序章 一杯茶与一局棋 阴山山脉的北麓是一片荒芜的土地,顺着山脊的走向,一片没有任何植物生长的黑色大地从山顶一直延伸到了北方的地平线之后。 而天空上漂浮着的云,也在阴山之后,一瞬间从淡淡的白色变成了极其浓重的黑色,阴沉到了极点,更是绵延着,连续不断地从头顶一直延伸到了视野的尽头。 因为云层极黑,极重,极浓,给人一种整个天空都压了下来,即将塌落在人的头顶的错觉,让人有些难以呼吸。 阴山以北的土地与阴山以南的大地虽然仅仅隔着一条山脉,但是却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片土地,被称为废土。 废土北方的一座没有任何植被,只有皲裂裸露的岩石的荒山之上,此刻却有两个身影,相对而坐。 两个身影都打得很直,仿佛是两棵古松迎风而立。 其中一人一身黯淡的灰衣,沾满了风尘。 他手里捻着一颗棋子,看着自己和对方之间的棋枰,看着棋枰上互相渗透,互相交错的黑白二色,沉吟着。 他的对手是一个青衣的老人,这个老人看上去约摸六十岁年纪,一头银白的发丝被打理得一丝不苟,以一根青竹簪簪在脑后。 老人的面色红润,皮肤光泽,霜眉入鬓,一双棕色的眼睛广深宁静,犹如大海,难以估量,高挺的鹰钩鼻充满了英气。 他手里捧着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水,一只黑狗有些慵懒地偎依在他的脚下,眯着眼正在打盹。 青衣老人并不焦急,只是默默地等待着自己的对手落子,他们有着足够多的时间可以用来消耗,可以用来继续这盘持续了无数岁月的棋局。 过了许久,那灰衣的老人才微微蹙眉,将手里捻着的棋子放在了黑白交错的洪流之中,摇头道:“论棋局我终究不是你的对手。” 青衣老人微微笑了笑,慢慢地抿了口茶,等那热流入腹,才说道:“论布局,天下也没有多少人是你的对手。” 青衣老人说完,才举起了右手,一枚白色的棋子在他的指间凝结,随着他轻松的举动,而落在错综复杂的棋枰之上。 “哈,祖龙君谬赞了。”灰衣老人嘴角微微一扬,勾起了一丝弧线,“还有百年的时间给我们准备,这个百年再失败的话,也许……就不会再有下一个三万两千年了。” 祖龙君微微瞑目,看着灰衣老人手里捻着的棋子迟迟不肯落下,道:“妖主已被镇压,但是天帝与魔君却都依然下落不明,这一局关键的变数……勾陈你真的掌握好了吗?” “掌握得好,那就不叫变数了。”勾陈瞑目,嘴角笑容不减,指间所夹住的棋子光芒却在渐渐地从黑转变为灰色,“而且……这一局,也不再是你我双方的对弈。” 勾陈笑着,睁开了眼,平和的目光看向了阴霾低沉的天空。 一对硕大无朋宛若垂天之云一般的羽翼从天边垂落而下,使得空气顿时变得万分粘稠起来,就仿佛是暴雨来临的前兆。 一个遮天蔽日的阴影从黑云之上投射而下,覆盖了十万里方圆。 “老友呀,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愿意下来呢?”勾陈淡淡问道,“虽然你我早已是仇敌,但是大劫未启,至少喝杯茶,叙叙旧还是可以的不是吗?” 黑云之上那个巨大的身影回报勾陈邀请的却只有沉默。 “哈,老友啊,你真是多心。”勾陈无奈地摇了摇头,从一旁的早已石化的树桩之上拿起了一杯热茶,“勾陈这么多年,几时说过谎言?” “就连勾陈这个名字都是个谎言,你又有什么资格说自己不曾说过谎言?”一个干瘦的身影站在了天边,模糊万分,根本看不起容貌,只能听出言语之中的无尽嘲讽。 “你也来了吗?”勾陈微微笑着,将手里的茶杯放下,也将手里的那枚棋子放入了棋枰之中,“这么多年,都没有好好叙旧了,就不肯上前来一起喝杯茶吗?” “哈,有什么好叙旧的。”那干瘦的身影冷笑了几声,“勾陈的茶……是要命的。” “被过去的好友这么称赞,真是令人伤感啊。”勾陈微微摇了摇头,却依然带着几分笑意,“我想你们真的误会了,喝勾陈的茶,是不会要命的。” 祖龙君微微笑着,看着棋枰中那枚有些突兀的棋子,摇着头。 “我真讨厌你们这种说话的方式,充满了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荒山的山顶,出现了一个倩影,却坐在一张大得有些出奇的插满了剑刃的铁椅之上,那一双眼眸里散发着一股令人震怖的气息。 “小姑娘,这么对前辈说话……会死人的。”天边的那个模糊的身影冷冷笑道。 “那你……可以试试。”铁椅之上的女人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一股气息澎湃而生,以女人为中心,如海潮一般向着四面八方汹涌而去。 刹那之间,空气之中充满了涌动的暗流,那座古老的荒山开始碎裂,无数的岩石崩碎为粉末,大地张开了巨口,不断地将地表的一切向黑暗之中吞噬。 “你们的火气太大了,喝杯茶……消消火吧。” 祖龙君微笑着将手里的热茶慢慢地倾倒,一股柔和的青色涟漪顿时荡漾开去,空气之中弥漫的森冷的杀机顿时凝滞,动摇的那一方天地也在此刻宁静。 “祖龙君的茶……还是比勾陈的茶要好喝一些。”天边的身影冷冷道。 “是吗,感谢老友的赞誉了。”祖龙君一杯茶倒尽,脚下的土壤中莫名地生出无尽的翠绿,他站起了身,道,“时间不多了。” “要从现在就开始布局吗?”天边的阴影问道,声音之中莫名地多了几分凝重。 “方才,那三万两千年一轮回的力量已经入世了。”祖龙君慢慢说道,“十余年后起的八十年间,就是天地间所有洪荒碎片相继与世间连接的时间了。这一个八十年,我们再失败,这个世界很可能就没有下一个三万两千年了,过去,现在,未来,都会彻底湮灭。” “所以是时候开始清场了。”勾陈依然坐着,慢慢地喝着茶,看着棋枰中那一枚谁也无法掌握的灰色的棋子,“有些人活得太久,野心太重,是该……归于尘土的时候了。” “比如我吗?”一点苍白的火焰陡然跃起在棋枰之上,“乙辛长舒已经被你算计了,下一个……就是我了,对吗?” “哈,魔君这是在挑衅吗?”勾陈看着那苍白的火焰,面色不改。 “这不是挑衅,这是邀请。”那苍白的火焰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带着几分狂傲,“如果你有那样的本事,就尽管来吧。” 苍白的火焰跃动着,将勾陈的脸庞照得一片惨白。 “我已经杀了太多的人,以至于都麻木了,生命对于我来说,早已是无聊的数字而已了。我并不介意将整个炎族杀尽,来看你是否……还坐得住?” “哈哈哈——”苍白色的火焰发出了一阵磔磔怪笑,渐渐消退了。 勾陈瞑目了片刻,才继续说道:“过去的无尽岁月,已经牺牲了太多的人了,无论是谁,都已经尽力了。成功或者失败,我都不在乎了,这个世界已经比它该有的寿命延长得太多了。也许在这里终结,对于早已疲劳不堪的我们来说,会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你果然还是累了。”祖龙君微微一叹。 勾陈瞑目不语。 “所以我们先联手清场是吗?”天边的虚影终于接道,“这并没有什么问题。” “我希望你能信守你的诺言。”勾陈慢慢地说道,站起了身,看着天边那一对羽翼,道,“老友啊,为何一直一语不发,守卫天池与北冥的寂寞……让你疯狂了吗?” “需要我说话吗?”云层之上终于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我不喜欢这些无谓的争斗,我只是不想在未来死去而已。” “哈,万物都会死,你会死,我也会死。当年那些人都死了,你以为突破现有的境地,就真的可以不死吗?”勾陈苦笑着摇了摇头。 “至少值得一试,可以让这个世界不朽的力量,也必然有着让我们不朽的力量。”云层之上的声音虚无缥缈,“我告辞了,天池和北冥……与我无关了。” 那一双巨大的羽翼,慢慢地收入了云层之上,再没有了痕迹。 “寂寞总是让人疯狂。”勾陈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这么漫长的岁月里,已经有太多的同伴做出了一样的决定……但是最后他们都倒在了我的局中。” “你又何曾不疯狂?”天边的那个身影满是嘲讽,“你的局越来越残忍,越来越不将生命当做生命……你究竟是在布局,还是在享受着杀戮的快感?” “残忍吗?”勾陈的音调之中微微带着几分自嘲,“也许吧,毕竟我早已不在乎了。” “你们继续聊,我走了。”山顶的那个女人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快,随着身下巨大的铁椅默默地退入了虚空之中。 “此地不宜久留,我也离开了。”天边的阴影转身。 “好友请稍为驻足,我还有一句话想要告诉你。”勾陈说道。 阴影驻足,却没有回头。 “我说过,喝勾陈的茶是会要命的,这是一个误会。” 阴影冷笑,然而随后从风中飘散而来的一句话,却让他莫名地感到了一分寒意。 “事实是……无论喝不喝勾陈的茶,都是会要命的。” 给读者的话: 感谢点进来的读者,首先保证这是一个会讲完的故事,虽然不知道最后会不会签约,又是在哪签约,但是总之这个故事不会太监。 这个故事会……很慢热,主角更不是容易讨喜的类型,不过更新和质量我也都会保证——最后,这不是一个打怪升级换地图流派的爽文,我会尽力在这个大前提下,讲出一个好的故事。 感谢每位读者朋友的支持。 PS:你们敢给收藏我就敢加更……五十个收藏加一更嗯……虽然这么久了收藏惨淡,但是关键是要气势足! 第一章 撞破 去年相送,余杭门外,飞雪似杨花。今年春尽,杨花似雪,犹不见还家。 ——《第一卷少年游·卷题》 深沉的夜色笼罩了大地。 阴山之上,一个少年站在一片黑暗之中,远眺着稍远一些的一座山头。 那一座山头灯火通明,与他身后的一片灰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个叫做楚风的少年轻轻叹息了一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们的运气着实有些不佳,主峰之上的庭院都已经分配完毕,留给他们的便只剩下了这座暂时还没有人入住的区域——不过值得的庆幸的是,虽然这座山头还无人入住,但是至少却也先修建好了一座座华美的庄园,不至于让他们露宿荒野。 师兄和师姐入夜后便被传唤到主峰去议事,他因为并没有什么任务留在这里,虽然他生性木讷,但是一个人呆在这座山上,却也闲得无聊,因此便才外出闲逛以打发时间。 楚风在一座座庄园之中穿行着,却也没有进入其中,毕竟那都是要分给后来的门派的庄园,他终究不好意思随意进入。 楚风溜达了许久,觉得夜色已深,便转过了方向,向着自己所居住的庄园走去,走出不过才几十丈,倏然在风中听到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那个声音很轻微,楚风有些听不清楚,甚至以为那都是自己的幻觉——然而他刚这么一想,便也紧跟着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虽然也一般极其轻微,如同风语,但是却比那个男人的声音要清晰一些。 楚风皱了皱眉,有些不解这声音到底从何而来,是在他入住之后又有新的门派入住了吗? 楚风有些小心翼翼地循着那个声音前进着,那男女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逐渐地从模糊的呓语变成了清晰的对话,楚风也终于确定了那声音来自于前方不远处的一座院落之中——只是隔着墙壁,他无法看到对话的人到底都是什么模样。 “你们都来了哪些门派?”男人的声音问道。 “天工府,傲剑洞天……”女人不断说出了一个个门派的名字,让楚风的神色也不由得微微一变。 那些门派都是此刻聚集在这里的门派,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狙击那些穷凶极恶的鬼国妖孽,避免他们为祸世间。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打探这些消息? “高手呢?”男人的声音微冷。 “天工府掌教宫一义,傲剑洞天剑冢八君中的后六人……”女子又说道,说的却都是一些已经抵达的高手的名字。 男人冷笑了几声说道,“好了,问的也差不多了,是时候送你上路了。” 楚风悚然一惊,他终于反应了过来,那个男人只怕是鬼国的妖孽,而那个女人是人间正道的弟子,被那个男人所擒,在此处逼问情报! 他自知修为低微,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去救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只有去寻找援兵——只是他无法御风而行,单凭他的两条腿想要从这里跑到主峰,只怕他才刚刚跑出几步,那女子便已经凶多吉少了! “这跟我们说好的不一样!”女子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起来,充满了惊恐。 “说实话我也想把娶回鬼国当老婆。”男人的声音之中满是惋惜之情,“只是我只怕仙子你无意啊。” “你!”女子勃然大怒,“你杀了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反正又没有高手在这里,我杀了你便杀了你,谁又能把我怎么样呢?”男人满是嘲讽地说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楚风脑海之中顿时灵光一闪,狠狠一咬牙,一边向着那庄园奔跑而去,一边大声喊道:“宫师伯,鬼国妖孽就在前边!” 楚风话音刚落,前方院落之中便陡然腾起了一道身影,连头也不回地向着远方的黑暗之中飞快地遁逃了过去。 楚风见那个男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来了夜色之中,这才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跑到了墙边,毫不客气地翻上墙,便看到了一个身上沾染着尘埃与血迹的女子躺在地上。 那女子神情有些凄楚可怜,让楚风没来由地有些心软,急忙从墙上跳了下去,道:“师姐,你怎么样了?” “师弟,宫师伯他们真的来了吗?”女子问道。 楚风笑了笑,挠头道:“没有的事,这座上山没别的人了,我也是迫于无奈骗他的,没想到他那么好骗。” 女子闻言也不由得微微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很是好看:“师弟真是机敏,我先多谢师弟的救命之恩了。” 楚风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他倒不是机敏,只是男人的话无意之中给了他一个提示,才让他敢于一试。 “师弟还要麻烦你一下,我被那妖孽封锁了脉门,还要劳烦你帮我冲开一下。”女子说着,美丽的容颜上浮现出了一抹嫣红。 “噢。”楚风闻言急忙上前,看着女子那素白的手,迟疑了片刻,才道一声“得罪”,握住了女子温暖柔软的手,开始运气冲击女子脉门的封印。 “不知师弟师承何门何派?”女子一边等着自己所受的禁制被冲开,一边询问道。 “我是三妙宫归元一脉的弟子。”楚风闻着从女子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芬芳,面庞有些发红,“是个小门派,师姐应该不知晓的。” “师弟实在不该如此妄自菲薄。”女子微微摇头,“三妙宫多年之前也是人间第一大派,如今虽然没落,但是功法犹在。我听闻归元一脉的归元万化诀更是诡谲万分,当年三妙宫祖师平玉虚前辈正是以此诀威震六界,师弟潜心修行,想必有一日也一定能名动世间。” 楚风心知女子所说的不过都是一些客套话,不过却也受用不少,毕竟他因为资质差,修为低微,从来没有少受人白眼和取笑,能如此说些客套话的人也实在是少之又少。 楚风和女子说了几句话,楚风的脸上便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喜色道:“禁制动摇了!” 女子略微试了试,发现自己所受的禁制果然已经动摇,不由得微微一笑道:“辛苦师弟了,剩下的就由我自己来冲击吧。只是还有一件事情要劳烦师弟。” 楚风微微一愣,松开了女子的手,问道:“师姐但说无妨,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我一定尽力。” “我想请你去……”女子如花容颜上闪过了一抹狠戾的神色,“……去死。” 给读者的话: 足下不是一个擅长打广告的人,所以就先在这里打个广告吧,以后广告会打得极少极少~ 如果读者朋友觉得这本书还有几分可读的话,那么不妨请收藏以观后效吧~ 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谢谢大家! 第二章 生死之间 “我想请你去死。” 女子话音方落,楚风陡然色变,瞳孔骤缩,再想要行动却是再也来不及,只觉胸口一阵剧痛,整个人便都完全不受控制地被打得倒飞而出,轰然撞击在了身后的墙壁之上,发出了一阵沉闷的轰鸣,才随之落地。 “噗——” 楚风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衣衫,脸上的神情充满了和不解。 他根本无法想象,前一刻还看起来那么友善和蔼的女子,竟然会突然对他下如此重手!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他挖空了心思才救下来的师姐会突然想要杀他,他们分明还是同道中人,那个女人下手却一点都不留情面——简直就像是真的要杀了他一般。 “还没有死吗?”女子微微皱眉,慢慢地站起了身来,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楚风,脸上挂上了一层寒霜,“果然还是应该等将禁制完全冲开再动手的啊,我还是着急了一点。” 楚风瞪大了眼睛,看着女子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怨怒与恼恨。 “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女子嘴角勾起了一丝弧线,其中充满了嘲讽与蔑视,“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会让你死得很痛快的。” 楚风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是一口剑却在他挣扎的同时划过了他的肩头插入了他身后的墙壁,将他肩头的血肉肌肤割裂而开,鲜血顿时如注——使得楚风整个人都紧紧贴着墙壁蜷缩了起来。 “不要乱动哟,楚师弟。”女子慢慢地走近,“那只会让你的痛苦加倍,所以你只要乖乖地躺着,然后等我的剑划过你的咽喉就好了。” 女子略略俯身,握住了钉在墙上的剑柄,才猛地拔了出来,如霜雪一般的剑身将一缕月光返照在女子的面庞上,使得那张白皙的面庞看起来格外狰狞——就像是一条毒蛇一样。 “好了,我可不能跟你说太多的话,不然——”女子话还没有说完,夜色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似乎却是从楚风身后的墙壁之上传来的。 女子神色微微一变,还来不及反应,那堵高墙便陡然断裂,向着女子便压了下来! 女子一怔,便被陡然断裂的墙壁彻底压住,而一直趴在地上的楚风也在墙壁倒塌的一瞬间一跃而起,从缺口飞奔而出,向着三妙宫的院落疾奔而去! 那堵墙之所以会倒塌当然不会是单纯的偶然。 楚风被女子击飞撞击在墙壁之上便已经给了墙壁巨大的冲击,那之后女子的剑擦着楚风的肩头插在了墙上,使得墙壁之上有了裂纹——这些裂纹在楚风暗中的催动之下迅速扩展,加上之前冲击所留下的暗伤,最终便导致了墙壁的坍塌崩坏。 因为裂纹起始位置较高,而楚风又紧贴墙壁蜷缩,所以墙壁倒塌下来的时候根本不曾砸中楚风,而是砸中了稍远一些站立的女子。 楚风不聪明,但是也不笨,生死关头更是拼尽了一切办法,哪怕只是一个可能性,他也要赌。 他赌对了,终于给自己争取到了片刻的喘息之机——他必须要尽快,尽快地逃离,逃得远远的。 他选择了逃往三妙宫的院落——他把剩下的希望都赌在了师兄和师姐已经回来之上,单靠他自己面对那个女子,只怕根本逃不掉。 “呼哧——呼哧——” 楚风的呼吸变得万分沉重,他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在奔跑。 只有快,赶在那个女人追上来之前遇到其他人,他才可能逃出生天! 只有快,才能救命! 三妙宫的院落终于从黑暗之中浮现而出,出现在了他视野之中。 三百丈! 两百丈! 百丈! 楚风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喜色,他没有大喊,他怕惊动那个女人,暴露自己的位置。 “轰!” 楚风猛地推开了庄园紧闭的大门,然而庄园之中一片深沉的黑暗。 夜色之中,来自远方山林的栖鸟的聒噪与风吹拂过树林的沙沙声响,是唯一有声的回应。 没有人! 师兄和师姐还没有回来! 楚风猛地咬了咬牙,将身一转,想要重新调转方向尝试逃往主峰,但是他才一转身眼帘之中便映入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面如满月,眉如柳梢,一双妙目明亮如光,一张淡红色的樱唇点缀在琼鼻之下,颀长玲珑的身姿被一身白色衣裙勾勒得淋漓尽致,令人垂涎三分。 那个女子安静地站在门口,一语不发,只是安静地看着楚风,一双眼眸里满是平静——尽管那种平静像是野兽看着猎物时的平静。 “你!”楚风顿住了身形,狠狠咬牙道,“我好心好意救你,你为什么要杀我!” “抱歉了师弟,这就是你的命运啊。”女子淡淡回应道,右手略略一招,那口流淌着淡淡星辉的长剑便已经被她紧紧握在了手里,剑锋直指楚风。 楚风咬了咬下唇,心知自己横竖也已经无法逃脱了,索性将心一横,不再向前,反而一转身,向庄园深处逃了过去——进入庄园深处,没准还能利用楼宇与那女子多周旋一些时间拖延到师兄师姐回来——哪怕只是一线的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他还不想死,他还要回去,父亲还在等着自己。 楚风转身冲向了庄园之中,那女子却并不是很焦急,看着楚风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黑暗之中,她才如闲庭信步一般轻轻迈出了一步,姿态婀娜万千。 女子只是迈出一步,却跨出了足足数丈之远,就仿佛那之间的空间被都她压缩在了脚下一般——哪怕楚风人逃命再努力,再认真,也终究快不过她。 女子面无表情地在庄园之中穿梭着,穿过一座座假山喷泉,亭台楼阁,目光始终保持着几分淡漠,根本不曾分心去多看那些建筑装饰一眼,也毫不担忧那个楚风会隐匿在那其中的阴暗角落——她确信自己的道路便是最正确的道路。 那也许瞒得住凡人,但是她是修士——修士不仅仅是用眼睛去看的,还可以去感知气息——空气里到处都是那个楚风才移动过的气息,那个楚风还无法隐匿自己的气息,所以他在她的眼中,根本无所遁形。 女子在庄园最深处的池塘边驻足了下来,她看着那覆盖满了荷叶的荷塘,嘴角不由得略略一挑,才不无戏谑地自语道:“倒还有点急智,不似看起来那么蠢笨。” 水与大地是隔绝气息最常见也是最有效的物质,在这种情况下想到躲到池塘里让自己一时找不到,也的确算是一种不错的方法了。 只是…… “你肩上的伤还不曾好,血腥味太浓了。”女子满是嘲讽地开口,慢慢地举起了手中剑,剑锋直指向荷塘的中央——紧随着,淡淡的星辉缠绕在了女子的剑锋之上,一轮明月虚影陡然浮现,随着女子挥剑,一道剑光陡然斩出! “轰!” 一声巨响,荷塘之中陡然炸开了漫天水花,覆盖了荷塘表面的荷叶被凛冽的真气绞碎成为无数的碎片与水花一并扬起,一个身影发出一声闷哼,被从荷塘之中径直炸得倒飞而起,吐出一口鲜血,才重重地摔落在岸边。 给读者的话: 这个故事不是一个爽文,升级也不是最主要的因素,足下把120%的心血都花在了故事的架构之上,力争合理完整又跌宕起伏的故事。 主角前期会有点弱,但是请放心他的重要性是不可估量的,他永远是每个局中的核心。 第三章 不速之客 “你……”楚风人已经躲无可躲,勉强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捂住自己的胸口,想要说什么,却才一开口,就又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女子慢慢地垂下了手臂,不紧不慢地绕过了荷塘,来到了楚风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用一种怜悯的神情看着楚风,才慢慢地聚起了手里的剑:“不要恨我啊,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 女子的剑向着楚风落了下去。 楚风的眼里浮现出了一丝绝望。 人心实在是太险恶了。 他一直以为三妙宫里那些平日里以取笑他为乐的人已经算是恶人了,但是和眼前这个女人比起来,那些师兄弟平日里对他的欺负简直就像是玩笑一样微不足道——他们取笑他欺负他只是因为他修为低,资质差而已,却终究还不会起害了他性命的心思。 他也根本没有想到,他第一次离开师门的游历,他向父亲拍胸脯保证的绝对安全的游历,会成为他葬身的原因。 他充满了愤怒。 “你这个恶女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他愤怒地咆哮了出来,双眼瞪得血红。 “噌——” 一道清脆的剑鸣突然在他的耳畔响起,一股侵入骨髓的寒意随着他的面庞占据了他的身躯。 女子的剑紧紧贴着楚风的面庞,森冷的剑锋在楚风的面庞上切开了一条极细的伤痕,鲜血从伤口中慢慢地浸出,染在那如霜雪一般的剑锋之上,显得异常的妖异。 楚风人抬起头看着女子,女子也刚好看向了楚风。 楚风在那个女子的眼中看到了嘲弄甚至是一丝快意。 “有没有吓得尿裤子呢?”女子笑了起来,“这只是师姐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师姐怎么会杀你呢?” 楚风人一愣,眼中闪过了一丝光芒,咬了咬下唇,却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哈哈,刚才那句话才是玩笑话,我只是手抖了那么一下下而已。”女子发出了一阵刺耳的笑声,右手慢慢地握紧了剑柄,将那口剑从地上拔了出来,再一次举起,“有没有觉得很失望?这种好不容易才看到生的希望,然后又随之破灭的感受,让你感觉如何?” 楚风慢慢眨了眨眼,并没有回答——他已经见惯了这样满是恶意的嘲弄,他也从来不曾抱有任何的希望,自然便也不会破灭。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看着那女子,带着几分决然道:“你玩够了吗?” 女子嗤笑了几声,神色却突然一凛,才说道:“那你准备好去死了吗?” 女子说着话,手里的剑便已经毫不留情地斩向了楚风的脖颈——这一次,她的神色很认真,再没有半分戏耍玩笑的意思——她就是要杀了他,在这里,不留任何情面的。 楚风闭上了眼,并没有想太多——他的内心甚至没有任何的惶恐,有的反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然而他预料之中的痛苦却迟迟不曾降临在他的身上——他不由得睁开了眼,他原本以为他会看到那女子嘲讽的神情,但是他看到的却是一个女子的背影。 那个满头白发在夜风中飘扬的女子,手中紧紧攥着那口斩向他的剑。 楚风看着那个背影,莫名地觉得有些亲切——他知道这个背影他从未见过,但是那种亲切感却好像是阔别多年的朋友一般。 楚风有些不能理解这样的异样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她救了自己一命吗? “啊呀呀,刚才我好像听到了谁在喊救命呢。”背对着楚风的白发女子发出一个清脆的声音,婉转很是好听,仿若黄莺一般。 “敢问姑娘是什么人?”女子脸色顿时便阴沉了下来,看着与她相对而立的白发女子,不无几分畏惧地道。 “你管我呀。”白发女子翻了翻白眼——尽管她的双眼是一片血红,在夜色中显得更加可怖——不过这也让女子迅速地做出了判断,这白发女子绝非人族。 “是你在喊救命吗?”白发女子一手紧紧攥住那口长剑,一边侧身瞥了少年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抬起头,看着那眉目清秀的女子,虽然不知道对方身份,但是却知晓自己的性命终于还是保住了,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才说道:“这位师姐,我叫楚风。” “谁是你师姐了,叫我好姐姐。”白发女子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面颊上浮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很是好看。 楚风微微一怔,有些哭笑不得地笑了笑,却也不说话。 “叫不叫,不叫我不管你啦!”白发女子满是恼怒地嚷嚷道。 楚风有些窘迫,但是看那白发女子的神色却不像是说笑,只能硬着头皮嘟囔道:“好姐姐……” “这才乖嘛。”白发女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嘻嘻”笑了起来道,“以后你就由我罩着啦,谁敢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号。” “姑娘可知……这位楚风师弟可是跟鬼国妖孽勾结的人间叛徒,罪不容诛。更何况,这是我人间事务,姑娘非人间之人,为了避嫌最好不要插手。”女子声音微冷。 楚风闻言不由得神色微变,咬了咬牙刚想反驳却又被白发女子抢先开口。 “噢?”白发女子陡然睁开了弯成月牙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讶异的光芒,才略略挑眉道,“不知道这位姐姐又是什么人?” “在下星辰岛弟子莫璇渔。”女子收回了手中剑,略略一揖道。 “你刚才说他跟谁勾结?”白发女子指了指勉强站立起来的楚风。 “鬼国妖孽。”莫璇渔万分认真地说道。 “血口喷人!”楚风顿时有些着急辩解道,“我什么时候跟鬼国的人勾结了!” 楚风有些着急,他生怕这位白发的师姐听了莫璇渔的胡言乱语将他当做叛逆也非要杀他不可。 “鬼国什么?”白发女子看着莫璇渔,万分认真地重复道。 “妖孽……”莫璇渔皱了皱眉,觉得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哪里怪异来。 白发女子陡然色变,手腕略略一翻,右手便已然成掌,鼓动起一缕缕淡青色真气缠绕在掌间,向着莫璇渔的面门落了下去! 给读者的话: 前期主角的弱会让这些强势的配角很抢风头,弱化主角吧~ 不过主角从前期的被各种掩盖光芒到之后的一点点发出光芒,也很爽快吧~ 好吧,其实我就是来骗收藏的~ 收藏吧~~点一点收藏,您收不了吃亏,也收不了上当~ 第四章 杀人灭口,如此而已 白发女子陡然出手,一掌径直拍向了莫璇渔胸间! 如此近距离之下突如其来的一掌让莫璇渔有些猝不及防,她甚至来不及反击,只能将手中剑一横,强行抵在那一掌之下! “嗡——” 长剑在一掌的轰击之下陡然弯曲,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蝉鸣,剑身颤抖不止,泛起的剑光如同波光一般在夜色之中荡漾开去。 “你——”莫璇渔才一开口,便顿时吐出了一口血来,脚下也再站立不稳,被白发女子一掌的余劲震得倒飞而出,“噗通”一声落入了荷塘之中,溅起无数水花,却没有了踪影。 楚风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白发女子,却根本不知晓那白发女子到底是为了什么突然对莫璇渔动手,而且动手还便是如此重手,丝毫不留情面。 “哼。”白发女子冷哼一声,目光扫过了楚风,继而落在了荷塘之中,才冷笑道,“姑奶奶就是鬼国妖孽,你有本事就来杀我呀。” 楚风悚然一惊,看着白发女子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畏惧,下意识地退开了两步,与白发女子拉开了距离。 “退退退,退什么退,我会吃了你吗!”白发女子狠狠一瞪楚风,满是怒意道,“求我救命就叫我好姐姐,现在她杀不了你,我可以杀你啊你信不信!” 楚风愣了愣,才将心一横,咬了咬牙:“我宁死不屈。” 鬼国妖孽凶名在外,专门收纳六界之中无立身之地的恶人,据说鬼国之人无一不满手鲜血,罪恶滔天,罄竹难书——也正是因此,为了应对鬼国的这次现世,人间各派才会在阴山聚集,避免鬼国之人涂炭人间。 “死你个仙人头。”白发女子猛地探手一巴掌拍在了楚风头上,目光却始终盯着荷塘。 “你打我做什么!”楚风也有些恼火地说道,本来他脑子就不聪明,还被这么打头,只怕会越来越笨的。 “我就打你了,不服气你打回来啊你。”白发女子翻了翻白眼,满是不屑地撇了撇嘴。 “你……”楚风才一开口,就又被白发女子抢白道:“我什么我,有什么不满你就说呀,我最多也就让你跟她一起去荷塘里洗鸳鸯浴!” 白发女子说着手一指荷塘,荷塘之中顿时发出了一阵“哗啦”的响声,嘴角带血的莫璇渔浮出了荷塘,批头散发,万分狼狈。 莫璇渔眼露凶光,只是才看了那白发女子一眼,白发女子就更是恼火地咆哮道:“瞪瞪瞪,瞪什么瞪,有本事你来打我啊!” “你火气有点大啊……”楚风见白发女子的模样与才出现时可谓是天壤之别,不由得轻声感慨道。 “你是不是欠啊!”白发女子恼怒地一瞪楚风,才指着莫璇渔道,“给你个机会,她不是想杀你吗,现在我帮你把她制住,你去杀了她。” 白发女子说着,身形便已经轻轻一跃,落在了荷塘之中,莫璇渔的身后。 莫璇渔陡然一惊,急忙挥剑而出,但是已然负伤在身的她反应终究还是慢了半拍,白发女子的手掌从她的剑锋之下穿过,一掌拍在了她的肩头,一股真气随之灌入了她的体内,在一瞬之间便彻底封住了她的真气运转。 白发女子顺手提起莫璇渔,踩着荷塘中破碎的荷叶向岸边走来,到了跟前才顺手将莫璇渔扔在了楚风跟前,顺手将莫璇渔的长剑也递给了楚风,道:“来,你报仇的时候到了。” 楚风顿时一愣,万万没有想到白发女子会真的这么做,他愣了愣,看着地上的莫璇渔,又看了看白发女子递给自己的长剑,却终究还是没有伸手去接。 “你怕什么怕!”白发女子嫌弃地看了楚风一眼,才说道,“没杀过人吗?” 楚风摇了摇头道:“我……真没有杀过人。” “杀人多么简单的事情。”白发女子撇了撇嘴嘟囔道,“你只要把这剑朝她脖子砍下去,你就报仇了。” “……那然后呢?”楚风眨了眨眼,才问道。 “然后?”白发女子挑了挑眉,“然后你不会觉得很快意吗?” “不会啊。”楚风摇头,想了想人身首分离鲜血遍地的模样,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只是觉得好恶心。” “你不杀,那我杀。”白发女子撇嘴,看着莫璇渔聚起了长剑。 楚风又是一怔,迟疑了片刻,才有些不确信地说道:“我似乎应该跟你是敌人吧?” “敌你个头啦。”白发女子又是一巴掌拍在了楚风的头上。 楚风愣了愣,才满是恼火地说道:“你再我我就还手了啊!” “你还手啊!”白发女子说着,又是一巴掌拍在了楚风的肩上。 “你有完没完!”楚风万分恼火。 “不服就打,别说那么多废话。”白发女子撇了撇嘴。 楚风不由得一愣,心想自己要是打得过你,还会这么让你打我头吗? 白发女子见楚风不再说话,转而看向了身边的莫璇渔,才眯着眼笑道:“你说我要怎么对付你呢?” “你……”莫璇渔看着白发女子,神色之间充满了不甘。 楚风见状也不由得微微蹙眉,心下却也有些纠结。 那白发女子是鬼国妖孽,与他本该是死敌,此刻却偏偏救了他;而莫璇渔本该是他的盟友,但是却是要杀他。 他不可能去帮莫璇渔求情,但是若是说眼睁睁看着莫璇渔被那白发女子所杀,他却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妥。 “那个,我就先离开了吧?”楚风尴尬地笑着问道。 白发女子一边用剑在莫璇渔的身上慢慢划拉着,一边微微笑着说道:“说起来你们不该是同盟吗,她为什么要杀你?你轻薄了人家?” 楚风窘迫地摆了摆手道:“没有,没有,那是万万没有的事情。” “那她为何想要杀你?”白发女子略略挑眉,露出一副饶有兴味的神色。 “我无意之间撞见了她被另外一个鬼国的男人胁迫,”楚风说着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她被那个男人胁迫着交待了很多人间正道的消息,我猜她是想要杀我灭口吧。” 楚风虽然不聪明,但是也不笨,之前忙着逃命没有能够反应过来,但是现在有了喘息的机会,终究还是明白了过来。 莫璇渔要杀他,只是为了灭口而已。 杀人灭口,如此而已。 给读者的话: 新人写作确实不易,能够看到这里来,就给足下一点小小的支持吧我亲爱的朋友们~~~ 足下在这里感激不尽啦! 第五章 审讯 白发女子闻言不由得“啧啧”了几声,才看向了莫璇渔道,“喂喂喂,你是不是因此要杀他的?” 莫璇渔冷哼了几声,却一语不发。 白发女子撇了撇嘴,才又把剑递给了楚风,说道:“来,还是你杀吧,这样忘恩负义的小人,杀她脏了我的手。” “你不是不敢杀吧?”楚风满是狐疑地看着白发女子。 “不敢你个头。”白发女子举手要打,但是刚刚才把手举起,神色便不由得一变,有些匆忙地说道,“我先走了……” “急着走什么?”一个苍老沙哑的女声突然从远方传来,带着一股莫名的威压,顿时震得楚风气血运行也为之不畅,本就负伤的身子顿时又吐出了一口血来,身形一阵踉跄,险些站立不稳。 白发女子的脸色顿时也变得有些苍白,但是她还是强行腾空而起,只是她才刚刚升空,一股莫大的威压便直接压在了她的肩头,如同一座山一般,压得她的双肩顿时骨折,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都坠落在了地上。 白发女子咬了咬牙,将腰间悬挂着的一个陶壶取下,还来不及施展,便已经有一只满是皱纹的苍老的手握着了陶壶,只是轻轻一拉,便无可阻挡地将那陶壶从她的手中抢了过去。 楚风是眼整整看着那个苍老的妇人从天边走来的,那个妇人只不过走出了数步而已,便从视野的尽头来到了他们的跟前。 那个老妪看起来很寻常,很普通,就像是乡间随处可见的老妪一般——但是当楚风的目光与老妪的目光交接的那一刹那,楚风却感觉到了一股发自灵魂最深处的震颤——那就是强者的力量,哪怕是一个眼神,都让人感到无法压抑的畏惧。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尽量地平复了下来。 而地上的莫璇渔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面带几分羞愧地道:“徒孙惭愧……” “有什么好惭愧的,你知道她的师傅是谁吗?”老妪嗤笑了一声,握着陶壶的手在落地的白发女子的肩头略略拍了拍,便已将一股真气渡入了白发女子体内,将白发女子的经脉彻底锁死。 “晚辈……”楚风刚想要行礼,却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莫璇渔的剑,看了看莫璇渔,却咬了咬牙,将手里的剑扔到了一边。 “师弟,你没事吧?”黑暗之中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紧接着一名蓝衣女子从黑暗之中冲出,匆匆落在了楚风的跟前。 女子则约摸十七八岁的样子,胸脯饱满,体态娇柔,一头乌黑的长发盘在脑后,掩映在黑发中的是一张精致的面庞,尤其是一双漆黑的眸子充满了灵气,令人一见便有些莫名的欢喜。 楚风摇了摇头,刚想要说话,莫璇渔却已经抢先开口道:“呵,你师弟现在不会有事,但是勾结鬼国妖孽,背叛人间正道,稍后会不会有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女子的面色顿时阴沉了下来,看着莫璇渔,冷哼了一声,却也不说话。 紧随着一名二十岁上下,面若冰霜的男子也随之落地,在女子身边对老妪略略一揖道:“多谢陆茹前辈对师弟的救护之恩了。” “是不是救护还要两说。”陆茹微微笑了笑,转过身,眯着眼看着楚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倒是很有兴趣,为什么你三妙宫的弟子会和鬼国的妖孽在一起,互相将手里的剑推来推去,讨论谁来杀我星辰岛的弟子。” 陆茹面容带笑,话语之中却已经隐隐露出杀机,让楚风闻言也不由得悚然一惊。 “以大欺小,算什么本事。”白发女子尽管脸色苍白,却依然倔强地撇了撇嘴说道。 陆茹笑了笑,道:“走吧,也让你师傅的那些故人,看看他调教出来的好徒弟到底是什么模样。” ******************************************************************************************** 主峰,议事大厅。 此刻的议事大厅灯火辉煌,大厅外挤满了人,各门各派的弟子都围堵在此,将门口挤了个水泄不通,对着站在大厅之中的白发女子和楚风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议事厅中,各门各派的代表或者干脆便是掌教领袖之类的人物分成两列而坐,而陆茹便拄着拐杖坐在右手的第一席上,看着与楚风并肩而立的莫璇渔厉声问话。 “所以是你撞见了楚风与鬼国之人勾结,泄漏我人间正道情报,你为了擒拿楚风使他迷途知返才向他动手,不曾想到他竟然联合鬼国妖孽对你动手,是吗?” “是的,弟子断然不敢有半句虚言。”莫璇渔略略欠身一揖回答道。 “楚风,事实果真如此吗?”陆茹看向了楚风,皱眉问道。 “晚辈今夜闲来无事在山林间穿行,听到一个男人审讯莫……师姐,便设法相救,没有想到莫师姐她反而对我动手……”楚风顿了顿,“若不是这位姑娘救下我,我只怕已经被莫师姐所杀了。” “我根本不曾下杀手!”莫璇渔争辩道,“你身上的要害有哪一处是受了伤的!” 楚风一怔,却也根本无言以对——肩头,面庞,以及胸口的一掌,有哪一处是要害? 楚风咬了咬牙,才说道:“即便不是要害,只要你出手够狠,也一样能杀我!” “敢问楚师弟修为如何?”莫璇渔冷笑说道。 楚风脸一红,才说道:“一……一阶。” “但是我修为已经有四阶巅峰,我想要杀你的话,又怎么可能只造成这样的伤势!”莫璇渔说道,“我想要杀你,只用一招就可以了,何苦用那么多手法!” 莫璇渔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修士修行,一般分为九阶,从一到九依次递增。 每一阶又分为初段、下段、中断、上段和巅峰五个小境界。 相邻修为阶数之间的差距虽然不至于以天壤之别来形容但是却也巨大,更何况莫璇渔足足四阶巅峰的修为,要杀楚风这样一个一阶修士,那的确易如反掌,没有道理留下那么多的伤口。 楚风咬了咬牙关才说道:“那是因为你……你还想要戏弄我。” 莫璇渔也不反驳,而是道:“我虽然年轻,但是在人间行走也有一段时间,我人品如何,世人有目共睹。” “嗤,贱人。”白发女子撇了撇嘴,转过头,轻声嘟哝道。 莫璇渔脸色一沉,咬了咬牙,却没有发作。 “楚风你说是你救了璇渔?”陆茹突然问道。 楚风点了点头。 “那你是如何救的?”陆茹接着问道。 楚风又将经历的事情叙述了一遍,话音方落,便又是一片哗然。 “都安静,不要喧哗。”左手首席的老者睁开了有些小得过分的眼,慢慢说着,目光落在了楚风的身上。 那目光让楚风有些不自在——那目光太阴鸷了,那里面根本看不到丝毫的人性。 “那我问你一句,你当时距离莫璇渔大概有多远?”老者接着说道。 楚风仔细地想了想,才说道:“大概有十丈左右的距离吧,中间隔着一堵墙。” “十丈是吗?”老者缓缓瞑目,声音陡然变大了数倍,近乎咆哮一般出声,“正常的说话声音,十丈之外,你却如何听清!” 给读者的话: 看了这章,有没有相信足下真的在花心思去布局呢~ 如果你相信了的话,就请给足下一点支持吧~收藏推荐书评推广~ 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章 处置 老者的咆哮顿时换来满堂的寂静。 无人说话,也再无人喧哗。 十丈的距离,正常的说话声音,区区一个一阶修士,怎么可能听得清? 谎言,**裸的谎言。 无数弟子都感到羞愧,甚至有几个长者也微微颔首,羞愧自己一时竟然险些便被这个看似木讷憨厚的小子骗过去了。 楚风的表情顿时僵硬在了脸上。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此刻即便知道了这个问题,他也无法猜测到答案。 也许是因为他刚好在下风的方向? 或者他的听觉天生便比别人敏锐数倍? 楚风不知道,所以楚风一时语塞,根本无言以对。 “能够擒住莫璇渔并封禁她的功力,此等修为只怕至少也要六阶,堂堂一个六阶修士,连自己十丈方圆的距离都探查不清楚,被一个一阶修士诈骗而住,这岂不是太荒唐可笑了一些?”老者冷笑连连,将桌子一拍,“不要自作聪明,你老老实实交待,只要不曾铸成大错,我们念你年幼,还能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 楚风瞪大了眼,看着那老者,大脑里有些空白。 他原本以为对质能够还自己清白,但是他所陈述的事实都接连被从常理之上推翻,这让楚风都有些懵——他没有明白过来,难道自己经历的真的都是自己的臆想? 自己真的勾结鬼国的人了? 楚风愣了良久,才从震惊之中缓了过来,他看着堂上的人,每个人看着他的目光都充满了怀疑——没有人相信楚风的说辞。 楚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那就当我通敌了吧。” “楚风!”一个有些恼恨的女声从楚风背后传来,楚风扭头一看,便见到了蓝衣女子,也是他的师姐,三妙宫天卜一脉首徒陆琪有些恼恨地看着他。 陆琪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对大厅之中众多长辈纷纷见礼之后才道:“诸位前辈,我想这其中必然有所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莫璇渔侧身,音调变得极其尖锐,“你和穆少恩师兄都亲眼看到他和那妖女……” “什么妖女!”白发女子转过身,恶狠狠地瞪了莫璇渔一眼,“你再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莫璇渔的话被白发女子的话打断,陆琪刚准备趁机堵上,却被一只手突然拉住,拉回了队伍之中,反倒是那手的主人上前了几步见礼。 楚风看着走上前,依然一脸冷漠的穆少恩,有些诧异——他们来此的一路上,穆少恩始终对他爱答不理,却不想此刻穆少恩竟然也会替他出头。 “各位前辈,师弟修为低微,即便通敌那必然也是被鬼国妖孽所胁迫而不得不为。”穆少恩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更何况陆前辈也亲眼看到,那妖女让师弟对莫师妹下手,师弟无论如何都不肯遵从,可见师弟心中良知未泯,绝非奸恶之徒。而本派掌教还在赶来的路上,此刻便对师弟做出处置,终究还是太过草率。三妙宫虽小,不比天工府星辰岛等大派,但是也希望能够有个清白的真相,省得日后有人闲言碎语,是我三妙宫勾结鬼国妖孽,出卖人间正道。” 楚风有些惊愕地看着穆少恩,他万万没有想到,一路上惜字如金的穆少恩竟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出来。 陆茹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 “那便如穆师侄所言吧。”右手一列靠近中央的位置,一名水蓝色衣裙的美丽女子突然说道,“等吕掌教到了,我们再慢慢处理也不迟——离鬼国通道开启还有一些时间,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处理这件事不是吧?” “呵,胭脂阁主说的是,还是等吕掌教到了再行处理,不然只怕落下我等处事不公之名啊。”与那被换作胭脂的女子相邻的一名红衣凤纹的中年男人也随之开口,“看守的事情,不妨便交由我们凤鸣山庄来承担吧。” 左右首席的老者与陆茹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才齐齐点头道:“那便如此处置吧,看守的事情,就有劳凤庄主及凤鸣山庄费心了。” “哈哈,哪里的话,两位前辈统领大小事务才是费心了。”那中年男人说着微微拱拳。 “楚风的事暂且搁一边。”陆茹的目光从楚风的身上转移到了那白发女子的身上,“颜天君是你师傅吧?” 白发女子翻了翻白眼,没有答话,却哼唱起了一首颇是轻快的小曲。 楚风一愣,用手肘撞了撞白发女子。 “干什么呀,让不让人好好唱歌了?”白发女子满是恼怒地说道。 楚风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 “我劝你最好配合我们。”老者再次开口。 “我也觉得是这样。”胭脂微微一笑,“虽然我们名门正派不屑于用什么龌龊手段,但是想要你开口,却总是有办法的。” 那白发女子眼睛陡然一亮,颇是好奇地问道:“什么办法?” “你看这不是开口了吗?”胭脂眨了眨眼,满是促狭。 白发女子一怔,旋即发出了一阵嘘声,才拍了拍手说道:“好聪明的姐姐,人又生得这般漂亮,可不像某些人又老又丑又笨,连眼睛都看不到在哪里。” 胭脂含笑不语。 楚风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还是忍住了笑意。 老者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愠怒,但是随即消泯,他眯起了那本就小得有些可怜的眼睛,接着说道:“你……” “好啦好啦,我不听。”白发女子掩住了自己的耳朵,“我知道你们是名门正派,虽然我出自鬼国,但是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你们肯定不会杀我,快把我关起来,快把我关起来。” 大厅之中所有人都为之一怔,彼此面面相觑,他们发现当他们被捧上了名门正派这个高度之后,他们对这个女子竟然无计可施——毕竟还有那么多弟子看着,他们再如何有心,也终究是做不出来别的事情了。 “算了,把他们两人一并关押起来吧。”陆茹终于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说道。 “二位,请随我来吧。”那红衣凤纹的中年男人起身,用词虽是客气,但是却也有股柔和而不可抗拒的力量推动着楚风,使得楚风的身体随之跟随在了那男人的身后,慢慢前进。 楚风和白发女子才跟着那男人出了大厅,男人变已经吩咐道:“栖梧,你率弟子将他们带去东边的客房,好生招待,莫要失了礼数。” 一名一般红衣凤纹的青年男子便率领着几个一般装束的人从人群之中挤出,先是微微一揖,才冲楚风一笑道:“两位请跟我来吧。” 楚风看着那青年,神色有些诧异。 那个青年他见过,今日便是那青年将他和穆少恩陆琪带到营地去的,他自称叫做姬蹲窝——但是那似乎是个假名。 “楚师弟请吧。”姬蹲窝很是客气地笑着,将楚风从回忆中惊醒,示意楚风跟在自己的身后。 楚风看了看左右已经被凤鸣山庄的弟子守住,知道自己此刻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便也只有暂时忍耐,跟在了姬蹲窝的身后,在姬蹲窝的率领之下,向着他们的监牢走去。 给读者的话: 一稿里出场的无关紧要的角色有些多,这版二稿里我就把所有后来没有出彩表现的角色都删除了,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还显得略多…… 第七章 灵犀 夜色已深。 楚风有些焦灼地在自己的房间里徘徊着。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结果到底是什么,但是无论如何他都逃避不了一顿惩罚——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他有罪,就算掌教师伯相信他,也没有办法保住他——他唯一能够期待的也许只有所谓的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但是楚风总有一种感觉,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刻意地阴了一记一样的——他根本没有留意到的细节从他的口中说出来非但没有证明他的无罪,反而将他向有罪的方向推近了。 楚风不聪明,但是楚风也不是笨得无药可医的人——所以楚风总觉得这件事有点古怪,也许不只是这么简单而已——毕竟,谁也不会闲得无聊去算计一个一阶的修士。 “吱呀——” 陡然响起了开门的声音,楚风停止了踱步,抬起头看向门口,便看到了那白发女子打着呵欠走了进来。 他们的房间是紧邻的,四周都有凤鸣山庄的弟子看守,那姬蹲窝也吩咐了只要他们不试图离开,凤鸣山庄的弟子不会对他们做更多的限制。 “你……你来做什么?”楚风有些诧异地看着白发女子。 白发女子将门扉慢慢关上,才在屋内的桌旁坐了下来,看着楚风,笑嘻嘻地道:“你就在这里乖乖等死吗?” 楚风愣了愣,才重复道:“等死?” “不然你以为呢?”白发女子撇了撇嘴,才说道,“你难道就没发现吗,你的故事里全是不合理的破绽——既然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会那么多破绽?” 楚风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这是个局啊,傻小子。”白发女子翻了翻白眼说道,“我敢肯定那个男人不是我们鬼国的人,哼,能被你那样的把戏骗住,我们鬼国哪有那么蠢的人!” 楚风的嘴角微微抽搐了片刻,才说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也不知道。”那白发女子沉默了片刻,才有些气呼呼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与你很熟悉很亲切的感觉,本来不想管闲事的……但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楚风一愣,满是狐疑地道:“你也有这样的感觉?” “你也有?”白发女子瞪大了眼睛,好奇地打量了一番楚风,才轻声嘟囔道,“不应该啊,我记得我没儿子流落在外啊。” 楚风闻言一怔,旋即万分恼火地道:“你不要占我便宜,我娘亲早就……” 楚风顿了顿,没有把话说完。 白发女子也一愣,旋即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上前拉住了楚风的手,满是诚恳地说道:“对不起啊……我不该乱说话。” 那双手很温暖也很柔软,让楚风的脸顿时一红,才有些窘迫地道:“没……没关系。” 女子松开了楚风的手,才满是好奇地道:“你多大了?” “十四。”楚风很老实地回答道。 “我也十四。”女子咧嘴笑了起来,两腮浮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楚风有些狐疑地看着女子,心想哪有十四岁的女子便这般体形的。 “我从小就这样啊。”女子当然知道楚风在看什么,“从我有记忆起我的身体就这样啦。” “噢——”楚风拖长了尾音,有些不信。 女子翻了翻白眼,懒得跟楚风计较,才转回正题说道:“你想不想活?” “当然想活了。”说到生死的话题,也由不得楚风半点的含糊。 “那我教你一套功法,你按照这功法运行,我师父应该会找到我们的。”女子的神色变得万分认真。 楚风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好。” 楚风毫不迟疑,当即盘膝而坐,深吸一口气,关闭了听觉以外的五感完全进入状态之中,一边按照女子的指点运转起体内的真气。 女子很快就把这一段心法说完,楚风对这样的真气运行虽然陌生,但是也好歹能够勉强能运转起来了,只是一不小心就会出现真气走岔的情况。 还好的是楚风修为浅薄,又是有意识地在运转真气,即便走岔,也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将真气走回原来的路线。 如此运转了三四次之后,这一段心法的真气运转已然能够较为熟练地掌握了。 楚风便开始任真气自由地运转起来,又运转了两次,正当楚风以为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时候,自身的真气却陡然分成两股,一股沿着归元诀的真气走法走动,一股沿着女子所传心法的走法走动。 这顿时使楚风惊出一身冷汗来,两种内功心法同时运行,相互冲撞,极易导致走火入魔! 而走火入魔,轻则经脉受损,重则爆体而亡! 楚风急忙驾驭归元诀的真气流想要将其改回女子所传心法的路线,但是这股真气流却丝毫不由楚风驾驭而改变,反而更加剧烈地流动起来。 而另一股按照灵犀诀所流动的真气也一般的丝毫不再任楚风操纵,开始完全的自行运转。 真气按照心法自行运转本来是好事,但是对于楚风这种修为太低的人来说,却不是那么妙的一件事,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怎么驾驭自己的真气! 女子看着楚风身上光泽流淌,刚以为楚风已经掌握了自己传授的心法,还没来得急出一口气,只见楚风周身开始缭绕出一股股蓝色的真气流。 女子一怔,她所传授出的心法运转断然不会有此异象的啊! “喂,乖徒儿,你怎么啦!”女子试着呼唤了一声楚风,但是楚风却一声不吭,只是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汗珠也从额头上涔涔而下,面色看起来似乎极为痛苦。 “走火入魔了!”女子顿时一惊,走火入魔她也只是听说,从未见过,但是见此模样能联想到的也只有走火入魔了。 但是出乎女子意料的是,楚风竟然缓缓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其余四指蜷曲,凌空轻轻一点。 空中随之出现一丝淡蓝色的波纹向四周扩散,宛如涟漪一般,越来越淡,最终彻底消失了。 “虚空指!”女子立时愣住了,虚空指的确可以依靠自己所传授的灵犀诀运转起,但是问题是,自己没教他虚空指的外功口诀呀,他怎么会使出虚空指来! 紧接着,只见楚风左手也伸了出来,两手各掐了一个印,缓缓向头顶靠拢——女子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这是灵犀诀的外功篇里灵犀印的起手式,他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但是,这个动作做到一半,楚风的手就停滞在了空中,不断地颤抖着,过了片刻,楚风“哇”一口血喷了出来,整个人都瘫软在地,缭绕在周身的真气也迅速消散。 “你没事吧!”女子一时慌了手脚,急忙蹲下身探了探楚风的鼻息,发现他只是昏了过去,这才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真害怕你同时运行两种功法会爆体而亡……不过你还真是奇怪啊,明明资质一点也不好却还能同时修行两种功法……” 女子皱了皱眉,看着楚风,忽然眼睛一亮,自言自语道:“莫非……他跟国主爷爷是同门?” 给读者的话: 这里可以看出给主角开的挂了吧~ 为了拉收藏,我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OTZ 原谅我朋友们,原本说好的很少打广告,但是收藏数实在太惨不忍睹了 第八章 还能更坏吗 待楚风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黎明时分了,熹微的阳光穿过窗棂照射进了屋内。 楚风打了个呵欠,习惯性地舒展开双臂想要伸个懒腰,却发现身上似乎压着什么东西,略微有些沉。 楚风低下头一看,却见一个黑发女子坐在床边,趴在被子上压着自己的双腿睡得正香。 他不由得一愣,这黑发女子……是谁? 他愣了愣,却又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女子的衣着却是那白发女子的衣着,只是那白发女子又去了何处? “唔——” 女子发出一阵呓语,朝下的脸庞翻转过来。 楚风讷讷地看着那面庞,分明也是那女子的面庞,只是她的发色怎么变了? 女子此刻还在熟睡之中,气息匀净而又悠长,面容更是没有了醒着时候的狡猾,而是和寻常的女孩一般。 “唔——好吃……”女子微微咂嘴,轻声呓语道。 楚风愣了愣,旋即脸上也不由露出了几分笑意,也不知道这女子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楚风被女子压着,一时也不敢动弹,倏然想到目前这情景只怕还是女子把自己抱到床上,还为自己盖上了被子,在身边照料着自己。 楚风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发酸,似乎,除了爹娘,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这样好过吧? 女子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发呆中的楚风倏然一惊,身体猛地向后一仰,“砰”一声撞击在了床框之上,疼得楚风龇牙咧嘴。 “疼疼疼!”楚风捂住头,龇牙咧嘴地说道。 那女子白了楚风一眼,站直了打了个呵欠,才说道:“等了一夜老东西也没来救我,看样子要想活命还是只有靠自己了。” 楚风也跟着点了点头,迟疑了片刻,才说道:“只是我修为太低,你又被封了经脉——那么多弟子看守,我们要如何逃出去啊?” 女子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 “我试试帮你冲击禁制?”楚风说道。 女子摇了摇头道:“没用的,那个老太婆修为极其深厚,我估计至少是八阶上段,她下的禁制你要能冲开那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去了。” 楚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却也再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 “诶,有奸情哦。”一个满是调侃的声音突然响起,姬蹲窝拎着食盒,进入了房中,一边将食盒之中的饭菜放在桌上,一边喋喋不休地说道,“来来来,早饭给你们送来了,慢慢吃,可惜没有枣子花生桂圆莲子什么的给你们,放心,午饭就给你们加。” “你烦不烦啊!”女子不耐烦地吼道。 “多谢姑娘关心,不烦不烦,我一点都不烦。”姬蹲窝将饭菜摆好,“快吃吧,留心哦。” 姬蹲窝说着,朝楚风眨了眨眼,便转身出门了。 姬蹲窝才一关上门,女子的神色陡然一变,直接扑向了桌子,将桌上摆着的一盘包子挨个掰开,将包子馅倒在盘子中,果然在第四个包子中找到了一张纸条。 “这应该是关照你的。”女子将手里的纸条朝楚风晃了晃说道。 楚风愣了愣,才倏然明白过来,姬蹲窝所说的“留心”原来是这么一个“留心”。 楚风急忙一跃下床,从女子的手里接过了那张纸条,匆忙展开,却发现纸条之上不过是寥寥的几个字:明日卯时逃亡。 楚风认识那笔迹,那是穆师兄的笔迹——想来这时穆师兄托姬蹲窝传递给自己的讯息,只是这么多守卫,穆师兄又怎么能够解决? “这个人可信吗?”女子绕到楚风的身后看了看纸条,才也跟着皱眉问道。 楚风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道:“是我师兄。” 穆少恩虽然为人冷淡了一些,但是昨夜周护他的时候的确是竭尽全力,如果想害他——又何必等到这个时候? 只是楚风才被莫璇渔所欺骗背叛,他心中总有一些不快和疑虑。 “要不我们试试?”白发女子看向了楚风,征求意见道。 楚风一愣,道:“我们?” “当然是我们啦。”女子双手一叉腰,说道,“你修习了灵犀诀,就是我颜家的弟子,自然要跟为师我同进同退——更何况,你不跟我逃去鬼国,人间又哪里还有你的容身之地?” 楚风闻言神色不由得一阵黯然,沉默了许久才道:“那我真的要成鬼国……” 女子瞪了一眼楚风,让楚风硬生生把“妖孽”两个字吞回了腹中。 “既然你师兄想要你逃走,应该还会有其他准备的。”女子沉吟道,“我们等你师兄的指示吧——反正现在的结果已经不能更坏了。” 楚风想了想,也觉得女子说的有理,跟着点了点头,道:“那就这样吧,我们等师兄的指示。” 中午和晚上的时候,姬蹲窝又接连送了两回饭菜,当然也免不了“留心”这样的内容。 两次送饭的夹带点心拼成了一张完整的地图,是从他们被囚禁的厢房逃离的地图,沿途注明了守卫人员巡逻的时间和路线,他们各自的修为和感知范围等。 整个逃亡计划做得极其细致,需要对时间有些极其精确的把握,才能在两支巡逻队伍巡逻的空隙之中逃过众人的耳目。 “为什么是卯时?”女子皱了皱眉。 楚风仔细地想了想,才不无狐疑地猜测道:“大概是因为那个时候要不然睡得正香,就算醒了也意识模糊,所以人反而会迟钝一些?” 女子想了想,突然觉得似乎还真是那么回事。 “那我们早点休息,今夜准时行动,不要耽误了。”女子说着,紧紧握了握拳。 楚风点了点头,也将拳头握得紧紧的。 更远一些的主峰密林之中。 穆少恩和陆琪与一个蒙面的白衣女子相对而立。 “多谢姑娘相助。”陆琪对白衣女子深施一礼。 “你们真的想清楚了吗?”白衣女子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么做也许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但是不管怎么样……师弟不能成为这个阴谋的牺牲品。”陆琪咬了咬牙说道。 白衣女子微微颔首道:“那我就告辞了,明日自然会有人在终点接应他们,你们无需担心。” “保重。”三人各自见礼,穆少恩和陆琪目送那女子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山林之中,才把目光落在了对方的身上。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帮我们?”陆琪微微蹙眉道。 穆少恩瞑目片刻,才说道:“应该是人间正道的一位人物,和鬼国只怕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不是要帮我们,她只是要救那位白发的姑娘,自己又不能亲自出面,才借着我们想要救师弟的心思,让那位姑娘也一起脱困。” “会是阴谋吗?”陆琪有些迟疑,虽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但是陆琪也满是无法把握。 穆少恩沉默了很久,才叹息了一声道:“就算是阴谋,结果还能比现在更坏吗?” 给读者的话: 不知道有多少读者能够读到这里呢,反正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在第一卷五十万字结束之前收藏数都不够上架的~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风格,我的确写不来很爽快的文,不过也请读者相信这个故事肯定充满了诚意,以上~ 祝大家阅读愉快~ 第九章 逃亡 卯时。 东方微明,女子与楚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环顾左右却看到原本应该负责守卫他们的凤鸣山庄的弟子此刻横七竖八地躺倒了一地,发出一阵阵轻微的鼾声。 睡着了? 女子与楚风面面相觑。 “肯定是有人下了药什么的。”女子轻声嘟囔道,“肯定是那个姬蹲窝干的。” 女子的目光四下快速搜索着,却见到姬蹲窝也躺在了地上。 “不是他?”女子一怔,旋即匆匆上前,狠狠一脚踩在了姬蹲窝的手上,咬牙切齿道,“叫你枣子花生桂圆莲子,叫你枣子花生桂圆莲子……” “好了好了,快走。”楚风有些无奈,低声说道,“不能耽搁了,得赶快一些,耽误一点时间都是要命。” 女子又狠狠踩了踩姬蹲窝的手,才跟着楚风,按照早已背熟的地图的路线,在黑暗无人的庭院之中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进而去。 楚风与女子专心地沿着早已定好的路线前进着。 他们已经与足足六拨巡逻队伍擦肩而过,其中有两支队伍几乎是同时从他们的左右两侧走过去,而他们所隐藏的地点除了借助天色和建筑之外,更是刚好落在了两支队伍的感知范围之间的空白区域之上。 当时楚风都暗自捏了一把冷汗,以为自己在劫难逃,却不曾想那两支队伍真的不曾发现他们,径直地便走过去了。 楚风和女子更佩服逃亡计划的指定人了,这个计划几乎可以用完美来形容,指引着他们顺利地在这片区域迅速而安全地前进。 并没有用上太多的时间,楚风和女子便就已经离开了议事大厅所在的庄园,进入了山间。 离开了庄园之后,便是逃离一大片门派驻扎的区域,这片区域虽然也有队伍巡逻,但是难度却终究比之前小了不少,毕竟庄园之外便是山野,并没有太多需要留心的东西。 只要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很快就能够逃出这片区域。 只要能够逃出这片区域,他们就能够暂时地隐藏起来——天地之大,他们就不信连个暂时躲藏的地方都没有。 而此刻监禁楚风和女子的房间外,姬蹲窝正坐在冰凉的地上狠命地吹着自己红肿的手。 姬蹲窝一边吹着,口中一边满是恼恨地嘀咕道:“这谁家的倒霉熊孩子,穆少恩你个王八蛋这回我是豁出命去了在陪你玩啊……” 姬蹲窝说着话,忽然微微色变,整个人也随之倒在了地上,继续假装昏睡。 “起来了别装了。”有人用脚踩了踩他的手。 姬蹲窝闻声不由得微微色变,整个人猛地坐了起来,将自己接连受创的手捂住,看着黑暗中的那个身影道:“路驽你大爷!” 黑暗中的人员撇了撇嘴道:“你知道你这样做会是什么后果吗?” “凤鸣山庄的名声败坏呗,被人说无能呗。”姬蹲窝撇了撇嘴,“当然最好取消我的继承资格。” “……”路驽“啧啧”两声才道,“我已经通知了两位庄主,他们已经追上去了。” “你大爷!”姬蹲窝猛地站起身,“你看不出来那是有人在设计吗!” “那是因为你太相信穆少恩。”路驽耸了耸肩,“如果我们先不设立场,怎么想楚风师弟更可疑一些吧?就算这是设计,但是难道又能要了他的命吗?” 姬蹲窝没有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满是无奈地道:“好吧好吧,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让我再躺会。” 姬蹲窝说着,又趴在了地上。 “我没有告诉庄主实情,你和穆少恩他们都是安全的,记住了,自己不要话太多说漏嘴了。”路驽说着便又转身离开,留下了满脸无奈的姬蹲窝趴在地上继续装昏睡。 楚风和女子急匆匆地奔跑在山间的空地上,他们已经离开了庄园最为密集的区域,剩下的,就只有最外围的防务区域了——这片区域虽然也有着相当多的巡逻队伍,但是有着森林作为掩护,有着那周全的计划指引,想要悄悄地穿越过去,也应该不难。 楚风和女子猫着腰进入了树林之中,在黑暗之中缓慢前进,尽量地降低了自己所发出的声响。 平时嬉皮笑脸的女子此刻神色也变得极其严肃,再没有了平时的张扬,表现得万分紧张。 楚风也已经满手心都是汗,成败也在此一举了。 他们越过了一条又一条防线,剩下的,便是最后一条防线了。 楚风和女子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越过了眼前最后一条防线,那他们就彻底自由,不用再那么提心吊胆了。 “两位是要去哪里,如果有需要,还请告诉凤某一声,凤某一定护送两位小友前往。”一个男生陡然在身后响起,顿时便让楚风和女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也随之沉入了水底。 楚风和女子有些艰难地转过身,便见到了两个红衣金线凤纹的中年男人站在他们的身后。 一个男人是那夜见过的很是有威仪的男人,另外一个则是一个面带微笑,面目很是清秀,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那美男子微微抱了抱拳,含笑道:“在下凤鸣山庄二庄主凤翔天,这位是我兄长,大庄主凤长鸣。” “师傅说,世上最可恨的就是这些笑里藏刀的人,谁也不知道他们心里到底打着什么算盘。”女子深吸了一口气,才满是嘲讽地说道。 楚风有些窘迫,尴尬地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与我们回去吧,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凤长鸣说道。 女子翻了翻白眼,说道:“你是不是年纪太大了,记忆力不好?还是脑袋被门夹过?” 楚风闻言不禁笑出了声来。 “两位小友若是执意不肯的话,请恕凤某在此失礼了。”凤长鸣神色微凛。 “以大欺小,要不要脸,有本事你去找我师父去啊!”女子恼恨地说道。 “颜天君前辈威名赫赫,自然不是我们这些后生晚辈可以匹敌。”凤翔天不愠不恼,“所以我们也便只有欺负欺负你们这些小孩子,找找自己的自信了。” “你……”女子瞪大了眼,对凤翔天这样有些油盐不进的类型实在有些恼火。 “你真是丢尽了你先祖的颜面啊。”一个低沉而浑厚的声音突然响起,“凤重霄,凤临云两个老东西大概会你们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吧。” 女子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而凤长鸣和凤翔天兄弟二人也随之色变。 一个满头银丝的灰袍干瘦老人倒负着手走入了林中,慢慢地走到了女子的身后,看了女子一眼,才道:“越来越不像话了,回去面壁。” “哼,你不爱我了。”女子的声音立时宛如就要哭了一般,那拖得长长的尾音让楚风都觉得实在可怜。 老者似乎早已习惯了少女这套攻势,神色平静如常道:“不爱你了又怎么样,你要咬我?” 一瞬间,林间一片诡异的寂静。 给读者的话: 这也是二版的内容~二版的情节走向没太大变化,对主角的性格进行了一些加强。 第十章 下一个是谁 林间一片诡异的寂静。 楚风的嘴角有些抽搐,他注意到了对面的凤长鸣兄弟二人的嘴角也在微微抽搐。 楚风没有想到这样一句近似于无赖撒泼的话会出自于看起来很有一番仙风道骨的老者口中——而且还这么旁若无人。 老者看了看楚风,冲楚风微微颔首道:“你要去鬼国?” 楚风一怔,旋即狠狠点了点头道:“我要去鬼国。” 老者慢慢点了点头,才说道:“那从今天起,你便是我的弟子了。” 老者说着话,目光却落在了凤长鸣兄弟二人身上:“我要带我的弟子离开,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颜前辈威名盖世,我们自然不敌,只是我们兄弟二人却还是想要试上一试,领教领教三百年前的人间天才的威能。”凤长鸣神色微凛道。 老者嗤笑了一声,目光向更远处望去,旁若无人地道:“你们的父亲尚且不够资格,就凭你们的资质还想与我一战?那还不如去跟天工府拼命清算百年前那笔旧账,至少世上不会说你们愚蠢,而会称赞你们的刚烈。” 凤长鸣和凤翔天脸色齐齐一变,一阵红一阵白,却又都无言以对。 百年前凤鸣山庄与天工府发生冲突,本来势均力敌的战斗因为天工府不顾颜面无耻放毒,上一代两位庄主重伤而死,凤鸣山庄精锐折损大半,使得凤鸣山庄就此衰微——他们要拼命的话,与天工府的人拼命,自然比与颜天君拼命要合理一些。 “啧啧,还是师傅说话狠。”女子笑得眯起了眼。 “在我身后站好。”颜天君倏然往前一步,挡在了女子和楚风的身前,才看向凤家兄弟,“你们两人也退下吧,有资格与我一战的人来了。” 颜天君说着,身周一股澎湃的风暴陡然卷起,刹那之间便将一整片林木彻底卷为齑粉,森林顿时化为旷野,一缕缕晨曦瞬间便洒落在了楚风的脸上,照得楚风有些睁不开眼来。 颜天君话音甫落,楚风的视野尽头便出现了两个人影,赫然便是昨夜分列左右两列首席的陆茹与那名老者。 凤长鸣兄弟二人虽然面露尴尬之色,却也退到了一边,让陆茹与那名老者直面颜天君。 “颜天君,好久不见了。”陆茹眯着眼睛说道。 “哦,陆茹,宫一义,说起来,一百六十年不曾见过了?”颜天君的神色丝毫不变,似乎也一般不将陆茹和易苏苏这两个同辈人物放在眼里。 宫一义眯着眼睛干笑了两声道:“这些年间你就藏身在鬼国之中,想要与你一见也委实是难事啊。” 颜天君只是微微一笑道:“我每八十年得空都会上一趟剑冢,你们若是有心见我,八十年前就该在剑冢等候我不是吗?” 陆茹摇了摇头,无奈苦笑道:“这把年纪了再斗又有什么意思?” “那在下就先告辞了。”颜天君只是略略拱了拱拳,转身便想要走。 “既然来了,就多坐一会吧,急着回去做什么?”伴随着这个声音响起,一道剑光陡然从天而降,落在了颜天君的身前,激荡而起的风暴扬起颜天君的衣袍,猎猎作响。 楚风一怔,仔细一看一道刚好插在颜天君身前数尺——那是一口很厚重的石质古剑,古朴万分。 楚风猛地扭头一看,只见天边又出现了六个并肩而来的身影,几乎是一瞬之间,便落在了跟前,却都是些紫衣的老者,衣袍上绣着小剑花纹,似乎是傲剑洞天的人。 颜天君瞑目片刻,转过身,满是讥讽地瞥了众人一眼,才满是桀骜地道:“一起上,还是车轮战?” 一名瘦弱的紫衣老者突然出列,略一伸手,那口石剑倏然发出一阵轰鸣,落入了紫衣老者的手中。 那口石剑才一入老者之手,气息陡然一变,澎湃万分,宛如海潮。 “连山君?”颜天君的嘴角略略一挑,“赵春山和司马星野是怕了还是死了,让你们六个不成器的东西来挑战我?” 楚风听着颜天君的话语,不由得低声向那女子道:“他——师傅说话……有些嚣张啊。” “那是师傅本事好。”女子翻了翻白眼,“这六个人是傲剑洞天的剑冢八君,以前八个人打师傅都打不过,现在六个人,当然不够看了。” 楚风闻言也不由得露出震惊之色,剑冢八君之名他也是听说过的,也是人间老一辈的高手,却以八对一都打不过颜天君,这个颜天君的修为到底有多深厚! “请教了。”连山君对颜天君的轻蔑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只是平淡地回复,整个人随之便腾空而起。 颜天君轻哼了一声,也毫不客气,随之腾空而起,与连山君相对而立。 连山君握剑,一股沉郁万分的气息开始在空气之中蔓延。 那口石剑,就好像真的是一座险峻的山峰一般,陡然屹立在了天地之间。 尖锐的剑锋如山巅一般刺破了云层,宽厚的剑锷如岩石一般与大地紧密联系。 那不是一口剑,那是一座真正的山峰,雄奇险峻,岿然不动的山峰。 它斑驳万分,粗粝不堪的表面,起起伏伏的,是岩石被风霜与岁月留下的痕迹。 它在天地之中静默了千万年,此刻终于显露出了它的锋芒。 连山君握紧了剑,手势微微一变,将那座沉重的山,托在了手中。 石剑被平举着,而后便被连山君平直地向前递了出去。 这一剑,走得极直。 没有任何的变化,在空中划出一道平直没有任何曲折的直线,直指着颜天君。 这一剑,锋芒毕露,杀机毕现。 目标只有颜天君,而不是任何旁的人,旁的事,它不会被任何外物所扰,不达目标,誓不罢休。 那一剑前进,就像是一座山岳倾倒下来了一般。 那一座山岳倾倒下来,在大地之上投下遮天蔽日的阴影,无论是怎样的阳光都无法越过那山岳庞大的躯体。 山岳所连接的大地也开始震颤,一道道裂纹如蛛网一般向四周蔓延,从裂纹之中滚滚的烟尘如巨龙一般怒吼着冲天而起,宛若黑云一般,瞬间便密布在了天空之中,将阳光彻底遮蔽。 楚风的眼前都只剩下了一片黑暗,他们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他可以感受到那一道剑的走向。 那一道剑走得很慢,但是走得磅礴万分,就像真的有一座山岳倾倒了下来,而所有人都像是一个个凡人一般,除了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座山岳倾倒下来,等着那一座山岳压在自己的身上,将自己压得粉身碎骨之外,竟然没有别的想法。 颜天君闭着眼在那一片黑暗等候着那一剑的来临。 他的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气定神闲,就好像已经胸有成竹了一般,根本不在意那一道剑。 “已经败了。”陆茹叹息了一声。 宫一义沉默不语。 他们的眼力自然非同寻常,楚风所见不过是那一道剑还在前进,颜天君还在等待,两者甚至还未曾正面交锋。 但是他们知晓,比拼已经结束了。 连山君这一道倾山倒岳,是以势压人的一剑。 这一道剑气势上根本就没有压住颜天君,甚至还隐隐被颜天君的淡定从容所压制,这一道剑,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输了,没有任何的悬念。 连山君虽然也算天才,但是比起颜天君来说,终究还是有着难以弥补的差距。 山倾岳倒,那一道磅礴万分的剑终于倾倒在了颜天君的身前。 颜天君依然双目微瞑,一语不发,一动不动。 倾倒的山岳在颜天君身前停止,而后,山岳陡然崩摧,无数碎石如暴雨一般四散飞溅。 “回去准备后事吧。”颜天君淡然说着,背在身后的手陡然抬起,向黑暗中一握,陡然万缕阳光便照射进入了这黑暗之中,烟尘渐歇,云开雾散。 颜天君环顾四周,才慢慢说道:“下一个是谁?” 给读者的话: 我要拉收藏OTZ 第十一章 黄泉一刀 六君中一人扶住瞬间仿佛苍老了数十岁一般的连山君,又走出了一名老者。 这名老者身形矮胖,却是鹤发童颜,红光满脸。 他背上也背着一口剑。 这口剑没有剑鞘,通体黝黑,毫无光泽。 “幽泉君。”颜天君点了点头,道。 幽泉君微笑着颔首,道:“我若再败,我们剑冢八君与你的恩怨便一笔勾销了。” 幽泉君说着也腾空而起,与颜天君隔着一里相对而立。 他言语之中只涉及自己倘若战败便当如何,却丝毫不提自己若胜了又会如何。 也不知道是因为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存着若是自己胜了,只怕结果根本便容不得颜天君选择的意思。 颜天君浑不在意道:“何须一笔勾销?你们记你们的仇便是,若是有机会,还要再上剑冢领教领教。” 地上,那女子拉了拉楚风的衣服问道:“那幽泉君修为怎么样?” 女子听说过幽泉君,知晓幽泉君在剑冢八君之中排行第八,但是更多的事情却是不知晓的。 楚风想了想,才答道:“据说三十多年前幽泉君的修为就已经超越了八君之首春山君,跨入了九阶之境。” 女子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隐隐露出了几分担忧之色。 楚风见女子没有再问,便也将注意力投入了头顶天空之上的那一场战斗之中去了。 连山君的剑走得峭直,走得刚猛,没有任何的变化,一剑而倾全力。 幽泉君的剑却与连山君的剑截然不同。 幽泉君的剑轻快万分,就仿若春雨一般的,淅淅沥沥的,伴随着滴滴答答的声响,在幽泉君的身周已经充满了迷离的水雾。 一缕缕幽雾轻轻摇曳着,飘渺犹如江南雨季的朦胧烟雨。 烟雨之中,如果有一个撑着油纸伞而的女子,那便将是一副美丽的画卷。 然而此刻在烟雨之中的,却是一个握剑的矮胖老人,使得这副本该凄迷朦胧的画卷,变得有些怪异。 一道道清冷的剑意在空气之中蔓延,让楚风觉得有些冷,冷得彻骨,甚至不禁得哆嗦了起来。 女子也皱了皱眉,她虽然不通晓剑道,但是这森冷的剑意,却也让她感到了一丝可怖。 老者握紧了手中那一口原本黯淡无光的剑。 原本黯淡无光的剑被一缕缕幽雾所浸润,充满了质感的黑色的光辉,顺着剑脊缓慢地流淌着,就像是一条溪水一般,轻柔无声。 颜天君微微眯起了眼,而后他终于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双手都放了下来,左手贴住了身躯,右手则捻成了剑指,看着幽泉君,一语不发,继续等待着幽泉君的剑。 “颜天君原来也会这般被动么?”宫一义倏然冷笑几声,言语之中满是讥诮。 陆茹皱了皱眉,道:“兴许是他性情变了吧。” “只怕是他也没有任何的胜算吧。”宫一义的目光落在了楚风和女子身上,似乎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呵呵,也只怕是在养精蓄锐也说不定呢。”在战斗之中赶到的沧海阁阁主胭脂嫣然一笑,挡住了宫一义的视线,道。 陆茹看着胭脂,眯起了眼睛,目光中有些怪异的神色。 胭脂也毫不在意陆茹那有些锋芒的目光,只是轻轻笑了笑,陆茹也不愿和胭脂计较太多,轻哼了一声,抬头看向了天空。 天空中幽泉君猛然握紧了剑,剑上那流淌的幽光倏然而出,一缕缕仿佛火焰一般,缠绕在了幽泉君的身躯之上,不断地翻卷着,吞吐着火舌。 颜天君依然平静,只是握成剑指的右手之上,一道玄青色霞光陡然自颜天君的指尖喷薄而出,宛若一口长剑。 幽泉君拖曳着剑,走向了颜天君。 颜天君闭上了眼,任由风吹动他的衣袍,严阵以待。 转瞬之间,二人相距不过十余丈远。 只见幽泉君猛然举起幽泉剑,而后那缠绕在他身周如火焰一般翻卷的玄色气息陡然冲天而起,怒吼着化为一道巨大的魔影,瞪着血红色的眼睛,发出了一阵愤怒的咆哮,一股股白气从魔影的鼻翼喷薄而出。 刹那之间,只听亡魂怒吼,万千怨灵自那长刀之上咆哮着冲出,化作一只只厉鬼,顿时将那凄迷的一片水雾染得万分阴森,阴森得就仿若传闻之中的冥府一般,就连空气之中的水分都为之凝结成霜。 楚风不禁得一个哆嗦,裹住了自己的衣衫,但是依然无法抵抗那股泠然的冷意——或者说杀意。 岂止是楚风,就连女子也是一般的感受,眼眸之中不自禁地闪过了一丝慌乱与担忧,面对这样的敌人,师傅真的能够轻易取胜吗? 如果不能轻易取胜,面对着这么多高手,他们要如何才能离开啊? “这是……”易苏苏倒吸一口凉气,话说到一半却哽在了喉咙上说不出来。 沉默了许久,宫一义和陆茹才异口同声地道:“黄泉刀。” 幽泉君用的是剑,但是他真正的杀招却叫做黄泉刀。 因为他的剑是用九幽黄泉水锻炼成的,他的剑带着黄泉中而来的亡者气息,不甘与怨怼,愤怒和渴望。 那是黄泉中所孕育的特殊之气,一旦使出,便像是一场要淹没世界的暴雨,一次要冲垮堤防的洪涛。 这股需要暴烈至极的路数才能宣泄出的情感,只有刀才能承载。 所以这一剑,叫做黄泉刀。 他为自己的兄弟们的遭遇感到愤怒而砍出的黄泉刀。 也是他为自己在过去的那一次次与颜天君的碰撞中的表现而感到愤怒与羞愧而砍出的黄泉刀。 黄泉刀出,便要将那一段黑暗,永远地埋葬进黑暗之中,再也不能见到天日。 森冷的杀意,使得那一口原本黯淡的幽泉剑变得愈发耀眼起来。 那一口剑裹挟着滔天的煞气,一缕缕黑色云气翻卷垂落,遮天蔽日,带着一声声凄厉的鬼哭神嚎,令人毛骨悚然。 颜天君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幽泉君。 他的神色也不再轻松如故,微微流露出几分惊愕之情,似乎对于幽泉君这八十年间以来的变化感到有些意外,丝毫没有料到他竟然能如此快地成长到这个地步。 但是颜天君脸上这副略显惊讶的神色很快就敛去了,也不知道是生性沉稳,还是故作轻松。 “不惜两伤,引幽冥入体,你的自信也就仅此而已了……这一剑不如叫两伤剑算了。”颜天君平静地说着,语气之中满是嘲讽之意。 幽泉君微微色变,旋即也收敛如常。 “颜兄,请了。”幽泉剑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低沉,透露着万分的阴冷。 幽泉君话音方落,便猛然双手将剑紧握,高举而起。 给读者的话: 又是配角抢风头,颜天君这个角色很强势,因为强势才完全不讲道理~ 第十二章 斩尘一剑 “吼——” 黄泉刀起,魔影怒吼,发出沉重的呼吸,双手也猛地高举而起,一道玄色的光辉在其双手之中凝聚,化为了一口漆黑的长刀! “轰!” 长刀破空,尖啸震天! 那一道直接破开了朦胧的雾气,斩开了无尽的冤魂,就连空间也被那一道陡然劈裂开一道裂痕,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是白纸一般,都根本无法抵挡那一刀落下来的威势。 那一刀煞气逼天,那一刀凌厉万分,哪里还有半分之前凄迷朦胧的意思,分明比连山君的那一剑来得还要凶猛,还要霸烈! 而且,更为关键的是,那一刀,来得更快! 更快便意味着更猛,巨大的力量在短时间之内作用下来与长时间作用下来根本是两个不同的局面。 快到了极致的这一刀,又要颜天君如何去防? 少女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下意识地一把攥紧了楚风的手,捏得楚风痛得龇牙咧嘴。 楚风的脸色有些苍白,甚至觉得脚下有些发虚。 他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可怖的景象,他甚至无法想象那一刀若是斩落向自己又会是怎样的一个局面。 只怕,在一瞬之间,便将被那一刀,斩为齑粉吧? 楚风嗫嚅着发白的唇,低声道:“他应该不会输的。” 楚风虽然这么安慰少女,但是他也只是在安慰她而已。 他虽然也在尽力看着这场决定着自己和少女命运的战斗,但是他早已被两人战斗所产生的威压压得浑身难受万分,两条小腿更是在不争气地打战。 少女听到楚风的安慰,忽然眯着眼笑了起来,抿了抿唇,道:“若是师傅输了,他也会带我们离开的,你不要怕,我也不会怕。” 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楚风。 “呜呜——” 那一刀卷起了凄厉的鬼嚎,无数的鬼魅身影伴随在那一刀之后如狂魔乱舞,磔磔怪笑显得愈发阴森,让大地之下的众多弟子也觉得背心发毛。 傲剑洞天分明是名门正派,怎么用出来的剑,这般阴森可怖,就像是邪道中人? 颜天君看着那劈裂了虚空而来的一刀,依然不闪不避。 他的发冠早已被这一刀卷起的气浪绞碎,使得满头银丝在风中飞舞,大袖也在这大风中飒飒作响。 颜天君的眼睛忽然微微颤动,而后他终于动了。 他抬起了右手,剑指上那一道玄青霞光被他横在了身前,而后他便又静止了下来。 颜天君的动作出奇地淡定,从始至终,都不见得任何的慌乱,哪怕那一刀从斩落到彻底落下,其实根本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间。 哪怕他刚刚将那一道玄青霞光横过来,那一刀便已经斩落在了那一道如剑的霞光之上。 刀剑相接的那一刹那,一股冲击波顿时便悄无声息地向四面八方冲击而开,散入四周的山野之中,再没有了任何的光影。 刀与剑僵持着,世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宁静。 这宁静让人倍感不安,不安得很是难受,就仿佛心里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啮一般,难受得难以承受。 “轰!” 陡然的轰鸣终于终止了这让人万分不安的死寂,四面的山峦陡然爆裂而开,无数的砂石,滚滚的烟尘径直冲向天空,化为黑云,遮天蔽日。 漫天的沙尘已经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只见到在朦胧的尘埃中可以看到附近不断有山岭在崩碎,一块块碎石如同暴雨一般从大地冲向天空,在途中不断地互相碰撞着,制造出了更多的碎石,如蝗虫一般,密集不可数。 陆茹和易苏苏对视了一眼,同时抬袖一挥,两股旋风出现在半空中,将遮蔽住众人视线的尘埃尽数吹散。 静,看着眼前的景象,场中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静。 时空宛若了凝滞一般,所有人连呼吸都忘记了,四野一片悄寂,只有风声的呼啸,席卷过大地。 幽泉君半侧着身,身躯微微下蹲,前倾,手里握着幽泉剑。 那巨大的魔影也保持着同样的姿态,双手紧握着魔刀,发出一阵阵沉重的呼吸,白色的鼻息随着呼吸不断喷出。 而颜天君则沉默地横着霞光,刀与剑还是那般僵持着,沉默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没有任何的变化。 陡然,寂静的天空之中一股飓风骤起,两人的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宛若旌旗飞扬。 “咔擦——”清脆的响声陡然响起,打破了刹那的死寂。 刀与剑之上都缓缓出现了一条条裂纹,而后迅速扩大蔓延。 转眼之间,刀剑之上已经满布了裂纹,一片片碎片宛若斑驳的锈迹一般快速地从主体之上剥落着,随风飘零,消散无形。 “幽泉君竟然炼成了黄泉刀,嘿,此后五十年间,傲剑洞天底气大增啊。”宫一义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凤长鸣、凤翔天兄弟二人。 傲剑洞天与凤鸣山庄都是南方大派,在南方的利益分配一直有着难以缓和的矛盾,若是失去了平衡,很容易导致另外一派衰落。 而凤鸣山庄在百年之前与天工府曾经有过剧烈的冲突,高手几乎死伤殆尽,百年以来都没有恢复元气。 如果不是颜天君这些年一直针对傲剑洞天发难,杀得傲剑洞天上下疲软,也失去了颇多高手,不敢随意发展,只怕凤鸣山庄早已失去了相当的领地。 今次幽泉君展现的实力似乎足以证明傲剑洞天今后在人间大地可以放心地发展了,只怕凤鸣山庄的两位庄主都会睡不好了吧。 “这真的是他们的全力吗……”陆茹轻轻一叹,有些叹服,有些羡慕,有些无奈,有些犹疑地道。 这是跨入了九阶之人的战斗,像她这样道基被毁,永世驻留在八阶巅峰的人,只有用这样不甘的目光看着。 “那是……”易苏苏看着颜天君,皱眉轻声自语道。 “斩尘一剑。”陆茹皱了皱眉,“那是剑宗的剑意……只怕也是那个女人教给他的。” 几人之间顿时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因为颜天君用来招架黄泉刀的那一剑,勾起了一些并不愉快的回忆。 “战斗还未结束,胜负尚且难分。”宫一义倏然说道,那段回忆的确不愉快,甚至在人间掀起了席卷每一个门派的风波,但是那毕竟是过去的事情了,他才不会留意太多。 天魔影非但没有丝毫消散的迹象,反而愈发凝实起来,就连衣着的纹路也开始清晰起来,不再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而像是一个随时都可能成为真实的存在! “吼——”那凝实起来的天魔影双臂一震仰天怒吼起来,这一吼之下,修为低的弟子立即觉得气血翻涌,不得不强行运气才勉强镇压。 像楚风这种修为低下的根本来不及镇压气血就一口血喷出,才觉得好了一些。 幽泉君原本双手握剑,此刻缓缓松开左手,微微侧身,右手单独握剑指向颜天君,而他身后的魔影也随之摆出一样的姿势,俨然是要与颜天君继续一搏的姿态。 而颜天君也慢慢撤下了那一道破裂的剑,看着幽泉君,许久才开口道:“很好,你没让我失望。” 颜天君说完,身躯陡然一振,一股股气劲从他体内向着四面喷薄而出,身后也瞬间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金色幻象,随后缓缓凝实为一尊金甲巨神,周身悬浮着无尽的金色符文,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给读者的话: ~~~求收藏,只求收藏~~ 第十三章 渴望 尽管上方的二人都没有动作,但是众人都感受到了一股难以明言的压力。 这股压力无比地沉重甚至沉闷,就仿佛有一座无尽的山峦当空笼罩了下来一般。 那山峦在所有人的心里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根本无法驱散。 一只不知死活的飞鸟忽然从两人中间飞掠而过,却连啼鸣都来不及发出一声,立时便被莫名的伟力撕扯成了无数的血肉碎块,继而化为齑粉,葬身在虚空之中。 一股股无形的真气乱流随之浮现,不断地向着四面八方涌动着,仿佛潮水,一波接着一波,没有丝毫的断绝。 飞鸟的葬身是一个讯号,是两人真正开战的号角。 两人瞳眸同时紧缩,也随之同时出手。 幽泉君手中长剑一指,身后天魔挥刀,一刀便断绝虚空,扫出一大片黑影,连呼啸声都被这破碎的空间吞噬,使得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而颜天君右手握拳猛然挥出,身后金甲巨人也挥舞着硕大的拳头迎击而上。 金甲巨人巨大的拳头一挥出,便将空中的景象完全扭曲,仿佛在空中制造出了一个拥有极强引力的奇点一般,导致四周的一切都向这个奇点塌缩而去,只有阵阵雷鸣震得人鼓膜作痛。 魔刀巨拳交相碰撞,天空之中玄色金色交相错杂,爆发出一阵阵接连不绝的轰鸣声,激荡的真气流向四面八方汹涌而出,宛若海啸一般,铺天盖地,竟然连附近的山头都被震荡开的真气冲击而崩碎坍塌,无数碎石漫天飞溅。 只不过是这短暂的一接触,天魔和巨人都当即收招。 下一刻,天魔再次怒吼挥刀,万千煞气冲天而起,而金甲巨人则咆哮着再次挥出自己的拳头,丝毫不畏惧那口大有隔绝天地之势的魔刀。 刀劈和拳迎往来交错,只不过一转眼之间,两人便已经互换了数百招,似乎全然不准备换招了,就要用这最简单粗陋的招式决一个胜负。 而众人眼中所见到的,再也不是一个清晰可见的动作,而是一片片交叠在一起的幻影,除了感知到不断震荡开的真气流,便再也无法感知任何事物! 天空中两人动作越来越快,扩散的真气流越来越庞大汹涌,若非有其余四君联手张开结界保护,这一处庄园怕是早已被这激荡的真气流毁去了千百遍了。 饶是如此,附近没有人保护的荒山野岭在这真气流下崩碎坍塌的不计其数,俨然一副两人决斗完毕这阴山地貌都要天翻地覆之感。 渐渐地,众人再也看不清二人的动作,只见得是一片天空玄色缭绕,凄凄惨惨,阴风恻恻,宛如群鬼出行;而另一半天空则金光灿灿,符文盘旋,大有天神临世,祥瑞普降之色。 只听得雷鸣轰轰越来越响,连耳膜都要震破了一般,气血翻滚,难以压抑,要知道,这还是受了四君的保护,若是直接暴露而出,下场如何已经可以想见! “轰!”终于一声惊破云霄的雷鸣贯彻天地,一道金光击穿了惨淡愁云,照亮了昏暗的天地,随后玄色金色尽皆敛去,只剩下空中站着的二人。 幽泉君的右肩略微有些下沉,幽泉君斜放在身下,一缕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流淌到了幽泉剑之上,又顺着幽泉剑的剑身流淌,从剑锋处缓慢滴落。 反观颜天君则神色自若,倒负着双手,淡淡地看着幽泉君。 幽泉君微微叹息一声,带有万分不甘,道:“从今以后,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了。 幽泉剑的身形微微晃了晃,才堪堪站定,下落到了四君身边,无奈地摇了摇头。 “如果有机会,我还会再上剑冢拜访诸位。”颜天君双目扫过众人。 女子见颜天君获胜,神色之中的担忧之色顿时烟消云散,化为一阵欢欣的鼓舞,道:“剑冢八君也不过如此嘛!” 战斗中赶到的傲剑洞天弟子脸色瞬间极其难看,都忿忿地看着少女,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看什么看,不服你来打我啊!”女子仿佛不嫌事大一般,冲着傲剑洞天的弟子一阵挑衅。 一名弟子本来就火大,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挑衅,袖子一撸刚准备向女子走去,却被身后一名瘦高得有些病态的青年男子按住了肩头,道:“输了就输了,有什么好争辩的。” 那弟子有些不甘,却又有些无可奈何地道:“大师兄说的是,弟子知错了。” 那人说着愤愤地瞪了女子一眼,才又走回了队列之中。 “还有谁,都尽管来吧,我知道你们想杀我想了三百多年了,今天就给你们一个机会。”颜天君冷冷一笑,霸道之态横生,仿佛根本不将人间群雄放在眼里。 “多年不见,颜兄的脾性依然这么烈如火啊。”宫一义发出了一阵阴冷的怪笑,“跟颜兄比起来,我们都老了,真是沧海桑田啊。” 颜天君嘴角一挑,满是嘲讽地看着宫一义道:“八君虽然不成器,好歹还有胆上前一战,你呢,连上前一战的胆量都没了吗?” “哈,我不是你的对手。”宫一义没有任何尴尬地说道,“所以我们就一起上吧。” 宫一义说着也腾空而起,陆茹紧随其后,紧随着又有七八个人影腾空而起,都是一些老一辈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将颜天君团团围住,似乎是要以多打少,用人数的优势强行弥补修为的劣势。 楚风的神经顿时又紧绷了起来,颜天君再厉害,只怕也有个极限,要同时迎战这么多前辈高手,胜算只怕是微乎其微了。 “你们救只有这一点本事了而已吗?”颜天君却不慌不忙,环顾了自己身周那些人影,满是讥诮地道,“不过你们也太小瞧了颜某,你们若要战,颜某今日便奉陪到底!” 颜天君话音犹如惊雷一般,响彻在阴山之巅,一阵烈风陡然呼啸而起,让楚风心神无比震撼,看着颜天君的模样,就仿佛是看着一个天神一般! 那将会使自己努力的方向——自己一定要有一天,也成为如颜天君这般睥睨世间的人物! 给读者的话: 收藏我好吗,我亲爱的朋友们~~~可怜兮兮~ 第十四章 入境 局势剑拔弩张,楚风也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接下来的战斗。 远方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轻笑道:“人间这么多群雄迎接颜前辈,颜前辈果然是德高望重啊。” “哈哈,人间群雄好客,盛情款待让颜城主都乐不思蜀了,我们便只好亲自来接了。”又是一个粗犷男声大声笑道。 相继又有几人说话,颜青羽眯起了眼睛,露出了几分狡黠的笑意,高声道:“无眉姑姑,哥舒大叔,飞羽哥,夜叔,空姐,你们都来啦?” “你这死丫头真是调皮,没事乱跑什么,回去之后看颜前辈打断你的腿。”第一个女声满是戏谑地说道。 “老东西敢!”颜青羽双手猛一叉腰,恶狠狠瞪向了颜天君。 宫一义的神色微微一变,皱眉道:“原来颜天君也是会找帮手的。”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傻子吗?”颜天君满是嘲讽地看了宫一义一眼,“不要用你的智慧来揣度正常人的思想,那简直太愚蠢了。” 几个人影也在说话间站立在了女子的身后。 “无眉姑姑,空姐姐!”女子欢快地叫喊了一声,整个人都扑上了前去,一只手抓住一个气质华贵的白衣中年美妇的手,另一只手则抓住了一名短发黑衣的女子的手。 “果然久了不打你便一点都不听话了。”黑衣女子声音微冷道。 女子却浑然不在意,只是“嘻嘻”笑着。 “今日要战吗?”白衣妇人微微一笑,细长而浅淡的眉毛一挑,虽是询问之意,却也让人不得不生出几分畏惧来。 “要战便战,不战便滚。”颜天君不耐烦地拂了拂袖,冷声道。 “哈,那今日便暂且到此吧,我们改日再好好叙旧。”宫一义干笑几声,脸色阴沉地道,从空中落了下来。 “我们走。”颜天君落在了楚风和女子的身边,“断后的事情便交给你们了。” 颜天君说罢,带着楚风和女子二人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记住了笨徒弟,我叫颜青羽。”女子眯着眼笑了起来,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就好像方才羞辱了众人的人其实是她一般。 颜天君带着二人前进了约摸四五里地的样子,右手在空中迅速地结印,一个个古老的符文漫天飞舞,而后空间中立刻被撕开一条裂痕,透露出光芒来。 “走吧。”颜天君将那条裂痕撕开,踏了进去,颜青羽也拉扯着楚风在众人的“目送”下走了进去。 楚风眼前陡然浮现一片绿光,那绿色的光芒高速地掠过,而后光芒逐渐暗淡,出现在眼前的是连绵的群山和坐落在群山中央的一座宏伟城市。 楚风正看得有些吃惊,忽然只听“噗”一声响,而后便是颜青羽的惊呼之声。 楚风顺势看去,只见颜天君踉跄数步,吐出了一大口血来。 “师傅……”颜青羽立时也有些慌了,急忙扶住颜天君,“师傅你怎么了……” 颜天君深呼吸一口气才揉了揉颜青羽的头发,道:“无妨,适才与幽泉君一战受了些小伤。” 颜天君此话说得倒是轻描淡写,也只不过骗骗颜青羽楚风这些年轻人罢了。 他不曾料想幽泉君修为精进竟然如此之快,与自己一战几乎是势均力敌之势,若非自己在关键时候全力一击,破了幽泉君的招,让幽泉君真气运转稍微停滞才占据先机,只怕还会战下去。 与幽泉君一战本就已耗费心神,为了震慑众人,他又不得不强压自己的伤势,导致本来就翻涌的气血反噬更甚,虽然算不得什么重伤,但是也不是轻描淡写就可以化解过去的小伤,只怕要好好静养调理上数日,才能够得以复原。 颜天君说着,转过头来看着楚风道,“你叫什么名字?” “楚风。”楚风答道。 颜天君点了点头道:“你愿意随我学艺么。” 楚风犹豫了片刻,郑重地点点头道:“我愿意。” 颜天君微微瞑目,道:“那我们回去吧。” “无眉姑姑他们呢?”颜青羽回头一看,有些担忧地道。 “不必担心,他们也都是一方城主,只要没有身陷重围,想要走,谁也留不住。”颜天君一边说着,大袖一卷一股股凛冽飓风骤然卷起,将楚风和颜青羽一并托起,转瞬之间便已在那小城前落下。 落地之时,楚风脸色一阵煞白。 他虽然曾被陆琪带着飞行过,但是陆琪的飞行速度与颜天君的飞行速度却的确有着天壤之别。 楚风站在原地,喘息了许久才慢慢地缓过了一口气来,才仔细地扫了一眼眼前这座宏大得出奇的城市。 他这辈子去过最大的地方就是三妙宫所在的紫琼郡的郡城,紫琼郡的郡城与眼前这座城市比起来,就像是小茅屋之于皇家园林一般。 “进城吧。”颜天君说着,带头便走入了城市,而颜青羽也一把拽住楚风,由不得楚风多想便进入了城市之中。 穿过了城墙甬道的黑暗,迎面而来却不是妖魔鬼怪。 出现在楚风眼中的是交错的民居和住房。 而沿着街道则布满了商店和地摊,叫卖声和喧嚣声不绝于耳,熙熙攘攘的行人如同洪流一般,密密麻麻地挤满了街道。 这就是鬼国么,但是看起来与人间却并没有太大的差距啊。 楚风仔细观察,才又发现这里与人间界还是有极大的差距,那就是这里街上的行人里面不仅仅是人类,还有高达丈许的巨人,小到尺余的精灵,有长着兽耳,拖着兽尾的妖族,也有青面獠牙的修罗…… 不仅仅有楚风听说过的种族,还有更多楚风闻所未闻的种族。 这些行人对颜天君显得都有些尊敬,颜天君所到之处都自动地让开一条道路,对着颜天君微微鞠躬行礼,显然颜天君在他们之中有着极高的威信,深受尊重。 在众人的目光中,三人走到了一处院落前。 守在院落前的是一名中年男子,方面大耳,脸上布满了暗红色的花纹,煞是可怖。 “城主,那两个孩子都已经遵照国主的吩咐送到西边去了……”那男人才一出声,也注意到了颜天君身后跟着的楚风,有些惊愕地道:“城主,这小子……” “新收的弟子,楚风。”颜天君继续往院中走去,头也不回道。 进入了院落中,颜天君才转过身来到:“青羽,滚去面壁去。” “师傅~~~”颜青羽抱着颜天君的手开始撒娇,“你最爱青羽了对不对,你怎么舍得让青羽面壁呢对不对~” “不对,不爱,立刻滚去面壁去。”颜天君神色全然不受干扰地道。 “师傅~~你舍不得这样对我的~”颜青羽拖着长长的尾音,做着最后的努力,“我知道错啦~你放过青羽这回好不好?青羽给你剥瓜子吃好不好?” “舍得,不放,不好。”颜天君面不改色地道,似乎对颜青羽这些死缠滥打的功夫早已习惯了,丝毫不会受到影响。 颜青羽就不高兴地撅起嘴,扮个鬼脸道:“哼,去就去,糟老头子,敢叫我滚,你给我记着!” 颜青羽一边气急败坏地叫嚷着,一边向后院走了去。 “万里,开关玉的消息也散播出去了?”颜天君看向归万里道。 归万里点了点头道:“放心吧,神不知鬼不觉。” 颜天君沉默片刻才道:“我要闭关两日疗伤,这两日小事你自行决断,顺便看看人间的动向。如果事情有变,你再唤醒我。” 归万里应了一声“是”就退了出去,就剩下楚风和颜天君两人。 “跟我来。”颜天君说完,就在前带路,带着楚风走进了一间房间,“你在人间是哪一派的弟子?” “三妙宫归元一脉。”楚风答道。 颜天君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原来是归元一脉——这一脉你了解多少?” 楚风想了想,才回答道:“只知道我们这一脉的功法残缺不全,似乎很弱,才完全没落了。” “归元万化诀,那是世间最为奇特的功法之一。”颜天君神色微凛。 给读者的话: 开始对主角的挂进行说明了,到这个时候才说明也是够晚的。 第十五章 归元万化 “所谓归元万化,分为两个步骤,一为归元,一为万化。” “归元,是追寻万法的根本,由万归一;万化,是演化出无穷变化,由一生万,相辅相成,妙用无穷。” “我鬼国上一任国主便也是你归元一脉的传人,按辈分算只怕是你太师祖那一代的人,一人通晓十余门功法,便已经打遍同代无敌,即便上几代人物也无人能出其右。” 颜天君看着楚风,慢慢解释说道。 “你既然也是归元一脉的弟子,便不应妄自菲薄,坠了师门威风,明白吗?” 楚风闻听颜天君此言也不由得微微一怔,愣了许久,有些无法相信颜天君所说的话,自己所修炼的归元万化诀当真有这般的强大吗? “你以为你资质如何?”颜天君倏然问道。 楚风想了想,才摇头道:“弟子资质愚钝,修行四年修为也不过才一阶巅峰。” “资质如此愚钝,经脉又不特殊,你以为你为何能够同时修炼你归元万化诀与我灵犀诀?”颜天君倏然问道。 楚风微微一怔,终于有些明白过来:“那都是归元万化诀的功效?” “正是如此。”颜天君微微颔首,“世上绝大多数人只能修行一种内功,极少数人能够兼修两种,能兼修三种内功之人便已是数百万修士之中难出其一,唯有归元万化诀的修者,能够修行数种甚至十余种功法,可谓穷天地之精妙——你即便资质鲁钝,有此功法,也未必就不能成就大器。” 楚风想了想,才万分欣喜地道:“弟子明白了。” “我要闭关两日,这屋中都是我所收录的内功心法,你好生阅读修炼,若有不认识的文字只管去隔壁书房取阅其他书籍查阅,若有问题只管记下来便是,等我出关再为你一一解答。有什么事,只管去找方才那男人,那是我离明城的副城主,叫做归万里。” 楚风忙道了一声谢,送颜天君离开房间之后才回到了房中,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卷竹简,刚一摊开竹简,竹简上的字就自行从简中漂浮而出,排列在了空中。 这些文字都是有些年代的文字,与楚风认识的文字有一些差距,不大好辨认。 楚风无奈地叹了口气,卷起了竹简,将它归还到书架上,才走入了隔壁的书房。 楚风在这间书房里仔细寻觅了许久,终于找到一本字形演变的书籍。 他拿着字形演变的书回到了房间,才翻开竹简,对照着字形演变开始研读。 这一卷竹简却是仙界长离宫心法总纲的残卷,记载了长离宫心法运行的主要线路,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这让楚风有些无所适从。 楚风皱了皱眉,犹豫再三,还是按照这残卷的记载修行起来。 楚风这一进入修炼顿时发觉自己体内真气竟然在自行运转,只是速度缓慢,若不用心很难觉察。 楚风细细观察着自身的真气流向,却发现自己的真气流的流动方式已经全然变成了灵犀诀的真气流流动方式,昨夜昏倒前那片刻的两种真气流并行的状况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让楚风有些惊愕,他又没有废除自己的归元万化诀的内功,那股归元万化诀的真气流到底去了何处呢? 难道不翼而飞了吗? 楚风一时之间有些惊慌拿不定主意了,但是思量再三却也没有一个答案,还是下定决心修行试试长离宫的功法。 他小心翼翼地停止了当前的真气运转,开始按照长离宫残简记载运气。 总纲记载的运气方式都是最简单本质的核心,所以楚风虽然修为低,人也不算聪明,但是理解能力却也属于正常人的范畴,又修习过归元诀,有着内功基础,所以运转起来并不见得如何困难。 唯一的麻烦便是楚风忘记了这是仙界的功法,是为仙族准备的。 仙族的经脉结构与人类又不尽相同,残简之上不时能够见到一些楚风所不熟悉的经脉的名称。 偏生楚风自己也背不住所有的经脉,还以为是自己不曾记住,或者又记错了,完全根据感觉将真气流引导着完成了一个周天的运转。 楚风将真气运转了四五个轮回之后,眼见得对于长离宫残简的运气方式渐渐熟悉起来,但是就是这一瞬间,昨夜里修炼灵犀诀的情况却又一次出现了——真气失控。 平静流动着的真气流陡然分成了三股,一股按照长离宫心法运转,而另外两股则开始按照原本已经消失了的归元万化诀的真气流动方式和被停止了的灵犀诀的真气流动方式运转。 三套功法各自按照各自的路线循环轮回,却又并没有发生冲突,就像是完全忽略了另外一种真气的存在。 这种情况让楚风有些惊愕,又有些恐慌,生怕这些真气突然又相互冲撞起来,那自己怕是难逃一劫了。 然而这些真气运转了四五个循环之后,不仅没有冲撞,反而愈发融洽起来。 三股真气彼此之间的界限都慢慢消失了,真气完美地融合到了一起,就好像这根本就不是三门功法在运转,而是真的只是一门功法在运转一般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风还要再看,忽然只觉一股气血上涌,又如昨日那般胸中憋闷得有些难受,楚风虽然再三压抑,但是终究还是压抑不住,一点甜腥涌上喉头,“哇”一声吐出一口血,昏迷了过去。 给读者的话: 好啦,能读到这里的读者我相信你们应该都收藏了,之后我就不再呐喊了~嘛~~~希望我的故事能让朋友们有好的阅读体验~ 第十六章 夜市 楚风再睁开眼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一头白发的颜青羽,正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楚风。 颜青羽见他醒了,立时笑嘻嘻地道:“徒儿,你饿不饿?” 楚风喘了一口气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又躺在了床上,盖好了被褥,想来是颜青羽把他抱上床的,又给他盖上了被子。 楚风的脸不由得微微一红,分明才与她认识不久了,却被她这么照顾了好多次,想一想还真的是有些不好意思。 “你脸红什么?”颜青羽看着楚风红红的脸颊,满是奇怪地道。 楚风急忙摆手道:“没有什么,有些热。” 他毕竟还是不愿意就这样说一些往事,或者一些心事。 毕竟谁也不知道,颜青羽对自己的好,又是真是假。 也许下一刻,所有的这些美好,就会化为梦幻泡影,消散无形了呢? “你不是被罚面壁了么……”楚风刚一开口就被颜青羽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楚风立时便识趣地闭了嘴。 虽然闭嘴,但是楚风却依然露出了一丝笑容,因为就算受到了颜青羽的欺负,这里的欺负也和在三妙宫的时候不一样。 “等师傅出关前我再赶回去就是了,面壁太无聊了。”说着,颜青羽把楚风强行拽了下来,道,“我们去吃好吃的,好不好?饿了一天了,可馋死我了。” 好不好? 这貌似是一个征询楚风意见的疑问句,但是很显然楚风其实根本也没有选择的余地,这是一个楚风无力也无心去改变的事实。 而且听颜青羽这么一说,楚风顿时也觉得有些饿了,虽然觉得颜青羽私自出逃有些不好,但终究也说不出口,只有同意了。 对于楚风的审时度势,颜青羽还是极其赞赏的,拉着楚风便向外走去。 这一出门楚风才发现竟然已经是晚上了,城中此时四处灯火,将整个城池照得一片辉煌。 在这夜色之中,街道上也满是行人,买卖吃食,兜售货物,与人间几乎一般无二。 楚风与颜青羽坐在路边的一个小吃摊中大快朵颐。 鲜嫩肥厚的牛肉顺着筋肉纹理切成极薄的肉片,盛在竹篓里,在用香料辣椒牛油一并炒熟后加水煮成的滚烫汤料里一焯,将血水焯去,肉色微变,便倒入早已盛好蘸料的碗中,鲜香至极。 颜青羽吃得满面通红,额头汗水沁出,才大着舌头道:“跟着师傅我,吃香的,喝辣的。” 说着,颜青羽又招呼小二上一壶酒来,斟酌了两杯,递给楚风一杯,笑眯眯地道,“你也尝尝。” 楚风看颜青羽喝那酒喝得泰然自若,不由有些愕然。 他小时候经常混在父亲做工的酒楼里,也经常见人喝酒,但是却很少见到颜青羽这般的小姑娘能喝得如此恍若无物。 他不喜欢喝酒,也从来没有喝过,所以他愣了愣,一时却不知道到底该接还是不该接。 颜青羽眯着眼笑了起来,招呼小二倒了一杯茶水给楚风,楚风才感到好受些了。 倒是颜青羽却一副全不自知的神色,似乎完全没能理解楚风适才的为难与尴尬,往嘴里塞了一大片牛肉,道:“徒儿,你这样苦大仇深的,是不是遇见仇家了?” 楚风其实不想说话,但是颜青羽步步紧逼,他也无法逃避,才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师姐……” “叫我师傅。”颜青羽抬起筷子“啪”一声打了打楚风的手,道。 “师傅……”楚风本来没有什么想说的,但是既然颜青羽逼得太紧,他也只有硬着头皮道,“你头发怎么老变色啊?” “怎么,不允许啊?”颜青羽不满地瞪了楚风一样,道。这一瞪让楚风把疑问吞了下去,只能低下头默默吃菜。 这个时候颜青羽才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师傅说捡到我的时候我就是这样,白天黑发,夜晚白发,挺奇怪的。” 楚风愣了愣,觉得颜青羽的声音有些奇怪,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话语到了喉头却湮没无声,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碗,有些心不在焉地夹取了一筷,喂入了口中。 鬼国的饭菜一点也不比人间界的差,尤其是其中还有一些人间界没有的材料,味道无比鲜美,即便是楚风这个厨子的儿子也差点咬下舌头来。 颜青羽带着楚风一边逛着夜市,在各处小摊看着一些小饰品小玩意,一边吃着鬼国的小吃美食,一路下来,吃得楚风已经撑得不行了,倒是颜青羽若无其事的样子让楚风有些腹诽是不是修为增长了食量也会随之大大增长。 最后还是颜青羽见楚风已经要扶着墙走路了,一时善心大发,才找了一处歇脚的楼阁,坐在楼阁顶楼的栏杆后,双足穿过栏杆的空隙,微微晃悠着,双手撑着木制的楼阁,无比悠闲地俯瞰这座灯火辉煌,仿佛星辉遍野的城市。 这座城市,充满了生气,更难得的是,它几乎包含了六界的种族,每一个种族都怡然自得地生活在此。 “好美的夜色啊。”楚风俯瞰着脚下一片灯火,说道。 颜青羽看着脚下夜色阑珊的城市,才笑道:“徒儿,你说我们鬼国哪里是什么藏污纳垢的地方了?” 楚风也摇了摇头,关于阴山鬼国的一切,他都只是听说的,以前听闻是藏污纳垢,所以心生畏惧。 这一夜游逛之后,才发现鬼国也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个杀戮盈野,力强者王,没有丝毫规则的世界,这里的居民除了面相奇特之外,其他的都与人间无异。 这里的居民,真的会是人间前辈他们所说的那般穷凶极恶么? 这里,真的是个藏污纳垢的所在么? 楚风有些难以相信这个论断,因为眼中所见到的,与所听到的,差距实在太大。 楚风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鬼国的人又何必要来欺骗他呢?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其他的人把我们鬼国视为仇雠,但是,至少你知道我们鬼国是什么样子了,就不许以为鬼国是坏人住的地方。因为,从今天起,你也是我们鬼国离明城的一员。”颜青羽说着,忽然眼睛一亮,笑道,“徒儿,你给我唱首歌儿听好不好?” 楚风一怔,才连连摆手道:“我不会唱歌的。” “诶,是嘛?”颜青羽眯着眼一笑,这让楚风不寒而栗,“那你跳个舞也成。” “……呃……可以不跳吗?” “不可以。” “那我……还是唱歌吧……”楚风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道。 楚风微微清了清嗓子,一曲有些走调的宗国南方的民歌便在鬼国离明城的夜空中回荡了起来。 “春来采花簪盘头,朱颜思君泪双流。欲托鸿雁寄北语,恐盼归书不得休……” 第十七章 破境 颜青羽逼着楚风把他模糊的记忆中娘亲哼唱过的曲子都唱了个干干净净,见楚风怎么也憋不出来下一支曲子了,知道再逼也逼不出来什么,便也只有就此作罢。 闲来无事,颜青羽也顺口开始为楚风介绍整个鬼国。 关于鬼国的过去,颜青羽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阴山鬼国的出现已经过去了极其漫长的一段时间,漫长得足以使人都已经遗忘了这个独立于六界之外的小世界到底是何时,又如何现于世间。 现今的鬼国一共有八座大的城市,分别位于鬼国的八个方向,如众星拱月一般环绕着位于中心区域的国主行宫。 每座大城各有一位修为进入九阶的城主,城主的职责在于组织人手,维护自己治下区域的治安,驱逐一些游离在城市区之外偶尔会闯入市镇的凶兽,一般不会干涉城市的自然运转。 而在城主之上则还设立了一位国主,国主的责任似乎有些隐秘,并不负责对鬼国的治理,最多也就时不时地与八位城主联络一番,交流一下鬼国动向。 其余大多数时候,鬼国国主都孤身一人呆在中央地带的国主行宫,寸步不离,颇为神秘。 现任的鬼国国主叫做赵初尘,来历似乎有些神秘,三年之前才突然出现,在老国主的坚持下上任,不知何故却也万分服众。 颜青羽说着又从手里的冰糖葫芦狠狠咬了一口,吃得笑逐颜开。 楚风看着颜青羽那副发自内心的快乐模样,心中有些怀疑,是不是只要给颜青羽一点吃的,颜青羽就能一直这么快乐下去,永远不会被忧愁所困扰。 “那鬼国现世又是怎么回事啊?”楚风又问道。 颜青羽摇了摇脑袋,长长的头发有几根扫在楚风的鼻子下,痒痒的,却也让楚风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芬芳,就仿佛是置身于一片原始古老的森林一般清新自然。 颜青羽狼吞虎咽下一颗葫芦,才道:“鬼国与人间本来应该是完全隔绝的两个世界,但是这两个世界之间却有一段通道,每隔八十年,两界就会被这段不稳定的通道连接起来,从而导致鬼国与人间接通。” “诶,原来不是你们想去人间界啊?”楚风有些好奇起来。 人人都说鬼国妖孽现世,要荼毒人间生灵,怎看听颜青羽说起来,这仿佛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一般。 “去人间?”颜青羽歪着脑袋想了想才道,“我们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人间?” 楚风还要再问,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哟,青羽你怎么在这?” 楚风还来不及反应,归万里已经出现在了楚风的身旁,靠着柱子坐着,手里拿着一壶酒,看样子似乎喝得很尽兴。 “喝酒吗?”归万里忽然坏笑着将酒壶举起冲楚风晃了晃。 楚风还没说什么呢,颜青羽已经撇嘴道:“下三滥的猥琐大叔。” “死丫头再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归万里满不在乎地打了个酒嗝。 “就凭你,笑话!”颜青羽看有人挑战她的威严,立时蹦了起来,双手叉腰气鼓鼓地道,“从来都没打赢过我你好意思吗!” 归万里气势立时就输了一大截,垂头丧气道:“有本事你不要让我自封修为啊!。” “不封修为公平吗?”颜青羽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你几阶,我几阶,跟我打你还要用全力,你要不要脸啊!” 归万里嘿然冷笑几声道:“我不要脸!” “不打。”颜青羽很干脆一口就断绝了归万里的所有希望。 归万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算了算了,小丫头片子,等什么时候你真的知道本座的厉害,你就知道怕了。” 颜青羽刚拿白眼一瞪他,归万里就道:“再瞪我我把你偷跑的事告诉城主。” 颜青羽立时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道:“归叔叔~~~你最好了,你最疼青羽了对不对?” 归万里朝楚风耸了耸肩,又坐正身子,攀住楚风的肩道:“小哥儿,以后对这丫头呢,一定要抓住她的软肋,不然……” 说着,归万里满眼含泪看着远方,长叹着摇了摇头。 “归万里你这个老混蛋不许教坏我徒弟!”颜青羽有些气急败坏地嚷嚷道,身子往前一倾探手抓过来归万里手里的酒壶就往楼阁下扔了下去。 “哎,我的酒!”归万里有些心疼地叫道。 楚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忽然觉得他有些喜欢这个名字不怎么好听的地方了。 在这里,他没看到那么多遮遮掩掩,矫揉造作,仅认识的三个人展示的人际关系也是极度的和谐自然,再没有在人间时那么多条条框框,再没有那无形的约束和压力。 “以我这样平庸的资质,能达到怎样的地步?”楚风的语气又有了一些怅然。 颜青羽神色有些古怪地看了看楚风,什么也没说。 倒是归万里笑着拍了拍楚风的肩道:“如果资质有限,就不修行了吗?路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不一样的,不努力往前走,你永远不会知道前方的路是什么样子的。所以,能到达什么地方,也只有自己往前走,才能知道。” “所以,我会在你屁股后面一个劲踹你走的。”颜青羽的神色也难得的严肃了一回。 “嗯。”楚风坚定地点了点头,看向了遥远的东方地平线,那里已经出现了一线鱼肚白。 回到了城主府后,楚风也没有闲下来,开始继续修行,颜青羽则坐在屋顶上,晃着两条小腿,悠闲地磕着瓜子。 也许是有了自信,也许是时机恰巧,楚风今日才开始修行便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了——变得轻盈了起来。 楚风试着提了一口气,按照书卷中记载的运气方式,缓缓将真气外放,缓缓地驾驭着真气汇聚天地间自然流动的灵气,而后通过操控灵气的流动,在自己的身旁形成了一股高速的单向气流。 高速流动的气流在楚风的身下就仿佛形成了一个支架一般,一股轻柔的力量从下方将他向上托举而起,使得楚风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 楚风不由得欣喜欲狂,气息立时一乱,从空中坠下来,摔了个四仰八叉。 所幸的是他腾起的高度并不高,摔得并不是很厉害。 楚风刚坐起来,就听得颜青羽“咯咯”的笑声和拍掌声道:“不错嘛,乖徒儿,可以御气凌空了,恭喜你终于踏入二阶咯。” 颜青羽的话音之中倒没有丝毫的做作虚伪,因此这对于一个修行了四年才踏入二阶的人的恭贺并没有让楚风有丝毫的不适,反而有一种由衷的喜悦。 楚风坐在地上,双手撑地,仰着头找了半天,终于找到坐在一旁屋檐上,两只脚一边悬空晃荡,一边嗑着瓜子的颜青羽。 楚风又深呼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飞起,用一种慢得惊人的速度缓缓落到了屋顶上,才在颜青羽身旁坐下。 “吃瓜子不吃?”颜青羽笑眯眯地摊开手掌,露出一大把瓜子来。 第十八章 坠落异界 楚风看了看颜青羽手里的瓜子,刚想回绝,但是一见颜青羽将两颗小虎牙磨得作响,还是识相地抓取了一些,在颜青羽身边坐了下来,跟着嗑了起来。 “你几阶啦?”楚风问道。 颜青羽一边漫不经心地把瓜子壳往刚走进院落的归万里头顶上扔去,一边道:“五阶上段啦。” 这个回答着实吓了楚风一跳。 要知道,即便是师兄穆少恩和师姐陆琪,也不过一个达到四阶上段,一个达到四阶中段,而颜青羽才十四岁居然就达到了五阶! “那归叔叔呢?”楚风又问道。 颜青羽扔出去的瓜子壳砸在了归万里的头上头上,气得归万里一跃而起直冲这边挥拳头。 “他?他八阶上段啦。”颜青羽吃完了手里的瓜子,把腰间的乾坤壶取下来在掌上磕了磕,又倒出一大把瓜子来。 “那他……”楚风很想问为什么归万里七阶还打不过颜青羽五阶巅峰,但是还是没好意思开口问,这个问题得多么伤归万里自尊啊。 “这老家伙脑袋不好使,所以打不过我。”颜青羽倒是很快领会了楚风的意思,一边冲归万里挥了挥拳头以示回敬一边认真地解释道。 “别听这小丫头片子胡说,那是我自封了修为让她的……”虽然隔得有些距离,但是归万里倒是听得清楚,扯着嗓子喊道,生怕自己的名声被颜青羽毁了。 颜青羽撇了撇嘴,嘟囔道:“就会给自己找借口。” 颜青羽说着,又把瓜子壳扔了出去,归万里实在不想再跟颜青羽这样的无赖无良少女多作纠缠,转身便进了屋子。 又嗑完了一把瓜子,颜青羽才托着腮嘟囔道:“不好玩,一点意思也没有。” “那个……你不回去接着面壁吗?”楚风现在实在不知道称呼颜青羽什么好了。 “哎呀,有个三两天意思意思就够了,师傅又不会真的就追究的,那么认真干嘛。”颜青羽翻着白眼瞪了了楚风一眼,忽然眼珠子一转,眯着眼笑嘻嘻道,“乖徒儿,我带你练习飞行好不好?” “啊?”楚风一愣,怎么对自己突然这么好起来了。 虽然怀疑,但是楚风也希望有一个练习的机会,当下便答应了。 城里楼宇密集,也有颇多行人,实在不方便楚风这样一个初学者练习飞行,颜青羽便将楚风带着出了城,从城门口开始,颜青羽在前引路,领着楚风慢慢地飞行着。 飞行之事其实并不复杂,只要能够熟练地操纵真气,便能轻易做到。 楚风与颜青羽一连向东飞出了约摸百余里,楚风便也将飞行掌握得颇为熟练了。 “下去休息吧。”颜青羽伸了一个懒腰,有些疲惫地道。 楚风点了点头,颜青羽独自飞行百余里断然不至于如此疲惫,毕竟为了教导自己她还得压低速度,又要随时准备接住她,实在劳心劳力,可比他辛苦不少。 降落的地方乃是一个被群山环绕的湖泊,湖水清澈透明,宛若翡翠一般可喜。 “这是哪里啊?”楚风这一阵飞行也是累得实在够呛,此番一着地立时瘫软在草地上,看着晴朗的天空,喘息道。 颜青羽贼兮兮地扫了扫四周,才压低了声音道:“这里有一道空间裂隙,可以在鬼国与人间完全接触前便提早通向人间。” 楚风一听立时坐了起来,好奇地看了看才道:“裂隙?” 楚风仔细地回想了一下那日他们来到鬼国的情景,才恍然大悟:“还需要特殊的手法才能打开吧?” 颜青羽“啪”一声拍在楚风后脑勺上,满是赞许地道:“嘿,没看出来你傻兮兮的还能意识到这些。” “说就说,你别动手啊。”楚风揉了揉头,忽然瞪大了眼睛看着颜青羽道,“你不是要去人间界吧?” “去玩玩嘛……”颜青羽自知理亏,嘟囔道。 楚风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颜青羽,他是真不知道该说颜青羽什么好了,怎么满脑子的除了吃就是玩了…… 颜青羽看楚风看着的神色,立时便又强硬起来,道:“你去不去?” 楚风摇了摇头道:“不去。” “你真不去?”颜青羽眯着眼笑了起来,倒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就是那两颗小虎牙看得楚风有些心慌。 “真不去。”楚风终究还是知道轻重的,坚决地道。 他倒不是存心跟颜青羽作对。 有了前车之鉴,以颜青羽和他的修为,要是在人间被发现了,那真的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而以颜青羽惹是生非的本领,只要出现在人间,楚风敢确信,一定会被抓住的。 “不去也得去。”颜青羽说着,倏然将腰间挂着的陶壶一解,在手中一摇,楚风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便只觉一股巨大的吸引力猛地拽住了他的身躯,而后将他自己往乾坤壶里牵扯了过去。 他一时头脑混沌,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眼前就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 “乖徒儿,你就在里面待一会吧。”颜青羽笑嘻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让楚风在这片完全陌生的黑暗空间中是哭笑不得。 楚风在黑暗中盘坐了一会,忽然见得一点亮光照射了进来,他才刚刚抬头,那光亮便陡然张开,一片世界便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细看这片世界,便接连翻了几个跟头,才勉勉强强停了下来。 地面有些坚硬冰冷,摔得楚风浑身都有些酸痛,好不容易站起身来,一看四周,却全是方砖墙壁和天顶,连地面也是方整的巨石方砖,被两侧石壁上的长明灯照亮。 他看了看握着乾坤壶,垂头丧气,撅着小嘴站在跟前的颜青羽,揉着腰道:“这里是哪里?” 颜青羽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楚风顿时只觉五雷轰顶,“不是人间吗?” “不是,空间裂隙错位了……”颜青羽的声音更小了,细若蚊蚋,仿佛受了万般委屈。 给读者的话: 噢~~~多嘴一句,不要觉得这条线开得很突兀~~~之后会有解释的~~~ 第十九章 白帝陵 裂隙错位? 楚风瞪大了眼看着颜青羽,实在有些难以理解颜青羽这句话中所包含的信息量。 裂隙错位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如其字面上的意思一般,空间之间的裂隙出现了错位? 颜青羽被楚风看得有些恼火,一瞪眼,怒道:“你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不是?” 楚风暗中叹了口气,连连摆手道:“没有……我随便看看……随便看看……”楚风又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道,“能重新打开裂缝么?” 颜青羽撇了撇嘴,才摇摇头道:“我试过了……这里好像不存在任何的空间裂隙……” 颜青羽没有说出的是她心中一股无法抹去的疑惑。 如果此地根本就没有空间裂隙,那么自己是如何穿越了空间,来到此地的? 空间裂隙可不是随便想撕裂就可以撕裂开的。 她之前去往人间完全是借用了已存在的空间裂隙才能做到,若说要让她强行撕裂开空间,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算是颜天君等人在人间与鬼国之间往返,借助的也是那条已有的空间裂隙。 难道是因为鬼国与人间还不曾完全连接上,因此这条空间裂隙并不稳定吗? 但是,再怎么不稳定,也不至于掉落的所在连裂隙的出入口都没有,使得他们的到来就仿佛随时凭空而来的一般。 这个疑团,颜青羽解不开,也不想再去多想。 “要不打开这些砖石离开?”楚风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颜青羽瘪着嘴,有些沮丧地道:“试过了,打不开。” 她又不蠢,当然第一时间就采取了最野蛮粗暴的方式,直接轰击了通道的砖石,只可惜她的攻击才落在甬道之上,砖石上就有乳白色的符文浮现,将她所发出的所有的攻势都消解在了无形之中。 楚风看着颜青羽,弱弱地道:“那只有沿着这条道路走了。” “往哪个方向走?” 颜青羽指了指左右两个方向,这条走廊似乎很长,一眼望去也见不到尽头,在一定的距离内,两方都是一般的甬道,根本无法确定到底是该要往左,还是该要往右。 楚风环顾了一下,无论哪个方向看起来似乎都是一样的,放眼望去除了方砖以外,根本没有任何可以作为参考的物件。 这让本来就不善于决断的楚风根本无法做出一个决定,但是既然颜青羽问了,他又实在不好意思不说,所以他只能随便一指。。 “这边吧。”楚风指了指右边的道路。 “可是我想走这边诶……”颜青羽指了指左边的道路,眨巴着眼睛看着楚风,那模样虽然可怜兮兮,但是以楚风对颜青羽的认知,她的意思肯定是走她所想要走的那条道路。 “好吧,走这边就走这边吧。”楚风是断然没有跟颜青羽作对的勇气的,而且反正走哪边都是碰运气,也没有什么区别。 颜青羽嘻嘻一笑,全然没有一点沮丧的神色,大大咧咧地拍了怕胸脯道:“放心吧,有为师保护你,你不会有事的。” 颜青羽才一说完,便一手抓着乾坤壶在前开路,另一手则抓住了楚风,拽着楚风向前走去。 颜青羽之所以会选择这条道路,倒也不是存心跟楚风作对抬杠逗乐子,而是一种强烈的直觉。 这种直觉告诉她,她应该向这个方向前进。 沿着平整开阔的走廊一直走了约摸有三四里路的样子,前方的墙壁忽然向两侧缓缓凹陷下去,形成一面平滑的圆弧形墙壁,在圆形上有两个相对的两个缺口,用以出入。 而楚风二人现在正站在其中一个入口处。 圆形的大厅地面则似乎是直接由原石铸成,但是在大厅的中央则有一条歪歪扭扭的曲线绕出两段相接的等径半圆弧连接了两处出入口的中点。 在大厅的中央,则放置着一张石桌,石桌上似乎还摆放着什么,只是隔得有些远,看不大清。 楚风刚准备抬腿进入大厅,却被颜青羽一把拉住。 “你笨呀,哪有这么冒冒失失就闯进去的,嫌命长啊!”颜青羽一边嘟囔着,一边将乾坤壶在手掌上磕了磕,倒出一把瓜子来。 “都什么时候还想吃。”楚风小声嘀咕道。 颜青羽朝楚风眯着眼一笑道:“好徒儿,你刚才说什么?” 楚风忙忙摇头道:“什么也没说。” “哼,小心些。”颜青羽撇了撇嘴,顺手扔出一颗瓜子。 那颗瓜子在真气的包裹下宛若一枚飞速扔去的石子重重地掉落在地,发出“砰”一声巨响,又滑出三尺多远,才停了下来。 二人屏住呼吸等候着大厅内的变故,一直等候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工夫,也不见得有动静。 颜青羽这才出了一口气,迈步道:“走吧,应该没危险了。” 楚风也急忙追了上去,跟着颜青羽走入大厅,径直走到了那石桌跟前。 只见得石桌的一角卷着一卷卷轴,与石桌的表面一般都早已落满了灰,将所有的东西都遮住了看不真切。 “这是什么?”颜青羽好奇地一拂袖子,扫开卷轴上的灰尘。 卷轴上的灰尘被扫得干干净净之后,便露出了真容,在一些繁复的花纹之中,是一些扭扭曲曲的线条。 “这是什么鬼画符呀?”颜青羽撇了撇嘴,看向楚风。 楚风看着那卷轴的神情微微有些异样,似乎看懂了其中的意思。 便拿手肘捅了捅楚风,道,“别装了,你又看不懂。” “我看得懂一些……”楚风挠了挠头,道。 他这些日子虽然并没有再修习那些残简上的心法,但是为了日后看书更方便,所以关于字形演变的书倒一直都在看。 眼前这卷卷轴上文字并不算太古老,是大概五六千年前妖族使用的文字,楚风也专门记过,并不算太难以辨认。 “吹牛。”颜青羽不信地扭过头,又道,“那你说说上面写了些什么?” “这是五六千年前的文字,卷轴上写着赠后人书,谨慎开启,似乎是修筑这建筑的人留下的。”楚风说完,看向了颜青羽道,“要打开吗?” “打开呀!”颜青羽恼火地道,很是气恼这样一点小事楚风都要请示自己。 “噢。”楚风应了一声,将卷轴缓慢地打开,腾起的灰尘扑了楚风一脸,呛得楚风和颜青羽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楚风摆了摆手,将灰尘驱赶开,又仔细地抹了抹卷轴表面,才道:“这卷轴质量真好,放了这么多年都没坏。” “废话,又不是一般的纸张!”颜青羽恨恨瞪了楚风一眼,“别啰嗦了,快看里面都说了些什么!” 楚风点了点头,一边看,一边将卷轴所记述的内容转述了出来。 “此陵名为白帝陵。白帝温瑞舍身封印强敌于此。然而此敌强大非常,只怕非白帝舍命便能完全镇压,故又修筑白帝陵以镇压。然而时光流逝,白帝魂力只怕会不断减弱,此敌只怕将会逐渐破封而出,来此地者若有能力,还望能协同加固白帝陵,以图长久镇压。” 楚风说着,又看向了颜青羽。 颜青羽低着头眨着眼,道:“白帝温瑞是谁?” 楚风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没听说过,很古老的人物了吧。” “应该不会是很厉害的人物,不然也不会被忘记了。”颜青羽撇了撇嘴道。 也是二人一个不喜欢读书,一个还来不及读到那些古老的历史,不知道温瑞这个名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噢……”楚风应了一声,又看了看最后几行字,道,“最后,如果来的人不想卷入此事过深,便从卷轴摆放之时的左侧离开……如果遇到什么意外,那便只有继续向前,深入白帝陵深处,那里可能还会有残留的白帝魂力,也许会有一线生机。” 楚风说着,想了想,想了想卷轴之前所摆放的位置,左侧便是他们来的方向。 “意外,什么意外?”颜青羽一怔道。 楚风也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晓是什么意外,但是只怕是说时间流逝导致白帝魂力消散之后的事情了吧?” “那个强敌?”颜青羽眨了眨眼,“怎么会,都过去了几千年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楚风皱了皱眉,但是还是觉得自己和颜青羽还是不要卷入这些事情为妙,更不要去博什么一线生机,道:“我们还是原路返回……” 楚风迟迟没有等到颜青羽的回应,微微扭头一看,却见颜青羽面朝着来的方向,双眼圆睁,身体紧绷,一脸的惶恐和震惊。 楚风微微一怔,也猛地扭头,只见门口出现了一连串各色的符篆交错成环,封闭住了门口。 而在门外,则模模糊糊有个人影,用一双模糊的眼眸,带着几分戏谑地看着二人。 那目光虽然模糊飘忽,但是却隐隐有一股很沉重的气势,一眼对上去,就好像一座山陡然压到了背上一般地难受。 楚风只觉得浑身骨骼一根根都仿佛要断掉了一般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冷汗涔涔地往外冒,胸口更是憋闷得难受,一股甜腥已经涌到了喉头。 就在那股甜腥即将从口中喷出的时候,所有的压力却在一瞬之间陡然不见了。 突然的轻松让那股甜腥陡然回落,楚风的身体也在一瞬之间彻底失去了支撑,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 两个人不断地喘着粗气,如果不是浸湿了衣衫的冷汗和那封锁住退路的金色符文,他们甚至会以为这些都是幻觉。 意外,还真的就这样发生了啊。 第二十章 血河 颜青羽有些不甘心。 她再一次从陶壶里倒出了一颗瓜子,而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扔向了那封住了退路的金色符文。 “砰——!” 一声巨响宛若雷鸣,震得楚风的双耳轰鸣不止,气血翻涌,嘴角也沁出了一丝鲜血。 颜青羽撇着嘴,看着退路,一脸的恼火。 “我招谁惹谁了,怎么运气这么背!”颜青羽双手一叉腰,气呼呼地叫嚷了起来。 楚风看着颜青羽那张满是狰狞的面庞,心中暗想若不是你不听师傅的话非要到处乱跑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颜青羽见楚风愣愣地看着自己,心下愈发气恼,狠狠瞪了楚风一眼道:“你看什么看,倒是想象办法啊!” 楚风微微抿唇,才道:“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又是什么办法!”颜青羽气恼地叫嚷着,却也知道楚风所说的是事实,他们的确已经没有了什么办法。 退路已经封死,他们根本已经无处可退,唯一能够做的,便也就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去博取那卷轴中所提起的一线生机了。 颜青羽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目光看向了前方,皱了皱眉,有些迟疑不定。 楚风见颜青羽不说话,也一语不发,只是默默地将那卷轴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看得他几乎都要将卷轴的内容倒着背诵了下来。 “走。”颜青羽狠狠咬了咬牙,一跺脚道,“前进。” “嗯。”楚风应了一声,也站起了身。 “跟在我身后哦。”颜青羽很认真地说道,“不要跟丢了,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我也好救你,知不知道?” 楚风微微一怔,略微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虽然颜青羽的修为的确比他高,但是……他终究也是个男孩子,此刻被一个女孩子这般说,终究还是会感到一些腼腆。 然而颜青羽却哪里管这些,一把抓起了楚风的手,一只手在前,将一缕光明牢牢地凝聚在了手中,便迈入了那唯一的入口。 进入入口之后便又是一条笔直的甬道,两侧的墙壁上有着火光跃动,将甬道照亮宛如白昼。 二人沿着这条通道一直走了约摸又有五六里的样子,一条大河怒吼着的大河陡然横亘在了道路之前,彻底阻断了二人前进的道路。 河流有些宽阔,而河流的对岸则是一片黑暗,单凭甬道中的光芒与颜青羽手里掐着的那一线光明,还无法穿越过宽阔的河道,让人看到这条怒吼的河流到底有多宽。 “这是……”楚风前进了数步,蹲下了身,看向了几乎与甬道平齐的河面。 适才站直了在灯火的照耀下他还不曾看得真切,此刻蹲下了身才发现,河水竟然是粘稠的暗红色液体,甚至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就像是…… “血。”颜青羽哪有楚风那般想东想西却不敢给一个定论,很是干脆地给出了一个确切的答案,“但是这血有些不寻常……” 血是会凝固的。 任何离开了人体的血都会凝固,不管是那些凡人的血,还是那些带着灵气的修士的血,当灵气散尽不管是来自谁的血都凝固——除非这些血都被进行了某种特殊的处理加持,才使得这些血液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过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凝固,还在流淌不息。 颜青羽想到此处,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颜色变得有些阴沉。 “呜——” 陡然一阵凄厉的嚎叫在黑暗中之中响起,不断地回环飘荡,千万重声响重重叠叠,变得万分空灵,仿佛是穿破了千万年的时光壁垒,悠远而深邃,令人毛骨悚然。 颜青羽神色陡然一变,变得万分惊慌失措,整个人都猛地往后一退,躲在了楚风的身后。 楚风虽然也略微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但是却也还是忍了下来,此刻见颜青羽的模样顿时也是一脸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那一声声呜咽的声响继续在黑暗之中回荡着,两个人的神色与身体也变得有些僵硬,不敢轻举妄动,彼此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 两个人在黑暗中沉默着对视了许久,声声呜咽也渐渐消散了,让两个人有点怀疑那是自己的错觉,但是看了看对方的神色,都知道方才绝不是幻听。 “要过河到对岸去么……”楚风指了指对岸,虽然根本连岸在哪里都看不到,但是现在没有后退的道路,就只有继续前进可以选择了。 “你游过去呀?”颜青羽翻了翻白眼,说道。 楚风一愣,满是疑惑地道:“难道……不是该游过去吗?” “你找死呀!”颜青羽狠狠错牙,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这血河分明就不寻常,你还想游过去,笨死你算了!” 颜青羽一边骂着,一边从乾坤壶里倒出一张纸来,略略折了折,翻折而成了一只纸鹤。 楚风见状也不由得有些诧异,虽然颜青羽看起来是粗枝大叶的,但是却也有些心灵手巧嘛。 颜青羽倒不知道楚风又开始腹诽自己,将手里的纸鹤往血河上一扔,便划出了一道弧线。 那纸鹤微微展翅,方才飞翔到血河上方,血河中猛然腾起血浪,化为一只手掌拽住纸张的边缘,便将那张纸直接拖入了血河之中,无数气泡宛如沸水一般翻滚而上,顿时让楚风的脸色一阵煞白。 颜青羽的脸色也很不好看,看着血河上的气泡慢慢消散,一切重归平静,她才长出了一口气。 “血河施过法术,反正我飞不过去了。”颜青羽看着那又重归平静的血河,道。 她适才在纸张中灌注了真气,但是才一到血河上方就引起血河变化,只怕自己要是想从上方飞过,也会落得与那纸张一般的下场。 “那怎么办……”楚风嗫嚅着张了张嘴,心想那卷卷轴怎么能骗人呢,分明前方无路,却还非要让人前进。 “凉拌呗。”颜青羽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道,“你说你这个笨徒弟,怎么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呢?” 楚风尴尬地笑了笑。 颜青羽长叹了一口气,道:“还是只有靠为师啦……” “呜呜——”陡然一阵呜咽,打断了颜青羽的话语。 这一次,那声音比上次似乎更靠近了一些,还伴随着一阵“哗啦”的声响,在缓慢地向着二人靠近。 颜青羽的身体顿时又陷入了僵硬,脸上所有的神情都被冰封。 “你看看那是什么鬼……什么东西!”颜青羽又躲回了楚风的背后,连头也不敢露。 楚风苦笑着摇头,也不知道是谁刚才还说要靠她的。 楚风僵硬着身子,微微向前探出,循声向着血河的上游望去。 这次,在一片黑暗中,他们看到了两颗幽绿色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瞪着他们二人,并且在不断地靠近着。 第二十一章 白帝碑 “鬼啊!”颜青羽的声音陡然炸响在了楚风的耳畔,震得楚风耳朵轰鸣不止。 她之前虽然躲在楚风的身后,又是害怕,但是又是好奇,大起了胆子才瞄了一眼,结果一眼便与那幽绿的眼睛对视,顿时便吓得慌了神。 颜青羽双手攥紧了楚风的衣服,浑身不断地战栗了起来,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就仿佛一旦睁开见到那不断靠近的幽绿就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 楚风也吓得不轻,两腿有些发软,被颜青羽从身后拽着,顿时也禁不住地向后退了过去。 但是那绿色的眼睛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一阵阵呜咽声与“哗啦哗啦”的划水声更是越来越清晰,显然是在血河之上横渡,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不断靠近! “不要怕,鬼没有什么可怕的,这个世界上只有鬼族,没有鬼!”颜青羽躲在楚风的背后大声说着,同时顶住了楚风,让楚风不再后退,却始终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你好好看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再汇报给为师,让为师来处理!” 楚风听着颜青羽死要面子而说出的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不禁也有些无奈,但是后退无路,横竖也不过是个死罢了,又还有什么好怕的? 楚风狠狠咬了咬牙,强行镇定了下来,将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那不断靠近的幽绿色的眼睛,虽然内心依然惶恐不已,但是却不再至于腿软。 哗哗的水声终于变得清晰可闻,随之出现在黑暗中的是一个模糊的轮廓。 这个轮廓上端较窄,之后便化为圆润的弧线,勾勒出一个大致的圆形,仿佛是一个倒置的巨大颅骨一般。 “啊!”不知何时在楚风肩头上露出半边脸的颜青羽吓得双手指甲直接陷入了楚风的肩膀之中,疼得楚风龇牙咧嘴。 忍受着肩头的痛楚,楚风甚至有些觉得比起那个黑暗中的脑袋来,还是眼前的颜青羽更为可怕一些! 饶是如此想,但是两人还是瑟缩着不断后退,退后不过才几步,那涉水而来的圆形物体也终于从阴影中露出了几分真容。 两人借着微弱的光芒依稀可以辨认出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那是一枚巨大的倒置的头骨,那两点幽绿的光芒正是从其深陷的眼窝中所散发出的幽光。 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头骨的结构与人类的头骨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差别,只是在尺寸上比起正常的人类头骨来说实在是大得有些出奇,在这血河之中飘荡着,完全就像是一艘小舟一样。 那头骨“哗啦”地搅动着血浪,缓缓靠近了甬道,最后在甬道边停歇了下来,任由血河河水如何推动,也不再移动分毫,仿佛在此靠岸停泊了一般。 “你说……它……它在干什么?”颜青羽紧紧抱着楚风,结结巴巴地道。 虽然此刻那巨大的头颅并没有展现什么恶意,以及其并非什么鬼怪的事实让颜青羽终于不再那么慌乱,但是内心之中的惶恐却也是一时之间难以平复的。 反倒是修为较低的楚风,被颜青羽顶在最前方,直面着那具骷髅,尽管脸也被吓得有些煞白,但是还是鼓起勇气,看了看那巨大的骷髅头。 楚风这一看,就看到伴随着“咔擦”一声骨骼错位的轻微响声,那骷髅头一边缓缓向前倾斜,一边缓慢地张开下颌。 伴随着倾斜动作的完成,它张开的嘴巴刚好让上颌搭在岸上,下颌高高扬起,露出的空隙有半人多高,似乎在邀请二人上去一般,让楚风顿时觉得背皮发麻,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快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颜青羽不断地探着脖子,想看却又不敢看,就像是一只天鹅一般。 楚风吞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伸长了脖子往头骨内部看去。 只见头骨内部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颜色却如白玉一般,表面也充满了光洁,干净得有些吓人,与色泽枯黄,布满了斑驳的裂痕外表面截然不同。 “要……上去吗?”楚风扯了扯颜青羽的衣服,示意颜青羽并没有什么危险,才细声细语地问道,用眼神向颜青羽征求意见。 过了这么久,再怎样的慌乱也已经平复了,在一片沉寂之中,颜青羽突然感到一种难以遮掩的尴尬。 “咳咳——”颜青羽猛然撒开了攥紧楚风衣衫的双手,打直了腰杆,拖长了音调,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才义正词严地道:“当然要上去了,不然怎么办?为师怎么收了你这么个胆小的徒弟,真是丧尽为师颜面啊。” 颜青羽一边说着,一边从楚风的身后走出,一马当先迈入了头骨当中。 楚风心中虽然忐忑,但是既然颜青羽已经上了,那自然也没有什么再后悔的余地,最终也在一阵腹诽之中跟着颜青羽走进了头骨之中。 楚风才一走进头骨,“咔吧”一声,骷髅张开的嘴就猛然合上,而后缓缓恢复为垂直状态,开始平稳地进行移动。 颅骨之中颇为宽敞,两人站在其中都显得有些空空荡荡,还足以容纳十余人。 两人站在被掏空的颅骨之中,视线刚好可以从鼻孔的缝隙之中渗透而出,看到外界的景象。 从骷髅鼻孔的缝隙可以看到,此时骷髅船又回到了血河的中央,顺着奔流的血河一直下行着。 楚风和颜青羽都默不作声,他们都感觉到了一些难以明言的惶恐。 对未来的不确定,使得他们此刻都万分的忐忑,心情也万分沉重,也没有心情去说话,只能一路保持着沉默。 颜青羽虽然有心想要调节一下气氛,但是想了想未来实在太难以预测,楚风的神色也有些难过,她此刻再说些有的没的的话,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也只有继续保持沉默。 也不知道到底航行出了多远,右侧的黑暗渐渐消退了,出现了一片开阔的区域,被平地上一座座古老的石质长明灯照得宛如白昼。 骷髅船也开始向缓慢地对岸靠拢,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清晰。 眼前出现的景象根本就不像是一座古代的墓葬,而是一片空旷的平原。在这地下不知道多深的地方,竟然可以模模糊糊看到一片广阔无际的平原。 而在更深处,则孤零零地耸峙着一条黑色的轮廓,仿佛是一根巨大的柱子。 骷髅船稳稳地靠在了岸边,连一丝颠簸都没有,随之咬合的骷髅嘴也缓缓张开,任由二人走出了骷髅,而后骷髅船缓缓闭上了嘴,瞪着幽绿色的眼睛看了二人许久,原地打了个旋,便顺着血河继续前进,一直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楚风和颜青羽面面相觑,看着眼前这几乎和地面上一模一样的地下世界,二人都暗自有些心惊,连口大气都出不出来。 “走吧。”颜青羽的手又一次抓起了楚风的手,自己在前领路,“没什么好看的,我们继续向前走。” 只有继续向前,才能有一线生机,哪怕忐忑万分,也别无他法。 尽管内心里有万分忐忑,但是二人却也没有了退路,只能坚定不移地朝着不远处的建筑群进发。 二人走不过两三里远,眼前便出现了一座高达十丈的石碑直插入地,看样子似乎也很有些年头了,石碑表面落满了灰尘。而地面上四溅开的碎石和裂纹,似乎表明了这面石碑是被硬生生打入土中的。 “徒儿,你来看看这又写了什么?”颜青羽瞪着那一座石碑道。 石碑上撰写了的文字与卷轴上所属的文字属于同一个时代,也都是妖族的文字,只不过随着这座石碑文字众多,楚风解读起来也很吃力,很多文字完全不认识,只能根据前后语言猜测。 楚风在颜青羽的再三催促之下才断断续续地将这座石碑上的碑文艰难地解读完。 “其年有客自远方来,语余元典之真相,余倍感震惊,不知竟有狂獠存此野心。余问客其法,客曰天下能与之敌者八人,皆不见于世已久矣,莫问生死。能制此獠者,唯待彼轻敌,以彼之道还制也。客去后,余苦思千百年,终得其法,静候此獠之至。” “又数百年,有后生挑战,余嘉其心,乃于城外与之战。既战,狂獠至,废后生之真血,夺其骸骨,后生唯一缕神识遁去,不知所踪。余族人亦遭劫难,尽被此獠所屠,幸余有备,族中少年悉已离开,方使余族不至血脉灭绝。” “余平生虽自恃甚高,然此獠之强,余纵尽毕生心血,亦不过其数十合之敌。幸其果轻视于余,不备余之有备,尽取元典,遂为万法噬身,以至重创虚疲。余其时性命之将尽,自知不久存于世,而此獠断不容其得脱,乃裂大地,沉于无尽之海,以最后神通铸余之陵墓,以余魂力镇守于此。” “余之留书,尔等已见,然亦至此,必是余魂力消减,狂獠破封,引导尔等而来为其破封。尔等速速前进,若余尚有魂力残存,必将助尔等逃出生天。” 颜青羽听楚风说完,才猛地一愣道:“这么说,是那个被白帝温瑞封印在这里的人,引导我们前来的了?” 楚风也点了点头,看着颜青羽道:“现在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啊,白帝都说了让我尽快往前跑,那就往前跑吧!”颜青羽说着,便拽着楚风,以不容置疑的态度,继续前进了下去。 第二十二章 骨海 二人在平原上匆匆前行,也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才终于走进了平原的腹心。 才一进入这片平原,两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尤其是颜青羽,脸都直接被吓白了,如果不是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怕颜青羽当场就要崩溃。 在光秃秃的裸露岩石大地之上,数不清的白骨层层叠叠地堆积而起,铺满了大地,最为深厚之处,竟然已经堆叠成为了一座小山。 从白骨间隙之间可以看到干涸了的血迹,虽然经过时间的擦洗只剩下模糊的影迹,但是大片大片的血迹仿佛绘画时的水墨一般相互重叠,而后被胡乱地涂抹开,看起来依然无比触目惊心。 二人小心翼翼地寻找着白骨之间的缝隙落脚,艰难地前行着,也不知道这样漫漫的一条白骨路究竟从何而来,又要通往何处而去。 “这些白骨好像不是人类留下的诶……”习惯了骷髅之后,颜青羽神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一如既往地开始无视起这片骷髅之初带给她的震惊于惊吓,反而满是好奇地一边走一边细细观察,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楚风本来也没有细看,听颜青羽如此一说,也不得不细细观察了一番那些白骨,果然发现这些白骨无论是大小还是模样都基本与人类不合,似乎真的不是人类留下的尸骸。 “那是……”楚风问到。 “应该是妖族吧,魔族修罗族鬼族仙族什么的乱七八糟的种族,骨骼特征上也与人类虽然有尺寸差别,但是形貌却相差不多,只有妖族才会出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各式各样的骨骸。” 颜青羽撇了撇嘴道,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瞪大了眼睛,才战战兢兢不可思议地道:“我们……我们不会掉到妖界了吧……所以所有的文字都才是妖族的文字,所有的骨骼也是妖族的骨骼……” 楚风听到“掉到妖界”顿时一个激灵,这要是掉到妖界,那可真的好玩了,先不说出不出得去的问题,就是出去了——妖界可不是一个好地方。 在楚风所得知的消息中,妖界是一个极度混乱无序的地方,只要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就可以为所欲为,像他这样的小修士,根本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力。 “这么多人到底是怎么死的……”而颜青羽在惊讶了之后,表现得就像是认命了一般,丝毫不在意楚风的脸色,忽然在一具白骨旁边蹲了下来,食指中指一并点在白骨颈椎上,并沿着脊柱缓缓移动手指,待移动到腰椎附近,才道,“大道伤,一击毙命。” “大道伤是什么?”楚风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了,终于按捺不住好奇,问道。 颜青羽瞪了楚风一眼,才道:“不学无术的笨徒弟,听好了,一般的伤势对于修士来说,即便再重也是可以治好的,但是道伤却不同。修士修行,在七阶突破八阶之时,便需要明法,领悟出属于自己的法则,又被称为道则,规则什么的。” “而道伤就是在自己的攻击之中刻入了自身的法则,造成伤势之后这些法则就会附着在肉身的伤处,阻碍伤势好转,使得原本并不严重的伤势成为纠缠不休的伤势,这就是道伤。要想治疗道伤,就必须有特殊的手段将伤势之上的法则抹消才能够做到。” “而大道伤则是道伤中最厉害的一种,只有法则之中极其霸道难以抹消的法则才能做到。这种伤势一旦形成,受伤的人越是修行,伤势越是严重,除非是有更为霸道的高手相助,或是有天材地宝,不然,这伤势就永远好不了。” “这样啊……”楚风听得有些害怕,这道伤原来如此恐怖,尤其是这大道伤,只怕受了这般伤势的人连修行都不敢修行了吧,那不是彻底断了修士长生的念头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了,大道伤的法则残留还那么澎湃……甚至比师父才凝聚出的法则还要澎湃……而这些小角色,只怕是被那大妖随意的一击尽数葬送的……”颜青羽露出几分忧色自言自语,“恐怕那个被白帝镇压的人,是个无比强大的大怪物啊……” 楚风心想你所说的不都是废话么,白帝留的碑上都说了,能够与被镇压之人匹敌的只有八个消失了多年连生死都不知道的人,又怎么可能弱小呢? 楚风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脑海里又回想起那条奔流不息的血河,这些遍地的骸骨,那到底是怎样凶残的一个怪物啊,竟然造下了如此多的杀孽…… 颜青羽摇着头站起身来,刚一起身,忽然听到一阵“吱吱嘎嘎”的声响从前方传来。 颜青羽的脸色立时大变,又躲到了楚风身后,紧紧攥住楚风的衣服,只露出半张脸惶恐地看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正是面前的白骨堆。 “咔擦——!” 一只白骨手爪忽然从一堆白骨之中探出,翻开压在它身上的一根根骨骼,而后一根根白骨从白骨堆中漂浮而出,似乎有意识地开始拼凑组装,一瞬之间便拼凑出了一具很像人类的骨骼。 那白骨站立了起来,继而仰头,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沙哑的嘶吼,就仿佛是召唤的号角一般,“吱吱嘎嘎”的声响开始四处出现,白骨堆里的白骨都开始重新拼凑! “不妙啊……”颜青羽嘀咕一声,一把抓扯过楚风就开始没命地往白骨堆深处逃跑。 白骨的组装似乎是从外围向内围一层层蔓延的,现在只有往白骨还没有复苏的内围逃跑还能有一线生机了。这时候,他们已经顾不上是否会踩踏到白骨了,只管捡最近的道路疯狂向前冲。 “为什么跑啊……”楚风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还打不过他们么……” “笨死你算了,这么多骷髅,你想累死我啊?”颜青羽虽然认为自己的修为可以解决那一只骷髅——但是这骷髅的确太多了一些,足以将她淹没,因此一边跑着,一边也没忘了探手朝楚风后脑勺上就是一下,“他们恐怕是死亡之后残存的一缕神识,只是……不知道它们是在守护这里,还是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 “不是魂魄吗……”楚风一边跑一边小声嘀咕。 “魂魄你个头,你鬼怪小说看多了吧你!”即便是在逃跑路上,颜青羽依然没有忘记维护自己的师门尊严,厉声呵斥。 魂魄一说自古存在,就像所谓的轮回转世一般,但是谁也没有见过魂魄到底是怎么样的,人间传说中人死后魂魄成为鬼魂这样的情形,更是荒诞无稽的小说家言,只是为了满足听者的好奇心而已。 真正被修士所认可的,却是被称为神识或是神念这样的东西,虽然无形无质,倒是却可以清楚地认知到其存在。 人间传说中的鬼魂实际上所指的便是修士口中残存的神念神识,通过某种具象化手段和保存手段在其死后得以显现而已。 楚风回头一看,只见得背后已经密密麻麻一片白骨的海洋,无数轻微的白骨摩擦的“吱吱嘎嘎”的声音现在已经重叠在了一起,成为了雷鸣一般的轰鸣,山呼海啸,震耳欲聋。 楚风还没把头转过来,忽然只觉颜青羽身形一顿,他来不及减速,便径直撞了上去,两人齐齐跌倒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因为白骨的拦阻而被迫停了下来。 “为什么突然停下来……”楚风一边坐起身,一边揉着头道。 “你不会自己看啊!”颜青羽没好气地道,她也摔得不轻,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 楚风抬起头看向前方,只见一尊巨大的白骨已经挡住了去路。 这尊白骨是一具巨大的蛇骨,上半身挺立着足足有三四丈高,但是却生着八条手臂。下身盘卷着蹲踞在路上,足足盘旋了有七八圈,尾巴才拖出来绵延出四五丈余长,正对二人怒目而视——虽然连眼睛都没有,但是一见到白骨的眼窝,楚风便的确能感觉那是在怒目而视。 颜青羽迅速将乾坤壶解下一托举,一捻指诀道:“进来吧臭泥鳅!” 然而那八臂骨蛇怒吼一声,全然不惧乾坤壶,反而将尾巴一甩,犹如离弦之箭弹射而来! 第二十三章 一条蛇 “跑!”那八臂骨蛇来势极其迅猛,带着阵阵风声呼啸,几乎只是一眨眼之间,便已经越过了百余丈的距离,到了颜青羽跟前,让颜青羽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便不得不直面八臂骨蛇! 八臂骨蛇愤怒地发出一声嘶嚎,八条雪白而修长的骨臂关节一错,八条骨臂宛如鞭子一般,在空中晃动而起,发出“噼啪”的破空爆鸣,向颜青羽与楚风身上抽去,在空中扫出一大片令人目眩的虚影! 颜青羽神色一凛,当下毫不迟疑,右手举着乾坤壶,左手猛地一推楚风将楚风击出十余丈,远离了八臂骨蛇,才急速向后飞掠,试图以乾坤壶将那八臂骨蛇吸纳而入! 乾坤壶乃是颜天君亲自祭炼的法器,材料与炼器手法都是上乘,但是关键却在于颜青羽修为实在有限,饶是乾坤壶自身法力强大,颜青羽也只能发挥其万一。 因此乾坤壶虽然被祭起,但是除了产生莫大的引力产生了一股股旋风之外,竟然拿这具八臂骨蛇无可奈何! “吼——”八臂骨蛇甩尾怒吼,长尾扫起一片白骨,骨渣四散,宛如落雨,八条手臂宛如在水中推动一般,一边克服着强大的吸引力,一边向颜青羽拍打而去! 虽然颜青羽无法发挥乾坤壶真正的能力,但是其莫大的吸引力也终于成功地将八臂骨蛇的速度限制下来,使得八臂骨蛇原本连贯不绝的八条手臂拍下之时也终于出现了可乘之机! “轰!”第一条手臂从颜青羽左肩上方擦蹭着抓了过去,抓中大地发出震天的巨响,一大片白骨被这一巴掌直接拍碎成为粉末,而颜青羽只是侧身一闪便绕过第一条手臂。 但是第二条手臂又紧接着猛然朝颜青羽面门抓取而来,颜青羽一挥右手拿乾坤壶一格,使得第二条手臂来势一减,颜青羽一个仰身才堪堪避过这一抓。 但是几乎是同时第三只手臂第四只手臂自左右两端同时抓来,眼见得颜青羽已经避无可避便要被两只手夹在当中! “升空!”颜青羽怒吼一声,楚风闻言立即运气升到高空,再看地面时却已然不见颜青羽身影,只见得第三第四条手臂猛然相撞,骨骼错裂之声不绝于耳。 那八臂骨蛇痛苦地怒吼一声,显然是被自己的力道所震伤,才会如此狼狈。 而楚风原本所在之地,也被八臂骨蛇的蛇尾直接扫过,如果不是颜青羽提前预警,只怕楚风也被直接扫中了。 楚风刚刚在空中稳住身形,失去第一目标的八臂骨蛇咆哮一声抬起头看向了楚风。 楚风暗道一声不妙,但是自忖那八臂骨蛇再是厉害也只是骷髅一副,怕是也飞不起来,因此自己也是安全的。 楚风刚这一想安慰自己,便见得那八臂骨蛇八条手臂往两侧的白骨堆里一抓,大把大把的白骨被抓取而出,而后竟被那八臂骨蛇融入了自身的骨骼之中。 伴随着一阵“咯蹦咯蹦”的声响,那八臂骨蛇仰天怒吼,背后脊柱上竟然生出数对均匀遍布周身的巨大白骨翼来,那看似只有骨架的白骨翼微微一振,八臂骨蛇竟然卷起狂风腾空而起,将地上密密麻麻的复苏骷髅扫得东倒西歪,清扫出一大片空地来! “噗!”颜青羽喷出一口鲜血被狂风从地面卷起,显出身形来,也不知道适才是用了怎样的法术才在千钧一发之际躲闪而开又隐匿了身形。 只见颜青羽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在狂风中被抛帅而出,那八臂骨蛇也留意到了颜青羽,立时便不再管楚风,只是怒吼着震动着翅膀,牢牢把颜青羽笼罩在风暴之中,使得颜青羽被风暴不断冲击抛甩,就像是一个玩具一般,玩得煞是尽兴。 颜青羽在风暴之中被不断冲击抛甩,大口大口地吐出血来,让楚风有些发愣。 他愣愣地悬浮了许久,终于想起了颜青羽之前把自己推开,为自己预警,有一股热流从自己丹田腾起,冲上脑海,冲进了鼻腔和眼眶,辛辣无比,让人难以承受。 楚风顿时怒吼一声,哪里管自己修为如何,竟然全速冲了上去想要从八臂骨蛇手中抢过颜青羽来。 八臂骨蛇骨翼掀起连绵不绝的风暴击打在颜青羽身上,打得颜青羽是不断呕血,将一身黑白交错的袍子染得鲜血淋淋,斑斓宛若彩虹一般绚丽。 楚风也感受到了八臂骨蛇掀起的风暴太过强大,以他的修为才一靠近风暴外围,就觉得疼痛万分,像是无数把刀子在皮肤上割裂,一刀刀不断重复,割得自己鲜血淋漓,却又像是从无数个方向有无数的劲力同时向外拉扯,宛若要将他撕裂成千万碎片一般的疼痛。 他知道也许要想再深入风暴去抢下颜青羽,那几乎就注定了楚风只有必死的结局。 但是他难道又能眼睁睁地看着颜青羽在他的眼前被杀么? 他当然做不到。 别说颜青羽虽然看似对他百般凶虐,但是却是真心待他,就算他眼前的这个人是一个陌生人,他也没办法做到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去死,却一点办法都不想。 楚风握紧了拳头,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和沉重,热血上头的他根本就什么都不管,便向着风暴之中冲了过去。 然而楚风刚刚才撞击在风暴的壁面之上,巨大的力量便顿时抓住了他,而后将他顺着风暴旋转的方向狠狠甩了出去,楚风连一丝抗拒的力量都没有便被直接摔落在了一堆白骨之中,浑身骨骼几乎尽数受到冲击而出现碎裂。 “噗——” 楚风吐出一口鲜血,挣扎着站了起来,看着风暴中那一个单薄的身影,眼眸中没有任何的惧意。 颜青羽半睁着眼,微笑着看着楚风,那神色却是从未有的安详恬静,那模样仿佛是一个颇有涵养的淑女。 “笨徒弟…………你快跑吧,也许还能逃出去……”颜青羽说着,却不断地咳血,那从八臂骨蛇处掀起的向外的风暴还在一波接着一波不断扩散而来,不断地击打在她的身躯之上,留下严重的创伤。 “我不!”楚风怒吼一声。 他生性内向温和甚至怯懦,在三妙宫被人歧视欺侮也从不反抗,也没有人看得起他愿意和他交朋友。 真的算起来,颜青羽也许是他唯一的一个朋友了吧,唯一的朋友,怎么能够就这样抛弃不管! 楚风摇摇晃晃地行动着,却感受到了极大的痛苦,胸中气血也如沸腾一般开始翻腾,大口大口的鲜血就跟下雨一般从嘴角涌出。 “跑啊……你个猪……蠢死你算了……”颜青羽苦笑几声道,眼角有些泪花。 “你才蠢呢……”楚风被狂风扫中胸口,“哇”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却又强笑道,“你才是猪,再说我是猪……” 楚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来的勇气说这样的话,但是反正都要死了……再怎么样,其实都无所谓了吧?那就放肆这么一回,吐露一下自己的心声吧,哪怕只是这么一次,就好。 “吼——”八臂骨蛇似乎对于两个人的表现很不满意,咆哮着震动翅膀的频率越来越快,超长的身躯转动着,发出一阵阵响声,便向着楚风挥落了下来! “跑啊——” 颜青羽有气无力地说着,根本毫无办法。 “我不跑,说不跑就不跑。”楚风擦了擦嘴角的血和泪,看着那八臂骨蛇挥落而来的身躯,毫不畏惧! “咻——” 陡然一道白光破穿了天际,向着那八臂骨蛇斩落了下去。 第二十四章 石碑之威 “完了……”楚风这样想着,闭上了眼,等着死亡的降临。 “咻——” 一阵尖啸,几乎是擦着楚风的耳朵而响起,刺得楚风的鼓膜一阵生疼。 紧随着便是轰然一声巨响,一股并不算太强烈的冲击波陡然散开,吹拂在楚风的脸上,感觉有些凉爽。 楚风陡然睁开了眼,忽然发现自己的身边站立着一具具白骨,手中纷纷手持着白骨的长矛,或者白骨做成的长弓。 而那八臂骨蛇本来应该砸落下来的蛇尾,则仿佛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冲击一般,翻过了一条弧线,向着身后落了下去。 “吼——!”那八臂骨蛇发出一阵愤怒的怒吼,如临大敌一般看着大地之上的茫茫白骨,怒吼惊天,骨翼振动的频率也逐渐地减缓,掀起的风暴也再也无法卷动颜青羽,使得颜青羽陡然从高空之上落了下来。 楚风的颜色陡然一变,想要赶去颜青羽坠落的方向,却被一只白骨搭在了肩上,而后用力地压住了他,使得楚风没有能够迈动身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颜青羽坠落在远方。 楚风一转头,看到了一具格外高大的白骨。 那白骨摇了摇头,而后抬手一招,一杆残破的铁矛突然尖啸着,从黑夜的天穹之上划出一道火光落入了白骨的掌中,白骨顺势一握,铁矛一抖,矛锋直指八臂骨蛇。 “吼——”那白骨也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咆哮,紧随着,四周那密密麻麻的白骨也发出了一般的咆哮,充满了愤怒,充满了不甘。 八臂骨蛇悬浮在高空之上,也发出一般的嘶吼,一块块骨骼“嗡嗡”颤鸣着,就仿佛在回应下方那白骨的咆哮一般。 楚风还没有来得及搞清状况,脚下的大地突然开始颤抖,发出一阵阵“噼啪”的裂响,一块块细小的碎石开始四处飞溅。 楚风有些摇摇晃晃的,本就身负重伤,此刻更是站立不稳。 那高大的骷髅深陷的眼窝中陡然跃出两团苍白的火焰,右臂白骨将战矛猛地紧握,一道道黑色的气息从骷髅的骨骼裂隙之中不断涌出,缠绕在了那一口战矛之上。 而与此同时,密密麻麻的骷髅的海洋陡然让开了一条道路,另外一具握剑的高大白骨背负着颜青羽走了过来,而后蹲下身,一动不动。 楚风愣了愣,被握矛的高大骷髅微微推了推,才终于明白了过来,它是要自己接过颜青羽,楚风当下也不再迟疑,强忍着伤痛,将已经昏迷的颜青羽背了起来。 “呼——”握枪的白骨将战矛陡然一挥,指向了他们来时的方向,而骷髅海也顿时让开了一条道路,笔直地,给楚风二人通行。 楚风根本也不管那么多,勉强地背起了颜青羽,强忍着浑身的疼痛,艰难地向前迈步,只是刚刚才迈出几步,便顿时不支摔倒在地。 “咔吧——”握剑的骷髅下颌张合数次,便有两具骷髅陡然出列,一具背负起了楚风,一具背负起了颜青羽,顺着让开的道路,向着道路的尽头奔跑而去。 而握矛的白骨与握剑的白骨则都纷纷转头,看着天空中那八臂骨蛇,一齐怒吼,一缕缕森然的黑气从口腔之中喷吐而出。 “轰隆隆——” 大地震颤得越来越剧烈,原本细小的裂口不断地张开,断面附近的岩石不断地崩塌,连带着附近的骷髅也都来不及挣扎就落尽了深渊之中。 一点幽绿,陡然出现大地裂隙的黑暗之中。 楚风和颜青羽被两具骷髅背负着,一阵狂奔,没有用多远的时间便见到了远方的那座石碑。 楚风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石碑的后面也有文字,方才被颜青羽催促走得急才没有能够发现。 那一个个文字没有一个是楚风所认识的,那每一个文字也都流淌着奇异的光彩,就好像是宇宙一般,充满了无尽的变化。 那两具骷髅将楚风和颜青羽放在了石碑之下,便转身又重新冲进了骨海之中,仿佛要去完成什么必须完成的义务一般。 楚风捂着胸口,靠着石碑坐了起来,看了看倒在石碑之下的颜青羽,虽然脸色惨白,浑身是血,但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着,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楚风转过头,看向了那八臂骨蛇所在的位置。 此刻几具高大的骷髅也冲上了天空,合力与那八臂骨蛇战斗着,八臂骨蛇虽然凶狂,但是面对着几具高大骷髅的联手,也变得狼狈不堪,一根根骨骼被不断敲掉,打成雪白的粉末,如雪花一般纷纷扬扬洒落而下。 安全了吧? 楚风如是想到。 然而上天仿佛是根本就在与他开玩笑一般,就在楚风刚刚这般想着的时候,大地的震颤陡然变得万分剧烈,一道如山岳一般的巨大阴影陡然从远方的黑暗之中冲出,而后直接冲上了天空。 那是一条比八臂骨蛇还要巨大的骨蛇,即便是它眼眸中的莹绿,在楚风看来也犹如小的山丘一般。 那一头骨蛇的巨大身躯在天穹之中盘卷着,使得远方的黑暗之中只有那骨蛇庞大身躯的阴影,在大地之上投射而下的阴影更是遮蔽了茫茫的白骨军团。 楚风的瞳孔皱缩,万万不曾想到,在八臂骨蛇败亡的时候,竟然会出现这样一头庞然大物,这样的怪物,还会有谁是它的对手? 那巨大的骨蛇怒吼着,咆哮着,陡然冲向了围绕着八臂骨蛇战斗的一众高大白骨,阔口张开,将那八臂骨蛇与高大白骨一并吞入了自己的口中! “轰!”那骨蛇陡然顺势冲向了大地,看起来白茫茫一片的骨海顿时便被扫空了一大片,它扫荡骨海的速度比起八臂骨蛇来根本就不在可以相提并论的等级之上。 骨蛇嘶吼着,巨大的身躯仿佛碾子一般直接从一众白骨的身上碾压而过,完全无视着身周那依然疯狂地进攻着它的白骨,咆哮着向着楚风和颜青羽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 楚风陡然一惊,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是此刻他又哪里站得起来,刚刚勉强着半蹲了起来,浑身的伤痛被被牵扯而发,痛得楚风整个人顿时坐倒了下去。 有些困难,不是有毅力,有决心就可以克服的。 没有办法就是没有办法。 没有路可以逃了。 楚风绝望地笑了笑,靠着石碑坐着,静静地看着那巨大的骨蛇冲击了过来。 “轰隆隆——” 陡然一阵沉闷的响声响起,楚风感觉到了背后石碑也开始剧烈摇晃了起来。 楚风低头一看,只见石碑之下的土壤出现了一条条裂痕,如蛛网一般迅速地四下扩散而开。 “轰!” 石碑陡然发出震天的轰鸣,摇晃着从土里硬生生拔了出来,带着无尽泥土腾空而起,显化出一座山峦大小来,散发出淡淡光辉! 楚风看着那石碑,此刻却异常地平静,连一丝一毫的想法都没有。 那也许是能够拯救他们的东西,也许是和骨蛇一边的东西,但是那都并不是很有所谓了,他实在太累了,累得只有瘫倒在大地之上,看着那浮空的石碑,想什么的力气都没有。 石碑上那一个个文字光辉闪耀,那巨大的骨蛇看起来虽然气势汹汹,但是此刻面对这石碑竟然陡然停住,盘卷起了身躯,仿佛是等候捕猎一般地,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楚风漫不经心地看着那一个个古老神秘的文字,便觉得那些古怪的文字虽然都不认识,但每一个文字都高深莫测,似乎蕴含着莫大的力量一般。 只是那漫不经心的一眼,楚风便仿佛置身于万千世界之中,沧海桑田,一刻千年,连心神都被其中意境所迷惑,难以自拔。 “轰!” 石碑陡然怒吼,便向着巨蛇的头颅撞击了下去。 石碑与蛇头对撞,发出一阵沉闷的轰响,那巨大的蛇头陡然被砸出了一条条裂纹,有一大半都倾斜着迈入了大地之中,被石碑死死镇压而住。 骨蛇疯狂地扭动着自己的躯体,震动得大地也颤抖起来。 “轰!” 又是一声巨响,骨蛇的尾部甩来,撞击在石碑之上,顿时将石碑陡然轰击而出,在空中翻出几个跟头,似乎是要飞出去许远才能够止住这巨大的速度,而同时骨蛇的头颅也自地下探了出来! “吼——!” 骨蛇仰天怒吼,愤怒非常。 楚风顿时一惊,再看那石碑,却见那石碑在空中猛然停住,石碑上那些古怪的文字一个个从碑上飞出,而后在空中显化出巨大的幻象缭绕在石碑四周。 而后那石碑陡然化为一颗陨星,再一次向着那怒吼着的骨蛇镇压了下去。 那些文字的确非比寻常,才一出现,那骨蛇的气焰便顿时消减了数分,随着那石碑飞速逼近,骨蛇巨大的身躯竟然也在迅速缩小,仿佛是天生便被那石碑所克死了一般的。 “轰!” 石碑陡然入地,大地之上只有滚滚的烟尘,却再也见不到骨蛇的影踪,就好像它真的笨那石碑镇压了一般。 楚风有些忐忑地等待着还可能出现的变化,然而可能是有古怪文字的相助,这一次石碑死死地镇压住八臂骨蛇,再没有丝毫反弹的迹象。 等骨蛇的最后一声嘶吼约摸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楚风悬吊吊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浑身紧绷的肌肉也彻底放松了。 得救了啊。 楚风想到这里,安心地出了一口气,便闭上了眼睛。 第二十五章 揣测 当楚风再次醒转过来的时候,颜青羽已经换好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笑眯眯地坐在自己身边嗑瓜子,她的身边已经堆满了瓜子壳。 楚风不用想也知道这又是平日里储存在乾坤壶里,等到需要时再拿出来的。 对于颜青羽来说,乾坤壶就是一个什么都可以往里塞的便携式行李箱,什么吃的穿的,只管往里塞就是了,根本就忘了乾坤壶本质上其实是一个用来吸纳天地,吸纳敌人的法器。 “吃瓜子不吃?”颜青羽伸出手,摊开手心,露出手心里的瓜子,笑眯眯地问道。 虽然颜青羽的脸色依然惨白,但是看样子她已经自行调理过伤势了,并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势,只要静养些时日便不会留下什么大碍。 楚风用双肘支撑着地面坐了起来,看着颜青羽还安然,便笑了起来。 他的断骨和断筋都已经被续接好了,被撕裂的肌肉也被调理过了,全身上下的伤势,都已经经过了悉心的调理,虽然精神依然感觉到疲惫,但却也不会留下什么大碍。 能做到这些事情,除了颜青羽,也不可能会是其他人了。 “吃了。”颜青羽黑着脸从乾坤壶里倒出一粒丹药来,递给楚风,有些恼怒地道。 楚风结果那粒黑乎乎的丹药,放在手心里犹豫了一下,虽然怀疑这丹药是不是颜青羽随便塞进乾坤壶里的,却还是塞进了嘴里,也没尝尝味道就吞了下去。 丹药才一入腹,便觉得一股暖流从小腹缓缓升起,瞬间便游走遍四肢百骸,身体的酸痛劳累顿时也有所减轻,使得楚风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楚风这才放下心来,还好在这件事上颜青羽还是比较靠谱的。 “长本事了嘛,敢和我顶嘴了噢?”颜青羽笑眯眯地说道,倒真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 虽然颜青羽一副亲热的模样,但是楚风心中却知道大事不妙,想要为自己辩解,但是却又的确说出了那等话,只不过当时却万万没有想到,最后竟然也能活下来。 楚风挠了挠头,有些讷讷地道:“没有没有……” 楚风干巴巴的话还没说完后脑勺上就又挨了一记,颜青羽才又笑眯眯地说到:“你说谁蠢来着?” 楚风一个激灵,忙忙摆手,结结巴巴地道:“我……我说我自己,说我自己呢……” “噢,是嘛?”颜青羽眉尖一挑,嘴角一扬,握紧了拳头,举起晃了起来。 楚风哪里又敢说不是,急忙鸡啄米一般地点头。 颜青羽看他模样不由“噗嗤”一笑,放下拳头,有些没好气地道:“算了,懒得跟你计较,你师傅我大人有大量。”说着,颜青羽看了看四周道:“那骨头架子呢?” 楚风指了指石碑,顿了顿,才小声道:“被石碑镇压住了。” 说完,楚风也没有细想,便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颜青羽。 颜青羽闻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好奇地打量起了眼前的石碑,而后又绕着石碑转了一圈,在石碑背后看了许久那文字,才气恼地嘀咕道:“这是个什么鬼画符,你认识不?” 楚风摇了摇头,那些文字与他所见过的任何的字都不一样,甚至与其说是文字,倒不如颜青羽所说的鬼画符贴切。 “这座石碑只怕也是那位白帝前辈留下来以防万一的吧。”颜青羽叹息了一声,看向了远方茫茫平野之上的众多骷髅,虽然那巨蛇的出现直接将大量的骷髅化为了粉末,但是那般庞大基数的骷髅,却还是有相当多的幸存者,“这些骷髅,也是当初那位白帝前辈被杀的族人吧,死后留下一缕残念依然在固守这里。” 楚风默默地点了点头,突然觉得这些骷髅有些可怜,死了至少也有四五千年了,却依然被困在了这片荒野之上,无法得到解脱。 “那两条蛇就是白帝前辈的敌人吧?”楚风问道。 “怎么可能!”颜青羽白了楚风一眼,“白帝留下的石碑都能镇压的东西,怎么可能白帝要用命去镇压的敌人?那个人一路封堵了我们的退路,又派遣了骷髅送我们过了血河,来到此地,只怕还是要借我们的力量……” “那那两条蛇攻击我们干嘛?”楚风讷讷地问道,觉得颜青羽的话里漏洞百出。 “那我哪里知晓的。”颜青羽气呼呼地道,她本来想说那些保护他们的白骨才是白帝之敌的人,但是白帝留下的石碑与白骨分明是一边的。 颜青羽话刚出口,顿时便也不由得皱了皱眉,与其说那两条蛇要攻击他们,倒不如说最开始的八臂骨蛇的目标其实一直就是她,楚风也不过是想救她才受到了牵连而已。 但是干嘛要攻击她? 颜青羽想了想觉得有些头疼,便也索性不再思考下去,道:“只怕那个敌人现在想要脱困,要借助我们才能做到。” 楚风的脸色顿时一变,满是讶异地道:“他少说也被镇压了几千年,怎么还能活着?” 那些骷髅骨蛇都不过是些残念驱使,要让楚风接受一个人被镇压在此数千年非但不死,甚至还要努力脱困实在是有些困难。 “我听师傅说过,世上有很多功法可以延续寿命,最简单的一种,就是吸取他人的寿元……如果那么多白骨的寿元都被他吸取了——”颜青羽终于不用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对楚风的多嘴倒没有表示什么不乐意,只是不屑地撇了撇嘴,显然对这种行为极其鄙夷。 楚风也惊讶万分地倒吸一口凉气,才道:“太……” 他刚张口,便觉得心中有些发毛,到口边的“残忍”两个字也被他硬生生吞了回去。 颜青羽也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我们恐怕还得往里走,没有退路了,与其在这里等死,还不如一直向前走,去赌一赌运气。” 颜青羽的话语也透露着几分无奈之意,即便跳脱如她,被逼到如此境地,也不得不妥协,向局面低头。 “不先调理一下?”楚风试探性地问道。 他心里其实有些害怕,害怕死亡,世界上谁不怕呢?如果真的不怕死亡,那修道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呢? 颜青羽眨巴了两下眼,才眯着眼龇着小虎牙笑道:“还是乖徒儿你懂师傅我的心思。” 颜青羽一边说着,颜青羽从乾坤壶里倒出两串冰糖葫芦,递给楚风一串道:“你吃不吃?” 楚风吞了口唾沫,哪里还客气,接过冰糖葫芦就啃了起来,虽然并不是很爱吃,但是有吃的总比没吃的好,真要死的话,饱死鬼总比饿死鬼好。 吃过冰糖葫芦,楚风更觉肚子饿,他红着脸看向颜青羽,颜青羽“噗嗤”一笑,道:“真是猪投胎的,真能吃。” 说着,颜青羽又从乾坤壶里倒出一大把冰糖葫芦来,才笑道:“吃吧。” 第二十六章 两具干尸 饱餐过一顿零食大餐之后,二人又运气调理了一阵,重创虽然难以一时治愈,但是至少身体不再那么虚弱,所有可能妨碍行动的伤势都被调理得七七八八,二人才又重新上路。 这一次前行,谁心里也没有底。 尤其是对于颜青羽来说,心里始终笼罩着一股阴影。 她为什么会成为八臂骨蛇的攻击目标这个疑问一直困扰着她。 这种阴影就像是一只挥之不去的苍蝇,萦绕在颜青羽的心头。 这种阴影让颜青羽有种莫名的烦躁,因为内心里,她总有一种感觉,对那八臂骨蛇之上所残留的气息,对那些白骨所受的道伤,她都隐隐有些莫名的熟悉。 “我们往里面走真的会有出路吗……”楚风不由得还是有些担心,虽然白帝说会有一线生机,但这一线生机到底还在不在,能不能碰到,谁也说不准。 颜青羽强迫自己不再去多想什么,点头坚定地道:“肯定会有的,就算没有我们也要拼出一条道路来。” 颜青羽抓起了楚风,也不管楚风多么脸红耳赤,坚定地向前迈出了步伐。 二人行走在满是裂痕的大地之上,附近洒落满了断裂的骨骸,也站满了一具具骷髅。 一具具骷髅也安安静静地站立在原地,仿佛石化了一般,一动也不动,只有二人从它们近前走过的时候,才会缓慢地扭转过头颅,目送着二人深入平原的腹地,而后重新扭过头。 随着二人的深入,才逐渐发现附近复苏的骷髅也越来越少,而且骨骼也愈发残破,有些骨骼都已经彻底碎成了细屑,有些骨骼则与大地连接为了一体,还有一些,则骨骼与骨骼交融,分不清彼此了。 显然此处也已经开始接近数千年前战斗的中心,战况惨烈,那些白帝的族人死后连一缕残念都没有能够留下,能够留得全尸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而那根在远处便已经见到的黑色石柱终于也渐渐地在视野中变得清晰起来。 那哪里是一根石柱,那分明是一座贯彻天地的黑色四方石塔,但是就在这石塔中央,挂着一具干枯的尸体。 那具干枯的尸体映入二人的眼帘之中显得无比清晰,就仿佛在近前所见到的一般,可以看到它的皮肤已经完全皱缩,蓬乱的头发更是落满了尘土,宛如杂草一般,遮住了它无力下垂着的头颅。 从远处看,这具干尸与正常的人体差不多大小,但是随着距离拉近,二人才发现在视野里,这具干尸的大小始终未曾发生过变化。 这样怪异的景象,叫人如何又能不警觉,不感到畏惧,这具骷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无论远近,大小却都不曾变过。 见识多一些的颜青羽更是瞳孔骤然紧缩,沉吟了片刻才道:“那只怕便是白帝前辈所说的狂獠了。” 楚风闻言不由得一惊,道:“它这样子不是已经死去了么?” 颜青羽脸色有些阴沉,难得地正色摇头道:“我也看不出来,但是只怕的确还没有死。” 他们之间的距离隔得太远,根本无法感知到来自那一具干尸的气息,自然也无法做出判断。 “继续前进吧。”颜青羽咬了咬牙,继续向前。 二人继续深入着,荒野之上已经不见了任何的骷髅或者遗骸,变得万分平坦,除了他们二人,便只有漆黑的大地与那座孤零零的石塔,是石塔之上的干尸,显得无比的荒凉。 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微的凉风呼啸而过,带来一丝丝凉意,沁入骨髓。 颜青羽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一座石塔之上,她紧紧皱着眉头,疑虑始终难消。 “那里……”楚风突然出声,颜青羽一愣,扭头看了眼楚风,只见楚风直勾勾地盯着远方,仿佛是看到了什么。 颜青羽也顺势望去,只见那石塔的下方还有一具干尸。 那一具干尸盘坐在石塔之下,背靠石塔,一身衣衫也已经落满了尘埃,但是依稀可以辨认出那似乎是一件白衣。 干尸的头颅也低垂着,被凌乱枯槁的长发所遮盖,看不清面目。 “那恐怕就是白帝前辈的尸骨……”颜青羽低声道,“他在用自己的尸体来镇压敌人,守护此地不被侵犯。” “这下……该怎么办?”楚风将头扭到一边,开始关心更实际一些的问题。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颜青羽撅着嘴嘟囔道。 颜青羽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她觉得应该去这座石塔之下。 尽管她告诉自己这是因为这座石塔很突兀,很特别,明显是此地的中枢地带,所以才需要去往那座石塔之下。 然后颜青羽却无法欺骗自己,她之所以会这样决定,是因为她总有种奇怪的直觉在指引着她,她甚至对那直觉没有任何的怀疑。 颜青羽拉着楚风,快速地前进着,终于来到了那座石塔之下。 他们在石塔下那具干尸之前约摸五六丈的距离停留了下来,而后没有再前进。 即便冒失如颜青羽,此时也不敢有任何不经过深思熟虑的举动,毕竟一旦行差踏错哪怕一步,下场都会极其凄惨。 “咔擦——”一阵细微的响动忽然传到二人耳中,在二人听来却宛若惊雷。 有人,还有什么别的人在这里——楚风看了看附近,却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颜青羽嘴唇哆嗦着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不,也许不是在看自己! 楚风顿时感觉到背心一阵凉意,一阵冰冷的感觉蔓延了他的脊背,心跳也陡然加速,唇舌更是仿佛火焰灼烧一般的干燥。 楚风颤抖着,吞了一口唾沫润了润无比干燥的咽喉,艰难地缓缓转头,然而他看到的只是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 “呼——” 楚风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浑身的力气顿时散去,感到万分的疲惫。 颜青羽顿时笑出了声来,眉眼弯了起来,颇是好看。 颜青羽笑得很开心,却也很勉强,她只是想缓解一下自己的压力,只是这样做,虽然看到了楚风那笨拙的模样,但是却无法驱赶走她内心的阴霾之感。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慢慢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方才颜青羽的恶作剧让他承受了太大的压力,一时之间也无法完全平静下来。 楚风慢慢睁开了眼睛,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他的神情顿时僵滞万分。 一个模糊的身影此刻正站在颜青羽身后,带着几分戏谑色彩的眼睛仿若黑夜中的太阳一般刺眼。 然而从那太阳中散发出的寒光吓得楚风情不自禁地战栗起来,那威严的压迫感使得楚风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就仿佛有一座山陡然压在了他的肩头,使得他的身体颤抖不休。 楚风想开口提醒颜青羽,但是话到了喉头却怎样也吐不出来——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咽喉,把所有的声音都彻底遏制回了腹中。 “嘁,你好歹也等会再用啊,这个时候就这么做根本骗不了为师的啦。”颜青羽却丝毫不曾察觉,只道是楚风有意骗她的,勉强笑着也不回头去看,只是看着楚风表演。 但是见楚风竟然没有丝毫准备结束这种无聊表演的意图,不由得上前几步,拍了拍楚风的肩道,有些不耐烦地道,“喂,有完没完啦!” 楚风见那人影竟然跟着颜青羽走来,心跳陡然加快,但是却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颤抖得越来越厉害,额头上豆大的冷汗不断渗出,衣衫更是被涔涔的冷汗彻底浸湿。 “哟,没看出来啊,演得不错嘛!” 颜青羽撇了撇嘴,刚想训斥楚风这样做很没意思,却在楚风的眼中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跟随在自己身后,仿佛就是自己的影子一般,寸步不离。 “怎么办啊——”颜青羽翕张着嘴唇,没敢出声。 但是楚风根本没法回答她,他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了,只是看着那人影,什么也不知道了。 颜青羽看楚风一直没说话就知道楚风怕是已经被那人影给控制住了,心下更觉惶恐,一抓乾坤壶,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便觉身上一沉,整个人都受到了无形的重压,压得她直接吐出一口鲜血,跪倒在了地上。 颜青羽还来不及行动,便见那模糊的身影已经从她的身旁走过,一把握住了战战兢兢不知所措的楚风的咽喉。 楚风顿时感觉呼吸也变得万分困难起来,只是看着那扼住了自己咽喉的虚影,不断地喘息着,任由冷汗在瞬间打湿了他的衣衫。 那一道虚影伸出了空闲的那只手,陡然搭在了跪倒在地的颜青羽的头颅之上,慢慢地握紧,眼神中的光芒充满了嘲讽,仿佛是在嘲笑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 颜青羽只觉一股力量握紧了自己的头颅,越勒越紧,越来越痛,头颅就仿佛是要炸裂了一般地难受,然而她却连丝毫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倏然,那虚影仿佛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陡然松开了紧握颜青羽头颅的手,扭头看了看头顶,而后带着楚风,便直接冲向了被挂在石塔之上的那具干尸。 “呕——” 颜青羽陡然失去了所有的压力,五脏六腑却翻江倒海了起来,她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却也干呕不止。 “轰隆隆——” 大地陡然开始震动,石塔剧烈地轰鸣了起来,发出的声响震耳欲聋。 远方,迅速地飞过一道长虹,眨眼之间便已到了跟前,赫然正是那座镇压了骨蛇的石碑。 第二十七章 乱局 楚风与那具干尸面面相对,只觉得自己的元神都变得不安起来。 “咔擦——” 一声轻响,那干尸陡然抬起了头来,一张干巴巴的面庞显得无比的狰狞,就连紧闭的双眼也陡然睁开。 那双眼之中只有一片虚无的白色,然而那白色,却充满了摄人心魄的力量。 楚风的意识陡然一片混沌,就仿佛有什么东西进入了自己的身体,强行侵夺了自己身体的主导权,将自己挤到了黑暗的角落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朦胧之中,楚风仿佛看到自己把什么物体从那干的尸体内拔了出来——而后虚影直接顺手便将他扔开,就仿佛是楚风已经失去了他的利用价值,再没有任何需要了一般。 “吼!” 那虚影仰天怒吼,山呼海啸一般的,在这片地下空间不断地回荡着,千万声重重叠叠,充满了力量。 石塔四周的大地陡然出现了一条条巨大的裂纹,疯狂地向着四周蔓延而开,无数的碎石四处飞溅。 颜青羽强忍着头颅的疼痛,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刚好看到楚风的身形从高空坠落而下,当下根本不敢怠慢,匆匆地冲上了天空,猛地接住了楚风。 “喂,醒醒!”颜青羽拍了拍一脸痴呆模样的楚风的脸,大声喊道。 她虽然也不知道那虚影到底对楚风做了什么,但是只怕也是扰乱了楚风的意识,使得楚风的意识一片混沌。 颜青羽打得越来越重,喊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楚风陡然一个激灵,猛地跃起,才发现自己已经落地。 “到底怎么啦?”颜青羽问道。 楚风摇了摇头,虽然意识有所恢复,但是却依然觉得与世界有些脱离——就仿佛他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一般,无论是视觉,还是听觉,都变得万分迟钝。 整个过程楚风的头脑都是一片空白,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记得自己似乎帮上方那具干尸把什么东西拔了出来。 颜青羽也没有再去为难楚风,那个局面换了她,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确保自己的意识不被侵入。 颜青羽知道现在也不能指望楚风做什么,但是她也有些慌乱地想要做些什么事情来挽回当前这极其不妙的处境,然而她又哪里能知晓到底要做什么事情? “轰隆隆——!” 石塔发出震耳的轰鸣,缓慢地向着大地之下沉没了下去,滚滚的烟尘冲向了天空,遮天蔽日。 而那具干尸此刻已经悬浮在了天空之中,与那道虚影重叠在了一起,逐渐地融合在了一起。 一道道耀眼的银色雷光缠绕在干尸的身周,不断地跃动着,使得那干瘪的肌肤开始重新胀了起来,就仿佛是一个干瘪的皮球重新注入了空气一般。 而原本灰色黯淡的肤色,也在迅速地干裂脱落,露出下面白嫩的肌肤来,就连杂乱的头发,也在慢慢地变得柔和,在风中飘荡。 “轰——!” 长鸣惊天,那一座石碑终于赶到了近前,一个个神秘的文字缭绕在石碑四周,一道道光彩交织着,向着那正在恢复生机的干尸身上落了下去。 那一道道光束就仿佛是专门克制那干尸的力量一般,方一照射到那干尸的身躯之上,便发出一声声“嗤嗤”的声响,继而一缕缕青烟滚滚而出。 那一具干尸新生的肌肤就仿佛是沸水一般不断地起伏着一个个水泡,而后不断地炸裂,一道道异样的光彩也不断地从那干尸的体内照射而出,将干尸刚刚重生而出的躯体撕裂得到处都是创口,触目惊心。 干尸发出了一声愤怒而痛苦的咆哮,身躯陡然一振,一个个新的文字竟然从他的体内不断地飞出,而后缭绕在他的身周,将一道道光芒照射在他的肌体之上。 无数数不清神秘的文字围绕着那一具干尸,五彩斑斓的光芒将那干尸照得颇为璀璨,就仿佛是五彩琉璃一般的。 然而这对于那一具干尸而言,却根本就是一种痛楚和折磨。 他的融合过程在无数字符的干扰之下,变得极其缓慢而艰难,甚至数次被逼迫着分离而开。 这让颜青羽的神色顿时一喜,心知如果这样的局面维持下去,也许真的还能见到一线生机也说不定! “吼!” 一声怒吼陡然从远方传来,一团遮蔽天日的巨大阴影降临在了大地之上,那一头硕大无朋的骨蛇陡然从远方而来,在大地之上滑行而过,将正在向着此地前进的一具具白骨碾压得粉碎。 颜青羽这才是亲眼见到那恐怖的骨蛇,顿时脸色吓得一片惨白,嘴唇也哆嗦了起来,这骨蛇——委实也太恐怖了一些! “吼——!” 骨蛇嘶吼,陡然如同巨龙一般跃入半空,巨大的身躯径直冲撞向了那悬浮在半空之中的石碑。 “轰!” 骨蛇的头颅与石碑碰撞,巨大的颅骨顿时被撞击得破裂而开,一块块碎骨向着四处飞溅,而后深深插入了大地之中! 颜青羽拉着楚风在这场碎骨的暴雨之中躲闪着,好不容易才躲过了碎骨的暴雨,再抬起头看时,便见到了那石碑已经被骨蛇轰然撞开。 随着石碑被撞击而开,那一个个文字也失去了立足的根本,开始向着那石碑飞了过去。 文字陡然离去,使得那干尸融合的过程终于无阻,又一次顺利展开。 石碑倒滑出一段距离,旋即戛然停止,继而便继续向着那干尸冲击了过去。 然而那巨大的骨蛇却将自己的身体盘起,将那干尸紧紧围绕在了中间,用自己的身躯阻挠了石碑前进的道路。 石碑不断地变化着轨迹,没有工夫去理会那骨蛇,然而骨蛇却也异常的灵活,无论石碑如何变化轨迹,那骨蛇都能拦阻住它的去路。 “该死!”颜青羽暗骂一声,这样下去,只怕根本就是死路一条,哪里来的一线生机。 “哗啦啦——” 陡然一阵风吹战旗的声响,一道展开的卷轴突然浮空而出,径直冲击向了那巨大的骨蛇。 颜青羽转头一看那卷轴来的方向,才发现楚风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眼眸中的茫然已经完全消失了。 “你放的?”颜青羽问道,她也一眼就看了出来这是在那入口之处白帝所留下的卷轴,那卷轴一直被楚风所收着。 楚风摇了摇头道:“它自己出来的。” 那卷轴一直被楚风放在怀里,也不曾料到会在此刻出现。 那卷轴散发着淡淡的白光,轻飘飘地飘向了那骨蛇,骨蛇顿时也如临大敌,深陷的眼窝中幽绿的磷火不断闪烁着,甚至隐隐有几分恐惧。 “勾……陈……!”那干尸的嗓子之中发出了一阵愤怒的咆哮,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干枯的手臂陡然握紧,一道雷光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中,继而便轰然落向了那一道卷轴。 卷轴依然轻飘飘地浮空,面对着那轰然击落而来的手臂粗的雷光,丝毫不为所动,一层夹杂墨色的紫金的光芒陡然出现在卷轴的前方,使得落下而来的雷光顿时被分散成了数百股细小的电光,散乱地落向了空间的各个角落,却并没有伤到那卷轴分毫。 颜青羽的神色骤然一变,那一刻,她感受到了白帝和那干尸所残留的两股气息之外的第三股和第四股气息,而且……她都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之感。 “真……武……!”干尸愤怒咆哮,充满了恼意。 那卷轴穿过了雷光,陡然贴在了那巨大骨蛇的身躯之上。 那骨蛇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嘶鸣,巨大的身躯就仿佛失去了动力一般,陡然向着大地坠落了下来。 “快跑!”颜青羽神色一变,他们此刻正在那骨蛇的正下方,再不抓紧时间逃跑,只怕便来不及了! 颜青羽一把想要抓过楚风的手,却发现楚风的手里却握着什么东西。 楚风也是在此时才终于反应了过来,想起了自己手里还握着从那干尸的身上拔下来的东西。 但是此刻二人哪还有心思去细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当即便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着更远的方向逃离了过去。 “轰!” 骨蛇轰然落地,使得大地震颤得愈发激烈,从骨蛇的身体四周,一股烟尘激荡而起,形成了一圈可怕的沙尘暴,向着四面八方席卷了过去。 “吼——!” 骨蛇嘶吼着,挣扎着还想要行动起来,然而那看似轻飘飘的卷轴却仿佛有着难以抵挡的力量一般,无论那骨蛇如何挣扎,都只不过是徒劳,除了卷起了更多的烟尘之外,没有任何的成果。 失去了骨蛇的保护,那干尸再一次暴露在了石碑的攻势之下,一个个文字闪烁,一道道光芒照耀,使得那干尸已经融合到一半的进程再一次受到了阻碍,。 “吼——!” 干尸咆哮,一道道雷光从身体各处向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就仿佛是万千银蛇乱舞,颇是绚丽。 万千银蛇贯彻天地,刹那之间便在干尸四周形成了一层雷电的屏障,阻挠着那一个个文字的力量继续照射到他的身上。 那干尸就像是拼了命一般的,雷光不断地轰落着,与那一个个文字交缠着,终于换来了片刻的宁静,给与了他融合的时间! 第二十八章 星落如雨 “完了。”逃出去了一段距离的楚风与颜青羽,仰头看着那正在不断融合的干尸,一脸的震惊。 “方才石碑不是还能阻止他吗!”楚风有些焦急地说道。 颜青羽摇了摇头道:“那干尸大概也是被逼急了,现在只怕功法运转……已经超出了他正常极限,需要付出相当惨痛的代价吧。” 一般而言,功法自主运转的时候都会有一个速度。 当战斗起来之后,为了适应激烈战斗时对真气的需求,功法运转速度就会被加快,从而在短时间内提供大量的真气,而这也会同时对修士的经脉造成负担。 修士一般能够自主控制功法运转速度,所以即便经脉肌体负担增加,也并无大碍,然而一旦功法运转受到了阻碍而失控,就会对修士自身造成反噬。 而当修士的战况糟糕的时候,为了扭转战局,他们就会一次次提升功法运转速度,使得负担直接对**造成损伤,直到完全超出了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以至于爆体而亡。 此刻颜青羽没有猜错的话,那干尸也是通过大幅度提升功法运转速度,拼着相当的决心也想要完成融合。 也真是个狠辣的人物。 必须要想个办法阻止他。 颜青羽狠狠咬了咬牙,才终于想起了在楚风的手里还有一件东西。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颜青羽扭过看,看着楚风道。 楚风愣了愣,旋即也反应了过来,迅速将手里握着的东西摊开。 那是一条两尺多长接近三尺的短木棍,棍身之上还有不曾斩除的枝桠和几片依然嫩绿的叶片。 颜青羽看着那木棍,神情微微有些呆滞,脑海中浮现过一丝极其模糊的念头,手不由自主地向着那木棍伸了过去。 颜青羽的手搭在了那木棍之上,顿时便感受到了一股暖流涌入了她的体内,使得她倍感亲切。 颜青羽眨了眨眼,还没有来得及多想,便听得“轰”一声巨响,整个空间都开始震颤了起来。 颜青羽和楚风陡然抬头,看向了高空之中。 在那一片片雷光的保护之下,那干尸却已经几乎完成了融合,身周的雷电一道比一道粗壮,一道比一道明亮,已经足以与那做石碑分庭抗礼,丝毫不见下风! 饶是颜青羽二人与那干尸相距甚远,此刻也已经可以感受到那每一道雷电闪烁着在空间之中所引起的可怖震荡,那蔓延到他们附近的气息纵是已经衰减得微不可感,但是却依然令人感觉到阵阵寒意,忍不住汗毛倒竖。 颜青羽的神情变得有些狰狞,猛地攥紧了那一根短木棍,如臂使指一般地一握,而后刷出一片青碧色光辉,径直向那干尸斩落了而去。 楚风目瞪口呆地看着颜青羽,完全不知道颜青羽怎么便轻易地驾驭起了这根短木棍,但是显然那短木棍在颜青羽的手里绝对比在他的手里更适合。 那干尸陡然转头,看向颜青羽的方向,冷哼了一声,手掌微微抬起,而后五指凌空一握,那向着干尸而去的一片青光便陡然破碎,连一丝一毫对抗的力气都没有。 颜青羽的额头不断地冒出冷汗,她可以感觉到一股森冷的杀意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杀意很冷,冷得她禁不住地寒颤了起来,哪怕不断有一股股温暖的热流不断地自短木棍涌入她的体内,也无法化解那森冷的杀意。 “哈……” 干尸发出一阵磔磔怪笑,根本就对颜青羽不屑一顾,专心地对付起那一个个文字而来。 万千道银蛇乱舞,与那字符一一相对应,针尖对麦芒一般互不相让,两者相互冲击所产生的一道道各色的涟漪,也在黑暗的天空中不断绽放扩散,宛若万千烟花同时怒放一般。 闪电的光芒越来越耀眼,而那一个个文字的光芒却在逐渐地变得黯淡,与那闪电的抗衡渐渐地从优势化为势均力敌,而后甚至开始处于劣势,被那狂乱的电光逼得四处逃窜,根本无法再正面与之对敌。 “就凭你们……”那干尸发出一阵阵阴冷的狂笑,脚下一片闪电铺开,宛如地毯一般随着他缓步向着那石碑迈进而移动着,使得那已经只剩下了头部还没有完全融合的干尸始终处于雷海的中央。 那干尸走得很慢,却走得很稳,稳得就仿佛踩着楚风和颜青羽的心跳一般,每一步落下,都使得楚风和颜青羽的心中都越来越闷,心跳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完了。 真的完了,连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楚风和颜青羽的眼眸中都带着几分绝望。 如果是正常的修士,也许无论对方修为如何,至少还可以豁出性命去奋力一搏。 但是现在,在天空中进行着的战斗却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所能理解的范畴。 他们冲上去,不过是送死而已——无论他们如何挣扎,都无法改变结局。 他们的力量太弱小了,太微不足道了。 “可恶。”颜青羽狠狠咬牙骂道。 楚风也一语不发,脑海里更没有什么别的念想。 那干尸终于缓步走到了石碑的跟前,正在慢慢与尸体头颅重合的虚影眼眸中满是冷冽与嘲讽。 “自作聪明的东西……”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泠然的冷意,而后他抬起头望了望天空,眼眸中一点精光闪过,尽是杀意。 他向着那一座石碑猛然探出了右手 “轰!” 他修长纤细的五指猛地扣住了那一座石碑。 楚风和颜青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能够将那么厚重的一尊石碑扣住,但是他们的确看到了,那个人的手确确实实扣住了石碑,每一根指头都陷入了石碑之中。 那一次撞击就足以让巨蛇骨骼破裂的石碑,在这个人跟前,就像是纸糊的一般。 “灭了你们的凭依,你们这些死鬼,还拿什么猖狂?”那人冷笑,“不要忘了,没有我,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那人右手手臂猛然发力,轰然巨响,那一座石碑刹那之间便四分五裂,碎裂成为无数的碎石,漫天崩落。 那一个个早已黯淡不堪的符文顿时慌乱了起来,表现得万分癫狂,再没有了一丁一点的章法,在那人身周一道道闪电的轰击之下,愈发惨淡。 “除了我,你们还指望这里有第二具可以容纳你们的躯体吗?”那人冷声道,“臣服于我,我将创造这个时代的奇迹!或者,灰飞烟灭,道则永消!” 那人声音陡然提高,电光愈发明亮,那一个个文字彻底失去了光彩。 楚风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他看着那一个个文字,神色愈发黯然。 那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但是现在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楚风的眼眸里一片晦暗,但是陡然,一束亮光在楚风的眼眸之中闪耀而起。 那不是楚风眼中散发出的光芒,那是来自于视野之中的一道光芒。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一道道光芒接连亮起,无数道光芒亮起,在黑暗的天空中划出一道道痕迹,如漫天陨落的星辰,向着楚风陨落了下来。 楚风也目瞪口呆地看着一道道陨落的星辰,铺天盖地地向他而来,接触到他的肌肤,而后在刹那之间便融入了他的体内,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就好像那一道道光彩都是虚幻的一般。 只不过刹那之间,千百道星光消融在了楚风的体内,那人身周再没有一个文字。 那人也陡然一怔,旋即发出了一声饶有兴味的“咦”,似乎对这个局面颇有些兴趣。 他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开始融合自己的头颅。 但是他旋即便意识到了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因为另外一具干尸倏然站立了起来,退后了一步,出现在了颜青羽的身边。 “借我一用。” 那具干尸没有张嘴,却响起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干尸伸手,握住了颜青羽手中的短木棍,而后一株苍翠茂盛的古树虚影浮现在了干尸的身后,轻轻摇曳着。 第二十九章 苍天魂引 “哎……” 幽幽一声叹息,回环在了平原之上。 这一声叹息,充满了悲凉,唤醒了每个人脑海里,最为痛楚的过往,刺痛了心灵;但是这一声叹息也充满了温暖,就像是在最难过的时候,母亲把你搂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你的头。 痛楚与温暖的交错,却使得两个少年人,都抑制不了自己内心的情绪,眼眶莫名地有些湿润。 那具干尸的衣袂轻轻地飘荡着,那厚厚的灰尘也在风中抖落干净,露出了它原本的色彩,一袭白衣如雪。 白衣干尸缓慢地向前踏出了一步,脚下一片白光如涟漪扩散。 一点嫩绿陡然从大地的缝隙之中出现,而后迅速地茁壮成长,变成了一株兰草。 而后那绿色也宛若涟漪一般扩散了开来,随着那一圈白光的涟漪迅速地蔓延着,眨眼之间,之前还满目疮痍的大地,已经变成了一片苍茫的草原,生长满了各种古怪的花草,都是楚风和颜青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白衣干尸俯身,空闲的左手微微颤抖,随意地捻了一片青草叶在手中,而后抬起头,看向了天空中停止了融合的虚影。 白衣干尸举起了那一片青草叶,那是如剑一般叶缘锋利的青草叶,随着它左臂轻轻挥动着,那小草便在虚空之中斩出了一道裂痕,封绝天地。 那干尸冷哼一声,手指凌空一点,点在了那道虚空裂痕之上,便在瞬间锁住了那道裂痕,使得裂痕不再扩散。 白衣干尸沉默着向前迈出了一步,一步,便出现在了那虚影的跟前。 白衣干尸与虚影相对短暂地沉默了片刻,而后几乎是同时,相向出手! 一阵阵雷鸣响彻天地,青光与雷光不断夹杂,使得那大地也被映照得一片斑驳色彩。 然而除了震耳欲聋的轰鸣,楚风和颜青羽只看到男人与骷髅不断做出各自的动作,每一个动作都有些僵硬而滑稽,却又万分地认真,仿佛是在表演一幕哑剧一般。 “什么都没有啊……”楚风看到这白衣干尸站了起来就知道事情又有了转机,自己和颜青羽也许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死去。 但是这一看却只看到双方凌空虚点虚握,既没有什么神奇的化形,也没有激荡的真气,连一点威压都没有表现出来,不由得有些愕然。 颜青羽却摇了摇头,咬牙道:“我们修为太低……根本看不到他们出手,他们每一招出手的速度和化解的速度早超过了我们的感知极限……就连我们看到的他们的动作也只是无数次出手之中刚好能组合成一个连贯动作的感知碎片拼凑成的……他们只怕是那些数千年才能一出的第十阶的大帝……” 楚风悚然一惊,第十阶? 难道不是九阶就是修士的极限了吗? 但是看着眼前这两个人,楚风实在没有勇气去否认那般强大的存在,他不得不相信也许世上真的还有第十阶的修士,他们的修为早已到了一个震惊天地的地步…… 虚影与白衣干尸的交手进行了极其漫长的时间,却依然不曾分出胜负来。 本该是让人担忧生死的局面,然而这般的胶着,却也让颜青羽渐渐地不耐烦了起来。 她讨厌这般一点都不干脆的局面,她更喜欢干净利落的战斗,这般纠缠,究竟有什么意思? “什么时候才能打完啊……”颜青羽打了个呵欠道。 楚风摇了摇头,忽然感觉到了大地在颤动。 颜青羽的话也戛然而止,她看了看楚风,脸上有些震惊,因为这个时候如果再发生什么变化的话,对于他们来说其实是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 “轰——”远方陡然传来一阵阵怒潮的声响,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不断地靠近。 楚风颜青羽二人面面相觑着,齐齐吞了口唾沫,才同时转头看向了远方。 远方一条横贯大地的鲜红线条迅速地靠近着,继而一波浪头怒吼而出,那是一片鲜血的海洋,正在向着此地滚滚而来! “那是……”楚风忐忑万分。 “血河的血!”颜青羽的神色也充满了惊慌,继而才强作镇定道,“没事,那应该是白帝前辈的援军……” 虽然这么说,但是即便是她心里也没有任何的底,除了听天由命之外,也别无他法。 茫茫血海无边无际,横扫而来,只不过是在呼吸之间,便横扫过整片荒野,数不尽的白骨都被那血海彻底吞没,不见了踪影。 面对着那血海,楚风和颜青羽也是一般的无能为力,毕竟那早已超出了他们所能理解的范围。 在这场争斗之中,他们注定了只能作为一个看客,只能寄希望于血海不会误伤到自己了。 其实说是误伤,大概也是给自己找寻一些面子的说法,如果对方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将自己当做蝼蚁一般的存在,也自然就不存在什么误伤不误伤的问题吧。 血海似乎被没有停止的意思,继续在大地上肆虐蔓延,倾覆的血河使得大地已经成为了一片血海,血花在血海之上翻卷而起,发出阵阵涛声。 “你连最后一线活下去的希望都不要了么?”虚影连连冷笑了起来,“温瑞啊,你这样的天才……” “无须多言。”回应虚影的只是出奇的平淡,白衣干尸左手缓缓抬起,迅速地捻了几个指诀,大地之上的血海陡然怒吼着冲向了天空。 “我以前也认识一个修炼血诀的,不过你跟他比起来,还差得太多了。”虚影磔磔怪笑。 滔滔血海凝聚成了一匹鲜红的丝绢,翻卷着,轻轻地飘扬在了白衣干尸的身周,而后不断地涌入了白衣干尸的身体之中,使得它的肌肤毛发也在顷刻之间重新焕发了生机。 “我非其敌手。”那温和沉厚的声音忽然回响在楚风的脑海之中,楚风一个激灵看向颜青羽,只见颜青羽也用一种极为惊讶的神色看着他,显然她也听到了那个声音。 说是声音也许不合适,因为那是一股意识,以精神的力量灌输到脑海中的意识,与传音入密之法有着天壤之别。 用意识传递的信息,不会被语言所阻碍,即便说着完全不同的语言,意识都能毫无阻碍地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得清清楚楚。 “我真身已死数千年,不过一缕残魂,一身精血,一具骷髅。”那意识中满是感伤与悲怆,“此獠虽然也屡受重创,又有前辈协助镇压,然而肉身已成,我难再敌。以此残魂为引,燃烧精血,可以将其镇压,只是难以支撑到大劫开启那日……” 话音刚落,只见那白衣干尸猛然将手中短棍往大地之中一插,短棍入地又参天而起,枝节蔓藤四处横飞,将那虚影死死缠绕住,而那虚影却丝毫不做抵抗,只是任由短棍枝节缠绕,仿佛是束手待毙一般。 “你便能镇压我,又能镇压多少年?”虚影冷笑,“那些老东西不肯做此牺牲,却要你来,你又甘心吗?” “总要有人牺牲,又何妨牺牲我一人?” 白衣干尸衣袂翻飞,双手缓慢地掐了一个诀印,背后倏然浮现出一双犹如红色琉璃的双眼,继而一只巨大的白兔法相也显化而出。 虽然这法相只是一只白兔,但是却带着一股顶天立地,傲然千古的气魄,就像是那孤峰顶上的一人,站在烈风之中一般的傲然。 随着白衣干尸诀印已成,右手凌空翻飞,一缕缕鲜血随着他的手指飞舞而在虚空之中化为一个个古老的文字,每一个文字写出,都使得刚刚才恢复了一些生机的白衣干尸又干瘪了下去几分,就仿佛那每一个字都很吃力一般。 那之前无边无际的血海,最终也不过写了十余个血字,便彻底耗尽了,白衣干尸的皮肉里再没有了一点的生机,甚至比原来还要干枯。 “哈,没关系,这些年我刚好可以想一想怎么化解你的法术,也刚好可以避过很多麻烦。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是一个生错了时代的天才。”虚影满不在乎地说道,好像被重新镇压也正是他所渴望的一般。 那虚影说着看向了楚风,那眼神顿时震慑得楚风仓皇后退数步才艰难地站立住。 “小子,你就代为替我保管吧……哈哈哈,我真想看看那些老东西想杀了你又舍不得杀你时的神情……” 虚影猖獗地大笑了起来,笑得极其肆无忌惮,就宛如疯了一般。 “苍天魂引。” 简短的四个字,却透发出无比沉重的威压,白衣干尸双手陡然合拢,一团团惨白的火焰将那白衣干尸包裹住,不过一刹那,白衣干尸便在那苍白色的火焰中消散了,再不见了影迹。 楚风和颜青羽眼眶中蓦然之间莫名地涌出泪水来,一股无法抵挡的哀戚与苍凉笼罩住了他们。 黑暗的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阵悠远的钟声和梵唱,洁白中沾染着一缕缕淡红色血丝的不知名花朵宛如瓢泼大雨倾泻而下,纷纷扬扬,无穷无尽。 “好美啊……”颜青羽伸手去接那花瓣,但是那花瓣却穿手而过,掉落在地,摔落为一点点微弱的光芒,漂浮而起,犹如夏夜里无尽的萤火虫一般。 那古树再也抵挡不住虚影,一条条藤蔓陡然断裂,使得它陡然化为原本的短木棍,划出一道绿光,向颜青羽扑来。 颜青羽见那绿光扑来,还来不及躲闪,便觉眉心一痛,绿光已经不见了踪迹。 “可敬的对手,只是终究愚不可及,成为他人算计的牺牲品。” 虚影的意识也传达到了二人的脑海,他坦然地面对着白衣干尸最后的挣扎,并没有做出太多举动,身形飘落在了骨蛇的身上,将巨大的骨蛇也拍入了大地之中,他自己也平静地顺着骨蛇砸出的坑穴,缓缓地走了进去。 漫天的光泽立即补上了大地的缺口,四周顿时便重归平静。 什么都没有留下,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第三十章 南柯 “轰——!” 楚风还在和颜青羽面面相觑,整片空间开始剧烈地震颤了起来,想来是承受不起刚才的激烈战斗,终于开始崩溃! 大地开始崩塌,头顶黑暗的天空出现了一条条巨大的裂纹,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洪水自四面八方怒吼咆哮从裂纹之中倒灌而入,顷刻之间便把这片空间变为一片汪洋泽国。 “这在水下!”颜青羽大喊一声,一脸的晦气恼火,“快上去,水下水压大得很,撑不久只怕就要被压死了!” 颜青羽根本就不等那洪水灌满白帝陵,就拽着楚风腾空而起,直接冲向了灌水的裂口。 才一与冲击而入的洪水冲撞在一起,那巨大的水压便直接压得颜青羽脸色一阵惨白,使得颜青羽不得不暗骂白帝修个白帝陵不知道到底修在多深的水底! 颜青羽急忙运气分水,用真气贴住体表,强行将水压用真气卸去。 楚风也有样学样,运转真气,将身周的水排开,跟随在颜青羽身后,开始向上方游动而去。 楚风游得很笨拙,驾驭真气的熟练度远远不及颜青羽,修为更是不如,根本就没有撑上太久,真气就消耗殆尽,沉重的水压压得楚风脸色涨得一片青紫。 颜青羽也知晓楚风难以承受这般的水压,便将自己的真气顺势蔓延,将楚风也囊括了进去,才带着楚风向上方浮动。 楚风这才终于喘过了一口气。 颜青羽拖曳着楚风游了约摸有十几里,连颜青羽都觉得有些疲乏了,然而向上望去却依然只见到一片黑暗,看不到一点亮光,似乎这水有无穷深一般。 颜青羽叹了口气,看着楚风道:“哎呀,难不成,我们要淹死在这里了?” 楚风愣了片刻,才有些迟疑地道:“应该不会吧?” 颜青羽一边浮动着,一边笑了起来,以她的修为,自己这样游下去,二三十里还勉强能够承受,但是还要保护着楚风,就显得有些艰难了。 她最多也不过能再多撑三四里,更多……就真的会因为真气耗竭而被水压活活压成肉饼而死。 这些担忧她也没有说出来,反正说出来也不会改变什么。 颜青羽笑了笑,继续向上浮动,又浮动出四五里水程,眼中陡然见到了照入水中的光线。 虽然那光线极其微弱,但是颜青羽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和楚风算是逃过了一劫了。 颜青羽一松气,勉强支撑着的真气罩顿时散去,咸湿的海水顿时便将楚风和颜青羽二人彻底打湿,颜青羽整个人也向着海下沉落了下去。 楚风知道是颜青羽一路携带着自己太过疲惫,这一路他休息了许久,真气有所恢复,当下也不再犹豫,拉着颜青羽,便向上浮了上去。 不过片刻,二人便游到了水面上。 楚风浮出水面,紧接着连抱带拖也把疲惫不堪的颜青羽拖出了水面。 颜青羽甩了甩长发,才有气无力地嘀咕道:“终于出来啦……” 二人环顾左右,却发现他们似乎位于大海之中,茫然一片,烟波浩渺。 粼粼波光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些耀眼,晃得楚风别过头去。 在距离二人约摸两三里外,有一座苍翠的小岛,孤零零地浮在海面之上。 二人此时已经筋疲力尽,再这般漂在海里只怕也无法保证安全,当下趁着还有一口气憋在胸口,抓紧了时间向那小岛游了过去。 二人挣扎着爬上了小岛,躺在岸边长出一口气,连衣服都懒得烘干,就并肩躺在草地上,看着蔚蓝色的天空,尽情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享受着在空气间弥漫的咸湿的大海的气息。 “乖徒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颜青羽虽然虚弱,但是却也笑眯眯地道,似乎开始幻想什么了。 楚风应声虫一般地连连“嗯”了几声,颜青羽一撇嘴嘟囔道:“真敷衍。” 说着,颜青羽坐起身来,托着腮道,“我们现在在哪呢……” 楚风扭过头去看着颜青羽,只见被水泡湿的衣物紧紧贴着颜青羽的身体,勾勒出一副曼妙的曲线,白色薄纱经过浸泡更是变得透明,使得颜青羽的肌肤也依稀可见。 楚风脸不由得一红,僵硬地别过头去,才道:“我哪里知道……” 颜青羽听楚风声音有些古怪,转过头来看楚风,见楚风两腮通红,奇怪道:“你脸红什么……” 颜青羽忽然意识到楚风似乎目光在躲避着什么,当即低下头一看,脸也不由一红,嗔怒着在楚风后脑勺上就是一记爆栗,啐道:“呸,下流胚子。” 楚风急忙转过头来,连着摆手想要解释什么,只是颜青羽的衣衫刚好映入眼帘,顿时使得楚风一怔,连为自己辩解都快忘了,只是痴痴愣愣地看着颜青羽。 颜青羽顿时大怒,直接一巴掌打在楚风脸上,这才把楚风打得醒悟过来,急忙扭过头,捂着脸,再不去看。 “你跟归万里一个德行,下三滥。”颜青羽一边碎碎骂着一边运气蒸干自己衣物,本来还想从乾坤壶里再取一件出来加上,但是拍了拍以往挂着乾坤壶的腰,才发现腰间空空荡荡的,只怕是在逃离白帝陵的时候乾坤壶被水给卷走了,当时逃得匆忙,根本没有来得及注意。 想到乾坤壶丢失肯定又少不了要被训斥一番,颜青羽更是气恼,回手拧住楚风耳朵恶狠狠道:“以后再敢乱看,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楚风哪里敢跟颜青羽作对,连连讨饶。 颜青羽说了一阵,气消了,又眉开眼笑起来,道:“休息一会我们就离开这里,找个人打听打听……” “要打听什么,不妨问老夫吧?”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楚风跟颜青羽一愣,只觉脚下的岛又颤抖起来,不断地升高。 楚风和颜青羽两个顿时傻了眼,想要逃离,只是刚刚才从白帝陵里逃出,此刻筋疲力尽,腿都软了,又往哪里逃? “哗啦”一阵水响,岛边猛然翻滚起巨浪,一个表面布满了细密黑色鳞片的乌黑光滑球体从那巨浪之中探了出来。 那个球体下方还有一条一般布满了细密黑色鳞片的柱状物体,连接到了他们身下的岛上。 那球体微微晃了晃,将如瀑布一般从顶部倾泻而下的水流甩得干干净净,才扭转过一个角度,一双温和的眼睛看向了二人。 二人愣了愣,再细细一看,只见那巨大的脑袋竟然是个乌龟的脑袋。 那巨大的乌龟开口道:“你们想要打听什么,只管打听便是了。” 颜青羽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知道自己和楚风现在看起来倒是完好无缺,但是内伤未愈,体力又消耗地差不多,跑也跑不掉,而这巨大的乌龟也看似无害,索性笑嘻嘻地道:“老前辈,这里是哪里呀?” “这里啊,妖界东方,无尽海。”老龟慢慢吞吞地道,眯起了眼睛。 楚风与颜青羽面面相觑,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被确认了之后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他们竟然直接从鬼国掉落到了妖界,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一些。 那老龟晃了晃头颅,才打着呵欠道:“小友,可以告知我现在是何年何月了吗?” 颜青羽愣了愣,心想这老龟大概是在此闭关修炼过去了些时日,便笑道:“那前辈您说一年作为参考吧?” 老龟眯起了眼睛,仔细地想了想道:“我在这里的那一年,没记错的话……你们更熟悉哪一界的事务?” “人界啦。”颜青羽瞪了一眼楚风,那意思是你给我争气一点。 “人间的话……那一年最大的事情是傲剑洞天内乱。”老龟很肯定地道。 “傲剑洞天内乱?”楚风愣了愣,他确实不曾听闻过此事。 “举个人物吧前辈。”颜青羽笑眯眯地道,顺手狠狠掐了楚风一把。 “……”老龟看了看二人,突然大笑了起来,道,“算啦算啦,看你们也不清楚,我去找老朋友问问吧,你们要老夫顺路捎你们一程么?” 楚风一惊,道:“那多谢前辈了,我们想要回……” 颜青羽当即打断了楚风的话道:“前辈,我们想要回人间,请问前辈该怎么行动啊?” 老龟也丝毫不介意地道:“明白了,我送你们去最近的瑞兔城,那里有前往人间的空间裂缝。” 说着,老龟将自己的头一抬,整座岛都彻底从湖中拔了起来,两人这才发现,这哪里是一座岛,这分明是那老龟的身体,只是经久不动,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那许多砂石土壤,又长出花草树木,栖息了飞鸟,看起来却是一座岛了。 老龟腾空而起,腾云驾雾,风驰电掣之间竟然便已经到了一座城市上空。 “我便送你们到这里了,你们好自为之。”老龟说着,身形忽然一化,变成了一个黑袍干瘦老者,大袖一挥将二人托起,继而只听耳畔风声呼啸,一眨眼,二人便已经站在了城门之前数里远的地方,而老龟早已不知去向。 “妖界通往人界的入口便在此处,后会有期了,两位小友。希望下次再见,就是老朋友了。” 老龟的声音从九天之上而来,虚无缥缈,却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三十一章 瑞兔城 这是一座看起来有些年份的城市,古老的城墙上满是历史的风霜所留下的斑驳的痕迹。 在城门上,写着三个古老的妖族文字,颜青羽一个也不认识,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哪里。 “瑞兔城。”楚风指着那三个古老的文字,教育颜青羽道。 颜青羽黑着脸,咬牙切齿道:“你长本事了是吧?” 楚风讷讷地笑了笑,看了看在城门口出入的熙熙攘攘的人群,看起来大多数都与人族无异,只有少数人出于有意或者无奈才露出了自己妖族真身的一部分特征。 “这里……看起来也很繁华啊……”楚风轻声嘀咕了起来。 “不然呢?”颜青羽颇有些恼意地挑了挑眉,道。 “我一直以为妖界会是一片荒芜呢……”楚风环顾着四周嘟囔道。 在他的印象中,六界之中仙界和人界才有生气,而其他的四界都该是一片荒凉肃杀,毫无秩序可言。 颜青羽没好气地瞪了楚风一眼,她当然知晓楚风在想什么,道:“你没到鬼国的时候还不是这么想鬼国的。” 楚风尴尬地笑了笑,挠了挠头,自己的确对妖界的确有先入为主的印象。 这当然都是小时候听那些乡野之间的奇闻怪谈,什么妖物鬼物魔物害人之类的传说所留下的深刻印象,而这些年幼时的印象,却是最难以抹去的。 “找人问问该去哪里吧。”颜青羽恼火地说道。 ******************************************************************************************* “通往人间的入口?”一个过路的青年人被颜青羽所问住,神情有些呆滞地看着颜青羽,“通往人间的入口现在早已经偏移到万妖宫两海宗宗门山下去了,在瑞兔城那都是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谁告诉你的消息啊,故意坑人不是?” 楚风跟颜青羽面面相觑,一起叹了口气,这个老龟啊,一觉到底睡了多少年了…… “那个,请问大哥万妖宫宗门怎么走啊……”颜青羽继续厚着脸皮问道。 “万妖宫宗门你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那青年也是哭笑不得,一脸的无奈,根本无法想象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乡下人,连万妖宫的两海宗宗门在哪里都不知晓。 那青年指向了远处的一座突兀的山峰,道:“从这到那座山峰,而后再往西边走,两百多里的距离,就可以看到两海宗的宗门了。” “噢,多谢多谢……”颜青羽连连作揖告谢。 那青年也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便径直离去了。 “再让我看到那老家伙,我非得一脚踹死他不可。”颜青羽咬牙切齿道。 “那个……前辈也是好心好意……”楚风讷讷插嘴道。 颜青羽一瞪楚风,楚风顿时便将剩下的话尽数吞回了腹中。 “走,出发。”颜青羽长出了一口气,拉起了楚风,刚刚想要按照青年所说的方向前进,突然腹中传来了一阵饥饿的咆哮,让颜青羽的脸顿时一红。 “算了,先进城找个地方吃饭吧。”颜青羽恼火地嘀咕道,也不知道劳累了多久了,她也实在是有些饥饿了。 楚风也觉得有些腹饥难耐,便也跟在了颜青羽的身后,进入了瑞兔城中。 瑞兔城里人流颇多,到处都是喧嚣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各式的店铺也开满了街道,与楚风在人间的所见却没有任何的差异。 颜青羽见楚风那惊讶的神色又知道楚风开始想些什么了,顿时有些气恼地拧了拧楚风的耳朵,气呼呼的,一声不吭。 楚风有些吃瘪,却也不敢与颜青羽争执,只能默默地低头走着。 “就这家吧。”颜青羽突然驻足,楚风顺着颜青羽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一间生意颇是兴隆的酒馆。 颜青羽和楚风才一进入酒馆,顿时便有小二上来迎客,将颜青羽和楚风引到靠窗的一张空桌旁,麻利地放好了碗筷,才满是殷勤地笑道:“二位想要点些什么?” “你们店里的招牌菜,都上一份吧。”颜青羽一边舒展着筋骨,一边说道,“最好是那些材料珍稀的,有助于修行的。” “哈哈,客观您说笑了,小店哪有那些珍宝。”小二尴尬地笑道。 “那便招牌菜吧,做得好的,都只管上便是了。”颜青羽笑眯眯地道,“本姑娘也不差钱。” “那好嘞,您稍候。”小二干脆地应了一声,便迅速地退了下去。 不复多时,二人的桌上便已经摆满了丰盛的菜肴,每一道都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你喝酒不喝?”颜青羽给自己斟满了一盏酒,才笑眯眯地看着楚风道。 楚风顿时将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使得颜青羽撇了撇嘴,有些索然无味。 “吃!”颜青羽拿起了筷子,眼眸中光芒闪过,顿时便风卷残云一般,快速地收割起那一盘盘佳肴来。 楚风虽然吃得斯文慢了许多,但是菜品却极多,最终也吃得有些撑得不行。 “做得还行吧?”颜青羽漫不经心地转着筷子,笑着问道。 楚风摇了摇头道:“这道菜,火用大了,皮已经开始焦了,内里却还没有断生……这一道,勾的酱汁太重了一些,掩盖了它自身的味道……” “哟,听着你这口气,行家呀?”颜青羽瞪大了眼睛打断了楚风的话。 楚风挠了挠头,道:“我也会一些。” “那留你在这里给他们做菜还债吧?”颜青羽眨了眨眼睛。 楚风一愣,有些没有明白颜青羽的意思,想了许久,才终于缓过神来,道:“你没钱啊?” 颜青羽淡定地点了点头。 楚风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你怎么不早说?” “怪我咯?”颜青羽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楚风有些艰难地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楚风问道。 “当然是跑路咯。”颜青羽笑容愈发灿烂。 “啊?”楚风一怔。 “我数一二三,我们破窗而走。”颜青羽笑了笑,“一……二……三……” 颜青羽话音刚落,一把拉起楚风,直接跃起,破窗而出,落在了地上。 “快跑!”颜青羽紧紧拽着楚风,撒开了腿开始跑。 “干嘛不飞……”楚风一边跟着颜青羽在人群之中艰难地奔逃,一边气喘吁吁问道。 “飞你个头,飞那么招摇,生怕别人找不到我们是不是?”颜青羽恨铁不成钢地训斥着,快速钻入了人群之中。 “让开让开!”颜青羽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回头望去,只见得几个人影也从那酒楼之中跃出,向着自己二人快速追了过来。 “一顿饭而已,至于吗!”颜青羽高声喊着,充满了恼恨。 “那是……辛苦钱……”楚风气喘吁吁道,他小时候去父亲的酒楼,也没少见过吃霸王餐的,因此也仗义执言。 “你站哪边的你!”颜青羽愈发恼恨,“你那么正直就留下来给他们赔偿吧!” “又不是我干……” “你吃没吃!”颜青羽骂道。 “……”楚风发现颜青羽说得的确有些道理,自己不仅吃了,吃得也似乎不少。 颜青羽拖着楚风在人群之中左右晃动着,虽然她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好了逃跑路线,但是一是人多,二是楚风也是拖累,使得她逃跑的速度远远不如想象之中的快,被那几个酒楼的人越追越近。 “啊呀!”颜青羽叫喊一声,见到前方已是城门,顿时万分欣喜,然而不料却又有几个人陡然从两侧包夹而来,堵在了颜青羽的身前,逼得颜青羽和楚风停了下来。 颜青羽转身想逃,但是后面的追兵却也已经赶了上来,前后包围将颜青羽和楚风堵在了最中心。 周围的行人也都纷纷散开,不愿卷入这风波之中。 “两位小友,吃了饭就这么急着离开,有些不好吧?”一个青年人微微笑着,向前迈出了一步,微微拱手道。 颜青羽撇了撇嘴道:“那我们没钱,也没有什么办法吧?” “没钱可以拿什么值钱的东西抵押吧?”那青年脸色依然不改,道。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们也没有。”颜青羽眨了眨眼,耸肩道,一副天真无辜模样。 青年愣了愣,旋即大笑了起来道:“那至少……也要付出一些代价吧?” “比如?”颜青羽试探着问道。 “比如……”那青年男子也一愣,要比如什么? 剁手跺脚?修士到了一定境界也可以再生出来的,没有太大意义。 杀了他们?一顿饭而已,还不至于到要闹出人命的地步吧。 青年男子想了想,也觉得有些头疼,扶额道:“算了,就留条手臂就好了。以后能不能长回来,就看你们自己了。” “喂,过分了吧。”颜青羽皱着眉头道,“一条手那么珍贵……” “那你拿点别的办法?”青年问道。 “我这里还有件东西,你看看。”颜青羽说着,手中多出了一根带着绿叶和枝桠的短木棍,“你看看这个东西值不值?” 那青年微微一怔,还来不及反应,颜青羽手中短木棍顿时便刷出一片青光,那青光虽然柔和却也无法抵挡,顿时将围住颜青羽的几人彻底震开,颜青羽拉着楚风,趁机便逃窜了出去。 “追!”青光消散,酒楼的几个伙计还想要追,却被青年陡然喊住。 “你们尾随着他们,不要被他们发现,尽量保护他们的安全,我回去一趟,有要事要禀报老太爷。” 那青年皱起了眉头,一脸的凝重。 第三十二章 匹夫怀璧 瑞兔城外树林中。 颜青羽和楚风气喘吁吁地靠着一块大石,不时地看向身后。 “甩掉了吧?”颜青羽说道。 楚风看了看身后无人,摇了摇头。 颜青羽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道:“搞什么嘛,一顿饭而已,还要追?” 楚风嘟囔道:“不追那不是以后人人都敢去吃霸王餐了?” “诶,看不出来你还懂这些嘛!”颜青羽捏了捏粉拳,笑道。 楚风心想自己小时候就酒楼长大的,哪能不懂这些。 “这下恐怕会有更大的麻烦了。”颜青羽叹了口气道。 楚风一怔,只见颜青羽晃了晃手里的短木棍道:“这东西肯定是个超级宝贝,刚才我没办法露出来了,如果被人认出来了,就麻烦了。” “那……”楚风闻言,也顿时一怔。 “只希望没人能认出来。”颜青羽叹息了一声道,“说起来那些跟星光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那些文字。”楚风说道,他已经检查过自己的经脉了,没有任何的异样,只是数不清到底多少个文字在他的经脉里按照各自不同的轨迹运转着。 虽然那些文字光芒都已经黯淡不堪,但是却依然可以辨认出那便是石碑之上的文字。 “那也是了不起的东西。”颜青羽说道,“虽然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用,但是肯定对你有好处的。” 颜青羽的气息也喘匀了,站起了身,道:“现在我们最好先藏起来……” “藏,往哪藏?”一个有些稚嫩的男童声音陡然在林间响起,带着几分不屑和嘲讽。 颜青羽神情陡然一变,拉着楚风急速向旁侧一闪,一道褐色的光芒陡然斩落在他们之前藏身的大石之上,将那块大石径直劈裂而开,化为无数的碎石飞溅。 颜青羽身周一道道青光缭绕,将那飞溅的石块一一击碎,而后猛地挡在了楚风的身前,握紧了手中的木棍,看向了前方的一棵古树。 古树上站着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模样的男童,一身褐色衣衫,神情冷峻,眼眸中满是狠戾之色,满是挑衅地看着二人。 “修为不差啊。”那男童微微一笑,道,“不试试逃跑了吗?” 颜青羽深吸了一口气,她知晓那个男童的修为还在自己之上,只怕是六阶的境界,她自己一个人还能试着逃跑,但是还要带上楚风的话,根本逃跑无望。 颜青羽保持着沉默,与那男童对视着。 “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我可以放你们离开。”男童轻笑道,目光有些狠戾。 颜青羽沉默着,她打不过男童,如果用手里的木棍可以换平安的话……那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毕竟这木棍本来就是意料之外的东西,即便失去也没有什么。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有些不愿意答允这个条件。 她看着男童,一语不发。 “本公子没有太好的耐心,所以你们最好尽快……”男童磔磔怪笑道,“不然本公子就要……” “就要如何?”一个男声陡然响起,一个男子倏然走来。 这是一个**着精壮上身的男子。 这个男子面目清秀,约摸二十来岁年纪,浓密的黑发遮住了左眼,只露出一只红色的右眼,挺拔而颀长的身材更是显得英武不凡。 “这里是无尽海瑞兔城,不是你瀚海大雪山,你在这里是不是太放肆了一些?”那青年声音微冷,挡在了颜青羽和楚风的身前。 “虽然不知道你们从何得来的,但是既然能得到此物,那便是得到了我族先祖之认可,我族必会奉你们为上宾,请随我族人离开,他便交给我处理就好了。” 男子看着男童,平静地说道。 男子说着话的工夫,几个楚风颜青羽之前见过的酒楼的人纷纷钻了出来,道:“二位上宾请随我等离开此地。” “姓温的,温瑞都死了,你们一族更是连祖地都失守,逃到这里来,还以为自己是当年的帝族么想要耍威风?”那男童冷笑连连。 颜青羽和楚风一听此言,才知道原来这些人是白帝当年所迁走的那些青年的后人,当下不再犹豫,便跟着那些酒楼的人匆匆逃离而去。 男童方想要动,那男子已经冷声道:“鸩羽,你以为我会放你离开吗?” “你们一族不就是废物么,趁什么英雄!”鸩羽嘿然冷笑。 男人嘴角微微一抽,显然是被鸩羽的话所激怒,左手缓缓抬起,与右手凌空一结印,才道:“那你便下黄泉去看看我的族人是否真的有那么不堪吧!” 说着,身形一闪,竟然已经欺身到了鸩羽的面前,双手结印一退,只见空间之中忽然出现一道深红色裂缝。 鸩羽面色一变,躲闪不及,那一条裂缝之中陡然探出了一头异常畸形的怪兽,如虎豹一般,径直从鸩羽身上撕下了一大片淋漓的血肉。 鸩羽吃痛,倒吸一口凉气,冷笑道:“你就这么一点本事么!” 鸩羽双臂一振,只听得“唰唰”的声音宛如暴雨一般,漫天的褐色飞羽密密麻麻地向那男人攻击而去! 男子微微蹙眉,手中握紧了一根漆黑战矛,战矛抖动,一道玄光如蛟龙怒吼,顿时便将男子身前所有羽剑尽数清空,只有身周的大树土地之上落满了羽剑。 男子纠缠住了鸩羽,鸩羽也不见得有多么慌忙,见那男子拿出了战矛,颇是不屑地嘲讽道:“温酒,你们一族就你一个人了么,你们的老头子呢,死了么?” 温酒微微挑眉,默不作声,只是脚下一顿,整个人也陡然成为一道捉摸不定的魅影,将战矛一挺,径直刺向了鸩羽。 鸩羽冷笑一声,手中也握住了一口造型犹如羽毛一般的褐色长剑,划出一道弧线,与温酒刺来的一枪交相碰撞,撞出万点火星,四处散落。 温酒的一枪受阻,但是却不退反进,紧握战矛的双手陡然向前滑动,而后战矛随着温酒的手臂转动,划出一道墨色弧线,矛尾化为一道流光,如同山岳一般轰然向着鸩羽砸落了下来。 鸩羽脸色骤变,不曾想到会有此变数,手中羽剑一横,只能咬牙硬接这倒劈下来的一棍,沉重的力量没有任何的花哨,径直打得鸩羽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如同被踢飞的皮球一般倒飞而出,轰然砸落在大地之下。 鸩羽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是一点寒冷已经抵住了他的咽喉。 “感谢你的出身吧,不然你今天便将死在这里。”温酒冷笑道,矛锋陷入了鸩羽的皮肤之中,一点鲜血缓缓浸出。。 “哈,说到底,也不过是你们怂了不是吗?”鸩羽磔磔怪笑起来,“说起来,你的上宾们……也该被劫走了吧?” 温酒脸色一变,收起战矛,头也不回地向着自己族人撤退的方向追了过去。 不复多时,温酒便见到了两个族人,都已经身首异处,鲜血四溅。 温酒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环顾了四周,想要寻找一点踪迹,却也根本无处可寻。 “鸩羽……”温酒狠狠咬了咬牙,将手中战矛握得颤抖了起来。 “少主……”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温酒循声望去,只见到另外两个族人一脸窘迫地走了过来。 那两人走近了,也才发现地上两具同族的尸体,满是震惊道:“少主,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们那发生了什么事情?”温酒问道。 “我们逃离的时候,那丫头跟我们说,敌人很有可能设伏,建议我们分开走再汇合……”一人回答道,“我们也觉得有理,于是我们两人便跟着那丫头,温临他们便跟着那小子,分开了行动。” “那位姑娘呢,去了何处?”温酒皱眉,现在看起来温临一行人必然是遇到了鸩羽所派遣的人,但是这一队人,却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她趁我们不备,袭击了我们,逃向……逃向森林深处了!”那人道。 “什么!”温酒脸色骤变,“那个女人……我去旧址找她,你们回去,将此事回报给族长,就说大雪山也已经插手此事了。” 而此时的鸩羽也一脸晦气地看着自己的人手:“什么,你们赶到的时候,人已经被劫走了?” 鸩羽的瞳孔骤然紧缩,他好不容易才冒险引开温酒,结果却让别人占了便宜。 会是谁? 鸩羽突然瞳孔紧缩,他想到了一个人。 “难道是他?” 第三十三章 翻云覆雨,逆宇掩宙 楚风抬起头看了看窗外的明月,悠悠地一叹。 那两个白帝的族人,面对着那个人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一般,那个人轻轻一动手,便将那两人送上了绝路。 那个人下手很干脆,很利落,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丝毫的色变,就像是在杀鸡屠狗,而不是在杀人一般。 那是一个青年,一个身形颀长,脸色有些苍白,眼睛眯缝成一条线的青年。 从那一条线中,楚风也可以看到令人不寒而栗的阴鸷。 “你叫什么名字?”青年言语之中没有丝毫的敌意,但却带着万分的冷漠。 如果是穆少恩的冷漠只不过是不善于表达感情,那这青年人的冷漠就根本是无情,冰冷得留像是金属,而不是还可以融化的寒冰。 “楚风。”楚风没有化名,因为他本来就是无名之辈。 “楚风,跟我走。只要那个女人回来用那宝物换你,你们就足以平安。” 青年的那种态度让楚风感觉很不自在,那种态度就像是人在藐视蝼蚁一般。 尽管楚风很不愿意承受那样轻蔑的态度,但是楚风却不得不承受——因为他暂时没有力量反抗,也看不到任何可以挣扎的机会,他只有等待。 青年就这样带着楚风离开了密林,闲庭信步一般地把楚风带到了城外一座山上。 就在这座山上,坐落着一片豪华的庄园,鳞次栉比,几乎覆盖了半座山。 这么大一座庄园,却不过只有寥寥数人,青年是这里的主人,还有几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婢女和几个做粗活的下人。 青年告诫楚风不得离开庄园,在庄园内,一切都由楚风行动,如有需要,他的婢女也由楚风喜好取用。 所有的婢女都住在隔壁的几间房内,方便楚风使唤,也方便为楚风传送衣物、食物、杂物等。 这让楚风很不习惯,他在加入三妙宫之前是杂役的孩子,所以他也是一个预备杂役,成天地伺候人,成天地被人欺负,突然变身被人伺候,无论怎样都习惯不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贱骨头? 楚风有些自嘲地想。 楚风回过神来,又是一声叹息,才低下头开始修炼。 被那青年软禁在这庄园之中已经足足过去了六日。 每日楚风都是在进食和修炼之中度过。 由于体内的真气已经开始自行运转,楚风的修炼再也不是吐纳灵气,那由自行运转的心法进行就可以了。楚风现在的修炼在于研究那些不认识的文字。 在古墓之中楚风就已经见识到了这些文字的不凡,楚风不知道这些文字到底是什么来历,但是却猜想大概是白帝温瑞所写下的文字吧? 现在,楚风的经脉中还栖息着那些光泽黯淡的文字本体,这让楚风很好奇,为什么这些文字脱离了石碑还能存在,为什么又会选择栖息在自己的体内。 自己毕竟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甚至可以说满大街都可以找到的人,这些文字为什么会栖息在自己体内,而不是更聪明更强一些的颜青羽体内呢? 或者说,这只是那位白帝前辈在平分遗产而已? 楚风这些天一直在反复观察这些文字的造型结构,同时观察这些文字各自在自己体内的流转路线,又仔细感受这些文字对自己身体所产生的影响。 但是让楚风安心或者失望的却是他始终没有见到任何的异常。 楚风又随意选取了一个文字开始跟随这个文字在自己经脉中的走向,循环了两三次之后,楚风却发现这个文字的循环似乎是固定的一套运行线路。 楚风皱了皱眉,他又选取了另外一个字符,观察了这个字符的数次循环,也发现这个字符也沿着一条固定的线路在运转着。 这让楚风立即就联想起了真气的运转。 难道一个文字代表了一种心法么? 楚风这样想着,随着自嘲地一笑,世上哪有这么玄奥的东西,一个文字就能代表一种心法? 虽然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但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楚风停止了自行运转的真气,开始沿着其中一个文字的运转轨迹缓缓引导真气。 然而这样的运转却并不顺利,真气在经脉中的流淌变得异常的缓慢,就像是静止了一般,而且每次前进都像是有着巨大的阻力在阻止着真气运行这条线路一般,气血更是直接倒流上涌,冲击着身体,让他倍感痛楚。 楚风每次都咬牙忍耐着,上调功法运转的速度继续进行尝试。 他越来越觉得这些文字的运转路线绝对不简单,在错综复杂的经脉中,能固定下一条循环线路,绝对有其深意。 每次楚风都忍耐到了即将受到真气反噬的边缘,他才停下来,调理气血,等气血恢复平顺之后,又继续开始引导真气流动。 连着六天几乎全天的引导练习,真气流在这条线路中越来越流畅,受到的阻碍越来越小,今夜,真气流距离形成一个完整的循环,也不过只有些微小的距离。 他深呼吸一口气,咬着牙引导着真气流淌着。 这股真气流离气海越来越近,然而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阻力阻碍着真气流流回气海,形成一个完整的循环。 不仅如此,楚风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真气流要被这股阻力逼迫着逆行了,身体里就好像充斥满了力量,整个身体都要被这力量撑得炸裂开了一般。 楚风一咬牙一狠心,眉头深锁着,强行逼迫着真气不顾一切地冲撞向气海。 气海开始翻腾,血气也开始倒转,骨骼开始发出令人牙齿发酸的战栗,肌肉被撕扯出一条条裂口。 楚风难受得发出低吟,但是成功似乎就在眼前了。 再忍一忍就成功了,我一定要知道这些文字到底有什么用。 楚风咬牙,坚定了决心,将自己功法运转的速度不断地提高,一直上升到了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 终于,真气流艰难地接触到了气海。 顿时,一种难以言明的奇妙感觉袭上楚风心头。 在那一刹那,他看到眼前出现了茫茫的宇宙星辰,璀璨的星空光华夺目。 在这苍茫的宇宙面前,任何的人和事都显得渺小而微不足道,都不过只是沧海一粟。 然而在楚风感慨宇宙浩渺之时,这片无穷无际的宇宙星辰开始迅速缩小,或者是他自己开始无限放大,最终竟然将这片宇宙握在了手里。 而他,却依然将一切都看得无比清晰地看在了眼中。 他是手中掌握这浩渺宇宙的存在,翻掌之间,天地倾覆。 他觉得自己脑海中一片清明,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但是想要去领会其中的深意,却又很难掌握住。 那种感觉太虚无态太缥缈,就像是镜中花水中月一般,明明看在了眼里,但是将要伸手去触摸的那一刻,却只是让那美丽的幻象破灭,徒劳无功。 这就是那文字的境界吗? 楚风只是一分神,眼前的幻想顿时消散,只见得那已经汇入了气海的真气流陡然一顿,而后急剧倒流,猛烈的真气流直接冲破了楚风的经脉,本来就已经到了极限的楚风只觉脑海之中一片雷鸣。 手中的宇宙开始迅速扩张,他开始迅速缩小,手里的宇宙又恢复得浩瀚无边,他自己也再度变得虚无而渺小。 这种突然之间从天堂坠落地狱的感受让楚风有些失落,但是这股失落并没有维持太久,一口气血逆涌,一口鲜血喷吐而出,他再也坚持不住昏迷过去。 而此时,庄园的高楼上,坐在楼顶的青年忽然眉头一皱,喃喃自语道:“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第三十四章 一方翘楚 楚风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盖好了被子。 这样的事情已经短短几日之内发生的第三次了,让楚风莫名地有些窘迫。 楚风掀开了被子,发现染血的衣物都已经被脱掉了,换上了一身干净贴身的衣服,又柔软,又透气,让楚风觉得很是舒服。 楚风立时一惊坐起身来,脸顿时变得通红起来,显得有些窘迫不堪。 楚风还在窘迫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继而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公子,你醒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那声音很温柔,音调不怎么高,比不得颜青羽的声音清脆利落,却给人一种如潺潺流水一般的感觉,很是清爽,很是惬意。 就仿佛是他此刻穿在身上的衣物一般,给楚风一种很舒适的感觉。 楚风愣了愣,急忙在床上找着自己的外衣,一时还没有应答,那女声已经道:“公子还没有醒吗,那我便自己进来了。” “啊呀……”楚风顿时叫了一声,而门也“吱呀”一声便被推开了。 楚风急忙拉起了被子将自己裹住,脸红得仿佛是熟透了的柿子一般,连耳根子都发烫万分。 一名十七八岁模样的碧衣女子抱着一叠衣物走了进来。 那女子很漂亮,甚至比陆琪师姐还要漂亮几分,无论是她的细长的柳眉,还是她含着波光的双眼,亦或是小巧的鼻子和红唇,都很精致,一并缀在那一张一般精致的面庞之上,显得格外好看。 那女子楚风是认得的,是婢女们的领袖,被称为舞儿,至于她究竟叫什么名字,楚风却也没好意思问。 舞儿看楚风已经醒转过来,浅笑着上前,将手里抱着的崭新的衣物放在床边,道:“公子你可醒了,若是再不醒,主人可要责罚我们了。” 楚风接过衣物,尴尬地看着舞儿道:“你能不能先出去……” 舞儿见楚风那一副窘态,“噗嗤”一笑,道:“你又害什么羞,你以为是谁帮你脱的衣服呢?” 楚风毕竟是个有些腼腆羞涩的人,听到舞儿如此调侃自己,脸愈发地红了,耳根子更是发烫,烫得让楚风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更是逗得舞儿掩唇直笑。 “本来还想伺候你更衣的,不过看你这不好意思的样子,还是算了吧。”舞儿微微笑着,“旧衣服虽然洗干净了,但是似乎也穿了些时日,又有些不合身,我又为了做了两件衣服,都是比着你的尺寸做的,你试试看合不合身,不合身我再改一改。” 楚风低下头一看,果然见到那一叠衣服里有两件新衣,都是有上好的面料做成的,看着舞儿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感激。 他那身三妙宫的袍服已经传了些时日了,大小的确也太大了一些,平日里他都是将宽大之处系紧了,因此也无人注意,却不曾想到舞儿会如此细心。 “那个……谢谢你。”楚风红着脸嘟囔道,他本来想叫舞儿的名字,但是一想到那般亲昵的名字却也开不了口,因此便把舞儿的名字省去了。 舞儿看到楚风脸红得跟快滴出血一样地点了点头,又是掩唇一笑,对着楚风深蹲施礼,轻悄悄地关上门,便离开了。 楚风换好衣物,又有一名婢女端来梳洗的用具,她本来也想伺候楚风梳洗,但是却也拗不过楚风,放下了用具便离去了。 楚风刚梳洗完毕,舞儿就端着早餐进了屋。 “衣服还合身吗?”舞儿见楚风穿上了她做的新衣,也不由得笑着问道。 楚风看了看身上那也不知道是什么面料做的顺滑无比却又轻若无物的衣物,点了点头道:“嗯,很合身。” “那边好,快些吃饭吧,你都昏迷了两日了,虽然我喂你喝了些水,但是想来也饿了吧。”舞儿一边放着饭菜,一边说道。 楚风在桌边坐了下,又看了看满满一桌连食材都无法分辨的饭菜,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是心中难免泛起几分苦涩之意。 自己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服,吃过这么好的饭菜,第一次享受,却竟然是以阶下囚的身份。 如果颜青羽在这里的话,看到这些饭菜,她大概会很高兴的吧,毕竟她那么喜欢吃东西。 楚风想着颜青羽,忽然不自觉地笑了起来,笑得让伺候在一旁的舞儿微微一愣,因为这个笑容让她觉得很温馨。 她以为楚风在笑她做的饭菜,心中也不由得一暖。 楚风想了想,也的确也觉得饿了,一边取用一边道:“那个……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我?” 他不习惯被人伺候,所以开始的时候,也曾让舞儿一并用餐过,但是舞儿却始终不肯,或者说不敢。 楚风隐约可以感觉到什么,只是最终也无法认为自己想的就一定正确。 “公子是不习惯叫我舞儿么?”舞儿仿佛看穿了楚风的心思一般,道,“那不叫便是,只是不要称呼我为那个这个便好了。” 楚风有些窘迫地点头。 “照顾公子,是我的分内之事,毕竟……公子是……主人的上宾。”舞儿说到“主人”儿子的时候,脸色微微一变,露出了难掩的惧意。 “那个主人到底是什么人啊?”楚风又一次问道,这个问题他之前也问过,但是舞儿多数时候都沉默不语。 这一次,舞儿却也终于有些松口了,犹豫了片刻,才压低了声音道:“主人……是很厉害的人物,同时也很……凶狠。” 说完这句话,舞儿似乎触犯了什么禁忌一般一张红润的脸庞变得苍白无比,连身躯都禁不住在颤抖。 “你怎么了……”楚风看舞儿的样子似乎很畏惧那个主人,连身体都在不自禁地颤抖着,不由关切地问道。 舞儿一双妙目里满是眼泪,看着楚风,许久才强行压下去泪水,道:“公子,你一定要小心,主人……绝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温和,一旦你没有价值了……” 说到这里,舞儿软绵绵地坐倒在地,惊慌地摇了摇头,捂住了自己的面庞,低声啜泣起来。 舞儿的这一转变让楚风有些始料未及,之前从来不说,为什么今日一开口便是这样的话题呢。 他看舞儿心灵似乎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一时难以平复,也只能把舞儿抱着坐了起来。 刚让舞儿坐好,楚风这才发现舞儿双臂环在自己腰间,头靠在自己胸膛上哭泣着。 楚风的脸顿时又红了起来,觉得这样被人看到实在不好,想要挣脱;但是又觉得现在舞儿哭得那么难过,自己要是再挣脱的话,只会让舞儿更难过。 尴尬的楚风就跟根木桩似的杵在那,任舞儿的眼泪沾湿了衣袍。 待舞儿哭过了,她才“呀”一声松开手,难得的红着脸站了起来,连连道歉道:“对不起公子……我……” 楚风第一次见舞儿竟然也有如此姿态,不禁讷讷地笑了起来。 舞儿一看,顿时半是娇嗔半是恼怒地啐道:“看你老老实实的样子,想不到也是个浪荡……”话还没说完,舞儿急忙一捂樱唇。 楚风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舞儿,这样的话也不是什么禁忌,至于如此紧张么。 舞儿微微喘了一口气道:“公子,若是我们有服侍不周到的,你责罚我们就是了,无论什么我们都言听计从。只是……千万求你见了主人不要说我们的不是……” “啊,为什么啊?”楚风眉头微微一皱,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那样的话,我们都只有死路一条。”舞儿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半分玩笑的神色,才哭过的眼眸里又氤氲起雾气。 见舞儿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楚风心不由一颤,他本便心软,也知道被人欺侮的感觉,便道:“放心吧,我知道的。” 舞儿见楚风允诺,便也点了点头,笑道:“实在麻烦公子了。” “那你们家主人到底是什么人啊?”楚风又绕了回来。 这一回,舞儿似乎没有那么害怕了,深呼吸一口气才道:“主人叫做灵蛇公子……灵蛇窟掌门的亲传弟子……不过二十年,修为已经到达七阶巅峰……” “好厉害。”楚风不由暗自咋舌,二十多年修为达到七阶,这放在哪里都是一代翘楚,将来称雄一方,也已经是成为了必然的事情。 “但是主人无情冷酷,对于敌人毫不手软,动辄灭其全家。”说到这里,舞儿娇躯一颤,将头低埋,眼泪又簌簌地滚落下来。 她有些咬牙切齿,又有些懊恼悔恨地攥住自己的裙角,颤抖着道:“我父亲就是因为与他起了争执,他便将我家人尽数所杀,连我八岁的弟弟都没有放过……这里所有的女孩子与他都有不共戴天的血仇……” 楚风不由得战栗了起来,这个男人究竟是怎样残暴的心性,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啊? 舞儿摇了摇头凄然一笑道:“我们都是为了活下去……屈从于他,任他凌辱……只怕惹了他不高兴,下一刻死的便是自己。” “这般的行为很卑贱吧?”舞儿自嘲地笑了起来,泪光之中是无尽的痛楚。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想要活下去,又没有伤天害理,又哪里卑贱了?” 舞儿微微一怔,旋即擦了擦眼角,嫣然一笑。 “公子,主人稍后便会派人来接你过去,问你些话。”舞儿说着顿了顿,“无论他问什么问题,你都最好如实回答他,公子你毫无心机城府,说谎只怕根本骗不过他,只会换来自己的痛苦。” 楚风点了点头道:“谢谢你,我明白了。” 第三十五章 主人 楚风看着眼前灵蛇公子,隐隐有些不安。 灵蛇公子的面庞还算英俊,但是双目却极细狭长,目光中总有几分泠然的冷意,时不时地伸出略微分岔的鲜红色舌头舔一舔嘴唇。 这个灵蛇公子看他的眼神依然漠然,但是就在那股无法压抑的漠然之中,却透露着一股令人无法承受的犀利,就仿佛是一把抵在他身上的尖刀,只要他动一动,下一刻就会深入他的体内。 这样的眼神让楚风很难受,但是楚风却尽力平静让自己表现得很平静。 “你的朋友还没回来找你。”隔着一张桌子,灵蛇公子的神色很漠然,言语之中不带丝毫的感情。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面对这样可怕的人,他甚至觉得白帝的那位敌人,都比这个人要亲切一些。 这个人,就像是预兆着死亡的灾厄一般,让人不得不感到恐惧。 灵蛇公子的眼眸扫过楚风,过了片刻才淡淡地道:“告诉我她在哪里。” 楚风摇了摇头,依然一声不吭。 “她抛弃了你,不是吗?”灵蛇公子嘴角一扬,但是那种冰冷的感觉告诉楚风他绝对不是在笑,那应该是嘲讽与蔑视。 “人已不仁,你自然可以不义。告诉我,她在哪,或者她师承何处,我还你自由。这座宅院连同所有的婢女都赐给你,你可以纵情地享受她们,她们会带给你你难以想象的欢愉,酒池肉林,夜夜笙歌。” 灵蛇公子继续说道,声音仿佛是毒蛇在吐信,充满了引诱与毒药的气息。 楚风抿了抿唇,依然闷不做声。 灵蛇公子抬起头,双手十指交叉,道:“惜舞,过来。” 一直伺立在门口的惜舞——也就是舞儿脸色陡然一变,强作镇定地走进了大厅,站在灵蛇公子面前,控制着自己的身躯,压抑着颤抖,颤声道:“主人……” 灵蛇公子并没有搭理惜舞,只是一个眼神,惜舞陡然跪倒在地,柔弱的身躯不断地战栗起来。 “主人……”惜舞哀求地看着灵蛇公子想要求饶,但是灵蛇公子只一个眼神,顿时让惜舞连话都说不出来。 楚风眼睁睁地看着惜舞颤抖着,而后只听“咔”一声,惜舞的左臂被生生折过一百八十度,白森森的断骨从肌肤中戳刺出来,汩汩鲜血立时将手臂连同地面染得一片殷红。 “啊——!”惜舞发出一阵痛苦的哀嚎,顿时痛得倒地不起,身躯抽搐了起来,而后整个人宛若虾子一般,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捂住了断臂,抽搐不止。 楚风立时脸色大变,强压住怒意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右臂和左臂不一样了,这可怎么办好呢?” 灵蛇公子笑着看向楚风,那个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你若不说,我便再折断她的右臂。 “我说!”楚风怒吼。 颜青羽的来历其实没有什么作用的吧,知道她是阴山鬼国的人又如何? 难道这个灵蛇公子还能杀入鬼国吗? 所以,即便说出来也没有大碍。 楚风狠狠咬了咬牙。 灵蛇公子微微一笑,尽管那笑容冷酷得像是万年不化的寒冰,才道:“早这样多好,我可不是喜欢动武的人。” 灵蛇公子一边说着,一挥袖子,顿时将惜舞的断骨又续接了回去,疼痛使得惜舞低声呻吟一声,捂住自己手臂的断裂之处,身躯蜷缩在血泊之中,颤抖着,牙关也不断因为颤抖而发出“咯咯”的撞击声。 “她叫颜青羽,是阴山鬼国离明城城主颜天君的弟子。”楚风咬了咬牙道。 他相信惜舞不会欺骗自己,因为一个正常人绝对不会偏向于眼前这个灵蛇公子,更何况还有灭门的血仇。 所以他没有撒谎,而是完全如实相告。 “噢,阴山鬼国,颜天君……”灵蛇公子的嘴角微微一挑,才道,“那你们又是从何处得到七关,何处来我妖界?” 楚风一怔,这个问题他掂量着也不能说实话,但是要自己再去编一个理由,他很难确保自己能够骗过这个人。 他又担心惜舞再被伤创,他也只能咬了咬牙把那古墓的事情说了,只是略去了自己得到了那神秘文字的环节。 如果那株被称为七关的小树可以引来杀身之祸,那神秘文字,同样可以引来杀身之祸,所以楚风不能说。 灵蛇公子听罢竟也微微一愣,许久才道:“原来他们在那里……” 这个“他们”指的大概就是古墓中的白帝与白帝的敌人了。 “好了,我都知道了。这宅子,还有那些女人都送给你了。至于你保不保得住,那又是你的问题了。” 灵蛇公子说着,站起身,轻轻一弹指,一道光芒打入楚风眉心。 楚风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那些这些日子伺候他的婢女和下人的模样,他甚至可以感知到他们之间的间隔有多远,甚至……他感觉到自己就像是握住了他们的性命的一般。。 “一念生杀,都在你掌握之中。” 灵蛇公子站起身,没有再追问楚风不可能知道的颜青羽到底去了哪里这些无意义的问题,大笑几声,大步出门,竟然丝毫不在意这华丽的庄园,与园中的美人侍婢,直接化作一道流光去了。 楚风愣了片刻,急忙抱起惜舞走向后院,招呼着后院的几个婢女把惜舞安顿好,楚风才莫名其妙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就凭这点信息,灵蛇公子难道还能找到打晕了白帝族人逃走的颜青羽? 这不可能的吧? 思考实在不是楚风的强项,但是楚风一时也无事可做,更不敢真个走出这个宅院。 现在无人知晓他在这里,这里也是他唯一安全的庇护所,一旦离开这里,只怕会陷入更大的危险之中。 他更些不明白,颜青羽为什么要打晕白帝的族人,难道得到白帝族人的保护不好吗? 那些人不是说好了,会待他们如上宾吗? 虽然担心颜青羽那边到底怎么样,但是楚风此刻也毫无办法。 百无聊奈之下,楚风唯一的能做的就是修炼。 他又开始趋势自己的真气按照奇异文字的走向流动,有了前车之鉴,楚风也不准备就真的走完一个循环。 前日夜里的经历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每个文字的循环轨迹绝对不简单,一旦形成一个完整的循环,就能契合冥冥之中的一股神秘力量。 现在楚风知道自己的修为恐怕还难以去触碰,所以能做的就是反复引导真气沿着每个文字的流向去为日后形成完整循环创造契机。 不过令楚风感到困惑的是,现在他即便进行了真气的引导,当他放弃了主动引导之后,真气都会退回原本的归元万化诀的真气运转路线。 而当他尝试着运转灵犀诀和长离岛总诀到底时候,当引导完成后停止主导引导,真气流就会保持之前完整的功法的运转方式。 这让楚风终于知道了归元万化诀的不寻常,原来它可以变成任何一种完整的功法,当引导的功法不完整的时候,它就会重新变回自己真正的面容。 难怪师傅颜天君会让自己多学习功法了! 楚风有些兴奋地继续引导着真气模仿那些文字的流向,一旦他有能力将这些文字代表的流向贯通,那他就有了上千种功法! 楚风这么修炼了一整天,明显感觉到真气自行运转的速度加快了,这也意味吐纳的速度也加快了,修为增长的速度也必然加快了。 楚风顿时对自己的前途乐观起来,对归元万化诀更加好奇起来,残缺的归元诀就已经如此了,那完整的归元诀又该是有着如何的威能呢? 如果自己能有大运把归元万化诀凑全的话…… 想到这里,楚风的心,真的在那一刹那,膨胀到了极限,但是也只是那一刹那,他很快就认清了现实。 他还是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什么杰出人物,千年一见,百年一遇的,他只是一个随处可见——不对,他还不是一个随处可见的,而是资质差得连随处可见都做不了的——资质愚钝的小修士。 修炼了一天,楚风开始担忧起颜青羽来,那个灵蛇公子不会真的抓住他吧? 希望那个灵蛇公子只是面子上抹不开才离开的,不然自己这下真的是把颜青羽给出卖了。 楚风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惜舞站在身边,她似乎已经好些了,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惜舞见过主人。”惜舞艰涩地一笑道,只是那股活泼的气息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谨小慎微。 楚风愣愣地看着惜舞,神情有些呆滞。 他有些没有能够理解惜舞的态度为什么转变如此之快,早上的时候分明还能正常地交谈,为什么到了现在……就像是发生了大事一般,让两人之间有了无形的隔阂呢? 楚风想不通,便干脆不想,而是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道:“那个……那个……那个乱七八糟,束缚你们自由的东西,应该怎么解除啊?” 惜舞歪着头,愣愣地看着楚风,过了许久忽然大声哭了起来。 第三十六章 白帝 这让楚风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惜舞又及时传音于他,提醒他这些女子的家人都已经被那青年斩尽杀绝,只是因为她们有些姿色才被青年留下来作为采补之用。 只是她们幸运遇上了这么一个不贪恋她们美色还要还她们自由的楚风,此时终于变为自由之身,但是再让她们回家去,家人都已尽数被杀,又叫她们去哪个家? 这让楚风有些不知所措,他的确没有想到这么多,所以他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惜舞。 惜舞微微一笑,传音让他告诉众人若无去处,留在庄园内也无妨,那青年应当也不会再来。 一众侍女听到留下来果然又面露踟蹰,但是知晓那青年不会再来,也略略安心了一些,便暂时留了下来。 一切处理完,楚风才一摸脑门上的汗,突然觉得,比起当这种有决策权的人,还是当一个小杂役,更适合自己。 楚风现在真气已经开始自行运转了,他也不再需要专门进行吐纳,闲来无事四处闲逛又找到了那青年的书房,翻开青年的藏书,里面的文字各个时代的都有,也有一些从未见过的文字,但是看书册恐怕也不是古代流传下来的文字,只能猜想可能是其他种族的文字。 楚风只能挑选自己能认识文字的书册翻了翻,一看顿时也有些无奈,竟然都是些采补术之类的书册。 幸好还有一些书册不是采补术,却是一些修行的心得体会,这对楚风自然大有裨益,楚风便在书房里蹲下来,开始认真读书。 半天下来,楚风也觉得有些疲乏了,刚放下书,门便被推开了。 惜舞端着备好的饭菜走了进来,冲楚风笑道:“你却这么好学的吗?” 说着,惜舞走到桌旁,一看那乱放在桌上的书籍,不由带着万分恼意地啐道:“好你个小坏蛋,看你老老实实的,原来尽在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虽然看到了楚风面前摆的都是一些还算正经的书籍,但是见到这些采补之术也放在桌上,也不知道楚风到底是看还是没看,只是想到此事便是火起,才出此言。 楚风一愣,旋即急忙摆手道:“我只是在找一些书想了解一下妖界……” 惜舞却不依不饶,楚风解释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一脸窘相。 惜舞看着楚风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心下气顿时消了一大半,心想以楚风的为人倒还不止于此,掩唇笑道:“好了,我信你就是了。只是……这里没什么关于妖界的书籍,你有什么不知晓的,直接问我便好了。” 楚风尴尬地笑了笑,挠了挠头。 楚风急匆匆吃了饭,惜舞又和往常一般收拾了碗碟,让楚风回到后院等自己,自己稍后就到。 楚风才到后院的一座凉亭下坐下,惜舞不久便也端着茶具而来,在楚风对面坐下,一边慢慢地斟茶,一边笑道:“不知公子有什么要问的?” 楚风想了想,才道:“那……惜舞……姐姐,你听说过白帝温瑞这个名字吗?” 惜舞一愣,旋即低下头,咬住了下唇,伸手捂住了嘴,“嗤嗤”地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眼角都笑出了泪花来。 楚风有些窘迫地看着惜舞,不知道惜舞到底在笑什么,他只是觉得一直都不称呼惜舞实在不妥,但是直呼出名字又觉得有些别扭,想到惜舞比自己年长几岁,便才又匆忙跟上了“姐姐”两个字,却不料惜舞竟然会反应如此剧烈。 惜舞笑了许久,才停了下来,看着楚风,目光里满是柔情与笑意,道:“你不曾听说过吗?” 楚风干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没听人说起过,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只是我自己不知晓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瑞兔城就是白帝所建立的呢。”惜舞将新斟的茶推到了楚风的跟前,道,“那可是妖界万年前的第一天才。” “啊?”听惜舞这么一说,楚风顿时也知道温瑞此人绝不简单,万年前的第一天才,那不是厉害至极么? “温瑞是妖界万年前的巅峰人物,那个时代,已经万年不出一位大帝,然而白帝却陡然崛起,修为突破了九阶而成帝。又因为他素爱白色,所以又被尊称为白帝。” “但是大帝到了晚年,五千多年之前,却突然安排了族中青年离开了原本的瑞兔城,到了现今的瑞兔城建城。” “数十年后,白帝便突然销声匿迹了,整个旧瑞兔城都彻底毁灭了,白帝一族无人生还,原本的瑞兔城也成为了一片鬼蜮。”惜舞不无惋惜地道,“也就是现在的鬼蜮森林。” “那为什么叫瑞兔城就是纪念温瑞呢?”楚风又问道。 “因为大帝的真身可是一只小兔子呢。”惜舞说着,笑了起来。 楚风一恍惚,忽然又想起了颜青羽的笑脸来,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楚风回过神来之间惜舞正含笑看着他,顿时一窘道:“惜舞姐的真身是什么呢?” 惜舞轻笑着在楚风头上一揉,道:“你记住哦,在妖界乱问人的真身很容易被人视为挑衅的。有些妖其实内心对自己的真身很自卑……因为那的确不好看。” 楚风顿时忙道:“对不起,惜舞姐我……” 惜舞却不作答,只是微微一笑,身形渐渐包裹在一团光芒之中,待光芒消散之后,楚风只见到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随着翅膀的振动,在空中洒下点点光辉,就如同是下起了晶莹五彩的雨。 那蝴蝶飞起,飞过了石桌,落在了楚风的肩头,双翼微微颤抖着,就像是在说着什么。 “好美啊……”楚风不由得地赞叹道。 那蝴蝶起舞了一阵,又渐渐包裹在一团光辉之中,继而惜舞又显现出来,脸色微红道:“原来公子也是个油嘴滑舌的坏小子。” 楚风一怔,只见惜舞那笑容显得尤为亲切,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这倒使得惜舞觉得有些古怪了,问道:“怎么了叹气?” 楚风笑着摇头道:“没有什么,我只是担心我的朋友……” 楚风说着,便将颜青羽的事说了一番。 惜舞听罢眉头一颤道:“原来如此,这么多人觊觎的宝物,只怕有很多人在找那位姑娘吧。” “那岂不是很危险?”楚风神色一变,陡然起身,“我要去帮她……” “公子你不要急!”惜舞一把拉住了楚风的手臂。 楚风一愣,看着惜舞。 “我先让其他的姐妹离开避一避,然后我陪你一起去……”说着,惜舞已经起身,神色很是坚决。 第三十七章 誓言 惜舞做事很果断干脆,当夜里便把庄园之中其他的婢女尽数疏散了,只留下自己和楚风在庄园里。 “我打点打点行囊。”惜舞说着,“我们过去只怕会有很多危险,毕竟你曾经被目睹过,所以我们有备才能无患。” 楚风也点了点头,却有些迟疑地道:“惜舞姐你其实没必要跟我去冒险的。” 惜舞停住了收拾东西的手,扭过头笑了笑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楚风沉吟了片刻,才摇头道:“但是你其实……” “是公子给了我自由,惜舞已经无家可归,大仇又不能得报,惜舞只想追随在公子左右。”惜舞顿了顿,面颊忽然飞起了一抹嫣红,才接着说道。 “惜舞姐……”楚风一愣,有些讷讷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烫,就仿佛是火烧一般的。 楚风还有些迷糊之间,惜舞却又已经问道:“公子,你……心里欢喜我吗?” 楚风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旋即憋红了脸,道:“自然……自然是喜欢的,惜舞姐……又漂亮,又温柔,又待我好,便只有瞎子才……才会不欢喜你。” 惜舞闻言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娇羞的神情,上前整理着楚风的衣领,道:“那若是有一天,我不漂亮了,就是一个平平凡凡的姑娘,你还会欢喜我吗?” 楚风连连点头道:“自然是欢喜的。” “楚风。”惜舞忽然叫起了楚风的真名。 “啊?”楚风一愣。 惜舞从楚风的身后抱住了楚风的腰,将头靠在了楚风并不算宽阔的背上,眼泪已经垂落下来:“惜舞很高兴,便是你是骗惜舞的,惜舞也真的很高兴。” 楚风有些不知所措,他可以感受到惜舞垂落的泪水,落在他的衣衫上,浸透他的衣衫,接触到他的皮肤,凉凉的,让他也有些难过起来。 楚风迟疑了许久,才把手搭在了惜舞那双温柔的手上,慢慢地握紧道:“我不会骗人的……真的……” 惜舞当然也知晓楚风不是什么油嘴滑舌的人,不是什么会骗人的人,知道他的话虽然吞吞吐吐,但是却都是出自于一颗真心,所以她才会这般高兴。 她的脸微微有些红,她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静静地依靠着跟前的这个人。 这个人并不强大,也不聪明,他很平凡。 但是依靠着他的时候,惜舞会很安心,因为她知道这个人会好好地珍惜她,就像是珍惜世上最宝贵的宝贝。 “楚风,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惜舞忽然问道。 楚风愣了愣,才涨红了脸,小声道:“我也不知道。” 惜舞闻言,额头顶住楚风的背心,“嗤嗤”地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道:“我做你妻子怎么样?” “啊?”楚风又是一怔,完全不曾料到惜舞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愣了许久,才说道,“只是,惜舞姐……这般美丽温柔,又聪明强大,我……我只怕配不上……” “你欢喜我,我也欢喜你,那就好了不是吗,为什么要在意这些?”惜舞微笑了起来,“你便叫我惜舞吧,不要再加一个姐字了,我也学人间那般称呼你为夫君,可好?” “这……”楚风有些茫然,迟迟没有应答。 惜舞闭上了双眼,一动不动,只想享受片刻的温存。 她想要和他离开纷纷扰扰的妖界,回到人间去,就像是寻常的那些凡人一般,过着平凡的日子。 就那样就好了,就那样她就心满意足了。 如果再能养育他们自己的孩子,那她就再没有什么别的追求了。 “夫君,我们回人间吧,不要再去管……” 惜舞刚刚开口,话还没有说完,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号角的轰鸣之声。 “瑞兔城城主温九安拜访……” “万妖宫两海宗代行莺俪拜访……” 一声声自报家门的喊声回荡在夜空之中,让楚风和惜舞的脸色都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 那些门派楚风今日也曾听闻,都是些大派——门中强者几乎都有八阶巅峰到九阶的修为——要应对这些大派的人,只怕不会是一件轻松简单的事情。 只是——他们怎么会来拜访一个无名的庄园! “是他!”惜舞狠狠咬了咬牙,冷笑道,“我就说他哪有这么好的心肠,他只是……想用你作为诱饵,引发各派的冲突而已——可恶,我们该早些逃离的。”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没有关系,我会……努力应对的。” 现在想逃只怕是来不及了,楚风相信这些大派也和人间正道一样,只要在明面上,肯定不会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他所能做的,便只有在其中尽力周旋。 惜舞看着楚风,神色之中多出了万分的安心,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啊,我的安全就全部交给你了——我也会尽力帮你的,我们同进同退。” 楚风犹豫了片刻,才狠狠点了点头,握住了惜舞那温暖柔软的小手,万分认真地说道:“好,我们同进同退。” 惜舞看着楚风那认真的神情,眼眶突然一热,旋即却笑了起来。 当楚风和惜舞进入正厅的时候,正厅里左右两列的茶座都已经坐满了人。 每一个人都一脸平静,默默地喝着茶,安静地等待着,全然没有昨夜里见到的那些人的疯狂模样。 就连站在每个人身后的那些门徒弟子,也都表现得极其淡定。 那些人见楚风进屋,也都纷纷起身,等着楚风和惜舞走到主位,转过身来,都齐齐向楚风一揖道:“见过小友了。” 楚风见那些人一个个都是大人物,也一点都不敢把自己当回事,还礼道:“晚辈见过诸位前辈。” 那些大人物这才纷纷落座,楚风也有些忐忑地坐定,而惜舞在站立在了他的手边,看着在座的众人。 “请容老夫自我介绍一番吧。”坐在一列之首的一个白发苍髯的老者缓缓起身,一身灰色衣物上绣着银色云纹,他对着楚风郑重一揖道,“老夫是白帝一脉现任的族长,瑞兔城城主,温九安。” 楚风一惊,连忙起身还礼道:“晚辈见过温前辈。” “小友应该也知晓我们的来意了。”温九安继续说道。 楚风地点了点头,不过都是为了颜青羽手里那根被称为七关的短木棍罢了。 “这里在座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你答应我们的要求,在座的众人也不会为难你。”温九安继续说道,“如果你不愿意说,那也无妨,虽然在座的众位都未必愿意放过你,但是我们一族……也会尽力地保你。” 第三十八章 商议 温九安话音方落,便有一个体态婀娜,眼含春风的黄衣女子微微笑了起来,站起身来。 “哈哈,温前辈这话便说得有些自信了,白帝一脉虽然曾经无比强盛,但是现而今想要以一己之力抗衡天下群雄,是不是也太自负了一些?” 那女子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年纪,向楚风深施一礼:“在下万妖宫两海宗代行莺俪,万妖宫乃是方今妖界第一大派,小兄弟若是想要得到庇护,那自然是万妖宫最合适不过了。” “哈哈,万妖宫虽强,但是听闻在北进的路上似乎受到了颇多阻挠。说起来,万妖宫这次似乎为了阻挠北边三州的几位过来,动用了各宗不少高手啊,自贵宗宗主到诸长老都尽数出动,但是似乎依然被那位离赟给杀到了无尽海,最后还是南方宗宗主厉惊雷才把他堵住?”一个男人嘲讽道。 莺俪闻言不禁莞尔一笑道:“我万妖宫以一派之力,将无尽海之外的所有势力都堵截住了,以一派而抗衡整个妖界,不正是万妖宫值得信赖的象征吗?” 此言一出,不禁让众人脸色齐齐一变。 万妖宫想要以一己之力就抗衡整个妖界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只要万妖宫自己不乱,妖界的各派不齐心协力的话,想要压制住万妖宫,却的的确确是不可能的事情。 万妖宫卷入这风波之中,胜券已几乎在握。 温九安闻言微微瞑目,才道:“小友可是已经找到先祖的所在了?” 楚风有些讷讷地点了点头。 “不知先祖他……”温九安继续问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想要传音,却发现传音的手段已经被截断,他无法知会楚风什么事情。 温九安皱了皱眉,知晓自己想要借机造势的举动已经彻底失败了。 “白帝前辈他已经过世了。”楚风得不到温九安的暗示,他和惜舞也都根本不曾想到借机造势,便如实相告了。 提心吊胆的众人当即便长出了一口气,白帝终于还是过世了,如果白帝还活着,就算他们现在在一时的争斗之中占了便宜,那白帝回来之后,只怕会引起天大的祸端。 现在既然知晓白帝已死,那他们自然也无须再担忧,只管尽力争夺便是了。 众人看向温九安的神情多了几分嘲讽,而温九安的神情则有些悲恸。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白帝已死的消息,却依然让温九安有些难以承受。 当年白帝的突然失踪,旧城突然化为鬼蜮,整个种族无人生还,到底是发生了怎样的惨剧啊! “小友,我族已经无心于那宝物的争夺,只求小友告知老夫,先祖的尸骨何在?”温九安站起了身,上前一步。 “白帝前辈……”楚风刚刚要说,温九安已经道:“请小友单独告知老夫吧,先祖的尸骨所在,实在不想再被外人所打扰。” “哈,温老前辈说得倒是好听,实际所图的还是妖帝元典吧!”又有人站起身来,冷笑道,“当年妖帝元典、七关随白帝失踪,而今七关虽然现世,妖帝元典却依然没有下落,只怕还在白帝的尸骨附近……却当我们都是傻子么?” “一派胡言!”温九安瞪大了眼睛,长须震颤。 “小兄弟,你莫听温老前辈的。”莺俪一边绕着自己的秀发,淡棕色的瞳眸与微微扬起的嘴角带着几分嘲讽,“在座的这些人,一小半是为了七关来问你那个女娃儿下落的,一小半是为了妖帝元典来问你白帝葬身所在的,还有最后一小半,是又想要七关,又想要妖帝元典的,不是吗?” “哈哈,莺俪姑娘真是个痛快人,既然把话都挑明了,那我们遮遮掩掩的,倒像是小气了一些。”又一个中年男人站起了身,笑了笑,道,“不错,我们来这里的便是存在莺俪姑娘所说的心思。小友想要将消息卖给哪一家,便只管卖便是了,我们各家虽然免不了起争执,但是却也会保护好小友。都是在外行走的,若是食言自肥,那只会坏了自家名头,小友放心便是。” “说是卖,那我们总得出些价不是?”莺俪也笑道,“我们报出自己所能给的价,小兄弟再自己选自己满意的条件,不是也省去了许多麻烦?” 楚风看一种人等已经商量了开来,不禁得有些讷讷地开口道:“那个……诸位前辈……” 楚风才一开口,众人当即便也安静了下来,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楚风,等着楚风的话出口。 楚风顿时也一愣,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我还是想把这个消息告诉温前辈……” 温九安顿时神色一变,看着楚风,有些难以置信的神色。 其他人也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只有惜舞仿佛早已预料到了一般,微笑着微微摇了摇头。 楚风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温九安,当然不是为了温九安所能开出来的条件,他只不过是觉得将他人先祖的葬身所在告诉他的族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而且,如果那墓葬真的有什么东西的话,那自然也该是白帝一脉得到,其他人知晓了,不过是惊扰了白帝的亡魂而已。 惜舞也知晓楚风那淳朴到极致的想法,却也没有任何的异议,她知晓这将冒着极大的风险,但是……她却没有任何的担忧,就好像只要与他站在一起,她就有无穷的勇气一样。 “小友不再考虑考吗?”温九安有些诧异地问道。 楚风摇头道:“不用再考虑了,那毕竟是前辈先祖的下落,自然该前辈知晓。” 楚风的目光中满是诚恳,让温九安都为之有些感慨。 温九安沉默了片刻,而后深深一揖道:“小友高义,老朽佩服……小友既然以诚相待,老朽也便不再欺瞒小友了……无论何门何派,得到了小友的消息,便都会将小友当即杀死,以免消息再度泄漏。至于所谓的信义……” 温九安说着冷哼的几声道:“能如小友这般真正以诚相待的人,在修士的世间可不多了。毕竟宝物面前,有几人愿意与他人分享?” 此言一出,就连惜舞的神色都随之一变。 惜舞万万没有想到,这些大派都会下作到这般地步! 第三十九章 争夺 “哈哈,温城主未免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莺俪“咯咯”笑了起来道,“您这么说,在座的诸位可是感到有些难过啊。” 温九安冷笑了几声,目光一一扫过众人,道:“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再如此虚与委蛇?” “哈哈,前辈既然要如此直白,那晚辈也就没有办法了。”莺俪摇了摇头,退后了一步道,“晚辈修为不如前辈,自然便不与前辈争锋了,只是宫主及各宗宗主是否会登门拜访,那晚辈就无法得知了。” “小兄弟,姐姐便告辞了,咱们有缘再见。” 莺俪说着,潇洒地转身,便带着万妖宫的人先行离去了。 几个也只是打算来谈条件或是武力稍差的门派,见此刻局面已经向动武的方向发展,心知此时自己一方的实力还是稍差了一些,贸然卷入其中根本就是自寻死路,因此便也纷纷告辞离去。 转眼之间,厅中原本坐满了的人都已离去大半,只剩下四人,依然淡定地喝着茶。 这让温九安的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这四个人他从未见过,想来应该是其他地区或者甚至是其他五界的人物,每一个都是与他相差无几的高手。 这几个人会留下丝毫不出温九安的预料,但是他心头却始终有几分困惑,无尽海的势力到底都去了哪里,怎么此刻反而一个能与他叫板的高手都不在此地? 一个一直沉默着,翘着二郎腿的英俊中年男人微微笑了笑,道:“温前辈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不想看这温厚的小友上了众人的当。”温九安冷哼一声道。 那男人慢慢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站起了身,才笑道:“难道温前辈又不曾存这般的心思么?” 温九安皱了皱眉道:“之前是存的,只不过……” “温前辈是被这个少年人感化是么?”那中年男人冷笑了几声,“温前辈这般说,岂不是也太看不起我们了一些?” 惜舞的颜色接连几变,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拉住了楚风的手,楚风愣了愣,旋即也反应了过来,横跨了一步挡在了惜舞的身前。 楚风方才站定,温九安便也已经挡在了他们的身前,道:“二位小友尽管放心,今日温某便是拼死,也要护你二人的周全!” 楚风还来不及感动,惜舞已经冷笑道:“前辈,你当真要护我们的周全吗?” 温九安果断地点了点头道:“那岂能有假!小友待老夫以诚,老夫岂能恩将仇报!” “亦或是你欺负这小兄弟老实憨厚,故作好人面孔,想要借机笼络这位小兄弟。君子直,欺之以方。”一个黑衣女子放下了茶盏起身,一袭的轻纱半露酥胸,配合其姣好的面容,颇为诱人,“难道温城主还想要否认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温九安淡淡地说道。 “温城主不想承认也没有关系,我们有办法来验证温城主所说的是真是假。”最后那个清癯的中年男子也站起了身,道。 温九安神色微微一变,冷声道:“尔等意欲何为!” “自然是试试你。”最后一名佝偻着身形的干瘦老者也站起了身,拄着拐杖,一双浑浊的眼睛中透露出几分杀意,道,“老朽倒要看看,温城主面对我们四人联手,必然保不住那小子的局面,是会真的拼命相救,还是要杀了那小子。” 温九安神色骤然一变,想要转身,那枯瘦老者的身形已经如鬼魅一般飘上了前来,手中拐杖挥舞着,划出一片虚影,便向温九安的手臂砸落了下去。 那拐杖落下,发出一阵尖锐的爆鸣,褐色的光辉向着四面八方绽放而开。 温九安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虽然这四人他都不曾见过,但是却也知晓四人的修为与自己相差无几,面对四人合作,本来就没有胜利的把握,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温九安手中陡然多出了一口细长的刀,刀身明亮犹如霜雪,亮出的那一刹那,刀光照耀入楚风的眼眸,让楚风陡然便觉得世间万物都被那光芒彻底吞没。 温九安手中长刀轻旋,划出一道弧线,呼啸着向斜上方斩击而去,与那砸落下来的拐杖陡然冲击在了一起,发出“当”一声巨响。 那巨响清脆万分,就仿佛千年古刹之上的那一座古老的铜钟被撞击而起,一层层钟声荡漾开来。 那钟声是连续的,且又是分离的,充满了层次感——每一层开始的时候声音都无比地清越高亢,而后逐渐地走低,变得虚弱起来,最终以至于如蚊蚋一般,微不可闻。 当这声音渐渐消散,变得如同梦幻一般令人怀疑是否来自于自己幻觉的时候,那声音却宛若重生一般,陡然平地而起,开始了新一轮的轮回。 那是温九安与老者只见最直接的真气在一阵接着一阵地冲突。 拐杖与长刀僵持着,两个人都在不断地向其中注入真气,在一股股真气拼搏到尽头的时候又注入新的真气,使得这缠斗在不断地进行下去。 两件器具的交接之处,两股真气疯狂地交缠在了一起,彼此之间相互渗透夹杂着,螺旋出一股股气劲,产生了莫大的吸引之力,开始疯狂地吸引着四周所有的器具,每个人的衣衫都被引力所造成的气流震得衣衫猎猎作响。 “当——” 最先被吸引而起的是最近的一个茶杯的杯盖,飞舞着落入了拐杖与长刀交接之处,而后“当啷”一声,那瓷制的杯盖,顿时便被真气流打成一片细碎的粉末,连一块稍微可以看出材质的残渣都看不到。 “哐当——” 不过片刻,那缠绕的真气流变得越来越狂暴,厅内的几案茶具,尽数摇摆着,先后腾起,被强劲的气流拉扯到了真气流的影响范围之中,也都尽数被打为粉末,纠缠在了一起,随着真气流的旋转而高速地螺旋着。 “前辈,这样好吗?”那黑衣女子左手托着右手的手肘,右手手背托着下颌,露出了一丝笑容,“再这样下去,你身后的小兄弟,就要受不了咯。” 楚风的脸色此刻也有些惨白,他和惜舞距离温九安之间的距离颇近,当然也知晓那两股真气交缠所形成的吸引力正在逐渐加大,他身周的所有器具都已经被吸引而走,就连他自己也感觉有些立足不稳,如果不是惜舞拽住他,只怕他也已经被吸引了过去。 温九安皱了皱眉,冷声道:“你们是想要两败俱伤么?” “哈,温城主何必如此刻薄。”英俊男人在茶杯飞走的时候顺手拿起了自己的茶杯,此刻正慢慢地吹着茶,不时地饮上两口,“一开始打定主意要挟持这位小兄弟,让我们投鼠忌器的,不是温城主您么?” 温九安脸色一阵煞白,冷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他见四人的模样,只怕这四人根本不是各自为战,而是早已有了同盟的关系,此刻同进同退,他只怕一点胜算都没有。 “我们是什么人……”那清癯的男人微微扶额,露出了几分难色,“温城主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天真,以为问了我们就会回答么?” 温九安的脸色愈发有些难看。 “温城主,我们可在等你接下来的表现呢。”那女子翘起了小指拂过了自己的嘴唇,“你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哟。” “你们想逼老朽动手杀人?”温九安脸色骤变。 “不杀那便送给我们吧。”英俊的男人笑了起来,“前辈真想要保护他们二人冲出去么?前辈这么大年岁了,还是想些实际点的东西吧。” 温九安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他此刻不杀楚风的话,那此子必然会落入眼前四人的手里,他再如何自视甚高,都不敢说自己能带着这个孩子冲出重围。 至于将他交给这些人……那更是不可能,眼前这个少年虽然看起来淳朴老实,但是谁能知道,他是否能够招架住酷刑的拷打,亦或是美色力量的诱惑。 无论怎么算,都是杀了他要合算一些。 温九安目光之中一缕杀意闪现,空闲的左手陡然手腕一翻,一股磅礴的力量便顿时向着楚风身上拍了上去,看那气势,竟然是要将楚风和惜舞一并一掌拍死! 楚风的瞳孔骤然紧缩,之前尽管四人在旁说话,但是他却也不信温九安真的心存杀心,此刻见那拍来的一掌,尽是万分的惶恐与震惊! 惜舞看着那拍来的一掌,狠狠咬牙,知晓无论如何都跑不掉了,如果能跟他死在一起……那……那也便没有多少遗憾,索性将眼一闭,硬着脖子,想要生生受那一掌。 “轰!” 陡然轰鸣,一股气浪将楚风与惜舞同时震得倒飞了出去,那英俊男人挡在了楚风身前,用一掌硬生生接下了温九安拍下来的这一掌,而他的手臂也被打得骨骼断裂,一截断骨自肘部戳穿而出,淋漓的鲜血洒落一地。 “前辈真是心急,我都还没有准备好……”英俊男人苦笑了几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们……”温九安神色骤变。 “温城主真是禁不住考验啊。”那女子漫不经心地理着自己垂落的鬓发,“我们……怎么可能让你真的把他杀了呢,您说是不是这么一个道理?” 温九安勃然大怒,感觉自己受到了戏耍,脸上怒容更甚。 “撤招吧,温城主,走好不送。”清癯的男人眯起了眼睛,淡淡地说道。 温九安冷哼一声,知道这样无谓的纠缠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在那四人的保护之下,自己想要杀死楚风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纠缠下去只是让自己负伤,徒然折损自己一族的实力罢了。 “告辞了。”温九安冷冷看了看四人,悻悻离去。 “宛霖妹子,应该会让他满意吧。”英俊的中年男人笑着说道。 那黄衣女子冷笑了几声道:“还不是灵蛇那个人太蠢,只想着七关,却忘了妖帝元典。” “哈,也许未必是太蠢,未必是忘了。”清癯的男子冷笑了几声,“灵蛇公子这个人,可没有那么简单啊。” 第四十章 惊变 “那个家伙总给我一种很阴沉的感觉啊。”英俊男人笑了笑,左手一扣右手的肘部,将断骨瞬间按回血肉之中,创面浮现淡淡的黄光,使得创伤迅速愈合。 “这些话还是不要当着那人说起……”清癯男人叹了口气,“他自然也有他的打算。” “不过这两个小家伙……”女子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目光落在了楚风和惜舞的身上。 楚风和惜舞方才被没有完全消解的劲力震得倒飞而出,直接撞破了身后的墙壁落在了地上。 惜舞修为高一些所受创伤较小,楚风却是实实在在被震得吐出了一口气鲜血,脸色苍白,在惜舞的搀扶之下才好不容易地站起了身来。 “就带这位小兄弟走就是了,那个小姑娘就不要去管她了。”英俊男人摇了摇头道。 女子皱了皱眉道:“那可怎么行,我见这姑娘生得如此漂亮……” 说着,那女子顿了顿,才嘴角微挑道:“真是让我想在她的脸上留下些永远好不了的花纹,看她再如何……” 说到此处,女子便露出了几分阴冷的笑容。 那老者微微露出几分不悦,却不说话。 英俊男人也叹息了一声,道:“沙宛霖,凡事不要太过了。” “我跟你们走。”楚风咳嗽了几声,开口道,“你们……你们不要伤害她……好不好?” 那英俊男人闻言一怔,旋即脸上露出了几分苦笑,分明讨价还价的事情,却非要加上一个“好不好”,这个“好不好”一加,哪里还有半分的气势? “涂山怒,你是被那妮子迷住了吧?”沙宛霖皱眉,一脸恼火道。 涂山怒叹息了一声,道:“随你吧随你吧,我们还是得尽快走,再来人我们可未必就撑得住了。” 沙宛霖发出了一阵阵娇笑,缓缓上前,指尖突然凝聚了一道黑气,宛如一把尖刀一般。 惜舞看着那尖刀黑气,嘴角微微抽搐了片刻,却咬住了苍白的下唇,而后挡在楚风的身前。 楚风看着沙宛霖一步步走近,心中不禁有些惶恐,但是见惜舞又一次挡在了自己的身前,胸中陡然升起一股难以弥平的热流,在他的四肢百骸之中行走着,使得他浑身燥热不堪,有一股冲动无法压制。 楚风横在惜舞身前,冷冷瞪着沙宛霖,咬牙道:“我不准你伤害她。” 沙宛霖微微一怔,旋即仰头大笑了起来,道:“你想保护她?你有什么能力,能够护得住她?呵呵,小兄弟,凭你的身份与力量,还不到说不准……我就非要听的地步。” 沙宛霖说着,左手猛地拍住楚风的肩头,而后一股劲力缠绕住了楚风,随着沙宛霖左臂转动,便将楚风扔给了涂山怒。 涂山怒接住楚风,双手按住楚风的双肩,顿时将楚风压制而住,无论楚风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 沙宛霖一手捏住了惜舞的下颌,指尖凝聚的那一道黑气抵住了惜舞的面庞,缓缓地刺破了惜舞白皙的肌肤,嫣红的血珠顿时沁出,顺着惜舞的面庞滑落而下,宛若一颗鲜红的泪珠。 沙宛霖的手慢慢地划过惜舞的面庞,剧烈的疼痛使得惜舞的身躯不断地抽搐了起来,眼眸之中满是痛苦与绝望。 伤口传来的灼烧感让惜舞知道,这种痛苦将伴随她一生,她脸上的伤,将再也没有愈合的可能。 泪水与血水混杂成一块,但是惜舞却始终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呵呵,小姑娘好烈的胆气啊。”沙宛霖娇笑起来,花枝乱颤,“那我便也将你的眼珠子挖了,鼻子割了,舌头也割了,看你还如何……” “够了!”那老者厉声道,“沙宛霖,不要以为现在我们共事,老夫便能如此容忍你……” “哈,姓宫的,收起你那副人间大派的假道学嘴脸吧,你还假什么正经。”沙宛霖大笑了起来,“还以为你们是所谓的名门正派?开什么玩笑!” “你……”楚风咬紧了牙关,瞪着血红色的眼睛看着沙宛霖,以丝毫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我要……杀了你……” “好大的口气。”沙宛霖眯起了眼睛,“咯咯”笑道,“不过言语再狠又能如何呢?再狠戾的言语,就能掩盖你内心的惶恐与畏惧么?” “好了,该离开了。”涂山怒皱眉道,“再拖只怕生变。” 清癯男子眯起了眼睛,道:“或者已经生变了。” “嗯?”涂山怒迟疑了一声,一道紫色光芒已经陡然斩入了正厅之中,磅礴似海的气息,在刹那之间便将整座楼宇直接震得破败崩碎,无数砖瓦栋梁碎片,漫天飞溅。 老者与清癯男子同时动手,一根拐杖与一口长剑同时破空,两道神虹刚刚出现,那一道数十丈长的紫色刀芒已然轰落而至,直接让这两人的招架方才出手就被拦下! “轰!” 三方真气交接,碰撞猛烈万分,激荡的真气迅速向四处扩散,将受到刀芒震击而破裂剩下的残垣断壁冲击得彻底支零破碎,甚至冲击到了附近的亭台楼阁,使得那一片片楼宇,自靠近正殿开始,向外围依次爆碎而开,就连地上的青石方砖,都未能幸免! “噗!”老者与清癯男子同时喷出漫天血雾,脸色在刹那之间变得异常苍白,就好像那一口血抽干了他们一身的精力一般。 两人的双足已经陷入了地面寸许有余,一条条细微的裂缝自二人的脚下扩散而出,使得二人脚下的方砖刹那之间便化为了无数细碎的石子,在真气的冲击之下向外呼啸而出。 顶尖高手! 糟糕! 沙宛霖和涂山怒的神情也顿时一变,扩散而开的冲击分明那般强烈,然而他们却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余波,说明对手是为了防止误伤他们挟持的楚风与惜舞。 能在如此激烈的对拼之中还能做到如此精确的对真气的掌控,来人的修为……只怕不仅仅登上了九阶,甚至……甚至还是九阶中的巅峰。 四人迅速交换了神色,知道只怕不能力敌,只能寻找机会逃走了! “人留下,你们滚!”一个有些尖锐,却难辨男女的声音陡然响起,仿佛早已看穿了他们的心事。 四人一时不答,然而那紫色刀芒却陡然旋转,刀光映照阳光,一片虚幻的银白色的光影之间,老者与清癯男人同时如遭重击一般,身形顿时倒飞而出。 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裂纹出现在了两人的身躯之上,而后一股股鲜血那一道道裂纹之中喷射而出。 远方的地平线上慢慢走来了一个黑色的身影,黑色的衣衫笼罩了他瘦削的身躯,黑色的长发如同化不开的长夜在他身后飘扬,黑色的面纱遮住了他的容颜,但是露出的黑色的双瞳却散发着一股让人窒息的气息。 沙宛霖和涂山怒瞬间都觉得空气都粘稠了起来,呼吸也变得万分沉重起来。 这个人很强大,他们四人都没有任何能与他正面对抗的机会。 这个敌人到底是谁? 蒙面是怕别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吗? 那他应该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吧? 但是,似乎从未听闻过这样一个人物啊…… “动手。”清癯男人咬了咬牙,挣扎着站了起来,身形却晃动着,有些站立不稳。 这句话的意思自然不是对那个人动手,那根本是自寻死路。 他们此刻面对的局势与片刻之前温九安所面对的局势是一模一样的,所以他们做出的决定也是一模一样的。 带不走楚风,那便只有杀了他。 涂山怒的脸上微微露出了几分迟疑,但是好在他手里就已经掌控着楚风,比温九安当时有利了不少。 涂山怒当即运起真气,将一股狂暴的气息送入了楚风的体内,只是这股真气还没有完全送入楚风的体内,那一道紫色的刀芒便直接将涂山怒的双手斩断,鲜血喷射满了楚风的身躯。 然而楚风却感受不到这些,他此刻只觉得体内有一股膨胀的力量,让他很难受,将他的经脉冲击得支零破碎,将他的血肉撕裂,将他的骨骼与脏腑敲碎。 他的眼中沁出了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的身体各处,鲜血都不断地涌出,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吐出一口鲜血,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不要逼我杀人。”那声音之中充满了怒气与阴冷的杀意,“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滚。” 几人见楚风已经濒死,当下也不再犹豫,迅速地便逃离了而去。 “夫君……”惜舞被沙宛霖甩开在一片废墟之中,但是却迅速地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跪到了楚风的身边,抱起了就像是在血海之中浸泡过的楚风,发出了一阵阵痛苦的嘶嚎。 那人慢慢地走到了惜舞与楚风的身边,看着二人,道:“我带你们去个地方,也许还能有救。” 第四十一章 万壑山上,枯木逢春 妖界南方的一座大山之中。 将颜青羽和楚风送往瑞兔城的那黑袍老人正坐在一张石桌旁,手里握着一杯清茶,慢慢品着,神色万分安详。 一名灰衣老者背对着黑袍老人,看着眼前的一块早已石化了的不知多少岁月的枯木,手里却捻着那块枯木断裂面上生长而出的如同翠玉一般的嫩绿枝桠。 那株嫩绿的枝桠很苍翠,如同碧玉一般地,在阳光的映照之下反射出淡淡的光泽,尤其是从叶片之上垂落而下的一缕缕氤氲之气,更使得这株枯木之上的新芽显得万分神秘。 “这样说起来,对乙辛长舒的封印终究还是失败了。”灰衣老者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满是感慨之意,“不过也不需要再继续管他了,我们迟早也会有用得上他的力量的时候——毕竟,还有魔君甚至是天帝需要对付。” “不过能够发现那力量的宿体也算是因祸得福。”黑袍老人说道。 “那未必是真。”灰衣老者笑了笑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还是第一次在这么早的时间便发现疑似的宿体——这……太突兀了。” “但是也未必是假。”黑袍老者笑了笑,“先观察着他吧,我已经吩咐了无尽海的执法者在必要的时候给他一些保护。” “让他自己去吧。”灰衣老者微微瞑目,“如果他是真的……自然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死在这个时候。” “他还太弱小,给他一些保护也不算坏事,必要的时候,他也可以用来迷惑其他人。”黑袍老者点了点了头。 “重启一世的青帝也出现了吗?”灰衣老人皱了皱眉,哂笑了两声道,“自从东王公失踪之后,青帝便也有太漫长的岁月没有出现,我以为他已经死去了。” “青帝已经取回了七关,七关也终于结束了这么漫长岁月的漂泊,回到了她的手里啊。”黑袍老人强调道,“如果需要的话,也许现在就可以唤醒青帝了。” “不必了。”灰衣老人摇了摇头,“一个还没觉醒的青帝能够吸引更多的注意力,帮我们牵扯出更多的空间。” “也许青帝会死。”黑袍老人沉默了片刻才很认真地说道,“很多人希望青帝死——她一旦觉醒,将会使极其可怕的战力。” “那就死吧。”灰衣老人终于站直了身躯,半侧过身,看着黑袍老人,脸上浮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我们布局,每个人都可以死,你可以死,我可以死,每个凡人都在死,青帝当然也可以死——只要一个人的死有价值,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死呢?” “……”黑袍老者瞑目了许久,才慢慢睁开了眼,看着手里的茶杯,长叹息了一声道,“这么多年了,我也已经不知道我们做的……到底是对是错了。” “无所谓,是对是错都无所谓。”灰衣老人慢慢答道,“在这近乎无尽的岁月里,我们一次次失败,一次次重来,很多同伴倒在了这条路上,更多的同伴放弃了这条道路与我们反目成仇,为了那些死去的人,为了我们这些还在坚持的人,对错都已经无足轻重了,我们所需要的……只有胜利而已。” 黑袍老人没有接话,灰衣老人也微微瞑目,直到突如其来的风吹起了他显得有些花白的长发,他才接着说道:“只有胜利,才能证明那些牺牲不是毫无意义。” 黑袍老者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不置可否。 “既然青帝已经出现,我不妨也再开一局吧。”灰衣老人完全转过了身来,直视着黑袍老者,“这一局,我来作饵,我想很多人都会不顾一切地咬上来——想要我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勾陈……”黑袍老者微微一怔,抬起头,看着灰衣老者,却没有再说下去。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万壑山伺候它,我用我的心血在浇灌它,但是它没有任何的变化——如多年之前我们找到它的时候一样,它还是只能投影出它原本的几缕气息而已。”灰衣老人又转过身,看着那株枯树之上的新芽,语速极其缓慢,语调之中不自禁地带上了几分哀切,“它真的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复原了,我们的世界,也不可能再回去了。” 黑袍老人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才万分认真地说道:“也许吧……但是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放弃。我们对当年的事有无法推卸的责任,我们必须将这件事……负责到最后。” “真武啊,可是我累了。”灰衣老者终于睁开了眼睛,深灰色的眼睛里满是疲惫,“我……想死。” 第四十二章 遗君双明珠 n 第四十三章 君心我心 楚风听到了一阵轻语。 那是惜舞的声音。 他能感受到一阵温暖轻轻握着他的手,他知道那是惜舞的手。 他觉得自己做了好长的一个梦,他梦到了惜舞趴在他的怀里痛哭,哭得万分的痛苦——就好像是他死去了一般。 他也觉得自己的心里好难过,难过得就像是心都要裂开了一般。 惜舞慢慢地与他融合在了一起,她的血,她的肉,她的骨,都融合进入了他的身躯。 就连他胸腔里那颗有力跳动着的心脏,也是一般。 惜舞融入了他的身体之中,惜舞消失不见了。 他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他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感到无尽的惶恐。 她去了哪里? 她为什么要丢下自己? 楚风感到愤怒,他猛地大吼了起来,挣扎着,想要去挽留这一切。 一双手突然按住了他,在他耳畔轻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 楚风觉得那声音有些陌生,他从未听过那声音,那到底是谁? 楚风努力着,艰难地睁开眼睛,眼前有些模糊,却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努力地眨了眨眼睛,眼前的景象终于渐渐地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看到四周竹制的墙壁,竹制的小窗,竹制的几案,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嗫嚅着想要张开嘴,却发现嘴唇无比地干裂,嗓子深处更是宛如被火焰所灼烧一般的疼痛。 楚风有些艰难地想要回忆起什么,却只能模模糊糊地想起自己之前似乎痛苦得有些难受。 楚风慢慢地呼吸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想起了自己被那个叫做涂山怒的男人重伤,而后便不觉人世了。 惜舞呢?惜舞怎么样了,他们有没有伤害惜舞? 楚风张开了嘴,用沙哑的嗓子,有气无力地道:“惜……舞……” 他挣扎着想要起来,但是才一挣扎着,就被浑身各处袭来的痛楚刺激得重重摔落在床上,倒吸一口凉气,发出沉闷的呻吟。 “你不要乱动。”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忽然从楚风的身后慢慢地将楚风扶了起来,使得楚风没有痛苦地坐好了身形,“你的外伤虽然已经无碍,但是内伤却还是要时间调理,不要轻举妄动。” 那女子让楚风坐好,才走到了楚风的身前。 那是一个约摸十六七岁的少女。 这少女身材高挑挺拔,一袭素白衣裙勾勒出纤纤细腰和曼妙的曲线,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整齐地披在脑后。 嫩红的鹅蛋脸上点缀着两颗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淡红色的樱唇在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浅浅的笑意,使人如沐春风。 那少女走到了一旁的几案边,拿起茶壶斟满了一杯水,才走到床前,将茶水递到了楚风的手里道:“你先润润嗓子吧。” 说着,少女便在几案旁坐了下来,眼帘低垂着,腮色微红,神色微微有几分羞怯。 楚风愣愣点了点头,缓慢地将茶杯递到了唇边,润了润干裂的嘴唇,而后微凉的茶水灌入了他的咽喉,让他整个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谢谢你……”楚风的目光在厅内游移着,迟疑了片刻,“……不知道……” “你是想问惜舞姐姐去了哪里吗?”少女抬起头,眨了眨眼,道。 楚风点了点头,道:“还烦请……” 少女沉默了片刻,才嗫嚅道:“爷爷说……不能这么早告诉你……怕影响了你养伤……” 楚风虽然愚笨,但是听此刻少女的言语,顿时便也知晓是极其不好的事情。 “姑娘……我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楚风满是恳切地看着少女,目光尽是哀求的意味。 那少女抬起头一见到他的目光,顿时便将头埋得更低了,双手不安地捏着自己的裙角道:“那……那你不要告诉爷爷是我说的。” 楚风连连点头道:“你放心吧。” “惜舞姐姐……”少女嗫嚅了许久,才道,“用她的命……换回了你的命……” 楚风的神情骤然一变,手里的茶杯也顿时倾斜,茶水流淌了一身。 楚风瞪大了眼睛,一语不发,只是将下唇咬得鲜血淋漓。 如果不是因为他,惜舞怎么会死? 他一下觉得整颗心都被掏空了一般,世界都变得晦暗无光。 楚风的嘴角沁出了鲜血,眼睛也变得一片猩红。 原来,真的还有一种痛苦,叫做必死还难受。 楚风的手猛地握紧,经脉顿时传来了一阵剧痛,痛苦得让他的身体不由得抽搐了起来,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但是楚风没有松手,那**上的痛楚比起内心的痛苦来说太轻了,只有这样的痛苦才会让他察觉到自己还活着。 但是他宁愿自己死了,他宁愿死的人是自己,而不是惜舞。 “那个……”少女看着楚风的模样,流露出几分担忧的色彩,“你不能这么用力,会让经脉断开的……” “我死了算了。”楚风闭上了眼睛,毫无生气地说着,颓然真如一个死人。 “那你便去死吧。”一个老人的声音响起,楚风睁开眼睛一看,便见得一个老人带着满面的怒气,“反正你的骨骼,血肉,经脉,脏腑,都是移植于惜舞姑娘的身体,你本来就该死。” “爷爷……”少女怯怯地喊了一声,不安地玩弄着自己的裙角。 “小鱼儿哟,你这个丫头……”老者叹息着扶额,“他不告诉我是你说的,我便不知晓了么?” 少女俏脸顿时一红,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你要死,没人拦着你,我只是心疼惜舞那姑娘……竟然为你这种人做出如此的牺牲……”老者看着楚风,叹息了一声,满是沉痛。 “小鱼儿,我们走,让他自己想想清楚。”老者一抚袖,冷哼了一声。 少女看向了楚风,小声道:“不要乱动哦。” 少女说着,便紧紧跟在了老者的身后离开了小屋。 老者走到正厅,取下了挂在墙壁上的一个酒葫芦,递给少女道:“去给我打点酒来。” 少女撇了撇嘴,才道:“爷爷……你不要对他那么凶嘛,他才失去了……” “就你体贴是吧?”老者恼火地翻了翻白眼,“这种人此刻只怕钻到牛角尖里去了,你跟他讲道理能有什么用?少年人,才吃了多少苦,经历了多少事,就想要寻死觅活的,真是矫情。” “哎呀,爷爷……”少女也有些气恼地跺了跺脚,“你看他多……” “好啦,别说啦。”老者抹了抹少女的头,“这些坎,只有靠他自己迈过去,我们帮不了他们什么。你快些去买酒吧,这些天让你照顾他,我酒都断了好几日了。” “噢。”少女点了点头道,“那你注意他一点呀。” “知道了知道,你这死丫头烦不烦。”老者恼火地挠着头。 “嘻嘻,爷爷最好了。”少女轻轻在老者怀里蹭了蹭,拿起酒壶便离开了。 老者自己也叹了口气,慢慢地走出了主楼,继续伺弄起了他养在院子里的花草。 院子里的花草很多,老者一株株精心伺弄,足足从正午忙到了黄昏,才忙完。 老者站直了身,眯着眼睛看着西边那火烧一般的云彩,道:“别搁那傻站着了,有什么话就说吧,说错了又没人会杀你。” 一直站在竹楼门口的楚风低下头了,过了许久才道:“晚辈……多谢前辈救命……” “别谢我啦,要谢……还是谢惜舞那姑娘吧。”老者叹息了一声,道,“跟我来吧,去惜舞的墓,看看她。” 惜舞的墓在距离竹楼不远的空地上,四周开满了鲜花,小小的坟包上是新翻的土壤,土壤中已经长出了嫩草,青翠煞是可爱。 有一束五颜六色的山花放置在墓前,看新鲜程度,似乎是今日才放上的。 一只蝴蝶栖息在那一束山花之前,微微地振动着双翼,没有因为有人靠近而离开,似乎是沉溺在了那一束花香之中。 楚风艰难地走过了这段距离,看着那一座坟包,眼眶有些红。 “惜舞那姑娘让我转告你,好好活着,早些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女孩,无风无浪,幸福地过此一生。”老者满是感慨地说道。 楚风抹了抹眼泪,道:“晚辈……晚辈知道了,晚辈不会让惜舞失望的。” 老者微微瞑目,轻轻在楚风的肩上拍了拍道:“回去吧,你的身子还没有完全长好,还需要调理一些时日。” “前辈……”楚风满是感激地看着老者。 “我姓刘。”老者笑了笑,“我叫刘十二。” 第四十四章 狐裘 “刘前辈……”楚风跟着刘十二回到了屋里,看着刘十二,有些不安地道,“刘前辈为什么要救我?” 刘十二看了楚风一眼,眯了眯眼,才笑道:“你以为我图你什么?” 楚风顿时感到有些尴尬,因为他的确是如此想的。 不管是那个灵蛇公子,还是后来的温九安,涂山怒那些人,不都是想要从他这里得到点什么东西吗? 不管是什么样的手段,但是其目的终究还是没有变的。 “我还不知道妖帝元典就在你体内么?”刘十二笑了笑,“我图你什么,早便宰了你了。” “那晚辈去前辈素昧平生……”楚风嗫嚅道。 刘十二摆了摆手道:“有人托付我们照应一番你罢了。” “啊?”楚风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他在妖界究竟认识什么人居然会想要照应自己。 “前辈……”楚风皱了皱眉,才道。 “有话直说,你这么吞吞吐吐,烦不烦啊?”刘十二恼火地皱起了眉。 “妖帝元典是什么?”楚风问道。 “就是你体内那些奇奇怪怪的文字,被称为妖帝元典。历史上但凡得到此物的,都在短时间内成就为妖族顶尖的大帝。”刘十二说道。 “妖族?”楚风又是一怔,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十二看着楚风那呆傻的模样,叹了口气道:“不要问我为什么你是人族却能承受这样的东西,我也不知道。反正这东西是为妖族准备的,其他种族按理来说,根本没有得到的可能……恰好那姑娘又是魔族,他们才以为妖帝元典还没有被取走,不然……你早便被他们宰了。” 楚风也跟着叹息了一声,也就此沉默不语,又陷入了伤痛之中。 刘十二见楚风也没有再说话的**,也不再勉强,而是站到了院落中,等了许久,才转身走向竹楼。轻声嘀咕道:“这丫头……被人掳走了么?” “爷爷,你说谁被人掳走了?”那少女微甜的声音从刘十二的身后响起,刘十二转头一看,只见少女左手拎着酒葫芦,右手还提着一个食盒。 “干嘛用了这么久?”刘十二有些气恼地道,“买个酒而已,都够我娶媳妇养孩子的了。” 少女闻言不由得吐了吐舌头,道:“我还去买了一些菜呀,都是些有利于伤势恢复的呢。” “也没见你对我这么上心过。”刘十二有些恼火地说道。 少女“嘻嘻”地笑了笑,跟着刘十二进屋,发现楚风坐在正堂的竹桌,看神色虽然依然有些难以消除的悲痛,但是却似乎也不再是之前那般想要寻死觅活了。 “吃饭吧。”少女将酒葫芦放下,而后将食盒打开,将其中的菜肴一一取出放好,又出了竹楼去了一旁的厨房取了空的碗筷,在小溪里洗好了,才端进了屋里,给刘十二和楚风以及自己摆好。 “谢谢……”楚风接过碗,有些漫不经心地道。 刘十二翻了翻白眼,却一语不发,闷头给自己倒了酒,才道:“你就安心在这里养伤吧,趁着这段时间,我和小鱼儿也教你一些东西,等风波过了,我们便回人间去。” “回人间去?”楚风微微一怔,看着老者道,“前辈去人间做什么?” 刘十二继续翻白眼,道:“……我和小鱼儿本来就从人间来,自然要回人间去。” “前辈……是人类?”楚风有些讷讷地道,他一直以为刘十二是妖族。 刘十二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是啊,是人类。”刘十二叹息道。 楚风看着刘十二,沉默了一会,而后低下了头,慢慢地动筷,略微吃了一些饭菜弥平了那难捱的饥饿感之后,便再没有了食欲。 刘十二自然也懒得管他,自顾自地吃完了,才道:“小鱼儿,收拾碗筷吧。” “我来吧。”楚风突然起身。 “你先养伤吧。”少女摇了摇头,麻利地将残羹剩饭收拾完毕。 刘十二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嗝,站起身,活动着筋骨,走入了院落之中,来到了厨房,看着烧着热水清洗碗碟的少女道:“你还是让他有些事情做吧,做起事情来了,便会没时间去想东想西了。” 少女看着刘十二,突然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地道:“爷爷,我怎么觉得你好熟悉这些事情一样?” “废话。”刘十二恼恨地瞪了少女一眼,“你爷爷我当年还没有成为执法者的时候,也是跟着师傅以治病救人为宗旨,见过的生离死别还少么?当执法者的那三百来年,见过的世间惨绝人寰的惨剧,更是多不胜数,自然知晓的。” “很少有人活着能一帆风顺,总要经历些痛不欲生的痛苦,但是熬过来了,便好了。” 刘十二说着叹息了一声。 “爷爷也有过痛不欲生的时候吗?”少女好奇地问道。 刘十二微微一怔,旋即笑了起来道:“自然也是有过的。” “那爷爷也真是坚强呢。”少女站起了身,开始清洗碗碟。 刘十二“嗤”了一声,道:“我还要你这小丫头来夸奖了?” 少女“嗤嗤”笑了起来,很是开心。 “我去找苏梦葵,问问最近无尽海的事情。”刘十二道,“那小子还是你照料着,他想干什么都随他去吧,不需要干涉他。” “知道的,爷爷。”少女眯起了眼睛笑道。 刘十二点了点头,便离去了。 少女认认真真地洗完了碗碟,回到房中,却发现房里的器具都被擦拭过了,楚风正扶着墙,微微地喘息着,手里还拿着一块破布。 “你坐一坐吧,运动量不要太大。”少女将一张竹椅端到了楚风的身边,微微拉着楚风坐了下来。 “……谢谢姑娘。”楚风有些艰难地笑了笑。 “我姓刘,叫刘鱼。”少女指了指自己,道。 “我叫……”楚风开口。 “你叫楚风。”刘鱼微微地笑了笑,“你看起来比我小几岁,我就叫你小风吧?” 楚风犹豫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惜舞姐姐还有些东西托我转交给你。”刘鱼突然说道,“你等我一下。” 楚风微微一怔,看着刘鱼进入了另外一间房间,不复多时便已经抱着一大摞衣物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楚风一阵错愕地看着那些衣衫,眼睛不由得又湿润了起来。 “这些衣服都是惜舞姐姐为你做的。”刘鱼将那一摞衣物,放在了旁边的桌案上。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起身,拿起了表面的那件衣衫,微微抖落开,大小很合体。 那一摞衣物,都是冬春有别的,从上到下,大小不断地加大。 “惜舞姐姐做了每年的夏服和冬衣给你,一共做了六年的。”刘鱼沉默了片刻,才道,“她说,她不在了,你更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她在另外一边担心。她不知道你以后会不会突然长得很高大,只有按照你目前的体型来推算,如果以后穿不得了,那便做个纪念吧。” 楚风愣了许久,才猛地攥紧了那衣衫,沙哑着声音道:“谢……谢……” 也不知道他是在感谢刘鱼,还是在感谢惜舞。 刘鱼没有再去打扰楚风,而是离开了竹楼,到了惜舞的墓旁,歪着头,看着那小小的坟包,微微笑着,轻声道:“惜舞姐姐,你托我的事情,我都已经做了,小风应该会好起来的吧?” 第四十五章 变强 凝翠崖上。 今夕的凝翠崖有些与众不同。 因为凝翠崖上飘起袅袅的炊烟。 距离楚风醒来已经过去了四天,楚风每天发发呆,四下走动,调息疗伤,摘些鲜花到惜舞的墓前去和惜舞说说话,日子过得也是飞快。 他的伤势恢复的速度很快,让刘十二也有些惊讶,万万没有想到楚风的伤势会恢复如此之快。 按照目前这个速度下去,只怕再有个十天半个月,之前近乎致命的伤势,便会愈合了。 刘十二不得不承认,惜舞的血肉经脉脏腑,与楚风融合得很好,就像是……本来就是一体的一般。 让刘鱼和刘十二都倍感欣慰的是,楚风的精神也有所振作。 或许是因为他的命是惜舞换来的,或许是因为他的脏腑血肉都属于惜舞,或许是因为惜舞留给他的那些遗物…… 总之,因为惜舞,他活过来了。 也因为惜舞,他开始振作起来。 纵然他眼眸之中不时也会流露出哀伤与痛楚,但是那时间却在逐渐地减少。 包括他去惜舞的墓前,也渐渐地从哭泣变成了能好好地说话,说自己没有来得及说的话,说自己今天又都做了一些什么。 而今天楚风主动提出想要做饭的事情,更是引得刘十二和刘鱼万分惊讶。 刘十二甚至满腹怀疑地看着楚风,想着楚风是不是心情郁闷想要下毒。 但是刘鱼却在惊讶之后安心地笑了起来,然后便去了附近的集市上买了一些新鲜的肉类蔬菜,以及凝翠崖上没有的各种调料。 平日里显得有些腼腆害羞的刘鱼甚至主动提议给楚风打下手。 刘鱼坐在灶前,认真地烧着火,看着楚风麻利地切着那些菜品,神情只见有些讶异。 “小风……你很熟练的样子呀?”刘鱼不无讶异地问道。 楚风微微点了点头道:“我的父亲便是个厨子,我自幼便跟父亲学习。后来父亲到了三妙宫做杂役,我在有空的时候,也会帮父亲……所以还算熟练吧。” 楚风说着,将切好的菜下锅,几番翻炒便起锅装盘。 楚风一口气做了好几个菜,虽然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是却也色香味俱全,让刘十二一看也不由食指大动。 “你这小子,无事献殷勤,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刘十二狐疑地打量着楚风,就像是在审视着给鸡拜年的黄鼠狼。 “前辈,晚辈想求前辈帮忙……”楚风见心思被戳穿,顿时便红了脸,有些讷讷地说起来。 “救那位姑娘是吗?”刘十二笑了笑,“放心吧,有人在打探她的下落,只是还不曾打探到,有了消息,便会告诉你的。” 楚风点了点头,深施一礼道:“……多谢前辈了。” “只不过,以你现在的能力,你想过没有,即便找到她,你能帮上她什么?”刘十二倏然正色道,一边慢慢给自己斟满了一杯。 楚风低下了头,而后摇了摇头,握了握拳,沙哑着嗓子道:“我要变强。” 如果我足够强大,惜舞就不会死。 刘十二看着楚风的模样,沉默了许久,才道:“在得知她的消息前,你便在这里修行吧。” 说着,刘十二看向了一旁的刘鱼道:“小鱼儿。” “爷爷?”刘鱼微微一怔,抬起头,看着刘十二,有些茫然。 “从明天起,便由你来教导这小子吧。”刘十二说道,“就教他华光十三剑吧,这外功很适合入门。” 楚风也是一愣道:“师姐是傲剑洞天的弟子吗?” 楚风倒是听闻过华光十三剑的名字。 “傲剑洞天?”刘鱼露出了几分迷茫的神色,摇头道,“我不知道什么傲剑洞天,这些东西……我醒来的时候便都记得。” 楚风脸上的神情明显愈发困惑,道:“醒来……?” “问那么多做什么,少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刘十二没好气地挥了挥衣袖,打断了楚风的话,“快吃饭,吃完了收拾收拾,早点休息,明早早起练功。” 刘十二匆匆地吃完了就起身上了楼,留下楚风和刘鱼二人开始打理残羹剩饭。 二人忙碌一阵,终于收拾完毕,看得刘鱼也要上楼去了,楚风才向刘鱼道:“师姐,以后就拜托你了。” 刘鱼回过身来,看着楚风轻轻地“嗯”了一声,笑了笑,就上楼去了。 楚风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瞑目调息。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刘鱼已经做好了早饭,熬得恰到火候的稀粥,和一些简单的炒山蔬,用过之后,刘十二就带着楚风和刘鱼到了凝翠崖的山崖边上,开始指导楚风练功。 “凝翠崖灵气汇聚,对你修行有好处。”刘十二说道,“所以以后若是修炼内功心法,便到凝翠崖来吧,对你大有裨益。” “晚辈知道了。”楚风点了点头。 “鱼儿,开始吧。”刘十二打了呵欠,找了一块草坪,倒了下去。 刘鱼点了点头,微微招了招手,双手之中各自握住了一口剑。 一口剑色泽宛若黄铜,古朴万分,分明没有任何的亮光,然而却能映见周遭的一切,纤毫毕现,无论是天上飘渺无际的白云,亦或是脚下随风而动的绿草,映照在那口剑中,都显得清晰无比,宛若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另一口剑则通体纯澈透明,宛若溪水一般,泛着粼粼波光。透过那剑看去,就好像足以看到溪流的底端一般,让人的心境感到无比的安宁。 “小风,你先选一口剑吧。”刘鱼微微笑着,将双剑都递到了楚风的身前。 远处的刘十二翻了翻白眼,显得有些鄙夷不屑。 楚风迟疑了片刻,拿起了那口如溪流一般的剑。 那口剑入手温润,丝毫没有握住剑的实质的感觉,就像是真的握住的是水一般的,轻柔万分,无论握剑的姿势怎么改变,都不会觉得有丝毫的难受。 “它叫水月。”刘鱼轻声道,而后举起了自己手里的剑,晃了晃,道,“它叫镜花。” 镜花水月,都是虚无而不真实的东西。 楚风不知道这两口剑为什么叫做这个名字,但是他却仿佛能感受到,这两口剑似乎都喜欢着这个名字。 “先教你第一剑,剑龙出鞘。”刘鱼说着,手中镜花微微绕出一道弧线,剑锋朝向身后,解说道,“剑龙出鞘,龙,是刚猛霸烈之物,因此这一剑走的是极霸烈的路子;而鞘,是藏锋之物,因此剑起之时全无锋芒。这一剑,初时在鞘,故所有气息尽敛,而后出鞘,万千气息爆发在一瞬之间,用于起手,再合适不过。” 刘鱼教导起修行来,再没有她平日那有些羞怯腼腆的形象,神色变得万分认真庄严,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远处的刘十二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色,就连瞳孔都瞬间紧缩,轻声自语道:“你还在她的体内吗?” 楚风听得似懂非懂,神情有些茫然。 刘鱼见楚风的模样,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才道:“我使给你看看,你便知晓了。” 楚风点了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刘鱼。 刘鱼微微侧过了身子,身形微微前倾,左手按住剑身,右手握紧了剑柄,剑锋指地。 凝翠崖上吹动花草,让竹林簌簌的风骤然静止了下来。 天空中无常无相的云,也停下了漂泊的脚步。 就连楚风的气息都为之凝滞,这一刻,极其地静,天地之间,只剩一片悄寂。 “噌——” 一阵清脆而悠长的龙吟声陡然响起,刘鱼右手拉动着镜花,使得镜花缓慢地从按剑的左手之下滑出,划出了一道金色的弧线。 那道弧线虽然曲折,然而却显得无比的方直,微微颤抖着,一片片金鳞覆盖住了那金色的弧线,一头金色的巨龙陡然而生,随着镜花划出的轨迹而游走着。 “噌——” 那清脆的龙吟渐渐消散,那头金龙也随之渐渐消散在了虚空之中,化为一点点散碎的光辉。 此时,风才骤然而起,云亦重归飘渺。 “我将这一剑放慢了些,所以最后的气息也收敛了起来。”刘鱼说着,一边重新将镜花归还成原本被左手按住的模样,“如果自然地施展出来,便是这样的。” 刘鱼话音方落,楚风甚至还没有丝毫的察觉,一阵愤怒的咆哮便陡然而出,一头金龙已经怒吼而出,斩入虚空之中,将凝翠崖前的那一片云海翻起无尽的风浪,清扫出一片十余丈方圆无云的天空。 楚风讷讷地看着刘鱼,在想着刘鱼的修为到底又有多深厚。 他觉得有些沮丧,因为这些年岁相差不大的人,修为似乎都甩了他一大截。 刘鱼看着楚风那讷讷的模样,以为楚风是没有看懂,想了想,才将镜花随手放在地上,而后走上前,贴住了楚风,握住了楚风的手。 楚风一愣,顿时脸红了起来,连连后退数步,道:“师姐……我,我自己来……” 刘鱼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楚风,而后点了点头道:“好,有什么不懂的你便问我就好了。” 刘十二看着二人笑了笑,摇了摇头。 她早就已经死去了,自己还瞎想什么。 此刻在她体内的,不过是一个新生的懵懂的傻丫头罢了。 第四十六章 山雨 自此以后楚风的生活平静了一段时间。 白昼便是刘鱼教导楚风华光十三剑,上午教习,下午演练。 黄昏时分刘鱼去附近的城镇买菜,楚风便在凝翠崖上吐息,或者反思,或者去惜舞墓前坐上一会,等刘鱼回来便开始准备晚餐。 到了晚上刘十二会给二人讲他的修炼体会。 楚风不知道刘十二到底是怎样的修为,但是刘十二的教导却比师傅洛星曾经所给与的教导还要深刻一些,不过刘十二总是显得有些没有耐心,往往只是提纲挈领地讲一讲,剩下的便让他们自行体悟。 楚风体悟得不是很顺利,而刘鱼却总能领会到精髓,再不厌其烦地教授给楚风,与楚风探讨。 刘十二也不去管楚风与刘鱼到底是否领会对了他的意思,每天自顾自讲完,便自顾自地去休息了。 与刘鱼探讨完之后,楚风就会到凝翠崖进行。 凝翠崖的确是一处宝地,附近的灵气异常浓郁,在此地修行的速度比寻常时候要快上数倍。 楚风在刘十二和刘鱼的帮助下修为精进的确颇快,速度远比他自己闷头修炼快出十余倍。 日积月累之下,楚风的修为顺利地破入了三阶,而那古怪文字的运转套路,也被他又熟悉了一条。 这一晃就是差不多一个月过去了。 凝翠崖也再次迎来了客人。 黑衣蒙面的青年步入了主楼前的庭院,目光看向了凝翠崖山崖的方向道:“这个小子恢复得真快,我还以为他会沉浸在悲痛之中。” “他比我们所想象的要坚强。”在院落中伺弄花草的刘十二直起了腰道,“十四岁的少年人,能有这般坚强的心志,真是了不起。想来,也是吃过很多苦吧。” “哈,也许吧。”青年干笑了几声,道。 “那个姑娘的下落终于找到了么?”刘十二问道。 青年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那你就说呀,非要我问你才肯说?”刘十二恼火地瞪了瞪青年,“这么大人了,还非要学那些孩子,装什么冷酷。” “前辈……”青年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才终于说回了正题道,“在鬼蜮森林那边。” “也是真能跑。”刘十二皱了皱眉,“没有被任何人掌控到吗?” “互相牵制着,那些有实力的人都不敢动手,一旦动手局面就会失控,所以都很默契地用门下弟子进入其中,谁能得到……全靠天命。”青年说道。 刘十二的神情微微有些错愕,道:“有人散播了消息?” 那少女的动向按理来说应该是极其宝贵的消息,无论谁掌握到,都会迅速地机密行事,怎么会闹到这般人尽皆知的地步? “瑞兔城温家散播的消息。”青年说道,“万妖宫后来因为那小子的事情跟温家找过麻烦,城主温九安都负了伤,温家眼看自己抢夺那姑娘无望,便索性将他们所掌握的情报都散播了出来,刻意将局面搅乱,让万妖宫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青年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也是因此,各方才会都向鬼蜮森林的方向搜寻,最后将范围缩小到了鬼蜮森林之中。” “如果此事无法尽快解决的话,那只怕各派的高手都会联手进入鬼蜮森林。”刘十二有些恼火地皱起了眉头,“到时候,那姑娘可就危险了。” “但是这一次我们没有办法插手了。”青年摇了摇头道,“上一次抢走那小子的事情已经让所有人都有了注意,再贸然出手,我们的身份一旦暴露……只怕会是不小的麻烦。” “那只有让那小子自己去了。”刘十二说道。 青年沉默了片刻,才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了,但是万一他有了什么意外的话……” “那就是命运了。”刘十二道,“我们可以护得了他一时,但是却护不了他一世,这些事情,总要他自己去面对。更何况,能让他感兴趣,自然也会有别的人对他感兴趣,想来……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让他死了的。” 青年耸了耸肩道:“那便如此吧。” 二人交谈之间,刘鱼却也已经和楚风回到了竹篓。 “葵姐姐。”刘鱼浅笑着上前牵起青年的手,“我就知晓是你来了,所以赶紧回来了。” 姐姐? 楚风一怔,这个青年是个女的? 楚风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看青年那单薄的身体,沉吟了许久,也不敢确信那青年是个女人。 青年微冷的眼眸里难得地浮出一丝笑意,怜惜地替刘鱼顺了顺秀发,道:“小鱼儿,好久不见啊。” 青年的目光落在了楚风的身上,那目光微微有些锋利,让楚风有些不适,但是那青年的目光却很快便移开了。 “你的朋友找到了。”刘十二倏然开口说道。 楚风闻言,神色也微微一变,旋即才道:“在哪?” “瑞兔城往东走,鬼蜮森林深处。”青年慢慢说道,“一个……不怎么适合修为低的人去的地方。” “那是什么地方?”楚风有些讷讷地问道。 “白帝时期瑞兔城的旧址。”青年说道。 “你要去救她吗?”刘十二微微笑着,眯起了眼道。 楚风认真地点了点头道:“要去。” 他已经失去了惜舞,不想再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就又失去颜青羽这个朋友。 “很危险的。”刘十二说道,“你的修为不高,鬼蜮森林又危险,你确信你要去么?” 楚风想了想,沉默着点了点头,虽然有些艰难,却也透露着几分坚定。 “哈,那你便去吧。”刘十二摇了摇头,“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楚风点了点头。 “小风。”刘鱼突然喊了一声。 楚风愣愣地看向刘鱼,有些不知所措。 “水月你也拿去吧。”刘鱼将水月递给了楚风。 楚风接过了水月,这口他用了一个多月,已经有些得心应手的剑。 “师姐。”楚风有些感动地道。 刘鱼道:“我再陪你去和惜舞姐姐说说话吧,一去不知是多长时间。” 楚风眼帘微微低垂,和刘鱼并肩走向了惜舞的坟墓。 青年和刘十二目送着二人远去,青年才微微蹙眉道:“小鱼儿和这小子的感情似乎不错。” “小鱼儿醒来后便一直与我在凝翠崖过生活,”刘十二摇了摇头,“平日里除了你们几个会来看看,连个玩伴都没有。突然间多了一个同龄人作伴这么久,自然便亲近了。” “但是,小鱼儿给他的那口剑……”青年皱了皱眉,“毕竟是傲剑洞天昔日的神剑,销声匿迹三百多年重新现世,前辈就不怕又引起别的风波么?” “反正这里是妖界,能认出那口剑的人不多,更何况水月本就平凡朴素,如果不是有心,想要认出来就更加困难了。”刘十二摇头道,“无妨。” 青年依然有着几许不放心,道:“当真便要放任他自己行动?” 刘十二沉默了片刻,道:“你们现在有身份缠着,不好行事。我会暗中跟着他,他既然能让那位前辈出面,我总觉得……只怕会吊出大鱼来。” 青年神色微变,沉吟片刻才道:“前辈似乎并不是很在意那小子的性命。” 刘十二摆了摆手,笑道:“执法者这个工作,不就是灭情绝性的事情么?总要学会冷眼旁观世间事,而万万不能插手的。” “但是前辈现在早已不是执法者了。”青年道。 刘十二抬起头,看了看天空,过了许久才道:“小梦葵啊,你们这代执法者将会是最为绝望的一代执法者,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青年低下了头,默然不语。 “很多时候,你不得不冷眼旁观那些你很在意的事情。绝望,恐惧,愤怒,会笼罩着你们,你真的有了决心,去面对最真实的恐怖了么?”刘十二丝毫没有因为青年的沉默而有闭嘴的意思,反而继续追问着。 青年也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地说道:“晚辈……也不知晓。” 刘十二轻笑了几声,摇了摇头道:“不过也不用太悲观,要不了多少年,也许你我,将在接下来的劫难中,同为枯骨呢。” 第四十七章 白蛇 刘鱼将楚风送下了凝翠崖,到了凝翠崖山下的森林之中,又嘱咐了楚风多加小心,甚至因为放心不下还想与楚风同行。 但是楚风又哪里肯让刘鱼去与他一起冒险,再三推辞,最后搬出了刘十二才镇住了刘鱼,刘鱼这才把身上的钱物丹药都尽数塞给了楚风,才有些悻悻地离去。 离开前,刘鱼也为楚风指明了前往瑞兔城的方向。 凝翠崖距离瑞兔城,也不过千余里的距离,以楚风的脚程计算,三五日便也到了。 至于鬼蜮森林究竟在何处,刘鱼却也不知晓,只能让楚风到瑞兔城再去打探。 “小风,记得蒙面!”刘鱼终于靠谱了一回,给了楚风一个非常有价值的提议,“惜舞姐姐那边,我会每日都帮你采花的。” 毕竟虽然随着楚风被抢走,针对楚风的注意力不再如一个多月之前那般集中,但是总难免还是会有有心人留意,谨慎总不是什么坏事。 楚风将刘鱼给自己的东西都仔细地收拾好,而后将水月剑用粗布裹了,背在了自己的背上,又蒙了面,才向瑞兔城赶去。 千余里的距离,对于青年那种顶尖的高手而言,不过是片刻时间,但是对于楚风来说,却有些艰难。 以楚风的真气量,他也无法支撑起三五天连续不断的飞行,只能飞行一段距离之后,又落地恢复真气,准备下一次的飞行。 一整天的赶路下来,楚风也已经有些疲惫不堪了,饥肠辘辘,更是发出了“咕咕”的雷鸣。 天色也已经到了黄昏时分,一片昏黄洒满天地。 楚风在一处树林中落了下来,就近寻了一条溪流,在溪岸升起篝火,而后进入树林去随意猎了两条兔子,用水月剥皮后在溪中洗净,而后用木棍串成两串,便架在篝火上烤制了起来。 楚风的手艺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不一会便将那兔子烤得油亮,表面泛起了一层层焦黄,一滴滴油脂不断地从肌肉中渗透而出,滴落在火山,发出“滋滋”的声响,颇是诱人。 虽然没有任何佐料可以加,但是楚风在森林中顺手采的一些香料扔入火中之后,用烟熏制过后的兔肉依然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芳香。 楚风看着那两只兔子,神情微微有些黯然,而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才想起那些日子全是惜舞在照顾自己,连让惜舞尝尝自己的手艺的机会都没有。 前些日子,有刘鱼和刘十二陪伴,不时地说着话,却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伤悲。 但是此刻一个人,在这里坐着,心思难免会去回想过去的事情,越想却越觉得有些难过。 一个多月了啊。 分明只有一个多月,却总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啊。 惜舞,也不愿意让自己一直沉浸在悲伤中吧? 楚风抬头看了看漫天星辰,而后抹了抹眼睛,才拿起了一只兔子,狠狠地撕下了一条兔腿,塞入了自己的口中,狼吞虎咽了起来。 楚风低着头将那只兔子撕咬得差不多了,放下了手里的木棍,再抬起头的时候,却见到了架在火上烤着的第二只兔子,已经不见了去向。 楚风的神情不由得微微一变,皱了皱眉,才满是狐疑地看向了四周。 明月高悬,清辉洒落,楚风所能见到的,只是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幢幢树影,以及那一片树木在如同积水一般的地面上投下的一片如海藻的影子。 除此之外,却什么东西也见不到。 楚风慢慢地伸手,握住了身旁的水月剑,却没有将水月剑从粗布之中抽出来。 楚风屏住了呼吸,将自己的听觉也发散到了极限。 四野一片悄寂,除了风吹动树林的“沙沙”声响,便是溪流淙淙的叮咚声响,偶尔可以听到林间野兽疾驰而过的声音,但是却也转瞬即逝。 楚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因为未可知的,才是最恐怖的。 楚风握着水月,慢慢地站起了身,开始将自己的神念向外发散。 修士的五感比凡人敏锐万分,但是却也无法违背常理,但是神念则与众不同。 神念被誉为修士的第二双眼睛,神念在散发的过程中将会铭刻住它所扫过的范围中的一切的物品,以及其一切可以感知的特征,当神念返回到修士的脑海之中的时候,就会将所扫过的景象完全重现在修士脑海之中。 修为越高的修士,神念散发的速度越快,能够扫过的范围也越宽广,能够感知到的细节也越清晰。 这种方式不会受到光照或者阻碍物的影响,因此是修士在实战或者恶劣环境之中用来观察的最主要手段。 楚风的神念扫描着四周,而后返回了楚风的脑中,勾勒出了最清晰的画卷。 在这些如白昼一般的画卷之中,楚风依然没有能够看到任何偷走烤兔的嫌疑人,使得楚风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他的修为较低,神念所扫过的极限也不过三五十丈,因此也不得不一边小心翼翼地向林中深处移动着,一边继续扫描着,寻找着任何可疑的迹象。 楚风穿梭过了一片灌木丛,神念所返回的景象中终于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条白蛇,盘着身体卧在一棵大树之下,在它的身体旁边,散落着一些零碎的骨头,都被啃得干干净净的。 楚风皱了皱眉,顺着神念的方向走去,果然在前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之下,看到了那一条卧着的白蛇。 那条白蛇盘卷了起来,看不出到底有多长,但是粗细却足足有尺余粗,一片片白色的鳞片光洁得仿佛打磨过一般的,在穿过树叶缝隙照落而下的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点点清幽的光芒。 真正让楚风惊奇的是,在那条白蛇的腹部下,竟然有一对极其短的爪子,就好像萎缩了一般,紧贴着腹部的肌肉。 瞑目养神的白蛇陡然睁开了眼睛,一双漆黑的眼眸与它那白色的鳞片反差极大,更衬得它眼眸明亮万分。 楚风猛地握紧了水月剑,还来不及拔剑出鞘,那白蛇却陡然地顺着大树蹿了上去,缠绕在枝头,张口大喊:“杀……杀蛇……龙啦!” 楚风一怔,看着那白蛇,一脸的茫然,一时连拔剑都忘了。 “你这小子,对本尊要做什么!”那白蛇吐了吐鲜红的信子,“本龙莅临凡尘,你不好好设宴以待,竟然还妄图行刺?” 楚风讷讷地看着那白蛇,虽然知晓那白蛇没有动武的意思不用再出剑,却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好。 白蛇轻蔑地扫了一眼楚风,一副不屑的口气道:“小子,你知道对本龙行刺的下场吗?” 楚风看了看那白蛇,迟疑了片刻,才讷讷地道:“……蛇妖?” “放屁!”白蛇勃然大怒,道,“本龙是龙!本龙是九天之上的白龙,为了体验下界民情不惜枉自委屈才化身为蛇!” 楚风眨了眨眼,看了看白蛇腹部那萎缩的爪子,有些不置可否。 “你为什么要行刺本龙?”白蛇颇是高傲地说道。 “你干嘛偷吃我东西?”楚风问道。 “谁……嗝……吃你兔子了?”白蛇一语既出,神色顿时一变,旋即急忙干咳了几声,道,“本龙吃你一条兔子,那是与你有缘,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楚风想了想,才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开。 “啊喂,你去哪里?”白蛇顿时从树枝上蹿了下来,从口中吐出了几块骨头,扭头吐在了树下,才跟在了楚风身后。 白蛇自顾自地道:“本龙看你面带忧愁,你多给本龙烤几条兔子,本龙回天的时候,在天帝面前为你美言几句,自然逢凶化吉,让你不再忧愁。” 楚风停下了脚,扭头看向了白蛇,才很认真地道:“那前辈……能让死去的人活过来吗?用我的命换……也可以。” 那白蛇顿时一怔,愣在了原地。 楚风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走了回去。 那白蛇愣了许久,才慢慢地游弋到了楚风的身边,在火堆旁盘曲了起来,道:“小家伙,人死了便是死了,没有活过来的可能,用多少人都换不回来。这一点,对谁都一样。但是活人还活着,就应该看向明天,老是看着昨天,就一辈子也看不到新的景色了。” 楚风微微笑了笑,道:“前辈,我知晓的。” “本龙又造下了一桩功德,你是不是该感谢本龙?”白蛇吐信,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仿佛是在回味着什么,“不过也不必太过庄重,你给本龙烤些兔子,便足以弥补。” 楚风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道:“但是前辈……” 白蛇眯起了眼睛,道:“放心啦,不会白吃你的东西,你有什么需要本龙帮忙的,本龙一定竭尽全力。” 楚风迟疑了片刻,才道:“前辈,晚辈想去鬼蜮森林……” “鬼蜮森林,旧瑞兔城吗?”白蛇眯起了眼睛,眼眸中有一缕精光闪过,“你这修为想去鬼蜮森林,纯粹是自寻死路。” “但是我有一个很重要的朋友被困在鬼蜮森林,我非去不可。”楚风神色很诚恳地道,“晚辈不求前辈出手,只求前辈……” “好啦,给你些帮助吧。”白蛇摇了摇头,嘴巴突然张得巨大无比,吐出了一张皮纸的卷轴,扔到了楚风跟前,“这是鬼蜮森林的地图,哪些地方应该怎么走,都有标注。” 白蛇说着,抬起了头颅,道:“现在,该给我烤兔子了吧?” 第四十八章 风满楼 在享用过楚风的烹饪之后,那白蛇便离去了,没有任何的留恋,就像真的是漂泊人间的仙人一般。 楚风这才拿过卷轴仔细地看了起来。 那是一副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有些年头的皮制卷轴,表面微微有些泛黄,看起来似乎是用什么极其稀有的皮毛制成的东西,入手极其温暖柔软,很是舒适。 卷轴展开约有两臂长短,在卷轴的右端写着几行字,都是有着四五千年前的妖族文字,值得庆幸的是大半楚风都是认得的。 而在卷轴的左端,则是一副地图。 那是一副绘制得极其细致的地图,河流山川的走向都清清楚楚,连密林中的小径也都一览无余。 真正让楚风惊讶的是这副地图仿佛是活动的一般,不时会有一些图案出现,也会有一些图案消失。 这让楚风微微有些皱眉,想起白蛇那极不靠谱的语气,总举得手里的鬼蜮森林的地图,似乎也不见得就有多么靠谱。 尽管如此想,但是楚风还是将这卷轴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塞入了自己的怀中。 凝翠崖上。 刘鱼背着灯光,站在竹楼门口,有些惊讶地看着去而复返的刘十二,有些惊讶道:“爷爷你怎么回来啦?小风呢?” 刘十二神色有些阴沉,道:“他的踪迹被人刻意敛去了。” “这鱼上钩的速度,似乎比老头子你想象得要快啊。” 一阵爽朗的笑声突然响起,从竹楼里走出了一个背着一人多高的巨大剑匣,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 “十三,你怎么来妖界了?”刘十二一阵错愕。 “自然是人间那边也有人行动了呗。”被称作十三的男人耸了耸肩,道,“放心吧,我在那边的事情还不至于到走不开的地步。而且我也托付给了小云,她办事向来比我稳妥,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你一直便靠云儿帮你收拾,真是苦了人家了。”刘十二翻了翻白眼,旋即才正色道:“人间那边已经坐不住了么?” 十三点了点头,道:“坐不住了,看起来他们也想要抢夺七关。” 刘十二走上了竹楼,和十三在楼内坐定,吩咐道:“小鱼儿,去泡壶茶来吧。” 刘鱼脸上微微露出了几分忧色,但是也知晓刘十二和十三大哥有正事要说,也不好插嘴,只能撅了撅嘴,去烧水泡茶了。 “也不怪他们坐不住。”刘十二叹了口气,“七关毕竟曾经是属于他们一族的圣物,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坐不住也是正常的事情。” “反正我把消息告诉苏梦葵了,我明日便该回人间了。”十三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以后的事情就是她该操心的事情了……不过说起来,苏梦葵也大姑娘了,怎么跟十几年前一样还没有发育啊,这样下去,怎么找得到婆家?” “等七关回了人间,你就知道什么该操心了。”刘十二没好气地翻着白眼,“梦葵怎么样,要你管?你先把你和小云那些事处理好吧。” “哈哈,那也要等七关回人间再说吧?”十三耸了耸肩,忽然看到了墙上挂着的酒葫芦,顿时眼睛一亮,上前几步将那酒葫芦摘了下来,晃了晃,才不屑地道,“而且前段时间鬼国的事情还不够让我们操心的啊?” 刘十二微微一愣,才道:“颜天君那老东西还活着?” “活着呢。”十三叹了一口气,“还跟以前一般生猛,大战之后连山君还没回到剑峰便死了。不过这次好歹没上剑冢,不然傲剑洞天的面子就没地方搁咯。” 刘十二叹了一口气,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些人也都凋零得差不多了,他还不曾解气么?” “换了我我也不解气啊。”十三嘟囔道,“……呵,我看剑冢八君,都是些伪君子。” 刘十二笑了笑,神色却有些黯然。 “不说这些了,这次人间来的人是谁?”刘十二问道,“方琼还是朱艳?” “为什么不能是覃厦和濡剧?”十三将一个茶杯在手里抛了起来。 刘十二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十三,那眼神让十三有些发毛。 “好吧好吧,别那样看我,我真是受不了老头子你。”十三的手一抖,茶杯陡然脱手,却被十三隔空摄住,才继续道,“来的人是朱艳,说起来……朱艳和方琼都成亲多少年了,怎么还不产个小崽子?” 刘十二不耐烦地闭了闭眼道:“你话怎么这么多?别人生不生孩子关你屁事啊?” “我话多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十三露出一副无辜的模样,“你有意见你就说啊,反正你说了我也不会听的。” “我改日找小云打不死你。”刘十二恨恨咬牙。 “执法者攻击执法者,六界执法者共杀之。”十三笑嘻嘻地道,一副满不在乎的口气。 “滚滚滚,老子看到你就烦。”刘十二挥了挥手,“尽快滚回人间去,出了纰漏你看你会不会死得很难看。” “那我走了,您老注意身体,我还指望着您老多活几年,像现在这样帮我分担些事情呢。”十三说着,随意地扬了扬手,刚想步入黑暗之中,才道,“不过还有一件事你一定会很感兴趣。” 刘十二眯起了眼睛,道:“什么事?” “陈立言死了。”十三道,“有传闻说是他的妻子……与他的徒儿下的手,将陈立言所杀。” 刘十二眼眸之中一道锋芒闪过,道:“嗯?” “所以现在人间的正道正在联手追杀他们这二人。”十三背靠着门框,玩味地捏着自己的手指,“你不回去看看么?” 刘十二沉吟了片刻,才道:“陈立言老牛吃嫩草,死了也是给人家姑娘家一个解脱。” “前辈真的如此想?”十三的声音中满是戏谑之情,“前辈现在终究不再是执法者了,不必拘泥那么多。毕竟是自己的徒孙的事情,我想前辈最好还是回去看看吧。” 刘十二瞑目沉思了片刻,道:“你想把我也卷进去?” 十三微微一怔,旋即笑了几声,一摊手道:“没看出来啊,老是老了,还没有老糊涂。” 刘十二冷哼了一声,才继续说道:“人间正道连当年那桩旧事都可以敷衍过去,会去管这样的事情,还真是有些出奇。事情自然不是表面上所想的那么简单,他们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那我也不得而知了。”十三说着叹了口气,“小云有尝试混入他们的组织中去,但是没有人知晓他们真正的目的,大概也只有一些上层人物才知晓。我们身为执法者,自然不好出面干涉,所以便只有指望前辈您也进去走一遭了。” 刘十二沉默了良久,才道:“我知道了,该回去的时候我自然会回去的。” 十三撇了撇嘴,转身道:“您老人家最好快些,我们也保不准什么时候他们就会死掉啊。” 说着,十三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十三才走不久,刘鱼便嘟着嘴提着一壶茶进了竹楼之中。 “爷爷……”刘鱼刚刚开口,见到刘十二的脸色有些怪异,便顿时顿了顿,才道,“你怎么啦?” “没事,想起了些往事。”刘十二叹息了一声,看着刘鱼的神情有些出神,也不知道到底在想着什么。 给读者的话: 下一章的章节序号直接跳到第五十章去了,这是我发存稿的失误,直接跳过了一章,要是从头依次修改序号的话工程量实在浩大,所以我把章节的内容进行了合并,没有内容上的遗失~读者朋友请放心食用~~~ 第五十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楚风日夜都在有些匆忙地赶路。 累了便随便找个不会被打扰的所在调息恢复,饿了便找处森林猎取一些寻常的猎物烤了便吃,一路也无惊无险地接近了瑞兔城。 越是靠近瑞兔城,楚风才越是发现此地云集的修士,比上次来时所见的多了不少,就连修为也都变得高深了起来。 打着各个门派旗号的,更是多不胜数。 这让楚风微微有些紧张,不过他戴了面纱蒙了面,倒还不至于在第一时间便暴露了自己。 而那些修士也不曾留意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修士,因此楚风倒也距离瑞兔城越来越近。 只是在瑞兔城周边二三十里的区域,楚风便不敢再前进了。 因为各处的人都在清查蒙面人。 蒙面人自然不止楚风一人,有很多散修抱着浑水摸鱼的态度,也想要去鬼蜮森林赌一下运气,又不敢暴露身份,也只有蒙面一途。 但是上一次那个可能掌握妖帝元典的少年被蒙面人掳走的消息不知从何处散开以后,各门各派都极其提防这些蒙面人,联合了起来进行清理,都格外地针对蒙面人,各处都有设置了关卡,让那些蒙面人要么离去,要么便只能摘下面纱,才能进入。 楚风看着那些堵截着蒙面人的修士,神情也不由得微微一变,他怎么可能去赌运气,赌那些修士是不是知道自己到底长什么模样? 楚风迟疑之间,便已经有一个男人走了过来,看着楚风,冷冷道:“摘下面纱!” 楚风看着那男人也不由得迟疑了片刻,才摇头道:“我不去了。” 说着,楚风转身便要走,却被一只手猛地按住了肩头。 “不去也要把面纱揭开看看。”那男人冷声道。 楚风瞳孔骤然紧缩,神色一变,额头上微微有汗珠沁出,面纱下的嘴角微微抽搐着,沉默着,不肯动作——他只是紧绷了浑身的肌肉,做好里在真相暴露的那一刻出击。 “听不懂是么?”那人冷声道,“还是要我来替你揭开?” 楚风缓缓吐出一口气,已经做好了战斗逃命的准备,一个女声却陡然响起。 “呵呵,对我家的小家伙这么凶做什么?”那女声充满了妖娆妩媚之意,使得楚风的心念都不由得为之一动。 “原来是紫儿姑娘。”那男人一边应答着,一边笑了起来,却也不放开楚风,“紫儿姑娘是何故来此?” “当然不是来玩的。”一个紫色的身影从楚风的眼角终于进入了楚风的视野之中。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摸二十来岁模样的女子,身段高挑而纤细,用一身紫色半透明的薄纱横过了胸前,就仿佛是不经剪裁一般地垂落而下化为及膝的短裙,雪白修长的双腿与胸前的饱满在薄纱之下若隐若现。 那女子一头明亮的紫色的长发在脑后盘起了一个复杂的发髻,一根根细长的发簪簪入了她的脑后。 她的面庞五官也都很精致,无论是眉眼,还是唇鼻,都很好看。然而真正给楚风深刻印象的还是她那极其夸张的妆容,紫色的瞳眸搭配紫色的眼影,甚至就连樱唇都涂抹成了一片浓浓的紫色,让楚风想起了小时候听的故事中的女鬼。 那女子伸出了手,纤细的手指隔着面纱摩挲着楚风的面庞,“咯咯”地笑了起来,道:“好弟弟,你是来找姐姐的么?” 楚风一怔,虽然不知那女子因为什么帮助自己,但是见状也迅速应承道:“那是因为我想姐姐了。” 那男人脸上微微露出了几分讶异的神采道:“原来是紫儿姑娘的……” 那男人“嘿嘿”笑了几声,让楚风有些毛骨悚然。 但是真正让楚风更觉得恐怖的还是那个女子。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隔着面纱,但是那个女子的手指拂过他的面庞的时候,依然让他觉得一阵冰凉,内心发毛。 那男人松开了搭在楚风肩上的手,挥了挥手道:“既然是紫儿姑娘的……那便紫儿姑娘领去行乐吧,嘿嘿,少年人好福气啊。” 那女子秀气的眉毛微微一挑,眼眸中波光流转,仪态万千:“怎么着,你也想要试试吗?” “哈哈,在下可无福消受。”那男人尴尬地笑了笑,捏了捏鼻子。 女子掩唇“咯咯”地笑了起来,花枝乱颤。 楚风皱了皱眉,掩唇而笑这个动作让他想起了惜舞,同一个动作,眼前这个女子做出来,让他觉得无比的恶心,就仿佛是吃了一只苍蝇一般,让人反胃到了极点。 女子“咯咯”笑着,在楚风的背上拍了拍,道:“去吧,在那边山上等我,我晚些时候便到。” 楚风虽然不知道那女子为何要帮自己,但是既然是脱身的机会,他自然也不愿意放弃,当即道:“好,我知道了。” 那女子捏了捏他的脸,而后便走到了他的身后,和那男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远去了。 楚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慢慢地走离了那片区域,回头看了看,自己早已脱离了那些人的视线,当即也不再有丝毫的迟疑,向那个女子所说的方向走去,直到四周无人,才迅速地逃向了更为荒僻的所在。 虽然不知那女子何故帮自己,但是只怕……心思也并不单纯,他自阴山之事以来,见过的阴谋已不算少,对人心也已经有了一些认知。 楚风一口气逃出了三十多里地,才终于在一座深山的山涧旁停了下来,这才敢长出了一口气,在山涧边坐了下来。 楚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慢慢地将气息喘匀,又到了山涧旁捧起了一把冰冷的溪水,狠狠地洗了一把脸。 冰冷的溪水洗在脸上的感觉格外清爽,让楚风的疲惫都一扫而空,四肢都觉得有些轻盈起来。 楚风又捧起了一捧溪水饮下,润了润有些焦灼的咽喉,才又重新在附近的林间找了一处平整的草地坐下,开始思考自己到底要如何才能绕过那些检查面纱的人进入瑞兔城,并且进入鬼蜮森林。 天上飞和地上走都要被拦截,难不成只有遁地? 虽然在人间评书中说起过什么遁地的法诀,但是至少楚风到现在还没有学过遁地。 与遁地类似的倒有一招是挖地道,不过这样的事情……只怕太耗费时间了一些,等他挖了地道过去,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之后的事情了。 楚风正想着,背后的林间突然传来了一阵窸窣的声响,一阵清脆的笑声从身后传了过来:“我不是让你就在那边山里等我么,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楚风的身形顿时变得僵硬不堪,冷汗又涔涔冒了出来。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呵——” 一阵轻柔的风忽然吹进了楚风的耳朵,使得楚风觉得有些痒得难耐,忍不住一个激灵。 楚风刚想要躲开,一具柔软的躯体已经从楚风的身后压在了楚风的身上,一条胳膊压住了他的肩头,使得他动弹不得。 那女子紧贴着楚风坐了下来,斜倚着楚风的脊背,那压住楚风的藕臂托着她的腮,另外一只手则在跟前微微握拳,一只黑色的蝴蝶落在了她的食指之上,微微振动着翅膀。 “找你也真是辛苦。”那女子叹息了一声,“还好我早就知道你会跑,在你身上下了千里追踪,不然还真叫你逃了。” 楚风僵直着身子,吞了口唾沫,才道:“姑娘你认错……” “认错人了么?”那女子掩唇娇笑了起来,“那可还真是巧了,不妨你将你面纱取下来,让我看看你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楚风的顿时觉得一阵凉意将自己笼罩。 他又怎么敢真的取下面纱来? 取下面纱来,那不就是自寻死路么? 然而那女子却不由得他来决定,微微转过身来,跪在他的身后,两手从楚风的两肩绕过,一股让楚风颇为不适的脂粉气息顿时扑鼻而来。 那女子一只冰凉的手臂环绕住了楚风的脖子,另外一只手则捏住了楚风的面纱,贴在楚风的耳畔道:“呵呵,小兄弟,干嘛如此僵硬呢?难道你以为姐姐我会吃了你么?” 楚风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楚风慢慢地伸手握紧了草地上的水月,想要拼死一战。 “不要乱动哦。”那女子笑眯眯地说道,“乱动,可是会出人命的。” 说着,那女子环住楚风的手慢慢地滑过了楚风的咽喉,她的指甲让楚风微微感觉到了一阵凉意。 女子将面庞贴得愈发近了,几乎是咬着楚风的耳垂,发出了一阵阵欢笑。 那一阵阵带着脂粉的气息让楚风有些难受,强忍住心里的一阵恶心,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化解眼前的危机,只是额头的冷汗不断涔涔而下。 那女子似乎也颇是惊讶于楚风的表现,轻笑了几声,也不再戏弄楚风,只是将楚风的面纱微微一扯,而后捏着楚风的下颌,将楚风的头掰过了一个角度,看了看楚风的面容,才得意地笑了起来道:“果然是你。” 那女子说着,又朝楚风脸上呵了一口气,才媚眼如丝道:“来吧,小兄弟,告诉姐姐,白帝的陵墓在哪里?” 楚风被那女子呵来的一阵脂粉香气熏得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甚至难以抑制地发出了一阵干呕。 那女子的神情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了几分怒容,左手微微一抬,一只五彩斑斓的蜘蛛不知道从哪里爬上了她的手背,原本千娇百媚的的声音陡然生起几分泠然的冷意,道:“你再敢呕一声,我便将你毒得一辈子都说不出话来。” 楚风神色一变,才知道眼前这个女子绝非她所表现的那般千娇百媚,实际上内心之中只怕比那只五彩斑斓的蜘蛛还要狠毒些许,才猛地捂住了嘴,将剩下的干呕尽数地堵了回去。 那女子冷哼一声,冷冷看着楚风道:“本想给你些甜头吃吃,你若肯告诉我,我便好好地放了你,却不想你如此不识抬举,非要我用毒么?”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你放了我,便不怕我把消息告诉其他人么?” 这样的算盘当然也不是楚风当前的心思所能想破的,只是目睹过一回了,便也知道这些人无非便是那么一些算盘,翻不出什么新的花样来。 那女子神色微微一变,她心里想的当然是如果楚风将白帝陵墓的所在告诉她,她便杀了楚风灭口的算盘,但是却不曾想到会被楚风说破。 既然被楚风说破,那伪装自然便也再没有了任何的必要,她秀眉一扬,才冷笑道:“既然如此,你就不要怪我了。” 女子说着,右手陡然一扬,楚风浑身上下顿时受到了无数股力量的牵引,将楚风拉得摔倒在地,而后四肢都被捆缚了起来,使得楚风无论如何挣扎都再难以解脱。 楚风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不知何时被一条条透明的丝线所缠绕,紧紧地捆缚了起来,才使得他连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女子站起了身,看着楚风,冷冷地笑了起来,左手上的那一只蜘蛛的每一条爪子也都兴奋地扬了起来。 那女子嘴角微微一挑,才冷笑道:“你要不要说呢?” 楚风看着女子,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女子眼眸之中一道寒光闪过,咬牙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别怪我了。” 楚风咬紧了牙关,看着那女子,却一语不发。 女子走到了楚风的身边,才慢慢地俯下身,右手微微一弹,一道色彩斑斓的药粉便已经随风飘散,楚风虽然不知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也知道那绝对是什么药粉一类的东西。 意识到这一点的楚风哪里还有半点的犹豫,顿时便屏住了呼吸。 “又不是什么平凡的药粉,屏住呼吸,能有用吗?”女子冷笑了几声,才满是自得地道,“我的毒,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女子话音方落,楚风便借着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附近的草木都在迅速地枯萎凋零,变得一片漆黑,就仿佛是许久都没有下过雨的大地上那些干枯而死的植株一般。 糟糕。 楚风暗道一声不妙,身躯便顿时感到了一阵难以承受的痛楚,在刹那之间袭遍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的身躯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了起来,眼泪,鼻涕,涎水也都一并流淌了下来,将楚风的面目染得一塌糊涂,就好像是才被谁泼过一盆水一般的。 那痛楚就仿佛是有无数人拿着一把小锤,将他的每一根骨骼一寸一寸地敲断,而后碾压得粉碎一般;又像是有无数人拿着一把小刀,将他的每一寸肌肤都割裂而开,切下一块块血肉来一般…… 他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痛楚,之前涂山怒将真气注入他的体内的时候,他说承受的痛苦也超越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但是那个时候,那痛楚只是极其短暂地一瞬,刺激得他直接被晕厥了过去,再没有感受到更多的痛楚。 然而此刻的痛楚,却在无比清晰地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能无比清楚地感受到,每一份传递到他意识之中的痛苦是来自于哪一块血肉。 疼痛反复地刺激这楚风的意识,非但没有使楚风因为这痛楚超越了极限而昏迷,还越来越清醒,那痛楚也越来越清晰,也自然被放得越来越大,越来越难以承受。 那女子微微笑了起来,看着在地上躺着,浑身抽搐着的楚风,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笑容,一边任由那只五彩斑斓的蜘蛛在她雪白的手臂上爬行着,才慢慢地说道:“这毒药,毒性对修士而言并不强,但是最适合用来逼问不过了。” “这毒药会麻痹你的每一条神经,让它不断地产生痛觉,而后将这痛觉不断地返回你的意识之中。”女子慢慢地转悠着,“而且,更难能可贵的是,它同时还有保持意识清醒的功效,使得你的意识不会在决堤的痛觉的袭击下崩溃,甚至还会放大你的感受。” “所以你还能承受这样的痛苦吗?”女子微微笑着,“不能承受,那便眨两下眼,我就给你解药。如果你非要死撑,我不介意看着你把舌头……” 女子话音未落,楚风的口中便突然涌出了一股粘稠的血泡,随着楚风的身躯抽搐,半截猩红的舌头与一滩污血从楚风的口里倒了出来。 楚风也不想去咬断自己的舌头,但是那痛苦实在太强烈了,强烈得他的身体根本不听从意识的指挥,在疯狂的抽搐中便直接咬断了舌头,剩下的污血也倒灌进了楚风的咽喉之中,甚至蔓延进了他的气管,使得他的呼吸变得万分的艰难。 “哟,你看看,我都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把舌头咬断了?”女子满是戏谑地笑道,神色没有丝毫的波动,“我可不能让血倒灌进气管,把你给呛死了。” 女子一边说着,一边蹲下了身,手指在楚风的咽喉之上一按,一股真气伴随着这一按便注入了楚风的体内,从体外催动,将那灌进了楚风气管之中的鲜血尽数给逼了出来。 女子这才继续站起身,得意地看着楚风,想要从楚风的脸上看到她想要的东西。 但是她却迟迟地没有看到楚风眨眼,这让她有些愤怒。 “你还要死撑吗?”女子冷笑道,“不要以为这样真的就不会死,这些痛觉一次次的冲击,总有一刻会让你的意志彻底崩溃。那个时候,你即便不死,也要变成一个傻子。” 楚风的眼眸之中流露出了几分惶恐,但是他也很快镇定了下来。 有个道理他已经想明白了。 这个女子找他是为了从他的口中得到白帝陵的所在,只要他死死咬住这个秘密不放,这个女子就不敢轻易下杀手。 因为一旦他死了,女子便再也无法找到第二个人去逼问白帝陵的所在,反而是他耐不住痛苦,说出了那秘密,才会失去了所有的利用价值,才真正有可能被杀死。 这个道理他平日里也许想不明白,但是在这生死关头,意识又被药物催发得异于平常的冷静清醒,想明白这么一个道理,并不算太困难的事情。 哪怕他此刻宁愿死去也不愿意再承受这样的痛苦,他也必须坚持下去。 他的命是惜舞换来的,所以他绝对不能轻易言死。 他不能让惜舞的牺牲白白浪费。 楚风依然没有按照女子说的做,依然死死支撑着。 女子脸上的神情也有些僵硬,她也万万不曾想到一个修为低下,不过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年能有这般顽强的毅力。 她曾经以这样的毒药折磨过一些年富力强的人,但是那些人大多数意志都极其脆弱,没有人能够一直坚持而不屈从,因为这痛苦太强烈了。 女子看着楚风抽搐着的神情,那得意的神情有些消退,微微扬了扬手,又是一股粉尘随风飘散。 楚风看到那粉尘随风飘散的时候,眼眸中又闪过了一丝震怖的神色,但是随之而来的是痛楚的快速消退。 随着痛楚的快速消退,他的身躯也渐渐停止了抽搐,间或会抽搐几下,但是却并无大碍。 楚风喘息着,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衫都已经被冷汗所浸透。 药效的消退换来的是楚风意识的混沌,才经受了无尽痛苦的冲击,楚风的意识一放松,便顿时觉得眼前一阵模糊,再也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那女子皱了皱眉,看着地上的楚风,用脚踢了踢楚风,才感受到楚风一身粘稠的汗液,露出了几分嫌恶的神色,咬了咬牙,道:“真是没用。” ******************************************************************************************** 楚风再次醒转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他被高高地悬吊在林间,被一张巨大的蛛网粘着,就像是他幼时在墙角看到的飞蛾一般,扑到了蛛网之上,无论再如何挣扎,都没有能够挣扎而出的可能。 楚风感到了一阵虚弱和疲惫,他忽然想起自己的舌头已经被咬断了,顿时动了动舌头,发现舌头虽然一阵酸痛,但是却还算完好无损。 是自己记错了吗? 楚风有些错愕地想到。 “醒啦?”一个妖娆的声音陡然在林间响起。 楚风移动着目光,向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到那女子背倚着一棵大树站立着,双手抱在了胸前。 女子看着楚风,满是媚色地一笑道:“准备好承受了下一轮痛苦了吗?” 第五十一章 艳是艳丽的艳 女子的话让楚风的眼睛瞬时放大,身躯也下意识地微微抽搐了两下。 女子似乎很满意楚风的反应,嘴角微微上挑,连连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才道:“不要那么害怕嘛,反正你很有耐力……不是吗?” 女子说着,慢慢地搓着自己的指甲,在树下走来走去,道:“那么……你说姐姐我用什么毒好呢?” “春情散?”女子嘴角微微一扬,一双明媚的眼眸看着楚风,“那种被欲火煎熬的滋味,小弟弟你有试过么?” “亦或者是断经散?”女子反复踱步,“将你的经脉一根根融断,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你可以慢慢享受三天三夜,昏厥过去醒来,而后又昏厥过去,反复地经受,你也许才会明白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亦或者,将方才的痛不欲生再施加一番?”女子的笑容愈发戏谑,“我看你似乎很喜欢它呢。” 楚风的神色接连几变,但是却始终咬牙不语。 “真是嘴硬。”女子扬眉而笑,道,“你猜得没错,在问出话来之前我当然不会杀你,但是我会反复折磨你,折磨得你一心求死,哭喊着把秘密告诉我,换来一个解脱。” 楚风闻言,却突然露出了一个有些艰涩的笑容。 他哪里还会想要去死? 那笑容让女子微微一怔,旋即女子的神情变得恼怒了起来,冷笑道:“看起来,你似乎对自己充满了自信,不过当我将你的手脚都砍断了,鼻子削掉,眼珠子挖出来,你就会体会到什么叫做……” “生不如死?”陡然之间,一个懒懒的男声响起,却是从那女子的身后传来。 女子的身躯陡然一僵,神情在阴晴之间接连几度变化。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有人靠近而她却不知晓? 她可是在附近撒下了大量的蛊虫,一旦有人靠近,蛊虫就会在第一时间回报,怎么会让人悄无声息地便靠近自己? 如果有这样一个人,他的修为会有多高? 他的修为一定高到……移动速度甚至比自己与蛊虫之间的联系还要快? 亦或者,他有手段阻断了自己与蛊虫之间的联系,或者瞒过了蛊虫的感知? 楚风看着那女子,惨淡地笑了笑,他居高临下,自然可以看到那个男人早已到了女子的身后,悠闲地双手抱在胸前,让那女子说了许久的话才突然插嘴。 女子微微侧头,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个魁梧的男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摸三十岁上下的男人,身高比高挑的女子还要高出一个多头,虎背熊腰,肤色黝黑,一身的粗布长衫被浑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足以想到他魁梧的身形。 他的样貌颇为粗犷,方正的一张脸庞上的五官也都长得极其粗犷,眉毛浓得像化不开的墨,直得就像是座山峰,下颌上胡须拉碴,就好像是打理了却不曾打理干净一般,口中更是叼了一根狗尾巴草,颇有些不耐烦。 女子神情一变,还来不及行动,肩头之上一股无形的重压便陡然压了下来,压得女子“轰”一声,径直跪倒在地,一口鲜血喷出,脸色便变得一阵惨白,浑身战栗了起来。 就连那在她雪白的手臂上爬行的那只五彩斑斓的蜘蛛,也战战兢兢地瑟缩了起来,就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怪物一般。 男人慢慢地上前,在女子的肩上拍了拍,道:“本来还想要等他在性命危急的时候出手让他欠我个大人情,但是……你的手段真是让人看不下去了啊。” “你……”女子艰难地瞪着眼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了。 男人耸了耸肩,打断了女子的话道:“不要问我到底是谁这样的话,请叫我无名英雄。” 男人说着,右手微微一抬,凌空虚指,一股无形的气劲便把张在林间的巨大蛛网彻底撕裂而开,楚风顿时也失去了约束,整个人都向下坠落了下来。 男人看了看软绵绵栽倒的楚风,踏步上前,一手便拎住了楚风的衣襟,没有让楚风栽倒一地,另一手扶额,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你看看这小家伙都被你折腾成什么模样了。” “你……”女子想要说话,才一张嘴,一股鲜血便从嘴角溢出。 男人微微瞥了女子一眼,才将楚风慢慢地放在地上,搀扶着楚风站立着,空余的左手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粒丹丸,递给了楚风道:“吃吧,帮你疗伤止痛的。” 楚风看着那男人,有些迟疑。 “怕什么呀怕真是的,我难道还能比这小丫头还恶毒啊?”男人有些恼火地翻了翻白眼,嚷嚷道。 楚风迟疑了片刻,才伸手接过了那粒丹药,而后塞入了自己的口中。 丹药才一入口便顿时化为了一股热流,在刹那之间游走过楚风的四肢百骸,使得楚风浑身都觉得暖洋洋的,原本还不是抽搐的各条神经也渐渐地安定了下来,多余的药力甚至还渗入了他的血肉之中,清理着他的血肉。 他是第二次吞服丹药,但是也能感受得出来这丹药的药力比之前所吞服的颜青羽的丹药还要强劲数倍,只怕的确是很不错的丹药。 男人抽回了手,楚风踉跄数步,才勉强站好,缓了一口气,才急匆匆地去捡起了水月剑背在了身上,看着那男人道:“晚辈多谢前辈……” “谢就不用了,我也不是没事救你玩的。”男人摆了摆手,打断了楚风的话,“我这个人讨厌拐弯抹角,所以就直说了。” “我救你是为了七关,对妖帝元典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男人说着,伸出了自己的手,“不信你可以试试我的经脉,纯粹的人族,妖帝元典对我来说就是个屁。” 楚风迟疑了片刻,还是慢慢伸出手,搭在了男人的手腕上,将自己的真气渡入了男人的体内,游走过一遍,发现男人的经脉果然是纯粹的人类经脉。 “嘿,叫你小子试你还真试啊,看我这脸像是坏人的脸吗?”男人笑骂了一声,却丝毫不在意,“总之,我想借助你帮我找到七关,并说服那个姑娘把七关还给我们,我可以带你们离开妖界。” “还?”楚风微微一怔,抬起头狐疑地看着这个大汉。 七关不是白帝的遗物吗,如果要说还的话,那不也是该还给温九安那一族吗,跟这个男人有什么关系? 倒是那女子显得有些见识,惊呼出声道:“巫族?” “你怎么话这么多啊,我该考虑是不是该杀人灭口了。”男人托了托自己宽大的下颚,笑了起来。 那女子顿时一个哆嗦,目光中所有的锋芒都尽数敛去,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男人说着忽然好想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眼睛突然一亮,道:“小兄弟啊,你说要怎么处罚这个女人啊?” 楚风微微一愣。 男人说着笑了起来,走到了那女子身前,也微微一弹手指,一股色彩斑斓的粉末顿时散开,散落在了那女子的身躯之上。 女子的瞳孔骤然紧缩,而后身躯猛烈地抽搐了起来,整个人在草地上不断地翻滚着,发出了一阵阵痛苦的哀嚎。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小兄弟你看如何?”男人转过身,看着楚风,问道。 楚风有些愣愣地看着男人,而后又看了看在地上翻滚着,满脸涕泪花了妆容,口中涌出鲜血的那女子,只觉脏腑一阵翻涌,一股极其不适的感觉让他扶着树,干呕了一阵,才强忍着心头恶心道:“不要了……” “不要?”那男人也是一愣,“你这小子真是太……” “够了。”那一阵阵痛苦的呻吟使得楚风看都不敢去看那已经像是牲口一般挣扎着,浑身粉尘脏污的女子一眼,扭过头道,“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做,太……太残忍了……” 男人闻言笑了起来,叹息了一声道:“年轻人啊,哎……” 男人说着,也微微扬了一股粉尘,那女子顿时便也停止了抽搐,娇小的身躯不由自主地蜷缩了起来,就好像是熟透了的虾子。 “趁着她昏过去了,我再自我介绍一下吧。”男人插住了自己的腰,道,“我叫朱艳,巫族朱艳——艳,是艳丽的艳,不要笑。” 第五十二章 猎人 朱艳有些恼火地抚了抚额,叹了口气。 楚风也愣愣地看着朱艳,心想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取个名字为什么要带个艳字。 “别看我了,我也不知道,问我爹妈去。”朱艳挠着头,神情有些尴尬。 楚风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多想什么。 “那个女人怎么处理?”朱艳撇了撇嘴,才看向楚风道,“我跟她反正无冤无仇,主要看你怎么处理满意了。” 楚风的目光微微一挪,看向了那个因为满地打滚已经一身血痕的女子,神色微微有些发难。 “按我来说,杀了最是省事。”朱艳摊了摊手,“反正不可能把她放了,要不然就可以给自己准备棺材了。” 楚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虽然心软,但是也知道肯定不能放女子回去,不然只怕是后患无穷。 楚风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笑,才说道:“前辈……觉得让她加入我们怎么样?” “嗯?”朱艳眯起了眼。 “毕竟我们要去鬼蜮森林,那里高手众多,多一个人便是多一份力量。” “嘿——还看不出你真有点头脑啊。”朱艳顿了顿,回头踢了踢地上躺着的女子,道:“别装死了,起来吧,活还是死,该你自己选了。” 那女子顿时战战兢兢地坐了起来,转过身,眼眸中带着模糊的泪光,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臂,看了看楚风,又看了看朱艳,神情里满是惶恐。 让她活着不是不可以,但是为了避免她的反叛,必然会给她戴上一层枷锁。 让她一旦反叛,就必然会付出死亡的代价。 这自然便是生死符印。 谁也不会天真得以为放对方一命就会换来对方的感恩戴德,她不相信,朱艳也同样不相信。 大概也只有楚风这样的蠢人还相信。 女子眨了眨眼,一片花了的面容之上无数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了一起,她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也会有今天。 女子修长的手指缓缓握紧了拳头,而后紧紧咬了咬牙道:“好,我愿为奴。” 女子说着,额间一道紫色的光芒渐渐地浮现而出,缓慢地漂浮到了朱艳的身前。 朱艳看着那漂浮在自己身前的紫色光芒,方才要伸手去抓取,忽然却想起了什么一般,急忙收回手,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后挥了挥手道:“喂,小兄弟,这个给你了。” 楚风微微一怔,有些不明所以——按理来说,自然是归朱艳合适一些吧? 那女子脸上的神情顿时又是一变,如果说将生死符印交与强者的话还能安慰自己至少自己的主人是个强者,而将生死符印交给弱者……换来的却只有提心吊胆与无尽的屈辱。 “后悔了吗?”朱艳看向了女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 女子银牙咬得咔咔作响,强忍住内心想要杀人的冲动,斩钉截铁道:“没有。” “快上来,别磨叽了,大男人雷厉风行一点。”朱艳见楚风久久不动,有些恼火地催促道。 “哦。”楚风应了一声,慢慢地上前,站在了朱艳的身边。 “伸手握住那光芒。”朱艳吩咐道,“就像是吸收灵气一般,将这团光芒缓缓地吸收进自己的经脉,引导至自己的灵台中。” 楚风按照朱艳的吩咐吸收那一道光芒,将光芒逐渐地吸收进入了自己的体内,缓缓地将那光芒引导进了自己的灵台之中。 顿时,楚风的脑海之中一道紫光陡然亮起,那女子的形貌也从楚风的意识之中一闪而过。 楚风看着女子那凄楚的神情,又想起了当初接触生死符印之时惜舞等人的反应,心下不禁一软,刚刚想开口说什么,朱艳已经抢先发话。 “哥,你是我哥!装心软也骗不到女人的!尤其是这种女人,用符印吓一吓她你想要对她做什么都可以!”朱艳对着楚风连连作揖,一副膜拜的神情,“反正我也已经在她的身上下了毒,一旦生死符印解开了,她就得死,没有第二个选择。” 朱艳说着,冷冽的目光落在了那女子身上,满是杀机:“你也不要以为这小子好骗就骗他,你要知道……巫族的毒药也不是虚的,他解了符印,没有我的解药,你一样是个死。” “奴婢……明白了。”女子咬紧了牙关,一字一顿道。 朱艳有些嫌恶地挥了挥手道:“你去林间找些食物来吧,天色不早了,我想以小兄弟的修为,应该也饿了吧?” 楚风尴尬地笑了笑,他的修为的确还不到可以辟谷的地步,一日三餐虽然不必,但是每日的进食依然是免不了的。 女子艰难地站起身,冷着脸进入了林间。 朱艳在林间兜转了几圈,一边拣着林间的柴火,一边道:“好了小兄弟,我们接着说我们的事情。” 楚风点了点头,也跟着一起拣着干柴。 “七关是我族失落多年的圣物,许多年前在一场我族与妖族的战争中失落,在各界辗转流落,往往都被大帝所得,因此也一直不曾讨取回来。这次好不容易七关的新主人是个小姑娘,我们也终于能当回恶人,取回七关了。”朱艳说着,丝毫没有以要欺负小姑娘为耻的意思。 “那白帝……”楚风有些讷讷地问道。 “那我管他们?”朱艳有些莫名其妙地道,“要说谁原本持有就该谁拿,那七关的上一任主人的家族是不是该找白帝算账?这样一代推一代,自然还是该还给我们咯。” 楚风仔细地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一个道理。 如果七关本来就是从朱艳他们一族流失而出的,还给他们一族,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 “当然啦,这个世界哪里管原来是谁的,反正谁抢到是谁的。”朱艳撇了撇嘴,回到了现实,在林间找出了一处干燥无草的地区,扔下了一大堆柴,指尖一撮便引起了一团火焰,“所以只要我能抢到,拿回巫族,那自然也就是我们巫族的了。” 楚风有些愕然地看着朱艳,没有想到朱艳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我也知道那个小姑娘肯定不愿意,毕竟是好宝贝,谁愿意莫名其妙地就拿出来呀?但是没办法,七关我们势在必得。”朱艳顿了顿,才继续道,“不过不管那个姑娘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取她性命,这是我寻求跟你合作的诚意。” 朱艳的诚意算不得多么大,但是却足够诱人。 楚风看着朱艳,有些不敢相信,朱艳所谓的诚意是真的吗?他分明那么强大,为什么还会要与自己合作呢? 朱艳似乎也看出了楚风的困惑,有些烦躁地道:“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证明,不过你也不能找到相信我以外的更好办法吧?我能帮你进入鬼蜮森林,也能让你们顺利离开妖界,就算我是骗你,也不会比现在的局面更糟糕吧?” 楚风一愣,低下头想了想,才点了点头道:“那我……要做什么?” “自然去把那个姑娘救回来。”朱艳顿了顿,才说道,“根据我们巫族所得到的情报,那位姑娘被七关封存了起来,现在暂时不会有人能够伤害到她,只要我们能顺利赶到那位姑娘的所在,我就有办法能够带着所有人离开。” “被七关封存了起来?”楚风一怔,有些不明白朱艳的意思。 朱艳点头道:“七关会在主人极度危险的时候将主动主人封存起来躲避灾难,这算是七关的特性吧。一旦七关封存了主人之后,几乎再没有可能被击破,只有亲近的人靠近之后,七关才会解除封存的状态。” “是吗?”楚风长出了一口气,这样听起来,至少颜青羽的安全就不用担心。 朱艳微微张开嘴,倏然神色微变,按住了楚风,紧接着一个身影便顿时便被打飞而出,而后轰然落在了林间。 “噗——”紫衣女子才一落地,一口鲜血吐出,染红了本就有些凌乱的衣衫。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真是瞎了眼都没有看到屁股后面还有一个猎人!”朱艳恼火地一拍地起身,手中握紧了一口明晃晃的战斧。 一个女子的身影浮现在了山头之上,约摸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妆容清雅,扎了双马尾,白衣皂裙,神色微冷道:“紫儿,你背着母亲想吃独食,是不是……太贪心了一点?” 紫儿捂住自己的胸口艰难地站立了起来,嘴角鲜血溢出。 “你护着这小子准备跑,我断后。”朱艳说着,弹出了一粒丹药落在了楚风的手中。 又是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了山头之上,那是一个约摸三十来岁模样的女人。 那是一个浓妆艳抹,极其艳丽的女人。 她衣着华丽,体态丰盈,每一步迈出,都有每一步的风韵,充满了一股诱人的气息,让楚风的心神都为之一动。 “不要看她,魂会被勾走的。”朱艳的声音在楚风耳旁炸响,才让楚风的意识陡然清醒。 那女人莞尔一笑,微微一揖,脆生生的声音陡然响起道:“妾身万蛛岭朱缫,见过小友与巫族战魁。” 第五十三章 应对 万蛛岭朱缫。 楚风虽然不熟悉这个名字,但是从前缀也可以猜想到这个人必然不一般。 朱艳将楚风护在了身后,微微一笑道:“朱岭主,这个见面礼是不是太大了一点啊,让朱某真是受惊若宠啊!” “只怕只有受惊吧。”那年轻女子冷笑道。 “之华,岂能对巫族战魁如此无礼?”朱缫双手微微端在小腹之前含笑道,与其说是训斥,倒不如说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支持,而后才对朱艳深蹲一礼,道,”妾身为小女无礼在此向战魁谢罪了。“ 朱之华微微颔首,退后了半步,道:“女儿知错了。” 朱艳干笑了几声道:“朱岭主,在下还有事,能不能改日再叙啊,改日我请你喝酒,上好的佳酿,采自锁龙潭的水酿制而成,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朱缫也莞尔一笑,微微屈膝一礼道:“自然是好的,战魁您既然要离开便请自便吧,剩下的便是我万蛛岭与这位小友的事情了。” 朱艳干笑了几声,手中战斧一提,道:“朱岭主何必要逼朱某?” 朱缫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色道:“噢,是吗?不知妾身如何逼战魁您了,也好说出来,让妾身知晓,妾身必然改正啊。” 朱艳神色一沉道:“你这般废话,便已经够逼朱某了,既然你不愿意让我们离开,那只好一战了。” 朱缫樱唇微启,道:“战魁果然不愧是战魁,战意如此昂然,让妾身一个弱质女流深感不安呢。” 说着,朱缫眼眸中一阵盈盈波光闪过,颇是楚楚可怜的模样。 “朱岭主说笑了。”朱艳神色愈冷,握紧了手中的战斧,“请教了。” 朱缫掩唇微微一笑,道:“战魁何必如此动怒,莫不成就真的没有合作的可能么?” 朱艳眉头微挑,没有说话,静静听着朱缫的下文。 “七关本便是贵族圣物,流落在外多年,今日能够回归贵族,让妾身着实为贵族感到欣慰。”朱缫说着又是微蹲一礼,就仿佛是个多礼的紫儿一般,“妾身虽然也对七关颇感兴趣,但是又怎敢横刀夺爱?” 朱艳眉头微挑,道:“你想要妖帝元典?” “哈哈,不知战魁意下如何?”朱缫莞尔而笑,温柔万端。 朱艳沉吟了片刻,他作为人族当然不在乎妖帝元典的归属,如果能与朱缫达成共识而避免冲突,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看向了楚风道:“那还是需要问过这位小友。” 如果楚风咬紧了口不放松的话,朱艳也没有办法,只有硬着头皮与朱缫作战了。 朱艳也只有祈祷楚风能够松口了。 朱艳和朱缫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楚风的身上,一道施加压力,一道抵御压力,两人又不由得同时扭头看了看彼此,才一笑同时撤了自己的功法。 楚风自然不知晓暗中朱艳和朱缫这番较量,沉吟了片刻才道:“好。” “小友果然也是爽快人。”朱缫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只是妾身要如何确信小友告诉我的便是真的呢?” “朱岭主既然不相信,那又怎么合作呢?”朱艳干笑了几声,“难道朱岭主会以为我能把他交到朱岭主的手里么?” 哪怕是合作,也是有底线的,确保楚风始终处在朱艳自己的控制之下,是绝对不能变更的底线,一旦失去了对楚风的掌控权,那整个巫族的大计都将化为梦幻泡影。 朱缫道:“那战魁的意思便是没得商量了,这真让妾身感到难过。” 朱艳神色一冷,将那一面两刃透明的战斧扛在了肩上,才满是恼怒之意地道:“老子跟你磨磨唧唧真是都烦死了,打吧打吧,还是打来得痛快些。” 朱缫闻言也不禁得一怔,才终于想起了巫族的这个战魁的性子似乎的确有些禁不住兜兜转转,如果是他妻子方琼在此的话,那这样的对话还有些兴味。 比起对阵朱艳来,当然还是对阵方琼更有意思一些。 方琼虽然在巫国深居简出,但是却也是声名远播的人物,作为当代巫族圣女,下任蛊婆的方琼在医术上有着极深的造诣,但是更有传言说她在蛊术上的造诣比她的医术更深厚,毒术造诣虽然不深却也远非常人之所能及。 而万蛛岭在蛊术和毒术之上颇有研究,朱缫自己也是以蛊术与毒术成名,对于方琼这样一个罕见的同类型的高手自然倍感兴趣。此时如果将朱艳换了方琼,她会很有兴味地与方琼进行一番蛊毒的较量。 不过她此刻面对的却是朱艳。 战魁朱艳在巫国的主要职责便是教习巫族的年轻人修行,并且通过武力手段对一应难以化解的事件进行解决,其战力在巫族虽然未必就一定是第一,但是却也绝对不会低到哪里去。 实际上,有消息称,朱艳的实力在巫国也仅次于巫族族长濡剧与蛊婆覃厦,是巫族正当壮年的高手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朱缫也不想跟朱艳有任何的正面冲突,她虽然无惧,但是也深知那只会对自己产生不利,因此也不介意退让两步。 “战魁误会了。”朱缫并不动怒,反而耐着性子,万分温和地道,“妾身的意思是,这位小友要如何证明自己所说的便是真实?” 楚风愣了愣,知道目前能够避开武力冲突的办法便是他设法证明自己所说的都是真的,不然看朱艳的模样,只怕会陷入一场极其痛苦的战斗之中去。 但是自己要怎么证明自己所说的就一定是真实呢? 楚风有些茫然,却全然不知该用什么办法来证明自己所说的就一定是真。 朱艳也沉默着看着楚风,等候着楚风的回复。 随着时间的流逝,朱艳握紧战斧的指关节越来越有些发白,而楚风额头上的冷汗也慢慢地冒出,衣衫的背心都被汗湿透了。 朱缫依然饶有兴味地看着楚风,等着楚风的回复。 “证人,一个可以证实你的言语的真实性的人。”一个女声陡然在楚风脑海里响起,楚风微微一颤,刚想要动作,那个声音已经道,“不要往我这里看。” 楚风猛地顿下了刚刚扭动了分毫的脖子,而后细细地想了想那女子的这句话。 证人? 能有什么证人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 颜青羽吗? 颜青羽现在被七关封存着,他们也无从求证。 那个老龟前辈? 但是他连那老前辈姓什么叫什么,住哪里都不知晓,怎么让人去作证? 还能有谁呢? “灵蛇公子,你曾经去过他的庄园,他后来又离开了,完全可以以此做文章。”那个女声继续说道。 楚风猛地一怔,灵蛇公子,这真的可行吗? 楚风沉默了半晌,才猛地咬了咬牙,抬起了头,道:“灵蛇公子可以证实。” “嗯?”朱缫秀眉一挑,带着几分威严道,“你是要妾身去盘问灵蛇公子么?” “我曾经告诉过灵蛇公子那个地方的所在,他才肯放过我。”楚风将自己腿部的肌肉绷直,打得僵硬,以避免自己的双腿战栗,深吸一口气,才压低了语速,缓慢却流畅地说道,“就在无尽海上,四周烟波浩渺看不到陆地,原本有个小岛,现在却没有了的地方。” “嗯?”朱缫神色微变,声音之中带了几分怒气道,“你已经告诉过那条小蛇了?” 楚风一愣,顿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朱缫的愤怒到底从何而来。 朱艳暗道一声你这傻小子,朱缫想要的便是妖帝元典的独门消息,你居然早在一个多月前的那桩事情中便已告诉了灵蛇公子,万一灵蛇公子已经得了妖帝元典,那朱缫不就只能把目标放在了七关之上么? 朱缫的神色几番变化,一直不语的朱之华却突然说道:“前些日子,佘俊群离开他的庄园后的确去过无尽海上一趟,行踪不明,无人知晓。” “他回来之后有什么反应?”朱缫微微蹙眉。 “有一丝难掩的欣喜。”朱之华说道,“那之后他还独自去过一次,我们也不敢跟得太明显,也只能确信他去了无尽海上。这一次他用了更短一些的时间返回,但是似乎并没有什么收获。” “嗯……”朱缫沉吟了片刻,才看向楚风,道,“你见过妖帝元典么?” 楚风愣了愣,才强压住内心的惶恐,慢慢地摇了摇头道:“白帝陵里有极其恐怖的东西,后来白帝陵塌了我们才逃出来,确实不曾见过。” “这样说起来……妖帝元典也没有那么容易得到。”朱缫眯起了眼睛,旋即微微一蹲一礼道,“既然如此,那妾身便相信小友了,那个丫头……便送给你们了,反正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朱缫说着转身,挥了挥袖道:“之华,我们走。” 第五十四章 起源 朱缫母女才一离开,朱艳就长出了一口气。 “呼——”朱艳放下了手里的战斧,斧刃如入无物一般切入了土壤之中,“那婆娘终于走了,真是……” 楚风这才将目光投向了那紫衣女子。 那紫衣女子一脸冰冷,一语不发,目光涣散地看着眼前的大地。 “姑娘……”楚风开口,想要感谢那女子在方才传音给他的提示,才终于撑了过来。 “啪——”女子擦了擦嘴角的血,将手里抓着的两只兔子扔在了地上,才道,“猎物打回来了。” 朱艳干笑了几声,道:“就这样怎么吃?” 女子的嘴角微微抽搐了片刻,脸上的神情有些痛苦。 “我去处理。”楚风急忙俯身捡起了那两只兔子,“那边有条溪流,我去那里……” 朱艳愣愣地看着楚风的反应,一脸的难以置信,这少年是脑子有病吧? 楚风拎起了那两只兔子,便向着附近的小溪走了过去。 朱艳感慨地摇了摇头,才看着那一脸寒意的女子,带着几分戏谑道:“遇到这么个主,该说是你的幸运呢,还是你的不幸呢?” 女子微微咬了咬唇,侧首一脸冷意地看着朱艳。 “喂,你是不是忘了,你还中了我下的毒?”朱艳挠了挠头,“去那边看着他呗,不然被人掳走了,你的小命也保不住了。” “哼。”女子冷哼了一声,才走向了溪流边上。 楚风正蹲在溪边将那兔子剥皮开腹,取了内脏洗净,动作虽然不算多么流利,却也利索。 女子站在楚风身后看了楚风片刻,才慢慢地走向了溪边,而后也在溪边蹲了下来,捧起了溪水清洗自己的面庞,擦拭自己裸露的肌肤上的血痕和脏污。 听到水流的“哗哗”声,楚风微微侧过头,便也见到了蹲在上游的女子,迟疑了片刻,才道:“你……你没事吧?” 那女子先是被朱艳用她的毒折磨得生不如死,而后又被击中了胸口受伤,只怕也已经疲惫痛苦不堪。 女子捧水的手微微一顿,将头颅扭过来,用眼角微冷的余光看着楚风,却并不说话。 那目光里满是敌意,让楚风觉得有些不舒服,不敢与那锋利的目光对视,便低下了头。 女子嗤笑了一声,转过了头去,继续捧水清洗自己的伤口。 楚风迟疑了片刻,将朱艳方才扔给他的那枚丹药掏了出来,迟疑了片刻才上前,将那丹药递给了女子道:“给你。” 女子侧过头,眯起了眼睛,毫无表情地看着楚风,然后才咬牙道:“我不会感谢你的。” 楚风摇了摇头,将那枚丹药放在了女子身边的岩石上,转头继续去清理那两只兔子了。 楚风将两只兔子清理了干净,便一语不发地提着清理好的兔子回到了林间。 “哟,回来啦?”朱艳招呼道。 楚风点了点头,在篝火旁也坐了下来,顺手拿起两根木棍削尖,插了兔子便将兔子架在了火上开始熏烤。 楚风虽然在修行上天赋颇差,但是在厨艺上的天赋却是颇深,熏烤兔子这般的事情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难度,不过片刻,兔肉的表面也浸出了油脂,使得那一块肉看起来颇为光亮,极为诱人。 朱艳吞了口唾沫,而后站起身来道:“你的厨艺不错呀,我再去猎点猎物,不然今晚便不够吃了。” 朱艳原本是没打算吃东西的,但是此刻闻到这香味,也有些难耐了。 朱艳步入了林间去寻找新的猎物,楚风则继续专注于烤肉,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 不过多时,那女子也步入了林间。 女子此刻脸上的妆容都已被尽数抹去,连繁复的发髻都放了下来,扎了一个极其简单的马尾,原本一身的薄纱也换了一袭紫色的长裙。 那女子在篝火旁跪坐了下来,紫色的长裙如盛开的花朵一般展开,而盘坐在其间的女子则宛若是娇嫩的花蕊一般。 楚风的余光中进入了这女子,也不由得微微侧首看向了那女子,才发现那女子没了那呛人的脂粉味和夸张得过分的妆容之后,看上去也是一个很清秀漂亮的女孩子,与一般的女孩并没有太大的差距。 楚风微微一瞥,便又把目光重新落回了眼前的两只兔子之上。 那女子微微一怔,秀眉微蹙,露出了几分深思的神色,就像是在考虑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一般。 “我回来啦。”朱艳哈哈笑着,肩上扛着一头已经剥皮洗净的野猪健步如飞地赶回,一见到女子的模样,便吹了一声口哨道,“哟,原来长得还是不错的嘛,我还以为万蛛岭的女人都要靠妆容来美化自己的蛇蝎模样呢。” 朱艳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头野猪扔了下来,才重新坐下,拍拍野猪道:“小兄弟啊,这头猪就交给你了。” 楚风尴尬地笑了笑,接过了朱艳串好的野猪肉,架在了火上开始烧烤。 朱艳则毫不客气地拿起一只已经烤得金黄的兔子,撕下了一大块肉,塞入了自己的口中,宛若饿鬼投胎一般。 楚风看着朱艳那模样,叹了口气,把另一只兔子递给了那女子,道:“给你。” 朱艳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这次并没有太多的惊讶,那女子迟疑了片刻,一语不发地接了过去,慢慢地撕扯着那兔肉,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一顿晚餐用毕,朱艳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道:“今夜便好好休息吧,明日我们去鬼蜮森林。” 楚风微怔,道:“前辈能有办法带我们进去么?” 朱艳笑道:“自然是有备而来的。” 朱艳说着,手掌微微一翻,已经将一个盒子握在了掌心之中,而后将那盒子翻开,便见到其中栖息着四条不过才出生的蚕虫一般大小的奇怪蠕虫,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泽,甚至还有一股氤氲的香气缭绕在了那蠕虫的身周。 那女子的神色微微有些讶异地看着那盒子,皱了皱眉,神色有些困惑。 朱艳自己将一只蠕虫慢慢地从盒子里取了出来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那蠕虫也不挣扎,只是与朱艳的面部接触后,那淡淡的光泽陡然强了几分,而后蠕虫的身躯陡然便如冰块融化一般,渐渐地变成了一滩水渍,而与此同时朱艳的身躯也随之扭曲变化,从一个魁梧的壮汉变成了一个不过二十来岁的清秀青年,那一身衣袍顿时便罩落了下来,变得相当宽松。 “一人一条吧。”朱艳说着,将那盒子伸到了二人的跟前,“幻化的形貌都已事先制好,不需要再有什么别的行动。” 楚风迟疑了片刻,也拿起了盒中的一条蠕虫贴在了脸上。 那蠕虫并不让人觉得恶心,入手反而颇有一种舒适惬意之感,就仿佛握住的是一块软玉一般。 而后楚风也觉得自己的身躯微微有些发胀发热,顷刻之间也变成了一个约摸二十来岁的标致青年。 女子则面部表情地拿起了那蠕虫,端在自己的手心里仔细地看着,看了半晌,才也将那蠕虫贴在脸上,形貌化为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看起来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 “再把这个吃了。”朱艳收回了盒子,又取出了一瓶丹药,倒出了几粒,一人分了一粒,“这丹药可以改变气息,免得被人借气息认了出来。” 由于修士个体与功法差异,每个人都有着截然不同的气息,也是辨认修士的一大依据。修为深厚,感知敏锐亦或者经验丰富的修士甚至可以根据对方所散发的气息判断出对方的修为,师承等信息。 因此改变气息也是修士用来隐藏自己的手段之一,只是这种丹药并不常见,所以修士更习惯于尽力收敛自己的气息,让更少的人感知到,被认出的可能自然也越小。 朱艳自己吞服了丹药,见两人也吞服了丹药,才道:“今夜里便好好休息吧,明日我们去鬼蜮森林。” 说着,朱艳顿了顿,才看着女子道:“你注意检查一下你的身上,想来也是有朱缫下的东西,才能跟踪到你的影迹。” “前辈……是怎么找到我的?”楚风忽然开口问道。 朱艳撇了撇嘴道:“我一直在四周徘徊等待,看你是否会出现。今日看到了你的行踪诡秘,这女人也一般诡异,所以便多留了个心眼。” “前辈……知道我会来?”楚风一怔,有些困惑他们怎么知晓当初劫走他的人会放他回来呢? 朱艳笑了几声道:“我族虽然与世隔绝,但是也有一些掌握情报的手段,总不能做了瞎子聋子吧?” 楚风看了看女子,又在迟疑那女子甚至都不曾掀开自己的面纱,到底是如何确信自己的身份的? 女子仿佛看出了楚风的目光中的疑惑,慢慢开口道:“我偶然听人说起,在附近见过一个少年长相与主人相似,从主人来的方向过来,因此便也有所留意,恰好见到了主人的行迹可疑……因此便也猜测到了主人的身份。” 朱艳神色不由得微微一变,皱了皱眉,旋即冷笑了几声,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第五十五章 卷轴 鬼蜮森林位于瑞兔城西北六百余里,乃是昔日瑞兔城遗址所在。 自从五千多年前白帝与白帝一族突然消失之后,旧瑞兔城便化为一片鬼蜮。 且不说鬼蜮森林之中各处所隐藏的危险,便是一些在一缕执念之下活动着的尸骸便已经成为了低修为修士的杀手,而由于鬼蜮森林之中早已被确信并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遗留下来,高修为的修士自然也对这里没有什么兴趣。 于是昔日的瑞兔城迅速地败落了,重新化为了一片森林,也就是现在所谓的鬼蜮森林。 以楚风的修为赶这六百余里地还有些恼火,还好的是朱艳慷慨地在瑞兔城买了三头坐骑,到了鬼蜮森林附近,便又财大气粗地将这几头坐骑低价转卖了。 “反正用不着了。”收购坐骑的人低声说着,眯着眼的样子有些阴森。 朱艳耸了耸肩,浑不在意这恶毒的诅咒,道:“走吧。” 鬼蜮森林的外围与寻常的森林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更加茂密一些,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之间照射而过化为了分离的千万缕丝线才洒落在大地上,使得林间阴晴错落,泥土的气息与花草的味道杂糅在了一起,虽然彼此分明,却又难以分开。 “鬼蜮森林方圆三百里,处处杀机,你记得保护好你的主人,不然就只好一尸两命了。”朱艳说道。 紫儿眉头微微一颤,而后点了点头。 以紫儿的修为进入鬼蜮森林也并不见得多么安全,但是楚风的修为进入鬼蜮森林才是真正的麻烦,所幸的是还有朱艳一直跟在他们的身边,才能使得他们安全不少。 在进入鬼蜮森林的过程之中,除了一并进入鬼蜮森林的人之外,楚风等人也见到了一些退出鬼蜮森林的人,他们中一些人还完好无损,退出对于他们来说只是碰运气失败后明智的决定,而有的人则浑身血污,或者自己身上缺了一块,或者同伴身上缺了一块,甚至失去了整个同伴。 随着深入鬼蜮森林,楚风也感觉到了一股阴森的气息在空间之中蔓延,刺得他觉得有些冷意,忍不住想要战栗。 楚风低下头,看了看脚下,青草已经从大地之上退去,只留下一片黑色的荒芜的土壤,皲裂开一道道裂口,就连土质也变得僵硬起来,就像是铁板一般。 “这里的地脉都被彻底打散了。”朱艳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若是有长生这种东西,也许数百年就可以调理还原。” 楚风听不懂朱艳的话,也并没有什么好奇心驱使他要去问朱艳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只是觉得胸口微微有些炽热,就好像是什么东西在不断发热一般。 楚风愣了愣,伸手到了怀中,将那正在散发着热量的物品取了出来,赫然正是当初白蛇给他的那一卷卷轴。 楚风微微一愣,朱艳也瞧了过来道:“这是什么东西?” “一个前辈给我的鬼蜮森林的地图。”楚风说着,将那卷轴缓慢展开,只见卷轴之上出现了众多奇怪的如针尖大小的墨点,密密麻麻洒满了整张卷轴,都在缓慢地移动着,扫过一片又一片区域。 朱艳看着那卷轴,神色微微有些惊讶,迟疑了片刻,才道:“给我瞧瞧。” 楚风将那卷轴也递给了朱艳,朱艳将卷轴捧在手里,愣愣地看着画卷,思索了片刻道:“一盏茶的时间后,会有三个人从我们附近经过。” 楚风和紫儿都是一愣,不知道朱艳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朱艳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看着那卷轴,等候着。 一盏茶的时间片刻便过去了,三个相互扶持,满身血污的身影果然从他们的身边经过,离开之前,也没有忘了用怨毒的眼神瞪上楚风一行人一眼,仿佛是在诅咒他们一行人也要受挫一般。 待那三人走远,朱艳才“啧啧”两声道:“可以啊,这可是个宝贝,有了这东西我们可以避免危险就不用说了,还能尽可能避免冲突,你小子从哪个前辈手里骗到的这东西啊?” 楚风微微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就连紫儿也面露困惑之色。 朱艳将卷轴的一端扔给了另一边的紫儿,两人合力拉开卷轴道:“你看,这些活动着的墨点一个就代表着一个人。” 楚风微微一愣,朱艳的手已经在卷轴的边缘上一指道:“你看这三个墨点就是刚才过去的三人。” 朱艳接着又指了指卷轴边缘与之前那三个墨点极其接近的三个墨点,道:“还有你看这里,这三个静止的墨点便是我们。” “四周所有活动着的人要去向哪里,用怎样的速度行动我们都一清二楚,自然可以避免与人的接触。”朱艳说着,满是感慨,才又指了指其他区域,“你看这些标记,这些都是鬼蜮森林中潜伏的危险,来之前我已经有了相当的情报,与这卷轴上的记载也都相差无几,这卷轴上的记载甚至更为详细一些。” 楚风一愣,万万不曾想到那白蛇给自己的卷轴竟然会是如此宝贵的宝贝。 朱艳沉吟了片刻,才道:“而且这卷轴还给了我们一个极其重要的讯息。” 楚风微微一愣,紫儿却已蹙眉道:“西北方向有一片区域无人靠近,但是八方却有固定的人把守。” 朱艳看着紫儿的神情也不由得微微有些讶异,显然是惊讶于紫儿的反应竟然也如此迅捷。 楚风闻言也不由得看向了西北角,果然见到了一块小小的圆形区域之内没有任何的墨点,但是其四周却也有墨点固定不动,这与整个鬼蜮森林之中密布着的行动着的墨点的确有些格格不入,让人不由得不起疑心。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就是颜姑娘被封存起来的区域,四周这些人应该便是灵蛇窟的人,他们在此守卫布阵,将这片区域强行从众人的感知中抹去了,才让这片区域无人进入。”朱艳皱眉道。 “灵蛇窟?”楚风又是一怔,灵蛇窟不是灵蛇公子的门派么? 最终灵蛇窟还是找到颜青羽了么? “对,我得到的情报便是是灵蛇窟的人将颜姑娘逼入了绝境之中。”朱艳点头道,“走吧,向着西北前进,一定要在灵蛇窟的人设法突破七关的屏障之前救回颜姑娘。” 西北方向,一座万分残败,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的高塔之下。 灵蛇公子倒负着手,眯着眼睛,一语不发。 在灵蛇公子身边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十二三岁的少年,但是眉眼之中全是狠戾之气。 “该来了吧?”鸩公子鸩羽冷笑连连道。 灵蛇公子微微瞥了鸩羽一眼,才有些漫不经心地道:“急什么,该来的总会来。” “不过万蛛岭也卷入进来真是让人意外的事情。”鸩公子笑着说道,目光中全是**裸的嘲讽。 “哈,我给那群女人留一个线头而已,现在……她们不也是我们的盟友了么?”灵蛇公子丝毫不为所动,仿佛根本察觉不到鸩公子话语之中对他的嘲讽。 鸩公子碰了个软钉子,神情愈发变得有些狰狞,狞笑道:“那不知师兄可有得到妖帝元典啊?” 鸩公子这一问问得极其阴冷,冷得让空气都为之一滞。 灵蛇公子目光之中也闪过了一丝阴鸷道:“师弟也可以改日去一趟,便知晓了。” 鸩羽皱起了眉头,干笑了几声道:“多谢师兄抬爱了。” “不过师弟还是要小心一些,”灵蛇公子鲜红分岔的舌头伸出舔了舔嘴唇,“不要把命搭进去了才是。” 第五十六章 破阵 有了地图卷轴的辅助,楚风一行人进入鬼蜮森林的道路显得格外地顺利。 破败的古老建筑在林间影影绰绰,都不过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或者长满了青苔,或者也被藤蔓所缠绕,甚至化为了阴暗的蛇鼠巢穴。 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沟壑在大地之上艰难地起伏着,都已经被植被所遮掩,但是却依然显得与这片区域极其不协调,就仿佛是突兀地出现的一般。 大地之上散落满了零星的白骨,有些已经极其古老陈旧,仿佛一次振动都可以让它化为飞灰,而更多的却还是极其新鲜的骨骼,还带着血肉,淋漓地洒落在地,就好像是被硬生生从肌体上撕扯下来的一般。 在地图的指引下,他们避开了途中所有可能撞见的人群,也绕开了一些那些看似安全地带之下那潜藏的危险。 楚风甚至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修士被突然变成沼泽的厚实大地在瞬间吞没,连惨嚎都没有来得及发出,而这前前后后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一瞬间。 他也目睹了一头只剩下白骨的巨兽蛰伏在大地之下,而后猛地跃出,将一名修士直接碾压成为粉末。 如果是他自己进入鬼蜮森林,如果没有这卷地图,他大概也是与那个被吞噬的修士一般的命运吧。 楚风有些感慨自己的运气还真是好得有些出奇,如果不是接连的巧遇,大概他永远也无法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吧? “巧遇?”朱艳听着楚风的感慨嘴角微挑,也不打断,只是满是戏谑地重复着这个词汇。 他早已过了楚风那个什么都相信巧遇的年纪,这个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巧合太多,必然有所妖异。 这个道理,他是极懂的。 所以朱艳一路上都显得有些忧虑,因为他始终觉得有什么天大的阴谋,正在暗地里酝酿。 到底是谁,在盘算着什么样的阴谋,又布下了怎样一个大局? 朱艳微微咬牙,神情万分凝重。 楚风天真无邪,朱艳思虑深沉,唯有紫儿还能平静以待。 倒不是紫儿沉稳,而是那都与她关系不大,她所要做的事情不过是好好看地图,带着人前进罢了。 “到了。”紫儿突然一声,而后驻足在了茂林之间,一边环顾着四野。 楚风也随之驻足,向着紫儿所指的方向望去,便见到了一片空空荡荡的平地,与远处茂密的森林,还有几具依靠在树下的尸骸。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卷轴显示这里应该有座塔。”紫儿拉开卷轴,道,“即便那座塔已经没了,但是不至于消失得如此干净,连残垣断壁都没有剩下。” “被阵法遮住了,那座高塔还在,虽然残破但是没有什么大碍。”朱艳说道,“一会我来破阵。” 紫儿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她对阵法也一窍不通,修为也极其有限,自然不可能由她来做——至于楚风,就更别指望了。 “我一旦破阵,就必然会暴露修为。”朱艳说道,“到时候在鬼蜮森林附近徘徊还没有达成协议的那些高手绝对会赶来限制住我的行动。” 紫儿神色微变道:“兵分两路?” 她有些嫌弃地看了看身边的楚风,如果要她与这个少年人一起行动的话,那实在是太困难了一些。 朱艳点了点头,道:“我去牵制他们,你们行动。有这卷轴的辅助,你们应该可以顺利避开战斗去找那位颜姑娘。” 楚风神情微变,他也对自己的修为极其没有信心,哪怕他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竟然神奇地破入了三阶,也在与刘鱼的对练之中有了一些经验,但是他终究还是没有任何自信能够面对这样的困难。 朱艳说着,将一张符纸递给了楚风,道:“到时候你们找到了那位颜姑娘,就撕开这符纸,会有一道空间裂隙出现,你们就直接进去。出口已经标定好了在巫国,自然会有我族的人接应你们。” “越界符?”紫儿看着那一道符纸也是神色一变,万万没有想到巫族为了此事竟然连越界符都拿了出来。 越界符是一种可以直接跨越空间界限,从任意地点去往符纸标定地点的一种法器,而且每张越界符都只能使用一次边彻底作废。 越界符的制作之法早已不见于世,现今世间所流传的越界符都是古代所流传下来的,用一张便少一张,价值极其珍贵,即便是一些大派也不见得便有一张,只有一些底蕴深厚的门派或许还有一两张存货,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轻易使用。 巫族竟然如此看重此事么 朱艳也没有对紫儿解释,紫儿只是他为楚风寻找的一个护卫而已,她怎么样朱艳丝毫不在意。 楚风收过了那符纸将符纸小心地塞入了自己的怀中,朱艳才继续说道:“不管遇到什么危险,你让她为你拖住时间便是,如果不从,你便动用符印折磨她,反正她……死不足惜。” 紫儿的嘴角微微抽搐,咬了咬牙,却一声不吭。 楚风有些愣愣地看着朱艳,又看了看紫儿微微有些扭曲的面庞,神情中满是茫然。 “你们绕到对面去,一炷香的时间后,我便破阵,你们见到他们的人手离开后再行动。”朱艳吩咐道,“去吧。” 楚风和紫儿两个人围绕着这片区域,慢慢地在林间穿梭着,时而停下来,避让一些即将进入彼此感知范围的修士,而后才继续前进。 所幸的是这片区域也并不大,方圆不过两里,中间虽然停顿了几次,但是却也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绕到了对面的区域,而后悄然在密林之中埋伏了下来,等着朱艳那边行动。 紫儿沉吟了片刻,言辞颇有些敌意地道:“一会只怕还会引来附近的修士,你听我的话行事,不要擅自行动,听到没有?” 楚风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紫儿皱了皱眉,神色之间微微有些不悦,但是却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开始静静等着朱艳行动。 而朱艳则叼了一根顺手折来的野草,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猛地将口中的野草吐出,双手握住了那一口晶莹璀璨的战斧,大踏步地走向了那片空白的区域。 “开——” 朱艳在旷野之上站定,双手紧握的战斧划出一道火星四溅的弧线,而后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旷野之上的区域陡然展开,一层透明的如水晶球一般的球壳倒罩在大地之上,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当——” 一声沉闷的轰响,那球壳陡然震颤了起来,一圈圈涟漪以斧刃砸落的区域为中心,飞速地向着四面八方扩散着,眨眼之间整个球壳之上都泛起了无数的涟漪,使得球壳的表面不断地起伏着。 朱艳神色一凛,而后握紧了手中的战斧,高高举起,没有任何迟疑地,紧接着便轰下了第二斧! “轰!” 第二斧比第一斧还要猛烈数倍,斧刃轰击之处直接便凹陷了数尺之深,斧刃甚至都已经切入了球壳之中,使得这一劈斩裂而开的裂隙随着愈发剧烈的波动开始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发出了一阵阵清脆的“噼啪”声响。 朱艳手上动作不改,将第三斧,第四斧,接连不断地轰击而下,越是轰击,朱艳的面色越是潮红,劲力越是巨大,反复地冲击着同一个落点,使得裂缝裂开得愈发恐怖,扩散的速度也愈来愈快,远远超出了它自身愈合的速度。 “开!” 朱艳怒吼一声,第十四斧轰然砸落,轰隆巨响之中,整个球壳陡然被轰出了一块缺口,露出了球壳之下的区域。 “哗啦——!” 一阵声响,宛若潮声,无数璀璨晶莹的碎片,漫天崩飞,纷纷扬扬,宛若雪花。 “嘶——” 一阵嘶鸣,一道黑影,如闪电一般刺向了朱艳。 给读者的话: 差点给忘了 第五十七章 一战 “就凭你?” 朱艳看着那陡然吞吐而来的黑影,冷哼一声,甚至都不用动手,只是将自身威压陡然外放,便听得“轰”一声响,那前一刻还如闪电一般的黑影便顿时轰隆落地。 “噗——!”那黑衣男人吐出一口鲜血,双膝跪在大地之上,直接压出了两个陷入坚实大地约摸两三寸之深的坑穴来。 那男人脸色苍白,咬牙道:“阁下如此修为还敢进入鬼蜮森林,不怕引起众怒吗?” 朱艳笑了笑,甚至都不搭理那男人,而是看向了不远处那一座残破的爬满了爬山虎的高塔,这才低头道:“你的修为……也在八阶吧?你们灵蛇窟如此明目张胆,就不怕又引起众怒吗?” 朱艳说着,手中战斧微微一横,又有四个身影陡然上前。 “都给我跪下!”朱艳冷哼一声,威压再加,将那四人都陡然压得跪倒在地,吐出了鲜血来。 “还有大雪山的人?”朱艳微微皱眉,“灵蛇窟什么时候与大雪山结盟了?” “跟我走,快。”阵法破碎的那一刻,紫儿便拉着楚风直接冲了出去。 负责防备他们这个方向的修士已经在阵法显现的那一刻离开了此处去往了朱艳攻击的方向,他们不能有任何的迟疑,必须尽快去寻找颜青羽。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要找的那位姑娘应该在高塔之上。”紫儿一边拽着楚风前行,一边还不时地瞥上一眼只展开了一条缝,露出附近区域的卷轴,附近的墨点都在迅速地向此地靠近,他们如果不能抢到先机的话,很容易便陷入修士的汪洋大海之中去了。 “啊?”楚风一愣。 紫儿也懒得解释这个推论,反正这个小子也是蠢笨得惊人,现下不是解释的时候。 其实这个推测也并不复杂,那是因为整个阵法都是以高塔为核心而展开的,包括那些守备的人群,也都是如此,所以这样推测起来,高塔自然便是核心。 如果要找的人真的在此的话,那想来便也应该在高塔之上。 无人阻碍,楚风与紫儿两人速度虽然不算快,但是却也赶在附近的修士之前率先冲入了高塔之中。 才一进入高塔之中,光线便陡然黯淡了不少,一股潮湿的霉味便扑鼻而来,呛得楚风和紫儿都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你先上去。”紫儿松开了楚风的手,猛地转身,双手一张,一条条明亮的丝线开始飞速地在高塔的入口处缠绕张开,显然是想要结出一张网络来阻挡随后赶到的修士的步伐。 楚风应了一声,也丝毫不再迟疑,顺着那已经断裂破损的楼梯,向着楼上快速地奔跑了过去。 紫儿快速地结着网络,神情有些狰狞。 她虽然不是什么天才,也不是门内重点培养的弟子,但是却也不是一个能任意被人使唤的人物。 为了苟活与那么一个废物立下生死符印,对于她来说真的是奇耻大辱,然而这样的奇耻大辱她却只有忍耐不敢爆发。 此时此刻,她把所有的愤怒都倾泻在了这张网络之上,她要让那些敢来的修士一个个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 紫儿双袖鼓荡,一股股五颜六色的烟尘在空气之中飘荡着,附着在网络上,落在地上,或者悄无声息地散入了空气之中,悄悄地等候着。 紫儿将网络结好,视野之中也已经出现了清晰的人影,她不再有丝毫的迟疑,转身便也向楼上冲去,沿途那一片片五彩的粉末就像是晶莹的花雨一般不断地飘散着。 此时在附近徘徊的修士修为只怕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一丁点的毒可能拿他们没有办法,但是数十种毒大量地散播呢? 只要他们的修为不超过六阶,又不精通药理的话,紫儿便有万分的自信能让他们生不如死。 不过在知晓万蛛岭也有大批弟子进入的情况下,聪明人或多或少都会准备一些对付毒性的方法吧?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她又不是只会用毒。 紫儿一边前进,右手手臂微微一翻,那只五彩斑斓的蜘蛛便从她的掌心之中跃出,而后顺着崎岖不平,满是裂痕的墙砖迅速地爬上了墙壁,一个个细小的挂着一丝丝粘液的虫卵出现在了那五彩斑斓的蜘蛛身后,就仿佛是蜗牛爬过的痕迹一般。 紫儿有些心疼那只蜘蛛,因为那只蜘蛛是极其难得的虫母,她也是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只蜘蛛擒住而后驯化,本来想慢慢修炼用,但是没有想到在此刻就要将它用出来了。 但是紫儿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尽量拖延时间,毕竟比起那只蜘蛛来,还是她的性命更加宝贵一些,她可不想因为一时的不舍而被从四面八方围来的修士给成功堵截住,以至于害了自己的性命。 “你疯了么!”那跪在朱艳面前的男人恼恨地喊道,“你这是在挑衅我灵蛇窟!” 好不容易才瞒天过海在此布下的阵法,却如此轻易地便被打破,甚至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而附近的修士也都被方才的响动所惊动,都在向此地涌来,只怕要不了多久,整个事情就会传遍鬼蜮森林。 “为什么不是灵蛇窟的人在挑衅整个妖界呢?”朱艳冷笑了几声,扛着战斧,却也不敢动作。 他修为虽然深厚,但是才刚刚用尽了全力将这个阵法破开,本来就有些气血不济,又要凭一己之力完全压制住五个八阶的修士,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一个个修士靠拢而来的修士看着扛着战斧的朱艳和他身前跪着的那五个修士,虽然这六人对于他们大多数人而言都实在是脸生不过,但是他们所散发的气息也表明了这几人修为深厚,他们又哪里敢去招惹,纷纷想要绕行。 “不想死的给我滚开。” 朱艳皱眉,手中战斧猛地拄地,顿时震得大地下陷数寸,一股股冲击波在大地之下飞速扩散着,而后“轰隆”一声陡然跃出地面,化为一道道岩柱,阻拦住了众人前进的道路,少数躲闪不及的人直接被岩柱刺伤,甚至穿破身躯被高举而起,或者苟延残喘,或者当即暴毙。 众多修士哪里敢与朱艳对抗,纷纷拉开了距离,进入了林间,而后在林间绕远,才从远方重新进入这片区域,开始向着那座高塔靠近。 朱艳皱了皱眉,虽然知晓这个情况,却也有些无能为力。 毕竟就算他的修为再高,想要照顾方方面面,当然是有些不可能的事情。 朱艳忽然看了看天边,感觉到了数股气息正在飞速逼近。 首先出现在朱艳眼前的是一个颇为健壮的男人,身周有一道道紫色雷光缠绕,不断地跃动着,发出一阵阵“噼噼啪啪”的响声。 那跪在地上的几人彼此面面相觑一番,没有丝毫的犹豫,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决然的色彩,嘴角猛地溢出一股鲜血便一头栽倒在地,已然气绝。 朱艳不由得皱了皱眉,暗自赞叹灵蛇窟和大雪山的人真是好大的气魄,知晓事情已经暴露,竟然毅然自尽,以求死无对证。 这自尽的五人都是八阶的修为,在门内绝对都属于实权派的佼佼者,竟然也能如此果决毫不犹豫,这两派的掌门御下之严,由此可见一斑。 那赶来的男人也神色微变,旋即目光落向了高塔方向。 朱艳此刻已经不需要再去压制那五人,顿时也轻松了不少,当即也不迟疑,整个人也向高塔方向疾奔了过去。 那男人眉头一皱,一语不发,只是微微抬手,身周缠绕的一道道紫色电光同时向他的手心之中跃动而去,使得四周的空间为之一暗,只剩下他手里由一道道电光缠绕凝聚而成的电球明亮得万分耀眼。 朱艳猛地驻足,手中战斧转动,雪亮的斧刃之上倒映出朱艳有些狰狞的面容。 这个男人可不比方才的那五人,也是他一般是个实打实的九阶高手,就算修为暂时还不如他,但是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男人手中雷光已经刺目万分,使得四周的光线与那比起来已经宛若黑夜一般深沉不可穿破,唯有他手中的电光才是照亮亘古黑夜的太阳。 而后男人的身形便如同苍鹰扑兔一般,从高空之中俯冲而下,跃动的电光轰击着四周的空气,使得他身后出现一道了五彩斑斓的轨迹。 然而真正需要感受着那一击威力的还是正面。 顺着他俯冲的方向过去,朱艳脚下所踩的大地已经凹陷了四五寸之深,一块块碎石向上翘起,朱艳只是握紧了战斧,看着那以惊天的威势从高空之中坠落而下的身影。 直到那男人距离他不过只有三尺的距离的时候,朱艳才猛地挥动了战斧。 三尺的距离很短,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足一眨眼的时间便足以经过。 选择在这个时候才挥动战斧,不是朱艳的反应太慢,而是三尺的距离,正是他最有把握的距离。 在这个距离之内,他的力量才不会涣散开。 既然要战,那便要给对手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 朱艳怒吼,眼眸中光芒绽放,战斧划过空间绕出一道如霜雪一般明亮的弧线。 那道弧线带着一股极其浓重的杀机,浓烈得如同是霜,让人觉得寒冷。 那个男人也感受到了那朴实无华的一击之中所产生的杀机,神色骤变。 他想要退后,但是已经迟了。 三尺的距离太短了,短得他一动念,三尺的距离便已经到了。 他紧握的雷光到了朱艳身前三寸。 而朱艳的战斧,已经悄无声息地斩入了他的胸膛。 第五十八章 弃车保帅 “噗!”男人的胸膛被那明亮的战斧如切豆腐一般切开,倒转的斧刃顺势而下,直接将男人的腹部划开,一股鲜血,顿时从男人的体内喷射了出来。 “滋滋——” 电光跃动,轰击在了朱艳的身躯之上,将朱艳的头发轰击得倒立而起,浑身血肉一片焦黑。 但是朱艳丝毫不为所动,他重创男人在先,男人的攻势威力因为自身受创真气不济而削减了大半,此刻看起来他虽然极其惨烈,却也只不过是皮外伤罢了。 男人冷哼一声,手掌一翻,轰击在朱艳的胸膛之上,暗藏的劲力将朱艳也震得倒退数步,手中的攻势顿时便也无法再连接而上。 男人也借着这一掌的反击力道迅速后退,轰然落地,踉跄数步,才咬了咬牙,将流淌而出的脏腑塞回腹腔之中,那一道狰狞的开肠破肚的伤口也随之开始迅速地愈合,转瞬之间除了衣衫不曾愈合之外,便也再见不到任何伤口。 “噢,这不是南方宗厉惊雷厉宗主么?”一个微嘲的声音,林间走来了一个中年男人,“怎么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这个中年男人面容清癯,双目中有凝聚的精光闪烁,颔下三绺长须随风摆荡,配合其宽大飘逸的褐色长袍,与简单朴素的木冠,颇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模样。 “哈,那倒还不用鸩山主您担心。”一个身材匀称的中年儒衫男人缓步步入了林中,腰间别着一卷竹简,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儒衫男人进入林间,而后对着那男人微微一揖,道:“见过鸩山主。” 而后他又转身向朱艳一揖道:“见过巫族战魁。” 朱艳神色微变,那中年男人他听儒衫男人的称呼便也可以猜到是大雪山的山主鸩鬼楼,但是这儒衫男人到底是谁? “请容在下自我介绍。”那儒衫男人仿佛看出了朱艳的心思,一笑道,“在下万妖宫大长老,莫涵瑛。” 朱艳也听闻过莫涵瑛的名字,知晓莫涵瑛是万妖宫各宗排名的第三号实权人物,地位仅次于万妖宫宫主屠一醉和副宫主韩海山,即便厉惊雷身为南方宗的宗主,见了莫涵瑛也得行礼。 莫涵瑛说话之间,又陆陆续续有好几人赶到,其中也包括了灵蛇窟的掌教蛇君。 蛇君是个中等身材的男人,一身黑衣金边的长袍罩住了身躯,袍子上是用金线绣的蛇纹。他的面容有些发白,目光中满是冷酷与阴鸷的意味,微微发红的双唇却极薄。 蛇君倒负着双手,本便有些阴鸷的脸上此刻更是满是阴沉之意,薄唇微启,才满是阴冷地道:“原来是巫族战魁,难怪如此肆无忌惮,无视我们强者不得入鬼蜮森林之约而行事。看来整个巫族,是想学当年与整个妖界为敌了?” “哈。”朱艳干笑了几声,道,“朱某才想要问一问蛇君和鸩山主,说好了强者不得进入,这鬼蜮森林之中的这个结界从何而来,那几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朱艳以一己之力当然无法与这么多高手对抗,自然也不愿给巫族惹上麻烦,所以也只有将祸水东引到灵蛇窟与大雪山的头上,才能转移视线。 “嗯?”莫涵瑛微微皱了皱眉,才低声吩咐了厉惊雷几句,厉惊雷闻言点了点头,迅速退入了林间,才接着道,“诸位莫急,厉宗主已经着手去调查此事了,相信不出片刻,便能给诸位一个交代。” “哈,万妖宫想要以一己之力给整个妖界交代,未免口气太大了一些吧。”鸩鬼楼眯起了眼道,他大雪山位于万妖宫势力无法企及的西北肃川区域,他自然也不惧万妖宫。 莫涵瑛却并不见任何反应,微微笑道:“诸位如不信服,也自然可以吩咐人去查,方才从此地四散逃开的那些修士口中想来也可以略知一二。莫某倒不信有何门何派,能够将这么多人尽数杀了灭口。” 其余各个门派的掌教或者长老也都没有迟疑,当即也低声吩咐了自己的心腹去着手询问此事。 方才闻听响动而来的修士数量之众只怕多达数千,此刻虽然也被这些相继赶来的巨头们吓得四散奔逃,再也不存捡漏的心思,但是想要去堵截住几十人,打探消息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不过片刻,整个事情的经过便也被整理了出来。 有人目睹了朱艳独自一人打破结界后一人力战五人,最后那五人纷纷自尽的整个过程。 就算没有人目睹到全过程,也或多或少瞥见了一些内容,东拼西凑,也将整个过程还原得清清楚楚,是有人违背了约定在此建立结界在先,朱艳虽然违背约定进入了鬼蜮森林,但是也只是打破了结界,还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干。 “这样说起来,这些人到底是听从谁的吩咐,那就真是耐人寻味了。”莫涵瑛笑着,目光从蛇君与鸩鬼楼的身上慢慢扫过。 “我也感到奇怪,战魁是凭什么断定我大雪山参与了此事?”鸩鬼楼微微皱眉,“我大雪山世居肃川,与无尽海的灵蛇窟有什么联合的根基么?他灵蛇窟是幕后主使,但是我大雪山,凭什么要背此冤屈?” 蛇君也“嘿然”冷笑了几声,道:“鸩山主这话未免有些不厚道了吧,怎么不见得是你大雪山是主使,而我灵蛇窟却是被嫁祸呢?更何况这么做,对你我有什么好处?” 蛇君说着,阴鸷的目光也落回了莫涵瑛的身上,那其中的意味自然不言而喻。 万妖宫两海宗在无尽海的发展受到了灵蛇窟的抵制而迟迟无法壮大,侵略西北肃川,大雪山也是有力的抵抗力量之一。 如果灵蛇窟与大雪山受到怀疑而被群起而攻之,自然是万妖宫获利最大。 “反正人都死了,自然随便二位怎么说了。”莫涵瑛不愠不恼,对蛇君与鸩鬼楼的一唱一和丝毫不感到意外,“不过目前,还有比查明真相更重要的一件事情吧?” “嗯?”众多掌门纷纷一愣,而后只见莫涵瑛微微抬头,众人也随之将目光转移,顺着莫涵瑛所看的方向望了过去,才见到原来莫涵瑛所看的却是那一座高塔。 “众人在鬼蜮森林之中搜寻了也快一个月了,至今还没有丝毫的收获,我想……”莫涵瑛嘴角微微勾起,“如果真的有什么,那便应该在这座高塔里了不是么?” “哈,弃车保帅,颇是高明的手段。”蛇君冷冷一笑。 莫涵瑛也不由得微微一笑,道:“反正弃的不是万妖宫的车,万妖宫自然不心疼。” 说着,莫涵瑛向着众人一揖道:“不妨我们众人上那高塔一瞧,看一看高塔之上到底有着什么吧。” 第五十九章 追逐 高塔之中。 塔内早已破败不堪,各处的墙壁都已经布满了裂纹,到处都是缺口,却被爬山虎填补而住。 就连楼层之间的楼板也破破烂烂,千疮百孔落,落满了碎石断碑,在阴暗的角落里更是长满了青苔,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霉味。 紫儿已经追赶上了楚风,下方一阵阵凄厉的惨叫不断响起,在高塔之中回荡着,变得极其诡异而恐怖,让楚风也不由得脸色微微发白。 这样的惨叫他再熟悉不过了,前日他发出过,紫儿也发出过,都是被毒药折磨得生不如死才能发出的惨叫。 楚风看了看在身前向前奔跑的紫儿,嘴唇也不由得微微哆嗦了几分。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紫儿回头一瞥,楚风的目光也被她收在了眼中,不过她却丝毫不在意这些东西。 她在意的是追兵还要多久才会到来。 她沿途散下的蛊虫都在不断地通过鸣叫或者散发的气味向她传递着讯息,让她知道有多少人来了,到了哪个位置。 有她的蛛网和毒药的阻拦,现在那些修士不过才到了二楼,正在和她的那只蜘蛛所产下的无穷无尽的卵所孵化出的小蜘蛛纠缠着。 只有那只蜘蛛母虫不被找到,它产卵的速度就足以让那些修士追击的速度大大降低,为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楚风已经有些疲惫了,他都不知道已经绕着这座高塔到底跑了有多少层了。 从外部看起来不过四五十层高的高塔却根本不止四五十层,只是他数过的便已经足足有三百多层高了,这座高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紫儿比楚风更清楚一些,进入这座高塔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到了,这座高塔内部散发着奇怪的气息,将整座高塔内部的空间都完全扭曲了,才会导致从外界看起来不过四五十层高的高塔实际攀爬起来高出许多。 不过再高也终究有其尽头,抬头望去,可以透过破烂的楼层见到,距离高塔的顶层也越来越近了。 紫儿方才想到此处,神色不由得突然一变。 她的蜘蛛已经被解决了,而且解决她的蜘蛛的人,不是一般的修士,而是高手,在一瞬之间将所有的虫卵连同虫母一起斩杀,连还手的力道都没有。 他们上楼的速度会更快,如果不加紧的话,只怕一切都来不及了。 “快点,不要磨蹭!”紫儿厉声喊道,一把拽住楚风,就仿佛是在拖曳着什么行李一般,根本不在乎楚风到底跟不跟得上自己,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向着高塔的顶层冲了过去。 第二层高塔的蛊虫全部覆灭后不过片刻,第三层,第四层的蛊虫也接连覆灭,新进入高塔的高手们以紫儿难以想象的速度在前进着,根本不受她所布下的蛊虫与毒气的侵害,那些小道对于这些高手来言,根本已经不足为惧。 紫儿咬了咬牙,不断地将自己的真气运转速度加快,也根本不管自己会因此负多重的伤,毕竟比起死来这些都是小事。 “不想死就加快功体运转。”紫儿冲被她拖曳着,已经磕绊出一身青紫的楚风喊道。 楚风早在紫儿拖住他的时候就也开始强迫自己的功法加速运转,此刻也已经到了极限才勉勉强强能够保持住自己身体的平衡没有被超出自己所能达到的速度所拖倒,紫儿还要他加快真气运转速度,他又要怎么去加快? “废物。”紫儿恼恨地嘀咕了一声,却也不敢甩下楚风,只能尽全力地继续冲锋,一层又一层,不断地向上攀爬着。 而高塔之下那些强者的速度则远远快于紫儿和楚风,他们之间的距离以每个瞬间十层楼的差距在迅速地缩短,这让紫儿愈发感到心慌,只能祈求他们要找的那个人就在下一层楼出现。 然而她每一次都是失望,这让她恼火到了极点,却也无处发泄,只能将楚风的手捏得骨骼“咔咔”作响。 “这样看起来,似乎是万蛛岭的人啊。”莫涵瑛走在最前,每一步都迈过一层楼,所散发而出的气息将空气之中蔓延着的毒气尽数压制而住,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蛊虫则都被直接压得爆裂而开,化为一摊污血,连鸣啼都没有办法发出。 既精通蛊术还要精通毒术的,整个妖界也便只有万蛛岭了,因此没有人怀疑莫涵瑛这个推论。 “原来如此。”蛇君声音之中略有几分嘲讽之意,言辞却是赞同莫涵瑛之语,“朱缫的心可真不小啊,不过她此时又去了何处呢?” “那我又怎么知晓?”莫涵瑛微笑道,“朱缫想要去哪里,自然是朱缫的事情,我们谁又管得着呢?” 蛇君干笑了几声,抬起了头,眯着眼看着上空道:“上面似乎有人。” “那便让他们下来吧。”莫涵瑛笑了笑,右手微微一搭腰间插的那卷竹简,而后缓缓抽出。 随着莫涵瑛拉动竹简,空气之中开始蔓延起一股极其朴素而强大的劲意,一片片竹简彼此分离,环绕在了莫涵瑛的身周转动着,而后随着莫涵瑛挥了挥袖,那一片片竹简尖啸着划出一道道金色的痕迹,一起尖啸着向着高塔的上空冲击了过去。 “轰!” 竹简撞击在了那残破的楼层之上,那一层层残破的楼板根本经不住那看似单薄的竹简的撞击,向上隆起后一条条裂纹迅速绽裂而开,破碎为漫天石块,如暴雨一般向着下方砸落了下来。 一众的高手默默地将真气外放,贴在了自己的身周,将那一块块轰落而下的巨石在顷刻之间便绞碎成为了漫天的粉尘,慢慢地飘散在了空气之中。 千层之上的紫儿脸色顿时骤变,一股凛冽的杀机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靠近。 “该死!”紫儿心中暗骂,若是她没有生还的机会,她也绝对会拉着这个小子为她殉葬,让那些人什么都得不到! “可恶,你们就不想知道妖帝元典的下落么!”紫儿大声嘶喊出声,她根本就没有与那靠近的杀机抗衡的资本,她所能做的便也就只有挟持楚风,让众人投鼠忌器。 然后她声音飘荡的速度却不如那杀机逼近的速度,这让紫儿愈发恼恨,那个朱艳到底在干什么! 紫儿将银牙咬得直响,除了拖曳着楚风尽力奔逃之外,就根本没有其他的办法。 朱艳的神色也是一变,他知道那高塔之上的人是谁,但是他此刻如果暴露此事与他有关的话,就相当于让巫族也与这个麻烦牵扯上关系,这实在太危险了一些。 莫涵瑛的目光扫过了众人,嘴角微挑,握住竹简的手微微一抖,那一片片破穿楼层的竹简陡然分散而开。 他从来没有起杀心,杀了人对他和万妖宫而言都没有什么好处。 他想的是拦截下楼顶上的那两个人,顺带观察一下众人的神色,看一看到底是谁与此事有着更深的关联。 他在朱艳,在蛇君,和鸩鬼楼的眼眸之中都见到了一瞬间的惊愕。 他们都卷入此事了么? 如果说蛇君和鸩鬼楼联手布下的这个阵法,那算起来,那两个人便应该是巫族的人手了? 只是巫族难道又与万蛛岭联手了么? 巫族的目的自然是七关,那万蛛岭的目的便只剩下了……妖帝元典。 七关再强也不过是一个帝器,哪里比得上妖帝元典,此时朱缫和万蛛岭精锐都已经离开了瑞兔城……自然便是去寻找妖帝元典了。 糟糕。 莫涵瑛脸色骤然一变,当即传音厉惊雷道:“厉宗主,迅速吩咐下去,传令门中精锐迅速追踪万蛛岭等人的动向,万万不可打草惊蛇。” 厉惊雷闻言也是一怔,皱了皱眉,但是迅速点了点头,微微将身形一顿,便落在了众人身后。 “厉宗主是要去哪里么?”蛇君干笑了几声,道。 厉惊雷皱了皱眉,却不言语。 莫涵瑛的神色微冷,却也不好挑破此事,只能咬了咬牙传音让厉惊雷稍等,只有等高塔之事事毕之后再行动。 “快!”紫儿再三催促却也无法让楚风奔跑得更快。 下方的轰隆之声以及高塔不断传来的剧烈震荡变得越来越明显,就算是楚风也已经可以明确感知到就在下方不远处就有东西追击而来,不得不将已经运转到了极限的功法超越极限运转,只为了尽可能地向着上方冲击而去。 “马上就到了!”紫儿大声喊着,抬头看了看,距离高塔的顶层已经不过只有一两层了,但是再按照当前这个速度,只怕他们根本无法逃到顶层就会被那追击而来的东西击中。 紫儿狠狠咬了咬牙,没有丝毫的迟疑,也将功法运转到了超越极限,不管自己的经脉因此而开始崩裂,无论如何都要赶在被击中之前到达顶层! 莫涵瑛微微皱了皱眉,头顶那两个人奔逃的速度陡然加快,让他产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他们快要到顶层了么,这般加速? 莫涵瑛看了看朱艳,朱艳一脸平静地站立着,就像是与此事无关一般。 不行,不管如何,还是要杀了他们,哪怕此事搞不清楚,但是却至少比冒险好。 莫涵瑛决心一下,催动那些竹简的功力运转得越发急促。 “轰!” 就在楚风和紫儿还差一层楼登上最后一层高塔的同时,那一片片竹简也尖啸而至,一道道金光直接将楼层冲击破碎,冲了上前,如烟花一般绽放而开。 第六十章 逃离 “嗯?” 那一瞬间,正在楼层中间的所有人颜色都随之一变,他们感受到了一股朴素而自然的气息从高空之中蔓延了下来。 众人虽然不熟悉这股气息,但是却都迅速地联想到了他们进入鬼蜮森林的真正目的——想来,那气息是来自于七关无疑了。 而与此同时,紫儿的那一声喊叫也终于传到了众人的耳中,飘渺万分,若有若无,但是众人修为深厚,却也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如果没有这一声喊叫,莫涵瑛的杀心未必有那么坚决,但是这一声一出,让才推测出万蛛岭必然与巫族联手各取所需的莫涵瑛杀心顿起,一旦此子活着,那妖帝元典的下落,只怕便将会被更多人知晓! 此子,必杀! 莫涵瑛眼眸之中杀机一闪而过,一边将那一片片竹简催动了极限,一边不动声色地道:“我已将那两人困住,是真是假,我们一同上去看看。” 莫涵瑛杀心再重,此刻也不敢表明,一旦成为众矢之的,面对如此多的同阶高手,莫涵瑛也没有全身而退的信心。 “莫长老还是收回您的千古简比较好。”蛇君干笑了几声,“不然若是人死了,只怕万妖宫再强大,也……受不住众怒啊。” 莫涵瑛微微笑了笑,心知蛇君是在敲山震虎,但是他自己却也不得不思量一下,贸然便将人杀了的后果。 将人杀了的后果,与得到妖帝元典的可能,需要他迅速地在风险和利益之间做出一些衡量。 莫涵瑛咬了咬牙,只能强行按捺下了杀心。 这个风险,他还冒不起,但是将那两人困住的话,也对万妖宫现在取得的一些优势颇为不利。 七关万妖宫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妖帝元典才是重点。 那便只好…… “哈哈,蛇君说笑了,我只会尽力困住他们而已。”莫涵瑛笑了笑,目光微微扫过了朱艳。 高塔之上,楚风和紫儿都万分惊愕,因为那冲开了楼层的一片片竹简虽然来势汹汹,却在即将伤害到他们的那一瞬间陡然停止,而后安静地悬浮在了他们的身边,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紫儿嘴角浸出了血渍,不过她连擦都没有擦,便拽着楚风继续上前,根本不去管那些竹简到底有什么企图。 因为下方一股股危险的气息陡然加速靠近,只怕顷刻之间便会赶到,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紫儿和楚风冲上了最高层,便见最高层之上悬浮着一具无数青藤缠绕而成的棺椁。 那棺椁由从高塔四面破损的裂口之中延伸进入高塔之中的青藤缠绕而成,四面形成一股股绳索拉紧了藤棺的青藤都绷得极直,使得藤棺悬浮得极其稳定,不曾因为那些竹简破入其中而震荡起来。 藤棺的表面缭绕着一股股氤氲的青气,就仿佛是云气一般翻滚着,从藤棺的四周垂落了下来,弥散在了整片空间之中。 这就是七关封存着的颜青羽么? 楚风怔怔地看着那具藤棺,还来不及多想,紫儿便已经上前,道:“别磨蹭了,下边来人了,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楚风匆忙地点了点头,也急忙御气上前,靠近了那一座藤棺。 随着楚风接近藤棺,那紧紧缠绕着的青藤也缓慢地扭曲着,慢慢地解开,露出了其中被裹缠着的人来。 最先从藤棺中露出的一只白皙的小手,没有一点的血色,继而是瀑布一般的黑发倒泄而下,而后是一张安详恬静的面庞。 那苍白的面庞上还挂着泪痕,嘴角还有一点已经干涸的血渍。 但是她却依然熟睡着,一点点从藤棺里露出身体来,一身黑白交错的衣裙上满是血迹,斑驳参差,触目惊心,也不知道她在逃亡的过程之中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难。 “不要犹豫了,撕开越界符!”紫儿大喊一声,一顺手将颜青羽从藤棺之中抱起,那一根根藤蔓顿时如同失去了生命一般迅速地枯萎凋谢,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楚风陡然一惊,才终于想起了朱艳塞给自己的那张符纸,顿时哪里还有半分的犹豫,猛地将符纸取出撕开,一条细小的白色的裂缝陡然便出现在了空气之中。 这条裂缝迅速地蔓延扩散,从裂隙之中不断有白色的光芒涌出,极为刺眼。 下方正在以最快的速度靠近的几人脸色骤然一变,那道光芒他们也都知晓,那是越界符的光芒! 要想让越界符失效,除非将空间彻底锁死,但是他们却无人有这样的功力! “不能让他逃走!”当即有人大喊,用越界符逃走,谁能知晓他会逃去哪里?只怕此去,便再也没有了影踪。 “只怕万妖宫承受不住众人之怒啊。”莫涵瑛阴阳怪气地冷笑了几声,看着蛇君与鸩鬼楼的神色里满是嘲讽之意。 “哈。”鸩鬼楼干笑了几声,右手一抬,一道褐色羽剑已然呼啸着破空而出,“万妖宫如此畏畏缩缩,倒让人小觑了。” 那道褐色的羽剑散发着一股极其不祥的阴毒气息,让人倍感不适,一缕缕缠绕在其上的黑色雾气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鸩,本来就是一种毒性极其霸烈的毒鸟,而鸩鬼楼斩出的这一道羽剑,更是他的真羽,他一身的毒性都浓缩在了这一片羽毛之中。 即便是修为相当的修士面对他这片羽剑都不得不慎重对待,更何况是上方的几个小辈了。 那一枚羽剑尖啸破空,发出了一阵阵凄厉的惨嚎,尖锐万分,令人鼓膜阵痛。 “快进去!”紫儿眼眸中映入了一道褐色光芒,她急忙推攘着楚风,将楚风一把推入了那光芒的裂隙之中,自己也紧跟着跃入了其中。 光芒耀眼,将紫儿的视线彻底吞噬,但是她自以为的安全却没有能够到来,因为那一道羽剑不仅仅追逐了上来,甚至毫不迟疑地便冲入了空间裂隙之中,竟然是拼着有去无回,也要将他们二人斩杀! 听着身后那一阵尖啸,紫儿只觉毛骨悚然,只求空间裂隙尽快闭合,能够切断羽剑与其主人的联系。 “鸩山主好气魄啊。”莫涵瑛笑了笑,微微眯着眼,看着那一道正在迅速愈合的空间裂隙,叹了一口气道,而后伸手召回了那一片片竹简,“不过即便鸩山主杀了他们,七关也取不回来了,妖帝元典的下落……更是难以估计。莫某就不奉陪了,告辞。” 莫涵瑛微微一揖,而后便转身离去,走过朱艳的身旁,向朱艳微微点了点头,含笑致意。 他知道朱艳一定懂他的意思,不管那几个人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反正七关一定到了巫族的手里,这份人情,巫族迟早是要还的。 朱艳干笑了几声,看着莫涵瑛和厉惊雷走远,也道:“朱某本也是为七关而来,而今七关下落成谜,朱某也先告辞了。” 朱艳说着,也告辞离去,没有任何迟疑,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其余众人眼见得七关从眼皮子之下溜走,顿时也深感沮丧,但是却也无可奈何,他们终究是晚了一步,不过从另外一个层面上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现在看起来,他们最忌惮的几个门派都没有取得七关或者妖帝元典,至少目前的局面平衡不会被打破。 一众人等也纷纷告辞,只剩下了鸩鬼楼眯着眼,看着那逐渐闭合的空间裂隙,微微伸手,一道染血的羽剑终于赶在了裂隙闭合之前回到了他的手里。 鸩鬼楼将那一道沾血的羽剑握在手里慢慢地端详着,看了许久,嘴角才浮出一丝冷冽的笑容。 第六十一章 诱惑 人间,南方的十万大山。 十万大山历来是瘴气丛生之地,气候湿热,山林之间又多毒虫野兽,故而人迹罕至,只有十万大山的北方还有些山民。 再往十万大山之中深入,便几乎见不到活人。 即便见到,也是一些与中原大地之上的人民格格不入的一些苗人。 此刻,在十万大山北方,一片浩瀚犹如汪洋的湖泊上空,陡然出现了一条光芒耀眼的白色裂痕,而后几条黑影从那白色裂痕之中坠落而下。 湖边一个将雪白的双足浸入湖水之中的妙龄女子微微抬起头,看着天空中出现的那一道空间裂隙,皱起了眉头。 那女子约摸二十岁模样,淡青色薄纱缠住一具宛如羊脂白玉般婀娜多姿的**,却又露出雪白的大腿和盈盈一握的腰肢,雪白高耸的胸脯上纹着一朵盛开的枚红色玫瑰,一张鹅蛋脸上精致的五官更显得美妙,尤其是那一双充满了氤氲雾气的眸子,更是摄人魂魄。 “嗯?”女子看着那几个坠落而下的身影,微微眯起了眼,轻声自语道,“终于来了么,真是等死我啦。” 女子说着,身形陡然一跃,向着那坠落而下的身影迎了过去,一头锦缎般的秀发也随之张扬而开。 她将那坠落下的三个身影尽数接住,而后微微皱眉道:“怎么还有三个?” 女子说着,微微看了看自己接住的三个人,而后身形宛若飞燕一般轻盈地落地,将三人扔在了湖边的地上。 女子的手掌微微一翻,从手中取出了一些奇怪的粉末洒在了三人的脸上,其中两个青年男子的面容身形顿时渐渐地变化,一个变成了少年,一个则变成了紫发的女子,倒是那黑发的女子没有任何的变化。 女子看了看那少年,手臂前不知被什么东西切割开了一条伤口,正在缓慢地**溃烂,而另外两人则也都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紫发女子不知道到底是被什么东西所震伤,脏腑受创颇为严重,黑发的少女虽然一身衣袍被鲜血所染,但是生机却显得颇为旺盛。 “便是你吗?”女子将那少女扛在了肩上,又看了看那昏迷在地的二人,微微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道,“你们活不活得下来,就看命咯。” 女子说着,身形便接连几次跃动,消失在了远方的天边。 少年与紫发女子并肩躺在湖畔,任由风静静吹拂着。 过了许久,紫发女子才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之声,一口口污血被她咳出,她才猛地坐起了身,继而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露出极其痛苦的神色。 她缓缓摇了摇有些昏沉的大脑,想要记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过了许久,她才终于想起来,就在她和楚风抱着那个少女穿越空间裂隙的时候,一道羽剑尖啸着斩来。 她躲不开那道羽剑,因为羽剑的主人修为太深厚,于是她顺手便将楚风拉扯了过来挡在了自己的身前,她才不想白死,死也要拉人垫背。 楚风挡在了她的身前,帮她挡掉了这一道羽剑的斩击。 她不知道到底是怎样挡掉的,但是就在那羽剑斩入楚风手臂的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那少女抬起了手,挥舞出一片青光将那枚羽剑打得倒飞而出。 那一瞬间太快,光芒又太强烈,她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所看到的到底是真是假,再加上那一瞬间极其剧烈的冲击也冲击得她脏腑受创极其严重,本就负伤的身躯根本无法承受,在那一瞬间也晕厥了过去,使得她愈发有些怀疑自己的所见。 那是真的吗? 那个已经昏迷的女子,一抬手,扫落的一道青光,将那足以斩裂十个她的一道羽剑,径直地打了回去。 那个女子,如果真有那么强,何必要一直躲躲藏藏的? 紫儿抚了抚额,觉得有些头痛难忍,勉强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终于意识到了更为严重的问题。 她急忙放下手,看了看身周,只看到了楚风,却不曾见到那少女。 被人带走了吗? 紫儿咬了咬牙,不过她却并不怎么在乎那个少女,那个少女到底怎么样了那是朱艳该担心的事情。 她更关心的是楚风到底怎么样了。 紫儿一眼望去,便见到楚风臂骨之上的伤口。 那是被那一道羽剑切开的,虽然那女子出手及时,但是那一瞬间的接触,却也已经让那羽剑之上强烈的毒性蔓延进入了楚风的血肉之间。 切口处的血肉已经腐烂了一大块,白骨也已经隐约可见,创面上流淌着漆黑的脓血,散发着一股让人有些难忍的恶臭。 紫儿神色之中微微露出了几分惊愕,仿佛对于楚风能够支撑这么久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她自己虽然不算毒术宗师,但是在用毒一道之上也浸淫颇深,她一眼便知晓那羽剑之上所带的毒液极其凶猛,以她的修为一旦身中此毒都不可能坚持太久的时间,以这少年人的修为,怎么可能坚持了这么漫长的时间,毒性却依然还在手臂之上不曾扩散开? 难道这少年人也有着不同寻常之处吗? 紫儿想了想,却没有再深入地思考下去,她现在所思虑的是要怎么解毒一事。 毒性扩散虽然缓慢,但是如果不将毒性清除,楚风迟早也会被这剧毒所杀,而她也只有跟着殉葬一条道路可选。 所以她必须要在毒性变得不可收拾之前设法将这剧毒清理干净。 紫儿有些艰难地站起了身,她自己的伤势也极重,一旦拖延太久,只怕也会变成难以治疗的伤势,但是两害相权也只能取其轻了。 紫儿缓缓翻了翻手掌,不知从何处取来了一颗丹药,却是楚风曾经给她的那颗丹药,只是缺了四分之一。 紫儿不像楚风那般暴殄天物,对于她来说这些东西都是来之不易的宝物,不到万不得已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就用了。 紫儿将剩下的丹丸掰碎,自己吞服了一半,另外一半塞入了楚风的口中,用真气催动让楚风吞服而下。 紫儿勉强运气引导着药力在自己的体内走过了一圈,将一些重要的脏腑伤势修复得差不多,也不再去管其余的伤势如何,有些艰难地蹲下身,伸手拉起了楚风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而后将楚风背了起来。 这个少年……好轻,轻得就像是那种在饥饿中长大的孩子一般。 这体重,像是十三四岁的少年么? 只怕,他也不是在什么优渥的环境中长大的吧。 紫儿不由得微微蹙眉,但是旋即却苦笑了几声,现在想这些东西做什么? 紫儿背着楚风,在林间用最快的速度行走着。 她很快就摸清楚了这片山林的状况,这片山林背阴的一面湿气极重,瘴气和毒虫毒草更是横生,向阳的一面倒还算干燥,毒虫和毒草也不算多。 她迅速地在一处向阳的山坡将楚风放下,而后寻了一些干草铺在了楚风的身下,而后又四下采了一些可以驱虫的药草点燃,将附近的一些毒虫驱散了开去。 她见楚风不时地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又在四周寻了一些可以安神镇痛的药草,一一在楚风的身周点燃,才让楚风安静地睡了下去。 忙碌完了这一切,紫儿才终于得空仔细地瞧一瞧楚风的伤势。 紫儿拿起了楚风的手臂,仔细地端详了一阵,才有些惊奇地发现,毒性只是附着在了楚风的血肉表面,似乎被什么东西抵抗住了一般,没有侵入楚风的血肉之中,才形成了这样的一种缓慢的腐蚀溃烂的症状。 紫儿微微有些讶异,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他的体内,帮他抵抗住了如此强烈的毒性的侵蚀呢? 紫儿小心翼翼地靠上前,仔细地端详着那溃烂之处,只见到在溃烂的血肉下,似乎有一阵晶莹璀璨的光芒,就好像是琉璃反照着日光一般的,让人不由得有些迷醉在其中。 更让紫儿在意的是,她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奇怪的气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气息让她觉得十分的饥渴,就好像是什么东西在引诱着她一般,让她想要将楚风吞下去。 紫儿的喉头缓缓蠕动着,她有些抵抗不住这样的诱惑,缓慢地靠上了前去,目光之中充满了贪婪的色彩。 紫儿觉得齿颊都有些干燥,不住地吞咽着唾液,想要忍住这一股冲动,但是她越是压抑,内心之中那莫名的渴望也越是强烈。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这么诱惑她? 紫儿不知道,但是紫儿有一种预感,一旦她将这东西吞噬,掌握,她就会成为真正的强者。 只要她成为强者,她就能摆脱那一段又一段的梦魇,让那些欺凌她的人为之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 是他们的命,是他们的血。 一想到那些曾经欺凌她的人都将一一被她所杀,她将清洗那一段少年的噩梦,紫儿的心中便忍不住地兴奋了起来。 她美丽的紫色瞳眸之中仿佛燃烧起了火焰,仿佛映照了整个夜空,璀璨夺目。 她舔了舔嘴唇,再也按捺不住,向着楚风完好的一条手臂咬了下去。 第六十二章 一对男女 紫儿难以忍耐地向着楚风的手臂咬了下去。 但是她没有能够咬落成功。 因为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头颅,继而一个柔和的男声响起,道:“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那手上的力量万分柔和,但是紫儿也知晓,她无法冲破那力量。 紫儿的眼眸之中充满了恼恨,她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到底是谁,但是这样的举动让她很恼火,很愤怒,让她躁狂地想要在这个人的身上狠狠咬上一口。 “姑娘便是附近山民所说的,这些日子在此徘徊的巫族姑娘么?”那个男声一边说着,一边缓慢地松开了按住紫儿的头颅的手,轻声问道。 紫儿微微蹙眉,转过头去,便见到一个也不过二十来岁样子的青年一袭白衣,长身而立在她的身后。 那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的年纪,是紫儿这一生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 无论是眉宇,还是眼睛,还是鼻子,还是嘴唇,都完美无瑕,凑在一起更是有一种令人目眩的光晕。 更为耀眼的是,这个男人脸上始终挂着一丝温和的笑容,就像是春风,温和,却足以融化霜雪,使得人没来由地就会信任这个人。 有些男人好看得可以用漂亮或者清秀俊俏这些词汇来形容,但是这个男人却不能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无论是阴柔的,还是刚强的词汇用来形容他都有些不适,因为这个男人的气质恰到好处地介于二者这间。 如果非要找一个词汇来形容的话,紫儿所能想到的便是一个“雅”字,优雅,儒雅。 但是面对着这个人,紫儿有种莫名的嫌恶,天知道这样的人一张英俊儒雅的外表之下,到底是怎样恶毒的心肠? 那男子见紫儿转过了身,微微一揖道:“在下医宗萧长夜,见过姑娘。” 紫儿微微一怔,才摇头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巫族的人。” 萧长夜微微露出了几分错愕的神色,旋即才笑了笑,道:“那真是抱歉,是在下叨扰了。” 紫儿“哼”了一声道:“既然知晓叨扰了,你就走吧。” 萧长夜神情微微露出了几分尴尬,沉吟了片刻,才道:“这位姑娘,他身上的毒是吸不得的。” 紫儿愣了愣,眼神里有些哭笑不得。 吸毒? 谁说自己要吸毒了? 他居然会以为自己刚才欺上前,是要为他吸毒? 那般烈性的毒,只怕一如咽喉便会融断肝肠,自己又不是傻的,干嘛要去吸毒? 是因为自己垫着的干草,点燃的驱赶毒虫的草药和安神镇痛的草药的缘故,他才以为自己并无恶意的么? 紫儿发着愣,萧长夜已经开口道:“在下主修医术多年,略有造诣,如果姑娘不弃的话,不妨由在下代为一看,姑娘意下如何?” 紫儿沉吟了片刻,她目前虽然发现那毒性附着在楚风的血肉表面,却也没有想到更好的处理方法,如果萧长夜有好的处理方法的话,那也不算一件坏事。 “那你便看看吧。”紫儿说着,有些艰难地站起了身,退到了一边。 萧长夜蹲在了紫儿方才所蹲的位置,拿起了楚风的手臂,接着黄昏时分照入林间的柔和光芒,仔细地端详着,不时地又试一试楚风的经脉,一直忙碌了约摸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将楚风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放了下来。 萧长夜这才起身,看向了在一旁疗伤的紫儿道:“姑娘,这位小兄弟的体内有奇怪的力量阻止了毒性扩散,使得毒性只是附着在了血肉表面,因此才身中如此剧毒而无大碍,实在是万幸的一件事情。” 紫儿笑了笑,这些事情即便萧长夜不说她也知晓的,何须萧长夜再三重复? “那师兄可有办法解毒?”紫儿带着几分讥诮,道。 面对那般剧毒,紫儿根本束手无策,所能想到的也不过是将楚风染毒的伤口附近血肉尽数剜去,或者直接断臂,虽然会对楚风造成极大的影响,但是也不至于要了性命。 萧长夜微微颔首道:“此毒虽然剧烈,但是毒性却极其单一并不算太复杂,因此解毒虽然不易,但是却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紫儿微怔,道:“那你以为要如何解毒?” 萧长夜笑了笑,才道:“以我的观察,这位小兄弟的体内奇异力量在以这位小兄弟的生命作为代价抵抗这剧毒,只是因为小兄弟身受重伤,生命力变得极其衰弱,随着抗衡又不断消耗,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因此解毒的第一步,自然便是先为这位小兄弟补充生机,治愈他的内伤,使得他性命无虞之后,那奇异力量得到源源不断的补充,自然便能反过来压制住毒性。”萧长夜顿了顿才道,“此时再以药力辅助,加之毒性未曾扩散,时间久了也自然会衰竭,清除毒性自然便水到渠成。” “我还以为是什么高见。”紫儿冷哼一声,却又猛烈地咳嗽了起来,连嘴角沁出了鲜血来。 “姑娘你自己也伤势严重,需要调理。”萧长夜微微露出几分担忧道,“如果姑娘愿意相信在下的话,在下与拙荆在三百余里外的山林间结了草庐,不妨到那里去调理一番。” 紫儿微微皱了皱眉,世上怎么可能有这般好的事情? 这个男人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们都是才到人间,理应无人知晓他们的下落才是,妖帝元典对人类也没有什么吸引力,带着七关的那个少女也已经被带走了,他到底是在打着什么算盘? 紫儿忽然想起萧长夜方才问过她是否是这几日徘徊在此的巫族姑娘,这样说起来,那少女应该便是被那巫族姑娘给带走了。 而这萧长夜,似乎是在寻找巫族? “你在找巫族?”紫儿微微挑眉,问道。 萧长夜叹息了一声,而后才道:“的确如此,我和拙荆也是前日里才艰难万阻到了此地,便寻找巫族踪迹,好不容易听附近山民说起一个似乎是巫族的姑娘最近在这片山林徘徊,在下便也迅速赶到,却不想,还是错过了。” “你找巫族有什么事情么?”紫儿皱眉问道。 “拙荆身染顽疾,我虽然自诩精通医道,却也束手无策。巫族自古以来医道便与我等所修的医术有着颇多差异,却也自成一脉,丝毫不逊色于我等的医道,而当代圣女方琼圣女在医道之上更是举世无双,因此我便……”萧长夜说着叹息了一声,满是感慨。 紫儿皱了皱眉,反复地思索了一番萧长夜的话语,觉得也并没什么漏洞,行径也合情合理,加之思虑到自己等人的身份应当没有暴露的可能,如果能够得到帮助,那便自然再好不过。 若是此人心存歹意的话,只怕此刻也由不得她。 “那便多谢师兄美意了。”紫儿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有劳师兄了。” “不必客气。”萧长夜微笑摇了摇头,道,“我见姑娘与这小兄弟只怕也是情深,却不知被何人迫害如此,不禁有些同病相怜罢了。” 萧长夜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裹住了楚风的伤口,避免脓血流淌到他们的身上导致他们也被毒性所侵染,才将楚风背在了背上,而后起身向着东北方向前进而去。 紫儿也强忍着伤势与萧长夜同行,萧长夜也颇为照顾紫儿的伤势,其间数次停顿让紫儿恢复,他也借机先为楚风梳理一下伤势。 到了夜半时分,三人才进入了一片寂静的山林之中。 萧长夜在山前落地,尴尬地笑了笑道:“实不相瞒,我们夫妻二人现在也是众矢之的,因此不得不在此布了阵法隐藏,还望姑娘勿怪。” 紫儿皱了皱眉,但是此刻楚风已经被萧长夜背在了背上,想要反悔,只怕也没了余地,便也只能讷讷一笑,勉强道:“无妨。” 萧长夜背着楚风,在前引路,带着紫儿在密林之间接连绕了几个来回,而后陡然之间豁然开朗,一座草庐出现在了紫儿的眼中。 草庐前,一个青衣女子倚着门框而立,望眼欲穿。 那女子皮肤白皙宛若白玉,相貌却只是寻常相貌,算不得多么突出,顶多也不过是清秀而已。 只是那女子身上也散发着一股谦和温雅的风度,与男子如出一辙。 那女子见萧长夜,眼眸中的担忧才迅速地消失,而后微微笑了起来道:“夜儿,你回来了……” 女子说着,不由一怔,看向了萧长夜身后的女子和他所背着的少年。 “这二位是……”女子一边迟疑着,却也一边打开门,在前引路道,“那孩子便放在我的榻上吧,我去熬药。” 萧长夜摇了摇头道:“你也好好休息吧,身子一天比一天弱,又怎么行?” 紫儿跟在萧长夜的身后,微微嗅了嗅,空气之中弥漫着一个淡淡的药香之气,尤其是女子的身上,药香显得特别馥郁,空气中的药香,有一大半是来自于她的身上,想来是长期用药,药性已经与她融为了一体所导致的。 萧长夜将楚风放置妥当,才嘱咐道:“霜儿,你便代我照料一下他吧,熬药的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做吧。” 女子含笑点了点头,目送萧长夜离去,才苦笑着摇头道:“分明是没救的病,何苦这么上心?” 第六十三章 夕阳西下 空气中弥漫着一阵好闻的香气。 就像是惜舞身上那淡淡的花香。 楚风听到了一阵阵欢快的鸟叫,他知道自己此刻正躺着,被一种莫名的温暖所拥抱着。 就像是那个清晨,惜舞偎依在他的怀里那样的感觉。 楚风很怀念这样的感觉,很舒服,他有些贪婪地想要多享受片刻这一生再也享受不到的感觉。 然而一阵阵欢快的鸟叫却在不断地扰着他的清梦,让他连这片刻的轻松都享受不到。 楚风慢慢地睁开了有些沉重的眼皮,看到了一片模糊的景象。 他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才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他躺在温暖的床榻之上,身下是软和的床铺,身上盖着一床干燥透气,散发着淡淡香味的被褥。 空气中还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在安静地流淌着,使得他的心神无比宁静。 他微微扭头,便见到床头上有一个紫铜的香炉,一缕缕青烟,正从香炉之中袅娜而上。 楚风勉强用手支撑着,想要起身,但是牵动着伤口却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只见到右手手臂之上缠裹着白色的纱布,已经被血污所浸透。 楚风愣了愣,自己在哪里?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个温柔的男声突然响起道:“小兄弟,醒了么?” 楚风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英俊得让人嫉妒的男子手里端着托盘进入了房中,而后在床边坐了下来。 “我姓萧,我叫萧长夜。”男人笑了笑,自我介绍着,而后拉起了楚风的右手,慢慢地将楚风右手之上的纱布解开,一股让人不适的恶臭之气顿时散发而出,让楚风整个人都有些反胃。 萧长夜却仿佛没有闻到一般,小心翼翼地解开了纱布之后,仔细地端详着楚风的伤口,用竹片在托盘中的碗里舀出了一块块药泥,涂抹在了楚风溃烂的伤口附近,均匀地抹开,又拿起托盘中新鲜干净的纱布,将伤口包裹了起来。 楚风终于想了起来,就在逃跑的那个时候,紫儿突然一把抓住了他,把他挡在了跟前,然而仿佛有什么东西切入了他的身体一般,让他痛苦得难以承受,便直接昏迷了过去。 就是这个伤势吗? “毒性已经减轻了,再调理三两日,应该便无碍了。”萧长夜说着,揭开了香炉,将香炉里的炉灰倒出,重新放置了一块熏香进去,才起身道,“小兄弟你便安心在此静养吧。” “多谢……前辈。”楚风终于想起应该要道谢来。 萧长夜微微一怔,旋即笑了起来,道:“我不过痴长你几岁罢了,前辈不敢当,叫我一声大哥便是了。” “多谢大哥。”楚风有些脸红地道。 萧长夜见楚风模样愈发有些笑意,道:“与你一起的那位姑娘在外休息,我去叫她。你也应当感谢她,她见你毒深难治,竟然想替你吸毒,想来也是护你心切啊。” 楚风微微一怔,是颜青羽吗? 萧长夜方才离开房间不久,紫儿便进入了房中,神色微冷地看着楚风,也不说话。 楚风讷讷地看着紫儿,紫儿要替自己吸毒吗? 楚风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紫儿,一语不发。 “他是……”楚风过了许久,才问道。 “他妻子得了重病,他医不好,想要去找巫族求助又找不到,刚好捡到了我们。”紫儿随口简略地说道。 楚风点了点头,问道:“师姐呢,她去哪里了?” “不知道。”紫儿语气不善道,“我醒来她便已经不见了,兴许是被巫族的人带走了,兴许是自己走了。” 楚风沉默了一会,才道:“她肯定是被巫族的人带走了。” 紫儿斜觑着楚风,冷笑道:“你哪里来的这般自信?” 楚风道:“我知晓她的,断然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 “然后呢?”紫儿冷声问道。 “我要去巫族找她。”楚风坚定地说道。 “不想活了么你?”紫儿一挑眉,满是不屑道,“巫族的人不管我们,自然是不想我们卷入此事中去,你还要横插一脚,以为巫族当真是吃素的么?更何况,你却给我找找巫族在何处试试?” 楚风有些黯然,才接着道:“但是我怕他们对师姐……” 紫儿“嘁”了一声,摆了摆手,连话都不想跟楚风再说,巫族的人如果只是想拿七关,何必又将他们放下不管? 单单带走颜青羽,想来只怕的确会对颜青羽不利。 不过这些话,她也懒得说,一是颜青羽死活与她无关,二是说了只怕这傻小子真会去找巫族拼命,对她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紫儿转身便欲走,楚风的话却突然从身后追来。 “谢谢。” 紫儿微微一怔,扭头看了看楚风,满是茫然 谢谢? 谢什么? 谢自己拿他挡那一击么? 紫儿莫名其妙地嗤笑了一声,转身便走出了茅屋。 院落中那名为顾晓霜的女子正在晒着药材,萧长夜也在顾晓霜的身边,慢慢地打理着那些药材。 通过两日的相处,紫儿也已经知晓这夫妻二人都是白日里在草庐蛰伏,到了黄昏时分,萧长夜才会离开草庐,外出去探听与巫族有关的消息。 想到萧长夜所说的他们二人也是众矢之的,想来只怕也是很让人忌惮不敢直面的敌人,只有通过颠倒昼夜来勉强回避,减少碰面或者被识破的可能。 “夜儿,药材只怕有些不够了。”顾晓霜轻声说道,慢条斯理,很是温柔。 紫儿微微一怔,这两日为楚风疗伤清毒,这夫妻二人的药材如流水一般大量地消耗,有些不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嗯,晚些时候我便出去找。”萧长夜微微叹息了一声。 紫儿沉默了片刻,知晓自己也该做点事情了,不然这夫妻二人耐心耗尽,对他们而言也不是一件好事,便道:“不妨我去吧。” “姑娘……”萧长夜微微有些错愕。 “你们在躲避仇家,也不好抛头露面,我却没有什么仇家,无论是买还是采,都不会有什么阻碍。”紫儿说道。 萧长夜微微沉吟了片刻,知晓紫儿所说的也是事实,由她去收集药材的确比自己要方便许多,歉然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姑娘了。” 紫儿不想多说话,只微微摇头,才接着道:“你把需要的药材写个单子给我吧,我稍后便出发去寻找。” 萧长夜也点了点头,现在药材紧缺,也容不得他客气,迅速地便将所需要的药材用量都列了一个清单,连同一些财物一并递交给了紫儿,道:“此地往北便进入了中原大地,城镇密集,修士交易之所也不少……若是买不到的话,便也罢了吧,总之安全为上。” 紫儿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了。” “黄昏时分我们再一起出发吧。”萧长夜说道,“此时离黄昏也不久了。” 紫儿也没有什么异议,虽然黄昏之后凡人的店铺多已打烊,不过却不影响修士的交易。 几人稍等了些许时刻,天色便已渐渐昏黄,萧长夜嘱咐了顾晓霜代为照顾楚风,注意安全一类事项之后,才带着紫儿离开了结界,而后一个向北去寻找药材,一个向南去寻找巫族的踪迹。 顾晓霜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悠悠地叹了口气,轻声自语道:“傻夜儿,我的病……必死无疑,你何苦如此费心呢。” 顾晓霜沉默着,继而自嘲地笑了起来,道:“我又何尝不是贪心呢,若是我能狠下心来,又怎么会让你……如此奔波劳累。” 顾晓霜说着站起了身,有些怅然地起身,转头一看,却见楚风已经半倚在门口,勉强一笑道:“小兄弟你伤势如何了?” “已经无碍了。”楚风扶着门框走进了院中,看了看西方的那一轮夕阳,才道,“楚风多谢前……”楚风略略顿了顿,才改口道,“……姐姐救命之恩。” 顾晓霜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我叫顾晓霜,你……称呼我霜姐便是了。” 楚风微微颔首,却也不知道应该多说些什么。 顾晓霜看着楚风的模样,微微笑了笑,道:“你在担忧什么吗?” 楚风一愣,顾晓霜已经道:“你这般的少年,心事总是写在脸上。有什么烦恼,说给霜姐听听,毕竟我多活些年岁,兴许也有办法,即便无法,至少……也能宽慰你一些,不是么?” 楚风讷讷地看着顾晓霜的侧脸被夕阳镀上一层昏黄,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母亲的模样。 第六十四章 秘密通道 “原来如此……”顾晓霜听楚风说了经过,叹息了一声,道,“这般年岁却要承受这么多事情,真是委屈你了。” 那个叫做紫儿的姑娘,只怕当时也不是要为他吸毒吧? 毕竟都已经用这少年来为她挡枪了,又怎么会拼着如此危险去吸毒呢? 夜儿也真是天真啊,却做出了那般的联想。 那姑娘既然是有心之人,出去买药只怕是假,打探自己夫妻二人的底细才是真吧? 楚风摇了摇头,道:“没有委屈,我只是担心她被巫族带走了,会不会有危险……” 顾晓霜沉默了片刻,才倏然道:“即便是天大的危险,你也想要去找她吗?” 楚风迟疑了片刻,而后点了点头。 他现在无比爱惜自己的生命,但是他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胆小而让颜青羽置身于一些无法掌控的危险之中,这样的事情,他的确有些无法接受。 顾晓霜叹息了一声,才道:“我知道有一条去巫国的隐秘道路,你如果真的已经有了决心,那便回屋去拿起你的剑。” 楚风微微一愣,哪里又还有半分的迟疑,当即起身回到了屋里,拿起了角落里靠着的水月剑,背在了自己的背上,回到了院落之中。 顾晓霜看着楚风,眼神里多了几分怜惜,伸手在楚风的肩上轻轻拍了拍,道:“此去危险,你真的有了决心了么?” 楚风不语,只是点头。 顾晓霜沉默了片刻,才又取出了一瓶丹药,递到了楚风的手中,道:“这个你拿着,有了伤势便吞服,不要吝惜,若是当真有生命危险的话……” 顾晓霜顿了顿,眉头微微一蹙,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当真有生命危险,她也帮不了这个少年。 只是希望他能够逢凶化吉吧。 “跟我走吧。”顾晓霜说道,“我带你离开这里,然后……指点你方向。” 楚风深深一揖道:“多谢霜姐了。” 顾晓霜微微摇头,道:“不用客气,我只是有些喜欢你这般的少年,淳朴坚强。” 她的年纪也算是经历了颇多的世事,早已将许多事情看得淡了,看人也愈发真切,反而愈发欣赏那些朴质的人来。 人要变得奸猾狠辣太容易了,也许一丁点小事,便能将一个人彻底扭曲。 能经历了许多事之后,却依然淳朴坚强,这样的孩子,让顾晓霜不由得不心生喜欢。 楚风微微有些脸红,虽然知晓顾晓霜口中的“喜欢”更像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喜欢,但是对于他来说,却也有些羞涩难耐。 顾晓霜见楚风模样,不禁露出了几分盈盈的笑意,道:“跟我走吧。” 楚风跟随在顾晓霜身后,顾晓霜也将话题引回了正题,道:“那条秘密的通道也是本派当年的一位前辈为了救一位挚友潜入巫国盗取一件珍宝的时候意外发现的,自外界直接通入巫国的边境,途中没有任何的阻拦。” “那位前辈也是后来偶然提起过一次,我有心便记住了,不想今日却能用上。”顾晓霜说道,“不过那位前辈提起的时候,神色之中有些古怪,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也不好细问,所以也不知晓那条秘密通道究竟有什么古怪。只是你自己要小心,一旦发现什么不对,千万记得离开,不要去冒险。” 楚风迟疑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还有你手上的毒,虽然已经清理了大半,但是也不是完全无碍,最好不要长时间用全力。”顾晓霜细心地叮嘱着,带着楚风三转两转,便绕出了阵法,“总之,要爱惜自己的生命,一切小心,打不过就跑,不要随便冒险尝试,明白了吗?” “楚风知道的,谢谢霜姐。”楚风看着顾晓霜,眼神中满是感激。 “此地往西南三百里,有一个巨大的湖泊,被称为潜龙湖。潜龙湖西南角湖底便有一条暗河河道,自那条暗河河道便可以潜入巫国。”顾晓霜说道,“你一定要保重,我们等你回来。” 楚风重重地点头,虽然萧长夜与顾晓霜相识不过片刻,交谈也不算多,但是言语之中的关切却让他倍感温暖,他又怎么忍心让这二人失望? 楚风对顾晓霜深深一揖,顾晓霜后退半步还礼,道:“去吧。” 楚风告辞离去,顾晓霜也转身想要进入阵法之中,才迈出不过半步,顾晓霜便陡然停止了步伐,回头看向了身后。 她的身后,在山间的小道的尽头,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慢慢靠近。 顾晓霜微微蹙眉,那个身影所散发的气息她并不熟悉,她有病在身,也已经无法逃离——现在逃离,只会暴露他们藏身的所在,让萧长夜也一并遇险。 来人,到底是敌是友? 三百里地,对于楚风来说,又是几乎一天的路程,一路赶路,楚风也直到第二天的半夜才赶到了顾晓霜所说的潜龙湖。 潜龙湖汪洋无际,一眼看过去,便如同是海洋一般。 平静如镜面的湖水此刻倒映着明月,粼粼的波光微微荡漾着,显得万分的清幽凄冷。 楚风来到了湖畔的西南角,缓缓抽出了背后紧握着的水月,水月明亮的剑身映照着波光与月光,显得愈发清冷。 楚风将水月握紧在了手里,而后深吸了一口气,便跃入了潜龙湖中。 潜龙湖里的湖水清澈万分,即便是淡淡的月光也照进了水下,就仿佛这湖水是透明的一般。 不过当楚风下潜了十余丈之后,即便是月光也无法照耀进来了,水下变得一片漆黑。 楚风抹黑下潜着,脚底终于踩踏到了坚实而稳定的岩石,似乎显示着他已经来到了湖底。 楚风将功法运转而起,一点光亮在他的掌中凝聚,顿时便照射了开去,散开在四面八方,照亮了方圆十余丈的距离。 直到这个时候,楚风才发现这池水之中根本没有任何的鱼类水草,就好像是寸草不生一样。 若是仅仅没有鱼类和水草倒也罢了,但是池底却还连一块砂石都不曾有,平整异常。 楚风不由得微微蹙眉,低头看了看池底,池底是坚硬的岩石,光滑细腻,就仿佛是人为打磨过的一般。 楚风微微有些错愕,但是却来不及多想,而是在光亮的照耀下,在湖底缓慢地摸索着,寻找着顾晓霜口中所说的那条暗河的河道。 楚风缓慢地移动着,倏然感受到了水流似乎向着一个方向在缓慢地流淌。 楚风微微愣了愣,旋即便反应过来了,那水流的流向,便是暗河的方向。 楚风没有再迟疑,当即便顺着水流的流向靠近了过去,并没有走出太远的距离,便果然见到了一条暗河。 那条暗河的入口也是极其规整的圆弧,入口光滑万分,也仿佛是人工开凿而出,而非是天然形成的一般。 楚风有些迟疑,但是却还是慢慢靠了过去。 暗河之中的流水一般的清澈透明,四周光滑的墙壁上也没有任何的水草。 这让楚风愈发惊讶,不知道这个湖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风靠近了那光滑的壁面,仔细地观察这,才发现那壁面上有着一些怪异的痕迹。 楚风仔细地观察着那些痕迹,才发现那些痕迹已经是极其古老的痕迹,都已经被水流冲击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但是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还是会发现那仿佛是蛇在沙地上爬行过后一般的痕迹,细碎万分。 楚风愣了愣,虽然有些好奇,但是知晓自己真正要做的事情还是潜入巫国,而不是去思考这些痕迹到底从何而来,便也离开了墙壁,继续顺着暗河前进。 有暗河水流的推动,楚风前进的速度比他自己行动的时候快了不少,顺着水流曲曲折折地前进了约摸有三四十里地的距离,转过一个弯,楚风却陡然见到一块冰块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更让他惊异的是,那个冰块之中似乎有一个极其模糊的身影,就好像那个冰块之中封存着一个人一般。 楚风猛地停下了身形,不敢再动,而是在远方仔细地观察着那个巨大的冰块。 那个冰块并没有被暗流所推动,也丝毫没有消融的迹象,它仿佛是被固定在原地一般。 楚风迟疑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缓慢靠近着,时刻也做好了逃命的准备。 楚风靠近的速度极其缓慢,但是那冰块依然没有任何的动静。 楚风大着胆子,一点点地缓慢靠近冰块,冰块之中那个模糊的身影也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首先映入楚风眼中的是那一头银亮宛如在明媚阳光下反射着日光的积雪一般的长发,从那个身影的脑后在脖子上绕过一圈后搭在了那个身影的胸前。 楚风继续靠近,那身影的身段便也变得清晰了起来,那是一个女子的身影,一袭的白色衣裙贴身剪裁,勾勒出玲珑的婀娜曲线。 再走得近些,女子苍白的面庞与五官也变得清晰起来。 女子的面庞是世人常常用来描述美人的瓜子脸,眉间微见霜雪,细长却颇浓。 眼眸虽然紧闭,却看不出是什么模样。 她的鼻子颇为小巧,嘴唇却也颇小颇薄,毫无血色。 在她的双耳之上,则挂着两个古铜色的蛇形耳坠。 这个女子是谁? 为什么会被冰封在此? 楚风讷讷地看着女子,有些迷惘地想到。 倏然之间,那女子陡然睁开了眼睛,明亮犹如刺破黑夜的阳光的目光,落在了楚风的身上。 那是一道森然的杀意。 第六十五章 约定 颜青羽百无聊赖地坐在巫族圣殿的顶端,托着腮看着一片苍茫的大地。 在青山绿水之间,掩映着巫族的吊脚竹楼,忙忙碌碌的巫人或者苗人在准备着从她手里取走七关的准备。 颜青羽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这群山峻岭之中,她也不清楚这里到底是哪里,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醒来的时候,身边坐着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女子,穿着一身她从未见过的蓝紫色衣裙,相貌算不得多么漂亮,但是眉眼之间却有一股别样的风情。 这个女人说她叫方琼,是巫族的圣女。 方琼对她很客气——但是还是封住了她的筋脉,使得她与一个常人无异。 在这座异样的寨子里,她被允许自由活动,要求也会尽量被满足。 颜青羽开始几日还会想方设法给这些自称为巫族的人添乱,但是巫族却对她很是能忍耐,过了几日也就腻了。 她问起过方琼巫族到底想要做什么,方琼也没有瞒她的意思,直言不讳地告诉她,巫族要夺取七关,他们遗落多年的圣物。 七关到底是怎么遗落的颜青羽没有兴趣,也没有再问。 方琼却告诉她,七关与她结合得颇是紧密,已经无法正常地取走了。 巫族为此要准备一些仪式,强行从颜青羽的体内将七关剥夺走。 整个过程对于颜青羽来说会异常痛苦,但是他们会尽力确保颜青羽的性命安全——至于最后到底能不能保得住,这就不在他们的保证范围之中了。 颜青羽打了个呵欠,这样的日子虽然舒适安逸,但实在无聊。 她脚下的圣殿是供奉巫人先祖的圣地,供奉着一些传说中的人物的灵位。 这些传说中的名字有些颜青羽也听说过,却也没有想到,这些人会是巫族的祖先。 不过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乱攀亲戚的呢? “哟,青羽妹子,你又爬上圣殿玩呢!”一个妖娆的声音从圣殿下方传来,一个衣着颇是热情让人血脉贲张的女子站在了圣殿之下。 颜青羽厌烦地一挥手,道:“老女人,你们族长都没说什么,你急什么!” 圣殿按理来说是不容亵渎的,但是对于颜青羽,寨子里的人也都只能默许了她这样的行径,毕竟是要用人的命来做赌注,面对着她的时候天生就有些理亏。 “呵呵,看来妹子是以为我的毒是摆设呢?”女子微微笑着,一条数尺长的五彩斑斓的蛇已经缠绕在了那女子雪白的手臂之手,探出了头来,微微吐着信子,有些阴冷。 “你试试呗。” 颜青羽翻了翻白眼,根本不去理会那个女子。 那个女子是巫族的亚圣女兰芷,等着上一任蛊婆覃厦死掉后,方琼就会成为新任的蛊婆,而兰芷也会接任成为新的圣女。 兰芷的脾气与方琼的脾气截然不同,方琼热情爽朗,是一派大家风范。 而兰芷与方琼相比,则显得阴鸷了许多,根据巫族族人之间的传言,兰芷这个人对内与方琼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对外却无比狠辣,也根本不在意别人的性命。 颜青羽不怎么喜欢这个兰芷,与这样的人打交道,有些费心。 颜青羽看着远方日薄西山,她起身伸了个懒腰,从圣殿上跳了下去,完全无视那边的兰芷,自顾自地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负责照顾颜青羽的是几个很美丽的巫族女子,巫族风情妖娆万端,这些女子也都率直性情,在照顾颜青羽的这些日子里,与颜青羽倒有了不浅的交情。 “青羽妹子回来了?”一个瘦高的女子笑嘻嘻地按住颜青羽,伸手就开始拧颜青羽的面庞。 颜青羽撇了撇嘴,打开那女子的手道:“别闹,难怪这么大还找不到男人呢,太野了!” 另一名倚着树干的女子眯着眼笑了起来道:“我们巫族女子找男人,历来都是男人要听的女人的话,哪里像外界那般像个下人似的。” 颜青羽翻了翻白眼,拿这些奔放的女子实在是毫无办法,总算也知道自己让颜天君是多么费心了。 颜青羽正恼火地想着,耳畔倏然传来了一阵窸窣的脚步声。 “参见圣女。”两名女子施礼道。 方琼从颜青羽身后走来,笑着点了点头道:“你们也回家去吧,晚些时候再过来也无妨。” 两名女子牵着手,嘻嘻笑着,也没有过多的礼节,便离开了。 颜青羽微微瞥了瞥方琼,慢慢悠悠地进了竹楼之中。 方琼跟着走进了竹楼,见颜青羽在竹楼四壁都悬挂着画卷,内容无非就是颜青羽横扫苗寨一类。 方琼笑着摇了摇头,轻轻地唤了声:“颜姑娘。” 颜青羽听得方琼声音,急忙回头,眯着眼一笑,装作才看到方琼的模样道:“快来快来,我画了一些画,你也一起来看看。” 那模样,倒像是真的在呼唤朋友一同鉴赏画作。 方琼是哭笑不得,轻轻咳了几声,才道:“姑娘这些日子在寨子里过得还好?” “自然是很好的了。”颜青羽眨了眨眼,掰着指头道,“吃的是贡品,喝的是醴泉,没事可以到圣殿上去打几个滚,能不好么?” 说着,又冲了方琼挤眉弄眼。 方琼知晓颜青羽是在发泄心中不满,应道:“姑娘过得好是再好不过了,我这次来,是想告诉姑娘一件事。” 颜青羽满不在乎地打了个呵欠,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要睡觉了。”说着,也不管方琼怎样,就向卧室走去。 方琼沉默了片刻,才道:“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三日后,便会强行开始从姑娘体内取走七关。” 颜青羽的步伐一顿,但是旋即恢复如初,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方琼叹息了一声,道:“如果失败了,我会……” “失败了就失败了吧,不管做什么,死掉的人都活不过来了。”颜青羽终于还是转过了身来,难得的一脸正色。 方琼抿了抿唇,才道:“实在抱歉……” 颜青羽忽然眯眼一笑,道:“若是我成功了,要我做巫族族长好不好?” 方琼一怔,旋即无可奈何地一笑道:“我虽然有心,但是只怕姑娘受不了族务繁琐吧。” 颜青羽撇了撇嘴,道:“那的确是有些无聊得紧。那把你们养的那些虫子给我做菜吃好不好?” 方琼没有想到颜青羽竟然如此古灵精怪,一时愣了愣,旋即笑道:“那便应姑娘所言吧……” “好啊,那我就要兰芷的那条五彩斑斓的蛇,你答应了我的哦。”颜青羽说着,眨了眨眼。 方琼闻言不禁又笑了起来,道:“兰芷的那条蛇品味却是一般,若姑娘想吃些好吃的,兰芷还颇养了一些蛊虫,不妨一一试了。” 颜青羽翻了翻白眼,她说这般话原本是想呛一呛方琼的,却不想方琼竟然如此直率,不仅允了还帮她出谋划策,怎么能直率到如此地步? “希望能如愿吧。”颜青羽轻轻哼了一声。 潜龙湖,暗河中。 那女子睁开了眼睛,看着楚风,清澈的眼眸之中无悲无喜。 楚风被这突然睁开的眼睛吓得够呛,仓皇后退数步,握紧了水月剑。 那女子的眼眸中有一道森然的杀意,但是却又渐渐地黯淡了下去,最终化为了一片漠然。 那女子漠然地看着楚风,就像是不曾见到楚风一般。 楚风讷讷地站起了身来,而后大着胆子想要上前。 “你要去巫国找麻烦?”一个有些僵硬,却很好听的女声陡然在楚风的脑海之中响起。 楚风一愣,看向了那女子,才看到那女子正看着自己。 给读者的话: ~~晚上好~ 第六十六章 冰封 那女子无喜无悲地看着楚风,似乎在等待楚风给她一个答复。 楚风讷讷地看着女子,有些不知所措。 “回答我,你要去巫国做什么?”女子又问道。 楚风吞了口唾沫,才将四周的流水排开,答道:“我……我要去巫国找我的朋友。” “嗯?”女子闭上了眼睛,“走这条道路,你不会是巫国欢迎的客人,你是当年那个来此盗取冰髓之人的门徒吧?” 楚风有些错愕地看着女子,想了想,才明白了女子口中所谓的盗取冰髓之人应该便是顾晓霜口中所说的那个门派前辈。 “我……我也是从他的门徒的口中得知的这条道路。”楚风说道。 女子睁开了眼睛,看着楚风,那股淡漠的情绪让楚风有些心慌。 “那个……前辈我可以过去吗?”楚风说道。 “如果我说不呢?”女子反问道。 楚风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我还是想要过去。” “那便过去吧。”女子说道,“只是你的修为去巫国,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好自为之。” 女子说着,又闭上了眼睛。 楚风慢慢地靠近了那冰块,才一靠近冰块四周,便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这寒意给他一股莫名的熟悉之感,使得他体内突然有一股真气突然开始跃动了起来,在他的体内缓慢地流淌着,使得身体所感受到的寒意慢慢地消退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让他觉得温暖的暖流。 楚风有些诧异,看着那冰块停止了行动。 “为何还不走?”那女子问道,却并不睁开眼睛。 “我感到……”楚风迟疑了片刻,觉得女子似乎并无恶意,“我感到一股有些熟悉的感觉。” “对这冰髓吗?”女子又睁开了眼睛。 即便此刻不再是正视着女子,但是楚风却依然觉得那女子的目光还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上前来,看你能靠近冰髓多少距离。”女子说道,“若是不支,便自行离去。” 楚风点了点头,慢慢地向着冰块靠近了过去。 越是靠近那冰块,楚风便觉得体内的一股真气越是激动难耐,就似乎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躁动不安,那一股股暖流也在他的四肢百骸之中激荡着,让他觉得浑身都有些发热。 那被女子称为冰髓的寒冰微微颤抖了起来,如镜面一般光滑的表面蒸腾起来了一股股云气,而后向着楚风的身体汇聚了过去。 那一缕缕寒气在楚风的表面凝结成为霜雪,随着楚风的呼吸,不断地进入了楚风的体内。 那女子平静的眼眸之中终于闪过了一丝惊讶。 被冰封在寒冰之中的她也能体会到此刻冰髓的躁动,是留下冰髓的那个人的门徒么? 他,能帮自己融化这万年不化的冰髓,禁锢时空的冰髓,还自己一个自由么? 女子突然充满了期待,平静的眼眸里闪烁起了耀眼的光芒。 楚风觉得自己的体内真气流变得越来越燥热,他将自己的神识浸入了自己的体内,在一团漆黑的环境之中,看到了自己的经脉。 此时此刻,他体内原本已经恢复了归元万化诀运转线路的真气却已经改变了线路,在一个欢快地运转着的字符的引领下,在他的体内纵情地流淌着。 引领在前的那个字符是一个冰蓝色的字符,微微闪烁着光芒,就仿佛是冰晶一般。 那个字符楚风此前从未留意过,也不曾将真气按照它的运转线路而运转过,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此刻,他的真气会按照这个字符的路线而运转起来,是因为外界那块寒冰的缘故么? 他看到一缕缕寒气侵入了自己的**,而后在自己的脏腑血肉之中各处凝结成霜,那明亮的霜闪烁着,缓慢地消融进入了他的血肉之中,经脉之中,化为了一股股热流,与他的真气汇聚在了一起,使得他体内的真气越来越澎湃。 这到底是怎么了? 楚风有些讷讷地想到,而此刻,那冰蓝色的字符,却终于完成了一个完整的循环,融入了他的气海之中,就此消泯不见了。 楚风的眼前也陡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他进入到了一片空灵的境界之中。 他不知道这里是何处,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只感受到了无尽的寒意。 璀璨的冰花笼罩了天地,放眼望去,除了冰封的山野,就是一望无垠的雪原。 他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茫茫的雪原之上,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向何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从何处出发。 一切对于他来说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他唯一做的事情,就是这样一直走下去,也许不过是刹那之间,也许是一生一世。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大雪已经将他的鬓发染得霜白,他来到了一座雪山的巅峰。 雪上的巅峰上积雪厚达千重,除了一朵摇曳着的含苞欲放冰莲之外,什么都没有。 从这座雪山的顶峰看下去,千山万壑都收在眼底。 此山之上,已经没有更高更大的山峰了,在这座俯瞰一切的大雪山之上,一切都显得渺小。 他心中却没有豪情,他只是环视了一圈,却不知道要把视线落在何处。 他茫然地向悬崖外迈出了一步,虚空之中一阵涟漪一圈圈泛开,他只觉得自己踩在了什么东西之上。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只是顺着身体的本能继续向前迈步。 连天都已经无法再阻止他了,他穿过了云海,破开了虚空,眼前忽然一道光芒,他看到星河宇宙,他看到了一片璀璨的世界。 群星散落在黑暗之中,星云在幽暗的宇宙中盘旋,散发出夺目的光芒,各色各样,已经华丽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但是他依然没有丝毫的兴趣,这虚空的宇宙,依然使他感觉到空虚。 他在虚空之中漫步,他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寂寞,他忽然想起了云海之下那璀璨的冰花,那折射阳光后绚丽晶莹的冰花。 他轻轻一挥手,在手中凝聚出一朵冰晶的莲花,在掌中微微盘旋着,散发出森森的寒气,缓慢地盛开,而后凋零。 他的嘴角终于不禁地上扬,眼眸中流露出一丝的眷恋之意。 他开始回忆,模糊的记忆中那些古怪的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动物,都开始在他掌中凝聚,接着被他播洒到宇宙的每个角落。 他全神贯注地创造着万物,并赋予他们名字,他疼惜他们就像是疼惜自己的孩子一样,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尤其是当那些冰造的生物环绕着他的时候,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父亲,父亲,我们都有名字,您的名字呢,您的名字又是什么?”这一天,他的孩子们又环绕在他的身边追问。 在流逝过无数岁月之后,已经垂垂老矣的他笑着捻着自己冰霜的胡须,并不应答。 “父亲,父亲,为什么我们都是寒冷的冰做的身体,而您,却是有温暖的**呢?”他的孩子们还在追问。 他笑而不语,这些问题,他已经思索了无数个岁月,都不曾有个答案。他究竟从何而来呢? “父亲,父亲,您说,您做了一个梦,梦是什么呢?” 孩子们的问题永无止境,他却感觉到了困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世界又陷入了一片死寂,黑暗笼罩了一切。 好熟悉的感觉。 他想,我是不是经历过这一切呢……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但是却觉得模模糊糊,怎样也抓不住。 他累了,他想离开黑暗了。 就是这一瞬间,一束光猛地照射进了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那是一个婉转的女声,如泣如诉,低吟着浅唱着,也不知道在唱些什么。 他拼了命去听,却只听到两个断断续续的字——楚风…… 楚……风…… 他反复低吟着这两个字,这两个字似曾相识,楚风,楚风是什么东西呢? 他沉吟了许久,身躯猛然一颤,他记起来了,他的名字就是楚风,他就是楚风。 楚风猛地睁开了眼睛,那蒙上了一层冰霜的双眼陡然睁开,纯澈的双眸之中闪过了一缕的寒意。 他脑海里快速地闪过了方才他所见证的,他所经历的那一切。 他经历过那无比漫长的岁月,然而那个他却并不是楚风。 那应该是那个文字真正的主人心中的世界,他通过那个文字的贯通,在那一瞬间,窥入了那个文字的真正的境界。 他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也许离开得太快了一些,如果沉浸在其中更久长一些,他会获得更多的东西。 他感到自己此刻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强大,这让他的自信心有些膨胀。 楚风抬起头,看了看眼前,那块寒冰已经消融得所剩无几,滚滚的寒气都在从他的各个毛孔侵入他的身体。 楚风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他继续吸食着那滚滚的寒气,将更多的寒气汇入了自己的体内。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只要这些寒气能给他力量,就足够了,他要变强,只有变强才能不再失去任何人,那种痛苦,他不想再承受第二遍了。 寒冰一层层消融,那女子也终于从寒冰之中落下,雪白的双足微微踩着地面,脚踝上两个银色的脚环微微撞击着,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 “覃厦,我回来了。”女子闭上了眼睛,恢复了血色的朱唇微启,“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第六十七章 变强始于内心 楚风终于将所有的寒气都吸入了自己的体内,他感觉自己体内的真气无论是质,还是量,都已经远远超越了他之前的水平。 楚风惊喜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而后紧紧握了握拳。 “这是别人的真气,不过因缘巧合被你所用罢了。”女子看着楚风,“用不了几日,这些真气便都会逐渐耗散,你也会被打回原形,不要太得意。” 楚风点了点头,才道:“已经足够了,只要能带回我的朋友……就足够了。” 女子微微一怔,沉默了片刻,身周一道乳白色真气陡然扩张而开,形成了一片无水的区域,将她和楚风都笼罩在了其间。 她运起真气将自己被水浸湿而紧贴娇躯的衣衫蒸干,又撕下了衣裙的一角,将自己的银发扎了起来,才说道:“走吧,我们去巫国。” 楚风一愣,看着女子道:“前辈……前辈也要去巫国吗?” 女子点了点头道:“我妹妹在巫国,我要去找她……算一笔旧账。” 楚风听女子说完这句话,也不禁觉得背心一寒。 这句话说得虽然极其淡漠,但是却有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楚风听着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才道:“前辈……也是巫族吗?” 女子沉默了片刻,点头道:“是。” 女子说着,忽然向楚风伸手道:“把你背上那口剑借我看看。” 楚风微怔,有些迟疑,女子微微皱眉道:“一个大男人,这么犹犹豫豫做什么,又不会贪了你的。” 楚风被女子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将背上的水月解了下来,才递给女子。 女子将剑拿在了手里,修长的指头慢慢地擦拭过剑身,才满是感慨地道:“果然是它。” “前辈……认识这口剑么?”楚风硬着头皮问道。 女子点了点头,将水月递还给了楚风,道:“镜花水月,当年傲剑洞天的镇派双剑,三百余年前傲剑洞天内乱之后,便随其当代主人荆小鱼一并消失不见踪影了。想不到我才重获自由,便能见到这口剑。” 楚风一怔,才满是惊愕地道:“这口剑那么厉害?” 傲剑洞天可是人间大派,看起来并不怎么华丽的镜花水月竟然会是傲剑洞天的镇派双剑? 女子也微微一愣,旋即不由道:“你不知晓的么?” 楚风摇了摇头,刘鱼将水月给他的时候可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任何不舍,就像是寻常的刀剑一般,他又哪里能晓得这般随随便便就给人的剑会如此宝贵? “呵,是吗?”女子摇头一笑,道,“那你便好好用这口剑便是了,不要辱没了它。” “是。”楚风应道,将水月剑重新背在了背上。 “走吧,去巫国。”女子转身,看向暗河的下游,“我提前警告你,不得对巫族之人下杀手,明白吗?” 楚风有些脸红,辩解道:“我只是想确认我朋友无恙……” “你朋友到底是为何事被带走的?”女子一边前进,一边问道。 “我朋友得了七关……”楚风既然开始说起来,也没有遮掩什么,从朱艳开始说起,也将事情的本末说得七七八八,还算清晰。 “难怪。”女子挑了挑眉,“听你说来,七关其实已经认了那女子为主,巫族想要重获七关,便需要用那女子的生命冒险,不将你带入巫国,也是避免了冲突的根源。” “什么?”楚风一愣,失声叫道,“要用她的生命冒险?” “那是自然。”女子说道,“不然怎么切断七关与那少女之间的联系?哈,覃厦行事,真是越来越狠戾果决了。” “前辈……”楚风开口。 “我是巫族之人,自然凡事要为巫族考虑。”女子倒负着手,慢慢走着,“不过你救我也算是一桩恩,我不回报你,也不好。因此你要救人的话,便在我和覃厦战斗之时吧,我和她的战斗如果结束了,你还不曾将人救出,那就不要怪我无情了。” 女子的言语之中是满满的自信,仿佛根本不曾考虑自己会战败的情况一般。 “前辈……”楚风开口。 “说吧,吞吞吐吐的做什么?”女子有些不悦地皱眉。 楚风心想这女子与朱艳一般,都是直来直去的性子,道:“一件宝贝,真的比旁人的命重要么?” 女子抿了抿唇,眼眸中闪过了一丝精光,旋即一笑道:“如果你的东西被人抢走了,那是不是想要抢回来呢?” 楚风仔细地想了想,才道:“但是东西又不是师姐她抢的,更何况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巫族没有七关,不是也一般地生存了下来么?为什么还非要去抢七关,以至于害人性命呢?” 女子微微一怔,旋即摇了摇头道:“道理虽然如此,但是世间的事情,从来不是有道理才去做,没道理便不去做的。” 楚风有些愕然,听女子的话总觉得有些拗口,不禁困惑道:“为什么明知道没有道理还要去做,有道理却不去做呢?” “哈。”女子干笑了几声道,“我又不是与你来探讨这些问题的。总有一天你也会经历的,你也会明白的,有些事情明知道没有道理,不去做却不行。人活在世界上,凡事都要分个是非黑白实在是太累,倒不如顺着自己的心意,无论如何都不会后悔才是真。” 楚风有些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我叫覃雪。”女子倏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覃前辈。”楚风说道,“晚辈叫做楚风。” “你师承何门何派?”覃雪问道。 “晚辈师承……”楚风顿了顿,想起了凤栖梧跟他说的话,摇头道,“晚辈已经被逐出师门了。” “是吗?”覃雪饶有兴味地挑眉,“你这般老实的孩子也会被逐出师门,真是颇有些意思。你犯了什么过错?” 楚风有些讷讷地笑了笑,阴山的事情,却也不好细说。 覃雪见楚风只是干笑不说话,也并不勉强楚风,转而道:“水月剑是怎么来的?” 楚风迟疑了片刻,才道:“捡到的。” 覃雪顿时驻足,回头看了楚风一眼,摇头道:“你这人真是蠢笨得可以,骗不了人便不要骗人。有你的难处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反倒是这般说着言不由衷的话,真是让人心生恼火。” 楚风有些面红耳赤地低下了头,道:“前辈……” 覃雪挥了挥手,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真是矛盾,说你两句便要认错了,狠下心去说谎的时候又怎么不想想被揭穿了要怎么办?” 楚风只觉得双颊滚烫,实在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覃雪见楚风的尴尬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好了好了,别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男子汉便抬起头,挺起胸膛,堂堂正正的,有什么大不了的。” 楚风窘迫地抬起头,见覃雪并无责备的意思,才也不自觉地微微挺了挺腰杆。 覃雪看着这个少年,不禁有几分笑意,被幽囚了太漫长的岁月,她的心性已经变得极其淡漠。 然而此刻的她见到这带着昂扬的生机向前的少年,却不自禁地会想起一些少年时候的事情。 三百多年,沧海桑田,她也已经成为了前辈。 一声前辈,她便总有些东西想要告诉这个少年。 她不忍心看着这个救了她的少年因为这般的心性,在未来死去。 “小家伙,记住。”覃雪看着楚风,很认真地说道,“抬头挺胸,打直了脊梁地活着,那才叫人。就算陷入困顿,就算被局势所逼迫,而不得不屈服,不得不退让,你的心,也要是站着的。” “不然,从你跪下的那一刻起,从你自己不把你自己与众人平等地看待那一刻起,在其他人的眼里,你便就死去了。没有人,会给与你同等的尊敬和地位。” “变强,是从内心开始的。” 第六十八章 旧事 覃雪的话让楚风沉默了许久。 他一直知道自己也许表现得的确太唯唯诺诺了一些,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忍辱会换来平静安宁。 但是那四年中,他的隐忍,他的退让,却的确从来没有让那些同门们为他们的欺压感到丝毫的羞愧,反而愈发频繁,愈发以此为乐。 是因为自己把自己看得太卑微了的缘故吗? 是因为自己其实根本看不起自己的缘故吧。 因为自己资质差,修为低,所以被欺压就该隐忍,就该退让。 这又是哪门子的道理? 楚风握了握拳。 他也许的确不该再这样下去了,他想要变强,变得真正的强大,不仅仅是力量上强大,他也想要变得与覃雪所说的一般,内心上也要强大。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体内有一股热流,驱使着他将习惯性微微佝偻着的腰身打得笔直,将头抬起头,目光不再看向地面,而是落在正前方。 突然改变长久以来的习惯让楚风有些不适应,但是却也让楚风有了全新的感受,当他这般打直了腰杆的时候,的确不想再那般微微诺诺下去了。 覃雪见楚风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拍了拍楚风的肩道:“从这样做起也很好。” 楚风点了点头,看着覃雪的目光充满了感激。 那样的目光让覃雪有些难受,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转过身,道:“继续前进吧,前方还有一些道路呢。” 楚风点了点头,跟在覃雪的身后,略略想了想,才道:“前辈,您能告诉我水月剑的来历么?” 他其实也对此事比较在意,傲剑洞天的镇派双剑怎么都会齐齐落在刘鱼的手里? 那个叫做荆小鱼的人,又是什么人? 而刘鱼,又与傲剑洞天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你不知晓的么?”覃雪有些意外,但是转念一想当年傲剑洞天的内乱获胜一方又怎么会让他们的丑事大肆传播,还清楚此事的怕也只有她这般当年的人物,这些后生晚辈不知晓,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傲剑洞天创派于三万多年之前,在万余年之前,出现了一位惊才绝艳的门人荆轩。这位荆轩在学习了傲剑洞天的功法之后,又对傲剑洞天的功法做了很大的改动,几乎另成一套强大的功法。其后荆轩在一些机缘巧合之中偶然得到了镜花这口剑,他自己也因此成为当时的顶尖高手,六界无人可出其右。” “荆轩将自己改良后的功法传予了自己的弟子一脉,这一脉也因为荆轩改良功法简单直接而修行颇速,迅速地发展壮大,在整个傲剑洞天都占据了相当的地位,最终甚至形成了一股庞大的势力,由此被称为剑宗。而傲剑洞天原本的一脉,则被称为气宗。” “荆轩逝去后,到了第三代剑宗宗主荆博的时候,却有一个神秘的女子挑战荆博。无人知晓这个女子的来历,但是这个女子却与荆博大战了数个日夜,一招险胜荆博。后来此女子也进入剑宗,成为了第四代剑宗宗主,是为褚如初,她的佩剑就是水月。” “镜花水月由此便被剑宗所供奉,不时会有一些剑宗的弟子将沉睡的镜花唤醒,得到其承认,并继任剑宗宗主之位,这些弟子也都被证明是极其出色的强者,在他们一代代的经营之下,剑宗日益强大,甚至压过了本宗气宗一头。” “三百三十多年前,一个女婴诞生在了剑宗。她是剑宗初祖荆轩与四祖褚如初后人的结晶,她诞生的那一天,沉睡了近千年的镜花便被唤醒,而后……万年长眠的水月也苏醒了过来。” 楚风听到此处,神色不由得一变,颇感震惊。 “这个女婴,被叫做荆小鱼。双剑为之复苏的她从小便展现了惊人的潜力,无论是心性,还是资质,这个荆小鱼都可以说是万年不出之奇才。随着荆小鱼一天天成长,在她尚且不到十二岁便步入七阶那一天,气宗终于无法忍耐了。” “那一年,恰巧荆小鱼的父亲,剑宗宗主荆命过百岁寿诞,荆命双喜之下,便办了一场寿宴。” “这场寿宴,成为一场死亡的盛宴。”覃雪说着,不由长叹。 楚风的神色,也瞬间变得万分阴郁,覃雪这么说,那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自然便不言而喻了。 “气宗在那场寿宴里下了手脚,剑宗弟子被毒杀大半,剩下一些利欲熏心的人也被气宗开出的条件所诱惑而叛变,剑宗一众高手在身中剧毒的情况下拼死力战,荆命甚至用出了千年不现的一剑,斩杀气宗弟子过百,却也没有能够挽回颓势。” “只有两名长老护送着剑宗最后的希望荆小鱼逃离了傲剑洞天,剑宗其余门人,除了叛变的几个无耻之尤,尽数被杀。” 覃雪说着发出一阵冷笑,道:“而后气宗便扬言剑宗意图覆灭气宗,阴谋被挫,邀请中原各派一并围剿剑宗最后三人。中原各派对此也都心知肚明,但是剑宗既然已经覆灭,为剑宗说话,又没有什么好处,倒不如趁机与气宗拉近关系。” “于是天下围剿剑宗的行动,便就此展开了。”覃雪说着,长叹一声,“可怜荆小鱼那小姑娘,随着两位长老颠沛流离,眼看着两位保护她的长老相继战死,最后只剩一人在世上艰难苟活。” 覃雪长长一声叹息,充满了无限感慨:“可怜小姑娘,艰难地这般活着,最后却信了她那个气宗师兄的谎言,以为他们年轻人能够磨灭仇恨,最终被骗身陷重围,被打得重伤不治。最后也是在她的一个义兄拼死救助之下,才脱出重围,就此没有了下落,双剑也随之失落,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是死是活。” 楚风微微一怔,沉默了许久,倏然想起了在阴山的时候听颜天君与剑冢八君的对话,才问道:“那个义兄叫做什么名字?” 覃雪想了想,摇头道:“记不大清楚了,我对中原各派的事情并不是很关心,只是此事当时闹得甚大,才有所耳闻。” 楚风应了一声,有些失望。 “你似乎对此事很是关心。”覃雪问道。 楚风也挠头笑了笑,道:“我有一位师傅跟傲剑洞天似乎有一桩旧恨也有三百多年了。” “噢?”覃雪不禁挑眉,道,“你那位师傅叫什么名字?”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颜天君。” “颜天君吗?”覃雪呢喃了几句,才有些不确信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救她的义兄似乎的确叫做颜天君,只是时隔多年,我也不是很确定。” 楚风虽然早有准备,覃雪虽然也说记不大清,他却也还是禁不住愣了愣。 师傅真的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与中原各派结仇,最后被逼入鬼国的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实中原各派的那些人才是真正的恶人,师傅反而才是一个大英雄大豪杰吧? 尤其是那个欺骗了荆小鱼的气宗弟子,真的是可恨万分,利用他人对他的信任而害人,委实可恶。 只是那个叫做荆小鱼的人,最后活下来了吗? 她与刘鱼和刘十二又有什么关系,镜花水月,怎么会落到刘鱼师姐的手里呢? 楚风想了想,却也有些想不通。 “前辈为什么会被冰封在那里啊……”楚风倏然开口,问道。 覃雪前进的步伐微微一顿,神色明显地闪过了一丝狰狞。 但是她很快就恢复如常,将自己翻涌的情绪缓缓地压了下去,才声色如常道:“巫国有一个锁龙潭。” “锁龙潭潭底有万年的冰髓,据说是数万年前一位不知名的前辈所留下的,可以封禁时空,数万年间被奉为宝物。” 覃雪说着,神色有些怅然,道:“便在傲剑洞天内乱结束之后不久,有一个中原修士利用这条暗河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巫国,进入了锁龙潭盗取走了一大块万年冰髓。” “所幸我们发现得早,身为圣女的我便与我的……妹妹……”覃雪咬了咬牙,眼眸之中有明显的恨意,“亚圣女覃厦追逐那个人进入了这条暗河,那人修为深厚,当时的我并非他的对手,被他所打伤。但是那人似乎只是想盗取冰髓,将我打伤之后便迅速逃离了。” “我受挫返回巫国,却被随后赶到的覃厦趁我负伤,用她盗来的冰髓封禁,将我一困便是三百多年。” 覃雪的故事简单到了极点,却也让楚风更赶到恐惧。 那个利用了荆小鱼的信任而后背叛她的气宗弟子好歹还可以说是敌人。 但是这个覃厦,却分明是覃雪前辈的亲妹妹,竟然如此恶毒,将自己的姐姐一困便三百多年。 “哈,我也许该感谢她,至少念在了姐妹的情分上,没有狠下心杀了我吧。”覃雪长叹一口气,自嘲地笑了起来,神色之中满是痛楚。 楚风看着覃雪,却觉得覃雪也是一个可怜人。 覃雪说到此处,才略略看了楚风一眼,道:“你想要最后带走你的朋友吗?” 楚风点了点头。 “锁龙潭里还有更多的冰髓,尽力地去吸收它们吧。”覃雪说到,“等到开始的那一天,我会叫你的。” “前辈……”楚风有些茫然。 覃雪转头,看着楚风,微微一笑道:“这是我回报给你的善意,从今以后,我便不差你人情了。” 第六十九章 终结之始 暗河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瀑布。 暗河的河水与从上方冲簌而下,遮掩了暗河出口的瀑布混为了一体,将这个高处的暗河出口彻底遮掩住了。 覃雪和楚风来到出口的时候,正是东方微明,露出了几缕曙光的时候。 覃雪在入口处微微顿了顿,确信了四周无人,才在瀑布的掩护之下,跳入了瀑布汇入的潭水之中,楚风也紧随其后。 覃雪走上了潭边的陆地,运气将自己一身蒸干,才看着悬浮在潭中的楚风,问道:“你要去潭底继续吸收寒气让自己变得更强大,还是要跟我一起行动?”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去潭底。” “这么信任我吗?”覃雪微微有几分笑意,问道,“你不畏惧我利用你的信任吗?” 楚风愣了愣,才摇头道:“我觉得前辈……即便是敌人,也是很磊落的敌人,不会用这样的手段。” 覃雪闻言也不由得微怔,旋即笑出了声来,道:“那你去吧,时候到了,我会来叫你。” 楚风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便向寒潭之下沉没了下去。 潭水清冽,却不再如之前一般清澈透明,想来是与地表的河流搅混在了一起的缘故。 楚风慢慢地下沉着,下沉了约摸有两三百丈的距离,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寒意在水中飘荡,与之前封禁覃雪的那块寒冰所散发的气息一般无二。 楚风不禁喜上眉梢,如此一来的话他还可以吸收更多的寒气,将自己变得更加强大,也更加有信心去应对可能发生的变故。 楚风又下潜了约摸有两三丈,便终于踩到了坚实的寒冰,一缕缕寒气开始随着他体内那一套全新的功法陡然加速运转而开始汇入他的体内。 楚风这次没有完全地沉入自己的意识之中去,而是开始借着手中的光芒观察锁龙潭的潭底。 在锁龙潭的潭底冰面之上,有数不清的巨大黑铁锁链交织着,嵌入了冰髓之中,不知最终去向了何处。 楚风试着去拉起那黑铁的锁链,但是那锁链却沉重万分,他刚刚抬起了几寸,那巨大的力量便压得他不得不将锁链甩开。 被抬起的锁链摔落在冰面之上,发出了一阵沉闷的声响,冰面上也出现了一条极其细小的裂纹。 楚风试着俯下身,想要看清在寒冰的下方到底是什么,但是却只是看到了一片模糊的黑影,便什么也看不清了。 楚风摇了摇头,也放下了自己这些无聊的好奇心,在冰面之上盘坐了下来,将水月剑横在了自己的膝上,而后深吸一口气,一边静静地吸收着散发而来的寒气,一边尝试着,按照覃雪所说的,去和水月沟通。 楚风所没有注意到的是,从冰面的裂隙之中缓慢地飘出了如红色丝带一般的一缕气息,随着他不断地吸收寒气而进入了他的体内。 巫国的土地上。 覃雪站在遥远的山峰上,远远地眺望着那一片与世隔绝的村落。 时隔三百多年,重新站在巫族的土地上,让覃雪充满了感慨。 她真的没有料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还能重新回到这片熟悉的土地上。 那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三百多年来,第一个进入那条通道的少年,便拥有还她自由的力量。 这样的巧合,让覃雪有些难以置信。 但是覃雪却看不出来任何有人在背后操纵的痕迹。 一切从七关现世开始,一切的进展似乎都合情合理。 然而覃雪却终有一种隐隐的不自然的感觉。 那个单纯的少年也许不会去思考这样多的巧合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她却没有办法不去思考。 因为她是巫族的圣女,哪怕她也许该是巫族三百年前的圣女,她也不得不为巫族考虑,这背后,到底有着什么样的阴谋? 自从数万年前的一场灾难过后,巫族便从此闭关锁国,不再与尘世有过多的接触,难道还躲不开世间的纷纷扰扰吗?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覃雪却能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但是她却无能为力,因为她连阴谋在哪里,是什么,都不知晓。 也许现在去杀了那个少年,便能将所有的阴谋扼杀在摇篮里了? 但是那可不是巫族的作风啊。 巫族的人,素来爱恨分明,有仇必报,有恩也必报。 那个少年还了她自由,她还那少年的便是从现在到夺取七关开始的这段时间。 在她和覃厦的恩怨结算完之前,她和那少年,便是盟友。 这是她的承诺,覃雪从不轻诺,一诺必然千金。 也许,阴谋算计的人,将自己的脾性也算计进去了吧。 覃雪有些无奈地摇头,将自己的气息缓缓地收敛,目光却落在了村落的中央。 村落的中央是巨大的广场,广场的正南方是一座高台。 高台之上此刻已经布满了一块巨大而光滑的圆形石器,石器之上刻满了繁复的花纹,就仿佛是一道道沟槽一般。 在石器的中央,是一根石柱,表面也刻满了繁复的花纹,一条条汇聚进入了下方石器的花纹之中。 这让覃雪微微皱了皱眉,露出了几分困惑的神色。 那是什么? 那是用来切断那个姑娘与七关联系的阵法吗? 但是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花纹,这样的花纹让她隐隐有些不快。 她总觉得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阵纹,但是三百余年的冰封实在是太漫长了,漫长得让她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现在的族长和蛊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分别是濡剧和覃厦,这样的事情,自然也应该由他们来主持。 他们这到底从哪里得到的阵法,而主持这一切的人,到底是覃厦,还是濡剧? 覃雪的眉头深锁,有一种现在就要冲出去,将所有的事情了结的冲动。 但是她却迅速地压抑住了这样的冲动。 这样的冲动太危险,虽然她有足够的信心能够对付覃厦,但是濡剧的立场,她却根本不清楚。 当年自己离奇失踪,不管覃厦回去到底如何交代,最后却能平息下来此时,甚至无人来探寻现场,如果说覃厦没有同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她依然没有想通,九阶巅峰的自己尚且无法破碎开冰髓,三百多年前的覃厦,不过七阶上段,就算她用的冰髓是那个盗冰之人留下的碎块,覃厦又哪来的能力驾驭冰髓将自己冰封而住? 覃厦的身后,到底还有谁? 因此覃雪选择了等待,等待她的小盟友吸取足够多的真气,准备出足够充足的力量,再去清算当年的事情。 这也是覃雪愿意与楚风成为盟友的原因,因为他将会为自己分担走相当的压力。 如此一来,自己的胜算也才会大大地提高。 自己,其实还是利用了那个少年的信任吧。 覃雪叹了一口气,缓慢地坐在了山头之上,默默地看着千山万壑之中的那个像是村落一般的集镇,看着在那里活动着的一个个人影,而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开始等待,等待一切开始,也是一切结束的那一天。 两天后的清晨。 覃雪一如既往地睁开了眼睛,在阳光的沐浴下俯瞰着她的族人,她终于看到了她的一些族人开始向中央的广场聚集,并且带来了一些东西,倾倒进入了那石器的花纹之中。 那都是一些液体,隔得太远,即便是覃雪也根本无法感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调配而成的,但是她还是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厌憎之感——她心里充满了不安的感觉,而且那感觉还在不断地变得强烈——这阵纹自己真的见到过吗? 她回想了整整两天,都没有回想起类似的阵纹——但是她却偏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至少,她应该在哪里读到过跟它有关的记载。 到底是在哪里? 覃雪皱着眉,看着下方,一语不发。 越来越多的液体倾倒进入了那石器之中,随着黄昏的来临,那石器深深的沟槽终于都被尽数填得满满当当,那些液体就仿佛是沟渠中流动着一般,缓缓地荡漾着。 覃雪皱着眉头,站起了身,她知道时间到了,该去叫楚风了。 覃雪转身,身影消失在了林间,片刻之后,她便出现在了无人的锁龙潭。 锁龙潭潭底,一直在吸收着寒气的楚风感受到了冷冽的潭水之中传来了一丝波动,他微微抬起头,而后站起了身,右手握住了水月剑,反手将水月剑重新插回了背上,向着潭面浮起了过去。 楚风因为吸收了大量寒冰之中的真气进入自己的体内,此刻上浮的速度比下来的时候快了不知多少倍。 这样的速度差异,让楚风都有些不适宜,数次撞到锁龙潭的四面岩壁,使得楚风不得不有意地重新调整了一番,才终于面能能够控制。 楚风浮出了潭面,天色已然一片昏暗,远方已经燃烧起了火焰,熏得天色一片暗红。 “从此地到那边,你只有这么长的时间学会控制你的力量。”覃雪站在潭边,看着爬起身来的楚风,道,“如果到了那边,你还无法完全掌握你的力量的话,那你在那边的战斗……就会很吃力。” 楚风点了点头,这一点他已经深有体会了。 “走吧。”覃雪转头,看向那片天空。 第七十章 仪式 “喂喂喂,我说你们都温柔点啊,这么粗暴对待女孩子,会遭天谴的啊!” 在颜青羽的叫嚷之中,她被几个巫族的男人架上了石器,被高高地捆绑在了那石柱之上。 颜青羽一袭青衣地被捆在石柱的顶端,嬉皮笑脸地看着祭坛之下正围绕着石器做着祭祀的一些巫人。 这些巫人都穿着奇怪的衣物,戴着狰狞的面具,浑身佩着铃铛,一边绕着祭坛行走一边念着晦涩的话语。 那些晦涩的语言颜青羽完全听不懂,想来也是巫族的语言,不为外人所知。 在广场的四周,是围观的一众巫人,在无数架起的火盆跃动的火光之下,看着颜青羽,有些人神色中有些敬意,更多的却只不过是想来看热闹的而已。 两个平日里照顾颜青羽起居的巫族女子靠在一起,交头接耳,不时地向颜青羽投去几缕担忧的目光,显然是担心这次仪式会不会出意外,害了颜青羽的性命。 “希望青羽妹子好命吧。”那瘦高的女子叹了口气,“说实话……她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会很难过的。” “我也是。”另一个女子低声嘟囔道。 “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有什么好难过的。”一个微有些凌厉的女声响起,却是肩头盘绕着一条毒蛇的兰芷。 那瘦高女子有些气恼,冷哼了一声道:“难怪有些人找不到男人呢。” 虽然兰芷是亚圣女,但是他们一族素来都是刚直的性子,有什么不快的多是说出来,也不藏着掖着。 兰芷嗤笑了几声,理都不想理这些女子,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南边。 南边的高台则通过竹桥与那巨大的圆形石器相连接,高台上此刻已经站立着三个人,两个人在前并肩而立,一人微微靠后。 站在最前左侧的是一个一身宽大黑袍拄着木杖的老者,那是巫族的大祭司,同时也是巫族的族长濡剧。 在濡剧右手边的是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妇人,走起路来颤颤巍巍,似乎随时都会跌倒一般的,是巫族的蛊婆覃厦。 在濡剧和覃厦身后的则是一袭素衣的圣女方琼,面容微见紧张,似乎并没有那么轻松。 在高台下层的,则是巫族的十二位长老,都在默默地等待着。 颜青羽的衣衫在夜风中飒飒作响,她有些期盼地环顾了四周,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脸庞。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以前总以为遇到什么事了有师傅会来救自己,所以恣意妄为,但是到了现在,才知道自己真实太胡闹了。 “老东西,不来救我,等我回去你就死定了。” 颜青羽低声嘀咕道。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在需要的时候就会出现的,就算是师傅也做不到每次都及时出现的啊。 颜青羽倒是很想大闹一番,但是她现在不仅仅是被封住经脉了,她现在除了还能扭头四处张望以外,连一步都迈不出去。 只能求上天保佑,一切顺利了,颜青羽暗自心想。 巫族古老的梵唱戛然而止,台下祭祀的巫众当即散开,十二个各色衣着的祭司均匀地环绕祭坛站定,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顿时笼罩了四野。 喧哗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抬起头看向高台,看向他们的族长濡剧。 濡剧缓缓迈出一步,双手微微举起,用一个沙哑的声音道:“同胞们,我们巫族的圣物,在外流露了无数岁月之后,终于再一次回到了我族的怀中,这是我族先祖在天之灵在冥冥之中的指引。” 濡剧说着,所有的巫族之人也都虔诚地将闭上了双眼,感谢先祖之灵的引导。 “我知道,有些人不认同我们将冒的风险。虽然我们不信奉中原人的礼仪道德,但是以威胁他人性命的方式为自己谋利是一种错误,这是置之四海而皆准的原则。但是,我族的圣物又岂能还在外人的手里辗转流露?为了我族的尊严,这一切的罪孽都将由我来承担。” “无论结果如何,我也请所有人都记住这个可能被我杀害的女孩——她是我们巫族的恩人,她的恩情,我们应该世世代代牢记。” 濡剧说着,竟然当真向颜青羽弯下了腰,深深行了一礼。 在濡剧的带头下,所有的巫人都面朝着颜青羽弯腰低头,以示敬意。 颜青羽翻着白眼,大声喊道:“喂老匹夫,有本事你们几千年前干嘛不去找白帝要,以前干嘛不去找别人要,现在就欺负我弱小,还说得这么大义凛然的。你们巫族啊,就是欺软怕硬的一群胆小鬼!” 颜青羽一边说着,一边吐出了舌头,尽情地嘲讽着。 濡剧完全无视了颜青羽的嘲讽,抬起头,将手中权重轻轻一跺,道:“仪式开始。” 方琼的眉尖微微一颤,看了看颜青羽,又别过头去。 颜青羽撇了撇嘴,冷冷地看着十二个长老开始齐声念诵晦涩拗口的咒语,那些咒语开始还声若蚊蚋,但是却渐渐变得动若雷鸣,振聋发聩。 伴随着咒语的念诵,颜青羽感觉到了脚下的石器开始颤动,石器之上那充满了花纹的液体也仿佛不断受到了加热一般,逐渐地翻滚了起来。 十二个长老背后插着的三丈三尺的红底黑纹大旗忽然无风自扬,一声声怒吼自那大旗之中传来,继而一个个红色的虚影也站立在了祭司的身后,与那大旗融为了一体。 随着咒语的念动,那十二条虚影逐渐凝实,咆哮声也愈来愈响彻环宇,漫天的飞鸟都被硬生生震落在地。 高台附近的几个巫族之人彼此面面相觑,总觉得感受到了什么极其不祥的感觉,浑身都禁不住有些发毛。 这到底是怎么了? 濡剧浑浊的眼里逐渐有了一丝精光,他缓缓走上竹桥,凌空踏步,一道道波纹从他的足尖扩散开去。 濡剧一步一颤地走到了颜青羽身旁,与颜青羽面面相对。 “颜姑娘,得罪了。”濡剧低声道,却也不给颜青羽说话的机会,便将枯瘦的左手搭在了颜青羽的额头上,轻诵起来了古老而晦涩的咒语。 颜青羽觉得自己的身体很难受,有一股力量就像是要把她胀开了一般的,让她浑身都难受得难以忍耐,浑身的毛孔都渐渐地浸出了鲜血来。 苍翠的光芒出现在了颜青羽的额头与濡剧的手掌之间。 濡剧开始缓缓收手,从那苍翠的碧光之中,出现了一棵幼小的树苗,青翠欲滴,每一片叶子都微卷着,像是刚刚睡醒了一场懒觉。 颜青羽开始感受到一阵阵难以言喻的剧痛,那种痛楚使得她再一刹那之间便神识模糊,只剩下了无意识的低吟,不断浸出的鲜血顺着石柱之上的花纹缓慢地流淌着,滴落进了石器的花纹之中。 “滴答——” 鲜血滴落在石器之中,旋即便迅速地扩散了开去,使得那原本便如同沸腾起来一般的液体都剧烈地翻滚了起来,发出一阵阵“咕嘟咕嘟”的声响,一缕缕氤氲的气息,随之蒸腾而起。 在蒸腾的雾气之中,十二条虚影陡然开始凌虚踏步,自虚空中一步步,缓慢地走向石器的中心。 他们的每一步踩落,都仿佛是踩踏在了大地之上,发出沉闷的轰隆声。 “喂喂喂,这是什么鬼东西啊!”那沉闷的轰隆吵醒了有些意识不清的颜青羽,已经浮现在她与濡剧之间的树苗陡然缩回了她的眉心,颜青羽大声喊了起来,“你们没有告诉我要流这么多血啊!” 方琼看着颜青羽一张已无血色的面庞上浮现出的痛苦神色,眉间不由得随之一颤,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看起来这么残忍? 七关为什么会自己缩回颜青羽的体内,七关其实并不想回来么? “啊——”颜青羽一声痛苦的悲鸣再也压抑不住,顿时便如黄钟大吕一般回响在夜空之下,那其中苦痛,连方琼听了都不由背脊发凉。 真的有这么痛苦吗,让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来承担这样的痛苦,未免也太残忍了一些吧? “都给我住手!”一声厉声的呵斥陡然响起,“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白色的光芒飞舞而落,出现在夜空之中,那是一个白衣银发,挂着铜蛇耳环,**着雪白双足的女子。 “覃雪圣女!” 有三百余年前就活着的老人看着那陡然出现的女子,不由得面露惊愕之色,失声呐喊出声。 三百余年前,有盗贼闯入巫国盗取万年冰髓,当时的圣女覃雪先行追击,而后亚圣女覃厦也赶去支援。 不久后覃厦负伤返回,并且带来了圣女覃雪战死的消息。 没有人怀疑覃厦带回来的消息。 因为覃厦是覃雪的亲妹妹,她们是双胞胎的姐妹,自幼时起便形影不离的姐妹,可以分享一切,甚至当年还立下了要嫁同一个男人的誓言的双胞胎姐妹。 但是此时此刻,突然出现在空中的那个人影,那装束,分明便是三百余年前,去追击那盗贼的覃雪圣女。 覃雪圣女,真的还活着? 一道道怀疑的目光落向了覃厦。 覃雪还活着,覃厦自然便是最值得怀疑的人。 覃厦眯起了有些浑浊的眼,轻声自语道:“三百多年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第七十一章 阋墙 该来的总会来的,谁也躲不过。 覃厦看着天空中的那个身影,眯起了眼睛。 方琼微微一惊,她虽然不曾见过覃雪,但是也听闻过覃雪的名字,知道那一桩旧事。 此刻听到一些老人纷纷惊呼出覃雪的名字,神色也不由得骤然一变,看着覃厦的目光也不由得带了几分狐疑。 但是覃厦的神色却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看着天空中的覃雪,默默地注视着。 “都给我住手!”覃雪厉声呵斥,“你们难道不知道,这是唤魔经么!” 唤魔经! 此言一出,一众吟唱着晦涩咒语的长老也纷纷一顿,将到了口边的字符硬生生吞了下去。 本该冗长的吟唱戛然而止,那晦涩咒语的力量突然中断,使得十二位长老体内的气血陡然不受控制地翻涌而开,反噬之力顿时爆发而开,将十二位长老震得喷出一口血雾,纷纷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瘫软在了原地。 那十二个向着中心靠近的虚影也顿时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一般,陡然停止在了原地。 而一众巫族之人也纷纷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覃雪口中所谓的“唤魔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所有人迅速退离此地。”濡剧突然转身,高声吩咐。 作为族长的濡剧既然已经发令,一众巫族之人也不敢迟疑,当即迅速地向外退去,只留下了在族中有着重要地位的一干人。 濡剧的目光望向了覃厦,满是震惊地道:“这真的是唤魔经么?” 覃雪的目光看向了覃厦,声音微扬,道:“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么?” 覃厦瞑目叹息了一声,才道:“我的好姐姐,三百多年不见,才一回来,你便又要与我作对么?” 覃雪神色微变,满是难以置信地道:“我与你作对?” 覃雪不知道覃厦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是在与她作对,正如她没有明白覃厦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对她一般。 “是你在让巫族付出更多的鲜血……”覃雪看着覃厦,声音一点点沉了下来。 “巫族已经在没落了,姐姐,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巫族这数万年来的历史吧。一天比一天衰落,一天比一天弱小,当年那个敢悍然与整个妖界叫板的巫族,已经衰落成如今这个模样了。”覃厦握紧了手里的拐杖,“总要想些办法,来让巫族振兴吧。” “巫族与整个妖界叫板根本就是神话……”覃雪看着覃厦眼眸中那疯狂的目光,声音越来越冰冷,她知道覃厦已经疯了,“你现在用的这个方法,早在数万年前那场灾难之中被证明只会给巫族带来更多的祸患。巫族今日的衰落,唤魔经难辞其咎。” 方琼讷讷地听着,有些茫然地看着一众沉默着的长老,唤魔经到底是什么东西,她这个圣女为什么从来不曾知晓? “当年缺失了七关而走错了一步,而今七关既然已经回到了我们的手中,就未必还会错。”覃厦很肯定地答道。 覃雪微嘲道:“你有必然成功的把握么?失败的代价,你付得起么?” 覃厦干笑了几声道:“失败不过便是巫族的覆灭罢了,反正现在的巫族迟早会灭亡,不过是提前些岁月罢了,又有什么可以畏惧的?” “你疯了。”濡剧的眼眸之中显露出深沉的惶恐,他踉跄着走上前,与覃雪并肩,看着覃厦的目光里满是震惊,“这么多年,我从来不知晓……你竟然已经疯癫到了这样的程度,竟然拿整个巫族的未来去做这样的赌博……” 濡剧说着,将手中的拐杖紧紧握住,一道道灰色的光芒纠缠在了濡剧的拐杖之中,濡剧将拐杖高高地举了起来,道:“我今日便要……” “……清理门户。”覃雪淡淡地吐出了接下来的四个字。 一道明亮的剑光,在黑夜之中亮起,宛如一道山脉一般横亘着,从覃雪的身后,贯入了濡剧的胸膛。 那道剑光明亮得仿佛是霜雪,在明月清辉映照之下的霜雪,是那一道山脉顶上万年不会消融的霜雪。 那道剑光微微一转,濡剧的身躯便都陡然震得倒飞而出,直到数丈之外,才堪堪停住了身形。 濡剧神色一变,一众长老与覃厦的神色,也随之一变。 这一道剑光并不算凶猛,但是来得突然,太突然。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一道剑光贯入,因为覃雪不用剑,这一剑的气息也不属于覃雪。 一个少年慢慢地从覃雪的身后浮现而出,他的手里握着一口剑。 那一道剑光便是来自于这一剑,来自于这个少年。 濡剧胸口被这一剑震裂的伤口在瞬息之间愈合了起来,他有些惊愕地看着这个少年,不知道这个少年是哪一家的俊杰,年纪轻轻便有如此的修为。 他的身上又有什么宝物,可以完全遮蔽他的气息和他的身形? 最为震惊的是兰芷。 因为她见过这个少年,这个少年便是当时一并掉下来的那个少年,修为不高,重伤兼身中剧毒的少年在她的构想里应该已经死掉了。 但是他没有死去,还出现在了此地,甚至给了濡剧一剑。 颜青羽看着楚风,“嘻嘻”笑了起来。 笑容却却止不住浑身流淌的血液带走颜青羽的力气,精神才一放松下来,她便虚弱地合上了眼睛。 楚风握紧了剑,他想要冲上去救下颜青羽,但是他没有动作,因为还有大敌要对付。 这也许是楚风第一次正面迎敌,而且一来便是这样层次的高手,这让楚风有些紧张。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平复着自己有些紧张的情绪,让自己尽量地保持冷静。 就像是和刘鱼师姐练剑的时候一样就好了。 “濡剧,你的演技太拙劣了。”覃雪微微转头,眼角的余光看着濡剧,满是不屑,“三百多年,你一点长进都没有,真是让我失望。” “哈。”濡剧干笑了几声,才缓慢地说道,“面对着覃雪圣女,再给濡剧一百年也不是你的对手啊。” 覃雪沉默了片刻,才说道:“这样听起来,你似乎对我有很多的不满。” 濡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既然你也已经重获自由,那这件事情就已经注定了不会有更好的结果。” 覃厦也轻轻叹了一口气,身形缓慢地浮空,看着覃雪,悠悠地说道:“我的好姐姐啊,我原本以为可以在我死后还你自由,却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 覃雪也不由得笑了笑几声道:“原来如此,我应该感谢你如此顾念我们姐妹的情分吗?” 覃厦微微瞑目,看向了覃雪身后那个少年,道:“他就是还你自由的人吗?” 覃雪微微颔首。 “他也要与你并肩作战吗?”覃厦又问。 覃雪依然点头不语。 “二对二的战斗,公平的对决。”覃厦微微一笑,体表那皱缩的皮肤不断地干裂,一点点剥落,“终于有这么一天,让我们知晓,我们姐妹,到底谁更强一些了。” 第七十二章 拔剑 覃厦慢慢地说着话,浑身褶皱的皮肤开始如蛇蜕一般缓缓褪去。 在黝黑干裂的肌肤之下所隐藏着的是一片片细腻白皙的肌肤,充满了淡淡的光泽,就好像是映着月华的美玉一般。 干枯如同乱草一般的花白头发陡然迅速生长,披上了一层耀眼的黑色的流光,随着覃厦微微甩动着头颅,那一头长发如流水一般,在覃厦的腰间摇曳。 原本的衣衫对于打直了脊梁的覃厦来说微微有些紧,被“滋啦”地撕裂了开来,变成了一些碎布挂在了覃厦的身上。 不过覃厦并不怎么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她只是沉默地看着在对面,与她相貌一模一样的覃雪,神色有些凝重。 自幼便一起长大的双胞胎姐妹对于彼此再熟悉不过,也再了解不过,甚至都不用去动手,去感知,便已然揣测到了彼此的实力,已然如以前一般相当。 “姐姐,其实我真的很恨你。”覃厦突然开口,说道,“因为你是姐姐,所以哪怕你我分明一般,你却总能理所当然地成为被选中的哪一个。从来没有人会想到问我这个妹妹一声,我到底愿不愿意。就像是我这个妹妹就该把什么都让给你一般。” 覃雪微微默然,才看着覃厦,很认真地说道:“你从来不会告诉任何人你想要什么,你只是默默地在哪里等待,等待着别人来问你。覃厦啊,没有人有义务要去猜测你在想什么,你又要什么。你想要的话,就说出来,就去争取,而不是得不到……却要怪别人不曾问你。” “现在说这些没什么意义了吧?”覃厦笑了笑,一头黑发在夜风中扬起,一丝丝,一缕缕,彼此分明。 “没有意义了。”覃雪颔首,“这是你我的第一次争夺。” “也会是最后一次。”覃厦微微一笑。 覃雪覃厦二人四目相对,刹那的沉默之后,却是两道身影在瞬息之间便以决死的态度冲向了彼此。 “轰!” 覃雪覃厦互为镜像一般的人物双拳轰然对接,一股黑白夹杂的冲击波,陡然便从二人的拳头相接之处,向着四周扩散了开去。 强劲的风暴扬起二人的发丝,银白与黑色,就仿佛明月与黑夜,相互映照着,熠熠生辉。 “噗——” 二人的手臂同时震得爆裂而开,一团团朦胧的血雾从创口出喷洒而出,断裂的骨骼直接穿破了血肉,使得两个玉人在那一刹那之间变得有些惨不忍睹。 然而覃雪与覃厦却都没有丝毫的畏惧,她们看向彼此的眼眸里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除了战斗,便只有战斗。 这一场战斗,已经没有了退让的余地。 谁也不会退让。 短暂的一瞬间,最野蛮最粗暴的交手之后,覃雪与覃厦同时抽身而退,就连退后的姿态也一般地相似。 两人同时甩了甩被震得爆裂而开的手臂,断骨与血肉迅速地愈合着,恢复如初,而后两人同时翻掌,再一次向着对方冲击了过去。 楚风看着他所面对的濡剧,深呼吸着,难得地保持着平静。 他不知道濡剧到底有多强,他没有去问覃雪,因为他怕他知晓了会心慌。 他要在覃雪和覃厦的战斗结束之前,结束和濡剧的战斗,然后带颜青羽离开。 这是他和覃雪的约定。 濡剧看着这少年,看了看少年身后战斗着的覃雪和覃厦,而后握紧了手中的拐杖。 楚风也握紧了水月剑。 他的身躯微微向前倾着,右手握紧了剑柄,左手按着水月剑的剑身。 这是剑龙出鞘的起手式。 凝翠崖上月余的苦练,使得他很自然地摆出了这样一个动作,哪怕其实他已经可以将这一剑随意而发,但是紧张却依然使得他下意识地摆出了这个动作。 就像是和刘鱼师姐练剑一样。 楚风想着,右手边拉动着水月,绕出一片蓝色的剑弧。 “噌——” 一阵清脆的剑吟,那一道蓝色的剑弧陡然化为了一条筋骨,柔韧,坚强。 一头蓝鳞的龙怒吼着而出,瞪大了凶狠的眼眸,随着剑弧斩出,怒吼着斩向了濡剧。 濡剧看着那斩来的一剑,微微皱了皱眉。 这一剑比他想象的要弱上太多。 濡剧以为他要面对的会是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现在才发现,原来也不过如此。 那伤到他的一剑,不过是因为太突然所导致的。 濡剧向前,手中木杖挥动,与那道斩来的剑光碰撞,那一头蓝鳞的怒龙陡然便仿佛化为了小蛇,惶恐地看着濡剧,盘曲起了身体,也不再怒吼,一点点地缩小,而后化为了一个光点,被那一杖轻易地碾灭。 濡剧继续向前,看着第二道斩来的剑光。 那依然是一头蓝鳞的巨龙,比起那一头的蓝鳞巨龙来说,眼眸中仿佛多了几许生气。 但是也只是几许而已,依然便轻易地被碾灭。 第三头蓝鳞的巨龙又来到了他的跟前,依然多出了几分生气,依然没有任何意外地被碾灭。 濡剧看了看前方,那个少年在顽固地拔剑,一次又一次,就像是一个人在练剑一般。 这样濡剧有些厌烦,他没有兴趣陪这个少年这样玩下去,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濡剧看了看下方石器旁的那十二个虚影,看着随着颜青羽的鲜血不断汇入了那石器之中,使得石器的凹槽中那些液体疯狂地翻滚着,一滴滴液体飞溅着落向石盘的各处,将石盘的表面所融化,露出隐藏在表面之下的真容来。 石盘的真容是更为复杂的花纹,一道道凹槽中早已注满了奇怪的液体,此刻也在一般地翻滚着。 一缕缕雾气蒸腾而起,散发着一股股让人倍感不安的气息。 那些长老愣愣地看着那石器,万万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们有心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但是他们早已成为了这个阵法中的一部分,他们浑身的力气都已经被抽取了个干干净净。 不仅仅如此,此时此刻,十二位长老体内的生机也在迅速地流逝。 那些生机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吸引力一般,离开了十二位长老的身体,汇聚进入了他们脚下的石器。 十二位长老的皮肤开始干裂,他们的眼眸也开始变得浑浊,头发迅速地变白,枯萎,掉落,不断地有鲜血从他们的皮肤毛孔中浸出,滴落在石器之上,使得石器开始散发出淡淡的猩红的光泽。 濡剧抬起了头,看着眼前的小子,他决定要立即结束战斗。 但是他抬起头,看到的是与众不同的一剑。 如果说之前来的那些蓝鳞的巨龙都是徒有其表的泥鳅,蛇的话,那么此刻那头愤怒地咆哮着而来的蓝鳞的巨龙就是真正的龙。 这头龙怒吼着,并没有因为来到了濡剧的身边而有任何的畏惧,反而双眸之中变得愈发地狂暴,愈发地凶猛,就像是自己的领地被触及了一般的愤怒。 濡剧微微一愣,急忙横杖,挡住了那一道剑光。 “当——” 清脆的声响就像是金属的交击,震击的力量通过木杖传递到了濡剧的身躯各处,让濡剧的神色一变。 虽然这一剑还不足以威胁到他,但是他已经知晓,那个少年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濡剧冷哼一声,看着那重复不断斩来的蓝鳞的怒龙,有些不屑。 他当真以为这是练剑吗! 濡剧嘴角微微抽搐,手中木杖向前一指,空间之中便陡然生出了一股沛然之意。 巫族的族长,又怎么可能浪得虚名? 濡剧左手握住了木杖的手柄,右手握着木杖的杖身,而后缓慢地一拉,也有一口剑随之缓缓出现。 那是一口圆锥形的剑,棕黑色的剑身,没有任何的光泽,唯有剑锋上凝聚着一点寒星。 除了那些长老,没有人见过濡剧用剑,也没有人知道濡剧用剑。 巫族的人都不喜欢用剑,他们的性子,更喜欢直来直去的套路,剑从来不是巫族的主流。 但是濡剧是一个例外。 濡剧握着那一口木柄的细长长剑,剑身微微颤抖了起来,发出了一声声“嗡嗡”的蜂鸣。 濡剧看着那一头怒吼而来的蓝鳞的怒龙,神色有些认真,但是他的动作却不快,他只是看着那蓝鳞的怒龙不断地靠近自己,在自己身前两尺的距离的时候,濡剧才终于微微将手中颤抖着的那口长剑向前挑出。 蓝鳞的怒龙咆哮着张开了血盆大口,却没有能够吞下眼前的猎物,而是被那针一般的长剑刺入了上颚之中。 蓝鳞的怒龙愤怒的眼眸里迅速爬上了几缕血色,一片片蓝色的鳞片快速地变得一片晦暗,而后如雪花一般剥落而下。 “轰!” 长剑微颤,蓝鳞的怒龙陡然被分裂成为无数的碎片,濡剧将颤抖着的长剑微微一刷,而后继续向前。 楚风没有去看濡剧,他依然在不断地拔剑。 凝翠崖上,他练的最多的便是剑龙出鞘,连他都记不清自己到底拔了多少次剑。 但是他知道,自己可以做得更好。 自己可以更快地拔剑,斩出的那一头剑龙,能够更加凶猛,更加刚烈。 那也是在他一次次重复之下才斩出来的结果,此刻,他也要通过不断地重复,斩出来那一剑! 濡剧靠近得很快。 但是楚风却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 拔剑,收剑,拔剑,收剑。 濡剧的脸上终于微微有了一分惊愕的神情,因为他方才一剑破楚风一剑的时候,他终于感受到了几分压力。 濡剧微微沉默了片刻,而后终于将斜拖着的剑,举了起来。 给读者的话: 不知道有多少读者能够读到这里呢,反正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在第一卷五十万字结束之前收藏数都不够上架的~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风格,我的确写不来很爽快的文,不过也请读者相信这个故事肯定充满了诚意,以上~ 祝大家阅读愉快~ 第七十三章 兽性 “轰——!” “噗——” 覃厦和覃雪又是同时一掌拍中对方的胸口,直接拍得对方胸口凹陷,后背隆起,各自口吐鲜血。 但是她们都没有被这个力道震退,因为她们都是极其默契地用另外一只手互相一勾,扣住了对方的脉门,而后一股股真气疯狂对撞,径直将她们二人的手臂冲撞得爆裂而开,才齐齐后退了几步。 两人这一次没有再继续上前,而是一边再生着手臂,一边看着彼此,齐齐地笑出了声来。 “这么多年,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覃雪慢慢说道。 覃厦嘴角也微微一挑道:“你也是啊,被冰髓禁锢这么多年,修为竟然也不曾落下。” 两人各自说了一句话,便都不再继续说话,而是互相看了一眼,而后再一次冲向了对方。 覃雪的身影骤然变化,一头巨大的白毛巨猿双足轰然踩落在大地之上,激荡起滚滚烟尘。 而覃雪的身影也随之变化,化为了一头身躯有山岳般大小的黑色犀牛,怒吼着冲撞向了那白毛的巨猿。 方琼的脸色微变,两头陡然出现的凶兽在大地之上横行着,它们都充满了力量,每一步的迈动都震得大地剧烈地震颤了起来。 它们所落在的山林之间一片片千年的古木在瞬间便如同杂草一般被踩入了大地之中,滚滚的烟尘更是遮蔽了星辉,只留下两个模糊而巨大的身影。 方琼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覃雪与覃厦的天赋异禀竟然都是一模一样。 巫族曾经无比强大,自然有着强大的依仗。 他们的依仗便是在出生的时候,他们便往往就会带着上天赐予他们的异能降临在这个世界。而即便是不曾天生拥有异能的巫族,也可能会在后天的成长中,在某一刻觉醒出异能。 虽然不是每一个巫族都会有上天赐予的礼物,也不是每一份赐予的礼物都足够强大,但是总会不断有强大的异能诞生,这些强大的异能,使得巫族能够爆发出超越修为的实力,使得巫族才曾经无比地强大。 但是自古以来,却很少会有强大的异能出现两次。 而此刻展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一模一样的两个强大异能,这一对孪生姐妹,到底有着多深的联系,才会连天赋异禀都是一样的啊! “轰!” 两头巨大的凶兽互相冲撞,将一片古老的森林彻底夷为平地。 巨大的犀牛那尖锐的大角顶入了巨猿的胸膛之中,从巨猿的背后贯穿而出。 而巨猿则咆哮着以莫大的力量举起了那巨犀,浑身的每一块肌肉都高高地隆起,而后随着它尖声嚎叫,将那头巨犀猛地扔出,砸落在了前方的山峦之上,直接将那一座荒山彻底砸得倾倒。 一块块巨石滚落而下,砸落在那头巨犀的身上,使得方琼都忍不住色变。 “啸——!” 一阵凄厉尖锐的清啸,那乱石堆里,一头双翼展开数百丈的大雕振翅而起,双翼一振,便是一股股摧枯拉朽的风暴,在大地之上肆虐着,卷起无数巨石尘沙,化为一头头怒吼的沙龙,向着那白毛的巨猿落了过去。 巨猿怒吼着,顺手折断一根参天的古木,紧握在手里,横扫着那一头头席卷而来的沙龙,将那咆哮的风暴拦腰斩断。 “啸——” 大雕清啸,在夜空中盘旋,锋利如刀的目光之中一缕精光一闪而过,大雕陡然化为一道流光,径直俯冲而下,从巨猿的后背之上撕裂走了一大块厚重的血肉。 巨猿怒吼咆哮,将手里的古木猛地一砸入地,前肢猛然落地,身影也瞬间一边,化为一头背生双翼,长满了倒刺的虎形巨兽,双眸之中凶光闪烁,双翼一张,也冲天而起。 凶兽怒吼,身躯之上那一根根有树木大小的尖刺如暴雨一般快速地射出,顷刻之间竟然覆盖了方圆数里的范围。 那大雕尖啸一声,双翼振动,掀起股股风暴,将靠近自己的一根根尖刺尽数吹拂得倒转过方向,尖啸着向着那凶兽落了过去。 凶兽嘶吼着,就仿佛看不到那在风暴之中落来的尖刺,身影如电光一般一闪即逝,下一刻便已经扑落在了大雕的身上,前肢紧紧按住了那大雕。 凶兽血盆大口一张,顿时便撕咬住了那大雕的一只羽翼,而后硬生生地撕扯了下来,无数羽毛漫天飞舞,鲜血喷洒犹如雨下。 大雕尖啸着,身形化为了那一头白毛的巨猿,双足勾住凶兽的躯干,獠牙也咬住了凶兽的脖颈,仅剩下的一臂也猛地揪住凶兽的羽翼,奋力一撕,也将那羽翼硬生生地撕扯了下来。 两头凶兽都失去了飞行的能力,而后同时坠落在了大地之上,凶兽咆哮着咬住了白毛巨猿的咽喉,而巨猿则已经利用自己尖锐的爪子,硬生生地撕裂开了凶兽胸膛。 “咔擦——” 凶兽咆哮着,口中传来一声脆响,它将巨猿的脖颈彻底咬得断裂而开。 “噗叽——” 巨猿咆哮,将自己的爪子伸入了凶兽的胸膛,将那一颗心脏直接捏得爆碎而开。 远方的方琼禁不住色变,万万没有想到覃雪和覃厦的战斗会变得如此暴力血腥。 她原本以为,以二人身份地位,无论如何的战斗,都会保留最后的一份优雅。 但是她确实不曾想到,战斗会变得当真如同是野兽之间的拼杀一般,只有生死,不论手段,哪里像是两个玉人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孪生的姐妹,却非要用这样的手段,来分出生死,真是何其的悲哀与不幸呵。 方琼紧紧握了握拳,她知道自己也必须要行动了。 她是巫族的圣女,在这个时候不能对眼前的一切熟视无睹,坐观成败。 她的行为,必须要为整个巫族负责。 覃厦暗害前圣女覃雪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濡剧与覃厦一党也已经暴露无疑。 如果只是如此的话,那方琼其实完全可以无视这场与她并没有太大关系的战斗,但是更为关键的是,覃厦和濡剧打着夺回七关的名义,却正在布置什么唤魔经。 虽然不知晓唤魔经到底是什么,但是看众长老的反应,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方琼的目光在场间寻找着,巫族众人正在纷乱地离开,巫族的各级修士正在按照各自所分得的任务尽力地疏散着人群,避免造成一些没有任何必要的伤亡。 兰芷终于进入了方琼的视线,她逆着所有汹涌的人流而来,终于登上了高台,长出了一口气道:“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人群很快就能疏散,圣女……我们该怎么办?” “你去族长和蛊婆的房间,查找最近一段时间动用过的书籍笔记,看看所谓的唤魔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方琼很平静地吩咐道。 “圣女……”兰芷微微一惊,旋即强自镇定下来,道,“圣女现在不采取行动么?” 方琼微微摇了摇头道:“还不到时候。” 兰芷皱眉道:“那要什么时候才到时候?” 方琼看着兰芷,神色略略一沉:“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吗?” 兰芷微微一愣,方琼素来大方,很少有动怒的时候,此刻动怒让兰芷禁不住地有些发毛,忙道:“我不敢……” “你快去完成你的事情。”方琼微微瞑目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我自己有分寸。” 第七十四章 犹豫 濡剧终于抬起了他手里的剑。 他知道面对着楚风,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他手里的剑依然微微颤动着,而后他的身形便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目标的突然消失让楚风的拔剑落空。 而后一道让人刺痛的剑意便从他的身后而来。 楚风没有回头,因为回头也躲不开这一剑。 他只是把刚刚拔出来的剑,还剑入鞘。 华光十三剑,最后一剑,乌鸟私情。 第一剑剑龙出鞘是拔剑出鞘。 第十三剑乌鸟私情,便是还剑入鞘。 楚风拔过多少次剑,就还过多少次剑。 乌鸟私情这一剑,他用得从来不比剑龙出鞘少。 幼鸟的乌鸦反哺老乌鸦,归巢的一剑,便是乌鸟私情。 比起剑龙出鞘来,乌鸟私情显得柔和了许多,舒缓了许多,没有那般暴烈刚猛。 这比剑龙出鞘更合楚风的性子,所以也才是楚风练得最好的一剑。 水月剑上一股朦胧的雾气腾起,随着水月绕过了一道弧线,而后向楚风的身后滑落了过去。 水月剑剑锋下指,却在下到低点之时陡然上扬。 压抑已久的剑势终于在此刻爆发,随着水月剑颤动,一只蓝羽的乌鸦展翼而起,向着突然出现在了楚风身后的濡剧身上落去。 这一剑爆发之后,剑势陡然变快,变得凛冽,变得慷慨。 这让濡剧也不由得微微有几分讶然。 但是濡剧也只是微微有几分讶然而已,他先来到楚风的身后,他先出剑,而且他出剑的速度更快。 所以他的剑也自然先落在了楚风的身上,悄无声息地,便从楚风的背后,刺入了楚风的体内。 而后他看着那只蓝羽的乌鸦,微微侧身,便轻而易举地躲过了这一剑。 方琼微微抿了抿唇,那个少年太笨拙。 他所展现的修为也许比濡剧低,但是并不会低上太多,无论如何都不会败得如此轻易。 那个少年缺乏经验,他的战斗就像是自己在练剑一样的,简单朴素。 那个少年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每一次进攻要为下一次的进攻做什么铺垫,也从未考虑过对手要是不正面与他抗衡,他要怎么办。 他好像就是把他的对手当做了一定会与他正面抗衡的练剑的对手了。 对于一个缺乏战斗经验的人来说,这样也许会让他们避免紧张,但是却会要命。 一个没有战斗经验的人,就要像野兽一样去战斗。 露出自己所有的獠牙,露出自己所有的爪子,去撕咬,去抓扯,去撞击,用尽所有的手段去战斗。 只有不断积累的战斗经验才会让他们明白怎样的战斗才更为有效,只有不断积累的战斗经验才能让他们明白自己适合怎样的套路。 这个少年人,难道覃雪就什么都没有告诉他,就让他来战斗了吗? 方琼有些不相信。 覃雪再怎么样,也是三百多年前的圣女,位于覃厦之上。 方琼不认为只因为覃雪年长,当时的那些人就会让覃雪来当这个圣女,覃雪必然有着覃雪的过人之处。 覃雪到底又在想着什么? 难道她是想让濡剧,杀死这个少年人吗? 方琼想到此处,不由得微惊。 如果真的如此,那真的是太可怕了,这样的覃雪让方琼有种极其不自在的感觉。 那如同针一般的剑从楚风的后背刺入,而后顺着楚风的身躯,悄无声息地刺穿了楚风的小腹,带着淋漓的血,刺穿了出来。 “滴答——” 楚风的血液从剑锋之上缓慢地滴落,摔碎在石器上,慢慢地消融在了石器之中。 楚风觉得有些痛楚,他猛地攥紧了水月剑,而后一股股真气便从他的肢体各处喷薄而出。 濡剧感受到了一股侵入骨髓的寒意,脸上,眉间,衣衫上,瞬时之间挂满了一层厚厚的霜雪。 那一股股喷薄而出的白烟一般的真气相当澎湃,澎湃得震得濡剧不得不向后退出,顺势便将自己的剑也拔了出来。 “噗——” 楚风一口鲜血喷出,身形有些踉跄,但是那道贯穿了身体的伤口却在瞬间被一层寒冰所覆盖,而后那寒冰在瞬间便化为新的血肉,就好像从来不曾受过伤一般。 楚风也猛地站稳了身形,顺势转过身来,看着濡剧。 濡剧掸了掸身上的一片片寒霜,看着楚风的神色愈发讶异,刚才那股真气,质量甚至还在他的真气质量之上。 这个小子,到底是什么回事? 战斗起来分明就不像个样子,怎么真气的质量会如此之高,他到底是什么人? 濡剧的神色几番阴晴变化,一时之间也满是迟疑,竟然也不敢妄动。 楚风握紧了水月剑,身周突然飘舞起了雪花,纷纷扬扬地,轻柔万分,随风飘落,瞬间便将楚风身周数十丈的距离尽数化为一片银白的世界。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他体内所吸收的那些寒气都已经蠢蠢欲动。 他战斗了这么久,才终于明白,他一直找不到自己练剑时候的感觉,是因为他的功法已经变化了。 这门在寒气驱使之下终于贯通了的无名功法,与他所用的华光十三剑似乎相处得并不是那么融洽。 但是他所知晓的外功,也只有华光十三剑。 既然不合适,那么便不用了。 就像是在白帝陵里一样,只管将功法不断地运转起来,不断地向前冲就足够了。 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管了。 楚风咬紧了牙关,手指的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发白。 从他的掌心中一缕缕寒气扩散而出,覆盖在了水月剑上,顺着水月蔓延着,只露出水月的剑锋,逐渐地凝聚成为了一口冰刀。 楚风看着濡剧,而后喉头深处发出了一阵怒吼,握紧了冰刀,便向着濡剧冲击了过去! 楚风就仿佛是一头横冲直撞的野牛,目标明确,沿着一条直线便冲击了过去。 在他的身后,是一片被霜雪所冻结的空间,而在他的身前,是一片即将飘雪的空间。 濡剧看着那冲来的少年,浑身上下到处都是致命的破绽,到处都是致命的漏洞,让他愈发震惊。 这是疯了吗? 还是在引诱自己? 濡剧拿起了剑,却迟迟没有出剑。 因为他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出剑。 浑身上下全是破绽,全是漏洞,到底该向哪个破绽出剑,向哪个漏洞出剑? 濡剧一生大小数百战,无论是面对年轻人的切磋,还是面对比自己更强的高手,都从未如此茫然过。 因为他也根本没有见过如此的对手。 修为,经验,表现,真气,四种用来衡量一个人战力的因素本该是一致而协调的,但是在这个少年人身上,彼此之间却完全矛盾,让人根本不知道,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濡剧一时的迟疑让方琼有些莫名其妙,她不曾接触楚风,自然不知晓楚风方才排开的真气让濡剧的内心是多么震撼,才有了此时的迟疑。 濡剧在迟疑,而已经要豁出去的楚风却没有任何的迟疑。 他握紧了水月,已经冲到了濡剧的跟前。 楚风握剑,举剑便硬生生砍了下来! 濡剧横剑,想要用自己手里的一剑架住这一剑。 这是濡剧最后的选择。 他一个成名已久,九阶上段的高手,面对着一个破绽百出的少年人,最后竟然选择了守势。 这样一件事情如果说出去,大概没有人会相信,即便相信的人,也大抵会把这当成一个笑话。 但是换了谁在濡剧的处境之下,都不会有足够的自信确保自己能够比濡剧做得更好。 毕竟,进攻是要冒险的。 而一招棋错,很可能便是满盘皆输。 倒不如暂且采取守势,看看情况,在几番守御之下,也能够试探出对手的深浅,再做出更正确的决定。 高手都是谨慎的,因为谨慎才能在一场又一场的战斗中生存下来,将自己提升为高手。 越是高手,面对那些难以捉摸的对手就越是谨慎。 这是不变的真理。 对六界所有的高手而言,都是这个道理。 楚风的双眼圆瞪着,额头一根根青筋爆绽,双眼之中甚至已经侵入了一缕缕血丝。 高举的水月怒吼着斩落了下来,扫过的痕迹,是一片凝固的冰霜。 濡剧横剑,迎上了斩落下来的水月。 濡剧等着这两剑相接的结果。 这一次的正面对抗,也许便足以估摸出对方的实力了。 濡剧想着。 而后他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叮”一声响,手上竟然没有承受任何的力量。 濡剧的脸色一变。 他看到那一道冰蓝的剑光直接破开了他的剑,向着他斩落了下来。 濡剧的脸上满是震惊。 横向的棕黑色的光辉,与竖直向的冰蓝色的剑光,交织成为了一个十字。 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到,冰蓝色的剑光是连续的,而棕黑色的剑光却已然从中间断开了。 濡剧的剑断了。 濡剧的剑,面对着斩落下来的水月,就像是早已锈透了的废铁一般,甚至连阻挡都没有能够阻挡一下水月,就被斩断了。 这怎么可能? 濡剧满脸的震惊,他的震惊还没有来得及消退,水月便已悄无声息地切入了濡剧的身体。 从头顶到下肢,一气呵成地,光线柔和。 第七十五章 逆转 那一剑落得有些突然。 突然并不是说那一剑落得多么快,在人们没有意料到的时候便落了下来。 突然是说那一剑竟然穿过了濡剧的剑,顺顺当当地落了下去。 这个过程有些突然。 濡剧是成名已久的高手,高手的剑自然不会是街边随随便便捡来的一口铁剑。 更何况,即便是一口铁剑,到了高手的手里,也会变得不同寻常。 濡剧的剑名为毒刺。 那是取巫国一种极其狠毒的毒蜂的尾刺,混入了一些极其珍惜的异铁,濡剧亲自动手,用了三年的光阴铸出的一口剑。 这口剑虽然算不得什么神兵利器,但是在九阶修士自己所炼的器物中,也属于上乘,不会随随便便就被斩断,还是如此轻而易举地便被斩断。 如果不是修为上有着碾压的差距,那便只有一个唯一的解释,他的敌人手里那口剑不一般。 濡剧的目光落在了那口剑上。 他看着那片冰蓝的剑光自己的顶部顺利地滑落而下,在一层光滑之极的冰封表面之下,他看到了那口剑,如一泓秋水,粼粼波光微微泛起。 濡剧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是因为那剑,也是因为那剑上的寒冰。 他也曾经听闻过一口剑,如一泓秋水,会泛起粼粼的波光。 如果说七关已经算是大帝之器中的上品的话,那么这口剑一点也不比七关逊色。 这口没有人知道到底从何而来的剑,名为水月。 楚风没有思考任何的事情,他只是将那一剑斩落了下来,直到把浑身的力气全部花光。 楚风也有些惊讶,惊讶地看着濡剧被这一剑劈裂。 他从来没有想到水月会这么锋利。 他一直以为那一剑斩落下去,会有碰撞,但是没有想到的却是,他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变将濡剧劈裂而开。 这可是一个顶尖的高手,他就这么把人劈开了? 濡剧的躯体被这一击的力量冲击着向着两侧飞了出去,平整光滑的创面之上,甚至连鲜血都没有来得及喷出,就在刹那之间被一层寒冰所覆盖。 寒冰迅速地扩散着,扩散向濡剧的身躯各处,只是一息之间便将他的整个身躯冻结成为冰块。 “砰——!” 两块冰块陡然炸裂,化为漫天纷纷扬扬的碎冰晶,随风飘洒。 方琼压住自己想要上前的冲动,却压抑不住自己的恐惧与震惊,这个少年人,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如此轻松地便将濡剧斩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琼觉得自己的大脑有些空白,有些无法想象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楚风也深吸了一口气,见漫天冰晶飘散,顿时便也转身,冲向了颜青羽的所在。 楚风才一前进,“当”一声悠扬钟响,一股寒意陡然自从背后袭来! 楚风哪里能够料到背后陡然而现的杀机,想要躲闪已然不及,只能一咬牙,将一身真气尽数外放,希望能够抵挡上一挡。 一只肉掌中捻着一座山峰虚影,陡然向楚风背心拍落下去,一股股极寒之气如雾气一般翻腾而起,在那肉掌之上陡然冻结出层层寒冰,然而那肉掌却也毫不退缩,最终依然结结实实地拍在了楚风的背上! “哇——”楚风被一掌直接拍得脏腑俱碎,一口混杂碎裂内脏的鲜血喷出,整个身影便轰然砸落在巨大的石器之上,发出一阵阵清脆的骨裂之声,一身鲜血汩汩而出。 “不过如此……”濡剧神色之中满是阴冷,方才的一掌,他终于知晓了楚风的深浅,为自己方才那所谓的谨慎倍感耻辱。 楚风剧烈地吐着血,用水月撑着石器,勉强地站立了起来。 在他体内的丰沛寒气正在不断地渗入他的脏腑之间,修补他被震裂的脏腑,但是他所受的伤却着实有些严重,哪怕因为真气丰沛的缘故暂且不至于死,但是想要在短时间内完全恢复,却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楚风摇摇晃晃地站立着,身上的鲜血“滴滴答答”地滴落在了石器之上,汇入了石器的凹槽之中,使得那石器凹槽之中早已沸反盈天的液体沸腾得愈发厉害,甚至不断地发出一声声炸裂的声响。 “正好用你作为人牲。”濡剧冷笑几声,身形也缓慢地落在了石器之上,向着楚风一步步缓慢靠近。 已经摸清了楚风虚实的他,知晓以他正常的姿态对付楚风便绰绰有余。即便楚风有着澎湃的真气可以对他造成一些威胁,但是只要他能狠下心去对换,而不是被那真气所震慑,他便不会有丝毫失败的可能。 楚风站立得有些艰难,但是他还是慢慢地举起了手中的水月。 覃雪已经告诉他了,这个仪式根本就不是为了剥离七关,这个仪式带给颜青羽的只有必然的死亡。 所以他绝不退让。 方琼看着楚风握着剑站立的模样,不由得叹息了一声,真是个倔强的少年人。 方琼有些想要给这个少年人一些支援,但是她依然按捺住了自己的冲动。 她在等待兰芷给她带回来的消息,那个影响着她的最终立场的消息。 唤魔经也许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也未必就是一个需要她站立到濡剧和覃厦对面去的东西。 如果唤魔经真的将会给巫族带来劫难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站出去,但是那不是现在。 除非在兰芷带回消息前,那个少年死去了,她才会站出去阻挡濡剧,将唤魔经拖延下来。 族长的竹楼里。 兰芷满是震惊地看着她终于翻找到的关于唤魔经的一些片段,她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冷冽的寒意将她所笼罩。 她看着那些文字,忍不住战栗了起来。 她只恨自己为什么穿得这么清爽,连一点凉意都无法抵挡。 她终于知道了族长与蛊婆到底想要干些什么事情。 那岂止是在冒险,那根本就是在用整个巫族的命运去赌。 曾经有人赌过,他们失败了,让巫族付出了极其惨烈的代价,甚至让一位大帝为了弥平这祸患而献出了生命。 现在,濡剧他们还要去赌,他们还想要看看,换来的是巫族的复兴,还是巫族的灭亡! 这太恐怖了,必须要阻止他们,必须要阻止他们才行。 兰芷一把抓起了那些古老的皮卷,甚至已经仓皇到不愿意从正门进出,为了节约一点时间,便径直地破墙而出,向着中央的广场匆匆地赶去。 石器之上。 濡剧一步步沉稳地靠近了楚风,周身一缕缕黑色的气息如烟雾一般缭绕了起来。 楚风举着剑,没有任何迟疑地向着濡剧劈落了下去。 但是他换来的却只是斩空之后那种空洞的感觉。 两个人此刻实力上的差距也许并不大,但是经验上的差距却是天壤之别。 楚风可以掌控自己现在的力量,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力量可以做到哪些事情,也不知道要怎样去做。 而濡剧却知道自己的力量可以做成多少的事情,又要怎么去做。 修行,从来不是一步登天的事情。 一步登天,会在中途遗留下太多的东西,造成诸多的隐患。 有些修者甚至会有意地压低自己的境界,在破境的门槛前徘徊很长的一段时间,就是为了能够让自己完全地掌握当前境界的能力,以打下更为坚实的基础,利于日后的修行。 楚风则是一个极端的反面教材,毕竟很少有人能够像他这般直接得到大量并不属于他的真气化为己用。 濡剧微微侧身,避开了楚风的一剑。 这一剑有些速度,但是太简单了,出手,动作,目光,肌肉的紧绷程度,无一不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别人,他的这一剑要怎么起,向何处落,怎么落。 所以濡剧要躲他的这一剑,实在太简单了。 濡剧一只手背在了身后,而后右手的拇指掐住中指,抵在了楚风的前额,而后一指弹出。 楚风的身影就像是被弹弓打飞的石子一般,轰然飞出,撞击在了石器中央的石柱之上,才软绵绵地滑倒了下去,就连濡剧唯一所忌惮的水月也拿捏不稳,倒飞而出,摔落到了远处。 “现在,你还有什么能耐?” 第七十六章 渴望 痛。 彻骨的痛。 楚风努力想要睁开眼睛,但是眼前已经被粘稠的鲜血所模糊。 楚风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牵动的伤势使得他痛楚得抽搐了起来,鲜血也从他的七窍缓慢地滴落。 他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感觉自己浑身所有的骨骼都碎裂,所有的肌肉都撕裂了,所有的脏腑都碎裂了一般地难受。 尽管他知道他还没有到那么痛苦的程度,尽管他也知道自己体内地寒气正在用最快的速度修复他所有的血肉,所有的脏腑,所有的骨骼。 但是他此时此刻,却的的确确已经站不起来了。 他背靠着那跟石柱,用脚面撑着大地,努力地想要站起来。 但是他刚刚将身体上移了分寸,剧烈的痛楚便使得他瘫坐在了地上,连双手都浸入了那些奇怪的液体之中。 楚风闭上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骂自己真的是个傻子。 顾晓霜分明已经告诉过他了,打不过便要跑,自己为什么方才还要站在那里逞强? 为什么就不能动起来呢? 自己真的蠢,发起蠢的时候真的是一根筋,难怪颜青羽总是那么气愤的样子。 自己此刻都被自己蠢得差点笑出声来,更何况是颜青羽了。 楚风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想到,可是自己跑了,颜青羽怎么办? 颜青羽救过自己的命,自己怎么能看着颜青羽去死,却什么都不做呢? 楚风睁开了眼睛,看着慢慢靠近的那个模糊的身影,握紧了拳头。 他还不能放弃。 他还要活下去,他还要去救颜青羽。 他和顾晓霜已经约定好了,他会回去,回去见她和萧大哥。 他的命,不能就在这里交了。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左手中寒气缓慢地凝聚着。 他想要一搏,为自己搏出一线的生机。 楚风闭上了眼睛,他将自己的意识沉浸进入了那一片寒意之中,无数的画面飞快地从他的意识之中一掠而过,他回到了那片冰封的天与地,他在冰原之中踽踽独行。 他在寻找,寻找着那也许可以给他一线生机的东西。 “死吧。”濡剧说着,肉掌微微一翻,便向着楚风的头顶落了下去。 楚风缓缓抬手,一朵冰莲被他捻在手中。 冰莲微微转动,方圆数十丈内,大雪纷纷扬扬而起。 那是一朵含苞欲放的冰莲,顺滑的表面映照着清冷的月华,显得愈发清幽,愈发可喜。 那一朵冰莲缓缓地盛开,一层接着一层。 外层的大而华丽的花瓣如五爪一般张开到了极限,便从莲花之上脱落而下,在夜风中轻盈地飘转起舞,就仿佛是蝉翼一般晶莹透明。 外层的花瓣碎落,内层更小却更为精巧华丽,宛若透明琉璃精心雕琢而成一般的花瓣则不断地张开。 一层接着一层,就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那一朵美丽的莲花就仿佛让濡剧因为惊艳而舍不得摧毁这美丽的花朵一般地停了下来。 濡剧不仅仅是动作停了下来,甚至是呼吸,是心跳,连意识都停留了下来。 远方的方琼刹那之间也隐约有所感觉。 那一朵冰莲出现,凝滞了时间,冰封了空间。 那一片冰莲周遭所有的时空都被冻结,只有楚风……以及石器中沸腾着的液体是例外,就连濡剧都没有能够幸免。 如果此时楚风能有行动的能力的话,他此刻也许能给与濡剧重创,但是可惜的是,他没有丝毫的行动能力,他这样做,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终究还是没有能够找到能够逆转局势的东西。 楚风悠悠地叹息了一声。 也许那个坐在宇宙中,用冰霜去创造生命的人有那样的力量,可惜的是,他只能在冰封的天地中采摘走这一枝摇曳的冰莲。 他还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让自己像那个人一样,步入宇宙之中。 如果他能变得更加强大的化,如果他能变得更加强大的话,他就有力量站起来,他就有力量战胜他眼前的这位前辈。 他就能够活着回去,他就能够救走颜青羽。 但是他没有这样强大的力量。 他无比地渴望着力量,如果可以得到力量,他可以付出一切的代价。 但是并没有奇迹发生。 哪怕有千重的莲花,也终究有落尽的那一天。 漫天飘舞的是冰莲碎落的叶片,楚风手中,只剩下了一枝光秃秃的莲蓬,再无一朵花瓣。 楚风的手,终于也无力地垂落,摔进了身下的凹槽之中,溅起了那飞溅的液体,洒落在石器的表面。 在最后那一朵莲花凋谢的时候,濡剧的身躯猛地一颤,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着楚风的神色有些不可置信。 方才是自己的时空被彻底凝固住了么? 濡剧有些震惊,震惊于方才楚风所展现的神通,绝对不是他这个修为所应有的能耐。 他甚至有些想要看着楚风能够再展现这样的能力。 但是他旋即笑了笑,怎么可能再给楚风这样的机会,他要在此地便杀了楚风。 濡剧掌心之中浮现出一座小山的虚影。 这一掌,便有着一座山岳的重量,濡剧有信心,无论是怎样的肉身,面对着这样的力量,都将会被拍得爆碎而开。 这一掌,只要落在楚风的头顶,无论他有着怎样的强大,都将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濡剧挥掌,然而一瞬之间,那圆形的石器却猛地颤抖了起来。 濡剧悚然一惊,回头四顾,完全没有明白,到底是怎样的境况,使得石器陡然震颤了起来。 唤魔经还没有完成,这石器不可能震颤起来才对! “吼——!” 十二道站在不远方的如木偶一般的虚影,终于在长久的沉寂之后,发出了震天的怒吼,那模糊的面庞之上,陡然浮现出一双猩红的眼睛。 那是被鲜血所充斥的眼睛,充满了仇恨,充满了杀戮,野蛮万分。 “吼——!” 虚影咆哮,怒吼惊天。 石器的每一条凹槽之中所充斥的液体就仿佛是帘幕一般缓缓地升起,顺着那石器之上的纹路,高速地转动了起来,向着石器的中心猛地汇聚了过来! “吼——!” 十二道虚影也发出一声声野兽般的咆哮,迈动起了他们的步伐,迅速地向着他们的前方,也是石器的中心走了过来。 他们的每一步,都震得石器剧烈地震颤,甚至出现了一条条裂纹。 濡剧的目光扫过了眼前的这个少年,却发现少年浸没在那液体之中的双手之上,缠绕满了一股股的液体。 那一股股液体就仿佛是毒蛇一般,相互纠缠着,而后不断地没入楚风的体内。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濡剧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少年作为宿体,而不是承载这七关的那个少女? 为什么唤魔经还没有完成一切就已经开始? 这是为什么? 濡剧不明白,但是濡剧知道,唤魔经已经成功了。 唤魔经已经启动了,这个少年将会成为他唤醒的那疯魔的宿体,谁也无法再阻止他了。 “哈哈哈——” 濡剧发出了一阵阵疯狂而凄厉的大笑,飘荡在了夜空之中,显得无比地渗人与可怖。 给读者的话: 今天进了趟北京城,见了下老朋友,突然有很多感慨,以前的同学朋友都四散东西,很多人已经失去了音讯,在做些什么,在想些什么,都无从知晓,留下的便只有一段记忆。时光荏苒啊我的朋友。 第七十七章 唤魔经 楚风的眼前一片血红。 他看到无数的尸骸,就像是野草一般堆积在大地之上。 那些尸骸都太模糊了,他看不真切,那到底都有谁,但是他却莫名地知道,死了很多人。 仿佛有一场巨大的灾难,降临在了世间,很多人都死去了。 无论是大帝,是修士,还是凡人,都如野草一般地被这场灾难彻底吞噬了,吐出了尸骨,陈设在世间作为功勋的见证。 一条曲曲折折的河流在尸体之中流淌着。 那是一条血色的河流,河流里所流淌的,是无尽的鲜血。 还有数不尽的怨念,痛苦,愤怒,仇恨,不甘在这条血色的河流里沉浮着。 河流流过了无数的尸山血海,也见证了无数的死亡。 空气中弥散的血腥味,愈发浓重了。 河流里那些仇恨与愤怒也变得越来越具有影响人心的力量。 那是一股很巨大的力量,流淌进入了楚风的手中。 这就是他一直在渴望着的力量,用来救人的力量。 楚风手握着那样的力量,忽然觉得自己很强大。 即便那力量让他有一股想要杀戮的冲动,即便那力量刺激着他的每一层负面情绪,但是他还是需要这样的力量。 他有一种感觉,自己一旦握有这样的力量,便将从此成为无法战胜的存在。 他接受了这股力量,那一瞬间,他听到了无数冤魂的哭嚎,无数厉鬼的呐喊。 “吼——!” 大地真沉,一股血光将楚风托举着,盘旋着浮上了高空。 “圣女!”兰芷一脸惊慌地落在了高台,“必须要阻止——” 她的话没有说完,便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 一股股翻涌的液体终于发出了一阵阵尖锐而欢快的嘶鸣冲入了楚风的体内。 一道道虚影也仿佛是看到了希望的所在,冲向了楚风,不断地缩小,最后一个个重叠在了楚风的身躯之中,消弭无形。 兰芷脸上的神情完全僵硬了,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东西。 “完了,已经迟了。”兰芷讷讷地说道,手里紧紧抓着的皮卷顿时落地,“圣女,我们要带着整个巫族离开,现在,就是现在不能再迟疑了!” 兰芷说话的神情很惶恐,惶恐得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但是她却至少还保持了一丝清醒,知道什么才是当务之急。 方琼的脸色也骤然一变。 兰芷的性子她是知晓,虽然有时候显得有些冒失,但是总的来说,却还是一个稳重识大体的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方琼没有让兰芷为她解释什么,而是挥了挥手道:“你组织人手撤离,所有七阶以上的族人集合,护送老幼去坠龙岭避难,而后赶回来,再视情况处理残局。” 方琼把所有的重任交给了兰芷,因为她还有她的责任。 “是。”兰芷咬了咬牙,当即没有任何的迟疑,迅速地赶到了圣殿前,吹响了意味着巫族紧急动员的号角。 “呜呜——” 苍凉的号角在夜色之中回荡而起,充满了悲怆与沉郁,让人禁不住热泪流淌,肝肠寸断。 “覃厦,给我滚开!”覃雪怒吼,再次与覃厦激烈对撞,依然是惨烈的互换伤势,谁也讨不到半分的好处。 她已经无心再与覃厦纠缠,濡剧那边的惊变,才让她真正地揪心! 那意味着整个巫族,又将付出惨烈的代价! 数万年前那一场灾难已经让巫族到今天还不曾恢复元气,难道这一次,要让巫族彻底覆灭吗? 她身为巫族的圣女,怎么能够允许这一切在她的眼皮底下发生! “一切都已经开始,便再也无法挽回,除了走到终点,别无他法。”覃厦的回应平淡到了极点,就仿佛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准备让巫族浴火重生,或者准备让巫族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苍凉的号角回荡在了夜空之中,在三百里巫国境内传递不休。 那是一曲离乡的号角,他们都知晓,却从未听过。 无数岁月之前,他们的先祖在与中原人的先祖的战争中残败,便是吹着这一曲号角进入了十万大山,在此扎根,在此生长,在此繁衍,代代不息。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这一支古老的号角也曾有过响起的记录,每一次响起,都是巫族的一次劫难。 他们不得不抛下他们现在家园里的一切,离开这里,去寻找新的家园,去建设新的家园。 没有多少人愿意背弃他们的故乡。 尤其是那些老人,听到号角响起的那一刻,涕泪便沾满了衣衫。 但是巫族的火焰需要传承,巫族的血脉需要保留,就像是那燃烧过后的灰烬,哪怕只保留着一丁点的火星,但是总有一刻,却还会燃烧起燎原的烈焰。 巫族的老女老少纷纷离开了他们的院落,将所有的不舍含在了目光之中。 不过便是流浪罢了,不过便是建个新家罢了,只要人还在,不过换个地方罢了。 离乡的号角悲壮而雄浑,记录着过去,也记录着现在。 方琼在夜色中,在离乡的号角里,看着手里捏着的那些卷轴,每看过一个字,脸色便要阴沉一分。 她甚至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她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谁给了覃厦和濡剧这样的自信,让他们冒着灭族的风险,做出了这样的举动来。 这真的太恐怖了。 四万多年之前,当时巫族的族长意外地找到了一卷极其古老的卷轴。 那卷卷轴记载了无数岁月之前的一位巫族前辈的构想,去创造一股强大的力量,用来振兴巫族,那就是唤魔经。 根据那古老卷轴的记载,那位族长完成了所有的准备,却欠缺了极其关键的一件物品——七关。 那位前辈将七关作为一切的中心,所有的布置都围绕七关展开。 那位族长遍寻了所有巫族的古籍,都没有能够找到有关那位叫做巫灵风的前辈的记载,也没有任何关于是否有那样的实验的记载。 也许是因为七关失落了所以巫灵风的构想只是构想,也许是因为时代太古老了,曾经发生过的事被遗忘了,记载也消失在了长河之中。 那位族长思虑了再三,最终还是认定了巫灵风的构想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但是没有七关却迫使他不得不对整个构想做出了一些改变。 他最终决定用了十三个人来取代七关。 十二位长老名义上是负责引导力量,实际上则是成为那力量的供体,最后一个人则用来作为那力量的载体。 十二位长老被他所骗登上了祭坛,成为了第一批的牺牲品。 一个绝望而厌世的高手心甘情愿地成为力量的载体,成为了第二批的牺牲品。 这次的尝试是失败的。 也许是因为缺少七关的力量,也许是因为那高手自己的意志便不够坚定。 那力量进入了那高手的体内之后,便将那高手彻底吞噬了。 那个高手变成了杀戮的机器,那位族长便是他所杀的第一个人。 那一场灾难几乎夷平了整个巫国,巫族死伤超过七成。 直到一个妖族的大帝前辈偶然地路过,发现了那已经沦为野兽的强大力量,才出手相助。 那位妖族的前辈用锁链将那化为了野兽的力量捆了起来,然后这还不足以让那力量停止毁灭。 于是那位妖族大帝牺牲了自己,将那股力量彻底冰封住,沉入了锁龙潭之中。 就此,这一场灾难才彻底弥平。 生还者记录下了这一场古老的灾难,并且将记载了唤魔经的卷轴焚毁,以免悲剧再次发生。 而记录这一场灾难的卷轴也封存在了圣殿的禁地,只有族长与蛊婆有查看的权限。 覃雪会知晓,方琼并不好奇,因为方琼自己也偷偷利用一些手段翻阅了很多她没有权限查看的资料。 方琼好奇的是,记载了唤魔经的卷轴分明便已经被焚毁了,濡剧和覃厦,又到底是从何处得到的唤魔经? 方琼比兰芷想得更深,所以她才觉得更加恐怖,更加寒冷,上下齿不禁“咯咯”地相互敲击着,身躯也禁不住一个寒颤。 难道那卷轴还有别的复本吗? 但是经历了那般的劫难,巫族的遗民不会清查吗?不会将巫国翻个底朝天吗? 方琼有些不敢去想,而且她也已经知晓,自己没有时间去想了。 方琼将自己手里的皮卷一扔,身形便已经闪现在了夜空之中,穿越过一条条飞舞的液体的溪流,扑向了濡剧。 “你给我停下来!”方琼怒吼,横眉怒目,神色中却全是悲凉。 濡剧恣意地笑了起来,面对着方琼带着摧山裂岳拍来的双掌,也直接双掌齐出,毫不示弱地与方琼对轰。 “轰!” 一股冲击波扩散而开,修为差上一截的方琼被震得吐血而出,摔落在了石器之上。 而濡剧也微微后退了两步,嘴角浸出了黑血来。 方琼虽然是圣女,但是与覃雪覃厦不同,她专修的是蛊术,是医术,也还有她深藏不露的毒术。 也许在肉搏上她没有多少的优势,但是加上她所饲养的各种蛊虫,她身上各处隐藏着的各种毒药,即便是濡剧,也无法利用修为上的优势碾压方琼。 就像是方才的一次对掌,方琼被他轰出了内伤。 他也身中八种剧毒,六种蛊虫,此刻正在他的体内纵横肆虐,逼迫他不得不运功清毒拔除蛊虫,攻势也就自然停顿,再也无法一气呵成。 第七十八章 阴阳错乱 世人都知晓方琼医术过人,蛊术也是此中大师,而对于方琼的毒术却没有太多的了解。 但是濡剧是知晓方琼真正实力的人之一,毕竟看着方琼长大,而后让方琼出任圣女的便是濡剧。 方琼在毒术上的天资远在医术与蛊术之上。 可以这样说,再往前怎么样濡剧不知晓,但是濡剧可以确保,在方琼接任蛊婆之后,至少在数千年内,方琼将会是最名副其实的一任蛊婆。 但是方琼不喜欢毒术,方琼爽朗明快的性子使得她不喜欢这样看起来有些阴毒的东西,所以她往往只展现医术,蛊术往往也只是作为医术的补充而被展示。 但是方琼其实并没有放弃毒术。 方琼自己也知晓,在搏斗上有着重大缺陷的她必须依靠毒术才能够弥补自己的缺陷。 她只是没有在用毒上花费更多的心思,然而凭借她在用毒上的天资,哪怕是并不是极其用心的钻研,却也让方琼的毒术弥补了她的缺陷。 这也是方琼的目的,达到了这个目的之后,她也没有更高的追求,并不像那些施毒的行家一般,喜欢继续深研是否有让九阶修士,甚至是九阶巅峰,亦或者干脆就是大帝都束手无策的剧毒。 这无疑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在古书中所记载的那些旷世的花草几乎已经彻底灭绝的今日,想要配制出那样的剧毒,根本是枉费心机。 濡剧深吸了一口气,一滴滴黑色的血液从他的双掌之中缓慢地滴落而下,那都是方琼那一掌中所裹挟的毒素。 “噗叽——” 濡剧的手臂上突然隆起一个水泡,而后陡然炸裂而开,一只金色的甲虫发出一声声“吱吱”的哀鸣从破口出钻了出来,艰难地挣扎了几下,而后掉落在了石器之上,再没有了行动。 濡剧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为了清除毒素与蛊虫,他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远方支撑着站了起来的方琼,声音一沉,道:“方琼,你要与我为敌么?” 方琼抹了抹嘴角的血,看着那悬浮在空中,贪婪地吸收着一股股液体的楚风,神色之中满是恐慌。 她握紧了拳,低下头,看着濡剧,才万分坚定地道:“停手吧族长,我们……没有资本再去做这样的赌博了。” 濡剧微微瞑目,道:“方琼,你难道当真想要看着我族一点点衰落吗?” 方琼摇了摇头,道:“但是我们早已没有了赌博的资本。” “不赌博,便是随着时间流逝而消亡。”濡剧瞑目长叹,“终有一日,我族将会被永远埋在时光的洪流之中,我们又如何有颜面去面对我们的先祖?” “难道现在你就有颜面了吗?”方琼咬牙切齿,神色之中尽是恼恨。 濡剧大笑了起来:“至少我尽力了。” 方琼嘴角微微抽搐了片刻,她知道濡剧已经劝不回来了,他只会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直到尽头。 方琼深吸了一口气,双拳猛地一握,束起的长发陡然在夜风之中张扬而开,她的左眼之中眼眸的黑色迅速退却只剩下一片苍白,右眼之中的眼白则被从四面八方侵入的黑色彻底地侵占,化为一片化不开的黑夜。 濡剧神色微凛,再没有丝毫的懈怠,右手猛地一握,握住了一面古老的铜镜。 铜镜的镜面一片朦胧,四周的装饰则华美精致,显然经过了极其复杂的雕琢修饰。 濡剧握紧了那面铜镜。 作为方琼的长辈,他自然知晓方琼有着怎样的能力。 阴阳错乱,那便是方琼的天赋异禀,虽然因为方琼自己不擅长肉搏的缘故而无法发挥出全力,但是却也依然是极其强大的异能。 濡剧握紧铜镜的那一刻,方琼的足尖微微踏地,而后下一刻,便倏然出现在了濡剧的面前。 濡剧四周的景象随之扭曲,化为了一片混沌。 这片混沌之前,一只漆黑的眼睛,与一只只剩眼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让濡剧也感受到了一阵让人发毛的恐惧感。 在这片虚幻的空间之中,他甚至连站立都变得有些困难,因为那一双黑白的眼睛仿佛在不断地汲取走他体内所有的能量一般。 濡剧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将手中那古老的铜镜横握,仔细地体会着在这片混乱的空间之中气息的流淌。 他知晓只是那双眼睛让他进入了幻境,他还在现实之中,他要凭借自己的意念,来强行还原出自己所面对的真实的环境。 他觉得浑身都疼痛得难以忍耐,数不清的毒侵入了他的体内,在他体内纵横肆虐,将他的脏腑,经脉,血肉一一地摧毁,逼迫着他不得不尽快做出决断。 真正的方琼在哪里? 濡剧不知道,所以濡剧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大地之下一条条岩柱如竹笋一般破土而出,或者直指苍穹,或者斜倚其中,一根根尖啸而起,刹那之间如犬牙交错一般,将濡剧身周十余丈,尽数化为一片岩柱的森林。 濡剧猛然睁开眼睛,他看到一切的混乱都已经消失不见,方琼的身影被逼着向后退却。 濡剧冷笑,他的身影也在瞬息之间上前,借着方琼后退的趋势,将手中那古老的铜镜举起,向着方琼便砸落了下去。 “噗——!” 铜镜砸落,破入了方琼的身躯,然而却没有任何的血肉飞溅,换来的反而是一股力量落到空处的感觉。 “嗡嗡——” 方琼的身形陡然扭曲破碎,一片如乌云一般密密麻麻的蜂虫向着濡剧扑落了过来。 濡剧身形一顿,空着的左手微微一握,一拳轰击而出,顿时便将那群蜂虫尽数震裂,残肢断臂四处飞溅,尸体落了一地。 濡剧的神色微变,那一双黑白的眼睛再一次在夜空中浮现,默默地注视着他,仿佛在告诉他,这里依然是方琼所为他营造的幻境一般。 阴阳错乱,但凡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过之后,便会落入其主人为其所构造的幻境之中,无论是天生的五感,还是修士的神念,都会陷入一片错乱之中,就仿佛是个疯子一般。 修为的差距越是巨大,对人的感知所造成的混乱也越是明显。 而且真正让人畏惧的是,阴阳错乱所构造的幻境,甚至可以一层叠加着一层。 当你以为你已经破开了幻境的时候,其实你只不过是落入了下一层的幻境之中还不自知。 这一门异能,除非施展者主动收起或者被迫打断,或者被困之人以巨大的力量强行冲破之外,没有任何的办法。 甚至于,当一个人离开这片幻境之后,他都会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落入了更下一层的幻境之中。 濡剧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方琼似乎不想和他正面战斗,因为方琼没有和他战斗的信心,修为上的差距将会随着战斗的进行迅速地体现,即便方琼有着奇毒和蛊虫,也只不过是让她的战斗力达到她的修为所应有的水平罢了。 方琼的目的是阻止自己,阻止自己最重要的,应该是将宿体摧毁,在力量诞生之前让它归于一片虚无。 濡剧深吸了一口气,自己方才所站立的位置,自己方才所移动之时的感觉,都迅速地在他的脑海之中浮现。 所有的画面都进行了重构,重构出了他在现实世界中所在位置。 他相信方琼还没有那样的能力能够让他对空间的感知混乱,毕竟他也高出了八阶巅峰的方琼整整一阶的修为,怎么可能这样容易地就被影响了感知! 濡剧怒吼,手中古老的铜镜化为了一道流光,被他投掷向了他所推测的方向。 刹那之间,那飞上夜空的铜镜陡然炸裂,化为漫天火舞的流光,犹如千树银花陡然绽放。 密闭的空间在刹那之间破裂,那一双黑白的眼睛也瞬时消失。 方琼口吐着鲜血,身形不受控制地倒飞而出,从楚风的身边远离而去。 濡剧双目中寒光一闪,当即再没有任何的犹豫,向着方琼冲击了过去。 方琼露出了极其痛苦的神色,她知道困不住濡剧,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被濡剧看穿。 也许是自己的目的太直接了,但是这个时候不直接,难道还能等吗? 那石器之中的液体已然要被吸收干净了,她没有时间去等待了,她只能直奔主题,赶在一切变得不可收拾之前结束这一切。 但是她最终还是失败了。 方琼有些感慨,如果朱艳还在这里的话,也许便不是这样的结局了。 可惜朱艳还在妖界不曾返回人间。 濡剧冲过了楚风的身边,直冲向方琼。 方琼看着濡剧,瞳孔骤然紧缩,神色一变。 那个少年已经将所有的液体都吸收完毕了,一切都晚了,一切都来不及挽回了。 她只能期望,濡剧成功了。 他们制造的这股力量是可以控制的。 濡剧也猛地停顿了下来,看着那一动不动的少年,露出了几分欣慰的笑容。 这力量没有失控,他成功了。 他终于向前迈出了巨大的一步,他们终于制造出了这股力量。 濡剧大笑了起来,然而笑声却戛然而止。 一只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睁开了他的眼睛,双眸之中只有一片嗜杀的血光。 “吼——” 少年仰天怒吼,身后一道道虚影也随之浮现,随之怒吼。 第七十九章 自寻死路 那扼住了濡剧咽喉的手很瘦,很细,像是一个女孩子的手,却沾满了血污。 但是那手上的力量却死死地扼住了濡剧的咽喉,让濡剧根本无法挣脱而开。 那少年慢慢地转过头,看着濡剧,那血红的双眼之中闪过了一丝狂怒。 就是这个人。 少年将扼住濡剧咽喉的虎口一点点地握紧,神色却是木然地看着濡剧,就仿佛完全不为所动一般。 濡剧左手一转,握着山峦拍向了少年人的手臂。 “咔擦——” 少年人的臂骨顿时碎裂,断骨穿破了血肉而出。 少年人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断裂的手臂,脸上依然是一脸的平静和淡漠。 他就像是没有痛觉一般,他知道他必须要打败他此刻所扼住咽喉的这个男人,然后带着他的朋友离开这里。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里翻滚着无穷无尽的杀戮的**,他想要杀人,他想要吸血,他想要摧毁自己所能见到的任何的东西,无论是活人,还是什么,都要毁灭。 他觉得头痛欲裂,无穷无尽的杀念让他的理智近乎崩溃,就连他的躯体,也被那杀念所操纵,哪怕他此刻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但是他却无法扭转。 “咔擦——” 濡剧的颈椎被楚风缓慢合拢的虎口径直拗断,而后就仿佛是投掷一块垃圾一般,将濡剧的躯体猛地投掷向了大地,发出了一声“轰隆”的巨响。 滚滚烟尘之中,濡剧的躯体已经变得扭曲,在大地之上冲击开了一个深达数丈,十余丈方圆的深坑。 “天啊……”方琼终于化解了所有的力量,艰难地稳住了身形,“失败了……终于还是失败了……” “你还不滚开!”覃雪愤怒咆哮,所化为的烈焰缠身的独足飞鸟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看看你们都干了什么好事!” 覃厦的脸色一阵阴沉,那犬形双翼的野兽也猛地转过了身,看着那静静地悬浮在了巫国上空的少年,眼眸中闪过一丝震惊。 “咳咳——” 濡剧咳嗽这,断裂的颈椎迅速地愈合,一口口鲜血不断地吐出。 失败了吗? 濡剧看着那个少年,有些难以置信。 少年人猛地转身,血红的目光落在了濡剧的身上。 那目光让濡剧感到了一丝战栗,那简直就像是一头要杀光所有人的野兽一般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所制造的,也是一个怪物。 为什么会这样? 是因为宿体突然改变了的缘故么? 濡剧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楚风看着濡剧,他知道必须要战胜他……甚至,杀了他。 楚风慢慢抬起了手臂,手掌慢慢地紧握着。 一道血色的虚影缓慢地凝聚在了他的手中。 那是一杆残破的战矛,通体一片猩红,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让人充满了不安。 楚风默默地握紧了战矛,而后身躯微微后仰,将那根战矛缓缓地后移。 下一刻,楚风的身躯猛然前倾,手里的战矛脱手而出,也被楚风投掷了出去,目标直指濡剧。 那战矛怒吼着,尖啸着,一团火焰随着它高速划破夜空而被裹挟而起,一缕缕氤氲的血气如云气一般翻腾不止,在身后留下了一道耀眼的血色的残影。 濡剧悚然一惊,手中铜镜一翻,镜面之中映照出那怒吼而来的战矛,所映见的景象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切,甚至穿破了那一层朦胧! “啸——” 下一刻,一杆一模一样的血色战矛从古镜之中尖啸而出,如同一头血龙咆哮着与那落来的血色的战矛冲撞在了一起。 两杆战矛的碰撞在半空之中翻涌起一片耀眼的血光,如潮水一般的血色的气浪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而后悄无声息地湮没在了虚空之中。 天地之间,一片宁静,唯有风拂过的声音。 “轰隆隆——” 片刻的宁静过后,一片片的房屋不断地炸裂崩塌,顷刻之间,方圆百余丈的范围,都只剩下了一片粉末飞扬,而在三里之内,也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残垣断壁。 方琼的神色有些痛苦,却也有些庆幸,至少族人已经撤离了一些距离,没有在此刻受到任何的波及。 而濡剧也终于趁着这个机会得到了片刻的喘息,终于站立了起来,重新冲上了天空,看着楚风的神色,有些不善。 “杀了他。”覃雪说到,“趁着他还没有造成更多的灾难,现在就杀了他!” 她的话,是说给濡剧,覃厦,也是说给方琼,这个时候,她已经不在乎过去的那些恩怨了,也不在乎濡剧和覃厦还没有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这个时候,只有先杀了他,才能换回巫族的宁静,必须杀了他! 濡剧和覃厦相视了一眼,而后齐齐点了点头,这个时候,的确不再是顾念昔日恩怨的时候了。 方琼咬了咬牙,双眸也迅速地变化着,黑白的眼眸浮现在了她的身后,她要用幻境来困住这个敌人。 楚风又一动不动地悬浮在了上空。 他在努力地压制着自己脑海之中翻滚着的那杀意。 体内的寒气正在疯狂地运转,但是那被他吸入了体内的鲜红液体,却又带来了另外一种他根本就不曾见过的运转方式。 两种气息在他体内纵横肆虐让他痛苦万分,更让他痛苦的是这两股气息还在不断地碰撞着,就仿佛是天敌一般。 寒气的冰冷使得他的理智一直保持着无比的清醒,那一缕缕如鲜血一般的气息则用着强大的力量诱惑着他,用着杀念侵蚀着他,使得他的痛苦在被不断地放大。 只有他感觉到危险的时候,这两股相互对抗的气息才会陡然之间消融了彼此的冲突,而后一致对外。 此时此刻,他便再次感到了危险。 他看向了危险的来源,他看到了一只漆黑的眼睛,与一只纯白的眼睛,犹如昼与夜。 他看着那双眼睛,没有任何的感觉,被血色所填充的世界,却在刹那之间划过一道血色的痕迹。 “噗——” 方琼陡然吐血,眼眸中的黑白迅速退却。 楚风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之中那浓烈的杀机就像是一口刀一般,直接斩入了她的体内。 她的脏腑被那一眼便直接震碎,即便她有心想要用阴阳错乱去牵制这个少年,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办法。 接连的重创已经使得她无能为力,甚至就连功法的运转也变得万分不顺畅了起来。 危险的感觉又消失了,楚风捂住了自己头痛欲裂的头颅,喉头深处发出了一阵阵怒吼和悲啸,十二重虚影随之浮现在了他的身后,一并抱头怒吼,充满了痛苦,充满了恐惧。 “趁现在!”覃雪没有任何的犹豫,当即便径直冲向了楚风。 覃厦,濡剧也都没有落后,这样一个明显的机会,他们怎么可能不牢牢把握住? “吼——” 野兽悲啸,危险的感觉再一次将楚风所笼罩,那血色与杀念又一次占据了主动,他的手凌空一握,一口鲜血所凝聚而成的长刀被他握紧在了手中,而后他微微侧身,便将这一刀挥舞着落下! 一道血色的长虹划破了夜空,无尽的血腥之气在空间之中蔓延。 明亮的刀光斩断了那飞鸟的羽翼,劈裂开了野兽的胸膛,扫过了濡剧的脖颈。 一股股鲜血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三个绝顶的高手,便仿佛是没有丝毫力气的孩子一般,被一刀尽数斩得重创,就连身体都被那一刀所余下的力量震得飞出,无法控制住。 “轰轰轰——!” 接连三声沉闷的轰隆,飞鸟被轰入了山崖之中,野兽砸落在了密林之间,濡剧在又一次被镶嵌在了大地之中。 滚滚的烟尘,大地的震颤,片刻不休。 “吼——”楚风抱头怒吼。 远方的山巅上,一个背着巨大剑匣,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呼:“哇,这么厉害?” 坐在他身前的一个娇小的扎着双马尾的少女笑眯眯地道:“喂,小燕子,这个东西不归我们管吧?” “管个屁。”十三恼恨地按住了少女的头,“巫族真是自寻死路。” 第八十章 相冲 n 第八十一章 朦胧的真相 随着冰髓的笑容,怒吼声一点点地平息了下来。 在冰髓消耗殆尽时候,那一声声的怒吼终于彻底平息了下去。 一点点雾气收敛,露出了盘坐在夜空中的楚风来。 楚风的身上披挂满了一层层霜雪,发间所夹杂的也是一片片巨大的霜花,就连呼吸出的都是一股股带着飞霜的白雾。 一股股液体顺着楚风的毛孔渗透了出来,将楚风身体表面上的脏污一一地冲洗了干净,而后滴滴答答地从夜空中滴落了下来,就仿佛是一场雨。 “结束了吗?”覃雪看着天空中个少年,喘息了一口气,有些艰难地站立了起来。 她身后的覃厦也艰难地站立了起来,长出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呢喃自语道:“结束了吧。” 覃雪转过身,看着覃厦的模样,突然笑了起来,道:“你这样子,也真是狼狈。” 覃厦也轻笑了几声,道:“你又好得到哪里去么?” 姐妹二人相视一笑,不由得齐齐陷入了沉默之中。 濡剧走到了覃厦的身边,看了看覃雪,才道:“我们该走了。” 覃雪微微瞑目,沉默了片刻,才道:“还是要走吗?” “哈哈。”濡剧干笑了几声,道,“雪姑娘说笑了,我们也还想活下去啊。” “就这样离开吗?”覃雪看着覃厦,目光微冷。 “不然呢?”覃厦笑容微微有些苦涩,“我们现在是巫族的罪人,留下来也做不了什么,倒不如趁着现在离开,不是吗?” 覃雪看着覃厦,微微瞑目。 她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力量,已经无法阻止覃厦和濡剧离开巫国了,她也不想去阻止了。 她只是沉默了片刻,才道:“所以这才是你当年冰封我的理由吗?” 覃厦没有回答,只有有些黯然地看了一眼那已经四分五裂的石器,才道:“说真的,我的确很讨厌你啊,什么都要跟我一模一样。” “哈。”覃雪笑着摇了摇头。 “那我们走了。”覃厦叹息了一声,转身,和濡剧相互扶持着前进,慢慢地走向了夜色的深处。 “覃雪圣女,就这样……放了他们吗?”方琼强忍着伤痛,靠近了覃雪。 覃雪沉默了许久,才道:“他们掌管巫族这些年,对巫族可是尽心尽力?” 方琼点了点头。 “你不想放他们走,你就去追吧……毕竟她是喜欢缠着我的妹妹,而濡剧……是带着我长大的哥哥……”覃雪摇了摇头,“就这样吧,从此被族人所流放,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痛楚了。” 覃雪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她终究还是无法对自己的妹妹真的下死手。 三百年过去了在这个世上,她已经是自己最后的亲人了。 方琼也叹息了一声,声音之中满是感慨。 “把那两个孩子带去调理吧。”覃雪叹了一口气,看着被捆在石柱上晕厥过去的颜青羽,又看了看刚刚才终于摆脱了成魔危机的楚风。 方琼点了点头,和覃雪一人抓起了一人,才去向了在战斗中保存得较为完整的圣殿,将两人并排放在了地上。 方琼为两人检查了一番,才一边将一颗丹药塞入了二人的口中,一边道:“都没有什么大碍,这少年甚至因祸得福,被那么多珍贵的药草精华灌入体内,几乎算是彻彻底底伐毛洗髓了一般。” 覃雪微微一怔,旋即不由得笑出声来。 方琼微微有些错愕,看着覃雪,道:“覃雪圣女您笑什么……” “这个小子现在的根骨算是什么级别的?”覃雪问道。 方琼微微沉吟了片刻,道:“应该算是一流的根骨吧。” “那么多的精华为他伐毛洗髓,扩宽经脉,浸润肉身,还有那些寒气的精华的作用,换来这小子不过是个一流的根骨,你可以想象他原本的资质到底差劲到什么地步了吧?” 覃雪也坐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开始缓缓调理自己的伤势。 方琼微怔。 “他遇到我的时候,不过是两三阶的修为,全靠了冰髓中的真气被他所吸收,才有了这样的力量。”覃雪看着楚风,目光里有些赞许的味道,“那样一个少年,就想要来强闯巫国,带走他的朋友。” 方琼微微愣了愣,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原来这个少年是为了这个少女而来。 方琼愣了许久,也不由得满是感慨地道:“真是一个勇敢的少年。” “也许是蠢得吓人的少年也说不定。”覃雪微笑摇头。 “前辈似乎很欣赏他。”方琼笑道,将两只细小的金色蜈蚣从两个少年的鼻翼中放入了二人的体内。 覃雪知道那两只蜈蚣是放入二人的脏腑之中将那些散落在体内各处的碎肉血块清理掉的蛊虫,也并不在意,毫不讳言地道:“的确颇是欣赏这个少年,可惜不是个女人,不然便收作弟子了,也不知道他的师尊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这般的孩子也舍得逐出师门。” 方琼轻笑了几声,伸手接回了两只已经清理完二人内伤的蜈蚣,收回了自己的袖里,才道:“前辈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覃雪微微瞥了一眼方琼,才道:“那就是你理解的事情了……反正你处理得不好,我也是会用武力来解决所有事情的。” “哈。”方琼大笑了起来,笑了许久,才终于正色道,“前辈……不想留下来吗?” “我已经在冰髓中被囚禁了三百年,可不想再被巫族的这片天地再囚禁三百年。”覃雪很认真地说道,“我想去外面的世界走一走了,顺便看一看能不能找到当年盗走冰髓那个贼人……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当年他就是九阶巅峰,只怕……早已成灰了吧。” 覃雪说着,竟然有些惋惜之意。 方琼有些忍俊不禁,道:“那至少盘桓几日再走吧,等到族内的事务都恢复正常,到时候我亲自送圣女离开。” 覃雪笑了笑,也一下瘫倒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 累了太久了,也终于可以休息休息了。 “圣女……”一个清脆的声音陡然响起,覃雪睁开眼一看,看到的却是一个穿得极其火辣,胸前纹着一朵枚红色玫瑰,手臂上缠绕了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的女子。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方琼皱眉问道。 “因为我回来了。”一个男声响起,朱艳看了看方琼,确认无碍后才长出了一口气。 方琼勉强笑了笑,才道:“回来得似乎晚了几天啊。” “我觉得有些怪异,所以留在妖界调查了一些事情。”朱艳皱眉说道。 “嗯?”方琼微微一怔,朱艳此人粗中有细,他但凡觉得怪异的事情则必然有所怪异,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在调查什么事情。 “我从找到那小子开始的整个事情巧合得有些出奇。”朱艳说道,“我总觉得背后有人在操纵着整个局面。” 方琼一愣,覃雪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却也有了一些感觉。 他们都不是笨人,有些事情自己心里便本来有所感,彼此之间互相印证,便更是让他们肯定了自己心中所想的确不是空穴来风。 “你的意思是,有人早已掌握了这少年的行踪却没有利用他,反而将这个消息泄露给万蛛岭的一个小妖,再利用这个小妖引诱你……”方琼听完朱艳的话,神色不由得微惊,“他们甚至是故意将七关送回巫国的?” 朱艳点了点头,道:“这样看起来,他们大概其实也是知晓族长和蛊婆这边的计划。” “他们被利用了。”方琼一惊,又联想到她一直困惑的唤魔经的来源,顿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巫国外。 濡剧与覃厦在沉默中前进着。 清幽的月光落在有些狼狈的濡剧和覃厦的身上,让二人显得格外的狼狈。 濡剧和覃厦的目光有些茫然。 他们将就此离开巫国,但是却无人知晓他们将去向何处。 除了一个人。 密林间出现了一个黑影,他慢慢地从他所遁身的黑暗中走出,慢慢地立在了濡剧的覃厦的身前。 濡剧和覃厦前进的脚步倏然一顿。 他们看着眼前出现的这个黑影,神色之中闪过了片刻的扭曲和狰狞。 “失败了。”濡剧说道,“你欺骗了我,那制造出来的力量,是一个魔鬼,要毁灭一切的魔鬼。” 那黑影看着濡剧和覃厦,嘴角微微挑起了一丝弧线,微嘲道:“那你们有完全地按照卷轴上所记载的方法进行吗?” “既然不曾完全按照卷轴的记载进行,你们……又凭什么来质疑我在欺骗你们?”那人声音微冷,“你们自己也证实了那卷轴是极其古老时代的遗物,巫族的文字更是绝不外传的文字,你们却要把失败怪罪我的头上么?” 黑影冷冷地注视着濡剧和覃厦。 “不用再说了。”濡剧瞑目许久,才很认真地道,“我们不会再相信你所说的任何的话了。” “我不用你们相信我。”黑影冷声道,“跟我去一个地方,有人想要见你们。” 黑影说着转身,濡剧和覃厦却没有跟上。 黑影驻足,扭过头,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冷冽之意,道:“你们难道就不想知道那个手里留着卷轴的人是谁,与巫族又有怎样的渊源么?” 覃厦神色微变,颤声道:“是谁?” 到底是谁给了他们巫灵风的手记卷轴,那个人与巫族到底又有着怎样的关系? “你们跟我来,到了……你们就自然知晓了。”黑影转过头,轻声说道,“不过,可以告诉你们的是,那个人……他姓巫。” 给读者的话: 开始恢复两更啦…… 第八十二章 告别 颜青羽艰难地动了动眼皮。 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让她的心神格外地安定。 抱住她的温暖更是让她万分惬意,有些想要就这么睡下去直到永远。 但是颜青羽永远不会是一个能安定下来的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陡然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世界无比地亲切,是她所熟悉的,她住了好些日子的那座竹楼,清新的空气也扑面而来,就像是在欢迎她的苏醒一般。 她欢喜地坐起了身来,看着那一缕缕从窗棂中照射过的阳光中飞舞的尘埃,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记得自己被绑上了巫族的祭祀,然后她记得……她似乎看到了楚风。 楚风? 那个笨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颜青羽揉了揉眼睛,一跃下床。 颜青羽有些急匆匆地来到了正厅,却见到了一个老实巴交的少年正坐在正厅慢慢地喝着茶。 “蠢徒弟,你怎么来啦?”颜青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少年问道。 楚风慢慢悠悠地放下了手里的茶盏,才嘴角微微一挑道:“怎么,我就来不得么?巫族的姐妹都这般热情奔放,我自然要来好好地赏一赏,然后看看是否能娶个老婆回家。便是娶不成老婆,能有个一夜的风流,也是快事啊。” 颜青羽微微侧首,满是狐疑地看着楚风,而后上前了几步,从各个角度都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楚风,过了许久,才难以置信地道:“啊喂,你吃错药了吧?” 楚风笑了笑,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才慢慢悠悠地说道:“我便是吃错药了,你又能拿我如何?” 颜青羽皱起了眉头,恼火地挥了挥手道:“滚滚滚,你比那蠢货还蠢,装什么装?” “谁是蠢货了?”楚风一挑眉,冷笑道。 “你这个老女人,装什么呀,浑身上下一股蛇爬过的味道。”颜青羽一脸嫌恶的样子。 “你才是老女人!”楚风顿时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咬着牙看着颜青羽,道,“不要以为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我随便一种毒,便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颜青羽鄙夷地撇了撇嘴道:“我告诉你,本姑娘是吓大的,你这点伎俩还能吓到本姑娘么?” 楚风有些恼火地咬了咬牙,却有些无计可施。 这种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谁能有什么办法? “芷儿,别闹,你也是要做圣女的人了。”方琼步入了房中。 兰芷冷哼了一声,身形才倏然还原成了自己本来的模样,只是手臂上缠着的蛇不见了影踪。 “剩女?”颜青羽眨了眨眼,瞪着无辜的大眼睛,道,“剩下没有男人要的女人么?” “你……”兰芷顿时气结。 方琼也忍不住扭头,笑了笑,才急忙咳了两声,强忍住笑意,道:“好了好了。” “方姐姐,你答应过我我若不死便把她养的什么蛇啊虫啊做成菜肴的呀。”颜青羽的眼睛一闪闪的就仿佛是星辰一般璀璨。 方琼笑道:“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要来捉弄你??” “说起来兰阿姨刚才模仿得好像呀,不管是相貌还是气息都是一模一样呢。”颜青羽好奇地打量着兰芷的**,仿佛想要看出什么玄机来。 兰芷银牙咬得“咯咯”作响,双拳紧紧一握,咬牙切齿道:“谢谢你的夸奖啊侄女。” 方琼有些哭笑不得,兰芷虽然有些时候的确凌厉狠辣了一些,但是此刻对她下了禁止动武的命令之后面对这颜青羽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兰芷的变化模拟并不是用方琼所培育的易形蛊完成的,那是兰芷的天赋异能之一,她甚至能够根据别人的描述,模仿出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虽然并不是多强的战斗类型的异能,却也极其实用。 “你醒啦?”门口走入了楚风的身影,看着颜青羽,有些讷讷地说道。 颜青羽微微斜着头,而后道:“对啊,我醒……” 颜青羽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兰芷突然捏了捏楚风的脸,而后一只白皙的手臂绕过了楚风的肩,而后半拖半拽着茫然不知所措的楚风离开了房间,一边走一边故意高声道:“楚小弟,姐姐给你介绍几个热情靓丽的妹子怎么样啊?你这般年纪,正是求妻若渴的年纪吧?” “啊喂,兰阿姨,你是媒婆吗!”颜青羽大喊了起来,看神色恼恨非常。 “兰姑娘……”楚风的脸涨得一片通红,虽然他也是揽过软玉拥过温香的人了,但是情况毕竟差距不同,此刻被兰芷这般推着前进,偏偏兰芷还有意无意地将胸脯向楚风的手臂上压着,让楚风着实仓皇万分。 那情景就像是兰芷是来抢亲的强盗,而楚风却是被抢走的小媳妇一般。 兰芷撇了撇嘴,走出了一段距离才正色道:“我告诉你啊,颜青羽说她喜欢上一个巫族男人了,我替你气不过,才帮你的,不要吃了姐姐的豆腐还卖乖啊!” 楚风微微一怔,一脸茫然道:“那怎么啦?” 兰芷也一怔,看了看楚风,又扭头看了看颜青羽的居所,才茫然地眨了眨眼,道:“你们真是朋友,没点暧昧什么的?” 楚风也一脸茫然地看着兰芷,暧昧,什么暧昧? “你是傻子啊!”兰芷顿时松了手,退后了一边,道,“她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她,救了她她也不会变你老婆,长得还一般,你这么拼命做什么?” 楚风讷讷地看着兰芷,虽然听懂了兰芷的话,但是却的确不曾搞清楚兰芷的这个因果关系到底是怎样的。 他想了想,才说道:“我……我有妻子的。” “你……”兰芷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十四岁的瘦弱少年,满是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你说你有妻子?你确定你不是在发梦么?” 楚风有些窘迫地点了点头。 兰芷撇了撇嘴,道:“估计也是人家姑娘看你可怜,哄你两句的。如果真是你妻子,为什么不跟你一起来,看着你去死?” “她在这里。”楚风突然笑了笑,而后抹了抹眼睛,“她一直在。” 兰芷愣愣地看着楚风,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简直就像是死了爹妈一样的强笑。 兰芷倏然微微一怔,眼帘微微低垂,沉默了片刻,才忽然拍了拍楚风的肩道:“好啦,我知道那是一个好姑娘。” 楚风点了点头。 “哎哎哎,来来来,姐姐抱你一下算是赔罪。”兰芷看着楚风的模样,知道自己说错了花,却又拉不下脸来道歉,只能笑嘻嘻地说着掩饰自己的心虚。 “咳咳。”一个咳嗽声响起,兰芷回头一看,却是覃雪。 “前辈。”兰芷对覃雪还是颇为恭敬地行了一礼。 “前辈。”楚风也急忙行礼。 “楚风是个老实孩子,兰芷……你不要做得太过火了。”覃雪看着兰芷,微微有些正色道。 兰芷撇了撇嘴,越是老实的人调戏起来才越是好玩嘛,若是那种风流浪子,能够遨游花间的人,她才不稀罕去调戏呢。 “是前辈,那我告辞了。”兰芷心里想着,口上却应承了下来,急忙告辞,而后便一溜烟跑掉了。 “方琼在那里吗?”覃雪看向了楚风身后的竹楼。 “方前辈在的。”楚风答道。 覃雪点了点头,才道:“那就有劳你转告她,我走了。” “前辈要走了吗?”楚风问道。 覃雪不禁笑了起来道:“难道我要一直留下来吗?” 楚风有些窘迫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还是你想要我跟着一起行动,好有个打手?”覃雪也不禁眨了眨眼,带着几分戏谑的意味取笑道。 楚风愈见窘迫,急忙摇头道:“前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哈哈。”覃雪含笑摇头,道,“虽然我也有些担心你这个蠢小子会什么时候栽在自己手里,但是……年轻人的路,还是要年轻人自己去走才行。我在巫国也没有了什么牵挂,也想出去走走,什么时候累了便也回巫国休息休息。” 楚风有些讷讷地点了点头。 “你也走自己的路吧,不要去在意别人怎么想你,看你是痴是傻,是疯是癫,都无所谓。”覃雪一脸正色地说道,“只要你自己不动摇,就能一直走下去。希望下一次见到你,你能和我切磋切磋了,当然……不是吸收了冰髓。” 楚风点了点头道:“晚辈明白了。” “我也没什么东西送你的。”覃雪说道,“不过方琼和朱艳都已经答允了不再取回七关,你和你的朋友都可以离开了。” 楚风微微有些惊喜,他一直担心的便是朱艳和方琼还要取回七关,那真的是……将会逼疯他的。 “还有一件事。”覃雪突然开口说道,“朱艳应该已经跟你说了。” 楚风点了点头道:“是的,那卷卷轴现在在紫儿姑娘身上……等我回去找到紫儿姑娘,会将那卷卷轴送回巫国的。” 覃雪微笑点头,道:“那我便走了。” 楚风点了点头,道:“前辈慢走。” 覃雪微微一怔,旋即笑着,化为一道银白流光,消失在了天际。 楚风也转身,重新走回了竹楼。 竹楼里迎接他的是颜青羽勃然大怒的一张面庞。 “你去找别的女人风流去,唯独那个恶女人,不!可!以!” 第八十三章 风尘仆仆的男人 “是吗,看来也是怕我留她才悄悄离开的吧。”方琼听楚风说起了覃雪离开的消息,也并不算惊讶,只是笑了笑,便也接受了。 她这两日的确也在全力试图挽留覃雪,毕竟巫族一下少掉了族长和蛊婆,以及十二位长老,有些混乱,能够留下覃雪,其资历和力挽狂澜的行动自然比她更能负重,无论是让她接任族长还是蛊婆,都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既然覃雪并不想留下,她也尊重覃雪的选择。 “方前辈……”楚风犹豫了片刻,还是终于开口道,“我有一位朋友得了重病,寻常人似乎无法医治,想要向你们寻求帮助。” 他这两日一边疗伤,一边也想起了救他和紫儿的顾晓霜身染重病,萧长夜无力医治,他们也在努力寻找进入巫族的方法。之前几日他挂心颜青羽的事情,现在既然颜青羽也已经痊愈,他便也没有什么挂碍。 只是霜姐明明知晓如何进入巫国,为什么不和萧大哥一起进来吗? 是无法知晓巫族是敌是友所导致的么? 无论如何,既然现在楚风能够在巫国之中自由行动,也不会忘了帮那对和善可亲的夫妻。 “嗯,你所说的那位朋友是何病症?”方琼微微挑眉,问道。 楚风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晓……” 方琼沉默了片刻,才道:“这几日族务繁忙,我也重伤未愈,只怕不能离开巫国。如果方便的话,就有劳你将你的朋友带来巫国,我自然会尽力相助。” 楚风也知晓巫族这些日子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也理解方琼的难处,因此方琼应诺下来只要他将人带来便可以予以医治便已使得楚风喜出望外了。 “多谢前辈。”楚风认真一揖,让方琼有些不好意思,她也不过是想弥补一下这对年轻人罢了。 楚风也不敢耽搁,毕竟他也不知道顾晓霜的病情到底严重到了怎样一个程度,因此当下便想要告辞离开。 方琼也知道救命的事情的确耽误不得,并不多作挽留,把巫国的进入之法也告知了楚风和颜青羽,便安排了族人送楚风和颜青羽穿过巫国的大阵。 从巫国大阵的北侧出口离开,一直往北前进了约摸有三四百里的距离,便已经是深夜时分,颜青羽伤势虽然已好得七七八八,但是却也觉得劳累,楚风修为虽然也有所提高,却也差不多到了极限,便在群山之中寻找了一处干燥背风的所在,生起了篝火,休息了下来。 “我好饿……”颜青羽有气无力地嘀咕道。 楚风看了看颜青羽,颜青羽不甘示弱地回瞪了楚风一眼,道:“看,看什么看?再看信不信我咬你呀!” “我去打些猎物回来烤。”虽然颜青羽修为高一些,但是终究是伤员,楚风也不好让颜青羽去冒险打猎,“你在这里等我。” 颜青羽有些讶异地道:“这么几天不见,你居然敢吩咐起我来了?” 楚风尴尬地挠头笑了笑,知道颜青羽也是说着玩,道:“我去了。” 颜青羽目送着楚风离开,而后拍了拍自己的脸,一脸见鬼的神情,自语道:“我没有做梦吧?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兰芷那老女人变的?” 颜青羽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火堆,神色之中满是讶异,却不妨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慢慢地靠近。 “姑娘……”一个温雅的男声陡然响起,颜青羽猛地抬头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个英俊得让人嫉妒的男子,即便他此刻的形容万分地憔悴,长发显得有些脏乱枯槁,神色之中满是焦灼,一袭白衣更是仆仆风尘,但是却依然无法掩盖他的英俊,甚至让人有一种忍不住的心痛。 “姑娘……”男子微微咳嗽了几声,将颜青羽从发怔之中惊醒了过来。 颜青羽顿时露出了几分尴尬的神色,挠了挠腮,才讷讷地道:“你有什么事?” “我想向姑娘打听一个人。”男子顿了顿,神色之中更见黯然,一股气息从男子的掌中飘出,纯澈的银色的气息刹那之间在空中勾勒出一个容貌平凡,却别有一股温婉气质的女子,他才满怀期待地看向了颜青羽,“在这五六日之间,姑娘可有曾见过这个女子?” 颜青羽微微一愣,旋即摇头道:“不曾见过。” 男子满怀期待的目光中的火焰顿时便熄灭了。 他闭上了眼睛,而后退后了一步,深深一揖道:“打扰了,多谢姑娘。” 男子说着,转过身,有些茫然地看向了四周,有些不知道该去往哪个方向。 “我从南边过来的,她应该没有去南边。”颜青羽说道。 男子一听颜青羽的话,精神一振,但是发现颜青羽的白发红眸,便知晓颜青羽不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人。 “多谢姑娘了。”男子叹了一口气,最终选择了向东而去。 颜青羽看着男子远去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不由得撇了撇嘴道:“真是英俊的男人啊……” “什么英俊的男人?”楚风拎着两条用树枝串起的大鱼从夜色中走了出来,顺口问道。 “刚才遇到一个超级超级英俊的男人,应该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男人!”颜青羽瞪大了眼睛,擦了擦口水说道。 楚风微微愣了愣,坐了下来,将已经用水月刮了鳞,破了腹的鱼架在了火上,道:“然后呢,人呢?” “走啦。”颜青羽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可惜没问人家名字。” “我也认识一个很英俊还很温和的大哥。”楚风一边认真地烤着鱼,一边说道。 “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颜青羽问道,他们一路赶路,对这些日子以来发生了的事情却还不曾怎么说起过。 “不是,是那个朋友的丈夫。”楚风答道。 “原来是有妇之夫了,没兴趣。”颜青羽撇了撇嘴,才道,“英俊的男人都有心上人了,怎么没给我留我一个呢。” 楚风愣了愣,看着颜青羽,那目光就像是在看一种奇怪的生物,让颜青羽深感不适。 “看什么看!”颜青羽恼火地说着,狠狠踩了踩楚风的脚。 楚风倒吸一口凉气,虽然连九阶的高手都见了好几个,甚至还救了一个,打败了几个,不至于像以前那般怕颜青羽了,却也不敢跟颜青羽正面抗衡,只能专心地忙碌起自己烤鱼的事业来。 “哎,哪天能让我再见那大哥一眼也好啊!”颜青羽托着腮,叹息道。 楚风瞥了一眼颜青羽,才说道:“他长什么样子的?” 颜青羽抬起头,仔细地回想了想,才道:“我也不好形容,就是长得很亮眼那种,走在人群里,你瞥他一眼,就感觉整个世界都亮起来了那一种!” 楚风嘴角微微抽搐了片刻,才看着颜青羽,有这么形容人长相的吗? 颜青羽又有些恼火,这个家伙真的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我没有形容错,你看他一眼就知晓了!”颜青羽说道。 楚风默默地低下了头,不跟颜青羽争辩,将一面已经烤得焦黄干燥的鱼翻转了过来,继续烤着,漫不经心地问道:“然后呢,他做了什么?” “他在找人啊,找一个模样很寻常,但是看一眼就会觉得好亲切的姐姐。”颜青羽说道。 楚风烤鱼的手微微一顿。 “怎么啦?”颜青羽问道,“你也想看看么?” 楚风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我只画得出来相貌,那神韵我画不来的。”颜青羽毕竟也只是看了几眼,好在那女子的相貌寻常,五官都颇为常见,不像那个男子一般根本无法形容。 颜青羽将真气一点点外放,青色的真气勾勒出了一张虽然简单,但是却也将那女子五官尽力描绘而出的画卷。 “砰——!” 楚风的手陡然一颤,手里的烤鱼落了火堆之中。 “喂喂,鱼!鱼!”颜青羽差点没扑上去把楚风掐死,什么英俊男人,什么亲切女人,哪有这条烤鱼重要啊! 楚风愣愣地看着那画像,大脑一片空白。 那是顾晓霜。 会寻找顾晓霜的英俊过人的男人,大概便只有萧长夜了。 霜姐怎么了? 给读者的话: 晚上好,今天有些忧桑,感慨光阴,伤感时光。 亲爱的姑娘,十年之后,你会在何方,谁又在你身旁? 第八十四章 两个男人 “你发什么傻呀!”颜青羽仓皇地捡起了火堆里的烤鱼,拍了拍上面的灰,才恼火地瞪着楚风,嚷嚷道。 楚风在颜青羽的大喊大叫之下终于也恢复了过来,才说道:“那便是我要拜托方前辈要救治的朋友……” 颜青羽也微微一怔,才满是讶异地道:“怎么,那男人是她丈夫?” 楚风点了点头。 “那她丈夫到处找她,她失踪了?”颜青羽皱了皱眉。 楚风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又问了颜青羽一些细节。 颜青羽知晓这也是正事,因此也没有再为难楚风,将自己所经历的都说了清楚。 五六天前? 楚风算了算,在巫国养伤他们耽搁了两天,他在锁龙潭里呆了两天多,来去花在路上的时间也差不多有一天,这样算起来的话…… 那岂不是顾晓霜是在他走后不久失踪的? 楚风想到这里,顿时便生一股愧疚之意,如果不是因为要送自己离开,顾晓霜应该也不会失踪,让萧长夜四处寻找吧? 毕竟,这对夫妻二人看起来都是极其为对方考虑之人,断然没有理由不辞而别让对方担心吧? 是出什么意外了吗? 颜青羽见楚风神色变化,不由得微微撇了撇嘴,才说道:“一起去找她吧。” 楚风点了点头,道:“该去哪里找?” “那个男人从北方过来,而后是往东去的,他修为比我们高太多,我们也追不上他,不妨我们便往西方去找。”颜青羽一脸看白痴的神情看着楚风。 楚风想了想,也觉得颜青羽所给的办法还算有理,虽然心中还是有些担忧,但是却也不至于仓皇无措。 “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天一亮我们就出发。”颜青羽一边说着,一边狠狠撕咬了一口烤鱼,继而眯起了眼睛道,“烤得不错,可惜没盐没味的。” 东方刚刚浮起一丝鱼肚白,颜青羽和楚风便就已经熄灭了篝火,准备上路。 二人一直向着西北方向前进着,又约摸前进了两三百里的样子,四周的山岭便逐渐变得舒缓起来,山势也不再陡峭,山林间的瘴气也逐渐退散了。 楚风知晓他们已经开始进入中原大地与南疆的交界区域,再往被前进差不多一天的路途,便将会进入中原大地。 黄昏时分,楚风和颜青羽步入了一座坐落在山间平地的小型城镇。 时近黄昏,镇中的行人都已稀少,路边的店铺也都纷纷掩门闭户,唯独酒肆却将门前灯笼高高挂起,一阵阵欢快的喧哗声从酒楼之中传出。 每每一桌围聚着三五个男人,就着一两碟花生米,毛豆之类之物,便能将一盏浑酒变成极其尽兴之物,酣畅淋漓。 酒楼门口,颜青羽拍了拍肚子,而后眯着眼一笑道:“我饿了。” 楚风虽然担忧寻找顾晓霜之事,但是却也无法抵挡饥饿,城镇之内,他也无须亲自下厨,便点了点头跟着颜青羽走入了酒肆。 方进酒肆,便有勤快的小二迎了上来,看着颜青羽虽然微微一惊,但是却还是不至于太过畏惧。 毕竟世有六界,六界之中各种奇怪种族共存是众人所知的事情,而修士也在一些强者所制定的规范下虽然可以在凡尘俗世行动,但是却也不至于影响凡人生活。 更何况,对于这些生活在南疆与中原大地交界之地的人来说,他们见过的那些拿着毒虫毒蛇的巫族才显得更加可怕一些。 颜青羽看了看楚风,楚风想起了他们在妖界的惨痛经历,连忙说道:“我有钱的。” 他身上的钱物还都是当初刘鱼塞给他的,一直没有机会使用。 颜青羽这才笑眯眯地跟小二要了两间房,而后在酒肆的角落里找了半晌才终于找了一张无人的桌子,跟楚风坐了下来,而后开口便道:“你们这里的特色酒菜,尽管上,姑娘有的是钱。” 颜青羽此刻身上的衣衫却都是巫族自己所织所染的蓝紫色的布料所做的,颇为上成。而楚风的衣衫却是惜舞所做的,虽然多次染血已经无法完全洗净,多处破烂也留下了缝补的痕迹,却也无法掩盖衣料的珍贵。 小二也不怀疑这两个少年,顿时便转身去张罗了饭菜。 不过片刻,二人桌上便已经摆了满满的一大桌饭菜,每道菜都颇具一番风味。 颜青羽笑着眯起了眼睛,拿起了一双筷子,便又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吃得一嘴油腻之后,便一盏烈酒下肚,顿时发出心满意足的呼喝,显得颇是惬意。 楚风慢条斯理地动着筷子,看着颜青羽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又暗自腹诽了开来,一个女孩子,怎么这般粗鲁的,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颜青羽见楚风神色有异,不由得狠狠瞪了楚风一眼,拿起了跟前的酒坛,而后满满地斟满了一盏,端至唇边,仰首便是一盏。 酒盏挡住了颜青羽的视线,使得颜青羽目光向两边散开,一缕余光便见到了酒肆的门口出现了两个身影。 “唔——噗——咳咳——” 颜青羽猛地放下了酒盏,口中的烈酒喷了楚风一头一脸,而后猛地侧身,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楚风抬起了袖子,狠狠地抹了抹自己脸上的酒,看着颜青羽,而后缓缓扭头,却不妨桌下的脚一阵剧痛。 “嘶——”楚风倒吸一口凉气,还没有去看颜青羽到底看到了什么,就扭过头来看着颜青羽,有些莫名其妙道,“你干嘛踩……” “低下头,专心吃饭!”颜青羽咬了咬牙,微微侧过了半边身子,背对着酒楼入口。 楚风应了一声,把剩下的话吞回了肚子里,也急忙埋下了头。 然而尽管埋下了头,楚风却也有些好奇,慢慢地抬起了头,顿时脸都白了,急忙埋下头,甚至埋得更低了,恨不得一头把自己的脸埋到菜里面去。 楚风现在心里全是后悔之意,他们应该拜托朱艳给他们伪装了之后再离开巫国的! 他们现在可是鬼国妖孽,遇到中原的正道,那不得……死无葬身之地? “小二,结账。” 楚风背后的一桌突然高喊道。 “好嘞,两位客官,您里面坐!” 楚风的脸顿时一片惨白,颜青羽也狠狠握了握拳,将银牙咬得“咯咯”作响,似乎随时准备好了要暴打那小二一顿一般。 小二麻利地收拾了桌子,将两位新的客人延请入座。 “啊喂,你说句话啊。”一个满是戏谑的男声响起,“一直板着脸,你脸酸不酸啊。” “……”他对面的男子只是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跟你做朋友真累。”戏谑男子叹了一口气,“真的,你要感谢愿意和你做朋友的人,比如我,请我喝顿酒吧怎么样?” “好。”淡漠男子毫无感情地说道,“小二,来坛酒。” 戏谑男子皱了皱眉,拍桌子喊道:“菜呢!菜呢!” 淡漠男子斜觑了戏谑男子一眼,道:“你没说。” “非要我说你才知道啊!”戏谑男子一副恼火的口吻,“你就不能动脑子想想吗?” “不能。”淡漠男子不咸不淡地点头。 “穆少恩,你大爷。”戏谑男子一巴掌捂住了脸,满是痛苦地说道。 淡漠男子微微看了戏谑男子一眼,道:“哪个大爷?” “我孙子是你大爷!”戏谑男子瞪大了眼睛。 淡漠男子微微瞑目,才道:“你还小。” “……”戏谑男子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不断地深呼吸着调理着自己的情绪。 楚风默默地咬住了自己的手,让自己没有笑出声来,颜青羽的手却也是将桌子捏得“咔咔”作响,忍得也是很难受。 “跟你说正事。”过了许久,戏谑男子才长出了一口气,道。 淡漠男子微微瞑目,道:“说。” 第八十五章 意外的一战 “你说安璐云……在搞什么鬼?”戏谑男子说道。 “不知。”淡漠男子摇头。 “一点想法都没有?”戏谑男子皱眉。 “有一点。”淡漠男子说道。 “……”戏谑男子看着淡漠男子的眼神里满是杀意,“穆少恩,穆大爷,我警告你,你再这样说话,我抽不死你我就不叫姬蹲窝!” “来。”穆少恩看向姬蹲窝,神色里满是平静。 如果是挑衅的意味,姬蹲窝会很欣喜,但是真正让他崩溃的就是这股平静。 “冰山,我求你了,我给您跪下了,好好说话啊,乖,这顿我请了。”姬蹲窝抹了抹眼角,“小二,上菜,招牌菜全上,不用给我省钱。” “好。”穆少恩点头,“这次针对医宗两人的追杀本来就不寻常,安璐云又是素来独断,只怕她发现了什么,所以失踪了。” “她要失踪我没意见,但是……却苦了我了啊。”姬蹲窝声泪俱下,“我和大师兄好好地喝着酒,就因为她这几日失踪了,却要我和你一起出任务,我真是命苦啊……” 穆少恩慢慢地给自己斟了半盏酒,微微抿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你回去吧。” 姬蹲窝一拍桌子起身,穆少恩却只是道:“钱留下。” 姬蹲窝深吸了一口气,才坐下,咬牙道:“你一个三妙宫大弟子,就这么跟我骗吃骗喝真的好吗?这不是第一次了吧?三妙宫的脸都被你丢完了好吗?” “你说请的,我没逼你。”穆少恩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戏谑之意。 “……”姬蹲窝沉默了片刻,才道,“穆少恩,你有种。” 穆少恩根本不理会姬蹲窝,慢慢地喝着酒。 过了片刻,姬蹲窝才道:“你说有没有可能她被杀掉了?” “不至于,顾晓霜染病又负伤,没有战力,萧长夜心地仁厚,一路上伤了那么多弟子逃窜,也不曾见他真下死手。死了的那几人,也都是因为出手便要致人死地,萧长夜没有办法。安璐云……不是那样的人。”穆少恩慢慢说着。 楚风神色骤然一变,与颜青羽互相对视了一眼,继而继续将头低埋,默默地吃着饭菜,假装无事。 姬蹲窝想了想,才叹了一口气道:“那去哪里找她去?” “不知道。”穆少恩回答万分简洁。 “但是总要有个计划吧?”姬蹲窝恼火地皱眉。 穆少恩沉默了片刻,才道:“我跟她不熟。” “我跟她也不熟。”姬蹲窝扶了扶额。 “你不是跟谁都很熟么?”穆少恩微微有些讶异地问道。 “……”姬蹲窝选择了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抗议。 穆少恩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动筷,将小二才送来的饭菜,一点一点地送入了自己的口中,也不评价。 姬蹲窝叹了一口气,也不说话,只是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每一口都咀嚼得异常用力,就好像要把某人的骨头都咬碎了一般的。 穆少恩取出了一方手巾,默默地擦了擦嘴。 姬蹲窝也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道:“小二,叫你们掌柜的过来,我们结账。” 小二微微一怔,但是一看那姬蹲窝穿的那凤纹红袍,凤纹是用金线绣的,红袍也是上好的看不出哪里产的锦缎面料,也不敢得罪,急忙跑到了前台,跟掌柜的微微耳语一番。 掌柜的中年男人迅速地来到了姬蹲窝的身边,姬蹲窝取出了一枚纯金的叶片,按在桌子上,推给了掌柜的中年男人。 “客官,这……找不开啊。”掌柜的一脸难色。 “不是让你找开。”姬蹲窝笑着摇了摇头道。 “那是什么意思?”掌柜的神色一变。 “你们这酒楼,我买了,现在就打烊赶人。”姬蹲窝笑了笑,道,“地契什么都不要,明天你们来修理修理……” 低着头的颜青羽神色陡然一变,一把拽住楚风,就向酒楼的门口冲了过去。 然而一声清脆凤鸣,一道焰光陡然破空斩下,硬生生截断了颜青羽和楚风前进的道路。 酒肆里的食客顿时一怔,旋即所有人都迅速逃离了酒肆,不敢多作丝毫的逗留。 “啊喂喂喂,给你们说了那么多话听,一个谢字都不说……”姬蹲窝站起身,手中剑微微挽过一道剑光,才温文尔雅地笑着说了起来,然而他话还没说完,看到两个被他堵了下来的人,顿时一愣,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道,“怎么是你们俩?” “为什么不能是我们俩?”颜青羽瞪大了眼睛,看着姬蹲窝——或者说本名是凤栖梧的男子,恼恨地道。 “年纪轻轻不学好,怎么把头发也染了。”凤栖梧撇了撇嘴,一边收剑,一边说道,却没有丝毫要放行的意思。 “染你……”颜青羽恼恨地咬牙,“我白发你又不是没见过!” “诶对哦,的确是见过的。”凤栖梧扶了扶额道,“人老了,记性不好。” 楚风笑了笑,才微微一揖道:“见过穆师兄,凤师兄。” 凤栖梧耸了耸肩,道:“你们不好好呆在鬼国,跑这里来送死啊?离下次鬼国开启还有八十年,真不知道你有没有命等到那一天了。” 楚风微微一怔,看向了颜青羽,才终于知晓为什么颜青羽似乎一点都不着急回鬼国的事情了。 他本来便是中原大地的人民,心里又挂牵着恩人,都将回鬼国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但是颜青羽不该忘,她之所以不提,是因为她已经知晓了回鬼国之事,已经无望了吧? 颜青羽不比他,在这个世界里,她已经无亲无故了吧? 楚风想到此处,没来由有些心酸,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颜青羽嘴一撅,道:“你来杀我呀。” “我杀你干嘛?”凤栖梧一愣。 “不杀我就让开,好狗不挡道。”颜青羽皱眉嚷嚷。 凤栖梧微微扶额,退开了半步,道:“走吧走吧,你们这些少年人啊,怎么火气这么大啊,也是我姬蹲窝心地好……” 颜青羽冲凤栖梧扮了鬼脸,拽着楚风便想要离开。 但是就在颜青羽迈步的那一刻,“噌”一生龙吟响起,一道剑光,缓慢地滑出,一直坐在桌旁不语的穆少恩陡然出剑,一剑阻挡住了二人前进的道路。 “让不让!”颜青羽恼火地瞪着穆少恩。 凤栖梧神色也微变,看着穆少恩道:“喂喂喂,你不是要真对自己师弟下手吧?” “这是立场。”穆少恩慢慢说道,“你帮不帮我?” “我立场你大爷!”凤栖梧额头青筋暴跳,却也没有办法,收起的剑也陡然出鞘,划出一道火焰的弧线,“小姑娘,来来来,哥哥和你谈谈人生,谈谈理想。” “你一个大男人叽叽喳喳你烦不烦!”颜青羽越想越是恼火,分明都已经没有了事情,这个穆少恩还是楚风的师兄,怎么还要来玩这么一出! “叽叽喳喳!”姬蹲窝仿佛刻意要气颜青羽一般,吹起了一阵欢快的口哨,模拟的却是一阵阵鸡鸣的声音。 颜青羽恼恨地咬牙,右手微微一收,握成剑指,而后随着这一道剑指递出,一道道如剑一般锋利的青色光辉便向四面八方迸射而开。 “哎哟,修为不低!” 凤栖梧神色略微一变,手中长剑陡然一颤,一片烈焰瞬时便将那长剑裹缠而住,而后随着凤栖梧将手中长剑兜转,那焰光顿时旋转成为一片火焰的风暴,面对着迎面而来的一道道劲意,直接正面对抗! “当当——” 一阵阵清脆悦耳的金属交击之声,铮铮宛若琵琶,一道道剑意与一道道劲意交相对撞,外泄的劲力将四周的桌椅尽数震得碎裂而开,一条条裂纹也迅速地爬满了墙壁。 凤栖梧神色不由得越来越惊,这个少女修为竟然比他所想的要深厚不少,与他对战虽然微微处于劣势,但是却也没有给他任何可乘之机! 颜青羽本来就恼火凤栖梧,此刻已然动手,越战越是气愤,越战越是恼火,劲力更是也催发到了极致,一点留手之意都没有! “轰!” 一声巨响,颜青羽剑指与凤栖梧手中递来的一剑正面交击,剑锋碰撞,所有激烈对撞的气息在刹那之间消失无形。 只有一股无端而来的风,将二人的衣袍吹得飒飒作响。 颜青羽与凤栖梧同时抬头对视一眼,同时将自身劲力催发,剑锋之上,两股劲意直接碰撞,发出轰鸣之声,澎湃而出的焰火与劲意刹那之间便将酒楼震得彻底崩溃,所有木制之器都熊熊燃烧了起来。 “师弟,请了。”穆少恩手中那口古剑也微微划过了一片剑光,看着楚风,开口便道。 楚风有些口干舌燥,道:“师兄……” “不必顾念,你我是敌人。”穆少恩微微瞑目,而后睁开眼睛,甚至不想听楚风再次开口,手中古剑便也陡然刺出。 穆少恩刺出的一剑快,快得惊人,快得就仿佛是一道闪电。 楚风只见到眼前一道亮光一闪而过,而后便觉得肩头微微刺痛。 那口剑,刺入了他的肩胛,鲜血,又浸染他的衣衫。 给读者的话: 今天更新了后会停更一段时间,对前面的剧情进行重铸以吸引读者,走向不会改变……敬请期待我的回归…… 第八十六章 意外的结局 楚风讷讷地看着穆少恩,又看了看那刺穿自己肩头的一剑。 “滴滴答答——” 鲜血顺着剑锋,滴落满地。 “蠢货,动手!”颜青羽恼恨地大喊一声,一指横扫,一道劲意将凤栖梧迎面斩来的一剑逼退,顺势向前,双掌陡然轰击而出,如同沧海涨潮,流转过万道波光。 “下一剑,便是心脏。”穆少恩不紧不慢地说着,而后慢慢拔剑。 穆少恩拔剑的动作太慢,慢得让楚风疼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依然是满眼的难以置信。 虽然穆师兄看起来很冷酷,但是穆师兄在阴山的时候却一直试图保护自己,现在为什么,为什么会刺自己这么一剑,还刺得这么坚决,就像真的要杀了自己一样? 楚风有些不懂,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就连凤栖梧都不想对自己动手,自己的大师兄却要对自己动手? 这是为什么? 穆少恩收剑,而后微微瞑目,下一剑已经递出。 一重山峦浮现,倾倒在即。 穆少恩的这一剑走得很慢,但是走得极其沉稳,稳重如山,力达千钧。 剑锋直指楚风的心口,没有一丝的颤抖,也没有一丝的犹豫。 如果被这一剑击中的话,自己真的会死的。 但是自己,怎么能在这里就死去? 自己,怎么能死? 楚风咬了咬牙,反手握紧了背上的水月,终于下定了决心。 “噌——!” 龙吟清啸,水月剑划起一条弧线,一头蓝鳞怒龙怒吼而出,瞪大了愤怒的双眸,冲击向了那压来的山峦。 “当——!” 清脆长鸣,巨龙摆尾,那压来的山峦陡然之间便破裂成为无数的巨石,四散飞溅。 巨龙怒吼前进,穿破重重山峦,獠牙直指穆少恩。 穆少恩微微沉默,手中古剑陡然一顿,停滞在了半空。 “吼——!” 怒龙清啸,虚影也渐渐消散,水月陡然一顿。 穆师兄不想打了么? 楚风微怔。 穆少恩瞑目,停顿的古剑已然化为一道电光,刹那前进,刹那收回,而后穆少恩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直到这个时候,楚风的胸前才陡然喷射出一股鲜血,楚风手里的水月也才随之转动,但是这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的剑擦着后退一步的穆少恩的胸膛而过,不过是划开了穆少恩的衣衫。 “天真。”穆少恩说着,手中已然平静的古剑再起,依然是一剑。 这一剑没有电光的那一剑那般快,也不似山岳倾倒的那一剑一般慢,但是这一剑却极其坚决。 就仿佛是百川怒啸,无论是多么曲折险阻的路途,都无法阻挡它们东流入海的决心。 是山川那便冲开山川,是堤坝那便冲开堤坝,前方所拦阻的不管是谁,都无法停止滔滔江河前进的脚步。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这便是这一剑! 坚决而绝不会退回的一剑! 楚风色变,嘴角溢血,手上却不敢有任何的怠慢。 那映见明月的一泓秋水微微荡漾而开,转过一个弧度,发出一阵清脆的吟啸,继而流光转动,剑锋微微下指,聚成五座巍峨峰峦。 华光十三剑第二剑,毗连五岳。 毗连五岳剑势刚劲,用劲奇巧险峻,路数极险,极烈! 青山万重,咬定厚重大地,无论天地之象如何变化,都岿然屹立,即便沧海桑田,也不曾变易万一。 这一剑,依然坚决,依然刚烈,依然带着不可动摇的决心,慨然下落。 “轰!” 山岳镇入江河之中,洪涛陡然泛起,滚滚江河怒吼悲鸣,冲击群山,势要冲破这阻拦其前进道路的山峦,一往无前。 山岳无声,面对洪流的滚滚冲击却不为所动,无论惊涛骇浪,都自屹立不倒。 “当——” 下落的水月终于与那口古剑交接而上。 这是山与河的碰撞,结果却没有任何的悬念。 那口古剑就仿佛是琉璃做成的玩具一般脆弱,连丝毫的抵抗都没有,便发出“叮”一声脆响,自水月剑锋所落之处倏然断裂。 滔滔江河陡然势穷,便如断流了一般,只剩下干枯皲裂的河床,而山岳,却依然沉稳不语。 穆少恩微微色变,手中握着断剑,却向前了一步。 断剑更短,想要伤人,自然便要靠得更近。 这是个理所当然的道理,但是对于修士而言,却未必那么理所当然。 穆少恩的上前有些莫名其妙。 但是穆少恩却接连上前,不是一步,而是数步。 楚风有些恍惚,他没有理解穆少恩的速度怎么能如此之快,就仿佛是清风一般。 没有等他想明白,穆少恩的左手便已经挥掌而落。 楚风的右手握着水月,水月的剑势还没有走到终点,他的能力,无法收回这一剑。 所以楚风只能咬了咬牙,也举起了自己的左手,一层寒霜凝聚而出,与穆少恩挥落的左手陡然碰撞。 “轰!” 两掌片刻的对接,穆少恩的左手便有半条手臂被彻底冰封而住。 穆少恩微惊,但是在左手被反震而出的情况下,下半身却再次迈出了一步,将他与楚风之间的距离陡然拉至了不过两步。 两步的距离,足够穆少恩手里的断剑刺入楚风的身体。 穆少恩抬起了手臂,右手的断剑,顺势刺向了楚风的心窝。 楚风陡然色变,看着那一剑,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躲闪。 右手的水月因为穆少恩压迫着他们之间的空间而没有足够的空间收回来招架这断剑,左手被一掌对轰的力量震得暂时失去了控制。 怎么办? 楚风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一时真的不知晓到底该如何办。 但是他只知道他不想死,他不能死。 右手的手指陡然握紧了水月,楚风再一次下定了决心。 华光十三剑第十三剑,乌鸟私情。 乌鸟私情,收剑之势。 没有足够的空间收剑,便意味着收剑就要以穆少恩作为目标。 他很不愿意和穆少恩成为这样的敌人,但是他必须要活下去。 穆少恩微微瞑目,右手陡然一顿,左侧身躯向后退出了一大步。 但是楚风的剑没有顿,他已经上过一次当了,便不会再上第二次当了。 水月绕过一道弧线,却因为穆少恩的退步而进入这一退步而让开的空间之中,上挑的剑锋直指断剑而去。 穆少恩睁开眼睛,左臂再次抬起,向着楚风的胸口轰击了过去。 楚风微微一愣,他的左臂此刻还暂时无法行动,他只能将手中上挑的剑锋一转,迎向拍来的一掌。 而穆少恩的右手终于在此刻行动,握紧了断剑,刺向了楚风的心窝。 楚风面临着两个艰难的选择,是选择受一掌,还是选择受一剑! 楚风一愣,无论是哪个,他恐怕都有些承受不起。 但是他已经没有了多余的手可用了,他到底要怎么做? 楚风忽然一愣,他是没有多余的手,但是他还有脚啊! 从战斗开始以来,一直都是穆少恩在走位,而他就仿佛是一个木头人一般站在原地迎接穆少恩的一举一动。 而颜青羽和凤栖梧的战斗,两人也在不断地移动着,哪怕是细碎的步伐,却也在不断地交换走位,互相针对。 这真是太蠢了,自己为什么非要一动不动呢! 刹那之间,楚风终于仿佛开了窍一般,不仅仅是腿,每一个部位,只要可以用于战斗之中,那都尽管用便是了,为什么非要拘泥于习惯性所用的手呢? 楚风的左腿陡然后退一步,让出了更多的空间,使得楚风将水月上挑的剑锋朝自己倾斜得更多了几分。 剑身中后段迎接穆少恩拍来的一掌,剑锋去抵住穆少恩刺来的一剑,一剑便封住了穆少恩的两个动作。 穆少恩微微蹙眉,陡然停止了攻势,快速地后退了数步,而后顺手便将手里的断剑扔掉了。 “走了。”穆少恩突然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声,也不管正和颜青羽纠缠的凤栖梧,转身便走。 “穆少恩你大爷!”凤栖梧一脸恼火,一分神脸上顿时被一道劲意划开了一道血口,“毁容啦,你这倒霉孩子,打人不打脸知道吗!” 凤栖梧一剑绕出一片火焰的屏风,将颜青羽的攻势一挡,借势抽身而退,与已经走出了一些距离的穆少恩汇合,咬牙道:“你大爷!” 穆少恩微微扭头,看凤栖梧的神色就像是在看一个小孩子一般,过了许久,穆少恩才淡淡地说道:“幼稚。” “我幼稚你大爷!”凤栖梧有些抓狂,“你想教你师弟点东西你就不能好好说么!非要打非要打,你看老子这英俊的面容都被那死丫头毁了好吗?” 穆少恩看了看凤栖梧脸上的那道血痕,微微皱了皱眉。 “你要怎么赔偿我?”凤栖梧恼恨地道。 “自己没用,怪我吗?”穆少恩反问道。 “我没用你大爷!”凤栖梧气得喘息了起来,恨不得把身边这个人活活撕了。 穆少恩理都懒得理凤栖梧,一语不发地前进着。 凤栖梧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强笑道:“穆大爷,教学的结果还满意吗?” 穆少恩瞑目了片刻,才道:“我只能帮他这么多了。” “你能不能帮帮我?”凤栖梧笑道。 “不能。”穆少恩摇头。 “为什么?”凤栖梧道。 “你不是我师弟。”穆少恩答道。 “穆师兄。”凤栖梧眨了眨眼。 “要磕头那种。”穆少恩不咸不淡地说着,一点也让人看不出来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的。 “你大爷!” 第八十七章 关于那对夫妻的事情 颜青羽和楚风在一众凡人远远的围观中走出了燃烧着的酒楼。 “你师兄脑子有病吧?”颜青羽喘了一口气,才满是恼火地说道。 楚风看了看自己肩头的伤口,虽然出血不少,但是却一点也不重,不由得微微蹙眉,摇了摇头道:“应该……没有吧……” “快走,找个地方藏起来,不然他们带人回来就糟糕了。”颜青羽一把拽住楚风,自然选择了和穆少恩等人离开的方向相反的方向。 两人匆匆逃进了山林之中,才又寻了一处背风的所在,而后也不敢生火,抹黑便坐了下来。 颜青羽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楚风答道,心想真要有事等你问起来,我只怕早就死了…… “萧长夜和顾晓霜,这就是你那对朋友的名字?”颜青羽问道。 楚风点了点头,道:“是的……” “那个安璐云呢?”颜青羽问道。 楚风摇了摇头道:“我也没听说过。” “那接下来怎么办你知道么?”颜青羽问道。 楚风也摇了摇头。 “……”颜青羽叹了口气道,“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晓的。” 楚风也讷讷地挠了挠头,笑了笑掩饰了自己的尴尬。 “哎……”颜青羽也有些恼火,现在他们是什么线索都没有,更别说找人了,去哪找去? 楚风和颜青羽面面相觑之间,林间却陡然响起了一阵窸窣的声响。 “什么东西?”颜青羽压低了声响,问道。 楚风摇了摇头,颜青羽都不知晓,他又凭什么知晓? “咯咯——” 一阵妖娆的笑声陡然响起,一个满是娇媚的女声已经道:“就你们这警惕性,落入了我的圈套还不自知,还想找人?” 颜青羽抬起头,环视着一片黑暗的林间,想要找出那声音的来源,却只能听到一阵栖鸟起飞扑棱棱的声响,除此之外,便再也听不到了。 楚风皱了皱眉,总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愣了愣,才喊道:“紫儿姑娘?” “这么快就被看穿了,真没意思。”那女声叹息了一声,从上空陡然落下了一个身影,正好落在楚风与颜青羽之间。 那是一个高挑的女子,优雅淡紫色的衣裙,相貌清秀,一头明亮的紫色的长发简单地绾起在脑后,看起来颇是好看。 “诶,这位姐姐……?”颜青羽上下打量着这女子。 “我叫紫儿,没姓的。”紫儿微微笑了笑,才看向了楚风道,“婢子见过主人。” “主人?”颜青羽瞪大了眼睛。 “我是主人的暖床婢女。”紫儿眯着眼睛,甜甜地笑了起来。 “啥?”颜青羽看了看楚风,又看了看紫儿,暖床? 这么漂亮成熟的一个姐姐,是楚风的暖床侍女,还是这姐姐说的,这是什么世道? 这小子行啊,居然不知不觉就征服了一个美人儿。 颜青羽捶着楚风的肩,坏笑了起来。 楚风也讷讷地看着紫儿,有些惊讶于紫儿的变化,这才几日不见,她的态度怎么变化如此之大? 原来的那张爱理不理的面庞呢? 紫儿眨了眨明亮的大眼,问道:“主人是在找顾晓霜么?” 楚风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主人忘了呀,我以前在主人身上下过追踪的蛊虫。”紫儿笑着说道,“前几日主人不知道去了何处,这蛊虫无法感应,但是昨日紫儿便感应到了主人,因此便一路追赶了过来。” 楚风点了点头,道:“那你知道霜姐在哪里么?” “知晓的。”紫儿说道,“我那日夜里买了药材回去,发现阵法之中竟然无人,我只怕是萧长夜他们拐走了主人,又除掉了我下的蛊虫,便也急忙散落了一些蛊虫四下去寻找,没多久便找到了顾晓霜的行踪。” “啊,霜姐在哪里?”楚风起身,匆忙问道。 “肯定在不远处呗。”颜青羽低声嘟囔道。 “还是这位妹妹聪明。”紫儿笑了起来,“顾晓霜就在此地往北三十多里外的一个地方。” “霜姐她……” “主人你坐下,听婢子慢慢说。”紫儿将楚风按着坐倒在地,才也如往常一般屈膝而坐,长裙铺开宛如花朵,说道,“顾姑娘她目前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楚风听说顾晓霜没有了生命危险,才松了一口气,道:“那麻烦你说说了。” 紫儿含笑颔首道:“主人说哪里话,婢子为主人尽心尽力,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么?” 楚风挠了挠头,有些不明所以。 “主人知晓萧长夜与顾晓霜被人间正道所追杀吗?”紫儿说道。 楚风点了点头道:“我知晓的。” 适才穆少恩和凤栖梧说起过萧长夜两人,所以楚风也知晓了此事。 “那主人知晓他们夫妻二人为什么被追杀吗?”紫儿一笑,笑容中满是神秘与戏谑,看起来她这几日似乎搜集了不少的消息。 楚风摇了摇头,颜青羽更是不知。 “那主人要不要猜一猜他们二人是什么关系?”紫儿神色愈发戏谑。 “他们不是夫妻么?”楚风有些茫然,萧顾二人难道不是夫妻关系么? “那是他们自称而已。”紫儿笑了笑,摇头道,“他们二人是人间医宗的最后两个传人,萧长夜的师傅叫陈立言,顾晓霜在萧长夜之前,还有一个丈夫……也叫陈立言。” “什么?”楚风一愣,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紫儿。 颜青羽也瞪大了眼睛,差点将眼珠子都瞪出眼睛来,她也一般难以置信,那么好看的一个男人,最后娶了自己的师娘,这算是什么事? 楚风愣了片刻,才讷讷地道:“但是……但是这也不至于……不至于被追杀吧?” 就算顾晓霜是萧长夜的师娘,但是如果彼此喜欢的话,在一起也不曾妨碍谁吧? “那倒不至于。”紫儿摇了摇头,笑道,“人间和仙界可能会在意这些所谓的伦理,但是其他四界都不是如何在乎,他们去往其他四界便可,又怎么会遭遇追杀?” “那是……”楚风沉吟道。 “根据人间正道所说,他们二人勾搭成奸,最后为了排除障碍,联手杀了陈立言。”紫儿连连赞叹道,“我去买药,便是为了打探他们的底细,想不到却是这样的故事,啧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楚风突然觉得有些沮丧,萧大哥和霜姐分明都是那般亲切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楚风有些不敢相信,颜青羽也愣了许久,那男人真有这般狠毒的心肠么? 紫儿见楚风那副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得“嗤嗤”笑道:“主人你也不必沮丧,事实只怕也未必如此。” “嗯?”楚风一怔,有些讶异。 “不将他们说得这般凶恶,人间正道怎么好意思联手追杀呢?”紫儿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这可是正道之人惯用的手段,把旁人说得恶毒不堪,其实他们的肚子里才是一肚子坏水。” 紫儿言语之中满是讥诮和不屑,也不知道到底从何而来。 紫儿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你可知道带走顾晓霜的人是什么人?” 楚风摇了摇头。 “是傲剑洞天的人。”紫儿冷笑了一声,才说道,“人间更大正道都联手参与了此事,傲剑洞天的人悄悄掳走了顾晓霜,其他各派却还在寻找顾晓霜与萧长夜的下落,这……” 紫儿说着,有“嘿嘿”冷笑了起来。 楚风有些没明白紫儿的意思,颜青羽却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想从萧长夜和顾晓霜的身上得到什么,是吧?”颜青羽问道。 楚风愣了愣,问道:“为什么?” “你不傻吗,他们要是真是为了那个死掉的陈立言报仇找回一个公道,惩罚奸夫淫妇,怎么会扣着顾晓霜不让同盟知晓?”颜青羽拍了拍楚风的头,道,“长脑子倒是用啊,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想不明白么?” “这……”楚风想了想,似乎还真是这么一个道理。 “扣押顾晓霜的人是傲剑洞天的两个长老,修为都在七阶中上,我们根本不是对手。”紫儿说道。 “那怎么办?”楚风愣了许久,才茫然地问道。 给读者的话: 我又回来了~~~暂时保持每天一更的龟速,同时会慢慢对前面的章节进行一些调整修改,对主角的性格进行一些调整修改,让他更早成型~~~~~呃……我错了,又发漏了一章…… 第八十八章 这样不好 楚风的话让几人微微陷入了沉默之中。 七阶比起九阶来说当然差距不是一点半点,但是问题却是……体内寒气已经消散殆尽的楚风,别说七阶了,便是颜青羽和紫儿都能轻易胜过他。 至于颜青羽和紫儿,两人都是五阶的修为,与七阶之间的差距也仿佛天堑一般不可逾越。 毕竟,对于修士的修行来说,前五阶只是真气的量变,只要稍有资质,用时间堆积都可以强行达到。 五阶之后,人体的经脉已经被真气扩张到了极限,无法再有大的量变,每一阶的提升,都需要契机,来完成巨大的质变。 所以从五阶破入六阶的门槛才是修行之路坎坷的真正开始,几乎每一阶的跨越都使得修士的人数都会骤减,百不存一。 七阶的修士,就凭楚风与颜青羽、紫儿三人,连一人都无法对付,更何况是其中的两人了。 “萧长夜的修为似乎不低,应该也在七阶,不过他专修医道,不知道在战斗之上是否有足够的力量。”紫儿倏然开口道。 楚风沉吟了片刻,才道:“要不我去巫国求方前辈?” “巫国不是族务繁忙吗?”颜青羽嘟囔道,“你去找人帮忙,他们肯帮吗?” 楚风也有些不确定地摇了摇头道:“但是……也找不到其他人可以帮忙了吧?” 颜青羽撇了瞥嘴道:“那你去吧,我不想去的。” 颜青羽想起兰芷来,就莫名地气愤恼恨,她很不喜欢兰芷,甚至是有些讨厌。 楚风一愣,道:“但是……” 楚风想要说服颜青羽跟自己一起去巫国,但是见颜青羽的模样,知晓颜青羽只怕是一点兴趣也没有,顿时也收了嘴,道:“那我自己去。” 紫儿也微微一笑道:“那我去找萧长夜,颜姑娘留下来监视那边的动向如何?” “好。”颜青羽没有丝毫迟疑地便答允了下来,她又不想去巫国,找人的本事自然跟四下里到处撒蛊虫的紫儿不是一个级别的,而顾晓霜这边的动向自然也需要人监视,将她留下来,也是个不错的决定。 “那就这样办吧。”紫儿微微一笑,瞥了一眼楚风,手腕略略一翻,才取出了一个盒子,递给了颜青羽道,“盒子里是母蛊,子蛊已经被我吩咐跟住了那些人。子母蛊两者会互相感应,只要范围不超过三百里,母蛊便能指引子蛊的所在,颜姑娘可不要跟丢咯。” 颜青羽看了看紫儿手里的盒子,微微露出了几分嫌恶的神色,她嫌恶兰芷,最大的原因便是兰芷手臂上绕着一条蛇让她觉得有些恶心。 颜青羽默默叹息了一声,强忍着内心中的嫌恶接过了那盒子,握在了手里。 “那主人,我们便出发吧。” 紫儿笑了笑,拉起了楚风。 “那你小心。”楚风叮嘱道,想了想,又把顾晓霜给自己的那瓶丹药递给了颜青羽,道,“有伤就吃吧。” “好,我知道了,你快走吧。”颜青羽接过瓷瓶,将瓷瓶在手里掂量着,有些不耐烦地挥手道。 楚风知道事不宜迟,毕竟顾晓霜病重,越是拖延便越是不利,当即便和紫儿出发向南前进。 楚风和紫儿并肩而行,紫儿每过上一段时间便会向四周撒落一些蛊虫,那些蛊虫撒出去的时候都不过是细小的虫卵,但是一落地便迅速孵化,而后化为一只只怪异的毒虫钻进了草堆之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消失在了夜色里。 楚风有些惊讶,愣了愣才问道:“紫儿姑娘,你们这么多东西,都是装哪里的?” 紫儿微微一怔,旋即“噗嗤”一笑,道:“回主人的话,修为到了五阶就足以捕捉住一些飘零的空间碎片,将这些空间碎片随身携带,有什么东西便可以容纳进去。” 楚风想了想,才有些恍然大悟,道:“那……能装人么?” “这些空间碎片都很不稳定,一旦进入活物,极易让这些空间崩塌,再也无法找回,那些活物也会被卷入时空乱流之中,被时空乱流撕成碎片。”紫儿说道。 “时空乱流?”楚风露出了几丝困惑的神情。 紫儿也早已知晓这个少年所知甚少,所以也并不是太吃惊,耐着性子介绍道:“每一个稳定的空间都存在时空界壁,越是稳定的空间,时空界壁也越难以突破。而不同稳定空间的时空界壁之间的本质依然是空间。” “但是这些空间则是极其不稳定的,因此这片混乱又被称为错乱时空。在这些空间中充斥着大量狂暴的能量,根本无法为人所用,这些能量被称为时空乱流。除了一些诡异的生物,正常的生灵,哪怕是大帝,都难以在错乱时空之中生存,时空乱流,则足以将他们撕成碎片。” 这些都属于修士的常识,虽然对于实际的修行并没有太大的作用,但是修士或多或少却也有所了解。 毕竟自古以来便不乏满是好奇之心,想要探索世界的人,这些好奇的人用性命和鲜血造就了一个个悲壮的笑话,才得出了这些警戒后人的结论。 楚风点了点头,想了想,才又问道:“那若是这空间被人抢去了怎么办?” 紫儿微怔,旋即轻笑出声道:“哪里能被抢去。只要空间的主人还活着,这些零碎的空间就只有主人才能打开,除非当空间主人死去,他所留下的痕迹慢慢岁月所消磨干净,这些空间才有可能被其他人所得到。” 楚风点了点头,终于也算知晓了这储物空间的便利之处,却也不禁有些疑问道:“世上有这么多的空间碎片是哪里来的?” “这紫儿也不知晓。”紫儿微微摇头道,“反正从很古老的时候开始就有着数不尽的细小的空间碎片了,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这……只怕也无人知晓。” 楚风应了一声,心中却也不曾再有别的什么疑问,一语不发开始专心赶路。 紫儿微微瞥了楚风一眼,见楚风不再说话,也不惊讶,毕竟她也算与楚风同行过几日了,也算了解了楚风的脾性。 紫儿与楚风匆匆赶路,楚风也不愿意多耽搁时间,真气快要不济之时便将刘鱼当初给他的丹药吞服而下,也不忘分给紫儿了一些。 紫儿接过丹药,秀眉微蹙,手中的丹药虽然算不得什么上品的丹药,但是却也算得上用心,倒不曾有什么让紫儿惊讶的。 紫儿唯一有些惊讶的是楚风的态度,她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主人不会怪紫儿么?” 楚风愣了愣,看着紫儿。 “紫儿……毕竟曾经那般折磨过主人。”紫儿说着,嘴角不由得微微一挑,却也不知道是不是笑容。 楚风想了想,才叹息了一声,道:“你被朱艳前辈……也折磨得不轻吧,反正我也没死,扯平了吧。” “噗嗤——”紫儿有些不自禁地笑出了声来,眼角眉梢流露出几分笑意道,“那你至少……至少对我凶恶一些,或者粗鲁一些,才像是正常人一些吧?” 楚风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头道:“我现在这样……不像是正常人吗?” 紫儿皱起眉头,仔细地想了许久,才道:“……的确有些不像。” 楚风微微一愣,很认真地问道:“那什么样子才算是正常人?” “我折磨过你,所以现在你掌握着我的生死符印,你就可以反过来折磨我啊。”紫儿说道。 “朱艳前辈折磨过了……”楚风小声嘀咕道,一想到当时紫儿被折磨的模样,他都觉得背心有些发毛,不敢再去想象。 “那若是他没有折磨过我,主人你会折磨我吗?”紫儿笑吟吟地问道。 楚风摇了摇头,露出了一副有些惊悚的神情道:“那太恐怖了……我不要……” “你呀……”紫儿轻轻叹息了一声,“多少人从折磨他人中得到快感,你却……得到的只是痛苦,真是奇怪的人。” 楚风愣了许久,才讷讷地道:“折磨别人能得到快感吗?” 紫儿想了想,道:“你看我折磨你的时候,不是笑得很高兴吗?” 楚风沉默了一会,才道:“可是我觉得……还是会感到痛苦的。” 紫儿笑着不语。 “紫儿姑娘……”楚风突然开口,神色有些郑重。 “主人叫我紫儿就好了。”紫儿眨了眨眼,“主人有什么吩咐吗?” “以后……”楚风咬了咬牙,道,“以后不要用那样的手段了,那样做……不好。” 紫儿轻声笑了起来,许久才道:“那也要看情况吧,我又不是自诩正道的人,只要有利于我活下去的手段……我都会采取的,无论多么残忍。” 楚风微微抿唇,眼帘微微低垂道:“对不起。” 紫儿愣了许久,才难以置信地道:“你对我说对不起做什么?” “我……我这次去巫国,会跟朱艳前辈要你身上的毒药的解药,然后还你自由的。”楚风正色说道。 紫儿皱起了眉头,微嘲道:“我还会向对你一样去对其他人,甚至才得到自由,就杀了你。” 楚风微微一惊,看着紫儿的目光有些惶恐。 “主人呐,我现在对你态度的改变不是因为我想要改邪归正,而是我看好你的未来。”紫儿嘴角微挑,毫不讳言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妖帝元典……是被主人得到了吧?” 给读者的话: 今天的一更到~~我继续去改前面的啦~~改完了一口气放上来~ 第八十九章 一波又起 紫儿的直白让楚风有些惊讶,他万万没有想到,紫儿会猜到这个真相。 紫儿这几日一直在思索,在楚风体内诱惑着自己的是什么。 楚风的出身平凡,不是什么天地所孕育的精灵,只是一个凡人。 所以紫儿并不认为会是楚风自身对她产生那般巨大的诱惑,让她根本无法自持。 能吸引妖族的,有那般强大力量的,紫儿所能想到的,便也只有那被人以为还在白帝陵中的妖帝元典。 哪怕楚风其实是个人类,按道理来说根本就没有得到妖帝元典的可能。 但是紫儿依然相信了这个没有可能的猜想,因为楚风自己能够活到现在,也是一种不可思议。 更何况,颜青羽能够得到七关,为什么楚风就不能得到妖帝元典? 而且,即便楚风没有得到妖帝元典,也足以证明不能以正常人来看待楚风,他体内那股诱惑着人的强大力量迟早有一天会爆发出来。 哪怕楚风现在弱小得可怜,但是只要楚风能够活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而紫儿想要做的,便是保护着楚风顺利地成长起来,凭借着这段祸乱之中的相互之恩,换取自己日后的依恃。 而如此坦言不讳的做法,只是为了清除彼此之间的一些隔阂,表明自己的忠心。 紫儿的心思简单,明了,但是遗憾的是楚风却连这样的想法都没有。 楚风是个极其简单的人,他听到紫儿如此说,便以为紫儿当真只是在询问他而已,却没有去想紫儿的深意。 “嗯。”楚风点了点头,也承认了自己的确得到了妖帝元典。 紫儿微微色变,叹息了一声,心想这么憨直的人,到底要如何在修士的世界立足。 是自己把世界看得太阴暗了,还是这个少年从未曾经历过黑暗的时间? 紫儿没有说话,只是和楚风继续前进着。 到了黄昏时分,在前夜里颜青羽遇到萧长夜的所在,楚风便和紫儿分头行动了。 紫儿朝着萧长夜那日东进的道路去追寻萧长夜的足迹,而楚风则继续南下去巫国寻求一些帮助。 楚风的心里其实很没有底,因为巫国现在根本就没有任何帮助他们的理由,但是楚风却也只能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毕竟除了巫国,他已经不知道去找何人求助了。 方琼已经将进入巫国的方法详细地告诉了楚风,楚风虽然愚鲁,但是记忆却还没有问题,只要有了细致的做法,只需要照章重做便是,根本不需要再思考。 进入巫国的大阵已经是入夜时分,楚风一边行走在林间,一边回想着下一步的行动。 楚风行走了不久,倏然听到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自己的身后传来。 楚风闻听不由得微微皱眉,还来不及细想到底会是谁在自己的身后,便感觉到一股杀机朝自己落了下来。 谁! 楚风悚然一惊,根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心知那一股落下来的攻势他只怕无力对抗,只能极速而逃! 楚风不迈步则已,一迈步,那杀机便陡然催动加速,只怕要无处可逃! 楚风有些仓皇,他只能一边逃窜,一边握紧了水月,用尽全力将水月的力量催动而起。 水月之上,一道粼粼波光荡漾而起,楚风的身形骤然消失在了原地,连一丝气息都不曾剩下。 “轰!”那道杀机失去了目标,陡然落空,砸落在一片空地之上,激起一股风暴。 楚风被那股冲击波震击得气血有些不顺畅,却勉强压制着气血,让自己不会将口中含着的血吐出来。 水月剑可以遮蔽一个人的气息与形貌,甚至达到完全遮蔽的程度,当夜他偷袭濡剧的那一剑,便是因为在覃雪的气息掩护之下,他被水月遮蔽后的气息根本无法感知,才陡然出剑,先伤了濡剧,让濡剧摸不清头脑。 但是这个过程需要他连续催动水月,一旦中断身形便会暴露,所以他不得不强行忍住。 楚风的身躯滚落在了一棵大树之上才终于停落了下来,楚风这才露出了几分痛苦的神色,咬紧了牙关。 两个身影从黑夜之中出现。 “怎么,难道我方才感知错了么?”一个雄浑的男声说道,“那股气息突然消失了。” “呵呵,你也像他们一般老去了么?”一个女声“咯咯”笑了起来。 “我老没有老……你要不要试一下?”那男人捏了捏下颌。 “不要贫了,好不容易知晓了巫国的进出之法,现在还是抓紧时间吧。”女子娇笑了起来道,“想要尝鲜,也要等此事完了不是么?” 楚风在阴暗的角落里倒吸了一口凉气,强忍着痛楚,看着那黑夜中走出来的两个身影,不禁得神色骤然一变。 虽然夜色已深,但是借着熹微的月光,楚风却还是能够认出这两个人来。 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就是当初围攻温九安的四人中一个,他绝对不会记错。 因为那个男人,就是将真气灌入他体内,导致他垂死的涂山怒。 而那个女人,则是擒住惜舞,在惜舞的脸上划开一条条伤痕的沙宛霖。 这两个人,他绝对不会忘记。 楚风的神色在刹那之间变得有些狰狞,他握紧了水月剑,左手也紧握,一根根青筋暴起。 他在忍耐,因为他不会是这两个人的对手,任何一个人,都能用一根指头就让他跪倒在地。 他必须忍耐。 “蛇君他们呢?”涂山怒皱眉道。 “呵,他们……还在赶来的路上吧,毕竟从妖界到人间,这么多人……想要不引起执法者的注意,可不容易。”沙宛霖漫不经心地玩弄着自己漆黑的指甲,“不过想来也快了,拿下巫国,不是今夜……便是明夜。” 楚风顿时又是一阵色变,拿下巫国? 他们想要对巫国动手么? “还是回去等吧,现在我们二人要是被巫国发现了……”涂山怒说着,叹息了一声,转身便走。 沙宛霖无所谓地调了调眉,而后紧随着涂山怒也向外围走去。 楚风在黑暗之中等了许久,直到估计二人都已经走远来,他才深呼吸了一口气,慢慢地站起了身,而后强忍着伤痛,向着巫国尽快赶了过去。 楚风离开森林,进入巫国村落,便有一位巫族的修士赶来,一见是负伤的楚风,微微有些惊讶道:“小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楚风咳出了一口血来,道:“快,带我去……去见方前辈和朱前辈……” 那人微微一怔,不由得有几分愕然,道:“见战……族长他们么?” 楚风点了点头,好不容易才喘匀了一口气,道:“对……有急事。” “好,这就带你过去。”那人性情也爽朗,并没有刻意刁难楚风,将楚风一抓背在了自己的背上,便向圣殿的方向赶了过去。 圣殿之中,方琼与朱艳都皱着眉头。 前几日那一战对与巫国境内的山岭森林毁灭极大,民居这些事情反倒是一些并不紧要的小事。 方琼和朱艳都在考虑,要不要将迁至坠龙岭的一般族人迁回巫国,毕竟坠龙岭作为临时避难的所在实在太简陋了一些。 “族长,蛊婆,那位小哥回来了。”那青年背着楚风进入了圣殿,将楚风放下,扶着在一张椅子里坐了下来。 “嗯?”方琼微微一愣,上前扼住了楚风的脉门,一边检查一边道,“怎么只有你回来了?” 楚风咳了几声,才道:“方前辈……有人要对巫国下手。” “什么?”朱艳起身,皱眉道,“什么人,如此大胆?” “我只知晓两个人的名字……”楚风被方琼塞入了一颗丹丸,微微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一个叫涂山怒,一个叫沙宛霖,还提起了一个叫蛇君的人……” “灵蛇窟?”朱艳骤然色变,顿时感到了一股寒意,“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清楚!” 给读者的话: 七点送到~~~ 第九十章 来者 颜青羽在山林中有些百无聊赖。 她手里的盒子中所栖息的蛊虫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动静,显示了顾晓霜一行人并没有移动。 “真是无聊啊。”颜青羽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等待对于她这般性子的人来说真的是最磨人的事情,尤其是等待的时候还没有事情可做。 这一天一夜,她已经到了耐心的极限,实在是有些等不住了。 要不去瞧瞧? 颜青羽眨了眨眼,反正现在是晚上,有夜色的掩护,修士就算可以用神念感知,但是也没有人有那般的习惯和本事随时随地去散发神念,毕竟散发神念既消耗真气,也耗费精神。 以颜青羽目前的修为,散发个五六十次极限距离的神念都会彻底累趴下。 只要保证三里的距离就好了。 颜青羽很认真地想到,三里对于七阶修士的神念扫描范围来说,绝对是无法达到的。 只要保证在三里之外,她就肯定不会被发现。 说干就干,不去多想,这是颜青羽的风格。 经过了这个多事情,颜青羽也开始考虑一些细节,觉得没有问题了,便也没有丝毫的迟疑。 颜青羽摸黑前进着,依靠着盒子里的蛊虫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并没有过太久的时间,颜青羽便爬上了一座山峰的山腰,从山腰的一处断崖绝壁望过去,便足以看到在山间有一座草庐,一缕光明从草庐的窗中照射而出,院落中还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而紫儿所说的第二个人却根本看不到在哪里,也许是躲藏了起来,也许是在悄无声息之中离开了。 颜青羽自己的神念也扩散不到那一边去,因此也只是看看便罢。 傲剑洞天的人? 颜青羽眨了眨眼,仔细地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这个门派。 自己的师傅颜天君似乎与这个门派并不是很友好,好像还有化不开的仇恨。 别让自己遇到他们门派的小弟子,不然……自己非得教他们做人不可。 颜青羽想到这里,不由得狠狠握了握拳。 颜青羽趴在山崖之上看了一会,发现那人一动不动,甚是无趣,不由得也失去了一丝趣味,便站起了身,想要离开。 颜青羽方才转身,便见到了一个一身笔直灰袍,留着花白山羊胡须的老人打直了身躯,默默地看着她。 颜青羽陡然一惊,双瞳骤然紧缩,后退了数步,才万分戒备地道:“你是什么人?” “你就是这只蛊虫的主人么?”那老人眯起了眼睛,背在身后的右手微微一抬,而后拿出了一只甲虫,“我等了你几天了,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啊。” 老人说着,将那只甲虫抛掷而起,一道无形的剑意凭空而生,陡然便将那只甲虫绞得粉碎,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 “吱——” 颜青羽手里拿着的盒子中陡然响起了一声凄厉的长鸣,仿佛是在哭泣一般。 老人微微笑了笑,继而才道:“你是鬼国的人?还是魔界的人?” 颜青羽微微皱了皱眉,鬼国的人? 他原来不认识自己么? 颜青羽旋即“嘻嘻”一笑道:“前辈,我是魔界的人。” “魔界的人?”老人慢慢握了握拳,才很认真地道,“那请问姑娘,到底出自于哪一国?” 颜青羽一时语塞,哪一国? 她怎么知道魔界有哪些国家,她虽然身为魔族,但是却也是鬼国里土生土长的魔族,对魔界哪来的什么了解。 “原来是鬼国的人。”老人微微笑了笑,“原来我还有所怀疑那传言,现在看起来,似乎是真的了。” “什么传言?”颜青羽虽然畏惧,却也不由得皱眉,听这老人的口气,似乎是说那个传言与鬼国有关。 “小姑娘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老人干笑了几声,“那我来告诉你吧,解开鬼国的秘密的核心,流落在外的开关玉。” “开关玉?”颜青羽皱起了眉头,“什么开关玉?” 老者微微瞑目,叹息了一声道:“既然你是鬼国的人,想来来这里的人不止你一个了,叫你身后的人出来吧。” 颜青羽微微笑了笑,才说道:“那前辈要不要猜一猜,他在哪里呢?” 老者微微皱眉,声色陡然一厉道:“老夫没空陪你玩这些有的没的把戏。” 老者话音方落,颜青羽便觉一股沉重威压陡然压在了身上,径直压得颜青羽口吐鲜血,连站立都做不到便直接跪倒在地,而后甚至连上体都无法直立,整个人都趴了下来。 那威压压得颜青羽极其难受,就仿佛身上压了一座大山一般,尽管颜青羽咬紧了牙关,拼命支撑着,却也无法支撑住。 颜青羽用双掌撑住了地面,掌下顿时便出现了无数裂纹,她的整条手臂都颤抖了起来。 嘴角的鲜血和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滴滴答答刹那之间便滴落一地。 “你身后的人呢,在哪里!”老者声色俱厉。 颜青羽不语,身上的威压便陡然愈发沉重起来,她只觉得手腕腕骨一阵剧痛,骨骼碎裂的“咔擦”的声响不绝于耳。 “噗——” 颜青羽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手臂也无法支撑,整个人都被压得向前倾倒,只能以前臂支撑着地面,依然咬牙,除了有些痛苦的呻吟一声不吭。 “你还要嘴硬吗?”老者皱眉,“再不说……可是会死的。” “要死……也是你这种老家伙先死吧。”颜青羽眼眸里布满了血丝,咬紧了牙关,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吐出了话语。 “呵,真是硬骨头啊。”老者说着,微微笑了笑,“再给你一次机会。” 老者说着,那一股威压再一次加重,颜青羽的整个人身躯都完全贴合在了大地之上,一条条裂纹从颜青羽的身下蔓延而出,鲜血也汩汩而出。 颜青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压成肉酱了一般的难受,她快要支撑不住了。 “我……我说,是巫国……”颜青羽口中喷出了几口和着碎裂脏腑的粘稠血液,七窍都在缓慢溢血。 “巫国?”老者皱起了眉头。 “对……巫国……我们……”颜青羽已经不想支撑了,她毕竟还想活下去,哪怕这个答案会把巫国也拉下水,但是至少可以一解燃眉之急。 “巫国和鬼国结盟了么?”老者微微皱眉,“巫国来趟这浑水,又有什么好处么?” 颜青羽闭上了眼睛,喘息道:“我不知道。” 老者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了,既然如此……你也可以死了。” 颜青羽嗤笑了一声,这个结果也并不出乎她的意料。 所以她讨厌这些人,口蜜腹剑,两面三刀,哪怕一个个都是成名已久的老人,却依然无视信义,最是恶毒不过了。 谁说鬼国的人是妖孽? 这样的人,哪里来的胆气说鬼国的人是杀人无数的妖孽? 颜青羽眼眸之中流露出了几分轻蔑之意,可惜的是那老者根本看不到。 老者手中缓缓握剑,一道剑虹随之而出,便向颜青羽的身上斩落了下去。 杀人,当然还是用剑更利索一些。 剑光流转,颜青羽背后一道青光却陡然浮现,与老者手中的长剑陡然碰撞。 “当——” 一声清脆的声响,老者长剑的攻势陡然受阻。 老者有些讶异地看着那陡然伸出挡住了自己一剑的翠绿的树枝,不由得露出了几分讶异的神色。 那树枝之上一片片翠绿的树叶宛若清水才冲洗过一般的鲜嫩,仿佛一掐就可以掐出水来。 一缕缕氤氲朦胧的云气在那树枝之间弥散着,就仿佛是云海一般的,散发着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这……似乎是个好东西啊。”老者的目光之中流露出了几分贪婪,“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只怕是一件帝器吧?” 帝器,便是由大帝炼制的法器。 即便已经五六千年世间不出一位大帝了,但是那些逝去的大帝的法器依然有相当一部分在世间流传着。 尽管因为修为的缘故,修士无法发挥出这些帝器的实力,但是却也将会使得修士的实际战斗力得到极大的提升。 在天材地宝渐渐消泯的今日,修士之间抢夺天材地宝的战斗已经不多了,反而是抢夺一些古老的法器,尤其是帝器,才是主流。 一个拥有帝器的门派便多了一份依恃,虽然帝器未必就会选择一个主人,但是至少……比正常的法器强太多了。 傲剑洞天曾经有三件帝器,后来最强的两件都遗失了,现在只剩最后一件,却选择了一个主人。 他也无比渴望着得到帝器,如果能得到,哪怕无法被这件帝器所承认,他也能够突破数百年来的禁锢。 老人的目光中多出了无尽的贪婪,无尽的渴望的光芒,在他的双眸之中闪烁着。 他吞了一口唾沫,而后缓缓地向那少女伸出了自己的手。 “前辈这样做……不好吧?”一个微嘲的女声陡然响起,老人微惊,一转身,便见到了一个女子。 那是一个白衣蒙面的女子,身形很是修长挺拔,双手背在了身后,露出白色面纱的一双妙目看着老人,目光里有些不屑。 “你是何人藏头露面!”老人大声道,心下却没有任何的底气,不借着他走神之机偷袭他,还遮掩与他说话,对手似乎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中。 那女子微微笑了笑,道:“八十年前,我曾随师傅一起上过傲剑洞天,前辈难道忘了么?” 第九十一章 残花落叶故人来 n 第九十二章 阳谋 “原来如此。”听完楚风简明扼要的讲述,朱艳终于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兰芷,即刻召集所有族人,关闭阵法枢纽,关闭所有可以关闭的进入通道。”朱艳咬牙,吩咐着已经闻讯赶来的兰芷,道,“集中起来堵住东面的朝圣之路。” 兰芷虽然晚来了一些,却也听到了楚风话语的后半内容,她也知晓楚风的性子骗不来人,这般的伤势也不是假的,更何况朱艳已经相信,她也自然不会反对,当即领命离开了圣殿,前去召集返回了巫国的修士。 待兰芷一行人匆匆离开后,圣殿里便只剩下了朱艳方琼与楚风三人。 方琼一边运气帮楚风疗伤,秀眉微蹙道:“是怎么一回事?” “我就觉得当初的事情怪异,后来却没有查到任何线索,现在看起来……只怕是灵蛇窟的人有意将七关送给我巫族。”朱艳分析道,“反正他们已经无法得到七关,倒不如借此作为阴谋。” 方琼皱了皱眉,道:“这样看起来……族长和蛊婆他们得到的关于唤魔经的卷轴似乎也应该与灵蛇窟的人有关。” 朱艳点了点头,沉吟道:“应该如此,不然灵蛇窟也不会想到借机让我们带走七关。” 方琼想到此处,不由得悚然一惊,道:“那如果当初唤魔经的宿体是那位颜姑娘的话……” 朱艳与方琼面面相觑,神色之中都露出了一丝后怕。 如果此事全由灵蛇窟而起的话,那如果当初真的按照濡剧的计划进行,用颜青羽作为宿体,七关作为核心,只怕后果会很糟糕…… “但是他们似乎也已经做好了这个计划失败的准备。”朱艳沉吟说道,“从那夜到今夜,不过才过去了五日,他们便已经从妖界赶到,想来也是做好失败的准备——或者是无论是否成功,他们都要进入巫国。” “只是无论濡剧的唤魔经是否成功,巫国都已经元气大伤。”方琼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而今覃厦濡剧离开巫国,方琼负伤,十二长老尽死,剩下的一些修士虽然也可以参战,但是终究称不上真的高手。 现在真正还有能战之力的高手,也就只剩下朱艳一人而已。 “但是他们到底在觊觎着巫国的什么?”朱艳皱起了眉头,满是困惑的神色,巫国的确曾经有至宝,但是却已经几乎流落丧失殆尽了。 记载中族长的权杖夸父杖,战魁的武器震天弓,以及蛊婆的金乌网,大祭司的七关,圣女的命魂灯尽数失落,除了七关还不时地出现以外,其他四种几乎便是传说中虚幻的存在,连是否是真实都没有人能说清楚。 方琼也摇了摇头道:“这也难以说清……只是他们知晓进出护国大阵的方法,只怕……” 朱艳方琼相视微微点了点头,最坏的一种情况已经发生了,濡剧和覃厦叛变了。 朱艳又沉思了一阵,才叹息道:“布局之人心思缜密,从抢夺七关,寻找妖帝元典到唤魔经,每一层布局成功与否都不重要,能取得七关便取得,不能取得便借势以七关为引,引发下一重唤魔经之局……” 朱艳神色变得万分凝重,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他连名字、身份都一无所知的布局之人,可怖得有些过分。 对方的目的,手段,力量强弱,他也根本完全不清楚。 现在的巫国方面,就像是一个瞎子,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楚风凑巧带回来了这个消息……只怕他们连有这样的敌人都不知晓! 而对手呢,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从长久之前就已经布下了棋局,到现在,当真还有半分失败的可能么? 朱艳想着想着,心不禁愈发寒冷,一阵冷汗将他的背心都浸湿了。 因为他想到了一个更为恐怖的可能。 “风兄弟,你现在能再隐蔽一下气息么?”朱艳说道。 楚风点了点头,握紧了水月剑,再次催动,整个人的身形与气息都在瞬间消失。 “不对。”朱艳说道,“这不对,风兄弟你虽然遮蔽了气息与形体,但是你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楚风从被水月遮蔽的状态中退了出来,犹豫了片刻道:“我当时强行把血憋住了,没有吐出来,后来才吐出的。” 朱艳还是摇了摇头,道:“你要相信,修士的感知不比凡人的视觉,视觉可能会出现一瞬间的错觉,但是感知只要不被外界所扰……虽然未必就能感知到隐匿了东西,但是感觉到的东西必然存在。” “那个人明显是先感知到了你才出手的,我不相信一个算得上高手的人物……会怀疑是自己感知错了。”朱艳说道,”而且即便怀疑了自己感知的错误,不试探一下附近的状况就开始说一些很重要的话题……这太拙劣了一些。“ “嗯?”楚风一愣,有些不知朱艳所要表达的意思。 方琼也微见惊讶,沉默了片刻之后,才终于说道:“他们是刻意让楚风听到他们的对话,难道……是要警告我们?” 朱艳沉吟了片刻,才道:“如果如此,那至少证明我们还有潜在的盟友……未必局面就有那么坏,但是……还有一种更坏的境况……” 方琼沉思,皱眉道:“更坏的情况?” “对。”朱艳长叹了一口气,“声东击西。” 方琼不笨,顿时也如醍醐灌顶,一个激灵想明白了所有的前因后果,才道:“楚小弟进入巫国的那条通道!” 朱艳点了点头,才继续说道:“但是……因为这个讯息来自于敌人,所以我们根本无法肯定这个推测到底有几分可信程度……” “分兵。”方琼答道。 “往哪里分?”朱艳苦笑了几声,“你现在负伤,能支撑大局的就我一人。我照顾得到锁龙潭那边,便必然照顾不到朝圣之路那无法闭合的缺口,敢来动巫国的,能是些小角色么?” “合……”方琼手心也顿时浸出了一层冷汗,“分则无力,合则有隙……” 现在的局面,来自于敌人的一个讯息,就已经让朱艳和方琼有些惶然。 不是他们二人没有能力,而是敌人……真的太狡猾了。 这个讯息,他们信也不安,不信更不安。 方琼与朱艳面面相觑了许久。 “不能迟疑了,必须尽快拿个主意,不然只怕会出大麻烦。”方琼说道。 朱艳沉吟了片刻,才看向楚风道:“风兄弟……巫国这次的麻烦,只怕又需要你的帮助了。” 楚风微怔,道:“晚辈……” “锁龙潭里的冰髓,你尽管吸取,这是……增加战力的唯一办法了。”朱艳咬牙说道。 方琼也不由得沉默了片刻,知道也只有这最后一个办法了,只能叹息了一声,退后一步,对楚风深深一揖道:“楚兄弟,这次巫国若能逃过一劫,从今而后,你便是巫国的恩人……任何不违背道义的要求,方琼一定遵从。” “朱某也在此恳求风兄弟了。”朱艳也深深一拜,言辞恳求道,“今后风兄弟一句话,水里火里,朱某断然不皱一下眉头!” 楚风顿时红了脸,连忙起身,扶起朱艳和方琼道:“我能帮的我一定帮……只是……” 楚风本来想说只是顾晓霜那边事情也很紧要,但是一看方琼与朱艳的神情,知道巫国这边的事情关系着整个巫族的命运,而救顾晓霜还要依赖巫族,若是巫族亡了,顾晓霜便是救出来了也没地方可以医治,只能狠狠咬了咬牙,道:“好,我帮你们就是了。” “多谢兄弟了。”朱艳拍了拍楚风的肩,满是恳切,道,“风兄弟吸收冰髓之后的实力还在我之上,那便让兰芷与族中青壮与你同行,我和方琼去堵朝圣之路的缺口。” 朱艳与方琼并肩走出圣殿,方琼便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希望……我们都能活下来才是啊。” 第九十三章 一剑问生,一剑问死 “嗒嗒……”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一个单薄瘦削的身影在那漫天残花落叶之中走来。 庭中年长的褐衣老人闻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茅屋下那稍显年轻一些的青衣老人皱了皱眉,低声道:“为什么……杀意这么浓烈……我们傲剑洞天,似乎从未做过招人怨恨到如此地步的事情吧?” “你忘了,还有一个女人有这样的理由怨恨我们。”褐衣老人嘴角浮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三百多年了,我以为……她真的死了……” 青衣老人微怔,终于知道褐衣老人说的是什么事情,笑了笑道:“师兄,那些余孽有什么好怕的!” 褐衣男人没有答话,只有亲身经过那惨烈一战的他才知道那些人是有多么可怕,是有多么疯狂,哪怕小看了他们一丁点,会付出的都是生命的代价。 褐衣男人自己是七阶中的修为,他没有任何的信心。 他知道那个女人现在的修为并不算太高,但是他依然没有任何的信心。 因为那个平和的气息一旦用出全力,便是碾压,甚至只用一个眼神……便足以杀他。 “莫文,杀我剑宗弟子十三人,杀。” 一个淡漠的声音从那人影的口中吐出,那声音很冷,冷得就像是整句话都被扔进了极北苦寒之地冰冻了千万年之后才取出来的一般,即便没有夹杂任何真气,但是依然使得两人猛地一个战栗。 褐衣男人莫文深吸一口气,才冷笑道:“荆小鱼,你蛰伏了三百多年,怎么还是这样的修为!你那傲人的天赋呢,让我看看吧,哈哈哈……” 话音方落,莫文只觉一股森寒之气笼罩四野,紧接着一股沉重的威压便如泰山一般直接压在了肩上,压得张博安顿时一个踉跄,才有些难以置信得看向那个逐渐露出真容的人影。 这是个女孩,一个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女孩。 这少女身材高挑挺拔,一袭素白衣裙勾勒出纤纤细腰和曼妙的曲线,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整齐地披在脑后。 嫩红的鹅蛋脸上点缀着两颗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淡红色的樱唇在嘴角微微上扬,但是那却不是笑容——而是一股令人无法直视的杀意。 莫文见到那缓步走来的女子,顿时露出一副惊恐至极的表情,怔立片刻,才仓皇后退数步,以一副难以置信的口吻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还是这般年纪……” 青衣老人不知道这位莫文师兄到底在惊慌什么,但是见到那女子杀意凛然地缓步踏来,又哪里肯束手待毙! 青衣老人背后长剑陡然出鞘,剑光转动,便是一道长虹,向着荆小鱼斩落了下去! 荆小鱼看着那斩落下来的一剑,神色微冷,道:“气宗就剩你们这些废物了么!” 荆小鱼身后长发陡然如同受到了来自下方的狂风一般陡然扬起,一道铜色明亮而起。 比起那一道铜色来,青衣老人斩出的那一剑长虹耀眼得非常。 铜色的明亮就像是米粒之珠,青衣老人斩出的那一剑则是日月之辉。 青衣老人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身形借着剑势,陡然向前。 莫文看着自己的师弟出手,也立时从惊慌之中醒悟过来,他毕竟也列于当世高手之列,怎么可能因为惊慌就束手待毙! 莫文握剑,一股杀意也油然而生,大有一种一往无前有死无生的气势! “是师兄的生死剑!”青衣老者方一感受到那股磅礴的气势,立时也大喜,料想以二人合力,难道还抵不过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吗? “问死剑意?看来那个叛徒教了你们不少啊……”荆小鱼冷笑两声。 问死剑意,那可不是气宗所传的功法,而是当年剑宗的功法。 问死剑意,剑出,则只问死,不问生。 敌不死,则我死。 这种沛然的剑意,一往无前,一定要到必有一方彻底力竭才肯罢休。 这种功法像极了诸多邪魔外道的功法,暴戾至极,也是当年气宗所罗列剑宗的罪名之一——法师外道,功效邪魔。 而莫文这招生死剑则据传是莫文自己悟道所创,虽然也是勇猛无畏的一招,但无论何时,都处处留了后手,看似必死的一剑,却能陡然一转化死为生,因而名为生死剑。 这生死剑,难道真如这少女所说,却是源自于问死剑意? “问死剑意岂能和我改良之后的生死剑相提并论!” 莫文怒吼一声,浑身真气如风暴一般外放,继而整个人也如闪电一般奔驰而出,一道凛冽剑光纵横四野,宛如璀璨星海,惊涛骇浪,陡然卷起,将那缓步踏出的女子也完全吞没在这惊涛骇浪之中! 那股令人惊心动魄的威压陡然消逝,莫文急促地呼吸着,感受着那威压的渐渐消逝,心中一喜,她竟然这么不堪一击么? 难道当年的重伤,彻底毁了她? 莫文方如此一想,脸色突变,全力纵身向后滑去,仿佛逃命一般仓皇,不敢有丝毫的停留! 青衣老人正兀自欣喜方才二人的合力一击,见到莫文忽然急退,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也陡然收住了向前的那一剑,急速后退。 二人方跃出十余丈,方才那璀璨的剑芒之中一股黯淡的铜色剑光,缓慢地滑落了过来。 那剑意虽然慢,但是声音却宛若惊涛拍岸,乱石穿云一般,震得莫文与青衣老者双耳轰鸣不止,就连气血也为之有些不畅。 莫文不会忘记这道剑意。 问死剑意,只要有必死的决心,无论天赋,无论修为都可以将其发挥到淋漓尽致。 那一日的剑宗盛宴之上,剑宗弟子被毒杀的就过半,剩下中毒的剑宗弟子被毒性所侵蚀,但是即便如此,却在那必死之局中一个个亮起了问死剑意。 那一道道问死剑意换来的是以为稳操胜券而掉以轻心的气宗弟子的惨胜——那一战,虽然最终依然全歼了剑宗弟子,但是气宗弟子也死伤过半。 尤其是荆命的那一道问死剑意,直接斩开了给荆小鱼逃生的道路,气宗的宗主被那一剑重创,三年之后伤重而崩。 问死剑意,是经历了那一战的所有气宗弟子都不会忘记的记忆。 那是耻辱,也是痛苦。 莫文改造问死剑意,也是为了证明,问死剑意不过尔尔。 但是当莫文看到这一道剑意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了莫名的恐惧。 这样的恐惧他无法克制,因为他没有能够与问死剑意敌对的决心。 他曾经问过师兄,如果面对问死剑意,要如何与之对抗。 师兄的回答是,如果对方的实力比你高,那么你等死就好了。 如果对方的实力比你差,你随便动手就好了。 如果对方的实力与你相当,那你可以试试避让,如果避让不过,那你也便要存一颗必死之心去对抗。 莫文不想死,所以莫文选择了避让。 尽管师兄说完那句话的时候,瞑目一叹,道:“避让是最愚蠢的,与其避让……不如转身逃跑。” 但是莫文没法转身逃跑。 因为身后的草庐,那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人物。 他们在此蛰伏不动,便是因为带着这个人很难不被人发现地离开南疆,因此他们只能在此等待几位顶尖高手的到来,在南疆便处理完所有的事情。 如果保不住这个人就逃离的话,他所要承担的责任就太重了,重得他根本就不愿意去承担。 莫文畏惧,但是那青衣老者却不畏惧。 他不曾经历过那一战,所以他没有先入为主的情绪,面对着那如惊涛骇浪一般席卷而来的怒潮的时候,他有的只是更强烈的与之一战的**。 青衣老者握紧了手中长剑,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光芒,手中剑动,一道剑光流转,便见一道白虹,迎着那斩来的一道黯淡铜光落了下去! “不可!”莫文脸色骤变,他自然知晓自家师弟的实力,他都有些畏怯不敢与之正面对抗的这一道问死剑怎么能如此应对! 荆小鱼神色微冷,道:“至少比你师兄有些胆气。” 铜色光芒依然黯淡,却仿佛是吞噬一切的深渊,与那一道斩落的白虹碰撞,眨眼之间便使得那白虹也随之变为一片黯淡,一点点光辉迅速地消散。 “咻——!” 一声破空尖啸,金石裂浪,那铜色光芒陡然顺着贯穿夜空的长虹而来,势不可挡! 青衣老者一惊,想要再变,但是手中长剑却陡然震裂为漫天的碎片。 一片片飞起的霜亮的碎片四散而开,映照出明月清辉,也映照出青衣老者那一双满是惶恐的眼眸。 青衣老者想要再动手,但是他握紧的右臂却从指头开始,一节节断裂,一寸寸爆碎,刹那之间他的整条右臂都被袭来的这一道铜色光辉斩为一片飞溅的血肉。 青衣老者倒吸一口凉气,再想要后退,却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那一道剑意顺着他的手臂,蔓延进入了他的身躯,在他的体内纵横肆虐,刹那之间便将他的脏腑震得一片粉碎。 “噗——”青衣老者喷出漫天血雾,根本无法想象只是一剑的交锋自己便落败到了如此的程度。 他所不知道的是,在这一剑的天平两端,他的对手压上的是性命。 而他压的,却只是认真。 荆小鱼目光微转,落在了远方的莫文的身上。 给读者的话: 今天的更新,比以往时候来得要早一些~~~~ 第九十四章 不问 莫文在远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荆小鱼的那目光,竟然忍不住牙关战栗了起来,发出一阵阵“咯咯”的声音。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神。 如果一个人愤怒时那眼睛像是野兽,或者犀利的目光像是刀锋的话,那荆小鱼的目光则像是深渊。 在那深渊之中他什么都看不到,看不到愤怒,也看不到欣喜,看不到痛苦,也看不到欢乐。 那是一片漠然,超乎所有的漠然。 只剩下一片黑暗的深渊,光明永远照不进去的深渊,吞噬着一切的深渊。 生命也好,荣誉也好,对于她来说都已经彻底无所谓了。 杀戮这种事情对于她来说,就像是呼吸一样自然顺畅。 当年那个天真得有些过分的小女孩,终于在三百多年之后露出了她的獠牙。 也许是她的本性就是如此,也许这就是……他们当年造就出来的怪物。 无论是哪一种,莫文都知道,傲剑洞天……不会太平了。 但是比起担心傲剑洞天来,他还是更担心自己,因为荆小鱼要杀自己了。 跑! 莫文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什么傲剑洞天,什么开关玉,都无所谓了。 尽快逃,逃离这里! 莫文主意既然已经打定,哪里还肯恋战,一边分心提防着那一道问死剑意,一边竭尽所能地仓皇后退。 她身边的那个人不能出手,所以只要能够逃出她的剑意范围之内,自己就能活着出去! 莫文接连退出了数百丈,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然而荆小鱼却依然不紧不慢地走着,冷冷地看着莫文,让莫文的心惴惴不安。 荆小鱼看着莫文,手中的那口铜色的长剑慢慢划出。 之前一剑,金石裂浪。 这一剑,却悄然无声,就连蝉鸣风啸也随着这一剑缓慢划出而归于了一片沉寂。 天地间的万物,分明都还存在着,都仿佛死去了一般。 荆小鱼划出这一剑的神情很认真,这一剑划出的动作也很简单。 然而却让莫文愈发惶恐。 这一剑,叫做不问。 问死剑意“问死”两字,还存有生死之念。 而“不问”,则是不问生死,脑海中彻底抹去了生死的概念,只剩下一个“剑”字。 因此问死剑意的悲怆与雄壮之气也消泯无形,剑意之中再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只是至简单、至纯正的一道剑意。 如果有着情绪,有着思考,再精妙的招式,都必然有起漏洞,而这如死物一般的不问剑意,则是毫无漏洞的存在。 面对问死剑意,还能自己也抱有必死的决心而将那一道剑意中的沛然所抵消。 但是面对毫无漏洞的一剑,便只有正面用实力去硬扛,用伤势去瓦解。 因为这一剑,破不了。 面对这样的一道剑,莫文连最后的信心都消泯了。 无论他逃到天涯海角,无论他逃到何年何月,只要这一道剑还没有落在他的身上,就会一直追逐着他。 莫文苦笑,只能硬接,大不了……一死罢了。 “噌——”一声清脆龙吟,一道赤色长虹划破长空,一股剑意似乎自万千里之外奔袭而来。 莫文神情一变,谁想要偷袭他么! 莫文自忖今日恐怕也难逃一死,在绝境之中再不思虑逃遁之事,额头青筋暴起,银牙紧咬,怒吼道:“今日我便死了,也要教你们付出代价!” 莫文将手中剑转动,绕出了一圈剑光,如涟漪一般向着四周扩散而去! “莫文!”一个男声怒吼,莫文闻声一愣,顿时知道自己在惊慌之中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那赤色长虹不是那人偷袭,而是之前在附近潜伏,排除那些威胁的张博安来救自己。 莫文色变陡然收剑,那赤色长虹贯云而来! “张博安,身为剑宗大弟子,勾结外门,出卖同修,杀。” 荆小鱼目光微冷,手中剑也陡然一收,收住了斩向莫文的不问剑意,随之拔剑,光指张博安。 张博安瞳眸中闪过了一丝震惊,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女子说的人会是荆小鱼。 “荆小鱼,你早便该死了,现在出来,又是为了什么!” 张博安怒吼,手中剑跃动,斩出一道黯淡蒙尘的霜雪,却也发出一阵阵怒吼咆哮之声,犹如江河决堤,不可收拾。 悄然无声的不问剑意与金石裂浪的问死剑意隔空碰撞,交织的十字形的剑光交叉点上,一片湮没一切的亮光,在瞬间爆发而出。 那一片亮光疯狂地向外扩张着,刹那之间便弥漫了天地。 莫文一见张博安抵挡住了荆小鱼,顿时便道:“师兄你撑住,我赶去催促大师兄他们!” 莫文言讫,便转身便走,张博安一怒,却又无可奈何。 面对着荆小鱼的不问剑意,他的问死剑意本来就低了一筹,如果不是他的修为比荆小鱼高上一截,只怕此刻的交锋,他会一招即败。 然而此刻他虽然与荆小鱼打了平手,但是他也没有丝毫要与荆小鱼拼命的心思,反而是荆小鱼根本不在乎自己死活也要杀他,使得二人气势之上便有了差距。 再这样下去,只怕撑不了多久……便会惨败。 张博安狠狠咬了咬牙,终于也下定了决心,知晓自己今日想要走只怕荆小鱼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只能也狠下心来,要与荆小鱼分出一个生死。 铜色的剑光没有任何的变化,安静而平淡。 赤色的长虹却变得越来越黯淡,那一声声碎裂虚空的怒吼却变得越来越响亮。 荆小鱼平静地横剑而立,尽管两道剑光交锋的力量也渐渐地压在了她的身上,使得她的双足慢慢地陷入了大地之中,踩出了一条条扭曲的裂纹。 铜色的剑光渐渐地被赤色长虹所遮掩,荆小鱼的嘴角沁出了一丝鲜血,张博安狰狞的面庞变得愈发狰狞,愈发扭曲。 “去死吧!”张博安呐喊着,将自身功法催发到了极限,在身周激荡起一股股烈风,吹拂起他的白发,扬起他的衣袍,“去死吧!” 张博安呐喊着,眼眸迅速地充血,闪烁着几分憎恨的目光。 他无比地憎恨着这个荆小鱼,因为她是天之骄子,因为她是双剑的主人,因为她才十二岁不到便步入七阶。 因为她,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超越,无论他如何为剑宗尽心尽力,剑宗未来的宗主也不会是他。 所以她必须死! 他所想要的,便只是她死而已! 但是她却偏偏不死,在他以为她死了三百多年之后,她又再一次站在了他的跟前,嘲笑着他的成就。 张博安愤怒,张博安恼恨。 这一切的痛苦,都要随着她的死亡而彻底终结! “轰!” 荆小鱼的身躯陡然下沉,脚下大地的石块已经被压裂,但是荆小鱼依然不为所动,横剑漠然而立,不管嘴角浸出的鲜血,神色淡漠到了极点。 就好像,她根本不在意自己到底会死还是会活一般。 “虽然打扰你们的战斗有些不好,但是我说,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个人啊?”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从黑暗中走出了一个老人,双手倒负在身后,看了看张博安,微微笑道。 “刘规!”张博安悚然一惊。 刘十二已经微微抬手,道:“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我也不能看着你欺负我家小鱼儿不是?” 刘十二指间微微一弹,一根如牛毛一般纤细的银针已然弹出。 那道银针平稳地划过夜空,穿破了一片剑光,才来到了张博安的跟前。 张博安想挡,但是无论他挡不挡,都是一般的效果。 因为他们的修为差距,差了整整两阶。 张博安在刘十二的面前的抵抗,没有任何的意义。 那根银针无声地扎在了张博安的肩头,针尾微微晃了晃,却没有再深入张博安的皮肉之中。 封穴截脉刘十二,张博安嗤笑了一声,目光有些无奈。 这根银针恰到好处地截住了张博安真气运转的重要经脉,使得张博安的真气运转陡然便陷入了阻滞。 无法跟上的真气,便意味着他那占据了优势和上风的问死剑意在刹那之间从根基便彻底崩溃,烟消云散,只能看着那一道不问剑意向着自己斩落了下来。 “轰!” 剑气激荡,张博安残破的身躯倏然坠落在地,砸出了一片凹陷。 荆小鱼与刘十二慢慢地走到了张博安的身边,看着张博安,一语不发。 “刘规……”张博安看着刘十二,艰难地说道,“竟然是你救了她……” 刘十二沉默了片刻,才道:“救她的人……当然不会是我一人。当年你们下了多重的手,你们比我清楚,就连大帝……也差点救不过来的伤。” 张博安有些放肆地笑了起来,鲜血不断地从遍布身躯的各道伤口之中涌出。 “可惜……还是没有杀死不是么?”张博安笑得有些凄厉,笑得满是怨毒。 “刘规,你身为执法者……”张博安看着刘十二,神色里有些讥诮。 “我不是执法者了。”刘十二微微笑了笑,知道张博安想说什么,“看来十三还是没有说出去呀,这孩子,回头可要好好教育教育他做人了。” 张博安瞳眸骤然紧缩,旋即厉声大笑道:“要杀,便杀吧……” “杀了你?”荆小鱼的嘴角微微一挑,“要杀你方才便杀了。” 张博安眼眸中流露出了无限的惶恐,厉声道:“你这个疯子……” “疯子?”荆小鱼慢慢地提起了镜花,将水月慢慢地贴住了张博安的身躯,“那这个疯子,也是你们制造出来的吧?” “从今夜起,你就作为一个凡人,在你所剩不多的几个月里,慢慢地享受着恐惧的折磨吧。” “这是,我对作为大师兄的你的……特别优待。” 给读者的话: 今天更新更早了一些~ 第九十五章 困扰 张博安的身影佝偻着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刘十二微微瞑目,过了许久才叹了一口气,道:“小鱼,你这样……能让内心的空虚被填满?” 荆小鱼微微侧头,看着刘十二,沉默着没有说话。 “荆小鱼早就死了。”过了许久,荆小鱼才叹了口气,“应该活着的那个姑娘……叫做刘鱼。” 荆小鱼一边说着,眼眸中的冷漠与嘴角的冷笑也随之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少女的一丝羞怯之意,眼眸中满是氤氲的雾气,与一丝不忍的痛苦。 “小鱼姐姐她……”刘鱼欲言又止,她想说荆小鱼未免有些残忍,有些冷酷。 但是两个人格共享的记忆,却也让她看到了荆小鱼曾经所经历的那些事情,那些背叛,那些欺骗,是如何的让人绝望,让人痛苦,让人疯狂。 当年已经成名的医道圣手刘规为了医治她的伤势,还牺牲了自己三百年的自由成为执法者,只为了换取更高的修为来为她疗伤。 为了给她争取疗伤的时间,刘十二甚至还潜入了巫国去盗取冰髓。 在冰髓之中被封绝了时间三百余年,才终于让刘十二将她的伤势一点一点地医治好。 当年傲剑洞天的人对荆小鱼到底下了怎样的毒手,也由此可见。 醒来的荆小鱼厌恶着世间,憎恨着一切,所以她放弃了自己的身体,意识陷入了沉睡。 由此而诞生的掌握着这具躯体的新人格,便是刘鱼。 刘鱼有着和荆小鱼完全不同的经历,她是在执法者们的呵护下逐渐成长起来的人格。 有些腼腆,有些害羞,却也大方,也善良。 她知道荆小鱼的经历,但是却不敢认为荆小鱼的作为便是正确。 只是她也不知道,要怎样做才算正确。 如何面对仇恨,永远是一件困扰着人的事情。 复仇者未必会满足,旁观者却会开始觉得残忍。 但是在自己亲身经历那样的痛苦之前,大概谁也没有资格去说别人的不对。 刘鱼悠悠地叹了一口气,眼帘微微低垂着,道:“爷爷……” 刘十二轻轻拍着刘鱼的头,道:“没关系。” 刘十二说着,怜惜地揉着刘鱼的头道:“她需要解脱……总有一天,她会解脱。” 刘十二说完,看向了草庐,而后慢慢地推开了草庐的门,进门便见到了一个相貌寻常,却带着一股令人倍感惬意的温婉气质的女子背倚靠着墙壁躺在草庐之中的一张床上,嘴角还有一丝温和的笑容。 那女子见到了刘十二,伸手扶住了墙壁,想要起身,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按住。 “不肖弟子顾晓霜……见过师叔祖。”顾晓霜喘息了一声,才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一张苍白的面庞上写满了虚弱。 刘十二默默地看着顾晓霜,过了许久,才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丫头……” 刘十二说着微微摇了摇头,坐在了床边,伸手按住了顾晓霜的脉门,闭上了眼睛。 刘鱼也微微地靠近,看着虚弱万分的顾晓霜,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担忧的神色。 顾晓霜看着刘鱼,微笑着颔首,轻声道:“好漂亮的小妹妹。” 刘鱼面颊微微一红,眼帘低垂,微微抓住了衣角,才道:“姐姐……姐姐也很漂亮。” 顾晓霜闻言不禁笑了起来,眉眼略略一弯,很是好看。 刘鱼看着顾晓霜,觉得有些亲近,就像是多年的朋友一般,那陌生之感瞬间便一扫而空。 她有些担忧地看着顾晓霜,道:“姐姐你的病……” 顾晓霜摇了摇头道:“无妨,并不是要紧的事情。” 刘十二睁开了眼睛,看着顾晓霜,沉默了一会,才扭头看向刘鱼道:“小鱼儿,你不是担心你师弟么?” 刘鱼点了点头,道:“爷爷知道师弟在哪里么?” 刘十二点头道:“你师弟去巫国了,此去东南六百里,有一个叫做潜龙湖的大湖,湖下西南角有一条通道,通入巫国。” 顾晓霜闻言不由得微怔,道:“你们所说的……是楚风小兄弟么?” 刘鱼眼睛一亮,刘十二却并不惊奇,虽然他已经不是执法者了,但是他手里的信息却不比任何时候少。 “你师弟那边似乎要遇到一些不小的麻烦,现在赶去还来得及。”刘十二慢慢说道。 “嗯,爷爷那我去了。”刘鱼也没有丝毫的迟疑,听说楚风要遇到一些麻烦,当即便道。 “去吧,小心。”刘十二也不阻止,就像他对楚风的态度一般,只是掏出了一瓶丹药,扔给了刘鱼,“自己注意,该跑的时候要记得跑。” “我知晓的。”刘鱼甜甜一笑,又看了看顾晓霜道,“那我便走了姐姐。” 顾晓霜微微颔首,目送着刘鱼离开,才问道:“楚风小兄弟……他没事吧?” “到现在为止还没事,不过……这两天过了是死是活就不知晓了。”刘十二叹息了一声道。 顾晓霜微惊,道:“师叔祖,是要出什么大事了么……” 刘十二叹息了一声,道:“不知道,只知道……这只是此刻在六界所发生的一件寻常的事情。” 顾晓霜沉默了片刻,也不再追问一些自己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我来晚了一些,你的身体……我也无能为力了。”刘十二叹了一口气,”抱歉。“ “师叔祖,没有关系,晓霜知晓的。”顾晓霜笑了笑,“毕竟……这是师傅,师祖都托付了晓霜的事情,晓霜能够完成,到了地下,也不会愧对他们。” 刘十二沉默了一会,才说道:“真是苦了你了。” 顾晓霜摇了摇头道:“晓霜不苦。”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你还有什么愿望?”刘十二问道,“师叔祖一定尽力满足你。” 顾晓霜沉默了许久,才笑了起来道:“我只想和夜儿……安安静静地过些日子。” 刘十二微微瞑目,突然有些恼火地道:“当年……我便该不顾身份插手此事,将那个老糊涂的决定推翻,他自己犯下的错误,凭什么要你一个无辜的孩子来承担?” 刘十二说着,咬紧了牙关,握紧了拳。 顾晓霜眼帘低垂,沉默了许久,才道:“晓霜不曾怨过师傅和师祖,他们也是被逼无奈……” “所以就能毁了你一辈子吗!”刘十二恼火地一拍墙壁,将整座草庐瞬间震得崩裂而开。 顾晓霜眼帘低垂,眼眸中微微闪过了一丝痛楚之色。 过了许久,顾晓霜才微微笑了起来道:“没有关系,师叔祖,真的没有关系。晓霜本来早就该死了,多亏了师傅和师祖才能活到今日……能活到今日才死,晓霜已经很满足了。” 刘十二瞑目了许久,才咬紧了牙关,道:“师叔祖没有能力救不了你,但是你的愿望我一定会满足你……” 顾晓霜微笑颔首。 “那东西现在还在你们身上吗?”刘十二问道。 顾晓霜微笑着摇头道:“我和夜儿已经将它藏起来了。” 刘十二没有去问他们藏在哪里,而是问道:“那人可靠吗?” 顾晓霜轻笑了几声才道:“师叔祖放心,很可靠。” 刘十二微微颔首,才道:“我现在更关心的是,这个消息到底是从哪里传播出来的?” 顾晓霜摇了摇头道:“晓霜也不知晓,只是……在差不多两个月之前,就已经有人开始与陈师兄接触,那个时候……大概便已经有人掌握消息了。” 刘十二皱起了眉头,道:“到底是谁……知晓这个东西……却硬要说成是鬼国秘密的核心呢?他又到底有着……什么目的?” 给读者的话: ~晚上好~ 第九十六章 诚意 天色已经晚了。 方琼看了看西方的晚霞,不由得微微蹙眉。 聚集的族人也都已经有些躁动不安。 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夜一天,但是楚风所说的敌人还没有来。 朱艳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吩咐着得力的人手去安抚躁动不安的人群。 兰芷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迄今为止还没有观察到任何人入侵。 “这样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方琼微微皱眉,却并不怀疑楚风带回来的情报。 “这是刻意在让我们等待。”朱艳说道,“消耗我们的耐心……而后在我们无法耐心消耗殆尽的时候再进入巫国。” 方琼沉吟了片刻,才道:“我有些担心坠龙岭那边的事情。” 朱艳也不由得陷入了沉默,才微微瞑目道:“如果再要分散人手去坠龙岭的话……我们便是必败的局面了。” 方琼也不由得流露出几分不忍之色,道:“但是如果敌人再以坠龙岭要挟我们……只怕,不战而败。” 朱艳抿了抿唇,深呼吸了一口气道:“现在……只有暂且放下坠龙岭那边,寄希望于濡剧和覃厦不会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了。” 方琼微微咬牙道:“不妨我们尽数退出去往坠龙岭。” 朱艳闻言一怔,方琼所说的未必不是个办法,但是就这样将整个巫国平白地交出去,朱艳做不到。 方琼见朱艳的一脸难色,也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道:“也罢,我们尽力而为吧。” “族长,阵内出现了他人的行迹!” 倏然,便有负责监察阵法动向的族人大声呼喊。 朱艳与方琼神色顿时一变。 “准备迎敌!”朱艳大声说道,“我去看看对方……到底都有些什么人。” 朱艳说着,扛起了战斧便大踏步地进入了阵法之中。 朱艳进入了阵法之中,四周的光线边陡然变得有些黯淡,只剩下了一条曲曲折折的小径在林间盘旋,一直蔓延向远方。 朱艳顺着这条小径前进着。 这是隐匿巫国的阵法唯一的一处缺口,存在了无数的岁月了。 因为这个缺口,隐匿巫国的古老大阵便无法完全闭合,无论如何努力,这个缺口处都始终无法遮蔽。 不过现在这条小径不是唯一的缺口了,还有潜龙湖通往锁龙潭的那一条暗河,也同样是无法堵住的缺口。 在楚风走之后朱艳已经吩咐人去试过了,那条暗河看起来平常,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堵住。 有两个缺口的巫国,到处都是破绽。 朱艳慢慢地前行,过了不久终于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个中等身材的男人,一身黑衣金边的长袍罩住了身躯,袍子上是用金线绣的蛇纹。他的面容有些发白,目光中满是冷酷与阴鸷的意味,微微发红的双唇却极薄。 “巫族战魁,一别数日,别来无恙?”男人开口,略显嘲讽。 朱艳干笑了几声,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蛇君您驾临巫国。” 蛇君的目光在朱艳的身上缓缓地游移着,那目光就仿佛是觊觎着什么猎物一样,让朱艳浑身都极其难受。 “不知蛇君现在臣服于哪位高人前辈,如此任人驱使,枉自屈尊,驾临巫国,实在让朱某有些受惊若宠。”朱艳反手握住了战斧,随时准备开战。 蛇君嘴角微挑,道:“原来朱战魁也是会与人虚以委蛇的么?” 朱艳慢慢摇头道:“那是因为多说些废话可以拖延时间。” 蛇君认真地点了点头,才道:“不知道朱战魁面对我,有几分胜算?” 朱艳仔细地想了想,道:“我想不会低于五成。” “哈。”蛇君干笑了几声,“我以为战魁会有八成的胜算,不知道战魁认同么?” 朱艳皱了皱眉。 “但是战魁以为这一战,巫族的胜算又是多少?”蛇君问道。 朱艳眉头拧起一道疙瘩。 “以我的估计,只怕……巫族的胜算在一成以下。”蛇君微微一笑,尽管那笑容颇为渗人,“所以我想我们不妨做个交换。” 朱艳眯起了眼睛,看着蛇君,饶有兴味地道:“我很有兴趣到底是怎样的交换。” “巫族离开巫国,我们在这里办一些事情,一天后巫族返回,留给你们的巫国……还是此刻的巫国。不会变得更差,甚至……会变得更好。”蛇君说道。 朱艳一愣,蛇君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和蛇君都算是在六界中都有头脸的人物,谁也不笨,因此他也看得出来蛇君的这个提议,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充其量不过是瞒而不骗这一点让人有些不快。 “战魁……啊不,我才想起来,也许该称呼你为族长了。”蛇君突然改口。 突然改口并不是因为蛇君真的记错了,而只是在提醒朱艳他的身份。 他的身份早就不是那个要用武力来解除威胁的战魁了,他的身份是族长,是需要担负起整个巫族未来的族长。 朱艳握了握战斧,沉吟不语。 蛇君嘴角一挑,道:“族长还有什么顾虑么?莫非是在下的话并不能让你信服?” 朱艳沉吟了片刻,才笑了起来道:“我也的确想要信服,但是不知蛇君用什么来让我信服?” “坠龙岭。”蛇君微微瞑目,说道,“坠龙岭还有不少巫族老幼,我相信这会是一个不错的诚意的体现。” “也许这是威胁?”朱艳猛地攥紧了战斧,关节处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发白。 “或许?”蛇君睁开眼,却并不惧怕朱艳,“不管族长你怎么想,都大可以试试。” 朱艳咬紧了牙关。 “巫族的未来,在族长你的一念之间。”蛇君说着,又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候着朱艳的答复。 朱艳看着蛇君,神色里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如果不答允与蛇君的交换条件的话,巫族坠龙岭的那些老弱病残肯定是保不住了,此刻困守巫国的这些精壮,只怕也会在接下来的大战之中死伤殆尽。 如果只是面对一个灵蛇窟的话,朱艳倒不至于如此担心。 但是朱艳知道,在灵蛇窟的背后一定还有一个更强大的存在,这个存在已经聚合了相当多的力量。 涂山怒和沙宛霖虽然都不是九阶的高手,但是在同代之中也是一代人杰,修行都不过四五十年便步入了八阶之境。 朱艳相信像涂山怒和沙宛霖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是少数,一个灵蛇窟,与隐藏在暗中的身影,绝对会让巫族付出血的代价。 风缓慢地吹拂过了朱艳的面庞,扬起了朱艳的发丝,但是朱艳却不为所动,直勾勾地盯着蛇君,沉默着,一语不发。 蛇君也并不急躁,因为他们已经稳操胜券。 不过是胜得漂亮一些,还是胜得狼狈一些的区别罢了。 不管是哪一种,最后的好处却都不会少了蛇君的,反正死的……都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手下人罢了。 弱小的人,死了便死了,没有什么可值得同情的。 毕竟,灵蛇窟又不是什么慈善的所在。 当年妖界三邪中排名第二的灵蛇窟在排名第一的碧血宫没落之后早已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了。 蛇君很悠闲地背着手,闭着眼等候着。 朱艳的额头却不断地浸出了一滴滴豆大的汗珠。 朱艳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沉重起来,因为他必须做出一个屈辱而明智的决定。 “我同意。”朱艳终于开口,“但是我需要你首先展示你的诚意。” 蛇君笑了起来,道:“没有问题,你可以先派你的族人们去坠龙岭。他们到达坠龙岭之后,我的人会从坠龙岭撤过来。你的族人确认了坠龙岭安全之后,再回来通告你,你再离开巫国去往坠龙岭,如何?” “这还不够。”朱艳说道。 蛇君想了想,目光微微闪烁道:“你在畏惧你的族人离开巫国被我的人设伏所杀?” 朱艳并不否认他的疑虑。 “哈,世说族长粗疏,看来不过是个误会。”蛇君笑了笑,才道,“既然族长不相信,那在下便再展现一分诚意吧。” 说着,蛇君微微抬手,一团黑色的光芒陡然从蛇君的额间飞出,静静地悬浮在了空中。 朱艳微微瞑目,而后点头,额间也飞出一道棕色的光芒,与那道黑色的光芒相互纠缠在了一起,彼此之间相互渗透,相互融合。 融合完成后的那团光芒在空中悬浮了片刻,而后陡然分裂而开,化为两半,一团飞向了蛇君,一团飞向了朱艳,最后都隐没在了二人的额间。 这是一种与生死符印相对应的契约,被称为同盟符印。 生死符印是单纯的奴役与驾驭,同盟符印双方则是对等的关系。 同盟符印所联系着的双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唯一的效果便是符印联系着的人,死去了一人,其他人也会随之死亡。 蛇君与朱艳所订立的同盟的符印,便是用自己的性命作为诚意的体现。 蛇君是九阶的高手,一个九阶的高手的性命作为保证,这的确是很有诚意的事情。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虽然他们也能取得胜利,但是朱艳却可以让蛇君成为殉葬品。 朱艳相信蛇君不会如此看不起他自己的性命。 而蛇君也有着足够的把握,只要巫族不曾陷入绝境,朱艳也不会如此看不起朱艳自己的性命。 这就是两人合作的基础。 “现在,我的诚意已经体现,族长是否也该行动了呢?” 给读者的话: 今天睡午觉从两点到五点,真是愉快啊~~~~~ 第九十七章 关于过去的恩怨与未来的托付 南方,一处荒野。 莫文脸色惨白地站立在一处潭边,战战兢兢地道:“大师兄……是那个女人……” 碧水池畔,一灰袍皓髯,头戴斗笠的老者默默地盘腿坐在池边岩石之上,一手握着一竿钓竿,双目微暝,淡然地沐浴着皎洁的月光。 “小鱼吗……她原来不曾死去啊……”老人叹息了一声,收起了钓竿,看着鱼线端头那直直的鱼钩,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不会放过我们的。”莫文的脸上露出了一阵后怕的神色,就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可怖的事情,“她一定会来复仇的,大师兄……您不能再犹豫了,趁着她现在修为还低,将这祸根尽早斩除……不然再过数年,谁也不会知道,她修为会到怎样一个地步!” 老人慢慢地站了起来,转过身,看着莫文,瞑目叹息了一声:“莫文,你多少岁了?” “大师兄,我已经三百……四十六岁了。”莫文迟疑了片刻,满是困惑地说道。 老人点了点头道:“三百四十六岁了,可你还是无法克服你心中那强烈的恐惧。你在害怕,但是你在害怕什么?” 莫文一愣,有些不解老人话中的含义。 “杀人的时候,你怕过么?”老人问道。 莫文皱了皱眉,道:“杀人有什么好怕的?” 老人瞑目了许久,才叹息了一声,道:“这些事情,你便交给那孩子去解决吧,我现在只想过最后几年清闲的日子,人世间的纷纷扰扰,都与我无干了。” “但是大师兄……”莫文欲言又止。 大师兄春山君与二师兄星野君在南方隐居已经过了数十年,也完全不过问傲剑洞天的事情。 若不是昨夜受了那般重创,一时又找不到傲剑洞天派来接应他们的高手,他也不会想到来打扰春山君——或者说,不愿意来见春山君。 “什么开关玉,什么人间第一大派都与我们没有关系了。”春山君摇了摇头,抬头看着明月道,“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还那般争强好胜做什么?最后几年里,倒不如去看看要如何,才能让自己的内心宁静。” 莫文皱眉,道:“大师兄,那个女人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傲剑洞天的!她会一直杀回来的!” 春山君点了点头道:“我知晓,但是当年我们又可曾放过剑宗的弟子?剑宗上下七百三十三口,从宗主到仆役,除了小鱼,我们又放过谁?” 莫文神色一变,完全不知晓春山君如此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既然我们都不曾放过别人,又哪里来的资格去让别人放过我们?”春山君很平静地说道,“一饮一啄,皆是定数。” “师兄。”暗中一个声音传来。 能称呼春山君“师兄”而不用加一个“大”字的,便也只有星野君。 星野君慢慢地从黑暗中走出,他的身形枯瘦,看起来比春山君还要干瘦,神态有些麻木,给人一种老态龙钟,行将就木的感觉。 “张博安找到了么?”春山君看向了星野君。 莫文是在中午的时候赶到的,而后星野君便离开了此地去寻找张博安,而莫文则把事情的所有的起因与经过告知春山君。 “找到了。”星野君浑浊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痛苦,“修为被废,经脉尽断。” 莫文闻言,脸上露出了刹那的狰狞,这……比起杀人还要恐怖。 那个女人,好狠毒的心肠! “他不愿回来么?”春山君问道。 星野君摇了摇头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自尽了。” “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春山君瞑目片刻,才道,“莫文,你回去告知洞主,这些事情我和师弟会处理的……门内弟子这些日子便不要再外出了。” 莫文点了点头,如蒙大赦一般地长出了一口气,匆匆地离去。 “小鱼……她怎么变得这般……恶毒……”莫文离开了许久,星野君才喃喃自语。 “恶毒吗?”春山君微微笑了笑,看着星野君道,“这样就算恶毒了吗?比起你我当年的作为来,这……还是一样的天真吧。” 星野君想起了往事,神色之中闪过了一丝极端的痛苦。 那些往事在年轻的时候,被自己看得很淡,认为那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星野君才一点点地体会到自己当年做的事情,是多么的残忍。 春山君用极慢的语速道:“这些年我常常在想,当年我们为什么要对剑宗动手,就因为小鱼很有可能成长到难以预料的高度?这是怎样的残忍和野蛮啊……当年的事情,是我们气宗对不起剑宗……若是现在还是我们当年的那些人,小鱼的复仇尽管来也无妨。” “但是现下门下弟子几乎对当年之事一无所知,要让他们为此事负责,更对不起他们。希望我二人的性命……能缓解小鱼内心的恨意,能让她好不容易才恢复的新生,变得有意义……” 春山君说着,抬起头,看了看那一轮明月,道:“我们走吧,去找小鱼,是时候该让这段恩怨……结束了。” 就在大青山东南方的一座城镇里。 已经摘下了面纱的白衣女子柳眉微蹙看着经她细心调理之后已经陷入熟睡的颜青羽,似乎在沉思什么。 而她身旁伺立的两个女子也是仪态端庄,容貌秀美,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二人不时地打量一下颜青羽,又打量打量自己的师傅。 许久的寂静之后,着绿衣的年纪较长的女子忍不住道:“师傅,三师妹她……” 粉衣较小的那女子却接口道:“大师姐,师妹自然有她的打算,你也知晓,在我们姐妹之中,师妹是最有主意的。” 听声音,却是之前接应白衣女子的年轻女子。 绿衣女子道:“我也知道师妹有她的打算,只是她现在……行踪不明,我很是担心她。” 白衣女子却微微一笑,柔声道:“晴儿,你难道就不曾想过,我沧海阁隐遁海外多年,素来与中原门派没有什么过往,为何这次为师要趟这浑水?” 被唤作晴儿的女子微微一愣,想了想才道:“和这个女孩有关么?” 白衣女子笑而不语。 粉衣女子思索片刻,才道:“虽然师傅与颜天君有师徒之情,但是只怕师傅也不是会为了一份师徒之情便拉上整个沧海阁的人……” 粉衣女子说着微微一顿,道:“而且更让雪儿疑惑的是,师傅……为什么会如此在意开关玉的事情,阿云她回报了情况,师傅便急匆匆赶去。这段时间阿雪不曾跟上师傅您,所以不知道师傅您到底又干了什么事情,但是……只怕必然是见了什么人,有了什么约定,不然也不会只救了颜姑娘便回来了。” “救颜姑娘只是意外吗?”绿衣女子一愣。 沧海阁的阁主胭脂笑了笑,却也不正面回答,而是望向窗外,道:“你们姐妹三人我最为看重,晴儿你为人沉稳有信,最是体贴,在众弟子中声望最高,但是思虑却终究不足;雪儿你心思细腻,能谋却不擅断;云儿资质当世顶尖,行事果决,性子坚毅,只是终究执拗万分。你三人,离了谁怕也难成大事,所以,不管如何,你三人切不可离心离德,不然我沧海阁……便彻底完了。” 胭脂这番话说得诚恳,晴儿听得有些感动,心中虽不明白师傅突然说这话是何意,依然颤声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胭脂含笑点了点头,道:“你二人退下吧。” “是。”晴儿和雪儿二人离开房间,晴儿便拉了拉雪儿的衣袖,低声道:“师妹,你说师傅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雪儿抿了抿唇,才有些迟疑地道:“师傅……似乎有要传位的意思。” “啊,传位?”晴儿顿时一怔,有些不知所措地道,“师傅当上掌门也不过才四十多年,怎么就要说传位之事了呢?我们去劝劝师傅吧!”说着,拉扯着雪儿的衣袖便想返回胭脂的房间。 雪儿摇了摇头道:“师姐,师傅是为了什么事情必须要传位,这件事应该是深思熟虑过的。” “那师傅到底是为了什么?”晴儿想不明白,有些气恼地道。 雪儿也摇了摇头,沉吟道:“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只怕也与师傅的身份有关……” “师傅的身份?”晴儿愣了愣,皱起了眉头。 雪儿微微笑了笑,才道:“师傅她……只怕不只是沧海阁的阁主吧。” 给读者的话: 这章名字真长,但是长有点特殊的韵律感…… 第九十八章 陷害 破晓时分,巫国。 朝圣之路的入口处。 “坠龙岭附近三百里都已经蛊婆率人盘查,确信已无任何人在附近,所有族人也都已经退入了坠龙岭。”兰芷向朱艳汇报道。 朱艳点了点头,才看向了一旁悠闲的蛇君。 蛇君的目光也落在了朱艳的身上,道:“现在,你们也可以离开了。” 朱艳点了点头,之前所签订的同盟符印从朱艳额间飞出,与从蛇君额间浮现的同盟符印完整地对接到了一起,而后黑色与棕色的光辉逐渐地分离,出现了明显的界限,以至于之前已经融为一体的两道光芒最终完全分离而开,返回了各自来的方向。 “走。”朱艳咬了咬牙,微微拱手道,“朱某告辞了。” “慢走不送。”蛇君淡淡答道,“明日破晓之前我们便会离开,到时候是否回来,你们随意。” 朱艳干笑了几声,带着兰芷迅速地向着坠龙岭方向退却。 蛇君眯着眼看着朱艳和兰芷几人向着坠龙岭方向退却,而后转过了身,倒背着双手慢慢地走进了巫国,在已经空无一人的巫国中像是一只游魂一般游荡者,最终在黎明的曙光中停在了圣殿之前。 “妖族的人站在巫国的圣殿前,这是否有些讽刺呢?”蛇君看着那宏伟的神殿,神情微嘲。 蛇君转过了身来,原本无人的巫国此刻已经出现了颇多的身影。 “蛇君真是好雅致,还不开始正事么?”颇有仙风道骨的鸩鬼楼从高处落下,轻盈地落在了蛇君的身边,没有荡起一粒尘埃。 “我不是在等你们一并吗?”蛇君微笑着转过了头,尽管那笑容让人无论如何都不会觉得舒适,“这一次,朱艳的确做了一个很明智的决定。” “战斗也不是什么坏的主意,正好听闻巫国的男人比别处的男人更有精力一些,妾身手下的那些弟子们,可都有些想尝尝。”雍容华贵,仪态万千的朱缫也慢慢地走来。 “呵呵,如果你想去,现在率领你万蛛岭的人去坠龙岭,也不是不可以。”蛇君眯着眼睛说道。 “哈,蛇君真会说笑。”朱缫眼眸中一丝波光流转,“不过妾身看你家的那条小蛇很合妾身爱女之华的胃口,不如撮合一段姻缘如何?” “噢?”蛇君挑眉,“那还是需要请娘娘自己与那条小蛇说去,他素来欺师灭祖的性子,可不是我叫他做什么他便要听的。” “真是欠缺了一些管教啊。”朱缫抿唇嫣然一笑,“蛇君果然是宽厚。” “呵——”蛇君干笑了几声,才又道,“他们的事情自然有他们自己操心,我们还是做好这件事情再说吧。” “那东西在锁龙潭里吗?”鸩鬼楼皱眉。 “而且还被巫国的冰髓所封禁着,将它取出来的时候,万万不可破了冰髓,不然将那种怪物释放出来,不妙的……就是我们了。”蛇君嘴角勾起了一丝弧线,也不知道是在说笑话,还是在用一种很认真的态度面对着这一切。 “人手都已经准备齐了么?”朱缫问道。 “我们三人是主力,其他人……不过是摆设而已,没有九阶的修为,遇到冰髓可是很不好受的。”蛇君慢慢说道。 “开始吧,不要再耽搁了。”鸩鬼楼皱起了眉,有些厌烦这些无聊的对话。 巫国以南九百里外,坠龙岭。 坠龙岭曲曲折折,宛如一条坠落的巨龙,而巫族的临时据点便位于这头巨龙低伏着的头颅之上。 狡兔三窟,即便巫族与世隔绝,素来虽然与中原各派不睦却也不曾有什么剧烈冲突,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却也在极其古老的岁月之前便准备坠龙岭这个地点,作为巫国陷落之后巫族的安身之所。 此时此刻,方琼闭着眼,神色之间隐隐有几分怒意,站在了坠龙岭的入口处。 “你怎么来了,那么多事情不要处理了么?”朱艳带着兰芷落下,他远远地便见到了方琼,因此颇为诧异。 方琼没有回答朱艳的话,而是看向了兰芷,道:“之前你所负责的责任退离的时候,你可有……叫上楚风小兄弟?” 兰芷“咯咯”一笑,一挥手道:“用他来给灵蛇窟长些记性,不是更好么?一个外人,蛊婆又何必在意?” “胆大妄为!”方琼双眼圆瞪,厉声呵斥。 朱艳要和蛇君对峙,她要负责率人搜查方圆数百里是否会有蛇君的人隐藏,组织撤退的事情便只有兰芷负责,朱艳和方琼都不曾留意。 直到方琼忙完了搜查的事情,回到了族中处理一应事务,才听一个族人说起,当时兰芷喝止了试图去将已经潜入了锁龙潭的楚风唤醒的人。 方琼一向知道兰芷的脾性,但是却从来不曾料到,兰芷此刻竟然会恶毒到这般地步。 方琼一把向兰芷抓来,兰芷陡然色变,想要与方琼的那一抓对抗,肩头上却被朱艳陡然按上了一掌,那一掌的力量将兰芷死死压住,使得兰芷躲闪不得,被方琼一把扣住了左手脉门。 “吱——”一声虫鸣,一条细小的暗红色蜈蚣直接撕开了兰芷雪白的肌肤,钻入了兰芷的体内,兰芷刹那之间便觉得浑身都痛楚得难以忍耐,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哀鸣。 “啊——”兰芷痛楚地跪倒在地,右手牢牢地扼住了左臂,咬牙道,“蛊婆……兰芷……一心为我族考虑,何错之有……” “何错之有?”方琼冷笑几声,气得浑身发抖,道,“我们巫族历来恩怨分明,楚风于我巫族屡有恩惠,最终却换来如此对待,此事传出去你要我巫族的声名败坏到怎样的地步!” 兰芷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是因为这些无聊的事情,而是那只钻入了她体内的蜈蚣正在疯狂地啃啮着她的脏腑血肉和经脉,在她的体内产下一枚枚虫卵,孵化出更多的蛊虫,在她的体内纵横肆虐。 她之前身为亚圣女,也多知方琼的医术和蛊术了得,但是却不曾想到方琼的蛊术竟然如此深藏不露,种入她体内的那只蜈蚣,让她根本就束手无策! “巫族……又何须……啊……虚名!”兰芷咬紧了牙关,依然为自己尽力辩解。 “虚名?”方琼看着兰芷,不怒反笑,“你当真以为你所坏的只是虚名,却不曾引来实祸么!” 兰芷一愣,那个小子不过是一个愣头愣脑的小子,看上去也不是有什么背景的人,他即便被自己陷害而死,又能有什么实祸? “你以为覃雪圣女又会善罢甘休么?”方琼冷笑连连,看着浑身浸出了冷汗的兰芷,“楚风于覃雪圣女有救命之恩,覃雪圣女虽然不好战,但是岂会容你活着!” “那兰芷一人做事一人当而已,又有何惧!”兰芷抬起头,银牙咬得“咯咯”作响。 “一人当?”方琼冷笑连连,“你以为那个颜青羽姑娘又会让人一人当?” “不过是五阶……”兰芷开口,冷笑。 朱艳长叹了一口气。 “不是五阶,是大帝。”朱艳慢慢地说道。 兰芷一瞬间只觉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倔强都在这一刻被这样一句话抽得干干净净。 “怎……怎么可能……”兰芷讷讷地说道,双眼之中一片茫然。 “我们不是大帝,所以我们不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朱艳瞑目,“但是在给颜青羽姑娘疗伤的时候,我们发现了……她的体内潜藏着一股巨大的力量,这是一股还在沉睡中的力量,我们可以确信的是……这力量的强大,绝对是大帝级别的存在。可能由于某些缘故,才使得她沉睡了。” “杀了她,趁着她还不曾醒来杀了她!”兰芷厉声说道。 “杀戮就能解决问题了么?”方琼斜觑着兰芷,冷笑了起来,“兰芷,世界上的问题,靠杀人就能解决了的话,就没有什么问题了。杀了她,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么?杀了她,你以为她在大帝的时期又没有故旧么?兰芷,你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你这狠戾的性子,仔细地想一想,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兰芷颤抖着,瘫软在地,连痛苦的呻吟都发不出来了。 朱艳沉默了片刻,才道:“我试着再去和蛇君交涉,看看能不能把楚风带回来。” 虽然朱艳不会有太多的把握,因为他已经没有了交涉的资本,而带楚风回来,也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我也去。”兰芷咬着牙站了起来,艰难地站立着,“我闯下的祸,自然要我自己来承担。” 方琼瞑目长叹了一声,微微招手,那条蜈蚣便撕开了兰芷的血肉飞回了方琼的手中,才说道:“你们去吧,小心一些。” 巫国,锁龙潭。 锁龙潭深处,朱缫,鸩鬼楼与蛇君缓慢地下潜着。 他们已经下潜了相当深的一段距离,水中已经弥散开了一阵彻骨的寒意。 那是冰髓的寒气,让他们都尤为有些不适。 即便是常年在大雪山的山顶的鸩鬼楼也觉得这寒意实在是太过分了一些,如果不是他们的修为已经步入九阶,这些寒意又是无意识地散发,只怕他们早已被冻成了冰块。 蛇君的神念向锁龙潭之下扩散着,当神念不断返回之后,蛇君的脸色终于一变。 “潭底……有人。” 给读者的话: 在看WCA中WAR3的比赛,趁现在还记得我先更新了~ 第九十九章 失败 “什么,怎么会?”鸩鬼楼也不由得微微色变,“死人么?” “不是,活人。”蛇君的脸色顿时有些变化。 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便是覃厦和濡剧说起过的那个可以吸收冰髓的人族少年,也就是当初与那个七关携带者一起行动的人族少年。 怎么会,他不是已经离开了么? 巫国各处的出入口也一直在三派的监视之下,他到底是何时返回的? 他现在,是在吸收冰髓么? 蛇君的神色陡然一变,道:“离开,快!” 蛇君的话音未落,寒潭水中便传来了一股剧烈的波动。 一道冻结一切的寒气陡然向着上方斩落而来。 “什么人!”鸩鬼楼怒吼一声,已然将一口褐色羽剑紧握在手,也斩出一道剑光,向着那斩来的寒气碰撞了过去。 “轰!” 寒气与剑光陡然冲撞,两股力量冲击顿时便使得锁龙潭中的潭水如同沸水一般翻滚了起来,一道道分裂而开的劲意在锁龙潭中纵横肆虐,不断地冲击着四周的壁面,而后反弹,在潭水中冲击出一道道痕迹,交织成为一片密集的网络。 “快退!”蛇君颜色骤变,“计划失败了!” 蛇君说着,一掌拍向寒潭深处,却根本不是去攻击寒潭下方的敌人,而是接着潭水反冲的力量使得自己的身形瞬时便向着表面反弹了出去。 朱缫和鸩鬼楼虽然也都心有不甘,但是却又哪里会有片刻的迟疑,既然都已经下定了决心离开,自然便也随之全力一击,借着潭水反冲的力量迅速地向着上方冲击而去。 而下方翻滚的一股股寒气之中,一直盘坐在此吸收着冰髓的楚风也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是被一股落在自己身上的神念所惊醒的,那神念不属于巫族的人,所以他第一时间就直接斩出了一剑。 他有些惊异于巫族的人为什么没有按照约定在开战的时候就叫醒自己,不过想太多也从来不是楚风的风格,也不在楚风的能力范围之内。 他只知道他答允了巫族的人帮助巫族守卫巫国,从而尽力再换取帮手去救顾晓霜。 他必须这样做。 所以楚风握紧了水月剑,站起了身来。 他站起身来的那一刻,三股劲力先后如山峦一般压落了下来。 楚风横剑,水月顺势在楚风手中转了一圈,一片寒霜随着水月的转动也陡然浮现,宛如盛开的花朵凝聚在了楚风的头顶。 “轰!” 三股劲力凶猛万分,接连不断地压落下来,使得楚风手中水月也不敢有片刻地停顿,始终旋转着,一道道清冷的光芒也不断地映照向四周,斑驳万分。 “轰!” 那盛开的冰花与三股劲力冲撞着,不断地破裂,一块块碎裂的冰渣四散飞舞,犹如冰雹一般。 冰花所裂开的缺口又迅速地随着水月剑的转动而被弥补。 “哗啦啦——” 清脆的冰裂之声不绝于耳,楚风脚下的冰髓裂开了一条条细微的裂口,一缕缕淡淡的血色的气息从冰髓的裂口之中缓慢地飘散而出,随着那些冰髓所化开的寒气被楚风不断地吸入了体内。 “轰!” 又是一阵爆裂的声响,三股不同的劲意终于完全消失,楚风也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这些人都进入了锁龙潭,是因为巫族已经彻底战败了么?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如果巫族都已经全部战败的话,他还是必须要尽力试一试——至少要看一看能不能救出方琼然后逃跑。 他对此刻的自己很自信,因为他吸收的冰髓给与了他巨大的力量。 虽然他的实战经验依然不多,但是他这几日一边在吸收冰髓,也一边思考了很多东西。 与穆少恩的一战对他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虽然他对穆少恩突然开打又突然离开充满了困惑,但是至少他明白了真正的战斗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真正的战斗不是他与刘鱼练剑的一招一式,只要专心地用好就足够了。 真正的战斗,是要灵活去应对的,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尽可能地将所有能用的东西发挥到极致。 这样的思维对于楚风来说是醍醐灌顶的,他所练的华光十三剑不再是那般生硬的套路,必须按照一定的顺序,一定的动作来做。每一招每一式都可以变化,每一招每一式都应该灵活。 两夜一天的思考对于他来说,受益良多,也让他的信心增加了不少。 现在的他面对着濡剧虽然未必敢说就能取胜,但是绝对不会再像那个晚上一般输得……那般狼狈和莫名其妙。 楚风握紧了剑,抬起头,看向了黑暗的上空,而后也蓄积了力量,开始向上层冲去。 蛇君才一上岸,就蒸干了一身的水,道:“离开,那个东西只怕取不到了。” “那潭底的人到底是什么人?”朱缫皱眉,道,“在我们的情报里,似乎没有这个人。” “也是只是我们的情报里没有吧。”鸩鬼楼干笑了几声,看着蛇君道。 蛇君没有理会鸩鬼楼,虽然鸩鬼楼所说的也是事实。 就算是同盟关系,又有什么必要共享一切的情报? “走。”蛇君说道,转身便要走。 “就这样失败回去,似乎面子上很不好看吧?”朱缫微微笑了笑,道。 “你们是什么意思?”蛇君眯起了眼睛。 鸩鬼楼瞑目了片刻,才慢慢说道:“对手再强也总不会是大帝吧,我们三人都是九阶中段的修为,联手就算面对九阶巅峰也未必没有胜算。” 蛇君嗤笑了一声,他手里的情报更多,所以他知道自己做出的判断才更准确。 按理来说,在三派监视之下的巫国无论何人出入都会让他们知晓,但是那个人族少年的出入却无人知晓。 如此一来,唯一的解释便只有在他们所分派指定的人手中出现了一些叛徒。 而且这些叛徒很可能知晓他们为何而来,才会故意隐瞒了这个人族少年进入巫国的事情,又用某种手段让这个人族少年开始吸收冰髓,将冰髓变得更加薄弱不稳定。 冰髓虽然强大,但是终究也不是无限的,屡次经过吸收后的冰髓还能不能撑到他们返回妖界本来就是一个疑问,更何况……如果只是下层的人手,就算他们知道了此行的真正目的,他们没理由,也没胆子捣乱。 所以这些叛徒的身后只怕还站着一个人,一个和他身后的那个人一般强大的人物,早已看穿了他们的计划,只是不能露面才设法来破坏这一切。 就算他们真的取得了冰髓,那只怕对手真正潜伏的力量才会出现——只怕也是不会比自己一方弱小的力量。 但是蛇君并没有把这些忧虑说出来,他只是嗤笑了一声,才道:“你们想要试一试,那你们便试吧,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不要说我……不曾提醒过你们。” 蛇君言讫,当即转身,长袍扬起,冷声吩咐着聚集在锁龙潭边的几位长老道:“我们走,现在,所有灵蛇窟的弟子尽数退回妖界,不得有丝毫的逗留!” 蛇君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的迟疑,仿佛根本就不曾把原来的计划放在心里。 鸩鬼楼与朱缫面面相觑片刻,见蛇君态度如此坚决,知晓只怕的确是有什么迫使他们不得不放弃的理由,虽然不知所以,但是二人却也明智地决定,带着各自的门人,迅速远走,退回妖界。 远方的一座山巅,戴着银色面具,背着巨大剑匣的十三和一身黑衣,有些瘦弱的苏梦葵并肩而立。 “他们走了?”十三一怔,“匆匆而来,又遽遽而退,灵蛇窟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 苏梦葵慢慢地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也许他们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不过他们依然没有把斗争扩大,我们……还是没有任何插手的理由。”十三无奈地耸了耸肩。 “十二前辈已经介入了。”苏梦葵道,“我该回妖界了,无尽海那边还有很多余波没有处理。” “一起走吧,在我想打人之前。”十三有些恼火地说道,“这些天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都雷声大,雨点小,让我都无法动手,手痒死了!” 苏梦葵瞥了十三一眼,才道:“你还是让小云省点心吧。” 给读者的话: 今天的比赛很精彩…… 第一百章 破晓 楚风浮出锁龙潭的时候,锁龙潭四周已经无人。 楚风有些惊异,他看了看锁龙潭附近,一片平静,没有任何的打斗痕迹,也没有任何血迹。 楚风一瞬间有些茫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风困惑地看了看四周,最终还是决定到四周去寻找一番。 楚风腾起在了空中,从空中俯瞰大地,整个巫国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到处都是空空荡荡的——没有战斗的痕迹,没有鲜血,没有尸体。 楚风茫然地环顾着四周,过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了一个活动的身影在巫国之中徘徊着。 楚风没有任何的迟疑,当即便向着那个活动的身影冲了过去。 然而当楚风降落到低空的时候,却也不由得一惊,因为这个身影是紫儿的身影。 紫儿看着楚风从高空中落下,抬起手向楚风招了招手,满是怀疑地道:“主人你到底做了什么,一个人吓跑了灵蛇窟、万蛛岭和大雪山三派?” 楚风愣了片刻,才道:“什么?” 紫儿见楚风的神色却不是装出来的,知晓楚风也对这件事只怕也一无所知,才解释道:“主人,之前灵蛇窟等人入侵巫国,与巫国达成了一些协议,具体的我也不知晓,反正最后巫族撤出了巫国,而后让三派进入巫国,也不知道到底是做些什么。只是似乎正事才开始,三派便莫名其妙地就撤离了。” 楚风仔细地想了想,想起了在锁龙潭的潭底接住的三股力量应该便是三派的人手,才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只是紫儿你怎么来了?” 紫儿眯起眼笑道:“主人你别忘了,我也是万蛛岭的弟子呀。前日夜里分开之后不久,我撒下的蛊虫便发现了大量万蛛岭的蛊虫,我顿时知晓情况有异,担心你的安危,便混入了万蛛岭的队列之中,最后随着众人混入了巫国,适才又趁撤离时混乱躲了起来。” 紫儿说着,不由得顿了顿,才皱眉问道:“反倒是紫儿应该问主人,巫族的人尽数撤离了,为什么……只剩下主人一人?” 楚风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他也想不通这是为什么——虽然他之前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主人现在的实力如何?”紫儿明显感受到了楚风身上的气息的变化,只是她自己的高度有限,因此也不知道楚风到底是怎样的实力。 楚风想了想,虽然不知紫儿问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却也如实答道:“应该差不多是九阶中段或者上段的能力?” 楚风也不是很确信,但是毕竟有过与濡剧一战可以参考,应该能够算得上这个阶段的实力。 紫儿脸色一变,才道:“主人是不是答允了巫族之人帮他们?” 楚风点了点头。 “好个狠毒的巫族。”紫儿狠狠咬了咬牙,虽然换了她她大概也会起这般的心思,但是这却也丝毫不妨碍她说这个心思恶毒,“巫族的人是想要自己全身而退,让主人你与三派争斗,而后他们坐收渔利,哼!” “啊?”楚风愣了许久,才喃喃道,“应该不会吧?” “不会?”紫儿冷笑了几声,“方才若不是三派退离,主人你是不是便会尽全力去战斗?” 楚风想了想,才讷讷地点了点头。 “三派的掌教,蛇君和鸩鬼楼是九阶中段,朱缫稍逊一筹是九阶下段,他们三人联合起来虽然能够胜你,但是想必也要付出一些代价。”紫儿冷声笑道,“而朱艳也是九阶中段甚至是上段的实力,等你们两败俱伤,他再加入战局,岂不是既取得了胜利,所付出的代价又不过是一个外人?” 楚风愣愣地看着紫儿,沉默了许久。 他自己不会想这么多,但是他听紫儿的分析,却觉得……这似乎的确有一些道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只会觉得心寒。 他虽然有求于巫国,但是却始终以诚相待,如果换来的是这样的算计的话……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 “所幸三派的掌教都识破了巫族的阴谋,强行撤离,不然……”紫儿咬了咬牙关。 楚风沉默了许久,长叹了一口气,才有些黯然地道:“走吧,我们离开巫国。” 他有些难过,有些沮丧,他想离开巫国,一点也不想要在此久留。 紫儿看楚风的神色,也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口气,心知这般的少年淳朴厚直,待人接物都没有一点的城府心计,也在盼望着别人同等的回报。 毕竟,对于少年人来说,这样不会累,也自然。 但是现实却不是这样。 紫儿经历过,她想要一路为楚风护航,护航到他成为自己强大的依恃,所以紫儿知道自己有必要让楚风认清一些现实,才能在未来能够走得顺畅。 “主人现在的选择有两个。”紫儿说道。 楚风一愣,停住了前进的步伐,扭过头,困惑地看着紫儿。 “第一个,示威于巫族。”紫儿很认真地说道,“显示你已经看穿了巫族的险恶用心,用力量去震惊巫族,但是当主人你的力量消退之后,这威就不存在了,因此这是一个能趁一时快意的决定,却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紫儿顿了顿,顶着楚风那困惑的神情,继续说道:“第二个,便是示恩于巫族,显示是自己的血战逼退了三派,并且将此事让尽可能多的人知晓。让巫族就此欠主人一个巨大的恩情,日后主人倘若有什么麻烦或是要求,巫族即便想要拒绝……也要掂量掂量此事的后果。” 楚风闭上了眼睛,沉默了一会,才有些黯然地道:“我们走吧。” 紫儿微微一愣,没有想到自己的建议这么轻易地便被否决了,这让她皱起了眉头。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主人,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楚风点了点头,道:“就这么算了吧。” “你不想救顾晓霜了么?”紫儿正色问道,“你别忘了,现在能救顾晓霜的性命的,也就只剩下巫国了。” 楚风一愣,不由得又黯然一叹道:“好吧,都由你决定吧,我现在去救霜姐。” 他想趁着自己现在功力还没有消退去救回顾晓霜,毕竟他有些不愿意再去求巫族的人帮忙。 毕竟,少年人都是有些倔强的。 紫儿有些哭笑不得,这些事情,怎么就如此随随便便地要交给自己来处理? “走吧,你带我出去吧。”楚风又说道,现在巫国的大阵已然关闭,进出巫国的通道已经不是他所记得的那一条了,只能让紫儿带路。 紫儿点了点头,当下也不再迟疑,在前引路,带着楚风向着那一条小径走了过去。 楚风与紫儿在小径中前进了不久,便与朱艳等人不期而遇。 楚风看着朱艳,神色微变,却有些不知道到底应该说些什么。 “风兄弟,实在对不住。”朱艳没有等楚风开口,就深深一礼道,“此事是巫族有愧于兄弟,没有什么好辩解的……兄弟若是有气,朱某愿一力承担。” “是我拿的主意。”兰芷从朱艳的身后站了出来,“与族长无关,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呵呵,我家主人缺个暖床的丫头,我看你姿色还不错,不妨由你来做又如何?”紫儿冷笑了几声,道。 “你不要欺人太甚!”兰芷勃然大怒。 “到底是我欺人太甚,还是巫族欺人太甚,不妨我们说出去,让全天下的人评评理?”紫儿冷笑连连,丝毫不愿落了下风。 楚风沉默着,有些尴尬,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他的确有些难过,有些生气,但是当着别人的面,他却又真的发不出火来,尤其是朱艳已经道歉,更让他觉得这个时候自己该做的其实是原谅。 但是他不是朱艳所说的是真是假,他也不知道要怎样做才叫做原谅。 楚风沉默着。 朱艳微微瞑目片刻,一道光芒忽然从朱艳的额间飞出,落向了楚风。 朱艳微微后退了半步,才认真地说道:“从今日起,朱某愿为风兄弟所驱使。” “族长!”兰芷一惊,万万没有想到朱艳竟然会做出这么决绝的举动来,难道真要如此,才能弥平这场风波吗! 楚风也是一愣,忙道:“朱前辈……万万不可……” 朱艳很认真地道:“巫族犯下此错,辜负了风兄弟一片好心,唯有如此,才能让朱某内心稍为安宁,还请风兄弟不要推辞。” 楚风连连摆手,心中气恼再也不见,他本便是心软之人,此刻见朱艳这般模样,哪里还有生气的道理! “好一出苦肉计。”紫儿冷眼旁观,笑道,“知晓主人心地善良,便故意以苦肉计相欺瞒,哈。” “你!”兰芷恼火地咬牙,争道,“暖床便暖床,事是我做的,该我来扛,与族长无关!” 兰芷说着,一道枚红色光芒也从兰芷额间飞出,向楚风落去。 “不用,真的不用,我也没事。”楚风涨红了脸,连连摆手道,“你们收回去吧。” 朱艳开口,还要争辩,突然听得一阵沉闷的轰鸣,就仿佛是来自于大地的深处一般。 几人脸色都微微一变,看向了彼此。 脚下的大地开始颤抖了起来,那沉闷的轰鸣也逐渐变得越来越响亮。 “吼——!” 一声愤怒的野兽的咆哮,陡然从巫国的深处传来。 给读者的话: 今天FLY让二追三YAWS还是很精彩的………… 第101章 最难消解是情仇(上) 刘鱼在潜龙湖的上空停了下来。 她能感受到水月的气息已经在附近了,但是她还闻到了一丝极其不祥的气息——她有种很不妙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想要抓紧时间赶去巫国,去给师弟支援。 但是有些凡人的琐事,却在不该缠人的时候缠绕了上来。 刘鱼现在有些厌烦那些人了,尽管有着荆小鱼的记忆让她对那些人很讨厌,但是终究不是自己的经历,那感受不是那般地切肤。 而此时此刻,在她赶路的时候,那些人却来给她添麻烦,这让她就终于有了一些恼火。 她有些不想管这些人,但是荆小鱼却接管了她的身体,使得她停留了下来,让本来可以甩掉的烦人的两个跟屁虫追了上来。 “小鱼师妹,一别经年,别来无恙啊……” 春山君的身影出现在了天边,几个迈步便到了荆小鱼的身前,深深一揖道。 与春山君并行的星野君也长叹了一口气,深深一揖,道:“见过师妹了。” “你们都来了么?”荆小鱼嘴角勾起了一丝弧线,目光落在了春山君与星野君的身上,细细地打量着二人,神色中有几分讥诮,“这一次四周可埋伏的有人么?” 荆小鱼话语方落,星野君一张满是皱褶的老脸便涨成了一片猪肝色。 他过了许久,才颤声道:“小鱼……当年之事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荆小鱼冷笑几声,才慢慢说道,“司马师兄言重了。司马师兄一生光明磊落,以君子自诩,怎么会做错事情,又怎么会对不起我呢?司马师兄如此说,真是让小鱼折寿了。” “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们,也从未曾奢求过能够得到你的原谅。”星野君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此的罪行,我们又哪里有被原谅的资格?便是我们自己,这些年来,心里也颇觉痛苦,日夜承受煎熬,痛不欲生。” “哈。”荆小鱼笑了两声,道,“是吗?那我还有必要代我剑宗满门上下,对诸位师兄这些年的痛苦表示歉意了?” 星野君闻言,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难耐的痛苦,荆小鱼的每一句讥讽,每一声冷笑,都仿佛是一把尖刀刺入了他的心中,越来越让他为自己当年的罪行感到痛苦与悔恨。 当年他们胜利了,但是他们也在自己的心中种下了一片片荆棘,他们每日每夜都行走在这片荆棘之上,鲜血淋漓。 只有死去,才能得到解脱。 “当年之战,我们不求能被宽恕,我们也知道你此行是寻仇而来。我与师弟,别无他求,只求我们二人的性命,能让你就此收手。”春山君终于缓缓开口,目光咄咄直视着荆小鱼,连荆小鱼都不由得微微侧过头,无法直视那双有些浑浊的眼。 “哈哈——”荆小鱼大笑出声,笑了许久,笑出了泪花来才猛地停住,冷冷地看着春山君,“两个离死也不远了的老东西,不要把自己的命看得太值钱了。” “小鱼师妹,我们不是将自己的命看得值钱,只是希望你不要再走上跟我们一样的道路。”春山君微微瞑目,言语很平和。 “当年的事,起因的确在我气宗。而门内弟子……却多不过是奉命而行罢了,就连我们门内当年为剑宗仗义执言的弟子师长……也都被清理干净,门内弟子人人自危,我们几人又被分派出去,无人告知此事,所有弟子只能在师长的血腥压迫之下犯下大罪。” “此事之后,因为受不了压力,意志消沉而自尽或者离开傲剑洞天的弟子近百人之众,活着的人也都永远种下了一块心病。你还记得那位常师弟么,很老实的那位常师弟,在此事后常常半夜惊醒痛哭不止,三个月后……便也疯了。” “当年的事情,剑宗的弟子是受害者,气宗的弟子也同样是受害者。”春山君说着,叹了长长的一口气,满是感慨,满是悲怆。 “真正能算得上罪魁祸首的那些人,都早已去世,而同辈之中,真正参与过当年之事的人,也不过只剩下了寥寥十几人。傲剑洞天现在更多的是与当年之事毫无瓜葛的无辜弟子,难道你真要为了仇恨,将这些无辜之人也都斩尽杀绝么?” “那又如何?”荆小鱼嘴角一挑,柳眉一扬,戏谑而嘲讽地看着春山君,“气宗做得,剑宗便做不得了?无辜,谁不无辜?” “当年你们在外是不曾知情,但是知晓了真相之后,可又念过剑宗弟子无辜?追杀我和两位师祖最卖力的,不便是你们两人么?不是我不相信你们,而是……你们现在让我拿什么来相信你们?” “想要让我不报仇?”荆小鱼挑了挑眉,“那你们杀了我就好了,反正你们也不在乎不是么?” 星野君早已开始微微颤抖的身躯陡然剧烈颤抖起来,眼中竟然缓缓淌出了泪水,哽咽道:“师妹,当年欺骗你……是我定下的主意,我欠你一条命,我一直在等着今天。” 星野君说着,反手便是一掌向自己的灵台狠狠拍了下去。 荆小鱼冷笑着,看着星野君的惺惺作态,一语不发。 春山君只是负着手在一旁站立着,直视着荆小鱼,毫无要动手阻拦的意思。 “啪——!”一阵清脆的响声,星野君的**轰然爆裂,一片血雾陡然四散而开,溅满了春山君的衣衫。 荆小鱼微微愣了片刻,他没有想到星野君说自尽,便真的自尽了。 “那一战之后,我们都以为你终究还是死了。而师弟不久之后,便活在了自责与悔恨之中,无尽的痛苦反复地折磨着他。这三百年来,他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早已心力交瘁,所想的,从始至终都只是死罢了。” 说着,春山君也慢慢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顺着苍老的面庞流淌了下来。 荆小鱼沉默着,一语不发。 “那你又知道颜天君现在在哪里吗?”春山君见荆小鱼久久不答,又开口道。 荆小鱼冷哼一声,道:“当年我便与他恩断义绝,他的事,与我无关。” 春山君苦笑了几声,才道:“可是当年将你从包围圈里拼死救出去的,便是颜天君。你无法想象那个时候素来儒雅的颜天君血红着眼睛的样子有多恐怖,更无法想象颜天君那时以命搏命的打法有多疯狂。他救走了你,还顺道杀了老九和老十。” 荆小鱼一愣,讷讷地道:“怎么会是他?” 她一直以为,救了她的人是刘十二,从来没有想到会是颜天君。 “那之后,他一直在追杀当年之事的参与者。甚至对于任何阻拦他复仇的人,颜天君也没有手软过,天工府宫一义几个师兄弟被颜天君杀得干干净净,宫一义自己的手也永远掉了一条;星辰岛陆茹和易苏苏都被他打得道基受损,再也没有登上九阶的资格。” “整个人间,颜天君与几乎与整个人间为敌,将我们这一代的天才杀得七零八落。我和他上次一战,他也毁了我的道基,我也就此永驻八阶巅峰,再无可能觊觎未来。”春山君娓娓道来,倒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再述说彼此的故事。 “大哥他……”荆小鱼咬了咬唇,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受到了各大门派的追杀,走投无路之下,却刚好遭遇了阴山鬼国的开启,从而叛逃鬼国。这三百余年间,鬼国与人间界裂缝曾四次开启,前三次,他也每次冒着被诛杀的危险,径直杀上了剑冢。” “剑冢?”荆小鱼皱起了眉头。 春山君慢慢点了点头道:“对,剑冢。那里……埋葬着所有那一战中死去的傲剑洞天弟子的剑。” 春山君顿了顿,才道:“如果你想的话……随时都可以回去看看。” 给读者的话: 好险好险,差点忘了~~~晚了不好意思~~~ 第102章 最难消解是情仇(下) 面对春山君的邀请,荆小鱼沉默了许久,一语不发。 “我们都准备好了为当年的错付出代价,做错了事,自然也应该承担后果。但是小鱼,我们都是被**或者恐惧蒙蔽了眼睛,从杀戮中活下来的人。所以我们才知晓……这最后需要背负的是怎样的罪孽和一生的阴影。” “你和我们都不同,你本性是一个善良的人,我们只是不希望你和我们一样……”春山君的语气之中终于也有了几分恳切,那种难掩的本性的流露,着实令人动容。 “够了!”荆小鱼大吼一声,一道剑气横荡四野,下方潜龙湖陡然炸开巨浪。 冰冷的剑锋贴在春山君的咽喉,只要微微一颤,剑锋将会贯穿春山君的咽喉。 荆小鱼血红着眼睛看着春山君,怒吼道:“如果放弃了,那你告诉我,我该去做什么?” “我求过司马星野,我说剑气之争会有太多的人丧命,我们要尽力去阻止。这个我视为兄长的男人却告诉我杀戮已经开始,只有斩尽杀绝。” “我求大哥帮帮剑宗,大哥却说,他只在乎我的生死,其他人,他不关心。” “我也求过你,我们剑宗认输了,我们剑宗躲进深山之中,再也不出现,是你说的要么不做,要做,就只能做绝。” “即便如此,当你们告诉我,与我商量如何弥平这段仇恨的时候,我却还傻乎乎地毫无防备地去赴约。直到我被包围了,我才意识到我所尊敬的两位师兄竟然是真的要兑现他们的话。” “是你们一步步把我逼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突然告诉我要我放弃?我凭什么放弃!我早就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荆小鱼了!现在的荆小鱼,都是你们一手造成的,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荆小鱼的泪水伴随着一阵阵歇斯底里的咆哮决堤而出,这一刻,荆小鱼丝毫没有纵横睥睨的姿态,有的只是所受的无尽的委屈和所承受的煎熬和痛苦。 春山君听闻荆小鱼这一阵咆哮,颜色也变得黯然了起来。 荆小鱼没有说错,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不是荆小鱼的错。 这一整个事件,最无辜的人便是荆小鱼。 剑宗惊变之后,荆小鱼一直在努力试图消解这段仇恨,尽管她的亲人都被气宗所杀,荆小鱼却没有怨恨这些她曾经所信赖的人,还一如既往地信赖着他们,希望能够和他们联手弥平这些伤创。 但是那个时候,被荆小鱼如兄长一般信赖的他们,因为恐惧着剑宗的存留将会带给气宗更多的灾难,于是将荆小鱼的梦想踩踏在了地上,冷酷而无情。 高傲的颜天君对剑宗的漠视让两位保护着荆小鱼的剑宗长老惨死在荆小鱼的面前,也让这对结义的兄妹就此反目成仇。 春山君还记得那一天荆小鱼的神情,那就仿佛是永远置身于黑暗,见不到一线光明时的绝望。 他能想象到,那个天真烂漫的荆小鱼绝望到了怎样的地步。扪心自问,春山君不认为自己也能承受那样的绝望和痛苦。 就是那个时候,春山君和星野君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负罪感。 他们都是罪人,手中沾染的不是什么功绩,只是淋漓的鲜血,作为他们胆怯与罪恶的明证,那是他们一生都无法洗去的东西。 可是,这也是为什么春山君要阻止荆小鱼的理由。 她已经承受过一次痛苦,而自己所承受的痛苦,对于那依然善良的灵魂来说,将会是更惨痛的煎熬。 她未来还有很漫长的道路,不能再和他们一般永远活在黑暗之中了。 春山君没有躲闪,没有动弹,只是那么看着荆小鱼,那双眼中充满了歉疚和怜惜。 他知道,自己所有人,欠荆小鱼的都太多了。 “小鱼,你以后的时间还长。”刘十二的身影从远方踏来,缓缓地伸手,按住了镜花,“如果要做,就让我来做吧。” 荆小鱼看到刘十二,再也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 刘十二温和地笑了笑,轻轻地抚摸着荆小鱼的头,柔声道:“我还在,小鱼儿也还在,你不是一个人。” 春山君看着刘十二,心下更是愧疚。 刘十二当年只是一个小医者,修为算不得多精深,但是在封穴截脉之上却颇有成就。 他是一个与剑宗素无瓜葛的人,不像他和星野君一般自小与荆小鱼如兄妹一般,也不似颜天君与荆小鱼惺惺相惜义结金兰,他是一个直到傲剑洞天内乱之后才出现在他们眼中的年轻人。 一个没有根基的年轻人,却数次凭借自己的机智应对,将荆小鱼等人从必死的绝境之中带出,而后又深藏身与名地远离而去,直到荆小鱼等人需要帮助的时候才又神出鬼没地突然出现。 没有人知道他消失的这段时间在哪里,又是怎么掌握了一些机密的情报,反正这个小修士把傲剑洞天的计划一次次打乱,让高层颇为恼火。 春山君曾经奉命找过刘规的麻烦,刘规不是提前得到消息逃跑了,就是最终又设法逼得自己不得不放他离去。 就是因为这个人的屡次扰乱,让荆小鱼在外逃生的时间长达四年之久。 直到四年后,星野君设计骗荆小鱼进入埋伏圈。 那之后,他们再没见过刘规,但是却知晓刘规成为了第十二代的人间执法者,世界从此无刘规,只剩下了一个刘十二。 成为执法者,就意味着必须放弃仇恨,放弃恩怨,对世间诸事,冷眼旁观,再无自由。 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刘规会选择成为执法者。 但是他此刻终于明白了。 当年颜天君拼死将荆小鱼救出,只怕也是刘规找到的颜天君。 荆小鱼当时的伤势多重春山君也知晓,那是必死的伤势,但是她却活了下来。 由此看来,刘规当年是为了换取医治荆小鱼的伤势的力量,才选择了成为执法者,将自己三百年的自由,尽数牺牲。 面对着这两个人,春山君心中的愧疚之意如惊涛骇浪。 多少人的一生被当年之事所毁? 春山君知道,这是一笔无法计算清楚的账。 荆小鱼扑在刘十二的怀里嚎啕大哭,而刘十二只是轻轻抚摸着荆小鱼的青丝,拍打着荆小鱼的脊背,用一种温柔的目光爱怜地看着她,就像是一个父亲疼惜自己的女儿,一个祖父爱护自己的孙女。 春山君看着那二人,神色之中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欣慰,然而刹那之后,一阵令人万分不适的气息却在空气之中蔓延。 春山君的身躯不由得微微一颤:“这……究竟是什么气息……” 刘十二皱了皱眉,没有答话。 荆小鱼也一愣,抹了抹眼角的泪痕,看神色却似乎是刘鱼,她顿了顿,才道:“小风他……” “完了,出大事了。”刘十二摇了摇头,苦笑起来,“我还以为悄悄偷走一块冰髓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春山君恍然大悟,难怪荆小鱼能够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如同当年一般还是个少女,原来刘十二从巫族这里偷到了一块能够冻结时空的冰髓。 “我去帮小风。”刘鱼说道,便一头扎入了潜龙湖中。 “为什么不拦住她?”春山君看向刘十二,满是困惑地道。 刘十二微微瞑目了片刻,才道:“那是她所在乎的人和事,她不想再失去了更多了。” 给读者的话: 撕逼大战结束了…… 第103章 锁龙潭里有个人(上) “吼——” 震天的怒吼陡然回荡在了鬼国的上空。 朱艳陡然色变,这声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去看看,你们……先离开,去坠龙岭,等我回去再说这件事情。”朱艳踏上摇晃的大地,一边前进一边道。 楚风微微一怔,思忖了片刻,道:“朱前辈,我来帮你。” “你!”紫儿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这个蠢货,难道就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么! 兰芷也一怔,看了看楚风与朱艳远去的背影,过了许久,才讷讷地道:“他……是个傻子吗?” 才被巫族卖了一次,现在又这么主动积极地去帮巫族,这不是傻子,不是缺心眼,这是什么? 兰芷有些不能理解这些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他考虑过自己这样做要冒怎样的风险么?他考虑过自己这样做所能得到的回报么? 他到底有没有想过风险与回报也许根本就不成正比? 紫儿瞑目了许久,才咬了咬牙,跺脚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用心险恶么?” “难道你心理就不阴暗?”兰芷冷笑道,“真是奇怪他那般的人,怎么会跟你这样阴暗的人走在一起。” “呵呵,主人最是喜欢感化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然后治得你服服帖帖,死心塌地。”紫儿咬牙冷笑,也急忙追赶着楚风而去。 “看来你也是被感化了?”兰芷也紧紧追上,不放心朱艳一人,“然后对这个蠢小子死心塌地?” “呵呵,那是自然。”紫儿挑眉冷笑,“换了你,只怕比我还死心塌地呢!” 兰芷和紫儿一边斗嘴一边前进,兰芷的修为终究还是胜过紫儿一筹,不过片刻便把紫儿甩在了身后,但是朱艳和楚风却早已不见了影踪。 巫国之中,大地在不断地震颤着,一座座房屋开始倒塌,腾起滚滚的烟尘。 兰芷在地面甚至都觉得步履有些踉跄,连站立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兰芷的神情变得有些难看,因为这样的异变,从来不曾见于巫族的典籍记载之中。 到底发生了什么? “吼——”沉闷的怒吼依然不断地传来,兰芷仔细一听,神色骤然一变,那怒吼之声竟然是来自于锁龙潭的方向。 兰芷循声望去,神情在刹那之间僵滞而住。 因为她有了极其不好的联想,她想起了那一夜在濡剧的房里找到的那一卷卷轴之上的记载。 数万年前,曾经也有一位巫族的族长使用过唤魔经,最后制造出了一头差点让巫族灭绝的凶魔。 只是刚好有一位大帝路过巫族,最后舍身成仁,凝聚出无尽冰髓,将那凶魔封禁,然后沉入了锁龙潭中。 唤魔经,锁龙潭,冰髓被吸收。 这三个词,让兰芷不得不做出这般的联想。 这怒吼之声,只怕来自于数万年前被封禁的那头凶魔。 冰髓消融,使得封禁变得脆弱不堪,那头凶魔终于从长眠之中醒来。 “该死!”兰芷恼恨地低骂了一声,虽然明知这并不是楚风一个人的责任,但是却还是没来由地对楚风感到了万分的恼火。 兰芷当即没有任何的迟疑,迅速地向锁龙潭的方向赶去。 锁龙潭前,朱艳和楚风都有些愣愣地看着锁龙潭。 锁龙潭中那冷冽的潭水已经如同沸水一般翻滚了开来,甚至不断地炸裂,发出一阵阵尖锐的爆鸣。 朱艳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那卷卷轴他也已经看过了,所以他自然也联想到了此刻的异变只怕与连日来的冰髓的消融有莫大的关系。 “灵蛇窟的人的目标也是锁龙潭么?”朱艳皱眉问道。 楚风点了点头道:“的确是锁龙潭,但是他们都还没有下沉到底,就突然撤离了,我离开锁龙潭的时候,他们都已经离开了。” “什么!”朱艳神色骤然一变。 他以为灵蛇窟那些人的目的便是如此,但是现在看起来,那些人的突然撤离,似乎也是因为已经意识到了这里即将发生的凶险。 难道他们的目的并不是当前这个局面? 朱艳突然想起蛇君所说,他们事成对于巫国来说没有任何的危险,却还会让巫国的危险减少,难道他们的目的是想要完整地带走锁龙潭下被冰髓所封禁的那凶魔? 只是如果这是他们的目的的话,有了濡剧和覃厦投靠的蛇君等人,为什么还会放楚风进入巫国,甚至有意无意地透露消息,给他们时间去吸收冰髓? 朱艳的瞳孔骤然紧缩,糟糕,上当了! 涂山怒和沙宛霖这些人,根本就不是蛇君这些人一方的人,他们从属于另外一股势力。他们不愿意让蛇君背后的人如愿,因此才插手破坏。 难怪他们会那么巧地出现在楚风身后,只怕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他们只怕一直就跟着楚风,一直在试图找机会让楚风进入巫国,却不想楚风恰好还自己返回了巫国,根本就不需要他们再自行设计,乐得只用表演一出戏便足矣。 只是从他们能知晓蛇君等人的真实目的,而且掌握濡剧和覃厦叛变后所提供的情报,又能在蛇君眼皮子底下做些小动作来看,只怕……蛇君一方的核心人员也已经有人叛变了。 朱艳现在来不及为蛇君即将面对的棘手的局面感到幸灾乐祸,因为真正的祸事已经落到了巫族的头上。 如果那怪物真的苏醒而出的话,对于巫族来说,这真的不会是一个好消息。 这是巫族的遗留问题,执法者即便插手,也会征调极多的巫族族人作为援手,根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消弭这场祸患。 执法者即便可怜巫族现今凋零的模样,也不会有迟疑。 因为这是规矩,谁造成的问题便要谁来付出牺牲,总不能让与此事毫无瓜葛的人来牺牲吧? 当年一位大帝舍身才只能镇压的祸患,要让巫族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阻止? “走!”朱艳来不及犹豫了,他知道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他们已经不可能做得更多了,因此咬了咬牙,狠狠地说道。 但是楚风没有回应他。 楚风向着锁龙潭伸出了右手,右掌完全地摊开,就仿佛是在召唤着什么。 朱艳神色骤变,他闻到了空气之中开始弥散出一股血腥的气息。 这股气息开始的时候还极淡,若有若无,但是却在瞬息之间变得越来越浓烈,渐渐地竟然仿若化不开的什么粘稠液体一般,让人变得有些难以呼吸起来。 更让朱艳感到毛骨悚然的是……一股隐隐的杀欲正在疯狂地刺激着他的思绪,就仿佛是一根根钢针一般,让他浑身都忍不住战栗了起来。 那疯狂的杀念在不断地侵蚀着他的理智,让他陷入一片只想要杀戮与毁灭的冲动之中。 但是他还有一丝的理智,他知道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了,不然再这样下去,他们也迟早会被那杀念所吞噬。 朱艳一把抓向楚风,想要带着楚风一起离开,然而楚风身周却不断涌出了一股股寒气,刹那之间凝聚成为一片冻结一切的寒冰,将楚风都彻底冻结在了其中。 朱艳一愣,按住那寒冰却感受到寒冰之中也蔓延着一股杀意,那杀意让朱艳的心顿时仿佛沉入了海底一般的冷。 他来不及犹豫,再多犹豫一分,他自己就要被那强烈的杀念所吞噬了。 朱艳狠狠咬了咬牙,只能寄希望于楚风能如同那夜一般依靠冰髓的寒气抵御住血腥之气的侵蚀。 朱艳瞬间便抽身而退,瞬息之间退出了数百丈,才终于堪堪地站定了身形。 朱艳大口地喘息着粗气,那瞬间退散的杀意与涌来的清新的空气顿时让他好受了不少,他看着被冰封了的楚风,以及翻滚着的锁龙潭,嘴角微微抽搐着。 “族长!”兰芷终于也已赶到,一见眼前的境况,顿时便也露出了一副骇然的神色。 虽然还没有完全搞清楚状况,但是显而易见的是,锁龙潭中的确已经出事了。 “不要过来!”朱艳大声喊道,让兰芷在自己身后数丈的距离停了下来。 朱艳虽然已经感受不到血腥的气息,但是却也无法保证血腥的气息不会继续扩散,一旦扩散,修为低的兰芷必然会最先受到冲击。 “族长,到底怎么一回事!”兰芷大声嘶喊道。 朱艳没有回答兰芷,而是全神贯注地运起了真气,想要救被冰封的楚风强行拉扯回来。 但是当朱艳的真气靠近楚风身周约摸三丈左右的距离的时候,便陡然被一股无形的屏障所截断。 朱艳知道那无形的屏障是什么,就是那侵蚀着人意念的血腥的气息,在那片区域血腥的气息实在是太强烈了,连正常的灵气在那片空间之中都变得稀薄起来,想要将楚风从那里拉过来,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过至少楚风还有冰髓的保护,不至于现在便被那杀念所吞噬。 “怎么回事!”紫儿也终于稍后一步赶到,见眼前的情况顿时一惊。 紫儿话音方落,众人根本来不及回答,锁龙潭中清澈的泉水在瞬息之间泛起了一片血红。 “轰!” 一声炸响,一只巨大的手掌陡然从锁龙潭中伸出,而后重重地拍在了锁龙潭的岸边。 给读者的话: 今天比以往时候要早一些………… 第104章 锁龙潭里有个人(下) “吼!” 野蛮而悲愤的怒吼就仿佛从地狱的深处传来的一般,响起的那一刻,便让众人感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意。 紫儿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自己的身躯在莫名地战栗——只是那一声怒吼,便已经让她无法克制心中的畏惧。 不只是紫儿,兰芷在那一瞬间大脑也陷入了一片空白之中。 她只是愣愣地看着那一条伸出了锁龙潭的手臂。 那是一条与人类手臂一般的手臂,只不过那条手臂足足有常人手臂的十倍粗细。 真正让兰芷感到震惊的是,这一条手臂没有皮肤,有的只是鲜红的血肉。 那鲜红的血肉上裸露着经脉与血管,挂满了冰霜的残渣,粘稠的血液顺着这条手臂翻滚着,流淌着,却并没有要滴落在大地之上的迹象。 一条镣铐锁住了它的手腕,还有一条条漆黑的锁链贯穿了这条手臂,仿佛是禁锢着它的器具,随着它的拍击而下,一条条铁链发出了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叮当声响。 “退后!”朱艳脸色骤变,现在已经不用怀疑了,那卷轴中所记述的那个被冰封后沉入了锁龙潭的怪物,已经恢复了自由,“退!” 朱艳纵身后退,一把拉扯住兰芷,另一手也拉扯住紫儿,让两人不要靠前,一直又退后了数百丈,才终于堪堪停了下来。 “你们退后,一旦出现意外……我不知道能不能救得了你们。”朱艳咬了咬牙,低声说道。 “但是主人他!”紫儿只觉背心一阵发凉,楚风此刻就被冰封在锁龙潭前,一旦那个怪物现世,只怕楚风便将会是第一个牺牲品,而她也将随着一并死亡。 难道自己的命运,当真如此不济么! 朱艳咬了咬牙,沉声道:“兰芷你的蛊虫,试试你的蛊虫。” 兰芷仓皇地点了点头,在知道了颜青羽身份不同寻常之后,兰芷也知晓一旦楚风出了什么意外,巫族的下场只怕会很不好,当即便将自己的蛊虫纷纷撒落,而后取出了一管银箫吹响了开来。 银箫清脆的声音陡然响起,那一片片茫茫的蛊虫大军当即在兰芷的指挥之下前进而去,但是当距离楚风不过四五十丈远的时候,那一片整齐行军的蛊虫却在刹那之间躁动了起来。 一条条蛊虫相互吞噬着,相互撕咬着,就仿若疯了一般,将同伴撕咬得支零破碎之后,根本就不顾自己也已经奄奄一息,继续扑向了下一个活着的目标。 兰芷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将自己的功法也运转到了极限,艰难地吹奏着银箫,想要驾驭那一只只蛊虫。 但是她却感到了莫大的阻力,就仿佛有人用指头压住了银箫的孔一般,让这管银箫中的气流无法通畅,无论她如何用力地吹奏,吹响起来的都不过是一些变了声调的喑哑的声响。 那声响充满了怨恨,充满了痛苦。 “吱——” 紫儿也根本顾不得那许多了,她也将自己所有的存货都尽数抛撒了出去,根本不管这些蛊虫还需要喂养多久才能真正成虫,现在将楚风从那危险的区域拖出来,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紫儿指挥着她的虫群向前推进着,然而她深入的距离却还不如兰芷,那一片慢慢的虫群便已经陷入了疯狂之中,根本就不再听她的指挥。 紫儿的嘴角浸出了一抹血迹,她恨恨咬了咬牙,当即直接切断了自己与那些蛊虫之间的联系,将反噬减少到了最小。 紫儿深吸了一口气,手腕略略一翻,一股有手臂粗细的莹白蛛丝陡然从紫儿袖中飞出,化为一匹白练,呼啸着向着那冰块卷了过去。 有生命的东西不敢靠近,那就试试没有生命的东西!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一匹白练陡然卷住了那块寒冰,而后随着紫儿猛地拽住蛛丝向后拖曳,那沉重的冰块也终于被紫儿拖动了起来。 朱艳不由得出了一口气,这一口气还没有出完,便顿时大喝一声道:“快收手!” 朱艳手中战斧闪现,斩下一道弧光,将那坚韧的蛛丝瞬间斩断。 紫儿脸色也微微一变,蛛丝斩断,整个人顿时力量落空踉跄后退了数步,才道:“你做什么!” 紫儿话音方落,目光微微一动,落在了那缠绕在寒冰之上的蛛丝之上。 只见那本该莹白如玉的蛛丝此刻却红得仿佛是翡翠,仿佛都要滴下血来了一般。 那一抹嫣红顺着紫儿的蛛丝快速地浸透着,在转瞬之间竟然便已经蔓延到了朱艳所斩断的所在。 如果朱艳再多迟疑片刻,那血色只怕会顺着蛛丝一直蔓延进入紫儿的体内。 那个时候,紫儿受不受得了,没有人知道。 紫儿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束手无策。 就连无生命的东西进入其间也会被那血色所浸染么? 那到底要怎么办,才能够救出楚风? “叮叮当当——” 一阵铁链碰撞的清脆的声响响起,如血海一般翻涌的锁龙潭里,终于伸出了第二只手臂。 第二只手臂卷起了一片鲜红的水花,而后也狠狠地拍击在了大地之上,震得众人脚下本就颤抖不止的大地陡然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 “吼——” 锁龙潭的深处,那愤怒的咆哮再次传来,这一次的咆哮让所有人都战栗了起来。 因为这咆哮不再沉闷,因为这咆哮已经冲出了锁龙潭! “吼——!” 伴随着一声响彻天地的怒吼,翻涌的锁龙潭在瞬间便彻底爆炸而开! 一片片血色的怒潮怒啸着向四面八方席卷而起,而后又尖啸着从高空之中坠落而下,如同一场暴雨一般,在顷刻之间,便使得方圆三百余丈已无一片土壤干燥。 那纷纷扬扬而落的血色暴雨坠落在植株之上,顿时便使得那植株枯萎凋零,进入土壤之中,顿时也使得大地之上的花草也随之枯萎,就连土壤也仿佛失水皲裂了一般陡然裂开。 然而这一切的景象都不足以与锁龙潭中的景象相提并论。 在那如同洪涛一般炸开的锁龙潭里,在那一声怒吼的时候,一个巨大的身影终于从锁龙潭中出现,挣扎着已经露出了上半身。 那是一个巨大的血人,就像是被活生生剥离了皮肤一般,挂满了冰渣的血肉表面可以看到一根根经脉,显得无比地可怖,无比地骇人。 它的身体之上到处都穿着一根根漆黑的铁索,贯穿了它的身体,随着它的行动使得那“叮叮当当”的声响愈发密集起来,甚至根本就再没有任何地断绝。 它的双手按住了锁龙潭边的大地,十指深深地插入了大地之上,它那没有双唇而裸露处牙齿牙龈的巨口陡然张开,一股腥风也伴随着这一声愤怒的咆哮吹拂而起。 “吼!” 它挣扎着爬上了岸,而后拖曳着下身,整个巨大的身躯跪在了岸边,下一刻它终于站立了起来,向着阔别多年的天空,发出了一阵阵野蛮的咆哮。 那是一个百丈高的巨人,站立起来在地面上投下了巨大的阴影,尽管它被无数的锁链禁锢着,但是当它起身的那一刻,所散发的气息却充满了狂野,充满了力量,就好像是没有任何的力量可以再禁锢住它一般。 “吼——” 血色的巨人仰天怒吼,怒吼之声响彻四野。 那一声咆哮摄人心神,刹那之间紫儿和兰芷都被震得吐出了血来,才觉得好受了不少。 “退后。”朱艳慢慢地说道。 “但是主人他……”紫儿一脸的惶恐,她不是担心楚风,她是为自己感到担心和痛苦。 这就是生死符印的仆印持有者的屈辱,他们的性命总是随着别人的安危而变化着,但是他们自己却从来不会影响到对方。 “……”朱艳无言以对。 那巨人缓慢地抬起了自己的步伐,而后想要向前迈步,但是它的步伐落到一半便无法再落下去了,因为那一根根铁索已经完全紧绷了起来,再没有一分一毫可以拉扯的空间。 这使得那巨人的身躯陡然一个踉跄,向前倾倒了下来。 然而这个巨人的倾倒也只是略微倾斜了一定的角度,然而便被一根根拉得笔直的铁索所死死拉扯而住,使得它无法再倾倒下去。 在铁索的固定之下,巨人终于缓慢地重新站稳,它瞪着只有一片血光的眼睛,看了看自己双臂之上缠绕满的铁索,再一次不甘地怒吼了起来。 它被禁锢了数万年,终于重见了天日,然而重见了天日,对于它而言,却依然不是恢复自由。 它充满了愤怒,充满了不甘,哪怕这只是最野蛮的兽性,却也在此刻被发挥到了极致! “吼——!” 那巨人如野兽一般不断地怒吼着,挣扎着,一声声咆哮回荡在荒野之上,激起一层层风暴,一**巨浪,拂过四野。 直到过去了许久,那巨人才终于停了下来。 那巨人缓慢地低下了头颅,它一片鲜血的眼眸中映出了一块寒冰。 那是它的敌人,正是那些寒冰禁锢了它漫长的岁月。 它只有打破那些寒冰,才能重获自由! 巨人缓慢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拳,而后猛地向着它身前的那块寒冰,砸落了下去。 给读者的话: 巫国之乱线的**啦~~~~ 第105章 相看两不厌 “不!” 紫儿瞪大了充血的眼睛,发出了一阵绝望的咆哮,声嘶力竭。 她还不想死。 她还想要活下去。 她还要变得强大,强大到有一天去洗刷掉自己一生的痛苦,把仇恨施加在那些让她痛苦的人身上,看着他们哭嚎,看着他们哀求自己的怜悯给他们一个痛快。 但是这一切,却要在这里彻底结束了。 她不会寄希望于楚风能够挡得住那个巨人,因为那个巨人根本是不可挡的,即便是她,也可以看出,那个巨人就算是想要碾碎一个九阶巅峰的修士也易如反掌,楚风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紫儿的嘴角浮起了一丝苦涩而无奈的笑容,她闭上了眼睛,已经放弃了最后的希望。 就这样死了,不用再折磨自己,不用再被复仇的怒火日夜煎熬,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四野是一片悄寂。 紫儿听到了风吹拂过森林的“沙沙”的声响。 轻柔的风扬起她的青丝,拂过她的面庞,微微有些痒,却也有些舒适。 东方才浮出云海不久的太阳洒落的阳光照射在身上,暖暖的,让紫儿有一种想要昏睡的感觉。 泥土的芬芳与花草的清新混合在了一起的气息进入了她的肺中,在她的每一根神经之中迅速地蔓延,她才知道,原来这熟悉的味道,竟然也可以如此的清新。 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哪怕她想要去重新享受生活,也都来不及了。 “哗啦——” 冰块碎裂的声响传来,紫儿知道自己的生命终于要在此刻终止。 哪怕她很不甘心,哪怕她不过才在世间活了二十来年,一切也不会有所改变。 因为这就是事实,事实总是冷酷的,不会以人的感受而有所改变。 该发生的总会要发生。 紫儿等待着死亡,她等待的时候,她想了很多的事情。 想了自己的过去,自己的现在,以及并不存在的未来。 如果真的有未来的话,自己要如何做,才不会在死去的时候像今日一般,充满了遗憾与悔恨呢? 紫儿思考了很多的细节,越是思考,她便越是恐惧,越是不甘,越是痛苦。 所有好的,不好的,美的,丑的,都将与她无关了。 世界不会记得她来过,也不会有人记得她来过,她只不过是这世间一个匆匆的过客。 一阵莫名的空虚彻底吞噬了她,让她就仿佛是一个小女孩一般地无助,只有眼泪顺着她的面颊簌簌地流淌了下来。 为什么等待死亡也要变得如此漫长,漫长得让人根本无法再那么平静地去面对? 紫儿有些恨。 “睁开眼吧,他……没事。”兰芷的声音有些艰难地响起,其中有一丝讥诮,更多的却是震惊。 紫儿闻言,也不由得猛地睁开了眼睛,映入她眼帘的是那个单薄的身影一身的衣衫与长发在风中飘荡着。 那巨人的拳头几乎贴着他的头颅,但是却没有落下去。 那巨人足以将九阶巅峰毁灭的一拳,砸裂开了冰髓,却在砸向楚风的途中陡然收拳。 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巨人为什么会收拳? 朱艳的脑海里一片混乱,过了许久,他才喃喃地道:“难道是因为……” “风兄弟曾经也是唤魔经的宿体,所以那巨人把他当做是被冰髓所禁锢的同类了吗?” 朱艳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甚至是有理有据的。 他的话让兰芷微微一怔,也不由得点头认同。 这个巨人是数万年前的唤魔经所制造的产物,而楚风曾经也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是唤魔经所制造的力量的宿体,即便那股力量已经被冰髓洗涤干净了,但是巨人将楚风误认为是自己的同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一块块冰髓散落在了楚风的身周,楚风则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任何的变化。 朱艳仔细地想了想,一阵凉意再次让朱艳浑身发毛。 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个无法忽略的细节——在空气中开始弥漫血气,在这巨人出现之前,楚风整个人就已经不正常了。 如果那个时候楚风还是正常的话,他体内的寒气根本就没有必要将楚风禁锢起来,只要让楚风离开就好了。 毕竟就连楚风成为唤魔经所制造的力量的宿体之时,他体内的寒气都不曾主动冰封楚风,现在如果楚风没有任何异常的话,那些寒气怎么会主动来封禁住楚风! 所以寒气冰封楚风根本不是在保护楚风,而是在阻止楚风! 朱艳的额头上冒出了涔涔的冷汗,一身的衣衫也被浸出的冷汗所打湿。 “离开这里,离开这里!”朱艳再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是巫族的族长了,因为他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将会更加恐怖,连他自己想起来,都觉得一片毛骨悚然。 紫儿才刚刚长出了一口气,此时看到朱艳转身,看到朱艳脸上那一片深深的惶恐,她也感到了一阵莫名的畏惧。 她不知道朱艳到底在惶恐什么,但是她知道,朱艳这种人物都会感到惶恐的东西,是绝对不会没有根据的。 兰芷也为之一怔,被转身便走的朱艳一把抓住。 “我们要离开这里,尽快离开!” 朱艳也一把抓起了紫儿,将两个修为低的女人死死拽住冲向了天空。 尽管他知道那巨人还被束缚着,但是他没有任何的把握,下一刻,那个巨人是否还会被禁锢住。 “到底怎么回事!”紫儿大声喊着,挣扎着。 朱艳猛地一转身,使得三人的视线都可以看到锁龙潭。 锁龙潭边,那个少年一身的衣袍在风中飘荡着。 一缕缕血色的气息不断地从那巨人的身躯之中流出,而后疯狂地汇聚向了那个少年的体内,从少年的每一个毛孔中浸入了少年的体内。 少年人披散的在风中摇曳着的黑色的长发倏然从根部变为一片血红,这血色很晶莹,很璀璨,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微微闪烁着。 发根的血色顺着发丝迅速地蔓延着,刹那之间便使得那一头摆动的黑发也化为了血色的长发。 那长发的光泽,就仿佛是沾染了饱满的墨水的毛笔,随时都会有墨汁从尖端滴落而下一般。 那巨人缓慢地将楚风捧在了自己的手中,慢慢地捧起,放在了自己的眼前,瞪着血色的眼眸,而后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楚风也猛地睁开了双眼,他的双眼之中已经没有了眼白,也只剩下一片刺目的猩红。 楚风与那巨人的双眸平静地对视着,看着彼此的目光没有任何的感情,冷漠,却充满了嗜血的光芒。 “吼——!” 长久的对视之后,一声愤怒的咆哮再次响起,却不是从那巨人的口中发出,而是从楚风的口中所发出。 那一瞬间,紫儿只觉得耳畔一阵轰雷,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她连呼吸都忘记了。 死寂,一片死寂。 无论是朱艳,是兰芷还是紫儿,都默不作声。 因为他们的确不知道到底应该说什么,做什么好。 他们面对着眼前的一切,除了震惊,便是无能为力。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兰芷呢喃自语,茫然不知所措。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朱艳深吸了一口气,“风兄弟只怕在吸收冰髓的时候,就已经被侵染了……现在,他们正在融合。” 给读者的话: 从前天开始我这看到的推荐和收藏都在停滞多年之后有所增长……也不知道是后台出问题了,还是读者朋友们的支持……不过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感谢读者朋友们的支持~~今晚喝了点酒,有点难受……早早休息了,大家圣诞节快乐~ 第106章 一剑惊鸿 “什么……”兰芷陡然一惊。 她原本看到那巨人被一条条铁索所束缚着没有自由,会就此使得这灾难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怖。 但是此刻如果让楚风与那巨人融合的话,那就意味着那些束缚着巨人的铁索也根本就是摆设。 这场灾难不仅会变得可怖,而且将会变得比想象中的还要可怖。 “那现在……”兰芷讷讷道。 “只有等候执法者来处理此事了。”朱艳咬了咬牙。 “喂,别把什么东西都这么随随便便甩给我们执法者好不好?”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一身黄色长袍,背着一个巨大剑匣,戴着银色面具的高个男人突然从下方的阵法缺口走入了巫国,抬起头看了看朱艳,有些恼火地说道。 朱艳微微一怔。 十三有些恼火地捂脸,道:“你们这个巫国是怎么一回事,这几天破事怎么这么多?” 朱艳带着兰芷和紫儿落地,才微微见礼道:“见过执法者。” 这个执法者是人间执法者的领袖,也经常到处活动,因此像朱艳这样有头脸的人物也都认识这个执法者——燕十三。 燕十三叹了口气道:“还好我没走太急,不然还真有些来不及。” 朱艳沉默了片刻,才道:“执法者,此事……” 燕十三微微瞑目道:“我已经让人去传递消息了,附近的执法者都会尽快赶过来,但是这件事情可不只是眼前所见到的那么简单啊。” 燕十三说着,不由得摇了摇头道:“真是有些恼火,小云儿那晚怎么就走了呢哎……” 朱艳皱了皱眉,道:“当下我们只怕无力应对,只能等其他执法者赶来支援了。” 燕十三沉默了片刻,才眯起了眼睛,道:“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我还是想动手看看。” 朱艳一怔,燕十三在这种情况下都还要动手么? “宰了这个家伙,事情就会简单很多了。”燕十三说着,右手猛地一拉胸前的绳索,背后的剑匣轰然落地,被燕十三顺手一拍,插入大地之中数寸。 “我不准!”紫儿怒吼一声,大步上前,挡在了燕十三的身前。 也许现在杀了楚风的确是一个很明智的决定,只要让那巨人的力量失去了融合的对象,它就还是被铁索所禁锢的那个巨人,局面会比现在的局面好很多。 但是他们或者欠楚风的人情,或者生死与楚风息息相关,因此一直也不曾想到下杀手。 朱艳不想下杀手,紫儿则不能下杀手。 燕十三面具下的眼睛眯了起来,道:“不让开的话,连你一起杀,你应该知晓……阻挠执法者行动是什么下场,从今而后,六界都不会再有你的立足之地。” “那又如何?”紫儿冷笑着,昂起了头颅,道,“你要杀他,便先杀我。” “哟,小姑娘性子烈,我喜欢。”燕十三却并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道,笑着声音却陡然一顿,“但是这并没有什么用。” 燕十三话音方落,一股沉重威压便直接压得紫儿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都昏厥了过去。 燕十三看了一眼昏倒的楚紫儿,才默默地打开了那古旧而巨大的剑匣。 剑匣之中沉睡着一口剑,那是足足有一人高的大剑。 这口大剑的剑身足足有五六寸宽,厚重的剑身之上布满了细密的黯淡的紫色花纹,就仿佛是鳞片一般充满了层次感。 燕十三伸手握住了这口大得有些夸张的剑,目光却始终落在远方的楚风的身上。 而后他缓缓地将这口剑从剑匣之中拔了出来。 “呛啷啷——” 大剑离开剑匣的声音就仿佛是一阵古老而悠远的吟唱,在响起的那一刹那,就让人的心血忍不住也随之澎湃了起来。 燕十三将大剑慢慢地举至头顶,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功法运转而起,他手里的那口大剑慢慢地颤抖了起来,发出了一阵低沉的轰鸣。 “屠龙之术,斩龙绝鳞!” 燕十三一声愤怒的咆哮,眼眸中一道狠戾的光芒一闪而过,燕十三整个人都腾身而起,手中大剑挥舞而起,绕出一道惊虹,如同一头翻滚的巨龙一般横扫着向被巨人捧在了手里的楚风身上斩落了过去。 “吼——!” 巨人怒吼,七窍之中一股热气喷薄而出,它一只手托举着楚风,另外一只手则挥舞着迎接向了那斩来的那道剑虹。 “噗——!” 剑虹受到那巨人手臂的阻碍,一道道剑意顿时四散崩飞,带着一块块血肉,一股股血气。 “喝——!” 燕十三的咽喉深处发出了一阵阵愤怒的咆哮,他在将自己的功法催动到极限,想要将这一剑切断巨人的手臂,斩落到楚风的身上去。 大剑的剑虹一寸寸地斩入巨人的手臂之中,就仿佛是一头愤怒的巨龙正在怒吼着将自己的獠牙咬入敌人的血肉之中。 然而巨人的手臂上那一条深深的切口却正在从手臂各处翻涌而来的粘稠鲜血的覆盖之下迅速地愈合着,甚至一股股血肉纠缠缭绕着,顺着那一道剑虹开始向着燕十三蔓延而去,就仿佛是一条条藤蔓一般,刹那之间便爬满了那一道惊虹。 燕十三神色陡然一变,双手握紧了那一口大剑。 “你大爷!”燕十三咆哮一声,浑身肌肉猛地隆起,巨大的力量握紧了大剑,所有的力量在刹那之间爆发,绝鳞之上一片片细腻的鳞甲陡然翻开而起,一股凛然的肃杀之意瞬息之间便在整片空间之中弥散而开。 那是一种有我无敌的决心,那是一种一往无前的勇气,那是一种摧枯拉朽的力量。 那就仿佛是沉寂了漫长时光之后的古井终于泛起了波澜,那就仿佛是被阻挡了无数岁月之后的河流终于冲开了堤坝,那就仿佛是在烈火之中承受了不知几许痛苦的凤凰终于展翅高飞,冲向了九天之上。 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挡它,任何的坚强在这般的力量之下,都软弱得仿佛是一块棉花。 朱艳从没有见过这么刚猛的功法,任何号称刚烈霸道的功法在这门功法之下,都显得有些柔软过度了。 燕十三到底师承何门,这门功法……到底从何而来? “给我开!” 燕十三怒吼声中,那大剑也发出了一声悲怆的长吟,剑虹陡然震颤,一道道光芒相继闪烁而开,将缠绕着剑虹的一条条血肉彻底震得崩碎而开,那一道剑虹也陡然暴涨了三分,顺势便穿破了巨人的手臂,猛地前突,进一步向楚风身上斩落了下去! “不要怪我啊!”燕十三七窍之中浸出了鲜血来,他将牙关紧咬,嘶吼出声。 他知道那个少年人无辜,那个少年人也是被卷入这场风波的受害者。 但是执法者,必须不择手段地将这些祸端尽快地解决,无论会有多少人因他们而死,无论这些人到底是不是无辜。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救更多的人。 因为,这是执法者无论如何都无法推卸的责任,也是他们必须背负的罪孽! 无情最是执法者。 燕十三冷笑着,一道惊天剑虹贯穿了巨人的胸膛,直接轰入了巨人身后的锁龙潭中。 锁龙潭中,剑意爆裂,无数剑光与血水,顿时一片片炸开,将已经被暴雨所浇灌过一遍的大地再一次浇灌。 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血色的泉水,而是无数如雨的剑意。 方圆四五百丈内,所有草木尽皆被一道道剑意绞碎,大地之上,也满是一道道剑意所劈裂开的疮痍。 巨人的浑身也全是一道道细小的剑意斩开的裂口,一滴滴拳头大的鲜血从它的每一道裂口之中滴落而下,落在大地之上使得大地一片荒芜,落尽锁龙潭里,使得潭水一片脏污。 但是巨人体表翻涌的粘稠的鲜血却在迅速地弥补着这些裂口,每一道伤势都在迅速地愈合,包括巨人胸口那一个贯穿了胸膛的十丈创口,也在迅速愈合。 不过这些都完全在意料之中。 无论是燕十三的,还是朱艳的。 他们真正关心的是被那巨人捧在手心之中的少年。 风扬起少年血色的长发,一滴鲜血……从少年的发梢落下。 而后,少年慢慢转过了身来,一片被鲜血所充斥的眼睛中,满是漠然……与对杀戮的渴望。 给读者的话: 老实说,我自己很喜欢燕十三这个角色………… 第107章 自救 楚风满是血污的衣衫在风中飒飒作响。 那一身满是裂口的外套更是被风扬起,宛如一面大旗一般。 楚风的体表不断地有鲜血如柳条一般垂落而下,他脚下那巨人的手中,一片片血气也不断地翻涌而起,一道道缭绕在楚风的身周,就仿佛是在争夺,又仿佛是在保护。 “噗——!” 燕十三一口鲜血喷吐而出,那一道剑虹陡然收回。 “糟糕。” 燕十三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猛地落地,顺手便将大剑插入了剑匣之中,所带起的劲力顺势便使得剑匣随之合上,而后剑匣猛地飞起,在空中绕过了几圈,恰到好处地落在了燕十三的背上,被燕十三用一条粗布裹住。 朱艳看着燕十三,皱了皱眉道:“你……怎么还是这幅德行。” “因为这看起来很容易吸引姑娘的注意力。”燕十三抹了抹嘴角,扭头看了看兰芷,挑眉笑道。 兰芷皱了皱眉,她喜欢自己调戏别人,但是很不喜欢……别人调戏自己。 “你似乎没有能够成功吧?”朱艳有些不懂燕十三的轻松到底从何而来。 “当然没有成功。”燕十三毫不避讳地道,“反正我本来也就是试试玩。” “……”朱艳看着燕十三,有些不知道到底该说他什么好,就这样一个人,竟然是人间执法者的领袖,他实在没办法对人间的执法者抱太多的期望。 燕十三抬起头,看着那个站在巨人手里的模糊人影,才慢慢说道:“搞不定,但是状况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差。” 朱艳微微一怔。 “那个小家伙的理智还没有被吞噬。”燕十三很坚定地说道,“他还在和那侵蚀着他的血气抗争着,在冰髓的寒气的支持之下,他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燕十三沉默了片刻,才补充道:“他背后那口剑也在帮他。” 对于这一点,燕十三并不是很确认,因为他只是那一剑擦过楚风的身边的时候,隐约感受到了而已,但是这感觉并不真切。 朱艳想了想,才道:“言下之意便是只要能够在他坚持到解决此事,他就还有救回来的机会?” “巫族的战魁可不是会这么执着于一个人性命的人啊。”燕十三微嘲道。 朱艳苦笑了几声,道:“我们巫族欠他的人情可有些多,而且……他的一个好朋友是一位大帝。” “原来是怕被人秋后算账啊。”燕十三取笑了几声,才道,“如果不是必要的话,我们现在也不想要动他的性命……虽然杀了他不怕大人物,但是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啊。” 燕十三一想起那个老头子就有些头痛,自己随随便便就想要杀了这个少年的话,刘十二一定会找自己麻烦的吧? 燕十三扶了扶额,叹息了一声,才道:“暂时没你们的事情了,走吧,有事我会去坠龙岭找你们的。” 朱艳沉吟了片刻,知道既然执法者已经插手,此事也没有他再置喙的余地,只能道:“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巫族势必尽力而为。” “废话,这可是你们巫族惹出来的事情,当然是你们巫族尽力而为了。”燕十三微微翻了翻白眼,才瞥了瞥紫儿道,“还有这个妖族姑娘,干嘛那么拼命?这么大年纪了,喜欢小男孩啊,真是奇怪的癖好。” 朱艳微微咳嗽了两声,显得有些尴尬。 “告辞了。”朱艳说着,一手抓起了紫儿,扛在了自己的肩上,向着阵法的缺口走去。 然而朱艳刚刚迈出了一步,他便陡然停住了身形,迅速地一抓旁边的兰芷,向后纵身急速退却而去。 下一刻,一道赤色的光影便几乎是擦着朱艳的头顶斩落而下,瞬息之间便轰落在了阵法的缺口之处,激荡起滚滚的烟尘,一股股冲击波刹那之间便摧枯拉朽地将方圆数十丈内的一切草木尽数连根拔起,化为尘埃。 燕十三背后剑匣猛地张开,一道惊虹出鞘,被燕十三握在手中。 “屠龙之术,河清海晏!” 燕十三手中大剑剑锋之上一点寒星,随着燕十三将大剑猛地刺向大地,便陡然如一片涟漪一般扩散而开,与冲击而来的那一道冲击波陡然碰撞! “轰!” 两股霸道绝伦的冲击力量在一瞬之间便将所有引而不发的余劲尽数引爆。 一层层汹涌泛起,怒啸着翻卷向天空的大海怒潮向着四面八方扩散着,却陡然冲击在了稳如泰山的堤坝之上,将那一片片浪头彻底打断。 一片片浪花疯狂地拍击在了堤岸之上,摔碎成为千万片,卷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与泡沫,而后悄然地退入了大海之中。 怒啸的海潮终于被这一片堤坝彻底阻截安抚,怒吼之声渐渐消弭无形,浪潮也渐渐变得温顺而平和。 燕十三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地将大剑还入剑匣之中,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转过身来看了看肩头一肩扛着一个女人的朱艳,才皱眉道:“给一个给我扛一下呗。” 朱艳翻了翻白眼,将兰芷和紫儿都放了下来,才恼火道:“你干嘛出手都要喊一声?” “因为这样很容易吸引小姑娘的注意力。”燕十三勉强笑了笑说道。 兰芷嫌恶地皱了皱眉,丝毫没有因为燕十三是执法者就对燕十三假以辞色。 兰芷的目光落在了阵法的缺口之上。 阵法的缺口附近方圆十余丈的范围都已经化为了一片深坑,在深坑之中斜插着一口宛若是用绯红的水晶铸造出来的长剑,在阳光下流淌着莹莹的光泽,充满了质感。 “这口剑可以来得更快一些。”朱艳微微皱眉,扭头看向了身后。 “那小家伙的意志勉强阻止了片刻,但是也没有能力全部阻止。”燕十三也皱起了眉,“还真是个好心的小家伙,顾好自己吧先。” “那个东西似乎并不愿意让我们离去。”朱艳叹了口气。 “也许是饿了?”燕十三笑了起来。 朱艳没有顺着燕十三的话说下去,而是道:“那执法者有什么意见?” 燕十三摊了摊手道:“没有意见,一丁点的都没有。” 朱艳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那不是只有等死了?”朱艳笑了笑。 “也许。”燕十三无奈地耸肩。 “你真准备坐以待毙?”朱艳又问。 燕十三转头看了看朱艳,才道:“朱大叔,你看我像是有办法的样子吗?” “我看你这么淡定,我以为你会有办法。”朱艳咧嘴笑了起来。 “有办法我自己就跑了。”燕十三翻白眼,“这一代执法者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朱艳沉默了一会,才道:“会造成这个局面的人,不是一般的修士吧?” 燕十三点了点头道:“反正这次横跨妖界和人间的行动这些日子让我们很是忙碌。” “那为什么执法者背后的大人物不肯行动?”朱艳皱眉。 “我也想要他们行动。”燕十三双手抱在了胸前,有些无奈地感慨道,“但是这似乎是猎人在黑暗中狩猎的游戏,先坐不住行动起来的人,就会成为猎物。” 朱艳默然不语。 “那这个东西怎么办?”兰芷咬牙问道。 燕十三想了想,才道:“最坏的结果,便是把十万大山让给它罢了,不会有什么更坏的结果了。” “……”兰芷一愣,才愕然道,“那我们巫族呢?” “巫族?迁入中原——或者干脆成为守护这个怪物不越过界限的守护者,也是个不错的决定。”燕十三漫不经心地说着。 兰芷愣了许久,才终于意识到,原来燕十三其实根本也没把巫族当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毕竟,一个巫族对于执法者所要负责的整个人间来说,也不是太了不得的事情。 “那看起来我们得设法自救了。”朱艳笑了笑。 “怎么自救?”燕十三皱眉。 朱艳沉默了片刻,才很认真地道:“引爆阵法。” 给读者的话: 晚上好啊~~~~这几天连续吃吃吃,感觉自己又重了一个数量级…… 第108章 所为者何 引爆阵法,自然是引爆巫国的护国大阵。 这个大阵虽然已经极其古老,但是运转却依然没有太多的问题。 一旦将这个大阵引爆,这个大阵所覆盖的区域都将受到剧烈的冲击。 “你有几分把握?”燕十三眯起了眼睛,“你这只是在赌博而已,你没有任何的把握一定会让那个家伙死去。” 朱艳瞑目了片刻,道:“那总要试一试。” “那就留作我们的最后一个手段。”燕十三想了想,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道。 朱艳也微微颔首,大阵引爆,他们必然会死在大阵爆裂之中,留作最后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也无所谓。 “还有什么想法?”燕十三问道。 “你是执法者,你动动脑子好不好?”朱艳恼火地道。 燕十三挠了挠头,道:“我只管动手,不管动脑。” 朱艳瞑目,无言以对。 “锁龙潭里肯定还有大量的冰髓。”朱艳说道,“有办法把那些冰髓取出来的话,就可以给风兄弟提供更多的支持,让他在那些杀念的侵蚀之下尽量地保持理智。” “你去吧,反正我不去。”燕十三摆手道。 方才一剑斩向那巨人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了那巨人的可怖了,那些血气竟然还会顺着他的剑虹蔓延侵蚀而来,这根本就是难以理喻的事情。 只怕那巨人身周的血气已经浓郁到了相当可怖的地步了,即便是燕十三想起来都不由得浑身骨骼战栗,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没有任何把握敢上前。 “我去。”一个坚定的女声响起。 燕十三闻言不由得一怔,看向了那刚刚苏醒过来的女子,不由得长长吹了一声口哨,才道:“你到底是有多喜欢那个少年郎呀?” 紫儿恼恨地瞪了燕十三一眼,冷笑了一声道:“身为执法者,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龌龊念头!” 燕十三一摊手道:“啊喂,你是万蛛岭的弟子,修的也不是正常的功法,我这般看你有什么不对吗?” 紫儿脸色一变,嘴唇也微微哆嗦了起来,看着燕十三的目光里充满了怨恨和厌恶。 燕十三却毫不以为意道:“怕人说你就别做咯,做了还怕人说,这是哪门子道理?” “嗤。”紫儿嗤笑了几声,将身上沾染的灰尘一一拍干净,才冷笑道,“你若是有本事,别戴着面具呀,藏头露面,谁知道面具之下到底是怎样一张面庞。” “啧啧。”燕十三赞叹了几声,才道,“那也是为你们这些女人好,看到英俊的男人就……” “给我闭嘴!”兰芷突然恼恨地打断了燕十三的话,“一个大男人成天叽叽喳喳,比那些农家闲来无事的村妇还嘴碎,像个什么样子!说话不经脑子,肆无忌惮,满嘴胡言,又成何体统!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你哪来的资格说别人!” 燕十三一愣,看着兰芷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朱艳微微瞑目,慢慢地点头表达了对兰芷的支持。 “大难当前,不想办法解决,却还要胡言乱语,恬不知耻,你算个什么执法者?”兰芷咬了咬银牙,“如果执法者人人都是你这般模样,那只怕早就六界共诛,人人得而杀之了。我为执法者有你这样的货色感到深深的不耻!” 兰芷说完冷哼一声,才又讥笑道:“你这样的男人,没责任,没担当,没勇气,没脑子,若是有女人看得上,那若不是那女人瞎了眼,便是你下了毒!” 燕十三愣了半天,才慢慢地挠着下颌,道:“说得似乎有那么一些道理呀。” 朱艳微微咳了两声,道:“执法者,说正事吧。” 朱艳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向兰芷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不要以为我看不到你在做什么。”燕十三挠了挠头,才也看向了那安安静静站立着的巨人,道,“目前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锁龙潭的潭水应该也可以。”朱艳再次发声道。 “嗯?”燕十三不由得皱眉。 “锁龙潭没有下游,也没有支流分出,但是无论上方的瀑布水流如何汹涌,自古以来都不曾听闻过锁龙潭潭水溢出。”朱艳说着,又顿了顿,才道,“锁龙潭的另外一个水源地是巫国北方的潜龙湖,潜龙湖也并无溪流汇入,但是似乎也从来不曾听闻过潜龙湖水位降低或者干涸之事。只怕锁龙潭与潜龙湖有暗流相连接,循环之下才生生不息。” “冰髓极其寒冷,即便是修士也未必能够承受,但是锁龙潭潭水却并不会被冰髓所冻结,这也足以证明锁龙潭潭水与众不同。” 朱艳沉默了片刻,才又补充道:“更何况,我以为当年封禁了这个巨人的那位前辈将其沉入锁龙潭中不会是没有缘故的。” “分析得有理。”燕十三赞许道,“但是还是那个问题,谁去?” “我去。”朱艳很认真地说道,“执法者要与后来的执法者沟通联系,两位姑娘的修为又不高,只怕根本无法承受,能够担此大任的,也只有我一人而已了。” 朱艳的分析有理,但是有理却未必能让人接受。 “族长!”兰芷大声阻止道,“族长万万不可……” 朱艳摆了摆手道:“这件事情只有我去做。” “但是我族……” “这就是为了我族。”一个女声陡然从几人身后响起,却是方琼也已经赶到。 “你一人之力想要承担只怕还有些困难,所以我来帮你分担一些。”方琼说着,左手的指甲在自己的右手手腕处慢慢一划,却是划开了一条伤口。 暗红色的血液从裂口出慢慢涌出,继而从暗红色的血液之中钻出了一条暗金色的蜈蚣,每一节身体都充满了光泽,就仿佛是什么奇异的金属一般充满了质感。 那一条约摸五六寸长的蜈蚣从方琼的体内慢慢爬出,而后缠绕在了方琼的手臂之上。 朱艳沉吟了片刻,还是将自己的手腕也伸了出去,与方琼的手腕相互接靠着。 那蜈蚣顺势便爬上了朱艳的手臂,而后慢慢地撕开了朱艳的肌肤,钻入了朱艳的手臂之中。 朱艳手臂表皮不断隆起,那一条蜈蚣顺着朱艳的手臂便进一步钻入了朱艳的体内,而后渐渐消失,没有了踪影。 兰芷不由得大惊道:“蛊婆……” 方琼瞑目,摇头道:“只有这样一个办法了。” 兰芷闻言也不由得咬了咬牙,也用指甲划破了自己的手腕,一只仿佛黄金所打造的蝉也从兰芷的手腕之中钻出,展开那透明的金色双翼,迅速地飞起,落在了朱艳的手上,从朱艳手腕那蜈蚣划开的伤口也钻入了朱艳的体内。 燕十三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那暗金的蜈蚣与这只金蝉都是兰芷与方琼所饲养的本命蛊。 所谓本命蛊,是巫族女子在开始饲养蛊虫的那一日,由她们的长辈将她们所选定的一枚优良的蛊卵种入巫族女子体内,这些蛊卵将会以这些巫族女子的精血为食,不断地成长变化。 在蛊卵孵化的那一刻,巫族女子将会将自己的神识强行分裂,将一部分种入这些蛊虫之中。 由于蛊虫是吞食宿主精血所成长孵化的,因此它们并不会像一般的蛊虫排斥这神识。 这神识将会与蛊虫结合得异常完美,至此本命蛊才算完成了第一步。 其后这些巫族女子将会将这条本命蛊饲养在自己体内,通过各自不同的饲养调理方式,将这些蛊虫培育得成长起来,成为她们所有蛊虫之中最为强大的那一只,也是驾驭所有蛊虫的力量。 这样饲养出来的本命蛊极其珍贵,一旦死亡,那饲主也将承受极其痛苦的反噬,生不如死,元气大伤,也许终生都没有恢复的可能,更不可能再养殖第二条本命蛊。 因此,不到迫不得已的生死关头,巫族的女子是绝对不会轻易地用出本命蛊来。 而此时此刻,方琼和兰芷都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 她们的本命蛊之中有她们的神识,可以帮助朱艳抵御在空气中弥漫的杀意与血气对理智的侵蚀,让朱艳能够更深入一些。 她们也不知道在自己本命蛊的协助下,朱艳能够多深入到底多少的距离,但是她们却也不得不为。 因为这是为了巫族。 给读者的话: 今天的更新早得有些离谱……明天开始试用定时更新………… 第109章 站立到最后的人 为了巫族,朱艳已经别无选择。 哪怕明知道前方是一片刀山火海,他也必须硬着头皮上去。 燕十三看着朱艳越走越远,神色平静万分。 兰芷冷冷地斜觑着燕十三,冷笑着低声道:“执法者也不过如此担当。” 燕十三就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的朱艳。 朱艳放弃了试探,试探会拖慢步伐,会给那血气更多的时间侵蚀他,所以他将自己的速度提高到了极限,在一瞬之间完全爆发而出。 朱艳就仿佛是一股风暴,只是一瞬之间便席卷了大地,从阵法的缺口,冲向了锁龙潭。 “我们也跟上,不要离得太远。”燕十三倏然说道,身形也陡然跃起,紧紧跟随在朱艳的身后,不敢让朱艳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完全拉开。 在朱艳的全速之下,从巫国的入口去往锁龙潭不过便是弹指的瞬间,在燕十三几次起落,朱艳便已经冲向了那巨人。 燕十三目光之中透露出了几许凝重,他猛地在距离锁龙潭五六百丈之外的一处树梢之上落了下来,而后随手剑指一挥,一道剑意在身后百余丈处划下了一条直线,阻止了方琼等人进一步深入,才道:“你们承受不起这里的血气,在线外等候。” 一直沉寂的巨人此刻也终于行动了起来。 一股股如同是海藻一般飘荡的血气缭绕在了那巨人的身周。 那一股股血气演化出一个个冤魂恶鬼的形态,瞪大了血色的眼眸,粘稠的鲜血不断地从它们模糊的七窍之中流淌而出,在一声声痛苦的哀嚎之中,从那巨人的体表伸出,不断地挣扎着。 那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声中充满了怨恨,就仿佛是在诅咒着这个世界,憎恨着这个世界一般。 燕十三从未见过这样的怨毒,这样的恨,这让他有些无法抑制地感到毛骨悚然。 “吼——!” 巨人怒吼,一口口血色的长剑在它的身周开始不断地凝聚,发出耀眼的血光。 那一口口剑也如在巨人体表出现的那一道道亡魂一般,满是阴冷,满是怨毒,满是憎恨。 每一口剑上都缠绕着一丝丝透明晶莹的血光,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很是瑰丽,很是耀眼。 然而这般的瑰丽与耀眼却无法遮掩这一口口剑之上那肃然而凛冽的杀意,每一口剑都裹挟着浓浓的杀意,就仿佛要杀尽众生,才肯罢休一般的杀意。 燕十三身躯微微前倾,右手反手扣住了自己的剑匣。 朱艳在冲向锁龙潭,如果没有人帮朱艳吸引那巨人的注意力的话,还要分心对抗血气侵蚀的朱艳到底能不能冲过去,根本就是一个不需要去想就能得出答案的问题。 燕十三在等最好的机会,他眯起的眼眸此刻犀利如鹰,将眼前所有的景象都映入了自己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错漏。 “吼——!” 朱艳已经冲近巨人身前百余丈,巨人身周数百口血剑也已经凝聚完毕。 每一口剑上都开始闪耀起锋芒,每一道冤魂恶鬼都发出了震天的咆哮,巨人空着的右臂猛地握拳,一股沉闷的力量瞬间在那巨大的拳头之上凝结。 朱艳深吸了一口气,有方琼与兰芷的本命蛊中的神识帮助他分担一部分压力,他此刻所承受的血气的侵蚀已经没有原本那般可怖了,但是他依然感到了吃力。 那一口血剑如果斩落在他的身上到底会有怎样的效果,他并不清楚,他也不想尝试,他只想着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但是他知道,他还是必须要面临那一口口血剑。 空气中弥漫的杀机刺得朱艳皮肤有些疼痛难忍,那一口口血剑就仿佛是已经高悬在了他的头顶,马上就会落下来。 再晚一刻,再晚一刻,哪怕是最后一刻也好! 朱艳祈祷着,尽管这样的祈祷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效用,但是朱艳也渴望着奇迹的产生。 然而祈祷终究没有效果,那一口口血剑的锋芒指向了朱艳。 那一瞬间,就仿佛有莫名的力量击打在了朱艳的心脏之上一般,朱艳的大脑也瞬时陷入了空白。 他什么东西都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要死了,自己要被切割成无数细碎的肉块,彻底地死亡,连一丝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他没有绝望,因为他的思绪,此刻都被那数百口血剑所带来的杀机所吞没。 朱艳只是闭上了眼睛,在等待着死亡。 “屠龙之术,困龙升天!” 一声咆哮陡然如惊雷在朱艳的耳畔炸响,使得朱艳的脑海顿时陷入了一片“嗡嗡”的轰鸣声之中。 无数的画面飞速地从朱艳的脑海里闪过,那被杀念所吞没而彻底停滞的意识终于在这一瞬间彻底恢复了过来。 朱艳猛地睁开了眼睛,将自己的功法进一步催动,以自己都无法完全驾驭的速度,冲向了巨人身后的锁龙潭。 不足五十丈的距离,只有不足五十丈的距离! 朱艳咬紧了牙关,根本无视自己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功法如此高速的运转开始血肉崩溃瓦解。 他必须冲进去,他没有任何的退路可言! 天空中,一头愤怒的巨龙横贯了天空,在大地之上投下遮蔽天日的阴影。 它的獠牙紧紧地咬住了那巨人的咽喉,一阵阵愤怒的低吟从它的咽喉深处不断地发出。 这是一头数百丈长的紫金的巨龙,它身上每一片鳞甲都在阳光下流淌着黯淡的光泽,柔和而不耀眼。 它的每一片鳞片都仿佛是透明的一般,可以看到鳞片之下一缕缕氤氲的雾气在流淌着,周转着,交汇成为这巨龙庞大的身躯。 陡然纵贯虚空的黄金巨龙使得那巨人所有的攻势都随之一顿,而后那巨人也发出了怒不可遏的咆哮。 “吼——!” 巨人就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挑衅一般,右手猛地擒住了巨龙的身躯,逆着鳞片的方向滑动,将那一片片鳞片彻底翻开,撕扯而落,露出那巨龙血肉模糊的身躯来。 一缕缕显现为冤魂恶鬼的血气也仿佛见到了新鲜的血食一般,纷纷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哀嚎,纷纷纠缠上来。 巨龙痛苦地挣扎着,长长的身躯勒住了巨人的身体,锋利的爪子从巨人的血肉之上撕扯而过,拉开巨人的血肉,撕扯断巨人的经脉。 然而这并没有给巨人造成多少的麻烦,那些伤势随着体表滚动的鲜血在一瞬之间便彻底愈合,哪怕是再深的伤痕也没有能够留下任何的印记。 反倒是巨人猛地抓扯起了巨龙的头颅,一口咬住了巨龙的咽喉,将巨龙的咽喉彻底地撕扯而开,刹那之间,巨龙发出了一阵悲痛得震惊天地的怒吼,身躯疯狂地抽搐了起来。 而那一缕缕纠缠住巨龙的血气则顺着巨龙身上的每一道伤口,不断地侵入了巨龙的体内,将巨龙那绚丽的紫金的鳞甲镀上了一层层血晕,让那一道道交织成为巨龙身躯的气息中夹杂了越来越多的猩红。 巨龙的双眸开始充血,它在努力挣扎着,为朱艳争取最后的时间。 还有十丈,最后十丈! “吼!” 巨人怒吼,身上血光陡然暴涨,将如巨蟒一般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那头巨龙陡然震得崩碎而开,无数巨龙的鳞片与血肉漫天崩飞,化为一点点萤火,逐渐地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噗——!” 燕十三的身影陡然浮现,一口鲜血如泉水一般喷出,他的身躯此刻已经沾染满了鲜血,目光却还依然落在了朱艳的身上。 还有五丈。 千万口血剑剑锋终于指向了朱艳,而后如疾风暴雨一般,发出一阵阵破空的尖啸,一场鲜血的红雨,便密集地向朱艳落了下去! 燕十三咬了咬牙,猛地攥紧了手中那口溅射满斑驳血迹的大剑,身躯陡然一顿,而后那口大剑便被燕十三猛地抛掷了出去,目标也同样指向朱艳! 大剑脱手,燕十三浑身一股股鲜血喷射而出,整个人都再也不受控制猛地向后摔倒了过去。 朱艳没有去看燕十三,他只是专注于自己此刻眼前最后的路途。 尽管他此刻满脑子回响的都是杀戮的声音,都是阴冷的笑声,都是一些阴暗得让人战栗,让人恐惧的念头,但是他还没有忘却自己的使命是什么。 他必须要上前,最后几步路,怎么可能就在这里失败! 朱艳的喉头深处发出了一阵愤怒的咆哮,他的模样就仿佛是一个疯子,不仅仅是披头散发,更是浑身都是淋漓的鲜血。 在他的身后,是一条滴落满了鲜血的道路,笔直地指向锁龙潭。 “轰!” 一声轰雷,陡然炸响。 无数激荡的真气在朱艳的身边冲击而起,就仿佛是涟漪,推攘着朱艳退向一边。 朱艳咬牙,迈出了一步,但是第二波的冲击波却紧随着而至。 而后是第三轮,第四轮的冲击。 冲击波一轮轮疯狂地叠加着,只有一些细微的区别,却再没有明显的先后。 于是涟漪就再此刻化为了浪涛,无可违逆的浪涛,没有人有那般巨大的力量可以与之相抗衡。 朱艳的身躯被这浪潮就仿佛是被拎小鸡一般地拎起,而后无情地向旁侧推了出去。 被那浪潮裹挟着,席卷着,浪潮之中相互冲击的力量不断地冲击着朱艳的身躯,在短暂的片刻便使得本便已满身鲜血的朱艳满目疮痍。 一股血色的冲击波静静地扩散而开,刹那之间便席卷了方圆两百余丈,万物都归于一片寂静。 冲击波渐歇,尘埃渐歇。 大地之上,唯一一个站立的,便只有那双眼一片血红的巨人。 给读者的话: 冬天真是一个适合睡觉的季节啊………… 第110章 责难无以成事 “可恶!” 兰芷咬牙低骂了一声。 兰芷几乎是跪倒在地的,但是以兰芷的性格,在跪倒的那一瞬间她便又强撑着站了起来——尽管其实只是抬起了一条腿而已。 她的脸色一片惨白,就连红唇都失去了血色,眼眸里也再没有光芒。 兰芷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的鲜血,想要完全站起身来,但是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在不断地颤抖着——她根本就站不起来。 本命蛊受损对兰芷来说是极大的打击,尤其是为了保护朱艳,在冲击产生的那一刻,她又强行引发了她的本命蛊,用出了金蝉脱壳这样的能力。 在金蝉蛊的作用下,朱艳才终于勉勉强强没有直接被那连绵的冲击波所震死——尽管离死也远不到哪里去。 引发本命蛊,本命蛊死亡,这所消耗的不仅仅是真气,精神,还有她的神识。 她所割裂的那部分神识永远都不可能再找回来了,这就仿佛是一个人突然就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一般,虽然经过休养不会影响到正常的能力,但是却将就此留下无可填补的空白。 方琼的状况不比兰芷好多少,她的修为高,帮朱艳分担的压力也自然更大,这么久的压力承担下来已经让方琼疲惫到了极限,本命蛊再突然猝死,直接给了方琼一次沉重的打击。 方琼一手撑着大地,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不断地咳着鲜血,呕出的鲜血中还带着一些脏腑的碎块。 紫儿的情况应该算是最好的情况,她没有正面与那巨人冲击,也没有本命蛊帮朱艳分担压力,她只是一直看着——直到那席卷而来的冲击波的余波,将紫儿震伤。 但是紫儿至少在一阵挣扎之后努力站了起来。 她站起来便见到了远一些的燕十三,像个死人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下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泊。 稍远一些,在巨人的左侧四百丈左右的距离上,躺着的朱艳也一般地一动不动,鲜血不断地从满是创口的身躯之中流淌而出,也不知道到底是死了还是还活着。 紫儿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经历过许多事情,但是第一次这么茫然,这么无助。 一切就好像回到了她很幼小的时候,她完全不知道凭自己的力量能够做什么,她又到底该做什么。 紫儿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过了片刻,才有一个微冷的声音带着几许不满道:“怎么成了这个模样?” 紫儿微微扭头,循声望去,便见到了一个青年。 黑色的衣衫笼罩了他瘦削的身躯,黑色的长发如同化不开的长夜在他身后飘扬,黑色的双瞳散发着一股让人窒息的气息。 他的眉浓却极细,鼻梁挺拔却颇为窄小,双唇薄而无一丝血色,与他的脸色一般。 紫儿愣了许久。 青年头顶突然浮现出一朵紫色的璀璨莲花,洒下一片紫色的光辉,将青年护卫在那淡淡的紫光之中,而后略略迈步,便已经出现在了燕十三的身边,随手一抓,便将燕十三的衣领抓起,而后毫不客气地一路拖行拖回了众人跟前,随意地扔了下来。 青年微微蹙眉,沉吟了片刻,才又从远方绕了一个圈,一般地拎起了朱艳,然后将朱艳也贴着大地拖了回来,与燕十三扔在了一起。 刚刚已经为燕十三诊断过,喂燕十三吞服了丹药的方琼急忙接过了自己的丈夫,仔细地诊治了一番,才终于出了一口气,将一枚丹药喂入了朱艳的口中,用真气催着朱艳服下。 “怎么回事?”青年的语气与其说是在询问,倒不如说像是在读一句话,并没有太多的感情。 兰芷皱起了眉,这个人又是谁? 巫族的护国大阵这么多年让巫族与世隔绝,怎么到了这几日,巫国的护国大阵就仿佛是一个摆设一般呢? 随便是谁,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到底有没有将巫国的护国大阵放在眼里?他们又到底是从哪里知晓怎么进出大阵的方法? 方琼微微一愣,看着那青年也不知道应当如何回答。 “见……过执法者。”紫儿咬了咬牙,忍住伤痛,略略一揖道。 她见过这个人,虽然是隔着很远的距离,但是她不会忘记当初如果不是这个人,她也许早就死了。 她有些感激这个人,也有些怨恨这个人。 因为她原本以为自己得救后,一切会像故事里写的那样,救她的人会带着她成长,教给她本事,让她有一天能够继承那一份衣钵,也让她有能力去完成自己的复仇。 但是这个人却并不在乎被他所救的人,也不管被他所救的人之后到底会走向怎样的道路,救人不过是他执法所产生的结果而已,而不是他所追求的目的。 这个人就仿佛是他的衣衫,他的长发与他的瞳眸一般,沉浸在黑夜之中,让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感到亲近。 这个人,就是在妖界负责无尽海一应事务的执法者苏梦葵。 苏梦葵微微扭过头,看了紫儿一眼,目光里依然一片冷漠,丝毫不会觉得紫儿眼熟。 她甚至也不感到惊讶,执法者的身份和工作需要她常常抛头露面,所以认识她的人自然会很多。 苏梦葵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对紫儿的行礼的回应,才扭过头,又问了一声:“怎么回事?” 苏梦葵依然没有要介绍自己的迹象,紫儿才急忙补充道:“她是妖界的执法者……苏……” 紫儿突然顿住,因为她有些不敢直呼执法者的名讳。 “梦葵。”苏梦葵这才慢慢开口,补充完了紫儿的话。 方琼不由得一怔,妖界的执法者,怎么会来这里? 是因为灵蛇窟大举出动所以他们才也跟随而来的么? 苏梦葵没有急躁,只是背着手,抬起头,看了看那巨人,以及那巨人手中的少年。 苏梦葵的脸色终于一变。 苏梦葵不是没有思维的机械,她的思维也转得飞快,很多关节,很多疑点都被苏梦葵想通,所以苏梦葵的脸色才陡然变得极其难看。 如果说这个少年活到现在才有了这样的局面的话,那造成这个局面最有可能的幕后黑手,便自然是当初那个要他们不惜违反执法者铁律也要救一下楚风的大人物。 他没有给理由,苏梦葵也没有问理由。 但是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苏梦葵觉得也许足够,尽管依然还有重重的疑点,但是无疑……那个大人物才该被怀疑。 他们到底在盘算什么? 苏梦葵皱起了眉头,看着那少年的神色中多了一分同情与怜悯。 他和他们一样,都不过是大人物博弈的棋子,随时都可以用来牺牲。 苏梦葵冷笑了几声,神色变得愈发阴冷。 这让紫儿更有几分惶恐,几分震惊。 方琼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物,虽然觉得苏梦葵阴冷得有些过分,但是却不至于像紫儿一般难受,方琼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将事情的原委简明扼要地进行了说明。 “是吗……”苏梦葵轻声自语了一句,继而便不再说话,而是默默地看着那巨人,却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在思索着什么。 “引发大阵吧。”过了片刻,苏梦葵才终于开口。 方琼一愣,看着苏梦葵的神色有些难以置信。 兰芷的脸上更是露出了看疯子一般的神情,燕十三好歹还在和朱艳想着各种各样的办法,这个苏梦葵却一开始便将他们在最恶劣的环境之下才采取的最后一步当做了最主要的计划,这让兰芷如何能够接受? 引发大阵,意味着所有人都将同归于尽,方圆数百里的巫国就此被夷为平地——但是却没有人知晓,引发大阵到底能不能将那巨人毁灭。 如果不能的话,那与巨人有关的真相,大概也将随着他们的死亡,被彻底掩埋。 “你疯了吗!”兰芷怒吼起来,看着苏梦葵的眼里,全是敌意。 苏梦葵瞥了瞥兰芷,不带一丝感情地问道:“不然呢?” 不然呢? 兰芷听着苏梦葵这一句反问,不由得有些哑口无言。 不然那怎么办呢? 兰芷扭头看了看那巨人,那让人绝望的无力感,是何等的真实。 难道她还能想到什么好办法么? 她的确想不到什么好办法——甚至连办法都根本想不到,更别提一个好字了,所以她的反对显得苍白而无力。 兰芷不笨,所以她知道反对很容易,无论你懂或者不懂,都可以像模像样地给出反对的理由——但是如果没有更好的对策,只是反对的话,怎样的反对都不会让人信服,责难自古便无以成事。 如果给不出更好的办法,那便只有这一个让人绝望的办法。 兰芷低下了头,神色中却满是不甘。 苏梦葵看向了方琼道:“如何引爆?” 苏梦葵没有任何的犹豫或者迟疑,就好像她自己只是一个事外之人,根本不会受到波及——尽管引爆的起始点,将会是她。 方琼觉得咽喉有些干燥,她吞了一口唾沫,刚刚想要说话,苏梦葵却猛地抬起了头,看向了锁龙潭的方向。 没有人知道苏梦葵到底在看什么。 “小鱼儿?”苏梦葵低语一声,有些难以置信,她……怎么会来这里? “吼——” 巨人陡然怒吼,打破了许久的安宁。 巨人想要转身,但是一道白虹却陡然亮起。 那是楚风背上的水月,自行飞出,剑身之上的粼粼波光,泛起一圈涟漪,映照着深层的血色,却依然纯澈万分。 给读者的话: 这章的标题出自《十二国记·华胥幽梦》…… 第111章 闭眼所见,手中所握 那一道亮起的白虹,就仿佛是光明一般照进了所有人的心中。 就连苏梦葵那如夜色一般深沉着吞噬着一切的眼眸中也终于出现了几分光亮。 冲簌而下的瀑布之中,隐约出现了一个人影,有些模糊。 但是几人都看得很真切,瞬息之间心便提到了嗓子眼之上。 但是那巨人却没有动手,巨人反而对着那浮空而起的水月剑发出了一阵阵吼声。 那吼声与之前的吼声似乎有一些区别,那里面没有怨毒,也没有愤恨。 就连巨人体表的那些亡魂也在刹那之间平息了下来,尽管还不时地发出一些低低的呜咽,但是哭嚎的声音终于不再那般凄厉,那般让人痛彻心扉。 如果仔细听的话,甚至会察觉到,那低低的呜咽与巨人的吼声都仿佛是在哭诉一般的,充满了难过与痛苦,甚至还有几分思念。 方琼神色微微一变,有些不解,有些困惑。 那口剑她也听覃雪说起过了,那口剑叫做水月,是剑宗的四代祖师褚如初所带来的佩剑。 但是没有人知道水月剑是否是褚如初所祭炼的剑,亦或者是更古老的岁月流传下来的剑——不过从此刻的境况看起来,水月剑,似乎与这巨人有着一些联系,或许还是极深的联系。 不过那应该都是极其古老的岁月之前的故事了,他们也无从得知。 “小鱼儿,进入潭中,将潭中的寒冰取出。”苏梦葵在愣了片刻之后也终于开口,用真气喊出的一句话,顿时传到了数里之外,都还犹如黄钟大吕一般回荡不绝。 瀑布中落下来的那个身影停住了想要向前的步伐,而后顺势落入了锁龙潭中,顿时溅起了无数的水花。 “那么近,还能保持理智么?”兰芷皱眉咬了咬牙。 苏梦葵沉默了片刻,才道:“她还有口相差不多的剑,应该足以保护她。” 兰芷颜色不由得又是一变,她看了看那口静静悬浮在空中便将巨人彻底安抚下来的平淡无奇的水月剑,一想到这样的剑居然是被那个人影所调动,而那个人影还有一口与之相差无几的剑,这便让兰芷充满了嫉妒。 兰芷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贪婪与狠戾,但是她旋即便感受到了一股杀意——一股来自于苏梦葵的杀意。 苏梦葵冷冷地看着兰芷,那一闪即逝的贪婪与狠戾根本就不曾逃过她的眼睛,这让她的杀意凛然而生,根本就没有丝毫的迟疑。 “执法者的职责可不包括保护修士吧?”兰芷干笑了起来,“介入修士之争,执法者也会被诛杀的吧?” 苏梦葵微微瞑目,没有说话。 兰芷笑了起来,有些得意,但是旋即两道紫色的光影却悄然无声地划过了兰芷两条雪白的手臂,绕着兰芷香肩转过了一圈。 兰芷的笑容陡然凝固在了脸上,两条绕过兰芷肩头的细小线条缓缓浮现,而后从中缓慢地浸出了鲜血来,继而鲜血顿时喷射而出,如瓢泼的大雨一般,将兰芷身前身后丈余的空地喷射满了一片斑斓。 “威胁执法者,执法者有权杀之。”苏梦葵这才睁开了眼睛,平静地说道,丝毫不介意兰芷肩头喷射出的鲜血溅满了她的一身。 方琼不由得瞑目,默默叹了一口气。 兰芷太过贪婪狠戾,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还能活下去的话,借着此事挫一挫兰芷的锐气,让兰芷知晓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她又到底该以怎样的态度来面对,对于巫族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因此方琼保持着沉默,没有出手援助,只是默默地看着。 兰芷冷哼了几声,根本不介意自己的双臂被切断,反正她的修为已经足以再生出双臂——但是下一刻,兰芷脸上连这最后一丝的从容都消失不见,她的伤口创面布满了一道道紫色的痕迹,交错纵横着。 她所有新生而出的血肉还来不及完全成长成为手臂,便被那一道道紫色的痕迹切断,继而枯萎,失去了光泽。 这是道伤。 九阶巅峰的修士给她留下的道伤,七阶的兰芷还没有自己的法则,对抗道伤根本是痴人说梦。 兰芷愣愣地站立在原地,一片茫然。 苏梦葵没有看兰芷,因为那不会让她有什么成就感,就像是一个成人把一个孩子揍了一顿,根本没有任何值得夸耀,值得在意的事情。 也许对于别人来说,七阶是一个很强大的存在,但是苏梦葵毕竟是执法者,是站在九阶巅峰的执法者。 苏梦葵真正在意的是远方她无法去往的地方,刘鱼的安全。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有水月的安抚,刘鱼的安全没有任何的问题。 苏梦葵可以感受到,刘鱼的气息很平稳,丝毫没有侵蚀的迹象,也没有被锁龙潭里的冰髓所冻结的迹象,那口在刘鱼身边的镜花应该也有好好地保护着刘鱼。 苏梦葵静默地等待了片刻,忽然锁龙潭的潭面陡然向上升起,继而一块巨大的冰髓便已经浮出了锁龙潭中,一股股潭水就仿佛是瀑布一般顺着那一块冰髓的表面不断地倾泻而下,慢慢地流淌干净,露出了冰髓的真容。 刘鱼握着一口剑,从上方穿入了冰髓之中,将整个冰髓拖曳而出。 冰髓晶莹万分,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在远方看起来显得无比绚丽,就仿佛是一块巨大的钻石。 如果用心地细看的话,还可以清晰地看到,在这块百余丈高的巨大冰髓之中,有一个巨大的人形窟窿与一条条仿佛是隧道一般贯穿在冰髓之中的孔隙——那便是那鲜血的巨人曾经的囚室,但是因为上层囚室的破裂,让这个巨人终于脱困。 “葵姐姐,现在呢?”刘鱼的声音也从远方传来。 刘鱼虽然完全不知晓眼前的情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苏梦葵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她最信赖的朋友,所以她没有任何的犹豫,便听从了苏梦葵的吩咐。 因为她知晓,苏梦葵不会骗她,也不会害她。 苏梦葵微微迟疑了片刻,虽然知晓冰髓与那巨人天然为敌,但是此刻再想用冰髓禁锢住巨人显然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那便只能寄希望于冰髓能够让巨人再缓上一缓,召集所有执法者到此来解决这个问题了。 “就用冰髓……”苏梦葵刚刚开口,神色便陡然一变,“小鱼儿,离开!” 刘鱼手里所拖曳着的巨大冰块突然摇曳了起来,一条条裂隙顺着冰髓的表面迅速地蔓延着,发出了一阵阵清脆可闻的“噼啪”的声响,宛若雷鸣一般。 刘鱼还在仔细地听着苏梦葵的吩咐,听到苏梦葵让她离开还不由得微怔了片刻,才低头看向了手里的冰髓。 冰髓陡然之间便径直炸裂而开,炸碎为漫天粉末,如同飞雪一般纷纷扬扬地洒落了下来,映照着璀璨的阳光,变得尤为晶莹可爱。 “走!”苏梦葵终于无法再保持平静,大声怒吼道。 刘鱼迟疑了片刻,目光却落在了被巨人捧在手中站立着的楚风的身上。 刘鱼咬了咬牙,而后握紧了手中那一道铜色的长剑,向楚风冲了过去! “你这个傻丫头!”苏梦葵快步上前,头顶那朵紫色莲花高速旋转而起,裙角却被一只沾满鲜血的手陡然拽住。 “别……过去……”趴在地上的燕十三抬起头,有气无力地说道。 苏梦葵咬了咬牙,再转过头时,刘鱼已经冲入了巨人的身前,一把拽住了楚风! “吼——!”巨人陡然怒吼了起来,尽管水月的光辉再度亮起,此刻却无法再次安抚陷入了暴怒之中的巨人。 巨人怒吼着,一口口血剑环绕着楚风与刘鱼凝聚而出,一股股血气化为一头头恶鬼,嘶吼着向着手臂涌去。 四面八方,到处都是血色,阻断了刘鱼和楚风离开的道路。 “丢下他!”苏梦葵大喊了起来,却有些没有底气。 “小风!”刘鱼喊了一声,但是楚风却不为所动。 刘鱼的双眸里闪过了一丝坚定的色彩,她握紧了楚风的手,将功法运转到了极限,想要拖动楚风——然而一切都已经迟了,无数的血剑,无数的血气,从各个方向都涌了过来。 “你啊。”刘鱼口中说着话,却是荆小鱼的腔调。 刘鱼没有再说话,她只是看着楚风,觉得有些难过。 刘鱼眼前一片血红,她有些讨厌这样的颜色,所以闭上了眼睛。 眼前,便只剩下了一片黑暗。 但是至少,手中还有一点温暖。 给读者的话: 元旦节前一天居然是111这个数字,很是应景啊~~明天还是来个两更表示一下元旦了吧~~~那么祝读者朋友们新年愉快了~顺便还是求觉得能读的朋友们把这本书推荐给其他的朋友吧~足下感谢大家的支持啦~~ 第112章 职责所在 苏梦葵那单薄的身躯开始颤抖,她想要扭过头去,不忍心见到那一幕。 即便水月与镜花都是古老的神剑,都会受到一些激发而保护刘鱼——但是刘鱼的修为终究有限,不可能支撑得起水月与镜花的消耗。 不然,三百多年之前,荆小鱼也不至于被伤得那般严重,需要冰髓来冻结她的时间以争取疗伤的时间。 苏梦葵有些恨自己的无力。 九阶巅峰的修士感受到无力的时候,才是真正的绝望。 因为向上的那一步大帝,是个天堑——更何况,从他们成为执法者的那一天起,他们就被剥夺了成为大帝的资格。 但是苏梦葵又不愿意扭过头去,她是看着刘鱼苏醒过来的,她也要看着刘鱼……逝去。 安静悬浮着的水月终于行动了起来。 水月行动起来就仿佛是一条潺潺的溪流,流淌得极其缓慢,不急不赶,很是悠闲自得。 但是它的速度却快得惊奇,无论是谁也无法说清这种视觉上的快与慢是如何极其矛盾却又极其统一地融合到了一起。 水月就像是一把无坚不摧的矛,任何挡在水月跟前的血气与血剑都不是挡不住水月的锋芒。 那粘稠得遮蔽了一切的血色在水月的波光之下,就像是被稀释了一般的,自然地分散而开,为水月让开了一条道路。 透过这条仿佛是一线天一般的道路,苏梦葵终于看到了被血色所掩盖的景象,这使得苏梦葵也不由得微微张开了嘴,难掩一丝惊愕。 拉着楚风的刘鱼此刻已经被寒冰封冻而住,而楚风也一起被封冻在了同一个冰块之中。 而一层薄薄的寒冰此刻正从封冻住二人的冰块下方顺着那血色巨人的手臂而蔓延着,巨人的手掌已经被寒冰完全封冻。 “当——!” 一声清脆的声响陡然响起,水月划出一道弧光,猛地刺入了封住二人的冰髓之中,直没剑柄。 漫天纷纷扬扬落下的冰髓的冰晶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四周的空间,使得巨人发出了一阵阵不甘的怒吼和咆哮。 “是楚小兄弟么……”方琼不由得微微一怔,轻声自语。 在场众人,唯一可以驾驭寒冰,冻结冰髓的,便只有楚风一人而已了。 那个少年的心志,竟然有这般坚定么? 在与血气的争斗之中艰难地保持着自我,最终竟然还趁着冰髓被取出,吸取冰髓再次冻结。 这个少年,真有这样坚定么? 方琼有些震惊,震惊于那个平凡朴实,甚至于憨直可欺的少年人竟然有这般坚定的心志,在这般的困境之下,竟然还能如此地坚定。 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也应该是这般的年轻人。 但是可惜,这样的少年却也已经没有了未来。 想到此处,方琼不禁有些黯然。 “吼——” 巨人嘶吼,但是随着一片片冰晶散落满身,将它的身躯各处逐渐冻结而住,使得它的嘶吼也渐渐不可闻起来。 只是转瞬之间,在空气中弥散的淡淡的血腥便也逐渐地消散了下去,那之前还不可一世的巨人已被冰髓完全地冻结。 巨大的冰雕伫立在锁龙潭前,冰雕之中的血色巨人,与巨人手中的两个人影,已经连成一体,都栩栩如生,在阳光照耀下光芒闪烁,颇为壮观。 这变故来得有些突然,突然得有些让人无法接受。 方琼愣了许久,才讷讷地道:“都结束了?” “还没有结束。”久久没有响起的紫儿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方琼微微愣了愣,突然想起来,朱艳曾经与她说起过妖界之行的时候,曾经将万蛛岭的一位女弟子强迫着与楚风签订了生死符印,现在想来,应该便是眼前这个女子。 楚风被冰封而紫儿还不曾死去,至少说明了一件事,那便是楚风还活着。 楚风还活着的话,需要将楚风救出来吗? “还没结束。”这次说话的却是苏梦葵,她看着那冰雕的神情万分认真,“只是暂时封住,冰髓在消融。” 方琼微怔,沉默了片刻,看向那冰雕的目光也仔细认真了不少,经过许久的辨认,才看出了那冰雕与巨人接触的一片都在缓慢地消融,虽然速度极慢,但是也绝对无法再封禁那巨人数万年。 别说是数万年,就算是一年,根本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算不考虑任何的意外情况,只怕最多也不过能撑半年。 半年,便是极限。 虽然争取到了这么漫长的时间,但是最根本的问题还是没有能够解决。 不过至少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能够缓过一口气来,用最万全的准备来面对这个前所未有的灾难。 想到这里,方琼还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远方,锁龙潭的瀑布之前,又陡然跃出了两个身影,而后都显然有些一愣,而后发现了苏梦葵等人的所在,匆匆地便赶了过来。 最先赶到的是刘十二,他回头看了看那巨大的冰雕,又看了看地上趴着的要死不活的燕十三,深吸了一口气,才看向苏梦葵道:“梦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梦葵沉吟了片刻吗,才将事情简略地一说,使得刘十二的神色骤然一变。 “这……”刘十二看向了冰雕手中的那两个人影,他开始还以为只是因为自己当年盗取了一块冰髓所造成的,但是此刻却终于知晓,原来楚风竟然吸取了大量的冰髓,而后又因为种种缘故冰髓破裂,最终导致了这疯魔冲开了禁锢。 刘十二沉吟了许久,才终于缓缓吐出了了一口气。 “只怕这需要整个六界的执法者联手才能解决吧。”刘十二皱眉道。 “还要救人。”紫儿开口,说道,“他们应该都还活着,只是现在……没有办法脱离。” 现在他们没有谁有强行破裂冰髓带走楚风和刘鱼的胆量,但是如果两件事留到一起的话,那将会是巨大的麻烦,谁也没有那样的能力,保证能够在解决掉这巨人的时候,能够确保两个人的安全。 刘十二看了看苏梦葵,道:“不要忘了你的职责……我会想办法。” 他知晓苏梦葵担心刘鱼,毕竟二人的关系非同寻常地亲密。 但是苏梦葵是执法者,执法者就是不能带着个人感情行事的人。 他们有仇要放下,有恩也必须要放下,他们不能插手修士之间的事情,即便他们明知晓很多事情将会引发一些恶果,但是在这些恶果超出修士所能解决的范围之前——或者在这些恶果波及到凡人之前,执法者只能旁观,绝对不能插手。 这就是执法者,一个牺牲了自己的自由,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也必须坚持的身份。 哪怕这个身份在六界看似很尊贵,执法者的决定也不容受到任何的质疑和挑战,被执法者吩咐的门派都必须全力而为。 但是这个身份,对于无法真正做到绝情绝性的人来说,其实是一种无法摆脱的镣铐。 世上几人能没有一丝挂牵? 当看着自己所爱所敬之人陷入危难之中,自己有力却无法救助,这是何其的痛苦与悲哀? 每个执法者,都必须要承受这样的阵痛。 这是职责,也是宿命。 苏梦葵瞑目了许久,才慢慢地说道:“我明白了。” 刘十二点了点头,顺便踢了踢燕十三的肩道:“还没死透吧?” “殴打执法者,罪该死你……”燕十三说着却倒吸一口凉气,“……知不知道?” “消息传出去了?”刘十二问道。 “传出去了,老何最近,然后是小云……不过他们的行踪也不确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燕十三一动不动地躺着,现在一丁点的动弹都会让他痛楚万分。 刘十二点了点头,才慢慢说道:“现在需要分头去召集人手,妖界那边就交给小葵你了。” 苏梦葵微微颔首,沉吟了片刻,才道:“我去截住何所望和小云,让他们也把消息传递出去,开始疏散方圆三百里以内的平民。” 刘十二瞑目沉思,燕十三却有些不满地嘟囔道:“你都离任了还这么掺和执法者的事情……不合适吧?” 刘十二白了燕十三一眼,又踢了燕十三一脚,踢得燕十三发出一阵阵鬼哭狼嚎,才道:“我现在是监察者,不要没大没小。” 方琼闻言不由得微微愣了愣,监察者,那又是什么东西? 执法者的责任在于避免修士的纷争扩散到凡人的世界,确保修士与凡人之间的分离。 六界每一界都习惯性按照方位分为九州,每一州各有一位九阶巅峰的执法者负责,一共五十四位执法者形成一体,共同维护六界的秩序。 但是仅凭六十四位九阶巅峰的修士就想要让整个六界听从他们的号令根本是痴心妄想的事情,然而自从相当古老的岁月之前起,就从来没有人胆敢质疑执法者的体系,每个人也都习惯了这个体系的存在。 执法者体系的背后必然有一个极其庞大的架构,也有一个极其强大的势力作为支撑。 这是每个人都知晓的事情,执法者也成为了一个让人敬畏的名词。 但是监察者却根本不为所人所知。 不过从此刻的情形上来看,监察者只怕也是执法者体系中一个职务,至于职责,应该就像是这个名字一般,负责监察执法者的行为,确保执法者不会带有明显的个人好恶行事。 刘十二又沉默了一阵,才继续道:“这边需要留人监视,我想去找找人。” 给读者的话: 如果读者朋友们有空,还是来个书评吧哎…………各种撒泼耍赖求…… 第113章 老与少 “这里就交给我吧。”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春山君终于开口说道。 “你们或者修为太低,或者身负重任,或者又受了重伤需要调理……这里不妨便由老朽负责监看。” “傲剑洞天抢风头啊……”燕十三戏谑地说着,又因为牵动浑身伤势而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年春山君虽然深居简出,但是燕十三几乎见过人间每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至少都见过其画像,因此认出春山君来并不见得多么复杂。 “老朽……只是代表个人,与傲剑洞天无关。”春山君微微笑着,平静地答复道。 刘十二沉默了片刻,才道:“那这里便交给你负责。” 刘十二的态度很认真,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因为过去的恩怨而对春山君有多少的不信任。 “这些伤员便有劳巫族照料了。”刘十二说着看向了方琼,微微一揖道。 方琼颔首道:“请放心,在下虽然修为不精,但是在医术之上……自以为还颇有可观。” “那便暂且如此,诸位务必抓紧时间行动……我们最迟一个月后便要行动起来。”刘十二仿佛想起了什么,顺手一抓,那口被燕十三投掷而出帮朱艳挡剑,而后插落在远方的大剑呼啸着落入了刘十二的手中。 “尤其是某个人最好老老实实养伤。”刘十二说着,大剑的剑锋几乎便贴着燕十三的面庞划落了过去。 燕十三干笑了几声。 “开始行动吧。”刘十二说着,回头有些焦虑地看了一眼那冰雕,狠狠握了握拳。 “我也留下。”紫儿很认真地说道。 刘十二看了一眼紫儿,微微点了点头。 众人再没有迟疑,将一个个伤员担负而起,迅速地离开了巫国。 春山君看着众人远去的身影,又看了看身边那个女子,一边席地坐下,一边道:“被冰封的人对姑娘而言很是重要吗?” 紫儿微微一怔,沉默了片刻,才摇了摇头。 春山君神色之中微见讶异,不曾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春山君不是多话之人,见紫儿并没有想要与他说话的**,便也住了嘴,沉默地看着那座冰雕,神情微见怅惘,却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紫儿看着沉默的春山君,又扭头看了看那冰雕,也随之陷入了沉默之中。 如果可以,她也想离去,但是她的生死都系在这里,这让她不得不小心,不得不谨慎,因此才要留下来等候。 紫儿也微微抖了抖自己的衣裙,在距离春山君约摸三四丈远的距离外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开始运功疗伤。 当紫儿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昏黄,前方的春山君已经不知去向,鬼国中则腾起了一缕缕炊烟。 紫儿不由得皱了皱眉,站起身,向着炊烟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是距离最近的一座民居,虽然受到了余波的冲击让这座民居有了些许的损毁,但是却也没有被完全地毁坏。 紫儿绕着民居走了一圈,才推开了半掩的房门,走入了民居的厨房之中。 厨房之中春山君正坐在灶前烧着火,灶上被盖住的铁锅之中传来了一阵阵淡淡的香气。 春山君见紫儿走进了屋内,微笑颔首致意。 紫儿沉默了片刻,看着春山君的神色有些奇怪。 修士的修为足够深厚之后,饮食睡眠这些东西便都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即便是紫儿的修为,也足以做到在真气耗竭之前不需要饮食睡眠,不战斗的话完全能够支撑一两个月。 以春山君的修为,进食更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举动,只怕他数年不进食也不会有丝毫的影响。 因此紫儿才觉得有些奇怪,春山君为何要浪费时间在这些无意义的举动之上? 春山君认真地烧着火,向灶里放柴火的神情格外专注而投入,那样子根本不像是在烧火煮饭,倒像是在炼丹,生怕将一炉的上好药材都炼废了一般。 紫儿在门口伫立了片刻,才转身想要离开。 “不要走太远,马上就开饭了。” 春山君慢慢说了句便继续专注地做饭,直到那香味变得浓郁了起来,春山君才站起身,从厨房里拿出了几个碗碟,从门口水缸里舀水洗了干净,将饭菜一一盛盘装好,端出了厨房。 紫儿站在院落之中看着夕阳,转头看着春山君,皱了皱眉,毕竟不敢让这样的大人物真的像个小厮一般,还是上前从春山君手里接过了碗碟,而后步入了客堂将饭菜都放在了桌上。 春山君随后而来,道:“吃吧。” 紫儿也不好推辞,拿起了筷子,微微夹了一块清蒸的鲜鱼,放入了口中。 肉有些淡而无味,但是好歹却也熟了,紫儿虽然微微蹙眉,但是却也吞入了腹中。 “厨艺并不见好,还望姑娘不要嫌弃。”春山君微微笑道。 紫儿一愣,旋即回道:“前辈客气了,能有前辈这般厨艺的,世上只怕并无几人。” 紫儿突然想起了在妖界的时候楚风给她的烤的兔肉,虽然也一般没有放任何的调料,但是却用一些随手扯的草料熏出了一些味道。 如果春山君的厨艺在修士之中算上乘的话,那楚风便是顶尖了吧? 这也许便是他唯一的可取之处? 紫儿想到此处,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想笑,禁不住地笑出了声。 春山君见状也不由得一并笑了起来道:“姑娘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终究没有过不去的坎,不要太过苦闷,只会愁坏了自己。” 紫儿抬起头,看着春山君那一双满是睿智与诚恳的眼眸,她不由得眼帘低垂了下来。 春山君没有再说话,默默地用完了餐,又等了片刻,等紫儿也放下了筷子,才起身开始收拾碗碟。 紫儿哪里敢让这样的老前辈来伺候自己,顿时便也抢着收走了碗碟。 春山君也不跟紫儿争抢,等紫儿将一切都洗刷好了,才和紫儿走出了院落,看着眼前一片黑与黄的交织,道:“姑娘……” 紫儿俏皮地眨了眨眼,道:“我叫做紫儿。” “紫儿姑娘?”春山君重复了一句,才点了点头,道,“紫儿姑娘不曾给自己取一个姓氏么?” 紫儿沉吟了片刻,才摇头道:“不曾的。” 春山君看着紫儿那让人觉得万分别扭的拘谨姿态,想了想,才问道:“那被冰封的少年是个什么样的人?” 紫儿轻笑了出声来,道:“是个……很没有天资,脑子也很不好使的人吧。” 紫儿顿了顿,才又补充道:“也许应该说是个心软的滥好人。” 春山君闻言不由得了蹙了蹙眉,道:“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吧?” 紫儿点了点头,才略带几分嘲讽的意味道:“希望当他在这个世界成长成熟,经历足够多的事情之后,还能如此。” “也许他会呢?”春山君沉思了片刻,才很认真地说道,“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险恶,对人毫无防备,善意泛滥,是年少无知;然而经历人世诸多之事,知晓人性之恶,能以谨慎自保,却又不减善意于人,此便是大勇。若是有人能做到这般境界,老朽深表佩服。” “那若是知晓人心叵测,故而揣度人心,凡事衡量都以利益与得失为基准,那这种人又如何?”紫儿笑问道。 “从人之众罢了。不扬其善,不隐其恶,是也可以。” “知人心之恶,故也为恶,此又如何?” “知恶而为恶,此人心之所失。”春山君说着,想起了一段往事,才叹息一声道,“从众易,从恶易,世上唯从善不易啊。” 紫儿眉眼微微低垂,想了想,道:“复仇又当如何?” “复仇是生而有灵的再正常不过的情感了。”春山君笑了笑,“愤怒,悲伤,空虚,若是能以复仇来终结,来开始新的不被拘束的生活的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终究,复仇不是目的,复仇只是一种手段。”春山君顿了顿才道,“复仇所得到的结果才是我们一直在追求的东西。” “如果不需要复仇也能开始新的生活的话……” “那即便不复仇,又有何妨?” 紫儿瞑目沉吟。 复仇只是一种手段,而不是结果吗? 给读者的话: 说好的两更,自然是两更~ 第114章 访客 在第七天的清晨,兰芷奉命带着伤势好转了一些的燕十三回到了巫国。 燕十三在巫国的日子过得有些不自在。 春山君是人间素有威望的老人,燕十三虽然修为远高于春山君,自身又是凌驾一切的执法者的身份,但是也不敢对春山君这样的前辈老人无礼。 兰芷和紫儿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尽管两人本来也有一些龃龉,但是燕十三在她们心目中却都是一个神憎鬼厌的人物,两个人在对待燕十三的事情上拥有相当高程度的默契,一唱一和,让爱耍嘴皮子的燕十三吃了不少瘪。 燕十三虽然不是一个喜欢服输的人,但是面对着两个女人却也没有丝毫的办法,尽管方琼吩咐了兰芷要听从他的命令,但是毕竟不在方琼眼皮子底下,兰芷又怎么会真的就把燕十三的话当回事? 除了每日的检查燕十三的伤势以及换药之外,兰芷对燕十三也一直爱答不理,开口便必然是相互的攻讦。 如此艰苦的处境让燕十三也很难受,每日都只好打着活动筋骨的名义四处行走。 第十三天,燕十三在登高而望的时候,在巫国的入口处看到了一个人影。 燕十三可以确信,这个人影身不属于他熟悉的五十三位执法者同伴,也不是任何他所知晓的监察者。 燕十三皱起了眉头,巫族的人么? 但是巫族接连出了一些麻烦,空缺出来的长老战魁以及亚圣女等职位至今还无人填补,现在族内能够有资格和地位处理这件事务的人只怕也只有方琼和朱艳,然而这身影也并不属于这两个人。 这个人到底是谁? 燕十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看着那个身影,神色有些严峻。 那个人影仿佛感知到了燕十三一般,朝着燕十三所站的方向扭过了头,而后伸出了手臂,缓缓地摇晃了起来,仿佛是在打招呼一般的。 燕十三神色陡然一变,这个距离绝对不足以被神念所感知到,而他也相信自己所站的位置……应该不会被肉眼所看到。 既然如此对方还能察觉到自己的所在,那唯一的解释变只有一个……此人的修为绝对在九阶巅峰之上,换而言之,此人是一位……大帝。 对于一般的修士来说,大帝不现于世已经数千年了,最后一位出现在大众视野之中的大帝便是妖族那一位白帝。 白帝失踪之后,明面之上再无大帝活动。 但是身为执法者的燕十三却知道,这个世间还存在着相当数量的大帝,在玩着猎人的游戏,而执法者就是这场游戏中最大的牺牲者。 所以燕十三并不像旁人一般知晓此人是大帝之后便陷入了慌张,他只是微微愣了愣,有些没有明白这位大帝来此到底是何用意。 他是执法者身后的大人物之一吗? 燕十三沉吟了许久,才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慢慢从自己藏身的所在走出,看向了那站在巫国入口处的人影。 燕十三向前迈步,从山崖之上一跃而下,接连几步迈出,便已经到了那人影身边。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子,一身红衣随风飘荡,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 看上去不过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肌肤有些病态的苍白,却又有着一种美玉所独有的光泽,隐约可以见到其皮肤下不断跳跃的青筋。 与男人病态白的肌肤成反比的是他鲜红的唇,红得仿佛是出嫁的新娘,涂了一层厚厚的口红——或者更形象一些,更像是涂抹的鲜血。 没来由地,燕十三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他总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阴森,给人一种并不算多么愉快的感受,站在他面前,燕十三有些芒刺在背一般的难受。 男子嘴角微微挑起,看着燕十三,又看了看燕十三背后的巨大剑匣,用一种有些妖异的声音道:“屠龙道?” 燕十三微微皱眉,他的确是屠龙道的传人,但是这个传承不现于世也已经有相当漫长的岁月了。 虽然被一个大帝知晓并不奇怪,但是一眼就被人看穿的感觉的确有些不好受。 那男子却没有等燕十三答话,而是略微有些戏谑地问道:“执法者?” 燕十三点了点头。 “多少代了,十三,还是十二、十四?” “十三。”燕十三皱了皱眉,却愈发确信这个男人是一个隐居多年的大帝。 “这样说起来,前几代的执法者运气似乎都不错。”男人笑了起来,却又摇头道,“不过十三真的是一个不吉利的数字,我很不喜欢这个数字,你觉得呢?” 燕十三看着那男人的双眼,在那黑色的瞳眸之中找到了一抹妖异的嫣红,刺得燕十三有些难以忍耐地疼痛,才咬牙道:“我倒觉得十三是个很不错的数字,至少说出去……感觉很不错。” “呵。”那男人笑了笑,挪开了目光,看向了远方那一座冰雕,道,“即便你们接下来就要面对那个怪物吗?” 燕十三沉默不语。 “死心吧。”男人很认真地说道,“执法者背后的那些苟延残喘的爬虫不会从阴暗的角落里爬出来的,他们将这个游戏进行了太漫长的岁月,却至今都没有变过他们的原则。所以,只有你们执法者自己去面对这一切,五十四位当代的执法者,加上十二代的那十多二十多个幸存者,应该能够勉强换掉它了。” 燕十三的目光中顿时露出了几分警惕的神色,男人却笑了起来道:“何必那么提防,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没有什么敌意。” 男人说着顿了顿,才坚定地说道:“与其说我没有任何的敌意,倒不如说……其实我是来帮助你们的,我要展现的是……善意。” “你帮助我们?”燕十三冷笑了几声,才道,“只怕未必吧?” 男人耸了耸肩道:“完全说是帮助你们那倒未必,我当然也有我自己的打算——不过我没有任何要告诉你的必要,在这里知会你一声……这就是我的诚意。” 燕十三的额头慢慢地沁出了豆大的汗珠,男人说得对。 无论男人到底想要做什么,这里没有人可以拦得住他,他还在这里跟自己废话了这么漫长的时间,那便是诚意——尽管这诚意透露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燕十三双手握住了拳,男人却慢慢拍了拍燕十三的肩头,慢条斯理地道:“你放心,这件事只牵扯着我的一些私人恩怨而已,我不是那些爬虫们的游戏的参与者,我也无心去参与那无聊的游戏——所以我有的是时间,你大可以去找到最近的同伴,然后告知监察者,再设法把这个消息传给那些爬虫。” “他们并不在乎我的态度,而我反而还会帮他们解决一个大麻烦,所以他们会默许我的行动。” 男人说着,嘴角扬起笑了起来,才很认真地道:“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太震惊,因为……还会有更多更震惊的事情等着你,直到你看到了执法者的身后是怎样的一片黑暗,你才会陷入真正的绝望。” “而这样的绝望会将你吞噬进一片深渊,你看不到未来,也看不到希望,你所能想到的……便只剩下了死亡。”男人说话的时候虽然是笑着的,但是神色却极度认真,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哈哈,说得前辈似乎也曾经经历过一样的,都把我吓得腿软了。”燕十三突然笑出声来,道。 男人笑了笑,挑了挑眉,才有几分玩味地道:“也许呢?” 燕十三陡然色变。 “好了我走了。”男人摆了摆手,“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半个月后,我会踏着黎明的曙光再次造访。我想……这大概也是你们最后的时间了。” 男人说着,转身便进入了护国大阵之中,身影逐渐地变得模糊,直至消失在了燕十三的视野之中。 燕十三看着男人的背影,只觉得背心一阵发凉,内心如同坠入了一片无尽深渊。 给读者的话: 看着这惨淡的收藏数,内心有点忧桑啊………… 第115章 血色黎明 事情的演变几乎与那男人所料的如出一辙。 当燕十三将这个消息传递回去之后,在第九天,燕十三便得到了返回的讯息。 所有召集中的执法者被尽数遣散,返回各自负责的区域进行正常的维护秩序的工作,只让人间负责该区域的执法者南宫云与人间执法者领袖燕十三,以及人间两位监察者之一刘十二共同负责,其余事情只需要等待那个男人如期返回便可。 这的确让燕十三有些震惊。 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事情真的会完全按照那个男人的预测前进。 真正让燕十三震惊的并不是单纯这件事的进度,而是因为这从某个层面上印证了那个男人所说的话。 那个人最后说的那些话,不只是危言耸听吗? 燕十三每每想到此处,都不禁感到一阵惶恐。 第十天,负责这片区域的南宫云如期而至。 南宫云是一个如十三四岁般少女的女子,一张圆圆的面庞上挂着盈盈的笑容。 她的五官都很精致,也很漂亮,点缀在脸上使得她就仿佛是一个瓷娃娃一般可爱,一头乌黑的长发左右分成了两个马尾,更显出几分俏皮。 “哟,小燕子,怎么伤成这副德行了?”南宫云见到燕十三的第一句话,顿时便让燕十三的脸色变得如丧考妣一般难看。 尽管燕十三百般不愿意,但是小燕子这个称呼随着南宫云的率直开朗顿时便在兰芷和紫儿的口中也响了起来,此起彼伏的喊声从此让燕十三再没有片刻的宁静。 第十四天,刘十二返回,神色有些阴沉,却无人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随后,方琼与朱艳也一并赶到,等候着明天即将到来的那个访客。 第十五天的清晨,伴随着第一缕阳光,半月前的那位访客如期而至。 这位访客似乎对于有这么多人迎接他的到来赶到了一丝惊讶,他稍稍愣了片刻,旋即脸上又浮现出了那让人极其不舒服的笑容,向众人微微颔首道:“各位这样迎接我,真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 “前辈客气了,这里的事情,就有劳前辈了。”刘十二微微作揖道。 “哈哈。”那人发出一阵有些干涩的笑容,才看着燕十三道,“你看,一切就和我说的一样对不对?” “他跟你说什么了?”南宫云压低了声音,低声问燕十三。 燕十三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我跟他说,不久的将来,你们便会体会到什么是绝望,什么是真正的黑暗。”那人笑了笑,帮燕十三回答道。 刘十二猛地眯起了眼睛,看着那人,沉吟不语。 “这两位,是巫族的人吧?”那人的目光落在了朱艳和方琼的身上。 “在下巫族族长朱艳。”朱艳一揖。 “在下蛊婆方琼。”方琼也随之一揖。 “嗯?”那人愣了愣,有些惊异于巫族的族长与蛊婆竟然如此年轻,但是他旋即醒悟了过来,这些日子,他也打听到了很多事情,知晓自己避世的这些岁月发生了很多事情。 那人看向了远方的冰雕:“这次巫族损失也挺惨重的吧?” 朱艳沉默了片刻,才道:“前辈相助,又有执法者的信任,晚辈本不该过问,只是……” “只是事关巫族,你不敢怠慢?”男人的嘴角微微一扬,却没有任何的恼火,“你想要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来管这件事情?” 朱艳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们都很好奇。”那人笑了起来,才接着说道,“这件事跟我有关,这是我的私人恩怨。你们手里应该都有些记载,当年与那玩意有关,而现在还活着的人,能有几个?” 几人依然不说话,尽管他们心里早已有了一些复杂的揣测,但是却都没有任何的胆量敢随随便便就做出这样的肯定。 数万年前,巫族制造出那个怪物的人都已经被那怪物亲手所杀。 包括那位镇压怪物的大帝,也牺牲了自己。 所有与那怪物有密集的交集的人中,只有一个人的下落在记载中没有被提及。 那就是曾经作为那强大力量的载体的人。 “既然你们都不肯说,那我只好自己说了。”那人耸了耸肩,道,“我就是当年的那个宿体,我姓杨,我叫杨……文钦。” 杨文钦说着微微震了震袖,才笑着看向了燕十三等人道:“那一年,人间的执法者被我杀了八个,其中有个女孩,死状尤为凄惨,我至今都记得。” 燕十三脸色骤然一变,变得无比阴沉与难看,他狠狠握了握拳,将关节握得“咔咔”作响。 “巫族的人也被我杀了十之七八。”杨文钦说着看向了朱艳方琼两人,神色之中微见嘲讽。 朱艳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跟你们都是仇人。”杨文钦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不过你们放心,只要你们不来招惹我……我不会随便杀人,不然我怕我杀心一起……就什么都管不了了,那实在是太危险了。” 杨文钦说着,向前迈步,道:“走吧,这些无聊而没有营养的话我也说够了,是时候该解决正事了。” 杨文钦一边说着,一边前进,尽管气氛有些诡异,有些紧张,但是众人都还是咬了咬牙跟随了上去。 在锁龙潭前,是一直坐在此地的春山君,他见到刘十二,微微颔首起身,给众人让开了一条道路,让众人站在了那冰雕的近前。 冰雕此时已经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一股极其单薄的血腥气在空气之中弥散而开,虽然还不足以影响人的心神,但是却也让人隐隐有几分心神不安。 杨文钦抬起头,看着眼前被冰髓所封冻的这个巨人,微微瞑目。 “我要开始了,离我远一些。”杨文钦突然睁开了眼睛说道。 杨文钦等着众人纷纷离开了他的身边,他才慢慢地握紧了右手,而后上前一步,右拳轰然便打入了冰髓之中,从冰髓的破裂空间之中穿过,顿时便融入了冰层之下的巨人的体内,就仿佛是伸入了水中一般地自然。 杨文钦右臂猛地发劲,冰髓之中的巨人陡然发出了一阵愤怒的悲吼,沉闷万分。 紧接着,冰髓几乎在刹那之间便开始了破裂,一条条裂纹在瞬间便爬满了冰雕的每个角落,“咔擦”的响声不绝于耳,让后方的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一阵胆战心惊。 “轰!” 冰髓所形成的冰层在刹那之间崩碎,化为漫天的冰晶碎片,四处飘飞,那解除了禁锢的巨人发出一阵怒吼,顿时便又挣扎了起来,无数的铁索发出了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清脆悦耳,却让众人的心猛地一沉。 杨文钦微微皱了皱眉,他看向了唯一还没有破裂的冰髓之中被封住的那两个人,神情之中微见讶异,旋即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精光。 杨文钦嘴角微微扬起,那笑容有些森冷,一片血色的光景陡然在杨文钦的身后展开,杨文钦的血衣与长发顿时飘舞,一股令人感到压抑的气息随之展开。 “吼——!” 那血色的巨人怒吼惊天,一口口鲜血凝聚而成的长剑在身后浮现。 杨文钦只是冷冷地笑了笑,向前一步,身形便陡然浮空而现在了那被冰封的两人身前。 杨文钦手中的剑没有出,他只是微微瞥了那冰髓一眼,冰髓便在瞬间炸碎,其中的两个身影也顿时从冰髓之中离开。 但是杨文钦没有让他们走远,一手便抓住了一人的一条手臂,神色微凛,而后一缕缕血气便也紧贴着杨文钦缭绕了起来。 楚风喉头深处发出了一阵野兽一般的怒吼,一股股粘稠的鲜红的液体不断地从楚风的毛孔之中浸出,而后连接成为了一条条细线,汇入了杨文钦的体内。 而刘鱼的体表也有一般的血色气息涌出,只是那色泽比起楚风体内涌出的气息来,要黯淡了不少,也稀薄了不少,就仿佛是墨汁滴入了湖水之中一般。 怒吼的巨人突然变停止了它的狂躁,那一口口汇聚而起的血剑也终于缓慢地消融,化为了一缕缕气息,向杨文钦的体内涌去。 过了片刻,杨文钦便将刘鱼的身躯扔向了刘十二,继而双手与楚风的双手相接,使得他汲取楚风体内的血气的速度陡然加快。 楚风被血染红仿佛要滴落下鲜血来的长发末梢终于出现了一点黑色,缓缓地收复着失地,眼眸中的一片猩红也在逐渐地退去。 与之相反的是杨文钦的长发从根部开始出现了血红色,顺着他的发丝慢慢地蔓延着,就仿佛是在吞噬一般的,逐渐地将他的一头黑发染得如红水晶一般的璀璨。 楚风与杨文钦就仿佛是换了一个处境,唯一不同的是杨文钦的眼眸没有被鲜血所染红。 当楚风身上涌出的血色的气息终于断掉的时候,楚风的身体也陡然一软,瘫倒了下来。 “接着。” 杨文钦顺手又把楚风扔了出去,这才转身面对着那血色的巨人,握紧了拳头,笑了起来。 “现在轮到你了。” 杨文钦说着,陡然仰天怒吼,一股股血色的气息疯狂地缭绕在他的身周,就仿佛是在狂舞一般。 那巨人也发出了一阵咆哮,体表所流淌的那些粘稠的血液也陡然沸腾了起来,一股股血色的气息缭绕着冲天而起,而后怒吼着向杨文钦汇聚而去。 无数的血色铺天盖地,将黎明的天空染得只剩下一片血色。 给读者的话: ~~~~~元旦玩得有些乐不思蜀了 第116章 人之将死 “你要走了吗?”燕十三问道。 “不然呢?”杨文钦笑了笑,吸收了那巨人之后,他的双唇变得愈发鲜红,红得让人无法直视,“难道你们希望我在这里多逗留一会么?” 燕十三没有说话。 杨文钦抬起头看了看空中的月亮,神色有些玩味,道:“你说是要送我,是有什么话想要问我吗?” 燕十三瞑目片刻,才睁开眼睛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杨文钦自嘲地笑了笑,却又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燕十三,“我是什么人很重要吗?” 燕十三点了点头。 “哈。”杨文钦干笑了几声,道,“我是执法者……的仇人,这个身份还不够吗?” 燕十三点了点头道:“的确还不够。” “好奇心太重可是会死人的。”杨文钦笑了起来,“我的身份是什么的确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你那天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燕十三问道。 杨文钦笑着拍了拍燕十三的肩,道:“其实并没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以后你遇到了麻烦,有了什么困惑,可以来废土西北方的一座荒山找我,山头上有一棵枯树,很好认的。我可以回答你一些问题……当然,你要能活着到废土的话。” 燕十三微微一愣。 杨文钦转身,刚刚想迈步,却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才转头道,“转告那个小家伙,这门功法叫做血魔经,那门冰封的功法叫做唱雪诀。血魔经可以激发一个人的全部力量,也会让人被魔性所吞噬,不到生死关头,千万不要使用。” 燕十三点了点头。 杨文钦这才摆了摆手道:“走了,你们……善自珍重。” 杨文钦一迈步,身影便消融在了深沉的夜色之中。 燕十三看着杨文钦远去的方向,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小燕子你在想什么呢?”一个俏皮的女声陡然响起,继而是一阵取笑之意,“思考不是该我做的事情么,你要是都开始动脑子了,那我不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燕十三转身,顺手按住了那女子的头顶,胡乱地揉了揉,才道:“你怎么也来了?” 南宫云微微撇嘴,道:“我准备要走了呀,这边的事情既然已经解决,我还得看着那边的人间各派追杀萧长夜他们的事情呢。” 燕十三微微一怔:“老头子不是已经插手了么,还没有了结么?” 他这些日子一心为巫国的事情奔走,却不知道其他的一些事情到底发展如何了。 “了结个什么呀。”南宫云说起来就一脸忿忿,撅了撅嘴,才不满地嘟囔道,“两个监察者插手是让傲剑洞天那边暂时收手了,但是……傲剑洞天可不会把有高手介入的事情说出去,他们可等着各派也被十二老头收拾一顿吃瘪呢。” 南宫云说着有些恼火地叹了一口气,道:“老头子倒是想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但是那个时候却又偏偏发生了巫国这些事情。后来一直为此奔波,久不见人影,萧长夜他们虽然汇合了但是也没有办法逃离南疆,只能先躲起来。” “他们一躲起来,我这不得一直看着?”南宫云翻了翻白眼,“我现在只求他们早点被发现,我也好少一些事情。” “哇,你这么狠心!”燕十三嬉笑道。 南宫云耸了耸肩,扶额道:“你也跟我去帮忙吧,各派的人手太多了,我一个人也盯不过来——而且,毕竟还是你有威慑力一些,只要一露面,应该便能取得成效。” 燕十三点了点头,道:“那你先去,我这边去跟老头子他们说一声,顺便问问他们又是怎么一个意思。” 南宫云也不多说,当即便也告辞离去,燕十三又目送了南宫云离去,才转身重入巫国。 巫国的一间民居的院落之中,刘十二正与春山君低声说着一些什么,朱艳与方琼都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不时地说上几句。 燕十三推开半掩的门扉,步入了院落之中,几人也停下了对话,看向了燕十三。 “他走了?”刘十二问道。 燕十三点了点头,才道:“老头子,那个人……到底是谁?” 刘十二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他的过去对于我们来说,本来也该是个解不开的谜团。” 燕十三微微瞑目,道:“那接下来咱们呢?” “我们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刘十二叹了一口气,才道,“起风了,变天了。” 燕十三默默点了点头,他没有去问具体的细节,也没有问刘十二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毕竟这里有不属于他们这个体系的外人,实在不好说一些细节。 “小鱼儿他们俩呢,跟我们一起?”燕十三问道,“执法者候补?” “候补你大爷。”刘十二没好气地骂道,他做过执法者,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这些后辈再步他的后尘,“我想找个地方让他们安顿下来。” “现在他们修为都已废,不妨随我回傲剑洞天吧,有我看护着,他们重新修行也没有什么大碍。”春山君说着顿了顿,才又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只是怕小鱼她……” 楚风与刘鱼的修为都已经被杨文钦所废,根据杨文钦所说,他们都已经被血气侵染同化,只有废掉他们的修为才能使得侵入他们体内的血气彻底消融,避免他们被血气进一步侵蚀腐化。 刘十二微微白了一眼春山君道:“你这不废话么,她当然不可能跟你去傲剑洞天,更不可能愿意天天跟你打照面。” “留在巫国吧。”朱艳说道,“风兄弟于我巫国有大恩,留在巫国我族必然也会周护他们的安全,十万大山之中又多药草,有丹药辅助,他们的修为恢复也会快上一些。” 刘十二依然摇了摇头道:“巫国近来事多,他们二人留下还需要你们费心照料,实为不妥。加上巫国历来闭锁,我虽然无法管教他们二人,但是却也希望他们二人能多在世间历练行走。” 春山君沉吟了片刻,才道:“如果是世间门派的话,沧海阁倒是一个好去处,只是沧海阁历来只收女徒。” “凤鸣山庄?”燕十三突然开口道,“我觉得凤鸣山庄是个不错的选择,百年前与天工府一战凤鸣山庄元气大伤,近些年来行事也低调,处处积善,弟子虽在世间行走,但是却也不曾卷入大的是非之中去。” 燕十三又看了春山君一眼道:“而且,南方现在是傲剑洞天的地盘,凤鸣山庄即便想要乱来,也要问一问傲剑的意思。” 刘十二沉吟了片刻,道:“那也行,只是如何送入凤鸣山庄倒是一桩麻烦的事情。” “你们医宗的两个弟子的事情,似乎还不曾处理完毕吧?”春山君突然开口问道。 刘十二微微一怔,旋即点了点头。 “那两人便由我周护吧。”春山君说道。 刘十二皱了皱眉,有些不解春山君此言何意。 春山君又顿了顿,才接着说道:“那两个孩子的事情也交给我安排吧,只要走漏一下傲剑洞天偶然找到了天才的消息,凤鸣山庄也不会坐得住的。” 刘十二笑了笑,道:“那便交给你了。” “那我便先行告辞了。”春山君微微一揖道,“那两人我返回之时回带入巫国避一避风头,之后我再带这两个孩子离开,这段时间,就麻烦方圣……蛊婆动用易形蛊将两个孩子形容整改,毕竟……两个孩子都名气不小。” 方琼微微颔首道:“明白。” 春山君告辞而去,燕十三才撇了撇嘴道:“你这么信任他?不怕他两面三刀么?” 刘十二笑了起来,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更何况赵春山本心不恶,当年也是事发之后被恐惧所驾驭,畏惧小鱼成长起来之后会将气宗屠杀殆尽,才一错再错。除了此事,这三百余年间,你可曾见过他有一星半点可称为恶行之举么?” 燕十三一时无言以对。 执法者不比外人,他们有他们的情报手段,知晓很多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但是即便是这样的情报网,也依然没有打探到春山君的任何污点,那只能说赵春山即便是个小人,那也是伪装了一辈子,没有露出任何马脚的小人。 更何况,刘十二当年是和赵春山数次生死相向的敌人,他都给与春山君这么高的评价,那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巫国这边是要放弃了吧?”刘十二转头看向了朱艳。 朱艳苦笑了几声道:“现在出了这么大的漏洞,这边反倒不如坠龙岭那边安全了,以后我们估计便也就定居坠龙岭了。” 刘十二微微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此间虽然事了,但是那些人还会不会再来,都还是未知数,巫族无论如何都要小心行事。” 朱艳点头称是。 “以后那两个孩子有麻烦我会让他们来找巫族,希望你们能多照应一些,等我回来,必然登门拜谢。”刘十二说着,深深一揖。 “前辈客气了。”朱艳与方琼急忙还礼,“巫族素来有恩必报,风兄弟会到这般境地都是因我巫族而起,也多亏了他巫族少了不少劫难,巫族偿还他的恩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当不得前辈如此大礼。” 朱艳和方琼又说了一阵,才先告辞返回坠龙岭,安排接下来的事务,会尽快返回。 “虽然监察者可以介入世间事,但是老头子你这次是不是介入得太深了一些?”燕十三等朱艳与方琼走远了才道,“周护你们医宗弟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对其他的事情……” 刘十二沉默了许久,才很认真地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燕十三看着刘十二的神情,知道刘十二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过了许久,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给读者的话: 有事要出门,所以提前更新啦~~~~~ 第117章 梦想与期待 楚风醒来的时候,眼前映入的第一个人影便是紫儿那一张清丽而充满了喜色的脸庞。 楚风突然觉得原来紫儿也不是那般地让人有些嫌恶,至少眼前见到的这个人让他莫名地有些亲切。 “主人你醒啦?”紫儿扶着楚风坐起了身,才问道,“主人你饿不饿,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紫儿有些手忙脚乱地跑去倒了一杯水,才又端过来,递给了坐在床上的楚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以前也不曾伺候过人的,伺候不好主人,主人不要见怪。” 楚风微微愣了愣,才摇头道:“谢谢。” 紫儿看着楚风的模样,咬了咬下唇,才笑着问道:“谢我做什么?” “谢谢你照顾我啊。”楚风回答道。 紫儿想了想,道:“你是我主人,你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对我也不好不是吗?所以我照顾好你也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 楚风眉眼微微低垂了片刻,才很认真地说道:“但是你还是照顾好了我,我觉得无论怎么样……都该谢谢你。” 紫儿微微愣了片刻,掩唇笑了起来道:“你以为你会有些变化呢。” 楚风也不由得看着紫儿,愣了半晌,才挠了挠头,讷讷地道:“应该有什么变化?” 紫儿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才慢慢地说道:“巫国的这些事情,没让你有一些什么想法么?” 楚风茫然地摇了摇头,想了想,又道:“只是觉得自己的运气……似乎不是很好。” 紫儿微微笑了笑,却不说话。 她也不想去帮楚风再分析其中的一些利害,那其中重重的算计,因为她知道楚风听了也不懂。 正如春山君所说,楚风的淳朴善良,更多的是源自于无知。 不曾经历过世事的险恶,又怎么会懂得要如何去面对? 这件事上,紫儿帮不了楚风,也没有人能帮得了楚风,这些事情,终究还需要楚风自己去面对,一点点体悟,一点点成长。 这个少年,最后会成长到哪般的模样呢? 紫儿突然有些期待,也有些忐忑。 她见过很多淳朴的人,经过了险恶的世事之后,变得无比狠戾,与昔日判若两人。 她可以确信这个少年日后将会经历更多的事情,卷入更深的风波,一日日看到那些黑暗,那些污秽。 到了那个时候,他还能如此淳朴吗? 紫儿突然有些不舍,她觉得比起未知的未来,还是眼前这个少年人更让她安心一些。 至少面对着这个少年人,她不用费那么多心思,去耍什么花招诡计。 “紫儿姑娘?”楚风见紫儿有些出神,不由得轻轻喊了一声。 紫儿这才惊醒,眯起眼一笑,道:“什么事呀,主人?” “我师姐她……没事吧?”楚风问道,他隐隐约约能够回想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记忆却也在那个男人汲取了他体内的血气之后中断,他有些不确信刘鱼到底有没有事。 “她没有事。”紫儿微微撇嘴,道,“巫族的圣女兰芷在照料他。” 楚风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倒是主人你,有没有觉得那里不舒服?”紫儿有些关切地问道,她期间也仔细探查过楚风的伤势,她虽然确信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终究也不敢掉以轻心。 楚风摇了摇头道:“除了……修为废了以外,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楚风说完,房内便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之中,两个人都已不知当说些什么,又还能再说些什么。 他醒来的时候便察觉到自己的修为已经被废了,这毕竟不是多难察觉的事情。 “醒了?”门口突然探过了刘十二的头。 “刘前辈。”楚风急忙起身下床。 刘十二微微颔首,道:“你出来吧,我有事跟你们俩说。” “你们俩”当然不是楚风跟紫儿,而是楚风和刘鱼。 楚风跟着刘十二走到了院落中的时候,见到了院中站立着的刘鱼,刘鱼一手拉着自己的裙角,看着楚风,笑着招了招手。 “我接下来会有很多事情要去做,照管不了你们,所以我想把你们送进凤鸣山庄去偷师学艺,像寻常的门派弟子一般,多加锻炼。”刘十二转过身,看着楚风与刘鱼,直奔主题,“你们修为被废,我又请方蛊婆清理过一遍,没留下任何修行过的痕迹。楚风你体内的妖帝元典失去了真气供应已经融入你的血肉,在你修为恢复到一定程度之前,它们只怕都不会再苏醒过来,也无须担心被识破。” 楚风微微愣了愣,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但是那……” “我会做安排的,你们不需要太担心,只管好好地去修行就是了。”刘十二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不管怎么样,以后的路只有靠你们自己了,我们谁都没有工夫再去管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明白了吗?” 楚风点了点头。 “还有什么疑问?”刘十二问道。 楚风想了想,才道:“我还有位朋友……” “颜青羽姑娘是吗?”刘十二问道。 楚风一愣,没有想到刘十二也知晓颜青羽。 “颜姑娘被她师姐接走了,很安全,你不需要担心。只是可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你见不到她罢了。” 楚风有些茫然地应了一声,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刘十二毕竟不应当会骗他。 “就这样吧。”刘十二挥了挥手,“我也要先行离去了,数日后春山君会来带你们离开,你们听从他的吩咐就好了。” “他?”刘鱼的口中发出一声不相称的冷笑,让楚风有些惊悚。 刘十二看向刘鱼——荆小鱼,道:“小鱼,这具身体不只属于你。” 荆小鱼冷哼了一声,却不再说话。 “我们就先走了,你们日后……多保重。”刘十二的手在楚风和刘鱼的肩上都微微拍了拍,“好好活着。” 说着,刘十二转身,道:“十三,走了。” “来了。” 坐在屋中慢慢喝茶的燕十三放下了茶杯,快步走出屋子,而后在楚风身边驻足道:“那个男人让我转告你,凝结冰髓的那门功法叫做唱雪诀,运转鲜血的那门功法叫做血魔经。血魔经可以激发你身体内的力量,但是会让你的理智被魔性所吞噬……不到必要的时候,不要随便用喔。他的话不可尽信,但是也不能不信……你自己揣度吧。” 燕十三说完,身影便已经在数里之外,随着刘十二,匆匆远去。 楚风与刘鱼愣了许久,才看向了彼此,目光之中,都有些许不安。 在天明时分,方琼便返回了巫国,并且为楚风与刘鱼改变了形貌。 同样是易形蛊,在方琼的手里与在朱艳的手里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方琼使用易形蛊改变一个人的形貌时步骤比朱艳使用时多出了太多,无论是体态还是形貌的细节,方琼都能随心所欲地进行改变,并且针对两个人的性格做了一些改变,使得外形与他们自身的气质完全符合,让人看不出半分突兀之处。 楚风的形貌依然是一个瘦削平凡的少年,那种给人一种丢入人群立马就会找不到的气质没有任何的改变。 刘鱼依然是个清秀可爱的少女,尤其是那几分娇羞腼腆的神韵,让人更不由得心生几分怜爱之情。 方琼收手,终于微微出了一口气道:“放心吧,没有特殊的手段,谁也无法认出你们来的。” 楚风与刘鱼相视了一眼,旋即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主人真要去凤鸣山庄吗?”紫儿看着楚风,问道。 刘十二说话的时候也不曾刻意瞒着谁,因此紫儿也知晓楚风即将前往凤鸣山庄的事情。 楚风点了点头,握了握拳。 就算修为被废,他也不曾放弃修行的道路。 因为那是他自小就羡慕的东西,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他也希望有一天,能够无拘无束地在天空中飞翔。 “那我呢?”紫儿小声问道,声音里有些幽怨。 给读者的话: 燃烧的梦想,沉默地期待………………期末也是累…… 第118章 告别 无论紫儿多么不放心,她是不可能和楚风等人同行的,因为……她毕竟是妖族。 方琼有天大的本事,能变易形貌,修改气息,也无法改变一个人的经脉。 或者说,无论一个人到底怎么变,经脉都始终不会有任何的变化,是辨识各个种族的最根本的依据。 在紫儿有些不甘不愿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的时候,朱艳也倏然到来。 朱艳的到来是因为朱艳依然有一个问题没有得到根本的解决,之前各种事务繁忙,朱艳一时也忘却了,今日总算安定下来,朱艳也想起了此事,才匆匆赶来向楚风询问。 “卷轴?”楚风愣了愣,才终于想起了朱艳所说的便是那卷白蛇交给他的,可以在鬼蜮森林之中指明前路的卷轴。 正是依靠那卷卷轴,他们才顺利地避开了所有的危险,没有任何麻烦地找到了颜青羽的所在。 楚风看向了身边的紫儿,他记得那卷轴一直是在紫儿的手里,离开妖界之后他也一直不曾再见过。 紫儿也不由得微微一怔。 她最后的记忆是进入越界符撕开的空间裂隙之中的时候,那卷轴都还在她的手里。 但是那之后她受到了冲击,被直接震得昏厥了过去,醒来之时便已经不见了那卷轴。 紫儿皱了皱眉,迅速地翻找着自己的小空间,很快地就确认了那卷轴并没有在她的手里,但是她也没有任何信心敢肯定那卷轴是否是被她遗落在了何处,毕竟当时的记忆早已有些模糊混乱了。 朱艳微微蹙眉,也没有给出任何定论,便告辞离开了,走的时候,有些匆忙,眉宇之间,也隐隐有些忧虑的神色。 朱艳走后不久,两个新的访客让楚风不由得有些欣喜起来。 新的访客便是萧长夜与顾晓霜。 二人来到巫国的时候都已经是万分疲惫,一脸的倦怠,无论是萧长夜,还是顾晓霜,一身的衣衫都沾满了灰尘,还有已经干涸的血液,一见便知过去数日只怕过得极其艰辛。 不过至少值得庆幸的是,二人都没有什么大碍。 “萧大哥,霜姐,你们没事就太好了。”楚风也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虽然刘十二都已经告诉了他无须担忧二人的安危,但是亲眼见到了二人安然无恙,楚风才放下心来。 萧长夜也有些惊讶于能在此地见到楚风,反倒是顾晓霜表现得颇为平静,温和地笑了起来,道:“你没事也是太好了。” “方前辈。”楚风看向了方琼,将顾晓霜的病情说与方琼,方琼早已应允了楚风的请求,自然也不推辞,将顾晓霜延请至室内,却也不看病,只是看着顾晓霜,沉默不语。 顾晓霜笑了笑,道:“实在有劳方前辈了,我的事情……还需要方前辈代为隐瞒。” 方琼微微一愣,旋即知晓自己的举动无疑是给顾晓霜的一个明示,她的事情自己早已知晓,自然也用不着诊治。 她与刘十二说起楚风的时候曾说到过顾晓霜,刘十二也没有多少避讳,将顾晓霜的问题都明言于她了。 方琼沉默了片刻,才道:“这样做好吗?” “我知晓我的性命不久,世间断无续命之法,只是夜儿他……又岂能善罢甘休?”顾晓霜轻轻叹息了一声,“与其如此,倒不如瞒着他,我们好好过些日子,到我死去那日,便也无悔了。” 方琼瞑目,道:“也许会被他记恨的吧?” 顾晓霜抿唇而笑,道:“就有劳前辈了。” 方琼睁开眼,看着顾晓霜的神情,笑了起来,目光之中有些许哀悯的意味,过了许久,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你总不能瞒他一世。” “有一日我会告诉他的。”顾晓霜点头笑道。 方琼点了点头道:“好吧。” 方琼与顾晓霜离开了房间,迈出房门,看着楚风与萧长夜那满是期待的眼神,方琼也只能强颜笑道:“并无什么大碍,我调理一些时日,便应当无碍了。” 看着楚风与萧长夜那如释重负的神情,方琼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刺痛,当他们知晓真相那一日,又会是怎样的目光呢? 顾晓霜却笑意盈盈地走上前,牵着萧长夜的手,道:“从此便不需要再担心了吧?” 萧长夜点了点头,对着方琼深深一揖道:“晚辈多谢方前辈的恩德。” 方琼默默叹息一声,还了一礼,道:“过些时日,你们便与我一起返回巫族的聚居地,待风声过后,我再为你二人变幻形容,你们再重返世间也不算迟。” “有劳前辈费心了。”萧长夜微微欠身,又看向楚风,深深一礼道,“也有劳兄弟费心了。” 楚风涨红了脸,摆着手道:“都是我该做的,萧大哥不用客气……” 顾晓霜微微含笑,道:“你便受了吧,他这几日颇为懊悔将我的失踪怪罪于你们二人,你若是不受,夜儿心里只怕也会久久不安吧?” 楚风有些讷讷地挠了挠头,看着一脸诚恳的萧长夜,又看了看顾晓霜,才默默地受了萧长夜的一礼,而后又还了一礼。 几人又闲坐在一起,说起了近几日的事情,萧长夜才知晓楚风这些日子,竟然是一次次死里逃生,为了顾晓霜的事情也废尽了心力,萧长夜与顾晓霜都不禁感动万分,又是深深一礼,让楚风有些不知所措。 几人闲话了一阵,便已经是天色昏黄,残阳之中,春山君又如约而来。 春山君的到来让荆小鱼有些激动,但是她却已经没有了办法——现在她的修为早已被废,即便她言语如刀,但是春山君却也早过了会被言语所激怒的年纪,根本不会有丝毫的波动。 荆小鱼知晓自己无力,也只能将身体的控制权交还给刘鱼,毕竟刘鱼对春山君没有那么多的成见,不至于情绪激动地难以控制。 “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今日我们便出发吧。”春山君在院落前驻足,似乎并不打算进入院中。 楚风看了看刘鱼,低声道:“我们走吗?” 刘鱼点了点头,毕竟这都是刘十二一番好心的安排,她又怎么会不听呢? 楚风与刘鱼起身,道:“那我们就离开了,萧大哥,霜姐,你们多保重。” 萧长夜与顾晓霜也起身,方琼也道:“以后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尽管来巫国寻求帮助便是,只要巫族力所能及,我们必然鼎力相助。” 紫儿微微撇了撇嘴,道:“那我怎么办?” 楚风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道:“等我修为恢复了……我就解除……” “不要。”紫儿撇了撇嘴,“我不同意。” 楚风有些愣愣地看着紫儿,不知所措,不同意解除生死符印么? 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情? 紫儿翻了翻白眼,没有解释什么。 为什么不同意解除生死符印,这个原因紫儿自己也有些不清楚。 她知道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依然寄希望于楚风难测的未来也许会给她提供更为可靠的后盾,但是除此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原因,紫儿也不是很明白。 也许她是有些讨厌生死符印解除之后,自己又会变成一个人,忍受着痛苦,用尽了手段地孤独前进吧? “紫儿姑娘不妨便也留在巫国吧。”方琼开口道。 稍远一些的兰芷皱了皱眉,她和紫儿的关系可不怎么好,紫儿留在巫国,对她来说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但是方琼的决定,又哪里容得她插嘴? 紫儿踟蹰了片刻,也只能咬了咬牙,道:“那我便留在巫国了。” 楚风迟疑了片刻,却也点了点头。 楚风与刘鱼与众人一一告别之后,便也走出了院落,到了春山君的身边。 楚风的神色有些难耐地激动。 虽然在修为上,春山君与他熟悉的刘十二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但是春山君却是剑冢八君之首,在人间的名气颇大。 尤其是对于楚风这种根本不曾听闻过执法者名号的人来说,两者更完全无法比拟。 楚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与这样的人物会如此的接近。 “准备好走了吗?”春山君含笑问道。 楚风看了看刘鱼,刘鱼微微颔首,楚风也跟着点头。 “那我就告辞了。”春山君对着方琼一揖,而后便带着楚风和刘鱼,向巫国外行走而去。 给读者的话: 巫国之乱告一段落,线还留着~第一卷就要进入下半卷了~ 第119章 凤鸣山庄 当凤鸣山庄所在的落凤山漫山遍野落满了梧桐叶的时候,新一年的弟子入门仪式又开始了。 凤鸣山庄不仅仅是青州境内第一大派,放在整个六界也算是大派了。 凤鸣山庄的历史很短,不过千年,与现今人间的其他大派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传说当时有一只凤凰从九天之上坠落,落在了当时被称为梧桐山的山巅。 而当时刚好有一对进山砍柴的兄弟,凤九歌,凤九霄兄弟二人则救下了这只凤凰,被凤凰灌入了凤凰精血,使得兄弟二人陡然超凡,修为跨入高手之列。 而后凤凰又取来了一棵梧桐树与一块异铁,以凤凰烈焰铸造,由此便锻造出了凤鸣山庄的镇庄至宝九歌剑与九霄剑。 随着二剑铸成,兄弟二人名动六界,凤鸣山庄也随之崛起,成为了举足轻重的门派。 不过百年前,因为凤鸣山庄南方的地盘已经尽数落入了傲剑洞天的地盘,凤鸣山庄北上发展之时与南下的中州门派天工府发生了一些冲突,两位老庄主与几位长老战死之后,凤鸣山庄的势力范围迅速缩小,这些年已经渐渐有了没落的趋势。 两位庄主凤长鸣、凤天翔虽然都竭尽所能,但是二人终究也资质有限,派中又再没有拿得出手的高手出现,因此这些年凤鸣山庄虽然还不至于完全告别昔日的荣光,但是却也已经不远了。 不过近些年来凤鸣山庄的情况却也有所好转,一是两位庄主的儿子都已经被公认为是当世人间的奇才,二是凤鸣山庄将收徒的门槛大大放低,使得一些有心修行却苦无门路之人纷纷来投,凤鸣山庄门徒数量陡增,至少在声势之上,丝毫不逊色于那些大派。 虽然这样也使得凤鸣山庄门徒质量良莠不齐,但是却也解决了燃眉之急,让凤鸣山庄衰落的颓势终于暂时停住,也给了凤鸣山庄喘息的时间。 但是大家却也都心知肚明,这样的做法只是一时之策,如果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凤鸣山庄的人才短缺的问题,这些良莠不齐的门徒迟早会成为让凤鸣山庄崩溃的根源。 因此这些年来,凤鸣山庄的一些高层就像是疯了一般四处搜罗有天资的年轻人,收入自己的门下,虽然为此与各派都不断有些小冲突,但是最终却也是谁也不亏的局面。 而今日,二庄主凤翔天面带喜色地走在落凤山下依赖于凤鸣山庄而建立起来的小镇凤鸣镇上,谁也看得出来,他的欣喜是源自于他身后的少女与少年。 凤翔天此刻的心情都依然有些难以平静。 傲剑洞天的消息有些疏漏,才让他捡到了这个天大的便宜,在派人阻击傲剑洞天的人之后,他终于赶在了傲剑洞天之前带走了这两个被傲剑洞天所盯上的孩子。 试过了两个孩子的资质之后,凤翔天更是震惊。 那个少女的根骨之佳,实在是惊世骇俗的地步,他这辈子都从未见过根骨卓绝到这般程度的孩子,就连他们凤鸣山庄以为下一代期望的两位小庄主的资质都无法与之比拟。 虽然这个孩子已经十七岁了,但是以她的根骨,并不会受到太大的限制,最多不过是从万年难得变成了八千年难得这样的水准而已。 凤翔天有些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孩子若是被傲剑洞天所得到,会有什么后果,所以现在回想起来,凤翔天依然心有余悸。 与这少女相比,那少年的资质就逊色太多了。 那少年楚奚武的资质虽然算不得差,但是也算不得多么突出,若是能早些修行也算是一颗值得栽培的苗子,但是少年却也已经十五岁了。 楚奚武的资质在十五岁还没有开始修行,就使得他与平凡的弟子没有太大的差距了,几乎没有了特别栽培的必要。 再加上一段时间的相处,凤翔天更清楚两人不仅仅是资质,在悟性之上也是天渊之别。 刘鱼能够轻易地举一反三,楚奚武能完全消化他所讲的东西却都已经是实属不易了。 因此凤翔天其实并没有要招揽楚奚武的意思,但是奈何这对以姐弟互相称呼的邻居却不愿意分开,甚至于刘鱼还有一些要求,希望自己的弟弟能够得到名师的指点,才愿意进入凤鸣山庄。 这不算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比起得到刘鱼来,这个代价甚至有些小得出人意料。 而凤翔天自己心里也已经有了人选,因此也便一口答允了下来,便急匆匆地带着二人返回了凤鸣山庄,不愿意在南疆久留,避免与傲剑洞天之间产生冲突。 到达凤鸣镇后,凤翔天并没有急着带二人上落凤山,而是在一处明显是凤鸣山庄的庄园之中停留了一夜。 第二日又等到了片刻,却见到一个清癯的白发皓髯老者带着三个七八岁的孩子,两男一女,走进了庄园之中。 “师伯,辛苦了。”凤翔天笑着上前迎接那清癯老者,拱手行礼道。 “久等了。”老者神色之间微见几分倨傲,也不回礼,慢慢说道。 “师伯客气了。”凤翔天“哈哈”笑了起来,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位师伯,并没有对老者的倨傲有太多的反应。 “走吧。”老者说道。 “好,走。”凤翔天说着看向楚风和刘鱼,道,“走吧,咱们回庄。” 考虑到一共有五个人毫无根基,所以三人上山搭乘的是凤鸣山庄的兽车,拉车的是带有异兽血统的不知名野兽,虎状鹿斑,看样子倒很是威武。 凤鸣山庄所在的落凤山山势险峻,直插天际,这些异兽沿山奔驰,遇到险峻不能通过之处,还能腾云驾雾,径直飞过,不过午时便回到了凤鸣山庄。 此时在车中掀起窗帘向外看去,只见在白云之间,是一片茫茫的梧桐林,在梧桐林之间,则零零星星坐落着雅致的别院。 林中,崖间,飞瀑下,四处都可以见到正在练功的红衣弟子。 凤鸣山庄尚火,衣色则尚红,所以衣着都是鲜明的大红色。 “这些都是外门弟子,都是由我们这一代的弟子教导,有杰出者才选拔为内门弟子,由门内前辈悉心教导。”凤翔天悉心说明道。 “噢,这样啊。”刘鱼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但是他们也是好勤苦的。” 凤翔天尴尬地笑了笑,倒没有解释。 毕竟内门的长辈自己也要修炼,又怎么可能花太多工夫在那些没有悟性的弟子身上? 车马又前进了许久,才登临落凤山山顶内院。 车马停顿下来,凤翔天掀起了门帘,示意众人下来。 楚风才一下车,就见到门口站立了两名红衣弟子,目不斜视,看样子很是端庄。 凤翔天和那老者带着几人上前,两名守门弟子也只是抱拳齐声道:“二庄主!大长老!”声音洪亮,宛若战吼一般刚毅果决。 凤翔天点了点头,带着几人走进了内院,而后几经周折,将几人带到了后院之中。 凤鸣山庄大庄主凤长鸣看着凤翔天和大长老凤亦舒带回来的五个人在自己面前一字排开,暗中点了点头。 这五个孩子的资质都早已有来讯回报过了,其中那三个孩子更是早就被凤鸣山庄盯上,因此凤长鸣也自然清楚,不需要他再多加试探。 只是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亲眼见到那满是灵性的少女站在自己的跟前,凤长鸣依然有些震惊,如此天纵之才,若是能早些修行,只怕将来冲击九阶巅峰之上的那一道天堑,也不会是太过麻烦的事情。 “大庄主,您看这五个孩子的师从,如何安排?”凤亦舒微微躬身,算是一礼,请示道。 “既然辛南归是孙渺师叔所找的弟子,不妨便跟随孙渺师叔修行,蔺珲是个女子,自然跟随布晶师姑修行较好,陈栋楠……便跟随柳即吧;刘鱼,就交给凤师叔您教导吧,有劳您了。”凤长鸣顿了顿,沉默了片刻,才道,“至于楚奚武,就由陈涵师叔教导吧。” 虽然这个结果是凤翔天早已预料到的,但是凤翔天依然默默叹息了一声。 这五个孩子不知道这安排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却知道。 现在凤鸣山庄在职的八大长老拿得出手的人物有哪些? 其实就四个人,大长老凤亦舒是庄内第一高手;其次就是素来交好,被称为桐下三友的三人,柳即,孙渺和布晶。 再接着,却不是陈涵。 陈涵是凤亦舒这一代的弟子不假,但是却是一个令所有人失望的弟子。 当年凤鸣山庄为了抢夺陈涵,与天工府和傲剑洞天都有冲突,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让出了数个凤鸣山庄觊觎已久的有潜力的孩子,才换来了陈涵进入凤鸣山庄。 陈涵在初期却没有让任何人失望,短短十余年间,便进入了六阶巅峰,被誉为那一代的人间第一天才。 然而自那以后,陈涵便再也没有任何的精进。 昔日的人间第一天才从此成为了一个笑话,陈涵也成为了一个充满了讽刺意味的名字。 把楚风安排给陈涵,这是无奈,也是不言明的放弃。 不管是谁,都对楚风完全不抱希望,然而答允了刘鱼的条件,却也不得不做。 只是谁又会浪费时间在修行已迟,悟性还差的弟子身上? 陈涵是唯一的选择,也是最好的选择。 给读者的话: 说了50收藏加一更,那就要说到做到的,所以第二更在这里了~~~ 第120章 师承 各自的师承都已经指定,楚风在和刘鱼道别之后,便由门内弟子领着去自己的师傅陈涵处。 凤鸣山庄设有八位长老,每位长老都代表了一支传承。 毕竟虽然修行的都是同样的功法,然而由于种种原因,却也有一些区别。 每位长老都居住于各自所在的山头,各自的弟子也跟随着居住于此。 对于凤鸣山庄的弟子来说,能够拜入八座山头为弟子,便是就此跻身于核心弟子的象征,无论是外门弟子,还是内门弟子,都不可能与核心弟子相提并论。 门派在这些弟子身上所花费的心思,更不可同日而语。 带领楚风的是一位自称叫做路驽的男子。 路驽是一个一脸谦和的青年,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对楚风也颇是亲切,沿途不断地将一座座山头极其主人介绍给楚风,无一不是赞誉之辞。 八座山头,有七座虽然人不多,却也可以看到来往的弟子,或者山间的建筑一角,唯有一座山头漫山遍野尽是梧桐,看不到任何的人影出没。 只有鸟啼之声,在空山之间回荡不休。 而此地,便正是楚风的师傅陈涵的居住之所——梧桐山。 “楚师弟,你小心些。”路驽带着楚风行走在山间,一边嘱咐楚风注意安全,遇到一些危险的所在,也不忘了给此刻修为全废的楚风搭把手。 二人走到山腰,地形便逐渐地有些平缓了下来,踩踏着厚厚的落叶前行了不久,楚风便听闻到了一阵瀑布冲刷的声音。 “梧桐山的风景是各处最好的,陈师叔也是个雅人,颇为有趣,你随着他修行,也是一件好事。”路驽一边引路,一边笑着说道。 他在凤鸣山庄多年,自然也知晓庄内的事务,这些话虽有宽慰楚风之嫌,但是却也并不算虚假。 楚风点了点头道:“多谢师兄。” 路驽笑了笑,带着楚风穿过了密林,便陡然见到一条瀑布悬挂在在断崖绝壁之上,而后冲簌进入断崖下的水潭之中,又从水潭的边缘满溢而出,顺着一侧的溪涧流入了山中。 在水潭的另外一侧,则是一座简谱的草庐,门前却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 “陈师叔!”路驽在草庐之前驻足,躬身一揖道,“晚辈奉庄主之命,将拜入师叔门下的楚师弟带来了。” “嗯?”草庐的门打开,一个清癯的白衣老者从草庐之中走了出来。 这个老者约摸八尺高低,一头灰发打理得一根根彼此分明,却又只是随意地在脑后挽起,被一根古朴的木簪所簪。 “往日从来不曾让弟子拜入我的门下,今日怎么想起了?”陈涵微微有些讶异,目光却落在了楚风的身上。 那目光算不上锐利,更没有任何的锋芒,却给楚风一种无论什么秘密都无法隐藏的感觉,就好像自己被看透了一般地让人觉得有些不安——那种感觉,有些像是一个孩子做坏事的时候被大人抓个正着一般。 “师叔哪里话。”路驽笑了笑,道,“庄主行事公允,自然不会厚此薄彼。” 陈涵微微笑了笑,笑容有些温和,也有些让路驽心虚。 “你去将这话对路师兄讲去吧。”陈涵摇了摇头,才微微伸手,道,“孩子,你过来。” 楚风急忙上前,深深一礼道:“弟子……见过……” “不要着急。”陈涵站定在了楚风的身前,一只修长的手搭在了楚风的肩上,一缕真气渡入了楚风的体内,在楚风体内行走过一遍之后,陈涵才不由得露出了几分笑意。 为什么会把这个人送来做他的弟子,他已经有些明白了,不过他并不是很介意这些问题。 他收回了自己的手,看着眼前的楚风,很认真地说道:“孩子,我可不是什么高手,我是所有长老之中,修为最低的一个,与我修行,可没有多少的好处。” 路驽在一旁神色微微有些尴尬,却也不好插嘴。 “所以你现在想要走还来得及。”陈涵道,“我身为长老之一,自然还有些能力,帮你找一个修为更高深的师傅。” 楚风有些惶恐地看着陈涵。 他的惶恐不是源于陈涵的直白,而是方才陈涵那仿佛看穿了他的灵魂的一眼。 那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让他很不好受,甚至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但是他忍住了这样的冲动。 因为逃离是不对的,他记得覃雪曾经教过他的话,变强,要从心开始。 他想要变强,又怎么能因此而退缩? “我不走。”楚风握了握拳,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慢慢松开拳头,万分坚定地说道。 陈涵看着楚风,沉静如水的目光让楚风的呼吸变得都有些困难起来。 但是陈涵却笑了起来,微微颔首道:“那便这样吧。” 路驽也终于长出了一口气,道:“陈师叔,那我便回去复命了。” 陈涵点头道:“去吧。” 路驽告辞离去,陈涵便转身,一边走向草庐,一边道:“跟我来吧。” 楚风跟着陈涵进入了草庐,只见庐内悬挂满了山水字画,一张木榻临窗而置,榻左侧一柜尽是古籍,右侧则是书桌,上面摆放了宣纸砚台,古朴的石镇纸和一张古琴。 楚风不由有些惊异道:“师傅怎么和人间的秀才一样。” 陈涵扭头看了看楚风,倏然笑了起来,道:“怎么了?” “因为画得很好,写得很好。”楚风答道。 他倒没有什么审美能力,就是见到墙上的画,觉得画里的山水、花草、虫鱼、鸟兽就仿佛出现在了眼前一样,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就像是真实存在于眼前的自然一般,身临其境,心旷神恰。 而那卷轴上的每一个字,看上去都仿佛是融合了各种情绪,虽然有些字甚至认不出是什么字,但是看上去,却能明白其中包含了怎样的感情。 陈涵笑了笑,道:“想学吗?想学我教你啊。” “好。”楚风干脆利落地答道。 这回倒是轮到陈涵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咦”了一声,道:“你不急着修炼吗?” 楚风沉默不应。 那个“好”却是他的真心话。 但是修炼,却才是刘十二安排他来凤鸣山庄的真正目的。 如果不好好修炼,却去学画画写字,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陈涵唤楚风到茶桌前坐定,拿着桌上的粗陶茶壶斟了两杯,递给楚风一杯,道:“你为什么想要修道?” 楚风接过茶,道声谢,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入口甘凉,回味绵长。 楚风不懂,但是楚风却觉得很好喝。 楚风思索了片刻,才道:“我羡慕修者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可以飞,可以长寿。” 在他七岁那年,他的母亲病重不治而辞世,他的父亲楚疏才因此带着他上了三妙宫,想要拜入三妙宫修行——在他十岁入门之前他用了三年的时光坐在三妙宫后厨的院落里,看三妙宫的弟子在空中自由飞翔。 那个时候,他才第一次感受到了修士与凡人的不同,他才想要修行,想要和修士一样,能够去往天空,无拘无束地飞翔。 陈涵嘴角微微一扬,没有再说话,只是和楚风一起,静静地喝茶。 过了许久,陈涵才道:“从今天起你就跟着为师修道了,为师修的是九霄剑,只是这么多年来却毫无成就,落人笑柄。这样的师傅,你当真愿意跟着我学艺吗?” 楚风听这话又是一愣,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第一个师傅,三妙宫归元一脉的脉主洛星。 归元一脉那时候的处境和眼前陈涵这一脉的处境又是何其相似,洛星和陈涵的处境又何其相似? 他的父亲跪求了三妙宫掌教三天三夜,最终也是由因归元一脉没落弱小而一个弟子都没有的洛星出面,收下了他这个掌教真人原本不打算收下的弟子,才给了楚风走入这个与众不同的世界的机会。 楚风眨了眨眼,才抬起头,看着陈涵,万分认真地说道:“我愿意。” 陈涵看着楚风那略略带着几分同情的眼神,不由得微微笑了笑,道:“这是你最后反悔的机会了,你真的想清楚了么?” “我想清楚了。”楚风答道。他性子温和,但是对于认定了的事,却也很是执拗。 陈涵笑了起来,许久才道:“好吧,那你就跟着我学艺吧,这屋子以后就你用吧。” “啊,那师傅你呢?”楚风问道。 陈涵笑道:“我在这屋子里,也就是画画写字而已。” 说着,陈涵转到了书柜面前,从中捡取了两册书籍递给了楚风道,“这两本书你先读熟。” 楚风接过书,刚要开始看,却被陈涵制止道:“你去瀑布边看。” 楚风点了点有,没有多问,就拿着书走到了瀑布边。 瀑布边有块圆润的大石头,表面光滑如镜,看上去似乎经常有人在上盘坐一般。 楚风迟疑了片刻便也坐了上去,开始缓慢翻阅这两册书籍。 这两册书籍其实并不是修行的典籍,讲的也不是练气。 这两本书都是人间的一些典籍,一本是《道德经》,另一本则是《南华经》。 这两本书楚风也听说过,只是不曾阅读过,没有想到陈涵叫他读的竟然是这两本书。 这两本书与修炼无关,读它,又是为了什么呢? 楚风想了想,没有能够想明白,便也索性不再去想,而是低头专心地看起了书。 陈涵站在草庐门口,倒负着双手看着楚风,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年纪尚幼,却是这般的心性,呵……想必也经历了不少事吧。”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楚风读的经书也一日日增加。 楚风每天白日便在水潭边读书,黄昏后陈涵便教导楚风画画习字,也会不时地又考问他一些经书上的问题,每一次都让楚风有种茅塞顿开,恍然大悟的感觉。 这样的生活一天天不断重复,几乎是转眼之间,两三个月便过去了。 陈涵看着楚风的绘画作品,笑着摇头道:“奚武啊,你对书画的天赋着实堪忧啊。” 楚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陈涵笑着摇了摇头,他也知晓这大概便也就是楚风的极限了,人不可能什么都擅长,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个徒弟,虽然有时候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但是不管怎样,做起来却还是很认真,并不像许多年轻人一般浮躁,这一点,的确很难得。 “明天去帮我送封信吧。”陈涵说道。 “徒儿遵命。”楚风顿了顿,才问道,“送去哪?” “凤凰山,给大长老凤亦舒师兄。”陈涵道。 “徒儿明白。” 既然要去找凤亦舒,那应该便可以见到刘鱼了吧? 给读者的话: 这章的字数还是有点多的,不知不觉就写了这么多了~~~~过渡章节,没有什么激烈的战斗,也没有装逼的对话,但是我最喜欢写的却就是这样的章节,慢条斯理的,温吞的,最是惬意不过了。 第121章 一封信的故事 对于修为散尽的楚风来说,要从梧桐山到凤凰山实在有些困难。 不过楚风当年在三妙宫的时候,也早有在山间往返辗转的经验,因此也并没有觉得多么恼火。 东方方晓,楚风便带着陈涵的信件离开了草庐向凤亦舒的居所凤凰山沉香居走去。 没有了路驽的协助,楚风在山间跋涉辗转,一直走到中午,楚风才成功走上沉香居。 凤亦舒作为凤鸣山庄庄内第一高手,所收的弟子也不多,只有四个人,一人一座小院散落在沉香居附近。 还在山脚下,楚风就可以看到,这四座院子和沉香居,画檐彩瓦,勾心斗角,极尽奢华。 楚风才走上山,就看到了刘鱼笑吟吟地站在山道边,等着自己。 “师姐,你怎么在这……”楚风有些惊讶。 刘鱼浅浅一笑,道:“我见你来了,便来接你呀。” 她早早便见到了楚风的身影出现在山下,只是不好远行,因此便在此等候。 楚风和刘鱼并肩而行,刘鱼问道:“这些日子,你都干了些什么呀?” “我和师傅读了些经书,学画画,学写字呢。”楚风如实答道。 刘鱼歪着头想了想,才道:“还住在凝翠崖的时候,爷爷也经常让我读经书呢,只是我不懂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楚风点了点头,既然前辈都这么做这么安排,那应该也有他们的道理吧。 刘十二不会害刘鱼,师傅也自然不会害自己。 刘鱼和楚风并肩又行了一阵,一路上低声说着这几个月间彼此经历之事,将要到沉香居之时,楚风便见得一青年男子负手傲然站在沉香居门口。 这男子,约摸二十岁模样,相貌虽然算不上英俊,但是还是比楚风要好看那么一些的,加上身形挺拔,一脸桀骜之色,给人以居高临下之感。 “姜师兄。”刘鱼微微一揖道。 “姜师兄。”楚风也跟着一礼。 这个男子刚才刘鱼提起过的,却是凤亦舒的三弟子姜戎,也是现在四人中修为最高的。 他正卡在五阶和六阶之间的门槛上,只是始终没能迈出那一步。 但是即便如此,姜戎在内门当代弟子中也已是最强的三人之一,就连大庄主凤长鸣的儿子凤栖梧也只是与他在伯仲之间。 如果不出意外,下一代的大长老,也便是姜戎出任了。 “师妹,师弟。”姜戎也微微向前躬了躬身,算是还礼道。 楚风旋即道:“在下替师傅陈涵前来给师伯送信。” “师傅出门了,要晚上才回来,就交由我代为呈交吧。”姜戎道。 凤亦舒出门的事刘鱼自然已经告诉楚风了,楚风非要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楚风道:“师傅命我一定要将信亲手交到师伯手中,多谢师兄好意了。” “好吧,那你……” “那去我屋里坐坐呗。”刘鱼毫不在意地拉起楚风的手,便将楚风往自己的宅子拉去,丝毫没有在意到姜戎脸上的不快和嫉妒之色。 楚风在刘鱼宅子里坐了下来,看了看刘鱼宅里清幽雅致的摆设,才不得不说的确住的环境是天壤之别,不过还好楚风也不在意这些小事,不然心里怕是早已翻天覆地了。 “师姐你现在修行得怎么样了?”楚风问道。 他可毫不怀疑刘鱼的资质和聪慧,自己才认识刘鱼的时候,刘鱼就已经是五阶的修为,而那时刘鱼也不过刚刚才修行了数年。 刘鱼亏欠的是五阶到七阶这段的历程,一旦开始修行,前五阶所散去的修为,很快就能弥补回来了。 “已经三阶巅峰了,估计就这几天能到四阶吧。”刘鱼答道。 楚风也不由得笑了起来,由衷地替刘鱼感到高兴。 虽然他现在手里有包括归元万化诀在内的四套完整的内功心法,但是在陈涵教导他开始修行之前,他也不能修行,不然身份便暴露了。 因此即便有些垂涎,楚风也只有等。 等师傅开始传授他功法,他再先偷偷修炼归元万化诀,然后再将归元万化诀的真气引导成陈涵所教的模样。 只是楚风又想起了陈涵问自己的那个问题,你为什么要修道? “师姐,你为了什么什么修道啊?”楚风不由得想知道刘鱼又是为了什么修道。 刘鱼笑了起来,答道:“开始的时候也只是当作玩啦,因为爷爷修行,我就跟着一起玩咯;后来遇到了荆小鱼前辈,知道了她的痛苦,所以想加油修道,让前辈不那么痛苦。后来发现自己没有保护你的能力,所以又想要修行,这样遇到危险也能保护你,保护爷爷,保护每一个我喜欢的人。这就是我修道的理由啊。” 保护我吗? 楚风沉默了好一会,才腼腆地笑了起来:“谢谢师姐,只是老让女孩子保护我也不好意思。” 说起来,楚风突然想起来自己进入修真界以来,命运的转折几乎都和女孩子有着关系。 颜青羽,惜舞和紫儿,覃雪和刘鱼,再加上苏梦葵的话,那就是六个了。 一想到自己好歹也是一个男人,居然一直以来受到女孩子的保护,楚风也隐隐觉得面颊发烫。 刘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中满是笑意地道:“那我就等着师弟你保护我了。” 楚风“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那一天,会到来吗? 这个问题楚风也不知道答案,但是却暗中下了决心,自己修行一定要努力,努力到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那些对自己好的人,就算保护不了,也不能成为他们的累赘。 刘鱼看着楚风神色有些沮丧,刚准备出言安慰,但是见楚风又露出坚毅的神色,便知道楚风心里也是想明白了,也不再开口。 二人又闲聊了一阵,眼见得天色昏黄,刘鱼道:“师傅大概已经回来了,我们过去吧。” 楚风也跟着起身,一起走进了沉香居。 在刘鱼的领路下,二人直接奔向了大厅,果然见到此时姜戎正在听从凤亦舒的教诲。 凤亦舒见楚风来了,开口道:“原来是楚师侄来了。” 楚风忙上前行礼道:“见过师伯,晚辈代替师傅前来给师伯送信。” 说着,楚风便上前递交出了书信。 凤亦舒接过信函,点了点头道:“你可以回去了。” “晚辈告辞。”楚风行礼道,接着退了出去。 “我去送送师弟。”刘鱼也跟着就要追上去。 “鱼儿,我有话跟你说,姜戎,你去送送师弟。”凤亦舒当即拦住了刘鱼,要交待一些事情。 “徒儿遵命。”姜戎抱拳而退,便追了上去。 楚风刚走出没一两里地,便听得姜戎在背后叫道:“楚师弟等一等。” 楚风转过身,看着落在了自己身边的姜戎,道:“姜师兄,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 “敢问师弟,和刘师妹是什么关系?”姜戎问道,声音有些阴鸷。 楚风愣了愣,才有些摸不着头脑道:“她是我师姐啊……” “真的只是师姐弟吗?”姜戎嘴角一咧,眼神中满是冷冽之色。 “…………”楚风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姜戎的问题,“那还能是什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劝你最好离刘师妹远一些。”姜戎冷声道。 楚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才问道:“我为什么要离她远些?” 姜戎冷笑道:“师妹的资质,不是你这种人配得上的。” 楚风愣了愣,才道:“师兄还有别的吩咐吗?” 姜戎面色陡然一冽,道:“你居然胆敢这样对我说话,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什么身份!” 姜戎声色之严厉,俨然是一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一般。 楚风再迟钝也听出来了,这样**裸的蔑视轻贱的辱骂,他在三妙宫就听过不少了。 楚风迟疑了片刻,才说道:“姜师兄……你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告辞了。” 说着,楚风一揖,转身便走。 对于这样的轻贱,楚风早已经过了会有什么激烈反应的时候了。 不过是轻言辱慢而已罢了,比起楚风半年多以来所经历的那些让他一次次陷入死亡危机的阴谋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姜戎看着楚风远去的背影,总觉得在刚才那一刻,自己的骄傲,被这个一无所成的人狠狠地仍在了地上,踩得粉碎。 给读者的话: 从今天起到19好为止,更新时间都会很混乱,可能早得离谱,也可能很晚,毕竟足下要开启学霸模式了,在电脑前复习太困难了~ 最后感谢抚宇同学的支持,也感谢每位读者朋友的支持! 第122章 一曲听万籁 等楚风回到草庐的时候,都已经是午夜时分,一轮明月高悬在星穹之中,皎洁的清辉洒遍层林。 此时正是隆冬时分,漫山梧桐只剩枯枝,仿若一只只秃笔。 在月光的照射下,稀疏的树影重重叠叠投射在大地之上。 一块像是浓墨,一块像是焦墨,一块像是淡墨,斑驳而绰约。 随着春风在林间的漫步,参差的影子也相继起舞起来,交相辉映,曼妙轻扬。 一条条枝桠相互摩挲,树枝之上积雪簌簌而落交相呼应,发出一阵轻微而动人的沙沙声,像是一个人在梦呓,更像是一个诗人在月夜下的徘徊行吟时的低叹。 林间,有一头头小兽出没,踏着早已在秋日被晒干了的落叶与新落的白雪,“咔擦”的声音和清脆的爆裂声起起伏伏,在山间连成一片,时而由远及近,时而由近及远,与那一个个黑漆漆的魅影之间相映成趣。 树枝上栖息的宿鸟也在风中低吟。 尖锐的,清脆的,宛转的,高昂的,低沉的,各种鸟类在枝头此起彼伏的鸣啼,环绕在四周的尽是这般嘈嘈切切的的喧嚣。 这般的喧嚣却丝毫不让人觉得烦躁,反而让楚风觉得此时此刻,万籁齐鸣,像是都有灵识一般。 楚风一时愣在林中,环顾四周,忽生天地宇宙之大,人生渺茫宛如蝼蚁之感。 倏然,一声苍茫而凄凉的笛声在天地之间悠然而起,回环跌宕,起伏不休。 笛声初时压抑呜咽,如泣如诉,仿佛是经历了蚀骨刻心的悲怆,听在耳中,不自禁得勾起心中千万愁思,悲痛郁结,难以抒发,竟不自禁地泪满衣衫。 笛声低沉压抑到极点去却又陡生变化,一声尖鸣倏然而来,笛声瞬间便变得高扬激烈起来。 胸中那郁积的悲痛,在这一刹那便如决堤的洪水一般,翻滚沸涌,滔滔不绝,一泻千里,任何拦阻在路上的障碍,都如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在这滚滚洪流之中灰飞烟灭。 一阵洪流千里不绝,便如野马般自由纵横,驰骋千里,眼见得高亢的音调即将势竭,笛声倏然一顿,竟然爆发出愈发高亢愈发激越愈发猛烈的音调,就像是九天悬河直漱而下,摧枯拉朽,一往无前,令闻者心生慷慨之意,胸中悲痛终于得以纾解。 随着九天悬河落入江海之中,曲调渐渐趋于平缓柔和,变得悠扬而洒脱,不拘一格,不阻滞于外物,翩翩然宛若蝴蝶,飘飘乎仿佛流仙。 时间,空间,在这一刹那都不再是拘束人的枷锁,在这种自由之境面前,一切的外物都不再是问题。 百代光阴,千里之遥,那又如何? 精神摆脱了**的羁绊,在那瞬间便可超脱。 楚风忽然想起了《南华经》中的故事。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这便是所说的境界吗? 笛声渐渐变得飘渺起来,就像是穿越了千万年的时光,在时间的洪流之中,经过了大浪淘沙,积淀了不知道几许光阴,经历了不知道几多世事变迁,几多离合悲欢。 就像是一轮光鉴了人世沧海桑田的明月,映照过山河上万千代的人,再想要找寻旧日故人,已经化为前尘云烟,渺渺而不可追寻。 楚风倏然又想到了流水与明月。 江河中滚滚不休的河水,千百代也不曾断绝;明月年复一年地阴晴圆缺,却始终不曾当真缺失过。 变的,或者不变的,也只是人看的角度不同吧。 从变化的角度看,万事万物始终在变化;从不变的角度看,自然也不曾真的变化过。 自然如此,人也如此。 变者一瞬,不变者永恒。 楚风在这夜色中不知道徘徊了多久,沉吟了多久,直到笛声消散了许久,楚风才从悠然神思清醒过来。 楚风愣了愣神,忽然笑了起来,觉得浑身都轻松自在了起来,这种快意轻松之感却是前所未有的,比起他曾经所羡慕的在天空之中自由自在地飞行来,反而是这种感觉更让他觉得趋近于自由。 楚风缓步踏回了草庐,却看到一身灰衣的陈涵背手站在潭边。 楚风刚刚走近,陈涵已道:“回来啦?” “徒儿回来了。”楚风道。 “有什么想法吗?”陈涵问道。 楚风愣了愣神:“师傅是说什么想法……是去送信,还是刚才的笛声……” “都有。”陈涵道。 “送信倒没有什么想法,对师傅的笛声有些想法。”楚风说着,便把自己刚才的所思所想,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楚风说完,陈涵很久没有说话,而是微微抬头,看着天空之中那一轮明月沉默了许久,才道:“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这句诗楚风最近才在陈涵给的诗集上读过的,却是唤作《春江花月夜》。 楚风初读便觉得很有意境,虽然也说不出妙在哪里,但是一读起来,眼前就会浮现出生动细致的景象。 便是楚风也有些难以相信,这样的事情单靠文字,便可以做到。 “奚武啊,你觉得我们修者与凡人的差别是什么?”陈涵忽然道。 楚风沉思了片刻,才道:“只是寿命长一些,能耐大一些罢了。” “那你觉得这是好,还是坏呢?”陈涵问道。 楚风抿了抿唇,沉默片刻道:“不见得好,也不见得坏吧。” “为什么这么说?”陈涵笑了起来。 “寿命长,能耐大能更好地做一些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吧。”说着,楚风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他只是这么觉得,但是并没有什么证据支撑。 “你看凡人,寿数不过七八十年,敌不过病苦,经不得霜寒,被红尘疾苦所缠,但是从来不乏思想超脱物外之辈。反而是我修者,这么多年,真的又有多少人有这样彻悟的思想呢?” “因为寿数短暂,所以珍惜光阴;因为历经别离,所以在意团聚;因为疾苦缠身,所以追求精神超脱……”陈涵抬头仰望那一轮明月,轻轻一叹道。 “如此说来,你不觉得反而是凡人的精神境界远远超脱在我辈修士之上么?”陈涵笑着,反问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仔细地想了想道:“但是凡人也不是人人有此境界吧?” 陈涵微微愣了愣,看了看楚风。 楚风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凡人也很羡慕修士,因为凡人只靠自己的步伐车马,很多人一生都不过在自己出生之地方圆百余里停留,无法像修士那般,转眼便可看遍河山大地;凡人疾苦缠身,一些看起来寻常的病痛也会带走他们的生命,即便无疾而终,也不过七八十的寿数,留给子孙悲痛,反观修士几乎不被疾病所扰,寿命也动辄百岁……这些都让凡人万分羡慕,如果给他们机会,他们也未必就不想要这些吧?” 陈涵瞑目了许久,才睁开了眼睛,对楚风一揖,吓得楚风急忙还礼。 “你说得对,是我太偏执了一些。”陈涵很认真地说道,“我久在修士之间,只看到修士方今啃噬着前辈的残羹冷炙,境界一代不如一代,却又偏偏走上了力量至上的歧途而生如此感慨,却也忘了,凡人之痛苦。” 楚风沉默着,有些事情他永远不会忘记,因为母亲的病逝,对于他来说,是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如果母亲是修士的话,母亲就不会那般早早地离去了吧? 他也不会到如今,连母亲的样貌都记不清了吧? “奚武,你的心性淳朴,是我这么多年见过的最好的孩子。尤其是被人怠慢轻侮而不忌恨,这一点实在难得。”陈涵顿了顿,才说道,“你来自于凡人之间,不忘凡人的痛苦,这一点,我也希望你能保持下去。” 楚风沉默不语。 陈涵笑了笑,发现自己未免有些太急于求成了,眼前这个少年还是个孩子,未来还会有很多的事情等着他。 无论是谁,也无法保证日后的少年会是他心目中的那个模样。 只是,陈涵难免会有些期待。 无论是他熟悉的那些凤鸣山庄的少年,还是这个新收的弟子,在这些人的身上,他都看到了一股将要打破陈腐的力量。 这些少年人,将会是未来的希望。 “奚武,我们便从今夜开始修行吧。”陈涵正色道,“只是,我希望你的力量永远不要走上歧途。” 楚风也点了点头,妖界之行已经使得他见识到了胜者为王这种思想横行的混乱局面,为了抢夺珍宝,多少人命殒当场,血流遍地,杀人者却毫不以为意,谈笑风生,将他人性命视若草芥,卑贱如蝼蚁。 修者的世界,当真是一个弱肉强食,不是杀人,就是被杀的世界吗? 楚风多少次为此感到迷茫,他的性格真的不适合这样的世界,是不是该转身离开,但是突然他也觉得,和自己有一样想法的人,是的的确确存在的。 给读者的话: 这章有点向思想超脱的前辈致敬的意思,同时也描绘的是我心中的凡人与修者,这也是足下为什么不会写主流的玄幻文的原因,毕竟我终究无法让自己笔下的人物完全违背自己的思想。我也认为,一个人的追求,不应当只是物质的,只是单纯地追去力量。 就像足下写这个故事,的确有一分也许可以靠此活命的幻想,但是更多的,却也是因为写这样的故事,能让我自己的内心得到更多的满足。 最后还是祝大家周末愉快了~~~ 第123章 用心 陈涵看着楚风道:“为师想知道,你能否始终保持这颗赤子之心,不被世间所玷污呢?”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讷讷地挠头道:“师傅,我也不知道。” 陈涵不由得笑了起来,笑得楚风有些摸不着头脑。 陈涵笑着拍了拍楚风的肩才道:“你这傻小子,脑子要是再灵活一点,就完美了。” 说着,陈涵又笑着摇了摇头道:“不过嘛,人世间的事,哪有十全十美的。太机灵了,反而会自作聪明,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而已。” 楚风有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轻声道:“师傅……” 陈涵看向楚风道:“怎么了,有话说吧。” “您为什么要我去送信啊?”楚风有些困惑道,“这距离也不远,传音也能传到啊。” 陈涵笑了起来,道:“我只是想让你去和姜戎碰个面而已。” 陈涵也毫不避讳自己的用心,就好像那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姜师兄他……”楚风刚开口,但是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背后说人坏话这种事,楚风也做不出来。 “姜戎一辈子也跨不过五阶到六阶的坎。这个人心胸狭隘,又自视甚高……不过也不是这个孩子一个人的过错,他们把他捧得太狠,却从来不在意这个孩子心性。好好的一颗苗子,就这么被毁了。”说着,陈涵又惋惜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为什么师傅不帮他一把?”楚风道。 陈涵笑了起来,道:“哈,我自己尚且是个笑话,我说的话,又有几人能听?” 说着,陈涵摆了摆手,一把抓起楚风的衣襟,整个人一跃而上,落在了山峰绝顶的那棵梧桐树下,才把楚风放下,道:“好了,现在是时候开始修炼了。” 凤鸣山庄大殿。 大庄主凤长鸣和大长老凤亦舒并肩而坐,各自端着一青瓷茶杯。 杯中是特品的雨前君山银针,透过氤氲的雾气中可以隐约可以见到晶莹的茶水中茶叶随着热气的流动缓缓地起伏着,颇有雅韵。 “刘鱼这孩子的资质,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刚才她已经踏入了四阶的境界,如果以这个速度,怕是七年之内,我便不是她的对手,十年之内,一个九巅峰就会诞生了。”凤亦舒啜了一口茶,才缓缓道,“不过以往常经验,这孩子还是要先跨过五六阶的大坎才行。然后百年之内,应该能登上九阶。” 凤长鸣点了点头,道:“这孩子,真是绝世奇才。这一代弟子中,除了他们,辛南归已经是最快的弟子了,也才刚刚奠定好基础,在做巩固二阶的准备。这差距,着实是大了些。” 凤长鸣又喝了口茶,才道:“那楚奚武情况如何?” 凤亦舒沉默片刻,喝了口茶,顺着咽喉缓缓吞咽了下去,才道:“据我所知,师弟一直没有教他修炼,想必也是对楚奚武没有任何信心,索性便不教,以免被人看了笑话吧。” 凤长鸣微微蹙眉,陈涵怕被人看笑话而不教导? 肯定不是这个原因。 哪怕陈涵现在是凤鸣山庄最大的笑话,但是在凤鸣山庄长大的凤长鸣可是清楚陈涵的心性可是好得有些出奇,无论是他的儿子凤栖梧,还是七长老路紫烟的养子路驽,都不时地会去拜访陈涵。 据凤栖梧所说,陈涵虽然可能无法在高修为层次之上予人引导,但是要为人扫除心障,帮助寻常弟子的本事,却绝对是凤鸣山庄之中数一数二的。 “不行的话,便由我来教导楚奚武吧。”坐在下首的凤翔天终于还是插嘴道。 虽然楚奚武的问题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毕竟楚奚武是自己带回凤鸣山庄的,凤翔天也许诺了刘鱼,但是谁也没有想到陈涵竟然如此不尽心。 凤翔天不想让刘鱼觉得受了欺骗而心寒,所以难免会有些不满,想要尽力补偿一下。 “但是栽培也栽培不起来了。他的资质根骨的确不错,若是年幼还能由师伯或是三位师叔教导,能堪大用。现在的年龄是大了一些,根骨老化,要想栽培起来,实在太费力了。他资质又不比刘鱼,花再大的力气,都得不偿失。”凤长鸣解释道。 他当然知道凤翔天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的这个堂弟有风度仪容,又知道进退,唯一的缺陷便是为人还是太忠直了一些。 “过几天栖梧便带着饮醴游历回来了,是不是考虑这些让栖梧带这些弟子也外出游历一番?”凤翔天又道。 “入门两三个月,根基未稳,便外出游历,这样的事情,倒是无例可循啊。”凤亦舒喝了一口茶,看向凤翔天道,“二庄主也要考虑一下,这些弟子修为参差,更是危险。所以还是让各脉视情况自行决断才是。” 凤长鸣点了点头,道:“师伯说得是。” 凤翔天见凤长鸣表了态,知道自己多说无用,只能起身道:“我明日去看看楚奚武。” 待凤翔天走远了,凤长鸣才道:“二弟的想法实在太简单了。” “二庄主从来不过手庄内事务,不知道培养弟子的难处,也是可以理解的。”凤亦舒不动声色地放下茶杯,才道,“庄主,日子快要接近了,为了避免引起更多的风波麻烦,只怕庄主要尽快做出一个决定啊。” 凤长鸣沉默不语,许久才道:“姜戎这孩子可以。” “那老夫便先替姜戎谢过庄主了。”凤亦舒微微拱了拱手,态度却是有些倨傲,颇有倚老卖老的嫌疑。 等凤亦舒走远了,凤长鸣才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似乎很是难受。 凤亦舒这个倚老卖老的老东西,一直不肯摆正自己的位子,身为一个长老,处处与掌门作梗。凤长鸣自己不好表态,只能寄希望于凤翔天。 但是凤翔天很少过手门内事务,威望太低,修为又不如凤亦舒这样老一代的人物,如果两人的意见一旦相左,凤长鸣只能迁就凤亦舒。 甚至在方才凤亦舒所说的的大事上,都不得不做出让步,给他的弟子姜戎一个名额。 这个老东西,已经这般急不可耐了么? 距离那个日子还有三年之遥,便已经开始为姜戎造势了。 但是历代以来,人选只有两位庄主嫡传子孙,这一代却硬生生要挤一个姜戎进来。 姜戎算什么东西,卡在六阶门口卡了八年了,哪里比得上栖梧? 然而栖梧和饮醴,只能亏欠一个人了。 饮醴的资质还在栖梧之上,若是不给饮醴这个机会,不仅仅是对不起饮醴一个人,也对不起一直以来忍气吞声的凤翔天,更对不起整个凤鸣山庄。 只能对不栖梧了,栖梧会理解自己的吧。 凤长鸣默默地叹息了一声。 现在,只希望凤亦舒适可而止,不要再试图用刘鱼来作为他的筹码了。 不然,以刘鱼那惊人的资质,就是饮醴,也比不过。 更重要的是,那样的话,就意味着他们这个庄主,不过就成为了一个摆设而已。 无论如何,凤长鸣都不可能让凤亦舒如愿以偿。 姜戎吗? 凤长鸣睁开了眼睛,他不能给姜戎这个机会。 也许,该是时候让姜戎认清自己了? 给读者的话: 难得时间这么好~~~抄了一天笔记,足下也是累死了,不过昨天跟朋友聊了一整天的天……进度只怕是补补上来了啊~~~~~ 第124章 白雪新绿 次日,天色微明,凤翔天早早地便来到了草庐前。 远远地,凤翔天便见到山巅的梧桐树下,盘坐着楚奚武,而陈涵在盘坐在山顶冲刷而下形成的水潭边的大石之上盘坐着,一动不动,巍峨如磐石。 不知道为什么,凤翔天每次见到这个被誉为庄内第一笑话的师叔的时候,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就像是一只被困在浅滩的蛟龙,就算无法掀起风浪,也绝对不容人小觑。 这个人,真的是一个被卡在六阶到七阶的门槛上,卡了一百年的人吗? “师叔。”凤翔天恭恭敬敬地施礼道。 凤翔天自己讲风度,讲仪态,也喜欢琴棋书画这些风雅的东西,恰好这些在整个庄子里只有陈涵颇有造诣,所以往日没有少受陈涵指点,所以对陈涵而言,这个礼数还是实心实意的。 “来啦?”陈涵头也不回道。 “前几日下山,我意外得到一方双龙出水砚台,来送给师叔。”凤翔天说着上前,掏出了一方精致雕琢了纠缠盘绕的两条龙的砚台。 陈涵转过身,站起身,从凤翔天手里接过砚台,细细一阵端量,取水研墨,随着墨条缓缓在砚面上游走,一点点墨汁便氤氲开来。 而同时,砚台左右两耳的双龙也在此刻开始起身翻滚,在砚池中翻江倒海,一点点被推来的墨汁所淹没,两条生机活现的墨龙纤毫毕现。 陈涵不由慨叹道:“好墨,好砚,以常人之力,竟能达到如此鬼斧之工。” 陈涵说着,将砚台递还给凤翔天,道,“这砚台太过贵重,还是你留着吧。” 凤翔天一抖手中折扇,笑道:“师叔说笑了,翔天虽然自诩风雅,但是也自觉配不上这砚台,思来想去,庄中也只有师叔您才能将这方砚台驾驭完全了。” 陈涵目光微微抬起,看着凤翔天笑了起来道:“是来看那孩子的吧。” 凤翔天微微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才笑道:“也不瞒师叔了,我的确是来看看奚武的修行怎么样。” “信不过我?”陈涵笑道,言语却是毫不留情面。 凤翔天“哈哈”笑了笑,才道:“也不是信不过,只是师叔的教导方式……” 陈涵笑而不语,只是带着凤翔天走进了草庐,从书桌边的花筒里取出一轴画卷,递给凤翔天,道:“看看吧。” 凤翔天接过画卷,缓缓地展开,不由露出一副惊奇的神色,啧啧叹道:“好一副《古木垂萝图》!” 只见图中峰崖高耸云际,山脚下幽壑深曲,松柏丛茂,碎石间清流飞溅,水势湍急,溪流迥转之处,平摊浅濑,芦荻青翠细润。整幅画卷章法严谨,笔墨沉稳,皴法朴厚苍浑,树木、藤枝、芦苇则用笔尖细劲利,风格灵秀生动。 在画卷的右上角,竖着题着自识:放笔藤花落砚池,夜来移石有云知。开轩长挂南山影,何必东篱泛菊时。 这二十八个字,斑驳古拙,信笔纵横,用秃毫枯锋,信笔纷披而行;其结体,内敛蓄势与圆转纵横交相辉映。其章法,笔断意连,散若群星,又顾盼流连。 通篇看来,既有清疏萧散的典雅韵味,又有率意挥洒的自有气象。 “好画,好字!”凤翔天自问也算是在书画上下了苦功的,但是比起陈涵来,差的还是太远了。 “只要你肯花时间,肯费心,你也可以做到。”陈涵笑道。 凤翔天笑了笑,摇头道:“我自问可没有师叔的天赋。” “天赋?”陈涵捻须一笑,自嘲地一笑,“你看师叔我,当年可是被称为庄内同代天赋第一之人呐……”言下之意,已经溢于言表。 凤翔天见陈涵竟然如此拿自己开涮,也有些难以置信地愣了愣,他当然知道庄内对陈涵的议论陈涵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也没想到陈涵会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师叔,您……”凤翔天沉吟片刻,道。 陈涵摆了摆手道:“我都不在意,你也不必在意。只是想告诉你,资质天赋这些东西,都是虚妄的,只是能决定人能跑多快,决定不了能走多远。” 凤翔天点了点头。 “奚武这个孩子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也许别的人无法接受他,我却很喜欢。”陈涵斟上一杯茶,递给凤翔天。 凤翔天接过茶,抿了一口。 陈涵的茶叶档次远不如庄内惯用的银针,但是喝起来却让凤翔天觉得醇厚远在银针之上。 凤翔天也知道,这事不在茶叶,而是在沏茶的人。 毕竟这可是庄内最雅之人亲手所沏的茶,怎么可能会差。 “所以你放心好了,我会好好教导他的。”陈涵道。 凤翔天又抿了口茶,沉思了片刻,才道:“既然师叔这样说了,那我就放心了。” 陈涵道:“三年后的事情,现在基本便已经定下来了吧?” 凤翔天愣了片刻,没有回答。 这个事的确让他心里也有些不快。只是他不知道陈涵此时说这个事又是什么意思,是想为楚奚武争取吗? 但是一共就只有两个人的名额,一个给了姜戎,一个给了楚奚武,那凤家可还真是大公无私啊。 “栖梧和饮醴那两个孩子是最合适的人选,姜戎真的不合适。”陈涵说着,却又摇了摇头,道,“不过我也只是说说,到底怎样分配,还是要看庄主的意思了。” 凤翔天也没有想到陈涵竟然会这样说,也是呆了刹那,才如释重负地一笑,道:“是啊,都听大哥的意思吧。” 凤翔天又和陈涵谈论了一会琴棋书画,一抬头,才见到西方已是一片昏黄,才知道天时已然不晚,才笑道:“师叔,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陈涵将凤翔天送出草庐,才回头看了看梧桐树下的楚风,微笑着点了点头,提身一跃落在了楚风身后。 这孩子,从昨夜为他引神入定之后,竟然入定了将近一天都还在神游太虚,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入定时间的长短其实并不算太重要的事情。 入定的作用在于让修士的精神清爽,摆脱尘世的束缚。 有的人需要很久才能做到,有的人很快便能做到,这与一个人的悟性直接相关,与根骨资质倒没有太大的关系。 楚风入定了一天尚且不曾清醒,那只能说他的悟性的确差得有些出奇。 如果换了一般的师傅也许的确会这么想,但是遗憾的是此刻在楚风身后站着的是陈涵。 陈涵看到的不是楚风的悟性的问题,而是楚风在这里坐着,在融入天地之中。 因为楚风的身边,白雪堆中,有一株嫩绿的新芽。 陈涵看着那一抹绿意,不禁微笑了起来。 给读者的话: ~中午好~我还没开始考试,然而有的人已经考完了……………… 第125章 第二封信 楚风这一坐就是一个月。 积雪落满了楚风的身躯,使得楚风仿若是一个雪人一般,坐在梧桐山山巅,俯瞰四野。 陈涵每日黎明和黄昏都会到楚风身旁,为楚风渡气奠基,引导楚风体内真气的流转。 这处梧桐山本便是附近灵气周转之地,又经陈涵每日引气,在这一个月之内,楚风体内真气也经历了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点滴积累。 但是这个速度之快,让陈涵也感到了一丝丝的惊讶,一个月非常平缓自如地踏入了四阶中段的境界,连一点不顺的障碍都不曾遇到。 即便是陈涵,也不禁感到了万分的惊讶。 这才过去了区区一个月,他竟然便顺利地迈入了四界中段,这从常理上来说,几乎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陈涵并不纠结于此,再不可能的事情,既然发生了,那便是事实了。 陈涵很想看看这个孩子到底能入定多久,但是在刚好满一个月的这个清晨,楚风在初春有些料峭的寒风之中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楚风慢慢地站立了起来,身上厚厚的积雪簌簌地落地,他很认真地将衣衫上的积雪一点点掸掉,才慢慢地走下了山巅。 楚风的神色有了一些变化,但是究竟是怎样的变化,也难以形容。 楚风回到了草庐。 草庐中,陈涵握着一卷书,正借着黎明的微光看着,听到推门的声响,微微抬起头,看着楚风,也并不惊讶。 “你经历了一些什么?”陈涵问。 楚风想了想,才万分认真地道:“回师傅,徒儿又将以前所经历之事,尽数经历了一番。” 在入定之中,楚风的的确确将从出生到如今接近十五年的事情,事无巨细又经历了一遍。 每一件事,都看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有些事情,他现在也没觉得自己当初做错了,或者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但是有些事情,他却觉得自己当初的确做错了,如果再重来一次的话,他不会再做出那样的决定。 楚风依然不后悔自己的天真,不后悔自己有时的冲动和犯傻。 比如他不后悔当时尝试营救莫璇渔,也不后悔为了萧长夜和顾晓霜以身犯险;更不后悔为了救出颜青羽只身闯入巫国。 这些由他本性而发的东西,楚风没觉得有一丝一毫的悔意。 如果不这么做,楚风才会后悔。 他不怕被人欺骗,怕的是留下遗憾无法弥补。 自己的唯唯诺诺,自己的毫无主见,让自己,更让关心自己的人,屡次身陷险境。 比如,当初不应该觉得不对也任由颜青羽胡闹。 当时自己能够有些主见,把自己心里觉得不对的,不应该的话说出来,是不是会好一些,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局面? “有后悔的事情吗?”陈涵问。 楚风点了点头。 “想去更改吗?” 楚风摇了摇头。 陈涵倒是露出一副饶有兴味的模样,道:“为什么呢?”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我喜欢或者不喜欢,后悔或者不后悔,都已经无关紧要了。”楚风说着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毕竟我还有未来。” 陈涵捻须笑了起来,这样老气横秋的话还真不像是一个少年该说出来的。 楚风这话倒也不全是出自于他之口,其中一大半倒是当初惜舞去世之后,刘十二所说的。 只是楚风这样突然像个老头子一样回顾了一下自己这些年,尤其是这几个月的经历,对这些话倏然也有些感触了。 陈涵看着楚风,有些难掩的笑意。 他的确没有想到,一个月的入定,会让这个少年有这样大的变化。 重温十余年的经历,能让少年有这般的清醒与觉悟,他往日里,想必也经历了不少的事情吧? 陈涵笑着摇了摇头,凤翔天做事终究还是欠缺了几分思虑。 不过也难怪,即便是想派卧底,谁又会舍得刘鱼那般资质的孩子去做卧底呢? 毕竟,一旦成为了卧底,那安全,就根本没法保证了。 “奚武,你过去的事情,在凤鸣山庄的时候一定要守口如瓶。”陈涵说道。 楚风微微一怔,有些没有能够明白陈涵所说的话。 “尤其是凤栖梧那孩子,你在他面前,不跟他说话便是保护自己的最好办法。”陈涵又叮嘱道。 楚风愣了许久,才终于有些明白陈涵的话是什么意思。 自己曾经修行过的事情已经暴露了。 只是楚风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暴露了,刘十二叮嘱他的事情他都很小心,应该都没有去触犯,怎么会这么快就被师傅给看穿了呢? “师傅你知道了吗?”楚风有些讷讷地挠头道,总觉得有几分歉意。 陈涵无奈地笑着,摇头叹息一声道:“我只不过是有些疑惑,有意诈你,你这么率直地承认做什么?” 楚风一愣,神情有些窘迫。 陈涵是见楚风修行速度太快,所以才会觉得楚风有可能曾经修行过,而后又废了修为,因此重修才会有这么快的速度,便随口诈了楚风一诈。 他本来以为楚风会咬死不承认,却不曾想,这么轻易便诈出了真相来。 陈涵有些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道:“好了,别那副模样了,我对你的过去并不怎么关心。” “师傅……” 楚风一时觉得自己的运气真的不错,虽然遇到了一些令他不快的人,但是更多的人都是对他照拂有加,没有这些人,自己早就因为人太傻了被干掉了吧。 陈涵见楚风的模样,又沉吟片刻,才道:“奚武啊,人还是要有些城府的,不要什么都表现出来。你接触到的世界毕竟还太小,等你见到的人多了,也就知道人心毕竟还是隔着肚皮的。” 楚风扒拉了两口粥,想了想才道:“是,徒儿明白了。” 陈涵笑道:“我希望你是真明白了。” “师傅你饿不饿,我煮粥给你吃吧?”楚风突然说道。 陈涵微微一愣,旋即点了点头道:“也好,我这里还有些小米,山中应该还有一些野菜。” 楚风说做便做,麻利地在草庐外垒了灶,捡了干柴野菜,便开始做起早饭来。 陈涵在一旁看着楚风那干净利落的动作,不由得微微颔首。 尤其是当粥熬煮出香味来的时候,陈涵也不由得微微色变,他自己也曾煮过粥,但是却从未煮出过这般的香味。 陈涵看着楚风的目光,不由得又多出了一缕赞许,与几分笑意。 至少在厨艺上,这个少年的资质是相当出众啊。 二人用罢早饭,陈涵又拿出一封信,递给楚风道:“再去沉香居帮为师送封信吧。” 楚风接过信,立时也有点头大,再去沉香居想必又会见到姜戎吧。 虽然楚风也没把姜戎的话放在心上,但是一想到要见这个人,楚风就有些难受,因为他并不喜欢和人争执。 不过唯一能够作为安慰的,大概便也只剩下了能见到刘鱼这件事吧。 能御风而行了,到沉香居这件事,自然便变得简单了许多。 拿上信不过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楚风就落在了沉香居前的空地上,刚一落下,一个例行守卫沉香居的弟子便迎了上来,道:“敢问……” “在下陈涵门下楚奚武。”楚风急忙拱了拱手。 “哦,原来是楚师弟。”那名看起来约摸也在二十岁上下,浓眉大眼的弟子拱拳道,“我是凤亦舒大长老门下二弟子廖徂,不知师弟……” “我替家师来给师伯送一封信。”楚风道。 廖徂道:“真是不巧,师傅他老人家和庄主议事去了,怕是要到晚上才能回来。” “那刘鱼师姐在吗?”楚风问道。 廖徂愣了愣,才道:“刘师妹奉师傅之命下山去了,只怕要要些日子才会回来。” 楚风点了点头,行礼致谢道:“那我晚上再来,多谢师兄了。” 既然凤亦舒和刘鱼都不在,能飞行之后距离也变得短了不少,楚风也自然便没有必要等下去,当即便告辞想要离开。 楚风刚一转身,就看到了一个他不想看到的人——姜戎。 姜戎的神色有些不善,把廖徂都吓了一跳。 虽然姜戎这个师兄一直不好相处,但是这样的神色,廖徂都是第一次见到。 “楚奚武,我说过不想再在沉香居看到你。”姜戎冷声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只是来替师傅送信的,这便离去。” 楚风说完便绕过姜戎就想要离开。 “嘁,胆小鬼。”姜戎不屑地冷笑道。 楚风迈着的步伐微微一顿,旋即继续迈步前行,但是刚刚与姜戎擦肩而过,便觉察到一股冷冽之气自背后猛然袭来。 楚风脸色一变,当即侧身一闪,急速地接连闪身,堪堪躲过了这一次背后的偷袭,虽然无碍,但是衣衫却被一剑所划破。 楚风看了看自己被这一股剑气撕裂的赤炎凤纹长袍,又仔细地看了看,套在长袍下面的衣衫也都被撕裂,不由得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 那是惜舞给他做的衣服,就这样被毁坏,总让他觉得有些不快。 姜戎脸色一沉,冷声道:“我替陈师叔检查检查师弟数月以来的修行成果。” 第126章 追逐 看着姜戎那张有些狰狞的面庞,楚风沉默了片刻,握起来的拳头慢慢张开,才道:“多谢师兄费心了,我要回去交复师命了。” 说着,楚风便又一转身,便想要离去。 但是姜戎却如同发了疯一般,径直一道剑气扫荡而出,取向楚风的后心。 楚风有些莫名其妙,他完全不知道姜戎非要跟自己动手的原因是什么。 他不喜欢无谓的争斗,他也没有和姜戎动手的理由,他只能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向着梧桐山飞奔而去。 但是姜戎却不依不饶,紧追不舍,始终狠狠咬着楚风,无论楚风怎么逃,都不肯放松一步。 也多亏了修士在前五阶的差距在于真气的数量而非质量,因此尽管姜戎的修为比楚风高出足足一个层次,但是在追逐之上,也没有占到多大的便宜。 虽然姜戎的速度要比楚风快上一些,但是姜戎毕竟是追逐者,还时不时要分心出击,因此反倒被楚风所牵制,迟迟没有追逐上楚风。 远方的一座山头上,一个青年蹲在树枝的枝头,身边则站着路驽。 “不是吧,姜师兄这丢人丢大了啊。”青年挠了挠头,撇嘴道。 路驽微微耸了耸肩道:“奚武师弟的感知之敏锐似乎超出了他的修为水平,总是能在姜师弟出招的时候就判断出姜师弟的出招落点,便提前闪躲,而姜师弟却还不自知,一招非要用老落空才肯,非但让距离拉开,还徒然损耗自身真气,未免有些太冲动了。” 凤栖梧摇了摇头道:“不是太冲动,是他……看不起这位楚师弟,认为一个才入门两三个月,也错失了最佳修行时机的人,根本不足以让他花费心思。一次出招落空,第二次便应该汲取教训更改,但是姜师兄却迟迟不改,只怕是有些恼羞成怒了。” 路驽也微微叹息了一声,道:“让你说次人话真不容易。” 凤栖梧翻了翻白眼,才道:“你说姜师兄追得上这位楚师弟么?” 路驽沉默了片刻,才摇了摇头。 路驽与姜戎同为凤鸣山庄当代弟子之中的五阶巅峰,他又是同代弟子中的大师兄,对姜戎的心性脾气自然了若指掌。 这是一个自视甚高,万分骄狂的人。 他做不成的事情,一次做不成,第二次便照样做不成。 因为他永远学不会在教训中成长,他只会以为是自己的运气不好,而不是自己的方法不对,行事不对。 总之,他没有错。 所以,路驽也无比确信姜戎既然已经追不上楚奚武,那便永远也追不上楚奚武,他只会在他的错误中越走越远。 但是歧途,却未必能走回正确的道路。 至少,这件事情上不会。 “走吧,没什么可以看的了。”路驽说道。 “我看看笑话不行吗?”凤栖梧翻白眼道。 路驽斜觑了凤栖梧一眼,才无奈地笑道:“这些话你不要让凤师伯听到了,不然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凤栖梧撇了撇嘴,却没有说话。 楚风被姜戎追逐得有些恼火,他与姜戎无冤无仇,甚至还有同门之谊,这般咄咄逼人,又是为了哪般? 他当然不知道,姜戎已经失去了他志在必得的东西。 凤鸣山庄那极其珍惜的两个名额,本来凤亦舒力主由姜戎分配走一个名额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但是这个得意算盘被楚风的师傅陈涵给打乱了。 陈涵第一个表示不赞同。 虽然陈涵的修为不怎样,但是毕竟陈涵也是老一代的人物,有着他的地位。 而陈涵的主动出头也帮了凤长鸣一个大忙,他没有办法冒着和凤亦舒撕破脸皮的风险否决凤亦舒的提议,但是陈涵既然要挑头,他当然乐得由陈涵来做这个出头鸟。 当即,他便以庄主不便独断为由,将八位长老尽数召集就此事展开了商议。 凤鸣山庄一共八个长老,大长老凤亦舒,二长老到四长老桐下三友,五长老宋叶明,六长老龙辰,七长老路紫烟,八长老陈涵。 八位张来,除了大长老凤亦舒同意姜戎分配走一个名额,没有人同意。 凤亦舒再骄横,也不能违逆其他七位长老的意思,只能咬牙认了,姜戎的这件事,也算是彻底黄了。 但是这笔账自然也就算到了第一个出头的陈涵的头上。 姜戎不敢找陈涵算账,但是这不代表他不敢动陈涵的门下。 陈涵的门下偏生又只有一个楚风,所以楚风就刚好撞在了枪口上。再加上姜戎对楚风早有怨恨,所以这下手根本就不留一点同门的情谊。 要说姜戎这怨恨从哪里来,那自然是因为刘鱼。 从刘鱼入门开始,姜戎就对刘鱼垂涎三尺,又是赠予丹药,又是指点修行,能做到的殷勤他都做到了,但是刘鱼却偏偏对他不假辞色,冷淡得很。 若是刘鱼对所有人都这样,那也就罢了,但是刘鱼跟楚风却是亲密有加。 这让姜戎那颗骄傲的心感到受到了轻侮,嫉妒与怨恨,就是这样一点点堆积下来的。 姜戎也跟凤亦舒表明过自己的意思,凤亦舒更是许下了承诺,会说服刘鱼让她成为自己的道侣。 一想到能够与刘鱼这般的美人结为夫妻,在修行的道路上并肩前进,姜戎就有着隐隐的兴奋,兴奋得体内的血都要沸腾起来了。 但是这个楚奚武,却还和她勾勾搭搭,天知道他们在屋里干出了什么苟且龌龊的事情给自己戴了绿帽子! 姜戎一看到楚风,就怨恨,就恼怒,就恨不得杀了这个明明长得没自己好看,资质不如自己,修为更不如自己的楚奚武。 他凭哪点在自己之前一亲美人芳泽! 姜戎越想越气,越气越想,一双眼睛甚至都因为充血而变得狰狞不堪,牙间更是磨得“咔咔”作响。 楚风回头,微微瞥见姜戎的那一副神色,不禁皱起了眉头。 “楚奚武,有本事,你我便来决斗!”姜戎已经是怒火冲心,大声怒吼。 凤鸣山庄门内严禁弟子私斗,更严禁弟子生死相搏。 就算是弟子之间有再大的恩怨,也要申报师长,经师长同意之后,才能双方协商决斗胜负情况后公平决斗。 就算是决斗,痛下杀手也是不被允许的,不然会被废尽修为,逐出山庄,永世不得再入山庄。 楚风看了看姜戎,沉默片刻,才道:“我拒绝。” 楚风从第一场战斗开始,到如今为止,每一场战斗都有着必须战斗的理由,每一次战斗也关系着自己或别人的生死。 他不喜欢毫无意义的战斗,所以他自然有权力拒绝。 这也是他第一次,能够平静地去拒绝一个人。 “由不得你!”姜戎嘶哑着嗓子怒吼起来冷笑一声,手中剑光火焰大作,化作一团燎原烈火,紧接着长鸣而出,瞬时便在空中留下一道熏天蔽日的焰尾。 楚风闪身后退,但是这柄剑却穷追不舍,在姜戎的怒吼声下也发出了一阵阵清脆的长鸣,这长鸣却是凄厉而妖异,与它光明的外形有种诡异的不协调感。 楚风知道姜戎用的这是九霄剑。 凤鸣山庄分两脉,一脉是凤九霄一脉,内功修行火凤诀,外功修行九霄剑法,以异铁剑九霄剑为镇脉之剑;另一脉则是凤九歌一脉,内功修行赤凰诀,外功修行九歌剑法,以梧桐古剑九歌剑为镇脉之剑。 九霄剑法磅礴浩荡,一剑削过去,便有山河变色的磅礴之气;九歌剑法诡变轻盈,剑招之间毫不粘滞,千变万化,神鬼莫测。 陈涵这一脉主修的就是九歌剑,但是对九霄剑也不是毫无涉猎,一见到这样大开大合,雷霆万钧,毫不遮掩攻势的剑法,楚风就知道,这是九霄剑毫无疑问。 楚风在山中不断游荡,借助着树林躲避着姜戎的攻势,眼见得这九霄剑带起的激荡剑气快要将整片梧桐山的树林都要削平了,也终究还是有些按捺不住了,且逃且道:“姜师兄,你究竟要如何才肯罢休!” “杀了你!”姜戎怒吼,长剑又彻底崩碎了一块巨石。 现在的梧桐山已经被姜戎轰击得满目疮痍,东边树林倒一大片,西边的草坪就是中年男人的头顶一样秃了一大片,瀑布下水潭中潜游的鱼儿已经被轰杀,潭面上尸体浮起来遮蔽了半个潭面,潭水更是一片殷红,被惊吓到极点的鱼儿在水中疯狂窜动,不断地跃起,又落入潭中。 山中的野兽被这声势吓得在山林之中狂奔不止,想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但是还是有不少不幸的野兽被强大的真气流卷入,片刻之间变身为一堆血肉残渣,连全尸都留不下。 楚风实在不敢再在梧桐山周转了,只怕再在这里周转下去会毁了整座梧桐山,当即便提跃起身,向附近的归雁山逃窜过去。 归雁山是六长老龙辰的居所,楚风猜想姜戎怕是也要顾忌三分,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姜戎竟然径直追着楚风,一路杀进了归雁山,毫不留情地继续轰炸着。 但是本来好好在这里清修的龙辰一脉的弟子却有些忍不住了,这两个人怎么回事,你们要打回你们的山峰去打,把我们归雁山拉上是怎么一回事! 给读者的话: 嗯……一个反派出场了…………这也是唯一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反派…………嗯………… 第127章 邀战 龙辰一脉的弟子刚想出面制止,就被龙辰传音道:“不必管他们,我也想看看,这个近百年来始终不愿意收徒的师弟,收的徒儿究竟是什么模样。” 楚风带着姜戎绕着整个归雁山跑了一圈,一座苍翠的归雁山又被轰得满目疮痍,树林山河都被姜戎轰得直接改了容貌,若是有人再来归雁山,怕是也不识得眼前这片乱糟糟的废墟会是落凤山十八峰中景色最为秀致的归雁山。 但是楚风一直只是逃,却不愿意出手,眼见得整个归雁峰都被轰成了一片白地,还没有人出手阻止,楚风只能硬着头皮把姜戎带着向一旁的青雀峰跑去。 于是青雀峰在半个时辰之后也变成了一片白地。 青雀峰遭殃之后,接着又是夜枭峰、扶鸾峰、羽鹤峰、双鸳峰都跟着倒了大霉。 楚风带着姜戎绕了一圈,眼见得将要重返沉香居所在的凤凰山,四周已经围绕了一圈看热闹的弟子,兴致勃勃地等待着鸣鹂峰也在姜戎的疯狂轰击下变为一片白地。 但是终究还是出来了个搅局的。 姜戎又是一剑划破天际,赤色烈焰方才喷吐而出,只听一声清脆长啼,另一道赤色长虹将姜戎的这一击包做一团,随着火焰消散,才渐渐露出其中的真容来——却也是一口古色斑驳的长剑。 整个凤鸣山庄,同代的弟子中,能接住姜戎这一击的,大家都知道只有两个人,而其中喜欢惹是生非的……却只有一个人。 凤栖梧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挡在了楚风和姜戎之间,才笑容可掬地向姜戎行礼道:“姜师兄,师弟他已经有些不支了,考验也差不多了吧?” 说着,凤栖梧又转身向楚风道,“这位就是新来的楚师弟吧,果然少年英杰,不到半年,竟然已达到了四阶之境,实在让我这个师兄汗颜啊。” 凤栖梧这一手做得也算是不卑不亢,对师兄师弟有所表示,但是在姜戎看来却的的确确是在当面打自己脸啊。 凤栖梧这样褒扬楚奚武,是为了什么?为了拉拢这个小子吗?他还没有超过自己呢,就急着和自己作对了吗? “闪开。”姜戎冷笑道。 凤栖梧微微一揖道:“姜师兄,你看,都是门内师兄弟,有什么事,可以坐下慢慢说。” “没什么可说的。”姜戎冷声道。 “那可以协约决斗嘛。”凤栖梧又道。 这件事他也看了好一会了,至少整个局面看起来都是姜戎咄咄逼人,追着楚奚武跑了几百里路,就杀了几百里路。 从这一点来说,就让凤栖梧决意帮楚奚武说两句话。 姜戎冷冷地看了看凤栖梧,他虽然狂妄,虽然也忌恨凤栖梧,但是却也清楚凤栖梧好歹也是凤长鸣的儿子,作为一个少庄主,自己不卖谁面子都可以,但是凤栖梧的面子,自己暂时还是要卖的。 “好,三天后,我等着你。”姜戎说完,完全无视周围弟子的眼光,便返回了凤凰山。 “多谢师兄解救之恩了。”楚风擦了擦一脑门的冷汗,向凤栖梧行礼道。 楚风见到凤栖梧的心情其实有些忐忑,毕竟他与凤栖梧还是很打过一些交道,生怕自己露了马脚被凤栖梧认出来了,就有些糟糕了。 不过凤栖梧只是笑了笑,挥手示意围观热闹的弟子道:“兄弟们都散了吧哈,没啥好看的了。” 待围观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凤栖梧才走向楚风,道,“师弟倒是颇能躲闪啊,在姜师兄的剑下能周旋这么长的时间却毫发未损,实在是令人赞叹。” 楚风略显尴尬地笑着挠了挠头,道:“师兄谬赞了……” “哈,哪里是谬赞,不要太谦虚,我很看好你。”凤栖梧说着握了握拳,道,“三天后好好努力吧——只要不是输得太难看,就是胜利。” 说完,凤栖梧就转身离去了。 楚风刚准备回去,就听得几个稚嫩的声音道:“奚武哥,你没事吧?” 楚风循声望去,却是蔺珲、陈栋楠和辛南归三个小毛孩子。 在上山的过程中,楚风和刘鱼陪着这三小孩可没少玩,虽然他们跟刘鱼这样漂亮亲切的大姐姐更亲近,但是和温和的楚风关系也不错。 刚才这三小毛孩看到楚风被姜戎追着砍,立时便竭尽全力地一路追来,在半空中跌跌撞撞,连滚带爬,还是靠了辛南归掌握飞行掌握得比较熟练,才终于勉勉强强赶了过来。 楚风看着三孩子,忽然有些感动,笑了笑,才道:“没事。” “奚武哥,那大坏人是谁啊,为什么要打你啊?”三小毛孩中最活泼的陈栋楠拉了拉楚风的衣袖,瞪着眼睛好奇地问道。 楚风差点没笑出声来,自己对他们好所以自己就是好人,那么对自己不好的人就是坏人,多么简单明了的是非观啊。 “呃,没事。”楚风还是不愿意说姜戎坏话,“师兄弟之间切磋切磋而已。” “噢,那奚武哥是不是赢了啊,我看那个师兄回去的时候脸好像茄子一样都紫了。”毛丫头蔺珲说道,说着和辛南归、陈栋楠一起嗤嗤地笑了起来,像是对自己的这个比喻很满意。 楚风也被逗得笑了起来,这些毛孩子,真是充满了活力啊——楚风倏然愣了愣,自己可是也才十五岁啊,怎么这么老气横秋起来,像是个百岁的老头子一样。 楚风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这性子有时候自己都觉得的确不怎么好啊。 还是向这些毛孩子学学,充满活力一点吧。 楚风深吸一口气,取笑道:“小心被师兄听到打你们屁股。” 蔺珲吸了吸鼻子,道:“以大欺小,他敢!” 蔺珲双手叉腰,一副泼辣的模样,难怪在陈栋楠和辛南归面前能成为大姐,尽管她实际年龄反而是三个人中最小的。 楚风无奈地扶了扶额,才拉起陈栋楠和辛南归,任由蔺珲趴在自己脖子上,道:“好了好了,送你们回去了。” “不要啊——回去又要听那些老头子唠叨,一天到晚都不许玩,修行修行,一点都不好玩。”陈栋楠哀嚎起来。 楚风哭笑不得地看了看陈栋楠,又看了看辛南归,看那两双充满了期待的眼神,楚风也真狠不下心把三人送回去了。 “好吧好吧,去我那玩一会。” 楚风最终只能缴械投降,看着三个孩子,他也狠不下心来。 楚风带着三个小毛孩回到梧桐山,推开草庐门,便见得陈涵在草庐中坐着,悠然自得地画着画。 都还不等楚风说话,三小毛孩一看到陈涵在那画画,就兴致勃勃地跑了过去围观,小嘴“爷爷爷爷”地便甜甜地叫开了。 陈涵倒也是露出一副慈爱的神色,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被打扰而愠怒,倒是和小毛孩们高高兴兴地聊开了,看孩子们饶有兴味,还把自己手里的毛笔递给了孩子们,让孩子们任意地在他画到一半的纸张上肆意涂抹起来。 “这个是什么啊?”陈涵指着一只歪脖子的鸡道。 “这个是凤凰。”蔺珲抓着笔,兴致勃勃地嘟哝着。 “啊,凤凰啊……那这个是乌龟吧?” “嗯嗯,不是乌龟啊,这是王八。”陈栋楠一脸你见识怎么这么短浅的神情。 “诶,乌龟和王八有什么区别啊?”陈涵虚心求教。 “王八壳上没花纹,乌龟壳上有花纹的。”陈栋楠脸上神色颇是得意,很认真地教导道。 陈涵很认真地想了想,才有些狐疑地道:“诶,是这样的么?” 楚风看陈涵和三个小毛孩玩得如此兴致勃勃,不由露出几分笑意。 “奚武,有客人来了哦。”陈涵背着手,一边看着孩子们画画,一边道。 楚风出屋一看,却是刘鱼一头大汗地赶了过来,见着楚风就拉着楚风打量了一圈,才长出一口气,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楚风有些讶异,因为廖徂分明告诉他,刘鱼下山了,怎么会突然在这里? “鱼姐姐!”根本还没有等到楚风说话,草庐内便传来三毛孩震天的欢呼,然后草庐门直接便被如同脱缰野马一样冲出来的三孩子给硬生生挤掉。 刘鱼一愣,旋即乐道:“你们三个小家伙怎么在这呀……” 刘鱼被三个毛孩缠着脱不开身,不过既然楚风无事便也忘了来意,专心陪三个孩子玩去了,反倒把楚风忘在了一边。 “呵呵,奚武你人缘不错啊。”陈涵和楚风并肩而立。 楚风挠了挠头,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这三孩子也是好孩子,桐下三友也是不错的师傅,日后的凤鸣山庄,少不了这三孩子的地位。” 楚风点了点头,这三个孩子资质可比当初的他好太多了,能有所成就也毫不令他惊奇。 “刚才为什么不还手?”陈涵问道。 “不想还手,没意思。”楚风如实答道。 陈涵愣了愣,才道:“三天后可由不得你。” “不能不打吗?” “协约决斗发起后就不能拒绝。” “这样啊……” “你有信心能打赢吗?” “没有。” “哈哈,真是实在。” 给读者的话: 明天就能开始打了,说起来感觉好久没有写过战斗的样子了…… 第128章 决斗(一) 三天,时间很短,转眼即逝。 转眼便到了决斗当日,楚风结束了一夜的吐纳练气之后,从梧桐树下站起身,回到草庐中,重新换了一身赤炎腾凤大红袍,穿戴好衣服,楚风打了个呵欠,便走出草庐,到潭边向盘坐在石上的陈涵道:“师傅,我去了。” 陈涵点了点头,“去吧。” 陈涵头也不回地道,似乎并不担心楚风此去到底是输还是赢。 决斗的地点还是惯例的内庄上空,这次的决斗更是早已传遍了整个凤鸣山庄,门内同代第一人,修行了二十年的姜戎对战后起之秀,修行不到半年,却也已经达到了四阶的楚奚武。 站在五阶巅峰的姜戎,对战才迈入四阶不久的楚奚武,胜负在所有人心中已经确定了——楚奚武能战胜姜戎? 开玩笑,姜戎可是凤鸣山庄同代第一人,这个称号是乱叫的吗? 大多数只是来围观姜戎风采的,顺便看一看失败的楚奚武接受姜戎的处置。 这个时候天才微明,决斗点早已围上了众多弟子,清一色的大红衣袍,简直就是一片红色的海洋,弟子们嘈嘈切切的,交头接耳,也不知道在商讨些什么。 下方一干长老和两位门主坐在藤木椅上,各自端着一杯清茶,也饶有兴味地看着,只有陈涵的坐位还空着。 这个特立独行的八长老,从来不屑于参加这些事务,缺席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 不过陈涵的这次缺席,却难免让人有所联想。 “陈师弟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弟子狼狈落败,被逐出山庄吧。”凤亦舒啜了一口茶,才缓缓道。 不过没有人接他的腔,八大长老谁没有点面子,大庭广众之下,要去逢迎凤亦舒,他们还拉不下脸来,不然以后还真没法子做人了。 倒是凤长鸣和凤翔天低声道:“楚奚武这个孩子,是不是我们看走眼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到四阶了?” “也许是和陈师叔的教导有关吧。”凤翔天道。 凤长鸣皱了皱眉,才道:“二弟啊,你说楚奚武和刘鱼这两个人一起来,二人的修行速度之快实在是匪夷所思,世所罕见,总让我觉得……觉得不对劲。” 凤翔天也沉默了起来。的确,一个月到四阶,这是什么速度? 就说当世当代的三大奇才中的宫天保吧,现在已经到达了六阶上段,但是也是修行了足足有二十六七年了。 这其中,宫天保四岁开始修习,也是到了十六岁才到达五阶顶端,在六阶门槛前卡了六年,成功迈入六阶。 而姜戎呢,从入门到进入四阶,用了六年;凤栖梧则用了六年半。 结果这两个呢,刘鱼已经到了五阶下段,楚奚武也是四阶中段了,反而是他们所看好的辛南归,现在还在二阶巅峰——虽然以不过三个多月的时间就能达到二阶巅峰也是极其快速的速度了,但是在这两位妖孽的衬托下,简直就像是乌龟在爬行一样。 “如果奚武输了……”凤翔天忽然又开口道,“我们真要按照规矩将他任由姜戎处置么?” 凤长鸣也沉默了,真的要驱逐楚奚武? 凤长鸣舍不得,但是楚奚武所展现的只是潜力,而姜戎展现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实力,潜力还是实力,到底选择哪一个,才是个大问题。 “真要输了,把他送去给师叔祖吧。” “他要是赢了呢,反而要求驱逐姜戎呢?”凤翔天又问。 凤长鸣沉默了片刻,才道:“那只能怪姜戎自己不争气了。” 顺便也杀杀凤亦舒的威风,毕竟……凤鸣山庄现在已经不缺那一个姜戎了。 当然这句话只能在心中想一想,没有必要说出来。 凤长鸣顿了顿,才又继续说道:“不管怎么样,此事完结之后,只怕还需要再用心彻查他们二人的来历。” 凤长鸣说着,看着姜戎的目光,在一瞬之间闪过了几分阴鸷。 虽然七位长老联名否决了凤亦舒的要求,但是姜戎的存在却始终是个威胁。 如果姜戎能在这里惨败,也许是个对大家都很好的结局。 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凤鸣山庄。 刘鱼拉扯着三个孩子,在远处坐着,她单纯却不傻,当然知道自己的师傅一点也不喜欢楚风。 所以也不愿意在凤亦舒身边呆太久,刚好借着和三个孩子玩就离开了凤亦舒身边。 “鱼姐姐,咱们穿的衣服好像喜服啊。”陈栋楠拉扯着自己的袍子,嘟哝道。 私居的时候穿私人的衣服是被允许的,但是集会的时候,却必须要穿庄内的服饰,即便是这三个孩子也不被允许。 “诶,那我要娶鱼姐姐。”辛南归道。 “不行,我喜欢鱼姐姐,我要娶鱼姐姐。”陈栋楠挥舞着拳头道。 蔺珲嘴角咧了咧,探手抓起辛南归和陈栋楠的耳朵就是一阵猛拧,拧得二人一阵哭爹叫娘,才道:“你们这两个笨蛋,鱼姐姐和奚武哥才是一对,你们捣什么乱啊。” “啊,原来鱼姐姐喜欢奚武哥啊?”辛南归惊愕。 “那我们怎么办啊……”陈栋楠撇嘴,看样子都快哭了。 刘鱼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三个小鬼,也不去插话。 “鱼姐姐脸红咯!”蔺珲宣布了胜利,三个小孩笑闹做一团,刘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真是人小鬼大啊。 刘鱼还在笑这三个小孩,便听得上方悬浮的众人传来一阵欢呼,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呐喊:“姜师兄!姜师兄!姜师兄!” 山呼海啸,震耳欲聋。 在一片山呼海啸中,凤栖梧走向了刘鱼,他和刘鱼也是见过几次面了,到了近前也不多礼,道:“师妹不上去看看情况吗?” “反正都是他赢,我上去看什么啊。”刘鱼有些困惑地道。 凤栖梧笑了笑,道:“师妹很相信楚师弟啊?” 凤栖梧倒不用多想也知道那个“他”肯定指的是楚奚武,难不成刘鱼还会把姜戎放在眼里? “为什么不相信啊?”刘鱼反问。 这倒把凤栖梧噎得够呛,你这也太自信了吧,自信得直接藐视了门内当代第一弟子啊。 “那和我交手不是我也要输?”凤栖梧只能没话找话,化解一下自己的尴尬。 “和你交手他会输。”刘鱼的回答倒是很认真。 凤栖梧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刘鱼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凤栖梧刚想说话,便见得一个身影慢慢悠悠地从梧桐山的方向飞了过来,过了片刻便在一片沉默之中飞入了场地之中。 楚风站在了姜戎对面,还没说话呢,刘鱼抬手就是一道银光划出,道:“小……师弟,我的剑给你用。” 楚风一直没有称手的武器,以往一直拿的都是她的水月剑。 在鬼国那桩事情过后,水月和镜花都随着刘鱼的修为被废而失去了锋芒,潜入了刘鱼的血肉之中隐匿。 直到前几日刘鱼破入五阶,双剑才逐渐苏醒了过来。 她也不怕水月暴露,水月在楚风手里也只是锋利一些罢了,真实的实力是发挥不出来的。 楚风一探手接过剑,冲刘鱼笑了笑,才抬头看向对面的姜戎,抱拳道:“姜师兄,请。” 给读者的话: 开打了开打了,要来押注吗…… 第129章 决斗(二) 对于这场决斗姜戎早已满心期待,他要用这场决斗来平息自己的愤怒。 此刻,姜戎听得楚风如此平淡的语气,就仿佛是根本不曾将这场决斗看得多么重要一般,这让姜戎胸中怒火越燃越旺,看着楚风的眼神之中更是充满了怨愤。 然而主持决斗的七长老路紫烟还没发话,姜戎也只能强行压抑自己内心的暴怒,只是握紧了手中剑。 路紫烟在八位长老之中最号正直公允,处事铁面无私,无不公允,但凡路紫烟所断之事,门内弟子即便心有不满,也不敢妄言事路紫烟有偏袒之心。 因此,这场决斗由路紫烟主持,也无人不服。 一身紫衣的银发老者路紫烟看了看姜戎,又看了看楚风,才低声问道:“姜戎,楚奚武,你二人可已准备好?” 姜戎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弧线,楚风则平静地点了点头。 “事先声明,我若喊停仍未停手者,视同为败;痛下杀手者,废尽修为,驱逐出庄!”路紫衣声色严厉,一副不可侵犯的模样,“你们可明白?” “弟子明白。”楚风道。 姜戎点了点头。 “那,现在开始!”在几乎一边倒的呐喊声中,路紫衣一声令下。 路紫烟话音未落,姜戎便已经化身成为一团席卷天边的烈火,如同被落日所侵染的一片云彩,像是要侵蚀一切一般像楚风呼啸而去。 楚风手握水月,深呼吸一口气,目光紧紧落在那一团烈火之上,没有丝毫的偏移。 这是正面的战斗,不是三天前的逃与追。 正面的战斗将会把修为的差距尽数展露无疑,因此楚风不得不用最慎重的态度来对待。 楚风的手指微微蜷曲着,将水月那光滑柔和的剑柄紧紧握住。 “楚奚武!”姜戎愤怒嘶吼,烈焰当中火光一跃,长剑长啼而出,一只烈火化成的凤凰发出一声清唳长鸣,双翼一展,火光陡然翱翔四野,狂野地肆虐而来。 这一剑极其暴烈,就仿佛是要燃尽草原的烈火,一旦燃烧而起,从此便汹汹不可阻拦,无论是草,是花,还是树,都只是让它越燃越烈的燃料,都只会让它的火舌向着天空翻起得越高,将一切吞噬干净。 楚风看着那燃尽原野的一剑,知道那一剑极其暴烈,硬接对他来说会异常吃力——或者已经不仅仅是吃力,而是要付出极其惨烈的代价。 但是他不得不接,因为这是决斗,他没有再逃跑的余地。 楚风沉默着,手中水月微微绕动,一抹艳红的光彩从水月剑锋之上滑过,一声凤凰清啼响起,楚风径直地向前递出了一剑。 楚风面对着迎面卷来的火焰的海洋递出的这一剑显得有些单薄,但是楚风递出这一剑的态度却很坚决。 不闪不避,便是楚风面对着这些挑战的态度。 他想要安宁而不得的话,那么他就不会再有任何的犹豫,也不会再去逃避。 无论站在他前面的敌人会是谁,他都绝对不会逃避。 比起他曾经见过的白帝陵中的凶魔,朱缫,濡剧,血魔来,比起那曾经在他视野中出现过的一个个高手来,姜戎再天才,又怎么可能与他们相提并论? 那些经历对于楚风来说,是无比宝贵的财富,因为他在那一场场与顶尖高手的生死战斗之中所汲取到的经验,更不是姜戎这种层次的修士可以想象的。 楚风神色万分坚毅,水月一剑前行,就如同是一把剪子,面对着那卷来的一丈红绫,发出一阵裂帛声响,便将那一丈红绫彻底剪开! 红绫飘散,一剑依然,一往无前。 一剑破火海! 刹那之间,满场寂静。 凤亦舒手中茶杯陡然捏碎为无尽粉末,溅开的茶水沾湿了衣衫。 凤长鸣瞳眸骤然紧缩,握着座椅负手的手猛地攥紧,关节有些发白。 远方观战的凤栖梧也不由得露出了几分震惊的神色。 凤栖梧从来没有真正把姜戎当做过自己的对手,因为姜戎的心性就已经注定了他的结局。 但是姜戎再怎么说,也依然是五阶巅峰的修士。 五阶巅峰修士的一剑,被四阶中段修士的一剑直接破招,这一方面是姜戎的无能,另一方面却也需要楚奚武有着极好的把控能力。 楚奚武那一剑是将所有锋芒内敛,将所有的气力集中在一点。 毕竟双方的真气质量并没有太大的差距,比拼的成败在于数量。 楚奚武以一点的强大,直接冲破姜戎散开的一招,是以量取胜,也是以智取胜。 这是稍微有些眼力的人都能看出来的东西。 真正让他们震惊的是楚风的态度。 修士修炼的初期,难免总会以为招式的华丽便是强大,这个毛病凤栖梧曾经也有过。 而姜戎,至今还有着这个毛病。 但是楚奚武没有这个毛病,甚至说是一点都没有。 这一剑出得极其干脆,极其利落,没有一个动作是多余的。 尤其是楚风出剑时的神态,很专一,没有任何的畏惧,也没有任何的分神。 他出剑的速度也不快,但是因为不快,才证明了他的判断极其准确。 这无一不在显示着这个少年的强大。 这种强大不是力量上的强大,而是心性上的强大。 凤翔天不由得长叹出声:“这便是陈师叔的教导么?” 凤长鸣没有接话,只是紧握的手慢慢松开。 他们当然不知道,在见惯了高手出招的楚风眼中,姜戎的速度太慢,慢得他足以思考周全。 姜戎脸上的神情彻底僵滞。 他没有想一剑就取得胜利,但是他以为自己至少可以从第一剑起就压制住楚奚武,让楚奚武被迫防守,然后被他一点一点地打崩溃,连他的自信,也要被自己一点一点地打崩溃,消磨得干干净净,从此见到自己便如同见了鬼神一般战战兢兢。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敌人非但没有防守,反而主动一剑,便破了他的剑。 下一剑,还要出吗? 凤栖梧饶有兴味地看着半空中的交手,又看了看刘鱼,才笑道:“师妹现在怎么看?” 刘鱼道:“姜师兄知攻不知守,锋锐受挫,便会气沮,越战越弱,师弟和他不一样。” 凤栖梧愣了愣,仔细回味了一番刘鱼话中的意思,也不得不说,刘鱼对姜戎的这番评价很中肯,没有丝毫刻意的贬低。 姜戎就是这样一个人,自大,傲慢,自负到极点。 面对这样一个被他蔑视到尘埃里的四阶弟子,开场就受到如此挫败,就会动摇他的信心,使得他理智越来越缺失,根本不能用适宜的手段作战。 “去死!” 姜戎发出了一阵震天的怒吼,手中剑焰光燃烧而起,剑光流转,又燃烧出一片焚天烈焰,化为火焰的风暴,怒吼着向着楚风席卷而去! “愚不可及。”远方的路驽摇头而笑。 路驽也是五阶巅峰之一,而且是凤鸣山庄当代弟子之中最早的一个五阶巅峰,只不过他卡在这个门槛上太久了,他的资质让他这一步迈得极其艰难。 但是他的心性却极好,尽管也渐渐地从被吹捧的对象沦落为被讥笑的对象,又被后来居上的姜戎屡次三番地蔑视轻侮,路驽却也能难得地保持冷静。 他对姜戎的看法与凤栖梧相差无几,此刻看到姜戎又开始重复起三天前那一场追逐之中的愚蠢行径,实在觉得有些可笑。 这个姜戎,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路驽叹息一声,看着那依然平静地一剑剑应对着姜戎暴烈攻势的楚奚武,神色之中颇有些兴趣。 看起来,八长老他对于真气的掌控也很有研究,才会教导出一个在真气掌控之上有着如此造诣的弟子啊。 不过也难怪,八长老和自己一样,都在门槛前卡了太久了,研究此道是他们把自己变强的唯一出路。 这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也是路驽经常去拜访陈涵的原因之一。 姜戎不断出剑,一片片火海席卷而出,但是却都逃不过被一剑破灭的命运。 姜戎不是傻子,他知道他的剑招为什么被破,但是他不愿意改,也不会去改。 在这个时候改变方式,那无疑是对他的骄傲最残忍的一击。 面对一个四阶的对手,都无法取得压倒性的胜利,还要用最认真的态度去面对,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这对于姜戎来说,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接受的。 姜戎所能做的,便是用这样的方法一直做下去,直到取得胜利,这样才能够证明他是天才。 天才,对于小人物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 姜戎眼眸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他的剑变得越来越狠辣,越来越凌厉,焰光跃动,就宛若是凤凰当真降临世间了一般。 火焰席卷了周遭所有的空间,将姜戎与楚风的身影都完全吞没在了其中。 但是却没有人会再以为,这便是那个少年的终点。 五长老宋叶明眯起眼笑了起来:“看来这次陈师弟似乎是给了弟子很多指示啊……” 说着,拿起茶杯一边饮茶,一边略略斜觑了另一边的大长老凤亦舒一眼,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给读者的话: 第一更,晚上还有一更,说好的50收藏加更~ 第130章 决斗(三) 席卷天空的鲜红浪潮之中,有一点明亮的银光在其中岿然不动。 天地一片寂静,只有火舌翻卷的“呼呼”声,不断地撩拨着人心。 十招…… 二十招…… 三十招…… 四十招…… 开始人们都还以为楚奚武一剑破火海不过是运气,或者说是姜戎照顾师弟的一点面子。 但是看着那般狂猛暴烈的攻势却久久无法淹没那烈焰之中的一抹清凉的寒光,谁也知道,这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他们开始还有着耐心去细数那一道如同波光一般的剑光能坚持多久,但是渐渐地却也没有了耐心,细数这样能撑多少招也已经完全没有了意义。 一个修道不过四个月的四阶新人,能和一个修道二十年,经历了不少实战,号称当代第一的弟子战到这样的地步,就算是输了,也没有任何人能真的敢说是这个少年弱小。 凤栖梧不由得微微蹙眉。 他原本以为第一招对攻破招之后将会是对攻,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楚奚武会主动防御。 主动防御并不是一种被动的态势,反而是一种极其积极主动的做法,而且无疑是此时此刻最正确的做法。 楚奚武没有与姜戎对拼的资本,哪怕他那一招破得再惊艳,也无法改变他的根基的确远不如姜戎的事实。 如果是对攻的话,换伤肯定是楚奚武吃亏。 而姜戎不会是一个有耐心的人,用主动的防御,将战斗的时间拖延长,让姜戎的理智在无果的僵持之中被一点点消耗殆尽。 这样下去,决斗将会被慢慢拖进楚奚武的节奏里。 这场决斗的胜负,似乎已经决定好了。 除非,除非姜戎能够克制自己…… 但是那可能吗? 凤栖梧的嘴角露出一丝微嘲的笑容。 凤栖梧抬起头,看向空中,果然此时姜戎密不透风的攻势已经渐渐减弱,甚至逐渐露出几个破绽来了,若是楚风修为到了五阶,那足够抓住这些破绽从围攻中脱身而出。 对于楚奚武来说,要此时突破未免有些困难,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姜戎的漏洞将会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姜戎握剑的手在颤抖。 他的额头上是一片豆大的冷汗。 他脑海里的意识在逐渐地变得模糊,他只觉得自己的衣衫被冷汗所浸透,手里也满是粘稠的汗液,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精神也变得越来越恍惚。 姜戎现在早已无法冷静,愤怒占据了他一半的心灵,另外一半的心灵也被不安所占据。 已经过去了这么多招了,为什么,为什么还无法取得胜利,甚至连一点像样的优势都没有? 姜戎不懂,他不明白。 他是天才,是凤鸣山庄第一的天才。 他修行的速度比少庄主凤栖梧快,更比那个可笑的大师兄路驽快,可是为什么,他连一个修行不到四个月的后生晚辈都无法取胜! 姜戎的自尊与自信在崩溃,他活了二十多年的自尊与自信,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动摇了。 姜戎有些迷茫,天才? 这样的他,算什么天才? 在那些围观的人的眼中,他也已经成为了一个笑话了吧? “噌——” 一声清脆龙吟,一道寒光,陡然自已经变得漏洞百出的烈焰之中穿出,森冷的剑锋直指姜戎咽喉。 这一剑递得极其平稳,没有任何的颤抖,因为紧握它的主人没有任何的迟疑。 “嘶——” 那一瞬间,许多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路紫烟的眉头也倏然一皱。 谁也没有想到,那个看起来老实憨厚的少年人,这一剑竟然出得如此干脆,没有任何的迟疑。 楚风的没有迟疑并不是因为他真心就存了杀念,而是因为他之前的战斗都赌的是生死,无论是敌人指向自己,还是自己指向敌人,都必须怀着必死的决心,与杀人的决心。 这,都是一点点积累出来的,而不是楚风的天性便是如此。 楚风出剑,旋即便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一剑的剑锋指向的方向似乎有些不对,于是他便将剑锋略略偏移了几分,指向了姜戎的肩窝,依然坚定不移。 姜戎见到了眼前划过的那一道剑光。 他有些畏惧,于是他后退了一步。 姜戎后退了一步,楚风便前进了一步。 一步接着一步,于是暂避锋芒的一步便成为了逃跑的第一步。 那一瞬间,局面发生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反转,反转的速度之快,反转的原因之诡异,让人有些始料未及。 姜戎的攻势彻底消散,反而是楚风的攻势接连不断,哪怕也始终没有能够成功地击中姜戎,但是却也明显地占据了上风。 九歌剑一道道轻灵的剑光虚影漫天交织纵横,逼得姜戎一时之间就连守势都显得左支右绌,满头大汗。 满场死一般的沉寂,紧随着是一片嘘声。 姜戎这个人的确是丢大了,前一刻还压着对方打,结果下一刻却被对方压着打,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对方还是一个后学末进,怎么可能不丢人! 再加上姜戎为人倨傲,得罪的人自然不在少数,此刻人多势众,自然便有心有不满之人添油加醋,使得那嘘声越来越大,震耳欲聋。 “楚奚武!楚奚武!”开始有人呼喊起楚奚武的名字来,声音渐渐由小变大,他们也没指望楚奚武能够胜利,但是喊出来恶心一下姜戎总是好的。 这些人大多都是平日里没少受姜戎轻慢,所以能够抒发一下心中的怨气,便是最好不过的了。 姜戎听得场外的喊声,心中更是慌乱。 前所未有的屈辱疯狂地撕扯着姜戎的心灵,让姜戎的神色变得愈发狰狞,热血充上面门,额头青筋爆绽,双眼充血,眼珠突出,俨然一副疯魔模样。 “楚奚武!”姜戎愤怒嘶吼,手中长剑一震,烈火熊熊而起,遮天蔽日,靠得稍近的人都能感觉到附近的空气都变得灼人起来。 楚风稳住身形,看着对面已经疯癫的姜戎,轻轻叹了一口气。 姜戎身化流炎,剑龙怒吼,焰光四转,声势之大,连路紫烟都不由得微微变色,但是此时还不能出手阻止,只能在一旁围观。 姜戎所化的火焰在片刻之间便化为了一片火焰之海,光线也在这样的炙烤下变得扭曲起来,一干围观人等也感受到了一股股灼热的炎浪扑面而来。 “要跨过门槛了吗?”凤长鸣皱了皱眉,如果姜戎跨过了门卡,那好不容易才推掉的姜戎的名额,恐怕又不得不交出去了。 作为一个庄主,凤长鸣希望姜戎能够跨过这个门槛;但是作为一个父亲,凤长鸣一点也不希望姜戎能有所突破,不然,凤栖梧就没机会了。 不仅仅是凤长鸣皱起了眉,在场的几位除了桐下三友都皱了起眉,而凤亦舒虽然极力捻须遮掩,但是那双闪耀着的眸子里,却有着说不出的得意。 凤栖梧见姜戎气势陡升,爆发出强大战力,也不由得皱了皱眉。 把名额给凤饮醴,凤栖梧想得通,但是给姜戎,那却纯粹是暴殄天物。 凤栖梧只能寄希望于姜戎破境失败,但是此事到底成于不成,却都要听天由命。 凤栖梧看了看刘鱼,刘鱼却毫不担忧地和三个小孩玩耍着。 刘鱼就对楚奚武这么相信吗? 再相信,要想四阶战胜终于两只脚踏入六阶的姜戎,虽然不是不可能,但是恐怕也是极难的吧? 凤栖梧又抬起头,看向空中,姜戎所掀起的火焰实在太夺目,夺目得凤栖梧已经有些看不清火焰中的情形了,只是隐约见到了一个身影,正在迅速地后退。 面对着扑面而来的滚滚炎浪,楚风只能狼狈地逃窜。 他面对那炎浪,没有任何的把握,也没有任何的胜算,所以他能够做的事情便只有竭尽所能地后退,避让开姜戎的锋芒。 “楚奚武!”姜戎的声音像是野兽一般,充满了嗜血的渴望,双眸更是暴突而出,显得异常狰狞,异常可怖。 伴随着姜戎的一声怒吼,姜戎手中剑便已经化为燎天烈焰,轰然斩落而下。 裹缠在剑身之上的滚滚炎浪随着高速的下落而被空气挤压而开,就仿佛是张开的双翼一般,随着空气被劈裂而开的一阵尖锐爆鸣,就仿佛是一只凤凰发出惊天,自九霄之上急速坠落而下! 九霄剑诀,九天凤鸣! 楚风神色骤变,那凛然的一剑,来的速度太快,来的攻势太烈,与姜戎之前任何的攻势都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这就是六阶与五阶的差距,哪怕只是刚刚迈入六阶的境界,但是在姜戎身前的,却已经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楚风横剑,横剑只是为了招架住这从九天之上落下来的一剑。 “当——!” 清脆声响,烈焰陡然爆碎而开,一团团,一簇簇,燃烧漫天,宛如晚霞。 烈焰顺着水月那如水面一般的剑身荡漾开去,楚风握剑的右手在那一瞬间剧烈颤抖。 “噗!” 肘部骨骼穿破了楚风的血肉,猛然插出。 下一刻,楚风的身形便陡然失去了控制,高速地向着地面坠落了下去。 “去死吧!” 姜戎在内心之中怒吼,充血的双眸中露出了疯狂的光芒,追逐着楚风而去! 给读者的话: 新鲜的第二更送到~~~ 第131章 决斗(四〕 “要插手吗?”凤栖梧看着终于变色,握紧了一口铜剑的刘鱼。 刘鱼沉默着,握紧了剑,关节有些发白,却没有说话。 “放心吧,路师叔不会看着他出事的。”凤栖梧说道,看向了紧紧追逐着坠落而下的楚奚武而来的姜戎。 只用了一招,楚风所有的优势,都彻底土崩瓦解。 但是这的确不怪楚风,因为谁也不会想到,姜戎会在这个时候破境。 每个人都有些惆怅,也有些紧张,因为胜负已定,再没有任何可以逆转的可能。 难道指望这个少年破入六阶吗? 路紫烟沉默着,手中不知何时也握紧了一口剑。 他看到了姜戎眼眸之中那浓烈的杀意,但是此时楚风没有认输,姜戎也没有付诸行动。 以意欲而罪人,路紫烟做不到。 但是路紫烟可以做好防备,在姜戎痛下杀手的那一刻插手其中。 楚风浑身都是被那一剑震出的伤口,每一条伤口之中都有黯淡的火焰在跃动。 那火焰不断地灼烧着楚风的**,让楚风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但是楚风却只是咬紧了牙关,即便下唇被他咬得一片血肉模糊,也一声不吭。 他被震断了骨骼的右手依然握着水月剑,即便握得艰难,但是那是他最信任的战友,也是此刻唯一的依靠。 楚风不是一个不能接受失败的人,他失败的次数太多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向姜戎认输。 这是一种极其强烈的情绪,强烈到楚风根本无法违背。 他看着那挥舞着长剑,从天而降的姜戎,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慢慢地握紧了水月剑。 他在思索到底要用怎样的手段才能换取胜利。 与姜戎对拼吗? 不,那根本就不可能。 楚风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眸之中透露出了几分决然之意,就仿佛在闭眼的那一瞬间,终于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般! “轰!” 楚风陡然落地,双足踩踏入大地之中,深陷大地之中数寸,一片裂纹自楚风脚下疯狂蔓延而出,滚滚烟尘也在刹那之间冲天而起。 楚风握剑,猛然蹬地,身形不再退避,而是举剑向前! 向前!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为楚风的这个决定感到震惊。 这是要去送死吗! 就算抱着怎样的决心,上前,都无法弥补修为的差距。 尽管逃跑也没有任何的胜算。 姜戎也陡然一惊,急忙减速,因为他完全不明白楚风到底在做什么。 但是姜戎的减速也已经来不及避开楚风了,他的高速俯冲,与楚风全力地冲向天空,使得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 姜戎也知晓这样下去自己无法避免与楚风之间的碰撞,所以他手中剑上焰光跃动,再成一只凤凰,呼啸惊天,向着楚风便斩落了下去! 看着那迎面斩落下来的一剑,楚风没有躲避,没有退让,只是微微倾斜了身躯,依然一剑向前! 两剑剑锋,彼此相向,都再没有任何退缩的余地! “轰!” 清脆剑鸣,铮铮震耳。 姜戎手中的剑碎了,无数金属的碎片漫天飘落,如杨花,如柳絮,如飞雪。 凤凰的长鸣在那瞬间消散,一团团火焰,也逐渐黯淡无光。 楚风手中的剑依然笔直,笔直地插入了姜戎的右手手掌之中,顺着姜戎的手臂一直延伸,直到从右手上臂中穿出,淋漓的鲜血染红了水月清冷的剑锋。 而楚风,浑身都燃烧着烈焰,还有一些金属锋利的碎片,深深地插入了楚风的血肉之中,甚至有些碎片,在楚风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道透明的窟窿。 那是那只凤凰留下的痕迹,毕竟是神鸟,岂能如此轻易便死去? 一瞬间,众人又倍感震惊。 那个少年,到底是出于怎样的心态,才冒着这样的风险,也要刺上这一剑? “咔擦……” 一阵清脆的响声,却让人毛骨悚然。 姜戎的右手手臂伴随着衣衫陡然爆碎为无尽的碎片,漫天飞洒。 “噗!” 几乎是同一瞬间,鲜血从姜戎与楚风的口中喷出。 两个人的身形都同时倒飞而出,没有人敢动,因为他们不知道要如何动。 “轰!” 一声巨响,楚风的身形率先落地,重重摔落,发出一阵令人牙酸色变的呻吟,那是骨骼断裂的声音。 但是他没有动弹,因为他已经晕厥了过去,再剧烈的痛楚也感受不到。 他是给姜戎造成了重创,但是楚风他自己,也因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而且毫无疑问,楚风所受的伤比姜戎更重。 “轰!” 姜戎也摔落在地,他没有陷入晕厥之中,他只是倒在一片血泊之中,看着天空的神色,一片茫然。 他看着天空,有很多想不通的东西。 他不明白,更不理解。 姜戎闭上了眼睛。 路紫烟看着两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青年人,沉默了片刻,才说道:“胜者……楚奚武。” 路紫烟所宣判的结果让人有些惊讶,但是却又觉得似乎并不是多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四阶中段可以有战胜五阶巅峰的可能,面对六界初段,也依然拼搏出了这样一个局面,就算说楚奚武胜利,又有什么不可? 或者说,如果是公平的决斗,胜利的人,又怎么会不是楚奚武? 路紫烟最号正直,做出的判断,也自然最为公允。 凤亦舒狠狠地握住了自己座椅的扶手,将那一块扶手捏成了一把碎末,从他的指缝间漏了下来。 凤长鸣的神色也有些阴沉。 他有心责备楚奚武辜负了他的期望,但他也知道那个少年已经尽力了。 如何让姜戎的破境不会构成威胁,那也许是他这个庄主该考虑的事情了。 而刘鱼在路紫烟宣布出结果的那一刹那,也根本没有在意胜负到底如何,就直接冲入了场中,抱起了浑身鲜血,浑身伤痕的楚风,转身匆匆离去。 整个过程,刘鱼没有看姜戎一眼,更没有看凤亦舒一眼。 凤亦舒看着刘鱼远去的背影,神色也愈发阴沉。 凤亦舒站起了身,慢慢走到了姜戎的跟前,也没有去扶起姜戎,而是冷声道:“还要我来扶你么?” 姜戎有些艰难地坐起身,脸色苍白,没有一丝的血色。 然而比这更严重的是姜戎的目光中,看不到任何的生气。 “丢人丢够了么?”凤亦舒冷笑道。 姜戎不语。 “滚回沉香居去,自己面壁思过。”凤亦舒神色之中满是阴冷,满是恼怒。 即便姜戎进入了六阶又如何? 楚奚武在这一战中展现了足够的潜力,让人有足够的信心能够说出楚奚武比姜戎更值得栽培的话来。 凤亦舒狠狠咬了咬牙,神色阴沉得就仿佛是暴雨来临前的天空。 与凤亦舒的脸色想比,凤长鸣的脸色则好看了不少。 因为他至少看到了,另一个惊人的天才,与凤亦舒不是一条心。 这也许便是招收年纪大了的人的最大优点? 凤长鸣的身边,凤翔天略略捻了捻自己下颌,饶有兴味地道:“你说刘鱼这姑娘是不是和楚奚武……有那么几分少男少女间的情愫?” 凤长鸣愣了愣,在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什么一般,目光变得万分明亮。 给读者的话: 打完了……这个结局应该不算意外吧…… 第132章 春服既成 楚风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熟悉无比的草庐的景致。 楚风试图坐起身来,但是却牵扯起浑身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不要动。”门口传来陈涵的声音,“你伤势不轻,要好好静养一些日子才能恢复了。” 楚风微微点了点头,道:“多谢师傅……” “不必谢我。”陈涵挥了挥手,笑道,“帮你疗伤的是你孙渺师伯,一直照顾着你到伤情稳定了才离开的是你刘鱼师姐,我倒是什么都没有做。” 楚风道:“等弟子好了,便去拜谢孙师伯。” “拜谢我么?”门口又走进一个约摸五十来岁的男人来,这男人虽然比陈涵略矮了半头,但是精神却颇是矍铄,身板打得笔直,就仿佛是一棵苍山古松一般,让人肃然生出一股敬意来。 而他脸上的笑容更是让人一见,便不由得心生一阵亲切之感,一见便能如故。 楚风支撑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一股柔和的劲力按住,慢慢地放倒躺下。 “这孩子礼数倒多。”孙渺笑着扶额,道,“见惯了那几个毛丫头毛小子,突然还有些不习惯呢。” 陈涵微微斜觑了孙渺一眼,道:“辛南归那孩子心结还不曾解开么?” 孙渺叹了一口气,满是无奈地道:“哪里那么容易解得开,毕竟他年纪还小,那般剧变对他来说……实在是打击有些太大了。” 陈涵沉默了片刻,道:“那几个孩子没事也让他们来梧桐山转一转吧。” “也好,哄孩子你可比我们擅长。”孙渺笑了起来,才又看向楚风道,“这几日你就好生静养吧,虽说伤不轻,但是你也是吉人天相,都避开了要害,静养数日,便也无碍了。” “弟子多谢师伯关心。”楚风虽然无法起身,却依然满是恭敬地说道。 “好了,那我也就先回去了,过两日再来看师侄的情况。”孙渺摆了摆手,便径直离去了,潇洒万分。 陈涵则走到了楚风的床前,看着楚风,道:“为什么那么拼命呢?” 楚风沉默了片刻,答道:“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不想输给他。” “就算是死?”陈涵问道。 楚风摇了摇头道:“我不想死。” 我也不能死。 “那为什么那么拼命呢?”陈涵笑着问道,“还是你有足够的自信,确定自己不会死?” 楚风仔细地想了想,才很认真地道:“弟子觉得弟子不会死。” “何处来的自信?”陈涵问道。 “因为……我把姜师兄的动作都看得很清楚。”楚风如实答道。 陈涵瞑目了片刻,才点了点头道:“所以避开要害……其实你自己避开的?” 楚风点了点头,那不是什么运气,在漫天飞溅的碎片与火焰之中避开要害,是他自己的行动,虽然没有完全躲开,却也依然使得伤势减轻了不少。 陈涵不禁露出了几分笑意道:“看不出你还有几分意外的狡猾。” 楚风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这几日你便好好卧床休养,我有些事情要下山一趟,只怕需要些时日才会返回。”陈涵说道。 楚风点头道:“弟子明白,多谢师傅关心。” 陈涵微微颔首,便也慢慢地转身去了。 楚风一个人在床上躺着有些无聊,他不由得深呼吸了一口气,把神识慢慢地沉入了自己的体内。 在与姜戎的战斗之中,他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只是当时战斗激烈,容不得他多想。 此刻他终于得空,自然也有机会重新体会那样的感觉。 虽然那感觉早已消失,但是楚风却依然记得,当时那种感觉告诉他,他所修的赤凰诀与姜戎所修的火凤诀之间隐隐有什么联系。 凤鸣山庄的两套内功与两套外功互相搭配,赤凰诀搭配九歌剑,火凤诀搭配九霄剑,这是自凤鸣山庄建立以来就有的成规。内功外功之间的相互匹配,才能将功法的威力发挥到最为强大。 楚风和很多人一般,一直将火凤诀与赤凰诀分割而开看待,但是在那一战之中,他总觉得自己的真气与姜戎的真气,似乎有些相似。 尤其是最后冲向那迎面而来的火海的时候,烈火灼烧着他的身躯的时候,他体内的真气在极其短暂的一刹那发生了分流。 对,不是完全改变流向,而是令人难以想象的分流。 一股真气从赤凰诀的真气流中分离而出,进入了旁支的经脉,只是还没有能够来得及形成完整的回路,就在冲击之中尽数倒流回了赤凰诀的真气流中,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那一瞬间,楚风有一种强烈得过头的预感——这分出去的真气流也许便是火凤诀的真气流。 楚风此时闲来也是无事,想要继续尝试当时没有能够完成的事情。 楚风慢慢地将真气流引入分支的经脉,缓慢地前行,感受着自己经脉所发生的变化,但是却没有任何明显的变化,只是略微让他觉得身体变得有些燥热,就仿佛有一团火在体内慢慢地燃烧了起来。 当真气走到之前分支所达到的极限位置的时候,楚风也有些踌躇,因为经脉错综复杂,他完全不知道应该将这股真气引导向哪一条下级经脉,又该走怎样一条复杂的道路最终返回气海。 这样的抉择太困难,楚风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决断的理由。 如果非要决断的话,那只能是直觉。 但是直觉无法确保真气会不会走岔,一旦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代价将会异常惨重——最重的是死亡。 楚风不是一个会轻易冒险的人,毕竟他还是将自己的生命看得很珍贵,毕竟这是惜舞牺牲了自己的一切才赐予他的第二条命,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就这般辜负。 楚风慢慢地将分出来的真气流又引回了原本的真气流中,引导着真气转过了一个周天,确认没有什么大的影响,才长出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楚风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昏暗,夕阳血色的光芒洒从窗棂中穿过,洒落在床前,显得有些苍凉,却也有些可喜。 楚风慢慢地支撑着坐了起来,尽管牵动着伤口让他有些疼痛,但是这样躺着毕竟太无聊了一些。 楚风拿起床边已经叠好放着的衣衫,那是一件新的春服,针脚细密,做得很是仔细。 楚风微微一怔,才知晓原来刘鱼将惜舞做给他的衣衫也都带来了。 楚风换上那件新的春服,尽管这些日子他长了些个子,但是那春服却也极其合身,穿上便有一种莫名的舒适与温暖。 楚风扶着墙,慢慢地走出了草庐,站在草庐前的院子里,看着眼前被残阳染成一片晕黄的苍茫群山,心中不禁也有些异样的感慨。 群山之中还可以见到白色的积雪,却也已经可以看到一点点稀疏的若有似无的绿,充满了生机的绿,正在料峭的春寒中吐露而出,尽管依然战战兢兢,却不曾有一丁点的退缩。 楚风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春服,才终于想起,春天已经来了。 春天已经来了,再过三个月,到初夏的时候,便过去整整一年了。 真是发生了很多事情的一年啊,让楚风想起来,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短短的几个月会经历这么多的事情吧? 想到此处,楚风便不禁得笑了起来,神色却出奇地平和安宁。 给读者的话: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很美的感觉。 第133章 餐话 “哟哟,楚师弟想什么呢,笑得这般开心?”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楚风连头也不抬,便知晓来的人到底是谁。 一道红光,凤栖梧落在山间平地之上,看着楚风,笑了起来道:“师弟无恙了?” 楚风点了点头道:“多谢师兄关心,已经无大碍了,稍微调理些日子,便好了。” 凤栖梧露出几分欣慰之色,道:“那便好,师兄也终于能松一口气了。这次师弟赢了这场决斗,已经被庄内弟子称为当代第一弟子了呢。” “啊?”楚风微微一愣,有些莫名其妙。 凤栖梧见楚风模样也不禁得一笑,想要解释这不过是想恶心姜戎而已,还没有开口,便有一个稚嫩童声道:“他?还差得远呢!” 楚风也清醒过来,挠头讷讷道:“我跟凤师兄差得都很远吧……” 楚风是见过凤栖梧与颜青羽交手的,虽然他无法体会到战斗激烈的程度,但是无疑比他与姜戎的那场战斗要更激烈一些。 凤栖梧哈哈笑了笑,冲那声音来处招了招手,道:“来,饮醴,你以后多向楚师……” 凤栖梧说到这里不由得尴尬地停住了口,楚风还有些奇怪为什么一向口齿溜得跟抹了油一般的凤栖梧也卡主了,但是一扭头看着一个粉雕玉琢,双眼之中满是灵气的七八岁模样男童走了过来。 楚风顿时也醒悟过来,凤栖梧这是不知道该让那孩子叫自己什么好了。 师门所谓的师兄弟一般都是按入门时间排序的,而不是年纪。 凤饮醴是凤鸣山庄二庄主凤翔天的独子,入门时间怕是在自己之前,按理来说自己得称呼他一声师兄。 但是对方看起来实在是太小了,真要把自己称呼为师弟,凤栖梧怕自己不快,所以也就说不下去了。 “楚师侄好啊。”凤饮醴笑眯眯地喊道,挤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露出了小虎牙,显得尤为可爱。 楚风一下也愣住了,扭头看了看凤栖梧一脸的无奈,才终于明白了凤栖梧会卡壳的原因才不是师兄弟这么简单。 凤栖梧无奈地扶了扶额,才低声道:“饮醴资质出众,所以被师祖收为弟子,论起辈分来……我也得叫他一声师叔……” 凤栖梧的师傅是陈涵的同脉师兄祝允同,本来八长老的位子是祝允同的,但是祝允同却隐居后山,因此才由陈涵出任了这个职务。 论辈分,凤饮醴的确不是在当代弟子之列,而是和众长老等人一代,算是在场几人的师叔。 楚风笑着挠了挠头,犹豫了一下,才道:“弟子见过师叔。” 凤饮醴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道:“师侄乖。” 凤饮醴一边说着,一边从楚风面前走了过去,到凤栖梧面前,板着脸道:“凤师侄,你真是丢尽了凤家的颜面。” “噗嗤——”楚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哎呀,你这臭小鬼怎么也在这里?”又是一个童声响起,蔺珲双手抱胸从山下走了上来,,颇一副大姐的风范,身边的陈栋楠小狗腿子也跟着一起点头。辛南归虽然略显阴郁,却也紧紧跟着二人。 凤饮醴这才看了看蔺珲,当即就一个踉跄倒退几步,脸上得到表情就像是吃了苍蝇一般难受,瞪了蔺珲许久,才一转身便要走。 凤栖梧看着凤饮醴傲气勃勃地来,然后是垂头丧气地走,立时也来了兴致,喜滋滋地向蔺珲低声道:“蔺师妹有本事啊,怎么治住他的啊?” 蔺珲看着凤饮醴远去的背影,清了清嗓子,道:“这个嘛……师兄当然是知晓的,奚武哥想不想知道呢?” “啊,你要说我跟你拼命!”凤饮醴顿时就像是炸了毛的公鸡一样扑腾了起来,一转身就冲了过来,一把把蔺珲的嘴捂上,然后连拖带拉强行把不断蹬腿的蔺珲拖走了,陈栋楠一见自家大姐头被拖走了,哪里肯依,当即追了上去。 凤栖梧“哈哈”一笑,道:“终于也算是有人能治住饮醴了。” 楚风愣了愣,有些茫然地看着凤栖梧。 “我是来看看你好了没有,既然你没有大碍,那我也就告辞了。”凤栖梧微微一揖道,“师弟早些康复,到时候师兄还要向你多讨教一些。” 楚风还礼,目送凤栖梧离开,一边的辛南归才开口道:“我们听师傅说奚武哥你醒了,也过来看看你,既然奚武哥没事,我们也就先离开了,过些日子再来找奚武哥吧。” 辛南归告辞离去,楚风也有些讷讷地看着辛南归那小小的身影,总觉得这个孩子……似乎背负了太多的东西,有着与他年纪不相称的成熟与稳重。 楚风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他又想起了师傅陈涵与孙渺的对话,知晓辛南归必然也有一段过往,但是辛南归不说,他也不好再追问什么,只能目送辛南归离去。 楚风在院落中伫立了许久,直到西方只剩下一线紧贴着远方地平线的光明,楚风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楚风觉得有些腹饥,便推开草庐的门,在草庐内找出炉子锅碗,取了小米熬粥。 楚风生起火,看着跃动而起的火焰,感受着那一点点温暖,倏然心中一暖。 以楚风现在的修为,完全可以自己运气加热煮粥,但是却还是习惯生起柴火来熬粥,不得不说习惯的力量的确强大。 这都是当初在三妙宫的时候,帮父亲做工的时候养成的习惯。 楚风又想起了父亲,一别快到一年了,不知道父亲现在怎么样了,身体是不是还好,风湿病症是不是好了些,阴雨天是不是还浑身疼痛。 楚风想着,突然就难过起来,如果不是自己小时候一心想要修道,现在自己应该还在父亲身边,能够在父亲因为病痛做不动杂役的时候帮帮他。 楚风突然便有些后悔了,对于修行之后的事情,他到现在都没有对任何事情感到这么后悔,唯独这件事,他有些后悔。 但是如果不修行的话,也就遇不到颜青羽,遇不到刘鱼,甚至是紫儿这些人了。 这就是所谓的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吧。 楚风叹息了一口气,神色有些黯然。 楚风揭开锅子,看了看锅中的粥,已然煮好,便熄了火,站起身,刚准备进屋里去取碗筷,便见得凤栖梧踏虹而来,才一落在前院的空地上,便嗅着鼻子道:“真是好香。” 虽然有些惊讶于凤栖梧的去而复返,但是楚风还是憨厚地一笑:“我去拿碗筷,你也一起吃呗。” 凤栖梧没有拒绝——或者干脆说是欣然地接受了楚风的邀请。 于是堂堂的凤鸣山庄少庄主凤栖梧就端着个粗陶碗,拿着一双竹筷和楚风一起蹲在草庐门口,稀里哗啦地扒拉开了,一点形象都没有。 凤栖梧扒完一碗,一抹嘴,把碗递向楚风,嘴角一咧,笑道:“楚师弟,再给我来一碗。” 楚风看了凤栖梧一眼,才说道:“你去盛呀,又没有几步路。” “啊呀呀,楚师弟你怎么能这样子对待你师兄我啊,我可是老年人,走几步都要摔倒在地,一病不起。如此不懂得尊老爱幼,真是让师兄好是伤心,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啊。” 凤栖梧一边盛粥,嘴也一直不肯停下来,喋喋不休地絮叨起来。 楚风顿时“噗”一声把嘴里的饭都喷了出来,呛了老半天才呛过来,虽然早就知道了凤栖梧的脾气,但是还是有些难以承受。 突然,楚风回想起了当年去往阴山之时,穆少恩看到凤栖梧的时候,脸色也曾变得很扭曲,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呢? 不过,在南疆小镇上的时候,似乎是穆师兄将凤师兄气得更恼火一些吧? 不过好歹粥还是堵上了凤栖梧的嘴,两个人又蹲着头挨着头扒拉了一阵,将一锅粥扒拉得一干二净,碗一放,凤栖梧才咂咂嘴道:“楚师弟煮得一手好粥啊。” “伤好了我给你做菜。”楚风收拾着残羹碗碟,道。 凤栖梧打了个嗝,站起身,抢过了残羹碗碟,打了一桶水,蹲在山边刷洗起碗碟,道:“那倒是极好的。” 凤栖梧一边刷着碗碟,一边道,“楚师弟,你听说了吗?” “庄内不日就要举行一场会武,所有有资质的弟子都要参加。”凤栖梧说着才顿了顿,道,“说是所有有资质的其实也不妥,其实就八脉门下,每脉派出两人参与会武,而八长老这一脉,是你和我……” “凤师兄和我一脉吗?”楚风有些困惑地道。 “我师傅和你师傅是一个师傅,因此我们是同一脉。”凤栖梧顿了顿,刚准备继续说下去,就又被楚风打断。 “我可以不参加吧?” 凤栖梧愣了愣,才哭笑不得地道:“楚师弟你好歹也听完有什么作用啊……” 楚风摇了摇头道:“我不喜欢打架……” 凤栖梧眉间一挑,道:“那你跟姜戎师兄打的时候还打得那么卖力。” “那不是不得不打么……”楚风道。这倒是实话,他又不是好战狂人,没事给自己找什么罪受。 能不打就不打,不能不打能跑就跑,不得不打又不能跑,那个时候才只有打了。 “胜利者有宝贝的。”凤栖梧很认真地说道。 楚风愣了愣,才摇了摇头,没有任何的兴趣。 “会武的战斗点到为止。”凤栖梧以为楚风是被这场战斗惊吓到了。 楚风依然摇了摇头,他没有任何的兴趣。 凤栖梧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楚风的脸,有些茫然。 凤栖梧扶了扶额,道:“哎,我真是没法跟你说明白了……” 凤栖梧看到楚风挠着头露出一副憨厚的笑容的时候,凤栖梧都快哭了,兄弟啊,都说我难缠,我怎么觉得你更难缠啊…… “我真不参加了啊……”楚风坚持道。 凤栖梧实在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不参加也得去啊……我又做不了主啊。” 楚风这才明白凤栖梧一直坚持的原因,应了一声道:“哦,我知道了。” “那就先这样吧,有消息了我再通知你。”凤栖梧站起了身,把刷洗干净的碗碟拿在了手里,“碗碟给你搁哪里?” 给读者的话: 食不言寝不语,然而一起吃饭聊天才更有趣味,不然总是觉得乏味的不是么~ 第134章 我不同意 n 第135章 梧桐山饭庄 楚风在黎明时分目送了刘鱼的离去。 他不解刘鱼为何带着几分怨怒之气而来,但是刘鱼既然不说,他也没有追问。 他只是跟着刘鱼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有些漫不经心,却又极其用心。 唯一值得他庆幸的是,在刘鱼离开之前,心情明显好了许多,脸上又挂上了那份带着几分羞怯的笑容。 目送着刘鱼离去之后,楚风才转回了屋里,拿了一卷书,在水潭边的那块大石之上坐了下来,听着耳畔瀑布的簌簌声响,安安静静地翻阅起那散发着淡淡油墨香味的书籍来。 书籍已经有些泛黄,纸张也有些脆弱,显然有些年份了。 在陈涵的书架上所放置的,都是这样的书籍,每一本都被陈涵翻阅过无数次了。 楚风跟着陈涵,也渐渐地喜欢起读书来。 陈涵让他读的书内容很广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小说杂文,经典史籍,无论是来自人间,还是来自修士,都有所涉猎,虽然都不算多么深入,却极大地拓宽了楚风的眼界,让楚风那原本简单混沌的世界,变得越来越开阔。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楚风才明白,原本的自己是多么无知。 也正是有着这样的经历,才让楚风知晓,读书的重要性。 水潭边的那块大石头被陈涵坐得极其光滑圆润了,楚风坐在上面,甚至隐隐可以感觉到几分暖意,驱散走初春的几分寒冷。 楚风慢慢地看着手里的书籍,一页一页,看地极其仔细,看到有所感之处还会停顿下来,整理自己的思绪,尽力地将这些感触完整有序地铭记下来。 当楚风将这一册薄薄的书籍翻阅完毕,却都又已经是天色昏暗的时候。 楚风并不见得多么惊讶,因为他看书的确算不得快,而如果用神念强行快速阅览的话,只不过是将那些文字复刻进自己的脑海里,还需要重新花费时间去阅读,楚风也懒得这么做。 楚风从大石上起身,转身走向了草庐,却发现两个不速之客蹲在草庐门口。 “哎哟,你可醒了,饿死我了。”凤栖梧笑眯眯地挥了挥手,指了指跟前的锅炉柴火,“东西都准备好了,就等大厨你了!” 一旁的路驽不好意思地一笑道:“楚师弟,打扰了,我是被凤师弟拖来的。” “滚滚滚,分明是你听说楚师弟做饭好吃,死乞白赖非要跟着来的,怎么还赖上我了?”凤栖梧恼火地说着,毫不客气地踢了踢路驽的脚。 路驽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道:“楚师弟你可看到的啊,我这么老实被他欺负,你知道该相信谁的。” 楚风笑了笑,道:“等一等,我先把书放下。” 片刻过后,草庐的门前便蹲了三个人影,就着一碟咸菜,认真地扒拉着碗里的粥。 “同样的米,怎么不同的人煮出来就是不同的味呢你说?”路驽朝凤栖梧挤了挤眼睛,说道。 凤栖梧翻了翻白眼,懒得理路驽,而是看向楚风道:“师弟你真的会做菜?” 楚风点了点头道:“嗯,只是有伤在身,不好走太远去找食材。” “你早说是这个原因呀!”凤栖梧大喝一声,“楚师弟你说,你要什么食材,什么调料,我去给你买。凤凰镇上什么都有,就没有买不到的!” 楚风迟疑了片刻,才道:“你们想吃什么?” “是肉就可以!”凤栖梧大声说道,眼睛闪着光芒。 “瞧你那点出息啊!”路驽摇头叹息,“楚师弟做菜给你吃那是你的荣幸,还挑三拣四……楚师弟,有什么菜能用上好酒的?” 楚风想了想,才站起身,道:“你们等下,我去列个单子。” 过了片刻,楚风拿过了一张纸,递给了凤栖梧。 “哟,字不错嘛,得到了陈师叔的真传啊!”凤栖梧“啧啧”赞叹,“我师傅那个怪人怎么有师叔这么一个风雅的师弟,真是奇了怪了。” 当次日日落,楚风合上书籍的时候,门口出现的不仅仅是凤栖梧和路驽,还多了一个孙渺。 楚风微微一愣,才终于想起孙渺是来看自己的伤势的,当即满是歉意地行礼道:“抱歉师伯,让您久等了……” 孙渺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道:“没关系,趁你看书的时候我已经基本检查过了,伤势都不要紧了,多则十日,少则五六日,你的伤势便会痊愈,也不用在这里静养了。” 楚风感激道:“有劳师伯了。” “你这孩子礼数太多了。”孙渺笑了笑,“你师傅可不是这么一个重礼数的。” 楚风微微一愣,在他印象中师傅是一个很温和也很谦恭有礼的人,倒是没有看出师傅他不重礼数。 “我听栖梧和路驽说你厨艺不错,我也颇好此道,不妨你我切磋切磋?”孙渺笑着,又将话转回了正题。 楚风又一怔,看着在一旁窃笑的凤栖梧和路驽,才明白原来孙渺看了自己的伤势后一直等着自己的原因是这个。 楚风也没有推辞,毕竟做菜是他的一个爱好,也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他继承了他父亲在厨艺方面的天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师侄就献丑了。”楚风笑了笑,合上了书卷。 第三天,来到梧桐山的人,又翻了一倍。 除了常客凤栖梧和路驽之外,凤饮醴以及蔺珲三人都也加入了这个队伍之中,孙渺没有来,来的人是蔺珲的师傅四长老布晶,临走前,布晶没有忘了打包走几份饭菜,说是拉不下老脸来蹭饭的某某和某某的份。 至于两个某某是谁,自然也不言而喻。 又过了一日,刘鱼也会在黄昏时分来梧桐山,不过却不是来蹭饭的,而是来帮楚风分担一些的,毕竟做那么多人的饭菜,也不是个小工程。 楚风与刘鱼在凝翠崖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默契的配合,因此刘鱼的到来使得笨手笨脚打着下手的凤栖梧和路驽都终于解放,只管饭后收拾碗碟就是。 梧桐山很是热闹了些时日,热闹到半个多月后的一个黄昏,陈涵返回梧桐山,看到草庐前摆了一张八仙桌,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桌旁围聚着晚辈和几位颇为有趣的老友的时候,也感受到了几分震惊。 陈涵接过了楚风递过来的筷子,也没有怎么客气,略略动了几筷之后,放下筷子,沉默了片刻,才在一众人颇为期待的目光中慢慢说道:“以后想来吃饭的自己做好准备,还是不要让奚武太操劳了才是。” “哈哈,你看你这话说得,我们可都是长辈!”布晶颇为豪气地一笑,拍了拍孙渺的肩道,“你说是不是,老孙?” “柳师兄不来么?”陈涵问道。 布晶朝一边放着的食盒努了努嘴道:“那呢,那老东西可拉不下脸来。” 陈涵笑了笑,看着那三个依次放着的食盒,又根据在场之人的情况,基本也判断了出来这些拉不下脸来的人除了二长老柳即之外还有七长老路紫烟,以及凤鸣山庄的庄主。 陈涵笑着摇了摇头,自己就不在了一段时间,自己这个徒儿倒是很笼络了一些人心。 看起来,即便修士不怎么去追求饮食,但是如果能有好的选择,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的客气啊。 用罢了晚餐,几位长辈自然在一旁闲聊,路驽和凤栖梧默默地将碗碟刷洗了,尽数收拾好,一众人等才相继告辞离去。 刘鱼又与楚风说了几句话才离去,陈涵看着楚风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笑意。 “刘鱼真是个好姑娘,温柔,美丽,又善良,能干,世间几乎所有的美好品质都在她的身上有所体现。”陈涵跟楚风并肩而立,目送刘鱼离去,却突然说道。 楚风微微一愣,扭头看向陈涵,有些不解其意。 陈涵见楚风那呆头呆脑的模样,不由得大笑了几声,才道:“不过你的年岁,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一些呢?” “师傅……”楚风满是困惑地喊了一声。 陈涵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我只是有些喜欢那个丫头,比喜欢你更喜欢她一些。” 楚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总觉得陈涵有些怪怪的。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都干了些什么?”陈涵又问道。 “我在读书。”楚风答道。 “都读些什么书?”陈涵又问。 “史籍笔记居多,也读了一些关于经脉的书籍,还向孙师伯请教了一些问题。”楚风如实答道,关于经脉方面的书籍,自然是阅读用来作为引导真气流动方向的依据,虽然楚风到目前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但是对于经脉却已经熟悉了许多。 陈涵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抬起头,看着那片繁星漫天的夜空,陷入了沉思之中。 楚风没有打扰陈涵,而是掌起了一盏烛火,在星空之下,借着星辉烛火,与水潭荡漾而出的粼粼波光又开始认真地翻阅起书籍来。 过了许久,陈涵低下头,看着那个少年,神色之间多了几分欣慰,多了几分眷恋。 给读者的话: 近期的更新主要都是文戏,但是文戏之后就是一连串的**战斗,敬请期待~ 今天的第二更依然是做下的承诺~明天的更新将会用定时更新发布,如果定时更新挂了的话我晚上回来手动补,可能会有点晚~ 第136章 两无猜 第二天的清晨,在曙光中来了一位客人。 楚风有些讶异于这位客人会在这么早的时候就亲自来访,略略愣了片刻,便又匆匆地引着这位客人入了草庐,与陈涵随意地坐下。 “昨夜听栖梧说师叔回来了,近来翔天恰巧又得了一方上好的砚台,特来送给师叔。”凤翔天说着,便又递上了一方砚台。 陈涵看着凤翔天,微微笑了笑,道:“不必了,你留着吧,我这里还有上次你送的蛟龙戏水砚。再精巧的砚台,如果不作为砚台而只是摆设了,才是作践了这些砚台。” “哈,师叔果然好气度。”凤翔天爽朗地笑了几声,也不推辞,便将砚台重新收起,道,“翔天不敢相瞒师叔,翔天这次来访,还有一件事情。” “说吧。”陈涵为凤翔天斟了茶,才又为自己斟满了一杯。 “我听栖梧说奚武与刘鱼情投意合,彼此倾慕已久,实乃天作之合。因此想出头撮合这一桩婚事,不知师叔与奚武你们意下如何?”凤翔天微微一笑,俊朗的面庞之上满是诚意。 撮合楚奚武与刘鱼的婚事自然有着别的打算,但是凤翔天此刻的心意却极其之诚恳,没有一丝一毫的虚伪造作之意。 在他看来,楚奚武与刘鱼两人的确是天作之合,虽然楚奚武的资质或者相貌都远远不如刘鱼,然而楚奚武的心性与素养却极佳,比刘鱼也不差多少。 更难得的是两人之间那种毫无隔阂,彼此信赖甚至依赖的关系,进一步成为夫妻,也应当是皆大欢喜之事。 陈涵微微一怔,旋即便明白了这婚事的深意。 不过陈涵并不介意,因为他的确也很喜欢刘鱼,也的确如他所言,比喜欢楚风更喜欢刘鱼。 如果刘鱼能与楚风成事,那陈涵自然不介意再被凤亦舒记恨上那么几分。 楚风也一愣,看了看含笑的凤翔天,又看了看陈涵,才摇了摇头道:“只怕不行。” 凤翔天脸上的笑容顿时凝滞。 在他看来,这桩婚事只需要推上一把就可以水到渠成,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楚风会拒绝。 是他不够喜欢刘鱼吗? 凤翔天有些蒙,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到底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自己眼瞎了吗? 陈涵却笑了笑,虽然有些意外,却并不算太过吃惊。 虽然他看到了自己的弟子与刘鱼之间那种深厚的感情,但是那种感情却与凤翔天所猜测的感情有些区别。 比起男女之情来,在陈涵眼中,那种感情就像是家人。 所以陈涵昨夜才欲言又止。 他们那种完全的信赖与依靠,是家人之间所特有的方式。 很多成功的夫妇之间信赖能够达到这种程度,是因为他们先成为夫妇,而后成为了家人。 而这两人,却早已把彼此当做了家人。 这样的感情,再想要迈前一步,对于两个少年人来说都太难了。 唯一的方法,只有多经历一些世事,清楚地知晓了男女之情与家人的感情之间的区别,由他们自己选择,这份感情何去何从。 陈涵并不着急,因为那是楚奚武该忧虑的事情。 过了许久,凤翔天脸上的僵硬才略有舒缓,他慢慢地出了一口气,才道:“还请师叔与奚武你们仔细考虑,我就先告辞了。” 凤翔天狼狈地从梧桐山逃离了,甚至没有试图去劝说楚奚武。 他的目光落在了凤凰山,他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刘鱼的身上。 郎无情妾未必就无意,如果刘鱼有意的话,他再把这个意思传达给楚奚武,想来楚奚武也不会拒绝,能这般撮合,也是好事一桩。 陈涵看着凤翔天去往凤凰山的背影,笑了笑,才看着楚风,道:“你为什么要拒绝呢,刘鱼那般好的孩子,错过了,未必便会有第二个了。”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有妻子了。” 如果是旁人,楚风不会说这样的话,但是对于陈涵,他却能够直言不讳。 陈涵微微一愣,终于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色,这与他原本的判断有些不合,因此他才感到惊讶。 “原来如此,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吧?”陈涵说道,“我也很好奇我的徒媳是什么模样。” “她已经……去世了。”楚风的神色有些黯然,没有去解释更多,因为那牵扯实在太广了,想要说清楚,实在太难。 陈涵沉默着,认真地观察着楚风的神情,过了许久才缓慢而有力地道:“对情感的认知,为师帮不了你,也无法帮你做出判断。不过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你对每个人所怀有的,到底又是怎样的感情。” 楚风点了点头,道:“弟子明白。” “真的明白吗?”陈涵轻描淡写地一句,却并非是在询问楚风,反而更像是在询问自己。 陈涵既然并非询问楚风,也没有等候楚风的答复,便又坐在了水潭边的大石之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陷入了冥思之中。 楚风沉默了一会,也去往了山顶那株古老的梧桐树下盘坐,继续修炼。 凤长鸣在梧桐树吃了瘪,去凤凰山更不好大张旗鼓,不过他知晓凤亦舒此时也并不在凤凰山,因此虽然有些不快,但是却也不至于太过忐忑。 在刘鱼的小院里,凤长鸣向刘鱼询问了同一个问题,而后满怀期待地等候着刘鱼的答复。 刘鱼俏丽的脸颊因为羞涩微微有些晕红,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眼眸之中腾出一股氤氲的雾气。 刘鱼樱唇微启,凤长鸣以为将要听到他所期待的那个答案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阵欢快而轻灵的笑声从刘鱼的唇间飞扬而出,婉转犹如黄鹂,很是悦耳。 刘鱼在凤翔天略显尴尬的目光中笑了许久,才喘了一口气,压住难耐的笑意,道:“庄主您在说什么呀,奚武他是我家人一样的人,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凤翔天愣了许久,才挤出了一丝笑容,略略拱手道:“原来如此,倒是我们这些人心思不纯,想得太多了一些,以为你们少年人的亲密便是男女私情,却忘了你们二人……根本便是家人。” 刘鱼笑着,羞涩与率真相互交织,使得她愈发动人。 “那我就告辞了,此事你也不要告诉你师傅了。”凤翔天只觉尴尬万分,哪里还有半分想要久留的意思。 “鱼儿知晓的,有劳庄主您费心了。”刘鱼一边说着话,一边讲凤翔天送出小院。 凤翔天逃也似的离开了凤凰山,直奔大殿而去。 他脑海里所回想的全是刘鱼方才所说的话,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晓原来二人之间的关系竟是这般。 凤翔天觉得有些尴尬窘迫,因为他这次算是连着丢了两次人,但是他却觉得心头所压着的那块让人骨鲠在喉的大石终于落地,他感到了无比的舒畅与惬意。 至少,这两个淳朴的孩子,不会成为凤鸣山庄权力斗争的牺牲品了。 这,真的是太好了。 想到这里,凤长鸣狠狠握了握拳,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 给读者的话: 这就是我理想中的楚风与刘鱼的关系定位,也是我认为他们各自的性格所应当形成的定位,不知道读者朋友们是不是满意呢~此刻我应该在和好友浪吧~ 第137章 八脉会武 凤翔天提婚一事之后,楚风的生活便进入了难得的平静之中。 接连两三个月,楚风都安安心心地在梧桐山读书,修行,修为虽然有所精进,但是比起之前的速度来说,却已经是有着云泥之别。 反倒是刘鱼很快便达到了五阶巅峰,成为了凤鸣山庄当代弟子之中的第四位,也是最快的一位五阶巅峰。 楚风享受着平静,整个凤鸣山庄却涌动着一股不安的暗流,楚风不清楚也对此无兴趣,自然不知晓暗中那些悄无声息的角力,陈涵虽然知晓,但是他心性素来淡泊,也无心参与,更不会与楚风说起。 到了盛夏时分,梧桐山漫山遍野都是一片翠绿,从山脚一直蔓延到山顶,阳光被茂密的树林不断地切割成一缕缕分离的光束,穿透过那一道道细小的缝隙,才在地面上洒落下斑驳的影迹。 水潭边,楚风坐在山顶那棵巨大的梧桐树所投下的阴影中,脸上是摇曳的波光所反照出的一片片璀璨。 楚风看着水潭中那一尾尾与世无争,徜徉其中的游鱼,愣愣地有些出神,脑海里想着的却是一本典籍上所记载的颇为有趣的濠梁之辩,两个既是朋友又是对手的男人那一场关于“子非鱼”的辩论虽然更显几分斗嘴的意味,却满是生活的情趣与快意。 楚风想到此处便不由得微微一笑,对于生活,他也愈来愈有几分自己的见解与体悟,即便是他,也可以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成长与变化。 “在想濠梁之辩么?”陈涵的声音突然响起,让楚风一怔,旋即回过神来。 楚风转身,向身后站立着的陈涵微微见礼道:“师傅,您回来了。” 午后时分,路驽来传讯召集八大长老聚集,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商议,陈涵虽然并没有多少兴趣,却也还是去出席了。 “十天天会有八脉会武,你作为我唯一的弟子,只能硬着头皮参加。”陈涵说道。 楚风点了点头,八脉会武的事情凤栖梧早早地就跟他提起过,他也知晓,更知晓这一脉出战的会是他与凤栖梧,早已有了准备的他自然也不会感到震惊。 “最后的胜利者会有一份很大的机缘,对于修行与日后的道路有莫大的裨益,你有兴趣吗?”陈涵问道。 楚风摇了摇头。 要说机缘,他获得的机缘又还少吗? 妖帝元典,唱雪诀,血魔经,还有那么多强者的帮助。 已经有了这么多的机缘,他对更多的机缘也没有那么多的渴望了。 天地从不会偏爱谁,他又有何德何能,总以为机缘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陈涵笑了几声,道:“难道不想试试么?” 楚风摇了摇头,答道:“我不喜欢和人战斗。” “为什么?”陈涵问道。 “因为战斗……”楚风沉默了片刻,才接着说道,“……是要拼命的。” 陈涵微微有些讶异地看着楚风,看着眼前这个沉默憨厚的少年,有些难以预料这样坚毅的话语竟然会是从他的口中说出。 陈涵瞑目了片刻,才笑道:“既然不喜欢,那就随心吧,毕竟是你的事情,你自己决定就好了。你也不用担心丢了我的面子……” 陈涵眨了眨眼,透露出几分狡黠与豁达之色:“反正我的面子早就没了。” 楚风也不禁笑了起来,感到了几分轻松与自在,看着陈涵的目光更有几分感激。 十天的时间转眼即逝,期间几位经常来蹭饭的人也都问起过楚风到底有几分信心,楚风只是笑而不语,被凤栖梧取笑为“装疯卖傻,故作高深”。 东方将晓的时候,便已经有庄主分派下来的弟子传唤,告诉众人前往凤鸣山庄的大殿集合,八脉会武即将开始。 楚风也只能收起了书卷,跟着陈涵前往大殿。 大殿四周已经围聚满了人群,却不敢过于靠近大殿,庄内已经下了明令,今日围观之人,不得进入大殿,违者逐出师门。 甚至还有专门的结界将大殿前用来作为战斗的广场隔开,避免外界的声响或者任何因素对战斗造成难以预料的影响。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人群,楚风也不由得有些发憷,凤鸣山庄内门外门弟子一共有多少人啊,竟然是这般茫茫的一片人海,只怕是三妙宫的十倍都不止吧? 楚风紧随着陈涵进入了大殿。 大殿之中两位庄主已经落座,八位长老的席位除了凤亦舒与陈涵外,也都已经坐上了人。 每位长老的身后都站着两名弟子,楚风认得的却只有在路紫烟身后站着的路驽,与早已到了的凤栖梧。 而时常来梧桐山蹭饭的布晶与孙渺背后的四名弟子他虽然都不认识,但是那四名弟子与柳即身后的两名弟子却都友好地朝楚风笑了笑,颔首致意,毕竟他们虽然没有明目张胆地蹭饭,但是却也没少指望着师傅打包。 楚风也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便站在了已经落座的陈涵身后,默默地站定。 凤栖梧也跟着过来,站在了楚风的身边,朝楚风挤了挤眼,低声道:“我们俩是完了。” 楚风微微一愣,不知道凤栖梧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对手是姜戎师兄,你的对手是刘鱼师妹。”凤栖梧耸了耸肩,道。 虽然楚风在那场决斗中被路紫烟判胜,但是那毕竟是考虑到了他们各自的基础有所差异所作出的公正裁决,但是会武的战斗却不再是这般的裁决,而是单纯地以实力取胜。 谁也不会以为楚风还能有能力取得胜利,毕竟姜戎已经是六阶。 “咱们这一脉的弟子,在第一轮都得被淘汰出去啊。”凤栖梧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陈涵微微瞑目,背后的对话他听得真真切切,自然知晓这无非还是凤亦舒的安排。 不管是姜戎对凤栖梧,还是刘鱼对楚风,都是绝对的胜利,姜戎再傻,六阶与五阶之间的差距也不至于因为姜戎的表现失常而出现什么纰漏。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尽管凤长鸣没有能够完全否决凤亦舒的提案,却也至少破坏了凤亦舒的一些算盘,就算姜戎和刘鱼都能取得胜利,二人也会在第二轮的战斗之中遇上,而后提前淘汰一人,避免这二人会师在决赛之中,也尽可能降低他们获得最终胜利的可能。 当然这些小算盘虽然彼此都心知肚明,却也都心照不宣地对此保持了沉默,说出来反而有伤和气。 几位长老与两位庄主都坐着慢慢地饮茶,不时地闲聊几句,虽然都无不满之意流露,但是隐隐之中,却也有股让人颇不快意的气氛。 又过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凤亦舒才带着姜戎和刘鱼进入了大殿之中。 刘鱼朝楚风微微笑了笑,才站到了凤亦舒的身后,一脸的漫不经心。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便开始吧。”凤长鸣放下了茶杯,略略清了清嗓子,看向了路紫烟说道。 路紫烟起身,向众人一揖,才道:“八脉会武之事依然由我来主持,会武的规则早已通知给了诸位师侄,我便不再赘述。只是强调一点,点到为止,下手以至对手重创者,视同认输,我已判定输赢则必须当即收手,再动手者直接除名。还往诸位师侄尽力而为,不要逞强。” 又说了一些需要注意的细节之后,路紫烟便也直接切入了正题道:“第一轮第一场比试,姜戎对凤栖梧。” 姜戎和凤栖梧同时出列,姜戎微微欠身,凤栖梧一揖。 路紫烟道:“二位师侄请随我来,其余诸位师侄请在此等候,稍安勿躁。” 路紫烟说着,便带着两人离开了大殿,进入了殿前广场的结界之中。 楚风所在的位置并不是很好,所以楚风也没有仔细地去看,而是在回想着前些日子看的那些关于经脉的书。 经脉有着不同的属性,能够容纳与之属性对应的真气。 无论是赤凰诀还是火凤诀,真气都是火属,所以如果要选择运转的经脉的话,那必然便是火属的经脉。 只是人体经脉主经不过便只有十余条,但是次一级的数目便以数十倍的倍率增加,逐级寻找经脉下来,要确定最后的运转路线,只怕还是极其困难。 即便楚风这数月很花了一些心思在此事之上,所取得的进展却依然乏善可陈。 不过这对于楚风来说,却无异于打开了一座大门,他也终于有些明白当初颜天君对他所说的推演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也开始渐渐地明白自己所修炼的归元万化诀为什么没有外功。 因为归元万化诀不需要特定的外功。 它能变化为任何形式的内功,自然也就能与这些内功所匹配的外功形成完美的配合,反而没有任何外功能够与归元万化诀配合到极致,因为没有任何外功也能有这么多的变化。 楚风陷入了沉思,直到突然感觉到有人略略撞了撞他。 楚风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身边有些狼狈的凤栖梧。 “该你啦,虽然要输,也输得体面一点呀。”凤栖梧小声说道。 楚风这才抬起头,看着路紫烟与已经出列的刘鱼,才急忙出列,跟着路紫烟步入了殿前广场之中。 楚风与刘鱼隔着百余丈站开,目光越过站在中间的路紫烟看向彼此。 “战斗,开始。”路紫烟一声令下。 “我认输。”楚风和刘鱼,突然齐齐开口。 给读者的话: 今天的更新……来得太早了对不对……足下要收拾东西,下午启程回家啦~明天会很晚才到家,所以也设了定时发布~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些高科技总是有点不放心呐~ 第138章 三剑破戎 广场的声音不大,但是对于用心倾听的人来说,却也都听得真真切切。 陈涵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丝毫不吃惊也不意外。 凤长鸣和凤翔天面面相觑,有些难以置信。 凤亦舒的脸色一沉,手中的茶杯发出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上好的茶杯之上爬满了裂纹,茶水从裂纹之中泄漏而出——不过至少这一次,凤亦舒没有将茶杯完全捏碎。 “你弃权做什么……”刘鱼不解地看着楚风。 楚风挠头,道:“打架没意思……你干嘛弃权啊……” 刘鱼“嗤嗤”一笑,才道:“我也不喜欢打架……而且所说的奖励我也不需要,我觉得你可能需要呢。” 楚风挠了挠头道:“我也没什么兴趣。” “噢。”刘鱼应了一声,道,“那就交给他们争吧。” 刘鱼和楚风的对话让围观的人,大殿里的人,都渐渐变了脸色。 凤栖梧的神情扭曲得有些狰狞,他用手肘撞了撞一边的路驽,压低了声音道:“楚师弟和刘师妹……是不是太淡定了一点?” 路驽耸了耸肩,道:“没事,我习惯了。楚师弟嘛,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没什么兴趣,对他来说,现在反而是看书比所谓的奖励更重要吧?” 凤栖梧皱眉想了许久,才叹了一口气,道:“好吧,反正我是见识了。” 两个人一问一答,倒把众多长辈放在一边,好像完全没有把这些长辈放在眼里一眼。这让本来就有些不快的龙辰冷声笑道:“楚师侄,刘师侄,这里可不是你们说了就算的地方。” 凤长鸣此刻的心情有些难以言喻。 虽然凤翔天已经彻查过一次楚风和刘鱼的身世了,又确信他们似乎的确不是冲着那份机缘来的,但是……现在他们就这么直白地在自己面前表现出他们对那名额的不屑一顾,反而让凤长鸣有种想要证明,那个名额对于修士来说极其重要的冲动。 这两个人,真的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么? 凤翔天默默地叹息了一声,自己果然是太多疑了么? 广场上,路紫烟看了看分列自己左右的两人,才不急不慢地道:“你们若是都认输,那这场比赛的胜者要如何算?谁与姜戎师侄进行明日的比试?” 楚风微微一愣,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的笑容。 刘鱼也眼帘微微低垂,笑了起来道:“那就我来吧。” 楚风迟疑了片刻,也点了点头,道:“那就多谢师姐了。” “不客气。”刘鱼甜甜地笑着,便上前,拉起了楚风,进入了大殿,才又分开站在了各自的师傅身后。 “我真搞不懂你们脑子里怎么想的。”凤栖梧低声嘀咕道。 楚风笑了笑,也不说话。 六长老龙辰微微斜觑了楚风两眼,才冷笑道:“师长面前,你们如此肆意妄为,还有没有礼数。” “呵,要说没有礼数,当年龙师弟年轻的时候似乎也颇为粗野吧?不过现在也终于晓得礼数,师叔泉下有知,想必会深感欣慰啊。” 四长老布晶嘴角微微一挑,笑着说道。 布晶性情粗豪磊落,本便有些喜欢楚风,此刻见龙辰说话阴阳怪气,莫名地便有些气恼,忍不住故意地要呛龙辰几句。 布晶的话语很是尖锐,完全不给龙辰颜面,使得龙辰脸色愈发阴沉,但是布晶的话却又偏生不是无的放矢,在座之人,谁又不知道他过去那些事情? 龙辰过了许久才一声不吭地拿起茶杯,啜了一口,重重地将茶杯放下,发出“碰”一声巨响,却也没再说话。 龙辰没说话,凤亦舒却将话头接了过去,道:“布师妹,那都是百年前的事情了,你何必又揪着不放。” 布晶还要说话,柳即却已经抢先一步开口道:“布师妹也是为龙师弟考虑,毕竟此事若是传扬出去,让众弟子知晓了,知道的,说是龙师弟重礼数,不知道的,还道是龙师弟刻意为难晚辈,终究还是龙师弟的名誉受损。” 柳即说着微微一顿,才接着说道:“只是布师妹的措辞可能有些不当,柳某在此代布师妹向龙师弟谢罪了。” 柳即说着,起身一揖,很是郑重。 龙辰虽然有心发火,但是却也只能就坡下驴,不好再多作纠缠,只能强笑还礼道:“师兄言重了,是师弟失礼了才是。” “继续吧。”凤长鸣挥了挥手,强行将此事在此中断,没有让几人再说下去。 剩下的战斗对楚风来说更是有些索然无味,他继续思考起来了经脉的问题,偶尔抽空看一眼战斗,只有路驽的战斗他多看了几眼,不过也是没有任何悬念的,路驽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毕竟路驽在五阶巅峰沉淀已久,没有迈入六阶就想要战胜路驽,实在有些痴心妄想。 好不容易熬完了第一天的战斗,楚风和刘鱼以目光告别之后,便也返回了各自的居所。 第二天的战斗楚风不用参加,自然也没有强行要求楚风出席,楚风对战斗也没有什么兴趣,便也没有随陈涵一起前往。 等着他估摸着战斗差不多要开始的时候,他才赶往大殿方向,想要去看刘鱼的战斗,顺道为刘鱼加油鼓劲。 但是才走到半途,楚风便碰到了显得异常兴奋的凤栖梧。 “我就说找了半天怎么没找着你!”凤栖梧一见楚风,眼睛顿时一亮,一把拽住楚风,往梧桐山方向走去,“不用去看了,都结束了!” 楚风微微一愣。 “刘鱼师妹,三剑,三剑把姜师兄打得毫无斗志。”凤栖梧狠狠吞了一口唾沫,“我的天,我从来不知道刘师妹出手这么果决,这么狠辣。你是不知道,姜戎一上来便是一剑凤临九天,结果刘师妹呢,朴实无华的一剑,直接破招!姜戎脸当时就绿了你知道吗,就跟那河边的水藻似的,又丑又绿!” 凤栖梧兴奋地喋喋不休,讲得唾沫星子乱飞,楚风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嗯”“哦”几声,让凤栖梧讲得有些兴味索然。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是这结果啦!”落在梧桐山上,凤栖梧问道。 楚风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啊。” “那拜托你做出一些惊讶的表情来好不好?”凤栖梧有些无奈,“虽然我知道你们觉得对方把天捅破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稍微露出那么一点惊讶来,就当给我面子好不好?” “噢。”楚风应了一声,气得凤栖梧直翻白眼。 不过一想起眼前这个好歹还有点人样,不像某人天生就像是为了气自己一般,凤栖梧还是渐渐地长出了一口气,心态恢复了难得的平和。 今日的战斗只有四场,因此结束得比昨日更早。 “师叔,你说刘师妹应该没有破入六阶吧?”凤栖梧见到陈涵返回,就追问道。 陈涵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 “那刘师妹以五阶的修为,怎么胜得那般轻易?”凤栖梧略有迟疑地道。 姜戎破境已经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现在境界已经稳定,楚风也不可能再复刻当初的那一剑。 刘鱼也没有复刻那一剑,刘鱼用了一种更让人震惊的方式,三剑直接碾压,毫无悬念,毫无疑问,每个人都心服口服。 陈涵笑着道:“你师傅不是也躲着我吗?” 凤栖梧干咳了几声,道:“师叔,那是你们兄弟的事情啊,与我无关。” 陈涵笑了几声,才正色道:“你认得出来刘鱼的三剑吗?” 凤栖梧沉默了片刻,才摇了摇头。 陈涵这才解释道:“这便是形与意的区别。刘鱼将每一招每一式都领悟得颇为透彻,掌握了其中真意,又与自身特质配合得极其紧密,可以说已经将她所学完全消化。刘鱼不拘泥于形,随心而发,意在剑先。而反观姜戎,死板僵硬,你可以明显看出他每一剑到底用的是哪一剑,那么这一剑如何动,如何落,都完全可以预料到,要破这样的剑,自然再简单不过。” 凤栖梧沉默了片刻,才认真地点了点头,继而满是惊讶地道:“那刘师妹不是已经在五阶开始了明法?” 明法,是七阶修士所要完成的任务。 所谓明法,便是将自己的特质与自己所修行的功法进行结合,将自己所擅长的发挥到极致。 而刘鱼,却在五阶已经将自己的特质与自己所修的功法结合到了这般地步,的确令人万分赞叹。 楚风现在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了,明白明法是什么,但是他知晓刘鱼在修为被废之前便是七阶巅峰的修为,所以丝毫没有感到惊讶。 “这一点,奚武也略有涉及,但是却不如刘鱼那般自然不留痕迹,也更不如刘鱼那般深入。”陈涵看了看楚风,才又继续解释道。 梧桐山上,陈涵在为凤栖梧解惑答疑,而大殿的后厅,凤长鸣也与凤翔天提出了一个建议。 “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刘鱼变成嫡系。”凤长鸣很认真地说道,“既然楚奚武无意,便由我这个做父亲的来为栖梧提亲。” 刘鱼三剑压姜戎,直接促成了凤长鸣的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让刘鱼与凤家一条心。 这样一个天才,如果不与凤家一条心的话,后果将极其严重。 凤翔天也缓慢却郑重地摇头道:“这个事我否定,孩子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做主吧……难道你要让他们像我们兄弟二人一般吗?” 凤长鸣苦笑了几声,目光之中流露出几分纠结,过了许久才道:“这是凤家人的宿命,难道栖梧又逃得掉吗?” 给读者的话: 这个时候足下大概已经在入川了~~~ 第139章 相见欢 第三日的战斗依然毫无悬念,刘鱼与路驽各自轻取对手,进入最后的战斗。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刘鱼面对远远不如姜戎的这位对手却与对方过了百余招,直到对手知难而退,认输才罢休。 从三剑破姜戎,到今日的百余招,这其中的意味自然有些不同寻常。 有心人自然会联想起数月前楚奚武与姜戎的那场战斗,以及楚奚武与刘鱼之间超乎寻常的情谊,自然便知晓为什么刘鱼对姜戎那般凶狠。 那完全是在解气,解当初之气。 他们猜得也没错,刘鱼的确是在拿姜戎出气,楚风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因素,更为关键的是——刘鱼很讨厌姜戎,荆小鱼也更讨厌姜戎——实际上,三剑破姜戎的就是荆小鱼。 “大师兄啊,老路啊,你自求多福吧。”凤栖梧撞了撞路驽,他今日便是来瞻仰刘鱼英姿的,顺便笑看刘鱼花样吊打他的老朋友,好兄弟路驽。 路驽苦笑了几声,道:“咱们找个地方练练?” 凤栖梧翻了翻白眼,理都不想理路驽,他当然不是路驽的对手,这是用教训换来的真理,凤栖梧暂时还不会怀疑这个真理。 由于两场战斗都是轻取,路驽和刘鱼都没有什么耗费,经过两人同意,原本该是明日进行的最后一场战斗提前到了今日进行。 最后一场战斗依然在路紫烟的主持之下进行,路紫烟刚刚宣布开始,刘鱼便退后了两步,微微拱手道:“我认输,不打啦。” 说着,刘鱼俏皮地眨了眨眼,吐了吐舌头,便退了下去,只留下路驽愣愣地立在场中,有些不知所措。 凤亦舒差点当场吐出一口鲜血。 虽然刘鱼淘汰了姜戎让他有些恼火,但是刘鱼好歹也是他的弟子,志在必得的这个名额到了刘鱼的名下也不算太糟糕的结果,但是谁能想到,刘鱼会把这个名额白白送给路驽! 路驽,那是个什么货色! 虽然路驽是凤鸣山庄的第一个五阶巅峰,也算是稍有资质,但是路驽却都已经在五阶巅峰卡了这么多年了,以后的成就只怕也很有限。 哪怕那份机缘将会让路驽有所突破,却不过也是有限的提升。 凤亦舒想要反对这个结果,但是偏偏是他提出来的八脉会武,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资格反对这个结果的人。 凤亦舒的怒火自然又发泄在了茶杯之上,当凤长鸣宣布结果,众人散场之后,凤亦舒一个人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咱们……是不是该考虑为凤师伯专门打造一副茶具了?”凤栖梧朝留下的路驽挤眉弄眼。 “栖梧不得无礼。”凤长鸣轻声斥责了一声,却也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这个提议——毕竟给长老们用的瓷器可都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凤鸣山庄家业再大,也禁不起这般糟蹋。 梧桐山上,刘鱼的来访让陈涵有些高兴。 八脉会武前的一段时间,刘鱼就没有来过梧桐山了,想必是受到了凤亦舒的禁足。 “你来这里不会被你师傅责备么?”陈涵泡上了一壶茶,为刘鱼斟上。 刘鱼捧起茶杯,露出一副很惬意的神情,道:“谢谢师叔,师傅他责备我……我也习以为常了。” 一旁的楚风微微一怔,看着刘鱼想了想,才终于发现原来这段时间刘鱼也有了很多的变化,不再是初见时那个少女了。 如今的刘鱼,比之前的那个少女多了几分坚毅,也多了几分少女特有的灵性或者说狡黠,使得她的光彩变得愈来愈耀眼了。 “不过你就这么放弃那重要的一份机缘真的好吗?”陈涵问道。 刘鱼摇了摇头道:“我觉得路师兄他们更需要呀。” 陈涵微微一怔,旋即大笑了起来,道:“这话可不能让路驽听到,不然可会伤他自尊的。” 刘鱼腼腆地一笑道:“鱼儿晓得的。” 刘鱼所说的是实话,要说机缘,她有着镜花水月这来历神秘,强大非凡的双剑,要说天资,她的天资万年难得一见。 这样的她,几乎是集天地灵气于一身,可以说是六界的宠儿也不为过,这样的她自然觉得有必要把这些东西让给那些更需要它的人。 对于路驽的为人,刘鱼也是极其信任的,所以刘鱼才会选择在面对路驽的时候认输。 陈涵和刘鱼一老一少聊得倒很是尽兴,刘鱼毕竟与刘十二生活过很长的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所结交都是执法者这些人物,无论是眼界还是见闻,都比同代之人高出何止一筹,只是很多东西没有完全消化理解,而陈涵却能三言两语便为刘鱼开导出一条道路,让刘鱼也受益良多。 “天色不早了,鱼儿也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打扰师叔。”刘鱼与陈涵一番长谈之后,见天色已经昏黄,便起身告辞。 “奚武,你去送送小鱼。”陈涵微笑起身。 刘鱼如往常一般毫无芥蒂地拉起楚风,跟着楚风走在梧桐山山间,才道:“小风,师叔真的是一个很强大的人呢。” 楚风微微一愣,道:“师傅很强吗?他不是只有六阶巅峰么?” 刘鱼微微摇了摇头道:“小鱼前辈告诉我,她能感觉到,师叔是一个强大得超乎寻常的强者——我甚至觉得他比爷爷和葵姐姐他们的眼界还要高远。” 刘鱼说着,顿了顿,才补充道:“她能感觉到,整座梧桐山都充满了一股与众不同的气息,无论是在这里修炼,还是在这里养心,都有莫大的裨益。更重要的是,师叔他才是那个超脱的人。” 楚风愣了许久,没有想到刘鱼对陈涵的评价会如此之高。 比刘十二和苏梦葵他们的眼界还要高远——那不便是九阶巅峰之上的存在吗? “和师叔好好学习吧,我相信小风可以的。”刘鱼握了握楚风的手,笑颜如花。 “那我就走啦,你不要再送啦,快回去吧。”刘鱼微笑着挥了挥手,与楚风告别。 楚风摇了摇头,又跟着刘鱼走了一段距离,快到凤凰山下的时候,楚风才不得不止住脚步,目送着刘鱼的身影消失在了凤凰山的林间,才转身返回梧桐山。 陈涵倒负着手,微笑着站在草庐前,看着返回的楚风道:“舍得回来了?” 楚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陈涵却笑了起来,道:“刘鱼这个姑娘比我想象的还要完美,完美得会让我以为眼前所见到的是幻象,自己处身于梦境呢。” 楚风笑了笑,刘鱼的完美也许是刘鱼与荆小鱼共同作用的结果吧,刘鱼负责温柔善良,天真的那一面,而荆小鱼则担负起了坚强刚毅,果决勇敢的那一面,相互渗透,相互影响,使得矛盾在她的身上变得无比融洽,无比和谐。 陈涵看了看眼前那笑得很温和,没有一丝嫉妒的楚风,微微瞑目,道:“不过这样完美的人不需要我再给她什么帮助了,她自己就可以找到前进的方向。倒是你,我希望我还能有更多的时间教给你一些东西。” 楚风微微一愣,有些不解。 陈涵温和地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楚风的肩,道:“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希望那个时候,你不要恨我。” 给读者的话: 这里是足下手动发布,回到了家里虽然气温比北京高一些,但是没有暖气……好冷啊TAT 第140章 孤帆远影 第二天的清晨,楚风早早地便起了床。 “师傅,徒儿今日想要下山一趟。”楚风的神色很郑重,就仿佛要去做的事情是什么大事一样。 陈涵没有追问楚风下山是想要做什么,只道:“路上小心。” 楚风告别了陈涵,刚刚走到梧桐山下,便见到了刘鱼。 刘鱼微微一笑,朝楚风挥了挥手,楚风也不由得一怔。 原来刘鱼也还记得今天。 “走吧。”刘鱼拉起了楚风的手,没有问楚风要去哪里,而是和楚风直接向下山的方向走去。 楚风和刘鱼下了山,便进入了山下的凤鸣镇,找了一家香烛店,买了香蜡纸钱,才往凤鸣镇东边的一处林中走去。 林中的一片空地上,楚风默默地将香蜡纸钱一一点燃,看着眼前的火光,楚风的目光有着无限的伤感与怀念。 一年前的今天,惜舞的生命彻底终结。 “惜舞,已经过去了一年了。”楚风慢慢地将纸钱放入火中。 他知道人间的修士都不兴这一套,就更别说对于妖族了。 但是这对于楚风来说,却是一种寄托。 毕竟他的父亲楚疏是个不折不扣的凡人,每逢母亲的忌日前都会向三妙宫告假,带着他返回家乡去祭祀母亲。 这样的祭祀也是楚风从父亲那里继承下来的,属于凡人的东西。 他知道凡人所信的鬼神对于修士来说都太虚无缥缈,所谓轮回转世在修士眼中更是荒诞无稽的事情。 但是楚风却宁愿相信这个世间,冥冥中自有一股力量,只有这样,他和他的母亲,和惜舞,也许才会在某个时刻,有再一次擦肩而过的机会。 哪怕只是那样的一个机会,楚风也很渴求,至少可以让心灵得到少许的慰藉。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我现在……也可以保护惜舞了。”楚风说着,眼泪便不禁掉落了下来。 现在他有这样的力量,也无法再救回惜舞了。 刘鱼轻轻拍了拍楚风的肩,是陪伴也是抚慰。 再稍晚一些,夏末的时候,还有楚风母亲的忌日。 去年那个时候,也是刘鱼陪在他的身边,在凝翠崖上陪着楚风祭祀了楚风的母亲。 “今年我长高了不少,但是衣服很合身,恰到好处。”楚风没有说太多悲伤的事情,而是断断续续地说了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又说起了自己的变化。 他希望这些话惜舞能够听到,让惜舞能够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安心,不要再担忧自己。 直到午后,楚风才结束了自己的祭祀。 楚风站起了身,突然听到了林间有一阵窸窣的声响。 刘鱼也微微蹙眉,转过身去,便见得一个紫色的身影步入了林中。 楚风微微一怔,那紫衣紫发的女子已经满是挑逗地道:“主人,你有想我吗?” “紫儿姑娘,你怎么在这里?”楚风愣了愣,才终于想起自己当时做出的承诺,等到自己修为恢复便解除他们之间的生死符印,忙道,“我这就解除……” “不要!”紫儿急忙阻止,“我身上还有朱艳下的剧毒,一旦生死符印解除,我只怕会当场惨死!” 楚风一愣,才终于想起了还有这样一回事,只能悻悻地罢手。 他虽然并没有太怨恨紫儿什么,也很感谢紫儿为自己付出了很多,但是他和紫儿之间终究有一层隔阂无法消除。 解除生死符印一方面是还紫儿自由,一方面也是让楚风少一个精神之上的枷锁和负担。 “紫儿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刘鱼好奇地问道。 刘鱼并不知晓紫儿曾经的作为,她只知道紫儿似乎很在意楚风,又同是女子,因此和紫儿的关系倒比楚风与紫儿的关系要亲近一些。 紫儿微微一笑,有些幽怨地看了楚风一眼道:“自然是不放心他了。” 楚风沉默着,没有说话。 “萧长夜让我带句话给主人。”紫儿看着楚风,道。 楚风一愣,道:“萧大哥有什么话?” “主人叫我一声紫儿我便告诉主人。”紫儿眉眼一弯,满是狡黠的笑意。 她已经知晓了楚风的心性,自然之道楚风绝不会以生死符印为要挟来胁迫她,因此她的性子自然便也有所恢复。 楚风皱了皱眉,才硬着头皮在紫儿满是期待的目光中讷讷地喊道:“紫……儿……” 刘鱼见楚风吃瘪的模样,不由得欢快地笑了起来,发出了一阵银铃一般的笑声。 紫儿也得意地笑了起来,道:“萧长夜和顾晓霜他们在半年之前风波平息之际,就已经离开了巫国去人间四处游览风景去了,方前辈为他们改变了形容气息,应当不会再被认出。他们让我见到主人之时,转告主人他们很好,多谢主人为他们的事情操心了。从今以后,萧长夜便是你永远的兄弟,无论隔得多远,千山万水,只要有你需要帮助的讯息,他们都会尽快赶到。” 楚风也松了一口气道:“既然没事,那便最好不过了。” 紫儿也微微颔首,又仔细地打量了楚风一番,道:“主人这接近一年的时光,也变化了很多呢。” 楚风挠了挠头道:“还行吧。”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又道:“我给朱前辈写封信,你带回去,请他把你身上的毒解了吧……一个月的时间应该够了吧?一个月后,我就把生死符印解除,还你自由好不好?” 紫儿那脸色骤然一变,许久才黯然道:“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我也知道要跟你正常地相处会有些困难,我们都会有些尴尬,但是我还是硬着头皮来了,对着你挤出了笑脸。” 楚风愣了愣,没有想到紫儿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他能感受到紫儿这些话里充满了委屈,但是楚风没有否认,因为他的确不知道该如何和紫儿相处——以前危机之时,因为危机还不曾觉得尴尬,但是要将这种相处在平静之中延续下去,他的确觉得有些困难。 紫儿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但是我就是不想离开……我不想再回到以前的日子了,再也不想回去了。” “你当我是在利用你也好,算计你也好,反正有生死符印在,你永远不用担心我会伤害到你。”紫儿低下了眼帘,修长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裙角,“我已经找不到去的地方了,你不要再赶我走了,就当我求求你,好不好?” 楚风讷讷地看着紫儿。 紫儿以前的作为就已经决定了她不会有朋友,更别说真心的朋友。 她与楚风的关系也已经暴露给了朱缫,一旦回到万蛛岭,谁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活下去。 紫儿的确是没有地方去了。 但是楚风很难把印象中那个冷酷残忍的紫儿,与眼前这个凄楚可怜的紫儿联系到一起。 是在巫国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楚风看着紫儿那泫然欲泣的模样,终究还是有些心软。 他恨过紫儿,但那已经是过去了,紫儿也被朱艳折磨得够呛,现在连生命的安全都无法得到保障。 眼前的这个女子,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吧? 楚风不禁得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道:“你不要哭好不好?” 楚风不说则已,一说紫儿反倒是呜咽出声来,泪珠顺着面庞滚落而下,显得愈发凄楚可人。 刘鱼嗔怪地看了楚风一眼,才上前拉起紫儿的手,微微拍着。 “好吧,我不赶你走了,不赶你走了。”楚风也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扶额投降,“你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只是以后……” “以后我一定乖乖做人……啊不,乖乖做妖,做个听主人话的暖床侍女。”紫儿手背一抹发红的眼睛,之前还一副凄楚的面孔之上顿时绽开了一片灿烂的笑容,紫色的瞳眸之中闪烁起了狡黠的光芒,让楚风有些怀疑之前那副凄楚的模样究竟是不是伪装出来的假象。 只是怀疑归怀疑,既然紫儿也做出了保证,世间少一个冷酷残忍的人自然比多一个要好一些,而且他也隐隐觉得紫儿的痛苦的确不是伪装,她的本性并不坏,能够因此让紫儿走回一条正确的道路,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我要回去了……你也先回巫国吧。”楚风见此间事情也已经了结得差不多了,出言道。 紫儿俏皮地眨了眨眼,道:“我就在这里等主人吧,反正我又没做什么坏事,凤鸣山庄的人就算发现了我,再不讲道理也不能杀了我吧?” 楚风一愣,道:“你一直都在这里吗?” 紫儿点了点头,应声道:“是啊,四个月之前我就在附近山林里住了下来了,今日才收到虫儿们的消息说主人你下山了呢。” “你一直……一个人在山里?”楚风有些震惊。 紫儿突然笑了起来,挑眉道:“主人心疼紫儿了吗?” 楚风沉默不语,他只是觉得一个如紫儿这般性子的人一直一个人住在山里的话,显得太寂寞了一些。 “不过那也没什么办法呀。”紫儿撇了撇嘴,“凡人看到我们这样的,可不得战战兢兢么?这里终究又不是南疆,民风那么剽悍,我也不想引起大的骚乱,所以一个人就住在山林间,也乐得清静呢。” “主人若是心疼紫儿,那便时常下山来看看紫儿呗。”紫儿可怜兮兮地眨着眼,“不然紫儿真的要寂寞死呢。” 楚风有些窘迫,道:“我们该走了。” “嗯。”紫儿的眼帘微微一垂,才又抬起,道,“那主人你保重。” “你……也保重。”楚风默默地叹息一声,和刘鱼走上了返回落凤山的道路。 走到落凤山的山腰,楚风回头望去,只见到在那片空地之中,还有一个单薄而孤单的身影,默默地伫立着,看着落凤山的方向——就好像那是她唯一的寄托,唯一的期望。 那一瞬间,楚风莫名地觉得有些心酸。 给读者的话: 朋友们有没有送别一个人的时候,一直到对方身影远去直至不可见依然不愿收回目光的时候呢……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这样的事情,足下也很是伤怀啊。 第141章 问心抉 自那日以后,楚风的生活便又恢复了平静。 看书,练功,和陈涵探讨一些问题。 每天的黄昏若是能抽出空来,便自然少不了老的少的几个的身影。 有时候,楚风想起了那个孤单眺望的身影,虽然有些忐忑,却终究还是忍不住和陈涵告假下山。 有时候刘鱼会和他一起去,有时候刘鱼没有空闲,或者办事而去了,楚风也只有自己去。 紫儿见到楚风的时候总是很高兴的样子,虽然楚风不知道应当与紫儿说些什么好,但是紫儿却总能找到一些话题,让两人之间那种无形的隔阂一点点地变薄,楚风也会开始说一些自己的事情,说自己在梧桐山上看的书,说自己的感想体悟。 至少,两人的相处不再那么尴尬了,紫儿的性子也变得越来越活泼,不时地会突然占楚风一些便宜,而后又在楚风恼火前露出一副可怜的模样,把楚风责备的话堵在咽喉之中。 楚风也没有办法,虽然知晓紫儿是有心为之,但是他最见不得旁人可怜的模样,只能无声叹息,任由紫儿去了。 时间流逝得飞快,快得有些出奇,一转眼便又是一年。 这一年过得太平静,以至于又一次看到冬雪簌簌,楚风终于知道,又是一年的光阴,从自己的指缝间溜走了。 这是他在梧桐山见到的第三场冬雪,也是他来凤鸣山庄两年多的纪念。 他的修为也终于在陈涵的指导下破入了五阶,虽然比起前期的迅速来此时显得慢得有些可怜,但是却至少也在缓慢地进步。 而刘鱼,依然是那个惊才绝艳的刘鱼,在不久前的一场秋雨之中,便也破入了六阶,并且迅速地达到了六阶中段的实力,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当代第一人。 一身冬衣的楚风伸手捻着落下的飞雪,在指间微微摩挲,感受着那细微的凉意,而后收起了手里的书卷,从大石之上站起了身来。 楚风将手里的书放回了草庐的书架之上,才倒负着手站在草庐的屋檐下看着今年的初雪一点点将远方一片灰暗的山头染白。 “呵,楚师弟好兴致啊。”梧桐山的常客凤栖梧倏然而来,走到了草庐下,与楚风并肩而立。 楚风扭过头看了看凤栖梧,有些好奇地问道:“凤师兄,你怎么来了?” 凤栖梧虽然是常客,但是最近已经有些时日不曾来过了,因此突然的造访让楚风有些惊讶。 凤栖梧微微叹息了一声,笑道:“楚师弟你看你这话说得,不过个把月不见,你就这么生疏了,让师兄好是难过啊!” 楚风笑了笑,没有说话,两年多的相处,楚风与凤栖梧之间也算是颇为熟悉,深知对方的习性,因此也并不当真。 凤栖梧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们这两日应该会去出个任务。” “任务?”楚风微怔。 凤栖梧点头道:“是啊,你修行两年多了还不曾下山执行过任务,所以这次的任务你是跑不了了。” “噢。”楚风应了一声。 “不过这次的任务可不轻松啊。”凤栖梧瞑目片刻,才睁开眼睛道,“如果可能的话,我真是一点都不想去做这个任务。” “嗯?”楚风微怔,看着凤栖梧那一脸凝重的神色,颇感讶异。 凤栖梧生性乐观豁达,能让凤栖梧的神色如此凝重,只怕这任务并不是困难与否的问题,而是让人倍感纠结的问题。 凤栖梧看了一眼楚风,沉吟了片刻,道:“反正你这次也要出任务,我不妨便也先告诉你这次任务的内容吧。” 楚风点头道:“多谢师兄了。” 凤栖梧微微摆手,问道:“你知道三妙宫么?” 楚风眉头一皱,三妙宫? 怎么又是三妙宫? 三妙宫发生什么事情了? 凤栖梧拍了拍楚风的肩,才叹息道:“三妙宫天卜一脉首徒陆琪……似乎杀了很多无辜。” 楚风神色陡然一变,陆琪师姐杀了很多无辜? 这说出来,要他怎么相信? 在他的记忆里,陆琪师姐便是那个温柔万分,细致万分,耐心万分的师姐。 在从三妙宫前往阴山的路上,陆琪师姐对自己这样笨拙的人也充满了耐心,悉心指导着自己的修行。 要说这样一个师姐,会做出滥杀无辜的事情来,楚风的的确确无法相信。 “具体的经过我们不知晓。”凤栖梧摇了摇头道,“只是听闻陆琪不知何故将一个村庄屠戮一空,只有少数的几个人被恰巧经过的傲剑洞天的弟子庇护而下,才逃过一劫。” “而今,陆琪正在外逃亡,但是空间却也都被我们限制了下来。我们的任务便是围剿陆琪,让陆琪无处可逃。”凤栖梧皱眉道,“这次任务,南方以及中州的门派都有参加,包括天工府,凤鸣山庄,三妙宫,沧海阁,星辰岛等。” “凤鸣山庄出任务的弟子是我,你,以及刘鱼师妹和路驽师兄。”凤栖梧说着又沉默了片刻,才摇头道,“坦诚地说,我真的不认为陆琪是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人。” 楚风微怔,看向凤栖梧。 凤栖梧笑了笑,摆手道:“你没有见过陆琪,等你见过陆琪了,你便能察觉到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如果说那只是陆琪的伪装的话,那只能说这个女人……心机深得可怕。” 楚风皱眉,却没有说话。 陆师姐真的会是一个心机深得可怕的女人么? 楚风也不知晓。 女人在楚风的眼中始终是一个谜样的生物,莫璇渔当初给他的印象至今也难以抹消。 一方面是充满了光明的外表,在其下的却是难以揣度的心肠。 就连楚风都有些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继续信任陆师姐了,毕竟现在是有证人的——就像他当初一样。 “好好准备吧。”凤栖梧轻轻拍了拍楚风的肩,“虽然不是多么困难的任务,但是却也很花费时间,我也要回去准备准备了,估计等师叔回来,也会告诉你这件事,今日或者明日我们便会出发。” 凤栖梧离去之后,楚风有些心神不宁地看着飞雪,显得有些惶恐不安。 陈涵踏着飞雪返回之时,见到楚风那般的不安也颇有些惊讶,虽然不知何故,但是陈涵却知晓这两年来自己这个弟子的心性趋近于平和安宁。 能让他这般惶恐不安的事情,想必也是很扰乱他内心的事情。 不过陈涵却没有说什么,那毕竟是楚风的心障,如果只靠思考与言语就能解决的话,世上便断然不会有那么多被自己的心障所困,得不到解脱的人了。 等楚风的心绪稍微宁静了一些,陈涵便将要下山出任务的事情告诉了楚风,内容与安排都与凤栖梧所说的一般,没有什么差别。 星夜时分,陈涵依然坐在水潭边的大石上,看着雪后晴朗的星空,神情万分专注。 楚风从草庐中走出,站在了陈涵的身后,伫立了许久,才低声问道:“师傅,世上有不变的人吗?” 陈涵微微侧过头,看着楚风,瞑目而笑。 那笑容很温和,却充满了力量,让楚风有些纷乱的心莫名地便安定了下来。 “你长着耳,可以用来听所有的声音;你长着眼,可以用来看所有的光景。”陈涵说着,伸出自己的手,按在了楚风的胸膛上,“更重要的是,你有着一颗心,可以用来思辨所有的是与非。彷徨,踌躇,感到茫然无措的时候,不要去问别人怎么想。你要问的,是你自己的心,它会告诉你答案。” 楚风看着眼前的陈涵,思绪却飘飞到了他离开三妙宫之前的那个夜晚,那场他与师傅洛星之间的似懂非懂的对话。 “师傅……鬼国的人,真的都是恶人吗?” “我说是好人便是好人吗,我说是恶人便是恶人吗?” 楚风很迟疑,没有回答。 “好孩子,你知晓便好,这些不需要谁来教你。”洛星轻抚着楚风的头,浑浊的眼里满是慈爱。 那一瞬间,楚风终于有些明白了洛星话语之中的意思。 那一刻,楚风第一次如此切实地感受到了,在自己的胸膛里跃动着的那颗心脏,充满了力量。 给读者的话: 这一章是第一卷我最喜欢的一章,也是从一开始就一直很期待的一章,虽然写出来的时候终究因为笔力的原因没有让自己完全满意,但是我依然很喜欢这一章,喜欢这一句话,这也算是为主人公的成长所做的最后的铺垫了。 希望朋友们不会嫌弃我啰嗦花了这么长的篇幅来写主人公的成长和变化~ 晚上去朋友家拜访,还有点期待呢~ 第142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次日的清晨,四人在大殿之前集合完之后,便在路紫烟的率领之下,赶往了汇合的地点。 汇合的地点是在傲剑洞天北方的一处根据地,被称为剑园。 剑园位于一座青山之上,为了表示尊敬,路紫烟带着四人在青山脚下落地,而后顺着上山的石阶而行,而后才入了剑园。 剑园之前早已有弟子等候,是一名白衣的英俊青年率领着几名弟子。 “在下傲剑洞天清风君一脉云埔,见过前辈与诸位师兄、师弟。”那青年对着路紫烟深深一礼,又对着路紫烟身后的四人纷纷一揖,态度颇是端正,不卑不亢,礼数很是周到。 路紫烟还礼道:“凤鸣山庄应邀而来,有劳师侄了。” 云埔笑道:“前辈客气了,其他各派的前辈也都已经到了,还请前辈随我去正厅议事。周楠师弟,还请你和诸位师弟将诸位师兄弟引至客厢,照顾好客人了。” 云埔身边的另外一位浓眉大眼,颇为健壮的青年道:“师兄放心,周楠知晓。” 云埔微微颔首,转身示意道:“前辈请。” 云埔引着路紫烟走远后,周楠和其他的几名弟子便也领着楚风等四人在巨大的庄园之中前进,几经周转之后,却也到了厢房,并未几人一一指定了房间。 “几位请在此稍事休息,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这里的弟子便是,不必客气。”周楠人虽然看似粗豪,但是却做得颇为小心细致,礼数之上丝毫不比云埔差,“在下就先告辞,去迎接其他贵客了。” 周楠告辞离去之后,凤栖梧将门一掩,才“啧啧”两声道:“怎么没看到剑名无闻那个病秧子?” 路驽白了凤栖梧一眼,道:“你管好自己的嘴吧,这里可是傲剑的地方,被人听到了可讨不到好处。” 凤栖梧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态度道:“我又没有说错,你又不是没见过剑名无闻,比楚师弟还瘦还高,脸上还没有血色,跟害了什么要命的大病一样的……” 路驽没好气地笑了起来。 楚风闻言也一愣,他倒是清楚地记得当初在阴山的时候,傲剑洞天的弟子里便有这样一个青年,当时颜天君刚刚胜了连山君,颜青羽挑衅傲剑洞天弟子,傲剑洞天的弟子勃然大怒,却被这个青年安抚了下去。 “师兄,剑名无闻……是个什么人?”楚风不由问道。 “一个疯子。”凤栖梧很认真地说道,“一个为战而生,为战而狂的人……这个人只要说起战斗,便两眼放光,战斗是他生命的真谛。” “剑名无闻是傲剑洞天当代的第一天才,也是曾经的人世三大天才之一。”路驽没有让凤栖梧再说下去,虽然凤栖梧说的没错,但是对于让人了解剑名无闻到底是什么人,却没有一点帮助。 “那也是曾经的啦,现在不是了。”凤栖梧说着,扶额叹息一声道,“不过再如何,也比我们这些连候选都进不了的人强啊。” “只怕刘鱼师妹出现在大众的目光之中之后,这排名还得变动,安璐云只怕也要保不住地位了。”路驽也不由得说道。 “人世三大天才?”楚风轻声自语。 “对。”路驽微微颔首,“六年前,人世三大天才是天工府的宫天保,沧海阁的安璐云以及傲剑洞天的剑名无闻。但是在六年前,又出现了一个神秘青年,行事亦正亦邪,与宫天保发生了一些冲突……两人交手了一百三十二招,宫天保落败。这个无名青年便一跃成为当代的三大天才之首,剑名无闻才失去了他的位置。” “喂喂喂,大师兄你这样揭傲剑洞天的伤疤……真的好吗?”凤栖梧促狭地挤眉弄眼。 “滚,不想理你。”路驽狠狠瞪了凤栖梧一眼。 “噗嗤——”刘鱼忍不住笑了起来。 四人又说了一阵话,都也觉得一路有些疲惫,便都各自回房休息了。 楚风休息了一阵,觉得自己的精神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想要去找凤栖梧和路驽,却发现两人都已经不在房中,不知道去了何处。 楚风在走廊里愣了愣,倏然见到远处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走来。 那一瞬间,楚风的瞳眸骤然紧缩,身躯也不自禁地颤抖了起来。 他永远也忘不掉出现在他眼中的这个女子,因为这个女子,他生命的轨迹被彻底改变。 这个女子,便是莫璇渔。 虽然早已知晓连星辰岛也千里迢迢从东海来了剑园,但是楚风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这么直接地便与莫璇渔相遇。 在莫璇渔身边还有一个楚风熟悉的身影,赫然正是路驽。 路驽看着莫璇渔的神色是楚风从未见过的神色,那目光就仿佛是凡人在膜拜鬼神时一般的,充满了敬仰,充满了憧憬。 路驽与莫璇渔说着话,到了楚风的跟前,路驽见楚风的模样,也不由得一怔,道:“楚师弟,你这是怎么了?” 楚风此时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双手紧紧握拳,将关节握得发白。 楚风慢慢松开双拳,摇了摇头,道:“我没有事。” “这位是……”莫璇渔略略沉吟,看着路驽询问道。 路驽微微一笑道:“这位是凤鸣山庄的新入弟子,楚奚武楚师弟。” “原来是楚师弟。”莫璇渔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很是温和的笑容,却让楚风感受到了一股虚伪的气息,见礼道,“在下星辰岛莫璇渔,师弟称呼我莫师姐便好了,如若不弃,称呼我名字也可。” 楚风有些艰难地挤出了几分笑容,还礼道:“莫师姐。” “师弟是不是旅途太过劳累了?”莫璇渔颇为关切地问道,目光之中满是诚恳与真挚。 如果不是早已知晓了莫璇渔的真面目,楚风大概也会被莫璇渔的体贴所感动,但是现在他所感受到的却是更多的虚伪,还有一个声音在他的心中不断地冷笑着,嘲讽着。 “有劳师姐操心了,我去休息休息便好了。”楚风咬了咬下唇,才退后一步,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他知道自己必须压抑住自己心中那难以压抑的怒火,不然他们的身份将会彻底地暴露,为他,为刘鱼增添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莫璇渔讷讷地看着楚风远去的背影,秀眉微蹙,才看向路驽道:“这位楚师弟……似乎不太喜欢我。” 路驽也有些惊讶于楚奚武的表现,在他的印象中,楚奚武是一个对谁都很和善的人,他想不到任何的理由能让楚奚武对初见的莫璇渔有一种无形的戒备的缘由。 “师妹想得太多了,奚武他只是太劳累了,精神有些不振,并没有别的意思。”路驽笑着答道。 莫璇渔沉吟了片刻,才慢慢点了点头道:“那便希望如此吧。” 给读者的话: 晚上回来发现我又得加更了~~~~嘛~~和很久不见的朋友见了面,心情也是极好的~ 第143章 雨中 黄昏时分,天空中突然下起了一阵小雨,虽然不大,却冷得有些彻骨。 傲剑洞天的弟子将做好的饭菜送进了每人的房间。 虽然修士都已不用时常进食,但是毕竟也是不可或缺的礼数,傲剑洞天也不会在此丢了风度。 菜品都很精美,食材也都是些珍惜的食材,只是在楚风这个厨子的眼中却显得太过注重形式了一些。 楚风此刻的心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一方面是刘鱼听到了声响,知晓楚风过往的她自然知晓楚风会有些情绪波动因此专程来陪伴楚风让楚风心情好了不少;另一方面也是楚风自己慢慢地理清了思绪,将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楚风和刘鱼慢慢地说着话,说着说着,凤栖梧却走入了房来。 “嘿。”凤栖梧干笑了几声,看着楚风和刘鱼二人,目光中满是捉弄的意味,“看到老路和莫璇渔了吧?啧啧啧,老路也是个性情男儿呀。” 楚风微微一愣,终于明白了凤栖梧说的是什么意思,不由得满是诧异道:“你早就知道了?” “我当然知晓了。”凤栖梧笑了起来,“当初在南疆的时候,老路便是和莫璇渔一起出的任务,那之后……嘿!” 楚风没有接话。 凤栖梧却已经喋喋不休地说起了路驽与莫璇渔的往事来,楚风与刘鱼有些无奈地相视一笑,只能老实地听着。 凤栖梧讲了一阵,才长出了一口气,道:“不过你们知晓不知晓,沧海阁这次来的是谁?” “安璐云吗?”楚风有些狐疑地问道,他对沧海阁所知不多,也便只听说过安璐云而已。 “安璐云肯定来啦。”凤栖梧拿起了茶杯,牛饮了一口,才道,“我主要问的是那个领队。” “不该是沧海阁的长辈么?”刘鱼有些狐疑地问道。 凤栖梧摇了摇头道:“按理来说是这样,但是我听傲剑洞天的弟子说,参与议事的人其实是安璐云的二师姐安璐雪,整个沧海阁也来了他们二人而已。” “这有什么奇怪吗?”楚风也有些不解。 “沧海阁阁主胭脂接管沧海阁不过才四十多年,这么快就想要让下一代的弟子接管门内事务,实在是有些让人匪夷所思啊。”凤栖梧很认真地说道,“你们不这样觉得么?” 楚风摇了摇头,他对于这些权力的过渡与组成并不是很敏感,所以也没有什么想法。 “哎。”凤栖梧叹了一口气,才很认真地道,“沧海阁的弟子都是大美女呀,不管是安璐雪还是安璐云,亦或者她们那个没有来的大师姐安璐晴,那脸蛋,那气质,那身材,啧啧啧……” 凤栖梧说着,眼睛里又开始有些放光了。 “哎,如果可以,我多么想拜入沧海阁门下,为我安璐晴大师姐当个狗腿子呀。”凤栖梧满脸的期待,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噢,凤师兄对我大师姐如此一往情深么?”一个女声陡然从窗外传来,继而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道,“沧海阁弟子安璐雪叨扰了。” “请进……”楚风应答道,凤栖梧的脸在那一瞬间却涨成了猪肝色。 刘鱼咬住了嘴唇,扭过头去,憋住了笑声,两肩却有节律地抽动了起来。 门被轻轻推开,一名秀色粉衣女子缓步踏入。 女子一袭贴身的曲裾,端庄而优雅,勾勒出曼妙玲珑的曲线,无论是纤细的手臂,还是饱满的胸脯,还是修长的双腿,都被这一身曲裾突出得淋漓尽致,多一分则显得妖娆,少一分则显得朴素。 女子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在肩部的位置用银色的丝绦收束成为一束,紧贴着女子的脊背垂下。 女子的淡红的唇角带着一分微微的笑意,一双满是灵气的眼眸之中波光流转,一眼望去,便让人觉得这个女子机敏万分。 “那个……安师姐……”凤栖梧尴尬地咳了两声。 安璐雪微微斜着头,看着凤栖梧,笑而不语,仿佛是在等凤栖梧先把话说完一般。 “大师姐她温柔善良,最是体贴,阴山一会,多少弟子倾倒在大师姐她的裙下,我只是其中一员而已嘛。”凤栖梧硬着头皮说道。 “噢?”安璐雪微微挑眉,笑道,“那凤师兄的心意,是否需要我代为转达呢?毕竟,沧海阁虽然不问世事,但是门中弟子的终身大事,我们也绝不会阻拦的。” “哈哈,大师姐犹如天上星辰,栖梧……只怕高攀不起。”凤栖梧清了清嗓子。 “少庄主过谦了,少庄主地位尊贵,能与少庄主喜结良缘,是我大师姐的荣幸才是。”安璐雪仿佛不准备放过凤栖梧了一般,继续说道。 凤栖梧的脸涨成了一片惨白,过了许久才苦笑道:“安师姐,我错了,你放过我行吗?” “错了?”安璐雪微微露出几分讶异的神情,道,“你错哪了?难道是少庄主嫌弃我大师姐么?” 凤栖梧赔笑道:“哪里的话啊安师姐,我错在不该满嘴胡话,轻薄了大师姐。” 安璐雪见凤栖梧那模样,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抬了抬手道:“一别数年,你这张嘴呀……” 凤栖梧也跟着笑道:“这么多年了,改不了了。” “以后也分分场合,地点如何?”安璐雪问道。 凤栖梧想了想,才道:“那只怕很难说。” 安璐雪微微耸了耸肩,道:“随你,反正与我也没什么关系。” “安师姐真是薄情。”凤栖梧嘟囔道。 安璐雪笑着看了凤栖梧一眼,自己还没开口,凤栖梧便已经正色道:“本来就无情,所以薄情什么的都是我乱说的。” 安璐雪满意地点了点头,才看向楚风与刘鱼道:“你们好,我是沧海阁安璐雪。” 说着,安璐雪见了平辈之礼。 “见过安师姐,我叫做刘鱼。”刘鱼起身还礼道。 安璐雪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一番刘鱼,道:“刘师妹真是惹人怜爱。” “楚奚武见过安师姐。”楚风也还礼道。 “噢?”安璐雪微怔,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楚风,目光之中微微露出了几分惊讶。 “安师姐知晓楚师弟么?”凤栖梧见安璐雪的神情,不由得问道。 安璐雪这才回过神,满是歉意地一笑道:“不曾听说过,只是楚师弟和我一位故人颇有些相似,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 “安师姐不妨去我的房里讲给我听听?”凤栖梧挑眉道。 安璐雪微微蹙眉,凤栖梧立即收起了笑容,站直了身子道:“安师姐我错了。” “我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刘师妹和楚师弟若是有空,不妨来我房里坐坐,我的房间便在前面左拐,对着天井的那一间。”安璐雪说着,便也告辞离去了。 “凤师兄……你怎么这么怕安师姐?”楚风见安璐雪走远了,才低声问道。 “小孩子家家,怎么操心这么多事情!”凤栖梧有些恼火地说道,又沉默了一会,才道,“我告诉你们啊,最好离安璐雪那个女人远一点,那个女人心思深沉,若是得罪了她……就等着被她算计吧。” “那是因为凤师兄曾经得罪过安师姐不是吗?”刘鱼准确地捕捉到了凤栖梧话语之中的关键讯息。 凤栖梧咳了两声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楚风点了点头,只是那神色依然略有些嘲讽,让凤栖梧深感恼火。 “楚师弟,既然安师姐也回来了,那只怕议事已经结束了,路师叔也快回来,你去把老路找回来吧,毕竟还是正事要紧。”凤栖梧一脸正色道。 楚风点了点头,问道:“那我去哪里找去?” “顺着回廊一直前进,你可以看到一片楼宇环绕着一个人工湖,那里就是星辰岛弟子所居住的地方。”凤栖梧吩咐道。 楚风点了点头,也不推迟,接过刘鱼递给他的雨伞,便沿着凤栖梧所说的方向走了过去。 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楚风便远远地见到了一个不大却雅致的人工湖。 湖面上有结界倒罩,使得尽管现在正值隆冬,湖面上却挤满了一朵朵娇艳的荷花,密密麻麻地,甚至连水面都无法看到。 在湖泊的对面可以看到一片楼阁,而一条悬空的回廊则架设在湖泊之上,连接着湖泊的两岸。 楚风走上回廊,循着曲曲折折的回廊前进,不复多时,便见到了远方,有一个女子伫立在桥上,伫立在雨中。 女子的身姿很颀长,也很挺拔,微微濡湿的红色的外衣与白色素纱的长裙将她多姿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红白之间鲜明的对比映衬着她秀美的容颜。 那女子青丝如墨披散在脑后,两道秀眉宛如是朦胧烟雨之中远处深黛色的远山,一双眼眸之中,泛着淡淡的氤氲雾气,就像是潇潇的雨帘。 小巧的鼻子之下是一张有些薄的淡红色樱唇,煞是可爱。 那女子的双眼就像是有一种特别的魔力,令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心疼,心疼这个女子。 楚风与女子擦肩而过,女子仿佛就不曾注意到他一般,依然茫然地看着前方。 楚风的目光掠过女子的肩头,发现女子的长发与衣衫都被小雨湿透,雨珠正顺着女子的青丝缓慢地滑落,一颗颗宛如珍珠一般。 楚风迟疑了片刻,才咬了咬牙,转过身,重新走到女子的身前,将手中的油纸伞为女子遮住了雨丝,道:“姑娘……早些回去吧,小心淋坏了。” 女子一只手玩捏着裙角,才用一个好听却让人满是怯意的声音,如蚊蚋一般道:“我在这里……等师傅回来。” 楚风愣了愣,将手里的油纸伞塞入了女子那有些冰凉的手里,低声道:“那你好好遮雨,运功将衣服都蒸干吧,小心着凉。” 女子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身躯表面陡然腾起一股烟雾,几乎是一瞬之间便将所有的衣物都蒸干。 “那在下就告辞了。”楚风退后了半步,将真气外放,贴住了自己的身躯,让雨不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那个女子是星辰岛的弟子吗,为什么……这么奇怪呢? 楚风到了对岸,回头望去,看到的是朦胧烟雨之中,一个撑着油纸伞的女子模糊却曼妙的身影。 那是一副冷清凄迷的画卷。 给读者的话: 这个女人是谁,难道我要给主角开后宫了吗……我知道,但是我就是不说~~~ 第144章 庙算 当楚风和路紫烟返回的时候,桥上已经不见了那女子的身影,自然也再见不到那美丽的画卷。 女子之前所站立的地点,却有一把残破的油纸伞。 楚风看着那残破的油纸伞,不由得微微愣了愣,因为那把油纸伞正是他递给那女子的油纸伞。 伞面已经被撕得支零破碎,上面甚至还可以看到脚印。 就连伞骨也都尽数折断,只有伞柄似乎被截取了一截,没有在这堆尸骸中看到。 “怎么了?”路驽见楚风突然为一堆伞的残骸而驻足,不由问道,“这是什么很稀奇的东西吗?” 楚风摇了摇头,没有把自己所看到的讲出去,而是和路驽匆匆地便返回了他们的居所。 等他们返回之时,路紫烟早已在屋里等候了,虽然二人来迟却也没有责备什么。 路紫烟见人已到齐,才开口道:“这段时间傲剑洞天动用了大量的人手终于将陆琪困在了方圆百里的范围之内,明日起我们的任务便是逐步地向内压缩陆琪的活动空间,最终擒住陆琪为止。” “傲剑洞天的人这是什么意思?”凤栖梧突然皱了皱眉,“他们既然能守住百里方圆,进一步压缩空间反倒没有了人生么?为何还要特定邀请这么多门派来协助,难道他们缺我们区区几十个人不成?” 路紫烟没有说话,这样的疑虑当初凤鸣山庄的人也都是有的。 但是天工府、星辰岛和沧海阁等门派都响应了傲剑洞天的邀请,凤鸣山庄也必须用实际行动来维护自己的地位。 所以虽然有些疑虑,但是凤鸣山庄也不得不为。 “不要考虑太多,我们好好完成任务便是了。”路紫烟也只能如此吩咐。 路紫烟顿了顿,才取出了一张地图摊开,地图上已经画满了各种线路和图案,一看便是早已商定好的策略。 “这份策略是由沧海阁的安璐雪所制定的。”路紫烟说道,“我们都一致认为可行,因此接下来你们只需要按照既定的计划行事即可,千万不要节外生枝,以免让这个计划失败。” 楚风闻言不由得露出了几分震惊的神色,万万没有想到安璐雪一个晚辈所制定的计划竟然会让这么多长辈信服,那安璐雪到底是何等人物啊! 楚风不由得仔细看了看凤栖梧和路驽的神情,却见两人根本没有丝毫的震惊之色,似乎这个结果完全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安璐雪师姐,当真有这般令人信服的本事么? “路驽,你和栖梧两个人行动,栖梧素来不喜欢按规矩行事,你是大师兄,要多盯着他一些。”路紫烟很认真地吩咐道,完全不管凤栖梧的脸色变得有些郁闷,“刘师侄便和奚武行动,你们两人素来彼此信任,也都是守规矩的人,你们行动我放心。” 路紫烟一边分派了分组情况,一边也将他们每人所需要负责的任务都进行了详细而细致的说明,包括什么时候应该在什么位置,对何人的举动进行响应,一旦发生意外的情况,又该如何应对。 楚风听着这份详细到了极点,包括了众多的意外应对方法的计划也终于知晓为什么这些长辈对安璐雪所制定的计划如此信服了。 不管怎么想,就算陆师姐有通天的本事,以她的修为想要在这场围捕之中逃脱,只怕根本便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份计划可以说滴水不漏,只要每个人都认真地完成自己所分得的任务,那胜利,几乎可以用信手拈来来形容。 陆师姐,她……完了。 楚风在那一瞬间,觉得有些沮丧。 他至少想要问一问陆师姐,到底是怎样的一回事。 如果陆师姐是被人冤枉的,他也会努力为陆师姐洗清冤屈,就像陆师姐曾为他所做的一样。 但是这个计划,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楚风抿了抿唇。 “奚武和刘师侄就要负责守卫这一处缺口。刘师侄现今的修为应付陆琪绰绰有余,所以你们二人不需要担心太多,只管认真守卫便好。”路紫烟在地图之上指了指楚风和刘鱼所要负责守备的区域。 楚风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凤鸣山庄所分到的两个区域,都位于外围,是陆琪逃离的最后一层防线。 只是这一层包围圈极大,就算陆琪能冲到最后一层防线,能与楚风相见的可能性也极其低——更何况,位于内层追捕陆琪的人不仅人数众多,其中还包括了路紫烟这些高手。 陆琪想要冲到逃脱防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楚风闭上了眼睛,觉得有些难过,胸中的抑郁,有些难以平息。 而此刻,在稍远一些的一个房间之中。 安璐雪看着眼前的地图,瞑目了许久,才道:“这么做未免太残忍了一些。” “那也没有别的方法。”一名与安璐雪并肩而立的白衣女子答道。 白衣女子的身形修长,五官精致,面容清秀,身段也颇是曼妙。 但是一眼看上去,真正会深深地刻印入人眼中的却不是她的姿态,而是她那一股气质。 女子身上有一股别样的气质,沉静之中却又透露着一股锐气,一股果决与刚毅之意扑面而来。 哪怕是初一接触,都可以感受得真真切切。 这是一个极其自信的人,因为自信,所以她才能沉静似水,也才能果决万分。 无论是说话,还是动作,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没有任何的冗余,让人感到万分的清爽。 女子的气质所给人的感受,就仿佛是置身于新雨后的空山一般,舒畅而自在。 如果要把女子比作什么的话,那么最适合女子的无疑便是空谷中的那一株幽兰。 “那明日还是要靠师妹将他们逼向凤鸣山庄了。”安璐雪很认真地说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陆琪落入其他几派的手中……不然,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嗯,我明白。”女子微微颔首,“向哪一边?” “不知道。”安璐雪摇了摇头,“我之前也不知晓凤鸣山庄来人的情况,所以也不好分配,不过现在似乎多了一点变数。” “那个楚奚武?”女子微微蹙眉,道,“既然多了几分变数,不如由我来做便是。” “这样的事情,不要由沧海阁来做。”安璐雪无奈地笑了笑,“只要陆琪能死在这里,那师傅的嘱托便也算完成了。” “我们只要让陆琪死在凤鸣山庄的人手里就好了。”安璐雪说着,眼眸中却流露出了迟疑的目光。 陆琪必须死,而且要让所有人都知晓陆琪死了,彻底终结此事,将此事所有的后续都扼杀在摇篮之中,避免造成更大的影响。 安璐雪其实有些苦闷,因为隐约能够猜测到一些什么的她知道这样的做法其实很不公平,牺牲无辜的性命来让阴谋被扼杀,无论怎么看,这对于那个无辜的人来说,都太过残忍了。 然而,她们却又有着不得不为之的理由。 正是因为如此,安璐雪才会感到如此的为难。 白衣女子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就这样吧,师姐你需要考虑好所有的细节,所有的事情,就由我来做。” 给读者的话: 从很早开始就被提及的一个人终于出场了~~~这么冷的天打字也是冻手啊…… 第145章 所谓真相 第二日一大早,各派赶到剑园的人手便都按照原定的计划纷纷离开了剑园,前往了自己所分配到的任务位置。 刘鱼和楚风也前往了自己所分得的任务地点,不过他们也都知晓他们的任务其实很轻松,因此也都并不是很紧张,一路上说着一些闲话,在要求的时间赶到了指定的地点。 刘鱼和楚风所负责的区域是一块方圆十余里的密林,因为是密林,能够很好地避免视线,也能够极大程度地扰乱神念的搜索,所以要逃离自然是选择这样的地带会更便于在悄无声息之间逃离。 刘鱼和楚风在制定的一处小山坡上坐着,尽管寒风有些料峭,但是对于修士来说,却也已经不算是什么麻烦了。 刘鱼和楚风说着闲话,时间便一点一滴地流逝。 午后时分,楚风觉得有些疲惫的时候,刘鱼却猛地看向了包围圈的方向,远方一道玄色的光芒,一跃进入了楚风的视野之中。 楚风顿时一愣,难道那是陆师姐吗? 但是楚风旋即便否决了这个猜想,因为陆师姐的真气是紫色的真气,而不是此刻所见到的如墨一般凝重的深黑色。 “来的人好快!” 刘鱼刚刚起身,便不由得有几分惊讶道。 在原定的计划里,陆琪也没有这样的速度,所以利用小山坡的视野优势先行观察对方的动向,再迎着对方的动向进行堵截的计划时间绰绰有余。 但是此刻,那一道玄光来得太快了,至少是原定计划的两倍快的速度,让人倍感震惊。 这还要怎么拦截! 然而楚风和刘鱼还来不及多思考,便见到一道白色的光芒紧紧咬住了黑色的光芒,顿时便将黑色光芒前进的速度彻底拖慢,才终于给了刘鱼和楚风赶向预定地点的机会! 但是当楚风和刘鱼赶到预定地点的时候,战斗却已经结束了。 一个白衣的女子,手里握着一口剑,森冷的剑锋抵住了一个黑衣男子的咽喉。 那个女子让人想起了空谷幽兰,而那个男子则让人联想到荒山之上的一块嶙峋怪石。 那个男子苍白的面目难掩其英武刚毅的气质,两道剑眉斜入鬓角,哪怕此刻浑身都是鲜血不断地浸出,双眸里依然满是不屈与高傲。 真正让楚风心神一乱的是男子背上背着的那个女子。 那个以前带着温和笑容,眼眸里满是灵气的女子此刻目光黯淡,红润的面庞也惨白犹如一张新鲜的宣纸,她的身上也溅满了鲜血,新鲜的,陈旧的,斑驳宛如梅花,却不知道到底是敌人的,还是她自己的。 “你要的是我,让他走吧。”陆琪嗫嚅着苍白的唇,有气无力地说道。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那口黑色的细长苗刀,那口苗刀的刀刃之上已经开满了缺口,而一股股鲜血正顺着苗刀笔直的刀背不断地流淌而下,洒落在土壤之中。 女子看着男子,几分平静,几分漠然地道:“我真没有想到你会卷入这场风波中来,还能带着陆琪差点从我眼中逃脱。” 男子嘴角微微一挑,道:“我也没有想到你会卷入进来,沧海阁不该置身海外,不问世事么?” 女子耸了耸肩,道:“你应该知晓我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你挑衅的。”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单纯地想要刺激你一下而已。”男子嘴角一咧,似乎丝毫感受不到那紧紧咬在他咽喉之上的危机。 “阿错,不要再说了,够了……”陆琪无力地睁开了满是黯淡光芒的眼眸,“……走吧,把我留给他们就好了。” 男子微微皱了皱眉。 女子很认真地道:“现在走,还来得及。” “我不走。”男子猛地攥紧了手中苗刀,关节发出一阵清脆的碎响,“我从来不是一个会退缩的人。” 女子微微一笑道:“安璐云……似乎也不是。” 安璐云说着,手中剑锋微微向前递出了一分,划开了男子的脖颈,一股鲜血顿时在安璐云的剑锋绽开。 “阿错……”陆琪苍白的脸上垂下泪痕,“你放过阿错好不好?你杀了我就好了,不要再伤害阿错了好不好?” 陆琪的声音近乎是在哀求,在那一瞬间,让楚风难过得想要哭出来。 他怎么能让一直照拂着他的陆师姐这般哀求着别人? “住手!”楚风大喊了一声,匆匆地上前,却是横在了安璐云与男子之间,一伸手一把攥住了安璐云手里的剑,鲜血从楚风的手中涌出,但是楚风却没有任何的犹豫与退缩。 楚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理由,要这样站出来。 但是他只知道,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他的心会觉得很难受。 所以他要这么做,他的灵魂,他的内心,驱使着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做出了这样的行为。 他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但是他知道不这样,他日后也许会后悔的。 为自己的懦弱,为自己的无能。 几人都微微一惊,无论是安璐云,还是男子,亦或者男子背上的陆琪。 只有刘鱼微微笑了笑,如果说这个世上谁最了解楚风的话,那大概便是刘鱼了,所以她永远不会为楚风的举动感到惊讶,因为那就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小风,从来没有变过。 “凤鸣山庄的……”安璐云微微沉吟。 “楚奚武。”楚风微微欠身,却不敢收回自己的手,生怕自己一收手,这一剑便会穿破男子的咽喉。 “楚师弟,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安璐云微微眯了眯眼,眼眸中有一缕光芒闪过。 “我知道。”楚风回答得也很干脆,没有任何的迟疑。 安璐云瞑目了片刻,道:“那我是不是可以也将你当做敌人,一并斩杀?” “我相信陆琪师姐不会是犯下那样罪恶的人。”楚风看着安璐云,虽然有些不敢与安璐云直视,但是他还是说了出口。 他不知道他对陆琪的信任从何而来,也许只是刚才简单的三言两语,便使得他心目中那个陆琪重新活了起来,也许这便已经足以让他相信,陆琪再怎么变化,她还是当年的那个陆琪。 “这位师弟,多谢你的好意……”陆琪开口,满是虚弱,“只是……” 安璐云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笑了笑,才道:“那好,我可以给她一个机会。陆琪师姐,不妨便由你来复述,事情的始末,也好对这位楚师弟有个交待。” 陆琪沉默了片刻,没有答话。 “陆琪确实将一个村庄屠戮一空。”说话的人是男子。 那一瞬间,一声惊雷在楚风的耳畔炸响,将楚风所有的信心都彻底粉碎,扔到了地下狠狠地践踏,还要伴随上一阵阴冷的嘲笑。 楚风愣愣地扭过头,看着男子,又看了看陆琪,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过了许久,楚风才哆嗦着唇,道:“陆师姐……这是……真的吗?” 陆琪有些不忍看着楚风的目光,她微微扭过了头去,然后缓慢地点了点头。 那每一次点头,就仿佛是一次钟鼓作响,使得楚风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楚风的身形有些踉跄,许久才道:“为什么?” 陆琪抿了抿唇,没有回答楚风的问题,只是低声道:“阿错,师弟,你们走吧……我死得其所。” “呵,死得其所?”男子冷笑了几声,“整个事件充满了令人作呕的阴谋的气息,所有的真相都被掩埋,你却还要为了一个诺言而付出自己的性命?” 楚风的脸色顿时又是一变,他仿佛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万分激动地道:“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错,不要说……”陆琪近乎哀求地低声说道,但是男子却没有理会。 “陆琪游历之时,在南疆的某个村子发现那里的人人都被一种奇怪的气息浸染了。”男子皱眉说道,“那气息让那些人变得异常嗜血好斗,人与人之间彼此相互蚕食,就连骨肉夫妇之间,也都是如此。每个人都形如野兽,活得极其痛苦,他们想要一个解脱……” “所以师姐才受了他们的拜托,将他们杀死吗?”楚风大声问道。 “的确如此,那些人想要解脱,但是又不想要让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情被别人知晓以免他们的亲属受到侮辱和歧视,所以祈求了陆琪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男子皱眉道,“陆琪将那些人杀死后,为了避免这气息继续浸染旁人,所以将这些尸体都火化后掩埋了。” 男子说着才冷笑了几声道:“我倒是真想知晓,傲剑洞天的弟子发现的尸体到底从何而来,那些村民们的仇恨到底要算在谁的头上!” 那一瞬间,楚风又是一惊,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 “傲剑洞天的人果然心肠恶毒。”刘鱼也忍不住轻声嘟囔起来,有着荆小鱼的记忆使得她对傲剑洞天的人本来就没有丝毫的好感,此刻自然也就轻易地便信了男子的说辞,对傲剑洞天的印象变得更是糟糕起来。 “移花接木,李代桃僵。”安璐云笑了笑,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反而补充道,“先以邪气浸染一部分人,并确保能任他们操纵,等待机会,清空村落,送到陆琪眼下,任陆琪处理,并使凡人远观陆琪杀人景象。陆琪离去之后,再将原本村民送回村中,杀戮干净。” 安璐云说得很认真,没有丝毫迟疑与困惑,就好像是她亲眼所见一般。 “既然明知道如此,师姐为什么还要……”楚风有些惶恐地看着安璐云。 “但是除了他们自己谁还能证明他们所言的真伪呢?”安璐云笑着问道,“说出去,到底谁的言语更让人信服呢?” 楚风一时哑然,因为安璐云所问的的确让人无言以对。 根本没有人有任何的办法可以证明陆琪的清白,傲剑洞天手里却有着许多的证据可以证明陆琪杀了人。 无论是那些余生的凡人,还是那村庄之中留下的痕迹,都指向了陆琪。 谁更让人信服,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楚风看着安璐云,万分坚定地说道:“我信。” 第146章 一剑 安璐云微微蹙眉,道:“所以你想要从我手里救人?” 楚风点了点头。 安璐云看向了刘鱼道:“你不阻止你的同门吗?” 刘鱼眨了眨眼,才有些困惑道:“我觉得他做得对呀,为什么要阻止呢?” 安璐云刹那之间一怔,旋即也忍不住微笑摇头道:“你们真是有趣。” 楚风握紧了安璐云的剑,没有出声。 “你们没有能够战胜我的把握吧?”安璐云笑着道,看了看刘鱼,又看了看楚风,“就算你们两人联手,也不会是我的对手,所以你们想要从我的手里把人救走,会很难——至少,比你们所以为的要难。” 楚风不为所动,没有任何要退缩的意思。 刘鱼也向前踏出了一步,与楚风并肩而立。 “哈哈,真是有趣的两个少年。”安璐云笑出了声来,“你们真的想要挑战我吗?” “两位……你们离开吧,不要再牺牲更多的人了。”陆琪的神色有些痛苦,有些悔恨。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时的不忍的背后竟然会隐藏着这样巨大的阴谋,她不知道,这个阴谋到底在针对着自己什么。 但是她知道,自己若是不死的话,这个阴谋不会终止,还会继续前行,还会有更多的人因此而死。 如果能在这里就终结的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楚风慢慢地摇了摇头,道:“我不走。” 安璐云的目光扫过楚风与刘鱼,露出了几分赞赏的神色,道:“我很欣赏你们,所以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师姐请讲。”楚风刹那之间便松了一口气,虽然刘鱼也很强大,但是安璐云毕竟是当世的三大天才之一,要跟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刘鱼合力战安璐云,只怕根本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你接我一招。一招过后,无论你是生是死,我都放他们离开,你愿意吗?”安璐云突然说道。 楚风顿时一怔,接安璐云一招? 以他的修为,怎么可能接得住安璐云的一招! “我来接师姐的一招吧。”刘鱼突然开口说道。 安璐云微笑摇了摇头,道:“你接我一招虽然不好受,但是危险也不大,根本不值得赌不是吗?” 刘鱼沉默了片刻,才万分认真地道:“那便只有与师姐一战了。” 安璐云微笑看着刘鱼,道:“你想过后果吗?就算你们从我的手中活了下来,后果依然会极其严重,这个后果……你们承担得起吗?” “我来吧。”楚风吞了口唾沫,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尽力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惶恐,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地说道。 他当然不想冒险,他也很珍惜自己这来之不易的生命,但是……他的确没有办法对眼前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他也不愿意将刘鱼也拉入危机之中。 他只能对惜舞说一声抱歉,但是他知道惜舞会理解他的决定,因为一个人不能因为爱惜生命就活得浑浑噩噩,那样的生命,活得再长久,也没有什么意义,只会留下无尽的悔恨与痛苦吧? “小……师弟……”刘鱼也有些震惊。 “师姐,能将剑借我一用么?”楚风问道。 刘鱼一愣,刹那之间仿佛想明白了什么,有些匆忙地将一口流淌着粼粼波光的长剑递给了楚风。 楚风接过水月,握在手里,道:“安师姐,请开始吧。” 安璐云笑了起来,看向男子道:“你们当然不能现在就离开。” 安璐云又看向刘鱼,道:“他们两人你看着就足够了,在这之前你若是放走他们,这位师弟只怕是必死无疑了。” 刘鱼抿了抿唇,没有答话。 男子干笑了几声道:“这位师弟,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也不要说话了,不然也是同一个下场。”安璐云眨了眨眼,说不出到底是威胁还是俏皮。 男子冷哼了几声,却攥紧了手中苗刀。 安璐云退后了几步,示意楚风站到了自己的对面十余丈远外的距离。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水月,尽管他的手心里已经满是粘稠的汗液。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水月可以遮蔽他的气息,他要利用水月来躲掉最致命的伤害。 “准备好了吗,楚师弟?”安璐云笑着问道。 楚风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因为他怕一说话自己的声音会颤抖。 安潞云也点了点头,手腕微微一转,楚风便觉一股极其微弱的风陡然扬起,吹响了他们的衣袍,扬起了他们的发丝。 传闻中,沧海阁的功法就像沧海叠浪,连绵不绝,哪怕起手看起来仿佛只是细微的风浪,但是连番的堆叠之下,却也会迅速地成为狂风暴雨,摧枯拉朽一般地摧毁眼前所见的任何东西。 安潞云微微瞑目,一头披散的黑发陡然扬起。 午后的天空也变得晦暗阴沉,仿佛即将有一场可以湮灭万物的暴雨倾盆而下。 空气倏然变得咸湿起来,就好像是从大海之上吹向陆地的海风。 一股冰冷而沉重的气息在空气之中蔓延,就像是无穷无尽的山峦,压得楚风完全喘不过气来。 不知从而而来的铺天盖地的海水覆盖了四野八荒,滚滚波涛在一望无垠的大海中咆哮不休,一条条如同银龙一般的海浪怒吼着盘旋起伏。 楚风只觉得世界都要崩毁了,还没有与这力量直接相抗,就已经被它散发出的威压压得连一丝一毫反抗的念头都没有了。 这就是真正的高手吗? 楚风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知道这有些不争气,所以他默默地咬住了牙关,尽力地克服着自己内心的恐惧,至少——让自己的颤抖变得轻一些。 “师弟,我要出招了。”安璐云睁开了眼睛,轻声说道。 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泛起无法阻挡的洪涛,一道道数十丈高的浪头就仿佛倾倒的山峦一般,发出一阵阵震天的怒吼,向着楚风压倒了下去。 万千条巨浪盘旋成巨龙呼啸着从大海深处腾空而起,划过天际,遮天蔽日,浩浩荡荡,犹如千军万马奔赴沙场一般雄浑壮阔。 天与地都是一般地昏暗阴沉,放眼望去,只有浪潮与汹涌的海水,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无论是浪潮,还是巨大的水龙,都向着楚风砸落了下去。 楚风只觉耳中轰鸣不止,眼前一片碎雪银花,光华万千。 楚风握紧了手中的水月,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吼——” 一阵巨龙咆哮伴随着绵长浑厚的巨浪拍打之声,无数巨浪与水龙之间相互冲撞,顿时拍出无数细碎的雪花,漫天飞溅。 楚风略显瘦削的身影淹没在了浪潮之中,再也不见。 陆琪的脸上露出了极其痛苦的神色。 她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勇气给自己一个了解,为什么还要让信任自己的人在自己的眼前为自己而牺牲。 刘鱼没有动作,只是沉默着。 “你们走吧。”安璐云微微挥了挥手,示意男子和陆琪离开,“再不抓紧时间的话,追兵就到了。” 男子一愣,握紧了苗刀的手莫名地抽搐了片刻。 “走吧。”刘鱼轻声道,“一路小心,这是最后一层包围了。” 男子点了点头道:“多谢……这份恩情,苏错……会用命来偿还。” 苏错没有管背上陆琪的抗议,背着陆琪急匆匆地便离开了。 林中,便只剩下了翻涌不休的海水与沉默相对的安璐云与刘鱼。 安璐云看向刘鱼,笑道:“不恨我吗?” 刘鱼摇了摇头道:“多谢师姐。” 安璐云笑了几声,摆了摆手,那翻滚不休的浪潮便渐渐地消散了,露出了被浪潮裹住,完好无损的楚风。 楚风不断地喘息着,一身衣衫被冷汗所浸透。 水月剑可以遮蔽他的气息与形貌,但是却不会将他的实体抹除。 这么大范围之内凶猛的攻势,如果不是安璐云有意地控制着自己的攻势,只怕即便是水月剑,也救不了楚风。 过了许久,楚风才终于喘匀了呼吸,对着安璐云一揖道:“多谢师姐手下留情。” 安璐云笑了笑,道:“这是你的选择,希望你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楚风有些不解安璐云话中的深意,沉默了片刻,才道:“师姐为什么……会这么做,是因为信任陆琪师姐么?” 安璐云收起了自己手里的剑,左手托住右手手肘,右手顶着自己的下颌,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楚风,过了片刻,才笑道:“因为我对你们有些感兴趣。” 安璐云的笑容让楚风觉得有些心虚——那样的眼神,实在是令人有些不安。 安璐云突然上前几步,微微探出手,就仿佛是要试探楚风额头的温度一般。 然而安璐云的手指却是蜷曲起来的,拇指扣着食指——这个动作有些熟悉,让楚风下意识地想要闪躲。 但是在安璐云的手下,他又哪里闪躲得开? “嘣——” 一声清脆的声响,安璐云的食指弹出,将楚风整个人都弹得倒飞了出去,一口鲜血也喷吐了出来。 刘鱼猛地握紧了手中的镜花,对于这变化显然有些始料未及。 “没事,不是什么重伤。”安璐云眨了眨眼,“记住,这是那个叫苏错的男子打的哦。” 给读者的话: 今天略晚了一些~~~~ 第147章 对策 一个叫做苏错的男人的闯入让人有些始料未及。 苏错的修为很高,没有人愿意相信,苏错的修为竟然已经达到了七阶。 直到这个时候,人们才知晓当初那个战胜宫天保的男子叫做苏错。 围剿陆琪的计划失败了,但是令人倍感奇怪的却是并没有人责怪安璐雪的计划不够周全,也没有人责备凤鸣山庄的人办事不够尽力。 因为苏错这个人的出现,根本就无人知晓,就连一直围困着陆琪的傲剑洞天,也不知晓究竟何时在围困的地区中有苏错这样一个人。 苏错的强大有目共睹,甚至有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当代的弟子。 在苏错和陆琪突围的途中,被苏错所杀的六阶弟子就有十余人,让各派都痛得变了颜色,六阶以下的弟子更是达到了数十之多。 尽管也有一些强者与苏错进行了正面的交锋,但是他们也没有能够取得一个像样的胜利,反而都被苏错甩掉,最后甚至让苏错冲破了凤鸣山庄的五阶弟子和六阶弟子形成的最后防线,如果不是濒临七阶的安璐云及时赶到,让苏错害怕被纠缠住而逃走,凤鸣山庄的两名弟子只怕也都难逃一劫。 这场失败如果真的要怪罪,那最该怪罪的便是所有情报的来源——傲剑洞天。 苏错突围之后便彻底失去了踪迹,没有人知道他和陆琪到底去了何处,世界如此之大,再想要找到有心隐匿的苏错等人的影踪,便很困难了。 注定无果的事情便自然使得刚刚联合起来的联盟又迅速地解散了,各派的人手开始返回各自的门派,只有一些损失惨重的门派,希望傲剑洞天能够做出一些表示,留在了剑园。 路紫烟等人自然不会久留,毕竟凤鸣山庄什么损失也没有,唯一的代价便是楚风负了一点皮外伤,不过也什么紧要,休息了一夜便也好得差不多了。 一大早几人便向傲剑洞天告辞离开。 离开剑园的时候,楚风看到了安璐雪和安璐云也并肩走了出来,楚风向安璐云微微颔首致意,安璐云也慢慢点了点头, 安璐雪见了路紫烟,又上前和路紫烟寒暄了几句,两拨人才告别离去。 “星辰岛的人和天工府的人似乎一点要离开的意思也没有啊。”才离开了剑园,凤栖梧便又嘀咕了起来。 楚风微微皱了皱眉,回头看了看隐没在远方青山之中的剑园,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陆琪口中的真相他是相信的,傲剑洞天是阴谋的执行者之一,那其他门派呢? “看情况,果然星辰岛和天工府也加入了其中,而凤鸣山庄似乎还的确不曾加入——只是,这只怕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安璐雪微微蹙眉,道。 安璐云也轻轻点了点头,想了想道:“只是他们的目的到底还是未明。” “阿云想要留下来吗?”安璐雪笑着问道,“就像上次一样,多留些时日。” 安璐云瞑目了片刻,摇头道:“已经不是很有兴趣了,我想去其他几界转一转了。” “是怕师傅责罚吗?”安璐雪目光中有几分促狭的笑意。 “我是为了师姐着想啊。”安璐云挤了挤眼,丝毫不客气地道,“想让我把师姐的安排布置告诉师傅吗?尤其是这个最为关键的环节交给我来做,你说师傅会说什么呢?” “哈,被阿云发现了呢。”安璐雪笑了起来,却没有把安璐云的话当真。 她们几人自幼一起长大,彼此之间的感情之深厚根本不是常人可以想见的,自然更不会把这些寻常的玩笑话当真。 “师姐自己每次都拿不定决心,这个坏人便只好我来做了。”安璐云笑着说道。 安璐雪沉默了片刻,才极其认真地道:“抱歉,每次都要你来做抉择。” “我在师姐的身边一天,我就可以帮师姐做出抉择,但是有一天,也许我就不在师姐身边了,那个时候,师姐你怎么办呢?”安璐云的神色也平静了下来,看着安璐雪那双美丽的眼睛,万分认真地问道。 安璐雪瞑目了片刻,才看着远方翻滚的云海道:“我知晓我需要为整个沧海阁去拿捏最好的办法,但是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感情。有时候最好的办法,但是却会最伤人,我又总是想顾全每个人的感情,让痛苦能够减少一些……但是这样一来,那最好的办法便不再是最好的办法了。” 安璐雪抬起头,很认真地说道:“我知道想要照顾到每个人的感情太困难了,但是……我觉得人不能是简简单单地用最稳妥的办法去解决问题的机器,那无论对你,还是对我来说,都……太残忍了一些。我没有阿云你这么坚强,一旦认定了什么,就可以为之付出一切,无论怎样沉重的负担都能担负。阿云,我不是你,我……真的没有那么坚强。” 安璐云也轻轻叹了一声,道:“师姐,相信我,你比你自己所想象的要坚强——你也必须要坚强,师傅说,未来的局势将要乱了,大师姐虽然能服众,却终究智虑不足,整个沧海阁,能拿主意的便只有你了。” 安璐雪点了点头,这样的事情她当然知道,她也一直在努力。 只是现在的她,还是有段距离吧? 安璐雪想了想,才笑道:“现在还是讲整个事情整理一番,好禀告给师傅吧。” 安璐云也点了点头,将自己那边的事务都详细地说给了安璐雪。 安璐雪闻言不由得微微蹙眉,道:“南疆,发狂,失去理智……” 安璐云见安璐雪的神色有些凝重,也不由得蹙眉,沉吟了许久,才道:“师姐……” “阿云,你还记得两年多之前,执法者曾经在巫国附近大规模疏散平民么?”安璐雪神色万分凝重地问道。 安璐云点了点头,当时还是追捕萧长夜之事期间,她当时也在南疆,自然也记得清清楚楚。 “但是后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也不知晓。”安璐雪说着顿了顿,才继续道,“而且不管是谁将一个村庄屠戮一空,执法者没有道理不管此事,但是迄今为止……却一直没有执法者出面。” “此外,还有一个问题无法得到解决。”安璐雪双眼明亮万分,但是却流露出极其深重的忧虑,“傲剑洞天的人,是如何早就掌握好了陆琪的行踪,知晓陆琪的动向的?对于陆琪,如果没有足够深入的了解的话,哪怕他们费尽心思,也未必能够成功……所以,三妙宫中必然还有一个叛徒。” 安璐雪说着,猛地攥紧了手,道:“阿云你也该还记得,当初阴山之时,也发生过一件与三妙宫有关的轰动之事。” “当时,我便有些奇怪,为什么修为那么低,那般毫无心机的一个弟子会被派往阴山?” “为什么那么不合常理的,莫璇渔能够被那样一个少年所救?” “为什么莫璇渔分明可以早些杀了那少年,却始终只作出杀人的姿态而绝无杀人的手段?” “陆茹前辈她又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亲自前往后生晚辈的居所,哪怕这些后生晚辈都是籍籍无名之徒?” “为什么那少年在审讯之时所讲述的证词虽然漏洞百出……但是天工府宫府主他们却那般急不可耐地一唱一和,将他逼入了绝境之中?” “如果不是青羽贪玩卷入此事,师傅被迫出手助穆少恩等人救青羽离开……那这件事最后到底又会如何发展?” 安璐雪说着,都露出了几分后怕的神色,现在想起来,她也觉得浑身冷汗。 安璐云微微蹙眉,沉吟道:“师姐你现在完全以阴谋的观点做此揣测自然一切都是疑点,只是师姐所怀疑的当真……那岂不是鬼国的人也是同谋?” 安璐雪摇了摇头,反问道:“如果是你真正要审讯莫璇渔的话,你会怎么办?” 安璐云想了想,才答道:“只需要悄无声息地掳走一名弟子带回鬼国便可,所有的情报自然都有方法询问到,若是其宁死不从,那么自然也可以从外围掳走第二人,第三人,只要暗中行事,哪怕各派有所防备也都会有机可乘。” “因为这样就能确保问询不会被打断,快速从危险区域逃离,也能确保自己的安全——如果那少年真是与鬼国有勾结的话,更不会暴露那少年。” 安璐云说到此处悚然一惊,她本来也颇为聪慧,此刻安璐雪点破了这层关键的环节,她顿时也知晓了事态有异,而且只怕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一些。 既然假设莫璇渔当夜的对手是鬼国之人……这根本便没有道理。 “那个夜晚,根本没有鬼国之人,既然早已处心积虑,必然有着完整严谨的计划。师傅说她有事不能来此让我们前来,只怕……也与此事有关。”安璐雪说着,神色有些疲惫,“也不知道师傅她到底有几分把握。” 安璐云顿时停下了身形,转身道:“走。” “不必,师傅有师傅的打算,我们去了只是给师傅添乱。”安璐雪没有问要去哪里,而是正色道,“而且,现下只怕还有一件事需要我们去处理。” “嗯?”安璐云一愣。 “封锁沧海阁。”安璐雪很认真地说道,“中原大地快要乱了,我们……不能让沧海阁被中原的风波所波及。” 给读者的话: 这算是对阴山之会留下的一些悬念的一个阐明解释吧,这些天在不断地约朋友见面,所以更新时间波动比较大……晚上或者下午还会有一章加更……………… 第148章 酒酣 自从各派围剿陆琪事毕之后又是平静的月余过去,梧桐山的楚风依然过着散淡的生活,读书习字,几乎便也成为了楚风日常生活的全部。 当落凤山上第一抹稀疏的翠绿映入楚风的眼中的时候,楚风才发现,转眼变又是一年。 “又是一年啊。”陈涵倒负着双手,站在梧桐山的巅峰那棵古老的梧桐树下,白发飞扬,满是感慨。 “奚武,下山去帮我买几壶清酒和一些食材,回来的时候顺便去柳即师伯他们三人的居所,邀请他们今晚来赴宴。”陈涵突然开口,却是一个让楚风有些始料未及的吩咐。 楚风有些惊讶,两年多以来,陈涵从未主动宴客,也很少饮酒,最多便是柳即来访之时,两人小酌一两杯柳即带来的清酒。 他突然提出要宴客,又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陈涵目送着楚风离去,微微瞑目了片刻,才缓慢地从梧桐山下山,越过了梧桐山山后那一道云雾翻腾的山涧,进入了梧桐山的后山。 梧桐山后山是楚风从未涉足之地,也勉强算是一个禁地。 因为这里隐居着一个人,一个脾气和名声似乎都不算太好的人,此人也正是凤栖梧的师傅,陈涵的师兄,祝允同。 梧桐山后山此时依然一片荒芜,没有一丝的绿色,常年的云遮雾绕,使得后山的植被也异常稀薄,空气之中都弥漫着一股粘稠的湿气,陈涵方一进入,便浸染了他的衣衫。 陈涵循着陡峭的山道,慢慢地向上前行,不复多时,便见到在云雾之中有一间建于断崖之上的木屋露出了形迹。 陈涵缓步上前,而木屋半掩的门扉也倏然打开。 一个约摸四五十岁模样,中等身材的紫衣男人从木屋中走出,锐利的目光始终落在陈涵的身上,没有一丝的偏移。 “师兄,久别了。”陈涵上前,略略一揖。 祝允同皱了皱眉,欠身还礼,道:“不久,百年而已。” 陈涵笑了笑,道:“百年已经很久了,百年前,你我都是少年,百年后,你我都老了。” “也许下一个百年,才轮得到我们说老?”祝允同说道。 “下一个百年,师弟已经不在人世了。”祝允同在男人身前站定,“师兄不请师弟入内坐坐吗?” “就不了,师兄是个粗人,屋内无书无字无画,更无琴棋酒茶,不过床一张,桌椅一二,也没有什么好看的。”祝允同平静地答复。 “哈,师兄还在生气么?”陈涵笑问,不愠不恼。 祝允同沉默片刻,道:“气有什么好生的,百年的时光,早已不生气了。” 陈涵眼中露出几分笑意。 “从小我就讨厌你这副脾气,没有一点锐气,不温不火的,总让我想揍你。”祝允同皱眉道。 “现在揍,还不迟呀。”陈涵应对道,“不然,以后只怕就没有机会了。” 祝允同略略皱眉,眼眸之中一点紫色的精光闪过。 “你果然……还是选了这条路。”陈涵叹息一声。 祝允同一愣,旋即明白,自己一时之间的怒意,便已经泄露了自己的状态,只能摇头苦笑道:“你又算计我。” “师兄弟间,哪里说得上算计……我只是想看看师兄,走到哪一步了。”陈涵答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是时候回去了。”祝允同叹息了一声。 “这不是我此行的目的。”陈涵神色微凛。 祝允同皱眉,道:“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陈涵略略一笑道:“目的我已经说过了,师兄,现在揍我,还来得及,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 “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想死了么?”祝允同声音略显几分严厉。 “也许不是我想死,而是我……该死了。” “你是什么意思?”祝允同目光之中流露出几分凶戾,“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师兄,百年的时间,到今天刚好百年了,你禁足的时间已经到了,而我……也终于可以解脱了。”陈涵瞑目。 “你一直在等死。”祝允同冷笑,“那我就偏不给你这个机会,我就不离开后山,八长老就要你这个不稀罕的人来当,一直当下去,当到你老死为止。” “哈,师兄,你以为……又由得你么?”陈涵的目光中流露出几分狡黠,“一个找死的人,谁又拦得住?” “我不懂。”祝允同猛地攥紧了双拳,“我不懂你为何要拒绝,要让自己那样的天资被白白糟蹋,成为凤鸣山庄百年的笑话。” “从小我就不如你,不管是修行,还是悟道,我都不如你,但是我知晓,你做的总有道理,所以我支持你的每个决定。但是唯独这个决定,我不懂你,更不支持你,我想了百年,我依然想不通,参不透,你到底在想什么?” 祝允同咄咄的目光直视着陈涵,没有半分的避让。 陈涵沉默了片刻,才慢慢地说道:“那是因为我们的追求不同。” “那你在追求什么?”祝允同颇有几分怒意,“师傅的仇,你便这么轻易放得下么?” 陈涵没有回话,而是看着就在脚边翻滚的无尽云雾,过了许久,才问道:“师傅的仇,已经报了,你却在追求力量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了。” “我们杀的,不过是几条走狗而已,宫一心也只是被废了修为,宫一义还是他的天工府掌教,这样的仇,哪里算是报了?”祝允同带着怒意反问道。 陈涵瞑目,没有再说下去。 “师弟,我真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你,我恨你,恨你将自己的天资白费,恨你将师傅的仇看得那么淡薄。”祝允同也长叹了一口气,“但是我又不得不感谢你,是你又一次救了我一条命,我根本记不清,我到底欠了你多少命了!” “师兄弟的,恩恩怨怨,自然理不清了。”陈涵笑了笑,“当年入门的时候,不也是师兄给我的指点么?我们之间,又何必分得这么清楚。” “你的心意真的已决了么?”祝允同没有再劝陈涵。 “已经足够了。”陈涵也瞑目点头,“这百年,我很满意,我想通了很多过去困扰我的问题,我也得到了一个让我满意的弟子,都已经足够了,没有什么遗憾了。” 祝允同沉默了片刻,才说道:“那布晶呢,她对你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又要如何?” 陈涵没有回应这个问题,而是道:“以后奚武就要麻烦师兄照料了。” “我明白了。”祝允同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能道,“你该走了。” “那我走了。”陈涵说着,退后半步,与祝允同相对,各自深深一揖。 “珍重。”陈涵说。 “好走。”祝允同道。 陈涵转身,陡然吹来料峭的山风,扬起陈涵一身青衣,那身影渐渐地消失在了云海之中,只留下祝允同,有些怅然地看着陈涵远去的方向,目光中有无限的遐思,也不知道是在回忆往事,还是在想些什么。 梧桐山的晚宴持续到深夜,四人交杯对酌,无所不谈。 从昔日幼时一直说起,就仿佛在回忆他们的一生一般。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楚风觉得宴席上的气氛有些凝重,凝重得有些可怕,就好像是最后一顿宴席一般。 “奚武跟我们去看看蔺珲那几个孩子吧。”柳即起身,“多日不见,他们也很是想念你。” 孙渺拉起了楚风,道:“我和柳师兄不胜酒力,便先告辞了。” 言讫,孙渺便不由分说地将楚风拖走了。 梧桐山上便只剩下了陈涵与布晶两人。 布晶看着陈涵,那目光之中充满了疑问,过了许久,才问道:“师弟,你要离开凤鸣山庄了吗?” 陈涵看着自己眼前酒樽之中倒映的明月,沉默了片刻,才微微摇了摇头道:“我不会离开凤鸣山庄,只是今天百年之期到了,我可以卸下八长老的担子,我对此有些高兴而已。” 布晶微微抿唇,点了点头道:“那就好……我有些怕,怕我明早睁开眼,便听到了你离开凤鸣山庄的消息。” 陈涵笑了起来道:“你太多心了,我不会离开凤鸣山庄,我会死在这里。” “不要说那般不吉利的话。”布晶微微蹙眉,神色有些不悦,“你不离开凤鸣山庄便好。” “人都是会死的,没有谁能不死。”陈涵为布晶与自己斟满了一杯,“所以谈论生死,是很严肃的事情,而不是什么吉利与不吉利,不是吗?” 布晶皱了皱眉,恼火地道:“我说是不吉利便是不吉利,不要跟我顶嘴。” “哈哈,是是,师弟知错了。”陈涵笑了起来,而后才道,“不过还是请容师弟说一句,我若是死了,便请师姐将我焚为灰烬,撒落在风中吧。” 布晶握在手里的酒樽微微一颤,满溢的酒水洒落一桌。 布晶沉默了许久,才低下了头:“我……知晓了。” “那便有劳师姐了。”陈涵将手中一杯一饮而尽,“夜深了,春寒料峭,师姐……还是请回吧。” 布晶白了陈涵一眼,默默地将手中的一杯酒慢慢饮尽,才瞪着发红的双眼狠狠地瞪着陈涵,恼恨地咬牙切齿道:“王八蛋,陈涵你这个老王八蛋。” 给读者的话: 这章写起来还是蛮伤感的……………… 第149章 凤凰于飞 楚风返回梧桐山的时候已是深夜时分。 梧桐山上的残羹冷炙都已经收拾干净,只剩下两个酒杯与一把酒壶放在桌上。 陈涵则站在庭中,倒负着双手,仰望着星空。 “奚武,你会喝酒吗?”陈涵突然问道。 楚风慢慢摇了摇头。 “那你要试试吗?”陈涵笑着问道。 楚风沉吟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也许是因为他小时候在父亲掌勺的酒楼里出入得太多了,见惯了人酒后的万般丑态,所以他对酒有着一种天然的抗拒。 “哈哈。”陈涵笑了起来,“不喜欢,那便罢了,不过都是仪式上的东西,太拘泥了,反而不好。” 楚风皱了皱眉,看着陈涵道:“师傅……我总觉得您今天有些奇怪。” 陈涵点了点头,道:“然后呢,你根据我的奇怪,得知了什么?” 楚风沉默不语。 “也许你该问问柳即师伯,我为何有些奇怪,这样你便知道要如何问我更多的东西了。”陈涵笑着说道,“你……问了吗?” 楚风摇了摇头。 “智谋,始终是你最大的缺陷。”陈涵转过头,看着楚风,很认真地说道,“你的头脑不算聪明,智谋自然也无法奢求,但是你要记住……哪怕是再笨的头脑,也要动用起来,为了你的目的,去寻找线索,证据,推测,判断,甚至是猜想,要总结经验,也要打破陈规。” “你做不成智者,但是你可以成为一个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人。” 楚风默默地点了点头,道:“弟子……明白了。” “你还不明白。”陈涵很认真地说道,“但是你记住了,当你经历了足够多的事情之后,你会明白的。” 楚风思忖了片刻,才深深一揖。 “我要走了。”陈涵很郑重地说道。 “走?”楚风微冷,“师傅要去哪里?” “去我该去的地方。” “在走之前,我已经送了你一句话,我还要送你一口剑。” 陈涵说着,但是却没有动手,更没有看到任何剑的影迹。 “这口剑不存在于现在,你也未必会拿起这口剑,但是当你拿起这口剑的时候……我希望你还是今日的你。” “其实我不希望你拿起这口剑,因为你一旦拿起这口剑,你就注定了要面对极其残酷的使命。”陈涵说着,目光之中流露出了极其深沉的歉意,“如果可以,我希望永远不要有那一天。但是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你……不要恨我。” 楚风看着陈涵的神色之中充满了茫然,有些不明白陈涵到底在说着什么。 “夜色深了,春寒料峭,你进屋歇着吧。” 陈涵说着,缓步到了他常坐的那块大石旁侧,又默默地坐在了那块大石之上。 楚风看着陈涵的背影,沉默了许久,也茫然了许久。 他不知道陈涵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都铭记在了自己的心中。 对于陈涵的信任,让楚风认定,无论陈涵的这些话有什么用意,一定不会害自己。 楚风没有回房,而是在陈涵的身边,默默地伫立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日的东方,浮现出一片璀璨的朝霞。 那是如同被鲜血所染红的一般的朝霞,一层一层地相互堆积,充满了层次感,与群山松风相映照,别有一番情趣。 陈涵睁开了眼睛,看着东方那越来越红,红得仿佛是要燃烧起来了一般的天空,神色之中有几分留恋,有几分不舍。 “啊,这样的美景,也许再也看不到了呢。”陈涵微微叹息了一声。 楚风沉默着,没有接话。 “奚武,你的真名叫做什么呢?”陈涵突然问道。 楚风微微一怔,道:“楚风。”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自己的真名告诉陈涵,但是他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个名字告诉陈涵了,如果再不说的话,也许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对于这个善良豁达的老人,他不想再瞒骗下去了,一点都不想。 “楚风吗?”陈涵瞑目,微微颔首,道,“是个好名字,风是这世间最自由最自在的事物,不被任何的东西所拘束,是个好名字啊。”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你看,今天的天气真好,万里无云,风起山间,正是一个适合凤凰挣脱镣铐,展翅高飞的时刻啊。” 陈涵说着,慢慢闭上了眼睛,然后垂下了头颅。 楚风愣愣地看着陈涵坐在大石之上的身躯,大脑一片空白。 陈涵的眼睛没有再睁开。 过了许久,楚风才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的,痛苦得难以呼吸。 他的身躯在那一瞬间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量,无力地瘫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莫名的,便有无数的泪水涌入了他的眼眶,把他的视线染得一片模糊,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了。 梧桐山后山。 祝允同站在断崖的尽头,瞑目不语。 风扬起祝允同的衣袍与花发,猎猎作响。 过了许久,祝允同才终于长叹了一口气道:“师弟啊……好走……” 陈涵辞世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凤鸣山庄。 并没有太多的人感到惊讶,也没有太多的人感到伤悲,反而有人发出冷笑,有人阵阵声嘲。 那一天,布晶在凤鸣山庄之中废了十七名弟子,无一不是对陈涵的辞世有些幸灾乐祸之人。 没有人知道布晶为什么那般暴怒,知道的人,也只有喟然一声长叹。 不涉世事的陈涵的辞世没有引起任何的轰动,就像是沧海中的一滴水,去或者留,都不会有丝毫的波澜。 凤长鸣想要按照凤鸣山庄的礼仪将陈涵入殓,却被布晶毫不客气地拒绝。 布晶承担起了为陈涵处理后事的重任。 布晶也许是这个世上最了解陈涵的人之一,所以布晶将陈涵的后事办得极其简单,在和楚风送走了一些前来吊唁的同辈和凤栖梧、路驽这些受过陈涵指点的晚辈之后,布晶便和楚风在梧桐山上捡了枯枝,将陈涵葬在了烈火之中。 看着熊熊的烈火将陈涵的遗体吞噬,楚风总有种难以置信的错觉,前一刻明明还好端端的一个人,下一刻却永远地便离去了,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看不到他的笑容。 甚至,他连告别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说? 母亲辞世的时候,他的年纪尚幼,所以对于死亡,并没有太过真切的认知。 惜舞离去的时候,他在重伤昏迷,醒来之后,留下的是一片难以填补的空虚。 但是此时此刻,他眼睁睁地看着朝夕相处,对自己有着深情厚谊的陈涵在自己的眼前逝去,楚风才终于彻底地知晓,死亡是多么残酷,多么痛苦的事情。 楚风眼中不断地涌出泪来,哪怕他尽力想要压抑,但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这个老人了,他的眼泪便根本无法控制。 布晶的眼眶虽然有些发红,却显得格外平静,她轻轻拍了拍楚风的肩道:“没有什么可以难过的,你师傅他此生没有遗憾了。” “不过你师傅这么潇洒地来去,让我也好羡慕啊。”布晶叹了口气,不无感伤道。 布晶又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我和你师傅同门百余年,我知道他走得肯定很平静,他所追寻的东西,他所思虑的东西……他都一定得到了,他的心很满足。” “不过我想不明白,这个王八蛋啊,到底是来玩的,还是来修道的。”布晶叹息一声。 楚风又想起了那一夜的笛声,咬了咬唇,才问道:“师伯,道与力,哪个更重要呢?” 布晶沉思了片刻,才道:“世上没有绝对。当你迷茫之时,道能为你指引方向,使你不至于在人生中走错路;力量,则是把这条路走下去的支撑,没有力量,你的道路再正确你也走不下去,更走不到你所追求的大道。道,本来就是相对的,没有重要,也没有不重要。” 说着,布晶忽然揉着自己下巴笑了起来,笑了许久才道:“这话是你师傅说的,原来是怎么说的,我记不清了,大概就是这样的。” 楚风若有所思,久久不语。 火焰渐渐熄灭,布晶上前将陈涵的骨殖仔细地收拾好,才道:“你知道你师傅当初说过要是他死了,骨灰怎么处理吗?” 楚风摇了摇头,他怎么会知道这样的事情…… “全部撒了。”说着,布晶“哈哈”一笑把手中骨灰瓮中的骨殖全部抛起,那若烟尘般的灰烬在风中散去,便若那个清癯的老人一样,一抚袖,潇洒而去,丝毫不被人世间的一切所羁绊。 一声清啼,凤凰挣脱了镣铐,展翅高飞。 给读者的话: 又发便当了,老实讲陈涵算是前前后后所有前辈中我最喜欢的一个,也是最豁达最潇洒的一个……不过这个便当也只能发下去了。 第150章 新的任务 陈涵过世后,一个新的名字出现在了八大长老的名单之中。 这个名字,就是谁也不算熟悉,但却略有耳闻的祝允同。 祝允同列入八大长老的名单之中,便直接位列第二,将除了凤亦舒之外的每个人都硬生生向后挤了一名。 如果不是凤亦舒的辈分比祝允同要高出半辈,只怕大长老的席位凤亦舒根本便保不住。 但是没有谁对此有异议,即便是心高气傲的凤亦舒也只能缄默不语。 因为祝允同是凤鸣山庄的同代第一——至少在陈涵成为笑话的那一天起,祝允同就始终是第一,无人能够超越他,也无人能够匹敌他。 祝允同成为长老之后,始终没有露面,也没有登上他们这一脉的长老居所梧桐山。 祝允同不愿意去梧桐山,因为去了梧桐山就会让他想起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师弟,让他的心绪无法保持平静。 无主的梧桐山便只剩下了楚风一人常住,然而梧桐山却并不显得冷清。 凤栖梧,路驽,凤亦舒,蔺珲、辛南归、陈栋楠等三个孩子,布晶柳即孙渺,以及刘鱼,都是梧桐山的常客。 来蹭饭也好,还是来陪伴楚风也好,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梧桐山不仅没有变得萧疏寥落,反而比以前更热闹了。 尤其是随着刘鱼与凤亦舒之间的关系恶化,几乎整个白日刘鱼都常在梧桐山,只有夜晚才返回沉香居。 楚风自然知晓他们的好意,在他们的陪伴之下,丧师之痛也终于渐渐地被抚平。 陈涵逝世后不过刚刚半个月的一个清晨,凤栖梧又早早地来拜访了楚风。 “又要出任务了。”凤栖梧的神情显得有些烦躁,而且不是一般的烦躁。 楚风有些怪异地看着凤栖梧,皱眉道:“师兄不是很喜欢借着出任务的名义……下山吗?” “诽谤!”凤栖梧一脸义正辞严嚷嚷道,“**裸的诽谤!虽然我们是师兄弟,但是你就这样诽谤我,让我很不高兴,很难过,你必须对我受伤的心灵进行赔偿!” 楚风对凤栖梧这样的话早已习以为常,并不感到奇怪,只是低下头继续看着自己手里的书卷。 “给点反应好不好,我说那么多话也很磨损嘴皮子的好吗?”凤栖梧的神色有些恼火。 楚风抬起头,看了看凤栖梧,才问道:“凤师兄,这次出任务有我吗?” “本来是没你的,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就多了一个你了。”凤栖梧撇了撇嘴,“但是带你一起去散散心也好,老是憋闷在梧桐山,你心里慌不慌啊!” 凤栖梧的确存着这样的心思,楚风一直呆在梧桐山,难免睹物思人,反而是下山散散心总是好的。 楚风摇了摇头道:“不慌啊。” “……”凤栖梧翻了翻白眼,才没好气地道,“你就不好奇这次的任务内容吗?” 楚风微微一怔,道:“师兄你会自己忍不住告诉我的吧?” “我忍得住!”凤栖梧顿时勃然大怒,“你以为我藏不住话吗,我告诉你那是我们师兄弟感情好,我才不惜违背门规先告诉你……你真没兴趣啊?” “那就有劳师兄说给我听听吧。”楚风合起了书卷,正色道。 “还记得上次围剿三妙宫陆琪的事情吗?”凤栖梧神色一凛,正色问道。 楚风点了点头。 “这次我们要去三妙宫,要求三妙宫给出一个说法。”凤栖梧皱起了眉,似乎对这个任务颇感为难,“这次是天工府挑的头,也不知道这样有什么意思!” 楚风一愣,差点没有拿捏住手里的书卷。 要去三妙宫吗? 凤栖梧见楚风的模样,顿时笑道:“不过你放心吧,这次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大家都是人间正道,就算有些龃龉,也不会发展成为武斗,你就当是出去游览了吧。” 楚风点了点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道:“多谢师兄告知。” “我就先离开了。”凤栖梧捂脸,“我还要准备出行的事宜,自己手里的一些门内事务还要分派给其他师兄弟,烦死了。晚上记得多加双筷子啊。” 真的不会发展成武斗么? 楚风想起了陆琪所说的真相,如果那些当真是傲剑洞天所为的话,那……所谓的讨要说法发展成为武斗,又有什么奇怪呢? 凤栖梧离去之后不久,刘鱼也有些匆忙地赶来。 刘鱼也带来了同样的消息,不过她在路上看见了凤栖梧从梧桐山离开,又见到了楚风的神色,所以没有再多说是,而是上前握住了楚风的手。 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相互支持和相互安慰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并没有任何的杂念,也不会感到羞涩或者不好意思。 “师姐,我有些怕……”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 怕是因为近乡情怯。 三年了,他离开三妙宫整整三年了。 三年足够改变很多的东西,师傅,和父亲,他们还好吗? 一想到即将与他们见面,楚风有几分期待,便有几分惶恐。 刘鱼一双温柔的手将楚风有些冒着冷汗的手握得更紧,将一缕缕暖意传递进楚风的心扉。 当初在凝翠崖的时候,夜里有时无事二人便会闲谈,楚风也说起过三妙宫的事。 她知晓楚风在三妙宫里所遭遇过的一切,那些人,那些事,她都清清楚楚,了然于胸。 她也曾感受到过来自于荆小鱼的情感。 那种阔别之后,越是接近于在乎的地,在乎的人,在乎的事,越是胆怯,越是害怕的感情。 害怕那些熟悉的人事,变化了,变得陌生了,自己反而像是一个陌客,那种寂寞,那种失落。 所以,她也无比地清楚楚风的感受。 刘鱼握紧了楚风的手,脸上浮出一丝浅浅的笑容,让楚风感到莫名的温暖,莫名的安心。 “我会陪着小风的。”刘鱼柔声说道,“就像小风陪着我一样。” 当日夜里,与凤栖梧一起来到梧桐山的人,还有楚风素未谋面的师伯祝允同。 “我不是你师傅那样的雅人,我是一个粗人。因为是粗人,所以我不喜欢太多的繁文缛节。礼数差不多就够了,太多了让人觉得累,觉得烦,所以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这么多的礼节。” 祝允同受了楚风一揖之后,皱着眉的第一句话便让楚风有些讶异。 他从未见过祝允同,但是他料想与师傅同门师兄弟,应该有着某种相似,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祝允同与陈涵并不是很相似。 如果将陈涵比作水的话,那祝允同就一定是火。 “两日后出发前往三妙宫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我率领你,栖梧,以及这位刘鱼师侄,还有路驽前往三妙宫,你就再收拾收拾,天明时分,我们便出发。” 星夜时分,凤鸣山庄前殿。 凤栖梧与凤长鸣一前一后站立着,共同仰首看着头顶那一片璀璨的星空。 “此去三妙宫,事情不会那么顺利。”久久的伫立之后,凤长鸣开口说道,“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凤栖梧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低下了头,看着眼前的地面,一语不发。 “为父知道你与三妙宫的那个人交情很好,要你来承担这个责任对你而言有些残忍。”凤长鸣瞑目,“但是你师傅的脾气你也知晓,如果交给他来做的话,他一定不会按规矩来做。然而为了确保你们的安全,却又只能派出你师傅领队。所以……我希望你能在你师傅表态之前,表明凤鸣山庄的立场。” “哪怕再残忍,再痛苦,你也必须承受。”凤长鸣转过身,一只手搭在了凤栖梧的肩上,“因为你不是姬蹲窝,你是凤栖梧,是凤鸣山庄的少庄主,这是你摆脱不掉的责任,也是你与生俱来的宿命。” 给读者的话: 第一卷也终于开始走向卷末的**了…… 第151章 重返三妙宫 紫琼山位于宗国南部,算不得名山大川,但是山色也颇为清秀。 如果说连绵十余峰的落凤山山势险峻而雄起,那么紫琼山则是清新而淡雅。 一条大理石方砖铺筑的道路弯弯曲曲地穿梭在山间,在层层叠叠青翠的松林的掩映下时而露出一两截,就像是一条盘绕山林的白河。 一座座亭台楼阁倚靠在白河之畔,在苍松之间露出一两角来,古色古香,煞是可喜。 自山腰至山顶,一片楼宇林立而起,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各自倚借着地势,相互辉映,在亭台楼阁之间是曲曲叠叠的走廊,回环迂折,宛如迷宫一般,令人眼花缭乱。 而从山顶引下来的河流则环荡在亭台楼宇之间,或为涓涓细流,或为汩汩明泉,或成飞湍瀑流,或成静水镜湖。 石制的、木制的高低桥梁横架波上,如龙蛇般曲折游走,腾云驾雾,又如彩虹行空,令人目眩。 当这清脆秀丽的山色渐渐映入楚风的眼中时,楚风的身躯不自禁地微微颤抖了起来。 这里的景色他曾无比地熟悉,他在这里生活了七年,修行了四年,这里几乎充斥满了他童年的回忆。 他甚至清楚地记得这座山里的每一处山坳里盛开着怎样的花,那曾经模糊的记忆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鲜活,无比清晰。 他的父亲楚疏本是紫琼山下一座镇子酒楼的大厨,手艺一流,远近也算有些名气。 楚风的母亲在他七岁的时候便因病过世了,在楚风的记忆里,只留下了一个隐约模糊的印象。 在母亲过世后不久,楚疏深感生命之无力脆弱,便萌生了修道之心,故而便带着楚风走上了紫琼山。 只是因为楚疏年纪实在太大,又资质平平,修行注定了一事无成,因此三妙宫也不愿意招收楚疏为弟子,倒是觉得楚疏做菜的手艺一流,将楚疏留在了宫中主厨。 而楚风跟随父亲上山后便见到三妙宫众人修行,见到这些修士在天上自由飞翔,如同飞鸟一般自由自在,作为一个只能脚踏大地的凡人,心中难免会感到那么一丝羡慕。 有时候,幼年的楚风坐在后厨的门前,看那些修士飞行一看就是一天。 这一切都被素来沉默寡言的楚疏看在眼里。 于是,作为一个父亲,楚疏很俗套地在一个下着大暴雨的夜晚,跪在了三妙宫的祖师殿前,恳请掌教吕牧之将自己的儿子收入门下。 这一跪,就是三天。 吕牧之见楚风资质实在太差,本不愿意收徒,但是一直没有弟子的归元一脉脉主洛星却念在楚疏这些年为三妙宫做事尽心尽力,楚风又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孩子的份上,便出面为吕牧之解决了这个难题,收下了他多年以来的第一个弟子,也是他唯一的一个弟子。 爹,我回来了。 师傅,我回来了。 “三妙宫,古之大派,曾经无比繁荣,而今又退回这祖庭,沧海桑田,真是令人扼腕啊。”凤栖梧一声叹息,道。 楚风皱眉看向凤栖梧道:“三妙宫过去怎么了?” 三妙宫的过去楚风并不是很清楚,洛星也从未跟他提起过,他所看的书籍也不曾涉及到这些门派的盛衰兴亡,因此楚风的确不知。 “三妙宫于三万两千年前为一位叫做平玉虚的前辈所建立,那位前辈修为高深,似乎应当为大帝。” 接话的却是路驽,四人中论修为虽然他不是最高,但是论阅历,论见识,凤栖梧却是远远不如他的。 “但是不久之后,平玉虚前辈便身亡了,这段历史太遥远了,具体的细节已经无可考证。但是平玉虚前辈所留下的三门功法都颇为玄妙,即便前辈身殒,他的门徒也继承了他的事业,将三妙宫发展壮大。” “三妙宫极盛的时期与傲剑洞天、天工府、星辰岛,以及当时还在扬州的沧海阁这些大派齐名,最鼎盛之时,甚至还压过各派一头,傲视一方。” “三千多年前,三妙宫达到最盛之时,整个三妙宫势力失去了控制,恣意妄为,轻薄怠慢人间各大派,甚至一语不合便出手伤人,更有恶徒心狠手辣,出手便是杀招。” “各派找三妙宫讨要说法,三妙宫其时掌教非但不公允以待,反而包庇纵容,使得人间各派对三妙宫充满怨怼,便形成了联盟,联合讨伐三妙宫。” “连番恶战之下,三妙宫势力土崩瓦解,几乎所有高手都死伤殆尽,剩下的一些弟子也都已不成气候,只能退守他们的发源之地祖庭紫琼山。” “本来各派联盟有心将三妙宫彻底诛灭,但是一直与三妙宫交好,与三妙宫似有渊源,在此战中置身事外的沧海阁却突然提出自己退出中原,迁移至南海,以此为条件交换三妙宫的香火延续。” “当时是否灭亡三妙宫对各派而言都已不重要,从三妙宫手里抢到的大批地盘,以及沧海阁退出中原所空余而出的地盘对于各派才是最重要的,因此各派联盟便同意了沧海阁的条件。” “自此以后,沧海阁退居南海不问世事,而三妙宫在接连的人才封锁之下,也就此彻底没落,再没有了往日的风采。” 路驽说着,也不由得长叹了一声,颇为感慨:“不过三妙宫的衰落也的确是咎由自取,怪不得他人。” 楚风闻言也不由得微微蹙眉,他从来不知晓三妙宫的衰落……竟然是这样的缘由。 这样才衰落的话,那的确怪不得任何人,只能怪自己。 “闲话不必再说了。”一路上惜字如金的祝允同终于开口了,眼见得马上就要到三妙宫了,再这么说三妙宫的闲话,被三妙宫的弟子听了去,实在是有伤和气。 四人也知道此事,当即便闭了嘴,没有再说,只有楚风的心情有些复杂。 又行了片刻,祝允同率众人落在了三妙宫山门前,抬头便是雕龙刻凤的一座门楼,以浑厚真气直接在石壁上镌写了笔力深厚,架构飘逸清新的三个大字:三妙宫。 这三个字边缘已经被风雨和岁月蚀刻地有些模糊了,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写在这里的。 守卫山门的十余名弟子看到祝允同等人落在门口,脸色齐齐一变,纷纷看向负责山门守卫的弟子,玄心一脉二弟子蒲立成。 蒲立成看上去三十岁模样,神色庄重,一举一动都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 事实上在玄心一脉中,大弟子虽然是穆少恩,但是论威望,论人气,蒲立成远在穆少恩之上。 蒲立成缓步上前,抱拳行礼道:“敢问诸位可是凤鸣山庄的前辈与师兄?” 凤鸣山庄的衣袍都是统一的火红衣袍,金边凤纹,张扬而不失风度,再好认不过了。 祝允同微微欠身算是还礼,道:“凤鸣山庄二长老祝允同,率门下四位弟子来访。” 蒲立成神色微变,凤鸣山庄二长老? 二长老不是柳即么,什么时候成了一个叫祝允同的人? 但是蒲立成微微看了一眼祝允同身后的四人,顿时便看到了凤栖梧。 凤栖梧虽然算不上当世最顶尖的天才,但是毕竟身份不一般,认识他的人也不在少数,蒲立成当下便也不再犹豫,示意众多弟子让出上山的道路来,侧身一让道,“前辈与诸位师兄弟请随我来。” 说着,蒲立成亲自在前领路,带领众人上山。 楚风一边上山,一边四处张望着这座占据了自己半个生命的山岭。 实打实地说,楚风的腿其实有些软,心里有些慌,也有些堵,更有些喜。 山色湖光,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父亲应该也还没变化吧?师傅他还好吗?穆师兄这些年又还好吗? 楚风想着,却听到了刘鱼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道:“师弟,还好吧?” 楚风扭过头,看到的就是刘鱼一双温柔的眸子里满是抚慰之色,楚风立时露出一丝充满了歉意的笑容。 众人沿着山路走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来到了山顶的正殿,早有收到弟子飞行上来报讯的三妙宫长辈迎候在此。 楚风见到迎候的这个人就是一愣——洛星。 归元一脉再不济,也不能让洛星堂堂的一脉之主来做迎客之人吧? 楚风内心一颤,立时便往前迈出了半步,想要向这位在所有人都不愿意收纳自己的时候给自己打开一扇门,让自己走入修士世界的师傅问声好。 然而楚风刚刚抬脚,便被刘鱼生生拉住,楚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不是楚风,而是楚奚武。 “凤鸣山庄祝允同见过洛星脉主。” 尽管祝允同自称不喜欢礼数,然而对于洛星的礼数还是很周到,相见便见礼。 洛星微微一笑,认真还礼道:“呵,久别无恙了。” 看样子,洛星与祝允同似乎早已认识,而且有着不浅的交情了。 祝允同略略颔首,没有再说话。 “星辰岛,天工府和傲剑洞天的同道都已经到了,请随我来吧。”洛星说着转身,在前引路。 楚风这个时候才发现师傅的背影似乎更佝偻了,就像是风中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 二人且行且交谈,楚风等人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进了三妙宫的祖师大殿三才殿,便见到玄心一脉脉主、三妙宫掌教吕牧之,天卜一脉脉主祖恭坐在首位,而左右两列,已经坐了三位长者——这些人中,倒有楚风的旧识——星辰岛的易苏苏和莫璇渔。 另外两位中,一人是傲剑洞天的莫文,一人是天工府的欧凯。 莫文身后站立着的傲剑洞天弟子有两个楚风倒是眼熟,都是之前在剑园见过的人,一个是云埔,一个则是周楠。 两人见了凤鸣山庄一行人,也微微颔首致意,算是见过面的一份情谊。 欧凯身后所站立的天工府弟子,倒没有一个是楚风见过的,因此也不熟悉。 而吕牧之的身后,伺立着一脸漠然的穆少恩,祖恭的身后却是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穆少恩见到祝允同一行人,愣了愣,冰块一样的脸上浮出一丝愕然,但是很快便敛去了。 “呵,原来是祝师兄,真是难得一见吶。”欧凯“呵呵”一笑,起身拱拳示意,神色却有些僵硬。 祝允点了点头,看向易苏苏微微欠身道:“易前辈,”接着才朝欧凯还礼道,“欧师弟,百年不见了。” 说着,祝允同在莫文身边的座位上停了下来,行礼道:“莫前辈。” 莫文略显倨傲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祝允同坐了下来,洛星则走到了主位上,在与祖恭相对应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背后也是一般的空空荡荡。 给读者的话: 我这早上更新的作息是不是没救了………… 第152章 算计 n 第153章 咫尺天涯 刘鱼既然要楚风带她去散散心,楚风自然便将刘鱼带到了他最熟悉,也是最喜欢的后山的亭子里。 后山的亭子雅致清净,在此处放眼望去,整座紫琼山清幽的风景毫无障碍地收入眼底,可谓是游目骋怀,足以使人感到神清气爽,精神愉悦。 此地然风景优美,但是却因为别无其他用处,很少会有人来到而显得清寂寥落。 楚风小时候父亲做工,他又帮不上忙的时候,便会在整座紫琼山游荡,渐渐地便喜欢上了这里,日后受到欺负感到难过的时候,也常常一个人在这里看风景。 在亭子里站了一会,刘鱼脸上的不悦之色才渐渐敛去,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真想一剑把那个小子斩了。” 楚风一怔,旋即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刘鱼,这应该是荆小鱼啊。 荆小鱼看了一眼楚风,才摇了摇头嘀咕道:“你这小子,真是木头木脑的,看了我也来气。” 楚风哭笑不得地看着荆小鱼,自己反应是迟钝,但是还不至于到那种令人见了就来气的地步吧? 荆小鱼扶额一叹,才摆手道:“小鱼儿,还是交给你吧,我以后尽量不出来。” 说着,荆小鱼那双充满光芒的眼睛便渐渐变得柔和起来,接着才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道:“师弟,你别见怪,荆前辈说话便是直来直去的,也没有恶意……其实她还挺喜欢师弟你的。” 楚风被刘鱼这么一说,脸顿时便红了起来,挠着头笑了几声,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鱼沉默了片刻,问道:“师弟,要去看看伯父吗?” 楚风愣了片刻,才有些黯然地摇了摇头。 楚风并不是不想去看自己的父亲。 他真的很想去看看父亲怎么样了,但是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去看父亲。他怕自己一见到父亲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而暴露自己,给父亲,给刘鱼,给凤鸣山庄,给自己惹上更多的麻烦。 刘鱼牵起楚风的手,微笑道:“没关系的,你不需要顾虑那么多,只要自己高兴就好了。” 楚风摇了摇头,低声道:“还是不要了,等我的事情被遗忘了,那个时候也不迟吧。” “走,跟我去。”刘鱼攥紧了楚风的手,态度很坚决,“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就好,哪怕一眼!小风,这件事,就算师姐求你的好不好?” 楚风看着刘鱼那带着几分请求意味的目光,瞑目了片刻,才也握紧了手中的那一份温暖,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道:“好,我们走。” 三妙宫的地形楚风再熟悉不过了,他带着刘鱼在三妙宫的宫殿群落中穿梭着,很快地便到了前山杂役的居所。 此刻天色已近黄昏,正是杂役们准备晚餐之时,哪怕修士已经很少进食,但是这些聘请而来的杂役,却依然要每天准时地准备三餐。 后厨之中已经腾起了袅袅炊烟,一阵阵浓郁的香味,在空气之中四处蔓延。 楚风和刘鱼没有靠得太近,而是站在前山的一处高楼之上俯瞰。 他只怕靠得太近,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楚风站在高楼上看了许久,也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 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了几分失望沮丧的神色,他不知道到底是父亲已经不在这里做工了,还是自己已经连父亲的身影都认不出来了。 直到夕阳将大地染得一片晕黄,楚风才终于看到一个身影从厨房之中走出。 那个身影有些孤单,有些落寞,甚至于有些飘渺。 就像是不真实的存在,就像是秋风卷起的落叶,就像是春风中的落花。 那个身影比楚风印象中的身影瘦削了许多,就仿佛得过一场大病一般,连走路都变得踉跄了起来。 他走路的姿态更仿佛是痛苦一般,踮着脚尖,尽力地避免着关节的屈伸,就仿佛是每一次关节的屈伸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痛苦。 楚风知道,那是他的老毛病了,而且……比以前更严重了。 就连他的头发也变得花白了起来,有些蓬乱,似乎是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打理。 但是楚风知道,这个身影就是他一直牵挂着的那个人的身影。 他不过刚刚四十岁,便已经衰老脆弱到了这般的光景,如风中残烛。 那一瞬间,楚风只觉得胸中有一股无法平抑的抑郁,一股热流涌了上来,堵住了自己的鼻腔,让自己的视野变得无比模糊。 如果可以重来,他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飞翔,什么高手,他都不想要了。 他只想要在父亲的身边,照顾着父亲,好好地尽一尽孝道,能让父亲享受到天伦之乐。 这便足够了。 他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对自己而言,这样平凡的生活,比他曾经憧憬的飞翔更重要。 但是已经迟了。 楚风看着那个身影一点点走远,一点点从自己的视野里消失,身躯不禁得颤抖了起来。 他有一种**,一种要上前去抱住他的那个沉默寡言的父亲的**,想要到他的耳边,去喊一声父亲的**。 但是他必须压抑住这样的**,这让他胸中的愤懑变得越来越难以压抑。 他充满了怒火,他想起了莫璇渔。 都是那个可恶的女人,都是那个可恶的女人,如今的一切,都是她害的! 楚风心中产生了一股莫名的杀意,他有一种冲动,他想要杀了莫璇渔,无论如何都要杀了莫璇渔,才能让这股怒火倾泻! 陡然之间,楚风的双眼陡然变得一片血红。 “小风。”刘鱼握紧了楚风的手,轻声地呼唤着。 她呼唤了一遍又一遍,楚风的身躯却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但是刘鱼没有放弃,她只是将楚风的手握得更紧,与楚风靠得更近。 一股清香陡然沁入了楚风的肺腑之中,那直冲楚风脑海,吞噬着楚风理智的杀念陡然消退,一股清冷的感觉让楚风的理智终于渐渐恢复了下来。 楚风眼中的血色褪去,眼前是一大片青葱的山林,和山间的银带流转,一点点在晚照的夕阳下亮起的灯辉,与天上的星辉相互辉映。 “我没事。” 楚风的声音有些沙哑。 楚风倏然觉得鼻子有些酸,压抑了许久才将这种蓦然而来的酸楚压抑下去,才缓缓地长出一口气,笑了起来。 刘鱼扭过头看了看楚风,有些心疼,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牵住的楚风的手,握得更紧了。 两个人一并站立了许久,眼前的景象随着残阳渐没,大地由一片昏黄到渐渐被明月的银辉所覆盖,最终完全笼罩在了夜色之中。 直到山间的夜风也有了沁骨的寒意,楚风才扭头道:“师姐,我们回去吧。” 刘鱼微微颔首,和楚风刚一转身,却见得一个黑影静默地站在高楼下,也不知道到底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楚风仔细看了看,才看清此人正是穆少恩。 穆少恩见两人察觉到了自己,微微抿了抿唇,侧身退出一条路来,倒没有丝毫要寒暄的意思。 刘鱼脸一红,松开牵着楚风的手,低着头先走了过去。 楚风也微微颔首向穆少恩示意,便也走了过去,在与穆少恩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却听得穆少恩冰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三妙宫里,虽然从不禁足客人,但是夜深乱走,却也难免引起误会。” 穆少恩没有再说话,而是一个迈步上前,背对着楚风,负手看向前山,一语不发。 楚风见穆少恩没有丝毫再说下去的意思,便也恢复了步速,和刘鱼一并下山回到了安排的客房之中。 刘鱼的房间是毁了,楚风便将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自己思索再三,便跑去找路驽,要和路驽挤一挤。 路驽似乎有些心事,并没有怎么说话,而是独自坐着发愣,时不时地发出一阵有些嘲讽的笑声,目光中也有几许凉意。 而楚风心里也有着许多的心思,尤其是隔着这咫尺之遥,却要强忍住去见父亲的冲动,心里烦闷毫无休息修炼的心思,索性便又起身,再次上山往后山的亭子里走去。 楚风上山途中,见到了好些三妙宫弟子,这些弟子对他这位红袍的凤鸣山庄弟子还算客气,所以楚风倒也是自由地行动着,没有被宵禁。 楚风刚上到山顶,就见到了亭子里站着两个人。 一个白衣蓝袍,一个红袍赤衣——穆少恩和凤栖梧。这两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哈哈,所以你就把这事这么瞒下来了?”凤栖梧坐在栏杆上,靠着亭柱,叼着根随手摘的树枝,很是散漫地道。 穆少恩站得笔直,倒背着手,冷冷地扫了凤栖梧一眼,什么也不说。 凤栖梧嚼了嚼口里的树枝,才道:“陆琪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姑娘没可能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吧?” 穆少恩摇了摇头,才道:“不清楚。” 凤栖梧一脸痛苦地扶额道:“少爷,恩叔,恩哥,少恩兄,我求你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知不知道和你交流我是有多痛苦啊!” 穆少恩面无表情地扫了凤栖梧一眼,脸色终于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神色,但是迅速便敛去,才道:“我只担心她自己回来。” “陆琪又不傻……她不回来还可以在外游荡,回来不是自寻死路吗?”凤栖梧一脸不屑。 穆少恩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你不了解她。” 凤栖梧翻了翻白眼,才道:“那她要是回来了你怎么办?” 穆少恩良久不语,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道:“杀。” 凤栖梧“呸”一声吐出嘴里的树枝,才道:“也不知道当年是谁说的与楚师弟从此就是敌人,结果哟,结果哟……” 说着,凤栖梧啧啧起来,一脸的戏谑调侃。 楚风嘴角微微抽搐了片刻,想起了穆少恩当初言语之下的毫不留情,却依然顾念着彼此之间的情谊,更知穆少恩万万不会对陆琪做出什么事情来,他怕滞留太久,会引起两人的注意,便又悄然退下了。 楚风方一离开,凤栖梧和穆少恩都齐齐看向楚风消失的方向。继而穆少恩看向凤栖梧,目光中有些疑惑,仿佛是在质问凤栖梧。 凤栖梧耸了耸肩,道:“别看我,我不知道,师弟可能只是想到处走走而已。” 给读者的话: 刘鱼的原型也是我生活中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不过收藏数又停止增长了…………哎……泪目…… 第154章 初窥门径 第二天,一大早祝允同便被欧凯叫去,一起再去拜访吕牧之,这一次几人也默契地都没有带自己门下的弟子,而是让各派的弟子在客厢聚会,相互熟识一番。 像凤栖梧这种人物其他人基本都熟知了,凤栖梧也与这几人打了不少交道,所以说起话来倒也信口拈来,丝毫不见生涩。 而路驽虽然名气远不如凤栖梧,但是也毕竟有些交游,话虽不多,却也能不时说上数句。 而像楚风和刘鱼这样的新秀,开始还能引起几人的兴趣,但是楚风实在太过木讷,渐渐地除了客气寒暄,也就是静静地喝茶。 刘鱼倒是浅笑盈盈,只不过昨晚之事还历历在目,众人都觉刘鱼会是个暴脾气,本着不愿得罪人的态度,也只是不咸不淡说着一些不相干的话。 楚风沉默地坐在角落里,将自己手边的茶静静地品用着,一边淡漠地看着眼前这些人的社交活动,眼中有种无法掩饰的羡慕。 楚风真的挺羡慕这些人,明明是陌生人,或者只不过是一面之缘,却好像能找到说不完的话似的,这真的让楚风觉得很奇怪,就算是对刘鱼,对颜青羽,甚至是对父亲,自己也没有这么多话可以说吧? 他们怎么就能那么轻松地找到可以一起兴致勃勃讨论下去的话题呢? 楚风知道也许自己的性格的确是过于内向了一些,或者说欠缺一种自信。 他一直把自己当做一个很平凡很普通的人,觉得自己无论在哪方面,都不如这些佼佼者,所以他甚至连说话的底气都没有。 楚风抿了抿唇,又默默地喝了口茶,仔细听着他们交头接耳的话语,当然他知道,真正私密的话语大概都用的神识在交流吧。 傲剑洞天的三名弟子,云埔和一边星辰岛的一名女弟子在拿手比划着什么,真气只凝聚在指尖一点,好像是在拆练招式,不时地停下来,相互讨论几句,应该是在交流心得。 周楠和天工府的一名弟子交头接耳,不时看向楚风和刘鱼,然后露出笑意来。 另外一人则和凤栖梧、天工府的一个清瘦的男子在说些近来的见闻。 楚风的目光又落在了旧识莫璇渔身上。 莫璇渔也是一个人木讷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低着头,也不和谁交谈,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只是有时候会抬头看看天工府的人,那眼神让楚风隐隐觉得有些不自在。 尽管昨夜那一瞬间楚风想要杀死莫璇渔的心情让楚风差点陷入疯狂,但是此刻,他看着莫璇渔的头脑却极其清醒。 他不可能原谅莫璇渔,他至今也无法理解莫璇渔那样的作为。 但是就算杀了莫璇渔又能怎样,难道一切,又还能回得去吗? 那些失去了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 楚风把视线一一挪移了开去,将大厅中的几人一一都看了许久,才又无所事事地将目光收回了近前,无聊地看着地上石砖拼接产生的缝隙。 楚风觉得他们说的事大多是毫无意义的废话,就像是一句“凤兄修为日渐精进”,然后就谦虚退让,夸对方修为深厚,相互吹捧,最后相视一笑。 楚风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说一些无聊的事情呢? 楚风一直都想不明白,他只知道要让自己进行这样的对话,只会让自己手忙脚乱,手足无措,所以他也没有插嘴。 楚风实在觉得无聊,便缓缓屏住了呼吸,将意识沉入了意识海中,再一次开始试图用自己所修行的赤凰诀功法来引导那疑似是火凤诀的功法。 这门功课,这么多日子来他一直没有放下过。 因为只有这样做,他才能研究透归元万化诀。 几年的积累沉淀,已经使得他对于经脉有了相当的了解了,一次次顶着受到反噬受伤的压力进行的实验也给了他足够多的经验,他已经推敲出了几套应该可行的运转套路。 只是他也无法确定这些运转套路到底是不是真的就是火凤诀,还是只是单纯是赤凰诀的变化衍生。 不过不管怎么说,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推敲出几套理论可行的运转方法,也是楚风对这两年多苦修的一个最好的交待了。 尽管这些确定的套路并不算复杂,楚风也可以确信它们也没有任何一套比得上赤凰诀,但是这一步终究是极其艰难的一步,他好歹还是走完了。 楚风心里略微还是有了一丝欣喜,对于如何推演一套心法他已经大致有了一些了解了。 如果想要将归元万化诀修炼到极致,就有必要对经脉有着更多更详细深入的了解,也需要有更多的功法可以参考。 功法楚风不缺,他的血肉之中还沉睡着妖帝元典的力量,每一个文字都是一位妖族大帝的传承,只要能掌握一个文字,他便能学习到一门大帝的功法。 他缺的是更多介绍经脉的书,只有了解得越多,他才知道自己目前掌握的东西太少了,少得可怜。 所以,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渴望知识。 因为有了这些知识,他就能变得更强大。 只有他变得足够强大了,他才不会让莫璇渔那一桩事再发生在他的身上,他才能失去更少的东西。 楚风才将意识浮出意识海,睁开眼,看到的却已经是灯火阑珊。 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一盏盏灯火,照得大厅之中亮如白昼,但是却已经空荡荡的,连一个人都没有了。 自己竟然修行了这么久么? 楚风挠了挠头,站起身,走出大厅,便见到一个红衣人抱着手靠着墙坐在门口。 楚风吓了一跳,看清楚是凤栖梧后,才道:“凤师兄……” 凤栖梧拿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地砖,道:“过来一起坐呗。” 楚风想了想,反正也没有事情,便在凤栖梧身边坐了下来。 “楚师弟啊,对于所说的正邪,你怎么看?”凤栖梧仰起脖子,看向夜空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很严肃认真地道:“拿眼睛看。” 这话,一半是陈涵说的,一半也是楚风自己的体会。 自己很久之前,不是也以为阴山鬼国都是一群坏人吗,结果自己现在倒也算是鬼国的一员了。 凤栖梧倒没有料到楚风会这么说,愣了愣,旋即便大笑了起来,连连拍掌,道:“楚师弟说得是,在理在理。” 楚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也不说话。 和凤栖梧这种近似话唠的人在一起,楚风从来不用担心自己找不到话题时的尴尬。 凤栖梧笑过了,才一本正经地道:“楚师弟,我给你说个事吧。” 楚风点了点头,凤栖梧能用这种神色,要不是在前辈面前,要不是在正式场合,私下里对平辈也如此严肃的神色,大概是真的有什么事情了吧。 “如果……”凤栖梧顿了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踌躇了很久,又看了看四周,确信无人之后,才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你不要当真。” 楚风点了点头。 “如果……”凤栖梧的神色很认真,但是才开口,却又住口,过了许久才又站起身,摆手笑道,“算了,没有什么,这样的事情,说出来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楚风本也没有什么好奇心,既然凤栖梧又不想说了,他也没有问下去的兴趣,只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凤栖梧扭头看向楚风,忽然咧嘴笑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才道:“走吧,路师兄心情不好,我们去陪他喝两杯。” 路驽心情不好? 路驽是楚风认识的第一个师兄,在楚风的印象里,路驽一直是一个稳重可靠的大师兄,很少有明显的情绪波动。 昨夜便已经见他有些不对劲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他会这般心情不好? 给读者的话: 明天就是三十了,过年了,足下家里也备上了大量的年货……吃饱喝足,简直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啊…… 第155章 凤凰与鸡 路驽一个人半躺在厢房附近的楼宇顶上,手肘撑着屋顶,仰头看着星空,右手拎着个酒坛,不时送到唇边,狠狠啜上一口。 伴随着轻微的瓦片响动声,路驽感到两个人慢慢落在了身边,坐了下来。 路驽翻了翻白眼,还没来得及说话,手里的酒坛就被人毫不客气地抢了过去。 一阵酒坛摇晃的叮当声响伴随着一阵牛饮之声,路驽的嘴角抽搐了起来,过了许久,才听到凤栖梧发出一阵满意的呻吟,这才不缓不急地道:“何必啊老路。” “没大没小。”路驽探手想要去抢凤栖梧的酒坛,却发现抓了个空,抬起头一看,才看到凤栖梧已经把酒坛递给了楚风。 楚风接过酒坛,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路驽脸上奇怪的神色,最终还是把酒坛递给了路驽,却被凤栖梧中途一把抢了过去。 “有什么意思嘛,一个女人而已。”凤栖梧又狠狠喝了一口,才把酒坛交还到路驽手里。 路驽撇了撇嘴,默默地喝了一口酒,才道:“一个女人,那也是我喜欢了很久的女人。” 凤栖梧拿手肘捅了捅楚风,道:“你知道路师兄喜欢的女人是谁吗?” 楚风对这样的八卦其实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也不好无视凤栖梧的问题,便配合地摇了摇头。 “就是星辰岛的那个莫璇渔,莫仙子了。”凤栖梧“嘿嘿”笑了两声,才挑了挑眉毛,“就是剑园里,你见过的,路师兄紧紧跟着的那个。几年前阴山一见面,便让路师兄深陷情网,欲罢不能了。” 莫璇渔? 楚风愣了愣,旋即苦笑了起来,自己怎么会不记得她? 不过莫璇渔的确长得挺漂亮的,路驽会喜欢上她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 路驽没理他,自顾自地喝了一口。 “喜欢别人就去跟别人说吧,这么憋在心里,你还能怎么样?”凤栖梧动手要去抢酒坛子,却被路驽侧身一扭躲过,凤栖梧变掌为抓,终于还是成功地抢过了酒坛,又喝了一口才语重心长地道,“不是我说你,有什么情感在心里,要学会去表达,不表达,谁知道呢。” 楚风愣了愣,也默默地点了点头,他自己也是不会表达自己情感的人,所以他觉得凤栖梧说得对。 心里的东西藏在心里没人知道,就算没人理解也是正常的。楚风有时候很想表达自己的情感,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去表达,他有时候想,也许自己欠缺的只是表达的勇气。 “只要开口,就不再那么难了吧。”楚风自言自语,道。 凤栖梧抚掌一笑,道:“路师兄啊,你看楚师弟都明白这个道理,你这么大人了,怎么就不明白呢。” 路驽终于长叹了一口气,坐起身来,道:“晚了啊,都到了这个时候才明白,晚了啊。” 楚风不由得也产生了一些好奇心,低声道:“怎么了啊……” “莫姑娘已经有婚约了。”凤栖梧终于还是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叹了口气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没有再说什么。 路驽狠狠抿了抿唇,一大口酒狠狠灌进嘴里,啐了一口,才道:“宫天保,哼。” 楚风虽然不曾见过宫天保,但是也知道宫天保是和安璐云并称的当世天才,貌似还在安璐云之上。这个时候路驽提起宫天保,看来莫璇渔的婚约者便是宫天保。 “不过我看莫姑娘看天工府的眼神,并不是那么友善啊。”凤栖梧抬起头,看着夜空,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路驽没有接话,沉默着坐了许久。 更难能可贵的是凤栖梧也终于收起了话痨本色,自顾自地喝着酒。 “她若愿意,我便是将天工府翻个天翻地覆,也要将婚约解了。”路驽终于开口,语气中满是慨然之意,想来也是思量了许多,才说出了这样的话。 凤栖梧还是没有说话,喝了口酒,拍了拍路驽的肩膀,一手拿起酒坛,一手拉起楚风,从楼顶跳了下去。 落在广场之上,楚风又回头看了看坐在楼顶上的那个影子,有些忐忑地道:“我们能不能帮路师兄一些……” 凤栖梧摇了摇头,道:“楚师弟啊,他若是那么做了,我们与他,便是敌人了。” 楚风一怔,便低下了头。他知道凤栖梧说的是什么意思,若是路驽真的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了,一定会被凤鸣山庄驱逐出门,而后被吩咐肃清的吧。 “可是,就算是那么做了,路师兄……”楚风想要辩解些什么,但是才开口说了几句,凤栖梧便摆了摆手示意楚风不必再说,又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道,“楚师弟,这世上,很多事,不是你想怎么样便可以怎么样的。太多的事情身不由己,即便明明知道,有些事情做了没有意义,甚至有些事情做了干脆便是错的,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做下去。” “为什么?”楚风有些不甘地反问,“明明知道没有意义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去做?明明是错的事情为什么又还要去做呢?” 凤栖梧“哈哈”一笑,才道:“楚师弟啊,你说,路师兄真是要大闹天工府,可能吗?” “……”楚风沉默了一阵,虽然有些不甘,还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那他又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明明就不会有结果,就算做了,也只会让他自己身陷险境,也只会让莫仙子难堪,路师兄又为什么想这么做呢?”凤栖梧问道。 楚风一愣,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凤栖梧这样的问题。 凤栖梧嘴角一扬,才自言自语道:“世间有世间的规矩,人有人的情感,情感和规矩总有冲突的时候;有的人隐忍了情感遵从了规矩,有的人爆发了情感破坏了规矩,这都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相应的,也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事情到了现在的地步,不也是路师兄将自己的情感隐忍了数年的代价吗?他若是早说,谁又说得清,莫仙子会不会中意他呢?” 楚风一时无语。 也许凤栖梧说的的确是正确的吧,人的一言一行,都要承担相应的代价。 可是,就没有能够既遵从规矩,又遵循人的情感的方式吗? 楚风不知道这个答案到底是“有”还是“没有”,他只知道以他的智慧,他看不到答案在哪里。 “不过……能摆脱莫璇渔那个女人,对老路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幸运。”凤栖梧说着,嘴角略略挑起,带着几分嘲讽,几分轻蔑。 很显然,这嘲讽与轻蔑不会是针对路驽的,自然是针对莫璇渔的。 “那个女人啊……”凤栖梧说着,抬起头看了看天空,“曾经陷害过一个和你一般天真淳朴的少年,而那个少年……却还偏偏是为了救她才冒险的。” “我是不知道老路到底是色迷心窍,还是真的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竟然真的会相信那个女人的说辞。”凤栖梧神色愈见冷冽,显然对莫璇渔充满了恼恨和厌恶,“星辰岛想要和天工府合作联姻,将莫璇渔嫁给宫天保,那也正好,让老路再也不会被这祸患所害了……不然,若是真成了,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楚风的神色略见尴尬,他也不知道凤栖梧今夜为什么这般愤懑,四周虽然看不到人,但是难免不会被有人听了去。 凤栖梧这般说话,终究还是有欠妥当。 “师兄,你喝醉了。”楚风只能低声说道。 “喝醉?”凤栖梧眉尖一挑,手里拿着的酒坛被他狠狠地摔在地上,发出“哐啷”的声响,碎陶片四处飞溅,溅起的酒水将两人的衣衫下摆完全浸透。 “我醉他奶奶!”凤栖梧涨红了脸,虽然是怒意,但是楚风却在他那目光之中看到了几分要哭出来一般的痛楚。 “楚师弟,我真的想醉,但是我没法醉。”凤栖梧苦笑了起来,按住了楚风的双肩,“我是凤鸣山庄的少庄主,可我不想当这个少庄主。我不想当凤栖梧,我想当姬蹲窝,你知道吗?” 楚风愣愣地看着凤栖梧,看着凤栖梧那难过的神情,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去安慰凤栖梧。 “这是宿命,这是责任。”凤栖梧狠狠啐了一口,“去他娘的责任,去他娘的宿命,我要去附近青楼找姑娘玩去,你去不去?” 楚风摇了摇头,道:“师兄……” “不用跟我说什么。”凤栖梧打断了楚风的话,“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比你清楚。” 凤栖梧在夜色中走远,楚风看着凤栖梧的背影,才知晓,也许最难过的那个人,其实是凤栖梧吧? 为了一些他还不知道,不了解的事情,散漫的凤栖梧承受了太多的压力和责任,连逃跑的地方都没有。 因为他再怎么散漫,他也是凤栖梧,而不是他经常戏谑自称的姬蹲窝。 他是凤鸣山庄的少庄主,有些责任,有些宿命,他永远无法摆脱。 凤师兄,其实也是个很可怜的人吧? 楚风闭上了眼睛,有些难过地想到。 给读者的话: 这章写得有些悲伤,因为足下也是一个不能放手去追逐自己梦想的人,家人总是说我码字耽误了太多,他们也无法体会我沉浸在这一个个故事之中时那沉寂已久的灵魂的颤抖…… 新年到了,足下在这里祝各位读者朋友们新春愉快,阖家欢乐! 春节期间不会断更,今天和明天都两更,那么我们下午再见~ 第156章 你有病吧 楚风也一夜未归,在后山的亭子里坐了整整一夜。 他感到了几分抱歉,对路驽,对凤栖梧,都是如此。 他帮不上二人什么,尽管二人都给过他很多的帮助,但是他们所遇到的困难,却都是楚风所无法应对的困难。 东方渐晓,楚风看着云海中照射而进的一缕缕光芒,看了很长时间,才知道自己该回去了。 在距离客房不远的地方,楚风遇到了云埔。 云埔看楚风的神色有些不友善,让楚风有些奇怪。 不过在凤鸣山庄的时候,姜戎那极其不友善的目光让楚风都早已习惯了,因此也不算多么难受。 楚风没有去理会云埔,但是云埔却主动找上了楚风。 “你和刘鱼师妹是什么关系?”云埔挡在了楚风的身前,一脸严肃地问道,那神色,就好像楚风与他有多么深重的仇恨一般。 “没有什么关系。”楚风摇了摇头,道。 “那你最好离她远一些。”云埔一字一顿说道。 楚风微微愣了愣,又想起了姜戎,当初姜戎也是这般的话语,也是一般的口气,甚至连神色都有些难以明说的相似。 “我拒绝。”楚风神色微凛,很认真地回应道。 云埔的脸色也一变,旋即冷笑道:“我承认你有点资质,但是你配不上刘鱼师妹——你们凤鸣山庄,没有人配得上刘鱼师妹。” 楚风皱了皱眉,看着云埔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刘鱼师妹这样的人,也只有与之相配的英才才能与之为伍。”云埔冷笑。 “比如你?”楚风反问道。 楚风的目光让云埔愈发不快,云埔冷笑了几声,道:“如果你觉得我说得有错,那你就该证明你的实力能够配得上刘鱼师妹。” 楚风依然不语,看着云埔,等着云埔接下来的话。 “决斗,如果你能战胜我,那刘鱼师妹就是你的。如果你输了,那你就远离她,你们这些废物都不配。”云埔高傲地说道。 楚风看了云埔许久,微微瞑目了片刻,才道:“你有病吧?” 楚风觉得云埔这样的人就是疯子,甚至比姜戎还要难以理喻,至少姜戎不会把刘鱼当做一个赌注押在一场比试上。 难怪刘鱼会那般厌恶云埔了,楚风也极其厌恶他,比讨厌姜戎还要厌恶,甚至比讨厌莫璇渔还要厌恶。 云埔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握紧了拳,想要动手,却突然听到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你没有说错,他的确有病,还病得不轻。”祝允同很是爽朗地笑着,看着云埔的神色充满了鄙夷,“这种病只有一个办法才治得好,那就是吊起来狠狠打一顿。” 楚风微微笑了笑。 “回房去吧,今天就不要出来四处溜达了,不然小心被哪家没有拴好的狗咬了,那才得不偿失。”祝允同笑着,从楚风与云埔之间穿过,一股无形的气劲,直接将云埔逼退开数十丈,才心有余悸地停下。 祝允同笑着远去了,楚风也向云埔略略一揖道:“师弟告退了。” 楚风才回到路驽的房间,便见到刘鱼和路驽坐在厅中,隔着一张桌子,各自拿着一根筷子,在桌上互相出招拆招。 楚风没有说话,只是起身走近,慢慢地看着二人拆打过招。 先是刘鱼一筷递出,筷子上火焰缭绕,却紧紧贴在筷壁面上,不仅没有伤着木质的桌子,就连筷子也没有丝毫焦热的迹象。 路驽不紧不慢地反手将筷子一架,继而拇指向上,中指向下发力,本是刚性的筷子在这一刻却宛如蛇一般灵动,在刘鱼手中筷子上几番缠绕,发出“啪啪”两声,将刘鱼这一招的后劲全部卸去,还反而使得刘鱼的手腕暴露在了路驽的筷头之下。 刘鱼也不见慌乱,手中筷子随着手腕微微的翻转,本来被打偏了的筷子顿时旋转了一周返回,刚好与路驽递来的筷头相接,只听“啪”一声响,路驽脸上也露出一分惊奇来,但是也不慌乱,将筷子一收,却被刘鱼接住反转的筷子从里向外架住。 路驽又故技重施,一发巧劲使得自己的筷子缠绕着刘鱼的筷子打了几个圈,还不等刘鱼反应,路驽中指一弹,架在刘鱼筷子上的筷子刚好借着刘鱼的筷子作为借力点,顺着路驽的劲道直飞而出。刘鱼终于还是有些着慌了,急忙躲闪,但是一来距离近,二来那筷子来势颇快,刘鱼不得不拿出全力收回筷子去接那筷子。却只听得“啪啪”两声,两根筷子都齐声断裂,掉落在地。 楚风这才看清,地上已经掉了一地断了的筷子,却都是在刘鱼这边。楚风还没有反应过来二人这玩的又是什么把戏,刘鱼便吐了吐舌头道,道:“路师兄好厉害。” 路驽“哈哈”一笑,摆手道:“我资质有限,所以只琢磨如何运用真气了,小道而已,小道而已。倒是刘师妹,才开始玩,便这么纯熟了,果然是天资聪颖,这道坎,愚兄实在跨不过啊。” 楚风这才醒悟,二人刚才比试的恐怕是对真气的掌控。 一根寻常质地的筷子,要能够承受住自己的真气而不伤分毫已是不易,更何况还不能在激烈的对拼之中伤了对方的筷子。 这考验的已经不仅仅是纯熟,还有灵巧,收放,判断,反应,无一不是要素。 二人见楚风已经回来,便也不再比试,路驽冲楚风微微笑了笑,道:“楚师弟,你昨夜去哪里闲逛了,难道是跟凤师弟一般去青楼了么?” 刘鱼闻言微微蹙眉,看着楚风的神色有了几分困惑。 楚风顿时涨红了脸,刚要开口解释,便听得凤栖梧的声音远远传来:“出来啦,打架啦!” 那声调语气,简直就和街头上呼喊人来看热闹没有丝毫区别。 楚风对这个有些捉摸不透的师兄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但是既然他都喊了,想必也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吧。 楚风跟在路驽身后迈出房门,一出房门就见到凤栖梧站在西楼的房顶上,正冲这边招手示意楚风等人过去。 路驽看凤栖梧那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无奈地翻了翻白眼,便飞了过去。 楚风也在凤栖梧身边落下,什么都没说,凤栖梧就指向山门的方向大喊道:“嘿,你倒是打呀嘿!” 路驽强忍住想要抽凤栖梧两个大嘴巴的冲动,看向山门,果然见到两个黑影已经被三妙宫的人困在垓心,但是却无人敢上前,只是围绕在那两人周围,伴随着两人上山的步伐一步步向山上方向移动着。 楚风顿时一愣,两个人? 难道是陆师姐和那个苏错? 闻声而来的傲剑洞天、天工府和星辰岛的弟子也都赶到了屋顶,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山下。 而远在三妙宫的主峰,一脸漠然正在检查师弟早课的穆少恩听闻弟子传讯,脸色也陡然一变,许久才叹了口气,恢复了漠然的神色,道:“我知道了,马上就去。” 路驽眯了眯眼,低声道:“知道怎么回事吗?” 凤栖梧叹了口气,翻了翻眼看向天空,才低声道:“一个傻姑娘为了师门带着自己的情郎回来送死了呗。” 凤栖梧说着长叹了口气,低声嘀咕了几句什么,路驽没有离得远没有听清,再问时凤栖梧却笑道,“没有啊,你听错了吧。” 路驽没有再问,楚风却听得清清楚楚,凤栖梧嘀咕的那句话是“我怎么净认识些蠢得没药医的人呐……” 楚风也不知道凤栖梧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沉默是他一直以来的选择,所以并没有问,而是转而看向了已经到了山腰的两个黑影。 几乎是在同时,楚风看到吕牧之、祖恭相继向山腰而去,随之穆少恩也落在了院落中,恭敬地向四大门派的长辈行礼道:“四位前辈,本门叛徒陆琪已经现身,为示公正,请四位前辈前往一并处置。” 果然,楚风心神一颤,立时有些不安稳起来,陆师姐终究还是如穆师兄所料的那样怕师门难做所以重返三妙宫了,现在难做的,反而是穆师兄了吧。 楚风不由得看了看穆少恩,只见穆少恩依然是一副冰冷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来,但是现在楚风也知道,穆少恩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哪怕自己是叛逃鬼国的叛徒,他对自己也不曾真的有过动手的意愿。 现在对陆师姐,也是一般的吧。 “走吧。”祝允同见莫文、易苏苏、欧凯等人都已率门下弟子前往山腰了,自己虽然毫无兴趣,但是也不得不跟着一起去,不然还真不好向掌门交差。 等祝允同带领着楚风一行人赶到山腰时,三妙宫弟子已经从各个方向将悬在半空的苏错和陆琪团团包围住,吕牧之脸色铁青悬在空中,祖恭则紧皱着眉头,盯着跪在空中的陆琪,什么话也没说。 易苏苏眯着眼睛,莫文带着笑,欧凯的眼里更是闪烁着精光,也不知道各自在想些什么。 随着祝允同的到场,吕牧之才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道:“既然几位道友都到场了……” 吕牧之话还没说完呢,便听得一个男声冷冷道:“有完没完,我敬你是长辈,给你说话的机会,却不是让你说这些场面话的。我知道你们想要处置陆琪,不过那是在杀了我之后的事情,我还在这,就绝不会让你们动她一丝一毫。” 楚风循声望去,见到的却是一个站立在陆琪身边的黑衣英武青年男子,长眉入鬓,眼神犀利犹如鹰目,不是一个多月前在巫族之国遇到的与陆琪一并的男子吗? “阿错……”陆琪苦笑着抬头看向苏错,目光中满是哀求,低声道,“你走吧,就当我求求你了好吗?” 苏错没有答话,而是缓缓一步上前,挡在了陆琪跟前,右手一挥,一并玄墨色苗刀在手,道:“想要动她,先过了我这关。” 给读者的话: 再一次恭祝各位读者朋友新春愉快~~~~新的一年里,学业有成,仕途风顺~~~~ 第157章 一刀惊世间 “琪儿,你是真要与师门为敌么?” 祖恭彻底无视了苏错那挑衅的举动,看向苏错身后的陆琪,颤声道。 陆琪苦笑道:“师傅,徒儿罪该万死,今日……甘愿受罚。” 陆琪没有试着去解释什么,因为解释太苍白无力了,如果能够解释得清楚的话,那她又怎么会沦落到这般的境地。 现在,只要她死了,那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这场充满了阴谋气息的闹剧不得不在这里终止,她也算对得起抚养自己长大的师傅,对得起自己深爱的师门了。 祖恭瞑目长叹了一口气,一挥袖,道:“罢了罢了,我不再过问了,今日你们死活,我断然不再参与。” 祖恭向吕牧之微微行了一礼道,“掌门师兄,请容许师弟先告退了。” 祖恭说完,也不等吕牧之的答复,便径直离开了。 “小姑娘有骨气,只是随身带着一个狂徒,可不像是真的来领罚的吧?” 易苏苏慈爱地一笑,却口出诛心之言。 苏错冷哼一声,长刀一颤,几缕玄黑之气缭绕周身,才缓缓道:“易苏苏,你不过陆茹的一条狗罢了,有什么说话的余地!” 苏错此言一出,易苏苏背后的星辰岛众弟子当即按捺不住,最先出手的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子,剑光方才一出,便显露出星河瀚海之势,一点点星辉与一团团旋转的星云旋臂在宇宙中运转不休。 楚风还来不及想这一招是多么浩瀚伟岸,便见星光与宇宙在一刹那之间便消散了。 那白衣青边的女子愣了愣,缓缓扭头看向自己的右臂,只见得一道玄光划过,整条右臂被齐肩斩断,鲜血喷洒而出,溅满了身边同门的衣袍。 “虽然我们还算是同辈,但是实力才是说话的资格。”苏错全然不掩饰自己眸中展露的杀意与蔑视,“就凭你,还不足以做我的对手。” 那女子怒不可遏,还想动手,却被易苏苏拦住,喝道:“我都来不及拦住他,你以为你打得过?” “果然不愧是当代的第一天才。”莫文眯着眼,看向吕牧之,道,“吕掌教,如果不嫌在下多事的话,这贼子便交由我来处置吧。” 吕牧之看了看莫文,也微微露出几分尴尬。 他虽然身为一个掌教,可三妙宫这样一个没落门派的掌教又能厉害到哪去,不过也刚到七阶中段罢了,比起莫文这个七阶上段还是差距颇大。 由莫文出手对付苏错,自然是毫无压力,但是即便如此,三妙宫作为一个门派,也需要维护门派的尊严,这就使得吕牧之没有多余的选择。 吕牧之沉吟了片刻,才笑道:“莫师兄客气了,这毕竟是三妙宫的家事,哪里能让莫师兄代劳?还是……” “由弟子来吧。”在吕牧之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穆少恩忽然开口,主动请缨道。 吕牧之一愣,穆少恩迎战苏错? 穆少恩的确算略有资质,不过……他的资质也就是在平凡弟子中算有些资质罢了,和苏错这样的人杰怎么可能相提并论。 穆少恩和苏错一战,那结局早已注定。 “原来是穆师兄,陆琪对你评价很高,所以我不会杀你。”苏错长刀一振,直指穆少恩,道,“但是也请穆师兄明白,你的修为,不是我的对手。” 穆少恩面无表情地向前一步,道:“请。” 言讫,两手一结印,整个人便欲快速上前。 苏错只是随意地一挥刀,一道玄光便直接斩裂了空间,直劈穆少恩而去。 完了! 楚风现在好歹也有不少的经验,判断力自然也不算差,这一个斩击虽然不是全力,但是按照楚风对穆少恩的认识,这一招肯定是受不了的! 楚风不由得想要上前去帮穆少恩,但是刚一动步伐,却被刘鱼拉住。 刘鱼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楚风安心。 楚风微怔,才稍微安定了几分,既然苏错说不会杀穆师兄,那便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楚风还在担心,却见得以穆少恩为中心,一道黑白交错的阴阳双鱼图案开始缓缓旋转起来。 那道玄色的刀光斩在双鱼图案上,震得穆少恩连退数步,双鱼图案也微微扭曲了片刻。但是只见穆少恩脸色一沉,将牙关一咬,几近破裂的双鱼图案强行修复完整,再度开始旋转起来。 而被双鱼图案挡住的刀光一点点侵入双鱼图案之中,但是方向也在随着双鱼图案的旋转而偏转,眼见得是要打偏了。 苏错也是微微一愣,倒是陆琪露出一丝笑容来,道:“恭喜师兄了,已经练成了两仪轮。” 两仪轮! 一听到这个名字,莫文、欧凯、易苏苏都是一怔,就连祝允同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八卦阵,**图,四象谱,两仪轮,一气鉴,混沌照。 这是玄心一脉独有的心法境界划分,虽然领悟的层次再高也不至于让修者的实力超越境界,但是却也让修士的实力在同境界之中大幅度提升。 据传闻,如果能够领悟到一气鉴的境界,那修士的实力甚至会达到他境界实力的两倍或者更高,而达到混沌照的程度,则几乎等同于一次破境。 但是最近万余年来,三妙宫弟子最高也不过才领悟到两仪轮的地步。 而近三千年来,由于三妙宫的衰落,能招揽到的有资质的弟子更是大量减少,能领悟到**图以上级别的人都不曾出现过,便是吕牧之这个掌教,也只到**图的境界。 但是冷不丁地冒出这个一个已经到两仪轮的人来,怎么能不让人吃惊! 真正最吃惊的人是吕牧之,他也没有想到,穆少恩居然这样不声不响地便领悟到了两仪轮的境界。 这个孩子的资质的确不怎么好,但是悟性却有如此之高吗? 众所周知,资质决定了一个人的修行速度,那是他的先天体魄,在娘胎里就注定了的东西。 但是悟性却决定了一个人能够达到的高度,悟性虽然也与先天有关,但是也会随着一个人的经验阅历而增长。 资质可以观察到,但是悟性却永远无法掌握。 谁也不知道,穆少恩的悟性竟然高到了这样令人震惊的程度! “有趣。”苏错眼里闪烁起好斗的光芒来,不过他也知道,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穆少恩也只能接他一招。 再补一招,很可能便会让穆少恩重伤。 陆琪说穆少恩是待她好的人,那便不能伤他。 穆少恩两仪轮的旋转终于完全卸去了苏错一击的气力,当残存的气劲偏向射开,劈入山梁之中,当即将一片山林夷为平地。 穆少恩没有停留,虽然嘴角已经沁出了血渍,但是还是毅然决然地向苏错走去。 “我虽然不想杀你,但是……拦不住你自寻死路”苏错皱了皱眉,冷声道。 穆少恩面无表情,毫无感情地道:“请便。” 苏错微微瞑目,苗刀微颤,玄光裂空,径直便斩在了两仪轮之上。 这一斩之下,穆少恩身边旋转的两仪轮当即崩裂,根本就再没有留下丝毫挣扎的余地。 两仪轮再精妙,也难以消除穆少恩与苏错之间巨大的修为之差。 “穆师兄!”陆琪脸色一变,当即惊呼出声。 她今日上山本已存了必死之心,但是她却拦不住苏错。 她已经受够了死亡,受够了牺牲,她不想再看到无辜受到牵连了。 如果穆少恩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百死也难以赎罪。 就算其他人看得下去,吕牧之也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徒,三妙宫下代掌教,几千年来唯一一个能领悟玄心奥妙到两仪轮的继承人,三妙宫崛起的希望就这样死在自己眼前! 几乎便在苏错出手的同时,吕牧之背后八卦展开,巽卦青色光芒一闪,吕牧之便已经到了穆少恩身前,探手一推,硬生生将这一招接了下来。 吕牧之硬接下这一刀斩击,心中不由暗自吃惊,如果这一招不是苏错举重若轻发出来的,那吕牧之只能说,苏错很可能已经踏入七阶了。 苏错从出现众人的眼中那天算起,到今天,不过区区数年的时间。 他的第一次出现,就直接将三大天才的第一名宫天保完虐,让剑名无闻从三大奇才的名单中跌落。 他的第二次出现,在一众高手的重重包围之中抢走了重伤的陆琪,昔日的第二天才,今日的第三天才安璐云甚至都无法纠缠住他。 他的第三次出现,便显露出了破入七阶的迹象,其速度之快,远远在当代所有天才之上。 七阶,那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常人止于五阶,下人止于六阶,中人止于七阶,上人止于八阶。 以苏错的资质,进入九阶自然不会有人质疑,但是这也需要时间的啊! “少恩,退下。”虽然内心倍感震惊,但是吕牧之也没有表现出来,是不是,还是再试试才知道。 而且,即便苏错踏入了七阶的境界,但是自己也是七阶的老前辈了,怎么可能被一个后生晚辈打败! 给读者的话: 哈哈哈,睡了一个长长的觉~~~下一章晚上见~~~ 第158章 推敲 “苏错不是毫无准备啊。”祝允同微微蹙眉,道。 楚风闻言愣了愣,怎么听祝允同这话的意思,即便是吕牧之亲自动手,也不一定是苏错的对手的意思? 就算苏错是当世的第一天才,但是他又当真有那么厉害吗? “方才如果不是吕师伯利用巽风加速,只怕也根本来不及接住苏错的那一刀。”凤栖梧略略沉吟道。 “那不是可以一直利用巽风吗?”路驽皱眉问道。 “八卦阵一次只能只能使用其中的一卦。”楚风接道,他毕竟出身于三妙宫,所以哪怕他其实并不是真的很熟悉玄心一脉的功法,但是却也有所耳闻。 “如果一直使用巽风,吕师伯便会失去主要的攻击手段。”凤栖梧略显几分讶异,颔首道,“不过方才苏错的一刀本来就先出,两人之间的速度差距,只怕要正面交手才能有所体现。” 凤栖梧话音未落,只见吕牧之大袖一挥,一片淡蓝色色的光芒陡然环绕着吕牧之展开,就仿佛是一卷半掩的画卷一般。 吕牧之这才缓缓道:“请。” 苏错皱了皱眉,猛地攥紧手中苗刀道:“吕掌教,请。” 吕牧之点了点头,双手猛一结印,那淡蓝色的画卷顿时展开,呼啸着便向着苏错笼罩了过去,就仿佛是要将苏错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一般! 苏错面不改色,苗刀一扬,一瞬之间周身空间之内尽是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玄色刀芒,就像是整个空间被这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刀斩得支零破碎。 “不是吧,真的被他斩开了。”凤栖梧神色有些震惊。 空间是稳定的存在,但是也不是永远不会破碎的。 当短时间内在小范围中灵气聚集超过一定数量之后,就会让空间也随之扭曲变形,再更强一些的力量,甚至会让空间破碎。 这本来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情,然而苏错的修为却能做到自己挥刀便斩破空间,这的确便有些诡异了。 一般而言,至少也要七阶的高手激烈对战,才能做到这一点吧? 更让凤栖梧不解的是,两人尚未接触,苏错便自行斩裂空间,造成了大面积的空间撕裂,他这么耗费气力,只怕也不是没有任何的目的吧? 凤栖梧皱了皱眉,神色有些踌躇。 凤栖梧再抬起头时,只见得苏错已经被那一卷展开的卷轴彻底困住,正在其中厮杀,不断地斩击出招,脸上的神色狰狞而悲愤,就像是在面对什么强大的敌人一般。 “苏错这是疯了?”路驽皱眉。 “**图。”凤栖梧解释道,“这是**图的作用,**图展开,便是一个世界。被困在这个世界之中的人在我们眼中像是疯了,但是他们却在经历着我们看不到的事情。” “你对玄心一脉……似乎很熟啊?”路驽嘴角一挑,微嘲道。 三妙宫是个小派,无人关注,也是极其正常的事情,反倒是了解得太多,有些引人瞩目。 凤栖梧没有应答,只是皱了皱眉,沉吟道:“只是**图也未必能够完全成功,心志极其坚定的人,一般不会被迷惑……只是现在看来,似乎是修为差距太大,根本还轮不到心志来做决定。” “真的如此么?”祝允同突然开口,反问道。 凤栖梧一时无语,不敢作答。 在**图之外,吕牧之的神色则显得极其平静淡定。 吕牧之背负着双手,绕着**图缓缓迈步,步伐稳健而不失优雅,甚至隐隐有几分异样的飘逸。 吕牧之每一步迈出,脚下都会闪烁起一片光芒,而后驻留在原地,不曾随着吕牧之的离开而消失。 吕牧之的这个动作楚风再熟悉不过,这是玄心一脉弟子的早课,八卦步。 楚风原来不知这模式化的步法究竟有什么作用,但是现在看这样子,才知道这步法大概也是玄心一脉的一门法术。 楚风的确没有想错,八卦步看似死板固化,但是那只是对初学者而言。 对于吕牧之这种早已将八卦步烂熟于心的人而言,他们随意的步伐迈出也是能够踩出八卦阵纹的,而这些阵纹,任意一个都可以随意引发,造成强大的效果。 “八卦阵既然以阵为名,自然也与阵法有着牵扯不断的联系。”凤栖梧见路驽看着那空中的光芒略略皱眉,也不由得开口解释道,“八种色彩,分别对应八卦中的一卦,每一卦都可以算是一个阵纹,蕴含着一股力量。” “**图困住苏错,而后布下漫天八卦阵纹,等布置得差不多了,再将苏错放出来,这么多阵纹引发,足够将苏错打得生活不能自理了。”路驽露出几分明悟的神色,道,“前辈便是前辈,手段真是老辣。” 祝允同眯了眯眼,他看向了旁边的莫文,却见到莫文的神色也是有些犹疑,似乎对于这样一边倒的境况感到不解。 而欧凯的脸上则有些笑吟吟的样子,但是祝允同却看得出欧凯那双眼里期待的神色——那种期待绝对不是期待吕牧之完全压制苏错,而是正好相反的结果。 祝允同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万分的嘲讽之色,这就是所谓的正道,这就是所谓的同盟。 祝允同当然知晓他们在期待着什么,不过是期望着吕牧之战败,三妙宫出丑而已。 祝允同更知道他们此行,只怕还包藏着更深的一颗祸心。 那本来便是稍有心思的人,就能猜到的真相,然而却没有人能将这个真相放到台面上。 这就是所谓的人间正道啊,他们所在的地方,空气里就充斥满了一股酸腐的臭气,让祝允同连呼吸觉得有些污浊了。 天工府,傲剑洞天,星辰岛,都几乎是与三妙宫前后相差不过千余年而立派的门派,他们对此事都格外地积极。 从剑园那一次行动开始,三派便拉着人间各派一起造势,给三妙宫施压,而这次的举动……很明显三派也早已互相通气,只有凤鸣山庄不过是个陪衬。 不过祝允同也很好奇,他们到底在觊觎着三妙宫的什么呢? 三妙宫现在早已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什么天材地宝,没有什么绝世天才,甚至连势力范围也不过就在方圆几个郡县而已,再稍远一些的郡县,甚至连三妙宫的名字都不曾听闻过。 三妙宫所剩下的,不过便是他们的祖庭紫琼山而已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再剩下。 他们的目的指向了三妙宫,那只怕是因为他们三派都知晓一个古老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却一直被三妙宫所隐藏——甚至就连三妙宫都很有可能记不得这个秘密了。 如果三妙宫知晓这个秘密,无力自保的三妙宫不可能至今没有拿出任何像样的对策,毕竟就算他们再愚蠢,他们也很难选择为了守护这个秘密而赔上三妙宫。 所以祝允同更倾向于认为,三妙宫都已经不知晓这个秘密了。 如果连守护着这个秘密的三妙宫都早已遗忘了这个秘密,那这三派都知晓这个秘密更是一件值得推敲的事情了。 他们都恰好有典籍记载了这个秘密吗? 如果他们真的早就知晓这个秘密,三千多年前放过三妙宫的事情便很难解释了——那个时候,他们有着充足的理由可以杀上紫琼山,不需要再耗费任何的心机,就能得到这个秘密。 但是他们当时没有。 所以祝允同认为他们之前并不知晓这个秘密。 所以这个秘密,是他们近期才知晓的。 那么,新的问题便又产生了。 告诉他们这个秘密的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间,而不是三千年前? 更重要的是,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给读者的话: 第一卷卷末是该揭开一些表层的伏笔了~~~更深层的还需要一些时间………… 第159章 怒吼 在祝允同在探寻着那阴谋的气息的时候,原本被困在**图中的苏错,倏然便不见了身形! 吕牧之愣了愣,这个苏错,是怎么做到跨出**图的封锁的! 吕牧之虽然心有惊愕,但是毕竟老手,根本没有给自己留下太明显的破绽,反手一挥,**图顿时便翻转过来,将吕牧之包裹在当中。 **图进可攻,退可守,是极其实用的一种法术,这样的套路,吕牧之已经万分熟练了。 然而,**图刚刚闭合而上,一道刀芒陡然裂空,在**图中不断纵横激荡,如疾风暴雨一般疯狂斩落,发出一阵阵尖锐得刺耳的爆鸣,让众人都不由得露出了有些痛苦的神色。 **图中刀芒裂空,猝不及防的吕牧之只能将真气一聚,抬手硬生生接这一招。 但是,令人始料不及的是,**图中一瞬之间无数刀芒相继出现,将整个空间分割成无数个扭曲破碎的空间。 如果之前仔细看过苏错被困的景象的话,现在都应该看得出这一道道玄色刀芒的布局与之前的苏错被困**图中所斩出的刀芒布局如出一辙。 刘鱼微微蹙眉,道:“苏错的功法真有些奇特。” 祝允同闻言不由得也露出几分讶异,道:“你看出来了么?” 刘鱼迟疑了片刻才道:“苏错方才故作落入了**图中,实际上却趁机斩开了**图,将自己的刀芒融入了**图中,却与组成**图的真气没有任何的冲突。到最后,他甚至将自己也融入了其中,躲藏在他在**图上斩开的裂隙之中。” “突然失去了苏错的身影让吕前辈有些惊讶,所以为了稳妥起见便先护住自己,吕前辈这个举动很正常,但是却正好中了苏错的下怀,现在他几乎是相当于被苏错积蓄了那么久的攻势同时攻击,所以才显得有些狼狈。” 凤栖梧,路驽与楚风三人面面相觑,在别人的真气中强行塞入自己的真气,然后伪装起来,自己还能藏身于别人的真气之中,连七阶的老手都无法发现,这真的有可能吗? 祝允同看着刀芒纵横的**图内,那一片玄芒已经完全看不清**图中的景象,沉吟了许久才缓缓道:“长歌门。” 楚风看向凤栖梧道:“长歌门是什么门派?” 凤栖梧摇了摇头,示意不知,便是庄内当代见识最为广博的路驽也摇头示意不知。 “悲歌当泣,长歌当哭。”祝允同皱眉说道。 即便是祝允同,也从来没有相当过,苏错会是长歌门的弟子。 对于长歌门,祝允同了解得也并不多,只是他年轻在世间行走的时候,他曾经遇到过一个自称为长歌门传人的酒鬼,对他似乎有些兴趣。 从那个酒鬼的口中,祝允同对长歌门才有了一些浅薄的了解。 长歌门是一个极其古老而神秘的传承,属于世间的隐世门派之一。 这个门派游走于正邪边缘,门徒讲究逍遥随性,不拘泥于外物。 师徒之间往往一次传承之后便各自行事,再无关联,也不会轻易跟人说起自家师承。 而据祝允同所了解到的讯息,这个门派的心法中有一套正是方才刘鱼所说的化气。 不管对方的真气到底是怎么样的,他们都能将自己的真气甚至是自身,融入其中,而后随着真气返回对方,给与对方致命而突然的攻势。 “不过这样的功法只在出其不意。”凤栖梧不由得也慨叹出声,“若是提前知晓的话,苏错只怕也危险了……” 祝允同摇了摇头道:“不是这样的,正面交锋,苏错也未必就会输,长歌门的功法不只是这样投机取巧罢了。” “嗯?”凤栖梧也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困惑的神色。 “听说过两万多年前那位无来无去琴界高人么?”祝允同问道。 无来无去琴界高人是两万多年之前的一个传奇。 这个人是人间的一位大帝级别的高手,而且在大帝之中应当也是属于高深莫测的那种,因为这个人只不过昙花一现便消逝了,所以没有人知道这个人到底有多厉害。甚至连他到底是男士女,他又长怎么样,都没有人知道。 这个人留下来的只是一个简单到极点的故事,横扫了仙魔鬼修罗妖五界的修罗界大帝闇罗来到人间界,将人间界当时才迈入大帝境界的傲剑洞天的年轻高手剑空打得筋脉俱损,道伤入骨,形神两伤,从那以后再没有被人听说过,让当时的傲剑洞天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低迷之中。 就在闇罗打败剑空的那一瞬间,战狂闇罗失望之下血洗会武之地,一瞬之间杀得血流成河,群雄逃跑无望,只能绝望地等死的时候,一阵琴音倏然破天而来。 杀得疯狂的闇罗闻声便要向琴声来处杀去,但是以他凌驾六界大帝的本事才飞出去一瞬息,就被琴音直接打进了山中。 这样的事重复了几次,始终是闇罗被单方面压制,闇罗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一个大帝级别的高手就这样被直接打成了废人一个。 这事件震惊了六界,但是琴声的主人却始终没有出现过,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没有知道他的下落,他也只留下了一个无来无去琴界高人的传说。 现在知晓这个传说的人都怀疑着这个传说的真实性,但是祝允同既然这么问,那就意味着祝允同是相信这个传说的。 而且,毫无疑问的是,祝允同的言外之意便是这位琴界高人也是出自于长歌门。 这样一个人,是长歌门的人吗? 凤栖梧与路驽是知晓这个传说的,所以脸上都有难掩的震惊与畏惧。 虽然祝允同没有解释,但是凤栖梧知晓自己的师傅不是信口胡言的人。 苏错这样的天才,却还偏偏出自于这样一个妖孽逆天的门派,他到底会强到怎样不可思议的地步? 而此时那**图之中,刀芒依然未曾消散,**图之中的战况究竟怎样依然无法看得真切。 而祝允同这样的高手也试着将自己的神念伸入那**图之中,一探究竟,只不过**图是完全封锁,神念想要完全渗透,实在是有些艰难,因此只能得知大概的战况。 “吕前辈处于下风,但是苏错似乎一时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虽然无法探查到具体的情况,但是二人动手的动静依然不小,哪怕是**图外,只要用心地感知,也依然能够区分哪股真气波动源自于吕牧之,哪股真气波动源自于苏错。 又根据真气波动的频率和强弱,自然可以判断出双方交手的具体战况。 虽然苏错出其不意地打了吕牧之一个措手不及,然而前辈终究是前辈,哪怕居于下风劣势,也没有给苏错任何的可乘之机。 “局势开始逆转了。”祝允同眯起了眼睛,说道。 哪怕苏错天才,所修功法强大,但是终究修为上的差距太大了一些,哪怕能取得一时的优势,但是只要陷入了持久战之中,开始对拼根基,他修为较低的劣势便会不断地将他取得的一些优势拉平,最终完全失去优势。 这不是多么出乎意料的事情。 无论是祝允同,还是欧凯,亦或者是莫文,易苏苏,都没有任何的惊讶。 楚风等人却略微讶异了片刻,作为同代人,哪怕身份是彼此敌对的关系——但是却也隐隐有种期待,期待能够超越战胜长辈,因此听说苏错开始失去了优势,自然难免有些沮丧。 众人这一分神的功夫,**图倏然光芒一闪,瞬间被收去,外周数百道八卦阵纹瞬间引发,几乎是同时,吕牧之身形在半空之中留下一道残影,退到了八卦阵外缘。 与此同时八卦阵内,所有的阵纹引发,水与火,天与地,风与雷,山与泽,各色景象重重叠叠,交错复杂,令人眼花缭乱,根本就看不清阵纹正中心到底发生了什么,苏错又怎么样了。 在这复杂的真气波动之中,谁也分不清太多,只能感受到那些属于苏错的真气频率变得很虚弱很紊乱,似乎已经彻底地被压制住了。 “呵,吕掌教真是兴师动众啊,重天百纹破这种杀招都用出来了。”莫文眯着眼笑了起来,言语中满是戏谑之意,当即引起了周遭三妙宫弟子的敌视。 不过毕竟三妙宫与天工府算是同道,三妙宫又势弱,即便心有不满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陆琪猛地攥紧了双拳,神色之中流露出几分痛苦与悔恨,道:“阿错,阿错……你又是何苦呢……”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苏错救了她一次又一次,从南疆开始,一次次为她出生入死,然而她现在,却害死了苏错。 她感到万分的茫然,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不辜负养育自己的三妙宫,又不辜负对自己情深义重的苏错。 她真的不知道。 她不来三妙宫,不让天下人知道她伏法的消息,针对三妙宫的阴谋不会终止,三妙宫将会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 但是她来了,却又失去了一个她在乎的一个人。 她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两全。 陆琪的双手插入了那深深的秀发之中,她瞪着垂落着血泪,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怒吼:“到底要怎么样,要怎么样你们才肯放过我!” 给读者的话: 温吞了太久,也需要爆发~ 第160章 横眉 陆琪的怒吼充满了悲愤,充满了抑郁,就仿佛是一头被逼入了绝境的野兽所发出的垂死的哀鸣,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在场的一众三妙宫弟子眼眶都微微有些发红,身躯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陆琪温和,对待门内弟子,无论修为,都极其亲切。 陆琪会滥杀无辜的事情,他们从来没有相信过,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始终不相信。 人心终究还是肉长的,哪怕他们此时迫于重重的压力不敢为陆琪张目,也没有那样的能力上前为陆琪说话,但是他们却都为陆琪感到难过,感到愤怒。 他们看向身边的各派弟子的目光充满了怨恨,那就仿佛是炙烤着人心的野火,让人万分难受。 “没事,我还在。” 苏错的声音突然响起,不断破裂的阵纹中一道玄芒突出,苏错满身是血倒提苗刀一步步从不断爆裂的阵纹中缓缓走出,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那一瞬间,陆琪的双眼中充满了惊喜,泪水顿时决堤,汹汹而下。 吕牧之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他发现了自己所布置的阵纹已经不由自己控制了。 每一道阵纹中都被注入了苏错的自己真气,他的真气与自己的真气交相错杂,形成了一股不由任何人控制的真气,一旦失去平衡,就会彻底失控。 “阿错,你走吧……你快走吧,我求求你了好吗?”陆琪哀求着苏错,她依然不想辜负养育自己的三妙宫,她也不想辜负苏错,她只能祈求苏错会离开,她用死来报答三妙宫。 这样就足够了。 “我说过,只要我还活着,就没有人能动你。”苏错的神色一如既往很坚毅,没有丝毫的犹豫,手中布满了缺口的苗刀也随之一颤,“来吧,不管你们是多少,今日苏某就都接下来了。” 陆琪一震,许久才浑身战栗,颤声道:“阿错……你……” 苏错缓缓回到陆琪身边站定,道:“我绝对不会走,除非你和我一起。” “傻丫头,你该和他走,而不是在这里等死。”一个男声略带几分嘲讽地响起。 陆琪一愣,循声望去,却见到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长辈,红袍金线凤纹,那是凤鸣山庄的衣着。 陆琪的目光扫过了那人的身后,陡然一愣,她看到了那个当初在剑园的时候用生命来换取她的生路的青年。 是幻觉吗? 还是他真的没有死? 苏错的目光之中也闪过一丝惊讶,他也没有想到,一个他以为已经死去的人,今日却在这里出现。 “你以为,你的死能终结这场针对三妙宫的阴谋么?”祝允同冷笑了几声,满眼的不屑,“年轻人真是天真到了愚蠢的地步,你那条命对于这个阴谋来说很重要吗?你是不是把自己的命看得太宝贵了。” “阴谋?”欧凯闻言冷笑了几声,“祝师兄此言是何意?” 祝允同眯起了眼睛,看着欧凯,道:“你认为我是何意?” 祝允同的目光扫过了莫文和易苏苏,变得愈发冷冽,愈见嘲讽,道:“你们又认为我是何意?” 莫文干笑了几声不说话,易苏苏握紧了手中的拐杖,神色变得有些诡异。 那一瞬间,楚风明显感觉到了身边的凤栖梧身躯一颤,他扭头看向凤栖梧,在凤栖梧的目光之中看到了一丝惊慌,一丝无奈,却又有一丝欣慰。 那是极其复杂的感情,就好像是纠结许久的事情终于得到了一个解脱一般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哪怕这个解脱并不是那么尽如人意,但是却至少不用再背负这沉重的负担。 是和昨晚凤师兄所说的责任和宿命有关吗? “祝师兄难道忘了此行的目的了么?”欧凯声音一沉。 “目的?”祝允同略略侧过头,看了看身边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的凤栖梧,像是明白了什么,伸手拍了拍凤栖梧的肩,才道,“鸣山庄之间和你们有什么约定好了的内容关我什么事?” “我几时将凤鸣山庄放在了眼里?” 祝允同的神色显得无比张狂,无比放肆:“我是祝允同,按照自己意志而活的祝允同,跟你们这些被门派所饲养出来的家犬,有着天壤之别。我的行为就代表我自己,又哪里需要凤鸣山庄来代表我的意志?” 凤栖梧猛地握紧了双拳,继而才又缓缓松开了双拳,有些泄气,却也有些轻松。 “这样说起来,祝师兄的意思是你想要保这两个邪魔外道?”欧凯冷声笑道。 “哈,便是如此。”祝允同双眼中一道寒冷的锋芒闪过,“不过在此之前,我更想杀尽天工府的弟子,欧师兄便来做这个第一人,如何?” 欧凯朗声大笑了起来,笑声陡然一顿,神色肃然道:“看起来,祝师兄似乎对百年前的事情依然念念不忘了。” 祝允同一扬眉,道:“难道你就不想替宫一心那条老狗报仇吗?” “祝允同你好狂妄的口气!”欧凯脸色顿时涨成了一片猪肝色。 宫一心是欧凯的授业恩师,百年之前,祝允同与陈涵联手把宫一心修为尽废,导致宫一心出走,百年来下落不明。 这对于欧凯来说,也同样是一段深仇大恨,此刻祝允同如此毫无顾忌地提起,丝毫没有要给人留颜面的余地,让欧凯如何能够忍受? “陆琪小丫头,听我一句话。”祝允同的目光就仿佛是鹰隼盯住了猎物的目光一般,“你今天就算死了,明天还会有张琪,李琪,反正只要他们的目的一天不达到,阴谋就一天就不会终止。你以为你是这个阴谋的第一个受害者吗?” “三年前的阴山之会,三妙宫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受害者了吗,难道你们,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 陆琪在那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楚风的身躯也陡然一颤,也瞪大了眼睛。 他知道祝允同说的人是他,他也知道那是一个阴谋,但是他从没有想过,陆师姐身上的阴谋与他却是一般。 那一瞬间,四野一片寂静。 易苏苏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诡异的笑容,莫璇渔低下了头,握紧了拳。 “哈,不否认吗?”祝允同环顾四周,“诸位前辈同门,请好歹试试证明一下你们的清白,还是你们已经不屑于证明这无用的清白了,因为今日……无论如何你们都要动粗了?” “师侄说笑了。”莫文干笑了几声,慢慢说道。 “说笑是吗?”祝允同的嘴角微微一挑,退后了半步道,“那不妨我们便静观其变,看我所说的,到底是说笑,还是真实?” 陆琪慢慢地站立了起来,她的神色在那一刻显得无比坚毅。 三妙宫的弟子从来没有见过陆琪那般刚毅的神色,在他们眼中,陆琪永远是那个温和的师姐,而不是此刻这个坚毅到让人感到了几分畏惧的女子。 陆琪也不是傻子,祝允同已经将话语说得够明白了。 既然她的死亡无法给三妙宫带来祸乱的终止,那她所能做的,便是将所有的矛盾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牵引着所有的仇恨,哪怕从今天起就要亡命天涯,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她也在所不惜! “掌教,请恕徒儿大逆不道,从今日起,正式叛出三妙宫。阿错,我们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楚风忽然看到穆少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但是等他再去细看时,却依然只见到那一张冰冷的面庞。 给读者的话: 祝允同算是这个故事里难得的几个不以计谋为生,性格张扬而放肆的人物了~ 这里是足下今天的更新,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因为足下今天就要回乡下老家呆几天,没有网,这几天把所有的更新赶了出来,之后的几天也设置了自动更新了,如果自动挂了我会回来补上的~ 那足下就去睡觉了~诸君晚安~ 第161章 命运 “想走,没那么容易吧?”莫文倏然笑了起来,道。 陆琪径直看向莫文,那目光中没有丝毫的畏惧和回避,那目光中,只有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这种气势让莫文会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记忆,那个在南疆的夜晚,同样是一个少女,同样是这样一往无前的眼神,将自己的骄傲摧残得支零破碎。 一个七阶上段的强者,被一剑斩得如丧家之犬一般仓惶逃窜,如果不是张博安的相救挡剑,他只怕早已成为了剑下的一缕亡魂。 但是值得莫文庆幸的是,眼前这个少女不是那个少女。她的目光再坚定,终究也无法转化成那凛冽的剑意。 “以长欺少,莫文前辈真是高手风范啊。”祝允同微微笑道,满是讥诮之意,“不过据我所知,莫文前辈似乎……从来没有与同代高手对阵的记录吧?哈,对付起晚辈来,倒也真是积极。” 莫文论辈分还是祝允同的师伯,此刻却被祝允同这么**裸地表示了不屑和鄙夷,脸上也有些不快,冷笑一声道:“不然祝师侄出手?” 祝允同没有回答莫文的话,而是看向了陆琪,道:“陆琪小丫头,来都来了,想走是有点来不及了,这么多人,不好杀出去啊。” “不过我们不妨在此研究研究,这屡次阴谋的一些细节。”祝允同嘴角一挑,慢慢说道。 陆琪愣了愣,看向祝允同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感激之情,但是却只是微微一笑,才道:“祝前辈……” 陆琪方一张口,倏然一道剑意浮空而起,就像是一道闪电一般刺得众人难以直视这道剑意。 这样杀意凛冽的剑意,只有傲剑洞天剑宗的心法才能放出。 但是这一道剑意显然不是剑宗的人能够放出的,老几代的人物都知道,这道剑意是莫文从剑宗偷的问死剑意。 但是几乎是同时,所有人感受到了另外一股惊天的剑意,虽然感觉威力远不如莫文那道剑意,但是无疑,这道剑意更磅礴,气势更加一泻千里。 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这种舍生忘死的剑意,只有最纯正的剑宗心法才能发出。 但是剑宗已经是邪道的今天,剑宗应该已经无人了才对! 挥出这一剑的是刘鱼。 在凤栖梧与路驽满是惊愕的目光之中,在祝允同微微的错愕之中,刘鱼仗剑,一剑破空。 两道剑意的碰撞,无数道劲气向着四面八方飞溅着,发出一声声破空的尖啸,凄厉而刺耳。 在一道道剑气的卷动之下,风暴骤起,吹动衣衫,声响猎猎。 “我想要听下去。”刘鱼慢慢地说着,手中的水月一道波光,映见天地。 刘鱼感到了愤怒,为楚风感到愤怒。 阴谋,又是阴谋! 这样无耻的阴谋,造就了多少遗憾,毁了多少人的一生? 刘鱼还记得清清楚楚,楚风与他思念的父亲不能相见,不能相认的痛苦,又该由谁来负责,又该由谁来承担? “剑宗余孽?”莫文一惊,凤鸣山庄的弟子之中怎么还会有剑宗的余孽! 更让他吃惊的是,她竟然接了自己一剑,毫发无伤。 凤鸣山庄雪藏的这位天才,竟然已经强大到如此地步了吗? 他有些不信,所以他的目光向刘鱼手中的剑上移动而去。 “莫文前辈未免太心急了些。”祝允同却没有等着莫文回过神来,而是陡然上前了一步。 莫文悚然一惊,仓皇地后退了一步,也根本来不及去看刘鱼手里的剑。 莫文退后的这一步,使得傲剑洞天弟子的心中一寒。 莫文比祝允同的辈分高,修行早,但是面对祝允同的这一步,却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这种忌惮,到底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祝允同比莫文修为高。 莫文是七阶上段的修为,祝允同却已经迈入了八阶,两只脚,而不是一只。 而当世,七阶的高手虽然不少,但是到八阶的,却以百倍的差距递减。 实际上,就连傲剑洞天现在也不过才拥有七名八阶修士,剑冢八君除破入九阶的幽泉君与已经辞世的连山君外的六人,与傲剑洞天的掌门连珉。 而正当壮年的一辈,却仍然没有八阶的高手。 祝允同看着莫文,莫文没有再动手。 但是莫文没有动手,并不意味着没有人会动手。易苏苏和欧凯同时动了。 易苏苏将食指一弹,打出一道星辉。 但是祝允同一伸手,一只凤凰清啸而出,与那道星辉陡然碰撞,焰光与星辉交织成为一片绚烂的光景,悄无声息之中湮灭。 欧凯一声冷笑,一抬手就是一张漆黑的大铁弓,射出了一道漆黑的箭。 森冷的黑箭,锋芒直指陆琪。 “为什么这么着急?”说话的是苏错,他一刀将自己的手臂斩断,喷出漫天血雨——他还在与吕牧之进行着真气的纠缠,只能狠心用下这般的招术暂且去挡上一挡。 在一片惊恐的目光中,那血雨顿时化作万千点急雨簌簌地迎向那一黑一白两道光芒。 漆黑的箭当然不怕那些星星点点的血雨,就连阻挡也没能阻挡多久,那些血雨便被黑箭高速滑动所造成的高温所蒸发,蒸发得干干净净,一滴也没有剩下。 而一步上前的刘鱼,沉默着将手中水月递出,赤焰卷起,无数只凤凰发出一阵阵清脆的长鸣,缠绕在刘鱼的身周,就仿佛刘鱼是那一只只凤凰的王者一般,接受着这顶礼膜拜。 无数的凤凰就仿佛是一颗颗陨落的星辰冲向了那一道黑箭。 “噗噗噗——” 一阵阵沉闷的声响,那一只只展翅翱翔的火凤凰被黑箭所洞穿,但是却如飞蛾扑火一般不断地拥上前来,哪怕明知道下一刻等待着它们的是永恒的寂灭,它们却依然没有丝毫的畏惧! 它们和血雨一般只是减缓了那星辉与黑箭的速度,只能短暂地阻挡而已。 刘鱼想要对付易苏苏,终究还是有些吃力。 然而虽然只是短暂的阻挡,但是这一点阻挡已经足够,便在光和箭抵达陆琪身前的片刻,陆琪完成了她的准备。 星辉和黑箭在陆琪身前三丈的距离陡然悬空,没有再前进。 在星辉与黑箭的前方,出现了一道道两指宽的紫金圆环,各自倾斜着,缓缓旋转着。 这些直径大大小小各不相同,完全数不尽的紫金圆环上有接连不断的镂空,但是正是这些镂空,使得原本雍容的紫金圆环散发出了一股磅礴浩大的气息。 看着陆琪的那一瞬间,很多人都想起了沧海。 凡人站在沧海面前的感慨,大抵也与此刻他们所面对着的东西差不多。 那些圆环的运转,有迹可循,却又无法捉摸。 很长一段时间,它们可能按照各自固定的轨迹运行,但是随着外界一个小小的扰动,却又使得这固定的轨迹被打乱。 这复杂的圆环开始混乱无序地旋转,但是渐渐地这种混乱之中又衍生出了一种新的规律,使得圆环的运转变得可以捉摸起来——直到下一个扰动的来临。 陆琪傲然站立在这圆环之中,她的一切,依然显得那么平凡,但是那双平时温和而沉静的眸子里,却散发出了紫色的火焰。 楚风看着陆琪的眼睛,他总觉得那双燃烧着紫色火焰的眼睛似乎是一条通道。 一条连接了过去,现在与未来的通道。 通过那双眼睛,楚风感觉到了一丝令人震撼,令人臣服的力量——那是命运的力量。 天卜一脉,既然以卜筮为名,以天为号,他们所擅长的就是对命运的捕捉。 命运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东西,一个人的生老病死,一个人的喜怒哀乐,一个人的悲欢离合,从他降临到世界上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所谓的命运决定了。 而这些生灵所剩下的,只是按照命运的安排,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在表演下去,然后谢幕下台。 甚至于说,连一个人的诞生,都是命运的决定,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甚至在其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被决定了。 这是人们对命运的认知,也是人们对命运反抗的源头。 任何一个有着自我意志的人,都拒绝成为命运的玩偶。 所以他们反抗命运,捕捉命运,去寻找命运之外的可能,这就是天卜一脉的初衷。 他们根据已经发生了的事情,用特殊的手段对即将发生的事情进行预测,哪怕从来没有绝对的把握,哪怕未来的可能有无数多种,但是他们也会努力在其中去找到他们最想要达到的那一种。 对于命运,永远不会屈服。 “转得我眼花。”凤栖梧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楚风的脸色陡然一变,他扭头看向凤栖梧,过了许久才道:“什么东西转得你眼花?” “瞎啦你?”凤栖梧没好气地说道,“那么多紫金圆环,在不断地旋转,没有看到吗?” 楚风摇了摇头,神色有些茫然。 他眼中所看到的,只有陆琪眼眸之中喷薄而出的那一团紫金的火焰。 “你没吓我吧?”凤栖梧讷讷地道。 楚风摇了摇头,凤栖梧和路驽都陷入了沉默。 因为他们都知晓楚风的为人,他何时骗过人? 楚风沉默着,看着陆琪眼中的那紫金的火焰,从那熊熊燃烧着的火焰之中,楚风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力量。 那是一股突破命运枷锁,与世间万物抗争的力量! 那一瞬间,楚风也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变得燥热了起来,有一股力量,在自己的体内也蠢蠢欲动。 祝允同感受到了身后异常的真气波动,略略回头,也不由得感到了几分惊讶。 这个孩子,竟然会在此刻,竟然会在才入五阶不久后的现在,便开始冲击那禁锢无数人一生的五阶与六阶之间的壁垒。 师弟会欣赏他,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啊。 给读者的话: 更新到~ 第162章 悟道 实际上,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一股真气的波动。 没有经历过这一切的年轻弟子不懂,能够看到门槛的翘楚们,和已经跨过这道门槛的前辈们,却都知道这真气波动意味着什么。 在这个时间点上,有人要领悟破境的关键了。 领悟破境的关键不意味着破境,但是却意味着他已经有了绝对的可能会在修为提升到足够的时候迈入下一阶的境界——而五阶的破境关键,被称为铸心。 五阶之前的修行过程都可以称为练体,强化自己的身体,掌握自己的功法,完成对真气的不断积累,扩宽经脉到自身容量的极限,使得自己成为能够容纳更多真气的容器。 所谓的资质或者说根骨,便是根据经脉的可扩展性已经现有的容量对其未来所作出的判断。而那些没有修行资格的人,便是经脉没有扩展余地的人,或者即便扩展对真气的容量也小得可怜的人。 一个人随着年纪的增长经脉会老化而失去扩展的可能性,也因此各派才会尽可能地选择几岁的孩子,让他们在最合适的年纪就开始修行。 五阶到六阶需要铸心,铸就一颗坚不可摧的道心。 五阶破入六阶对于**与精神的摧残都是极大的,不能铸就一颗坚不可摧的道心的话,在五阶破六阶的过程中,根本不可能承受下这样巨大的痛苦,哪怕真气的数量再多,它都不会发生质变,进入六阶。 六阶破入七阶的关键则称为悟道。 悟道,悟的是自己的人生之道。 每个人有着不同的出身,不同的经历,不同的性格,不同的想法,因此,也不可能完全重复他人所走过的道路。 这个时候,需要明悟自己的道,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道就是路,悟道了的人,才知道自己的路在何处,不然就永远只能徘徊不前。 七阶到八阶需要明法。 明法,明的是自己的原则章法。 正因为每个人各自不同,所以即便目标是一致的,但是却有着不同的达到目的的手段和理念。 同样是统治天下,有王道和霸道的区别一般。 而修士这个时候想清楚的就是自己要通过怎样的手段来坚持自己的道路,使得它成为自己前行的明灯,照亮黑暗中的道路,永远不会熄灭。 因为某些事情导致了理念的改变,自己与自身最初所悟的法则不协调,那么这盏灯就会熄灭,这就是所谓的道基尽毁,道基被毁的人,很难重铸道基,从此只能停留在道基毁灭时的修为。 八阶到九阶需要破障。 破障,破的是一切拦阻自己的业障。 当一个人已经拥有了坚不可摧的道心,在明灯的照耀下,坚持走完了自己的道路,那么他在道路的尽头就会看到一堵墙。 那是一个人内心中最为软弱的地方,那是一个人最为致命的弱点,那是纠缠一个人一生的事物,或许是一段情,或许是一个人,或许只是一份执念。 这堵墙,横亘在所有人的面前,除了彻底破开它,没有别的选择。很多人都被这堵墙彻底隔绝开,永远不可能看到墙后的风景。只有极少的一部分,拥有大毅力的人,拥有大智慧的人,才能够破障成功,进入九阶的世界。 一般而言,只有濒临破境障碍的人,被破境的困难所阻挠,才会开始领悟破境的关键。 此刻,每个人都想法都是一般,又有一个五阶巅峰的人,铸心成功了。 所有人首先把目光投向了令波动中心最近的凤栖梧,因为他无疑是最有可能的人——至少比路驽更有可能一些。 但是令他们遗憾的是,凤栖梧一本正经地看着身边那平静而沉默的楚奚武。 楚奚武要铸心成功了? 前日里四大派的翘楚才私下里交流过,都知道,楚奚武虽然也算是少年翘楚,但是也不过才迈入五阶初段,甚至连五阶的修为还没有巩固稳定,随时都可能境界跌落,落回四阶。 但是谁能想到,转眼之间,他竟然要领悟破境的关键了? 问题是,他身边最接近六阶的凤栖梧都还没有悟道,他楚奚武凭什么悟道? 不是为什么,而是凭什么。 在他们的眼中,楚奚武根本就没有资格,没有凭借,他的悟道,根本就是空中楼阁。 如果是这些青年翘楚们震惊的话,那莫文、易苏苏、欧凯和祝允同比他们更震惊。 因为从这种波动的程度上来看,这要冲破的不是六阶门槛,而是七阶的门槛。 他并不是在铸心,他其实是在悟道。 开玩笑吧?痴心妄想吧?史上最传奇的奇才,也不曾做到一步迈过两个台阶。 楚奚武? 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物? 他到底又是因何而有了感触,因何被撩动了心弦,竟然不先铸心,而先悟道? 但是楚奚武在悟道,场上的战斗却不可能因此停止。 祝允同依然站在莫文的身前,他站在莫文的身前目光却落在了易苏苏的身上,让易苏苏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也不敢再随便动手。 满脸惨白的苏错还在和吕牧之抗衡,虽然他的身躯已经在颤抖。 而陆琪则和刘鱼,联手面对着欧凯。 欧凯和祝允同同辈,自然比易苏苏和莫文低一辈。 但是欧凯修为不低,虽然他还比不上易苏苏和莫文,但在同辈中也是少有的踏入七阶中段的修士。 然而此刻欧凯感觉到了很大的压力。 眼前这两个晚辈,展现出的实力,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她们那个境界所应该由的战斗力。 场面上是欧凯完全占据主动,但是欧凯伤不到陆琪,也伤不到刘鱼。 陆琪的一举一动都像是早已料到了欧凯的一招一式,一术一法,总会先欧凯一步做出回避,让欧凯的攻势频频落空——尽管她并没有主动还击的能力,但是她至少自保并不是很大的问题。 这不仅仅是陆琪一个人的功劳,因为刘鱼还帮她分担了更多的压力。 刘鱼的确只有六阶,但是却也已经是六阶上段的修为。 她手里的水月剑很强大,她自己则还有着继承自荆小鱼的记忆与经验。 这足以让她面对高自己修为一个层次的对手不至于太狼狈,哪怕欧凯集中火力进攻她,她也能够做到自保不成问题——更何况,欧凯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便是陆琪。 因此刘鱼不仅有余力自保,甚至还有余力进攻,牵制走欧凯相当程度的注意力,让欧凯的攻势变得薄弱而充满了漏洞,使得陆琪有足够的时间来应对。 欧凯看到了缠绕在陆琪身边的那紫金圆环,他想到了很古老的记载。 天卜一脉的确没有太多的外功,但是他们在战斗中却有另外一套玄妙的功法——这套功法使得他们能够提前预测到对方的举动,而后提前做出准备,使一套平凡的外功展现出不平凡的威力。 陆琪已经可以将难以捕捉的命运的轨迹也能在她的手中实体化。 而根据命轨,推演出自己的一举一动,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陆琪的修为并不深厚,也不过五阶中段的样子——如果她能有六阶的修为,真气质量能够提升一个层次,在刘鱼牵制了欧凯绝大多数的注意力的时候,她能够予以有效的还击,欧凯将会变得万分狼狈。 欧凯想着,但是手上却不肯停下片刻。 因为他更清楚,陆琪推演需要时间,做出判断需要时间,判断化为动作也需要时间。 只要他的攻势足够快,让陆琪来不及去推演,在慌忙中判断错误,在行动中犯下错误,无论哪一点,对陆琪来说都是致命的。 所以他消耗得起,陆琪消耗不起。 欧凯的动作越来越快,手中的大铁弓已经满足不了欧凯对速度的需求,于是随着欧凯的意念一动,伴随着一阵接连的“啪嗒”声响,大铁弓倏然变成了一把黑色的手弩。 欧凯每一次扣动手弩的扳机,便可以见到一连串的黑色弩箭如疾风暴雨一般倾泻而出。然后,黑色的弩箭又会自动填充上那黑色的手弩,形成下一波的暴雨。 天工府弟子痴迷于机关甲术,尤擅铸锻武器。 欧凯手中的这柄弩机也是欧凯迈入七阶的契机——七杀。 七杀并不是指这种武器有七种形态,实际上除了欧凯没有人知道七杀到底能够变化出多少种形态,只知道它随心而动,能够适应各种需求。 这把武器之所以叫七杀,是因为它不仅仅是一柄武器,还是一件法器。 一旦在短时间内被它连续创伤七次,只要修为不高过欧凯太多,都会当场暴毙。 欧凯的弩下,已经有足够多的亡魂了,七杀的凶名,也早已不再需要别的证据。 他甚至将自己的神识割裂融入了七杀之中,只为了换取七杀更强大的杀伤力。 实际上,七阶之中,没有人对上欧凯有必胜的信心,大多数人,都担心会被欧凯七击必杀。 陆琪听说过欧凯的名声,她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修真界凶名远扬的一柄武器,所以她倍加谨慎。 但是那暴雨一般的弩箭没有落下来,因为在暴雨落下来之前,一条单薄的身影便已经挡在了欧凯的身前。 那是洛星。 那一股股如雨一般的弩箭安静地悬浮在洛星的身前,分寸难进。 洛星浑浊的目光看着欧凯,没有任何的惧意。 洛星的花发陡然飞扬,他的身周也一般有着无数的苍白色命轨旋转,一团苍白的火焰从他的眼眸之中喷薄而出。 “为什么不能把话说完呢?”洛星眯起了眼睛,“我也想知道,我唯一的弟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给读者的话: 第三天了,明天晚上就回家了~ 第163章 箭在弦上(上) “四阶以下,自行离开。”祝允同突然开口道,“不想要卷入这场是非的人,也自己离开。留下的人,做好大战的准备。” 他这话不是对凤鸣山庄的人说的,因为凤鸣山庄最低修为的楚风正在悟道。 他这话也同样不是对其他三派弟子说的,因为其他三派弟子的立场,早已无法动摇。 他这话是对三妙宫弟子们说的,图穷匕见,接下来这里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吕牧之点了点头,示意弟子们离开。 他与苏错的对峙已经结束了,在洛星出手的那瞬间就已经结束了。 因为祝允同说的话大家都明白,这个阴谋从始至终都是针对三妙宫的,陆琪不过是个跳板。 但是吕牧之试图牺牲陆琪,来换取一些时间想一个对策——然而此刻,却已经不用再想对策了,因为易苏苏,欧凯,莫文的行为已经表明了,他们不会给三妙宫下一个机会了。 这一个机会虽然生硬,但是他们不想再等待了。 三妙宫的弟子们也知道此事早已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相互扶持着渐渐撤离了山腰,撤回了山顶大殿前的广场。 “你们这次到底准备了多少人?”祝允同笑着问道,“让我猜猜,山下一定有很多人吧,这里准备留下活口吗?一定没有准备了吧,不然怎么会放陆琪上山来呢?” 祝允同笑着的话语,却让吕牧之的神色变得很难看。 其言虽然诛心,但是却绝非胡言乱语,反而有条有理,让人不得不信。 “凤鸣山庄真的要与我们为敌吗?”易苏苏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怪异的笑容。 “关我屁事。”祝允同一点都没有给易苏苏面子,反而冷笑连连,“我说过了我的行为跟凤鸣山庄一点关系都没有,要问问凤鸣山庄少庄主去。” 离开凤鸣山庄之前,凤长鸣曾经有过语重心长的嘱咐,不管发生了事情,自己绝对不能做出不利于凤鸣山庄的举动。 就算做不到和光同尘,也要做到置身事外。 但是祝允同从来不是一个把门派放在自己之上的人,更不是一个会隐忍求全的人。 事实上祝允同是一个从骨子里就很狂妄的人,他是一个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人,他若不愿意,谁也勉强不了他——他若想做的事情,便是杀千万人,他也会一意孤行。 凤长鸣以为祝允同百年幽居,性子收敛了许多,实际上那都只是表象。 百年前祝允同可以暴起杀上天工府,现在的祝允同,依然有那样的脾气。 哪怕没有那样的实力,但是祝允同有着那样的勇气。 凤栖梧露出了几分尴尬的神色,沉默了片刻,才道:“凤鸣山庄自然不会与诸位前辈为敌,家父的意思是凤鸣山庄与大家保持同一立场。” “真是让我失望啊。”祝允同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神色愈加讥诮,“凤凰都干起这样的事情来了,叫什么凤鸣山庄,叫鸡鸣山庄算了,不是更贴切么?” 凤栖梧耸了耸肩道:“反正家父是这个意思,不过这里的人怎么选那就是他们的意志了,违抗命令的,统统逐出凤鸣山庄。” 凤栖梧说着,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被逐出凤鸣山庄,岂不是一件好事?” 路驽沉默了许久,才大声笑道:“那就大闹一场吧。” 路驽看了看远处易苏苏身后的莫璇渔,豪爽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苦涩。 莫文手中剑虹直指祝允同。 祝允同没有退步,往前走了一步,一抬手,便抓住了那道长虹,神色依然自若。 “莫前辈,你们究竟在谋划什么?”祝允同问,“难道就不愿意透露一点消息给将要死去的人吗?” 没有人回答他,回答他的是欧凯的七杀。 漫天箭雨,却悄无声息,却依然无法从洛星的身前穿过。 祝允同突然笑了起来。 祝允同的笑容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容,很坦诚,甚至给人一种温馨之感。 但是欧凯的心在那一瞬间却陡然一沉。 百年前天工府与凤鸣山庄的冲突,欧凯也见过祝允同笑过一次。 祝允同废除宫一心的修为的时候,也露出一般的笑颜,就算用天真无邪来形容也不为过。 但是真是这样的笑容才让人心惊胆战,就像是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杀人,永远没有一个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的人杀人更让人震撼。 欧凯莫名地有些慌乱,连手心里都浸出了冷汗来。 欧凯扭头看向了山下,他知道已经不能再等待了。 一股杀意陡然浮现,刺得所有人都为之色变。 紧接着,一束金光从山下轰然怒吼而出,目标直指祝允同。 祝允同感受到了那股光芒中浓浓的杀意。 祝允同见过这个东西一次,百年前那次,若不是这个东西的出现,凤鸣山庄未必会输得那么惨烈。 这个东西被称为破军。 破军,物如其名,其拥有者超乎寻常的大范围杀伤能力,即便是冲击波,也有着瞬间抹杀二阶修士的力量——而如果是破军落点的中心,则可以在瞬息之间,抹杀掉七阶修士。 这不是针对高手的法器,但是只要一发,却能将整个三妙宫从世间抹除。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破军的这一击很匆忙,因为已经没有时间让它积蓄够足够的力量,因为祝允同的立场改变是谁都没有料到的。 而一旦开战,山上的三派之人,都不会是祝允同的对手,所以这一击,必须发射。 破军的金光就仿佛是一头巨龙,横扫过天空,发出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咆哮,让天地都为之色变。 “哈,祝某能得到如此的关照,还真是莫大的荣幸。”祝允同笑着说道,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意。 天边,突然一股泠然清冷的剑意浮现,那一瞬间,凤栖梧和路驽的脸色都一变。 苏错半眯了眼,看向天边。 在天的尽头,一个戴着斗笠,一身黄色长衫的男人一步步踏空而来。 他的身材很魁梧,他的背上背着一根浮雕了各色花纹的古老铜柱。 苏错对这个身影不算熟悉,但是有更多人对这个身影熟悉。 因为对于苏错来说,这不过是一个手下败将,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却是昔日的当代人世第一天才——宫天保。 给读者的话: 今晚就回家啦~ 第164章 箭在弦上(下) 宫天保来了,所代表的自然是天工府。 而那道剑气的主人,是曾经的三大奇才,却不幸丢失了自己的位子的剑名无闻,他代表的自然是傲剑洞天。 所幸的是,星辰岛的大弟子赵蕊没出现在这里。 有备而来,一切都在计算中,哪怕发生了一些预料之外的情况,却也根本不会影响到大局。 祝允同默然。 但是留给祝允同默然的时间并不多,因为破军那匆忙却依然裹挟着毁灭般力量的一击已经到了跟前。 祝允同轻蔑地笑了笑,带着几分鄙夷,略略抬起了手指,凌空一点,与那道金光相互接触,那如巨龙一般呼啸而来的金光,戛然而止。 “百年了,一点新意都没有,根本就无法让人感受到诚意。”祝允同平静地说着,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 欧凯悚然一惊,他知道破军这样的攻击必然无法真的打击到祝允同,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祝允同的一指,就让破军的这一击停了下来。 “从那年起,我一直在想,怎样做才能破解掉破军,再次杀进天工府。”祝允同缓缓道,没有再说下去。 他表达的意思已经足够多了,第一,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忘记当年的事情;第二,他已经悟到了如何才能忽略破军;第三,他还会杀上天工府。 欧凯的脸色很难看,他当然知道祝允同为什么念念不忘要杀上天工府,但是他却没工夫想太多。 比起眼前的洛星来,终究还是祝允同才是真正的威胁——不仅仅是眼前的威胁,更是日后的威胁,天知道这个疯子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欧凯周身真气疯狂运转,背后缓缓浮现出一架架床弩,转眼之间便布满了半个天空。 伴随着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床弩弩弦上弦的“嘎嘎”声和机括扭转时摩擦出的干涩的噪声,一根根床弩架上漆黑的弩箭,凝结为实体化的弩箭箭头宛如黑水晶一般晶莹剔透,闪烁着幽暗的光芒。 欧凯露出一丝笑容。 随之他端起了自己的手弩形态下的七杀,扳动了扳机。这一刻,除了扳机叩响的“啪嗒”一声外,万籁俱静。 但是紧随而来万箭破空的尖锐而凄厉的呼啸却彻底打破了天地之间的宁静。 幽暗的弩箭划破了长空,密布如急雨,甚至比急雨更快,更密集,更迅猛,根本没有留下丝毫透风的余地。 急雨箭阵。 急雨箭阵继续向前,距离祝允同只剩三尺。 祝允同连头也没回,他依然面对着莫文,无视身后的急雨箭阵。 急雨箭阵又如何? 修为上的巨大差距,不是这一点声势就可以弥补的。 一根根弩箭在祝允同的身后不断地炸裂,发出一阵阵沉闷的轰雷声响,却没有一根能够靠近祝允同身后三尺范围以内的距离,简直就像是在祝允同背后三尺有一堵无形的墙,将所有的一切都阻拦了下来一般。 易苏苏想要动手,但是吕牧之却默默地伫立在了他的身前。 易苏苏修为的确比吕牧之高,然而想要摆脱吕牧之,也不是片刻就能做到的事情。 欧凯眼前突然划过一道黑色的闪电。 欧凯悚然一惊,仓皇后退。 那是苏错的苗刀,但是目标却不是欧凯,只是顺道从欧凯眼前经过,所以欧凯才能看到这道黑色的闪电。 黑色闪电的目标是宫天保。 宫天保也在同时,拔出背后的图腾,在空中立起,而后猛地一拳轰击在图腾之上。 图腾发出沉闷的轰鸣,宛若黄钟大吕,振聋发聩,古铜色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 黑色的闪电遇到古铜色的涟漪,便化作了一叶扁舟,在不断沉浮的风浪中颠簸起伏,却依然一往无前地朝向大海的中央。 一个青衣的瘦削青年也缓缓从天边走来。 青年很瘦,瘦得就像是风一吹就能把他吹走一般。 他身上的青衣,明明是很单薄的小号,穿在他身上看起来,却像是宽大的大氅。 青年的头发扎起成一束,随意地挽了个发髻,一根削了枝桠却依然有些扭曲的树枝被他当做发簪斜簪住长发。 青年颧骨突出的脸很苍白,与没有血色不同,那是一种很奇特的白,白得让人觉得青年有些病态。 青年的眉毛很好看,很浓密,很英气,很端正。 眉毛下的那双眼睛,里面积蓄了一些很尖锐的东西,尖锐得看你一眼,就像是整个人都要被针扎穿了一般。 青年的鼻子有点塌,在鼻子两侧有些细小的雀斑。青年的嘴唇很薄,却有些长,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青年没有出手,他只是双手抱在胸前,在一边看着黄海与黑舟之间的碰撞。 他其实很想动手,跟宫天保动手,也跟那个他才知道叫做苏错的人动手。 一想到可以和这些青年才俊战斗,他的目光中闪烁着无尽的兴奋的光芒,仿佛秃鹫看到了尸体。 但是师命难违。 作为傲剑洞天洞主连珉的弟子,他必须一切听从师傅的安排,比如和他一直不怎么喜欢的宫天保联手做一些他认为不对的事情。 不过无论对不对,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因为战斗,才是他生命的意义。 为战而生,为战而狂。 他看着黑色的舟乘风破浪,越过一波又一波的惊涛骇浪,不由得悠悠叹了一口气。 随着他这一声叹,雷声响了,狂风起了,在金色的海洋中伴随着轰隆隆的雷鸣下起了青色的暴雨,刮起了青色的龙卷风。 黑色的舟虽然还是一往无前地前进,想要破开风雨浪涛,但是风浪实在太大,它每次颠簸到浪尖,便被狂风向后送去,暴雨打得船身也开始倾斜,在大海之中几番沉浮翻滚,甲板破了,船底漏了,龙骨折了,但是这艘黑色的舟还不肯放弃,还在疯狂地前进,前进,前进! 剑名无闻抿了抿唇,后退了一步,不再叹息,不再忧愁。 于是风停了,雨也停了,只是黑色的舟已经残破不堪,在变小了的风浪面前依然摇摇欲坠,显得不堪一击。 凤栖梧和路驽看着逼近的各派的弟子,彼此相视一眼,苦笑叹息。 他们两人是五阶巅峰不假,但是傲剑洞天的云埔却已经破入了六阶。 更何况,其他的各派弟子也都是当代的才俊——他们的修为即便没有达到五阶巅峰,也相去不远。 云埔带着傲剑洞天的弟子逼近楚风,目光中充满了嫉妒,充满了怨毒。 为了女人,也是为了他的骄傲。 不久之前,他才取笑了楚风,不久之后,楚风就有破境的征兆,这对他来说,无异于一记耳光,他急于洗刷这一记惨无人道的耳光所带来的耻辱。 一道剑突然横在了云埔的身前,一道倩影翩然而至。 “傲剑洞天果然没有好人。”刘鱼看着云埔,很认真地说道,让云埔的脸色变得有些狰狞扭曲。 “刘师妹……”云埔开口。 刘鱼却理都没有理会云埔,看向了凤栖梧和路驽道:“两位师兄照顾好自己,小风就交给我保护。” 小风? 凤栖梧与路驽面面相觑,旋即凤栖梧脸色骤变,他终于明白了那种诡异的熟悉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要你的弟子去面对陆师姐么?”易苏苏突然向挡在自己身前的吕牧之说道,笑容带着几分讥讽。 吕牧之陡然色变,转头,便见到天边一个老妪缓缓而来。 星辰岛大长老陆茹,星辰岛真正的主人,将自己的弟子,岛主林颦当做提线傀儡的强势的女人。 吕牧之知道自己在陆茹面前,几乎没有还手的机会,但是他还是想试一试,所以他踩着八卦步,在空中踩出了一个个阵纹。 易苏苏空了出来,她看着眼前无人保护的陆琪,笑了起来。 不知何时重临山前的祖恭,却沉默地走到了陆琪的身边,看着易苏苏,神色万分认真。 给读者的话: 大家早上好,这里是足下的手动更新,是的,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大家情人节快乐了,而足下这只单身狗却要开始看文献了…… 第165章 叛徒 陆琪脸色惨白,看着祖恭的眼神中充满了信赖和感激。 当她以为自己视若父亲的祖恭不再信任自己的时候,祖恭却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了对她的信任,这种激动难耐的心情只有陆琪才能体会。 祖恭的白发飞舞着,他看着易苏苏,慢慢说道:“我不会容许你动手的。” “师傅……”陆琪的声音有些颤抖。 莫文抬剑,剑锋上一道森冷的剑意流转。 祝允同依然含笑,依然笑得万分淡定,没有丝毫的畏惧。 祝允同只是轻轻探手,食指与中指一夹,便夹住了莫文手里的剑。 莫文手里的剑,剑上的剑光非但没有消散,在那刹那之间甚至变得愈发耀眼起来,就仿佛是一颗太阳在那一瞬间爆发了一般。 炽烈的火焰陡然顺着那一口剑滚滚燃烧而起,刹那之间便蔓延至莫文的全身,将莫文包裹在了其中。 祝允同微微转身,那口红得耀眼,红得宛如燃烧起来了的长剑之上一道剑光一闪而过,划过了莫文的身躯,将被烈焰所吞噬的莫文一剑斩为两段,鲜血溅满了祝允同的面庞,祝允同却没有任何的神色的变化。 祝允同转身,目光落在了远方的欧凯身上,欧凯陡然色变,一口鲜血宛如暴雨一般喷射而出,欧凯的身形也被直接震得倒飞而出,那无数的箭弩骤然停歇,急雨箭阵,瞬间告破! 祝允同缓慢向前迈出了一步,没有追击欧凯,而是出现在了吕牧之的身边:“你过去吧,我倒要看看,陆茹前辈,又有多少斤两。” 那口气,狂妄到了极点,根本就没有任何要把陆茹当做是前辈的意思。 云埔看着刘鱼,道:“刘师妹,你……” 刘鱼露出一副嫌恶的神情,道:“我不想跟你说话。” “或者说,我更想做的事情是杀了你。”刘鱼的神色在那一瞬间一变,眼眸中的羞怯尽数敛去,剩下的只有万分的坚定,不会有丝毫动摇的坚定。 刘鱼握紧了手中水月,当即便将楚风完全遮蔽。 云埔等人见完全失去了楚风的形迹和气息,也微微愣了愣,却不以为意,毕竟即便他们是才俊,但是遇到高阶一些的隐蔽气息的法宝却也无法洞穿。 所以只要将刘鱼击败,那法宝无法维系,楚风自然也就暴露出来了。 刘鱼握紧了水月,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主持战斗,生死相搏,没有余地的战斗。 以前有荆小鱼,刘鱼不需要担心,但是刘鱼知道自己不能依靠荆小鱼一辈子——哪怕她们存在于同一具身体之中,分享着同样的感受和记忆,但是她们却终究是彼此独立的人格。 已经到了路驽身前的莫璇渔看着路驽,轻轻一叹,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剑,又看向路驽,才低声道:“路师兄,我也不曾想到过今天。” 路驽豁达地笑了笑,道:“其实不必了,命运如此,无可怪罪。” 莫璇渔沉默了许久,才道:“实在抱歉……如果你现在……我……我还能帮你求情……” “不必了。”路驽微笑着摇了摇头,清澈的眼眸中有理解,也有几分沉痛。 他终究是路紫烟的养子,他哪怕和路紫烟在表象上有所差别,但是他的骨子里,却有着路紫烟自小灌输给他的一些理念。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有自己的底线,哪怕底线的另一端是他心仪多年的女子,他也不会逾越一步。 “路师兄,差不多别酸了。”凤栖梧挑了挑眉,笑了起来。 凤栖梧与路驽彼此背靠着背,看着环绕着他们的各派弟子,苦笑连连。 尽管刘鱼一个人拦截下来了傲剑洞天的弟子,但是天工府与星辰岛的弟子数量也是他们的三倍之多——虽然一共也不过六七人。 路驽闻言也挑眉大笑了起来,手中长剑一竖,道:“请。” 随着路驽这一声“请”,凤栖梧微微露出一丝错愕的神色,旋即也笑了起来,冲穆少恩大声道:“冰块脸,过来一起呗。” 穆少恩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没有应答。 他的确已经处于被忽视的地步。一个受了伤的五阶中段修士,这里的人都不会在意他的存在,所以任何人都没有管他。 穆少恩还是向凤栖梧走去了。 没有人拦他,因为他只是一个受了伤的五阶中段修士而已。 也许他的确算是一个资质上乘的弟子,但是现在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人是资质下乘的。 在这些人中,穆少恩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存在,平凡得不需要去警惕他。 于是穆少恩走到了凤栖梧身边,凤栖梧拿手肘撞了撞穆少恩,道:“我说,遇到这种生死存亡的局面,你就不想发表一些激动人心的豪言壮语么?” 穆少恩喉头微微蠕动了片刻,才吐出一个字:“杀。” 一个极其平淡的字,甚至不带任何感情,没有丝毫的起伏,就像是一个才开始习字的少年,第一次学习这个字,甚至不清楚它的含义,只是机械地读出了它的发音。 凤栖梧知道穆少恩这个字的含义。 穆少恩只是不喜欢说话,但是需要说话的时候却从不吝惜字句,甚至可能会化身成为喋喋不休的话痨,比他还话痨的话痨。 如果穆少恩说话了,却只是极短的字句,那只能证明,穆少恩的确有剧烈的感情起伏——更何况,还是这么杀意凛然的一个字? 穆少恩生气了,他很生气。 所以凤栖梧很满意,他又笑了起来。今天收获真不小,路驽破了执,穆少恩动了怒,自己也可以摆脱那狗屁不通的宿命与责任,的确收获不小。 所以凤栖梧很高兴,很满意。 黑色的舟还在黄海中颠簸,摇摇欲坠。 有时候迎头的巨浪就像是一只力大无穷的巨手毫无阻碍地将这黑色的小舟一巴掌便拍进了黄海的深处,但是黑舟从来没有放弃过,即便沉入了黄海的深处,黑舟依然奋力地向前冲锋,一往无前,有进无退,直到下一次颠簸使得它从黄海深处跃出海面。 剑名无闻默默地看着黑舟与黄海的角力。 苏错的刀,宫天保的图腾,他都是第一次看见。 因为第一次看见,所以好奇,所以震惊。 当年他和苏错战斗过,那也是一场必分生死的战斗。 他第一次见到苏错的时候,苏错手里还没有这柄苗刀,所以他没有料到,苏错拿上这柄苗刀后,会展现出一种完全不同的战意。 没苗刀的苏错,刚猛,迅捷,敏锐;有苗刀的苏错,完全抛却了敏锐迅捷,只保留了刚猛,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刚猛,除了向前,没有别的选择。 就像是从九霄之上倾覆而下的滔滔黄河,浩浩汤汤,横无际涯,除了往前别无选择。任何敢于阻挡在它之前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会被无情地被它摧毁,或者直到它被毁灭。 剑名无闻有些按捺不住。他也想试试自己的剑挡不挡得住苏错的刀。 他虽然自信,但是他全然不自负,他能够看出苏错的实力,如果不是苏错已经负伤,他相信就算是刚才自己和宫天保合力的那一次风暴,也会被这惊才绝艳的一刀贯穿。 但是剑名无闻就是想试一试。 这种对战斗的渴望,对强者的渴望,几乎已经烙印进了骨子里。 虽然修士之中盛传一旦失败,就会导致道心不稳,甚至蒙尘,若无法突破,就会使得自己一生也无法突破,一生就此黯淡无光。 但是剑名无闻不在意这些传闻,就算是已经有前辈证实了这种传闻的正确性,剑名无闻依然嗤之以鼻。 那只是他们太脆弱了而已,一个人一生要经历多少次的失败,如果连承受失败的勇气都没有却只会渴求胜利,那他怎么可能会获得胜利? 更何况,剑名无闻从来不在乎胜负。 剑名无闻渴望的只有战,与强者战,胜负都没有关系,只要能够尽情地战一场,就会痛快淋漓,就会浑身舒畅。 剑名无闻,又名战狂,为战而生,为战而狂。 易苏苏看着挡在陆琪身前的祖恭,又看了看赶到的吕牧之,笑了起来。 “两个对一个吗?”易苏苏眯起了眼睛,却没有丝毫的慌乱。 “三个对一个吧。”陆琪艰难地笑了笑,哪怕她是一个添头,但是多一个人,至少多一分力量。 “去和少恩他们汇合吧,相互扶持。”吕牧之说道,“我们两人,已经足够了。” 陆琪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的迟疑,当即便要向凤栖梧等人靠近过去。 “吕掌教想知道真相吗?”易苏苏突然说道,“想知道一切的真相吗?” 吕牧之不由得微微蹙眉,神色微凛。 “那我便告诉你们吧……”易苏苏笑了起来,“真相就是……” 陆琪转身,瞳孔在瞬间骤然紧缩,充满了难以置信。 “……三妙宫里有叛徒。” 吕牧之脸色骤变。 一股沉重的力道击打在他的背心,顿时将吕牧之打得吐出一口鲜血。 那一瞬间,吕牧之肝胆俱裂。 给读者的话: 今天的更新稍晚了一些……毕竟还是要做家务啊…… 第166章 日落 “师傅……”陆琪眼里所有的希冀都已经消散了,眼睛里只剩下了绝望,只剩下了无法理解。 陆琪只感到如坠冰窟,留给她的只有一片彻骨的寒冷,一片无法摆脱的绝望。 她能在一刻之间根据命轨的运转推算出三千六百七十五种可能,但是她始终没有推算出来自祖恭会拍向吕牧之的那一掌。 吕牧之被一掌拍飞了数十丈远,才堪堪停下,他的七窍里都涌出了一片污血,顺着他的面庞垂落而下,显得无比可怖。 但是吕牧之没有发怒,而是大声地笑了起来,笑得无比恣意,无比放肆,就像是发生了什么值得庆贺的喜事一般。 随着他的大笑,他鬓角凌乱的花白头发在风中乱舞,使得吕牧之显得异常憔悴,异常疲惫。 “祖师弟,今日三妙宫将彻底从人间消失么?” 吕牧之在那一瞬间,就仿佛是苍老了数十岁一般的,让人忍不住满是同情与怜悯。 那一掌让吕牧之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阴山之事后他听到穆少恩的复述,便倍感困惑,太多的不合常理,太多的疑点无法解决,现在他终于都一一明白了。 因为早在那之前,祖恭便已经背叛了三妙宫。 以三脉不应厚此薄彼为由提出让楚风去阴山的人是祖恭。 希望三人能独自历练,而让三人独自先行的人还是祖恭。 分派到达之后的事务的,依然还是祖恭。 所以一切的发生才会那么恰巧,恰巧院落无人,恰巧发生在单纯没有心机的楚风的身上。 如果不是有着颜天君的弟子搅局,当时便让莫璇渔杀了楚风,他们又会编造一个怎样的故事,谁也不会知晓。 陆琪之事更是如此。 陆琪的行踪,陆琪的心性,都成为了祖恭透露给傲剑洞天这些人的讯息,甚至还配合地给陆琪指定去南疆行动的任务,亲手把陆琪推上一条不归路。 最终,甚至还利用陆琪的善良,逼陆琪返回三妙宫,将整个三妙宫聚而歼之,不留一个活口,让所有的真相都沉埋在每个人的心中。 他不明白,他百余年的师兄弟祖恭何时竟然成为了这样一个人。 他真的想不通,他看着祖恭的眼神让祖恭感到万分的刺痛。 祖恭的手微微颤抖着,他发白的嘴唇嗫嚅着,没有试着为自己辩解什么。 “祝师侄,果然好本事。只是,老身不认为你有战胜我的本事。” 陆茹终于走到了战场的边缘,身形佝偻,拄着拐杖的陆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体弱多病的老太太,和人间的老太太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没有人敢小觑陆茹,这个星辰岛的大长老,实际上操纵星辰岛大小事宜的女人。 这个女人,在三百多年前就是修士界有名的女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行事干脆狠戾。 这个女人,有资格,也有本事鄙夷人世间大多数的人。 陆茹说话,没有人急着行动,即使是已经开始战斗的人,都停下了动作——除了那片澎湃的黄海与那只不断冲入大海的黑色的舟。 因为都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很可能是非生既死的战斗,尤其是对于三妙宫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祝师侄,现在还有机会。”陆茹道。 她说的机会自然是加入他们的机会。 祝允同笑着摇了摇头。 陆茹皱了皱眉,她有些不理解祝允同在想什么。 于是陆茹掏出了一枚牌子,运气催动,凤凰长鸣。 那是来自凤鸣山庄的庄主令。 陆茹已经与凤长鸣取得了一致意见。 祝允同还是保持着难得的笑容,只是那笑容看上去显得有些滑稽。 陆茹看向祝允同。 祝允同道:“晚辈再问一个问题,陆前辈不介意吧?” 陆茹点了点头,这里她是主持所有事务的人,只要她点头了,那没有任何人有质疑的资格。 “为什么我们是最后一个?”祝允同笑道。 陆茹道:“因为三千年前,我们三家就干过同样的事情。” 祝允同又笑了起来,点了点头。 这印证了他心里的猜想,果然如此,果然是因为三妙宫还有一个古老的秘密。 他这一刻笑得比从后山出来笑得总次数还多。 如果不认识祝允同的人,肯定会以为祝允同是一个爱笑的人。 但是凤栖梧了解他的老师,他的老师和他可不一样,不是一个喜欢嬉皮笑脸的人。 所以凤栖梧知道接下来要出事了,要出大事。 庄主令? 祝允同这辈子除了他的授业恩师钱璞,把每个人的话都当做狗屁——还是臭不可闻的那种。 如果祝允同是给人面子的人,也不会当年当着老庄主的面,把凤亦舒打得满地找牙,更不会一怒上天工,废了别人一个长老,更不会一气之下,狩猎天工府弟子,最后被迫被囚禁在后山百年。 凤栖梧敢肯定,接下来师傅要发狂了。 接下来便是当年祝允同几个师兄弟杀上天工府的旧事重演了。 当年天工府有宫一心等一干人等坐镇,祝允同都没有怕过,更何况区区现在了。 看来师傅这百年不出世,已经被人遗忘了祝疯子这个称号了。 确实,祝允同在后山坐得太久了,从后山出来后一直很低调。 当年的狂气似乎收敛了,所以人们都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但是祝允同终究是祝允同,那个疯狂起来连自己都怕的祝疯子。 然后,祝允同出手了。 一声火凤长鸣,庄主令碎。 陆茹看着祝允同,皱起了眉头。 “你这是要让凤鸣山庄成为众矢之的。”陆茹道。 祝允同道:“鸡叫山庄关我屁事,我不爽你们这群人很久了。” 凤栖梧笑,咧着嘴道:“师傅,说得好!我也忍了很久了!” “小鸡庄主,不走吗?”祝允同笑着问道。 “瞧您这说的。”凤栖梧还笑。 祝允同不笑了,因为来自陆茹的压力到了。 星辰岛的功法其实很怪,夜晚和白昼,能见到星或者见不到星,发挥的威力存在极大的差别。 但这不意味着白天,没有星星的时候就很弱。 因为足够强的强者能够化昼为夜,引日成星。 这个时候,才是星辰岛功法最强大的时候。 而陆茹,就是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强者。 来自太阳的金光洒在陆茹身周,陆茹手一挥,方圆百余丈内尽成宇宙瀚海,诸天繁星,各行其道,星辉璀璨,辉耀亘古。 陆茹的食指落在了一颗恒星之上。 这颗恒星的火焰已经燃烧了数十亿年,它周围十余颗行星,行星的卫星,小行星带都被它所照耀。 临近它的行星表面不存在任何固体,岩石被融化为暗红色的滚烫流动的熔岩,就连最为玄奥的异铁也被融化了铁水,无法维持稳定的形态。 陆茹食指轻轻一拨,那颗恒星便从那片宇宙强大的引力中摆脱了出来,燃烧出漫天火痕,向祝允同飞去。 空气很灼热,灼热得让凤栖梧以为自己要燃烧起来了。 当然他没有燃烧起来,他也没去看那颗恒星到底有多璀璨,多耀目,因为他没时间——他之所以没时间,是因为星辰岛的弟子也跟着动手了。 祝允同没有动,反而闭上了眼睛,嘴角却微微扬起。 他终究还是笑了。 给读者的话: 发完了我该去做饭了,下午会加更一章~~ 第167章 剑道 祝允同又笑了,笑得憨厚万分,就像是农家汉子吃饱了饭走到田间,看见农田里沉甸甸的稻穗都垂到土壤中时露出的那种笑容,也像是谁家的一个懒女人,睡饱了觉,睁开眼便看到眼前是一桌丰盛的饭菜时所露出的笑容。 那笑容很满足,满足到极点。 祝允同少年的时候用剑,和大多数人一样,他也觉得剑中直,端正,很适合自己。 但是现在祝允同不用剑了,因为剑终究是身外物。 祝允同现在喜欢用自己的身体,尤其是手。手是身体中最灵活的部位,也是最锋利的剑。 无论是怎样繁杂的指诀,手都能比划出来,所以无论怎样强大的剑意,都能通过手释放出来。 祝允同出剑了,也就是出手了。 祝允同一抬手,手势笔直,从指尖到肩膀,一条无可挑剔的直线。他比的是剑指,食指与中指并拢打直,直指迎面扑来的恒星。 前一刻依然光华夺目,令人无法直视的恒星发出“嗤”的一声,就像是烧红的铁浸入了冰水之中,那光芒瞬间爆发出千百倍的光芒. 但是只是这一瞬,这一瞬过后,再耀眼的光芒,再炽热的火焰,都彻底黯淡冷却。 恒星崩溃了,坍塌了,消散了。 一击破一击。 看上去谁都没有吃亏,但是陆茹满是褶皱的脸上却露出一分凝重的神色。 她是前辈,她本该是一击得手,至少要占到一点优势,但是她没有占到任何的优势。 这就意味着,对手至少在实力上与她极其接近——八阶巅峰,百余年就达到了八阶巅峰,他还有很大的希望冲入九阶。 这让陆茹有些嫉妒,随之而来的是恼恨,她要今日在这里边将这个希望彻底摧毁。 祝允同笑容依旧,眼中反而有了光芒,道:“有意思。” 欧凯咳出了一大口血,挡住了追击自己的洛星——他只要拖住洛星就好了,易苏苏会和祖恭联手,迅速解决掉已经负伤的吕牧之。 一声凤凰清啼,凤栖梧长剑破空,凤凰燃烧起的烈焰将一片星辉引燃,燎天火舌,疯狂翻卷。 “有意思吗你们,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这么多人打我们这几个人,你们好意思吗你们!”凤栖梧愤怒地咆哮着,手里的剑却没有停下。 他的一身红袍已经满是裂纹与鲜血,狼狈万分。 “话太多了。”路驽笑骂道,也一般地狼狈不堪。 虽然两个人都是五阶巅峰,但是迎战这么多人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困难了,在一层接着一层连绵不断的攻势之下,他们只有防守之力,而随着防守的进行,他们也变得越来越被动,防御之中的漏洞也越来越多,被突破防御只是迟早的事情。 穆少恩没有说话,只是用尽全力将两仪轮展开,将自己、凤栖梧和路驽纳入防护的范围内,尽可能地将来自敌人的攻击卸去。 云埔本来以为应该会很快战胜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因为他自信自己六阶中段的修为,更相信自己的能力。 但是云埔非但没有能够取得胜利,甚至没有一丁点的优势——他始终处身于劣势之中。 刘鱼悍然的贴身肉搏让云埔招架得很困难,尤其是那一道道冷冽到极致的剑意,不断地在他的身上划开一条条口子,哪怕他能够堪堪躲过,但是那森冷的剑划过皮肤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让云埔有种忍不住要战栗的错觉。 看着那一道道以凤鸣山庄的功法运转起来的剑,云埔却总会想起关于剑宗的一些故事。 傲剑洞天很简单,专注于修剑,不然也不会自名为傲剑洞天。 但是在这条路上,傲剑洞天也产生了分歧——很多年前诞生了一个一心一意修剑的男人,他专注于把一柄剑发挥到淋漓尽致,不需要任何的法术,一剑破万法,这就是剑宗。 剑宗已经毁灭了,但并不代表获胜的气宗真的就把剑宗的一切都弃如敝履。 实际上,雄才大略的前代洞主春山君便将剑宗的很多理念引入了气宗。 云埔作为一个很有天赋的年轻人,他难免有些傲气,所以他虽然接触到了剑宗的理念,但是认为,这既然是失败者的理念,那么应当被摒弃。 所以云埔从来不把剑宗理念放在眼中。所以云埔也认为,自己那个沉迷于剑宗理念的大师兄,只不过是比自己早入门十年,再给自己十年,自己就能超过他。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云埔看到刘鱼的战斗方式,他总会不由自主地将它和剑宗的理念联系起来。 刘鱼的剑来得很凌厉,很干脆,很果断,没有任何拖泥带水,没有任何犹豫不前。 哪怕只是简单的一剑,只要她一递出这一剑,这一剑的剑势便已经形成,那么这一剑便无可阻挡。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剑法,在他们印象中,不管是修的气,还是修的身,任何招式,任何法术,都需要经过真气从体内释放,然后通过真气与天地间灵气形成联系,从而驾驭天地间灵气呈现出相应的具象。 这需要时间。 从你动这个念头,到操纵真气,到灵气具象,这都需要时间,哪怕再快,都需要时间。尤其越是消耗真气,越是强大的法术,那么需要的时间越是长久,因为他们需要调集更多的灵气。 所以实际的战斗中,每个人清楚自己做出每一个对策需要多少时间,对方的反应需要多少时间,从而使自己的应对尽可能合理,更能做出预先的判断,逼得对方无路可走。 但是刘鱼的剑,真的不讲道理。 因为她不需要时间,她说这一剑是怎么样,这一剑就是怎么样。 尽管每一剑都披着凤鸣山庄的九歌剑的外皮,但是,却令人难以相信明明潇洒飘逸的九歌剑会来得这么猛烈,简直就是狂风暴雨打在了在荒原中行走的路人脸上,而这些路人还没有伞与躲雨的地方。 云埔费尽心思想要预算处刘鱼的下一个动作,提前封死刘鱼的退路。 他根据刘鱼剑意耗散速度推算,刘鱼向前十七步,剑意刚好耗尽,所以到刘鱼踏出十六步半的时候,云埔的剑迎了上去。 但是刘鱼第十七步落定,剑意再起,云埔反应快,飞速闪避,但是两个追随而来的师弟师妹却慢了半拍,顿时被凌冽的剑意所斩,鲜血四溅,好不容易才堪堪从这一道剑意中脱身而出,但是刘鱼却穷追不舍,剑意不减,掩杀而至。 云埔心里有些发苦。 对面那个清丽的女子,现在和她手里的剑很猛烈,他有点不愿意去和这个女子对战了,但是那股凌冽的杀意紧紧锁定在他的身上,无论他如何退避,如何躲闪,下一刻,她一定会持剑杀到跟前。 一个六阶中段,被另一个六阶中段追杀得像条狗,这实在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至少对于被追的那个人来说,是这样。 不过至少值得庆幸的是,有师弟师妹从一旁进行协助,分担走了他不少的压力,使得刘鱼的攻势虽然能够伤到他,但是至少却还不至于动摇到他的根基。 这在云埔想来真不是个滋味,被追得像条狗也就罢了,居然还要联合师弟师妹才觉得能够战胜对手,这对于云埔的骄傲来说,实在有些难以忍受。 不过云埔再骄傲,也知道不能因为自己的骄傲坏了大事。 师傅说了,要不择手段,那就只能不择手段。 剑名无闻的目光不再落在黄海与黑舟的对抗上,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他并不熟悉的女子身上。 剑名无闻觉得那个女人穿红袍一点也不漂亮,虽然她长得很很美,她的面庞被那红袍映衬出了几分血色,就像是一抹娇羞的红晕。 但是那却与那女子的气质格格不入——甚至是相去甚远。 剑名无闻觉得那个女人应该穿上一袭一尘不染的白色衣裙,然后配上手里那口如流动的溪水一般的长剑,才能与她那强大的剑意相配。 这样的话,那女子便会变得更美。 尤其是一剑划过咽喉,血染白衣会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剑名无闻觉得自己的心有些躁动难安,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渴望。 他想和那个女人战一场,但是他一时之间不能走开,所以便只能有些焦躁地看着那个女子。 不过让他庆幸也让他兴奋的是,那个女子在围攻之下没有任何要落败的迹象,依然占据着主动,依然主导着战局的走向。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越来越难以压抑心中的那股冲动。 要与那个女子好好地战上一场,尽情地体会剑与剑的交织,剑意与剑意的交锋,看一看,到底是谁的剑更强,谁的剑更快! 但是他依然没有动,因为他万分地好奇,好奇那个女子能够将那剑发挥到什么样的地步。 剑道之上,剑名无闻已经孤单了太久了。 这个女人会带给他更多的惊喜,会让他知道,剑道之上永无止境。 他如此期待着。 给读者的话: 下午依然很早,叫我勤劳的小蜜蜂吧~ 第168章 六合 吕牧之以为他要面对着的是夹攻,但是陆琪却挡在了祖恭的身前。 祖恭看着陆琪的目光中充满了痛苦与纠结,迟迟不肯动手。 “终究还是要我自己动手啊。”易苏苏叹息了一声,手中一口剑,直指重霄。 重霄之上倏然一片黑云压至,浓得像是化不开的墨团,空气也变得潮湿烦闷起来,使人的心绪有些难以宁静,就连呼吸都随之不顺畅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要将肺叶撕破一般地难熬。 易苏苏是星辰岛的高手,但是易苏苏最擅长的却是雷法。 御雷本是道法中很常见的一种,因为雷至阳至刚,还在烈火之上。 常见的雷法,比如掌心雷,简单易于控制,但是人间显世的御雷大师,却寥寥无几。 因为雷至阳至刚,所以也难以被人控制。 易苏苏是御雷大师中的一员,虽然不过是近年才勉强进入此行列的,但是其领悟的九霄神雷驭很猛烈。 雷是来自于九天之上的神雷,不是天界那些自称为神仙的神,而是天地自然规律这尊可以无视一切的至神。 这样的雷,很难以阻挡,因为一旦被劈中,那么其中蕴含的天地道蕴就会使得你的真气运行受阻,**被毁。 如果只是一道雷,那么还可以轻易躲过,但是九霄神雷驭却是一片密集的轰击——黑云之下,尽是神雷可以轰击之所。 九霄神雷驭此前只出现过一次,那是一年多以前易苏苏带领门徒在西方与鸣沙山的人为抢夺一株芝草发生火并时的事。 易苏苏九霄神雷驭一出,鸣沙山弟子死伤过半,就连正面硬扛的鸣沙山长老也被活生生劈死。 吕牧之没有想到,九霄神雷驭的第二次出现,就是要拿自己开刀。 所幸的是,易苏苏没有要用九霄神雷轰击整片区域的意思,大概是她不敢,或者她也没有那么多精力——任何法术,任何招式都有所消耗,无论是真气,还是精力,都是如此。 越是强大的法术,越是消耗精力,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没有任何负担地运转任何法术。 吕牧之没有时间考虑太多,他必须在雷劈下来之前击倒易苏苏,或者设法保护住自己。 吕牧之大袖一挥,再次将**图展开,**图不只是困住人的**图。 **,就是一个世界。 一个封闭的世界,对自己的身体损耗最小,所以吕牧之之前才完全封闭苏错,完全封闭自己。 但是那只能发挥**图一小部分的威力,**图真正的威力,是一个完全开放的世界。 一卷淡蓝色的卷轴随着吕牧之的挥袖缓缓展开,将吕牧之吞没其间。 这卷轴形成了一片大地,同时布满繁星的星空覆盖了广袤而又荒芜的大地。 天地已然成形,天穹下出现了树冠,大地上出现了树根,两相辉映,向彼此蔓延而去,在天地的中央合为一体,形成了天地之间唯一一棵大树,一棵直顶天穹,直入大地的大树。 大树已生,荒芜的大地上开始覆盖上了红红绿绿的花草,开始流淌起淙淙的泉水,山峰开始隆起,河川开始下沉,大地不再平坦而单调,崎岖起伏与风姿万种交相融合,使得大地变得雄奇。 太阳开始东升西落,明月开始阴晴盈亏,周天繁星开始各行其道,云层开始凝聚,风开始呼啸,天空也变得宁谧而悠远。 野兽开始诞生,飞禽开始诞生,游鱼开始诞生,山林里奔行的麒麟,翱翔在空的凤凰,遨游四海的蛟龙最先诞生,然后是越来越多的飞行走兽,史料有记载的,史料没记载的,在一刹那间便遍布了整片大地。 人终于出现了,他们开始只是凶猛野兽的食物,所以他们团聚在一起艰难地生活,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 时间流逝,人类生而复死,死而复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代,终于有人学会了用火,于是火焰照亮了整个世界,人类开始迅猛发展起来,任何的猛兽都不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他们面对那些最初诞生在天地间的生灵依然无力。 人类臣服在这样神奇的神灵面前,他们惶恐地祭祀着天地,祭祀着龙凤,并将它们当做天地的祥瑞。这一切又维持了无数年,终于有人掌握了天地灵气的运用方法,于是修士出现了,他们开始入云擒凤,下海屠龙…… 这个虚妄却又完备的小世界变得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夺目…… 直到从九霄之上,猛然一片密集的紫色神雷轰击而下。 伴随着“轰隆隆”震耳欲聋的雷鸣声,这个世界的大地开始动摇,海水开始翻滚。 紫色神雷劈在山峦之上,一座座耸入云霄的山峦开始崩摧,滚落下的每一块岩石都有一座城市那么大,越来越多的城市被巨石摧毁,被泥土掩埋。 紫色神雷劈在旷野之上,大地裂开深不见底的裂缝,一座座城市被撕成碎片,被彻底从大地上抹去。 紫色神雷劈在江河之中,温驯的江河开始泛滥,冲垮了堤坝,冲垮了城墙,冲走了人类的家园。 紫色神雷劈在汪洋无际的大海之中,海水开始倒灌,将一片片肥沃的良田变成了再无法种植的盐碱地,使得大地一片死寂。 在这天地的动荡之中,只有那一棵顶天立地的大树始终不曾动摇。尽管紫色的神雷不断轰击在这棵树上,但是这棵树却比大地还坚固,比大地还稳定。 这棵树的根系开始在地下蔓延伸展,凡是被大树根系穿插过的大地,停止了动摇,冲天的尘埃也开始散去;江河的怒吼逐渐平息,开始进入它们冲刷出来的新河道,缓缓流淌。 这场灭世一般的神雷还在继续,但是大地上的尘埃却逐渐散去,幸免于难的人类痛哭声渐渐减弱,他们缓缓站起身,愤怒地看向天空。 修士们怒吼着拔剑向天,义无反顾地冲向那似乎永无休止的紫色神雷,凡人则拿起远古传承下来的火焰,重新开辟他们的家园。 天灾依然会发生,家园依然会被摧毁,但是生活在这其间的人类却仿佛早已习惯了头顶上那灭世的神雷,或者说蔑视了其存在。 家园被摧毁之后,他们重建家园,亲人死亡后他们继续繁衍。 人类就这样一代代永无休止地与头顶上天空中劈下来的紫色神雷抗衡着,就像不知道过去悲惨的历史一般。 神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它不再劈向人间,它转而劈向了那棵树。 那棵顶天立地的大树在这始终不肯停歇一刻的紫色神雷中屹立了千百年,葱茏的树冠被神雷劈得日益凋枯萎,叶子失去了其令人目眩,令人感到安心的青翠,渐渐变暗,渐渐枯萎,渐渐凋零。 树下堆积起了厚厚的落叶,树冠上却再也抽不出一丝的嫩绿,就连树枝上都渐渐出现了裂痕,伴随着轻微的“咔擦”声,裂痕开始一日日扩散,终于有一天,最细小的那根树枝断裂了,落在了**的落叶之上,发出“噗”的一声,就像是什么幻灭了一样,就像是有人吐出了一口血一样。 第一根树枝断裂了,于是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越来越多的树枝开始断裂,大树光滑如玉的树皮开始枯萎皱缩,就像是年轻时倾国倾城的美人终于进入了晚年,令人不甘,令人遗憾。 终于,有一天,大树所有的树枝都断裂了,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在大树的脚下,堆积起了一层厚厚到底枝干。 这个世界上的人们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他们惶恐地看向那棵从他们出现就存在于世的大树,他们发出了惊恐的尖叫,他们开始想方设法去拯救那棵大树,他们开凿运河,想把最好的河水引去灌溉那棵大树,但是紫色神雷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神雷密集地劈下,形成了一道贯穿天地的圆形屏障,将大树围在中心。 他们无法穿越那紫色的神雷,他们很着急,他们开始寻找其他的方法,他们求助于人间的修士。 修士更急,他们比凡人更清楚那棵大树意味着什么,但是紫色的神雷太过强大,强大得没有任何人能够承受,哪怕只是一瞬。 大树的树干也开始皲裂,但是大树在苦苦支撑,苦苦支撑着这个即将崩溃的世界。紫色神雷也开始减弱,面对这般漫长而没有终点的轰击,天也会累,也会疲倦。 大树的树干又屹立了不知道多少代,就连凡人都将这种情况习以为常,就连修士也不再着急的时候,大树忽然倾斜了一分。 虽然只是一分,但是毕竟是参天立地的大树,即便是一分,那也是一个极其巨大,极其夸张的距离。 人间沉寂了,消逝的天灾开始重新出现,并且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随着大树渐渐倾倒,越来越多的根也被从厚土之下拔出,暴露在了地表之上,成为了神雷轰击的目标。 又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大树几乎快要倒在了地面上,它的根,也被神雷轰击削减得几乎完全断裂。 世界已经重归于荒芜,人类已经被无数年前的一场大洪水彻底毁灭,花草树木,虫鸟鱼兽也都归于虚无。 就连月亮,也在一个满月的夜晚,被神雷轰为了漫天碎片,成为一块块陨石,陨落在地。 世界仿佛回到了开辟之初,什么都没有。 除了那一棵苦苦支撑的大树。 它已经与神雷抗衡了无数年,它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而神雷,也衰弱了很多,不再那么密集,不再那么猛烈。 但是神雷还是在一点一点地蚕食着这棵大树,誓要将它最后那几根细得像是丝线一般的根彻底斩断。 又过去了许多年,伴随着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咔擦”声,一道小指粗细的紫色神雷将最后一根树根斩断,大树轰然到底,顿时将已经沙化的大地激起冲上云霄的沙暴,大地开始一点点退缩,天空也随着收缩,星辰开始陨落,拖着长长的焰尾陨落在地,激起的沙暴使得天空成为火与沙的世界,太阳的光芒变得黯淡起来,使得天空的颜色像是血染的一般凝重。 是一瞬,也是永恒,这个虚妄的世界终于彻底幻灭,世界中的吕牧之也渐渐显露出了身形。 给读者的话: 写一章的时候感觉是在写神话故事 第169章 划过天际的一道光 **世界中漫长得令上苍也要发疯的时间对于现世世界来说不过只是短短的一杯茶的时间。 但是就是这短短的一杯茶的时间,无论是对吕牧之,还是对易苏苏来说,都漫长得令人要发疯。 吕牧之的脸上已经没了丝毫的血色,胸前的衣襟被鲜血染得一片暗红,就像是一片红色的花海。 吕牧之嘴角的血还在一点一滴地向外渗漏着,滴落在胸前那片灿烂的花海中。 易苏苏的脸色也很憔悴,她还强行握着剑,掐着诀,那片厚重的黑云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覆盖的面积也只剩下了一尺见方。 易苏苏很想落下这最后几道神雷,只是太艰难。 体内的气血已经开始翻涌,四周的灵气开始反噬,落下这几道神雷并不是不能做到,只是做到之后他会付出巨大的代价——也许两年之内都不会再恢复到如今的地步了,也许会从此掉落境界,再也登不到现在所立的山峰。 所以易苏苏不想落这几道雷。 无论为了什么,这样对自己都不值得。 七阶上段不是举世无敌的存在,但是在九阶稀少,八阶寥寥的世界里,七阶上段也是足以自傲的修为。 易苏苏缓缓吸了一口气,收了剑,也收了诀。 她看向吕牧之,吕牧之还是一动不动,易苏苏也不想动,她开始疯狂地吸纳天地之间的灵气,用来恢复自己之前付出的巨大代价。 陆琪身躯不断颤抖着,但是她站在祖恭的身前,哪怕眼眸中充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师傅,为什么?” 她一次又一次握紧了双拳,又一次又一次松开,哪怕她也已经在隐隐约约之间猜测到了真相,但是她依然恨不起来祖恭。 祖恭是她的师傅,也是师父,如师如父。 她幼年体弱多病,被父母遗弃,是祖恭将她带回了三妙宫,养育她,教导她,教给她人生的道理,做人的道理。 她没有办法恨这样一个人,哪怕这个人将她推上了一条绝路,她也没有办法。 她的命都是祖恭给的,祖恭想要她的命,她不会拒绝。 但是她不懂,记忆中那个慈爱的老人,为什么要把整个三妙宫都推入这火海? 为什么那个老人,要把一个无辜的师弟,逼入绝境?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祖恭身形变得有些佝偻起来,他没有敢看向陆琪,他怕在那双清澈的眼睛中看到失望。 他沉默了许久才沙哑着嗓子道:“琪儿,原谅我。”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有那么一刹那,陆琪觉得祖恭像是苍老到了极点,到了行将就木的边缘。 陆琪没有说话,她只是闭上了眼睛。 陆琪睁开眼,虽然眼里已遍布血色,却在这一刻又重燃了紫金的火焰。 紫金的火焰喷薄而出,连同着陆琪的青丝都燃烧了起来。紫金的火焰随之蔓延了陆琪的全身,将陆琪完全包裹在了火焰之中。 “师傅,我相信您有您的苦衷……但是徒儿此刻……绝对不会让您再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了,哪怕是死。”陆琪的声音很微弱,声音却很坚定。 祖恭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地点了点头,眼眸之中,一团淡金色的火焰也随之喷薄而出! 紫金色的命轨与淡金色的命轨交相辉映,陆琪的修为分明比祖恭低了整整两阶,然而此刻那燃遍了陆琪周身的紫金火焰却使得陆琪看起来就仿若是一尊天神,比祖恭更耀眼,更夺目。 然而再耀眼那也只是一片假象,修为的差距永远无法用气势来弥补,不然只要抱着必死的决心,那天下又还有谁人可敌? 当淡金色的命轨与紫金色的命轨开始碰撞的那一刹那,紫金命轨顿时便分崩离析成为无尽的碎片,如漫天飞雪一般四溅。 陆琪的身形在刹那之间便倒飞了出去,鲜血染红了衣衫。 没有了刘鱼的从旁协助,陆琪太脆弱了,根本没有可以与祖恭一战的资本。 祖恭的目光微微抬起,看向了与易苏苏对峙之中的吕牧之。 祖恭想要迈出一步,但是在那一瞬间,一道凛冽的杀意,却陡然划过了祖恭的身前! 祖恭陡然一惊,疾身而退,脚下连错两步罡步,整个人破穿虚空,接连退出数百丈之远。 但是杀意来之尤烈,祖恭破穿虚空的同时,杀意也随之破穿虚空。 祖恭破空而出之时,杀意也随之破空而出,仿佛已经将祖恭咬死,不杀祖恭,誓不罢休。 祖恭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命轨旋转,他在疯狂地推算着那一道凛然的杀意来自何方,他在一瞬之间推算出了数万种可能,然而数万种可能尽数在最后一刻崩碎! 无法推算! 凛然杀意,来自于无法推算之人! 祖恭神色骤变,面色在顷刻之间变得惨白,知道已经避无可避,只能怒吼一声,周身命轨陡然外张,与那杀意轰然相接,只听得一阵阵震耳的雷鸣,祖恭被激荡的天地灵气直接轰退出数里,才堪堪稳住身形! 祖恭捂住胸口,“噗”一声吐出一口血来,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洛星,神色之中充满了万分的狰狞。 怎么会是洛星! 洛星不是已经被欧凯缠住了吗! 祖恭猛地扭头,看向远方,只见一个白衣蒙面的女子横剑立于欧凯的身前,一剑划出一条星河,将欧凯彻底阻断在战场之外! 那个女子面对着欧凯似乎极其游刃有余,只是慢慢地挥舞着手里的那一道剑,便将欧凯的急雨箭阵完全挡住,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可能会暴露其师承的迹象。 无论是蒙面,还是此刻的刻意隐藏,似乎都表明了这个女子是他们所认识的一个人,出自于一个他们能够辨认而出的门派。 但是没有人能够确定这个女子到底是谁——无论是此刻的祖恭,还是在第一时间便发现其卷入战局的欧凯与洛星,都不知道这个女子是谁,然而无疑她是一个高手。 而且从她提前便已经隐藏在了紫琼山附近来看,她似乎也对这个阴谋早有预料。 “师弟,何苦呢?”无数命轨缠绕在洛星的身周,那苍白的命轨显得虚弱而无力。 祖恭微微低下了头,又抬起了头,才道:“师兄……你不该阻止我。” 洛星笑了起来,笑到最后却咳了起来,道:“三妙宫要覆灭就覆灭吧,不需要留下什么火种,生死,本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祖恭不语,方才已经被那杀意摧毁的命轨再现,看样子似乎并不准备接受洛星的说辞。 “宫中还有很多年轻的弟子,我不想他们死。”祖恭道。 洛星没有太多的惊讶,将近两百年的相处,他也太熟悉自己的这位师弟了。 “你以为,你与他们的协约,他们会遵守吗?”洛星瞑目苦笑,“你帮助他们让他们找到上紫琼山的借口,帮他们扫清前方的障碍,就能够让他们放过那些孩子们么?” “他们又怎么可能让紫琼山上发生的事情传出去一星半点!” “师弟,我是该说你天真,还是该说你……”洛星猛然睁眼,带着几分不留情面的严厉,“……愚蠢!” “至少,我想要试一试。”祖恭的声音充满了痛苦的挣扎,“我至少想为那些孩子们去换一条生路……哪怕是渺茫的希望,也好过于……所有人都化为一抔劫灰,葬身在这座紫琼山上。” “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会选择你么?”洛星怜悯地看着祖恭,“因为你太仁慈,因为仁慈……所以才残忍,也愚蠢。” “不!”祖恭握紧了拳头,眼眸中亮起了极度狂热的光芒,“我一定要试一试,哪怕是一个孩子……两个孩子活下去,也是好的。” 洛星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对眼前的祖恭说什么已经无用。 祖恭知道结局根本无法更改,所以他在最绝望的处境中把希望全部赌在了绝望之中那渺茫的一缕光明之上——即便祖恭也比谁都清楚,那希望渺茫得可能无法降临。 然而如果不进行尝试便要放弃的话,那才是会陷入完全的绝望。 祖恭做不到这一点,他的仁慈是他一生最大的弱点。 这也正是三派会寻找祖恭作为合作者的原因,因为只要给他一丁点的希望,哪怕永远追逐不到,他也会追着不放。 “师弟,请吧。”洛星眼眸中苍白的火焰跃动着,没有半分的仁慈。 他所修炼的天卜一脉的功法,来自于祖恭的分享,但是他与祖恭永远不是同一类人。 他更相信,在绝望之中,只有自己的力量才能杀出一条血路,才能杀出一线希望。 祖恭看着洛星,神色也充满了坚决。 他背负了数年的耻辱,背负了数年的压力才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所以他才绝对不能在这里就轻易放弃。 三妙宫不会是任何一派的对手,更何况是三派的联手。 哪怕此刻能够因为意外的两个人争取到片刻的喘息,但是又怎么可能改变战局? “吼——” 就在祖恭准备动手的那一刹那,一道金光怒吼着,宛若一头巨龙一般,咆哮着划过天际,带着一片璀璨的火光,落在了紫琼山上。 那一瞬间,天地一片寂静。 只有无声的冲击波,在刹那之间蔓延方圆数里,摧枯拉朽,无论是树林,还是楼阁,都尽数破碎。 只有无尽的火焰,在紫琼山上疯狂地跳起了舞蹈,将一切吞噬。 只有滚滚的烟尘冲天而起,遮天蔽日,不可断绝。 那一瞬间,祖恭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在那一刻,四分五裂的声音。 就像是琉璃瓦摔碎的声响,清脆悦耳,很是好听。 给读者的话: 这一章其实写得有些不顺畅,不过好歹也在午饭前写完了~ 第170章 剑名无闻 寂静过后,是一阵轰雷。 一个个身影,从战局的四周绕过,冲向了烟尘与火焰装点的三妙宫中。 这一个传承了三万余年的门派,经历了发展壮大,又随之没落衰弱,在此刻,面对的是一轮血色的残阳。 “你还要坚持自己的观点吗?”洛星问道,声音有些沙哑。 祖恭的神色充满了绝望,三妙宫已经开始坍塌。 无数年的积累,在这一刻似乎都将化为灰烬。 祖恭很绝望。 他看向山上的浑浊的眼里有了一丝微润。 祖恭不知道他们到底为了什么,竟然要覆灭整个三妙宫,他不是没有推算过,但是推算的结果,却已经不是他所能理解的。 祖恭不言,也没有行动,只有身周的命轨旋转不休。 “你慢慢思虑吧。”洛星言讫,没有再等待祖恭,他熟知祖恭,所以他知道祖恭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有劳姑娘了,姑娘与三妙宫非亲非故,能冒此大险,洛星感激不尽。”洛星上前,向那蒙面女子微微颔首,“只是此地凶险,姑娘请尽快离去吧——以姑娘的修为,想要走,没有人拦得住吧?” 那女子微微颔首,没有丝毫的推辞或者义正辞严的拒绝,她仿佛就真的只是赶来临时救个场而已一般,退后了半步,将欧凯让给洛星来对付。 欧凯充满了难以遏制的愤怒,他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戏弄,不管是祝允同,还是洛星,还是眼前的这个女子,都将他当做是白痴一般在戏弄! “死吧!”欧凯怒吼,双眼之中满是血色。 欧凯急雨箭阵直指洛星。 洛星看向欧凯,一道横亘在他与洛星之间的大河陡然出现。 这条大河看不见,但是却能让人感知到,感知到有一条滔滔不绝的大河横亘在那里,奔流不息。 这只是一条大河,却不只是一条大河,它仿佛是无尽的深渊,无际的银河,急雨箭阵的箭雨再快,再迅速,要想跨过这道大河,也需要消耗无穷的时光,直到耗尽它积蓄的所有的势,所有的气,疲惫地落入这条大河中,却连一点浪花也无法激起。 白衣女子并没有离去,而是默默地伫立在一旁,目光不断地游移着,观察着在场的每个人,时而目光会有片刻的停留,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观察着什么。 剑名无闻是另外一个悠闲的人。 他看着场中混乱的厮杀,那两个红袍的凤鸣山庄的男人已经到了力竭的边缘,眼见得已然是力竭将死,那个一边打一边骂的男人体内所有的毛孔在一瞬之间喷射出无尽的鲜血,紧贴着他的肌肤,化为了一团团烈焰,使得他陡然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剑名无闻的瞳眸在那瞬间忍不住微微眯了眯,他记得那个男人似乎叫做凤栖梧,不过他并不是很关注凤栖梧,因为凤栖梧的身上没有什么他感兴趣的东西。 不过凤栖梧在临死前那股狠辣的劲让剑名无闻终于有了一些兴趣。 他听说过那一招,那一招被称为浴血涅槃。 浴血涅槃将会把他体内的鲜血尽数逼出,引燃为凤凰的烈焰,完全激发一个人的潜能。 但是当浴血涅槃的功效慢慢消退之后,这个人也就彻底废了。 如果说这之前那个男人还有相当的资质的话,浴血涅槃之后,就算他还能活下来,他大概也再无缘更高的境界。 他将永远停留在现在的境界,难以逾越一步。 剑名无闻有些佩服起凤栖梧来了,但是他更佩服那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 那个女人的剑让剑名无闻很心动,不讲道理的剑法,来得最直接,来得最猛烈。 没有什么可以顾忌的,没有什么可以恐惧的,一柄剑在手,就有了无穷的前进的勇气。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这种气势,这种慨然,剑名无闻很喜欢——喜欢到终于无法再压制住自己体内那股蠢蠢欲动的战意。 他彻底地忘却了师傅的叮嘱,也彻底地忘却了他要和宫天保联手战胜苏错。 二对一的战斗有什么趣味,要战,便要自己公平——甚至自己处于劣势,只有这样的战斗才有趣味! 剑名无闻,反手拔剑! 一道剑意,纵贯长空! 云埔感受到了来自于那个他嫉妒羡慕却又轻蔑鄙夷的师兄的剑意,冷得像冰,烈得像火。 云埔看了看眼前那个一脸淡然却目光坚毅的女子,他始终想不到这个女子居然这么狠戾,完全无视了来自其他方向的攻击,一柄剑,剑锋始终向着自己。 他已经被这柄剑上的剑气所伤,不仅**被伤,那股剑气还进入了他的身体,撕裂了他的筋骨,摧毁了他的脏腑,差一点,他的气海就要被这剑气撕裂,成为一个废人。 云埔真的想不到,自己付出的代价远比对方惨重。 云埔怕了,发自内心的胆寒,发自内心的畏惧,还好,这个时候,大师兄出手了。 感受到了那君王一般俯瞰天下的剑气,刘鱼停住了,她扭头看向那个走来的青年,咬了咬下唇,却不多言。 “退下。”剑名无闻道。 他自然是让他的师弟师妹退下,虽然他们也算是门内的翘楚,却入不了他的眼。 云埔有些气恼,但是却无法抗拒。 于是他退下了,他也没在乎那个隐藏起来的小子,因为他发现自己捕捉不到一丝一毫的气息,所以知道这件事由自己去做只不过是徒劳,所以便明智地选择了放弃。 他转而带领着一干弟子向紫琼山山顶飞去,投入那里剿灭三妙宫弟子的主战场。 “剑名无闻。”剑名无闻道。 这是剑名无闻的习惯,虽然他早已不是当世三大天才之一,但是这不影响他一如既往的作风,也不会使他感觉到有从云霄落入黄泉的失落。 剑名无闻就是剑名无闻,闻或未闻,他都不在意。 刘鱼看向剑名无闻,许久才道:“你就是无闻剑的主人?” 剑名无闻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整齐雪白的牙齿。 剑名无闻当然不姓剑,也不复姓剑名。 他只是认为自己即是剑,剑即是自己,他的的名字叫做无闻,所以他自己便也以无闻为名,全称叫做剑名无闻,也可以读作……贱名无闻。 至于那个来自于俗世的名字,他丝毫也不在意。 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名字的来历,因为无闻剑,剑如其名。 无闻,默默无闻的无闻。 但是这不意味着无闻剑真的是一口注定默默无闻的剑,因为无闻剑一直在沉睡,自无闻剑出现的那一天起,它便一直在沉睡,从未苏醒过,就好像这个世间没有一个人是它看得上眼的一般。 直到有一天,一个少年走进了傲剑洞天万剑沉睡的地方。 那一刻,万剑齐鸣。 那一刻,无闻剑醒来。 它一直在等他,他也一直在等它,他们彼此等候了数万年,才终于等到了彼此的到来。 就像水月一直在等待荆小鱼。 给读者的话: 配角的个性永远比主角鲜明啊………… 第171章 镜花 剑名无闻突然很感兴趣,眼前这个女子怎么会知道无闻剑,那是连很多活了三百年的长辈都不知道的事情,但是这个女子却知道。 所以他把无闻剑从背上拔了出来。 无闻剑看上去很平凡。 它的剑柄很平凡,上面没有修饰任何图案,也没有明珠美玉镶嵌在其上,就连剑穗都没有,只是一块漆黑的铁,铸造成了可以握住的柄。 它的剑身也很平凡,没有发出任何光芒,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是一块漆黑的铁,铸造成了剑身的模样。 这柄剑看起来就像是凡间铁匠学徒才能打造出来的剑,任何有些眼光的人都会把它当做最失败的作品,那是因为他们只是有些眼光。 眼光高些的人能发现这柄剑浑然天成,却哀叹铸造的手艺终究是差了一些,那是因为他们的眼光终究也只是高了一些而已。 品剑的大师才能看出,这柄剑不是人所锻造出来。 这里的不是人,指的不仅仅不是人类,它包括了所有的智慧生物。 他们能看出,这柄剑是自然的鬼斧神工,是上苍用了无数年的时间,一点点精心打磨而成的剑。 大巧若拙,说的就是这柄剑,这柄不争、无闻的剑。 事实上,当傲剑洞天的一位前辈偶然从地底熔岩中捞起这柄剑的时候,万剑沉睡之地都彻底沸腾了,所有的剑都铮铮长鸣,发出的声音,恐惧而疯狂——那个时候,剑宗还没有诞生,镜花水月,也并不在此。 那位前辈不敢给它取名字,因为他觉得剑浑然天成,那剑名,也只有上天才有资格来取。 开始的时候,人们称它为无名剑。 但是后来觉得无名终究也是个名字,便只称它为剑。 再后来,人们觉得叫它剑实在别扭,觉得它实在太默默无闻了,所以便开始称它无闻剑。 无闻剑,默默无闻了数万年,终于还是决定了不再默默无闻。 刘鱼握紧了镜花。 刘鱼要用水月遮蔽楚风,她担心自己和眼前这个有些强大的对手作战会让水月无力再遮蔽楚风,所以她才取出了镜花。 她很少用镜花剑,因为镜花与她之间的联系并不如水月之间那么亲密,那么得心应手。 但是这也只是与水月这仿佛就是她的灵魂的另一半的剑相比而已。 如果她与镜花之间的联系不亲近,镜花也不会为她从沉睡中苏醒。 面对着剑名无闻,刘鱼隐隐有几分紧张。 她依然拒绝了荆小鱼的好意,她要靠自己来向前,她不能永远躲在荆小鱼的庇护下。 镜花仿佛感觉到了主人的那一丝紧张,于是它发出一声长鸣。 空气开始凝结,两股相似却又有些差别的剑意开始剧烈地碰撞。 “嗤嗤——” 一声声轻微的声响就像是笔滑过纸张,空气中随之浮现出一道道白色的痕迹,就仿佛是船只划过湖泊后的涟漪。 那一道道白色的痕迹,彼此之间相互交叉着,在空气中不断地起伏碰撞,彼此相互促进,却又相互抵消,使得有的区域那一道道涟漪汹涌得仿佛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而有的区域却平静得宛若一口深井。 白色的痕迹迅速地向着四面八方扩散着,不断碰撞着的气流也卷起了一股股强劲的风,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呜咽,扬起二人的发丝,吹起二人的衣袍。 白衣女子的视线落在了二人的身上,没有再移开。 比起那些无聊的战斗来,她显然更关心这里的战斗,甚至比关心当代第一天才与当代第二天才的战斗还要关心。 因为在她的眼中,那个女子需要被重视的程度,可比第一天才和第二天才加起来还要重要。 “有意思。” 剑名无闻眼里是欣喜若狂的光芒,面对他的剑意不仅不被压制,甚至还能与自己势均力敌,这个女子,给他的惊喜比他所想象的要多。 剑名无闻感觉到手里的无闻剑也变得灼热起来,仿佛回到了才从滚滚岩浆中捞起来的那个时刻,这样灼热的战意,从未有过,也根本无法再忍耐。 于是他不再忍耐,下一刻,整个人都化作了一道冲天的剑意,刺穿了重霄,直入天际,接着便如银河倒挂,一泻千里,轰然而下。 云海被洞穿开了两个缝隙,这样凛冽的剑意让几位鏖战中的高手都觉得有些胆寒,甚至有些胆碎。 这个青年,也许很快便会成为当世可数的高手,不凭别的,只凭这样的剑意,便足矣。 刘鱼倒退了半步。 如果是荆小鱼,大概会一剑对一剑。 但是刘鱼终究不是荆小鱼,硬拼从来不是她的风格,她手里有镜花,自然便要用。 镜花水月,镜中花,水中月,一切都是虚妄,一切都是幻象。 水月能隐蔽人的气息,镜花则能映照出虚假的幻象,两者有着同样的意义,却需要凑到一起,才能利用各自的特性将这个意义补全,就好像上天都已经注定了它们是一对的一般。 镜花发动,下一刻,一个刘鱼站在了原地,真的刘鱼则躲进了镜中的世界。 虚假的刘鱼只是一瞬便被这道剑意毁灭,什么也没留下,什么也留不下。 但是剑意并没有因此而休止,无闻剑嗅着对手的气息,带着这股剑意继续想已经隐蔽了的镜花冲杀而去。 镜花再动,万千虚妄世界瞬间映遍苍穹,一面面古老黯淡的铜镜,彼此紧挨着,彼此都映照出刘鱼的倩影,令人眼花缭乱,无法分清,究竟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伪。 镜中的世界太真实,就连无闻剑也分不清这无数多个虚妄镜像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于是剑名无闻不再选择,他毅然决然同时向这无数多个镜像世界发起了攻击。 无数道剑意随着他的意念转动油然而生,一口口森冷的剑将冰冷的剑锋对准了每一面古老铜镜的镜面,而后万剑齐鸣,万道流光破空怒啸,与铜镜交相碰撞。 刹那之间,无数声“哗啦”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数的铜镜的碎片漫天飞舞,缭乱了剑名无闻的视线。 但是剑名无闻不为所动,哪怕那一片片碎裂的铜镜的碎片切割开他的肌肤,撕裂他的血肉,他的目光始终坚定不移地看着他身前那最后一面铜镜——那是虚妄破碎之后的唯一真实。 剑名无闻握剑的手一紧,剑意陡起,他与他的剑,一道融入了那一道剑意之中,轰然便击向了那个真实的世界。 剑意破空,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呜咽或是呼啸,因为速度太快,空间被撕裂,没有了空气,没有任何声音可以发出,只能看见剑意行过之后一片漆黑的虚空。 在这道剑意之前,似乎没有人能够抵挡,剑意未到,镜面便先行皲裂开来,发出清脆可闻的崩裂声,一道道裂纹爬满了镜面,使得镜面上碎裂开的碎片都纷纷翘曲而起。 剑意终至,镜面崩裂,漫天残片,宛若落英。 无数的镜面残片映照出无数个剑名无闻,无数道剑意。 无数个剑名无闻,无数道剑意,斩向了那站在纷纷扬扬落雪之中的剑名无闻。 “嗤嗤嗤——” 一声声尖锐的爆鸣,一道道剑意交织出一片璀璨的网络,剑名无闻的身躯在刹那之间被斩开了数不尽的裂口,一股股鲜血飞溅而起,在刹那之间便使得本就惨白得病态的青年的脸色变得有些透明起来。 但是剑名无闻却露出了极其高兴的笑容,那是无比的满意与兴奋,那是得到了满足的快感。 剑名无闻眼中的光芒更胜,再一次攥紧了无闻剑,无闻剑黯淡无光。 但是洒落的镜面碎片却开始恐惧地颤抖起来,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呜咽,就像是见到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 剑名无闻的身体也开始也颤抖起来,他的气息也开始渐渐地消失,直至与虚无。 即便肉眼可见他的身影便在那里,但是只要把视线挪开,下一个瞬间,就不会有人还记得那里有一个人站立。 就算拼命回想,回想起的也只是在那个空间里,有一柄剑在铮鸣。 是的,只是一柄剑,一柄默默无闻的剑。 破碎的镜片不再洒落,天穹开始崩裂,云海开始退散,没有任何东西敢挡在这柄剑面前。这柄剑缓缓地积蓄着力量,就像是搭在弦上的箭,被缓缓拉开,直到满月。 弦至满月,剑气惊天。 下一刻,弦松,箭呼啸而出。 剑气贯穿,整个世界都破碎零离,扭曲消散,在镜面前的刘鱼口吐一口鲜血,身形受到巨大的力量,被不断向下推送,剑名无闻化身为剑,穷追不舍。 这局面,就是方才刘鱼穷追云埔的景象,只不过攻守易位。 轰然雷鸣,刘鱼被这一道蓄积到足势的力量直接打入了紫琼山中,不知道撞碎了多少岩石,才堪堪停了下来,只不过此时已经被轰入山体几近一里。 而剑名无闻的剑,抵在她的咽喉之上。 如果不是剑名无闻自己收了剑意,刘鱼早已被这一剑所毁灭。 不是剑名无闻心慈手软,他从来信奉战斗,就应该是生死相向的,绝对不能放水。 他之所以收手,是因为他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这种气息让剑名无闻感觉很不好,因为他感到了畏惧。 因为畏惧,所以他收了剑意。 生死相向,要的是自己生,对方死。 这是剑名无闻一直奉行的原则,所以他不会冒险。 所以他收了剑意。 给读者的话: 看文献看得头大…… 第172章 图腾 黑舟终于到了黄海的边缘。 苏错的刀,宫天保的图腾,终于有了第一次直接的碰撞。 伴随着铿然一声响,翻滚的海浪终于停歇,宫天保握着图腾,后退了三步。而苏错后退了五步,吐出了一口血。 苏错没有管宫天保,他向陆琪奔去,但是宫天保却不肯放过。 宫天保手中图腾柱瞬息之间变化成为了一座九层铜塔,在空中翻滚片刻,直接向苏错镇压而去。 苏错避无可避,倒提苗刀,挥刀向天,倏然一声长鸣,刀塔交接,震得苏错又吐出两口黑血,手中苗刀出现了一条裂缝。 苏错有些恼怒,他看了看陆琪,现在似乎没有人有空闲去管陆琪,于是他猛地回首,看向宫天保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肃杀。 苏错现在很疲惫,勉强与吕牧之一战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和真气,又自断一臂,根本没有时间调息,要迎战以逸待劳的宫天保,实在有些勉强。 但是苏错不是一个会认输的人,如果换个人,也许考虑的是如何逃跑,比如楚风。 但是苏错不会跑,苏错是一个习惯了苦战,更喜欢在苦战中找寻机会反击的人。 所以苏错开始思考如何战胜宫天保。 即便宫天保状态比他好很多,手中还有一个很强大的图腾,但是苏错不认为自己会输,因为他必须胜利,胜利之后带着陆琪离开这里。 但是宫天保不会给他思考的时间,也是恢复的时间。 只是一刹那,宫天保接回图腾,将图腾化为一根黄铜长枪,接在手里微微一抖便直接捅了过来。 修士很少有用长枪这种武器的,因为它显得很没有意义。 如果能够以气御剑,千万里之外,枪与剑没有丝毫的差别。如果是作为施法道具,那么自然到底是什么也没有区别。 相反,用剑还能对付近身缠斗的情况,但是长枪不能。 即便是修士也不可能将长枪在贴身的小范围内用得有剑灵活。 所以长枪不是一个适合修士的武器。 但是对于图腾这种千变万化永无穷尽的神物来说,无所谓,因为它可以任意改变形态。所以它到底什么形态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只要主人觉得这样做能够发挥出最大威力,那么便是最好的选择。 宫天保出手就是捅。 简单,直接,粗暴,蛮横。 直接就是一捅,捅穿了空间,直接捅进了苏错的小腹,然后,毫无阻碍地贯穿了苏错的身体,在苏错的腹部留下一个极其规则的圆洞。 宫天保皱了皱眉,似乎还不满意这一捅的成果。 然后宫天保紧紧攥住了图腾化作的长枪,不管这杆枪如何挣扎,如何滚烫,也没有松开手。 因为他不会让苏错如愿。 接着他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神识沉入了图腾中。 图腾内的世界是一个由青铜构建的世界。 天是青铜的,地也是青铜的,在天地之间发出干涩难听的“咔咔”声的是一枚枚青铜的齿轮,相互咬合着,连接着不同的机括。 在大地上行走的是一个个青铜铸造的机甲小人,四处巡视着,似乎在警惕什么,还有一些青铜小人来来回回地搬运着青铜的零件,修复着坏损的元件。 宫天保来到这个世界,他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于是他当即便知道,苏错已经在这个世界里造成了不少的破坏,那些破损的元件就是苏错造成的。 苏错隐藏得很好,他的神识寄托在青色小人的身上,完成一次破坏立即转移到其他青铜小人身上,没有留下太多的时间给宫天保捉住他。 如果是今日以前,宫天保也不会想到苏错能够把他的意识强行塞进图腾里,所以他也不会意识到图腾的反抗来自于苏错的破坏。 但是之前,他已经看得够久了。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能反应过来,那一枪,是苏错故意中的,是苏错借机将意识塞进图腾。 宫天保虽然不惧苏错控制图腾,但是他却不会愿意让苏错控制图腾。 因为天工府从来不跟人分享任何东西。 这是天工府历来的偏执,或者说骄傲。 也正是因为天工府的这种骄傲,才让苏错决心做出这样的尝试。 宫天保没有花心思去设法堵截苏错。 他直接下令,青色的小人全部自杀。 于是所有的青色小人都听话地化成了一滩铜水,沿着青铜大地中的沟槽流淌进入铸模,等待着再次被铸造成型。 苏错还没有现身,于是宫天保下令所有的零件机关全部销毁,于是那些耸入云霄的齿轮停止了旋转,渐渐消融,那些精巧的机关停止了工作,开始崩坏。 世界成了青铜的海洋,苏错依然没有现身。于是宫天保下令天塌下来,地彻底崩塌。于是这个世界,什么也没有剩下了,只剩下了一片青铜的混沌。 苏错还是没有出现。宫天保沉默了片刻,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宫天保彻底恼怒了,他命令这片混沌立即分开,重新铸造天地。 但是这片混沌却不再听从他的吩咐。 因为这片混沌被一个人控制了。 苏错一直在等,等待这个时候。 在这复杂而强大的图腾里,即便是他那玄妙的功法,也只能一次将自己的意念融入一件物品中去。 但是他和宫天保有过交手,他知道宫天保是怎样的人,所以他等着宫天保用最简单,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将这个世界毁灭。 这样,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了唯一的东西,唯一的混沌。 这片混沌便是他,他便是这片青铜的混沌——一切都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即便这期间他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神念受到了很大的损伤,他也觉得这很值。 因为宫天保早已与图腾一体,图腾受到的创伤,也就是宫天保受到的创伤。 宫天保不得不很承认,苏错很了解自己,了解自己的脾气,了解自己的做事方式。 但是,宫天保却不得不说,苏错还不是那么了解自己,至少了解得不够深入。 天工府从来不跟人分享任何东西,如果无法占据,那么便只有毁灭。 无论是什么东西,无论它有多珍贵,如果不能独自享有,不如送入坟墓。 就算是他用尽自己的心血所祭炼的图腾,也是如此。 所以宫天保决定毁灭图腾。 苏错控制了图腾的核心,但是图腾终究早已被宫天保炼化,所以宫天保心念一动,图腾开始瓦解,开始崩塌。 长枪崩碎成了万千的青铜碎片,两个人同时吐血倒飞而出。 苏错没有想到宫天保会这么凶狠,没有来得及将神识完全从图腾中撤出的他受到的创伤远比宫天保大,再加上**上的床上,苏错感觉到了一种危机感。 但是苏错没有什么畏惧,他借着这股反冲的力道向陆琪靠近。 宫天保的伤不轻。 先是令图腾的核心崩塌使他刻入图腾中的神念受创,导致精神萎靡,接着令图腾自行毁灭,他虽然将自己的神识撤出,但是刻入其间的神念依然被毁灭,他受到了来自图腾的强大反噬。 所以他只能看着苏错借着这股力量靠近陆琪,因为他自己也还没能完全消解这股力量。 宫天保有些遗憾地看向图腾。 他感到了一丝遗憾,遗憾没有给苏错造成更多的麻烦。 不过,也只是这一点遗憾而已。 给读者的话: 第三次发送…… 第173章 爆发 祝允同身周九只凤凰缠身飞舞,九颗太阳与九只凤凰交相碰撞。 上一刻,凤凰被太阳表面那炽热的温度焚烧为灰烬,但是下一刻,太阳夺目的光辉中,凤凰展翅,清啼九天,所有的火焰都被凤凰带走,化为了凤凰身上跳跃的火星,太阳因此而熄灭;再下一刻,又是一颗太阳从宇宙深处飞来,新一轮的碰撞再次开始。 场景很华丽,甚至是绚丽,就像是九只凤凰伴随着九颗太阳翩翩起舞。 但是只有真正交战着的人,才知道这其中凶险。 祝允同对战陆茹,谈不上凶险,但是也绝对不轻松。 陆茹能够一口气打出九颗太阳并不出祝允同的意料,毕竟陆茹比祝允同早修行了一百多年。 祝允同很警惕的是,陆茹会不会打出各种比太阳更强大的星辰,甚至是一条星河,一片星海,乃至于整个星系。 虽然传说中,星辰岛功法到了极致能够打出一整个宇宙,只不过那也只是古老到极点的传说而已。 能够确定的是,历史上星辰岛的祖师星河仙子,能够轻易地打出一个星系。 陆茹的修为虽然还不到九阶,这不妨碍祝允同把陆茹高看三分。 祝允同年少时狂妄不知天高地厚,却还能活下来,那是因为祝允同从来不小看任何人,反而要把任何人都高看三分。 所以他总是会留一点余力,用来应付突发的情况。 现在陆茹还是面不改色地打着太阳。 她也在等待机会,等待祝允同疲惫了,真气消耗殆尽,她再摧枯拉朽一般地祝允同击败。 如果不是她的道基在很多年前毁在了颜天君的手里,她怕是早已登入九阶。 事实上,他们这一代,有太多的人毁在了颜天君的手里,而颜天君为的只是一个叫做荆小鱼的女人。 对凤鸣山庄的人,他们不能轻易地说杀。 因为她必须考虑凤鸣山庄的反应。 尤其是这些弟子中还有一个凤鸣山庄的未来的庄主凤栖梧,即便凤栖梧已经明确表达了他要与众人为敌的态度,但是她不得不给凤鸣山庄一个面子。 因为凤鸣山庄的禁地里还有一个老怪物,九阶巅峰的老怪物——百年前的那一战,如果不是这个根本无人知晓的老怪物出手,凤鸣山庄也撑不过那场危机,哪怕危机过后这个老怪物又销声匿迹,但是他们手里却有足够的信息推断出这个老怪物还活着的事实。 不管是谁也无法保证,凤栖梧这些凤鸣山庄当代弟子的佼佼者的死亡会不会让凤鸣山庄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来——凤鸣山庄一旦联合北方的那些门派以各种借口对抗三派,谁也无法确保自己的利益还能得到保障。 因此对于凤鸣山庄的态度,是能不杀便不杀,战到他们力竭便好了。 所以她对于剑名无闻的适度收手很感兴趣。 她所不知晓的是剑名无闻的收手是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危机。 剑名无闻眯起了眼睛,他的目光与那白衣蒙面女子的目光隔空对撞着。 他能感受到那股危险的气息来自于那白衣的女子,是本能,也是直觉。 “抱歉插手了你们的战斗。”白衣女子身形陡然浮现在了剑名无闻的身边,开口先是一句致歉。 “但是方才是我感到了几分兴趣,所以与她交手了两招。”白衣女子说道,“即便如此……你还要出手吗?” 剑名无闻满是病态的眼眸里流露出了一丝的惊讶。 他以为是自己破了那奇怪的镜面的世界,但是似乎并不是如此。 剑名无闻慢慢地收起了无闻剑,依然将如同一块黑铁疙瘩的无闻剑随手背在了身后。 “好吧,我更喜欢公平的对决。”剑名无闻微微笑着,看着那女子,双眼里却放出了无尽的光芒。 如果是不熟悉剑名无闻的人,或许会将这样的光芒当做是垂涎,但是那只是对战斗的渴望。 “我吗?”女子的话音之中多了几分笑意,“你和我差距太大了,我想故意输给你……都没有办法。” 剑名无闻神色在瞬间骤然一变,却并不是因为这句话充满了轻蔑和不屑。 “是你?”剑名无闻微感讶异。 女子轻笑了几声道:“为什么不能是我?” “既然要蒙面,何必在我的面前暴露身份?”剑名无闻问道。 女子微微耸肩道:“比起其他人来,你知道我一直比较欣赏你。” “我真是感谢你的欣赏啊。”剑名无闻哭笑不得地叹了一口气,却依然反手握住了背上的无闻剑,“不过我还是想要试一试,能和你战成什么模样?” “那可不行。”女子退后了半步,“你也许可以考虑去和宫一义比一比?” “那不是找死吗!”剑名无闻有些恼火地道。 “剑名无闻怕死吗?”女子带着几分微嘲的口吻。 剑名无闻白了女子一眼,略略沉默了一会才道:“至少……在我追求到我满意的剑道之前,我还是怕死的。” “那跟我打……也会死人的。”女子的神色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这么狠?”剑名无闻苦着脸。 “这不正是你追求的刺激吗?”女子又嘲讽道,“而且我下手狠,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那我不打了。”剑名无闻摊了摊手,“明知道必死却还要没有意义地去死,这根本就是愚蠢了。” “随你。”女子耸肩,浑不在意,“你们随意,我就先走了。” “你到底来干嘛的?”剑名无闻觉得自己有些命苦。 “来看一看的,看完了也该走了。”女子笑着,“不要把我的身份说出去,不然……我真的会杀人的。” “……”剑名无闻翻了翻白眼,任由女子从自己的身后离开,没有任何的阻拦。 而才将目光从剑名无闻身上移开的陆茹看向祝允同道:“祝师侄何苦要与三妙宫同进退呢?” 祝允同笑道:“难道你们以为我这次从后山出来就真的会改个性子?百年前我就想宰了你们,百年后我一样想宰了你们。三妙宫?今天有没有三妙宫,难道会影响我想宰了你们吗?” 祝允同的话说得很直白,他不高兴,所以他才要打,倒不是为了三妙宫。 毕竟到了他这样的境界,其实也早就把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看得很开,没必要戴上太高的帽子。 陆茹有些恼怒,祝允同的话让她充满了很不愉快,因为她很不愉快,所以她决定杀了祝允同。 只要留着凤栖梧,和凤鸣山庄之间的关系都还有可以转圜的余地。 陆茹的食指放在了一颗火焰有些发白的太阳上。 这颗太阳很大,比之前打出的太阳大出了五六倍。 之前的太阳打出去不过是拳头大小,但是这个,足有人头大小。 随着陆茹手腕翻转,这颗太阳立时从它所在的星系中一跃而出,光芒愈发明亮起来了。 祝允同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危机感。 这颗太阳无论是模样,还是气势,还是引起的元气动荡,都与之前的太阳有着天壤之别。他知道这是星辰岛功法修炼到极致之后才能引发的法术,这颗太阳,会在自己身边彻底爆发。 爆发之后,那颗太阳的温度将陡然提升到百亿倍以上,光芒也会达到百亿倍以上,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但是就这一瞬间的温度,足以毁灭一大片广袤的土地使其成为焦土,就这一瞬间的光亮,足以刺瞎任何人的眼睛,使其永生不得复明。 太阳来得极快,来得没有留给祝允同太长的考虑时间。 祝允同再没有留下余力的空间,他一边用最快的速度向天空冲去,避免太阳爆发的余**及到那些没能力抵抗的年轻人,一边费尽全力指挥着身边的凤凰扑向那颗还没有开始爆发的太阳,虽然他知道已经无法阻止这颗太阳爆发,但是至少要减弱其爆发的威力。 他宁愿被九颗太阳砸中,也不愿意被一颗超新星擦身而过。 九只凤凰扑入了太阳那渐渐由赤红转为发白的火焰之中,连哀啼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化为了一团灰烬。 九颗太阳砸中祝允同,立时将祝允同的身上烧出九个洞穿的窟窿来,创面却焦黑凝固,连一滴鲜血都没有流下。 祝允同神色不变,有的只是淡定的笑容,他所有的余力都是为了此刻而留,那么自然会倾尽全力与陆茹一战。 九颗太阳抵达祝允同身前,压抑了许久的能量在这一刹那爆发,刺眼的光芒根本不能让你辨认出它到底是什么颜色,又究竟从哪里而来便将整个世界吞没,所有的物质都在这一刹那在那光芒中化为灰烬——或者你根本不知道它到底成为了什么,因为你根本就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连灼热都感知不到——因为在痛觉抵达之前,身躯便已经成为了宇宙之中一粒尘埃——也许连尘埃都也都尽皆消散。 在这一刹那,方圆数十里内,只有一片光芒,一片毁灭一切的光芒。 只是一瞬,一瞬之间,光芒便敛去了,超新星爆发之后只剩下了一颗只有沙粒大小的尘埃——尘埃挣扎了片刻,便逐渐消散了空中。 祝允同的身影已经被抹去,只剩下了一片空荡荡的天空,没有云,也没有风,什么也没有,向上望去,仿佛可以望穿天穹一般。 祖恭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脸色一片惨白,白得已经没有了血色。 他终于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已经发生的事情,再也无力挽回了。 给读者的话: 太阳炸了~ 第174章 配合 剑名无闻看着眼前的刘鱼,忽然皱着眉头笑了起来,道:“你很有意思。” 刘鱼咳出一口血来,她身负重伤,筋脉、骨骼、脏腑遭受了巨大的冲击几乎尽数断裂破碎,好几处骨茬已经戳破了肌肉露了出来,挂着肌肉,还在向外嗒嗒滴血,看上去很血腥,也很残忍。 他既然已经说了不再动手,那便绝对不会再动手。 “需要我帮你疗伤吗?”剑名无闻问道。 他不愿意让刘鱼在这里死去,他还期待着与刘鱼的公平一战,他好看一看,刘鱼的剑,到底有多强。 远方的虚空之中,一个人睁开了眼睛。 虽然太阳爆发时所有的能量都冲向了祝允同,但是爆发时的冲击波依然惊醒了楚风。 从悟道中被惊醒,他的悟道自然中断——但是这暂时对他没有太大的影响。 因为他本来悟的就是从六阶跨入七阶的道,已经思索了的那一大半,已经足够他直接摆脱五阶的束缚,破入六阶之中。 至于铸心——他又哪里还需要铸心,无论是成为唤魔经的宿体,还是疯狂地吸收那些冻结的寒气,亦或者是被血气所侵蚀,都早已一次次让他承受了精神与**的双重折磨,但是他都承受了下来。 这样的他,又哪里还需要更多的铸心? 心,早已铸好,坚韧而顽强。 楚风醒过来的那一刹那,映入眼中的便是荒凉与陷入一片火海中的三妙宫。 楚风有些茫然,他愣愣地看着三妙宫。 那一瞬间,楚风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他有一种极其强烈的不真实感,就好像他与这个世界完全脱节了一般。 所有的声音都彻底黯淡,所有的画面也只是色彩的堆积,一切的东西,在那一瞬间都彻底上失去了意义。 他只是愣愣地站立着,任由着微冷的风吹拂过他的面庞。 直到泪水顺着他的面庞不断地滑落而下,摔落在衣襟上,发出轻微的,细不可闻的声响来。 他才终于感到了一阵轻微的痛从他的胸膛之中传来。 那痛很轻微,却牵扯遍了他浑身的每一根神经,他嗫嚅着嘴唇,却没有能够发出任何的声音,甚至就连呼吸,都被彻底地扼住,所有的空气,都堵在了胸中,憋闷得根本无法承受。 只有泪水,莫名地滑落,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那股强烈的不真实感在瞬间消退,楚风也猛地喘过了一口气,沉重而急促的呼吸随之喘息而起,伴随着一阵阵剧烈的干呕,他的肠胃脏腑,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根本不受控制地抽搐了起来。 他的喉头艰难地颤抖了起来,在无数次震颤之后,他的咽喉深处发出了一阵低沉而悲愤的咆哮:“爹!” 楚风没有任何的迟疑,脑子里也再没有任何的念头,他想的只有赶过去,赶到紫琼山上去,去那里,去救回自己的父亲,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所剩下的最后的亲人! 他察觉不到,他体内突然浮现了一个古老而神秘的文字,那古老的文字在他的经脉之中疯狂地游走着,引导着他的真气也在刹那之间变化了流向,随着那古老的文字流动了起来,直到将那古老的文字彻底淹没,彻底融化。 那一瞬间,楚风的速度陡然跃升,跃升的程度根本无法估计! 刘鱼看着楚风的神情,在那一瞬间充满了痛苦与愧疚。 如果她能反应得更快一些,是不是能够帮他救出他的父亲呢? 但是她又怎么能够想到,天工府竟然残忍到了这般的地步,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一个都没有想放过。 剑名无闻顺着刘鱼的目光看过天边那道飞翔而过的身影,不由得微微蹙眉,眼眸之中又流露出了几分惊喜的光芒。 他以为此行会很无聊,但是凤鸣山庄却接连给他一些惊喜。 无论是眼前这个女弟子,还是天边那快速掠过的身影,都让剑名无闻充满了期待。 快,那个人的速度很快。 那虽然不是天底下最快的速度,但是剑名无闻却知道,那是剑名无闻所见过的,同境界中最快的速度——换而言之,如果那个人能够拥有九阶的修为,那么他应当是天底下最快的那个人。 而现在,不管他到底几阶,剑名无闻知道自己肯定追不上那样的速度。 所以剑名无闻很兴奋,他兴奋地抽出了无闻剑,剑锋指向了那个身影留下的背影残像。 战,战意在燃烧。 “老路啊,穆少爷啊,你们说楚风和刘鱼这两口子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啊?” 凤栖梧脸色白得已经不像话了,俨然有一副再白下去就会变成一个透明人的感觉,但是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了,凤栖梧也不忘了调笑一番。 从刘鱼喊出小风的那一刻起,凤栖梧就已经知道楚风的真实身份了,不过他真的有些奇怪,在楚风消失的那几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刘鱼又是他的什么人,而那个叫做颜青羽的少女又去了哪里? 路驽平日里虽然也经常与凤栖梧说笑,但是到了这种关头也实在不像凤栖梧一般还能轻松地开玩笑,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凤栖梧喋喋不休,路驽却一声不吭。 但是凤栖梧这番话却真的勾起了路驽的兴趣,一边吐着血,一边强行架了莫璇渔打来的一颗彗星,一边道:“我也很好奇啊……不过刘师妹什么时候就成他们家那口子了?” 穆少恩嘴角微微抽搐了片刻,最终还是一言不发。 “刘鱼当然是楚风他们家那口子,你以为是你家莫璇渔啊!”凤栖梧没好气地答道,话语一出,路驽和莫璇渔的脸色同时一变,莫璇渔有些愕然地看向路驽,路驽面露尴尬之色。 但是这也只是一瞬间,下一刻,凤栖梧手中赤色长剑一声清啼,烈火燎天便已杀至莫璇渔跟前,凤栖梧剑上之火本便是他心血所化,炽烈非常,莫璇渔根本无法抵挡,立时便被这一剑火焰所伤,身前展开的星河顿时化为万千星辉归于天际,她自己则直接被这一击的直接力道轰入了下方的大地之中。 路驽的面色有些难看,有些郁闷,更多的是无奈。 “抱歉了,老路,没办法了。”凤栖梧歉意喊道,一边喊着,手中长剑上火舌翻卷而起,伴随着凤栖梧一声怒吼,形成了一柄不断吞吐焰蛇,十余丈长的火光,当空向这些弟子中最弱的五阶中段天工府的弟子劈斩而去。 他刚才那句话并不是无意说出,而是被逼入绝境的一些尝试。 之所以把目标选成莫璇渔而非其他人,并不是因为莫璇渔修为高低的关系,而是因为凤栖梧认为最有把握使其动摇的人是莫璇渔。 莫璇渔和路驽之间的关系还算良好,突然得知这样的消息,有极大的可能会出现精神恍惚,意志动摇。 那么只要这恍惚动摇的一瞬,便是凤栖梧算好的破解目前死局的机会,就算莫璇渔真的心硬如铁,不为所动,也只不过是浪费了一点唇舌,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损失。 以有心算无心,凤栖梧赌对了。 他成功使得莫璇渔分心,动作停顿,使得几人原本配合无间的夹攻出现了破绽,早就准备好的他当然不会错失良机,果决地出手重创毫无防备的莫璇渔,接着便剑指核心所在,力图在一瞬之间便要彻底摧毁对方的围攻之势。 凤栖梧修的乃是九霄剑,九霄剑厚重,沉稳,却又刚烈,霸道,这一火刀劈斩而下伴随的风声怒吼已然有了开山裂岳之势,仿佛这一击要开天辟地一般。 那天工府弟子修为本便不如凤栖梧,见这声势顿时脸色一白,然而转念一想凤栖梧此时负伤不轻,又是强弩之末,这一招看起来声势虽大,但是也不至于自己无法承受。 相反,若是自己接下来这一次攻击,反而将对方缠住,使他无心顾及自身,那么就可以创造出重伤凤栖梧的机会。 想到此处,那天工府弟子便将心一横,也不躲避,戴着黑铁手套的双手猛地一抬,将那一剑接在手中。 他成功地接住了这一剑,但是他却惶恐地看向凤栖梧。 因为他接住了才发现,这引起了天地元气剧烈波动,看起来也声势浩大的火焰刀是一片虚无。 凤栖梧只是在开始的那一瞬间使出了全力,引起了注意之后悄然便将自己的气力减弱,只是维持了表象,因为时间短暂,附近又有太多的战斗不断激起天地元气的动荡,使得这倏然的收手竟然没被发现。 所以他接住了这一剑,也没有接住这一剑。 他看向凤栖梧,发现凤栖梧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来。 下一刻,一道寒光直接轰入了他的气海之中,那寒光来得太快,他无法防备,于是他瞬间爆裂,化作漫天血雨。 一直被动协助凤栖梧与路驽防御的穆少恩铁青着脸,又吐出一口血来,步伐踉跄两步,险些跌倒。 穆少恩的头顶悬着一只烈焰缭绕,不断吞吐火焰,发出啾啾清鸣的朱雀,脚踏一只盘旋成环,游荡不止的青龙,左侧奔腾着一只白色的猛虎,不时发出一阵阵怒吼,右侧的一只玄武则用冷冽的目光,淡漠地注视着大千世界。 那正是四象谱。 给读者的话: 要出门啦~~~~还好写出来了~昨天是元宵……忘了加更了…………晚上回来补上~~~抱歉抱歉……我已经深刻反思了 第175章 战意 停滞许久的黑箭终于有一只倏然取得了突破,艰难地往前挪动了一寸。 于是,紧接着,所有的黑箭都往前挪动了一寸。 这似乎已经宣告了洛星大河的崩溃。 滔滔大河也许一时无涯无际,无法跨越,但是却终究无法抵挡时间的流逝,地貌的变迁。 洛星单独对战已经被祝允同重创的欧凯他自然不惧,但是他还要分心提防陆茹。 陆茹虽然不曾参战,但是在一旁的威胁力,却比参照要强大太多,洛星不得不将更多的心思放在提防陆茹之上。 急雨箭阵悬停在大河上方的黑色气箭永无休止,伴随着不绝于耳的“唰唰”声如蝗虫一般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几乎遮蔽了半个天空。 大河依然在不断地吞噬着箭雨,但是大河的吞噬能力却越来越弱。 精卫填海,犹有竟时,更何况一条区区的大河。 洛星咬紧了牙关,苦苦支撑着,然而不过片刻他就感受到了天地元气的巨大反噬,体内气血开始狂乱起来。 祖恭的脸色也极其苍白,他想要上前协助洛星,但是一股沉重的压力压在他的身上,却使得他寸步难行,只有涔涔的冷汗不断地渗出,浸湿了他的衣衫。 祖恭脸已经不是惨白,而是涨得通红,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涔涔直下,浑身衣衫早已浸湿,模样很是狼狈。 他有些绝望,又有些无奈地看向那条大河,他只希望那急雨箭阵突破大河的封锁能够更晚一些,他只希望洛星能够多撑一些时候。 然而天意却最是弄人,数十万支在大河上方一寸寸艰难前进着的黑箭突然便停滞了下来,而后一瞬间,便宛如重新挂在了满月弦的箭羽,旋转着发出交错嘈杂的低声呜咽向洛星降了过去。 也许这个场面用降字来形容还不够贴切,因为似乎没有一场雨能够在半步的距离内,在这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内,便打下数十万滴雨滴来。 如果真的要形容这个场面,那似乎用压字更为合适。 压。 一块箭羽形成的黑色雷云直接向洛星压了过去。 箭挨着箭,箭挤着箭,从视觉上看上去,已经无法看出这团发出雷鸣的黑云是由箭组成的,因为它们之间已经密不透风,看不见一点一滴的缝隙,就连最无孔不入的光在它面前都黯然失色,无能为力。 洛星的嘴角渗出一丝血来,有些发黑。 他气血本已翻涌,又强行镇压,此刻面对这压城城欲摧的黑云,他倏然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力不从心。 洛星抬起头看向那箭雨的神色有些黯淡,更有些神伤。 洛星灰白的头发倏然之间尽数转为银丝,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无尽命轨疯狂旋转,他举起手,用手掌面对着那压来的黑云,似乎毫无畏惧,已经准备好了面对最终的结局。 山上的宫殿遗址还在火海之中,杀声,哭声,建筑倒塌轰鸣之声,交相混作一片,让祖恭有些心寒,有些眩晕。 “这和我们约定好的不一样。”祖恭沙哑着嗓子,看着缓缓走来的陆茹说道。 陆茹笑了起来,道:“那又有什么关系?这和我们所预料的一样。” 意料之中的答案依然让祖恭的目光之中闪过了一丝的痛苦的绝望,自己的所作所为,挽救不了什么。 什么也挽救不了。 祖恭的神色一下变得很颓然,就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所有的灵魂和精气在这一刻都被抽走,留下的只是一具没有用的臭皮囊,再也没有一点生机。 “感谢你的配合,但是你的利用价值,也就仅此而已了。” 陆茹看着祖恭,眼眸里杀意皱起。 祖恭一语不发,只是带着几分嘲讽,几分落寞的笑容,苍老无比。 他唯一庆幸的是,至少洛星没有输给欧凯。 欧凯在吐血。 因为洛星伸出的手,看似很缓慢,却在片刻之间一把便抓住了那团黑云,扔向了欧凯。 洛星已经不再防备陆茹,因为怎样的防备都没有作用,修为的差距使得他不可能防备得住陆茹的进攻,所以他索性便将自己所有的精力投入了对付欧凯之中。 他修为不算太深厚,但是对付一个重伤的欧凯还不算是多么大的麻烦。 同样是黑色的箭羽在空中激烈地对撞起来,无数的箭羽在空中碰撞,而后绽放,盛开,枯萎,凋零。 洛星在黑色的箭羽中用缓慢的步伐前进着,命轨旋转,没有任何的箭雨能够落在洛星的身上,在靠近命轨之前三尺的距离之前,每一支呼啸而来的黑箭都会陡然反转,呼啸着向欧凯冲击而去。 洛星的目光如同一口锐利的长剑,始终牢牢地锁定在了欧凯的身上,让欧凯有几分胆寒,有几分畏惧。 洛星前进,欧凯后退。 无数密集的弩箭在天空之中碰撞着,一声声沉闷的惊雷响彻天空,一道道黑色的涟漪之中,那苍白的火焰,一往无前。 “真是没出息啊。”剑名无闻眯着眼睛,看着欧凯,叹息了一声,“觉得会死就该果断逃命,为了一点颜面,拖拖拉拉,不断地错失良机……真让人看不懂。” 刘鱼看了看眼前的剑名无闻,突然觉得剑名无闻似乎并没有其他的傲剑洞天的弟子那么讨厌。 剑名无闻扭过头,看着刘鱼,道:“凤鸣山庄的弟子应该不会被杀的,我还指望着你康复之后,我们好好战一场呢。” 刘鱼笑了笑,有些无奈。 “你的剑不对。”刘鱼突然开口说道。 “嗯?”剑名无闻看着刘鱼,有几分兴趣。 “你的剑到了极点,就开始势穷。”刘鱼,或者说荆小鱼平静地说道,她有些惊讶于这个气宗的弟子,能将剑宗的剑意发挥到这般程度。 剑名无闻笑了起来,道:“曾经也有人这样说过。” “但是我不会改。”剑名无闻望向天空中的战斗,“因为这就是我的剑道。” 荆小鱼微微咳嗽了几声,鲜血滴落。 “真不要我帮你疗伤?”剑名无闻问道,“我真怕你撑不过现在。” “不必了。”刘鱼摇了摇头,看向了紫琼山的方向。 “你在担心那个小子吗?”剑名无闻问道。 刘鱼没有理他。 “那个小子也是个有趣的家伙啊。”剑名无闻猛地攥紧了手里的无闻剑,声音之中极力地压制着那股难耐的兴奋,“我很想试试,我的剑意,能不能追上他的速度。” 给读者的话: 今天跟我家小宝贝还是很开心,哈哈哈哈哈哈~~~~~ 第176章 地狱 紫琼山上,此时一片狼藉。 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火焰,到处都是烟尘,黑烟与尘土相互交缠着,就仿佛是数头黑龙与黄龙之间相互纠缠着,冲上云霄。 天工府、傲剑洞天、星辰岛的上百名弟子在一众长老的率领之下,在宫中四处杀戮。 机甲,剑光,星辰。 这是进攻方送出的礼物。 而防守方回应的只有鲜血和哭号。 三妙宫衰微,所有的弟子前辈加起来也不过两三百人。 这些门人资质虽然较常人优越,但是真正放在修士的世界里,却几乎都是刚过门槛不远而已。 这些弟子的修为也都根本谈不上精深,最高的也不过刚刚迈入了五阶的境界而已,此时面对的都是各派中修为出色的弟子,因此除了这个别人还有些许反抗的余力,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 三妙宫倒是还有几位修为达到六阶或者七阶的长老,但是在破军的轰击之中为了保护门人弟子,便牺牲过半,剩下的几位长老,面对着的也是三派之中一些成名已久的长老前辈,又哪里还有抵抗的力量? 在三妙宫中剩下的,只是修为低下的弟子,和一些侥幸避过了破军的冲击,只剩下了恐惧和战战兢兢的无力的凡人。 没有几个人在乎那些凡人的性命,没有刻意地杀戮,也没有刻意地回避。 也许只是一道强大的剑气劈中房屋,垮塌的房屋将躲藏在其中的凡人砸死;也许只是随意的一团真火,蔓延开后偶然将来不及逃走的凡人烧为劫灰;也许只是一股四处穿越的杀念,搜索敌人之时无意之中穿过了凡人的身体,使凡人被杀念撕为碎片…… 一名三十来岁模样素衣的三妙宫弟子护着身后修为弱小的师弟,挥舞着手中的长剑,疯狂地运转着自己的功法,发挥出了自己真实修为之上的战斗力,艰难地想向山下退去。 他以一敌二,虽然完全被压制,毫无还手之力,却保住了两个师弟,这让他很自豪。 眼见得已经要到了几乎没有三大派弟子的宫殿边缘,他只觉头上一片阴影笼罩了下来,越来越大。 他惊慌地抬头一看,只看到一柄巨大铜锤,从天空之中砸了下来。他只看了这一眼,然后便觉得眼前一暗,便永远失去了知觉…… 一名赶来的天工府弟子收回自己祭炼的铜锤。 他将铜锤拿在手里,有些嫌弃地看了看锤底面上的血迹,小心翼翼地在指尖凝出一道火焰将那些血迹一一蒸发。 他收回目光,看了看洁净的锤底面,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抬起头看向远处,忽然看见一名天工府的弟子被一名三妙宫的弟子杀得节节败退,看样子似乎是撑不了多久。他咧嘴笑了起来,将指尖那点火焰向那三妙宫弟子扔了出去。 那名三妙宫弟子正是玄心一脉的三弟子蒲立成。 蒲立成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眼睛血红,状若疯魔。 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些前来拜访的人间正道瞬间变身成为了最恐怖的恶魔,逢人便杀。 他的好几名师兄弟已经在他面前力战死,三师弟更是直接引爆了一身修为,与敌人同归于尽。 蒲立成陷入了无尽的癫狂之中,他能想到的只有——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虽然杀得有些发狂,但是蒲立成没有失去应该由的警戒,他感觉到一团炽热的真气向自己投射而来,他猛地扭头,看见那团真火,冷笑一声,手中长剑一劈,便将那火焰斩为数十朵零星的小火焰,在空中微微跳跃了片刻,便彻底熄灭了。 那天工府弟子嘿嘿一笑,手中的铜锤再度投出,那铜锤出手瞬间变又变大,向着蒲立成压了过去。 蒲立成先不管那铜锤,反而转身又是一剑将眼前这名持盾的天工府弟子的金盾斩为碎片,那弟子一口血吐出,还不待反应过来,便已经被蒲立成一剑斩死。 但是蒲立成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的背直接变被那铜锤砸中,顿时便觉身体一轻,继而体内的脏腑尽数爆裂,血管筋脉也被激荡真气所创,代价巨大。 那天工府弟子见自家师弟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被杀,顿时恼恨上心,接连几跃,落在了倒地吐血不止的蒲立成的跟前,举起铜锤便向砸去。 “师兄!”一名三妙宫少年弟子怒吼一声冲向了那铜锤,用自己的身躯帮蒲立成挡住了这结结实实的一锤。 蒲立成仰望着那个挡住了砸下来的铜锤的身影,看着那张稚嫩的面庞,看着那漫天的血雾,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在锤下化为一片片虚无。 蒲立成额边青筋暴起,眼睛突出,咽喉中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嘶吼,撕心裂肺。 蒲立成当然记得那个少年,那是他的小师弟,今天清晨的时候还在虚心地向他请教八卦步。 那个时候得到解答的他露出的表情是那样的单纯,那样的开心…… 被小师弟这么一挡,蒲立成得到了逃生的机会,但是他没有逃生。 他怒吼着冲了上去,抱住了那个天工府的弟子,无论那名天工府的弟子如何挣扎,如何在他的身躯之上撕裂开一条条裂口,都牢牢地不曾松手——然后他也像他的三师弟一般,将浑身所有的真气都向着气海运集而去! 浑身澎湃的真气沿着最近的经脉走向冲入气海,完全不管由此带来的经脉的负担,那一瞬间,一个人一身的真气都汇聚在此,不断地相互挤压着,将真气挤压到了一个可怕的浓度! 即便气海担负着存储多余真气,是周转浑身真气的核心,也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可怖数量的真气,在不断冲击而来的真气的挤压下,气海终于膨胀到了极限—— “轰!” 一声巨响,滚滚的烟尘腾起,烟尘散尽之后,原地只剩下了一个方圆十余丈,深达数丈的大坑,平整而光滑。 一名看起来不过只有十六七岁的星辰岛弟子握着剑,颤抖着看着眼前同样是少女的敌人,带着哭腔道:“你快走,我不想杀人……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杀人……” 同样是少女的三妙宫弟子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看了看四周无人刚准备逃离,倏然一颗陨星从天而降,直接在少女胸前洞穿出偌大个窟窿。少女吐出一口血,向前倾倒而下,瞪大了那双漆黑的眸子,但是眼眸里却再也看不到丝毫的生气。 “你最好不要再这样做。”一名显得成熟一些的星辰岛青年女弟子走到那少女身边,冷声道,“不然责罚起来,谁也保不住你。” 少女双手交叠紧紧捂住唇,无力地蹲下身,任由着泪水冲刷着两颊,无声地哭泣着。 她不敢去看那具尸体,那让她感到战栗与恐惧,她害怕自己会在梦里回想起这个场景,永远得不到安宁。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年轻的生命在自己跟前倏然陨落。 “你不要太天真了。”青年女弟子低声斥骂一声,便杀向了其他的战场,“这就是现实。” 少女依然捂住嘴,蹲在墙边,一边干呕,一边哭泣。 懵懂无知的她根本没看到一名少年握着一块板砖从她背后悄悄地靠近,走到她身边,高高地举起砖头。 她的瞳孔骤然紧缩,却倏然转身,猛地将那少年扑倒在地。 “我杀了你们!”少年怒吼着一砖砸在少女的后脑勺上,眼中只有无尽的恨意和血丝。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和师姐一样被杀死了,所以他像疯了一样嘶吼着不断地举起砖头然后砸下,浑然没有注意到手中的砖没有砸几下便已变得破碎不堪。 等他手臂酸得再也抬不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还没有死。 他茫然地看向那个把自己扑倒的少女,才发现在自己胸口的少女的头已经被自己砸得稀烂,白色的脑浆溅得到处都是,尤其是自己的脸上,还有一股热热的黏黏的感觉。 他觉得胃里很难受,什么东西要沿着食道涌上来,他挣扎着,从少女的身下钻了出来,扶着墙,捂着嘴站起来,却才发现,少女的背部有一块倾斜的凹陷,很明显是被远处的真气所打,鲜血还在不断从那凹陷之中涌出。 他顺着那凹陷的角度看去,只看到之前那个离去的青年女子愣愣地站在空中,身边的星河还在运转,手却僵硬地保持着一个姿势,双手紧紧攥拳,指甲深深陷入掌中寸许,鲜血横溢;贝齿更是将下唇咬得稀烂,却连一丝的颤抖都没有。 少年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有些失魂落魄,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靠着墙根往前走了几步,忽然看见了披头散发,一身暗红血迹的师兄。 “师兄……”他虚弱地喊出声,刚一开口,压抑的那股恶心感再也收不回去,他整个人都蹲下身去开始呕吐。 他呕吐得很厉害,连胆汁都呕吐了出来,却依然不肯罢休,仿佛见证到了人间地狱一般。 他忽然觉得喉间一热,一股热流不再经由食道涌出,而是直接变从喉间喷薄而出。 他愣愣地看着地面瞬间被喷射出的热流染成一片血红,突然觉得好好笑。 少年很好笑,却只发出了“赫赫”的嘶鸣声,就像是密封的管道漏气了一般。 他慢慢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师兄,笑着倒了下去。 青年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师弟倒在自己面前,抖了抖自己的剑,将剑上的血花抖尽,才看向空中那位木雕般的星辰岛弟子,谄媚地道:“仙子,仙子,我杀了他了,你看,我杀了他了,我求求你们别杀我……我求求你们别杀我……” 青年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苦苦哀求:“我求求你们,我家里只有我娘一个人了,我娘身体不好……我不能死啊……我求求你们……我给你们当牛做马……”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剑气便贯穿了青年的胸腹,继而将青年绞碎为数段,血与肉渣漫天飞舞。云埔冷冷地看着青年留下的血迹,冷笑起来。 终于,那个石化了许久的女子倏然也跪倒在地,双拳狠狠击地,将地上的血液与掌中流出的鲜血砸得四处飞溅,才痛哭出声:“妹妹……妹妹……” 这里不是地狱,却比地狱更让人痛苦。 这里,就是地狱。 给读者的话: 这一章也写得有些艰难,为什么写这么残忍的一章……因为足下是个顽固的人啊,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杀人从来不是轻而易举,理所当然的事情,对于足下来说,也是如此。 第177章 凰焱燎日 楚风来到紫琼山山顶,看到的就是一片地狱。 楚风的眼睛瞪得很大,所以一切的景象都映入了他的眼中。 他清楚得记得其中许多尸体的名字,和与他们相关的记忆。 比如那具埋在瓦砾下被活活砸死的老者,那是三妙宫的老杂役陈伯,在三妙宫已经做了三十多年的工,在腿脚不便之后,被吕牧之留在三妙宫上照料着。 他小时候,父亲做工没空的时候都是由陈伯照料他,对待他就仿佛是亲孙子一般的和蔼。 那个时候,楚风就决定了长大以后要好好孝敬陈伯。 但是,现在这个愿望落空了。 他的目光飞速移动着,不再留恋,也不肯再去想关于他们的所有,不管是名字,还是那些记忆,愉快或者不愉快,他都不想再去回想。 勾起的记忆会让人痛苦,会让人惆怅。 可是他一眼望去,已经见不到活人了。 活人都是三大派的弟子,三妙宫里已经没有活着的人了。 楚风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绪,胸中就像是一团火在燃烧一样,就像什么东西压着一样,就像什么东西要向外涌一样。 他的手开始颤抖,他攥紧了自己在凤鸣镇上买的铁剑,他看着那些沾满血腥的身影,眼里的世界慢慢也被血色充斥。 终于有人发现了突然出现在紫琼山上空的楚风,一身大红袍绣凤凰纹案,再好认不过的凤鸣山庄图案。 云埔自然也发现了楚风,他咧嘴笑了起来,眼里有难掩的妒意。 “原来是你,急着送死来了么?”云埔纵身而上,持剑直指楚风。 楚风没有答话,回答云埔的只有一剑,杀意凌然的一剑。 云埔只觉得左肩一凉,笑容凝结在了脸上。 他扭过头看向自己的左肩,看着自己整条左臂齐肩而断,血就像是从喷泉之中喷射出的水一般激射而出。 云埔顿时怒意大作,虽然六阶已经完全可以重生断裂的肢体,但是毕竟是断臂之辱,心高气傲的云埔如何受得了! 云埔怒吼一声,方想御剑,又觉右臂一凉。 云埔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臂,又是一个齐肩而断,断面齐整光滑,就像是镜面一般。 云埔打了个寒颤,他急忙后退数步,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就是怪物。 他之前不过是五阶中段的修为,只不过发了一会愣,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呢? 怎么会连手都没动就把自己两臂都斩了呢? 楚风怒吼出声,声音震荡如惊雷。 “爹,我是楚风啊,我是楚风,你在哪里啊爹!”楚风高喊了起来,声音万分沙哑,万分低沉。 楚风! 陆茹的脸色一变,楚风? 现在鬼国与俗世的通道应当已经关闭,任凭再大的法力也难以开启,不然颜天君也不会在过去的三百多年每隔八十年才来人世大闹一场。 但是他现在能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他能自由出入鬼国? “拿住他。”陆茹顿时失去了所有对祖恭的兴趣,现在只有楚风,更让她感兴趣! “啸——!” 一声凤凰长鸣,来自九霄之上,凶戾张狂,放荡不羁。 陆茹感觉到了一点压力,她循声向凤鸣之声来处望去。 一只凤凰在空中自由起舞。 祝允同冷冷地俯瞰着陆茹,笑着道:“陆老前辈,真是抱歉,让您失望了。” 陆茹皱起了眉头,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祝允同硬生生吃了她一套完整的太阳爆发,却连一点伤势都没有——甚至于,看起来更强大了一般。 她感到了莫大的压力,沉重而难以承受。 “也就这点本事而已了吗?”祝允同笑了起来,神色之中没有轻蔑,却比轻蔑更让陆茹感到难受。 她莫名地感到了几分愤怒与怨恨,愤怒与怨恨的对象自然是那个毁灭了她前进道路的颜天君。 如果不是颜天君毁灭了她前进的道路,她怎么可能会这般被小辈轻视? 陆茹沉默着,身周星河再现。 退到陆琪身边的苏错新生而出的手抱紧了陆琪,右手则坚定地握住手中的那口苗刀,刀锋对准了对面一脸冷漠的宫天保。 剑名无闻的目光依然没有移动,依然看着山顶的那个黑点,脸上的兴味更浓。 穆少恩四象谱骤然收敛,皮肤上也渗出血来。 “好配合。”凤栖梧朝穆少恩眨了眨眼,咧嘴笑了起来。 路驽看着莫璇渔掉落的方向,沉默不语。 “孩子们很辛苦。”祝允同看了一眼紫琼山,神色之中有难掩的愤怒与悲哀,为那些孩子们,也为自己,“分明只是一些少年,你们凭什么要逼迫着他们承担这么多痛苦?要来,你们来便是了,不要把那些孩子们,变得跟你们一样,充满了肮脏的腐臭。” 陆茹冷笑几声道:“身为门下弟子,奉命而行,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其实你们想要的只是一群听话的木偶罢了。从进门起便反复灌输各种扭曲的观点,扭曲孩子们原本单纯之心,扭曲他们的本性,使得他们成为你们满意的玩偶,却毫不在乎他们所要付出的代价,要承受的痛苦。” 陆茹冷笑道:“好像凤鸣山庄,三妙宫也置身事外一般,试问整个六界,有多少门派,有多少世家不是这般教养弟子?” “至少,我不认同。”祝允同说道。 “你不认同那又如何?”易苏苏挑了挑眉,不屑地嗤笑了几声,才道,“你不认同能改变这个世界?能使天下人不认为力强者为尊?能使有力量的人力量都用到正途上?更何况,修士的世界,本便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世界。杀人或者被杀,你还有别的选择?” 祝允同看向易苏苏,道:“既然你们都这样认为,那也许唯一改变这扭曲世界的方式就是杀尽天下人。把你们这样的人都杀光,那便天下太平了。” 祝允同话语很是平和,却说得众人蓦然一阵心惊。 杀尽天下人? 虽然知晓祝允同年轻的时候很疯狂,很狂妄,但是都想不到祝允同能当着众人之面,毫无阻碍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破不立,不死不生,这样的世界即便是毁灭也没有任何可以值得惋惜的。”祝允同沉声说着,旋即大笑了起来,“反正……我也压抑着杀人的**,压抑了整整百年了!今日,你们要杀,祝某……便与你们杀到流干最后一滴血!” 祝允同声若洪钟,一声凶戾的凤凰长鸣惊天而起! 祝允同周身缭绕起腾腾的紫色神焰,浑身衣袍也被这神焰烧得干干净净,露出祝允同精壮的身躯来。 黄色的皮肤在紫色的火焰中渐渐变得有些发紫,反射着金属一般的光芒。 暗紫色的花纹从祝允同胸膛开始扩散,片刻之间便形成了一只展翅直上重霄的凤凰。 那只凤凰看起来很生动,暗紫色的花纹之上流淌着异样的赤红的光泽,似乎是流淌的岩浆一般。 凤栖梧和路驽露出见鬼一般的神色,许久才从凤栖梧牙缝里挤出几个生硬得宛若钢铁一般的字来:“凰焱燎日。” 凰焱燎日。 给读者的话: 预定周日的席位……结果满了……我也有点伤感…… 第178章 希望 楚风怒吼着,在三妙宫的遗址中快速挪移着身形。 所有人都在向楚风汇聚而来,星光,箭羽,剑气,杀念,宝塔,铜镜,各色的攻击手段,淬炼法宝纷纷向楚风轰击而来,铺天盖地,声势颇为浩荡。 一名星辰岛的弟子想要拦截住他,手中星辰刚刚打出,那颗彗星拖曳着焰尾撞击上了楚风高速移动的身影,还没来得及欢呼,那星辰便直接穿过了楚风的身体,轰然一声巨响撞击进入了一座倒塌的小楼里,顿时引燃了熊熊的烈火。 这名弟子倏然一惊,好快的速度,留下的残影竟然足以以假乱真! 修士的感官自然和凡人有所区别,单纯是依靠高速移动产生的残影的确足以欺骗眼睛,但是修士还可以感知天地元气的波动从而判断出残影或是幻象的真假。 毕竟要高速移动就一定不得不将大量的真气外放操纵天地元气作为推动的助力,不然根本没有足够的推动力抵消高速移动时空气摩擦产生的巨大阻力。 所以多数人从来不认为高速移动的残影能够欺骗过谁。 但是楚风做到了。 他并没有施展什么花样,他只是把速度发挥到了极致,使得他真正前行的速度还在灵气波动传递的速度之上,便和冲击波一般,物体的速度大于音速,使人根本无法通过声音判断飞来的物体的所在。 这也就使得根据灵气波动判断出的楚风的位置从头到尾都只不过是一个错误的残影。 所以几乎所有的攻击都打空了,反而在击中楚风残影的那一刻,来不及收手的诸多法宝架势之间发生了混乱的碰撞与冲击。 宝塔压碎了铜镜,长剑斩断了箭羽,杀念消解了流星。 一层层碰撞的余波化为重重叠叠的波涛,相互推攘着,拥挤着,怒吼着扩散开去。原本摇摇欲坠的楼宇尽皆垮塌,火焰被掀起的狂风吹得火舌向被浓烟晕染的天空卷起,发出“呼呼”的呼啸声。 “噗——”十余人承受不住真气互相碰撞产生的反噬之力,纷纷口吐鲜血,向后倒飞而去,有的直接被这力道轰击得埋进了废墟之中,有的则被同门接住,不至于那般狼狈。 那名挡在楚风前进方向上的星辰岛弟子只是这一愣神的功夫,便发生了这许多事,她急忙地想要再次寻找楚风的身影,却只觉胸腹之间一阵剧痛,但是只是这轻微的一瞬,痛楚便迅速消失,反而是一股寒意从胸间产生,迅速地向身体四处扩散。 她猛地低下头颅,便看到楚风的一拳已经打进了自己胸间,自己的胸骨凹陷,一条手臂贯穿了他的胸膛,她就仿佛是被串起来的糖葫芦一般,被拖曳着前进。 前进时所产生的呼啸的风刮过他细嫩雪白的肌肤,撕裂开一条条伤痕,鲜血,被风卷动着,沾满了她身前青年的面庞。 她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所以她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她开始逆行真气,要引爆自己浑身真气,将楚风一并炸死,与自己一并落入无间地狱。 她冷笑着看着眼前那脸上沾满了鲜血却没有任何动摇的青年,感到了一阵悲凉。 那就是一个恶魔。 但是那个恶魔的眼眸里却充满了痛苦与悲怆,那眼泪中倒映出的,是一个可怕的世界。 那神情就像是她小时候,父母在一场瘟疫之中长眠的时候,她在河边的倒影里看到的自己的眼神。 他们都一样,都想要努力地留下什么,抓住什么,但是却注定徒劳无功。 但是师傅收留了自己,星辰岛给了自己安身之所,自己也决心为报答星辰岛付出自己的所有。 但是这么做,真的对吗? 她不知道,她也不用知道了——那些悲伤的,痛苦的东西,都可以彻底忘记了,她可以安眠了。 她嘴角的冷笑在那瞬间变得柔软,她聚集起来的真气尽数散去,她只是抬起了无力的右手,擦拭着楚风眼角的泪痕,轻声嗫嚅道:“抱歉……” 下一刻,她的身躯被彻底地撕裂,化为了无尽的血肉碎片,在楚风的身边洒落。 楚风的身躯颤抖着,他的意识变得有些模糊起来,在痛苦与伤悲摧残着他的内心的时候,一股强烈到极点的杀念也在不断地吞噬着他的理智——在人最为脆弱的时候,理智也变得薄弱起来。 尤其是他现在充满了愤怒,这样的愤怒与痛苦本来就让他的理智也想杀人! 那杀念甚至都不用侵蚀他的理智,就开始与他的理智融合在了一起。 楚风扭头,看着那数以百计的光芒,手中的剑上凝聚出一道血晕,他猛地仰天嘶吼,发出一阵阵如野兽般的悲鸣。 紫琼山上,那些如小溪一般潺潺流淌着的鲜血仿佛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力量的感召一般,突然都沸腾了起来,一滴滴鲜血离开它应该等待着干涸的血泊,如同一滴滴雨水一般向着楚风汇聚了过去! 一滴滴血雨汇聚成为一条条血线,缠绕在楚风的身周,不断地汇聚入他的身体之中,将他的眼眸染得一片血红,让他的黑发也逐渐出现了一丝血晕。 “轰!” 他手里那口寻常的铁剑终于承受不住那强大的力量,在瞬间崩碎为无尽的碎片,漫天飞舞。 然而一口鲜血凝聚而成的长刀,却被楚风握在了手中。 那口鲜血的长刀万分的瑰丽,在太阳的照射下折射出一轮轮七彩的光晕,就好像是红宝石所铸造的一般。 楚风手里的刀起,一轮血月浮现。 楚风手里的刀落,一道血光,斩破虚空! 一声雷鸣,漫天鲜血如雨。 一个来不及避让的傲剑洞天的弟子顿时被直接斩得爆裂而开,甚至连一声哀嚎都没有来得及发出。 “好浓的血腥气。”陆茹皱了皱眉,她知道山顶上出麻烦了,但是她此时根本不敢离开。 因为祝允同身上那紫色的火焰,与那振翅长鸣的凤凰。 这个世上,只有一种功法才可能出现这样的场景——凰焱燎日。 凰焱燎日,这不是正宗的凤鸣山庄的功法,而是四百多年前凤鸣山庄一名惊才绝艳的弟子李三三在凤鸣山庄心法之上,参考了修罗界的火系内功红莲劫世与魔界的火系内功噬魂魔鸣改进而成的功法。 不过正是因为李三三为了创造凰焱燎日抢夺红莲劫世与噬魂魔鸣,引来了修罗界和魔界强者的追杀,就连人间界执法者也无力保他,最终被两界强者与迫于压力不得不出面的凤鸣山庄联手绞杀。 但是这一战,凰焱燎日初成的李三三也功绩煊赫,修为不过九阶初段的李三三,斩杀九阶下段一人,初段一人,八阶修士十二人,就此让凰焱燎日凶名远播。 就连当年参战的凤鸣山庄弟子也在之后的回忆中说道,凰焱燎日是为杀戮而生的功法。 那一战后,凰焱燎日被确定已经完全毁去。 没有人知晓祝允同到底是在何时,以何种手段学到本该消失的凰焱燎日,但是至少百年前祝允同绝对还没有修得此功法。 也许是在这百年之间——那也许就意味着凤鸣山庄,还偷偷地保留着一分凰焱燎日的功法记录。 陆茹皱眉,露出了万分的谨慎。 祝允同挑了挑眉,道:“开战吧。” “帅啊。”凤栖梧啧啧叹道,“他都这把年纪来这么帅干嘛,不是抢我们风头么。” 凤栖梧的玩笑开了几句,见穆少恩和路驽都不回应,自觉无趣,看了看四周的星辰岛与天工府弟子,道:“我们这么打没意义,最后的胜负手还是这些老家伙对不对!所以暂时休战吧,给彼此都留一条退路——毕竟逼急了,我也是会自爆的。” 虽然凤栖梧是笑着说这样的话的,但是没有人会怀疑他到底会不会这样做。 他连浴血涅槃都用了,又还有什么不敢的? 也许僵持才是最该做的,给彼此留一条后路——他们可都是有着光明前途的天才,他们才不想在这里就这样死去。 “阿错,保护我……”陆琪喘息着,“我要……我要推演出一条生路……绝对,绝对不能死在这里,大家都……不能死在这里。” 陆琪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对于身边这个在近几个月一直为她付出的男子,她从来没有半分的怀疑。 她亏欠他的太多了,但是她现在还来不及补偿他——如果能活着离开这里的话,她愿意用自己的所有来补偿他,哪怕是自己的性命。 才从陆茹的压力之下缓过一口气来的祖恭知道陆琪在要干什么。 陆琪要用天卜一脉的一门禁术——天地演大推术。 比起寻常对战斗的推演来,这种推演对自身的伤害极大,不到死地是不会有人愿意用的。 这种推演术演算极其复杂,已经不可能在片刻之间完成多次的推演,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将每一小步的推演结果强行刻入命轨之上,借用命轨自然演变的力量,完成下一步推演。 传说中,这门功法修炼到极致,甚至可以让修行者去盗窃他人的命轨,将自己化身为他人,不仅仅能够瞒骗过世间众生的眼睛,甚至能瞒骗过命运。 但是命轨是不应当也不可能被更改的,所以随着推演的进行,刻入命轨之中的推演结果越多,他们就要承受更多的反噬——这些反噬所造成的创伤都是来自于命轨的创伤,比道伤更为严重——因为命轨是不可被更改的,所以这些创伤终生难愈。 “我来吧。” 祖恭悠悠一声,打断了陆琪的准备,他伸出了双手,触及了自己身周那一环又一环旋转这的命轨。 他要用自己的力量来推动命轨的旋转,他要成为那天地,那决定命运走向的力量。 他只希望,能够尽自己的最后一份力量,为这里还活着的孩子们,换取一线希望。 哪怕是渺茫的一线希望。 给读者的话: 足下又在路上奔驰着,这个时候大概在陕西了吧~ 第179章 唇舌 血魔经运转,一剑斩人。 然而楚风却没有任何的表情,平静得有些可怕。 被血魔经所侵蚀的理智只有杀念与毁灭的**,那是死者对生者的憎恨,对这个世界,对这个修罗场的憎恨。 他终于杀人了,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而且一杀便是两个人。 但是他此刻却没有任何的负罪感,甚至感受到了几分快意与满足。 父亲死了——他甚至连父亲的遗体都没有能够找到。 他的心感到万分的空虚,什么东西都已经无法填满。 只有杀戮,能够让那颗充满了空虚的内心得到少许的慰藉。 只有杀戮,才能安抚他心中的狂躁与悔恨。 那就杀吧。 杀到所有人都死去,杀到自己死去,杀到这个世界毁灭。 反正自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那些深爱着自己的人,都被这个残忍的世界夺走了。 父亲也好,惜舞也好。 楚风握紧了手里的那口血刀,放声狂笑了起来 杀! 杀意凛然,一道道血光,从楚风手中的血刀之下不断地斩出,一道道血色的刀芒将整座紫琼山染成了一片血红。 刘鱼的瞳孔在那瞬间骤然紧缩。 她是见过唤魔经所制造的那个怪物的,她也见过被血魔经侵蚀了理智之后的楚风是什么模样。 虽然这些鲜血与那个血色巨人的鲜血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不会让楚风的修为有什么明显的提升。 然而此刻,楚风已经被杀念所操纵,已经被血魔经所驾驭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不能再这样让他下去了,再让他这样下去……他会回不来的,毕竟……这里已经没有了冰髓。 “我拜托你一件事。”刘鱼的嘴角流淌出一丝鲜血,看向了剑名无闻。 剑名无闻微微一愣,神色明显有些惊讶。 “这么拜托我,不好吧?”剑名无闻说道。 刘鱼勉强笑了笑,道:“你对他不是很有兴趣吗,难道不想与他一战吗?” “嗯?”剑名无闻眯起了眼睛,道,“你这样说我会因为觉得我被利用了而不想跟他一战的。” 刘鱼没有说话,只是手中多出了一口水月,递给了剑名无闻道:“把这口剑,插入他的体内,你做得到吗?” 剑名无闻皱了皱眉,有些恼火,又有些无奈,道:“我有剑的。” “所以我拜托你用这口剑。”刘鱼认真地说道。 水月对血魔经有着无法言明的安抚的作用,虽然不知道根源在何处,但是此刻能够将楚风安抚下来的,便也只剩下水月了。 “……”剑名无闻不应。 “你不想跟我一战了么?”刘鱼眨了眨眼,流露出几分狡黠,“你……把这口剑插入他的体内,把他带过来,我就答应和你再战一场。” 剑名无闻的眼眸里顿时放出了光芒来,就像是小孩子哭天喊地终于让爹娘给自己买了心仪的玩具时的目光一般。 “好,一言为定!”剑名无闻将无闻剑顺手插在了刘鱼的身前,从刘鱼手里接过了水月,“有我的剑在,谁也不敢伤你——我去去就回。” 剑名无闻说着,便没有任何的耽搁,带着一股强烈的战意,向着紫琼山前山冲去。 刘鱼看着剑名无闻远去的背影,不由得轻笑了几声道:“怎么傲剑洞天还有这样的弟子?” 听口气,却像是荆小鱼。 山腰的战斗依然没有开始,因为陆茹没有出手。 陆茹不出手,祝允同也没有急着出手,只是燃烧着紫色的火焰,冷冷地注视着陆茹。 双方的人物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彼此之间相互对视着。 “看来今天是难以覆灭三妙宫了呢。”陆茹笑道。 这次行动还是托大了一些,要是再多派两三名长老过来,现在的压力也不至于如此之大。 要覆灭三妙宫不难,难的是眼前的祝允同,还有身份很麻烦的凤小庄主。 真的要和他们拼下去,只怕虽然会胜,但也是惨胜。 陆茹自然知晓到了自己这个岁数,寿数无多,再这样战下去,怕是便会和剑冢八君里的连山君一般,耗尽气力而亡,所以陆茹不想真的打成两败俱伤的局面。 “陆前辈不想要动手吗?”祝允同道。 陆茹笑了笑,道:“那要杀尽我们所有人的祝师侄也不动手,是觉得自己说了大话不好意思动手了吗?” “我说了要杀你们,自然就要杀光你们,毕竟你们这样的东西,我还不放在眼里。”祝允同笑了笑,“不过……我更想在杀死你们之前,从你们的口中了解一下整件事情的全貌,毕竟现在所有的都是我们的推测——而推测,往往是不准确的,不是吗?” “那重要吗?”陆茹笑起来的样子像是个温和慈爱的老人,但是目光中却满是狠戾。 祝允同很认真地说道:“我觉得真相是很重要的,人活着糊涂容易,清醒太难了。陆前辈怎么想呢?” “哈,无稽之谈。”陆茹的神色很是鄙夷和不屑,“有结果就足够了,什么是真相并无所谓——谁都只是在寻找着自己需要的真相,你也好,我也好,不都是如此吗?这个世上,从来没有绝对真实的真相,有的只是被人们需要的真相,如此而已。” “然而即便如此,我还是很有兴趣,陆前辈你需要的又是怎样的真相?”祝允同笑着追问道。 “我不需要真相,我只关注结果。”陆茹眯着眼,神色之中多了几分迟疑。 祝允同到底想干什么? 为什么突然之间废话多了这么多? 是要拖延时间吗? 但是拖延时间,对他们又能有多少改变战局的可能? “陆前辈也许在想……我为什么会突然之间这么多话,是不是在拖延时间呢?”祝允同带着笑容,满是嘲讽地说道,“不过,陆前辈怎么想都想不到任何我们可能靠拖延时间就能改变战局的契机吧?” “不过真的如此吗?”祝允同嘴角高高地挑起,“以陆前辈你那颗愚蠢的头颅,当然想不到任何办法了,但是你别忘了,我是祝允同。” “我甚至给了你们足够的时间,让山下的宫一义前辈再一次完美地填充破军,但是为什么到现在破军还没有来?” 陆茹色变,思绪方才一转,但是觉得自己似乎又落入了祝允同的陷阱之中。 “陆前辈是不是在想,我其实拖延时间就是在等破军呢?”祝允同脸上的笑容灿烂到了极点,“但是陆前辈才这么一思考,是不是就觉得不对,这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意图暴露给你们呢?所以我这句话其实只是一个掩护,我在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那么我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呢,陆前辈,你想到了吗?” “……”路驽看了看额头浸出了汗珠的陆茹,才扭头看向身边的凤栖梧,低声道,“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话痨了。” 凤栖梧摇了摇头,道:“师傅曾经说过……这样从智力上对对手进行**裸的藐视与挑衅,是陈涵师叔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的手段。” “……”路驽有些难以置信,那个陈涵曾经会将这些话语随意地玩弄,但是毋庸置疑的是,如果是陈涵的话……他必定将会比祝允同更有技巧,甚至充满了一股独特的艺术性。 祝允同带着一丝冷冽的笑容,看着陆茹,一字一顿,逼问道:“现在已经给了你足够多的思考时间了,告诉我,我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给读者的话: 老实讲,足下是个嘴笨的人,所以能写得出来的唇舌之力也就差不多这个地步了~ 第180章 血剑 看着在残垣断壁之中疯狂杀戮着的楚风,就连战斗狂人剑名无闻也终于赶到了几分震惊。 那个人影哪里是人,分明就是一头凶狂的野兽,手中的血刀斩出一道道血色的长虹,不断地疯狂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根本不在乎那落在自己身上的攻势。 那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却成功地破开了一个个弟子的防御,斩断他们的肢体,斩裂他们的身躯。 而后将那飞溅而起的鲜血,当做是世上最宝贵的财富汲取入自己的体内,将他那暗红的长发浸染得愈发鲜艳起来! 如果说这都不是野兽,那还有什么是野兽! 但是震惊之后,却是更加强烈的兴奋与难以掩饰的快感。 只有和这样的人战斗,战斗才会变得更加有意义! “都退下,我来我来!” 剑名无闻兴奋地呐喊了起来,手中那口并不顺手的水月斩出了一条白虹,向着楚风落了下去。 楚风抬起了头,血红色的眼中映出一片璀璨如霜雪的光芒。 他没有防御,而是举刀,血刀的刀锋被阳光照耀出绚丽的光晕,一轮被血所浸染的明月,也倏然斩出,向着那一道落下来的白虹,没有任何的惧意! “轰!” 血月白虹,陡然交接,两色的光芒互相渗透,夹杂着,形成一股股接连不断的剧烈冲击波,向着外围如涟漪一般扩散了过去。 冲击波所过之处,残垣断壁,尽皆崩碎,在刹那之间,被激荡的真气彻底绞碎称为无尽的齑粉,抛洒在了风中。 围观的众人迅速地向外退却着,不想被这两人交锋的余波所重创。 虽然他们两人的作战之力比不上山腰那里的几位七八阶高手作战的声势一般浩荡,但也已经超出了这些围观弟子可以迎战的范围。 即便是全力以赴,在场的人也不会有人认为自己会是楚风的一合之敌。 而断了双臂,好不容易才止住血,脸色惨白的云埔更是吓得一哆嗦,有些庆幸起自己的幸运来。 第一次的交锋使得两人的身形都在空中一顿,但是只是短暂的一顿,两个人都怒吼着向着彼此冲杀了过去。 一个人眼眸中只有疯狂的杀意,一个人眼里则充满了疯狂的战意。 无论是杀意,还是战意,都是疯狂的。 因为疯狂,所以他们都强大无比! “嗤嗤——” 凶狂的血光与清冷的剑光在两人之间的空间之中不断地碰撞着,交织着,从天空,到地面,到处都是一条条细细的血线,或者一道道清冷的剑意,就好像是用血色与白色织出了一张网络一般,一闪即逝,却又不断地向四周蔓延。 “嗤嗤——” 一声声细碎而尖锐的哀鸣随着那一道道交织的细线而不断地出现,一道道笔直的痕迹也开始烙印在了地面之上,深入岩石数尺之深,比起空气中那些一闪即逝的痕迹来,留下了永不消退的痕迹。 在地面上交织着的一道道笔直的痕迹之间,一块块碎石终于脱离了大地,被强大的劲力所吸引着,开始升向天空。 然而它才刚刚脱离了大地,它的表面之上便立刻出现了一条条深浅不一的细细的刻痕,就仿佛是擅长雕琢的人,正在对它的表面进行切削。 “嗤嗤——” 那尖锐的声响变得越来越响亮,那一块块飞起的碎石支持了不过片刻,便被那一道道痕迹逐层地削去,最后化为粉末飘散在了风中。 “轰!” 一声惊天的巨响,楚风与剑名无闻终于开始了碰撞,血刀与水月短暂的交锋,顿时便激起了千层的浪潮,方圆两三里地之内,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一片诡异的宁静。 楚风的嘴角沁出了一丝鲜血,他手里的血刀也布满了一条条裂纹。 只是短暂的一击,两个人却都将自己的能力发挥到了极限,没有任何的保留。 剑名无闻也终于知晓了眼前这个对手的能力,哪怕对方此刻因为功法的缘故使得他发挥出了远超其真实修为的实力,但是他的根基终究还是没有看起来那么强大。 如果拖延下去,胜利必将属于剑名无闻,但是那对于剑名无闻来说很没有意思。 绝对的胜利没有意思,不能得到快感的战斗没有意思,如果没有意思,那么他就要靠自己把这场战斗变得更有意思。 他不会刻意压制自己的能力,所以他会给楚风更多发挥的机会,要享受眼前这个年轻人所展现出的力量。 这样,才能享受得更多,才能帮他在剑道之上走得更远。 剑名无闻倏然抽身而退,瞬息之间便退了数里之外,才平静地看着楚风,等着楚风进一步的表现。 楚风手中的血刀慢慢地破碎,但是更多缠绕在他身周的鲜血却疯狂地汇聚进入了他的手中,在他的掌心之中倏然凝聚而出一张巨大的血弓。 楚风慢慢地拉开这张血弓,伴随着一阵“嘎嘎”的令人牙酸的声响,更多的鲜血汇聚为一支血箭搭在了满月弦上。 楚风阴鸷而凶戾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剑名无闻身上,血箭也随之发出一阵兴奋的颤抖和鸣叫,散发出愈来愈盛的血光,片刻之间便将楚风吞噬在内。 剑名无闻感到了一股寒意将他笼罩,他感觉到了那越来越强烈的杀意,刺得他的肌肤,微微有些刺痛。 也许这支箭会射死自己也说不定。 剑名无闻兴奋地想着,伸出了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干燥皲裂的嘴唇。 弓如满月,血箭上弦! 楚风双眼平静地看着远处的剑名无闻,满月的血弓上隐隐起了风雷,发出一阵阵低沉的轰鸣。 一道道由鲜血所凝聚的鬼神的虚影环绕在血箭之上,怨魂的哭嚎之声,响彻天际。 剑名无闻没有动。 他在等待,等待着那一箭以最饱满的态势射击过来,给他带来更多的领悟。 但是他也不仅仅是在等待,他也在蓄势。 他浑身的骨骼都在颤抖,都在隐隐作响,他站在那里,虽然瘦削病态,虽然耷拉着肩膀,但是投映在视觉之中,却巍峨耸立,就像是一口剑。 剑名无闻就是一口剑。 楚风的身体已经忍不住开始战栗,骨骼开始出现裂痕,肌肉开始撕裂,如果再维持这种状态,整个人都要像手中的这张血弓一般因为张得过紧而断掉。 即便他此刻已经失去了理智,但是对危机的本能却也驱使着他终于采取了最正确的行动。 一直压抑在喉头的怒吼瞬间发出,一道血色的惊虹,便已经呼啸着破空而出! 血色惊虹,刹那之间横贯天际。 楚风与剑名无闻之间那不过数里的距离,在这道饱满到了极致的血色惊虹之下,单薄得就像是一张纸那般,轻而易举地就可以被穿透。 血色惊虹在发出的那一刻消失在了楚风的身前。 血色惊虹在消失的那一刻出现在了剑名无闻的身前。 剑名无闻的皮肤骤然浸出了鲜血,有些凉意,让剑名无闻就仿佛受到了雷击一般,一股酥痒的感觉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 好快! 剑名无闻的瞳孔瞬间放大,他眼中映出了一支越来越近的箭,那只箭旋转着,尖啸着,一条条厉鬼怨魂不时从血箭之中跃出,发出的哀嚎痛哭,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神秘力量…… 剑名无闻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悸动,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仿佛窥到了什么,只是还没有抓住,如果抓住的话,自己会有一个前所未有的突破——一次自己渴望的突破。 剑名无闻没有后退,他大脑中倏然一片空白,他没有挥剑,因为他自己就是那柄剑。 剑名无闻,他当然是一柄剑,一柄叫做无闻的剑。 剑名无闻不闪不避,连一个动作都没有,但是就是这一瞬,他的身后出现了一柄剑,一柄黑乎乎的剑——一柄黑乎乎的具有剑的形状的铁块。 剑上没有丝毫的灵气波动,但是剑锋与血箭倏然相撞,却散发出丝毫不弱于那血箭的气息——剑名无闻,岂是凡物! 只是才一相接,一圈圈黑色与血色的涟漪顿时荡漾开去,平缓而温和,但是正是这平缓而温和的涟漪,每一次接触到还在燃烧的残垣断壁,都会将这些残垣断壁抹为废墟,一片真正意义的废墟——那些废墟在刹那之间便化为了灰烬,就连这灰烬这彻底消散了。 一名想看清楚这场决斗而靠得离决斗中心较近的弟子没有意识到这样平缓温和的真气涟漪有多强大而没有及时逃离,他只是看到那涟漪到了自己跟前,然后他感觉到身体变得很轻——片刻之后,他也像那残垣断壁一般,变成了风中的沙尘。 剑与箭的交接。 剑名无闻与楚风都再没有任何的行动。 那是他们各自酝酿得最饱满的攻势,也是他们倾尽了自己所有力量的攻势。 一击,定胜负。 剑在哀鸣,箭也在破损。 黑铁熔化为铁水,血箭蒸发为虚烟。 转瞬之间,剑与箭之上都是斑驳的痕迹,就仿佛是被岁月锈蚀了万千年。 数里之内的大地,都发出了沉闷的声响,陡然塌陷。 剑名无闻握紧了手里的水月,尽管浑身浸出的鲜血已经顺着他的手臂流淌满了水月那明亮的剑身。 他答允了别人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会做到。 他在等待机会,这个机会必然会来临。 楚风的状况更糟糕,不是他所能发挥出的力量本来就带给了他巨大的负担,两者的碰撞与冲击终于使得这负担完全超出了他的承受极限。 他感到了自己的血肉在撕裂,脏腑在破碎。 那一刻,他的理智也终于感到了恐慌,从深层的杀念之中,清醒了过来。 这样下去,会死的吧? 但是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死,又能怎么样呢? “噗——” 一股柔和的凉意突然侵入了他的体内,他睁开眼,看到了眼前是一个满是病态的青年。 他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给读者的话: 早上好啊大家~明天开始又要恢复晚上更新啦~~~~ 第181章 真实的目的 “现在,告诉我,我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祝允同看着陆茹,神情中满是讥讽。 陆茹额头上的冷汗浸湿了她花白的头发。 她沉默了许久,她在思考,祝允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但是她想不通,因为无论她怎么思考,都总觉得自己落入了祝允同希望自己落入的思考方式。 也许用粗暴的武力来解决会是最好的方式,但是陆茹却依然认为,没有任何的行动会没有意义,没有目的。 总是要有了目的,才会为了这个目的而行动。 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尤其是对于聪明的人来说更是如此,因为他们总是会思考好了再行动,他们没有任何的行为出自于冲动,也不会有任何的行为多余。 陆茹握紧了双拳,感到了几分不甘和恼火。 但是陆茹知道不能再这么拖延下去了,也许她也是时候放弃一下思虑,用最粗暴最简陋的方式来阻止对手的目的——因为他们还有着足够多的力量,可以让这个局面不会失控。 星河流转,群星璀璨。 那一片璀璨的星河陡然从虚无缥缈变得万分真实起来,一片漆黑的宇宙从陆茹的身边扩展而开,不断地向外蔓延着,吞噬着所有的光明。 一片片黑暗吞噬着一切,一颗颗星辰紧随其后。 祝允同的嘴角露出了嘲弄的笑容,道:“这正是我的目的啊!” 凤凰一声清啼,紫炎陡然升起,顺着祝允同的身躯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了其中,使得祝允同的形象变得万分模糊。 唯一还能辨认的,便只有他身躯上那只凤凰,双眼之中流露出一股凶狂难耐的戾气,双翅一振,便已经俯冲到了那一片黑暗之中。 虚空之中寒冷万分,然而再严酷的寒冷,也无法冷却凤凰的烈焰。 凤凰穿梭在群星之间,一颗颗星辰被炙烤得皲裂破碎,一颗颗太阳的火焰被凤凰吸食干净。 那只神鸟对这片宇宙虚空充满了不屑,这从来不是能够禁锢住他的牢笼。 “啸——” 凤凰长鸣,一股股烈焰从它的羽毛之间喷薄而出,刹那之间便蔓延了整片黑暗的宇宙。 宇宙之中,万事万物都熊熊燃烧而起。 几乎是同时,易苏苏九霄神雷驭再起,剑光雷鸣,紫色神雷轰鸣破空;欧凯急雨箭阵再次如雨泼下,发出锐利的尖啸,刺破了耳膜。 吕牧之强忍伤势,**图瞬间展开,曲折起伏,宛若一幅真的画卷,硬生生承载住不断轰击而来的九霄神雷,鲜血不断地从他的七窍之中浸出。 洛星沉默着面对着欧凯,重伤的欧凯依然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欧凯却缠住了他,让他没有办法去支援吕牧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吕牧之身上的伤势越来越重,越来越重,直至濒临崩溃。 推演之中的祖恭突然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咆哮,咆哮声中,他眼眸之中的淡金色的火焰尽数收敛入了瞳孔之中,那疯狂运转着的命轨全盘崩碎。 然而崩碎的命轨却并没有消散,一轮轮命轨的碎片相互融合,反而是化为了一条条诡异的光线连接在了祖恭与洛星、吕牧之之间。 若是有时间,便是陆茹也会“噫”一声,表达自己的惊叹。 这是天地演大推术的极致,将附近的一些人的命轨捕捉后由自己打散,重新组合。 这门功法,被称为共联。 他们之间的某些状态会由施术者主导后平摊,比如真气,比如伤势,再比如性命。 在这种共联的作用之下,只要一方不死,那么不管另一方的伤势有多重,都不会死去——直到共联解除。 然而没有人会轻易使用这样的术法,因为这样的术法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共联的中枢,施法者本人将会承担着极大的压力,所有共联的东西都会先传递到中枢处,再由中枢分摊到每个共联着命运的人身上。 面对这样沉重的负担,一旦稍有不慎,中枢就会遭受到根本难以承受的反噬而伤亡,而一旦中枢不能正常结束共联,等待着共联的各方的结果,也必将凄惨万分。 这已经不仅仅是兵行险招可以形容了,这完全是绝地求生。 但是祖恭已经没有选择了,天地演大推术没有能够让他找到一条简单的道路,哪怕这门功法所推演的也只是在当前局面下发展而出的各种可能,而不是必然会发生的未来。 现在只有置于死地,才可能博取最后一线生机——属于那些年轻人的生机。 祖恭没有以为自己能活下去,他已经活了两百多年了,他已经足够满足了——那些孩子们还小,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尽可能地把伤势都留给了自己,让吕牧之和洛星能够安心地战斗。 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已经无法弥补自己的罪过,但是他依然希望着自己能够做点什么,来弥补自己所犯下的罪孽。 双方僵持着,战斗一时看不到胜利将向何处倾斜。 路驽沉默了许久,才问道:“师伯他真的把陆……算进去了?” 凤栖梧摇了摇头道:“没有,他只是说着玩的。他又不是陈师叔,他那点智慧,也就只有拾人牙慧,装模作样了。” “那他说那么多废话是……”路驽有些迟疑,拿不准祝允同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祝允同不仅让陆茹感到迷茫,让他的这些弟子们也倍感迷茫。 “拖延时间疗伤啊!”凤栖梧哭笑不得地道,“被陆茹那么打中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他只是撑着面子故意吓人,说废话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疗伤而已!” 路驽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会是这个理所当然的理由。 凤栖梧还想要说点什么诽谤祝允同,山下再一次传来沉闷的轰隆巨响。 天边,第三道金光冲天而起,竟隐隐呈现出龙形,破穿云层,带着惊涛骇浪之势,发出阵阵震耳欲聋的惊天龙吟,直奔紫琼山而来。 第一道破军,因为仓促被祝允同轻易破解。 第二道破军,彻底毁灭了三妙宫。 第三道破军,却依然直指紫琼山——与第二道不同的是,第三道破军的光芒,指向了紫琼山的山腹。 凤凰凄厉,茫茫宇宙之中,那一只凤凰的烈焰将万物焚为劫灰。 陆茹的脸色异常惨白,她踉跄着后退了数步,鲜血将她的衣襟染透。 祝允同没有追击后退的陆茹,因为天边有一个老者的身影正在缓慢地靠近。 那个老者的身形有些佝偻,眼睛小得有些出奇,更让人惊讶的是他的左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明显不是肉身。 祝允同的目光完全落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那个人才是他最想要杀死的人,他想要杀那个人,想了整整百年了,想得早已发狂。 他不惜承受巨大的痛苦,也要修炼凰焱燎日,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今天么? 这个机会,终于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了,他又怎么可能会放过? 给读者的话: 不好意思回来晚了,吃得略撑…… 第182章 我将要去往的地方 n 第183章 神殿 青色虚影的出现让所有人都一愣。 第三道破军轰开了山腹,山腹之中,便浮现出了那一串青色的符文。 青色的符文出现,方圆数里之内,所有人的功法都渐渐消停,难以运转。 一股柔和而坚韧的力量强迫着他们的功法终止,让他们只能罢战,只能观望。 一缕缕青光从天穹中倒垂而下,洒落在荒芜的紫琼山上。 大地上倏然抽出了嫩绿的草,新生的树,它们迅速地成长起来,不过短短的一息之间,树木便已茂密参天,宛如一片原始森林,地上的荒草足足有半人高。 这旺盛的生命力似乎无所畏惧,所有的草木像天空投射出一道道微薄却不可忽视的青光,形成了一道薄如蝉翼的透明光屏,青色的神光在光屏上流淌着,宛如流水一般。 青色虚影的目光落在了眼前这些更加卑微,更加渺小的凡人之上。 他似乎凝视了许久,所有人都觉得仿佛过去了万千岁月,已经轮回千百世之久,他才发出一声悠悠的叹息,穿越了无尽的岁月,震碎了所有的虚妄。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那虚影轻轻叹了一声,“哪怕我用自己的生命封印了这座古老的神殿,我也知道……你们不会善罢甘休。我知道……你们一直在等待这一天,三万两千年了,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吕牧之的瞳孔骤然紧缩,他颤抖着,缓慢地跪倒在地,沉声道:“请祖师出手拯救我教于危难之中!” 洛星祖恭二人也随之默默地跪倒在地,行大礼以见。 他的身份甚至根本不用再去猜测,整个三妙宫能够有这样的能力的人,从古至今,便只有那位惊才绝艳的祖师平玉虚一人而已。 陆茹感觉身体在颤抖,只要这位一出手——不,其实根本不用他出手,他哪怕只是看那么一眼,这个世界就要翻天覆地,当前的格局就会发生逆转,而自己等人,就会化为劫灰——不过,陆茹并不感到畏惧,她的颤抖,只是因为无法承受那巨大的威压而已。 但是那青色虚影却久久没有动作,只是默默地看着天空,许久才道:“我无法出手。” 吕牧之身躯一颤,差点失去了意识昏厥过去,为什么? 为什么祖师明明已经现身,却不愿意拯救三妙宫于危难之中?这可是祖师当年亲自开辟传承的道统啊,就这样泯灭,难道祖师他真的无动于衷吗? “他们人呢,为什么他们不愿意自己到来,是在畏惧吗?”青色的虚影缓慢说道,没有任何的悲喜。 陆茹与宫一义面面相觑,却以沉默应对。 “他们在觊觎着神殿,然而神殿……只是葬身的所在。他们既然活到了今日,他们自然比我更清楚。” 青色的虚影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在他的手心之中,浮现出了一座宫殿的一角。 之所以是一角,是因为那宫殿映入每个人眼中的景象都不完整,都不过是从虚空中伸出的一座古老的建筑,还有更多的虚影,隐没在了虚空之中,逐渐黯淡以至于虚无。 而这座宫殿之叫做宫殿,并不是因为它的外观,实际上它的外观很拙劣,拙劣得像是一个顽童随意涂抹而出的画像。 世界任何一座建筑都比它还雄伟,还奇特,世间任何形容建筑雄奇造化的词汇都与这座宫殿无关,如果真的要找出什么词汇来褒扬它的话,那也只有浑然天成可以形容。 这座宫殿之所以被叫做宫殿,正是因为它的浑然天成——无论是哪里的线条,哪里的棱角,第一眼看上去很拙劣,但是越看却越觉得自然可喜,无论有着怎样审美情趣的人都会得出同样的结论——这似乎是来自自然的杰作。 同样是自然的杰作,那柄名字叫做无闻的剑,在这座宫殿面前,则显得匠心太重,则显得经过了太多的打磨与修饰,失去了其本来的性质。 这也许是,所谓的大道至简? 宫殿的出现并没有引起的任何的异样或者躁动,风,依然轻轻吹拂,云,依然懒散飘逸,地上的溪流连一丝涟漪也不曾荡起,仿佛这座宫殿与这个世界没有丝毫的关联一般。 它的存在或者消失,不会对这个世界造成任何的影响。 “既然你们依然想要得到它,那我就如你们所愿吧。”青色的虚影说着,手中所托着的那座宫殿紧闭着的用荆条搭建的千疮百孔的柴扉大门缓缓打开,露出柴扉之后那无法预测的黑色世界来。 黑色的世界中没有一丝光芒,没有人知道进入这扇柴门之后会去到哪里。 “来吧,星河,易剑初,宫洺,神殿的大门已经打开了。”平玉虚抬起了头颅,看向了远方。 然而换来的只有寂静,只有清风拂过草木的声音。 “准备了这么多,终究还是退缩了吗?”平玉虚低下了头,“是畏惧被人发现,还是畏惧神殿之中不可预知的死亡?” “无论你们在畏惧什么,你们让所有流淌的鲜血都白费了。”平玉虚悠悠地叹了一口气,看向了眼前的那些凡人,“他们不要的机会现在放在了你们的眼前,这是古老而神秘的神殿,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它的意义,但是它蕴藏了机缘,也潜伏着死亡。” “机会公平地展现在你们的身前,是你们选择的时候了。如果你想要更强大的力量,如果你以为你的心志足够坚强了,如果你不畏惧死亡,那么就来吧。” 平玉虚沉默着,看着大地之上的凡人。 “进去。”祝允同皱了皱眉,道。 他的话自然是对凤栖梧等人说的,既然平玉虚根本没有要出手的意思,那么再战下去,也不过是恢复到之前的局面而已。 山下还有各派的人手,无论如何,他们都看不到一线胜利的机会。 也许,只有平玉虚口中所谓的神殿才能带来一线的生机。 第一个出现在神殿之前的人不是其他人,而是剑名无闻。 剑名无闻只是向着神殿迈出了一步,便出现在了神殿的门前。 当剑名无闻站到它跟前的时候,他才发现这座拙劣的宫殿变得宏伟起来,所有正面的形容词都可以用来形容这座宫殿,它高耸入云,它富丽堂皇,它每一处每一点都符合每一个人心中对完美建筑的定义。 这座宫殿浑身散发着一股神秘悠远的气息,天地之间的道痕在宫殿间流转,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仿佛可以感觉到什么,感觉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 但是要得到这种强大,这种距离依然不够,他需要向前,近距离去接触天地之间的至理。 他知道,在神殿的深处,有自己一直在追求的东西。 所以他没有任何的迟疑,迈步走向了那片黑暗之中,身影逐渐地消失了。 第二个进入神殿的是宫天保,他发出一阵阵狂妄的笑声走入了神殿之中,虽然他不知晓神殿之中到底有什么,但是既然能够让那些传说中的人物动心的东西,必然不会是差的东西。 “走,不要再犹豫了。”苏错皱眉,抱着陆琪也一并走入了神殿。 “我们也走吧。”凤栖梧与路驽,刘鱼和楚风交换了一眼神色,也都走向了神殿。 “少恩,走。”吕牧之叮嘱。 穆少恩深深一揖,走向了神殿。 在紫琼山上,数十道身影相继走向了神殿。 那都是一些对自己充满了自信的骄傲的弟子,他们想要去追寻那更强大的力量。 顷刻之间,紫琼山附近,便只剩下了寥寥的数人,都是早已成名的人物,他们都没有任何的动作。 “垂涎而又畏惧,是去冒险抓住飘渺的机缘,还是掌握自己已有的现在。”平玉虚的目光一一扫过了那些人物。 “错了。”祝允同笑着说道,“我留下……只是有一个我一定要杀的人。” 祝允同的目光落在了宫一义的身上,让宫一义觉得有些难言的不适。 “杀人吗?”平玉虚笑了起来,并没有把杀人当做是多么不得了的事情,“那好吧。” 平玉虚的目光又环视过一圈,道:“那……我便走了,老朋友们……在接下来的大劫之中,你们保重。” 平玉虚的身形在刹那之间陡然消散,化作漫天萤火,逐渐在风中飘远。 天工府地底熔岩之中,一具**的身体在缓慢流淌的岩浆中不断沉浮着。这是一具青年人的躯体,通体晶莹,流淌着异样的光泽。青年人很俊美,美得有些妖异,他好像是睡熟了一般,对外界毫无反应。 倏然,年轻人长而微曲的睫毛微微颤抖了起来,他似乎是想睁开眼睛,但是他最终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似乎很遗憾,又很期待。 傲剑洞天的禁地,这是一处广阔的黑色荒野,天与地都是压抑到极点的黑色,压抑得令人难以呼吸。 荒野上遍地都是剑,平躺着的,斜插进大地中的,互相交击以至于互相嵌入对方的;青铜的,黄铜的,铁的,钢的,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布满锈迹的,到处都是缺口的,断裂的,焕发着光辉的,黯淡无光的…… 这是一个剑的世界,但是所有的剑都是沉寂的,毫无生气的,仿佛已经死去了一般。 但是它们并没有真的死去,因为这一刻,所有的剑开始颤抖,颤抖出一丝茫然,一丝无措…… 星辰岛中央山体的山腹之中,山腹之中自有洞天。 这是一个灿烂的宇宙,黑暗与光辉交织,星辰的光芒与宇宙的死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上去似乎有些矛盾,但是却和谐无比。 在星河之中,一具布满了裂纹的青铜棺椁缓慢地沉浮着。 青铜棺椁上刻写满了神秘的符文,在星河中熠熠生辉。 正是这些符文,将宇宙中所有的星辉都汇聚到了青铜棺椁之上,使得棺椁被微弱却又浓密如牛奶一般的星辉牢牢裹住。 倏然,宇宙中的星系瞬间寂灭,失去了光泽,过了片刻,才逐渐恢复了生机。青铜棺椁微微颤抖了片刻,才发出一阵叹息。 紫琼山上,风平浪静之后。 紫炎再起,祝允同才笑着说道:“现在,是该为百年前的事情,进行清算的时候了。” (第一卷少年游,卷终) 给读者的话: 过了这么久,几近60W字,第一卷也终于结束了,主人公也告别了显得有些冗长的成长期,能看到这里来的朋友感谢你们的支持,如果觉得这本书还可以看的话,不妨介绍给自己的朋友如何?这本书,距离上架还遥遥无期啊~那么我们明天第二卷再见了~ 第184章 山崖 众草穿沙芳色齐,踏莎行草过春溪。 闲云相引上山去,人到山头云却低。 ——《第二卷踏莎行·卷题》 楚风被刘鱼搀扶着冲入了黑暗的门扉之后,只是踏入了一步,所有的黑暗立即转变成为了刺目的光明,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楚风试图放出神念通过扫描感知外界的存在,但是神念才一离体,立时便感到一种来自刺入灵魂深处痛楚,完全无法抵挡,逼得楚风不得不将神识收入体内,避免受到伤害。 等到楚风感觉外界的光芒开始消退变暗之时,楚风才缓缓睁开眼睛,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沙漠,与孤立在沙漠中的一座山崖。 那是一座光滑如镜的山崖,向上直入天穹的最顶端,根本看不到尽头到底在何方。 楚风愣了愣,环顾着四周,也没有见到任何人的身影。 他们几人进入神殿的时间间隔得并不久长,尤其是刘鱼几乎是和楚风同时进入的神殿,按理来说,他们没有道理会被分开。 然而神殿终究是大帝之物,所以难以预测也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自己没有危险,那他们也应当没有什么危险——至少目前来看的确是这样的。 楚风沉默了一阵,才把进入神殿之前,刘鱼交给他以防杀意再将他吞噬的水月背在了背上,原地坐了下来,开始调理自己的伤势。 和剑名无闻一战使得楚风的伤势颇重,虽然并不致命,但是想要调理好,只怕也要花上一段很漫长的时间。 但是楚风没有那么多时间耽搁,他还想着尽快离开这里,去和失散的众人汇合,因此楚风不过是调理得自己的筋骨肌肉好得差不多了,便停止了调息,睁开了眼睛,开始观察自己的处境。 楚风环顾左右,才发现这座崖壁不仅仅是高到极致,而且左右宽也到了极致,一眼过去根本就看不到边界的所在。 楚风回头看了看,发现身后也是一望无垠的沙漠,一轮血色的残阳紧贴着沙漠,使得大地腾起缕缕虚烟,扭曲了光线。 楚风想了想,转身向后飞行而去。 楚风的选择很简单,既然前方有崖壁挡住了去路,这堵崖壁看起来似乎难以突破,所以也许转身后退会有另外一条道路。 沙漠中除了一些沙蝎、沙蛇、沙狐等野生动物和难得的几株沙漠植物外就只剩下遍布四野的白骨。 这些白骨大小各异,大的可以大到如同山岳般大小,仿佛是洪荒的巨兽;小的则不过指骨大小,看上去也不过如同砂石一般。 白骨或者半掩埋在风沙之中,或者四散于野,蛇鼠在白骨之间筑巢建窝,缓慢地穿行着。 这是一片荒凉无比的沙漠,宛如是一片死地。 楚风在这片灼热而荒凉的沙漠中飞行了不知道多久,直到他觉得累了,他才缓缓落地,准备休息一会,调理一会回复消耗的真气,继续飞行。 再大的沙漠也应该由尽头吧,他坚信自己坚持飞下去会找不到出路。 楚风回头想看看自己飞出了多远,但是这一看,便让楚风感到沮丧——因为那座崖壁与他之间的距离,是十丈。 而之前,他飞行之前,这个距离依然是十丈。 再傻的人都知道,这座崖壁有问题。更何况楚虽然不聪慧,但是却也不算多么愚蠢。 楚风在崖壁前坐了下来,看着这座崖壁,自言自语道:“是一定要越过你才有向前走的路吗?” 楚风本来只是自言自语,但是出乎楚风意料的是,崖壁流淌出白光,汇聚成一个古怪的字符。 这个字符虽然楚风从未闻见,但是楚风一看就明白它的意思:是。 楚风一眼扫过,将那个字的意思收入了脑中,光芒便随之消散,归于平静。 楚风愣了愣,不由满是诧异道:“你是活着的?” 但是崖壁却再没有理会楚风的这个问题。崖壁既然沉默,楚风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抬起头看向天空,缓缓闭上了眼睛,开始吸纳这个世界的灵气,恢复真气,准备下一轮的飞行。 楚风调理了许久,连被震碎的脏腑都愈合了大半,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楚风才缓缓睁开眼,双目中出现了那片天空。 楚风站起身,深呼吸一口气,楚风整个人便以前所未有的高速向天空冲去。 这个速度,是他所掌握的第二个古老的文字所带来的功法。 他不知道这门功法到底叫做什么名字,但是他知晓这门功法的主人,是个和他有着一般渴望,有着相似际遇的人。 冰髓协助他的掌握了唱雪诀,而相似的渴望与际遇,使得他们有着相似的感触,又使得他终于掌握了这门不知名的功法。 这门功法最大的特点便是速度极快,快得出奇。 所以楚风将这门功法称为乘风诀。 天空比沙漠更广阔,但也比沙漠更荒芜,除了云与清风,什么也没有。 但是这样的荒芜在楚风心里也没有激起什么波澜,无论是死寂还是喧嚣,对于楚风来说,都是一般。 楚风的速度已经到达了极致,迎面而来的空气来不及排开,本来甚至无法感知到的空气面对着这样的速度已然成为了坚硬的铁板,顶着这样的铁板,楚风只能咬着牙硬冲。 凡铁在修真之人眼中,的确就像是软泥一样微不足道。 但是当这样的凡铁累积出数里数十里数千里甚至数万里,强大的修士又岂能将之完全忽略? 就像是更为柔软的泥土堆积而成的大地,自古以来,又有哪个修士能将大地真正意义上地毁灭? 天空中,一道赤色的火柱笔直向穹顶延伸,距离地面已经足足千里。 楚风顶着这样巨大的压力飞出了千里,破穿了厚度达到千里的铁板,便感觉到筋疲力尽了。他看向天空,天空依然那么高,好像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抵达那片天空,都无法越过那堵山崖。 楚风知道自己不能再飞下去了,他体内真气即将耗竭,飞不了多远就会变成一个凡人,而后向地面坠落。 即便自己的身体比凡人强韧,但是从千里的高度坠落下来,又无真气护体,必然是死路一条。 楚风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始逐渐降落高度。 在重力的牵引下,下落比上升简单而快捷,不过片刻,楚风轰然落地,巨大的动量化作一圈冲击波四散而开,一条沙龙怒吼着向九天之上冲起。 楚风微微屈膝,将大地反馈的冲击力一点点卸去,即便如此,楚风也因为巨大的冲击力导致胫骨差点断裂,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楚风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迹,看着自己一身破烂的衣袍,无奈地笑了笑。 忽然,楚风愣了愣,旋即又笑了起来,笑得有些莫名其妙。 甚至连那座崖壁都好奇了起来,白色的光芒再现,组成了一串异样的字符,楚风看着那串字符,其意义便映入了脑海:“你笑什么?” 看到崖壁终于又活了过来,楚风不由也安心了一些,顿了顿,才道:“我笑我自己。今天之前的我,明明没有什么烦忧,却很少这么随意地笑;今天我却接连不断地笑,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情,总之我的表情好像也丰富起来了。” 沉默了片刻,楚风才又说道:“话也有些多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如果能够趁着还在他的身边的时候,多说一些话,就不会有那么多悔恨了吧? 崖壁沉默不语。 楚风也不再说话,开始调理下落时所受的伤势,并重新补充真气。 无论下一步要做什么,充足的真气都必不可少。 这一次比上一次调息得更久,楚风才缓缓睁开眼,站起身,看向崖壁道:“崖兄,不如你让我过去吧?” 崖壁沉默不语。 楚风也有些无奈,自己都忍不住厚颜无耻地开口请求了,为什么崖壁就这么不通情理呢? 楚风挠了挠头,道:“你真不放我过去?” “不。” 楚风沉默不语,凝视着崖壁许久,才道:“真的?” 崖壁干脆不理楚风了。 楚风皱了皱眉,才有些讷讷地道:“你不让我过去,我真的没办法了啊……” 楚风的确有些尴尬,他一时真的想不到什么方法了。无论哪个方向都尝试了,却都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可以前进的方向。 崖壁依然不搭理楚风。 楚风看着那沉寂的山崖,想了想,才意识到他并没有尝试过所有的方向。 楚风唤出了水月,紧紧一攥,而后,猛地拔剑直指崖壁:“你不让开,我就只有试试劈开你了。” 给读者的话: 第二卷的征程在这里开始~~~~嗯……我去写说好的50收藏加更…… 第185章 湖神 “你不让开,我就只有试试劈开你了。”楚风剑指崖壁,沉声说道。 说话对于楚风来说本来就有很大的难度,说这样嚣张霸道的话,就更有难度了。 但是楚风最终还是把它说了出来,因为这是他唯一能够说的话了。 因为这是事实。 前进无路,而对方又不让路,那么他唯一所能做的,变只有自己动手杀出一条道路来了。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楚风也在成长,也知道这个世间,并不是讲道理就可以了的。 这个世间,要讲道理,但是对于有些人,拳头却比道理更管用,也更实际。 尽管楚风内心里有些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是他也无力更变。 崖壁不语。 楚风也没有说话,他只是上前两步,拿起水月便砍向了崖壁。 这一剑楚风并没有使出什么力量,他只是想试试崖壁有多硬,看看以水月的锋利能够给这座崖壁留下多深的伤痕。 但是出乎楚风意料的是,他这一剑连一丝阻碍都没有遇到,便直接就砍进了崖壁的体内。 由于没有遇到阻碍,楚风挥剑的那点力道也没有卸去,导致水月直接划出一条弧线,直接砍在了地上,带动着他也向前迈出了几步,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崖壁之中。 楚风愣了片刻,向崖壁伸出左手去触摸崖壁,结果左手也直接淹没在了崖壁之中。 这座崖壁,只是在视觉上拥有着极强的欺骗性,却没有任何的实体。 楚风退后两步,抬起头看着崖壁,许久才道:“你骗我。” “我何曾骗你?”崖壁的光芒回答道。 楚风沉默不语,崖壁的确从未骗过他,崖壁从未说过它是真实的存在,崖壁只是强调,必须越过它才能前进。 欺骗自己的只是自己而已。 是自己看到了这样一座无边无际的山崖,便以为无法越过,选择了放弃。 楚风沉默着,若有所思。 “你明白了?”崖壁上的文字显现,追问道。 楚风点了点头,抱手一礼:“晚辈……明白了。” “前进吧。”崖壁显现出最后一道光芒,四周的景象顿时便变得扭曲万分起来。 沙漠消散,崖壁消散,出现在楚风眼前的是一个美丽、充满生机的世界。 楚风站立在一处山腰,放眼望去都是一片青翠的绿,这是一个布满草的世界。 沿着山岭的走向凹凸有致的尽是翠如美玉的青草,随着风,一**碧浪此起彼伏,煞是美丽。 楚风深呼吸一口清新万分的空气,他开始进一步打量起这个世界来。 这个世界似乎也是一个封闭的世界,因为他身后的山峦直入云霄,环成一个圆环,将这个世界与外界隔断,只有在中间地区的山坳中,有一个巨大的湖泊,方圆足足有十余里,静谧如镜面,清清如许。 湖面上一无所有,只有两艘相隔甚远的船,在湖面上游弋着。 楚风有了上次的经验,大声喊道:“有人在吗?” 非常不幸的是,没有任何人回答楚风的问题,没有任何光芒,也没有任何响动。 楚风挠了挠头,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真是越来越天真了,依靠别人也成了一种习惯了。自己还是应该要学会自己做出决定了。 楚风飞身而起,向湖面飞行而去。 楚风刚飞至湖中心,忽然感觉到一股异常的元气波动,当即强行停住身形,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一番四周的情况,便听得“哗啦”一声,什么东西从湖里冲了出来,掀起的洪涛瞬时便将楚风从头到尾淋了个透。 被迎面泼来的这一汪湖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楚风顿时便有些傻眼,但是没时间感想,楚风便匆忙地运转向后闪避开去。 直觉告诉他,有什么很危险的事物刚才从湖里钻了出来。 楚风退出去里余远,才抬起头看向湖中心,只见一个巨大的人形生物此时正伫立在湖心中。 这个人形生物高足足有十余丈,完全由湖水组成,上半身完全是人类的身体,从裸露出的**可以看出,它应该是个雌性生物。 她的面容很精致,如果能够拥有人类肌肤的质感,可以断言其美丽的程度足以傲视六界。 但是到了腰际以下,这个生物的身体则凝结成为了一团,从上而下逐渐扩散,就像是一条伸展开的水蓝色的长裙一般。 楚风感觉到从这个生物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很强大,在她面前,自己弱小得就像是一只蝼蚁。 但是楚风不准备放弃,所以他攥紧了水月剑,高度戒备地看着那生物,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不用紧张,我是湖神。”那个生灵倏然开口,声音是男人的声音,但是却很温柔,温柔得如同是水一般。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并没有放松警惕,对于强大的生物,他实在没有底气。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使自己心里能够安稳一些,能够有泰然面对之的勇气。 这就是弱者,在强者面前,不得不采取的姿态吧,为了活命,也不得不做出这样困兽犹斗的姿态。 所以楚风看这个自称湖神的生物很警觉,就像是一只狮子看着眼前的一只兔子,目光专注而凶猛。 湖神默默地看着楚风,那锐利的目光如刀一般刻入了楚风的灵魂深处。 楚风感觉到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痛苦,湖神的目光绝对不仅仅只是看,那目光中充满了威压,充满了力量,根本没有给自己留下反抗的余地。 楚风的身体开始颤抖,他的膝盖开始缓缓弯曲,像是要跪下一般。 楚风咬着牙,承受着来自那目光中产生的犹如群山峻岭的压力。 楚风有些不服,有些不甘,为什么他要自己跪下自己就必须跪下呢?我也拥有我自己的意志。 我有我自己的意志,我有连命运都要燃烧斩尽的意志,怎么会屈服在你这个自称为神的生物面前? 身为蝼蚁又如何? 身为蝼蚁,也有藐视泰山的权利! 楚风咬着牙,脚下发力,将虚无的空气踩成铁板,他用尽一切的力量顽强地站立着,尽管肩上的压力越来越大,但是楚风就是不服。 趾骨最先受不了来自那目光中的压力,“咔擦”一声尽数崩碎为粉末,让楚风疼得龇牙咧嘴起来。 但是他还是不肯屈服,于是跟着承受压力的踝骨也尽数碎为粉尘。 楚风的气海开始翻腾,气血开始翻涌,才愈合的脆弱的经脉也渐渐承受不了这莫大的压力,末节首先崩裂,鲜血开始从皮肤沁出,瞬间变将原本就已破烂染血的凤凰袍染得愈发脏污。 胫骨已经断裂,楚风再也站立不稳,只能靠髌骨跪立在空气中勉强支撑着。 但是,既然胫骨都承受不住,髌骨又能支撑多久?不过片刻,髌骨也彻底粉碎,楚风连勉强的站姿都无法保持,但是楚风依然没有放弃。 楚风在髌骨断裂之前的片刻,便已经将身体后倾,坐在空气中,弓着身,用自己的脊背承受着那座山峦。 湖神看着楚风,忽然开口道:“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刚强,不过做到这个地步,差不多了吧?” 楚风冷眼看着湖神,他想说话,但是那巨大的压力使得他刚张开,体腔内淤积的淤血尽数涌出,瞬间便吐出几大口黑血来——下一刻,胸骨与脊椎也随之断裂粉碎,楚风整个人都如一滩烂泥一般瘫软了下去。 这样的打击对身体损伤极大,楚风也因此失去了意识,整个人便失去了控制向下坠落而去。 湖神的嘴角扬了起来,他缓缓伸手,却使得楚风连反应都来不及便被湖神放在了掌中。随之而来的是重负释去的轻松。 楚风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这种前一刻还承担着万钧重的负担,下一刻这负担便卸去的感觉,实在是天壤之别,使得楚风的骨头一下便放松了。 湖神的手很柔软,贴着楚风身体的皮肤自然地起伏着。 楚风感觉到从湖神的手上有温暖的水沁出,透过衣物的缝隙与皮肤的毛孔沁入了自己的体内,开始修补自己已经被压得破败不堪的身体。 被这些水修补过之后的经脉比之前又扩宽了不少,骨骼也从原本的晶莹如玉变得愈发璀璨,甚至还流淌有淡淡的光泽,至于肌肉脏腑更是变得强韧起来,让楚风感受到自己非但没有负伤,反而更变强了几分。 楚风并没有被动地等着湖神为他修补损伤,他开始自主地运气调息。 真气中开始混杂入一滴滴晶莹的湖水,随着湖水的渗入,从楚风的真气中剥离出了一股股脏污的杂质,通过皮毛渗出了身体,被湖神带走,使得楚风的真气流比之前细小了许多,从一条江河变成了小溪。 但是楚风知道自己并没有变弱,相反,排出的那些杂质才是无用的存在,原本占据了经脉中过多的位置。 现在虽然真气流细小了,但是它是由更加精纯的真气组成的,论质量,远胜从前。 更何况,自己经脉的容量并没有变小,只要继续修行,真气流可以恢复到之前的程度,而且质量还有所提升。 湖神看着楚风,忽然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人类依然还是这种贪婪的生物啊。” 给读者的话: 第二更到了~~~~ 第187章 文字 水厚重不知几千重,楚风根据自己之前陷入无尽海的经验推测,自己大概已经在水下十余丈,所以视线才会这么模糊。 楚风分开厚重的水流,快速地上浮而起,不过片刻,便已经浮升到水面。 楚风环顾着四周,发现自己出现的地方是一个岩洞,自己是从岩洞尽头的一个水潭中浮升起来的。 这个岩洞不大,最高处也不过丈许,最宽处约摸四五尺,最低处仅容一个人爬行通过,最窄处怕是需要侧身侧能容纳。 按理来说这个溶洞不应该有光亮,但是也不知这溶洞中的墙壁是什么物质,竟流淌着淡淡的光泽,将洞内照得甚是明亮。 楚风游上岸,在岸边运气把衣物尽数蒸干,向岩洞的前方看去。这个岩洞曲曲折折的,尽管有所光亮,但是看过去也看不到太远。 楚风拿起水月,用水月的剑柄砸了砸岩洞的壁面,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响,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楚风有些不相信,水月的材质之神异世所罕见,这岩洞的石壁竟然能抵住水月? 楚风又运转了功法将水月向着岩壁刺去,然而却依然只是发出“叮叮”的声响,溅起了几颗一闪即逝的火星,便再没有了别的收获。 楚风只能收起了水月,放弃了凿破岩壁的念想,继续前行。 顺着岩洞前进了约摸有五六里,前方的道路豁然开朗,变成了高达十丈,宽达五丈的方正甬道,一看便是经过人工修饰而成的。 楚风顺着甬道继续前行,又前行了不过两三里,发现另外一条岩洞汇入了这条甬道之中。楚风在汇合口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走入那条岩洞,他觉得这很可能是其他人的道路,未必是一条生路。 所以楚风继续前进,这一次楚风只前进了几步,拐过一个弯,便看到了一个略熟悉的面孔——剑名无闻。 剑名无闻身后是一扇与那散发着淡金色光辉的石壁格格不入的一扇黑色的门。 一扇很平滑,却一丝光辉都没有,黑得极其沉寂的门。 楚风的视线才一落在那扇黑色的石门上,便感受到那黑色中有无尽的枯寂开始啮噬自己的神识,急忙倒吸一口冷气,将视线挪开。 “好慢啊。”剑名无闻靠着墙,看着楚风,咧嘴笑了起来,眼里的光芒很像是火焰开始燃烧,就连那扇黑门都被这火焰照得明亮了起来。 楚风愣了愣,倒没有想到剑名无闻会主动跟自己搭话,但是见剑名无闻既然没有主动出手,所以也只是上前几步,道:“你很快。” 他不知道剑名无闻又遇到了一些什么,但是剑名无闻这样强大的人,自然是不会慢的。 剑名无闻笑了笑,却没有接话。 “师兄为什么等在这里?”楚风问道。 剑名无闻朝黑门示意,道:“门推不开,自然只有在这里等着了。” “怎么开啊?”楚风瞪大了眼问道。 剑名无闻嘴角略微抽搐了下,才道:“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楚风有些不解,反问道:“那我该怎么跟你说话?” 剑名无闻一时有些无语,许久才自动忽略了这个问题,道:“知道怎么开我还会在这里等你?” 楚风“噢”了一声,走到黑门旁边,试着推了推黑门,黑门果然纹丝不动,连一丝的摇晃都没有。 剑名无闻有些恼怒,道:“你居然不信我?” 楚风一愣,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剑名无闻,道:“我跟你又不熟。” 剑名无闻感觉到喉头有些甜腥,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 “这是你们三妙宫的东西,你总该知道吧?”剑名无闻道。 楚风一愣,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三妙宫的?” 剑名无闻也愣了愣,许久才道:“几年前你在阴山走得很潇洒,楚风这个名字虽然不如雷贯耳,但是我还是听说过的。” 楚风笑了笑,他当时还见过剑名无闻,对剑名无闻的印象的确有些深。 “才三年的工夫,怎么就完全长变形了?”剑名无闻问道。 “……”楚风哭笑不得地看着剑名无闻,他现在是被易形蛊改换了形容,什么叫做长变形了。 不过显然剑名无闻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没有任何要深究的意思, “我手有些痒。”剑名无闻忽然说道。 楚风不解地看着剑名无闻。 “我想试试和清醒的你打一场。”剑名无闻说着吞了口唾沫,无闻剑也被他拔了出来。 他看着楚风的眼神,是饿了三天三夜的虎狼终于见到了羊羔时的眼神,更像是一个采花贼被逼做了二十年和尚终于还俗下山,第一次见到小姑娘时的眼神,充满了饥渴,恨不得将楚风扒得精光。 楚风看了看环境,才道:“地方太小了,不好打。” 剑名无闻也环顾了四周一番,眼中燃烧的熊熊战意果然熄灭了几分。 他清楚楚风的修为不如自己,经验更是不如,需要空间与自己周旋,现在的空间虽然足够容人,但是却还不足以周旋,这样的战斗实在很没意思。 没意思的战斗,剑名无闻从来不愿意参加,但是要剑名无闻就此放弃,剑名无闻也心有不甘。 剑名无闻忽然有了一些想法,他舔了舔嘴唇,从自己随身的小空间中取出两张纸,两只笔,递给楚风道:“来,把你的剑意写下来。” 楚风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剑名无闻,道:“写先来?剑意怎么写下来?” 剑名无闻僵化了片刻,才有些无奈地道:“你可曾见过哪些由道则凝聚而成的文字?” 听剑名无闻如此一说,又想到他体内的妖帝元典,楚风顿时便恍然大悟了。 剑名无闻大概是想让自己把自己的招式融合成一个符文写下来,他也一样写下一个字符,通过字符间比较来解他一时之痒。 楚风想了想,又道:“可我不会写。” “我可以教你!”剑名无闻的回答很干脆,为了继续这场战斗,剑名无闻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了。 楚风看着剑名无闻那双眼睛,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只能点了点头。 楚风从剑名无闻手里接过纸笔,平坐于地,将纸张运气铺开,拿起笔,笔尖轻轻置于纸面上,等着剑名无闻的下一步吩咐。 “将神识沉入意识海中,关闭五感,在自己意识海中构建出一个模拟小人,将全部的意念灌注于小人之上,使小人全力一击,并在小人带动这一击的时候任由体内真气流动牵引自己的手绘出图案。”剑名无闻很是简略地说道。 “这么简单?”楚风看向剑名无闻,有些难以置信。 剑名无闻白了楚风一眼,根本不屑于回答楚风这样的问题,自己也坐了下来,张开纸张,用舌尖润了润笔尖,将笔尖置于纸面,微微瞑目。 不过瞬间,一股旋风自剑名无闻身周盘旋而起,将纸张吹得飒飒作响。 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见到那盘旋着剑名无闻肆虐的旋风隐隐出现了具体的形状,每一道波纹都如同一柄细小而透明的剑,将剑名无闻围在中央,仿佛剑名无闻便是它们的王一般。 剑名无闻的手握着笔以一个很缓慢的速度却很平稳的速度在纸面上行走着,随着他手中笔的行走,一张看似平凡的纸张也出现了光辉。 这张纸的光辉很锐利,即便光看上去应当是无形的,但是只要去看它,就能感觉到,这束光很锋利,锋利得像是刀子,直接就刺进了眼睛里,刺进了灵魂里。 这张纸开始散发光芒,那扇沉寂的大黑门被这纸张散发的光芒照耀着,倏然便在门上出现了一点很微弱的光芒,这点微弱的光芒在大黑门上只是闪亮了片刻,便被黑暗所吞噬。 而坐在另一边的楚风,他的手也拿着笔在纸面上行走着。但是既没有光芒,也没有异动,他就像是寻常人写字一样,只是神色端庄而严谨,时而喜笑颜开,时而眉头微蹙,仿佛正在经历人生百味一般。 剑名无闻最先把他的字写完。 随着他睁开眼睛,旋风与光芒都已失去了踪影,他看着纸面上的字,点了点头,又蹙了蹙眉,似乎是对自己目前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很满意,又对自己始终无法达到更高的境界有些不满。 剑名无闻知道苏错已经迈入了七阶的世界,他已经是老一辈甚至一些两辈人物才能匹敌的人物了;而老相识宫天保也已经走到了门槛的所在,距离迈出那一步也不远了。 至于安璐云——剑名无闻苦笑了笑,算了还是不要再去想那个倒霉的女人了。 所以剑名无闻对自己很不满意,因为他在六阶的巅峰难以有所突破。 他所信奉的剑道似乎受到了挑战,他素来一往无前的气势也有所低迷。 他不想就这么被自己的对手们扔下一个大台阶,所以他才无比地渴望着战斗,用他人的道来为自己的道铺筑道路。 希望这个小子能给那不可逾越的壁垒一击吧。 剑名无闻看向楚风的眼神充满了期待,他静静地等待着楚风完成那个也许会如惊雷一般惊醒世间的字。 剑名无闻等得很辛苦,时间的流逝在这一刻仿佛被加速了许多倍,剑名无闻觉得时间足足过去了有一天一夜那么长,又或者有一年那么长,他的心都要随着时间而陷入一片死寂,永世不醒了,才听到“哗”的一声,犹如浪涛拍岸,将他惊醒。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个字。 剑名无闻站起身,将折合在一起的纸张递给了楚风,而楚风则也递给他一张对折了的纸张。 这张纸里,会有自己想要的一切吗? 剑名无闻的手有些颤抖,他握紧了手里的纸,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番自己有些激动的心绪,才缓缓打开纸张。 剑名无闻看着眼前的纸张,瞳孔立时有些放大,仿佛看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给读者的话: 今天休息了一天,明天继续用头去撞文献。 第188章 一 楚风展开了剑名无闻的纸张。 剑名无闻的纸张很简洁,在素白的纸张中心,写着一个“一”字。 这个“一”字很端正,四平八稳,没有丝毫的起伏。 如果只是从书法上来说,这个“一”字很失败。 无论是起笔运笔还是收笔,这个“一”字都很失败,只有平这一点足以称道。 但是楚风却看到了一柄剑。 一柄在天地之间唯一存在的剑。 它的存在,本来就是天地之间的唯一,所以它是“一”,独一无二的一。 伴随着这柄天地间唯一的剑的,是一股扑面而来的凛冽剑意。 一股横亘千古,撕裂天地,唯我独尊的剑意。 楚风见过刘鱼的剑意,刘鱼的剑意刚中带柔。 刘鱼,三百年前那一代的第一天才,是万年不遇的奇才,她对于剑意的领悟自然不可小觑。 但是楚风不得不承认,要论这股肆无忌惮,一往无前的气势,还是剑名无闻的剑意更甚一筹。 楚风可以看到,在那股剑意中,剑名无闻与他的剑,无视外物,无视一切,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在他的眼中。 也许有人会认为这是一种舍我其谁的气概,但是楚风却莫名觉得有些心酸,他总觉得,这也许是一种孤独?一种身边始终无人,只能与剑为伴的孤独。 楚风没有来得及感慨太多,因为无论如何,那一个“一”字中所藏的那把剑已经迎着他的面门直接刺了过来。才一映入眼帘,那把剑就刺得楚风眉心一阵生疼。 楚风急忙运气抵挡那剑意中的凛冽之意,气海还没平复,那剑意就刺入了的楚风的气海,刺得楚风立时气海翻涌,气血失控,一口血直接喷出喷在了大黑门上,整个人也随之后退数步,眼睛离了那张纸,才堪堪好转。 楚风擦了擦血,暗叹一声这剑名无闻的确厉害,仅仅是一道写出来的剑意,就能刺得自己吐血,这般造诣,自己的确不如。 楚风看向了剑名无闻。 剑名无闻脸色的神色很丰富,丰富得就像是吃了一个酸得令人发指的柠檬一样,所有的肌肉都拧到了一块,很是喜感。 剑名无闻也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楚风。 楚风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看向剑名无闻,道:“怎么样……” 剑名无闻深呼吸一口气,强行压制了内心难耐的激愤,才道:“你写的是什么?” “一个‘藏’字啊……”楚风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剑名无闻,虽然那个藏字有些难认,但是只要仔细辨认,还是辨认得出来的吧? 剑名无闻一时无语,许久才带着些许压抑不住的恼怒道:“你藏得也太深了吧?你的剑意呢?或者不是剑意,其他的杀意也都可以,但是你这个‘藏’字,连一丝的意念都没有,你是在逗我玩呢?” 楚风见剑名无闻竟如此恼怒,有些尴尬地道:“我由意念牵动写下了这个字,至于为什么没有意念……我也不知道……” 剑名无闻狠狠地将手中的纸张扔在地上,狠狠地一阵踩踏,才道:“这可是我仅有的两张描天纸,现在既然感受不到你的剑意,只有亲自试一试了!” 说着,扭头看向楚风,目光中战意重燃! 楚风听得手中这看似平淡无奇的纸张竟然是描天纸,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才不得不承认,也只有据称能够用以临摹天地至理的描天纸才能够承受这样的剑意而丝毫不见负担吧,若是寻常的纸张,只怕早已被字中所藏的剑意燃烧为了灰烬了。 楚风见剑名无闻有了要动手的意思,虽然也不算很是畏惧,但是还是不愿轻易与剑名无闻交手,毕竟剑名无闻比自己还是强出很大一截的。 楚风急忙捡起剑名无闻扔在地上的纸张,道:“你别急,我先看看。” 剑名无闻冷哼两声,也不答应,却是任由楚风慢慢看了。 楚风将自己的这个‘藏’字拿在手里,盯着这个‘藏’字看了半天,确实没有在这个藏字中看出一丝一毫的真气波动,换而言之,这个‘藏’字是一个平凡到极点的字。 “描天纸只用墨迹也能写出来字吗?”楚风颇有些怀疑地道。 剑名无闻一愣,旋即也反应过来。 描天纸既然作为一种号称能够描摹天地至理的纸张,自然也不会任由任何东西都在它身上留下痕迹。 如果是凡人在这纸张上写字,那墨迹根本无法沁入纸张形成字迹,只要微微抖动,这些墨迹就会滑落,不会像现在一样固结在纸面上。 事实上,剑名无闻也知道,要想在描天纸上留下痕迹,如果其中不包含一定的道蕴,那是根本无法描写下的。 道蕴浅的字迹,即便刻入了纸张中,也会很快灰飞烟灭,如果真的是天地大道,那这个字就永远不会消散。 只是先前剑名无闻有些恼怒,所以才把这关节忘却了。 那个‘藏’字中当真蕴藏有楚风的意念? 剑名无闻一把抢过那张纸来,把一双眼睛瞪得浑圆,瞪着那一个歪歪扭扭的‘藏’字瞪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却依然没有丝毫的斩获。 剑名无闻扭头看向楚风,他张开口刚想说话,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又闭上了嘴。这一次他转过头来,默默地看着这个‘藏’字,却又拿起笔,坐了下来,闭上眼,开始进行一项很重要的工作。 临摹。 描天纸的诞生是为了将一纵即逝的对道的体悟刻写下,以待日后自行或者供人参悟使用。 而参悟的方法,就是临摹。 写字的过程就是将包含的意念具象化,记录下来;临摹的过程就是读取具象化的意念,将之还原成为抽象飘渺的意念,道蕴。 剑名无闻的笔落在了“藏”字那一横上,他缓缓地拖曳着自己的笔想要完成这一横,但他刚刚移动手腕,便感觉到了从描天纸上传来的莫大的阻力,生生拖拽住他的笔,竟然使得他除了起笔的一点,连这一横都无法完成。 剑名无闻知道这种情况出现的原因,那是因为自己的修为远远达不到足以临摹这道蕴的地步,自己还无法冲破那一层层的阻滞。 才起笔就无法临摹下去了吗? 剑名无闻没有强行临摹下去,好强如他也知道,要想真的参透这个藏字,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当务之急,还是从这里离开。 剑名无闻睁开眼,看向楚风,心中满是感慨,这个小子究竟是哪来的能力,能够在这样低的修为就能写出这样一个字来,要知道,这样的字就算是自己的师傅,怕是也写不出来。 剑名无闻自然不知道楚风的这个字并不完全是出自于楚风的体悟,其中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楚风写字的时候无意之间夹入了那些古文的气息,才使得这一个“藏”字会这样的惊艳。 剑名无闻将那张纸收好,才看向大黑门,道:“现在,我们是该想想怎么突破这扇门了。” 给读者的话: 讲真,剑名无闻也是设定中有趣的男配~ 第189章 藏锋 楚风看向了大黑门,一时无语。 连一些提示都没有,该怎么突破这扇推不动的大黑门呢? 楚风把手放在大黑门上,试着推了推,大黑门依然纹丝不动,如果不是有门缝的痕迹存在,楚风都会怀疑它不是一扇门。 楚风想了想,缓缓运气到手臂,使得手臂的肌肉顿时紧绷,骨骼开始颤鸣,楚风奋力一推,大黑门依然不为所动。 楚风扭头看向剑名无闻,只见剑名无闻露出一副看白痴的表情,幸灾乐祸的模样丝毫不加掩饰,让楚风瞬间有点怀疑自己面前站的不是剑名无闻而是凤栖梧。 “你们是不是都人前人后两个样子啊?”楚风有些好奇地问道。 剑名无闻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楚风,皱了皱眉,道:“什么?” 楚风忙摆了摆手道:“没事。” 楚风一边说着,又看向了大黑门,道,“你说该怎么办?” 剑名无闻翻了翻白眼,有些无奈,沉默了许久才道:“是不是只要我杀了你,我就可以走了?” 楚风闻言沉默片刻,道:“我觉得不会。” “为什么我要信你的?”剑名无闻问道,问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楚风低头沉思了许久,才很老实地回答道:“好像是这样的啊。” 剑名无闻有些无语,搞了这么半天了,眼前这位难道没有搞清楚目前的状况? 自己现在虽然和他还算友好,那也只是因为目前被困在这里,没有必要非要分个死活。但是若是回到外界,不管怎么说,自己和他就是敌人。 难不成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成了朋友了? 楚风沉默了许久,才哂笑道:“杀人你不会觉得有心理负担吗?” 剑名无闻没有立即回答,即便决然如他,也难以回答这样的一个问题。 剑名无闻仔细地想了想,剑名无闻才答道:“有时候不想杀,但是却不得不杀,毕竟我虽然好战……但是不好死。” 楚风抿了抿唇,忽然感到有些悲伤,大概,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吧? 其实谁也不是真的想杀人,但是怕被人杀,所以提防着,警戒着,开始杀人,越杀越怕,杀多了,就麻木了。 “真的要分个生死?”楚风又问。 剑名无闻点了点头。 “可是我也不想死。”楚风笑了笑,“让我再试试,实在不行的话,就如你所说吧。” 剑名无闻微微瞑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没有来由的,他总觉得心里似乎有了一些波澜,都是被这莫名其妙的小子传染的。 楚风站在大黑门前三丈,看着大黑门,低着头沉思着。 一扇门,应该如何让它打开? 按照常理来说,开门的第一步是用钥匙开锁,开了锁就可以把门打开了。 但是这扇门上没有锁。 直接将门推开? 这已经尝试过了,这扇黑门推不开,不管使出多大的力道,这扇门都纹丝不动,稳若泰山。 砸开? 楚风拿起水月剑,用剑刃抵住石门,深呼吸一口气,运气猛地将剑刃向前一推,无坚不摧的水月剑在这短暂的时刻内已经不知道第几次遭遇了挫折,除了飞溅起的几颗火星,大黑门上一丝印迹都没有留下。 剑名无闻看着楚风这最后的挣扎,没有出言打扰。 这样的挣扎毫无意义。 剑名无闻想,在楚风来之前,他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的方法都尝试了一个遍,但是大黑门都没有作出反应。大黑门就像是死了一般,恐怕,真的只有鲜血才能激活这座古怪的大黑门吧? 一个将死的人,无论做出怎样的挣扎都是可以理解的。 让他挣扎吧,等他挣扎到放弃希望,不得不把所有的希望都寄存在最后的这一场生与死的斗争上的时候,他才会发挥出最强的实力吧? 那样的战斗,应该会很精彩。 想到这里,剑名无闻有些黯然的眼神中忽然又燃起了熊熊的火焰,为战而生,为战而狂,这就是剑名无闻。 把所有的思绪都寄存在战斗中,不管怎样的悲伤都可以被战斗抹平,这才是剑名无闻。 剑名无闻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他坐下身,拿出那张描天纸,看着那个丑陋的“藏”字,闭上眼,用手指触摸着“藏”字的边缘,将自己的神识沁入了那个字中。 既然这个字叫做藏,那么里面应该也藏了些什么吧,自己就进去好好看一看。 这么做很危险,剑名无闻也知道这么做很危险。 当他完全沉入那个字所蕴藏的境界时,他会对外界完全失去感知,在这个时候,无论外界对自己做什么事情,自己都不知道。 换而言之,即便这个时候,楚风要动手杀他,他也无法及时作出反应,只能任由楚风宰割。 如果换了别人,剑名无闻不敢做这么冒险的事情,但是哪怕只是才见面这片刻,剑名无闻便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青年即便是敌人,也足以自己信任。 自己不必担心他会偷袭自己,这点信心,剑名无闻还是有的。 剑名无闻的神识完全沉入了这个藏字所蕴含的世界,才一进入这个世界,剑名无闻就觉得这个世界很荒芜,虽然眼前只是一片混沌,但是他能感觉到,这个世界很荒芜,比戈壁滩还荒芜,比沙漠还荒芜。 如果真的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个世界的话,那就是死寂。 这是楚风的心理状态? 一个青年,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为什么反应他心理的这个世界会这样荒芜? 剑名无闻忽然对楚风的遭遇很好奇,但是他倏然皱了皱眉,他方才感觉到了一丝异常的波动,隐藏在荒芜的世界之后,很强大,强大就像是整个世界都在随着这一丝波动而震颤。 剑名无闻很好奇,这波动的来源到底是什么,竟然会撼动这个世界。当他以为这波动不会再出现的时候,这波动很不给面子的又出现了。 “碰!” 一阵震撼,剑名无闻感觉到这个世界要崩塌了。 一个字里的世界,难道还会有变化吗? 剑名无闻有些无法相信会出现这样的情景,一个字一旦写定,那它所蕴含的一切,都在写完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不会有所变化。 但是此刻,伴随着那有节律的震颤,这个世界的确开始崩裂。 混沌的世界出现了一条条裂痕,不断地扩散,蔓延,连接,使得这个世界在下一刻就会彻底崩坏。 剑名无闻有些恼怒,刚进入这个字中世界就遇到这样闻所未闻的情况,自己连仔细感悟一下这个世界所蕴含的道蕴都还没来得及,就不得不强行从这个世界中抽身而退,以避免世界的崩塌把自己卷入其中,让自己也跟着殉葬。 剑名无闻眼睛猛地睁开,映入眼帘的情况使得剑名无闻有些目瞪口呆——描天纸上的那个“藏”字在撕裂,融化,蒸发——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剑名无闻扭过头看向楚风,只见楚风站在大黑门前,仰头看着大黑门,似乎还在思索对策。 剑名无闻又把目光落回了描天纸上,描天纸在颤抖,一缕缕彩色的光芒从墨团中射出,将整个石室照得透亮,连那原本的光泽都被这彩光所掩盖! 伴随着这光芒而出的,还有一阵阵令人心旷神怡的馨香,一个个古奥的符文在一声声悠远而神秘的梵唱中漫天飞舞。 “轰——!” 大黑门倏然开始颤抖,连石壁都开始颤抖起来,剑名无闻看着这彩色的光芒,眼神渐渐变得有些空洞起来——他终于看到了那隐藏着的道蕴,那些光芒中所蕴含的东西,虽然只是只鳞片爪,但是对于目前的他来说,已经是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 他也感受到了一股股凌厉的气息,虽然并非在于剑道,但是却与他所追求的剑道,有着颇深的联系。 剑名无闻开始贪婪地捕捉起来这一切,但是这光芒仅仅是片刻便消散了,馨香,梵唱与古文,都在刹那间消散无形。 大黑门,不再颤抖。 它依然沉默地伫立着,没有丝毫要打开的迹象,就仿佛方才的震颤都是假象一般。 而剑名无闻顿时便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失落。 他的失落不是因为大黑门没有打开,而是因为只差一点点,自己就可以完全捕捉到那缕真谛妙音,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不过,即便只是这一瞬间,剑名无闻也认为足够了。 自己已经看到了门槛,剩下的,自己又岂会难以做到? 剑名无闻看着变得空空荡荡的描天纸,叹了一口气,尽管已然看开,但是心中始终还是有些遗憾。 不过那也只能略微让他遗憾一下,他真正的遗憾还没有解决。 他站起身,看向楚风,楚风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楚风扭头看向剑名无闻,冲着剑名无闻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我最后试一次。” 剑名无闻没有答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也许他真的能撼动大黑门呢? 楚风缓缓上前一步,缓缓举起了手,缓缓落在了大黑门上,这一刻,剑名无闻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从胸膛中跳出来了一样。 给读者的话: 今天去给大学时代的女同胞们过女生节了~~~~嗯,然后被吐槽了…… 第190章 请问有人在吗 楚风的手缓缓落在了大黑门上,发出“碰”一声响。 剑名无闻觉得自己的心也随之一跳,但是大黑门没有响动。 楚风收回手,又一次举起手,轻轻扣在了大黑门上,又发出“碰”的一声。 剑名无闻皱起了眉,这是三妙宫用来开启这大黑门的秘法吗? 只是大黑门依然毫无响动,让剑名无闻对自己的想法心生怀疑。 楚风再一次收回手,举起,扣在大黑门上,再一次发出“碰”的一声。 剑名无闻开始觉得楚风只是在做无用功,他看得出楚风没有运气,只是在拍门,拍门难道也能把门拍开? 依然毫无反应的大黑门很给剑名无闻面子,印证了剑名无闻的想法。 楚风缓缓张嘴,让剑名无闻又有些怀疑,言灵? 那可是已经失传了不知多少年的法术,他难道会吗? 就算楚风会,那又有什么用呢? “有人在吗,可以麻烦开一下门吗?”楚风很认真地喊道,甚至隐隐带着几分礼节之上的歉意。 剑名无闻如遭雷击愣在原地,这就是楚风挣扎了这么久挣扎出来的方法? 太可笑了吧,这要是有用,还要这道大黑门干嘛? 剑名无闻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对他还真的是有点高看了。 剑名无闻拿起了无闻剑,准备向楚风寻求一战以解了自己的遗憾,但是下一刻,大黑门却轰然一声缓缓打开。 剑名无闻的下巴差点掉落在地上,这样也行?这样也可以? 到底是谁设置的这扇大黑门,剑名无闻很想知道,他很想亲自见识一下这个思维有异于常人的前辈大能,如果能亲自见到的话,剑名无闻很想表达一下自己内心的愤懑之情——他绝对不会把这位大能打死的。 楚风咧嘴笑了起来,这果然是一扇门。 一扇打不开的门还可能是从里面锁死了,如果主人不愿意放行,谁能过去呢? 楚风自己其实也有些忐忑,但是既然是最后的希望,那他就毫无顾忌地去做了,效果很理想,楚风很满意。 楚风扭头冲剑名无闻咧嘴笑了起来,让剑名无闻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这让楚风心里竟然有些小得意,他这才扭头过来看出现在这扇大黑门之后的世界。 大黑门之后是一个巨大的大厅,高达七八十丈,五六十丈见方,很是巨大,一束神圣的光辉从大厅的上端投射而下,照射着大厅的正中心。 但是就是在这束神圣的光辉之外,却是一片狼藉。 地面与墙壁到处都是裂痕,到处都是凹陷,碎裂的岩石到处都是。 墙上,地上,到处都是已经干涸的血与零散的骨头,看样子这些血与骨头已经经历了很漫长很古老的时间,但即便如此,那干涸的血液映入楚风眼中时让楚风有些心神恍惚,那如玉一般璀璨的骨骼则依然流转着晶莹的光芒。 剑名无闻也有些惊讶,许久才呢喃出声道:“这些,难道都是大帝的尸骸?” 剑名无闻知道大帝的血肉骨骼都已经有异于常人,但是却也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么漫长的岁月之后依然残留着这样强大的灵性。 看着墙上的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痕,剑名无闻已经可以确认,这里的尸骸与鲜血都属于大帝级别的绝世高手,不然那神异的石壁怎么会留下一道道数丈深的裂痕? 但是正是这些俯瞰世间的高手的尸骸与鲜血,却成了这个石室的点缀。 在这里曾经有一场旷古绝今的大战,只有大帝级别的高手才有资格进入这个战场,然后在这里化为劫灰。 可惜,这场大战无人知晓,不然那一定会是一场可以流传千古的美谈。 剑名无闻向前迈出了一步,他想要进入这个石室近距离观察这远古的战场,但是他却发现一股伟力将他拦阻而住,不容许他进入石室。 剑名无闻有些愕然地看向楚风,发现楚风却已经走进了石室,而大黑门,随着楚风的进入缓缓关闭,最终悄无声息地完全合上,什么都没有给剑名无闻留下。 楚风缓步走入石室,他甚至连背后大黑门的关闭都没有察觉,因为他在一处石壁上看见了五个字,那是五个极其古老的文字:归元万化诀。 如果不是在鬼国的时候曾经看过关于文字演变历程的书籍,楚风也无法辨认出这五个可以追溯到三万多年前的古老文字。 那个时代的文字与现世的文字,毕竟有着不容忽略的差距。 楚风小心翼翼地绕过前人留下的骨骸,向这五个字走近。 直到走近,楚风才发现在刻写着这五个字的墙壁下方,还写满了小字。 这是……完整的归元万化诀? 楚风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了起来,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石壁,逐字逐句地看着“归元万化诀”之下的那些小字。 这些文字对于楚风来说很晦涩,很生硬,虽然都是人类的文字,但是毕竟隔得太过遥远,无论是字形还是字义,甚至是遣词造句方面都有着巨大的区别,这大大增加了楚风的阅读难度。 如果不是楚风之前看过字形演变的书籍,这次阅读根本无法完成。 即便如此,楚风阅读完这篇不过两千三百七十一个字的经文,用去了足足三个多时辰。 尽管用了这么长时间,楚风对这篇文章依然没有明白得很透彻,只是似懂非懂地勉强将它读完了而已。 这篇文章对于楚风来说有些难以理解,因为这篇文章似乎一直在探究天地的本源,大道的实质,天何所生,地何所依,日月星辰因何运转不休,万事万物又因何而来,修士所修的道,其实质又是什么?这种力量的来源,又是哪里?…… 它似乎在追寻所有道的起源,但是楚风知道,它更核心的所在,所追寻的绝不是这一点点东西,它想要穷究的是这个世间的一切。 这也仅仅是楚风的体会而已,楚风觉得其中所蕴含的东西,也许更多。 这篇短文简洁明了地叙述了归元万化诀的核心思想,修行方法,更多的是在思辨,是在讨论,并没有提出具体的方式方法。 楚风所修行的归元万化诀,则只包括了修行部分——甚至就连修行部分都是残缺不全的,少掉了开始的一小节。 楚风已经可以完全确信,这就是完整的归元万化诀,应当是被祖师平玉虚刻写在此,只是他为什么会把这篇经文刻写在此,是为了给后人看吗? 还是为了给谁人看呢? 楚风默默地将这篇短文记在了心间,才缓缓将视线从石壁上抽离,扭头看了看左右,没有看到剑名无闻,回头一看,发现大黑门已经关闭,心中也知道剑名无闻怕是被挡在了石门之外,也毫无办法,只能打量起四周来。 但是四周的确没什么好打量的,血,骨骸,断裂的武器,崩碎的石块,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 楚风看着遍地散落的骨骸,不由叹了一口气,道:“诸位前辈生前都是人杰,死后却连尸骸也无人掩埋……” 说着,楚风不由得露出了几分苦涩的神情,三妙宫上那么多遗骨,又有谁人收拾,谁人掩埋呢? 楚风俯下身,开始收拾起散落遍地的尸骨。 这些残臂断肢入手都很温暖,或者有一股淡淡的力量,让楚风莫名地感觉有些惬意,就连体内的那些古文都因此亢奋起来,加快了在体内的运转速度,一股暖流自体内产生传递到手上,与那些骨骸传来暖流隐隐相抗衡。 楚风没有理会这些,只是将一副副骨骸拼装好,有些实在难以拼装的,只能勉强堆放在一起。 在收拾骨骸的时候,楚风发现骨骸中不仅仅有人类,还包括了骨骼巨大的修罗族人,一些明显是妖类的骨骸,还有一些认不出种类的骨骸。 收拾了大约四五个时辰,楚风才将大厅中的二十多具骨骸一一找到了归属,还剩下了一些骨骸,已经破碎不堪难以辨认,只能全部堆在一处。 楚风又捡起了地上的石头,为这些骨骸各自码放出了一个坟茔,又为那堆难以辨认的骨骸一起码放出了一个大坟,才出了一口气,靠着坟茔坐下来。 “诸位前辈,我能帮你们收拾坟茔,可我却连我父亲的尸骸都找不到。”楚风苦笑起来,自言自语道。 他之所以会把这些骨骸一一安置,也不完全是因为他心地善良,更多的是触景伤情而已。他更多的只是想通过这种行为,来寄托自己对父亲的哀思而已。 “嘿嘿,不过一副臭皮囊而已,何必那么在意。”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倏然从大厅顶上传来,让楚风不由得微微愣了愣。 楚风倒不是很惊讶,沙漠中有崖壁,大泽中有湖神,这里有什么人也没有什么可以奇怪的。 楚风抬起头一看,只见在大厅一侧的顶部,布满了交错纵横的乌黑铁链。 这些锁链一端锁在石壁上,另一端则穿过了一个人的身体,将这个人牢牢锁在石壁上。 给读者的话: 老实说这个场景我很久之前就很想写了,不过这次写得并不是很满意,因为现在我满脑子的都是SCI的论文……IRSN的报告…… 第191章 筹码 楚风仔细地端详着这个人。 这个人很瘦弱,但是他瘦弱的身体却被数不尽的乌黑铁链洞穿,浑身都是伤痕。 一些烂布条挂在他的身上,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烂布条下的肌肉可以看出已经明显萎缩,皮肤干瘪而苍老,布满了褶皱和裂纹。 尽管他的身体已经萎缩得有些过分,但是他的脑袋却依然大得有些出奇,一颗光秃秃的脑袋上几根稀疏的黄毛配合他那双有些突出的眼睛,鼓起的颧骨与两颊,像猴子一样突起的嘴唇,使得他看起来很可笑。 因为他看起来很可笑,所以楚风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个人稀疏得近似没有的的眉毛皱了皱眉,干笑道:“小娃娃,你怎么进来的?” 楚风抬着头看着那个人,道:“走进来的。” “……”那个人看着楚风,有些无语,深吸了一口气,“神殿重现了?” 楚风点了点头道:“是啊,神殿重现了。” 那个人低声自言自语了几句,才跟着道:“现今世上还有大帝现世吗?” 楚风一时没有想到这个人询问大帝做什么,但是还是老实答道:“有一些大帝还活着,但是都不曾现世。” 那个人沉吟了许久,才“嘎嘎”地笑了起来,旋即笑得越来越放肆,越来越张狂,就像是疯了一般。 随着这个人的狂笑,那些铁链也“颤抖”起来,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很是悦耳。 但是随着这清脆悦耳的音乐,铁链上出现一道道暗紫色的闪电,沿着铁链向那个人身上击打而去,伴随着一阵电击的“兹兹”声响,那个人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但是那个人却是强忍着,尽管脸上的肌肉表情已经出卖了他,但是他依然勉强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 即便楚风隔着很远,那些闪电很些微,但是楚风依然可以感受到那闪电的恐怖,楚风相信如果是自己去承受这些闪电的话,也许不过片刻就成了劫灰。 但是眼前这个人却承受了这么久,也许他日夜都被这雷电煎熬着,却依然顽强地活到了现在,这让楚风不得不佩服这个人。 过了片刻,直电得那人头上缕缕青烟,几根黄毛都已经竖了起来,闪电才渐渐消失,那人也仿佛脱力了一般,整个人软绵绵地,就连头颅也有些低垂。 “老子是不死不灭的,你镇压了老子这么多年,又有什么用!”那人仰天怒吼,对象明显是那竖神圣的光辉。 不死不灭? 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奇异的存在? 即便是大帝——那大概也都是要死的吧? 尽管他已经知晓大帝的寿命实际长于传说中的五六千岁,但是他也未曾听人说过自己不死不灭。 就算是他的祖师,那个惊才绝艳的平玉虚,不也是已经亡故了么? 万年前那个突然出现的白帝,不也是已经陨落了么? 然而,眼前的这个人,居然胆敢狂妄到宣称自己不死不灭? 他到底是真的有这样的底气,还是只是在发狂? 楚风有些疑惑不解地看着他,而他也发现了楚风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他“嘿嘿”干笑几声,才冷冷道:“怎么,你不信我?” 楚风沉默地点了点头,他的确不信。 那人一愣,旋即大笑了起来,看向楚风的眼神肃然一凛,楚风顿时只觉气海一股狂澜难以压制,整个人都喷出一口血,倒飞了出去,狠狠撞在石壁上,发出一声巨响,震得楚风不久之前才在湖神协助之下淬炼过的骨骼寸寸断裂,几成粉末。 楚风躺在地上,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白骨戳出几处缺口,有些哭笑不得,张了张嘴,却发现一股甜腥涌上来,原来自己的肺叶也被骨骼戳破了。 伤势有点重啊。 楚风想,并没有感到绝望,只是觉得这个人很强大,强大到即便被束缚住,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将自己伤成这样——也许他还只是保留了自己的力量,不然,他一个眼神看过来,自己就已经死了。 这就是大帝级强大的存在? 这是楚风第一次正面面对大帝级别的高手,也是真正感受到他们恐怖的时候。 与这些大帝比起来,楚风之前见过的那些高手的对决,完全就像是小孩子在打来打去。 就算是九阶巅峰的高手,与大帝之间的差别也是天渊之别吧,不然,为何各界执法者从未断绝过,但是大帝却从来都是稀有生物? “你是平玉虚的传人?”那人问道。 那人嘴角一咧,露出有些尖锐有些发黄的犬齿来,让人不寒而栗。 他知道祖师吗? 楚风微微有些发愣,难道是祖师将他锁在此地的? 那人似乎猜测到了楚风的内心所想,冷笑道:“对,没有错,将老子锁在此处的,正是平玉虚。他灭不了我,只能把我镇压在此处,但是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我离开这里,已经是迟早的事情了!” 楚风闻言笑了起来,才缓过来的身体靠着墙壁坐了起来,不动声色地道:“刚才你似乎被那雷电电得很痛苦。” 那人冷冷地看着楚风,那目光很冷,冷得让修炼过唱雪诀之后已经无惧严寒的楚风都不自禁得一阵哆嗦,感觉到一层寒霜在自己皮肤表面凝结,血液与真气都开始渐渐凝固。 “我问你一些问题。”那人冷冷地说道,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让人隐隐有些胆寒。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问我一个问题。” 眼前的这个人与外界隔绝得太久,他有许多的问题迫切地需要知晓,自己也有一些问题很好奇,能够做一些交换的话,会很理想。 想到这里,楚风才觉得自己最开始的时候真的太老实了。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那人冷笑,楚风的肩上顿时多出了两座山的压力,压得楚风刚刚接好的肩胛“咔擦”一声耷拉了下来。 不过这对于楚风来说不算什么,在湖神那差点把他整个人都压成肉酱的压力下,他都不曾屈服,现在这点痛苦,自然也可以承受了。 “只有我到了这里,你杀了我,你永远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楚风平静地答道,心中却在想原来自己也可以做得这么利索,危机果然把人逼得不得不成长起来啊。 那人冷冷地看着楚风,一言不发,压在楚风身上的压力不断地增加,但是楚风却靠着墙,踞着脚,保持着一缕笑容,迎着那人的目光,一步不退。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楚风都开始怀疑自己这点信心真是来得没来由的时候却觉得身上压力陡然一松,那人已经冷声道:“可以。” 给读者的话: 莫名其妙就发烧了……虽然春天要到了,朋友们还是要注意保暖啊…… 第192章 问答 “但是我要先问。”那人答道。 楚风摇头道:“我已经告诉了你一些东西,所以我先问,你不吃亏。” 那人冷笑几声,道:“好,你先。” “这里发生了什么?”楚风首先问的自然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要想离开这里的线索,也许就藏在这些背景之中。 “他们都被杀了。”那人咧嘴笑了起来,似乎很得意于自己这正确却又没有丝毫内容的答案。 楚风看向那人,也咧嘴笑了笑,道:“换你了。” “平玉虚怎么样了?”那人问道。 楚风咧嘴,道:“他死了。” 那人冷冷一看楚风,道:“你不要跟我耍花招。” 楚风微微一笑,忍住内心的忐忑,道:“你的答案换回等价的答案。” 那人冷哼一声,道:“这些人基本都是进入神殿,想要在这里寻找机缘,结果被活活困死在这里的。本来还活着两三个,结果被你那后进来的祖师都杀了——不过有一具尸骸是你祖师带进来的,后来又进来了一个女娃儿,也都死在这里了。” 活活困死? 楚风有些目瞪口呆,大帝在神殿面前难道就这么毫无还手之力吗? 而且自己的祖师实在太强大了吧,同样是大帝,他一个人能杀死两三个大帝? 楚风可记得清清楚楚,自己一共收拾了二十多具可以辨认出的骨骸,不可辨认的骨骸至少也有三具。 一座没有神识的神殿困死了二十几个大帝,这到底是怎样的伟力? 但是……这也太残暴了吧?一个人要修成大帝是多么艰难,就这么随随便便就被杀了? 而且祖师又居然强大到以一敌三,杀死那么多大帝? “不要把平玉虚想得太强大了,那几个人已经离开无望了,是自愿死在你祖师手里寻求解脱的。”那人说道,才让楚风有些明白,“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祖师三万多年前就死了,死因不明,已经没有明确的记载了。但是方才祖师的意念出现,他话语之中的意思,似乎是……他为了镇压这座神殿,才付出了生命。”楚风也将自己所知的情报和盘托出。 “放屁!”那人恼怒地大喊了起来,“你祖师那个骗子,他分明就已经掌握神殿了,哪里需要什么镇压!” 楚风一怔,万万没有想到那人会恼怒到这般程度。 不过如果神殿真的被祖师所掌握了的话,他骗人的目的是什么呢? 那人怒吼之后又沉默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你问吧。” 他还有想知道的事情,不得不将这样的交换继续下去。 楚风想了想,才又问道:“神殿是什么?” 楚风知道自己现在处身于神殿之中,但是他对神殿一无所知。 “不知道,似乎有人知道……但是我不知晓了,我失去了太多的记忆,只是能看出,这座神殿……似乎是某一件古老法器在世间的投影,它到底真实存在于哪个空间,又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晓。”那人答道。 神殿来历如此神秘,连这个自称不死不灭的人都不知道? “你听说过踏云归吗?”那人问道。 “踏云归?”楚风听着这个名字仔细地在脑海中回忆了片刻,确认自己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才摇头道,“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那人一皱眉,似乎有些不相信楚风的话,但是看楚风的神色,才又补充道:“你师祖曾经多次提起过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对他而言,似乎有着不寻常的意义,你当真不知晓吗?” 楚风皱了皱眉,反复地想了想,确信自己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才慢慢地摇了摇头。 “该你了。”那人没有再追问下去。 “你是谁?”楚风问。 那人抬起头,忽然笑了起来,道:“这个世上,不死不灭的生物,你难道还知道第二种么?” 楚风一惊,当即站起身来,有些难以想象得道:“凤凰?” 那人闻言嘿然大笑起来,声情当中满是自得,笑声在大厅中回环许久,直到笑得喘不过气来才道:“不错,我便是凤,先天神禽,凤。” 楚风一惊,原来凤凰真的存在于世界上。 那龙,麒麟,鲲鹏这些传说中的存在,也是真的存在的吗? “我还有一个同伴,叫做凰……”凤苦笑了几声,“不知她现在身在何处,是否已经涅槃,又还记得我否。” 楚风皱了皱眉,道:“世上……就只有一对凤凰?” “不然呢?”凤冷笑道,“那么多的凤凰不死不灭,天下不是要乱了套么!” 楚风微微感到了几分讶异,他原本以为凤凰会存在着一个族群,却没有想到,也是如此稀罕的存在。 “你有听说过最近有凤凰出没吗?”凤问道。 楚风摇了摇头。 凤也皱起了眉,过了片刻,才道:“但是我总感觉到你的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 楚风一愣,将自己体内运转着的乘风诀停止,转而运转起了赤凰诀。 凤的脸色骤然一变,一寒道:“没有错,这门功法来自于凰!这不会有错,就是这股气息!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楚风摇了摇头道:“大概千年以前,有人目击到一只凤凰坠落人间,传说那只凤凰被人救了之后报答了恩情便离开了,留下了这门功法,那之后……再没有关于凤凰的传说了。” 凤凰的坠落必然不是无缘无故,那之后只怕又有一段恩怨情仇。 凤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他沉默了许久才道:“小子,虽然我被锁着,但是我可以送你离开这里。” 楚风一愣,看向凤,自己一路走来的机缘原来便是要从这里离开? “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凤道,神色中早已不见了那分嚣张狂戾,只剩下了一分悲凉,一分心酸。 楚风已经知道了凤在想什么,他一定是想自己能够找到那个叫做凰的人吧? “我要你找到凰,只要你找到了凰,剩下的事情我来办。”凤的四肢都被束缚着,只有头颅依然高昂着,很高傲,却更让楚风觉得有些酸楚,“我可以把我的凤炎传授给你作为报酬,这个条件,已经非常优厚了。” 楚风看着凤那双写满痛苦的眼睛,他终于忍不住,点了点头。 凤见楚风答允了下来,也不多说废话,很干脆,很果断地从眉心飞出一团赤红色的火焰印记,直接打入了楚风的意识海中。 这团印记一进入楚风的体内,就在楚风体内引起了一阵骚动,尤其是赤凰诀瞬时暴动起来,将那团印记迅速地分解成为了一缕缕光辉,融入了自身之中,一篇经文也随之出现在了楚风的脑海中。 楚风没有仔细观察自己的真气流,所以他没有发现赤凰诀悄然地分出了一股真气,开始进行另一种循环,而这种循环,在一些主体部分上与他曾经很多次模拟过的火凤诀运行线路有所重叠。 楚风只是在想,凤为什么会这么信任自己?他和自己有什么交情吗?这都有些谈不上。 更何况他托付自己的事情甚大,自己未必能够完成,他就这么急急忙忙交给自己这样强大的心法,真的合适吗? 直到楚风略略看了一眼那篇古老的经文,看到那一个个完全不认识的文字,他才笑了笑。 “当你遇到凰的那一天,我会来到你的身边,将这篇经文为你解开。在此之前,这篇经文……不过给你提供几分力量罢了。” 给读者的话: 今天浪了一整天,罪过啊罪过…… 第193章 风雨 凤冷笑着看着楚风身上陡然出现的火光,会对自己的火凤印记起这种反应的,毫无疑问只可能是来自凰。 凤攥紧了自己的拳头,看着锁着自己的铁链,冷笑连连,当我重见天日之时,势必要将千年前的往事查得清清楚楚。 “我还有一些问题。”凤道。 楚风点了点头,道:“我也有。” “说。”凤的言语变得越来越简短,似乎感觉到了极度的疲惫,已经无法忍耐了。 “你知道阴山鬼国吗?”楚风问道,这也是他一直很关心的一个问题。 凤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听说过一个传闻,曾经有很多大帝去了阴山鬼国,但是却没有人能够回来,那是很古老的事情了,已经无法考证这个传闻的真实性了。除此之外,对于阴山鬼国,我一无所知。” 凤顿了顿,开口问道:“现在已经出现的大帝都有谁了?” “我知道的有与妖帝元典相关的一个人,他曾提起过真武和勾陈两个名字。”楚风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一个叫杨文钦的大帝。” 他没有提起白帝,毕竟那都是最近万年的事情,而凤至少也被囚禁了三万年了,没有理由知晓白帝。 “杨文钦?”凤摇了摇头道,“倒是乙辛长舒……呵……那个与妖帝元典相关的人,他近来如何?” “被一个尊为白帝的晚辈镇压了,但是镇压的地点……”楚风顿了顿,才摇头道,“我不能说。” “镇压得好啊,乙辛长舒自诩聪明,哈哈哈哈……”凤满是嘲讽地大笑起来,仿佛对于那个被他称为乙辛长舒的人满是鄙夷。 “你是可以与他战斗的八个人之一?”楚风陡然一愣,想起了白帝碑上的记载。 “并不是——但是他们谁也无法杀得了我。”凤嗤笑了一声。 “不过乙辛长舒既然都出现了……”凤眯起了眼睛,“那似乎意味着,这一个三万两千年的大劫,他们都准备参加了。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吗?” 楚风想了想,才追问道:“大劫,那是什么?” “六界在凋零,万物都将走向死亡。”凤瞑目片刻,才道,“也许,这个世界撑不过下一个三万两千年了,所以他们都开始蠢蠢欲动了。” 楚风微怔,六界在凋零,万物都将走向死亡? 这算是预言吗,还是事实? “你想要在未来活下去,就努力吧,乱世……要来了。”凤叹息了一声,道,“你准备好离开了?” 楚风有些焦急地问道:“前辈,您所说的六界在凋亡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一天你会明白。”凤摇了摇头,没有准备再解释这个问题的意思,或许是不想解释,或许是无法解释,“我会强行破裂空间,将你送往妖界,我的传承在那里,我的传人将会听从你的调遣——记住你答应我的事情,帮我找到凰。” 楚风点了点头,道:“晚辈明白了。” “那该走了。”凤催促道。 “前辈请稍等。”楚风顿了顿,才指着墙上的归元万化诀经文问道,“这篇经文是师祖所留下的吗?” “我不知道,我被囚禁在这里的时候,这篇经文就已经在这里了。”凤皱眉,显得有些焦躁。 “晚辈知晓了。”楚风说完,转身看向了那些自己垒砌起来的坟茔,很认真的一揖,道,“诸位前辈,我要离开这里了。” “都是死人了,没必要。”凤怪叫几声。 “如果你们想要归葬故里,我……可以代劳。” 楚风知道一个词叫“落叶归根”,无论过去曾经是哪一界的人物,被困在绝地之中,所思所想的,大抵都是自己的家,自己真正的归宿吧。 在这一方面,楚风并不认为大帝能有什么不同,大帝也是活生生的存在,他们不应该是冷冰冰的符号般的人物。 而这便是楚风对这些曾经叱咤风云的人杰的最后敬意——无论他们生前做过什么,都已经作古了这么漫长的岁月了,他们也该回到自己的故乡了。 “轰!”一座座坟茔崩裂了,一具具骨骸散发着璀璨的光华从坟茔中飞出,围绕着楚风缓缓沉浮旋转着,就连地面上散列的那些上古时代遗留的已经黯淡无光的兵刃与法宝都哀鸣着发出黯淡的光芒,各自寻找到了自己的旧日的主人,想要跟主人一起魂归故里。 楚风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的这些骨骸,自己早先何苦来着,真是白辛苦了那么长一段时间。 但是既然这些前辈大能都想魂归故里,楚风也不能拒绝,便将自己的小空间打开,那些骨骸也毫不客气地一起向小空间中涌去,转眼便已经全部转移到了小空间中,只留下了目瞪口呆的凤。 楚风挠了挠头,露出了一分羞涩的笑容。 “现在,你是否该离开了?”凤问道。 楚风点了点头,深深一揖道:“多谢前辈了。” ******************************************************************************************** 楚风离去之后,石室之中又变得安静了起来,除了偶尔铁链之间互相碰撞的“叮当”的声响,便再没有了任何的声音。 “哗哗——” 一阵水流的声响传来,凤睁开了紧闭的眼睛,看着下方伫立着的那个由水组成的身影,那个雌雄莫辨的水人。 “你送他走了吗?”湖神问道。 “如你所愿地离开了。”凤眯起了眼睛,看着湖神,冷笑了几声,“你为何会亲自去考验这个人?” “因为神殿的考验会让他彻底崩溃。”湖神答道,“哪怕他比我所认为的要坚强许多。” “你以为他就是那股力量?”凤问道,“但是你应该知晓,他未必是没有命运的人,也可能是被他人遮掩了命运的痕迹而已。” 湖神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沉默了许久才道:“他让我想起了我的一位朋友。” “我不认识你的朋友,我也不认识你。”凤冷笑道。 “无所谓。”湖神叹息了一声,“你们在千百世的涅槃之中,失去了你们的记忆,对于你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这种对你隐隐的熟悉感,却无论如何又记不起来却让人倍感恼火。”凤冷笑着,“尤其是被你算计着,更让人感到愤怒。” “我几时算计你了?”湖神回答道,“你若不愿意做,难道我会逼你吗?” “平玉虚将我骗入神殿难道不是算计么?”凤冷笑连连。 “那也是你心甘情愿的不是么?”湖神言语之中略带了几分让人不快的笑意。 “你将他送到这里来,也是因为你感受到了他身上沾染着的凰的气息吧!”凤带着几分狂怒。 “但是我没有逼你,不是吗?”湖神很认真地说道,“你若不愿意送他离开,让他困死在这里,我也不会插手。” “呵呵。”凤冷笑连连,却一语不发。 “你知晓了凰的遭遇,你猜那个人会是谁?”湖神继续着之前的话题。 凤红色与金色交织的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凶戾,道:“你是在……逼我。” “哈,我逼过的人不少,并不差你一个。”湖神淡淡地应答道,“不得不说,失去了记忆,能够继续享有这么丰富的情感真是一件好事。我已经有太漫长的岁月,感受不到悲哀,也感受不到喜悦了。” “你可以离开神殿。”凤冷笑道。 “我还不能。”湖神沉默着,“但是你可以。” “然而你在要我的永生作为交换。”凤嗤笑起来,“如果你不离开神殿,你要永生何用?” 湖神转身,背对着凤,看向了那扇大黑门的方向,微微挥了挥手,才又转过身来道:“因为我想要给这些我看上的年轻人们一个逃出去的机会,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借用那股力量去完成。” “你的能力,也可以送一个人离开。”凤说道。 湖神沉默了片刻,才摇了摇头道:“然后我就会消散,这是我好不容易才从他的监视之下挤出来的一缕神念,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为我昔日的罪孽……偿还罪过。” “但是你凭什么要牺牲我!”凤狂怒起来,牵扯着无数的铁链叮叮作响,一道道闪电轰击在凤的身躯之上,痛得凤的身躯忍不住抽搐了起来,但是他的怒吼却依然没有停止,他眼眸中的疯狂也没有停止。 过了许久,凤浑身紧绷的肌肉才猛然松懈,他的双眼有些无神地看着地面,呼吸有些急促而沉重。 “我考验过那个孩子一个关于抉择的问题。”湖神这才缓缓开口,“我让他选择救三个人死一个人,还是死三个人救一个人。那其实是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考验,然而他却在无意识之中将其作为了自己的责任而为无法拯救更多的人而自责——这才是我送他来到这里的真正原因,不仅仅因为他可能是那力量的宿体,不仅仅因为他可能与那个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仅仅因为他身上带有凰的气息,更因为他那种……朴素的责任感。” 凤阴冷的眼眸注视着湖神。 “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拯救所有的人。”湖神叹息了一声,有些伤感地说道,“赵弗如疯了,红莲葬身了,听说姬明远也从世间消失多年了,他们始终希望着牺牲自己一个人,就能拯救所有的人。我一直很尊敬他们,但是他们都失败了。” “他们太贪婪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是错的。”湖神瞑目,沉默了许久才接着说道,“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有那么多的牺牲,那么多的放弃,但是……当责任压在了一个人的肩头的时候,就已经由不得你了。所以我必须要牺牲你,哪怕你与此事无关,哪怕你也早就忘了我到底是谁。” “哼,狗屁。”凤发出一阵不屑的嗤声。 湖神睁开了眼,看着凤,目光里有些无奈,也有些悲哀。 “你再仔细地思考吧。”湖神转过了身,“但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平玉虚牺牲了自己,才让神殿能够在世间投影这么漫长的岁月,他今日重启神殿,已经彻底消散了。只靠我的话……撑不了太久。一旦我们回到神殿本该存在的时空,也许……就永远也见不到天日了。” “在那之前,我会尽力地维持着神殿的投影和那些孩子的性命——只要你用你的永生之力与我交换,我会让一个孩子把你的涅槃之躯带离神殿……去寻找凰。”湖神渐渐远去,“你好好思量吧。” 湖神说着,又顿了顿,才又回头看着凤,无比认真地说道:“在这些孩子里,有那个我们曾经都发誓要追随的人……在这世间留下的血脉,你……还记得那古老的誓言吗?” 给读者的话: 急性肠胃炎,有史以来第一次,我这几天真的是……哔了狗了……看了一下收藏又满50了,请容许我把加更放到明天……我真的是要脱水了,抱歉…… 第194章 故人 楚风原本以为凤所说的传承会是一个很辉煌很气派的地方,然而当他从那片漫长的黑暗的虚空中走出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片荒芜和寥落。 他置身于一座阴暗的大殿之中,整座大殿破烂万分,大殿之内散落着一些发黄的残破骨骸,一根根藤蔓从砖石的裂缝之中生长而出,爬满了墙壁与天顶,只有一缕缕阳光从那一根根藤蔓的缝隙之中投射而出,才使得这座大殿稍微有了几许生气。 楚风微微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从地面上丛生的杂草来看,这个所在荒废已经有很漫长的一段岁月了。 也许在凤与世界隔绝之前这里还是一个繁荣的传承,但是毕竟太漫长的岁月过去了,这个传承似乎也在过去的某个时刻遭遇了变故,已经迁离了此地——或者已经灭绝了。 楚风慢慢地从废旧的大殿之中走出,映入他眼帘之中的是一片苍茫的草原——而此刻,他正站在一座山峰的山巅。 楚风站在山顶,看着四面连绵起伏的青山,在阳光的照耀下起伏处呈现出明暗相间的绿色,随着高度的拔高,植被出现了明显的分层,很有层次感。 尤其是随着视力的增强,山间那些五颜六色细小的野花也都被收入眼帘,在风中起伏不定,尤为可喜。 耳旁风声呼啸着,将湿润的空气带入肺中,掀起楚风破烂的衣袂,拨乱楚风的头发,让楚风看起来狼狈不堪。但是楚风却很高兴,他终于离开了神殿,重新回到了外面的世界。 楚风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是他很喜欢眼前的这片美景。美丽清新,没有丝毫的人工雕琢修饰,一切都是原始朴拙的存在,却一切都比人力所能达到的极限更为壮美,更为雄奇。人类从自然中领悟到的东西,付之于实施,却始终难以企及其万一。 楚风在山顶站了许久,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而后开始向天的尽头眺望。 即便是在天的尽头,所能看到的也只是山与草原,连一丝有人烟的迹象都没有。 别说人烟了,在这里他已经站了半个时辰,却连一点动物的痕迹都没有发现。 楚风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过了许久,才将惜舞让刘鱼转交给自己的衣衫从小空间中取出换在了身上,而后才问道:“这附近有没有哪位前辈的故土……” 他根本不清楚哪些骨骸到底谁是谁,故土又在哪里,既然他们的骨骸中还残留有执念,大概也会做出一些反应吧。 小空间中飞出一截指骨,朝东面指了指。 楚风微微一礼,道:“劳烦前辈了。” 那截指骨狠狠戳了戳楚风脑门,又钻进了小空间中,只留下了哭笑不得的楚风。 说这些前辈大能都已经死了吧,他们留下的这些骨骸都还能对自己做出反应,跟活着也没什么区别;说他们没死吧,偏偏又的确身死魂灭,一切归于虚无。 大抵到了那个境界,一切都不能以常理来揣度了。 楚风方才要运转起乘风诀离开,然而天边却倏然出现了几个黑影,他微微皱眉,刚想要不去管那几个身影,便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正在靠近。 楚风神色微变,乘风诀运转,侧身向后退出了几步,刚好一束蓝光紧擦着楚风衣物而过,轰击在了楚风原来站立的地点。 楚风握紧了水月剑,却没有急着动手,那几个黑影也在迅速地靠近,却也没有再次动手。 那几个黑点终于飞近了,楚风才看清来的人一共是三个,两男一女。 两个男人看起来都是约摸二十上下,一个着青衫,一个着黄袍,面貌均是俊秀,而那个女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姿便已颇为出众,一袭淡青色的水纹长裙更是将她衬托得清新脱俗,一头青翠如柳叶的长发之中跃动着一点点的金光,宛如阳光照耀下的波光。 那女子的五官都颇为精致耐看,尤其是一双眼睛,骄傲之中却又透露着几分坚韧与无邪,让人很难猜到她到底是哪般的性子。 三人飞近,居高临下地看着楚风,还没飞拢,那女子已抢先一步开口道:“喂,你是谁?” 楚风看着那女子,沉吟了一下,还没有作答,便被那黄袍男子道:“喂,师妹问你话呢,你聋了啊?” 楚风有些愕然,沉吟了片刻,却不知如何作答。 虽然他也是颇经历过一些生死的人来,但是不管是灵蛇公子,还是涂山怒那些人,都还会先礼后兵,这般随意的对待却是从不曾见过的。 楚风看着几人,明显地露出几分不悦的神色。 虽然他性情温和,但是他现在的心情并不见得多么好。 “他是不是真的聋了啊?”女子侧首看着身边的男子道。 “不能啊,刚才既然躲过了我的一击,应该也是个修士吧?哪里听说过聋子修士?”青衫人道。 “你本来也不是要伤他,只是为了逼停他而已,想要躲开也不算是什么困难的事情。”黄袍人试着解释。 “你还好意思说!”女子恼恨地扬眉,“看他这蠢笨的样子就是个普通人,要是打死了可怎么办!” “打死了就打死了呗,还能怎么样……”青衫人低声嘀咕道。 女子皱起了眉头,愈发有几分恼意道:“下次我不准许你们都不许动手,不然本小姐饶不了你们!” 楚风被他们这自行其是的问答搞得有些哭笑不得,他本来就有些不喜这三人,既然三人都想认定他是聋子,他干脆便准备装一个聋子。 既然是一个聋子,从未听过声音的他自然也不会说话,所以他伸出手,胡乱地比划了一下,嘴里配合地“吱吱呀呀”了几声。 楚风本来相貌就寻常,也毫无所谓的英气儒雅之气沧桑之气什么的,看起来平凡无奇,身上的衣着也不是什么门派势力的服饰,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是一个寻常的人。 所以楚风这吱吱呀呀的一阵胡乱比划,倒真让人以为了他是一个聋子和哑巴。 女子撇了撇淡红的唇,嘟囔道:“无趣。” “别管什么有趣无趣啦。”那黄袍人说道,“现在还是寻找圣血之墓,完成师傅的嘱托要紧吧!” 那女子皱了皱柳眉,看向楚风,微微有几分嗔怒道:“喂,你在这里,有没有看见过什么啊?” 楚风皱了皱眉,扭头看向了身后,那一座原本破败不堪的古老大殿根本早已不见了去向! 是因为自己离开了所以就见不到了吗? 还是被阵法遮蔽了,现在自己已经离开了阵法,所以见不到了? “看什么呢!”女子见楚风不回答,顿时有些恼火地说道。 “师妹,他是聋子,又是哑巴,跟他说不清的。”青衫客道,“我们还是自行探索此地吧,一定要在其他各派赶来之前找到圣血之墓的所在。” 圣血之墓? 楚风沉吟了片刻,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难道那便是凤的传承吗? “喂,可怜的,这块玉给你。” 女子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珏扔给楚风,一边拿手比划一边道:“你遇到别人为难你,你就把这块玉给别人看,一般的人不会再为难你了。” 楚风将玉珏握在手里,这块玉珏上左右对琢蛟纹,栩栩如生,随着手腕转动,两条蛟龙在阳光照耀之下竟然开始盘旋起舞,吐出一朵朵霞云,煞是生动。 而逆着阳光望去,可以见到在玉珏的中心,有一个妖族的文字:绾。 “师兄,我们走吧。”女子说完,也没有等楚风回应,就和两个男子匆匆地远去,留下楚风,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 楚风握着手里还带着一丝残留体温的玉珏,忽然还是笑了出来。 他也看出来了,虽然眼前的三个人都有些颐指气使,但是本性其实也不坏,要不然那女子也不至于专门做这样的样子给自己一个在他们眼中无聊的人看。 等三人都走远了之后,楚风才转身看着自己来的方向,迟疑了片刻,还是向前迈出了几步。 没有走出太远的距离,楚风便明显地感觉到了有一股仿佛是水面一般的力量在抗拒着他的靠近,然而那只是一瞬间,那抗拒的力量便消散了,他眼前的景象也在瞬间之间变化,那做破败而古老的大殿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楚风有些惊愕,方才那三个人也从附近经过,但是很明显似乎并没有任何的感觉,不然他们也不会径直离去。 是因为自己是凤撕裂了空间送过来的人,自己的身上带有凤所留下的痕迹,所以这里才没有排斥自己吗? 楚风思索了片刻,不过旋即便觉得这样的思索没有任何的意义,既然凤的传承已经找不到人了,他也只有靠自己前进了。 楚风离开了荒芜的大殿,当即便沿着那条手臂所指的方向向着东方前进。 楚风才前进了没有多远,便又紧跟着遇到了几波修士,都在急匆匆地向着楚风来的方向赶去,似乎那个方向有什么大的变故一般。 不过楚风并没有什么好奇的,他只想尽快离开。 一路上也有一些人试图拦截他问他一些问题,他也没有迟疑便将那快玉珏递给了那些人,那些人都有些迟疑,态度也都变得有些恭敬起来,让楚风不得不怀疑那个女子的身份只怕非同一般。 “这位小兄弟,你不抬起头来看看我吗?”又一个询问状况的女子将手里的玉珏递还给了楚风,笑着说道。 楚风抬起头,脸色骤然一变。 那是一个体态婀娜,眼含春风的黄衣女子,如同一只黄莺一般。 她的名字,叫做莺俪。 给读者的话: 我的身体还是可以的~~~~~第二更马上到~ 第195章 算计 莺俪微微一笑,拍了拍楚风的肩道:“去日一别已是三年多了,小兄弟久别无恙?” 楚风皱了皱眉,按捺住心中的紧张道:“我不知道姑娘在说什么。” “哈。”莺俪微微笑了起来,“三年多前,无尽海,瑞兔城,灵蛇公子的别院,小兄弟还需要我多说吗?” 楚风神色微凛,万万没有想到莺俪竟然能够认出自己来。 按方琼所说,她亲自用易形蛊整改了形容之后,除非有特殊的手段,只怕根本无人能够辨识出来,这个莺俪是如何知晓的? “三年多了,你除了长高了些,长壮了些,倒没有太大的变化嘛。”莺俪笑着说道。 楚风一愣,旋即道:“我的……容貌,没有变化?” 莺俪也微微一愣,旋即掩唇“咯咯”地笑了起来,道:“小弟弟你又想要什么变化呢?想要长成那种很英俊的男人么?可惜小弟弟你没有这样的资本啊。” 楚风旋即明白大概是自己身上的易形蛊失效了,但是到底是何时失效的,他也不清楚,很有可能是在神殿中的时候发生的一些变化吧。 “很久不见,走吧,我们去叙叙旧。”莺俪握住了楚风的手,却让楚风练一丝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对身后的一众同伴道,“你们先走吧,我和一位故人去叙叙旧。” ******************************************************************************************** 南方一座小镇的庄园之中,楚风冷汗涔涔地坐在几案之后,与莺俪相对而坐。 案上摆放着新鲜的果子,都是楚风从来不曾见过的果子,想来不是妖界的特产,就是珍贵的品种。 “吃呀,别客气。”莺俪浅笑盈盈地从自己面前的案中拿起一枚朱红色的果子,扔给楚风。 楚风不尴不尬地拿着那枚果子,咬了一口,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响声,口中立时便被汁水所充斥,很甜。 楚风将这股汁水并着果肉咽下,入腹便产生一股温热的热流,流入四肢百骸,使得楚风浑身舒展,倍感舒适。 “人间界在六界之中最是贫瘠,这些东西人间怕是没有的。”莺俪自己也拿起了一枚外表类似橘子的果实,自己啃了一口,朱红的嘴唇被果子的汁液浸润,盈盈的光泽显得颇为可爱,“这些果实就算在妖界都是些好东西呢,我自己品日里可都不敢吃,只有贵客我才拿出来招待。” 楚风默默地咬着果子,一声不吭,自己若是真把眼前这位当做可爱的美女姐姐那可真是瞎了眼了。 莺俪,那可是曾经代表万妖宫行动的人物,难道又能易与吗? “小兄弟三年多不见,抛弃了那个侍女,攀上了离水的高枝么?”莺俪眯着眼,眼眸里有几分促狭与嘲讽的意味,“男人啊,果然都不是好东西。你这身修为,也是靠离水才取得的么?” 楚风皱着眉,应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呵,三年多不见有些长进了。”莺俪微微笑了笑,一只手托着香腮,一只手修长的手指绕着鬓边的青丝,饶有兴味地道,“哪里有风波,哪里便有你,这到底是不是巧合呢?” 楚风无奈地干笑了几声,在心里组织了一下应对的言辞,才答道:“……我觉得是巧合吧。” “我觉得证据,比你觉得来得有效。”莺俪盈盈笑着,却难掩步步的杀机,“难不成小兄弟,现在真的在帮离水做事情?” “离水?”楚风皱眉。 莺俪笑容微微收敛,看楚风的神色却不像作假,顿时一愣,道:“你不知晓离水?” 楚风摇了摇头。 他在梧桐山上三年多,看的书都集中在人间,对于六界的认知虽然比以往丰富了不少,但是却也依然有些贫乏。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莺俪目光中的锋芒更甚,“你不要试图用巧合来做解释哦。” 楚风被莺俪问得一阵语塞,才发现自己似乎的确无法合理地应对莺俪的逼问——他根本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来遮掩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在游历。”楚风无奈地说道。 “你撒谎的能力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莺俪冷哼了一声,“你不能如实回答我,那么我只有告诉别人,那个知晓妖帝元典的少年又回来了。” “难道我说了,就不会被揭穿了?当时见过我的人,好像也不少。”楚风有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这里不是无尽海,没有那么多故人。这里是北原,万妖宫的势力还没有渗透到这里。” “那你……”楚风感到了几分惊讶。 莺俪微微撇嘴,道:“我不是万妖宫的人了,我现在在北原岐山宫门下,负责一些琐碎的事务。” “嗯?”楚风一愣,有些不曾想到。 “当年与你失之交臂,虽然是万妖宫的失策,但是责任却总要有人来承担。”莺俪笑了起来,笑容里满是嘲讽,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讥讽万妖宫。 莺俪的讥诮之色微微流露了片刻便尽数收敛,她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所以我们最好还是坦诚相见,哪怕已经过去了三年多,但是终究你……依然没有太多的起色。” 楚风微微皱了皱眉,他自然知晓在心机之上他比起莺俪这些人来还差得太远,但是要说完全没有起色,那倒不至于——毕竟这些年他终究没有白过。 不过楚风并不想去证明自己到底有没有起色,他也沉默了一会,才说道:“那你想知道什么,妖帝元典吗?” “妖帝元典已经是过去了。”莺俪的嘴角微微一挑,“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多了,如果妖帝元典能够得到,那灵蛇公子也该得到了。如果灵蛇公子都得不到,我更不会有奢求——我也没有**要通报给岐山宫邀功。”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楚风露出了几分困惑。 “不妨你先说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圣血之墓的异动与你有什么关系?”莺俪看着在手中把玩的果子,“不过……你最好不要再用巧合来敷衍我哦。” 楚风皱了皱眉,才继续问道:“圣血之墓又是什么?” 他不想急着回答莺俪的问题,因为他估摸着以自己的能力想要骗过莺俪只怕着实不易,但是如果如实相告的话,那只怕也不见得就会让自己安全。 现在没有人能够帮自己,所以他必须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思考,思考在这个局势之中,到底要如何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你为什么不先回答我的问题呢?”莺俪微笑着,笑容之中别有几分兴味,“你在害怕什么?” 楚风的眉头已经无法舒展开,因为莺俪已经让他有些不知道到底要如何才能对付了。 莺俪似乎也已经看穿了他那简单的心思,他无论如何都已经绕不开了。 楚风抿了抿唇,依然没有说话。 “你要用沉默来回应我的善意吗?”莺俪笑着问道,只是神色之中多出了几分狠戾,“你如果要一直保持沉默的话,那就怪不得我了,你说是吗?” 楚风干笑了几声,愈发有些窘迫,他第一次要与人用智慧来交锋,遇上的便是莺俪这种颇有心思之人,完全被单方面碾压——而且,他还没有可以逆转局势的武力,他现在怎么想,自己都看不到可以在与莺俪的交锋之中取得优势的可能。 “明白了吗?”莺俪微微笑着,“你既然无法骗过我什么,你又想要确保自己的安全,那你最好的方式,就是合作,让我不认为你是一个威胁,让我确信你安全对我有着价值。不然,我为什么一定要保证你的安全?” 楚风慢慢地握紧放在腿上的双手,沉默着,额头上浸出了豆大的汗珠,“啪”一声摔落在他的衣衫上。 楚风的喉头微微蠕动,他的确想不到别的办法了,所以他只有后退一步了。 “我……” “莺俪,给我滚出来!” 庄园外,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喊声。 莺俪眯起了眼睛。 给读者的话: ~第二更到~ 第196章 针锋相对 听到那声音的时候,楚风也不由得微微一愣。 那个声音不久之前他才听到过,因此记忆还不曾模糊,这声音分明便属于之前他曾遇到过的那青衣女子。 “呵,你的魅力可真不小呢。”莺俪嘴角微微一挑,也不起身,只是看着在手中旋转着的果子,沉默地等待着。 没有过太久的时间,房间的门便被猛地推开,那青衣女子一脸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冷笑了两声,才看着莺俪道:“你没看到那是本小姐的玉珏么,你怎么还难为一个哑巴!” “哑巴?”莺俪扫了一眼楚风。 “而且还是一个聋子!”青衣女子又补充道。 楚风只能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神色,为女子感到了一分焦急,也感到了几分歉意。 “哈。”莺俪干笑了几声,道,“我正是因为看到了是离绾小姐的玉珏,怕他遇到了哪个不开眼的怠慢了离水的姑爷,所以才将这位贵客请到我的家里来款待,等着离绾小姐千里寻夫来此呢。” 楚风一愣,离水的姑爷? “你……”离绾闻言显得气恼不堪,气呼呼地走到了楚风的身边,恼怒地道,“把玉珏还我!” 楚风点了点头,将玉珏递还给离绾道:“多谢姑娘……” 离绾没有伸手接过楚风手里的玉珏,楚风也顿时感到了几分窘迫。 “你居然骗本小姐!”离绾勃然大怒,一巴掌就拍在了楚风的手上,“我师兄说我上当了我还不信,专程跑来接你,你……你居然骗我!” 离绾生气了,离绾真的很生气。 她长这么大,身边的师兄弟哪个不是宠着自己依着自己,便是其他门派的年轻翘楚也对自己彬彬有礼,从没人敢欺骗自己。 结果,结果自己就这样被一个平凡到泥土里的年轻人给骗得像个傻子一样! “哈哈哈……”莺俪发出了一阵阵欢快的笑声,“我听人说,离水的大小姐虽然生得俏丽,但是脑子似乎不大好使,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离绾扭过头,恶狠狠地看着莺俪,道:“莺俪,你……” “别那样看着我。”莺俪微微耸了耸肩,“你来这里是离若水的意思吧?” 离绾微微一愣。 “看起来似乎离宗主也会很快赶到此地,哎……”莺俪微微叹了一口气,看向楚风道,“你的本事也就只有骗骗这种只长脸蛋不长脑子的蠢女人罢了。” “你说什么!”离绾愈发恼恨起来,手中一道青光。 “在出手之前,你是否应该考虑,你是不是我的对手呢?”莺俪抬起头,双眼凝视着离绾,离绾那窈窕的身姿顿时便被一股力量直接按在了墙上,手里的青光也顿时消散。 “离大小姐,这里不是你的离水,我也不是你们离水的弟子。”莺俪说着话,虽然依然是笑着的模样,但是却让人颇感到了几分寒意,“所以你再放肆的话,不要怪我不客气……我虽然不敢杀你,但是让你长长教训,却还是没有问题的。” 莺俪说着,离绾的身形顿时便也顺着墙壁滑落了下来,离绾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你没事吧?”楚风上前,想要扶起离绾。 “要你管啊!”离绾推开楚风的手,狠狠地瞪了楚风一眼,眼眸之中满是恼火之意。 楚风本来就觉得自己骗了离绾有些心虚,也没有说什么。 “践踏别人的善意,只是自己无能的体现哦。”莺俪似乎就不嫌事大一般,继续笑着说道。 “关你什么事,要你多嘴!”离绾扶着墙站了起来,捂着自己的脖子,神色有些难看。 “哈。”莺俪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楚风道,“你可是真的惨了,将来要入赘离水,娶这么一个女人,当真是命苦。” 楚风依然有些茫然无解,但是却也隐约猜到了跟手里的玉珏有着几分关系,又将玉珏递上前道:“姑娘,这个还给你。” 离绾一把抓过了那块玉珏收了起来,冷哼了几声,道:“谁会嫁给他这般的人,长得又不好看,还会骗人……” 离绾说着,神色愈发恼怒,对自己所受到的愚弄感到了万分的恼火,又恨恨地瞪了楚风一眼,那神色,仿佛是想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的。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低声道:“抱歉。” 离绾柳眉微微一蹙,有些奇怪地看着楚风,虽然依然有些恼怒,但是明显怒意消减了几分。 “离大小姐要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呢?”莺俪耸了耸肩,道,“是等到离大管家来呢,还是离宗主来呢?” “你管我。”离绾低下了眉眼,低声嘟囔道。 “哎……”莺俪微微摇头道,“我真为离水的未来感到担忧啊,你爹你娘都是何等样的人物,怎么生个女儿,蠢成了这般模样。” “你!”离绾一时又恼怒地瞪眼。 “莺姑娘……说话太过了。”楚风也不由得开口帮离绾说道,他毕竟受了离绾的帮助,见离绾连番吃瘪,也不得不开口相助。 “然后呢?”莺俪笑了笑,“你们两个人联合起来就说得过我一个人了?别开玩笑了,你们的脑子还没有那么好使,你们就老老实实地当个愚蠢的人就好了,非要跟我争什么呢,不是自取其辱么?” 楚风微微蹙眉,有些困惑不解。 “莺俪!你给我等着!”离绾再也承受不住,但是却又的确打不过莺俪,当下再也不想在这里多呆片刻,转身气呼呼地便要离开。 楚风神色骤然一变,一把抓住了离绾的手,道:“离姑娘且慢!” “你给我放开!”离绾恶狠狠地瞪着楚风,她的手哪里是别人想碰就能碰的,除了族中姐妹和父母长辈之外,还没有哪个男子敢这般抓她的手,“我剁了你的手你信不信!” 楚风一愣,脸旋即一红,顿时将手松开,道:“离姑娘,莺姑娘是刻意想要将你气走。” 离绾也随之一愣,顿时也忘了拉手的事情,她虽然思虑不周,但是毕竟也是一门宗主的长女,自小也算见过了颇多事情,只是养尊处优使得她懒于思考,此刻被楚风说破,顿时便明白了莺俪的确有此意。 “做得太明显了啊。”莺俪微微叹了一口气,似乎并不怎么感到失望,依然挂着盈盈的笑容。 “你不要以为这样就躲过一劫了哦。”莺俪的声音在楚风的脑海之中响起,“现在,要审问你的人不会是我,而会是北方三大宗门的宗主了——我劝你有点心理准备,因为他们比我还要难缠。” 莺俪看着楚风的眼神里满是笑意,看不出是讥讽的意味多一些,还是调侃的意味多一些。 莺俪当然不是危言耸听。 圣血之墓崛起于四万多年之前,据传是凤凰在世间的传承,之后风光独揽两万多年,但是之后也终究还是抵不过岁月的侵蚀,逐渐地有些没落衰退了。 然而即便如此,圣血之墓却依然是北原三大教之一,始终位列于凝寒教与岐山宫之前。 但是八百年前,一夜之间,圣血之墓在世间完全失去了影踪,而在之前,圣血之墓的掌教将所有的门生弟子召回,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应对何事。 虽然圣血之墓本来也是隐蔽神秘的所在,但是却也从未曾真的远离俗世,音讯全无,然而八百年的沉寂却让众人相信,圣血之墓必然发生了什么大的变故,甚至让圣血之墓彻底覆灭了。 而这次的异动来源,便是之前圣血之墓的所在地。 各派的宗主都已经赶到,因为圣血之墓的重现意味着北原的局面将会有天翻地覆的改变。 而离水无疑因为地利成为了最大的赢家,是最先抵达此地的势力。 紧随着而来的是岐山宫,而后是更北方的凝寒教。 他们带着的是几分忐忑的心情,如果这次是圣血之墓的重出,北原的势力组成很有可能将会重新洗牌,如果不是——那就意味着,八百年后,圣血之墓也许有了被人发现的可能。 那是一个有着四万年积淀的古老大派,哪怕后来衰退,却也不曾失去根基,更并未遭遇战火。 圣血之墓之中还可能存在着大量当年的积存,无论是丹药,还是什么材料,亦或者是典籍经文,都将是这个时代的宝物——谁也说不准,会不会在其中找到凤凰的传承。 所以各派都表现得很积极,努力地寻找着圣血之墓的行踪。 而从楚风来的方向推断,只怕楚风与圣血之墓也脱不了干系。 楚风可以骗过离绾,但是离绾的父亲离赟,母亲离澜,以及她的师兄离若水都不是那么轻易会上当的人。 离绾必然将她的经历已经告知了离水之人,而自己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带走了楚风,所以想来离赟会认为岐山宫已经掌握了这个人,只要准备妥当,就一定会赶来要人——而离绾无疑便是那个盯着自己动向的人。 离赟一旦行动了,岐山宫宫主岐山笑笑,凝寒教教主冰岚封当然都会跟着行动,他们这些大人物的动向,没有特殊的手段,谁又瞒得过谁? 更何况,离赟既然认定岐山宫掌握了先机,他又怎么会隐瞒自己动向,他巴不得冰岚封跟着一起行动给岐山笑笑施压,从岐山宫手里夺人。 但是问题是岐山笑笑根本就不知道此事。 所以莺俪开始才想要激走离绾,带着楚风回岐山宫,抢在离赟和冰岚封之前将此事说出。 但是此刻,终究还是来不及了。 真是麻烦了,自己得好好思索一下,用什么借口才能糊弄过去了。 给读者的话: ~~~~~今天的更新有点早~ 第197章 驾临 莺俪开始思索怎么样才能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糊弄过去。 她当然不会说起当年无尽海的事情,那会被人认为她是对妖帝元典有打算,其实她只是对圣血之墓有些打算而已。 一时的贪念让她有些忘了离水有名的傻子也只有离绾一人而已,才有了现在这个让她有些头疼的麻烦。 莺俪在思考问题,把玩着手里的那枚果子,一语不发。 楚风沉默着,离绾也沉默着,气氛有些尴尬。 楚风想了想,拿起了桌上的一枚果子,递向了离绾道:“你吃不吃?” 离绾皱了皱眉,眼眸里有几分惊讶,她撇了撇嘴,没好气地道:“不吃。” “挺好吃的。”楚风说道,“我在人间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果子。” “你来自人间?”离绾皱了皱眉。 楚风点了点头道:“嗯,我来自人间。” “我长这么大都没有离开过北原。”离绾说着,露出了几分不满和羡慕。 楚风感到了几分惊讶。 “行走世间哪有那么好行走,尤其是你这样的脑子。”莺俪抬起了头,开口便是嘲讽,“只怕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呢吧。” “你……”离绾刚消下去的火气顿时又被莺俪给勾了起来,她想要开口嘲讽莺俪几句,但是却又不知道能够嘲讽莺俪什么。 “你知道你的脑子和你的身子的组合,遇到一些下流的男人,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吗?”莺俪挑了挑眉,“你爹娘不让你离开北原,那是因为北原知道你的人多,再卑鄙龌龊的人想要对你下手,都要考虑一下后果。” “但是你离开了北原的话,哈,外面的世界哪里管你这么多?”莺俪的神色微冷,“外面的人可不见得知晓你是离水的大小姐——即便知晓,那又如何呢?玩够了杀了将尸体都毁了,你以为就能找到元凶?别逗了,世间每天都有些天真的女修士因此而死,你要赶着趟送,也没人拦你。” 离绾这次没有发怒,而是神情变得有些狰狞扭曲,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世界会有莺俪所说的那般危险。 “你想要独自远行,等你什么时候长了脑子再说吧。”莺俪嗤笑了两声,说道。 离绾一个激灵,才从震惊之中醒悟过来,扭头看了看楚风,问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楚风沉默了许久,道:“应该是真的吧。” 他已经见过了修士时间的残酷,所以莺俪所说的那些事情会发生也不会让他太吃惊,只是他隐隐觉得莺俪的话语之中充满了激愤之意,就好像……深有感触一般。 他看着莺俪,一语不发。 “看我做什么,我有那般好看么?”莺俪挑眉,露出一口白牙,“你身边的离大小姐可是北原有名的美人,比我好看多了……还是说你更喜欢成熟一些的女人?” 离绾看了看楚风,神色之中露出了几分嫌恶,默默地拉开了与楚风之间的距离。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就不喜欢口舌之争,更何况他也无意于此。 “离水离若水,前来拜访。”院落之外,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只听那声音,便在楚风的脑海中勾勒出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形象。 远方的花径之中走出了一个约摸二十来岁的男子,身形颀长笔直,一袭白衣纤尘不染。 那男子面容很英俊,眼角眉梢都流露着几分单薄与洒脱之意,看上去就仿佛是流水一般纯澈。 男子步入房中,微微一笑,笑容很是让人舒适惬意,才微微一揖,握住手中的折扇向莺俪行礼道:“离若水不请自来,还请莺姑娘不要嫌弃,师妹调皮,给莺姑娘添麻烦了,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姑娘勿怪。” “哈哈,我不过是岐山宫区区的一个小人物,哪里当得起离公子如此礼数,离公子客气了。”莺俪微笑着还礼,那模样一点也看不出来二人之间是敌对关系,反倒像是友人一般亲善。 “师妹,还不快向莺姑娘谢罪。”离若水看着离绾,道。 离绾翻了翻白眼,用鼻子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哈,姑娘勿怪,师妹被宠惯了,离若水在此谢过莺姑娘了。”离若水又是一礼。 “哪里,莺俪只怕招待不周,被离小姐嫌弃了才是。”莺俪也继续虚与委蛇。 “你们烦不烦?”离绾噘着嘴,没好气地嘟囔道。 离若水笑了笑,摇了摇头,走到了离绾的身边,伸手在离绾的头上轻轻拍了拍,咧嘴笑了起来。 离绾皱了皱眉,显然是有些不喜欢离若水这过于亲昵的动作。 “在下离若水,见过公子,不知道公子如何称呼?”翩翩公子离若水微微一笑,向楚风见礼道。 楚风顿了顿,才急忙还礼道:“在下……楚奚武,见过离若水师兄。” “不过痴长你些年岁,楚兄弟若是不嫌弃的话,那不妨便称呼我一声若水兄。”离若水潇洒一笑,让楚风颇感到了几分亲近之意。 “若水兄又在四处认兄弟了么?”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外传来,一个与离若水差不多年岁的文质彬彬的青年迈步而入。 那青年一身白色的常服打理得很干净,一条皱褶都没有,整个人的仪容从头到脚,都给人一种很清爽,很干净利落的感觉,再配合上他八尺的身高与一张剑眉鹰目,薄唇小髭的白净面庞,使人觉得此人很干练。 “原来是远宾兄,久违了。”离若水笑了笑,四毫不以为意,答道。 “哈,客气客气。”青年摆了摆手,才看向莺俪道,“难为莺姑娘了。” “哪里,分内之事。”莺俪微微笑道。 这个青年是岐山宫宫主岐山笑笑的入室弟子之一岐山远宾,也是北原的第一天才,修为虽然依然不如莺俪,但是算起来莺俪终究比岐山远宾大半辈,她的修为要深厚一些也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现在就差冰之仪了吧?”岐山远宾在莺俪的身边坐了下来,浑不在意地拿起一枚果子,便送入了自己的口中,咬了一口,汁水四溅。 “他们姐弟二人难道不该是一起出现的么?”离若水微微笑了笑,说道。 “你说得对。”岐山远宾耸了耸肩,顺手又拿起了两个果子,扔向了门外。 “远宾兄果然人如其名,真是颇重礼数。”离若水含笑道。 “我有些讨厌见到你们两个人。”一个女子微冷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个倩影步入了屋内。 那女子看起来与离若水和岐山远宾差不多的年岁,一袭冰蓝色的衣裙与冰蓝色的长发连成一体,身材傲人,胸脯饱满高耸,腰肢纤细,双腿修长而匀称。 她的身姿绰约,容颜更是绝色,无论是高挺的鼻梁,还是布着几分寒霜的蓝色眼睛,挂着一抹霜白的睫毛,还是淡红中有一丝白色的嘴唇,楚风都挑不出一丝毛病。 女子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明显比她小一些的男子。 男子看起来大概和楚风差不多一般的年纪,十六七的样子,微微低着头,看不大清相貌,只是一头蓝色的长发与那女子的长发一般,充满了质感。 “我就喜欢冰姐姐这样的。”离绾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道。 离若水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对离绾也颇为无奈。 那女子朝离绾微微颔首算是致意,而后也站到了一边,她身后的青年也一语不发地紧紧跟着冰之仪,连距离都没有变过。 几人并没有叙旧,门外便传来了一个浑厚的男声道:“久违了,两位。” 另一个有些沙哑的男声道:“离宗主,冰掌教,别来无恙啊。” “有劳岐山宫主挂念,我很好。”一个淡淡的女声回应道。 离水宗主离赟,岐山宫宫主岐山笑笑,凝寒教教主冰岚封,齐齐驾临。 第198章 协议 三个人影先后走入屋内,为首的那一人是一个黄袍的中年男人,连眉毛也有些焦黄,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蓝衣女子,看起来也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虽然生得极其漂亮,眉宇之间有一股淡漠之气,隐隐让人有些不快。 走在最后的也是一个中年男人,身材颇为健壮,一身青衫无风自动,颇有几分潇洒的趣味。 他的面容谈不上多么帅气英俊,但是无论眉眼,都散发着一股潇洒不受世间羁绊之意,然而这份气息之中却又略见了几分疲惫,让人隐隐觉得有些胸闷。 楚风闻言也不由得一愣,但是见屋内的几人都纷纷正色行礼,也不由得不随之见礼。 “爹爹。”离绾的眉眼弯起了好看的月牙,甜甜的笑容绽放,她上前便挽住了最后那男人的手臂,靠在了男人的身上。 离赟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抚摸着离绾的头颅,道:“你先去大师兄身边。” 离绾撇了撇嘴,白了离若水一眼,却没有到离若水的身边去,她迟疑了片刻,反而站在了楚风的附近。 离赟微微皱眉,但是最终却也没有说什么。 北原三大派的三位掌教都已经出现,彼此相视一眼,而后目光都纷纷投在了楚风的身上。 “岐山宫岐山笑笑见过小友。”岐山笑笑微微一揖,脸上却没有一丝的笑容,反倒是楚风身边的离绾咬紧了嘴唇,强忍住没有笑出声来。 “凝寒教冰岚封见过小友。”冰岚封也随之一揖。 “离水离赟见过小友。”离赟也一揖。 楚风哪里敢有丝毫的怠慢,虽然不知他们几人修为如何,但是毕竟都是称雄一方的人物,又差得到哪里去! 楚风急忙还礼,道:“晚辈楚奚武见过诸位前辈。” 岐山笑笑眯了眯眼,看了看身边的冰岚封与离赟,才看向楚风道:“小友想必已经知晓现在的局势了。” 楚风无奈地点了点头,虽然现在依然不知晓圣血之墓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从这样的情形来看,只怕他与圣血之墓的异动之间存在关联的确是跑不了了。 瞑目养神的冰岚封睁开了眼睛,道,“小友可是圣血之墓的传人?” 楚风摇了摇头。 “那既然如此,我们就直说了。”离赟毫不讳言地道,“我们要进圣血之墓,既然小友并非圣血之墓的传人,自然没有要替圣血之墓守护秘密的必要。你将这个讯息告知我们,我们……三教不仅可以确保你的安全,还可以答应你一些合理的要求。” 三人都没有争执,也没有抢夺,三人看到彼此的那一眼就明白了争夺没有任何的意义,圣血之墓的所有物不是唯一,遗产可以一分为三,功法也可以抄录三份,三教也没有非要独占的理由和必要——毕竟目前,来自南方的万妖宫北进势力的才是真正的威胁,现在内斗只是让万妖宫白白捡了便宜。 离绾微微皱了皱眉,神色之间有些不悦,在她看来楚风分明是她最先发现的,怎么能就这样轻易地与其他两派分享成果? 但是离赟毕竟是她的父亲,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狠狠地瞪了无辜的楚风一眼,噘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模样。 楚风沉默着,没有说话。 这样的情景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所以他本能地便联想到了上一次所见到的情形——谁知道,他们所说的确保他的周全,是不是要取走他的性命。 毕竟,事实已经证明过了,为了确保消息不泄露——他的牺牲是可以接受的。 “小友是信不过我们吗?”岐山笑笑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不耐烦的神色,“北原三教的承诺,还不至于到应如此被怀疑的地步。” “谨慎总是一件好事。”离赟笑了笑,“世间行走,怎能不谨慎考量呢?要取信小友,自然也要我们先有足够的诚意,不然……空口无凭,难道岐山宫主又会轻信么?” 冰岚封也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那离宗主你的诚意是什么?” 离赟看向了离若水,沉吟了片刻,才最终把目光落在了离绾的身上。 “我可以让我的女儿与这位小友签订同盟符印。”离赟很是认真地说道,“就算我有再大的野心,绾儿是我的女儿,我又岂会让她为了这些东西白白付出性命。” “爹!”离绾也陡然一愣,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离赟,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觉得有些委屈,虽然知晓这是她作为离水少主不得不承担的一部分责任,但是她依然觉得委屈。 “不妨让若水代劳吧。”离若水上前一步。 离赟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必,只有如此,才能向小友证明我的诚意。” 楚风也有些错愕地看着离赟,他现下已经知晓了所谓的同盟符印到底是什么,如果要以此来作为诚意的保证的话,那的确已经足够了——只是他看了看离绾,不禁也为离绾感到了几分悲哀。 “绾儿放心吧,我又怎么会拿你的性命去冒险?”离赟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无奈。 那毕竟是他的女儿,他疼爱宠溺的女儿,要用他的女儿作为担保,他自己也未必就不难受。 但是除了离绾,没有什么能够尽快证明离水诚意的方法了,为了离水,为了对妻子的承诺,他也只有咬了咬牙,将自己的女儿推了出来。 离绾“哼”了一声,虽然有些不高兴,但是还是有一道淡青色的光芒从她的额间飞出,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楚风虽然为离绾感到悲哀,但是此事毕竟关系到他的性命,他又怎么能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当下也毫不迟疑地与离绾缔结了同盟符印,混合之后的光芒一分为二,返回了两人额间。 “离水的诚意已经展现,不知道岐山宫与凝寒教的诚意在哪里?”离赟说着,转身看向了岐山笑笑和冰岚封。 “可惜我膝下无子,只有以远宾代为效劳了。”岐山笑笑道,“远宾天资北原第一,而今也已在六阶巅峰,我相信这也足够算诚意了吧。” “之仪,之祺,你们就两人一起与这位小友缔结同盟符印吧。”冰岚封说道,语气依然平静,“之仪天资虽然不如岐山远宾,但是也相差不远,更何况,两个人的份量,也足够了。这是凝寒教的未来,也与小友生死相关,这样的诚意,足够了。” 楚风没有迟疑地与众人一一缔结了同盟符印,最后才长出了一口气,这些人都无疑是当代的才俊,北原的三大教都将未来的生死与自己的生死关联到了一起,那想必也不会再有丝毫的心思得到情报后便将自己杀死。 “现在,是否是小友该展现你的诚意的时候了?”岐山笑笑皱眉说道。 楚风沉吟了片刻道:“我的确知道一个地方,但是我不知晓那是不是你们所说的圣血之墓,我也是偶然……穿过了一片空间之后,才来到的此地。” “应该便是小友所知的地方。”离赟道,“此地方圆数百里内,几百年来都无人出没……各派向此云集,而唯有小友一人从此地向外离开,所以异动……也只怕与小友穿越空间而来有些关联。” “不妨小友带我们去看看,一看便知。”冰岚封道。 生命安全得到了保证,楚风也没有丝毫的迟疑,当即便应允了众人的要求,带着众人前往他所来的地方。 莺俪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不由得嗤笑了一声道:“傻小子呀,你手里捏着各派未来的生命,这不才是你脱困最关键的因素吗?” 莺俪耸了耸肩,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不过除了离赟,谁又吃那套?天资那么好的弟子虽然难找……但是,毕竟他们还活着,还有两三百年留给他们,他们又怎么会真的就受了威胁?” “老实挂在脸上,就注定了……要被骗啊。” 给读者的话: 生了几天病好了就什么都不想干了…… 第199章 准备 北原的西北方,沉寂了数百年的爱晚原上再起了波澜。 北原三大势力,资格最老的凝寒教,现今最强的岐山宫,与新近崛起,势不可挡的离水在爱晚原上联手展开了一次清场活动,将北原其他派别纷纷清理出场。 三大势力的联手是个信号,那意味着他们已经有了把握能够找到那消失已久的圣血之墓——而且那关键此刻掌握在三家的手里。 其他各派虽然对此感到愤恨与恼怒,虽然也有心结盟与三大派抗衡,然而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毕竟北原仅有的三位九阶中段修士,便是这三派的掌门。 而其中除了冰岚封的根基因为她的年岁而稍弱一些以外,岐山笑笑和离赟的修为都是在整个妖界现世的高手中中都排得上号的存在。 除了他们以外,三派的中坚力量也尤为强大,无论是担任着门派核心的八阶,还是门派栋梁的七阶,他们都不缺,数量与质量都不是其他门派可以比拟。 如果只是一派,那么其他的中小门派还有胆气联手与之抗衡,但是同时叫板三大派,却没有谁有那样的胆子——更何况,这些中小门派还有不少都是三大派的附庸势力,他们都坚定不移地与自己的宗主站在了一起,毕竟宗主吃肉,他们也免不了有几口汤喝。 爱晚原上的势力被迅速地净空,三大派没有丝毫的心慈手软,他们必须在附近其他几州的势力赶到之前完成对圣血之墓的探索,因此所有反抗的不服的都尽数予以了铁血的镇压。 从三大教主在莺俪的庄园结束会晤,到完成清场,前后不过用了区区半个时辰。 而后确保了消息不会走漏之后,三教教主便都随着楚风去往了疑似圣血之墓的所在。 楚风重新回到了山顶,指着记忆中那片废墟的所在道:“就在前方。” “嗯?”岐山笑笑微微皱眉,一股真气从他的脚下蔓延进入了大地之中,过了片刻,那股真气带着探索到的讯息返回了他的体内,使得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不应该,地脉没有任何的异常,不该有阵法在这里存在。” 楚风没有试图说明,而是向前迈出了几步,他又感受到了那仿佛是水膜一般的阻力,在略微阻挡了他片刻之后尽数消散,那做古老而残破的大殿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孤零零的,显得无比的悲怆。 楚风稍微站立了片刻,才又退出了这片空间,重现出现了岐山笑笑的眼前。 “嗯?”岐山笑笑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他自诩精研阵法多年,但是却根本有些不解眼前的状况。 但凡是大型阵法,根本不可能用物件的灵气来支持,因为那消耗太大。 所以大型阵法都会引动地脉,将地脉之中那些流动着的与大地结合在一起不能被人体所吸收的灵气引入阵法之中,成为支持阵法存在的根基。 而一旦引动了地脉,则必然会造成地脉的异动,使得可以被观测到的地脉流动出现异常,这也是探索大型阵法存在的最主要的凭据。 岐山笑笑精研阵法多年,对于各种各样试图隐蔽地脉变化的手段都有所了解,几乎没有什么阵法能够逃过他的辨识,但是此刻,那阵法却让他根本摸不到任何的头脑,也根本无迹可寻。 岐山笑笑只能断定,这个阵法的布置之人应该是大帝,不然这不会超出他所能认知理解的范畴。 岐山笑笑想着,也跟着上前了一步,沿着楚风走过的痕迹,以一般的方式走了过去,然而他却没有落入阵中,只是在这座山峰的山顶之上来回踱步。 岐山笑笑有些惊愕地看着楚风,问道:“这个阵法进入需要什么样的手段?” 楚风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来的时候便在这个阵法之中,出入都很自由,没有任何的阻拦。” 岐山笑笑沉吟了片刻,并没有过多的怀疑楚风的说辞,道:“这样看来,是跟你来的地方有所关联了。” 楚风点了点头,心想应该的确如此。 毕竟是凤将他送到了这里,而这里也是凤的传承,所以这个阵法并不会阻拦他。 “帮我确定阵法的范围。”岐山笑笑道,“我需要一个连续的范围,你不断地进出,我们来看看这个阵法到底有多大。” 楚风也微微点头,开始依照岐山笑笑所说的方式,不断地变换着方向尝试着进出那个阵法,用了约摸有一个时辰,才在山峰之上勾勒出了一圈约摸十里见方的范围。 楚风也有些惊讶,因为他之前眼中所见到的那做残破的大殿占地绝对没有到如此广的范围,那大殿虽然宏伟,也不过就长宽百余丈而已。 “阵中还扣了一个阵法。”听了楚风的说明,岐山笑笑的脸色变得万分凝重起来,“在这个阵法之内还有一个阵法,隐蔽了圣血之墓真正的所在,避免有人误闯而入。” “这麻烦吗?”离赟虽然在阵法之上不算精通,但是也有些了解,知晓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不好说。”岐山笑笑沉吟着,“现在最怕的是完全不知晓圣血之墓到底重叠了几重阵法,又是用的什么手段来改变的地脉。如果只是两重的话还好办,但是如果还有更多的阵法,只怕会越来越麻烦,需要的人手也会越来越多。” 冰岚封也露出了几分凝重的神色,看向楚风道:“那不妨让小友先进入其中,试探到底有多少层的阵法,他的来历与圣血之墓有关,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行。”离赟摇头道,“圣血之墓这八百年的销声匿迹应当是有原因的,内中的凶险难以预料,如果让小友一人进入……” 与楚风签订同盟符印的是离绾而不是离若水,所以离赟的态度远远比冰岚封和岐山笑笑谨慎,毕竟那是他的女儿,他本便是一个重情之人,更何况是对自己的女儿了。 “那不然如何?”冰岚封神色之中有些微的冷冽,“岐山兄能破解阵法吗?” “短时间内破不了。”岐山笑笑摇头,“这个阵法太古老,与我所见过的任何阵法都不同,根本无迹可寻。布阵之人的手段又极其高明,悄无声息地引动了地脉,就算想要循着地脉了解其机理都难以做到。想要破阵,我估计我们都没有那般的蛮力,而时间……又不容许我仔细研究。” “结论。”冰岚封的言语异常简洁。 “只有一搏试一试。”岐山笑笑道,“我直接从外层截断流向此地的地脉,让地脉的支持变得薄弱,而后趁着薄弱的时候进入第一层的阵法之中,再用同样的手段逐层破解。” “嗯?”冰岚封神色微微一变,“截断地脉?你能坚持多长的时间?” 截断地脉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地脉磅礴万分,只能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 “单纯截断的话不过一弹指的时间。”岐山笑笑苦笑了几声,“但是沿着地脉布阵,接连引导地脉向外疏散,使得流向此地的地脉变得薄弱之后,便能多坚持一些时间。至少,第一层的阵法,我有信心能够让它的薄弱持续至少一盏茶的时间。” 冰岚封微微颔首,道:“这样我们就需要相当多的阵法高手。” “不仅于此。”离赟也开口道,“没有足够的修为,想要从地脉中引导走足够多的灵气,也颇困难。只怕我们三派,所有的高手都需要征调,不然难成。” “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岐山笑笑叹息了一声,“从内层向外破解的难度将会大大提升——所以在内层破阵的时候,一定要算准时间,在外层阵法恢复之前就离开。然后等候到一个约定的时间,再执行一次破阵的操作,将内层的人员迎接回来。” “需要分成破阵的队伍与深入的队伍是吗?”冰岚封咬了咬银牙,“但是既然高手都必须参与到破阵之中来,那能够深入的人员……也就只剩下了那些弟子们。” 一时之间,几人都保持了沉默,都在思量着这个险,是否值得去冒。 当年圣血之墓那般强大,突然销声匿迹,如果是因为内部出现了什么变故的话,让弟子们深入,那实在是太凶险了。 然而圣血之墓里可能存在的大量的古老典籍,珍宝,甚至传承,也都是充满了诱惑力的东西。 “这个险,值得一冒。”岐山笑笑沉吟了许久,终于开口道。 冰岚封也微微颔首,以示同意道:“我即刻召集人手,听从岐山兄的指示,准备破阵。” 离赟无声地叹息,道:“好吧,我也即刻召集人手,事不宜迟,还要尽快开始。” “那这位小友就回莺俪的庄园稍事休息,等我们准备好了,再通知你来。”岐山笑笑说道,丝毫没有要因为楚风已经说出了这所在就让楚风离开的意思。 “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小友暂且委屈几日了。”离赟微微颔首,算是致歉道。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道:“没事,我知晓。” 他既然与所谓的圣血之墓有所关联,又怎么可能轻易放他离开呢? 到时候深入探索的队伍,也必然少不了他,他想要离开,只怕还只有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吧。 希望……能够一切顺利吧。 给读者的话: 松阳再出了啊…………看来银魂的主线会加快了…… 第200章 打算 离水营帐。 离赟、离澜并肩坐在榻上,离绾则抱着离澜的手臂靠在离澜肩上,一脸的娇嗔。 离澜是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女人,比起她那与离绾相似的美丽的外表来,最突出的却还是她那雍容华贵,端庄大方的气质,那是岁月,智慧与身份的积淀,不是每一个都能达到的高度。 “绾儿,你务必要注意安全。”离赟万分担忧道,“这次高手人数紧缺,没有人可以跟你们一并前去,只有你们这些弟子一同前往,务必注意安全。” “知道啦,我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了。”离绾漫不经心地将离澜那长发绕在指间玩弄着。 离赟笑着摇头道:“这次若水和绫儿也都会去,若水素来稳重,绫儿机警,你多听他们的话,不要由着自己的性子,擅自妄为,明白了吗?” 离绾有些不耐烦地撇了撇嘴,道:“知晓了,知晓了,听大师兄的和绫姐的,我知晓的。” “哎,你啊。”离赟轻轻抚摸着离绾的头,神色里有宠溺,也有无奈,“你也这么大了,也是该自己动脑的时候了。” 离绾撅了撅嘴,没有说话。 “这张越界符你拿好。”离赟说着,又递给了离绾一张越界符。 离绾接过越界符,神色之中充满了困惑。 “那个孩子既然能够从其他的地方直接跨越空间来到此地,说明圣血之墓的空间不曾被锁死,如果遇到什么危险,你不要有什么迟疑,立即撕开越界符逃离。”离赟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记得带上那个叫做楚奚武的青年。” “嗯?”离绾愣了愣,道,“父亲,但是一起签订同盟符印的……” “他们?”离赟笑着摇了摇头,道,“他们所签订的同盟符印是假的。” “什么?”离绾一怔,顿时坐起了身来,瞪大了眼睛看着离赟,一脸的无法置信,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也能作假! “他们只不过是分出了一缕神念与那青年的神念混合,而后强行分裂而开,各自返回体内罢了。”离赟皱眉,道,“同盟符印不会带来任何的特殊之处,他们自然便可以以此瞒骗过那个老实的青年。” “不过他们大概也会以为我让你签的同盟符印也是假的,所以从来没有多虑。”离赟神色之间有些讥讽,“但是你与那少年所签订的,却是真的同盟符印,前后有别,那少年必然也已经有所察觉了。” “但是爹……为什么我们要签真的啊!”离绾露出万分的不解。 “因为我想要让他与离水更亲近一些。”离赟沉默了片刻,才答道,“离水上下以诚相待,将来他必然也会以诚待离水。” 一直笑着听父女二人对话的离澜眼眸之中微微闪过了几分讶异道:“赟哥似乎……很看好那个孩子。” 离赟点了点头道:“你也知道,在入离水之前,我是六界的浪荡子,走过了太多地方,看过了太多的人事。那个少年,身上有一股我从未见过的气质,那气质与他的年岁不合,所以我认为……他的师承,一定是一个高人,比我们所想要的还要高的高人。” “大帝?”离澜也不由得有几分震惊。 离赟沉默了片刻,才微微摇头道:“我也不知晓,但是当他逐渐成长,那股气质与他逐渐地融合,他的未来也会很光明。” “我们终会死,我们无法确信我们死后,离水是不是还能保证强大。能结一分善缘的时候,就姑且积一分善缘,终究不是坏事。反倒是心机费尽,算尽一切,未必是什么好事。” 离赟微微蹙眉道。 “这么多年了,赟哥果然还是那个赟哥。”离澜微微笑了笑,说道。 离赟也看了看妻子,眼眸里满是深情。 离绾在一旁翻了翻白眼,自顾自道:“别,等我先出去了你们再柔情蜜意。”说着,窃笑着跑了出去,只留下了离澜和离赟。 离澜将头靠在离赟肩上,轻轻叹了口气道:“赟哥,你所说的,未必全是真的吧?” 离赟笑了笑,揽住了离澜的腰肢,将离澜紧紧抱住道:“还是瞒不住你。” “因为一分气质,就让你最疼爱的绾儿如此冒险,怎么可能说服得了你呢?”离澜闭上了眼睛,并没有太多的责怪,“只是……绾儿老是被你这般教导,心中没有旁的心思,善念太重。当有一日,知晓了所有的真相,她……能不能接受这所有的落差呢?” “那也没有办法。”离赟也瞑目,深吸着妻子发间淡淡的芬芳,“我不想在她这么小的年纪,就教她如何去算计别人……我还是希望她能先知道什么是善恶,什么是进退。当有一天,责任降临到她身上的时候,她才会做出最好的抉择吧。” 离澜笑了起来,没有再问,只是伸手轻轻摩挲着离赟的面庞。 这个曾经无所拘束,以四海为家,漂泊无定,恣意率性的男人,都是因为自己才作茧自缚。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让绾儿这么冒险吗?”离赟问道。 离澜没有说话,只是偎依在离赟的怀里。 离赟握住了离澜在自己面庞上滑动的手,道:“那个孩子,是三年多之前,出现在无尽海,知晓妖帝元典下落的那个孩子。” 三年前,他也曾闻风而动,千里迢迢奔赴无尽海,最后却被万妖宫所拦住,无功而返。 但是他那个时候,也记住了当时盛传的两个主角的容貌,哪怕过去了三年,他看到楚风的第一眼,便有些怀疑。 加上他遇到岐山笑笑之时根据岐山笑笑的反应所揣测的岐山笑笑也根本不知道莺俪带走了那个孩子的事情,而莺俪之前正是两海宗的一个中层修士,这基本让离赟确定了下来。 不然,莺俪没有瞒而不报的理由。 离澜也猛地睁开了眼睛,道:“你是为了妖帝元典?” “不乏这样的打算。”离赟顿了顿,接着道,“当时七关的持有者也逃离了,而据我所知,那两个孩子本身都并不强,智计也极其有限,他们能够在那样的环境下逃离——” “——就意味着,他们背后就必然还有着别的不小的势力予以支持。”离澜接道,虽然她已经将离水大事交由丈夫处理,但是毕竟也是一族族长,不可能连这点心思都没有。 离赟点了点头道:“而且应该不是妖界的势力,与离水没有根本上利益的冲突,那个少年能够自由行动,也证明了那个势力与少年是友善的。所以能够借此机会与这个势力交好,也算是为离水增添一个后援吧。” 离澜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将离赟抱得更紧了。 莺俪的庄园之中,此刻也燃起了灯火。 “记住,无论成败,能逃跑就要逃跑,绝对不要以为事情结束,就解除同盟符印。”莺俪看着楚风,神色万分认真地道,“离家那丫头没有城府,你可以多利用她——好吧我说好听点,多亲近她,在她的帮助下逃脱。但是你要记住,离赟那老东西外示憨直,但是心里却和各派的掌教一般狠辣,不然他也无法将区区离水在短时间内振作为北原三大教。” “和你同行的,最主要的是提防离若水和岐山远宾两人,这两人都颇有心机,但是只要你拉拢了离绾和你在同一阵线之上,离若水就不得不护着你,他对离绾的心思,有目共睹。至于冰之仪……这个女人率直太多,你只要给她一些恩情,她便会试图回报,她弟弟冰之祺就是她的傀儡,完全不用再加考虑……” 莺俪絮絮叨叨地叮嘱了许多,包括去的众人都一一分析了,让楚风对莺俪的怀疑越来越浓。 她是岐山宫的人,为什么反而要帮助自己谋划? 莺俪看着楚风的神色,心下知道楚风现在最怀疑的人其实是自己,但是莺俪只是掩唇笑了笑,才挑眉妩媚道:“看姐姐做什么,姐姐有那么好看么,竟看得你这么痴?” 楚风却看见了莺俪那掩唇而笑的动作,当下便心下一软,心想不管她打的什么算盘,至少现下却都是对自己有好处的,就算日后真的对自己有别的打算,那也是日后的事情了,到时候再说吧。 楚风向莺俪微微行礼道:“那多谢……莺俪姑娘了。” “不用客气了。”莺俪淡淡一笑,“我帮你,也存的有心思。” 楚风微微一怔,有些不解地看着莺俪,不知道莺俪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你不会天真得以为,我真的在帮你吧?”莺俪笑着问道,“不要忘了,白日里,我还在威逼利诱你。” “那你……有着什么样的打算?”楚风问道。 莺俪一愣,旋即“嗤嗤”地笑了起来,道:“那我怎么能告诉你呢,你的脑子怎么还是不开窍。” 楚风干笑了几声没有说话。 莺俪笑了一阵,才渐渐收敛了笑容道:“你要问我为什么,那是因为只有你活着从所有人的视线中逃离,我才能避免一些风险——顺便,我也卖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你偿还的时候的。” 莺俪说着,眯起了眼睛。 给读者的话: 感觉春天到了果然是春心易动啊,好想要个女朋友啊……………… 第201章 深入 “快,进入。” 随着远方一个个阵法在晨曦之中光芒大作,失去了绝大多数地脉供应的第一层阵法终于露出了它的真容,那是一层流动着的无形的屏障,透过屏障看过去,可以看到一座荒凉的古老的大殿。 岐山笑笑没有丝毫迟疑地引导着阵法冲击着这一层屏障,使得这一层屏障变得异常的薄弱。 “趁现在,不要慢!”岐山笑笑将阵法转交给了冰岚封控制,自己带领着一队高手冲入了屏障内层之中,用最快的速度摸索着第二层屏障所在的位置。 失去了外界地脉供应,这个古老的大阵一时也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这片混乱对于岐山笑笑来说,才是真正的有迹可循,他并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就成功地确定了第二层屏障的范围。 而在他确定屏障范围的同时,三派的阵法高手也纷纷按照早已准备好的阵图,利用手里的材料迅速地准备好了阵法,在岐山笑笑确定了第二层屏障的同时,将阵法引发。 离赟成为了第二层屏障攻击阵法的主持者,而岐山笑笑则带着一众人员继续深入,在第二层屏障所露出的一片苍茫草原之中又发现了第三层屏障。 接连失去了两层外层屏障,第三层屏障显得更加脆弱,岐山笑笑以更快的速度破解了第三层的屏障,他自己成为了屏障攻击阵法的主持。 “都进去,半日之后,我们将会重新开阵,无论如何,到时候一定记得返回此地!”岐山笑笑神色有些狰狞,哪怕这么多人合力,对于他们来说,要进攻这样一个古老而又复杂的大阵,却依然还是太勉强了。 三派精锐弟子与楚风所形成的队伍也当即不再犹豫,纷纷化为了一道流光,从一层层屏障之上所出现的漏洞冲入了阵法之中。 等候在第三层屏障之后的依然是一片荒野,一片漆黑的原野。 这片原野满是荒芜,黑色的大地皲裂而开,就仿佛是被干旱所折磨着的大地一般。 楚风回头,身后也是一片荒芜的大地,第三层屏障的漏洞,正在身后缓缓地闭合。 “这是……圣血之墓?”岐山远宾皱了皱眉,神色明显有些困惑。 哪个门派会把地址选在这样荒凉的地方? 离若水蹲下身,掰碎了脚下的一块土壤,握在手里,轻轻发力,那块黑土顿时便散碎成为了沙尘,从离若水的指缝之间散落而下。 “一点水分都没有。”离若水的神色有些不悦,虽然是修士,但是他毕竟也是水族,感受不到水分,让水族都有些莫名的不快。 “凤凰的所在,当然是这样的了。”岐山远宾笑着说道。 楚风想了想,觉得这未免有些牵强,他近距离地接触过那个自称为凤的人,也一点都感受不到热量,更何况此地已经多少年没有凤凰降临过了。 楚风也蹲下身,拾起了一块板结的土壤,不敢有丝毫的用力。 土壤被楚风握在手中,隐隐有一股热流让楚风觉得有些熟悉——他记得似乎在哪里感受过这样的气息,虽然不完全一样,但是却也有几分相似。 这是凤的气息吗? 楚风也有些不确认,毕竟他也没有刻意地去记过谁的气息应当是怎样的,那些印象都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了,根本记不清到底是何时,在何人身上感受到的。 楚风放下了手里的泥块,离若水已经道:“深入吧,这里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看的东西了。” 岐山远宾也微微颔首,表示同意,而冰之仪则直接选择了用行动来表示支持。 三派的首徒既然也都选择了继续深入,被领导的各派弟子也自然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跟着一起深入其中。 越往这片荒原的深处走,众人越来越感受到震惊——因为这里的深处也只剩下了一片荒芜,而且干燥的程度更加恐怖。 从外层向内层前进,大地变得越来越坚硬,土壤甚至不再是板结,而是逐渐地完全变成了一块块黑漆漆的坚硬的岩石。 那种让楚风感觉到在哪里感受过的气息也变得越来越明显,在楚风的记忆里也变得越来越清晰——但是却偏偏隔着一层窗户纸,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这种诡异的违和感到底是怎样的一回事。 “温度极高的火焰炙烤过大地,将土壤岩石完全熔化成为岩浆后冷却,才有了这些岩石。”岐山远宾的神色有些凝重,岐山宫的专长在于大地,所以他能很快辨别出眼前的景象到底是什么东西造成的,“圣血之墓的人没事烧自己的老家玩么?” “也许还有第四层的屏障,这里只是一处障眼法。”离若水说着顿了顿,才吩咐道,“岐山兄,麻烦你派遣几个速度快的弟子,沿着周边巡视一圈。” “嗯?”岐山远宾微微一愣,旋即也跟着反应了过来,当即也没有迟疑,指派任务道,“岐山迎,岐山凭,你们迅速贴着第三层屏障巡视一圈,记录下来第三层屏障所覆盖的区域。” 两名弟子当下应了一声“是”,没有任何迟疑地,转身便离去执行任务了。 “现在是要做什么?”楚风问道。 “确定有没有第四层的屏障。”岐山远宾答道。 “我可以帮忙。”楚风答道。 “楚兄在速度上很擅长么?”离若水抬起头,微微一笑道。 楚风迟疑了片刻,乘风诀的速度的确极快,但是他也不曾跟其他的专注于速度的修士比较过,乘风诀到底算哪种程度,他也不知晓。 “即便楚兄擅长速度,也还是留下来的好。”离若水接着说道,“毕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故,若是有什么变故的话,只怕还需要跟圣血之墓的有关的楚兄来应对。” 楚风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离若水和岐山远宾拿着一口剑在坚固的大地之上刻画着什么,然后低声交谈,仿佛是在商量着什么。 冰之仪虽然没有加入他们,但是却也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似乎也是担忧二人背着自己搞什么小动作。 至于离绾,则和一个与她模样有些相似却更显沉默平静的女子愉快地交谈着,不时地露出笑容来,很是灿烂。 楚风有些无聊地站立着,又等了一会,之前离开的两名弟子便从对侧的方向赶来,落在了岐山远宾的身边。 “大师兄,此地方圆五里。”一名弟子回报道。 “你来将所勘察到的情形画到这里来。”岐山远宾将手里的剑递给了那弟子,道,“注意比例尺寸,第一圈是第一层的屏障。” 那弟子沉吟了片刻,估计了一下,便将两人所勘察到的结果也刻画了下来。 楚风靠近了才发现,他们在地上已经画了三个圆圈,一个套着一个,看形状,倒是与之前确定的每层屏障的形状相差无几。 而那弟子所画的第四个圈与最中心的第三个圈几乎完全重合在了一起,让岐山远宾和离若水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 “圣血之墓已经被彻底毁了,除了眼前这片焦土,什么都没有留下。”过了许久,离若水才悠悠叹了一口气,道。 给读者的话: 今天下午上课突然蹦出了一些想法,居然写了十几个下一篇作品会用的人设,不过这篇距离完结都还很要一些时间啊…… 第202章 从天而降的未必是姑娘 “嗯?”冰之仪微微皱了皱眉,道,“为什么不是没有下一层的屏障了?” “根据已有的情报,我们可以总结出两个讯息。”岐山远比捏着自己的下颌,道,“第一,只要能够发现屏障,从屏障的外围所确定的屏障覆盖面积是这一层屏障极其所有内层屏障所覆盖的总面积。” “何出此言?”冰之仪有些不解。 “第一层屏障由楚兄确定下来,覆盖了方圆十余里的范围,而在第一层屏障之内,第二层屏障之外,所能观察到的空间,不过是那百余丈的破旧大殿极其周边一些区域,并不曾发现别的空间,所以我们可以推断第一层屏障覆盖的是整个区域,而非第一层与第二层之间的区域。”回答的冰之仪疑问的是离若水。 “同样我们便可以做出第二个推论,在第几层屏障之内,所能观测到的空间,是这层屏障与下层屏障之间所夹的区域,而非……这层屏障覆盖的总区域。”岐山远宾微微一笑,接道。 “现在,从第三层屏障之外所观测到的第三层屏障覆盖的区域与从第三层屏障之内所观测到的空间基本完全重合。”离若水手中的折扇微微指了指地上几近重合的第三个圆圈与第四个圆圈,“这就意味着……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可以留给第四层的屏障了。” “所以这里就是圣血之墓的核心区域。”岐山远宾的神色微凛,“圣血之墓已经彻底毁灭了,什么都没有留下。我们载兴而来,不过片刻,就要败兴而归了,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里似乎并没有凶险。” “哎,抱有的希望越大,失望的时候越是痛苦啊。”离若水也无奈地一笑,摇了摇头说道。 冰之仪微微蹙眉,沉吟了片刻,道:“也许还能找到一些残存的东西。” “有理。”岐山远宾爽朗一笑,挥手道,“岐山宫弟子听令,现在即刻起,便掘地三尺也要挖出一些东西来,无论是好的坏的,也好拿回去交差!” 冰之仪的神色露出了几分明显的不悦,因为岐山远宾的话语之中嘲讽的意味实在有些明显。 但是冰之仪也没有发作,发怒引发冲突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她虽然没有离若水与岐山远宾那般的智计,但是却也素来稳重,不缺乏基本的智慧。 “所有人听令,搜寻废墟,能够寻找的地方都要找遍,半日后我们返回。”冰之仪淡淡说道。 离若水无奈,也只有跟着下令让离水众人也一并寻找,虽然他并不抱太多的期望,但是若有个万一,其他两派找到了东西,唯独离水没有收获,那又怎么才好? 三派的弟子当即也四下散开,只留下几个核心弟子彼此默默地看着,也没有人乱动。 “我们在这里是不是显得有些闲得过分?”岐山远宾耸了耸肩,笑着说道。 离若水也微微笑了笑,道:“岐山兄有什么提议来化解这种无聊吗?” “为什么不说是尴尬呢?”岐山远宾挑眉。 “哈……”离若水刚笑了两声,就被不耐烦的离绾打断道:“你们烦不烦啊,每次见面都这样,不满意对方去打一架啊,你们这样说话我们听着很累你们知不知道啊!” 冰之仪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哈哈,离绾小姐真是快人快语。”岐山远宾丝毫不以为意,依然含笑道,“不过打架太累了,还有负伤的危险,不是必要的架,自然也就没有打的必要,离绾小姐以为如何呢?” “随便你们。”离绾冷哼了一声,拉起身边的女子,便走远了,明显是受够了离若水与岐山远宾两人。 “哈哈,离小姐果然率直,我都有些忍不住动心了。”岐山远宾笑着,看着离若水道,“不知道离兄是否介意我追求离小姐呢。” 离若水将折扇在手里微微拍着,虽然明知岐山远宾是故意挑衅他,却依然不愠不恼道:“师妹娇蛮,能得岐山兄厚爱,我这个做师兄的也为她感到高兴,离某就在此预祝岐山兄马到成功,抱得美人归了。” 岐山远宾大笑了起来,拱了拱手,还要说话,冰之仪也已经蹙眉道:“听你们说话真累,问题是我还不能离开,更累。” “哈哈。”离若水干笑了几声,却也有些无可奈何,三足鼎立是最难解的局面,平衡得不到维系所产生的影响也极其深远,这样的交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 就算是离若水自己也觉得累,但是立场毕竟不同,又怎么可能完全坦诚相见。 既不能坦诚以对,又难以生死相向,便只有这般尴尬的处境留给他们,这也不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是局势所迫而已。 楚风也觉得有些无趣,自己便也离远了一些,免得自己再听到离若水和岐山远宾那无聊的语言交锋,才蹲下身来,抚摸着大地,感受着残留在大地之中的气息,仔细地回忆着。 但是除了那种到了嘴边却偏偏想不起来的感觉更强烈之外,楚风没有别的什么收获,如果大地之中的气息能够再强烈一些,也许他便能想起来吧。 只是毕竟时间过去得太久了,大地之中残留的痕迹也模糊不清了,想要想起来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只怕的确是不可能了。 楚风摇头叹息了一声,抬起头,突然看见离绾站在了自己的跟前,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 “大骗子你在干嘛呢?”离绾很是好奇地问道。 楚风无奈地苦笑道:“在下叫做楚奚武。” “难道你不是大骗子?”离绾有些恼怒地道,“骗了人好不想承认?” “好好好。”楚风哭笑不得,“大骗子就大骗子吧。” “那大骗子你在干什么,我看你都摸了好多遍了。”离绾的眼眸里有几分难掩的好奇。 “没什么,觉得大地中残留的气息有些熟悉而已。”楚风说道。 离绾愣了愣,道:“熟悉?你又不是圣血之墓的弟子,为什么会熟悉这里的气息?” 楚风有些无语道:“如果我知道,那我也不会一直想不出来了。” “噢。”离绾顿时便没有了兴趣,“那你自己慢慢想吧。” 离绾说着,便又回到了那女子的身边,跟那女子欢快地交谈了起来。 楚风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地面,沉吟了片刻,突然一个激灵。 此地是凤的传承,这种熟悉的感觉是不是因为自己所修炼的赤凰诀呢? 传说中,凤鸣山庄的功法就是来自于那只坠落的凰,两者之间有些呼应,也是完全理所当然的事情。 楚风想到此节,也没有任何的迟疑,将体内运转着的乘风诀功法停止,继而变化成为了赤凰诀。 方才运起赤凰诀,楚风的神色便有了一些变化。 大地之中残留的气息的确与赤凰诀有所呼应,但是却应当不是同一种功法所残留的痕迹,这让楚风有些坚信了自己的猜测,那在地面上留下的痕迹,应该便是凤的传承的功法。 楚风方想到此处,突然听到耳畔响起了一阵“呼呼”的风响,一股莫名的压力陡然便从天而降。 “快跑!”离绾焦急地大喊了起来,向着他冲了过来,而四周的弟子,也都惊慌的看着他的头顶。 楚风抬起头,看见了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那是一张张开的大嘴,足足有四五十丈宽,一根根獠牙交错着,闪烁着一阵冰冷的锋芒,一股腥臭,从那张大嘴的深处化为旋风袭来。 而后,楚风的眼前便彻底一黑。 给读者的话: 其实在一稿里开局的莫璇渔和颜青羽都是从天而降的,所以才有了这一章的设想,虽然后来改了开局,不过这章的构想还是保留了下来~~~ 第203章 吞噬 楚风在一阵腥臭的气息之中翻滚着,他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恶臭,和一股股粘液不断沾到他的身上。 他的身躯被身下那一块块柔软的肌肉向黑暗的深处传递着,这让他有些慌忙。 楚风努力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但是那一块块柔软的肉上布满了的粘稠的液体与他身上沾染的液体之间润滑异常,让他根本无法站起身来,四周的气流虽然勉强可以操纵,但是却也无法托起他飞翔,更阻挡不了他向黑暗之中滑动的趋势。 “呕——” 黑暗的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呕吐的声音,在黑暗之中回响着。 楚风急忙大喊道:“谁……” 他刚一开口,那一股股粘稠的恶臭液体就顺着他的嘴灌入了他咽喉中,楚风顿时也忍不住地呕吐了起来,但是越是呕吐,那液体越多,楚风只能匆忙运气,将那些液体从自己的口腔之中逼得倒流而出,才道:“谁在那里!” “我……啊,呕——”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还来不及说完,便又开始呕吐。 “运气逼散那些液体!”楚风大声喊着,将自己身上沾染着的粘稠液体也纷纷逼得脱落而开,只是身下的肌肉不断蠕动,粘稠的液体逼得散开又迅速地分泌而出,他依然有些难以站立。 但是现在至少没有开始的那么狼狈,楚风还有一点心情将一点光辉凝结在了自己的手中,照亮着这片黑暗。 光亮才起,他便看到了不远处脸色苍白的离绾,一身的粘液,让她脸上全是痛苦的神色,狼狈到了极点。 楚风一惊,才想起在自己被那张大口吞噬之前离绾正在冲自己大喊,而后又跟着冲了过来,想要把自己带着一并离开,结果却和他一并被吞掉了。 “离姑娘,你没事吧?”楚风一边询问,一边凝气成剑,想要插入了身下那暗红色的肌肉之中。 但是那肌肉表面所覆盖的粘稠液体却不仅仅是让楚风站不起来,一道剑意凝聚轰击在那粘稠的液体之上,劲力也根本无法集中,顿时分散而开,除了将一些液体溅起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的成果! “呕——”离绾还在呕吐,没有从混乱之中清醒过来,让楚风实在有些焦急。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够没有用了,现在才知道还有比自己更没用的。 “离姑娘!”楚风大喊出声,一道剑意向着离绾附近落下,但是身下的暗红肌肉却陡然蠕动而起,顿时便使这一道剑意顿时失去了准头,打在了一片粘液之上,劲力顿消。 楚风皱了皱眉,终于想起了一件救命的东西,手中柔和的光芒闪烁,一道波光顿时在手。 水月方才出鞘,楚风身后便传来一阵愤怒的咆哮,楚风陡然心惊,转身一看,便见得一处曲折的转折,腥臭的气流在那里迅速地扭曲成为了一片风暴,将楚风和离绾加速向着那处吸引而去。 混乱之中的离绾神智本便不是很清楚,根本毫无防备,分明离得还要远一些,却先于楚风被吸引而起,向着那漆黑的深处坠落了下去。 楚风陡然色变,离绾是要帮他才被一起吞了进来,他又怎么会弃离绾与不顾! 他当即便运气轰击着身下的肌肉,借着反弹的力量,将自己以更快的速度弹向了离绾所在的方向。 离绾的脑海里此刻一片混乱。 无数散碎的记忆的碎片在她的脑海中快速闪过,其中闪过的次数最多的画面,还是那从天上坠落而下的那头巨兽。 那头巨兽要吞噬那个骗子,她不能让那个骗子死,因为骗子死了,她也会死。 所以她下意识地便冲了过去,想要将那个骗子扑离开原地——但是那从天而落的巨兽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得不可思议,快得她刚到了那巨兽的嘴边,便也被一并吞入了腹中。 离绾很难过,她知道自己要死了,可是她不想死。 她才十六岁,她还有大好的青春,她还不曾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找到一个会像父亲体贴母亲那般体贴自己的男人,没和自己所爱的男人孕育出一个会像自己美丽可爱善良正义的女儿…… 都是那个大骗子的错,不是他莫名其妙地来,莫名其妙地带来一些消息,莫名其妙地让所有人看到一丝希望——不是他,就不会有这次行动,不是他自己也不用来。 自己会死,都是那个大骗子的错。 离绾难过得紧,她甚至只顾着难过,忘了要在这混乱紧急的局面之中设法拯救自己了。 “抓住了!”一声大喊,一只手陡然伸来,试图抓住她的手臂。 但是离绾浑身都是那粘稠的液体,那只手只是刚刚抓住离绾的手,便瞬间滑脱,两者的距离再一次陡然拉开! “清醒清醒!”楚风大声喊着,方才要不是离绾的身上还沾着粘液,只要他抓住了离绾,就能尝试将水月插入附近的肌肉之中固定而住。 真是恼火! 楚风感到了几丝烦躁,他没有空去想当年的自己给别人也差不多是一般的感受,他此刻只能想着,如何才能救了离绾保住性命! 实在不行,也就只有舍弃离绾了! 楚风咬了咬牙,扭曲的通道处风暴再一次将楚风向着离绾所在的位置甩了过去,楚风不仅没有消减那风暴的力量,反而还借着风暴的力量加速,只有这样才能追上离绾! 离绾依然没有任何要清醒过来的迹象,任由通道中的风暴卷动着她,将她沿着通道向下方传递而去。 楚风见状,也知晓只怕不能寄希望于离绾苏醒了。 楚风狠狠咬牙,握紧了水月,方想要动,眼前陡然一片豁然开朗。 狭长的通道下方陡然张开,一片数百丈为径的碧绿色水潭出现在了他们的下方。 水潭中的液体绿得有些可怖,粘稠得就像是一锅熬煮着的浆糊,在不断翻滚着水泡,然后炸裂,炸裂出的液体溅射到四周粉红色的壁面上,伴随着缕缕青烟发出滋滋的声响。 绿色的液体中伴随着气泡翻滚而不断翻滚沉浮的诸多巨大骨架和一块块巨大的腐肉,而被楚风一并吞入其中的石块才落入其中也顿时便被那绿色的液体彻底腐蚀得干干净净,连任何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楚风顿时心惊,知晓只怕以自己的修为落入其中,只怕片刻之间便会被这池子里的液体所融化。 来不及思虑更多的事情了,楚风只能当机立断,做出取舍! 楚风狠狠咬牙,将仅能运起的一点气流在身后推开,猛然加速,向着离绾便直接冲了过去! 这一次,他没有试图再去抓住离绾,而是直接便对准了离绾的身体,便将水月直接插了下去! “抱歉!”楚风大喊一声,他知道这样会让离绾感受到痛苦,但是不这样的话,等离绾清醒过来已经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了,现在只有这样,才能将他和离绾都固定住! “噗!”水月的锋利根本无可置疑,可以轻易地斩开九阶修士身躯的利刃直接穿透了离绾的肩头,带着余劲,向着不远处暗紫色的肉壁俯冲了下去! 楚风有些紧张,因为他还来不及实验水月到底能不能破开那些粘稠的液体,但是他也只能赌这么一回! “噗——” 一阵闷响,从离绾背后穿出来的水月顺利地破开了那层液体,它根本不需要任何的力量,只是单纯凭借自己的锋利,便牢牢地插入了那暗紫色的肉壁之中! 楚风刚刚想要松一口气,但是水月锋利的剑刃在重力的作用下,瞬间便直接毫无声息地切断了离绾肩胛的骨骼肌肉,从离绾的肩头分离而出。 楚风陡然色变,突然发现自己也在下坠,他虽然握紧了水月,但是水月竖直的剑锋却在暗紫色的肉壁之上划开了一条口子,开始向下方坠落而去! “糟糕!”楚风瞬间一懵,万万没有想到水月的锋利此时会成为祸患! 电光火石之间,楚风也顾不得那许多,握剑的右手一边转动剑锋,使得水月的剑锋从竖直转向水平,一边试图去抓住离绾。 但是离绾身上的粘稠液体实在太多,想要抓住的话只怕也毫无办法,他也只能将真气凝聚在自己的左手之上,直接便向着所能够到的极限位置的离绾的肩头插了过去。 “啊!”离绾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她左肩被水月刺开的伤口被楚风一拳直接穿破,楚风的手从离绾的肩后传出,带着一片模糊淋漓的血肉。 “你……”痛苦让离绾清醒了许多,她刚一开口,鲜血便从口中涌出,贴着她身上的粘液滴落在了下方翻滚的池子之中,发出了“嗤嗤”的声响。 “运气把身上的粘液逼开!” 楚风大喊道,离绾肩头的骨骼肌肉被水月切割过一遍了,变得极其脆弱,而离绾体表的粘液也在顺着伤口滑落进来,如果不尽快清理掉楚风根本就抓不住了。 “……你……”离绾想要说什么,但是剧烈的疼痛却使得她只能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也发现自己正在从楚风的手中一点点向下滑落,痛苦和死亡比起来,她也知道到底怎样的选择才是正确。 离绾咬紧了牙关,忍住了剧烈的痛苦,将体内的真气引导而出,贴在了自己的身体表面,把粘液尽数逼得脱落,才伸出了右手猛地一把抓住了楚风的左手,慢慢地将楚风的左手从自己肩头取了出来。 “抱歉了。”楚风看着离绾那痛苦的神色说道。 离绾没有说话,只是开始运气修复自己的伤势,将断裂的骨骼肌肉续接而上。 这个过程才进行了不久,二人的头顶又传来了一阵呼喊。 楚风与离绾面面相觑了片刻,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又有人被吞进来了。 给读者的话: 满篇写的便只有吃人~~~~这还真是个冷笑话 第204章 挽救 “你去抓其他人!”楚风迅速地大喊道,而后仰头向上喊道,“下方有人接着,运气逼开身上的粘液,我们会尽力接住你们的!你们也尽力向这个方向靠近!” 离绾愣了愣,意识虽然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但是也知晓现在救人只怕要靠他们了。 离绾的双眼死死地盯上方,终于看到了一个黑影迅速坠落而下,她估摸了一下对方坠落的速度和方向,一伸手便恰到好处地攥住了那个人的衣衫。 “师妹!”那人惊喜地一喊,离绾这才看清,那个身影赫然正是离若水。 但是根本就没有再给离绾和离若水说话的机会,上空又相继有人坠落而下。 离若水根本不需要再被提醒,当即便也开始去伸手去抓取那些可以抓取到的身影,局势紧急也根本来不及看清坠落的人影到底谁是谁。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机敏理智的人,听到了喊话及时将自己身上的粘液排除掉的都基本相互抓取到了对方,只有一些意识一片混乱的人不幸坠落在了下方的池水之中,瞬间便被腐蚀成为了一片骸骨。 还有一些机智的人用楚风救离绾的手法,用自己的**将那些沾染了粘液的同伴身体击穿,强行固定住对方,才帮这些意识混乱之人捡回了一条命。 也有些人想要用和楚风一样的手段把自己固定在那肉壁之上,但是他们手里的器具都根本不足以与水月相提并论,反而因此错失了良机,坠落进了潭水之中,发出一阵哀嚎被腐蚀干净。 “还有人吗?”在一阵疯狂的坠落之后,以楚风为首的一条百余人的链接笔直地悬挂在了肉壁之上,最下方的人距离那翻滚着的粘液相距只有一人多高的距离。 “还有冰之仪!”有人大声喊道。 那人话音方落,冰之仪便陡然从上空坠落而下,方向却距离众人甚远,她手里牢牢牵着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语不发,紧紧跟着她的冰之祺。 “拜托了。”冰之仪掌心陡然盛开一朵冰莲,冰莲莲花盛开,从莲蓬之中吐出一道冰剑,穿破了冰之祺的肩头,将冰之祺向着楚风等人直接扔了过去,而她自己则受到反弹之力向着那潭中坠落了下去。 冰之仪的神色很平静,看着冰之祺被一个人接住,她脸上甚至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冰之仪身形迅速坠落,她最后的动作让楚风的心陡然一颤,他知道冰之仪是在保护冰之祺,是在用自己的命换冰之祺的命。 他对于冰之仪陡然生出了一分好感,他想要救冰之仪,然而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楚风狠狠咬牙,在一瞬之间强行将功法逆转,血魔经陡然在身体之中高速地运转而起,这是他所有功法中最强的功法,他想要救冰之仪,除了血魔经之外,再没有什么别的选择。 血魔经运转而起,楚风体内鲜血与附近喷洒而出的血液顿时共鸣,一缕缕鲜血顿时汇聚交缠,一口带着滔天魔气,杀尽世间众生哀怨的血剑陡然而生,呼啸着向着冰之祺斩落了过去。 血剑一出,众人色变! 那血剑发出了一阵阵魔神的怒吼,滔天怨气哀嚎,令人心惊胆寒。 那剑去得极猛,猛地有些不可思议。 但是想要救冰之仪,只怕还是有些来不及! 楚风刹那之间只觉头脑一阵空白,完了,冰之仪必死无疑了! 冰之仪看着那一口血剑朝着自己斩落了下来,秀眉微蹙,一朵冰莲在身边盛开,随着那朵冰莲被她捻在指间,她四周的时空,陡然静止! 稍远一些的血剑却不曾受到时空凝滞的效果的影响,依然呼啸破空,向着冰之仪而去! 冰之仪捻在指间的冰莲只支持了极其短暂的时间就彻底落尽,四周的时空也随之恢复正常,虽然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间,但是也已经足够了! “嗤!” 血剑穿破了冰之仪的肩头,冰之仪不曾阻挡,甚至还故意散去护体的真气方便血剑洞穿自己的身躯,使得血剑去势不减,带着冰之仪的身体向着一侧的暗紫色肉壁之上冲击了过去。 “噗!” 血剑的剑锋插入了暗紫色肉壁之中数寸,使得冰之仪的身躯也紧贴着暗紫色的肉壁,没有再下落。 但是众人还来不及喘过一口气,冰之仪就发出了一阵压抑的呻吟。 虽然争取到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间,但是冰之仪也没有办法完全确保自己不落入那液体之中,她的双足都已经落入了液体之中,“嗤嗤”的声响和一缕缕青烟不断地出现。 “啊——”冰之仪倒吸一口凉气,那腐烂便已经到了冰之仪的小腿,在一瞬之间便将冰之仪的双足和小腿腐蚀得只剩下森森白骨。 “姐!”冰之祺终于嘶吼出声,冰之仪的脸色却极其淡定。 她手中冰莲开出一口冰剑,紧接着便毫不犹豫地齐着自己的膝盖直接斩落了下去,还没有完全腐蚀的血肉落入潭中,“噗通”一声便没有了踪影。 “楚兄啊,你不厚道啊,只记得抓着这丫头。”岐山远宾一只手紧紧抓住楚风的左脚脚踝抱怨道,他的另一只手则抓着岐山迎。 他适才差一点也要落入潭中了,还好眼尖看到楚风已经固定在了壁面上,急忙探手运气抓住了楚风的脚踝才把自己拉了过来,顺道把岐山迎也拉了过来。 楚风现在压力很大,下面跟整整齐齐挂着的百来人几乎整整有万斤的力量,全部要由他来承受,他实在是有些支撑不起,尽管众人也都在尽力地运气托起自己,但是这里可以操纵的气息实在是太少了一些,所能减轻的负担也极其有限。 楚风可以感觉到自己紧握着水月的右手的肌肉在不断地撕裂,又不断地修复,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是一旦他坚持不住,所有人都要跟着一道送死。 “楚兄,此地不能久留。”离若水也感受到了来自于楚风的颤抖,知晓这样耗下去是死路一条,当即开口道。 岐山远宾也道:“此地只怕是那怪物的胃,想要逃离,首要做的事情便是切开胃壁。” “这还是需要众位师兄弟齐心合力,绝对不能再起别的心思了。”离若水说道。 岐山远宾也颔首道:“各位,现在逃出去要紧,别的事咱们容后再议。” 岐山远宾说着话,又顿了顿,才接着道:“岐山宫弟子听着,从此刻起到逃出生天为止,一切都听从若水兄的吩咐,包括我!若有违者,立斩无赦!” 远处的冰之仪也道:“凝寒教弟子也尽数听从离兄吩咐,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楚风微微一愣,不知道岐山远宾和冰之仪为何都主动将指挥权传递到了离若水的手中。 他当然不知晓离若水在北原有名的外号便是离大管家。 离若水的天资并不算多高,别说和他岐山远宾比了,离绾的天资都比离若水高出一截。 但是离若水有一个他们所有人都没有的优点,那就是注重细节,把握全面。 无论是怎么样的事情,离若水总能在第一时间把事情做得井井有条,就连修行,离若水都能很有规律地修行,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紧紧咬着所有人,甚至还在离绾之上。 正是因为离若水这种特性,在他十三岁的时候他就开始协助离赟管理离水,十五岁时起,离水大小事务,只要不是特别紧急,都由离若水过手处理,而不用经离赟同意,从此人送外号——离大管家。 有传言说,离赟很中意离若水,不久之后便会离绾嫁给离若水,由离若水接过下一任离水男主人的职位。 “你们先听我说,方才大家应该也发现了,我们的真气离开身体不远便会消散,我已经试探过了,我的极限是身周一尺三分,现在请各位迅速地确定自己的极限,我们先将冰姑娘接过来。”离若水看着那口贯穿了冰之仪肩头的血剑正在溶解,当机立断说道。 很快每个人也都试探出了真气的离体极限。 “不行,接不到冰姑娘。”离若水皱了皱眉,神色有些凝重,“每个人都不过尺余的距离,想要横穿这里……” 离若水倏然一顿,道:“楚兄,能麻烦你再凝聚一口那样的血剑吗,我们将一条布带缠绕在剑上,然后将冰姑娘拉过来。” 离若水要救冰之仪,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他知晓冰之仪的性命与楚风的性命其实无关,更不会影响到离绾,但是冰之仪的生命关系着凝寒教的人的态度,他必须救,也不得不救。 而楚风一方面是出于对冰之仪牺牲自己的好感,一方面也是为了自己的性命,不得不救。 “可以,但是我需要更多的鲜血。”楚风虽然知晓血魔经的运转可能会让自己入魔,但是一来可以驱散血气,让心思澄净的水月在手,二来已经是死地,这个险再大他也必须冒。 也没有任何人迟疑,需要的不过是血而已,又不是命。 第二口血剑迅速地凝结,离若水让自己抓住的人抓住了自己,空出双手,将一条布带系在了悬浮在身前的血剑之上。 血剑呼啸而至,到了冰之仪的身边,冰之仪也没有丝毫的迟疑,解开了血剑之上的布带,运气尽量托着自己,被离若水拽了过去。 “现在就是第二步,切开胃壁。”离若水拽过了冰之仪,顿时长出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暗紫色肉壁,神色凝重。 给读者的话: 下午好啊…………昨天晚了点今天就早点了~ 第205章 突围 “方才有很多人已经试过了,我们的修为根本伤害不到这层胃壁。”离若水说着,又顿了顿,才道,“我估计,这里能够切伤胃壁的,大概便只有楚兄了,所以接下来,我希望我们每个人都尽全力满足楚兄的所有需求,一切也以保证楚兄的性命为先——与楚兄签订了生死符印的冰家姐弟和岐山远宾以及离绾,也在受保护之列。不然,我们都得死,这一点,我希望大家都要明白,不要到时候轮到自己牺牲,便不乐意。” 无人接话,离若水又道:“楚兄,方才那样的血剑,你能用出更强大的招式来吗?” 楚风迟疑了片刻,才道:“所得到的血液来源越强大,那招式的威力就越强大,数量越多,威力也越强大。” “真血。”离若水毫不犹豫地开口道,“除了正常的血液,我们还需要拿出真血来,我估计楚兄的身体也承受不了太久了,而我们……也绝对经不起一次次尝试去摸索界限在哪里,所以我们只能把所有的赌注压在一起,用尽最大的力量去赌一次——我们没有赌第二次的资本和时间了。” 但是没有人回应他,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沉寂。 “我给你,你要是再骗我,我抽死你!” 脆生生的一个声音打破了这一片令人沉闷得难以呼吸的死寂,说话的却是离绾。 楚风低下头看着离绾的面庞,忽然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离绾仰着头狠狠瞪着楚风,整个人的面庞开始扭曲,身体开始发出“咯咯”的响声。 楚风听得清楚,那是骨骼错位舒展开的声音,离绾要幻化出妖躯,直接用她妖躯中的血液。 妖族的血和人类的血不一样,妖族之所有能有所谓的妖族真身与人身的区别,是因为他们的血液中含有他们与生俱来的一种特殊的血液,这就是所谓的真血。 一些洪荒异种虽说强大万分,但是却始终无法摆脱兽身,正是因为它们体内没有真血。 真血之中蕴含了妖族自身的精气,失去一点,修为就会衰弱一分,需要相当的时间才能恢复元气。 而一旦完全失去,虽然会保留神智与能力,但是基本无法再恢复,也再难以化形,除非因为某些机缘巧合,他们能够得到与自己相容的真血或是再生出真血。 真血极其宝贵,因此经常有各族的修士为了一些特殊的目的捕捉一些妖族修士,强行逼这些妖族修士献出真血供自己炼药或者炼器之用,也因此妖族修士对外族才有着较强的敌意,尤其是自身没有任何天赋异禀而对此事尤为热衷的人族与妖族之间的关系颇为不睦。 也正是这个原因,才使得人间关于妖族的传闻都基本不是什么好的讯息。 离绾的妖躯是一头长约三丈,粗约摸四五尺的青绿色与金色混杂的蛟,却在背上生了一对金色的羽翼。 她修长的身躯盘卷在空中,一片片青色与金色的鳞片闪耀着金属般刺目的光芒。 “看什么看,这样血多可不可以啊!”离绾见楚风看着她发愣,有些愠怒地嚷嚷道。 “呃——”楚风沉吟了片刻,才道,“这样也会更沉重一点吧?” “姑奶奶乐意!”离绾一双眼中凶光闪烁,让楚风不寒而栗。 “接好了。”离绾颈部的鳞片下缓缓渗出了几滴青色的血液来,那是她的真血。 真血在前,而后鲜红色的血液液随之呼啸而来,环绕在了楚风的身周,宛若一条红色的飘带。 楚风早已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血魔经运转而起,将所有的血液都凝聚在了自己的跟前。 离绾变回了人形,脸色苍白得就像是一张白纸,看不到丝毫的血色,青色的长发失去了光泽,变得枯槁万分,就连在她发间跃动的点点的金光,也彻底黯淡了。 “接下来便是我的了。”岐山远宾笑了笑,也将自己的血液逼出了体内,顺便朝离绾挤了挤眉道,“变成真身血不会增多的,不信你问你大师兄。” 离绾恶狠狠瞪了岐山远宾一眼,一句话都不说。 岐山远宾之后便是冰之仪和冰之祺,紧随着离若水也逼出了血液。 各派领头弟子既然也都已经做出了表率,其他的人更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这是生死一搏,每个人都表现得极其谨慎,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身体内逼出血液,被楚风疯狂地吸收着。 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极其苍白,就仿佛大病了一场一般的,虚弱万分。 他们有的人虽然有心想要保留几分,但是他们谁也说不准会不会就因为这保留的几分就失败,因此也只能和离绾那个傻姑娘学习,将自己逼到极限,尽可能地增加逃出生天的机率。 楚风咬了咬唇,将聚集到了一起的血团逐渐敲打锤炼拉扯,幻化出了一柄血伞来,在血伞的顶部,是一圈竖直张开,向前突出的利刃,那是完全用真血汇聚而成的利刃,是用来切割开胃壁的关键。 之所以要用血伞的形状,是楚风为了用伞面来遮蔽从上空坠落下来的液体——破开胃壁之后,必然会有鲜血从裂痕中涌出,这个怪物的胃液是那般的剧毒,鲜血到底如何,也无人能够知晓。 血伞在楚风的驾驭下开始不断地旋转,并且转速不断提高,内部的鲜血开始不断向外围扩散,使得伞面越来越来薄,伞越拉越长,足以遮蔽相当的空间。 终于旋转的血伞已经张出了丈许的直径,长度也被拉长到了三丈许,旋转时发出了一阵阵低哑的呜咽,在狂风中不断地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被狂风吹散一般。 楚风知道这已经是极限了,若是再将伞面拉长的话,自己的精神根本就操控不了那么大范围的血气,因此便只能作罢。 楚风停止了给血伞的加速,开始缓缓让血伞远离胃壁。 他需要一段距离,给血伞一个足够的加速空间,从而使得血伞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撞击上壁面,使得血伞能够一次性开凿出足够深的口子来,能够顺畅地一次冲出去,如果一次不能成功再来第二次的话,那成功的可能只怕要大大降低。 楚风突然有些遗憾。 他遗憾自己体内只能同时运转一门功法,如果血魔经能够和乘风诀同时运转的话,他能用乘风诀驾驭这血伞,就根本不用担心速度的问题了。 楚风突然想起了他所得到的归元万化诀全本的内容,修炼方式之中还多出了一段,那一段,到底是什么内容呢? 但是旋即楚风便停止了这些无聊的念想,现在对他而言,最重要的还是要活着离开这个怪物的体内。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血伞也远离到了极限的位置,而后猛然催动血伞,根本不管自己的精神需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只是疯狂地催动血伞,让血伞俯冲向了最下方的那个人的身边! 血伞呼啸,虽然身形巨大,威势也不如之前救了冰之仪的血剑,但是速度却依然颇为可观,在半空之中扫出了一片模糊的血影,便疯狂地冲向了胃壁! “轰!” 胃壁陡然剧烈蠕动,一片血光惊天! 给读者的话: 今天看了一下之前的章节,发现一稿和二稿之间还有一些小BUG没有修复,把发现的改了改,还有一些错别字什么的就没管了………… 第206章 牺牲 震撼! 这有这两个字可以形容所有人的感受。 那一瞬间,有着可以消解六阶修士攻势之力的粘液瞬间便被血伞排挤而开,胃壁也颤抖了起来,立时便是伞面上随着转动而不断搅动着的真血杀剑彻底绞碎。 血伞之用了瞬间,便深入了胃壁之中! 一块块碎肉四散飞溅,一滴滴鲜血漫天乱舞。 除了震撼,的确没有人可以找到合适的词汇可以形容他们目前的心情了。 “快,冲出去!”离若水当即大喊道,“楚兄麻烦你再支持片刻!” 没有人有任何的迟疑,他们早已做好了准备,哪怕震撼,在离若水开口的那一刹那,从队列的下方开始,相继松开了抓住上方的人,向下方滑落过去,到了通道入口之处便被先前靠近通道直接跳入通道之中的人拉入了血伞撕裂开的通道之中。 这些都是各派的精英弟子,反应都不算慢,慢的人也都已经葬身在了胃液之中,之用了短短的瞬间,便都已经成功地逃离。 “我们也走!”离若水大喊,示意楚风可以拔剑。 楚风没有拔剑,而是将横放的水月猛地转过了一个角度,使得剑锋竖直,在几人重力的拖曳之下,水月径直划开了胃壁,使得几人向下坠落。 岐山远宾和离若水面面相觑,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一刻他们都已明白对方在打着什么主意。 这口剑虽然不知其来历,但是绝对非同凡响,就从锋利程度上来说,就已经难以想象了。 与圣血之墓有关联,身负一门诡异的绝学,还有一口如此锋利的剑。 这个看起来平凡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那一刻,离若水觉得离赟的决定真的是无比正确,与此人交好,绝对不会有什么坏处。 但是离若水只是略微一想,便已经落入了通道之中,眼前的景象却有些惨不忍睹。 血伞还在苦苦支撑,但是已经有些地方已经受到了挤压变形,有些地方甚至有血液渗透了进来,那明显是来自于那头怪物的血液。 而在血泊之中,则散落着几句还没有完全腐蚀的骨骸,甚至可以根据衣物辨认出他们到底是谁来! “躲开那些血液!小心头顶和脚下,不要从薄弱的地方离开!”离若水大声喊道,楚风虽然已经脸色苍白到了极点,却也急忙操纵着血液,尽力修补着那些薄弱的所在。 “快离开!”离若水拉起了楚风和离绾,没有任何迟疑地用最快的速度冲向血伞的尽头。 楚风也将身后已经无用的血伞中的血气向前蔓延,在前方的黑暗之中形成了一层极薄的落脚之所,使得众人终于可以完全逃离那怪兽的胃,在略微安全一些的地方落脚。 楚风也终于奔跑出了胃,将剩下的血液汇聚在自己等人的脚下,彼此面面相觑着,都不断地喘着粗气。 “清点人数,清点人数!”离若水喊了起来,虽然他也开始在颤抖,“有丹药的都拿出来,优先满足楚兄的需求,然后我们均分,都要恢复恢复,没时间吝啬,我们短暂恢复之后,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楚风的喘息有些剧烈,他其实是所有人当中最辛苦的那个人,其他人不过是献出血液而已,他还要承担着负累,还要操纵血伞,不管是体能,还是精神,亦或者真气,他都已经消耗到了极限。 “给。”一只白净的手伸在了他的面前,其中握着一颗散发着淡淡氤氲之气的药丸,所散发的药香甚至让众人都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楚风都不用抬头看就知道是谁,因为他眼前的裙子从膝盖出便没了,露出了两条雪白修长,没有任何瑕疵的的**。 所有人中只有冰之仪之前自己斩断了自己的双腿,这个人也是冰之仪无疑。 楚风抬起头看着冰之仪,目光里有几分感激道:“多谢。” “吃了。”冰之仪把丹药塞入了楚风的手里,便没有再去管楚风,退到了一边。 楚风将冰之仪给自己的丹药塞入了口中,才一入口,便觉得疲惫到了极点的精神为之一振,继而一股暖流瞬间便充斥满了四肢百骸,所有的真气也在瞬间补足,还有源源不断的药力从丹药之中释放而出。 “凝寒教祖传丹药,百年一炉,一炉一颗。”岐山远宾笑了笑道,“看起来冰掌教也不是没有任何的准备嘛。” 冰之仪微微蹙眉,却没有说话。 “虽然疲惫的精神可以用药力来提神,真气也可以弥补,但是血气……再生需要相当的时间。”离若水也到了楚风的身边,又递给了楚风两颗丹药,“现在血气已经损耗过半,再要献血,只怕有的人根本撑不住。” 血液对于修士来说成为非必须的存在也是要在八阶以后,八阶之前,修士就算能续接肢体,能再生一些器官,但是诸如头颅被斩,心脏破碎,血液流干,依然是致死的伤势——就算到了八阶之后,修士的肉身被完全毁灭也还能再生,这些状况对修士来说依然是极重的伤势。 现在想要前进,就必然还要更多的血液,毕竟他们此刻依然被困在那怪兽的腹中。 但是想要更多的血液,就意味着……他们会更加衰弱——实际上,他们目前都已经极其衰弱了,再多献出一些血液,如果不能及时逃离得到救治的话,那么等待他们的就是必死的结局。 牺牲由谁来,这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但是首先,楚风,以及五位据说与楚风缔结了同盟符印的人,自然不会是牺牲者。 其次,离若水这样的领袖也不应当是牺牲者。 牺牲者,自然应该从最弱小,也是希望最渺茫的那个人排起——这是每个人的第一反应。 因为牺牲,自然要牺牲那些可以预测的作用与价值最小的人。 但是旋即便有人反应了过来——这里都是精英弟子,平时将自己当做精英,他们早已习惯了居高临下,但是此刻,很多居高临下的精英弟子,却是所有人中价值最小的人。 一阵诡异的沉默,每个人都看向彼此,希望能够有人主动地牺牲自己。 但是久久没有人说话。 “抽签吧。”离若水瞑目,“抽签最公平。” 他当然不会提议去选择修为低,资质差一些的人牺牲,那会直接引发集体的骚动,让本来就不安定的队伍变得更加躁动不安,所以只有抽签,这种完全看运气的方法,最为公平,所引起的躁动也极小。 “抽签?”楚风愣了愣,问道,“抽什么签?” “抽谁来献血。”离若水有些有气无力地道,对楚风现在还没有搞清状况有些失望。 楚风愣了愣,看着离若水有些不解,道:“那不有血吗?” “嗯?”离若水一愣,顺着楚风指过去的方向,顿时愣在了原地。 楚风指的是那个正在缓慢愈合着的胃壁之上的缺口,依然在不断地滴落着鲜血。 哪里的确有血,还是大量……质量高得离谱的血。 “你能行吗?”离若水皱眉问道,虽然他不知晓血魔经,但是也可以猜到血的质量越高,数量越多,楚风的负担也越大。 楚风沉默了片刻,无奈地笑道:“不行也得上啊。” 楚风说着,借着冰之仪所给的丹药的药力开始吸引起从胃壁的创口之中涌出的献血来。 那怪兽的血液与普通修士的血液的确有着天壤之别,楚风吸收每一滴都显得尤为吃力,每将其中的一滴掌握到自己的手里,都让楚风的额头浸出了豆大的汗珠,汗水也打湿了他的衣衫。 但是楚风也咬着牙坚持着,冰之仪所给他的丹药药力的确极其强劲,每当精神感到疲惫,真气耗竭之时,药力便补充而至,使得楚风又能进行下一轮的吸收。 那怪物的鲜血楚风最终也没有炼化太多,只不过掌握了二十多滴血液,但是就是这二十多滴血液中所蕴含的灵气便已经超过了之前血伞的灵气总和,也是他所能承受的极限,再多一丝都会直接让楚风崩溃。 楚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而那边离若水的人数统计也已经完成。 一百余人,现在所剩下的,还有六十多人,七十多人在方才冲出那怪物的胃壁的时候来不及躲闪,被那怪兽的血液所浇灭。 “这个怪兽的修为……”离若水皱了皱,神色明显有些迟疑,剩下的话也憋在了喉头之上,久久没有出声。 “可能是……大帝吧?”岐山远宾屋内地笑了笑,看向楚风握在手里的水月,目光中更多了几分精光。 九阶修士的鲜血溅在六阶修士的身上,还不至于因为其中所蕴含的灵气太多直接将人腐蚀至死。 只有大帝这种与寻常修士有着本质区别级别的修士,才会因为血液之中灵气含量太过巨大,将普通修士灼烧至死。 这个大帝,也是为圣血之墓而来的么? 他既然进来了,那阵外的那些前辈们,怎么样了? 两人的脸色都一般地凝重。 楚风将二十多滴血液与之前残余的血液融合在了一起,长出了一口气,却听得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你一定很累了,需要大量的丹药对不对?” 给读者的话: 下午看了会大宋提刑官,其实我们还是有好的电视剧的嘛…………一会还有一更 第207章 生天 楚风愣愣地看着离绾,想要解释自己有冰之仪之前给自己的丹药支撑,现在除了血气有些虚弱以外,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但是他刚要开口,离绾的声音便在耳旁响起道:“没有看到我大师兄和岐山远宾看你的剑的神色么?还不早点做打算!” 楚风看着离绾,离绾的嘴没有动,那是传音入密的功法。 楚风愣了愣,也反应了过来,当即便咳了两声,惨白着脸道:“还有谁有丹药吗,我需要一些丹药支持**纵这些血气,不然……我支持不了多久。” “有!有!”他们这些弟子作为门内精英,又怎么会和楚风这个穷酸一样身上连点好药都没有,几乎每个人都掏出了自己携带的上好丹药,通过人梯向楚风递去。 没有人去追究楚风是真的支撑不住还是假的,现在他们的一切都掌握在楚风手上,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更何况,就算是假的,他们也希望楚风能尽心一些。 吃了自己的药,他总不会好意思刻意坑自己吧? 楚风最后收到的药足足有十六七个瓷瓶,一拿在手里,楚风就闻到了一阵阵丹药的芬芳馥郁。 “自己拿着,逃离了这里还有的是用得着的时候。”离绾传音,说着白了离若水一眼,神色明显有些不悦。 楚风这次没去看离绾,沉默了片刻,吞服了其中的几枚,把剩下的瓷瓶都自己收了起来。 “楚兄,准备好了吗?”离若水笑了笑,无视离绾的白眼,问道。 楚风微微颔首,道:“我准备好了,启程吧。” 众人脚下新聚起来的血液逐渐张开,直到包裹住余生的众人,形成梭子的模样。 每个人都很疲惫,所以血梭内难得地宁静了片刻,都开始借助自己所携带的丹药恢复自己的实力,准备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而楚风则将血梭正前方的鲜血逐渐地减少,最后只形成了一层极薄的屏障,透过这层血屏看去,可以看到前方是一片黑暗的空间,在这黑暗之中,可以模模糊糊地见到其他脏腑器官隐约的轮廓。 楚风在血梭前方点亮了一丝光芒,勉强照亮了前方二三十丈的距离,在这一点微弱的光芒引导下,血梭在脏腑之间缓慢地前进着,宛如一艘飞船一般。 血梭在脏腑之间缓慢地穿梭前进,不断有人从调息中醒来,听说楚风决定迅速离开大凶体内,或者露出欣喜的神色,或者无奈一声叹息。 他们都是各派的精英,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但是陷入绝境,不得不完全仰仗着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的力量,这让众多骄子实在有些难以忍受。 在黑暗中绕过一具具脏器,不时还要突破一些脂肪层的阻挠,血梭艰难地前进了三四个时辰,空间中血肉开始浓密起来,楚风知道这大概已经离开了腹腔的空间,大致已经抵达了腹部血肉的最里层。 楚风看着那片血肉,忽然有些发憷。 “这层血肉太厚。”离若水倏然道,“至少是适才胃壁表面的十倍之厚。” 楚风也不由得皱了皱眉,道:“单凭这些血,根本无法突破出去。” 突破胃壁的损耗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参考,十倍的厚度,就意味着至少要有十倍的消耗。 “能在突破的时候吸收它的血液补充吗?”离若水问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是肯定会很困难。” “如果放弃一部分人呢?”离若水的声音也是在耳畔响起,也是一般的传音,这样的话说出来,终究太得罪人了。 楚风沉默了一会,考虑着放弃一部分人减轻负担后能够穿过十倍于胃壁厚度的可能性。 但是这样的可能性,依然很低。 而且,要怎么放弃一部分人? 楚风沉默着,离若水也沉默着。 “对了,楚兄的剑。”离若水眼前突然一亮,“楚兄将你的剑放在最前端,用同样的旋转之法,这一口剑的锋锐应当也能轻易地切开那怪物的血肉,突破出去,应当没有那么的困难。” 楚风也瞬间醒悟了过来,现在唯一的依靠,果然也就只有手里的水月了。 虽然水月与血气之间有着天然的排斥,但是毕竟都是他在操纵,应该能让两者之间的排斥降到最低。 “我试试。”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将水月插入了血梭之中,而后驾驭着流动着的血气,将水月缓慢地送到了血梭的顶端的最外缘。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离若水瞑目,道,“楚兄是否要休息片刻?” 楚风摇了摇头,他休息也没有什么用,能恢复的丹药都已经弥补了,不能恢复的,需要休息的时间相当之长,短时间内根本看不到任何的起色。 “那就……有劳楚兄了。”离若水深深一揖道。 其余众人也随之深深一揖,是感谢,也是敬意。 “不必客气。”楚风摆了摆手,深吸了一口气,将血气尽量向血梭的一端聚集,毕竟这一端将要承受最大的压力,他只能尽力地确保万全。 “那……我就开始了。”楚风缓缓地呼吸着,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让自己尽量保持着平静。 他要重复的依然是之前突破胃壁的举动,血梭逐渐地旋转了起来,每个人都随着转动而被甩在了血梭的壁面之上,每个人都抓紧了身后的血梭壁面,确保着自己不会随着血梭的转动而被疯狂地旋转。 然而饶是如此,依然有不少人发出了一阵阵干呕的声响,明显被这样的旋转转得有些头晕。 楚风没有工夫去晕眩,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入在了操纵血梭之上。 血梭的旋转之速已经到了极限,楚风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将这个转速提高了,哪怕只是提高一圈的转速,血梭都会超出自己可以掌控的范围从而失去控制。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目光如炬地盯着离若水指出的腹部最薄弱处,怒吼一声,血梭瞬间如流光飞出,直接轰击向那一层模糊的血肉。 楚风一口血喷出,却来不及调息,一边将血魔经疯狂地运转而起,将血梭催动到了极限冲击着那怪兽的血肉,一边疯狂地将一个个药瓶中的药跟倒豆子似的倒入自己体内。 外层血肉不比体内脏腑,其组成并不复杂,也没有什么重要的责任,因此修复速度极快,几乎是在片刻之间便能完成对破裂的修复。 因此他们必须尽快地向前冲,速度无论如何都不能慢下来,一旦速度慢下来的话,前方无法突破,后方又被新生的血肉堵截——那他们就彻底被堵在了这里,等待着他们的就必然是死亡! 楚风的脸色变得一片死灰,他本来就已极其疲惫,虽然经过调整,但是毕竟体内鲜血几近放干,形神俱疲,又要操纵血梭,对精神的消耗更是陡然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地步,哪怕有着丹药的补充,此刻也根本无法跟上这剧烈的消耗! 实际上此时不过刚刚开始,楚风的神识就感觉到了一阵阵如蚂蚁啃啮一般的难受,整个神识仿佛都要被吞噬了一般! 楚风的衣物已经开始向下哒哒滴淌血汗的混合物,将他脚下染得一片濡湿。巨大的压力压得他整个人身躯都在颤抖,骨骼又开始哀鸣起来。 这极短的时间内,楚风骨骼已经经历了数度的崩裂修复,此刻每一根骨骼的旧创都在这莫名的压力下重新发作,原本已经被修补得无暇的骨骼上蔓延满了裂痕,继而化为粉末消解在血肉之中。 楚风已经快要站立不起,但是他知道马上就要到出口了,自己要坚持下去。 哪怕再坚持两息,便能够冲出去了! 但是此刻,血梭的速度却在不断地衰减,血梭已经要支持不起了,后方快速生长着的血肉正在追赶而来。 楚风咬紧了牙关,知道此刻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坚持,要忍耐,要让血梭冲出去! 不远了! 他甚至可以感受到,穿过了血肉洒落下来的阳光的温度! 不远了! 已经不远了,怎么可以功败垂成! 楚风发出了一阵愤怒而嘶哑的怒吼,他需要速度! 他需要运转乘风诀! 只有乘风诀能够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这样短的时间内,给他可以冲出去的速度! 楚风再也管不了那许多,一边强迫着自己的真气运转这血魔经,一边又强行引出了一股真气,开始将乘风诀运转而起! 那一刹那,已经势穷的血梭陡然加速,除了楚风所有人都被惯性直接按到了血梭的底部,层层堆积而起,互相碰撞,脏腑受创,骨骼折断! 而楚风虽然没有卷入其中,但是他的状况更为恼火! 他的体表不断地浸出鲜血,七窍鲜血早已横溢! 但是他咬牙支撑着,支撑着两种真气的并行。 两股真气在他的体内互相冲撞着,撕裂开了他的经脉,涌入了他的血肉,他的气海翻腾而起,就仿佛是烧开了水的炉子,片刻之间,气海便被剧烈震荡的真气冲撞开了千百个创口。 几乎是这同一瞬间,楚风感觉到那巨大的压力陡然卸去,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响声,所有的压力,所有的力量都从自己身体之中褪去。 楚风喷出一口污血,意识有些模糊,只见到了血梭的消解崩溃,在漫天飞溅的鲜血之中,他仿佛看到蓝天,白云,草原…… 还有一头如山岳般巨大的怪兽,以及那阴冷的目光。 给读者的话: 我又来叨叨了…… 第208章 逃亡 楚风长出了一口气,却不受控制地飞出了许远,而后从高空迅速地下落而去,最终轰然落地,将浑身的骨骼撞击得粉碎,无数断骨从血肉之中戳出。 如果他还有足够多的鲜血的话,他身下应该有一片血泊,可惜他连一片血泊都没有。 楚风躺在自己砸出的坑中,瞑目不语。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他还有些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他的气海被强行运行的两门功法之间的冲突冲击得破裂开了。 就像是茶壶有了几个孔便再也装不了水一般,他那千疮百孔的气海,也再也无法容纳真气,体内所有的真气都尽数散去。 气海破裂,从此再无法聚天地灵气为己用。 自己,仿佛就此彻底成为了废人啊。 而且,似乎到最后,他们也没有能从那怪兽的口中逃脱啊。 楚风睁开了眼睛,但是那怪兽却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相继落地的一个个精英弟子们。 劫后重生的三派精英相继落地,虽然他们也都万分虚弱了,但是在逃跑的过程中,他们根本没有承担任何的风险任何的压力,所有的反噬,都是压在了楚风一个人的肩上。 所以他们的落地都很漂亮,都很潇洒。 目光如炬的他们又怎么没有发现楚风目前的处境,从他四肢百骸不断逸散出的真气在向所有人宣示——这个人他散功了,他体内储存不了哪怕是一点一滴的灵气了。 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竹篮——竹篮打水,什么都留不下。 之前那危机已经悄然离去,贪婪的目光如豺狼一般地落在了楚风身上,看向彼此的目光也充满了警惕与敌意。 楚风的功法,楚风的剑,这些东西,应该不会比探索圣血之墓本应所得到的东西差。 “凝寒教弟子听令,我们走。”冰之仪倏然道,神色漠然。 冰之祺微微抬起了头,喉头蠕动了片刻,却没有说话。 冰之仪看着楚风,沉默了片刻,深深一揖,而后率领一众凝寒教弟子都迅速地离去了,没有丝毫的迟疑。 凝寒教弟子虽然心中有些不甘,但是却也不得不跟随着冰之仪离开。 冰之仪素来果决甚至于说狠辣,她已决定的事情,他们还没有资格去否定。 楚风看着冰之仪远去的背影,神色很平静。 离绾之前的提醒,让他知晓了他与几位掌教之前的约定只怕他们并不是太在意——也许真如莺俪所说,将自己悄悄地杀了,抢了自己的宝贝,又能有多少人知晓,又能去哪里说理? 冰之仪走得那么果断,让楚风终于知晓了冰之仪其实并不关心他的性命如何——换而言之,冰之仪其实在告诉楚风,她与楚风的同盟符印是假的。 那么与冰之仪的同盟符印有着相似感觉的岐山远宾的同盟符印也是假的,反倒是自己原本以为是假的的与离绾之间的同盟符印是真的。 这大概算是另外一种援手了吧? 楚风也不怨恨冰之仪没有帮他作战,她凝寒教退出这场争执已经是莫大的帮助,楚风又怎么能得寸进尺? 他眼前的这些人是因为他才得救这一点不假,但是楚风也知道冰之仪代表的毕竟是一个门派。 冰之仪忤逆师命,真的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她返回凝寒教,想必也将要承担不小的责任。 莺俪让自己给冰之仪一些恩情果然是对的,虽然他救冰之仪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存着这样的心思,他也不得不叹服莺俪对于这些人的心性,真是了若指掌。 “道兄可愿往我岐山宫做客,有我岐山宫在,定然不会教其他人伤了道兄。” 岐山远宾微笑着上前,含笑看着楚风,等待着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当然不是楚风的答案。因为此刻楚风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权利,哪怕是决定自己是死是活。 “远宾兄未免有些落井下石了,道兄为了我等才受了如此重的伤势,我离水上下愿意为保护道兄治愈道兄所受伤势付出任何代价。” 离若水也走到了楚风的身边,目光直视着岐山远宾。 离绾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容,看向离若水的眼神中有些恼火。 “呵呵,若水兄真是……”岐山远宾嘴角微微一扬,“有话好好说嘛?” 离绾向楚风迈出了一步,岐山远宾神色一凛,手中剑意,倏然破空,擦着离绾的面颊消失在了一端,在离绾的脸上留下了一条血色的痕迹。 “离大小姐不要轻举妄动哦。”岐山远宾微微笑着,说道。 “哼,我便要动,有本事你杀了我啊?”离绾恼恨地瞪着岐山远宾,又上前一步。 岐山远宾沉默了片刻,还要动手,与离绾相谈甚欢,容貌有些相似的女子也倏然拔剑,一道沛然剑意,与岐山远宾的剑意陡然相撞! “你再敢对绾绾动手试试?”那女子声音里满是阴冷之意,看着岐山远宾的神色中满是杀意。 岐山远宾微微一愣,一道白光便倏然冲天而起,径直贯穿了天地,洞穿了虚空。 “越界符!”岐山远宾一声惊呼,离绾已经撕开了越界符,一手抓起了楚风,一边向空间裂隙之中冲了过去。 “给我放下!”岐山远宾有些恼怒,翻手就是一面铜镜,一股黄光自铜镜当中射出,射向离绾。 他们依然认为离绾与楚风的同盟符印是假的,所以他此刻下手也根本毫不容情! 只见那道黄光直接打穿了离绾的右肩,产生的爆炸直接将离绾右边身子炸成了肉末,血肉乱飞。 离绾发出一阵痛苦的喊声,但是却依然没有改变自己的路线,咬紧了牙关冲向空间裂隙。 “敢!”岐山远宾大喝一声,那道黄光猛地转回过来,直接向离绾面门砸去。他之前不愿加深离水与岐山之仇,所以只想把离绾打得偏离轨迹,但是此刻也别无选择了。 “师妹快走!”离若水哪里能眼睁睁看着离绾赴死,反应过来便直接向那黄光扑去,要用自己的血肉挡上一挡。 “岐山远宾!”那女子眼眸中也闪过一丝冷冽,手中剑光跃动,向着岐山远宾身上斩落了下去! 离水、岐山宫两派弟子哪里又还有丝毫的耽搁,尽管疲惫万分,也都杀向了彼此。 “师兄!”离绾半只脚踏入了裂痕之中,只见得一团血肉爆散而开,紧随着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便向自己袭来。 离绾虽然担忧离若水,但是更知道自己若是不快走,被打中必死无疑,只能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裂痕之中,去向了空间裂隙的另一头。 “我没事,死不了。”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才让离绾终于安下了心来。 空间裂隙的另一端,是一片苍茫的群山,离绾也根本不知晓这里是哪里,她只是抓着楚风,尽力地向前奔逃着,尽管空间裂隙早已闭合,她也仿佛不知道一般。 “可以了,快疗伤。”楚风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怀里,所有的丹药,我们都得尽快……” 楚风和离绾的状态都极其糟糕,如果不尽快疗伤的话,只怕也是必死无疑。 离绾虽然慌乱,但是却还不至于彻底丧失理智,听到了楚风的声音,顿时便也停了下来。 这一停下,离绾便直接一头摔倒在地。 离绾口中咳出了几口血来,她艰难地爬到了楚风的身边,从楚风的怀里取出了那些要来的丹药瓶,直接便将丹药瓶捏碎,将其中的丹药不计成本代价地倒入了自己和楚风的口中。 楚风所要的丹药剩下了七瓶,离绾自己吞服了一瓶,所补充的药力便使得她有了足够的真气来对自己疗伤,但是楚风吞服了其余的六瓶,虽然伤势略有好转,但是却依然极其糟糕。 楚风的伤势重是一回事,另外一个关键的原因是他气海碎了。 六瓶丹药的药力只有些许能够进入到他的体内,对他的伤势进行疗养——而九成以上的药力都因为他的气海破碎而彻底耗散了。 “坚持住,大骗子,你死了我也会死的啊……”离绾喘息着,带着哭腔,开始将自己的真气渡入楚风的体内,为楚风疗伤,“你不要死,我还不想死啊……” 楚风唇边涌出了血沫,艰难地喘息道:“最后一道真气……现在解除……同盟……符印……” ******************************************************************************************** 妖界北原,一处丘陵之上,一个灰发的灰衣老者看着眼前那只半人高的腹部染了血的小狗,微微皱起了眉。 “这个气息……是杀尽众生意?”老者皱眉道,“不应该啊,巫灵风也好,杨文钦也好,都已经处理干净了,怎么还会有奕虚裕的气息。” 那小狗可怜兮兮地看着老人,“呜呜”了两声,哀嚎有些可怜。 “嗯?”老人神色微变,“我让你去看圣血之墓是不是凤归来了,你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你是要逼老夫亲手杀死你吗,望天?” 那小狗低下了头颅,不敢再说话。 “当年你几个兄弟就是胆大妄为,才被姬满所杀,他要不是看在老夫的面子上,为老夫留个子嗣,你又怎么可能只是真血被废?”老人神色之中满是失望之意,“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本以为你该知晓进退了,才想带你来北原找离水的人要那一滴真血帮你重回昔日,现在看起来是不用了。” 那小狗“呜呜”两声,使得老者的神色又微微一变。 “灭绝圣血之墓的人的传承?”老者眯起了眼,“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哪有不灭的传承。老夫的升龙道,被支离益的徒子徒孙杀得干干净净,你又见过我去寻仇么?” 小狗头颅垂得更低了,又“呜呜”了两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嗯?”老人终于露出了几分惊奇的神色,“你确定你看到的那个人是他?” 那小狗点了点头。 “失踪了这么多年,突然说他死了,那我可真有些不信——当年荒古三谋之中……他可还排在勾陈之前啊……”老者沉吟了片刻,道,“走吧,去找找那个孩子,我要看看,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孩子,他又到底想要用那个孩子布下怎样一个瞒天大局。” 给读者的话: 楔子的装逼二人犯终于都出场了………… 第209章 日常 楚风静静地坐在山崖之上,看着眼前的湖光山色,神色平静而坦然。 离绾带着他从妖界逃走了,逃到了现在所在的鬼界深山之中,在这里一躲就已经过去了半年。 气海破碎完全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当年血魔经与唱雪诀在他体内冲突的时候,他尚且硬生生承受了下来,却万万没有想到乘风诀与血魔经同时运转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后来他思索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到了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 支持血魔经与唱雪诀运转的气息都不是产自于他自身,彼此之间完全冲突,所以压力反倒没有由他自己承担多少,在两者的冲突之间便基本消解完全了。 反倒是乘风诀与血魔经之间没有什么冲突,以至于强行运转两种功法所引起的反噬必须由他自己一力承担,才使得他的气海承受不起,在冲突之中破碎了。 有了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楚风也便平静了下来没有再去思考。 他的伤势经过这段时间的调理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在离绾的帮助下,他的骨骼血肉脏腑也都已经重新长好,没有什么大碍了。 过了整整半年,楚风的伤势才慢慢调理到现在的状态,这也已经算是颇为难得的效果了。 毕竟离绾并不擅长医疗,只能先护住了楚风的脏腑,让楚风不会死去,再从重要到次要,一点点慢慢调理修复。 而楚风则更是一无所知,他所能做的,便只有被离绾照顾,和被离绾治疗而已。 “楚风!”身后传来一阵怒吼,楚风尴尬地笑了笑,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转过头看着恶狠狠瞪着自己的离绾,挠了挠头。 “刚刚可以走动就跑这么远,你不想活了你!”离绾怒吼,丝毫不因为半年以来朝夕与共而对楚风口下留情。 楚风道:“没事啊,还好,没那么艰难。” 离绾不理他,楚风却道:“我也好了,你该回去了,老让你爹娘挂念着不好。” 离绾倔强地摇了摇头道:“你是为了救我们才伤成这样的,不治好你,我不会走。” 楚风看着这么倔强的离绾,忽然有些感慨。 自己对离绾的第一印象很不好,也曾怀疑过离绾心机深沉,故作无辜,但是到了现在才发现,离绾的确很野蛮,的确颐指气使,但是她却比文质彬彬,看似温文尔雅的离若水、爽朗大方的岐山远宾等人值得信赖。 也许越是表面上光鲜的人,内里……越是肮脏吧。 不过想想刘鱼,楚风也不由得无奈地笑了笑,觉得自己也许有些偏激了。 “气海破了,好不了了。”楚风云淡风轻地道,“你也没必要这么耿耿于怀,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离绾有些委屈,自己从来没有对谁这么好过,也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这么冷淡过。 但是她是离绾大小姐,她的骄傲不容许她离开,对她好的人她一定会对人好,救过她的人她也一定会要救别人。 离大小姐,从来不欠人任何东西,任何人情。 “你一辈子不好我就照顾你一辈子。”离绾很顽固地道,“等你死了之后,我把你埋了再回去。” 楚风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离绾,这话说得……虽然是好心,但是怎么听起来这么不是滋味呢。 而且,到底是谁照顾谁啊? 明明是一个两手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什么都不会,从搭建住宿用的小屋,到清洗衣物,到烹煮食物,自己不能动的时候一直都是自己在旁指点,自己能动作之后还是受不了离绾的笨手笨脚都由自己操劳了。 到底是谁照顾谁啊? 离绾似乎意识到了楚风那哭笑不得的神色中所表达的韵味,有些恼火,恶狠狠地道:“至少吃的那些野兽都是我打的吧!至少一应的生活用品都是我出钱买的吧!” 楚风笑了笑,道:“昨天你采摘回来的蘑菇……” 楚风身体虽然已经可以行动,但是经不起剧烈运动,所以所有的行动都是由离绾来完成的,比如昨天的蘑菇…… 离绾狠狠一阵磨牙,冷笑道:“我采摘的蘑菇怎么了?不就是有剧毒么,姑奶奶我百毒不侵不行吗?” 楚风见离绾又要摆出一副撒泼的架势,只能连连告饶,才让离绾消了气。 离绾见楚风讨饶,才露出了一副得意的神情,道:“反正在我觉得我把欠你的人情还完之前,我不会走的。” 楚风无奈地叹了口气,相处了半年,他也知道了离绾的性情,执拗倔强,一旦她认准了事情,除非她自己改变想法,不然任何人也改变不了此事。 可是我真的好不了了呀。 楚风想,但要到自己老死,怕也还要五六十年吧,难道要一个年轻的姑娘家一直在自己的身边五六十年? 也许时间稍长,她就会厌倦而离去吧。 楚风心想,却也不能说出来,只能勉强点了点头道:“好吧。” “回去做饭吧。”离绾若无其事地道。 楚风眯起眼看了看天空,太阳果然已经斜挂在了西方群上之后,为青山莽林染上一片血晕的昏黄。 残阳如血。 楚风默默地想着这个词汇,然后把目光收到近前,冲离绾微微一笑,有些艰难地向木屋走去。 片刻之后,这一片绵延千里的苍茫群山中飘起了缕缕炊烟,在夕阳的映照下,与晚来归栖的飞鸟相互映照,仿佛是一张属于家的画卷,平凡而温馨。 楚风看着小桌对面的离绾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不由有些欣慰。 气海破碎,修为尽丧的他此时也就只有生活中的琐碎之事还能做得得心应手,尤其是多年累积下来的厨艺,始终不曾落下。 “人类果然很奇怪。”离绾一边贪婪地吞咽着食物,一边道。 楚风看向离绾,有些不解。 “人类的寿命很短暂,但是他们却还要这么有质量的生活,又能享受多久呢?”离绾说着,“但是我们寻常的妖族,寿命是人类的两倍,但是在衣食上的造诣反而远远还不如人类,你说人类是不是很奇怪?” 楚风愣了愣,旋即笑了起来,道:“那为什么不说是妖族奇怪呢?” 离绾一撅嘴,恼怒地抗议道:“妖族哪里奇怪了,分明是人类奇怪。” 楚风吵她不过,只能道:“就是因为寿数短暂,所以才更要享受生活才是。譬如螟蛉,朝生暮死,不过一日,若不在这一日之间,多享受一些世间美好,那又何必来这世上走这一遭?” 离绾头一扭,自顾自地吃着,也不去搭理楚风。 半年时间的朝夕相处,不断的摩擦冲突使得两个人早已从有些隔阂的陌生人成为了颇为熟悉彼此的朋友,餐桌上时而的争吵与沉默并不会让他们觉得别扭。 甚至于说,这本来就是他们已经习惯的生活的一部分,不仅仅存在于餐桌上——他们生活的各个角落都充满了这样会让半生不熟的人尴尬,他们却已经习以为常的细节。 离绾的修为也早便到了可以长时间不吃不喝的地步,这只不过是为了照顾修为尽丧的楚风,才不得不一日三餐如数准备好。 两人各有所思,默默地吃着,忽然离绾把碗一放,站起身来,极其警戒地道:“有人来了!” 离绾现在的警觉性极度之高,当初楚风暂时没有性命之虞之后,她便带着楚风远离了越界符的出现地点——她甚至连她的父亲离赟也有些不信任了。 离若水与岐山远宾最后的争执冲突根本不像是临时起意,如果不是临时起意,那必然免不了她父亲离赟的授意。 离绾其实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转变,她心目中的父亲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而不是一个机关算尽了的阴险人物。 这样的转变,她接受不了,她迟迟不愿离开,也有她不知道回到离水要如何面对离赟的缘故。 离绾一把抓住楚风的胳膊把楚风拖拽出木屋,站在木屋前的空地上,紧张地张望着。 天边有一个黑点正在往这里赶来,对于方向没有丝毫的迟疑,仿佛早已确认他们就在此处了一般。 离绾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但是她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楚风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沉默了片刻,才拉了拉离绾的衣衫道:“不妨事,是我的……一位故人。” 他看着那个身影,神情之中也有难掩的几分惊讶,因为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追到这里来。 离绾有些诧异地看着楚风,再扭过头来时,那人已经到了跟前。 那是个紫衣的高挑女子,明亮的紫发束城了一束简洁的马尾垂在脑后,她的容颜清秀,身材傲人,眉宇之间有一股妩媚与清雅所杂糅而成的气息,让离绾心中隐隐地生出了些嫉妒来。 “主人。”那女子一见到楚风,便扑了上来,一头扎进楚风怀中,一双雪白的玉臂环住楚风的脖颈,嚎啕大哭了起来。 给读者的话: 三月居然就要过完啦! 第210章 勇气(上) 楚风万万没想到紫儿会突然出现在鬼界,更不知道紫儿为何会来鬼界,只是见紫儿哭得伤心,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像跟木桩子一般呆立不动,任由紫儿眼泪将自己的衣物濡湿。 离绾满是鄙夷地看了楚风一眼,嗤笑道:“这是你收的侍婢?这可是万蛛岭的姐姐,看不出你皮相老实,也是一个饥不择食的人。” 楚风皱了皱眉,离绾的话有些伤人,不管是楚风,还是紫儿,都成为了被攻击的目标。 不过离绾这次算是选错了目标,紫儿可不是楚风那么好相处的人物,听得人指摘自己,顿时便从楚风的身上抬起了脸庞,一抹眼泪,看着离绾“咯咯”一笑道:“是主人饥不择食,还是紫儿颠倒众生,今夜妹妹与紫儿一并侍寝便知晓了。” 离绾柳眉倒竖,怒不可遏道:“谁要跟你侍寝!” 紫儿“噗嗤”掩唇一笑,道:“原来妹妹是怨怼我分了妹妹的宠去想独占了主人,不过妹妹放心,主人可不是那种只看脸蛋身段,技巧手段的凡夫俗子。” 紫儿这话说得颇是俚俗,丝毫不忌惮,不仅将离绾也说成了楚风的侍婢,还讥诮离绾相貌身材平平。 离绾虽然从来不自夸自己的容貌身材,但是世上又有哪个女人不爱美的? 她顿时又羞又气,手中青光顿时一握,差点便要出手! “好了好了,别闹了。”楚风实在有些头大,想要把制止她们二人的争斗。 “呸,无耻之徒。”离绾吵不过紫儿,只能把一肚子火撒在楚风头上,横眉怒目,啐了一口骂道。 楚风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去跟离绾争执什么,现在的这个情况,说他是无耻之徒,他也没什么可以辩解的。 “你敢骂我家主人?”紫儿秀眉一挑,冷声呵斥道。 她看离绾本就有些不快,此时找到了借口哪有不准备大闹一场的,即便她这几年性子在楚风的渐染下平和了些许,但是真要爆发起来,却更甚当年。 楚风看了看紫儿,又看了看离绾,实在忍耐不住,大声道:“够了,都给我住手!” “是,主人。”离绾见楚风有了些怒气,虽然惊讶于楚风的改变,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地住了手,站立到了一旁。 “你敢吼我?”离绾却丝毫不准备罢手,眉毛反而挑得更高了,“你别忘了谁救的你!” “我救了你,你救了我,我们扯平了。现在我的旧友来了,你可以走了。”楚风有些恼火地道。 “你!”离绾肺都要气炸了,指着楚风不住地颤抖,眼泪却忍不住簌簌落了下来。 她这一哭顿时把楚风吓得不轻,楚风刚准备认错道歉,离绾狠狠一跺脚,一抹眼泪道:“走就走,你别再让我看到你!” 离绾头也不会地便走了,留下楚风有些尴尬地立在原地。 紫儿看楚风的神色,心知自己怕是惹了祸,不由得低声道:“对不起,主人……” 楚风摆了摆手,道:“没事,她早就该走了。” 说着,楚风转身进屋,紫儿急忙跟了上去,走进屋中,在楚风的示意下在桌旁坐了下来。 楚风拿起桌上的一个杯子,想要给紫儿倒杯水,却发现那是离绾的杯子,不由得愣了愣,才将杯子放下,拿起自己的杯子用茶水涮了涮,才倒上一杯水递给紫儿道:“你怎么来了?” 紫儿接过杯子,一手托着底,一手握着这用陶土粗略烧结出的杯子,沉默了一会才道:“我这半年多以来一直在找你。” 楚风愣了愣,看着紫儿。 紫儿的面颊上腾起一抹红晕,缓缓低下头,嗫嚅道:“半年前主人去往三妙宫后,我一直在等主人来找我。但是我等了你整整半年,也没有等来你……我四下打听,才知晓那个时候三妙宫突然被一股伟力夷平,四大派去往三妙宫的人员无一生还……我就很担心你……那个时候,我就开始在六界寻找你……前几天我来到鬼界,我们之间终于同处一界,失去了主人约束后的生死符印让我终于感知到了主人您所在的方向,我就匆匆赶来了……” 楚风闻言不由得一阵默然,许久才悠悠地叹了口气道:“辛苦你了。” 跨界行动是极其艰难的事情,因为各界之间为人所知的通道几乎都被各界大派所把持。 出入通道需要交纳一笔很可观的费用,而紫儿身上的所有物,在以往的一次次共同冒险之中早已消耗殆尽。 为了支付起越界的费用,紫儿想必也很辛苦吧。 紫儿摇了摇头,才抬起头,红着眼睛,嗫嚅道:“紫儿不辛苦……倒是主人你……” 紫儿早已发现了楚风修为尽丧,浑身上下一点气息的波动都没有,这才是她难过的原因:“都怪紫儿……如果我一直在您身边……” 楚风笑着摇头道:“不是任何人的错,你也不需要自责。不过就是变成了凡人而已,我本来就没有修行的天赋,不过是回到了自己该走的路上而已。” 紫儿愣愣地看着楚风,眼眶愈发红肿,她又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楚风微微笑了笑,问道:“饿了吗?” 紫儿抬起头,看了看楚风脸上真挚的笑容,不自禁地心神一颤,许久才缓过神来,咬着下唇,轻轻点了点头。 “那吃饭吧。”楚风笑着为紫儿盛了饭,取了筷子一并递给紫儿。 紫儿接过来,默默地低头开始扒饭,连头也不愿抬一下。 楚风见她模样,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也不细想。 楚风见她只顾扒饭,不由得又自己动手给自己夹了菜,放进紫儿碗中,道:“多吃些菜,饭没有菜,就索然无味了。” 紫儿动作忽然一滞,过了许久,忽然双肩有节律地微微耸动起来,让楚风一愣。 直到楚风听到紫儿压抑着的呜咽声,才醒悟过来,紫儿却是在哭泣,只是想压抑住不被自己发现。楚风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紫儿又开始恢复动作,飞快地饭菜往嘴里塞,仿佛已经饿了许久一般。 楚风看着紫儿的速度,轻声道:“慢点,别噎着了。” “嗯……”紫儿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果然也把速度放低了,一点一点地吃着,也开始夹起菜来。 又沉默了片刻,紫儿倏然抬起头,红肿着眼睛,道:“主人,你总是对人这么好……” 紫儿想起了太多的细节,溪边的那颗丹药,递给自己的那一只烤兔,那一声声“谢谢”…… 世上待她最好的人,反而是被她折磨得生不如死的一个人,这是何等的讽刺呵! 楚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自己对人好吗? 楚风有些不这样认为,他觉得自己离所谓的对人好还差得很远,他只是一个寻常的孩子,见过人世间的温暖,无法将之忘怀,举手抬足之间也无法抹去父母给自己留下的影响。 “主人……你对人这么好,不怕被人欺骗,被人背叛,被人伤害吗?”紫儿问道。 楚风沉吟了许久,才道:“怕。我开始一直以为大家都是好人,可是这些年却发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都有自己的算盘,也许前一刻还称兄道弟,下一刻却反目成仇……所以我也很怕,怕被欺骗,怕被背叛,怕被伤害……”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还对人这么好……”紫儿的眼里又充满了泪水,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急忙低下头。 楚风也沉默了许久,自己欺骗过善意的人吗? 有。自己化名改变身份进入了凤鸣山庄,他欺骗了师傅陈涵,也欺骗了布晶,孙渺,柳即等长辈。 自己有背叛过人吗? 有。他背叛过颜青羽,将颜青羽的来历完全地告知了灵蛇公子。 自己伤害过人吗? 有。自己刚才才把虽然骄横却对自己也不错的离绾赶走。 他欺骗、背叛、伤害的人,他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了,但是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负罪感。 为了活下去,为了让其他的人活下去,为了让自己更好地活下去。 他开始了欺骗、背叛与伤害,未来也许还会欺骗、背叛与伤害。 也许,他永远看不到终点在哪里。 自己这些年的确在发生变化,紫儿说的那个,大概是很久之前的自己吧。 现在的自己,可是越来越会怀疑人,也越来越会防备人啊。 但是楚风不愿意把这样的想法告诉紫儿,他在紫儿的眼眸里看到的那闪烁着的近乎崇拜的光芒,使得他实在不忍心在去摧毁紫儿的一个幻想——哪怕那幻想很卑微。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可是,那也比去欺骗别人,去背叛别人,去伤害别人好吧?” 长久的沉寂之后,紫儿才抬起头,丝毫不遮掩炽热的目光,轻声道:“主人……果然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啊。” 那一声话语在楚风的耳旁炸响,如雷贯耳,使得他的意识一片空白。 很有,勇气吗? 给读者的话: 这算是对第一卷中关于勇气的讨论的回应吧 第211章 勇气(中) 勇气是什么? 一往无前的气魄吗? 敢想敢做毫不畏惧的气概吗? 还是挑战强大的胆量吗? 楚风不知道对勇气的具体定义是什么,因为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懦弱的孩子。 一个懦弱到极点的孩子。 这是洛星当年看到他被其他脉的师兄弟嘲笑讽刺只是沉默时做出的评语。 那个时候,自己就知道,自己是一个懦弱的人。 当自己终于逐渐地改变了自己,让自己变得更能和这个世界接轨,更容易面对世间风雨之后,紫儿却说,当年那个对所有人都很坦诚的人,很有勇气。 那个自己,真的是有勇气,而不是懦弱吗? 楚风陷入了沉思。 “世界上的人都怕被欺骗,被背叛,被伤害。所以都提防着别人,或者去欺骗人,去背叛人,去伤害人,或者只是冷漠地看着,不愿意投入真正的心与感情。这样做,却还振振有词,任何人在自己身边都是有所需求,对自己有所隐瞒,也许改日就会欺骗……”紫儿轻轻地说着,眼泪又顺着柔美的脸庞流淌了下来。 楚风看着紫儿,心有所感,知道紫儿大概是在说她自己的故事,所以只是默默地递上了一方手帕,然后静静地听着。 紫儿接过手帕,擦了擦腮边的泪珠,露出一丝笑容,道:“那个时候,我也以为只有才是对的,才能够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活下来。可是我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孤独,心里有再多的伤悲,都没有一个可以与自己分担的人……我以为要成为强者,就应当要承受这样的孤独,这样的悲伤……只有这样,才是勇气,才是坚强……” 紫儿顿了顿,又道:“现在我才发现,那是懦弱与逃避。真正的坚强,真正的勇气,是主人您这样……” 他也有些领会紫儿言语中的含义了。 当初那个自己是懦弱的,是愚蠢的,不知道人心的险恶,所以才没有任何条件相信着别人。 当真正明白了人心的险恶,在轻信与多疑之间找到了一个最佳的平衡,愿意相信别人,不轻易去怀疑人,不违背自己的原则去背叛人,伤害人。 这样做,才叫做有勇气。 克服内心的恐惧,坚持自己的原则,遵循应有的道义,这就是勇气。 这两者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他当然不知晓,很久之前,紫儿与一位长者曾经就关于勇气有过一番谈话,其中的意味,也正是他的感触。 自己距离这一点,差得还有些远啊。 不过能够想明白这一点,自己也许会少走很多弯路,不至于会像紫儿一样,因为恐惧而让自己变得疑神疑鬼,从而内心变得孤独无依。 楚风看向紫儿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如果不是紫儿,自己迟早有一天也会变成那样吧。 幸运的是,自己终于可以把已经走错了路的这一只脚收回来,重新迈出坚定而有力的一步了。 这一步,不会再迈错了。 “谨受教。” 楚风站起身,在紫儿诧异的目光中对着紫儿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从这一刻起,他对于紫儿过往种种的成见都已烟消云散。 因为他也终于看到,紫儿在一条他不喜欢的道路上回头,真正地站在了他的身边,不再是陌路之人。 “主人……”紫儿有些手足无措,但是看着楚风那坦诚的神色,那温和让人莫名安心的笑容,竟然有些愣了,等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红着脸,嗫嚅道,“主人……我可不可……” 楚风看着紫儿模样,有些奇怪,不知道紫儿到底在酝酿什么。 “我可不可以随您以楚为姓?”紫儿终于出口,看着楚风有些茫然的模样,急忙解释道,“我原来没有姓的,只被叫做紫儿……” 楚风不由得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你想姓什么,都可以。” 楚紫儿不由得有些喜出望外,虽然楚不是什么贵姓,虽然这个握着她生死符印的人已经修为尽丧成为凡人,但是她却莫名地有些心安,前所未有的安稳,就像是一只在海上风雨中漂泊了无数年,即将沉没的船终于驶入了港湾,从此刮风下雨,再也不用害怕。 楚紫儿想说句话,但是却突然听得一阵惊天嘶吼,山林之中栖鸟都被这声惊天的兽吼惊得扑腾而起,在天空中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哀嚎。 楚风脸色一变,这吼声他听过一次——这就是上次那只从天而降的巨兽的嘶吼。 “带我过去。”楚风现在修为尽丧,只能指望楚紫儿带他一起过去。 楚紫儿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挑眉笑道:“我是抱你好呢,还是背你好呢?” 楚风尴尬地道:“随便随便……” 楚紫儿“咯咯”一笑,拉着楚风冲出木屋,而后一顺手就把楚风抱在怀里,腾空而起。楚风闻着顺风钻入自己鼻孔之中的一阵阵淡淡的馨香,还有紧贴着自己那一团高耸的软肉,不自禁地脸都红了。 楚紫儿也不由得露出几分促狭的神色,一边快速飞行,一边道:“主人,你一会不会赶我走吧?” 楚风一时不语,楚紫儿有些不悦地撅起嘴道:“我不要再跟主人分开了,从此以后,我要一直跟在你的身边,除了死亡,没有什么能把我从你身边赶走。” 楚风有些头大,道:“我说话也不行吗?” “除了赶我走,其他的,无论是什么我都听你的。”说着,楚紫儿愈发促狭地将樱唇贴在了楚风的耳根后,轻轻地吹着风,让楚风的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 “赶路要紧,赶路要紧。” 楚风拿楚紫儿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尽量将注意力从楚紫儿的身体上移开。 吼声越来越剧烈越来越清晰,在一片昏黄中,楚风可以见到一股股烟尘从前方苍茫群山之中腾起,大片大片的树林在不断倒伏。一座小塔带着诡异的光芒冲上云霄而后显化为一座山峦大小,轰然镇压而下,激起的沙尘直接遮蔽了夜空。 “主人……那凶兽好厉害!”即便还隔着数里,楚紫儿就已经感觉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与野兽的气息混夹着,让楚紫儿从内心都感到了一丝震颤。 “轰——”一声巨响,巨大的石塔被直接崩碎为漫天碎片,离绾气血运行受阻,登时一口血喷出,倒飞而出,一连撞倒了四五十棵树,才猛地落地,整个人都因为痛苦而蜷缩了起来。 但是那只隐藏在黑暗中的凶兽瞪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逼近了她,露出它庞大的身躯轮廓,却借着树林的遮蔽没有露出真容。 离若水当时已经推测过了,这头野兽,是大帝级别的存在。 这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存在,即便自己显化出自己的妖身来,作舍命一搏,自己也没有丝毫的胜算。 但是离绾不甘心,她看着那双猩红的眼睛缓缓靠近,一股野兽的骚气熏得她咳嗽起来。她咳出了一些血沫。 都是那个大骗子的错,如果不是和他赌气,自己怎么会跑出来? 自己如果不跑出来,怎么会遇到这个怪物,自己怎么会死在这里。 一切都是他的错! 可是他根本不会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吃掉了,他根本就不会为自己感到难过。 离绾委屈地哭了起来。 凶兽越来越近,近得让离绾喘不过气来,她看到了那野兽猩红的眼睛,那张獠牙参差的巨口之中不断渗出的涎水。 离绾准备做最后一搏,她要显化出自己的妖身,拼死也要给这个凶兽留下终生难以忘记的印记。 然后,正在这个时候,一只手缓缓牵住了她的手。 一个人影从她的身后往前走了一步,一只手举着剑,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峰,指向了天空,横亘在她与凶兽之间。 这一刻,离绾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 这一刻,楚风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勇气。 给读者的话: 今天的更新依然格外早………… 第212章 勇气(下) 一步之隔,横亘泰山。 楚风与那双猩红的眼睛对视着。 隔着这么近,他可以闻到凶兽身上的血腥气息,也可以听到凶兽沉重而平缓的喘息。 也许下一刻,凶兽一张嘴,就会将他吞噬而下,但是楚风握着水月,一动不动地站在凶兽与离绾之间,一步不退。 凶兽的眼里有了一丝异样的光芒,它似乎很好奇,为什么这个弱小的人为什么会站在自己的面前,却一点也不害怕。 一人一兽,互相对视着,谁也没有把目光又半分的挪移,就像是热恋中的情侣看向彼此的目光一般炽热而专注。 离绾在楚紫儿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看着楚风,有些气恼地道:“你们也来送死吗!” “不要打扰他。”楚紫儿轻声道,她看得出来,楚风全部的精神都用在了与那野兽的对峙之上,两者在对拼各自的精神。 那凶兽可以先一步退让畏惧,因为它够强大,即便楚风胜了也无法伤到它。 但是楚风输不起。 楚风只要一分神,在这场对峙中就已经输了,即便是完好的楚风,也不可能在凶兽口下活命,更何况,此时的楚风已经是一个凡人,平凡到极点的人。 “主人让我们先走。”楚紫儿拉起离绾,就要离开。 离绾看着那个单薄瘦削的身影,擎剑向天的身影宛若一尊雕塑,忽然摇头咬牙道:“我不,我才不要欠他任何东西!” 楚紫儿微微蹙眉,微怒道:“反正也由不得你。” 离绾闻言有些愕然,她已经察觉到了楚紫儿的修为不如自己,难道还能用强? 离绾方如此一想,脚下顿时变得虚浮起来,整个人意识也逐渐恍惚迷离,视野中的一切也变得模糊起来。 一切都变得模糊了起来,却只有那个擎着剑的身影,仿佛燃烧了起来,发出了耀眼的光芒,直接刻入了离绾的心里。 楚紫儿抱着已经被她毒得昏迷了过去的离绾,快步后撤,默默地祈祷着楚风的平安。 凶兽的目光始终与楚风针锋相对,但是它敏锐的听觉却听到了有人逃离的声音,它向前,向左迈出了一步。 于是楚风向前向右迈出了一步,目光却也不曾偏离半分。 凶兽的喘息声愈来愈沉重,也愈来愈急促,仿佛是奔跑了数万里之后累得喘息不均。 而楚风的衣衫也被不断沁出的汗所濡湿。 但是楚风却什么都没有想,只是与那双眼睛对视着,不肯偏离半分。 凶兽再次向前迈出一步,鼻息带起的气流在这一瞬间化为风,卷起遍地的落叶,吹得林间簌簌作响。 楚风再次向前迈出一步,他的神色很宁静,前所未有的宁静,所有的风,所有在风中翩翩起舞的落叶,进入他身周三尺之地,便悄无声息地安静了下来,轻轻地落地,不忍搅乱属于他的片刻宁静。 凶兽又往前一步,它湿热的鼻息已经变得可以直接感受到,吹拂在楚风的脸上,有些痒,也有些灼热。 树木已经有些禁不起这沉重的鼻息,在鼻息中倾斜出一定角度,苦苦支撑着。 楚风也往前一步,他的神色有些肃穆,但依然波澜不惊。随着他这一步的迈出,仿佛他这个人都已经消失了一般,鼻息再也吹拂不到他,山间的一切都变得空灵了起来。 凶兽再一次举起了它的前爪,举到半空,想要踏出一步,但是这一次,楚风却比它先要踏出这一步。 楚风的这一步踏出,山间的风瞬间变被平复,林间重新变得静谧起来。 凶兽依然瞪着楚风,它举到半空中的爪子却犹豫了起来,迟迟没有落下。 楚风又往前一步,凶兽散发的血腥之气也变得稀薄起来,林间被惊得飞起的栖鸟与四处逃窜的野兽都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狐疑地观望着。 楚风又迈出一步,凶兽的目光中露出了恼怒来,它恨眼前这个年轻人得寸进尺,它恨眼前这个年轻人明明只不过是一个平凡人,不知何故却在这场对峙中占据了优势。 山间倏然出现了一阵鸟啼,一只五彩斑斓的怪鸟扑棱着翅膀,忽然落在了楚风肩上,用长长的喙梳理着它那光洁的羽毛。 怪鸟梳理完了自己的羽毛,抬起头,歪着脖子看着那凶兽,仿佛是在嘲讽,在讥笑,堂堂大帝的存在,竟然变得如此落魄。 凶兽恼怒异常,它愤怒难耐,于是它终于落下了自己的爪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它的爪子往后放了半步,然后,它莫名其妙地后退了半步。 当它醒悟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的时候,它更加恼怒自己,为什么自己竟然会在这样一个弱小的存在面前后退避让? 但是正是这样一个弱小的人,却在它从心底里感到了……一丝畏惧。 它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人害得它沦落到这般地步的那个人。 无数岁月之前,那个人面对着它和它的兄弟们,也是一般的坦然无惧,也是一般的举剑擎天。 那一剑,是它永生难忘的噩梦。 它的兄弟们都死了,只有它真血被废,苟延残喘。 楚风又往前了一步,凶兽的喘息声已经沉重急促到了极点,就像是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已经到了濒临爆发的边缘,随时都会爆发出让天地惊颤的力量。正在回巢的野兽似乎感受到了危险的存在,它们又犹疑不定起来,徘徊在原地,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 但是楚风却面色平淡地又迈出了一步。 一步踏出,海阔天空。 凶兽的喘息,突然消失无声,仿佛它突然消失了一般。 野兽终于扭过头,开始回巢,惊起的栖鸟,也纷纷落在了树上,收起了翅膀,默默地旁观着这一场好戏。 凶兽那如山的体形在减小,楚风每迈出一步,那体形便减小一分。 楚风迈步的频率也越来越快,每一步也迈得越来越稳,就像是每一步都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一般。 楚风终于来到了凶兽的面前,他也终于见到了凶兽的真容。 他微微一笑,俯下身将凶兽抱起,轻抚着凶兽颈间的绒毛,轻声道:“你是谁家的狗呢?” 凶兽在楚风的手中不甘地挣扎着,却觉得那双在自己颈间挠动着的手让自己很舒服,很受用。 但是它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不由得低声吼叫了起来。 楚风看着手中这只黑色的狗形野兽发出的怒吼,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只黑色的狗很健壮,弓腰挺臀,威武轩昂,比他所见过的任何狗都要威武,甚至楚风觉得,就连离绾的蛟身也不如这只狗。 凶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落在这个人手里,任他玩捏,但是它却挣扎不得,它不由得恼怒万分,张口便要向楚风的虎口咬去。 “咬人是不对的。”楚风笑着托住了它的下颌,让它根本无从下口,它愈发恼怒起来,开始拼命地挣扎起来,想要从楚风的手里挣脱。 楚风将它缓缓放在地上,轻声道:“走吧,以后别调皮了。” 凶兽又气又怒,恨不得当即一口将这个无知的少年人咬死。 居然有人敢这么污蔑自己的血脉,居然有人敢说自己是狗! 居然有人敢把自己抱在手里任意把玩! 它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但是它看着这个少年,脑海里依然不断地闪过那个挥之不去的梦魇,浑身的力气在面对他的这一刻都彻底消散,它不甘地低吼了两声,转过身,真的准备像只狗一样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 “自古英雄出少年啊。”一个雄浑得像是用远古的灵犀角吹奏一般的声音倏然回荡在了林中,“望天,带他回来。” 凶兽低吼一声,将身形显化为老虎般大小,有些不甘愿地匍匐于地,示意楚风跨上自己的背来。 楚风看着凶兽,略略一沉吟,旋即释然一笑,跨上了凶兽的脊背,微微抓住凶兽颈间的鬃毛,转眼之间凶兽便已风驰电掣而出,一瞬间便把群山甩在了身后。 小子,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凶兽有些得意地想。 “原来狗也能跑这么快啊……”楚风轻声自语,凶兽顿时一个趔趄,差点坠落向大地。 第214章 馈赠 凶兽最终停在了一处山坳之中。 山坳之中有碧波寒潭,有淙淙溪流,有一座雅致竹楼,楼阁曲折,建于潭上。 一个蓝衣老者跪坐在潭边,身前两张几案相对而设,案上有香炉青烟袅袅,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馨香,几碟雅致的小菜在案上摆着,看菜品似乎颇为不凡。 “小友请。”老者微微伸手,示意楚风入座。 楚风从凶兽背上翻下,对老者行了一个晚辈对师长礼,在老者对面的案后跪坐而下,仔细地打量着这个老者。 这个老者看上去约摸六十岁年纪,一头银白的发丝被打理得一丝不苟,以一根青竹簪簪在脑后。 老者的面色红润,皮肤光泽,霜眉入鬓,一双棕色的眼睛广深宁静,犹如大海,难以估量,高挺的鹰钩鼻充满了英气。 凶兽走到老者身边,安静地匍匐了下来。 老者微微一笑,道:“小友从人间来?” 楚风答道:“晚辈的确来自人间。” 老者拿起案上的酒爵,端起,道:“为小友寿。” 楚风也急忙端起自己的酒爵,一手托底,道:“为前辈寿。” 老者“哈哈”一笑,将酒爵中的酒一饮而尽,楚风看着酒爵,犹豫了片刻,也随之仰首,然而那液体入喉,却是一阵清凉芬芳,仿佛是什么琼浆玉液一般。 老者含笑道:“小友不惯酒水也不必勉强,我也不是不通人情的偏执之人。” 楚风略略作揖,道:“多谢前辈。”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抚摸着身边黑狗的头颅,道:“你也看到了,这便是让你气海破碎的元凶,又何必多谢老夫?”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前辈好意,晚辈自然当谢。” 老者轻轻地抚摸着凶兽的头颅,微笑着看向楚风,道:“小友可曾放弃继续修行?” “晚辈虽也不愿就此放弃,但是晚辈气海已破,也由不得晚辈。所以晚辈还是乐天安命,希望能够在剩余的生命中,不再有更多的遗憾。”楚风不无遗憾地道。 他的确不甘,他好不容易才迈入了他原本以为一生无缘的六阶殿堂,却不过短短数日便气海破碎,修为尽丧,换了谁,也不会真的就这么认命。 “你还没有自暴自弃,这已很好。”老者轻声打断楚风的话,但是楚风却丝毫没觉得不妥,他觉得这个老者很亲切,就像是自己的师长一般,虽然才见面,但是楚风已然觉得老者值得自己信任。 “谢前辈夸奖。”楚风道。 老者摆了摆手,含笑道:“但是你不用太过悲观,你还有继续修行的机会,不要在这里就放弃。” 楚风不由得愣住,气海破碎还能修行吗? 据他所知,气海破碎是根本无法治愈的伤势。 至少他在梧桐山上的几年间,在书中见过了不少气海破碎的案例,但是却无一能够治愈,即便是大帝也束手无策。 “前辈所言当真?”楚风依然有些难以相信。 “哈哈,自然当真。”老者笑了笑,“对于气海破碎,自古以来便没有人能够治愈,即便是大帝也无能为力。但是你不同……” 我不同? 楚风一愣,有些困惑不解。 “你还有希望,那是不知何人留给你的一线希望。”老者慢慢说道,“你的气海,还有恢复的可能。但是我们都帮不了你,需要你自己努力,让你体内的那颗种子发芽成长。” “晚辈惭愧,谢前辈指点。”楚风离席,对着老者长揖至地,感谢老者的教诲,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重新推入席中。 “无妨。”老者笑着示意楚风坐下,不必拘泥于礼节,“你可曾见到凤了?” 楚风闻言迟疑了片刻,道:“晚辈的确见过凤前辈了。” “嗯?”老者也不由得蹙眉,道,“那他现在如何?” “凤前辈被困在一处古老遗迹之中,暂时无法脱身。”楚风颇为简略地答道。 老者瞑目颔首道:“原来如此,难怪这三万年来,不曾见过他的身影。他可有拜托过你什么事情?” “凤前辈拜托我寻找凰前辈的下落。” “是吗……”老者皱了皱眉头,道,“那便不必了,凰的下落我是知晓的。” 楚风一怔,问道:“敢问前辈……” “小友不必再问了,也不要再追寻凰的下落了。”老者笑着,微微摆手示意楚风不要再问下去,“那是我们这些人物之间的事情,小友你现在知道得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楚风沉默了片刻,也没有再问下去,毕竟那是大帝之间的恩怨,他的涉足只是自寻死路。 “小友手里的剑可以借老夫一观么?”老者又道。 楚风手里的剑自然是水月,即便楚风当时几乎摔成了肉酱,这口剑他也不曾松手过。 楚风略略沉吟,便坐起身,将剑双手递交给了老者。 老者将剑握在了手里,看着那剑锋,沉默了许久,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道:“果然是它呀,只是……” 老者皱眉,陷入了深思。 楚风也不打扰,只是默默地等待着。 过了许久,老者才歉然一笑,将水月递还给了楚风,道:“带着它吧,也许将来……会有人看在这口剑的份上,想起那个人来,给你一条生路也说不定。” 楚风收下了水月,虽然不解其意,但是却也拜谢。 老者重新坐定,又道:“望天适才伤了那位姑娘,还请小友见谅。” 说着,老者自袖间取出一枚很是古朴的青色竹简,轻轻一叹,落在了楚风手中,才道,“这枚竹简还请小友转交给那位姑娘,以谢冒犯之罪。” 楚风接过那枚竹简,竹简入手温润光滑,仿佛是暖玉一般。 但是楚风却没有去看竹简上有些什么,如果离绾或者老者愿意给他看他也的确想看看,但是现在没有离绾或者老者的允许,他便不会去看。 楚风将竹简收入怀中,道:“多谢前辈关心,其实她……。” 老者轻笑着摇头打断了楚风的话,道:“老夫给出这枚竹简,其实还有个不情之请。” “前辈请说。”楚风道。 “老夫想请那位姑娘给出那一滴真血。”老者道。 楚风愕然,真血之珍贵,岂能随便与人。 在望天体中离绾所给出的真血也不足半滴,但是也休养了半年才堪堪复原,现在老者却开口便是一滴。 这让楚风的确很为难。 “这……晚辈也无法做主。”楚风如实答道。 老者点头道:“无妨,只要你说与那位姑娘知晓,她给或者不给,这枚竹简都赠予她了。毕竟离水……与老夫也算是故旧了。” 老者说着,神色之间略见几分黯然,又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望天的头颅,望天低低吼了两声,似乎在与那老者说些什么。 难道,老者是为了这个叫做望天的黑狗吗? 楚风看着那凶兽,却也没有出口询问,毕竟那是老者的私事,老者不说起,自己也不好开口问。 “老夫不宜逗留太久,临走前老夫也送你一些东西吧。”老者轻声道,一双眼却向远方看去。 “晚辈无功不受禄。”楚风想要推辞。 老者却摆手笑道:“你的气海破碎,终究也是因我而起,这些礼物就算是老夫代替望天向小友赔罪吧,小友就不需要推辞了。” 楚风微微沉默了片刻,也不再推辞,一揖道:“那……晚辈就却之不恭,多谢前辈了。” “说吧,你想要些什么?” 楚风迟疑了片刻,道:“晚辈想要……书。” 老者不禁微微一怔,旋即发出了一阵爽朗的大笑之声,问道:“是功法秘籍?” 楚风摇头道:“不,就是书籍,讲经脉的书籍就可以了。” 老者脸上一片笑容,道:“那便满足你吧,不过你现在修为尽废,芥子囊也打不开了吧?” 楚风愣了愣,才明白过来老者所说的芥子囊应当是指五阶的时候捕捉到的用以储物的空间碎片。 楚风的神情有些窘迫地道:“的确如此。” “那老夫便再送你一个芥子囊吧。”老者丝毫不以为意,大袖一挥,无数卷书籍自水榭中如潮水般涌出,而楚风那关闭了半年之久的空间碎片也陡然打开,将那些书籍一一收入了其中。 那些书籍钻入了楚风的芥子囊中,便迅速地按照各自的种类所属齐整地码放好,将楚风的芥子囊一瞬间便填得满满当当,再也挤不下去。 老者一手慢慢斟酒,一手又是一挥大袖,楚风僵死的芥子囊陡然扩大了不知多少倍,那从水榭之中源源不断涌出的书卷又如潮水一般地进入了其中。 这么多书,让楚风看得目瞪口呆。 从游记小说,到修行心得,到百家言论,跨度之广,根本无法想象。 而时间的跨度也更是超出了楚风的想象,楚风所能认识的最古老的三万年前的文字在这些书籍之中所占的比例甚至还不到两成。 “未来的路还很远长,这些十余万年的书籍就留着你路上慢慢研读吧。”老者微微一笑,道,“望天,送小友回去吧。” “告诉那位姑娘,改日我会去离水拜访。小友,后会有期。” 给读者的话: 盗版书亏本大甩卖啊………… 第215章 请你不要把我忘记 “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你主人么!” 离绾恼怒地喊起来,她醒过来时已经回到木屋之中,被加了多种毒物封住了身体,只能躺在床上恼怒地大喊。 楚紫儿促狭地笑着,她与楚风之间有生死符印关联着,自然早已感觉到楚风并没有危险,所以她并不焦急。 她只是促狭地笑着,故作漫不经心地道:“你这么焦急做什么,反正你又不喜欢他,死了就死了咯。” 离绾横眉怒目,恶狠狠地搓牙,道:“我是不想要欠他什么情!我离绾从来不欠任何人任何人情!” “真的,只是人情么?”楚紫儿神情故作严肃。 “那还能有什么!”离绾很恼怒,区区一个万蛛岭的小侍女也敢这么对自己这么说话!这简直是对自己的侮辱,太不讲长幼尊卑了! 楚紫儿纤长的食指缓缓缠绕着自己的紫色长发,愈发地促狭了,少女的心思她怎么能不明白,她只是笑着看着离绾,看得离绾脸越来越红,声音越来越小,最终细弱蚊蚋,直至无声。 沉默了许久,离绾才看着楚紫儿,有些气恼地道:“你也很喜欢他。” 楚紫儿“噗嗤”一笑,道:“你说的是‘也’哦,大小姐。” 离绾一怔,旋即双颊通红,咬了咬下唇,才嗫嚅道:“他要是为了救我死了,我也不活了。” 楚紫儿瞪了她一眼,才有些幽怨地道:“如果他真的死了,你才更应该活下去。” 楚紫儿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也有过痛不欲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活下去的时候,所以她很讨厌那些不会珍视自己生命的人。 仅仅只是为了一点执念,就说什么生死,果然还是小孩子。 楚紫儿默默一叹,才又道:“等你多经历一些事,自然就懂了。” “你就真的不担心吗?”离绾问道。 楚紫儿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不是不担心,只是我习惯了。” 说着,楚紫儿自己也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自从遇到楚风以来,她都记不清楚风多少次置身于生死之间的界限了,所以她真的是习以为常了,习惯了自己和楚风的生命都置于生死之间。 “不过这次也没关系了,他已经回来了。”楚紫儿说着,把一枚丹丸塞入了离绾的口中。离绾急忙站起身,跳下床,一个箭步就推门而出,正看到楚风落地缓缓而来。 “没事?”离绾轻声道。 楚风笑着点了点头,既是冲着迎面而来的离绾,也是冲着倚着门朝自己微笑的楚紫儿,轻声道:“没事。” 离绾狠狠瞪了楚风一眼,冷笑道:“充英雄很好玩?” 楚风默然不语。 “你别忘了你已经修为尽丧了!”离绾大喊道。 楚风笑道:“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离绾双眼顿时瞪得浑圆,难以置信地看着楚风,可是那又怎样呢? 她不知道楚风究竟在表达一个怎样的意思,自暴自弃?全不在乎?好像都不是,好像有种自己难以理解的感觉…… “那个……对不起。”楚风忽然道。 “嗯?”离绾一愣,轻轻“嗯”了一声,有些不解,有什么对不起的呢? 是他救了自己,他为什么要和自己道歉? “之前的事情……抱歉……”楚风有些窘迫地说道。 离绾这才反应了过来,但是她的气其实早就在那个擎着剑的身影刻入心里时随着眼泪流逝得一干二净了,但是她又怎么能表现出来,所以只是“哼”了一声,却又发不出脾气来,只能将头扭到一边不去看楚风,等着楚风再说几句软话。 但是楚风却没有再说了,楚风走进了屋里。 离绾吸了吸鼻子,心中有些恼火,但是见楚风与楚紫儿都进了屋,所以她也只能板着脸跟着进了屋。 她刚走进屋,便见楚风招呼着她示意她靠近身边,心中莫名地便有些喜悦,刚生起的气就又消散得一干二净了,嬉笑着在楚风身边坐了下来。 楚风取出竹简,递给离绾,道:“这是一位前辈托我转交给你的,作为那怪兽伤害你的一些补偿。” “什么玩意,一根破竹简就想打发我?” 离绾见楚风竟然是说这样的事情,不由得有些不悦,随便单手就拿了过来,但是一入手离绾就知道这根平凡的竹简非比寻常。 离绾拿到近前,一看竹简上那个朦胧模糊的青字,顿时惊愕地站了起来,愣愣地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那位前辈还让我询问你,他想以此向你求那半滴真血,不知你是否愿意。” 楚风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虽然那是那位老者的请求,但是要由他之口说出来,的确还是有些腼腆。 “半滴真血?”离绾愣了许久,才道,“那半滴真血我做不了主,但是这篇经文已经足够了。等他到了离水,我爹应该会把那半滴真血给他的。” “不是要你的真血?”楚风茫然道。 离绾撇了撇嘴,道:“十个我都不值看一眼这篇经文。” “这篇经文有这么珍贵?” 楚风有些难以置信,离绾可是蛟族,在妖族之中也是颇为高贵的血脉,居然十个离绾都不值看这篇经文一眼。 离绾没好气地白了楚风一眼,也没有丝毫遮掩地道:“这是完本的化龙经,化龙经对于鳞族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懂吗?” 楚风摇头道:“不懂。” 楚紫儿都忍不住摇头叹息,这也未免太实在了一些。 “……”离绾也一阵无语,许久才道,“不懂算了,懒得跟你解释。” 离绾之所以不解释,不卖弄,不是因为她懒,而是因为她也说不清楚。 这些上古时代的传承对于现在他们来说实在有些陌生,有些难以理解。 比如蛟到底怎么才能化身成龙,那明明是两种天壤之别的血脉,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不懂,所以化龙经才会显得无比的神秘宝贵。 这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传承,据说望海州蛟族有半卷化龙经,就已经使他们横行望海。 若是离水蛟族能得到这卷经文…… 离绾不由得又有些黯然,她父亲离赟并非蛟族,这卷至高的经文,与父亲已经无缘了吧…… 但是一想到父亲,离绾便不禁又有些恼火。 这件事情,她必须要回去离水通报,那个时候,她就不得不面对离赟,面对她躲不开的心结。 “噢。”楚风挠了挠头,看向楚紫儿道,“你以后去哪?” 楚紫儿撇了撇嘴,不高兴地道:“我当然是跟着主人了,您别想赶我走。” “你呢?”楚风看向离绾。 “我还是要回离水一趟,把这卷化龙经带回去。然后我来找你好不好?”离绾扭过头,看着楚风,眨巴着眼道。 楚风一愣,沉默了片刻才道:“我还要去将一些前辈的骨骸送回故里,我已经耽搁了些时日了,不能再耽搁了。只是我也不知道,到底自己会在哪里,又要用多少岁月,你要怎么找我?” 去把那些前辈的骨骸归葬故里,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在世间多走走看看,也可以趁机将那数不尽的书籍进行一番阅读,这也是楚风的打算。 离绾撇了撇嘴,“哼”了一声,忽然见到楚紫儿那一脸促狭到极致的笑容,不由得才正襟危坐,道:“那你以后路过离水记得来找我玩,在妖界谁敢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号,至少也比万蛛岭的名号好使一些。” “好。”楚风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只怕我还没走到离水就被凝寒教、岐山宫的人抓去了。但是这话也不好说出口,怕坏了离绾的心情。 楚紫儿见分明离别在即,离绾还不忘挤兑自己,不由得笑意更甚,也不与她计较,只是玩味地看着离绾,直到把离绾看得有些窝火才肯罢休。 青山之间。 望天落在了老者的几案之前,匍匐着,低声“呜呜”了两声。 “送回去了吗?”老者抬起头,温吞地问道。 望天“呜呜”两声,算是回答。 “前些年真武说发现了羽青帝和疑似那力量宿体的孩子,现在我又发现了一个疑似那力量宿体的孩子。”老者说着站起了身,微微摇了摇头,颇有些自嘲地说道,“这么多年了,除了那一次,除了向光明之外,从来没有人在真真假假之中能够把握到那股力量。这一次……再把握不住的话,也许这个世界就没有未来了。” 望天低着头,又“呜呜”了几声。 “跟随?”老者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么漫长的岁月,我们试过了我们所有能想到的办法,与那些人也爆发过无数次争夺的战斗,胜利或者失败都经历过,但是依然没有一次成功地掌握过。” “让他们自己去吧。”老者瞑目道,“我们插手太多,也只会让那力量提前离场。还有七十多年,七十多年的时间,足够他们成长了吧——希望,这个孩子能活到那一日——尽管那一日,等待着他的……将是世上最残酷无情的牺牲。” 当第二天的第一缕阳光照亮大地的时候,离绾与楚风主仆二人正式道别。 “这块玉珏就送你了,算是一个留念吧。”离绾说着,将那块镌刻着一个“绾”字的玉珏递到了楚风的手中。 楚风接过玉珏,微微有些发愣,离绾便已经向着远方而去,不见了身影,只留下一阵清脆的呐喊回荡在群山峻岭之间。 “喂,不要忘了我啊——!” 给读者的话: 请你不要把我忘记,那是因为我喜欢呀~~~~OTZ感觉自己都可以去写言情小说了呢~ 第216章 驼铃声声 修罗界,西方荒芜的戈壁滩。 烈日灼烤着大地,戈壁中腾起缕缕虚烟,灼热的空气使得一眼望去,觉得整个世界都随之扭曲了。 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上只有几抹无精打采的绿色,还有几只沙蜥踩踏着滚烫的砂石,摇头晃脑地左顾右盼着,寻觅着一点仅有的阴凉。 在戈壁滩的外围边缘,一座破败的酒庐歪歪扭扭地躺着,破烂的木门随着吹拂过整个沙漠的热风轻轻摇晃着,不断发出刺耳的“吱嘎”声,令人有些牙酸。 酒庐前一杆酒旗高高地竖着,约摸有三四丈高,旗面脏污不堪,在不知道堆积了多久的油污中勉强能认出一个修罗界的文字“酒”。 酒庐中仅有的三张桌子坐了三个客人。 坐在最角落里,端着酒杯仔细把玩的是一个红衣红发,戴着红色面纱的红瞳女子,体形很修长,但在习惯保持修罗相的修罗族人中这个体形则实在有些矮小。 女子露出的上半脸皮肤很白皙,一双眼睛似乎写满了灵性,眉间一团火焰印记,显示着女子不凡的来历。 与女子隔了一张桌子,临着窗坐着的,是一个保持着修罗相的男人。 在修罗相下,男人坐着时身高都足足有两丈许,勉强躬着身子才没有穿破酒庐**的屋顶。 男人眼中没有瞳孔,却有蓝色的火焰燃烧,火焰不时跃出眼眶,令人有些骇然。 男人口很阔,也很方,两根尖锐的獠牙紧贴着上唇,显得有些凶恶。 男人的桌上放着的是一只烤得流油,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野兽。 但是男人似乎没兴趣吃,放在桌上的右手,不断地轻轻敲击着桌面。 夹在那壮汉与女子之间的桌子临着门口,坐着的是一个很俊秀的男人,一身白衣,一头打理得干干净净的银发,一丝不苟地被一顶古朴的发冠束缚住,一支乌木簪子则水平地簪在发冠上。 男子很斯文地用着桌上的一只烤野兽,很斯文地用刀,很利落地下手割取肋排上最鲜美的人,每一次下手,切割的程度都刚刚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这个男人也很斯文地用着餐,细嚼慢咽,毫无声息。 这个男人一眼望去一定会认为是一个很有涵养的人间公子哥,只有人间才有那么多繁文缛节。 但是酒庐里的其他三个人却不会这样认为。 因为在男人的右手边放着一个用粗布裹了的高大物件。 这个物件比一人高还要长些,宽也比一人左右肩宽还要宽些,上大下小。 让人一眼看过去,就会下意识地认定,这个男人带着的是一口棺材。 实际上,那的确是一口棺材。 因为这个人,整个六界不会有第二个。 那是一个死而复生,寻找着自己来历的人。 酒庐的老板,是一个很矮小,很瘦弱的老人,形神枯槁,就像是一盏风中的油灯,随时都将熄灭。 但是没有人会这样认为,因为这个老人是这方圆千里的唯一一家酒家。 在这死亡之地,没有人会认为一个平凡的老人,能够支撑起这样一个酒庐,尽管它很脏,它很破败。 老人坐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根人间才有的旱烟袋,“吧嗒吧嗒”地抽着,不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烟雾缭绕在空中,久久不肯散去。 而老人则露出很享受的神色,轻轻将烟袋在地上磕了磕,倒出燃尽的烟丝,再将新的烟丝填入,开始新的一轮吞云吐雾。 “叮铃铃——”一阵清脆的铃铛响声,三个客人的耳朵同时微微一动,女子依然把玩着酒杯,神色漠然。 壮汉则把头扭过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望眼欲穿。 那个男子则取出一方白色的手帕,缓缓擦了擦嘴,才轻声道:“油脂略多了三分。” 透过蒸腾的空气,可以看到一个小黑点忽然出现在了远处的山坡上。 伴随着一阵阵清脆的铃声,那个黑点逐渐放大,渐渐可以看清是一个人骑着一头小毛驴。那个人侧着身子坐在毛驴身上,将头微向下埋着,似乎在看右手里的什么东西。 老人眯起了眼,缓缓吐出一口烟圈,轻声道:“你们要找的人回来了。” 壮汉皱了皱眉,女子微微侧过了头,男子点了点头。 小毛驴不急不慢地走着,似乎还要很久才会从天的那边走到酒庐。 于是女子又低下头开始把玩那个已经被她把玩了无数遍的酒杯,壮汉焦躁地用右手中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男子闭上眼开始养神。 女子在这里等了二十天,壮汉在这里等了七天,而那个男子,在这里等了十五天。 他们都是时间很宝贵的人,但是他们却愿意用这么多时间来等一个人,因为那个人值得他们付出这么长的时间等待。 那个骑着毛驴的人,是一个超乎他们想象的人。 也许要动手,那个人甚至连他们的小指头都打不过,但是要问一些问题的话,那个男人能回答很多问题。 至少,现在六界都知道了,有这样一个很平凡的人,他能回答很多问题,就算他不能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至少也会告诉你一些有关的线索。 所以很多人都在找这样一个平凡人的线索,有的人只是想问他一些问题,有的人,则想把他带回自己的门派。 但是却很少有人能够找到他的踪迹,在那些找到他的人中,也没有人成功过,除了那些失败的人,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们连一个凡人都捉不住。 这个男人,自称为风。 风就是这样一个很神奇的人,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深浅——甚至没有人知晓他真实的面貌——如果不是一个凡人行走在五界之中太过耀眼,只怕世间没有人能够寻找到他的足迹。 除了那些被他刻意留下的痕迹所引导的人。 “叮铃铃——”银铃清脆的响声愈来愈近,风终于近了。 女人放下了酒杯,壮汉扭过了头,男子睁开了眼。 他们透过窗看到风。 风是一个很平凡的人,一身的粗布衣服,除了浆洗得很干净之外毫无特别之处。 他的气质,也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儒雅,粗鲁,野蛮,几乎所有可以形容人的词汇似乎都与他的气质无关,也许,只有平凡才是真的合适。 至于他的容貌身形,则更是稀松寻常,毫无特点可言。 什么浓眉大眼,剑眉星目,都与他无关,只是看到了他的眉毛,才知道原来这是眉毛而已。 风终于到了酒庐,他从驴背上走了下来,他们这时候才看到,风手里拿的是一卷书。 一个这么喜欢看书的人,能够知道很多事情,似乎理所当然。 “老丈我回来了,感谢您的毛驴载我一程。” 风把书卷随手塞在了腰间,笑着和老人打招呼。 一个月之前风正是从这里离开进入了死亡之地。 老人眯着眼看了看楚风,牵过毛驴的缰绳,道:“我去喂草。” 风笑着道:“那有劳老丈了。” 说着,风迈进酒庐中,很自然地在男子对面坐了下来,似乎根本就没有刻意地选择桌子,一切都很自然,自然得让人没有觉得任何的不妥。 风微微向男子拱了拱手,道:“打搅了。” 男子还了一礼,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壮汉很想过来,但是他才站起身,头便猛地撞穿了酒庐的屋顶,想要挣扎出来,又怕毁了这座酒庐,一时进退不得,卡在那里。 风有些忍俊不禁,露出一分笑意。 最先动起来的是那女子,那女子缓步上前,走到风身边,轻轻一揖,道:“见过风先生。” 风急忙起身还礼,道:“见过姑娘。” 给读者的话: 新的篇章就此拉开啦~~~~~ 第217章 尝试 “先生死亡之地之行还顺利吗?”女子顺口问道。 风拿过桌上的茶壶,给女子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才笑道:“也有些凶险,不过无妨,有惊无险,平平安安地出来了。” 众人听他说得轻松,但是也知道断无他口中说得那么容易。 死亡之地既然叫做死亡之地,那自然是极其危险的地方,不然这三个都自视甚高的人不会傻傻地等在这里守株待兔。 风也没有刻意说自己经历了哪些危险,又如何化险为夷,只是风轻云淡地略略一说,但也让众人心生慨然,不得不说风的确不是非凡人物。 像女子这个追着风的行踪跑了两界,追了整整八个月的人更知道,风出入一些禁地宛如吃饭般稀松平常,似乎丝毫不把这些死地放在眼里。 难怪有传言说,风其实不是凡人,而是一个返璞归真的大帝,在六界中寻常一些东西——因为他去的那些地方,传说都曾经出过大帝,只是这些大帝后来去追寻什么东西,再也没有回来。 风缓缓喝完一杯茶,他那平淡的故事也刚刚讲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看向女子道:“女姑娘既然追了我这么久,一定是想问些什么吧。不妨说说看,我看看能不能帮帮你。” 那些指引着他们来到这里的线索,也都是他为这些人留下的,所以他并不担忧什么,因为他已经有了足够的信心,这些人哪怕心存恶意,也不会伤害到他。 女子见风自己主动提及,便也毫不忸怩地道:“实不相瞒,我修行遇到了一些问题。” “但说无妨。”风轻声道,脸色却丝毫不变。 指点他人修行都已经成了他的主业,十个人中有八个人是询问修行中遇到的一些问题,所以他没有任何奇怪。 女子沉吟了片刻,才道:“晚辈修行……” 风摆了摆手,一脸哭笑不得的道:“我们差不多同龄,不要自称晚辈,听着别扭。” 女子略略一愣,她自称晚辈的确也思量了很久,毕竟需要对方指点,但是见风既然毫不介意,所以她也表现得落落大方,道:“我修行之路在之前皆没有问题,但是达到六阶巅峰之后,灵气入体却不滞留,修为已滞留两年之久,不见分毫增长。” 风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才道:“这与你体质只怕有极大的关系。” 女子点了点头,道:“的确。我自幼体质孱弱,能活命已纯属侥幸,六阶巅峰已是我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所以我的身体自行排斥出多余的灵气,因此修为停滞,不再增长。” 风皱了皱眉,轻声道:“的确很棘手。” “很可惜。”风又自言自语道。 女子不由得蹙了蹙眉,似乎感到了一丝无奈与绝望。 的确很可惜,因为女子才十五岁。 十五岁达到六阶巅峰,这在魔界也是傲视一方的天才。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身体拖累,她将来的成就也许不可限量。 可惜,实在很可惜。 酒庐中陷入了一阵沉默。 风皱着眉,在回想些什么。 女子拿着茶杯,漠然地把玩着。 男子端坐着,看着桌上的茶壶。 壮汉保持着僵硬的身体,还在思索怎么把头取下来。 “毁体再续,涅槃重生。”风忽然说出八个字,说得云淡风轻。 女子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满意于这个答案。 但是风旋即自行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答案,道:“魔界魔焰国中有魔焰池,根据传闻,只要能够承受得起魔焰池的心魔焰,便能将自己的**重新锤炼,变得强大起来。” “正如先生所说。”女子的眉又舒开了,道,“只是魔焰池是炎族禁地,寻常人,哪里进得去?” 女子说着,却不由得微微蹙眉。 她没有完全如实相告,因为她已经在魔焰池中锤炼过太多次了。 她至今也无法忘记当初一次次在魔焰池中冒着随时被地心魔焰活活灼烧而死的危险,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反复进行毁体再续。 前六次,她每进行一次,修为的上限就能提高一阶,但是达到六阶之后,她已经进行了十二次毁体再续,依然没有丝毫进展。 前后十八次的浸泡于魔焰池中,这是整个魔界都没有的创举。 只是她不愿意让人知道,不愿意被人垂怜,所以没有人知道。 “手。”风说着,伸出右手。 女子会意,伸出自己的右手,让风把脉。 如果他是修士,他可以用神念扫视自己的身体,可惜的是,他只是个凡人,所以他只能用一种很平凡的方法——号脉来了解病人的身体状况。 风的手搭在了女子莹莹如玉的手腕上,风默默地坐着,片刻之后才道:“你的身体曾经遭受过外界的重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封禁过?” “是。”女子答道。 她的体质孱弱并非天生,相反的是,她天生便是魔族中极其稀有的体质——天魔圣体。 正是因为她的天魔圣体才为她招来了麻烦——来自仙界的恶毒诅咒。 没有人知道这恶毒的诅咒到底是怎么加到她身上来的,当这个诅咒被发现时,她所居住的宫殿被彻底血洗了一遍,但这个诅咒也再也无法根除。 “我可以一试,但是未必成功。”风道,看向女子,神色坦然。 “先生请说。”女子道。 “化魔入神。”楚风又吐出四个字,却依然不出女子所料。 不过女子依然心生佩服,因为这些结论,这些对策,都是整个炎族召集了众多杰出人物共同商讨了许久才得出的,而风,只用了两杯茶的时间。 虽然这其中也有着正因为人数众多,意见难以统一,碍于她的身份又不敢轻易决策等种种因素,但是能如此果断地便下了决定,她也不由得心生佩服。 “请先生赐教。”既然风说他可以一试,女子认为他大概也有了想法,所以她离席长揖。 “将你的功法告诉我,”风顿了顿,“我试着为你改良。” 女子一怔,但是旋即便将一本用娟秀的字迹誊抄过的书籍递给了楚风,然后便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没有一丝的焦躁不安。 “多谢你的信任。”风道,“只是成功与否我也无法向你保证。” “没有什么关系。”女子道,“先生既然说愿意一试,那先生必然会用心用力,即便不能成功,那也怨不得先生。” 风闭上了眼睛,开始沉默,似乎开始参悟那门功法。 女子又开始默默地把玩起了茶杯,男子也闭上了眼睛,壮汉终于小心翼翼地把头拔了出来,然后又可怜兮兮地弓起了身子,不耐烦地用右手敲击着桌面。 每个人都在重复着自己做了几天的事情,反正已经等了这么久了,既然人已经等到了,那再等下去,也不存在什么问题。 这一等,又是三天。 三天后,风睁开眼睛,对着女子,轻轻地道:“纸笔。” 女子离席,行礼道:“谢先生。” 这一次,她行的弟子对师长礼。 给读者的话: 这个周末要做三个PPT,两个还是英语的,心好累…… 第218章 七花重世 风并没有写上太久,只是很随意地写了有五六百字蝇头小楷,却都是魔族文字,才道:“把这些混入功法运转之中,你先试试,能否顺畅无阻地运行真气。” 女子接过纸张,细细一看,露出几分愕然的神色,眉头微锁,忽而又将深锁的眉头舒展开,频频点头,似乎有所体会,浑然忘了外物。 风这才重新斟了一杯茶,从筷篓子随意取了一双筷子,对齐,开始用起店家刚上的一些菜肴。 修罗界自然状况在六界之中最是恶劣,此处又地处荒芜之地,因此菜肴中鲜有时蔬,反倒是些鸟兽居多,做法也单调至极,无一不是先行炙烤,而后分裂装盘。 所幸的是店家的烧烤之艺颇深,做出来的烤鸟兽看似平凡,入口却是极其香甜,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再配合店家取的井水浸泡的修罗界特有的茶叶,颇为香醇,正好能化解肉食过多之后肠胃中的油腻。 风吃得津津有味,没有对面那男子般雅致,却也没有前方那桌那壮汉进食般粗鲁。 壮汉见风用罢,拿出手帕擦了擦嘴,才艰难地躬着身子上前,很恭敬地道:“风先生,我受人所托给您带些东西。” 风点了点头,见那壮汉从怀里取出一枚玉璧,才微笑摇头道:“原来你是阿陀部的人,报酬我早已收取了,不必了。” 壮汉憋红了脸,有些恼怒地道:“我们阿陀部虽然小,但是不能平白受人恩惠,您帮我们的忙与我们当时付出的报酬完全不成正比,族长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这块玉璧,应当对先生有所帮助。先生您要收下,才能让我们阿陀部的人安心。” 风见壮汉说得颇为诚恳,也知道阿陀部属于阿修罗诸部,风俗粗豪,恩怨分明,若是自己再三推辞,反而会让阿陀部族人不快,所以接过玉璧,微微还礼道:“如此,就谢过壮士与阿陀部诸位兄弟了。” 壮汉挠了挠头,憨厚地一笑道:“既然先生收下了,那我就可以回去复命了。先生如有空闲再来阿陀部,我等必……必扫……扫榻相候。” 壮汉的人类语言说得不是很好,有些结结巴巴。 风微微一笑,道:“我必将带着美酒再来与诸位相聚。” 他这话却用的是阿修罗的语言,也遵循了阿修罗部客人携带美酒拜访主人家是对主人家的盛赞的礼仪传统,所以让壮汉很是高兴。 壮汉再三告辞,艰难地从破败的门挤出,大踏步地往天边去了。 这个时候,男子才睁开眼睛,看着风,道:“你从哪里来?” “我从娘胎里来。”风答道。 男子沉默地伸出右手拍了拍右手边用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棺材,发出一阵空心的响声,才幽幽地道:“可我从棺材里来。” 他缓缓地抚摸着那具棺材,即便隔着粗布,他依然可以感受到那滑腻得像是女人皮肤一般的棺材表皮。 从他醒来开始,这具棺材,就一直在他左右,从来没有离开过一丈之外。 风知道他是谁。 这个人是三年前突然出现在鬼界的一个男人,一个背着棺材逢人便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为何而生,又因何而死,我又该往哪里去”的男人。 这个男人不正常得像是个疯子,但是他很强大,他曾经在人的诓骗下闯入过鬼界大派森罗殿,也进入过魔界诸国共奉的圣地圣魔冢,还大闹过妖界万妖宫,在无数高手的围攻镇压下,都能全身而退。 后来这个男人终于不再逢人便问这样的问题,他背着自己的棺材开始了在六界中游荡,寻找自己的根源。 他没有名字,人们看他孤零零的像是个游荡的鬼魂,所以开始叫他游魂,后来他自己也开始自称游魂。 近年来六界三大神秘人物,排第一的是他风,排第二的就是这个游魂。 风笑了笑,给游魂倒了一杯茶,问道:“请。” 游魂摇了摇头,道:“每三刻饮水一杯,两刻前才饮过。” 他似乎很固执地在遵循着某种仪式,就像他之前食用那只烤野兽一般,每一刀下去,切到的一定是刚刚好的深度,不会多一分,也不会少一分。 风也丝毫不以为忤,道:“我猜测不了太多,所以我需要看看你的棺材。” 游魂犹豫了刹那,点头道:“好。” 游魂右手一扯布料,露出一口很寻常的棺材来。 这口棺材看起来似乎是铁质的,黑黝黝的,一丝光亮都没有。除此之外,与其他的棺材没有丝毫的不同。 游魂打开了棺材盖,露出了棺材的内里。 棺材的内里呈明黄色,一眼看过去就像是垫着一张明黄色的绢布,平平整整的,一点褶皱都没有,被人打理得很仔细的样子。但是风和游魂都知道,这不是绢布,这的的确确是棺材的内表面。 风点了点头,示意可以了。 魂才合上棺材,将粗布搭了上去,右掌轻轻一拍,粗布又将棺材缠得严严实实,仿佛是什么珍贵的宝贝一般。 “棺材的材质是土,是木,也是铁。五行占其三,只怕世间千万年都难得一遇这种上好的神料,还是原生的便是如此大一块,被如此毫不吝惜地打了一口棺材,打棺材的人很阔绰。”风也不由得咋舌。 五行杂糅的材料无一不是天地孕育的神物,他也只是在书册上看到过,却没有料到第一次得见竟然是这样的一块。 “是。”游魂点头,这种材料虽然极其珍惜,但是世间还是有很多人知道的,这一点,他也早便知道了。 风沉默了一会,才道:“据说,你醒过来的时候,棺材停留在一座前不久才死去的火山之底。” “是。” “你的真气属性,是水一类的吧。” “是。”游魂有些明白了。 “那这样的布置应该是为了囚禁你吧。”风又道。 这句话却让游魂愣了下来,这口棺材从来没有人看出异样,反而有人认为棺材其实是祥瑞的,不然不至于让一个死人重生。 但是游魂旋即便明白了过来,火山为火属,自己为水属,配合这口棺材的三种属性,五行之间形成了一个严格的五行循环,互相生克,互相压制着,如果不是由于火山的枯竭,这个完整的循环就不会打破,自己就不会醒来。 但是,事实真的如此吗? 游魂也不知道。 “不过这么做的人似乎也并不想杀你,”风笑道,“他只是……想要囚禁你而已。” “原来如此。”游魂点了点头,站起身。 那具棺材仿佛有灵性一般一飞而起,横置在游魂背后,两条粗布布头探出在游魂的肩上缠绕打结,便使得那口棺材被游魂背在了背上。 游魂随手在桌上一按,放下了一株青翠的植物,植物之上有氤氲的雾气缭绕,香气更是馥郁,一看便知这是极其珍贵的药材。 风看着魂起身向外走,沉吟了起来。 游魂走得很稳健,每一步都踩得很实,总要等到一只脚稳稳地落地,下一只脚才会抬起。这样走路的姿势很优雅,也很怪异——那太僵硬了,太机械了。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风忽然道,“不要把未来……埋葬在了过去。” 魂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风,轻声道:“你说得没错。” 他顿了顿,才又道,“可是没有了过去,你又怎么知晓你的未来,该朝向哪里?” 风愣了愣,才知晓失去过去的那种空虚也许是自己无法体会的。 风起身微微一揖道:“那祝你能早日找到你的过去,然后开始新的生活。” 游魂冲风点了点头道:“谢谢。” 风道:“不客气。” 游魂转身,继续迈着他机械僵硬的步子,消失在了戈壁的深处。 风收回目光,看着近前的女子。女子还在看自己给出的那张纸,看得很入神。 风没有出言打扰,而是顺手拿起桌上那株药材,仔细地辨认了一番,才发现这是一株两万年生的七花重世。 七花重世,这样一株药材只问了那样很简单的问题,这样的酬谢,让风有些愧疚。 七花重世,每三千二百年都会经历一场生死大劫。 如果不能度过,便会彻底烟消云散。 如果能够度过,便会抽出一片莹莹如碧玉的叶子与一朵绚丽如日的花。 每三千二百年,按照各界的统称,为一世。 这株长约一尺的药材,从中间起,便交错生长着七片绿叶与七朵花,所以它叫做七花重世。 虽然古籍中曾经记载过号称大圆满的十花羽渡,但是那毕竟只是传说。 在这朵七花重世出现之前,可以确信确有其物的不过是一株五花繁锦而已。 修士的性命不过三四百年,谁也等不起它的下一次盛开,谁也不敢去赌它能不能禁得起那一世的劫难,只要发现变会直接采摘。 五花繁锦已经是九阶高手都想要抢夺的药材,其药效之强,超乎想象——七花重世之珍贵由此可见。 但是,游魂却眉头都不皱一下就给了自己。 这个游魂,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啊。 风摇了摇头,收起了七花重世,又喝了一杯茶,拿出了一卷书开始看起来。 给读者的话: 李狗嗨这部日剧还可以,堺雅人的颜艺不谈了 第219章 红萝 风又在酒庐里盘桓了六十天。 每天他们所做的事情,不过便是风根据女子的反馈,更改自己所做出的一些改动,又让女子小心翼翼地付诸实践,得到一些结果反馈给风,以做出下一次的改动。 直到第六十天的夜里,女子第一次圆满地完成了真气运行,伴随着真气的运转,女子身边出现了祥云腾空,瑞气倒挂,颇有仙家风范。 “有阻滞之感吗?”当女子睁开眼睛时,风问道。 女子摇了摇头,答道:“先生,毫无阻滞之感,很顺畅,我运气从来没有如此顺畅过。” 风点了点头,道:“目前来看,姑且算是成功了,你的功法不至于与体内的仙族禁制在太早的时间里爆发冲突。虽然目前依然难以把握最后的结果,但是至少能瞒天过海到七阶巅峰。只是七阶以后能不能再次突破,我也没有任何的把握,毕竟那禁制太强大了一些,已经与你的身体完全融合,就仿佛是刻意在克制你一般的。” 女子有些沮丧,废了先生这么多功夫,这么多时间,依然只是瞒天过海之计,偷出一些修为的限制给她,让能够勉强前行。 不过女子转念一想,整个魔界那么多人才,却连个能够偷出一部分修为禁制的人都没有,女子又释然了。 “灵儿多谢先生。”女子很恭敬地行了弟子礼。 风微微侧身不受这一礼,还了一礼道:“不必多礼,我也从这门功法之中学到了很多东西。这门功法之精妙,实在是难得,只怕是放在六界也是颇为有名气的功法吧?” 女子愣了愣,旋即一双眼眸里闪烁起了狡黠之意,道:“先生要不要猜一猜?” 风看着女子,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女子有些奇怪,才道:“那你猜一猜我猜不猜?” 女子一怔,旋即笑出了声来道:“原来先生也颇为有趣。” 风也微微一笑,道:“那不然呢,我该是什么样子?” “现在的样子是先生本来的样子吗?”女子眨了眨眼,问道,六十天相处,虽然几乎都在研究功法,但是两人之间也算较为融洽了,因此也没有太多的避讳顾忌。 “你猜。”风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 女子面纱下的唇微微一撅道:“你猜我猜不猜?” “不要和我学呀。”风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腿,却并没有生气的样子。 女子微微挑眉,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神色,道:“灵儿让先生见笑了。” “何必这么客气。”风笑道。 女子闻言眉宇之间尽是笑意,道:“能与先生谈论交情,是灵儿的荣幸。” “说起来,你似乎只有十五岁吧,有些辛苦你了。” 女子一怔,旋即道:“先生知道我是谁?” “当然知晓了。”风说着,“虽然我也不问人身份来历,只是你这特征实在是太明显了,即便不用猜也知道了。” “那你干嘛不早说,我这些日子隐藏得也真是辛苦。”女子有些娇嗔地埋怨道。 “我想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样的性子。”风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现在看到了?”女子翻了翻白眼,丝毫没有初见之时的沉稳。 “的确看到了。”风的神色很是欣慰,“这样就很好,不要太压抑自己了。” “……”女子微微叹息了一声,“既然你知晓,那你也该知道,也不是我愿意选择这样的。在那样的环境之中,我不得不压抑自己。” “我知道,你在魔焰国很不好过。”风轻轻一叹。 女子的身份是魔焰国的七公主,但是同时也是那一座宫殿的囚徒。 风路过魔焰国的时候,看过魔焰国的一些书籍,知道当女子降生的时候,魔焰国的国主便对这个孙女寄予了厚望。 但是自从她幼年遭受仙界禁制之后,魔焰国的所有能人高手均束手无策,这宣告这个天魔圣体就此报废。 一个不能达到九阶的天魔圣体和废人有什么两样? 所以从那个时候起,女子就开始被冷落,甚至数次险些被杀。 她的生母也在她九岁的那年被毒杀,这个女孩完全是靠着自己,在那冰冷而残酷的宫殿之中,一点点艰难地成长着。 他也不知道这女孩到底背负了多少委屈和辛酸在艰难地前进,但是他看到那般的谨小慎微的时候,他就觉得莫名的心酸。 完美得无可挑剔的礼仪与恰到好处的话语却又拒人千里之外,大概遭受了太多欺骗的她早已无人可信,也无人敢信了吧。 所以风一直没有戳穿女子的身份,只是希望女子能够自在一些时日,忘了昔日的不快,哪怕是片刻,也是极好。 “先生……”女子抿了抿唇,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姓楚,”风心软地轻轻抚摸着女子的头,柔声道,“我叫楚风。” 女子的脸颊不由得红了起来。 这突然起来的轻轻的抚摸让她有些猝不及防,但是却没有躲闪开——她不是一个喜欢与人肢体接触的人,她想要躲闪开,也并不困难,毕竟对方是一个凡人。 但是她却没有躲闪的念想,也不气恼,因为她知道这轻轻的抚摸中并没有任何的邪念,就像是小时候母亲抱着自己,抚摸自己发丝的时候那种感觉,很温暖,很安心。 楚风的手忽然一愣,旋即便红了脸,匆匆地收回手道:“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确不是故意的,只是漫长的“先生”的生活,有时候便使得他完全把自己当做了一个长辈,那抚摸也只是长辈对晚辈的疼惜,并没有别的意思。 女子忍不住“嗤嗤”笑了起来,双眼之中流露出几分促狭的意味,道:“我姓红萝,灵红萝。” 部分魔族的风俗与人类有些差别,他们更习惯于姓氏置于名字之后,所以女子虽然姓红萝,但是全名却叫做灵红萝。 “红萝吗,很美的姓。”魔焰国国姓炎。 “美吗?我娘的姓。”女子忽然有些莫名地开心,只是因为楚风夸奖她的姓很美。 红萝是魔焰国之前的临国藤国的国姓,现在藤国已经被魔焰国所灭。 灵红萝自称姓红萝,已经表明了她的一个态度。 楚风也很高兴,因为女子自称灵红萝。 如果是她不信任的人,她会自称灵炎的吧? 楚风笑着点了点头。 “先生为什么不能修行呢?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先生但说无妨。”女子道。 楚风笑道:“只是气海破了。” 只是气海破了。 这让灵红萝有些惊诧,也有些感伤。 如果先生能够修行的话,那大概会是六界最闪耀的一颗新星吧。 气海破了,那是大帝都束手无策的伤。 从古至今,从来没有人能够质疑这个真理,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够在气海破碎之后重新开始修行,所以,先生他明明这么有才华,却注定要埋没了。 但是灵红萝又有些不信,因为此刻站在她眼前的这个人,是近乎无所不知的先生。所以她又对楚风充满了信心,道:“我相信先生。” 楚风道:“我看了很多书,可惜现在也没有找到能够在气海破碎之后开始修行的方法。” 原来先生之所以知道那么多东西,是因为看了很多书;先生之所以要看那么多书,是因为他要寻找如何在气海破碎之后重新开始修行的方法。 读了那么多书,能帮那么多人解决问题,却始终无法解决自己的问题吗? 这就是所谓的医者不自医吗? 灵红萝为楚风有些不值,有些伤感。 楚风察觉到了灵红萝的情绪有些低落,才笑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虽然暂时还不能修行,但是我也不是那么弱小。” 灵红萝闻言先是以为楚风在安慰自己,但是一想先生出入各界禁地完全是家常便饭,那些用尽了方法去堵截捕捉先生的人更是纷纷落空,便也不由得不信,先生也许不能修行,但是他并不弱小。 灵红萝不由释然了,笑道:“先生是在找可以治疗自己伤势的药吗?” 楚风却懂了,笑道:“不是,连方法都不知道,找什么药呢?我只是在帮助一些前辈完成他们的夙愿,归葬故里罢了。” 灵红萝更有些诧异,先生出生入死地出入各处死地,竟然只是在帮一些已经死去的人,让他们重归故里。 灵红萝信先生的话,因为先生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说出来的话,让她不由得不信。 先生很可靠,很值得信赖。 “先生。”灵红萝的声音忽然变得很郑重,很严肃。 “嗯?”楚风轻轻应了一声,他也发觉了灵红萝的声音有所变化。 “我拜入你门下做弟子吧?”灵红萝试探道,有些紧张。 楚风愣了愣,旋即笑道:“不好。” 灵红萝没有想到楚风竟然回答得如此干脆,不由得呆立在了原地,许久才醒悟过来,有些沮丧,有些气馁,有些失望,就连鼻子也感到了一阵酸楚。 这个先生真的很讨厌,自己明明是那么一个好强的人,这样的请求,从出生起就没有有过,可他居然拒绝自己。 楚风轻声道:“我会尽全力帮助你,以后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 楚风摸出一块玉珏,拿到灵红萝面前,轻轻一掰,玉珏两侧相对旋转而开,露出玉中的一块缝隙来。 “以后有什么问题就写一封信,放进这里面,然后合上玉珏,信就会传到我这边的玉珏中,我会尽快给你回信的。”楚风很认真的道。 “先生你真的很讨厌。”灵红萝有些恼火地道,但是还是拿过玉珏,放在手里把玩起来。 她看着手里的玉珏,一双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用玉石边角料雕琢成的小玩意,真的有那么厉害,能够跨越空间直接传信吗? 楚风真的很不懂女孩子都在想些什么,为什么灵红萝会说自己很讨厌,为什么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却偏偏还笑得那么开心,就像一个孩子。 给读者的话: 灵红萝的人物原型也是我实际生活中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嗯,就是好久之前说到过的小宝贝~~~ 第220章 仇恨 当红衣女子与神秘的风一起远去之后,老人又一个人“吧嗒吧嗒”地坐在门口开始抽起了旱烟,眯着眼,咧着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黄牙。 “先生,先生,你收我为徒好不好?”灵红萝在楚风的身边不断地嚷嚷着,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楚风手里半卷着书卷,满是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个突然之间便变得万分活泼起来的身影,道:“我比你大几岁呀就收你为徒。” “那我不管咯。”灵红萝的笑声清脆而悦耳,宛若风铃摇曳。 楚风叹息了一声道:“太阳这么毒,你这么活泼容易脱水的。” “先生是不是嫌弃我太闹了呀?”灵红萝双手背在身后,身体微微前倾,扭过头,看着楚风,满脸的得意道,“先生不是想看我本来是什么样子么,现在就是我本来的样子啊!” “……”楚风有些痛苦地捂了捂脸,耳畔却依然是灵红萝欢快的笑声。 “先生你应该知晓的吧,这个女孩子呢,想要话多,可容易了!”灵红萝依然满是促狭地眨着眼,说道。 “你其实不用等我的,你先走吧。”楚风苦着脸。 “先生果然是嫌弃我闹腾了,想要赶我走,但是我哪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灵红萝“嘻嘻”地笑了起来,“你只要收我为徒,我就不闹你啦。” “我一个废人,有什么值得拜师的必要。”楚风摊手。 灵红萝眯了眯眼,道:“自古以来都是拜强者为师,我拜一个废人为师,不是更是一段佳话吗?” “你都不安慰一下我?”楚风问。 “你需要安慰?”灵红萝反问。 “以前不需要,现在需要。”楚风叹息,抚了抚额。 “我听说师傅你以前身边还会有一个女人。”灵红萝眨了眨眼,“是师娘吗?” “不是。”楚风否决。 “师娘去哪里了?”灵红萝追问。 “……我不是你师傅,她更不是你师娘。”楚风实在要支持不住了。 “哎,师傅,你就收我为徒嘛。”灵红萝嘟囔道。 楚风没有理会灵红萝,低下头开始看书。 “师傅师傅,你分明就没有修为,是怎么走这么快的呀?”灵红萝在楚风身边盘旋着,不断地打量着楚风,好奇地想着楚风是如何确保自己的前进速度的。 灵红萝本来也机敏,楚风也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因此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灵红萝也便观察了出来。 在楚风的脚下有淡淡的光泽闪烁,楚风的每一次踩在地面,那光芒都会随之紧贴着地面扩散而开,将四周的空间强行压缩,使得楚风一步的距离能够迈出数十丈之远。 “阵法?”灵红萝满是好奇地嘟囔道,“师傅您脚下的阵法是怎么发动的,教我一下好不好?” 楚风翻过了一页书,不应。 “好不好嘛!”灵红萝凑到了楚风的耳边,大声道。 “不好。”楚风依然平静地翻过书,那反应淡薄得让灵红萝有些恼火。 灵红萝一双清澈的眼眸微微转动着,露出了万分的狡黠,旋即“嘻嘻”笑道:“师傅师傅,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楚风不应。 灵红萝又凑到了楚风的耳边大声喊道:“好不好!” “不好。” “那我吹笛子给你听好不好?” “不好。” “我给你讲故事听好不好?” “不好。” “……好不好?” “不好。” …… 灵红萝一路追问着楚风,一连问了四五百个好不好,问得楚风真是烦躁不堪,心想自己真是同情心太强烈了,才给自己招惹了这般的麻烦。 “那你不收我为徒好不好?” “不……”楚风开口,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猛地闭嘴,将下一个字堵在了咽喉里,才道,“我不收你为徒。” “无聊。”灵红萝撇嘴,一路说下来她也有些口干舌燥了,但是奈何楚风就是油盐不进,让她有着万分的挫败感。 楚风微微笑了笑,没有接话,看灵红萝那吃瘪的模样,心中顿时有了几分快感。 灵红萝狠狠瞪了楚风一眼,没有再喋喋不休,而是默默地跟着楚风前进着。 一人一魔,一人看着书,一魔想着要怎么再设个圈套,各自无言。 虽然缓慢,但是一个上午走下来,竟也走出了千里地,终于彻底走出了荒芜的死亡之地。 然而,刚刚看到一点绿色,灵红萝便见到了一具尸体横躺在戈壁与草地的交界之地上。 这个人灵红萝见过,这就是当时那个一起在酒庐里等楚风的阿修罗人。 这具尸体似乎已经死去了很长了一段时间了,整个尸体已经被烈日灼烤成了人干,所有的水分都蒸腾得一干二净,加上此地通风,因此才摆脱了腐烂的命运。 楚风也见到了,对于一个自己的旧识,楚风还是想上去看看,所以他接连几个迈步,终于走到了那个壮汉的身边。 壮汉浑身都没有伤痕,只是獠牙都已断裂,看裂口参差不齐的模样,似乎是被外力硬生生掰断的。 楚风皱了皱眉,向灵红萝道:“你向他体内渡些真气,检查一下他的脏腑。” 师傅有命,灵红萝很乐意效劳,急忙将自己的真气渡入了壮汉的体内,飞快地检视了一周,才道:“师傅,他脏腑全碎了,经脉更是寸寸断裂。” 灵红萝觉得有些奇怪,这种伤势大多都是自身真气失控暴走引起的,但是如果只是真气失控暴走,对于壮汉这样一个也迈入了七阶的人来说,应该能够处理得当,断不会致命。 如果是他人所释放的威压所致,那么不应当没有留下外伤。这怎么看来,都不合情理。 “是修罗诸部的伽部。”楚风听灵红萝所言,只能轻轻一叹,摇了摇头,道。 修罗界和其他各界一样,并不只是由修罗族人构成。 实际上,修罗界还有另外一个大族,阿修罗族。 修罗族族人男人英武帅气,女人婀娜多姿;而阿修罗族则刚刚与之相反,身材多魁梧,面相凶恶,风俗野蛮古朴。 这两族之间是世仇,在阿修罗的神话之中,无数岁月之前,阿修罗族本是修罗族的仆役,饱受欺凌,却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然而后来一位阿修罗族终于出了一位绝世强者,这位强者吹响了阿修罗族抗争的号角,从此开始反抗修罗族的奴役统治。 经过数千年的苦战,阿修罗族才终于从修罗族的统治下解放了出来,成立了自己的部族,发展成为了与修罗族一般的大族。 由于修罗族与阿修罗族之间的领土犬牙交错,修罗族自傲,阿修罗族爱恨分明,所以尽管过去了很多年,这份祖先的血仇并没有消解,依然是两族之间的战争之由。 此处距离修罗族的伽部领土很近,而伽部与阿陀部近年来摩擦很剧烈,所以楚风可以想象,这个壮汉在送完礼品返回部族领地之时,遇到了伽部的人,被伽部的强者毫不留情地斩杀。 楚风轻轻叹了口气,这是别人的族务,自己没有理由干涉。 但是灵红萝却有些理解错了这声叹息,她以为师傅实在惋惜,是在表达对伽部的不满。 灵红萝拍了拍胸脯道:“师傅不用担心,这个仇,我来报。” 楚风苦笑着,刚想解释,却听到一阵冷哼:“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向我伽部寻仇。” 给读者的话: 这个灵红萝是不是很乖很可爱呢~~~哈哈哈~~~~ 第221章 学舌 灵红萝突然听得一个声音响起,却是乱七八糟的语言,虽然知晓那只怕是修罗族的语言,但是一来她拜师受挫,而来觉得那人语气不善,听在耳里只觉得是跟一阵鸟叫一般的难听。 “哪里不开化的蛮夷,叽叽喳喳的,比鸟叫还难听!”灵红萝不懂声色,也用魔族语言说道。 “噗——”楚风听灵红萝这么一说,不由得笑出声来。 那个青年不知道楚风在笑什么,很愤怒地瞪了楚风一眼,才用六界通用语对灵红萝道:“你们是什么人!” 但是灵红萝哪里肯理他,依然用魔族语言,笑眯眯地说道:“是你姑奶奶!” “什么?”那男人一怔。 “姑奶奶。”灵红萝指着自己,笑得愈发甜美,声音之中丝毫听不出一丝的敌意。 “姑奶奶?”那男人一愣,重复道,满脸的困惑。 “诶,乖孙子。”灵红萝笑着应了一声,才又指了指楚风,用魔族语言说道,“太爷爷。” “太爷爷?”男人看着楚风喊道,脸上只剩下了一片茫然,虽然在重复着灵红萝的话语,却根本不知晓到底是什么意思。 楚风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虽然已经知晓了灵红萝的性子未必是表面上那么沉稳,但是却也不曾想到,竟然调皮到了这样的地步。 不过想一想,灵红萝终究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真是最活泼的年纪,这般的表现也算是颇为正常了。 “师傅,徒儿是不是很聪明呀?”灵红萝看向楚风,笑嘻嘻地道,“这么聪明的徒儿,您就收下我吧。” 楚风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别闹了,修罗界这边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 灵红萝微微耸了耸肩,道:“除非您收我为徒咯。” 那男人愣愣地看着楚风和灵红萝交谈,突然想起了灵红萝之前分明是说通用语的,这才猛然反应了过来,自己只怕是被耍了,方才那几句话虽然不解其意,只怕也根本不是什么好话! 他冷笑两声,满是敌意地道:“原来二位是阿陀部的友人,故意要与我伽部为仇了?” 按照惯例,修罗诸部与阿修罗诸部对其余五界来人是不持先入的好恶的,但是一旦这些修士表明了对一方的支持或者倾向,在另一方自然就会被列入黑名单。 楚风本来想解释一下,结果还是没有快过灵红萝的一张嘴,道:“你敢杀我先生的故友?” 青年冷笑起来,地上那个阿陀部的妖孽自然不是他这个级别的人可以杀得死的,但是面对着眼前这两个全靠步行的人,他自然有些充英雄地道:“是我杀的,那又如何?” 灵红萝顿时火起,她在楚风面前虽然表现得还算乖巧,但是要在王宫中立足,她的脾气又怎么可能仅仅有些乖巧,她刚想训斥青年,却终于被楚风拦了下来。 “前方的兄台,地上的阿陀部兄弟与我故旧,我不过伤感其死亡,并无意插足修罗诸部与阿修罗诸部的争端,如有得罪,还请见谅。”楚风说着,很恭敬地行了一礼。 灵红萝见那青年竟然骑在坐骑上,大摇大摆地受了一记自己都不敢受的师傅的大礼,心下火气更是腾腾往上冒。 青年见楚风如此低声下气,立时心喜,知道自己遇到了个软柿子,才不急于答话,只是冷笑连连,才道:“谁又知道你是与不是,你们跟我去见长老!” 楚风有些头大,自己这模样这些底下的人不认识不足为奇,但是若是见到几个曾经追着自己跑了半边天的伽部的长老,那可真是大大地不妙了。 毕竟,他们的部落又不是那些生死禁地,自己捧着一具遗骨就可以大摇大摆地出入,甚至被那里的生灵感恩戴德。 实际上,这些年楚风最喜欢的就是出入常人视为禁区的地带,那里可比外面好玩多了,环境又清幽,又没有人要打自己主意。 既然没有办法了,那就硬闯吧。 楚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但是接下来的这一句,却让楚风意识到了,这个青年也不是什么好鸟。 “如果你们能够表现出足够的诚意,让我相信你们的确对我伽部很友好,我也可以放了你们。”青年冷笑,两个人身上的气息波动都较为微弱,却来到外界游历,想来一定也有些资本吧。 楚风头更大了,自己手上倒不是没有好东西。 但是问题是自己手上的东西……都好得有些过头了,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灵红萝察觉到了楚风的尴尬,她一想也是,来找自己师傅的,哪个不是准备好了重重的酬金。 比如那个叫做游魂的家伙,居然给的是一株七花重世,那东西要是进献给魔界任何的一个王,至少不得封个将军,割块土地啊。 师傅这时候还是不要露富了。 灵红萝这样想着,所以她很善解人意地掏出了一块自己小时候佩戴过的灵玉,扔给了那青年。 但是灵红萝和楚风都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灵红萝是一国公主,即便她被冷落,被无视了好几年了,但是她终究还是一国公主。 能让一国公主随身带着的东西,能够有多差? 只是灵红萝对这些东西都习以为常了,而楚风拿的东西大多是连灵红萝都觉得稀奇的宝贝,所以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但是对于青年而言,却大不一样。 这块灵玉才一入手,青年就感觉到体内的真气流倏然加速流淌了起来,自己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陡然加快了一成,脑海之中更是一片清明。 青年的手忍不住一抖,他有些激动,有些难以想象这样只有赏赐给族中有功劳的精英弟子的明神玉会落在自己手上,还是小孩巴掌这么大一块。 青年的目光一下便变得愈发贪婪起来,这两个可是肥羊。 他的喉头微微耸动了一下,艰难地吞下了一口唾沫,如饿狼一般看向了灵红萝。 “红萝啊……”楚风虽然隔得远,但是看清了青年的神色。 “怎么了?”灵红萝甜甜地笑了起来,她知道楚风是厚不下脸来叫她灵儿才称呼她红萝的,不过她还是很开心。 她很喜欢楚风叫自己红萝,因为她记得,楚风听到这个姓的时候,那声诚恳的赞美:很美的姓。 “你把什么给了他?” “一块小孩巴掌大的明神玉,都是我小时候佩戴的小玩意,应该可以了吧?”灵红萝有些不确定地道。 楚风顿时一巴掌糊在了自己脸上,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明神玉很珍贵的。” “珍贵吗?可是我卧室里很多明神玉做的饰品呀!”灵红萝瞪大了无辜的眼睛。 “那是因为魔焰国盛产明神玉,你家又是王族。”楚风耐着性子解释道,有些不知道灵红萝到底是无意还是诚心给自己添堵。 “哦——我明白了。”灵红萝强忍着笑意道。 她给那块明神玉的确是无心之失,她之前的要挟不过是开玩笑的话语,毕竟修罗界的水太深,她也不想卷入其中去。 但是她看楚风很认真地解释的模样,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楚风看灵红萝的神色,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却也实在也不好多作责备,只能道:“下次注意。” “是,师傅。”灵红萝笑得花枝乱颤。 她觉得和师傅在一起很开心,师傅的涵养真是好得超出了灵红萝的意料,她完全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古灵精怪地胡来,也不用担心什么。 自从母亲死后,她都快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发自内心地开心过了。 楚风看着灵红萝那样子只能一脸无奈,但是他拿女孩子历来是最没有办法的。 古灵精怪的颜青羽,刁钻泼辣的紫儿,蛮不讲理的离绾,眼前这个表里不一的灵红萝,以及他旅途中遇到过的各种各样的女人,他都有些招架不住。 在楚风的印象中,女人真的是一种奇怪而强大的生物。 说起来,自己认识的女人之中,也只有刘鱼是温柔的。 不过,这个时候,刘鱼又在哪呢? 这些年来,他也一直在努力地打听着当年进入神殿的人的踪迹,但是却杳无音讯。 那些人就好像尽数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地断了消息。 楚风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也隐姓埋名,还是真的没有通过神殿的考验,陨落在了其中。 但是楚风希望是前者,也有信心认为是前者。 毕竟,他所认识的那些人中,每一个都比他强大,比他聪明。 他都可以离开神殿,那么那些人自然也可以离开神殿。 所以,一定还会再相见的。 在将来的某一天,他还会和他们再相见的。 想到这里,楚风不由得露出了一分柔和的笑容。 给读者的话: 昨天那一章是点错了………… 第222章 闲聊 青年见那对男女一问一答全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顿时有些恼怒,但是还是强行压制住怒气,冷声道:“就这样一点东西,很难让我相信你们的诚意。” 灵红萝看着青年,冷笑两声,道:“明神玉什么时候在修罗界都成不值钱的东西了?看来修罗界果然已经是很丰饶了嘛。” 楚风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出言阻止,也没有试图再进行与青年之间的妥协。 因为眼前这个青年太过贪婪,完全不知道进退,勒索了那么大一块明神玉,稍有些心的人只怕非但不愿收下这块明神玉,还得给退回来。 因为他必须要想一想,是什么背景什么身份的人物,才能如此毫不在意地出手这么大一块明神玉。 但是青年却没有这么做。 楚风不认为这个人是真的不明白这一点,更大的可能是他已经被过盛的贪欲所吞噬,楚风有九成的把握能够确认,这个青年已经打定了主意勒索完毕之后,杀人弃尸,或者毁尸灭迹。 只要无人知晓,就算有着天大的背景又如何,杀了也终究白杀。 所以楚风没有阻拦灵红萝。 灵红萝能够用言语刺得青年最终不敢动手最好,就算不能,也无碍大局,毕竟他还是有着足够的自保手段的。 青年见那红衣女子竟然说得如此直白,脸不由得一阵红一阵白。 修罗界虽然比人间丰饶一些,不过也是因为修罗界火属地脉炽盛过度而盛产各种与火有关的材料。 但是整个修罗界平均来说却极其贫瘠,更是没有明神玉的产地。 在修罗界的明神玉价值尤其之高,特别是对于他这种正在冲击六界门槛的人来说,简直是无价之宝。 青年狠狠一阵咬牙,才道:“你是有什么意见吗?” 灵红萝看了看楚风,她不知道楚风是怎么想的,所以她不敢乱作决断。 如果楚风就此认了,灵红萝也只能忍气吞声,任人宰割——虽然那并不符合她的脾气。 不过她很高兴地看到了楚风微笑着点了点头。 点了点头,自然是灵红萝的认可。 灵红萝的眼一下便亮了下来,乖巧的她一下便变得骄横跋扈起来:“我有意见,你又要如何?” 青年见这女子居然也敢如此嚣张,怒不可遏地道:“哼,那你就别怪我了,刚好大爷缺一个女奴把玩,看你似乎刚刚好!” 灵红萝杏眼圆瞪,轻声道:“师傅,我很生气。” “我也有点生气。”楚风转过头,冲灵红萝微微一笑。 灵红萝愣了愣,旋即笑出声来,道:“师傅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楚风没有回话,而是看向了已经拔出了一把缭绕着火焰的长刀的青年,许久才道:“你知道我是不能修行的,所以,还是你保护我吧。” 灵红萝暗自撇了撇嘴,嘟囔道:“可你是师傅啊,师傅不该保护徒儿么?” 楚风冲灵红萝微微一笑,轻声道:“但是我不是你师傅呀。” “那我不管,反正我的修为也不高,要是我出了什么意外,那就是师傅你的责任啊。”灵红萝双手交叉抱在了胸前,一点也没有准备要动手的意思。 楚风耸了耸肩,也不说话。 青年没有快速上前,他只是驱策着自己的坐骑缓缓走近,他以为随着自己的走近,那两个人会渐渐被自己所释放的威压彻底震慑住,然后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不断求饶,然后交出他们身上所有的宝贝。 这个时候,自己再一刀下去,把那个男人杀了,而那个身姿很曼妙的女人,捉回去作为自己的女奴。 但是现实总是出人意料。 那两个人都很淡定,淡定得不像话。 他们自顾自地交谈着,就像他没有存在一样。 但是他们交谈的内容他又听得清清,男人说自己不能修行,女人说自己修为不高,但是即便如此,他们却一点都不着急。 不急着逃跑,也不急着求饶,依然很随意地说着话。 他们,脑子有病吧? 青年有些不负责任地想。 灵红萝见青年突然停下来,皱着眉不走了,不由问道:“师傅,他干嘛突然不动了?” 楚风低下头,沉思了片刻,才道:“被我们吓着了。” 青年的确有些怕了。 因为眼前的境况不符合常理。 青年人有脑子,所以他知道凡是不合常理的,一定有妖异。 但是他无论怎么看,眼前这两个人的气息波动都很微弱——难道是因为他们修为比自己高,所以他们才这么淡定——但是不对啊,要是他们修为比自己高,怎么可能乖乖地交出那么大一块上好的明神玉? 那他们为什么不怕? 青年的额头渗出了汗珠,看着两个人忽然开始颤抖起来。 然而,只是一刹那。 一阵刺耳的尖啸突然响起,难听得让灵红萝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灵红萝有些难受,有些恶心,有些烦闷,有些想吐,如果灵红萝已经嫁为人妻,一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怀孕了。 因为她没有嫁人,所以她知道这应该是一种扰乱人心神之术。 楚风举起右手,缓缓在灵红萝肩上拍了拍,一点清香穿透了灵红萝的面纱,顺着她的鼻子沿着呼吸道一直深入,直到沁入心脾。 灵红萝顿时便觉得那些恶心之感烟消云散,整个人都变得精神,清醒了起来。 “来,吃了。”楚风递给灵红萝一枚朱红色的丹药,灵红萝接过来,没有问,就塞入了嘴中,狠狠地一口咬下,仿佛那枚丹药就是眼前的青年人一样,只要咬下去,青年人也会被咬死。 但是这一口咬下去,灵红萝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苦涩味道从舌尖蔓延开去,一直进入了骨头里。 如果没有人的话,灵红萝一定会忍不住跺脚捶地甚至哭出来,但是此刻在楚风面前,灵红萝只有咬紧了牙关忍耐。 所以尽管她的身体都因为这股苦涩开始颤抖,她依然顽强地反复咀嚼着,直到楚风说话。 “……很苦的。”楚风轻声说,“别嚼了,那是吞服的。” 灵红萝这才连鼻涕带眼泪把已经咀嚼了几十下的丹药吞入腹中,这个时候她第一次觉得原来在那魔焰池中浸泡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师傅,你真的很不靠谱,为什么不早说。”灵红萝接过楚风递给自己的一杯水,狠狠漱了漱口,将水吐掉,才道。 楚风一脸苦相,道:“正常人都是直接吞服的,我怎么知道你会咬下去。” 灵红萝白了楚风一眼,师傅很不靠谱这个观念彻底刻入了她的认知之中。 “你刚才没有否认,是不是同意收我为徒啦?”灵红萝眯起眼,笑嘻嘻道。 “没有,老是否认太累。”楚风顿了顿,“所以你记住我不收徒就好了。” “哼。”灵红萝别过了头,不高兴地撅起了嘴。 “嗯?”青年皱了皱眉。 他隔着这十丈之地,直接用意念攻击,刺激对方的身体,让对方的身体因为难受而崩溃,结果那个女人刚刚显露出了一点迹象,便被男人轻轻一拍消解了。 那个男人还递给了女人一枚药丸,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药丸,但是青年总觉得那是为针对自己准备的。 青年皱了皱眉,他又有些迟疑起来。 但是转念一想,无论如何,自己都已经得罪了对方,这个时候就算自己想要结束,恐怕对方也不见得能依。此刻反正没有旁人,自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青年主意打定,终于不再犹豫,手中缠火长刀一横,整个人发出一声怒吼,浑身骨骼发出“噼啪”响声,整个人顿时暴涨到两丈余高,皮肤在刹那之间变为朱红色,肌肉一块块犹如虬龙般盘结突起。 青年英俊的面庞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蓝色长发乱舞,双眼中喷薄着蓝色火焰的面庞,对着两人怒目而视。 青年修罗法相一展,那黑虎也再驮不起他,被直接压趴在地。青年从黑虎背上走下,拖着长刀,一步步走近,从他身上迸发出蓝色的火焰瞬间将二人人包围成一个圆圈,似乎不准备放走任何人。 黑虎骄傲地跟在青年身后,发出一阵阵怒吼,仿佛在宣示自己无上的权威。 “这种货色,我平时一个打十个,不,打一百个。”灵红萝看着青年鼓捣出来的声势,又是蓝色的火焰,又是虎吼,便气不打一处来。 “师傅,他们和阿修罗长得很像。”灵红萝突然又评价道。 楚风道:“哪里是很像,修罗和阿修罗,本来就是同宗。” 楚风判断两个种族同宗的原因在于他对修罗和阿修罗的经脉都有着颇为深入的研究,两个互为死敌的种族经脉在本质上没有任何的差别,这就像是巫族之于人族一般,可能是由于演变中的分化所导致的。 “是吗?”灵红萝眨了眨眼,“师傅知道得真多。” 楚风叹息了一声,知道灵红萝不过是想多叫几声“师傅”烦他而已,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只能任由灵红萝去了。 “师傅,你有什么办法对付他吗?”灵红萝又问道。 “没有啊。”楚风淡定地答道。 “师傅。”灵红萝轻轻喊了一声。 “……” “师傅,你真不靠谱。” 给读者的话: 这个章节标题也是醉了………… 第223章 一个字的形容 楚风无奈地扶着额,一语不发。 青年人怒火燃烧而起,手中长刀猛地一劈,火光燃烧,带着一股凛然的杀意走向了楚风。 灵红萝笑嘻嘻地站在了楚风的身后,道:“师傅,你必须要保护我呀。” “……”楚风实在无言以对,分明灵红萝出手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但是灵红萝既然都躲到了他的身后,他也不好意思再把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少女让去挡刀,只能苦笑。 “师傅,你能行的吧?”灵红萝问。 “我试试。”楚风道。 “这真不能试,万一失败了我们师徒二人都死这了。”灵红萝强调道。 “去掉师徒两个字。”楚风点了点头,“那我看看。” 灵红萝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没去理他。 青年拖着刀,走到了楚风身前三尺的距离,居高临下地看着楚风,那眸里喷薄而出的火焰似乎随时都要将楚风吞没了一般。 楚风昂着头与青年对视着,对视了有片刻,眼睛瞪得很大,大得有些不可思议。 “师傅,你干什么呢。”灵红萝有些不解,随口问道。 “噢,书上说与野兽对视可以震慑住野兽。”楚风鼓着眼睛回答道。 “诶,那我也试试。”灵红萝从楚风身后探出了头来,瞪大了她水灵灵的眼睛,看着青年的眼睛,却忍不住“嗤嗤”地笑了起来。 “师傅,我觉得你损人的本事也是一流呢。”灵红萝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道。 楚风叹息了一声道:“还不是跟你学的吗?” “那你是不是该反过来叫我师傅呀!”灵红萝眉眼弯成了很是好看的月牙,那弯弯的弧线让人觉得很是轻松。 楚风微微侧首,看着灵红萝的面庞,突然有些好奇灵红萝的面纱下的面庞是不是带着一样轻松的笑容。 “师傅你是不是想看我的脸呀!”灵红萝又问道。 “……”楚风转过了头,道,“随你咯。” “你收我为徒,我就给你看。”灵红萝又开始讨价还价。 “……”楚风没有理灵红萝。 青年人发现自己都已经走到了他们的跟前,他们却依然把自己当做空气一般无视,自顾自地打情骂俏。 这让青年人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刻意地侮辱自己! 虽然自己现在已经不是拔尖的天才,但在这个年纪能修到五阶上段,也是万里无一。 他很愤怒,很生气,所以他眼里的火焰又燃烧得旺盛了几分,其中所带的威压,又加强了几分! 这一瞬间,师徒两个同时把头低了下去,青年嘴角一扬,这么快就不行了吗,真是外强中干啊。 他刚想出言讽刺,为自己找回一些颜面来,便见得师徒二人同时揉了揉脖子。 “师傅,我脖子都酸了。”灵红萝抱怨道。 “我也是。”楚风回答道。 “我给你揉揉。”灵红萝甜甜地笑着,很是乖巧地伸出纤长白皙的十指,很温柔的帮楚风按捏起来。 “能轻点吗,哎哟哟,疼!疼!”楚风皱着眉叫嚷道,脖子和肩头被灵红萝捏得缩成了一团想要躲避,但是灵红萝却又哪里肯放过! “你收我为徒我就捏轻点。”灵红萝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神色,依然吵闹不休,“红萝这么乖,你怎么舍得不收红萝为徒呢对不对?” 楚风实在没有想到灵红萝讲条件竟然都讲到这里来了,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硬生生地享受着灵红萝的按摩。 “你们……”青年人觉得自己血压有些高,天旋地转,刚一张口一点甜腥就堵到了喉头,一口血就涌了上来。要不是他及时闭了嘴,只怕已经吐了出去。 自己被气吐血了? 青年人怒不可遏,难以想象一个堂堂的五阶上段修士,居然被气得快要吐血,这是什么概念? 这说出去都没有人会信! “这位……兄弟,我看你似乎有旧疾未除吧?”楚风似乎终于察觉到了青年人的存在,开口问道。 青年人双眼一瞪,怒道:“与你何干!” “其实……”楚风笑了笑,才道,“我会治病。” 青年人冷哼一声,他是负了一些伤,这些伤都是阿陀部的人留下的。 伽部的人功法擅长不留痕迹地直接攻击人的脏腑经脉,扰乱精神。 而阿陀部的人功法则擅长留下一些难以根治的伤势。 他正是在不久之前的与阿陀部的一场冲突之中受了伤,伤势难以根治,因此才从核心弟子中被剔除的。 “你的伤,是一年半之前留下的,是被打在了气门,所以就此运气有所阻碍。”楚风道。 灵红萝瘪了瘪嘴,有些不高兴。 灵红萝也是个爱憎分明的人,谁对她好,她自然对谁好,但是想要欺辱她的人,她即便一时实力不济忍受了下来,但是一定会把这份屈辱加倍地还回去。 所以她觉得楚风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是在示弱,是在自降身份。 “哼。”灵红萝翻起了白眼,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青年没理会灵红萝的这声冷哼,眯起了眼睛,饶有兴味地看着楚风。 他的伤势的确如楚风所说,但是一年半之前的伤,现在已经很难辨认了。 一个修为如此浅薄的人,却能看出自己的伤势是什么时间留下的,又是什么伤势,这不由得他不对这个人充满了浓厚的兴趣。 “你能治?”青年轻蔑地看着楚风。 在他看来,楚风这个时候说起这个,已经是在认输求饶,所以他作为一个胜者,自然就有胜者应有的骄傲。 “我能治。”楚风含笑点头。 “怎么治?”青年人说着,火焰长刀缓缓架在了楚风脖子上,一双眼中闪烁着精光。 “可我不给你治。”楚风抬起头,冲着青年人咧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那一瞬间,青年人脸上那傲然的神情变得万分窘迫,而灵红萝眼眸中的几分不悦,也在瞬间绽放开了花朵。 “师傅。” “……”楚风已经有些无力应付灵红萝的纠缠不休,只能叹息了一声,道,“你要说什么?” “师傅我想用一个字来形容你。”灵红萝万分认真地道。 “说。”楚风瞑目。 “贱。” 给读者的话: 有没有觉得……自从灵红萝出场之后,整个气氛都活泼起来呢~~~~ 第224章 化解 六界近年来,第一神秘人物,神秘莫测,识多见广的风先生,在这段时间内,在灵红萝心中的形象从神秘莫测,无所不知到可亲可信,再到如今的无良无赖,可谓是每况愈下。 但是这个形象每被贬低一次,灵红萝便觉得自己的师傅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不食烟火,更不是对人都不屑一顾。 楚风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很无辜。 他对青年人的戏弄,一小半是出于他对青年人举止的不快,一大半也自然有着他的考虑,只是这考虑自然不能说给灵红萝听。 毕竟他这样做的目的便是针对灵红萝,戏弄人这种他不擅长的事情,也不过是回忆着楚紫儿的行动所做出的模仿。 但是青年绝对不会觉得他无辜,他感到了出离的愤怒! 他此时的感觉就像是被传说中的仙人以紫案丹书封神成仙,正志得意满,洋洋得意之时,那仙人却突然告诉自己,丹书上的名字写错了,那个人不是他,然后仙人一脚把自己从仙云上踹了下去那种极端的失落,极端的愤怒。 这已经不是被戏耍的问题,他觉得自己的智商在这一刻已经被人贬低到了尘埃里,然后还要狠狠踩上两脚。 更关键的是,那个人还一边踩,还一边表示了深深的嫌弃。 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是不能侮辱我的智商! 是可忍,孰不可忍! 青年怒吼出声,手中长刀耀目,蓝火迸射,刀光瞬间贯彻了方圆数丈之地! 这是他自己悟的招式,曾经杀得族中排行第五的天才毫无还手之力。 如果不是自己受伤了,第五天才的位子,现在是自己的! 青年全力地运转着真气,长刀轰鸣,方圆数丈的天地之内除了蓝色的火焰与交错纵横的刀光之外别无他物,那几个可憎的人影都被刀光吞没了,他自己都看不清,因为这一招出手他自己都控制不住。 如果不是愤怒到了极点,他是不愿意用出极度消耗真元的这一招的。 但是对方实在是太可恨,太可气,不将对方碎尸万段他难消心头之气。 虽然有些可惜那个女人也要被就此斩杀了,但是世界上女人哪里找不到? 族中身材好的,有姿色的女人,大把大把的是。 更何况,那个女人只是身材出众,脸蛋肯定丑得出奇,不然为什么要蒙着面纱? 青年人把这一招发挥到了极致,直到他自己真气无力为继的时候,他才缓缓收招,后退了几步,看着那块烟尘碎石胡乱飞舞的区域,冷冷一笑。 烟尘渐渐消散,一个有些无奈的声音响起:“这位兄弟,你这招……自己根本就控制不来吧……” 嗯? 青年瞪大了眼睛,没死? 他有些难以置信,急忙运气吹散了遍地的烟尘,只见得那个男人挡在那个女人身前,一脸的云淡风轻,除了衣衫之上有着些许的皱褶灰尘之外,根本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好强悍的**! 青年倒吸一口凉气,一个五阶上段修士全力一击却连一滴血都见不到,这样的**强度,至少应该在七阶修士身上才能见到,最差也要半只脚踏入七阶的人,**才能近乎无视五阶修士的全力一击。 这样强悍的**,不应该是天生的才对! 青年瞪大了眼睛,有些惶恐地看着对面的那个男子,那个怎么看怎么平凡的男子。 他的意识有些混乱,他已经确定了对方是个高手,但是高手为什么没有高手的架子,把自己一顿乱揍后扬长而去,反而低声下气? 这……根本就没有道理! 灵红萝好奇地伸手捏了捏楚风的胳膊,轻声嘟囔道:“明明是软软的,一点肌肉都没有,怎么那么强硬呢……” 那一击在灵红萝的眼中虽然也并没有任何的威胁性,但是她是确切知晓楚风的确是没有修为的,不会误以为他只是将气息内敛。 所以灵红萝对楚风的肉身强度更加感兴趣,这肉身的强度,只怕完全超乎想象吧? 师傅的肉身强度怎么会这么强? 灵红萝瞪大了眼睛,对自己强行认的师傅越来越好奇了。 “你控制不好这一招,所以出招之后,真气就完全散开了,看起来虽然声势浩大,却不过只是徒有其表,所能造成的威胁,根本小得可怜。”楚风微微摇头道。 “那如果我能控制这一招呢?”灵红萝问道,“师傅你扛不扛得住?” 楚风仔细地想了想,道:“如果是你的话,我扛住应该会有些麻烦,但是如果是他的话……就算他能控制住,应该也无大碍。” 灵红萝注意到楚风用的是“麻烦”,而没有承认自己扛不住,也不由得微微撇了撇嘴道:“那师傅你大概能和什么级别的人对抗?” 楚风仔细地想了想,才答道:“七阶以下一般的修士应该无压力,六阶巅峰起……我就基本是被动挨打的程度了,但是想要逃命的话,应该能够逃得掉。七阶中段再往上,逃命对我来说也会变得比较吃力。” “师傅,你要不要脸?”灵红萝咬了咬牙,恼恨地道,“你这样好意思说自己是废人吗?” “我本来就是废人啊。”楚风耸了耸肩,浑不在意地道,“气海破碎了还不算废人,那什么算?” 灵红萝指了指有些发憷的那个青年,道:“你算废人,他算什么呀?废物吗?” 青年忽然有些欣慰,至少这次自己不用刻意强调自己的存在了——虽然自己好像被比作了废物。 这让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很危险,自己竟然已经完全不在意自己被鄙视这样的事实了,只要不被忽视,就这么满足了吗? 青年见他们二人又开始闲聊,并没有追上来,所以缓缓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次他听取了楚风的教训,将所有的真气都凝聚在了手中缠火长刀的刀刃之上,长刀惊颤,发出一阵阵愤怒的咆哮,仿佛拥有了灵识一般。 青年挥刀,一道刀芒陡然喷薄而出,长过十丈,轰然而下! “轰!”一声雷鸣,这道刀芒直接轰在地面上,连大地都为之一颤!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刚教了就忘。”楚风有些无奈,他的左手横过举到头顶,用小臂硬生生接下来这裂云轰石的一刀,除了身形微微晃了晃外没有丝毫影响。 楚风摇了摇头,但是想起曾经的自己只怕连这个青年十分之一都不足,才又耐心地道,“你自己说,这一刀有几成劲道都砍在了地上?” 青年满面通红,一时竟然语塞找不到话说了。 “我觉得至少有四成。”灵红萝很配合地答道。她仅以目力来看,便觉得这一道刀气凝聚得确实有些不像样子,真正斩在楚风身上的劲力虽然也不小,但是在那个青年所释放出的所有真气中所占的比例,却也算不得很多。 楚风轻轻点了点头,才又道:“这一刀,气势很足,但是在力道的分配上,你还需要下很大的功夫。” 青年额头青筋爆绽,许久才讷讷地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楚风笑笑,道:“苦练而已,什么时候你能劈中十丈外的一粒砂,却没有劈中任何额外的目标,那你对真气的掌控就可谓炉火纯青了。” 他曾经见过路驽与刘鱼斗筷,比的也是对真气的掌控,还有对手中材料极限的考量,虽然他现在已经无法修行,但是对这些方法门路却琢磨得比之前清楚多了。 他也因此才明白,为什么路驽能够战胜那么多比他强大的人,因为他对真气的控制,真的是炉火纯青。 青年似乎有些懂了,点了点头,但是旋即醒悟过来这个人适才极度侮辱了自己的智商,又想到刚才的确受了人的指点,想发作又不好发作,一时竟然也憋得脸通红,有些不知所措。 “你的伤,虽然外力能治,但是治标不治本,需要你自己克服,所以我不帮你治。”楚风又顿了顿。 “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克服……”青年听说自己竟然自己能克服,眼中精光一闪,顿时充满了希望,对楚风的敌意也几乎消去得干干净净。 楚风笑了笑,才说道:“你的伤因何而来,就该如何去克服。” 青年不蠢,知道对方在表达什么意思,许久才冷笑道:“我堂堂修罗男儿,怎么能向阿修罗族低头!” 楚风耸了耸肩,有些无所谓地道:“那是你们两族的族内之事,我不想过多干涉。不过现在,我能走了吗?” 青年皱了皱眉,收起了法相。 他知道对面的人不是自己能够伤得了的,所以他终于还是很明智地收了手,恭恭敬敬地对楚风行了一礼道:“晚辈有眼无珠,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前辈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晚辈一般见识。” 说着,青年上前双手将明神玉递上,有命得到,也要有福消受啊。 “也不知道刚才谁还叫嚷着要把我收回去做女奴。”灵红萝收回明神玉,捻了捻青丝,才把明神玉收起,冷声道。 青年不由一阵哆嗦,还没来得及给自己的行为找点借口,便听得楚风道:“好了,该走了。” “好的,师傅。”灵红萝答应了一声,匆匆忙忙地便跟了上去。 “噢,对了,你再帮我把那位阿修罗兄弟的尸身处理了吧。”楚风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灵红萝,“只要把真气灌入他的气海,气海之中便会有一个禁制被激发,让其归于尘埃,这是阿修罗族的习俗。” “好的师傅!” 给读者的话: 好险,差点忘了 第225章 师徒 “师傅你**怎么那么强悍?”灵红萝终于又有了新的感兴趣的话题,开始追问起楚风肉身强悍的秘诀来。 “我现在最大的本事有两件,排第一的是逃跑,排第二的是挨打,至于修行经脉丹药阵法,那都是细枝末节了。”楚风问道。 “我要学打人的本事。”灵红萝不喜欢逃跑,也不喜欢挨打,她打架的宗旨就是——要在敌人杀死自己之前把敌人杀死——好吧,师傅不喜欢打打杀杀的,那就在敌人打到自己之前把敌人打倒,反正是一样的。 “噬魂魔鸣打人的本事很强大。”楚风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附近的情况,这里是一处峡谷,外形很像葫芦,只不过在底上又开了个口。 峡谷的景致虽然也有些荒凉,但是好歹还有些植被覆盖,只不过在一侧的山坡上有一处岩浆从地底涌出,显得有些突兀。 噬魂魔鸣便是灵红萝所修行的功法,是魔焰国的皇族传承,是极其古老强大的一门功法。 灵红萝微微吐舌,也跟着打量了一番四周,才“嘻嘻”笑了起来道:“师傅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呀!” 楚风翻了翻白眼,叹息了一声道:“被你看穿了啊。” “那当然咯。”灵红萝骄傲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眼神中满是得意,“师傅分明也可以对付他,为什么不愿意用武力呢?是害怕惹麻烦吗,但是师傅逃跑的本事一流呢,揍了他就走,或者不管他直接离开,他难道追得上师傅吗?” “后来师傅一再提起自己是废人,自己气海破碎,又有意表露自己对功法的熟悉,对医理的熟知,难道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惹来追击吗?” “师傅这一连串的错误举动难道是因为师傅太笨了?” “师傅当然不会那么笨,那么笨的人不会活到现在。”灵红萝的眼睛又完成了月牙,“所以师傅其实就是故意暴露自己身份,让那个青年将这个消息通知给伽部的人,让伽部的人来追杀师傅吧?” “师傅又没有特殊的癖好,为什么想要被追杀呢?”灵红萝“啧啧”咋舌,“那肯定就是被我闹得受不了了,想要以此吓我走咯。” “但是,红萝太笨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呀。”灵红萝“咯咯”地笑了起来,“所以红萝就陪着师傅咯,现在红萝已经被他们知晓与你同行了,六阶的修为只怕无法从伽部的几个长老手里脱身,师傅要想走的话,只有趁现在啦!” “至于红萝能不能活着,就只有听天由命了。”灵红萝可怜兮兮地眨了眨眼。 楚风有一种深深的作茧自缚的感觉,他知道灵红萝肯定不笨,所以以为灵红萝意识到自己会有危险之后应该会迅速离开,但是没有想到的是灵红萝竟然胆大到了这种地步。 诚如灵红萝所言,现在他想要逃,当然能够逃走,但是灵红萝……他却带不走。 虽然灵红萝是魔焰国的公主,魔焰国势力也极其庞大,但是却未必能够以此胁迫伽部放人——毕竟魔焰国能不能找到到底是谁杀的人都很难说,更何况,灵红萝的手里掌握着的很可能便是他的下落,伽部为了追捕他已经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未必就肯轻易放弃。 是他的算计导致了如今这个进退两难的局面,他也必须确保灵红萝的安全,不然他于心难安。 楚风叹息了一声,蹲下身,在地上捡起一枚石子,才转过身看着灵红萝,道:“你想打人是不是?” “嗯!”灵红萝很亢奋地点了点头,如果不是楚风压着,刚才她就冲上去把那个青年一顿狂揍了。 “一会你可以好好打一架。”楚风说着,蹲下身子,开始在地面上刻画些什么东西。 灵红萝很好奇地凑上前,蹲在楚风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楚风在地面上画出一个个繁复古奥的图画。 灵红萝看这些繁复古奥的图画很费力,总觉得这些图画中隐藏着一些很深奥的东西,一旦看进去,就像是看到了星辰宇宙,浩渺无际,不知道要在其中徜徉多久,才能触及到彼岸。 灵红萝不由得咋舌道:“师傅你这画的是什么阵法啊?” 她看楚风画得很轻松,很随意,就像是闲庭信步一般,所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只是看了一眼便有些受不了,差点陷入其中。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这是……一个很古老的阵法。” 修为尽丧之后楚风一直在寻找如何重新修行的方法,所以他琢磨了很多可能对自己有帮助的东西——而阵法,就是楚风最后的选择。 论起阵法,楚风所熟悉的人里,有鬼国的归万里和凤鸣山庄的孙渺都对阵法颇有研究。 在凤鸣山庄的那些年,他也跟孙渺了解了很多阵法的基础,在陈涵的藏书之中,他也学到了颇多关于阵法的知识。 更难得的是,在那位老人给他的十万余年的藏书之中,关于阵法的书籍也多不胜数,有着简单易懂的入门书籍,也有着高深难测的珍贵典籍,虽然珍惜程度各异,但是却都是极其实用的书籍。 在有些书籍的字里行间,还有曾经阅读过这些书籍之人所留下的批注,阐述解释,说明发散。 这些前人的智慧,对楚风启发良多,也使得楚风在阵法的造诣上,精进极快。 “师傅。”灵红萝又开始叫唤。 “嗯?”楚风又换了一个地点,开始继续勾画阵纹。 “你真的很变态。”灵红萝很坚定地道,丝毫没准备给楚风留面子。 楚风抬起头,咧起嘴笑了笑,道:“你没见过更变态的。” “说得你好像见过很多似的。”灵红萝知道师傅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所以即便心里尊敬也不放在嘴上,毕竟同龄人之间最是跳脱。 楚风停也没停地回答道:“我真的见过很多变态,他们中甚至有人杀大帝如屠狗。” 灵红萝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楚风。 虽然现在六界暗流涌动,有一些早该死了很多年的大帝还活着的消息已经被各界有头脸的人物探听得很清楚,但是要说杀大帝如屠狗,那是得多变态? “还有游魂也是个变态,他出事之前肯定也是个大帝,对手杀不了他,只能强行镇了他几万年。”楚风又道,说着又踢了些沙土把刚才画的阵纹隐藏了起来,又重新换了个地开始重新,“这几年第三神秘的人,傲师古也是个变态,那家伙……肉身之强悍,要不是我有一些神药,此刻我就是个缺胳膊少腿的残废了。” “傲师古那么厉害?”灵红萝难以置信地看着楚风,楚风的肉身强悍程度她自然是知道的,她以为楚风的肉身应该是最强悍的…… 灵红萝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一怔道:“他是以境界压制的吧?” 有修为和没修为的人之间有些差距,尤其傲古这个来历很神秘的家伙,修为肯定不在她之下,不然也不会成为三大神秘人物。 “没有,纯粹的肉身之力。”楚风说着龇了龇牙,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浑身疼。 傲师古简直就是个疯子,两个人大男人居然以相同的推力相互对撞来比拼,这样疯狂的法子也就傲古能想得出来。 “噢……那的确很变态。”灵红萝不由得点了点头,不得不说世上其实真的有很多变态。 “你也别说别人变态,你也是。”楚风又换了一处,开始画第四处阵纹。 “我哪里变态了!”灵红萝有些不服,一吸鼻子抗议道。 楚风抬起头,咧嘴一笑,道:“你敢说天魔圣体不是变态?要不是有仙界的禁制压着,你现在怕是在冲击八阶门槛了,十五岁的八阶,你还敢说不变态?我十五岁的时候……还在二阶三阶努力奋斗啊……” 楚风说着,不由得摇了摇头,人比人,气死人啊,虽然他现在已经被灵红萝列入了变态的行列,但是在他看来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很让人着急的少年郎。 灵红萝想了想,觉得师傅说的好像还真有那么点道理,自己好像的确有些变态啊…… 但是灵红萝嘴上却不依,道:“可是我不是没成吗?” 灵红萝的“没成”指的是她连七阶都没进入,就更别说八阶的门槛了。 “迟早能成的。”楚风的“成”指的自然是成为变态。 灵红萝脑子本就比楚风灵活,只要说的不是知识类的东西,她就都能迅速反应过来,所以楚风话里的意思她听得很懂,也不愿意纠缠自己到底是不是”变态“,而是找到了另外一个话题:“原来师傅也修行过的啊。” 楚风一直就没把自己气海破碎太当回事,大不了继续当凡人就是,所以也没有回避,道:“自然是修行过的,不然我哪来的芥子囊,怎么会跟修士有交集,气海又怎么会破。” 灵红萝听到楚风说“气海又怎么会破”忽然有些酸楚,自觉说错了话,但是小心翼翼地一看楚风的脸色,却又没有在生气的迹象,才道:“师傅。” “嗯?” “你一定要更变态,这样我以后就可以骄傲地说,这个变态是我师傅了。”灵红萝一脸认真地道。 楚风不由得咧了咧嘴,笑着回应道:“红萝。” “嗯?” “你一定要更变态,这样我以后就可以骄傲地说,这个变态是我徒弟了。”楚风脸色也很认真。 灵红萝终于第一次听到楚风承认了她这个强行缠上他的徒弟,“嘻嘻”笑了起来,握了握拳道:“还是我胜利了呢。” 楚风苦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连命都豁出去,他还能用什么办法来让灵红萝知难而退? 他也只有认命了。 第226章 杀修(上) 被灵红萝视为大变态的楚风用了一个时辰在葫芦谷口的入口处大大小小地刻画下了数不尽的阵纹,而后又以早便准备好的各种看起来很平凡的阵脚在地下埋好,又刻画了阵纹掩蔽去气息,才摸出一杆旗子,扔给灵红萝道:“插到那熔岩中去。” 灵红萝一直在旁围观,见终于有了自己的事情,根本不作休息,扛起这面丈余高的铁杆朱面,面上布满了黑色繁复花纹的大旗走到山坡上,看了看那个不断翻滚着气泡的熔岩洞穴,直接变将旗杆插了进去。 旗杆才一进入熔岩之中,原本冰冷的旗杆忽然便变得无比的烫手起来,灵红萝轻叫一声一声,急忙撒手。 灵红萝还没有后退出几步,便觉得大地都开始颤抖起来,平整的地面倏然之间犹如煮开了的海面,起伏不定,一缕缕热气在这一刹那将这片区域变为了难熬的蒸锅。 楚风刻画的那些图案随之发出一股股闪烁不定的光芒,色彩各异,颇为绚丽。 但是这情况也只是维持了一刹那,刹那之后所有的光芒都破碎黯淡,所有的热气都蒸腾散去,这个峡谷又恢复了之前的迹象。 灵红萝扭头冲楚风喊道:“师傅,没了。” 楚风疑惑地看着灵红萝,想了想,终于明白灵红萝说的是那些异象没了,才道:“有异象别人肯定不上当,没事。” “哦。”灵红萝看着缩小之后落入手中的旗杆,才又道,“师傅,你说会来多少人啊?” 楚风皱了皱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伽部的人追着自己跑了半边天,甚至逼得自己不得不躲入了阿陀部的领地才勉强逃脱,他们肯定不愿意这么久放过自己。 楚风有些无奈,如果自己没这么出名的话就好了——想到这里,他又不由得叹息了一声,但是要不是靠着为别人指点说明的活计,他怎么可能在短短的四年多之间便积攒起大量的实际经验,还净是些疑难杂症。 正是这些疑难杂症的挑战让他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成长着,也正是这些疑难杂症让他迅速地成为了一个六界皆知的来历神秘的人物。 “不用太在意。”楚风这才慢慢开口,道,“为你争取离开的时间足够了。” 灵红萝不由眉开眼笑,走到楚风身边,才道:“师傅,你这摆的什么阵啊,这么有信心?” 楚风还在不厌其烦地扩展着阵法,虽然阵法主体已经完成,但是他还是求个谨慎,在对方靠近之前试图尽量将这个阵势扩充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应付绝大多数敌人,至少,要能够困得住人。 “三重阵。”楚风顿了顿才道。 三重阵并不是个阵,而是指三个阵法连环相扣,互相嵌入,既可以作为一体发作,也可以独自作用。 一般来说,阵法作战单独一个阵威力并不强,所以需要不断地嵌套阵法。 常见的手法便是以一个大范围的弱小阵势让敌大意,进入范围较小的内层阵法之后关闭弱小阵法,打开强大的阵法,让敌人措手不及。 而多重阵、多联阵等各种不同的手法,正是在阵法实战之中发展出来的阵法战斗的手段。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准备阵法并没有那么轻易简单。 自古以来不是没有可以成阵的一些简便方法,但是这种阵法都是依靠法器支持,与用大地之下的地脉作为支持的真正大阵相比,弱小了很多倍。 所以修炼阵法的人,极其不适应遭遇作战,而是喜欢选定战场提前做好准备打阵地战。 但是修士之间的战斗,又往往是偶然遭遇,所以很少会有人专门修阵法而废弃其他的。 但是楚风没得选择,因为他做不了其他的,阵法是他唯一可以保命的手段。 在强烈的危机感作用下,楚风的阵法造诣早已超出了一般人的水平,就算比起当世的阵法大家来,相差的也不是太多,毕竟楚风所看的那些书籍,没有一本是平凡的,有些书籍,是有些人一生梦寐渴求的,就连那些人都以为这些书籍淹没在了的时间洪流之中,而无限惋惜。 “我只知道有一重肯定是援引那熔岩之中的火之灵性进入我身体暂时提高我修为的,其他两重师傅能不能告诉我?”灵红萝眨了眨眼,露出一副温驯小猫的神色。 楚风笑道:“你要不要再想一想?” 灵红萝秀眉微蹙,歪着头,托着腮,想了一会,才道:“师傅能借的灵力大概能把我提高到几阶的修为啊?” 楚风想了想,才道:“你看那团熔岩中从地下深处带出来的灵性还有多少?” 灵红萝虽然在修行一事上很有天赋,但是对于阵法所知的确不多,想了想摇头很老实地道:“我不知道。” “但你可以猜测到,就算流入你的体内,对你的修为是否会有明显的提升。”楚风轻轻一叹,一个阵势的威力到底有多强大,与很多因素有关,比如它所采取的布阵材料,阵法内部各处之间的关系,控阵之人的能力,但是影响最大的还是布阵之地的灵力。 修罗界号六界最为贫瘠,所以大多数地方灵气的浓度都很低,但是有唯一的一个例外,那就是修罗界各处火属性的灵气却远远高于其他五界。 这是因为修罗界大地布满了裂纹,有超乎想象数量的熔岩从地底将火之灵气带出逸散到空中。 但是同样的,这样的地方环境更恶劣,所以无人居住。 楚风顿了顿,才又道:“所以那其实不是给你的,更不是给我的——那是给这个阵法的。” 灵红萝一怔,沉默了片刻才道:“虽然我不了解伽部,但是听说伽部的十二个长老中,最差的那一个十二长老也有七阶上段的修为,大长老甚至有八阶巅峰的修为。就算大长老碍于颜面不出手,来的也应该都是八阶的高手。我一个六阶,师傅你虽然肉身强悍,但是要打八阶的话,却怎么看怎么是一个死字。” 楚风一边刻画着阵纹,一边仔细地听着,听着灵红萝说到“死”时卡住了,不由得微笑抬头,看着灵红萝。 只见灵红萝摇了摇头,一头的红发甩动起来就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令人眼花缭乱:“师傅不会是一个轻易就冒险的人,如果没有信心,我们应该是尝试逃走,而不是在这里等着他们追上来。” 楚风见她思索得认真,不由得笑了起来。阵法那么多,哪有那么好猜,若是换了自己,就这么些微线索,自己也推测不出一个结果——更何况,自己的手段,哪里有那么好猜? “我未必能做到化魔入神,也未必能解开那个禁制,所以在这之前,我想先教你阵法。这样,即便以后你只能保持在七阶的修为,但是手中有几个拿手的阵势,对上八阶的修士,也未必会落到下风。” 灵红萝大眼一睁,这才明白师傅为什么要让自己猜来猜去,他并不需要自己猜出一个结果,他只是想引起自己对阵法的兴趣。 但是一想到师傅是在为自己考虑,所以她还是很高兴,眼睛完成了月牙,甜甜地笑道:“谢谢师傅。” 楚风嘴角微微抽了抽,才走到灵红萝身旁道:“我教你的第一个大阵,就是今天的第二重阵。” “什么大阵?”灵红萝一听到“大阵”两个字就有点热血澎湃。这个世界阵法千万,但是能配得上大阵这个称谓的,不过凤毛麟角。 “杀修。” 给读者的话: 老实讲,变态这个词其实很不想用的,但是想了半天想不到可以与之对应的稍微本土化的词汇………… 第227章 杀修(下) “杀修?”灵红萝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地道,“什么杀修?” 楚风顿了顿,才很严肃地道:“专杀修士,故名杀修。” 很简单的命名法则,因为专杀修士,所以叫做杀修。 灵红萝不由得一阵哆嗦,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这个名字充满了杀意,就像……就像是一个对修士充满了怨怒的人,立志要杀尽天下修士一般。就像是一双冰冷阴森的眼睛,在寒夜之中,默默地注视着你,令人不寒而栗。 仿佛是为了强调这个事实一般,楚风又道:“这个阵法的发明人,是一个凡人。他曾经在人间掀起了轩然大波,只是他始终不肯修行,不然,谁也不会忘记他。” “我觉得他好像对修士……充满了愤怒与厌憎……”灵红萝皱着眉尖,缩着脖子,悻悻地道。 “是。他的家人全部被卷入两个修士斗法的余波中死亡,所以他立志杀尽天下所有修士。”楚风又道。 灵红萝心里总觉得毛毛的,觉得师傅变得有些可怕起来,所以低着头,不安地踢着眼前的石头,呼吸也变得急促紊乱起来。 似乎察觉到了灵红萝的不安,楚风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放在灵红萝头上,轻轻地抚了抚,才道:“我是不是有些啰嗦了?” 灵红萝摇了摇头,那种可怕的感觉只是一瞬间,紧跟着而来的是一种沁入内心深处,无法摆脱的痛苦,还有一种孤独感,明明师傅还站在身边,哪怕那轻柔的抚摸让她觉得很安心,但是她却依然觉得浑身很冷,心里空落落的,就像是缺了一块,就算是用传说中的补天石,都无法弥补的空缺。 楚风看着远方沉默了许久,才道:“是不是觉得很痛苦,心都要被撕裂了一般的痛苦?” 灵红萝点了点头,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灵红萝不知道这股悲苦到底是从何而来,为什么又这么的难以忍耐,但是她看着师傅的样子,心中却隐约知道这大概也与杀修大阵有关。 “这才是杀修大阵的本质,那就是痛苦,孤独。”楚风轻轻一叹,“是那个人隐藏在杀戮之下的痛苦,孤独。你能感受到,很好。” 楚风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能够感受到这种痛苦,这种孤独的人,一定曾经经历过一般的痛苦,一般的孤独,所以才会引起情感的共鸣,才能够在那四伏的杀机之中,感受到这人心最柔软处的情感。 灵红萝抹了抹眼泪,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调解了一番心绪,那股痛苦,那股孤独才渐渐远去。 “师傅,那个人最后怎么了?” “最后……他死了。”楚风微微一笑,似乎丝毫不以为意。 最后他死了,简短有力的陈述。 但是透过这样的陈述,灵红萝能感受到很多东西,那个人大概是被很多修士围攻杀死的,直到最后一刻,那个人都轻蔑地看着那些修士。 弱小的凡人,绝对不是任人宰割的蝼蚁。 灵红萝连与世长辞的话都替这个人想好了,很霸气,也很鼓舞人心。 她突然有些喜欢起这个桀骜的人来了,她脑海里可以勾勒出一个狂妄的身影,无数修士倒在了他的阵法之中,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她喜欢这样的人,喜欢这样的狂傲,也喜欢这股悍然之气,所以她问道:“那他在死之前,杀了多少个修士啊?” “一个也没杀。”楚风的回答宛如晴天霹雳,一下便彻底毁灭了灵红萝想象中的那个桀骜不驯,那个冰冷而柔情的形象,“杀修不杀生,这是这个阵法的真谛,这个阵法不会杀死任何人,只是杀死修士而已。” 楚风的话让灵红萝微微一怔,才终于明白了过来,所谓的杀修阵法,其实是废人修为的阵法,将修士废为凡人,让他们感受着凡人所感受到的一切。 那些修士带来的痛苦,那些修士带来的灾厄,那些修士带来的永远无法填补的缺憾,也许只有修士自己作为了一个凡人,才能知晓,才能体会。 真是一个天真而愚蠢的人,分明怀着那样的仇恨,所想的却还只是这般简单的念头。 “你为什么没有问我,一个凡人,怎么可能创造出杀修大阵。”楚风扭过头看向灵红萝。 灵红萝杏眼一瞪,一想果然是如此,如果真的是一个凡人,他怎么会创造出杀修大阵这样恐怖的大阵? 灵红萝看向楚风,有些不满楚风的卖关子,才道:“师傅,您就一口气说了吧,别掉我胃口了。” 说着,灵红萝竟然牵起了楚风的衣袖,连耍赖撒娇这样的手段都用上了。 楚风有些脸红,道:“因为那个人的儿子是修士。那个人翻阅着儿子所留下的书籍,创造了杀修大阵之后,把阵图拿给了世间看,告诉世间:‘我要想杀修士,很容易。可我和修士不一样,因为我是人,知道命有多珍贵的人。’” “他果然很看不起修士。”灵红萝嗫嚅道。 修士从来都看不起蝼蚁一般的凡人,别说凡人的生命,他们大多除了自己的生命,都不会把其他人的生命放在眼里,因为世上缺乏能够约束到修士的力量。 所以修士们习惯了用杀戮来解决一切问题,因为只要把对方的连精神带**彻底毁灭,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今日我比你强,我就可以杀你,明日你比我强,你就可以杀我,这就是属于修士世界的现实。 血淋淋的现实,令人不寒而栗的现实。 灵红萝从小就看惯了这样的现实,所以她一直都没有认为这样做有什么不妥,认为这样也的确理所当然。 世界就该是强者才能生存的世界,至于弱者,他们就应该躲到这个世界的角落里去哭泣,然后被这个世界所遗弃。 但是今天楚风这么一说,灵红萝心里觉得有些闷,闷得像是压了一座山。 原来,修士是这么的不堪,就像是野兽,为了一口肉,就可以张开血淋淋的大嘴毫不犹豫地向同类身上咬去。 这不对。 灵红萝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她觉得内心很痛苦。 她知道师傅的内心也有一样的痛苦,因为经历了这样的痛苦,所以师傅才这么有着人情味,对着敌人,对着朋友,对着自己,都不是寒冰。 楚风没有想到这个那般机灵活泼的小丫头竟然会如此多愁善感,这么轻易地被杀修大阵散发出的悲苦之情影响到心绪,所以只是默默地伸手在灵红萝的头上轻轻抚了抚,安慰着灵红萝。 感受到来自头上那只有些粗糙,却很温柔的手上传来的温暖,灵红萝心中的抑郁之情一扫而空,转过身抹了抹泪,才红着眼睛,带着浓浓的鼻音道:“师傅,那那个人是老死的吗?” 楚风摇了摇头。 灵红萝轻轻地一叹,心情不由得沉重了几分。 那个人不是老死的,自然是被感到威胁的修士杀死的。可笑的是,这个被修士视为大敌的人,直到死都没有杀一个修士,用鲜血证明了一个事实——修士大多都是蛮不讲理的野兽,即便他们掌握了更加强大的力量,他们也只是强大的野兽而已。 沉默了许久,灵红萝才很坚定地道:“师傅,我懂了。” 楚风有些好奇地看着灵红萝,道:“你懂什么了?” “我是魔,会说话的魔,不是蛮不讲理的野兽。”灵红萝迎着楚风的目光道。 楚风含笑点了点头,突然跟灵红萝说这些也是突发奇想。 因为他自己也很害怕,很害怕灵红萝有一天会变成那样的人。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的话,自己会很难过的吧? 因为他有些喜欢这个小姑娘,他知道她有着一段深入骨髓的仇恨,但是他不忍心这个小姑娘被她所经历的黑暗驾驭着走上一条折磨自己的道路。 那样的道路太苦了。 楚紫儿虽然将她的故事笑着讲给了楚风听,但是楚风知道,那条路真的太苦了。 楚紫儿走上了那条路,好不容易才又有了新的生活,他不忍心看着灵红萝也走上一样的道路。 复仇只是一种手段,而不是目的。 生活不能被复仇驾驭,复仇指向的该是新的生活。 灵红萝见楚风点头赞赏,她也笑了起来。她很想知道师傅过去经历了什么,才会这样未雨绸缪地告诫自己。 但是她知道那不会是一段令人愉快的故事,所以她尽管很好奇,还是不去问。 楚风倒负着手看向远方,轻声道:“客人们来了。” 说实话,这些人来的速度比楚风所预想的要慢很多。 楚风不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而有所拖延,竟然还留给了自己充足的时间给灵红萝讲了一些很啰嗦,本不该由他来讲的东西。 但是楚风很高兴他们给自己留出了这段时间,因为他进一步地了解了灵红萝。 “红萝。” “师傅,我在。” 楚风顿了顿,才道:“你准备好了吗?” “我准备好揍人了,师傅。”灵红萝眼睛完成了月牙,既然是这么讲道理的师傅都认为该揍一顿的人,那肯定是很可恨的人。 所以自己要狠狠揍他们,揍得让师傅出一口气才行。 给读者的话: 编辑在说开个新都市异能的坑,但是我总觉得我这浓浓的装逼风写都市异能有心无力啊……………… 第228章 值得 两人并肩而立了片刻,几道彩光倏然落在了峡谷之中,落地之后立即出现了三个身影。 走在中间最前面的是一个看起来约摸四十岁,八尺高的英俊男人,一袭青色长袍突出了男人健壮的身躯。 走在男人左后方的是一个红衣男人,五十岁年纪,驼着背,眼睛很小,但是一眼看过去却会发现这个人眼中的精光不容忽略,至于其他的器官则被自然忽略了,好像不存在一般。 走在男人右后方的是一个着黑色丝罗,露出腰身手臂与雪白双足的暗红色长发的女人,这个女人看起来约摸二十上下,五官很完美,完美得让人有些嫉妒。 “果然是风先生。”为首的男人微微一笑,环顾着四周,“风先生这次又准备了什么等着我们?” “见过风先生。”驼背男人眯着眼,道。 “呵呵,风先生一别多日,别来无恙啊。”女子深施一礼,笑道。 “四长老,九长老,十二长老,别来无恙。”楚风也笑着还礼,仿佛的确是一别多日的故友终于相见了一般。 “哟,风先生这是从哪里拐了一个小姑娘!”女子冲着楚风身边的灵红萝挤了挤眉。 灵红萝有些不悦这个女人说话的口气,所以将眉一挑,笑道:“十二长老莫不是嫉妒在风先生身边作陪的不是自己?” 这个女人正是伽部的十二长老提丝丽。 女子“啧啧”两声,颇为好奇地上下打量着灵红萝,道:“好有见识的小妹妹,看来姐姐的确看错了你。不过若是能在风先生身边伺候,那姐姐的确是很嫉妒的,风先生金玉良言,对于修行,那可是大有裨益啊。” 楚风笑道:“你们知道我不会为任何人效力的。” “可是我们不才,还是想试一试。”四长老伽罗沉声道。 “如果没有这丫头拖累,先生早就走了,所以我一再告诫先生,自己无法做强的话,就一定要有强力的靠山。”九长老楼罗背着双手,面色不改地道。 灵红萝皱了皱眉,又是一些觊觎先生所怀本事的人,他们自己不愿意学,就会用强强迫学过的人为他们服务。 灵红萝想骂一声可耻,但是却被楚风拦住,只能气鼓鼓地退后两步,瘪着嘴,冷冷地看着三位长老。 “我不会为任何势力服务,我只选我看着顺眼的人,一起探讨问题。”楚风又强调了一遍。 “可是先生应该知道,所有人都在觊觎你。”四长老皱着浓眉道,“要不然你留在我们伽部,我们奉若上宾;要不然你留下你的道藏,我们自然不会再多纠缠你。” “我的道藏你们看不了,我的人,你们也留不下。”楚风很诚恳地道。 老者给他的道藏似乎已经加上了禁制,除了他,其他人拿到手里都会变成一卷空白,这是紫儿用一万卷书证明的事实。 但是在别人的耳中听来,却又换了一番滋味。 这是**裸的蔑视,极端的蔑视,就像是一个干脆的耳光,抽得四长老的脸火辣辣的疼。 “你一个无法修行的废人,留着这些东西,保不住。”四长老伽罗道。 楚风摇头道:“有些东西,就算保不住,也不是可以交出去的。所以我想试试,看看我能保到什么时候。至少现在来看,从有人追我开始,我已经保住了两年半了。” 他之所以能保住两年半,一是因为他逃跑的确很在行,二是因为他总是喜欢钻入让人不敢轻易进入的禁地。 “但是我也想试试。”伽罗沉声道。 楚风微微点了点头,道:“请。” 伽罗微微拱了拱手,道:“得罪。” 言讫,伽罗周身气流陡然加速,发出一股低沉的怒吼,砂石瞬间被气流缠卷而起,漫天飞舞,轻如落叶。 伽罗的身体开始发出光芒,一缕缕火焰从伽罗的双眼之中喷发而出,他的身形开始拔高,肌肉开始虬结。 不过瞬间,伽罗便已露出修罗法相,三丈余高,就像是个顶天立地的巨人一般俯瞰着楚风。 楚风没有动,他也拦住了想要动的灵红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伽罗,很平稳地道:“我说过,修罗族和妖族不一样。” 灵红萝好奇地看着楚风,不知道他到底告诉了这几位长老什么事情,又是什么是修罗与妖族不一样的。 是说妖族的妖身人身,修罗族的修罗法相与人身吗? 灵红萝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是没有错的,不然师傅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说。 伽罗那双被火焰填满的眸子里闪烁起光芒来,但是只是一瞬间,伽罗眸子中的火焰便开始退散,伽罗庞大的身躯仿佛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一般开始颤抖,而后伽罗的左腿膝盖轰然弯曲,伽罗整个人半跪在了地上。 伽罗瞪大了眼睛,看着楚风,他不知道楚风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这不可思议的现象的的确确发生在了自己身边——一股莫名的约束强行拘束着他,迫使他体内的真气流动自行减慢! 伽罗想要反抗这股约束,但是当他刚刚运起真气,想要抵抗这莫名的约束时,他敏锐的神识便察觉到在这股约束背后还藏着莫大的凶险,一旦自己敢反抗,那隐藏的杀机就会毫不留情地向自己袭杀而来! 伽罗必须做一个选择,是心甘情愿地接受那约束,让自己强大的修为无法完全发挥出,还是强行撕裂那约束,去面对那约束之中的杀机。 按照伽罗的个性,他本该选择撕裂那约束,扯下这将要戴上的镣铐,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这样选择。 因为他觉得那杀机很危险,是专门为他准备的,只要他往前走一步,他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风先生做的准备,没有人敢小觑。 所以伽罗只能选择接受那约束,戴上那镣铐,任由体内真气流转速度越来越慢,这让伽罗倍感震惊,自己竟然被强迫着压制了修为。 伽罗诧异地看着楚风,目光中的兴趣与渴望愈发浓烈了。 一个能压制境界的阵法,如果能够得到,伽部将会成为永远不会陷落之地——甚至完全可以以此为凭据,一举歼灭肮脏的阿陀部。 “所以我一再告诫你们,进入风先生选的战场很不明智。”伽罗散发的气息陡然衰减,这样巨大的变化其他人自然不会没有察觉到,楼罗眯着眼睛道。 “境界压制吗,先生果然有趣。”提丝丽有些妩媚地笑着,却往前走了一步。 世上的确有一些地方很奇怪,很诡异,会无缘无故地把人的修为强制压低到某一上限之下,或者提升到某一下限之上。 但是人为制造出境界压制,却几乎没有听闻过。至少在最近的这几千年间无人做到。 不过灵红萝知晓,所谓的境界压制其实是因为杀修所带来的强大的压迫感,逼迫着他们强行减缓真气流动,以避免触发杀修。 还有一重阵,到底是什么呢? 灵红萝微微蹙眉,颇是好奇地想到。 “还要战吗?”楚风问道。 “自然……要战。”说话的却是提丝丽,她微微一笑,“如果这么容易就被风先生吓走,我可不好回去交差。” “你们真的很烦人。”楚风有些无奈地道。 伽部的十二长老轮流追着自己跑,前不久伽部的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甚至都追入了死亡之地,如果不是死亡之地突然变天,卷起了一股无人能抗的大沙暴,直接将那三人击成重伤,自己早就被捉住了。 而五六七八四位长老则更是追着自己跳进了离火峰的熔岩之中,也多亏了那里的守护阵法虽然已经残缺,但是觉察到了旧日主人归来还是发了一下威,把猝不及防的七长老直接震死,其他三位也伤得不轻,自己也早就被捉住了。 而十和十一两位追着自己跑进了阿陀部的领地,被阿陀部的长老围攻击杀,侥幸的是阿陀部的人并不知道自己是谁,所以才过了一端安稳日子,直到离去身份才被有限的几个人知晓。 “你们都死了三个,重伤了六个长老,为什么就是不肯放弃呢?”楚风皱眉问道。 “因为你值得付出这个代价。”伽罗终于习惯了身上的约束,站起身,看着楚风,道。 给读者的话: 不要以为我忘了,我只是出去吃了个饭啦………… 第229章 血修罗 贪婪,是人前进的动力,也是人堕落的根源。 没有谁能够确定地说出,贪婪究竟是一个好东西,还是一个坏东西。 但是此刻的楚风,却不得不说,贪婪真的不是一个很好的东西,因为它让自己的处境越来越危险。 两年半以前,开始出现想要擒住他的人,但是那个时候的人并不多,大多也不是什么成名的强者。 因为那个时候的他才开始回答别人的疑问,名气还不算太不响亮,所以并没有太多的人在意。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神秘的风先生已经成了六界之中响当当的一个名号,打他主意的人也就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大。 所以楚风做了很多提前准备,各种符箓,各种法器,都在努力地为他争取生存的空间。 一些想要捉拿他的人之间的矛盾冲突,也总是制造了一些突破口给陷入绝境的楚风。 但是像伽部这样不惜让十二个长老前后全部投入楚风的追捕工作的,还是第一次。 所以楚风不知道是该佩服伽部的长老们同心协力,锲而不舍的精神好,还是怨恨他们好。不过至少有一件事,值得楚风感谢他们,那就是伽部的人始终没有泄露他的行踪,尽管他们完全是想独吞这块肥肉。 “即便有境界压制,我们三个人,你们只有两个人。”伽罗说。 “可是我肉身很强悍。”楚风在陈述一个事实。 境界被压制到这样的地步,对方没有境界优势,自己的肉身,全然不惧。 “但是你是废人。”伽罗又说,“即便先生的**强悍,现在又将我们都强行压制到了六阶,先生也未必就能够对付得了我们。” “未必。”楚风很坚定地说道。 “我看不到你们的希望在哪里。”伽罗冷笑道。 “那是你眼睛瞎了。”这么没涵养,这么怒气冲冲的话当然不是出自好脾气的楚风之口。 说话的自然是灵红萝,她忍这些家伙很久了,“要打就打,少废话。” “好。”伽罗身形陡然一纵,便向楚风扑去。伽罗境界虽然被压制,但是三丈法相却依然保持着,横眉怒目,怒吼着,浑然一尊无法撼动的天神。 而不过七尺的楚风在他面前,则显得太卑微,太渺小,也许根本就用不上这全力的一扑,只是随便踩上一踩,楚风就会被直接踩作一滩肉泥。 幸运的是,伽部不需要一团肉泥,他们不做馅饼。他们需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楚风。 楼罗没有露出法相,他只是浑身闪烁着一点可怜的火苗,便向灵红萝走去。 但是他刚走出一步,脚下便有两只漆黑的手伸出,猛地攥住了他的脚踝,让他寸步难进。 “有趣。”楼罗轻声自语一句,一股股气劲在他的身边凝聚成为一道道锋利的风刃,瞬息之间便将那两条漆黑的手臂斩得破碎而开,化为一缕缕黑气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楼罗修的是肉身,他不修法相,不修法术,尽管境界被压制着,也只是无法发挥出全力而已,并不会让他有伽罗那么难受。 不过楼罗依然没有迈动出步伐,因为一条条漆黑的魅影正在不断地从大地之中涌出,疯狂地想着楼罗冲去,完全不在意自己生死一般地缠绕在了楼罗的身上,死死地限制住了楼罗的行动。 这让楼罗觉得万分的恼火,他不懂阵法,也不熟悉阵法,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破阵,他所能做的,便只有利用自己的蛮力,一点点地杀进去,杀到阵法被蛮力冲破为止。 灵红萝微微笑着,也终于知晓了楚风的第三重阵法到底是什么,这是一个困阵。 “小妹妹,不要怪姐姐欺负你哦。”提丝丽伸手到腰间解开腰间与衣裙混杂一色的一条腰带,而后缓缓一抖,那条腰带瞬间便鼓起,发出一阵阵“咔擦”的声音,而后开始抖动,就像是一条蛇一般,颤抖着,嘶鸣着。 灵红萝笑了笑,一股股热流从地面汇入了她的身体,灵红萝也取出了她的武器,是一管黑色的长箫,长箫毫无光泽,像是一块凡铁一样朴拙。 楚风站着没有动,他看着伽罗扑过来,他没有急着闪避,也没有急着迎接。 他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伽罗的拳头,浑然不为外物所动,无论是吹在脸上的风,还是飞落在他身上的石子。 伽罗自然知道楚风在等什么。 因为他与楚风之间,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这段距离足够他中间改变无数次动作,但是楚风却没有那个时间去改变,因为他肉身再强悍,也只是一个凡人,一个无法调用真气的凡人,无论再如何锻炼,再如何强化自己的反应,他也很无法突破肉身的极限。 人的反应速度再快,也无法突破那个极限,这就是修士与凡人之间的差别。 所以伽罗知道楚风在等,等到自己的动作已经不能变化了,他再出手。 他想要一招解决掉伽罗,因为他不愿意纠缠太多时间,他们之间纠缠的时间越多,就意味着随后可能到来的风险也就越大,所以速战速决,才是最好的选择。 提丝丽手中长鞭一抖,一条七彩斑斓的毒蛇隐隐附着在了长鞭之上,吐着鲜红的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随着提丝丽灵巧的手腕抖动,毒蛇瞬间变形成了漫天风雨,无处不在,将灵红萝笼罩得严严实实,不断地从漫天虚影之中探出头来,想要再灵红萝的身上咬上两口。 灵红萝的箫却不是用来吹奏的,因为那才风雅,太做作,灵红萝不喜欢。 灵红萝的箫是用来当棍子用,当刀子用的,因为这很直接,很干脆,灵红萝很喜欢。 瞒天过海的噬魂魔鸣与原版的噬魂魔鸣差距并不大,所以灵红萝运转起来毫不生涩。 同样是女子,她的手腕灵动也不输给提丝丽,伴随着她的舞动,她四周的空间里到处都是长箫的虚影,灵活得像是一只猿猴,上下攀越,无处不在,总是能在毒蛇露出獠牙的那一刻挥动着自己的拳头砸过去! 楚风终于等到了那硕大的拳头。 楚风不得不说,这么大的拳头,速度却真的一点也不慢,至少他看着拳头打过来,已经没有办法躲闪了——所以楚风毫无悬念地没有能够接下这轰然砸下来的一拳,被一拳直接砸在了脸上。 被这样一拳直接砸在了脸上,楚风当场就被轰飞了出去,直到撞在石壁上,陷入了石壁三四寸之深,才堪堪停下。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楚风的脸有些青紫,但是他反而有一丝笑容,带着几分促狭的意味看着伽罗。 伽罗的脸上则有些痛苦,他左手紧紧握着自己的右拳,刚才就是自己的右拳击中了楚风的脸。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楚风的颅骨会如此坚硬,硬得难以想象。那一拳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凡人,攥紧了拳头,用足了十二分的气力,狠狠地打在了一块钢板上,不仅仅感到了疼,连手腕都因此挫伤了。 伽罗看向楚风的神色充满了怪异,这样的肉身强度不是一个凡人应该有的——即便他曾经修行过,这样强硬的肉身强度也不应该存在! “下次不要打脸,我本来就不好看。”楚风龇了龇牙,很严肃地道。 “可是我觉得师傅很好看啊。”灵红萝突然插了一句话——就好像她还很游刃有余的样子,还能照顾到此地战局的发展一般。 正因为插了一句话,一分神,那条毒蛇终于抓住缝隙突破了灵猿的防守,提丝丽手腕一翻,灵蛇长啸,一口咬在了灵红萝的肩上。 “小妹妹,姐姐教你一个真理。”提丝丽妩媚地笑了起来,“自己的战斗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就不要去管别人的战斗如何,知道了吗? 灵红萝皱了皱眉,挥动着铁箫砸在了长鞭之上,但是只听得一声金铁交击之声,那条长鞭只是微微一颤,反而自己的身体感受到了一阵痛楚。 “其实,这根本就不是武器。”提丝丽微微笑了笑,手中长鞭一抖,一缕缕血气沿着长鞭开始从灵红萝身上汇聚到提丝丽的鞭上,将这条白森森的骨节长鞭一点点染红。 提丝丽则露出满意的微笑,道,“多么高贵的魔族之血啊……我闻到了一股很让人心动的味道。” 灵红萝皱了皱眉,道:“血修罗?” “是。”提丝丽莞尔一笑。 给读者的话: 哎,我觉得其实这个故事就没人看吧大概,也许我的确不适合写这样的故事…………嘛,无所谓啦,这个故事写完,也许就不会再写了……………… 第230章 龙蛇 修罗界由于环境因素的影响,所以修炼火属性或者与火相关功法的人很多,因为这样比其他类型的功法易于提高。 但是除此之外,也有一些修炼其他门路的修罗之法,比如提丝丽所修的血修罗。 灵红萝对血修罗了解不深,但是她也听说过这是一门很奇异的功法,很不好修行,所以修行血修罗的人很少,而且是少之又少。 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幸运,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能遇到一个血修罗修士,但是她也知道,对方只怕比那些修主流法门的人更恐怖。 “十二长老,你最好不要吸取她的血液。”楚风忽然开口,完全无视了自己身前握着拳头又向自己砸来的四长老伽罗。 “风先生真是担心你呢。”提丝丽笑了起来,看着灵红萝道,“风先生,听闻你原来身边的女人可不是这般模样,您也真是喜新厌旧,如果不嫌弃的话,将我也收了如何?” 提丝丽说着,手上却没有任何的停顿。 她手中的蛇骨鞭其实是她的法器,这是一条洪荒时代的巨蛇遗骨,被她偶然所得,经过一番辛苦祭炼而成的法器。 这条蛇骨鞭天然有着一股法则,大概是那条蛇所修的法门所留下的痕迹,能够强行禁锢住任何被它接触到的人,就像是一条蟒蛇,将猎物死死缠住,不死不休。 除此之外,蛇骨鞭经她祭炼之后也额外增加了一项能力,那就是自主地吸取血液,汇聚入骨节的空隙之中,再由蛇骨自行淬炼,提取出精血供她修行所用。 “其实,我手里的箫,也不是武器。”灵红萝忽然一笑,道。 也许会有些风雅之人拿箫作为武器,但是灵红萝绝对不会——那根本就不合他的胃口。 如果不是因为这管箫的特别之处,灵红萝宁愿扛着一杆大铁枪来打架,哪怕大铁枪与她的形貌完全不合。 但是因为这管箫的特异之处,所用灵红萝不得不皱着眉勉强使用着它。 “噢?”提丝丽挑了挑眉,却丝毫不意外,因为对方刚才使箫的手法虽然不算差,但是俨然不是一副拿箫当做武器用的架势。 所以,那管箫不是武器,在提丝丽的意料之中。提丝丽好奇的是,这会是有着什么用的法器? “它也不是法器。”灵红萝含笑道,丝毫没有因为身上所缠绕的长鞭而有所畏惧。 “哦?”提丝丽终于有些意外了,“那它是什么?” “它……”灵红萝狡黠地眨了眨眼,猛地将手中铁箫一抖,铁箫迎风暴涨,大旗陡然展开,在风中飒飒作响,“它是阵旗。” 提丝丽皱了皱眉,但是并不觉得对方这样就可以摆脱自己蛇骨鞭的束缚,然而,只是一瞬间,提丝丽便察觉到了危险的所在。 她急忙后退出数十丈,几乎是同时,大地破裂,无数熔岩怒吼着一涌而出,宛如喷泉一般,冲出十余丈高,而后化作一匹匹流动的布,相互纠缠着,将灵红萝环绕在中间。 因为提丝丽的骤然后退,蛇骨鞭一瞬之间也露出了数十丈长的法身,但是几乎是同时,一股莫大的压力陡然压下,伴随着阵阵雷鸣,那条巨蛇嘶鸣一声松开了咬在灵红萝肩上的獠牙,灰溜溜地逃窜了回去。 “啪——”数十丈长的蛇骨鞭合拢成为五尺余长,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提丝丽将蛇骨鞭一震,有些诡异地看着灵红萝,道,“咦……又是一重阵法吗?先生的阵法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呀!” 灵红萝也微微一笑,道:“适才承蒙姐姐相让,这回,我们可以好好斗一斗了。” 说着,灵红萝将手中大旗当做长枪一般握在一双素手之中,随着灵红萝将大旗一抖,那无数缭绕着她的岩浆瞬间融合成为一头头熔岩巨兽,脚踩着不断开裂的地面,与渗出的岩浆融为了一体。 提丝丽笑着眯起了眼。她本能地察觉到了局势不妙,她看向了楼罗,楼罗还在与那铺天盖地的魅影。 没有一个魅影是楼罗的对手,但是那些魅影却始终坚持不懈地纠缠着楼罗,使得楼罗前进的步伐被硬生生拖慢了无数倍。 提丝丽皱了皱眉,虽然不知晓那阵法到底有多厉害,但是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能够缠住被境界压制到了六阶巅峰的楼罗,那就意味着这个阵法需要颇大的消耗。 但是此地并没有那样强烈的能够支持这样三个阵法同时运转长时间的地脉,提丝丽也可以隐隐猜到,缠住楼罗的阵法绝对是最次要的——换而言之,这个阵法绝对不是单靠地脉驱动的。 所以只要拖下去,拖到这个阵法崩溃,让楼罗能够与她汇合,以二敌一,虽然有以多欺少,以长欺幼之嫌,但是只要能够取得胜利,那边足够了。 “红萝,你有信心以一敌二吗?”提丝丽方才想到,远处的楚风便大声喊了起来。 “没有问题的师傅。”灵红萝闪烁着精光的双眼注视着提丝丽的一举一动,手中被当枪紧握的铁旗表面之上流淌着赤焰。 “交给你啦那就!”楚风大喊,只是声音都还不曾消散玩,便被伽罗一拳直接砸得又陷入了石壁之中。 已经嵌入石壁的楚风被这一拳打得头又深陷了四五寸下去,身体却因为跟不上头的速度,反而被甩了出来,场面煞是令人啼笑皆非。 “四长老……”楚风疼得龇牙咧嘴,饶是他肉身强悍,但是面对伽罗的这般凶猛的攻势,也有些招架不住。 伽罗的打法简直是蛮不讲理,一只手把他按住,一只手就不管不顾地跟雨点一样砸了过来,砸得楚风浑身骨骼酸痛难耐,身侧的石壁更是被打得皲裂而开,整座山谷都在因之颤抖。 伽罗皱了皱眉,冷声道:“我不答应。” 伽罗说着,又是一拳落在楚风脸上。 “你我又不是什么大仇……”楚风苦口婆心地劝慰道,嘴角终于有了些鲜血。 “我不在乎。”伽罗又是一拳,一拳接着一拳专门往楚风脸上落,这让楚风实在有些担心,再这么挨下去,自己那就不好看的相貌恐怕是真的要破相了。 “师傅你行不行啊。”灵红萝见方才还一副游刃有余姿态的楚风已经被一个修为被强制压到六阶的修士按在墙上跟打沙包似的一顿乱拳打得昏天暗地的,不由撇嘴抱怨起来。 “还行——哎哟——四长老你何必专门打我脸——” “噗——”灵红萝与提丝丽同时笑了出来,提丝丽是笑原来神秘兮兮的风先生居然是这样的德行,灵红萝是笑自己的师傅都快被揍成猪头了还嘴硬。 “师傅,你先撑一会啊,我马上去救你。” 灵红萝扯着嗓子叫了一声,手中大旗一抖,一条火龙从大旗之中怒吼着冲天而起,向提丝丽扑杀而去,大地之上的无数火焰化为的凶兽也随之怒吼,纷纷带着炽热的火焰,跟着这头火龙一起咆哮着向提丝丽冲杀了过去。 提丝丽眼中寒光一闪,将手中长鞭一抖,蛇骨鞭“噼啪”作响,立时将她自己护在中间,一头五彩斑斓的巨蛇虚影陡然现象,盘坐一团,一双阴鸷的目光中闪烁着无限的精光,吐着信子,警惕地看着那条火龙。 “吼——”巨龙蔽日,从九天之上俯冲而下,漫天流火拖曳出无数道交织的焰尾,霎时便将天也染得火红一片,云层中焰光跳动,宛如赤霞,令人炫目。 巨蛇仰首吐信,盘踞不动,静静等待着裹挟天空力量的火龙从天而降。 它的目光不再犹疑,却依然阴鸷,因为它终于等到了契机。 于是下一刻,蛰伏已久的巨蛇陡然一跃而起,一片片鳞甲被阳光照耀出一圈圈七彩的光晕,宛如一道彩虹,瞬间变将火龙的气势完全掩盖。 巨蛇一口准确而犀利地牢牢咬在了火龙的颔下,完全无惧龙蛇之间身份的天壤之别,一双眼中凶光爆绽,似乎要将这头火龙咬死才肯罢休。 “吼——”火龙陡然发出了痛苦的哀鸣。 火龙长鸣着,怒吼着,挣扎着,身上腾起了熊熊的火焰,夺目耀眼,瞬间便将巨小山般的头颅所吞没。 但是透过那一重重不断跃动着的火光,也可以看见巨蛇在不断地啃啮着火龙,从它的口腔里不断有毒雾喷出,不断侵蚀着火龙身上的火光。 地上奔跑怒吼的火焰巨兽终于也到了,它们发出怒吼向巨蛇依然盘卷在地面上的身体咬去,但是随着提丝丽微微一笑,缓缓驾驭蛇骨鞭,巨蛇猛地一抽蛇尾,伴随着一阵巨响,一头头巨兽被巨蛇的尾巴直接击中,将其抽飞到半空,蛇尾紧追不舍,一鞭击下,火焰巨兽全部被砸为漫天熔岩流火,渐渐失去光芒,化为一团晦暗的岩浆,缓缓落地,静静流淌,再没了声息。 “吼——”火龙的火光陡然熄灭,庞大的身躯,轰然炸碎,一块块黯淡着失去光泽的岩石,如雨纷飞。 巨蛇吐着信子,缓缓收回了自己的头颅,将阴鸷的目光落在了灵红萝身上。 给读者的话: 独自玩单机的我 第231章 愚蠢 巨蛇弑龙,轰然落地。 但是此时楼罗也已冲开了阵法,一步十丈,瞬间变化为一道流光直接便将拳头砸向了灵红萝。 灵红萝此刻正面方被提丝丽击败,正憋了一肚子气,感受到来自侧面的一道凛冽拳罡,冷笑一声,将大旗横握,直接一枪就戳了出去。 楼罗没有想到灵红萝的反应会如此迅速,自己这一拳已经砸出了一半,她竟然还能够跟上自己的速度,将大旗向自己戳来。 但是楼罗没有躲,没有改变自己的拳的方向,因为他很相信自己肉身的强度,虽然同阶之下未必比风先生强,但是同阶之中,肉身强度能比他强的人却很少。 即便是大长老,也不敢跟他**强度。 所以,楼罗很自负。 但是当他的拳与迎面而来的大旗轰然相接的时候,他终于明白,自己似乎自负过头了一些。 那杆大旗的旗杆宛如穿破豆腐一般,直接顺着他的拳头,刺入了他的手中,挫穿了他的掌骨,而后是腕骨,而后顺着小臂的血肉一路平静地走到底,最终从手肘处穿出。 那杆黑色的旗杆,依然黑得很沉寂,没有沾上一丝血,没有沾上一丝肉,干干净净的,像是才在水里仔细洗过的一般。 如果不是自己这一拳势头太猛,这旗杆未必这么容易就能刺穿自己的**。 楼罗皱了皱眉,想道。 这不是楼罗在为自己开脱,这的确是事实。 速度这种东西,永远是相对的,也许从外界看,是楼罗的速度很快,来势很猛。 但是从楼罗的角度看,那就是对方的速度很快,来势很猛。 这就是为什么楼罗要修肉身的原因,但是楼罗没有想到的是,即便如此,自己的身体还是没能挡住这连一丝真气波动的旗杆。 楼罗看了看灵红萝,她比之前的位置向后退了五步,此刻脚陷入土中寸许,嘴角挂着一丝血渍。 这样的交换结果,楼罗能接受。 他缓缓后退两步,强行拔出自己的右手,一边缓缓运气疗伤,一边道:“很好,这旗杆是什么材质的?” 灵红萝看了看旗杆,摇头道:“不知道,师傅给我的。” 楼罗扭头看了看楚风,发现神秘的风先生已经被伽罗砸进了山壁之中,连人影都快看不见了,才点了点头:“难怪。” 几乎是楼罗说话的一瞬间,灵红萝左脚后撤一步,手中大旗往身前一戳,堪堪架住扑来的巨蛇,用旗杆顶端抵住了巨蛇的上颌,令巨蛇无法咬下,才冷冷地道:“偷袭真的很不光彩。” 提丝丽“噗嗤”一笑,一手按着蛮腰,才笑道:“妹妹又何必这么说呢,你不是一直防着姐姐的么?” “一个小姑娘,竟然有如此的警惕,实在难得。”楼罗眯着眼,上下打量着灵红萝。 灵红萝微微一笑,很认真地道:“从我很小的时候,就有很多人不想让我活着。所以从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学会了时刻警惕着任何来自暗处的危险,不管明枪,还是暗箭。别人越不要我活下去,我就越要活下去,而且要比谁都活得好。” “妹妹的性子我很喜欢,若不是敌人,我很想与妹妹把酒言欢。”提丝丽笑道,笑容很真诚,很难让人看出作假的情绪来。 灵红萝看着提丝丽,摇了摇头道:“问题是我很不喜欢你,因为你很虚伪。跟虚伪的人在一起就算是喝酒也很累——而且,我不喜欢喝酒,喝酒只会让我想要杀人。所以我还是喜欢跟我有些蠢,有些呆的师傅在一起喝点茶。” 灵红萝九岁以后再也没有碰过酒,滴酒不沾,甚至不愿意看到酒。 那会让她想起九岁的那个夜晚,那个风雨交加的血夜,魔焰国都城厌火城,血流遍地。 提丝丽皱起了眉,对方说她虚伪,她无言反驳。 因为她就和她手中的蛇骨鞭一样,一双阴鸷的目光始终在寻找着猎物。 她对这个世间的人,或者事,都没有太大的兴趣。 她只对如何变强有兴趣,但是她却很喜欢伪装自己,把自己伪装得看似有情有义。 但是她不懂,为什么灵红萝会直接看出她很虚伪。 提丝丽突然笑了笑,伸出了舌头,舔了舔她的嘴唇,有些明白——那也许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其实也很虚伪。 最理解虚伪之人的人,必然也是虚伪之人,因为他们也许有着一样的目的,一样的追求。 “所以,我叮嘱你们两个,一定要小心十二长老。”灵红萝微微一笑,让楼罗一愣。 提丝丽眼中阴鸷的光芒终于闪现,巨蛇张口就是一团毒气,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吐出,随着灵红萝双手一握旗杆,旗杆上五颜六色的光芒倏然闪现,一个个古怪的字符浮空而出,缭绕着旗杆,竟然硬生生地将那已经到了巨蛇口中的毒雾逼得散去。 “破!”灵红萝横眉怒目,一声娇咤,旗杆玄光大作,一瞬之间竟然洞穿了巨蛇的上颌,而尾部也猛然洞穿了巨蛇的下颌,刺入大地之下,发出轰然长鸣,直接将巨蛇钉死了在大地之上。 提丝丽脸色一变,这巨蛇是蛇骨鞭上所附着的那巨蛇异种残留的气息显化而成,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显化或者收敛而去,但是方才那大旗将巨蛇一钉死,提丝丽就发现自己与蛇骨鞭之间的联系被硬生生地切断了! 自己手里虽然还拿着蛇骨鞭,但是不过只是一具空壳了而已! 楼罗也丝毫不慢,灵红萝刚祭起旗杆,楼罗便一个侧步,纵身向前,一拳带着被压制在六阶所能达到的最大的力量,隐隐有着山岳崩摧,大地震撼的气势想要轰杀而下。 但是他这一拳在行至一半的时候,便砸中了一个物体。 这个物体当然不是灵红萝,因为灵红萝还在他身前三丈远的地方。他砸中的东西,无形无质,却实实在在存在,他这一拳全部的力道都压在了这层无形的物质上。 他看着眼前这片空间出现的一阵阵涟漪状的波纹向外扩散着,把他所有的力道一点点消解开去,一丝一毫都没有渗漏。 “这是……”楼罗印象中有这样的东西存在过,不过他也只是远远一瞥。 因为这东西很珍贵,能够祭炼出令人垂涎的法器。 毫无疑问,横亘在他与目标之间的法器,便是由他垂涎已久的物质祭炼而成——此物,名为无形壁。 无形的墙壁,没有任何的气息波动,是用来防身的上好法器。 “又是风先生给你的宝贝吗?”楼罗问道,他不认为一个修为六阶的小丫头,能够拥有这样的法器,而且,能够使用得如此熟练。 灵红萝摇了摇头,道:“很遗憾,这不是师傅给我的。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遗物。我说过,有很多人不想让我活,而我能活下来,大部分是它的功劳。” 她几乎回答了楼罗所有的疑惑,这个法器从何而来,她为何又使用得如此熟练。 因为,她从小就依靠着这件法器保命,从来没有离开过,所以很熟练。 灵红萝又扭头看向提丝丽,才道:“刚才先生不让你吸取我的血液,其实是为你好。” 提丝丽一惊,她看到楼罗暴烈的一击中途被什么东西所阻止,就知道,自己之前的攻击完全是可以被对方挡住的。 但是对方没有,一方面也许是不想暴露她更多的手段,另一方面也许一切都是她的算计。 她想起了灵红萝很平淡地陈述着的那句话:“从我很小的时候,就有很多人不想让我活着。所以从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学会了时刻警惕着任何来自暗处的危险,不管明枪,还是暗箭。别人越不要我活下去,我就越要活下去,而且要比谁都活得好。” 一个时刻警惕着可能到来的危险的人,真的可能在战斗中分神,露出那么大的破绽让自己击中吗? 一个能这么平淡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少女,自己真的能把她当做一般人对待吗? 提丝丽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一件事,自己从一开始就毫不留手地使用出全力,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对方逼入绝地,而不是像猫戏老鼠一般,想要把对方玩弄而死。 “自以为聪明的人,往往都是愚蠢的。”灵红萝的语气很平淡,但是在提丝丽听来却充满了嘲讽。 “可惜的是,你就是这样自以为聪明的愚蠢者,师傅给你指明了一条正确的道路你没有选择——你以为那是误导,虽然在战斗中轻易相信敌人的话,本来就是致命的——但是你却没有仔细想一想,我为什么也没有展现可以看出出身的功法。”灵红萝不紧不慢地叙述着,“所以等待你的结局,也不会怎么好。” 灵红萝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道:“愚蠢如你,在我说这段话时候,一定在震惊,一定在感到后悔,一定在觉得我在嘲讽你。但是那都是错误的猜想,因为我其实只是在借机积蓄力量。” 灵红萝说完,提丝丽才真正地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戏弄,自己才是那只被猫玩着的老鼠,自己的心绪竟然真的被这个丫头牵着走了! 提丝丽感到了出离的愤怒。 给读者的话: 今天才看到我的编辑大人帮我上了推荐,很感谢他~~~不过我的收藏数依然很少,嘛,如我在书的简介中所说,来了的读者朋友我没有能留住,那的确也是我的无能~~~~ 第232章 噬魂魔鸣(上) 伽罗对局势在瞬息之间的变化感到了几分震惊。 原来那个跟着风的小丫头竟然这么有心思,她居然把堂堂的伽部九长老和十二长老给耍了,而且还耍得那么心安理得! “轻敌了。”楼罗轻声叹息,似乎在认输。 然而他却缓缓站稳了脚,挥舞着拳头如雨点一般向面前那无形的存在轰击而去。 涟漪一层叠着一层,相互推攘着,拥挤着,向着四周扩散而去,随着楼罗的拳头落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 那空气中的涟漪逐渐堆叠成了巨浪,堆叠成了山峰,那高度代表着它此刻表面所分担的力量的大小,波纹越是高耸,越是突出,那就表示着短时间内落在它上面的力道越来越大,它将越来越难以将这股力道消解,也许下一刻,这无形的存在就会支零破碎,再也挡不住楼罗前行的的道路。 但是在他能破碎掉阻碍之前,随着灵红萝一声轻叹而从地下腾起的火焰已经晕红了天空。 灵红萝运转的是楚风为她改良之后的噬魂魔鸣,所以她身边依然是祥云朵朵,一缕缕瑞气倒挂而下。 灵红萝则手捻法诀,一双秋水温柔地看着世间,眉间火焰印记闪烁着淡淡的金光,很有仙家仪态。 “魔族修仙法?”提丝丽难以想象地看着灵红萝,惊呼出声。 六界之中,各个种族之间的修行功法差距极大,因为不同种族之间即便外形相似,但是在经脉骨骼上却千差万别,强行修炼其他种族的功法,往往是不可行的。 而有些时候,这种行为甚至是致命的。 比如魔族想要修炼仙族的功法,然而仙族的功法天然敌视魔族,对于魔族体质好比毒药,历史上不是没有魔族之人修行仙族功法,但是十有**都以被仙族功法所噬而身亡。 眼前的这个少女,竟然是这种天才吗! 提丝丽见状,陡然横生杀心,如果不杀死这个少女的话,被她忌恨今日之事,日后自己只怕是待宰羔羊! 提丝丽开始凝聚身体内的血液,那是她从修行血修罗之道开始到现在数十年间从所杀之人身体内夺取而来的精血,那都是死在她手中的人毕生修为的结晶。 血修罗,本来就是一条踩着尸山血河前进的道路。 她一直不愿意让人看到她的血修罗法相,因为那是一个很丑陋的姿态,一个女人一点也不愿意展示的姿态,但是现在她已经别无选择了。 她,必须杀死那个小贱人! 提丝丽阴鸷地看着灵红萝,喉头蠕动着,而后缓缓道:“你将见到地狱。” “吼——”提丝丽喉头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咆哮,提丝丽的衣衫在片刻之间便被沁出体表的血液所腐蚀,这些血液就连她的肌肉也在腐蚀,露出皮肤下的血肉,白骨,场面煞是可怖…… 更可怖的却是提丝丽的面颊,她的眉毛和鼻子都溶解在了鲜血之中,只留下两个眼球和两个黑乎乎的窟窿,还不时地被鲜血所掩盖。 她的左腮肌肉也别鲜血溶解,隔着粘稠的血液可以见到她雪白的牙和暗红色的牙龈…… 此刻的提丝丽身形并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她的模样在这瞬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适才一个美丽妖艳得像是画里才有的人物,在这一刻就像是才被活生生剥了皮,放进了血河之中,受尽了无尽苦楚好不容易才逃生而出的一只恶鬼,浑身上下都是粘稠的血在流淌,滚动,不时滴落在地,发出“嗤嗤”的响声,将大地腐蚀出一个个窟窿,腾起一缕缕轻烟。 这才是修行血修罗的人很少的真正的原因——因为它丑陋,因为它给与修行者极大的创伤。 因为修行了它,意味着你很难再用这种形象去面对世人,如果不是逼得没有了办法,提丝丽绝对不会愿意使用血修罗。 但是一旦使用血修罗,就意味着她不愿意再让对方活下去。 “地狱?我便来自地狱。”灵红萝似乎始终不忘要打击自己的敌人,依然冷笑着评价,“不过在地狱里,和你一样丑陋的血修罗,我也从未见过。” “你这丫头找死!”提丝丽怒吼一声,就连声音都变得沙哑不堪。而随着她话音的落下,她整个人顿时便化为了一道虚影,向灵红萝扑去。 灵红萝面纱下的嘴角微微一扬,双眼中露出一点精光。 她从来都不是没有见识的人,实际上,她一直都是一个见识很广博的人——虽然比不上行走在六界,各行各业都略有涉猎的楚风,但是在同龄人之中,比她更有见识的人,可谓少之又少。 她去死亡之地当然也途径过伽部的领土,所以理所当然地知道伽部有十二个长老,更知道十二长老叫提丝丽,她修的是血修罗。 因为她早就知道提丝丽修的是血修罗,所以她才有意地借用对方对自己的不了解,故意让提丝丽汲取了自己的血液。 但是,提丝丽汲取了自己的血液之后却未必会用上。 所以她必须逼提丝丽展现血修罗法相,因此她故意用言语挑衅提丝丽,激怒对方,让对方不顾一切地用出血修罗来。 现在,她的目的达到了。 所以她很高兴,很得意,原来一个修罗大族的长老,竟然也如此地不堪。 真如她所说的,自以为很聪明的人,往往都很愚蠢。 灵红萝从来不认为自己聪明,她只是认为很多的人比自己更愚蠢。 楚风默默地一叹,他知道提丝丽这下算是完了。 但是他更知道,完的不仅是提丝丽,也许会是整个伽部。 提丝丽这之后会做出什么来,其余的长老们会做出来些什么来,阿陀部的人听说了伽部的长老损失情况后又会对他们的世仇做出什么反应来。 如果提丝丽提前知道她面对的人是谁,也许不会有这个结果吧? 楚风仔细地想了想,虽然期间他的思绪数度被伽罗的拳头强行打断,但是他还是得出了一个很让自己失望的结果,即使提丝丽提前知道对面所面对的人是谁,她也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因为提丝丽的性子就已经注定了,她是一个不管对面站的人是谁,只要挡住了她的路,她会毫不犹豫地杀下去的人。 一切,似乎都早就注定了。 楚风扭过头,看着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的伽罗,轻声问道:“你又不能打死我,现在这样,有意义吗?” 楚风的问候很诚恳,尽管他的脸此刻已经到处都是青紫,两行鼻血顺着面颊直下。 伽罗很累,他真的没有想到风先生的**这么强硬。 他每一拳下去,都能把风先生砸得陷进石壁数寸,但是他的拳头却也仿佛是砸在了铁板上一样难受。 不仅如此,自己砸得越狠,反冲的力道就越强,他每一拳都要付出自己臂骨震裂的代价,有时候发力过大,指骨、腕骨、桡骨、尺骨、肱骨甚至肩胛骨都会被直接震断震碎。 伽罗已经忘了有多少次自己断裂的骨骼戳破肌肉裸露而出又被强行修复。 他已经感到了几分疲惫,但是一直承受着他拳头的风先生,除了脸有些肿以外,并没有什么大碍。 被强行压制到六阶的修为对他来说实在难以忍受,但是当他看到楼罗疯狂地揍着虚空中的那无形介质之时,他还是选择了回过头继续接着揍眼前的风先生。 因为楼罗更惨。 楼罗每一拳下去,都是鲜血四溅。 他的**已经被他强行激发到了极限,甚至因为无法承受过多的力道而开始撕裂破碎,但是他必须尽快击碎眼前这座法器,因为他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楼罗是三个人中最谨慎的一个,他一开始就反对进入风先生选定的战场,一种与生俱来的直觉告诉他,在这里不会有好事发生。 但是伽罗是一个没有太多主见的人,而提丝丽则是一个狂妄的疯女人——他拦不住他们。 也许目前看来,场面的局势并不见得有所不利。 但是楼罗反而觉得这种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得有些过分。所以楼罗在不顾一切地冲击着,不管这种不祥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他不能让眼前的这个丫头如愿! “咔擦——”一阵雷鸣,那陡起的波澜终于达到了最高峰,无形的介质几乎在这一瞬间彻底破裂成了万千碎片,楼罗白骨森森,鲜血淋漓的拳头,毫不客气地向灵红萝砸了过去! 而灵红萝则淡定地看着地面,轻声道:“噬魂魔鸣。” 给读者的话: 取名无能啊……………… 第233章 噬魂魔鸣(下) 噬魂魔鸣无论放在哪一界都是很强大的功法,因此它很有名。 至少比魔焰国这个名字有名,和这个名字一样有名的是魔界炎族,因为噬魂魔鸣正是炎族的家传秘诀。 所以若是对人说起魔焰国七公主,除了对魔界有所认知的人,没有人会知道她是谁。 但是若是说炎族七公主,即便不知道七公主是谁的人,都不得不惊呼一声:“炎族!” 现在有这种感觉的就是九长老楼罗。 他清楚地听到了“噬魂魔鸣”四个字,他的拳头也不由得一抖。 不管眼前的人究竟是谁,但是能够修行噬魂魔鸣的人,在炎族中的地位一定很高。 而一个能够修行噬魂魔鸣的人,一定是炎族当做希望栽培的人,如果得罪了她而不杀死她并且毁尸灭迹,湮灭证据的话,那后果只怕会很难设想。 楼罗只是惊吓了这一刹那,便下定了杀心,坚决而果断,没有丝毫的犹豫! 所以他把所有的力道都压在了这一拳上! 就这一拳,要彻底结束那个女人,彻底结束这场战斗! 灵红萝冷笑,她根本就没看楼罗。 她从战斗的一开始就已经盘算过了自己这一战该如何打,才能打得扬眉吐气,打得这些不知好歹的修罗长老们悔恨终生,所以她把所有的情况都按最坏的结果在打算,楼罗能突破她的无形壁法器的阻拦,自然也在她的谋划之中,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她真正想下手的还是十二长老提丝丽。提丝丽在眨眼之前就向自己扑来,她只是冷笑,然后轻声地说出了那四个字:“噬魂魔鸣。” 话音方落,提丝丽那令人无法直视的血修罗法相陡然停滞,然后露出了痛苦的神色,紧接着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与惨叫。 噬魂魔鸣,鸣便是惨叫,是哀嚎,是被吞噬了魂魄的人,所发出的凄厉的痛苦的哀嚎。 那种惨叫的凄厉程度,令伽罗听到了都觉得胆寒,都不由自主地起了鸡皮疙瘩,不寒而栗。 他扭过头,见到提丝丽的血修罗法相痛苦地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头,整个人都匍匐在了地上,无尽的鲜血仿佛融化了的蜡油一般在向下滴落,一朵朵惨白色的火焰在提丝丽的身体内绽放,洞穿了提丝丽的身体,使得提丝丽看起来,愈发妖异可怖。 伽罗知道情况不妙,于是他放下了楚风,他准备扭头去支援提丝丽。 也许自己来纠缠风先生就是个错误,因为他除了挨打,什么本事都没有!如果自己要动手,他也拦不住自己。 但是下一刻,他发现他错了。 因为楚风终于动手了,楚风笑着伸手握着伽罗的手腕,只是一点点,仰着头看着伽罗,道:“不好意思啊四长老,虽然这的确有点残忍,但是我不愿意让你去欺负一个小女孩。” 伽罗冷笑着想要抽手,他这一抽,连带着将楚风也从那人形凹陷中强行拖了出来。 楚风松开了手,在下落之时随手掏出几枚玉珏,抛掷而出,玉珏落地,顿时便相互紧密联系,形成了一道道光屏,将伽罗牢牢锁死在了光屏之中。 伽罗横拳便砸,但是砸在光屏上却发出“嗡”的一声,仿佛是击中了铜钟一般,悠然长鸣。 “挡你片刻,足够了。”楚风在阵外自信地笑了笑,六阶的修为想要突破这个临时搭建的阵法虽然是必然之事,但是也不是一拳就可以完成的。 这一瞬间,就足够了。 楚风扭头看向了灵红萝。 而灵红萝终于把目光落在了楼罗身上。 楼罗在出拳之前,他距离灵红萝只有一丈一尺,现在,他与灵红萝之间的距离,只有一尺。 但是那已经过去了数个弹指了。 数个弹指间,将功法运转到了极限的楼罗却只前进了一丈——这个极限不是六阶巅峰的极限,而是他的真实修为,八阶中段的极限。 灵红萝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几分嘲讽的意味。不过这丝嘲讽的意味却被面纱遮住了,没有人能看见。 也许会有人把法器看得很宝贵,毕竟想要祭炼出一件真正意义上的法器需要消耗相当的心神,需要相当的天材地宝。 但是这对于七公主不是任何问题,至少在被发现中了仙界禁制之前,灵红萝就拥有很多法器,即便在那之后,灵红萝也拥有很多法器,因为无论如何,她毕竟还是魔焰国的七公主,堂堂的公主,又怎么能没有一点法器。 无形壁被暂时击散了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她在那之后还准备了另外一件法器——天涯咫尺。 那是藏在她袖子里的法器,她一直没有用,就是为了化解有人冲破境界压制,想要强行近身的危机。 天涯咫尺,那是一柄朴实无华的木尺子,那是她童年时得到的法器,由她强大的爷爷破军炎亲自祭炼而成。 一旦祭起,能够在她修为所允许的范围内,强行更改尺寸的概念。 所以她更改了她与楼罗之间的距离,一丈被她更改成了三千丈,这是她所能做到的极限。 这突然的变故让楼罗没有别的选择,他除了强行冲破这三千丈外,别无他法。 但是在外界来看,他的速度太慢了。慢得匪夷所思,也许只有凡人才躲不过这一拳,也许反应很快的凡人都能躲过这一拳。 灵红萝只是微微一笑,嘴角沁出一丝血,然后撤了一步,就轻轻松松地躲过了这一拳,毫无悬念。 “砰——”伽罗终于击破了困住他的光屏,但是楚风连头也没回地一抬手,几枚骨片又落在了地上,伽罗眼前的景象顿时开始扭曲,他知道自己进入了幻阵之中,所以他根本没有迟疑,直接运气开始狂轰滥炸,粗暴简单直接的破阵方式,才是最有效的。 “小丫头,我告诫你一句。”楼罗的拳头擦着灵红萝的面庞而过,他笑着轻声道,“法器,我也有。” 言讫,楼罗的整条右臂瞬间血肉在瞬间风华腐烂,只剩下了一条森森的白骨手臂。 然而这条手臂,非同寻常,因为这条手臂上满是莹莹的光泽,就像是黑夜里的星辰一般。这条手臂周身缭绕着绚丽的各色符文,璀璨,夺目。 楼罗的右臂一翻,直接便击中了灵红萝的面庞,其巨大的力道径直将灵红萝扫飞了出去,吐出的鲜血将遍地染得血红。 灵红萝被击中,体内气血一时运转不顺,噬魂魔鸣便也随之终止,痛苦的哀嚎也终于渐渐停了下来,提丝丽充血的双眼里满是仇恨,满是愤怒,她挣扎着爬起身,看着自己那被惨白火焰烧得千疮百孔的身体,凄厉地大笑起来。 “我一定会炼化了你。”提丝丽的嘴角高高扬起,左腮的破洞被扯得更大了,看起来无比的恐怖骇人。 灵红萝撞击到石壁之上,而后重重落地,她还没有起身,就感觉到那磅礴的气息继续追击而来,锁定着自己仿佛不将自己斩杀誓不罢休一般。 灵红萝刚才被那一拳扫中,没有当场毙命已经是万幸,因为对方仿佛察觉到了危机陡然又将修为降了下来。 这在一次攻击之间的动作,甚至打乱了楼罗自己的节奏,使得他这一拳没有发挥出十成的威力。 所以灵红萝命很好,只是被打成了重伤,没有殒命。 灵红萝咳出一口血,学着楚风的口气,有些虚弱地道:“说好了不打脸的。” 回答她的只是楼罗的一声冷哼,那拳头转眼之间便已经到了眼前,眼见得便要击中自己,灵红萝却依然笑着,没有任何的畏惧。 楚风也微微一笑,迈出了一步,挡在了灵红萝身前,然后他举起了自己的右臂,对着那条白骨直接轰了过去! 给读者的话: 今天一个83岁奶奶为了自己的研究来我们这边虚心求教fortran编程,对此我只能说,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所以我这个年轻人也要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与诸君共勉~ 第234章 地狱(上) 灵红萝躺在地上,没有急着爬起来,因为她确实有些疲惫了。 她看着身前那个有些瘦削的人影,轻笑着又重复了一遍:“真傻。” 傻的人,是她,也是楚风。 几年前也有人这样傻过,所以她死了。 在那个夜里,灵红萝失去了母亲。 现在,又有人这样傻,灵红萝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傻,但是他们都这样傻了,自己也只好这样傻下去。 如果还能傻下去的话。 两拳相对,一边是一只光莹如玉,符文缭绕的白骨,而另外一边只是一条寻常无奇的手臂。 楼罗知道对方的肉身很强硬,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的这条法器骨臂会输。 因为这条骨臂不是他的,他为了续接上这条骨臂,当年毅然断臂,导致修为尽毁,一切从头再来。 但是楼罗认为他付出的代价很值得,因为这条手臂,是大帝的残躯。 那一年,一具完整的大帝遗体在一座上古遗迹中被发现,依然被冰封着。 楼罗冒着极大的危险,在人群中血战之后抢得了这条手臂,而后毅然炼化,接在了自己身上。 经过这么多年的血肉饲养,这条早已失去生机的手臂逐渐焕发出了生机,大帝曾经的威能也在逐渐苏醒。 楼罗期待着自己彻底掌握这条手臂,那一天,自己将会得到极大的升华。 楼罗突然被那不断刺入他肌体的森冷的杀意刺得有些骨寒,而眼前的风先生,也不能死在他的拳下,他只能咬紧了牙关,将真气的运转降到了六阶巅峰的水平。 楚风的面色很沉静,沉静如水。 他似乎并没有觉得直接以自己的**对撼那条神秘而强大的手臂有什么不妥,他的拳头虽然慢,但是没有丝毫的迟疑。 没有迟疑的拳头,最快,也最有力量。 两拳相接,天地之间倏然一片静谧,一股庄严而肃穆的气息陡然笼罩四野,但是仅仅是片刻,以两个拳头相对接点为中心,一道道猛烈强劲的冲击波不断地扩散开去。 大风陡然而起,连一眨眼功夫都不到,大风瞬间便成为了龙卷,一道道,一股股,呼啸着,怒吼着,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将荒芜的大地上尽有的植被尽数绞碎,卷起了遍地流淌的熔岩,卷起了无数的砂石,将天与地之间的空白染成末日一般的颜色。 楚风与楼罗看着彼此,眼眸之中,都有几分惊讶的神色。 片刻之后,骨臂的主人后退了两步,嘴角沁出了血迹。 而手臂的主人,则轻飘飘地飞了出去,轰然摔落在大地之上,在石子地面上一直滚出了七八丈远,扫出了一片血迹斑驳的痕迹,才堪堪停下。 他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一大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吐出。 “红萝,你该准备走了。”楚风冲灵红萝歉意地笑了笑,是自己错误的决定把灵红萝卷入了进来,也是他有些错误地估计了对手的实力。 他知道是该背水一战,生死一搏的时候了——但是灵红萝在这里,会让他的背水一战,生死一搏终究有些挂牵。 所以他希望灵红萝能够离开,他也有自信能够帮灵红萝牵扯出让她离开的空间,他才有了这样的吩咐。 “师傅,你认输了吗?”灵红萝坐起了身,靠着崖壁,笑着对楚风道。 楚风摇了摇头,才很认真地道:“我其实是一个很喜欢认输的人,不过有些东西,的确输不起。” “我不是一个喜欢认输的人,实际上,我可以忍让,但我绝对不会认输。”灵红萝的眼睛完成了月牙。 楚风皱了皱眉,看着灵红萝,无奈地笑了笑,才道:“其实你要是走了我就可以跑了。” 灵红萝没好气地瞪了楚风一眼,才道:“也不知道是因为谁我才卷进来,还好意思说。” 灵红萝会这么说,自然就没这个意思。 真正的怨毒都是藏在腹里的,没有人会说出来。所以楚风大笑了起来,对于他来说这很难得。 “我要拼命了。”楚风道,“帮我拖延一下时间,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他是说给灵红萝听的,也是说给已经破阵而出的伽罗说的,是说给对面震惊地看着他骨臂说不出话来的楼罗听得,也是说给拖曳着那腥臭无比仿若尸体一般的身体,狞笑着缓步而来的提丝丽听的。 灵红萝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容道:“师傅。” “嗯?” “你真不厚道,早点拼命我就不会受伤了。”灵红萝抱怨起来,“而且现在让我拖延时间,以一敌三,哪怕他们的修为都被压制了,那也的确有些难度。” 楚风笑了笑,却没有多说话,而是警惕地看着三面合围而来的三位长老。 “我真的很不愿意发动这个阵法,因为这是杀阵。我不喜欢用杀阵。” 楚风说着,左手摸出一把剑,一把很朴素,看起来宛若流水的剑。 水月剑。 这把甚至可以在大帝毫无准备时破碎大帝**的神器,楚风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了。 他摸出水月剑,然后把水月剑插入土中,动作虽然很慢,但是无论是谁,都发现自己无力阻止。 因为在楚风开始说话的时候,大阵就开始启动了,一股股莫名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把他们体内的力量向外汲取着,抽离着,就像是剥茧抽丝,来得虽然很轻缓,但是一旦开了一个头,就很难再停下来。 当水月缓缓落地的时候,天空顿时笼罩了一重黑云,径直从九天之上压了下来,压得伽罗修罗法相瞬间崩溃,不得不露出真身来。 倏然而来,倏然而至,倏然而停,黑云在距离地面只有九尺高的地方,翻滚着,就像是云海。 而在云海之中,一道道紫色的电光闪耀着,怒吼着,仿佛随时都会君临大地一般。 而在地上,环绕着这个山谷的一个圆环形绿色光壁也在陡然之间从大地之下崛起,瞬间直入黑云,还沾染着流淌熔岩的光壁立时便布满了蛇形闪电,滋滋作响起来。 伽罗皱了皱眉,在阵内他修为最高,他所感受到的压力也是最强的。 仿佛是无数根细如牛毛的钢针顺着毛孔刺入了皮肤一般,虽然不致命,但是很难受,难受得令人想发疯。 传说中,一些强大的修士当他触及到天地禁忌的时候,上天就会降下雷劫来毁灭他。 现在伽罗的感受便是如此,他觉得他自己就是那不幸的修士,而笼罩在他头上的乌云,则随时都可能降下灭世的天劫,让自己当场化为劫灰。 楼罗皱着眉。 他的压力没有伽罗那么大,但是他也感觉到了那终于不再掩藏的杀机,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那就像是一把冷冰冰的刀子,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只要再进一寸,自己的咽喉便会被割断,鲜血被放干。 这气息很恐怖,简直就像是一个大魔王降临世间所带来的威慑之感。 这不应该是一个毫无修为的人所能布置的阵法,正像是一个毫无修为的人,不应该可能与自己一拳相对之后还能若无其事。 楼罗甚至有种感觉,如果不是对方毫无修为的话,刚才那一次强硬的对接,输的人应该是自己。 这种隐隐的挫败感让楼罗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提丝丽也想皱眉,但是她的眉毛已经溶解在了鲜血之中,她那张由鲜血组成的脸却狰狞着,用一种怪异的形象表达着自己内心的恐惧与愤怒。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也许是这个阵法的发动似乎还需要一些时间,所以他们必须在阵法发动之前结束这场战斗——如果有必要的话,那也只有杀了风先生。 毕竟他们还没有高尚到牺牲自己来为伽部换取利益的地步。 三个人站在了三个方向,只留给了楚风一个方向。但是那个方向上是石壁,是倚靠着石壁坐着的灵红萝。 楚风已经是瓮中之鳖,无处可逃。 “风先生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伽罗道。 他真的不愿意试试风先生拼命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那样的风险实在太大了,伽部的长老经不起这样的消耗了。 楚风咧嘴笑了笑,许久才道:“你们现在反悔也还来得及。” 三人一怔,他们不知道风先生布下的这座阵到底是什么阵,但是他们毕竟是称雄的强者,他们有足够的资本认为即便风先生发动阵势,自己也能够活下来。所以他们不懂风先生为什么这么自信。 也许,这已经算是自负了。 灵红萝眨了眨眼,笑道:“师傅,你想在死前看看我到底长什么模样吗?” 楚风也愣住了,扭头看了看灵红萝那双弯成了月牙的眼睛,才道:“你愿意的话。” “一点**也没有,那就不给你看了。”灵红萝瘪了瘪嘴抱怨起来,而后冲着提丝丽,道,“你刚才说,要让我看看地狱?” 提丝丽阴森地冷哼一声,目光阴鸷而怨毒。 她很想扑上去杀了这个炎族的丫头,但是她现在的确有些畏惧,因为刚才的火焰灼烧所带来的痛苦,实在太刻骨铭心。 “可是你看过地狱吗?”灵红萝扶着石壁站了起来,但是身子依然还是很虚弱,仍然靠着石壁,“我真的见过。所以,就让我来为你展示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地狱。” 给读者的话: 说好的加更~~~~感谢大家的捧场~谢谢~ 第235章 地狱(下) 楚风有时常常在想,人很多时候总是很没有记性。 之所以没有记性,是因为还没有付出足够让他们记得刻骨铭心的代价。 数年前的自己,如果不是接连经过了一系列的变故与折磨,也许至今依然懦弱,浑浑噩噩地活着。 而眼前的这三个人,大概日后都不会再忘记炎族的噬魂魔鸣,都不会忘记那团惨白的火焰。 惨白的火焰,那是噬魂魔鸣所修炼出的真火。 需要用炎族的鲜血作为介质引导,不然,很难有可以承受这被称为噬魂阴火的火焰的介质。 世上,似乎也只有炎族的血液可以引导出噬魂阴火——那号称来自地狱最深处的火焰。 噬魂阴火只要与人一接触,无论是多少,都会如跗骨之蛆一般疯狂地灼烧着对方的元神,完全无视一个人的**是否强悍,是否又穿有可以防身的法器。 从这意义上来说,能够修炼出噬魂阴火的灵红萝的确可以自称她见过真正的地狱。 但是他知道,灵红萝口中的地狱,其实是厌火城的那座囚笼。 当这一团团噬魂阴火陡然从地下腾跃而起,瞬间便将提丝丽所吞噬,而后是伽罗,再然后是楼罗。 灵红萝眯着眼睛,没有明显的喜怒。 她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比如天涯咫尺没有对楼罗生效,导致自己被击中之后应该做些什么。 所以她尽管被那一拳突然变招扫中,但是灵红萝依然在被扫飞的过程中不慌不忙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把自己的血借着这个机会撒出去,为自己形成一个防御圈,然后把那些急于上前来收拾自己的人一一吞噬。 这一切,楚风都看在眼里,所以楚风才上前拖延时间,尽量让三个人都进入灵红萝所布下的噬魂阴火所能控制到的范围内。 幸运的是,这三个人记性都不是很好,明明才亲眼目睹了提丝丽被噬魂阴火所炙烤时的惨状,却因为一时的优势都又忘记了灵红萝一路上洒下的血。 惨嚎,惨绝人寰的哀嚎,撕心裂肺,令人色变的哀嚎回荡在了山谷之中。 一团团阴冷的火焰,将他们的血肉灼烧出一个个空洞,没有鲜血流出,有的只是一片令人心寒的阴冷。 这些血所引发的噬魂阴火,并不能支撑太久,因为灵红萝毕竟已经被击成重伤,此时运起噬魂阴火已经是颇为勉强,而对方却并不弱小。 楚风沉默地看着,然后握紧了水月,继续催发杀修大阵。 杀修大阵杀修而不杀生,算不得是什么真正的杀阵,楚风故意将其说成,不过是为了误导伽罗等人——加上他们内心深处对杀修大阵本能的恐慌,楚风相信他们会开始采取守势——而这,正是他要达到的目的。 雷鸣声不绝于耳,一道道紫色、银色、白色、金色的闪电从黑云之中咆哮着倾泻而下,密密麻麻,瞬间便将大阵之内化为了一片雷电的海洋。 各色的闪电宛若一条条灵蛇一般,在这数丈方圆的空间内疯狂肆虐,片刻之间这狭小的空间便被雷电的力量所充斥,地面上蔓延的一条条蛇都是闪电,它们顺着地面爬行着,撞到了那青色的壁面,发现无处可走,于是那狂暴的力量彻底失控,雷电陡然炸开! 一条条连绵不断的雷电在光壁之上炸开成万千束细丝,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反而愈发猖狂起来,它们舞动得愈发放肆,愈发妖娆,宛若西域的胡姬一般狂热火辣。 在它们肆无忌惮的舞蹈下,黑云翻滚得愈发厉害,简直像是开了锅的水,震耳欲聋的雷鸣连绵不绝,一道道闪电与炸开的闪电相互辉映,相互关联,刹那之间便贯通了整个天地! 灵红萝放眼望去,发现这个世界已经只剩下了雷电,除了雷电,什么也看不见——准确地说甚至连雷电也看不见,因为只能看到一片混杂的光芒,雷电与雷电之间都已经不再有可以容留下任何目光的空隙,所有的一切都彻底被雷电所吞噬,除了雷电的炸鸣,只有雷电的炸鸣。 而在这一切之中,只有那个身影淡定而从容地站着,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一样。 “师傅,这就是杀修大阵?”灵红萝问。 楚风点了点头,没有回头。 阵法已经发动,进入了自主运转阶段,一切都不用他再操心,但是他却依然很认真地看着眼前雷海中的一切,似乎在担忧三位长老突破雷海而出一般。 这其实并不是完整的杀修大阵,也不是纯粹的杀修大阵,这个大阵只是他临时匆忙赶制出来的残次品而已,包括那片雷光都是他在杀修大阵之中额外混入的东西。 真正属于杀修大阵的,只有那种让人极其难受的感觉——毕竟一个大阵,哪有这么容易布置得下来? “红萝,你先走。”楚风重复道。 灵红萝看了看楚风,眼神有了一丝飘忽,才道:“六年前娘也是这样对我说的。” 灵红萝说完就不再说话,有些倔强,有些固执。 “听话,这场战斗本就是我引起的,自然该由我来结束。”楚风道,“这场战斗本不属于你。” “你是我师傅,弟子自然该服其劳。”灵红萝的态度很顽固。 楚风不知道灵红萝在顽固什么,所以他才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这个倔强的姑娘啊。 灵红萝默默地掏出药瓶就牛嚼牡丹一般将十余粒上品丹药全部倒入腹中,继而迅速地引导起散开的药效开始修复自己所受的伤势。 灵红萝知道自己受的伤很重,短时间之内无法完全好转,但是她知道自己至少也尽快成为可以投入战斗的力量,不再成为任何人的负担,不再让人为了保护自己而死。 那样的事情,她不愿意再经历一遍。 “绝不。”灵红萝咬了咬牙。 雷鸣声越来越响,连大地也受不了如此强大密集的雷击,开始成块成块地崩裂。 大地被一寸一寸地削去,就像是一个名厨拿着一把快刀,熟练地切削着面皮一般。 随着大地被雷击而变得浅薄,一直被大地镇压着而无法出头的熔岩从大地之下渗出,开始只是一星半点,然后便形成了源泉,不断地向外涌出,覆盖了原本的大地,最后汇聚成了一片翻腾的岩浆沼泽,在接连不断的雷电送来的力量下翻滚不休。 岩浆借助了雷电的力量无法凝固,只能永无休止地翻腾涌出,而雷电又从岩浆中带出属于火焰的力量,雷与火夹杂着,混成了一片,互相渗透,使得这山谷之中的景象变得愈发可怖起来! 这里的地层果然浅薄,几乎隔着不过两三尺厚的地面便是灼热的岩浆,如果不是那一眼孤独的熔岩洞穴,楚风也根本不知道这大地之下竟然会是一片岩浆的海洋。 现在这个世界,已经被雷与火两股类型的灵力所充斥,而火性的灵气,则催发着灵红萝所控制的阵法,使得一头头火龙冲天而起,怒吼着,咆哮着冲向了雷海之中,雷火交加,场面愈发绚丽。 “师傅你为什么不早点用!”灵红萝撇着嘴抱怨起来。 楚风尴尬地笑了笑,他不是不想用,而是不敢用。 杀修大阵一直是隐藏在境界压制背后的威慑手段,通过这种手段才能勉强使得那三个长老不敢轻易冲破境界压制。 但是现在杀修大阵已经发动,一旦将所有材料蕴含的灵力消耗干净,大阵自动停止下来,这隐藏在境界压制之后的杀机就会消散,那个时候尽管强行冲破境界压制会很难受,但是却可以速战速决。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红萝,你必须走。” 灵红萝咬了咬下唇,一语不发。 “我不会死。”楚风又道,“他们舍不得杀我。” “但是你会被捉住的!”灵红萝知道楚风在想什么。 她知道,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楚风为什么会选择作战。 其实他完全可以抛下自己离开,但是他害怕自己被擒住所以不得不硬着头皮一战。 只要他暴露在了伽部长老的眼中,她就失去了价值,伽部的长老们也自然不会再为难她,然后所要做的,便是由楚风用自己吸引伽部长老的注意力,让她逃出生天。 这么简单的安排,她不可能看不穿,但是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灵红萝握紧了拳,将下唇咬得鲜血淋漓。 “放心吧,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楚风回头,冲灵红萝露出一个笑容,一个让人很安心,很温暖的笑容。 灵红萝看着楚风,许久才有些讷讷地道:“师傅,你保证吗?” 楚风点了点头,笑道:“我保证。” “嗯,师傅你不许骗我。”灵红萝终于站直了身体。 “我什么时候骗过人?”楚风微笑。 灵红萝点了点头,揉了揉眼睛,道:“师傅你小心,脱险了一定给我个消息。” “我会尽快跟我的随从们汇合……如果你真的被擒住了,我会求一个信得过的人来救你的。”灵红萝咬牙说道。 “好,一定。”楚风笑着安抚道。 灵红萝没有再说话,转身便逃离了,虽然有些不舍,但是却走得坚决。 而楚风则扭过头,继续看着那片雷鸣的海洋,神情严肃而庄重。 给读者的话: 今天又加更………… 第236章 资本 楚风静下心来,盘坐在地,从芥子囊中摸出了几枚骨片,在自己身边一一摆放好,继续地看着雷鸣之海。 现在他的内心很平静,因为他送走了本来与此事无关的灵红萝,就像他送走了楚紫儿一般,他就没有那么多畏惧了。 雷电开始减弱,那是支撑杀修大阵的阵纹在减弱,再也支持不起消耗。 但是来自于地下的汹涌的岩浆,却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尽管雷电稀疏了下来,但是在雷电之中却混杂上了一团团暗红的天火,流炎飞舞,与地面溅起的岩浆交相辉映,蔚为壮观。 楚风很想趁着三个人被杀修大阵逼得只有防守之力的时候再多刻画下几个阵纹,但是他的精神在刻画下那个三重阵的时候,就已经变得异常疲惫。 他除了能够再布置下几个简单的阵法,在已有的基础上进行一些细节的修改外,已经做不了其他的。 楚风咳嗽了两声,咳嗽声很轻,那是因为楚风在全力压制。 与楼罗的一次对拳对他的脏腑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如果不是楼罗收手,如果不是体内还有强大的力量护持着,如果不是凤当年注入他体内的力量,他早就因为脏腑被震碎而当场殒命了。 这具**是楚风这些年来在六界奔走埋葬那些陨落于神殿的大帝遗骸的回馈。 那些大帝遗骸回到故土,便不再苟延残喘地保留着自己的灵性,而是慷慨地将灵性注入了楚风的体内,将楚风的**一次次反复地强化淬炼。 虽然气海仍然还没有修复,但是楚风的**被这些大帝遗骸残留的那些微灵气一次次反复锤炼之后,已经强悍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但是真的要面对另外一段大帝遗骨时,却依然还是差了一些——所幸的是,那条大帝遗骨残留的灵性也不多,本身又没有完全与楼罗融为一体,所以才让楚风不至于那么狼狈。 楚风静静地看着杀修大阵的运转,他在观察,在体会,在思考,在将眼前所见到的,与书上所看到的相互应证体会。 就算是同样的功法,由于每个人的不同悟性,不同的领会,不同的性格,也会展现出不同的姿态。 阵法也是同理,所以楚风如饥似渴地看着,想着,脑海之中一片清明。 雷与火终于还是熄灭,境界压制终于还是磨灭了,黑云散去,露出一片昏黄的天空来。 三位长老狼狈不堪地跪立着。 他们浑身都是血口,浑身都是伤痕。 刚才的那个阵法的确很强大,他们越是反抗,那阵法越是狠辣,仿佛是一个暴君,对于任何不服从自己的人都要誓死镇压。 但是他们终究还是撑了过来,撑到了雷火消散,撑到了云开日明。 更让他们欣喜的是,境界压制已经没有了,他们那被压制到他们难以忍受地步的修为陡然之间回升到了极点,开始疯狂地修复起他们伤痕累累的**来。 楚风看着三位长老,有些遗憾地道:“真遗憾。” “那个炎族的女人不见了,提丝丽你去追。”楼罗冷声道。 楚风看着楼罗,冷声道:“尽管去便是了,炎族的人,只要你们敢动。” 提丝丽嘶吼一声,才道:“让她回炎族,才是真正的危险。” 说着,她便收起了已经千疮百孔的血修罗法相,露出面无血色的真身来。 她的真身也很狼狈,白皙的肌肤上现在到处都是血痕与凹槽,尤其是一张原本绝色的容颜变得凹凸,很丑陋,很狰狞。 她刚想动身,一只脚刚刚抬起,却迟迟没有踩下。 楚风看着提丝丽,又看了看楼罗,伽罗,发现三人的颜色都变得极其阴沉,才道:“阿陀部应该已经到了,他们开始进攻你们的领地了。” 因为修罗界部族与部族之间的战争是寻常事,所以为了避免长老外出期间敌对部族有机可乘,每个部族的高手、长老都会与部族之间的守护图腾进行精神关联。 一旦部族的领土遭到攻击,这些长老、高手就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来自部族留守通过守护图腾发出的召唤。 所以楚风看到他们的迟疑与阴沉时,顿时就明白,自己翻身的时机也终于到了——虽然比他所想象的要早上一些,但是这也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让灵红萝所激发的阿陀部族人尸身中的印记,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习俗,而是一个寻仇的印记,这个印记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都是秘密,但是对于楚风而言并不是——这也是他最后的底牌。 楚风说着,眼中有些遗憾,也有些嘲讽,道:“十二大长老,三死六重伤,还有三个也轻重不同地受了伤,你们如何迎战?” 楚风性情是个温和得近似没有脾气的滥好人,但是就连他都在言语之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嘲讽的语气,可以想见,这些日子以来,楚风对伽部接连不断的努力有多恼火。 提丝丽冷冷地看着楚风,她不准备就这样放过那个炎族的小丫头,因为那个炎族小丫头的炙魂阴火几乎将她积蓄的鲜血燃烧得一干二净,一滴不留,给自己完美的躯体留下了在一段时间内都无法痊愈的疤痕。 这是一个女人难以忍耐的,尤其是修行血修罗之后对于自己的身躯更在意的女人就更加难以忍耐。 “掳走我,杀死那个炎族的族中重要弟子,或者灭族,你们可以自行选择。”楚风看着伽罗,很开诚布公地道。 修罗族是一个很重血统的种族,一旦自己的部族覆灭,虽然可以投靠其他的部族,但是也许一辈子都只是别人部族的外围人物。 除了真正的强者,没有几个修罗族人敢于冒让自己部族覆灭的危险。 伽罗,楼罗,提丝丽,他们都算是难得的高手,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真的有资本到别人的部族去吆三喝四。 “我们此刻就算赶回去,也难以救下伽部。”提丝丽的目光阴毒如蛇,阴惨惨地开口道。 她根本就不在乎伽部,她现在想要的,只是杀死炎族的丫头而已,如果不是她此刻受伤极为惨重,又畏惧伽罗的话,她早已动身。 伽罗的眉头皱了皱,他对提丝丽的话很不高兴。 他知道提丝丽是想鼓动他背离伽部,但是他和提丝丽不一样。 提丝丽本来就不是伽部的族人,但是他伽罗是——这就是两个人的立场根本不同所导致的结果,他无法同意提丝丽的话。 即便明知道赶回去会死,也必须回去。 “咳咳——”楼罗轻轻咳了两声,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他才道,“风先生的交换条件是什么?” 楚风笑了起来,伽罗不算是一个有主意的人,提丝丽根本不在乎伽部,但是还好有楼罗很明白自己的用意。 他的确想要交换,因为如果对方真的要去追杀灵红萝的话,他根本拦不住,因为现在对方已经没有境界压制了,七八阶的修士早已超出了他所能对抗的范畴。 所以他必须提出足够让对方心动的交换条件,换灵红萝和自己一条可以逃生的路——这也是他确信自己能够为灵红萝争取时间的资本。 “其实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楚风故意没有把话说明,他必须把时间尽可能地向后拖延,拖延到对方谈判的空间越来越小,让自己尽可能地处于优势地位。 如果可以,楚风很不想玩这样的手段,但是形势却逼着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断。 “那风先生用什么来换?”楼罗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青年,冷笑着。 “你知道我会用什么来换。”楚风答道。 “你这是在拖延时间。”楼罗恼怒地道。 “你说得没错。”楚风很乐意跟对方说一些废话,废话说得越多,时间自然拖得越久,对自己越有利。 “呵呵,”楼罗不怒反笑,许久才道,“别人都说风先生是个很厚道的人。” “那也要对方厚道。”楚风冷笑两声,不再言语,言下之意溢于言表。 伽部要求风先生对伽部厚道,可是问题是,伽部对风先生厚道吗? 既然伽部对风先生不厚道,为什么要求风先生对伽部厚道? 楚风即便懦弱的时候也不是认为应该以德报怨的人,更何况现在经过很多事了,他虽然依然温和厚直,但是这不意味着他要在别人打了他左脸之后还要把右脸伸过去让对方打,顺便还要关心对方的手疼不疼。 这不是善良,这是脑袋被门夹了。 给读者的话: 加更到了 第237章 方法 楼罗作为三个人里面思维最敏锐也最正常的那个人,压力很大。 但是他必须要硬着头皮完成这次交涉,交换出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但是时间不多了,所以楼罗不愿意再耽搁下去了,楼罗不得不直奔主题道:“风先生可是愿意用令阿陀部退兵之法,换取先生与那炎族姑娘的平安?” 楚风笑着点了点头,既然对方都要明说了,他也不想再顾左右而言他,那样太虚伪,他不想那样做。 “问题是,我们如何信任对方?”楼罗并没有纠缠交换的两个条件,而是直奔问题的关键,如何互信? 对于楚风来说,如果把楚风带在身边,谁也无法保证阿陀部退却之后,伽部会不会反咬一口直接把楚风给扣下来。 而对于阿陀部来说,如果不把楚风带在身边,谁也无法保证楚风给的方法会不会是有效的方法。再或者说,楚风如果先给出了方法,谁也无法保证伽部会不会立即翻脸。 如果是彼此信任的双方,也许不要任何附加条件都会彼此信任,彼此不信任,即使附加再多的条件,心里都会始终存在无法排解的疑虑。 这就是现实,谁也逃避不了。 “很简单,我可以处于你们的监视下,先给你一个方法,让阿陀部的人暂时停手,以证明我有左右阿陀部的力量。然后等炎族的姑娘确认了她平安之后,我再给出后续的方法,让阿陀部的人退出你们的领土而不撤兵。然后你们释放我,我再给出最后一点方法,让阿陀部撤兵。”楚风道。 楼罗考虑了一番,点了点头。 楼罗只能选择同意,三步分进的方法虽然复杂,但是至少却能保证对双方尽可能的公平——以避免不要的猜忌。 楼罗同意了就意味着伽罗也同意了,在这件事上,他只能支持楼罗。 提丝丽心有不甘,但是她现在却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只能承认了这个结果。 “我就在这里,你们谁留下来看我?”楚风问道,说着,从架子囊中取出一枚骨板,缓缓在骨板上写下了一些诡异的符文,示意对方来取。 伽罗上前,带着几分警惕,带着几分狐疑,当他很顺利地从楚风的手中接过骨板的时候,他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他生怕这位风先生再搞出什么变化来,把这边的时间拖得太长,让族中的事情变得无法收拾。 “四长老在我们三人中修为最强,所以还请四长老留下陪陪风先生。”楼罗道。 但是这并不是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不敢让伽罗与提丝丽同行。 以他对伽罗与提丝丽的认知,很怕在这个时间点上提丝丽鼓动着伽罗做出一些什么来。所以他只能如此提议。 提丝丽看了看楼罗,一语不发。 楚风看着楼罗与把阵旗、蛇骨鞭都收起的提丝丽拿着骨板快速向伽部圣殿方向飞行而去,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看了看身边的伽罗,也没有说话,反而是取出了一张纸,一支笔。 楚风取笔舔了墨,思忖了片刻才在纸上写下了一些话,向灵红萝说明了一下目前的处境,并叮嘱灵红萝安全到达后向自己报讯,然后将纸张塞进了那枚玉珏之中的缝隙中,将玉珏合上,等待着灵红萝的回信。 伽罗看着楚风气定神闲的模样,有些微恼,却又不得不强行按了下来,在楚风身边坐着,一脸警惕。 楚风见伽罗的模样,不由微微一笑,道:“我想走你拦不住我,但是我不会走,放心吧。” 他说的是老实话,他想走,即便是伽罗也留不下他,不然在这之前他已经被伽部的长老们抓住了数十上百遍了。 但是现在距离灵红萝安全逃离,只怕还需要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他没有能力带着灵红萝逃走,为了灵红萝的安全考虑,自己必须留下,直到灵红萝的安全得以确认。 既然她喊了自己一天的师傅,那自己就应该尽到一个师傅的责任。 楚风想到这里,腰间的玉珏忽然闪烁起光芒来,忽强忽暗,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嗡嗡”的响声,像是蜂鸣。 楚风扭开了玉珏,从玉珏中取出一张纸,是来自灵红萝的回信。 灵红萝的字迹很娟秀清丽,工工整整的簪花小楷,如果不是认识灵红萝,从这样的字迹上来看,一定会认为灵红萝是一个很有涵养,温柔腼腆的大家闺秀。 灵红萝在回信中表达了自己对师傅安危的关怀,并且抒发了自己对于师傅顺利找到转危为安之法的佩服之意。 灵红萝随之笔峰一转,严正抗议了楚风明知道事情还有转机却还要把自己驱赶走的愤慨之情。 接着灵红萝又汇报了一下自己的进程,她已经离开了五百余里,距离与她留在远方的护卫们汇合,估计也就只剩下了一天的时间就可以顺利汇合了。 最后,灵红萝让不靠谱的变态师傅尽管放心,还是多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 楚风笑着收起了信,又回了一封信。 这封信只有一个字,干净利落——好。 “风先生……这是……”伽罗看着楚风的模样,似乎已经认出了楚风手中拿的是什么,但是却有些难以置信。 这种绝传了很多年的技艺,居然又重现了?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是修士还有什么烦恼的话,那无法及时与人联系必然会是其中的一件。 即便是专修神念的修士,也无法摆脱空间的约束,神念离体也不过十余里的距离,再想要前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传闻在很久之前,世间有一门奇特的通讯手段,借助一件神奇的器具,便可以即时地传递消息。 这件器具,被称为破凿。 破凿,顾名思义,它是要破裂一些东西,凿开一些东西——那就是所谓的空间壁垒。 按照破凿的理论,空间是可以像一块布一样折叠起来的,只不过生活在这块硕大的布上的虱子们难以实现,难以察觉——这就要依靠破凿的力量了。 破凿的奇特之处就在于它能够很轻易地实现这种奇特的理论。 打一个很形象的比方,那就是这个世界本来是一块很平整的布,但是破凿却在这块布的两个地方放下了两块相互吸引的磁石。 在磁石的吸引下,原本平整的布被迫卷曲,直到两块磁石相互吸合上,从而使得本来不应该有所关联的两个地方重叠在了一起,而位于这匹布上重叠处的东西,便是即在这一个地点,也在另一个地点。 这就使得即时的通讯有了可能——甚至可以真的实现瞬间移动,这与七阶以后的修士们强行碎裂空间在短距离之间实现空间跨越有着天壤之别。 而破凿的妙处不仅于此。 如果是一界就是一块布的话,那么六界就是六块各自有所交叠的布,现有的出入口就是布的交叠处,才能实现,一道门之隔,便是两个世界。 而破凿,依然能够实现不同布上的重叠,道理依然是那个道理。 破凿听起来很美妙,很神奇,但是毕竟只是传说。 很多人都认为这只是个传说而已,因为这些东西难以想象,现在没人能够办到。因为没有人见到它的实际存在,所以所有人都把它当做了一个传说而已,它表达了修士美好的愿望。 然而此时此刻,事实却又摆在了伽罗面前。 伽罗不认为风先生会闲得没事装疯卖傻逗自己,因为风先生,的确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所以伽罗有八分的把握,这的的确确的破凿。 它把空间这堵墙,碾压得粉碎,然后狠狠踩在地上,露出鄙夷的面容。 “这是破凿。”楚风很平淡地回答道。 这当然不是出自于他的手笔,他虽然很愿意这真的是自己做的,可惜的是,就连他那无数道藏之中对于破凿的的记载都也仅限于其用法用途,关于其究竟如何制作,没有只言片语的记载。 伽罗有些嫉妒,又有些贪婪地看了看楚风。 楚风看着伽罗的表情,猜到了伽罗在想什么,淡淡地道:“破凿本是一对,一曰破,一曰凿。如果得不到一对,那也只是寻常玉珏罢了。” 这些破凿来自于某个骄傲的小胖子,那个小胖子为了弥补自己对楚风造成的身心伤害,很慷慨地便给了楚风三对破凿。 当楚风确信他给自己的竟然是三对破凿的时候,也感到了万分的惊讶,他实在无法想象,那个小胖子会那么阔绰。 三对破凿,一对联系着他与楚紫儿,一对联系着他与灵红萝,还有一对,目前还没有用——不过楚风也不会把还有一对破凿可以使用的消息告诉伽罗,伽罗也当然不会想到,楚风身上带着那么多的破凿,毕竟那可是难得的珍宝。 伽罗冷冷地看着楚风,眼眸里贪婪的目光渐渐收敛,旋即重重地“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回应楚风,还是在表达自己的不屑。 给读者的话: 下午一边给手机ROOT一边完成了今天的工作,然而ROOT失败了,无论是手动的还是自动的……晚些时候会有约定的加更……晚上见~ 第238章 潜逃(上) 楚风看着伽罗的额头爆绽起一根根青筋,看着伽罗的眼里开始充血,变得如同野兽一般疯狂而嗜血,看着伽罗英俊的面容变得扭曲而狰狞。 他知道伽罗内心的愤怒,部族覆灭,正常情况下来说往往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自然环境的改变,人才的凋零,一代代的积累才会使得一个庞大的部族走向无法挽回的衰落之路。 但是伽部的覆灭,却太短暂了,前后只用了半年,六个月。 而这一切的起因,似乎都是自己,但是更根本的原因,还是伽部的野心与贪婪。 如果他们不是一次次锲而不舍地追捕自己,以至于元气大伤,十二个顶梁柱三死六重伤,他们就不会这样狼狈,这样迅速地覆灭。 楚风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而是望向了伽部神殿的所在地,沉默不语。 没有过太久,那个方向忽然腾起了浓浓的黑烟,不用多说也知道,那是神殿被焚烧之后的烟雾。 “先生,伽部还有救吗?”伽罗的话里充满了绝望与痛苦,神色变得落寞而不甘。 楚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凡人,没有那种力量。而且,你最好还是想想自己怎么逃吧,我想,如果真是提丝丽背叛的话,马上提丝丽就会带人来了。” 楚风没有说完下半句。 提丝丽会带着阿陀部的人来。楚风甚至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在失去了伽部的威胁之后,势力膨胀的阿陀部原本有限的野心也可能会膨胀起来。 他见过阿陀部的那些长老,他们当初明知道楚风是风先生却依然不愿意动他的原因只有一个——害怕楚风成功逃到伽部的地盘上,反而成为伽部的助力。 但是现在呢,伽部覆灭了,方圆万里的土地都会被阿陀部所吞并,这片蛮荒地带,再没有可以威胁到阿陀部的力量——没有了伽部的威胁,阿陀部就可以放心地对风先生下手了。 尽管楚风帮助过阿陀部一些事情,但是楚风不认为,这一点交情能让阿陀部把到手的肥肉放下——这几年间,他已经经历了太多这样的事情了。 楚风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有些忧虑地看着四方。 伽罗沉默了许久,才道:“我要回去。” “但是我不会跟你回去。”楚风答道。 “你必须跟我回去。” “你担心那只是我的胡言乱语,所以你要带上我。但是我必然不会跟着你一起走。”楚风轻轻地手放在了身前那柄曾经主持运转杀修大阵,看起来宁静若水的剑上,“我想走,你们都拦不住。” 言讫,楚风的身形在一刹那之间便陡然消逝,所有的气息都彻底消失了,毫无声息。 伽罗陡然一怔,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用神念扫描了方圆四五里地的范围,都没有楚风的痕迹,甚至连一丝空间波动的痕迹都没有。 伽罗很震惊,他无法想象怎样的法术,或者法器撕裂空间却没有留下一丝的空间波动都不会产生。 要知道,不管是怎么样的瞬间转移,不管是法术,还是法器,只要能做到瞬间转移,那么它一定是在施放处撕裂开空间,进入空间裂隙,抄近道达到另外某一地点后,再撕裂空间出现。 这样的行动会对原本稳定的空间结构形成极大的干扰,使得空间有一些震动,但是现在,却连一丝的空间波动都没有,所以伽罗很惊讶。 但是伽罗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惊讶了,因为他必须要赶回去了。 神殿已经陷落,自己必须尽快回去,抢在别人之前取得伽部的圣物然后带领一些幸存者远离这里,逃进一时难以被找到的大山中去,在那里休养百年,让后辈中崛起能够复仇的强者,再重新夺回原本就属于自己部族的领土。 所以伽罗只是扫描了片刻,便当机立断地放弃了这种行动,风先生说得对,他想走,谁都拦不住他。 伽罗腾身而起,以最快的速度化作了一道流光向神殿飞行而去。 楚风应该感谢伽罗急迫的心情,正是因为伽罗急迫难耐,才终于忘了一个可能——没有空间波动,也可能是根本就没有实行空间的跨越。 实际上,楚风依然在原地,没有移动出哪怕一寸。 很少有人见到楚风手里的那把剑,即便见到了,也很容易忽略它,因为它看起来虽然让人心有所感,觉得它像是静谧的溪流,但是也像水一样容易被忘却。 它毕竟只是一口看起来很寻常,仿佛死静静流淌的涓涓细流一般的剑。 没有人知道这口剑叫做水月。 水月剑不仅是锋利无匹的利器,同时也是一口能遮蔽人气息的法器。 更难能可贵的是,在楚风失去真气之后才发现,催动水月甚至不需要真气,当心念相通时,只需要心念转动,就足以发动。 楚风与水月之间的联系已经足够密切,尽管他并不是水月真正的主人,但是水月真正的主人许可了楚风对这口剑的使用,所以楚风使用起来,完全无碍。 等伽罗离开了一会,楚风才持着水月剑缓慢地移动着。 他不敢发动脚上的阵法,因为那阵法的气息未必便能够掩住——修为废弃之后,水月能够遮掩的气息强度也大大地减弱了,凡人或者一阶的修士,便是其极限。 而一旦留下痕迹,如果有人有心的话,会很容易追上来,这个亏,楚风已经吃过了,所以也不愿意再吃第二次。 楚风也不敢轻易露出自己的身形来,如果按照他的猜测,提丝丽真的背叛的话,那提丝丽肯定还会找上门来。 他的速度不快,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离开太远,暴露身形的话很容易被捕捉到,那个时候就算自己及时发动了水月,也无法保证能不能瞒得过对方。 所以楚风想要先离开原地一段距离,然后发动脚上的阵法,迅速地移动出一段距离,然后再遮蔽身形走出一段距离,如此反复交错,应该能逃脱追捕。 当楚风刚走出三四里地的时候,到了峡谷的葫芦底,他就看到了远处的天空中有一场大战,两具修罗法相在空中疯狂地搏杀着,血肉四溅,而另外几个人影则绕过搏杀的二人直冲适才自己藏身之地。 楚风仔细地看着那两个缠斗的身影,一个是伽罗,一个是阿陀部的三长老难陀。 三长老难陀的修为本就比伽罗高出些许,伽罗在之前才刚刚被杀修大阵所伤,虽然伤势不重,但却撼动了稳固的道基,所以此刻已经完全落于下风。 如果不是伽罗盛怒之下,招招都是以命搏命的招式,每次逼迫得难陀不得不中途收手,只怕伽罗早已身死。 即便如此,伽罗战败而死,也只是迟早已经注定的事情了。 楚风轻轻地叹了口气,伽罗再战败,伽部恐怕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楚风有些黯然,但是却并不准备来个所谓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因为他助不了,他也从来不愿意插手到别人的事务当中去,尤其是这些本就没有意义的争夺厮杀。 楚风正想着,腰间破凿忽然又蜂鸣起来,楚风急忙拧开破凿,取出来自灵红萝的信件来。 但是才一拧开破凿,楚风摸到来信的材料便是一怔——入手的根本就不是纸张的手感,而是非常柔滑的丝织品的质感。 楚风急忙将这封信取出,便知道事态发展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意料——这封信是写在一片火红色的丝绢上的,这片丝绢楚风当然认得,这和灵红萝的面纱是一个材质。 灵红萝为什么不用纸而是要用面纱? 因为她大概只有贴身的材料可以使用了。 楚风自己回答了自己的这个问题。楚风深呼吸一口气,才缓缓打开了丝绢。 丝绢上有一个红得发黑的字迹,潦草,歪歪扭扭,有些字骨架都散开了,笔画之间完全失去了正常的架构,笔画与笔画甚至相互重叠了。 这封信肯定不是放在眼前写的,而且也不是从容不迫写出来的。她写这封信的时候很焦急,甚至那个时候她自己都处身于危险之中,怕被人发现,所以一边做着其他的事情打着掩护,一边悄悄地写下,用她的血写下了这封信。 她要提醒师傅一件事,因为这件事会很危险。 炎。 给读者的话: 加更在这里啦~~~~~ 第239章 潜逃(下) 炎。 楚风苦笑了起来,看起来,红萝的侍卫们果然也没有那么忠诚可靠,不然红萝也不会把他们留在那么遥远的距离等待着她。 从灵红萝这紧急的传书来看,只怕那些护卫们已经向着自己而来了。 灵红萝此行,果然也只是炎族的王破军炎的一次算计而已。 楚风一直知道他书读得再多,在阴谋诡计,人心揣度之上,都始终太稚嫩了,也难以是那些老人物的对手,毕竟他本来就没有那般聪慧的心思,也从来没有存过那般的念头,更没有那般的经验,所以楚风很快就恢复了一颗平常心。 他唯一感到欣慰的是,在这场算计中,灵红萝其实没有骗过他,因为灵红萝自己也是破军炎的一枚棋子。 楚风的神色有些无奈,有些惨然。 但是他的心绪依然很平静,因为他没有信任过破军炎,所以即便被这个老狐狸算计了。楚风在静静地梳理着破军炎的整个计划,试图想到如何破解这个局。 首先,破军炎利用了灵红萝想要向自己寻求化魔入神方法的心理。 因为自己吃过了亏,所以对回答哪些人的问题很选择,很挑剔,自己不会出现在那些别有用心的人面前。 灵红萝追着他从魔界跑到修罗界,有毅力恒心,每一次自己故意留下一点线索,她都很急迫,但失败了她也没有气急败坏,依然坚持不懈地寻找着。 这才让楚风认为,灵红萝只是为了一个答案。 这个时候,楚风自己上套。 第二,破军炎的见识当然知道化魔入神未必能够成功,但是如果自己能成功,即便自己飘然而去,炎族也不会有任何的损失,却能获得一个终于突破仙界禁制压制的天魔圣体,一点也不吃亏。 如果能够借此让灵红萝与楚风产生一些联系,那么就有了一些能够擒住自己的把握。 第三,灵红萝既然现在还在给自己通风报讯,说明他们得知了自己目前的处境,这应该是套话得到的结果,灵红萝绝境逢生,再严密的心思难免也会出现一些疏漏。 但是既然知道自己已经与灵红萝分开,他们却还要追击自己——这说明了一点,他们有能够寻找到自己的方式。 这个方式,应该是他们早已想好,不会突发奇想而出的方式——不然,他们这个圈套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看运气的赌局。 而破军炎,不应该是赌运气的人。 楚风想到此处,不由得微微蹙眉。 如果说破军炎早就吩咐了人擒住他,那么最有可能的追踪方法只怕还是通过追踪灵红萝来实现。 但是灵红萝已经跟他分开,炎族还要朝着自己而来,炎族还能有什么手段来追踪自己的下落? 这样一寻思下来,能够追踪到自己行踪的怕是只有前夜里灵红萝交到自己手里的礼物。但是楚风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灵红萝既然对几个护卫存疑,要把他们留在万里之外,那只怕灵红萝也不会把破军炎准备的那件礼物给自己,因为灵红萝是个很小心谨慎的人。 本来可以追踪定位的法器神物就极其稀少,还要遮蔽得毫无气息,可以瞒天过海,这样的法器应该更加贵重,更难得的是这样的能力还必须要附加在另外一件有具体效用的法器上以免引人起疑,要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的法器,楚风游历六界,看了很多古书,也没有发现有几件能够达到相同境界的法器。 这样珍贵的法器,炎族再财大气粗,想要同时拥有两件,只怕也很困难。 从这个角度来讲,楚风的推测应该是事实。 但是这必须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灵红萝没有欺骗自己。 但是如果灵红萝真的要欺骗自己,她没有必要提醒自己炎族来人了,所以楚风选择了相信灵红萝,一如既往地相信。 那么问题就又回到了目前的处境上,既然已经没有了追踪的可能性,那么,对方为什么还要强行做出撕破脸皮的姿态,而不是干脆顺水推舟,大家其乐融融算了? 他们要做出这种姿态,自然是要达到某种目的——而唯一能够见到他们这种姿态,做出反应的人,只有一个——灵红萝。 所以,他们的这种姿态就是做给灵红萝看的,就是要逼迫灵红萝采取行动。 然而,灵红萝又处于炎族的监控之中,怎么可能从那些能够成为王族侍卫的七八阶高手手中逃脱。 即便她逃脱了,灵红萝也根本不可能找得到自己,那么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楚风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一缕缕愁云被这个川字深锁着,越堆越深,越凝越重,转眼就快要形成一股摧枯拉朽的暴雨,楚风终于舒展开了眉头。 自己真蠢,因为灵红萝已经采取了行动——这封血书。 这也就解释了另外一个极其不自然,不应该发生的事情——一个六阶的修士,是怎么做到在七八阶高手的监视下,取下自己的面纱,然后写下血书的。 其实,这封血书才是定位的工具。 也许,现在,灵红萝早就被彻底控制起来了,连这封血书都是他人伪造的,怕字迹被认出,所以才故意伪造出很写得很匆忙,情势很紧急的样子。 楚风有些苦涩地笑了起来,他有些佩服那个想到这个计划的人,首先他必须要知道破凿,还要能认得破凿,第二他必须也要有急智,发现原有计划失败后,要立即想起破凿的作用,通过破凿直接给自己传来定位的器物。 这个人,应该也是破军炎派到灵红萝身边,而且从很早就安插下了,甚至骗得了灵红萝的信任,不然灵红萝大可以在被控制前将破凿放入芥子囊中。 破凿被抢,这说明抢夺来得出其不意,灵红萝根本没有防备。 楚风轻轻叹了口气,知道在自己推测揣摩破军炎心思的这段时间,对方应该已经到附近了——毕竟担负起护卫灵红萝的重任又深受灵红萝的信任的人,楚风也隐隐能够猜到是谁,只是他也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人竟然会是破军炎的人。 这些年,他隐藏得够深的。 自己果然很笨,如果自己能够在第一时间就发现这封血书的来历很可疑,即便不能第一时间猜到这个局是怎么布置的,但是也能在第一时间处理掉这封血书,不会被发现行踪。 楚风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一些意外,又笑了起来——那就是阿陀部的人也想捉自己,他们不会那么轻易炎族的人进入这里。 按照惯例,在修罗界,两族交战的战场是不容许外族人踏入的,任何人一旦踏入,就可以视为他们将加入其中一方,另外一方就会把他们作为不死不休的敌人。 而现在,这片区域早就是战场了,炎族的人却在这个时候想进来,阿陀部的人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收拾炎族的人,而不用表明他们也是要抢自己。 阿陀部的人,不乏强者,他们足够为自己拖延时间了。 楚风终于赶到了几分欣慰,至少他有了片刻的喘息之机,足以赶在自己被发现之前,处理掉所有的隐患。 他走到山崖边,翻开了几块大石,然后把血书放在了地上,犹豫了片刻,又把灵红萝给自己的那块乌金异铁以及之前来往的讯息也都一并放下,尽数压在了那些大石之下。 他不是不信任灵红萝,只是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任何意外了,所以他必须把所有能够考虑到的威胁都排除。 楚风拍了拍手,将手上的灰尘拍净。 楚风想了想,先用玉璧在崖壁边缘摆下了一个极其微弱的幻阵,将这里伪装成了一个洞穴的模样,又用收集到的一些骨骼在玉璧外围布置了一个缺了一块而无法运转的杀阵。 楚风拿着最后一块需要入阵的骨骼,缓缓后退,直到退到自己投掷所能达到的最大有效范围,才停下了脚步,然后轻轻地将那块骨骼抛出,自己抱着水月用最快且不会露出身形的速度向远处逃离。 骨骼入阵,杀阵立成! 一股煞气立时冲上云霄,仿佛要刺破天穹一般,这股气息瞬间便收敛而下,即便如此,收敛之后的气息依然很浓烈,仿佛一座巍峨的山峰。 在这股气息的跟前,它身后的幻阵那微弱的气息已经彻底感觉不到,就像是在一座山峰面前,一个人根本察觉不到山脚下的一粒沙。 而几乎同时,从山谷的入口处迅速冲来几个人影,是阿陀部刚才去寻找楚风的人,而从远处的天边,七八个捉对厮杀的人,一边厮杀着一边快速向此地靠近,仿佛谁要是晚了一步,就会必死无疑一般。 而楚风,抱着水月,走出了山谷,在山谷外的一个山坡上,静静地蛰伏着,看着远处的大地。 双方的冲突即将开始,但是他必须制造更多的冲突,让谁都自顾不暇,让他们疲于迎战着不知会从哪里来的攻势。 只有如此,他才能活着逃离这片区域。 给读者的话: 我点菜的结果就是总会剩下很多…………又有加更哦~ 第240章 姓名 灵红萝被两个侍卫看得严严实实,无论她走到哪里,这两个侍卫都寸步不离,她的每一个小动作都逃不出这两个侍卫的眼睛。 他们的修为在灵红萝带来的侍卫队中都不低,都是八阶中段的修为,面对着他们,灵红萝束手无策,连一丝逃跑的可能都没有——如果她现在也能布下杀修大阵就好了,但是哪怕她记下了阵图,却也没有那般的手法。 弱小,果然不是一件好事。 这是灵红萝从小就有的体会,现在她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如果自己真的够强大,自己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师傅送给自己的破凿被抢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开始设计师傅,自己却无能为力。 自己已经谨慎了很多了。 那块乌金异铁是母亲留给她日后炼器用的,因为她担心祖父会在那卷上古神文中掺杂一些不该有的东西。 她遇到侍卫们的时候长出了一口气,但即便如此她也闭口不提半个关于楚风的字。 但是这些谨慎只对一个人例外。因为这个人救了她很多次,多得已经快要数不清了。 每次进餐,这个人都会先帮她试吃看是否会有剧毒,每次遇刺,他都一直守护在自己身边,哪怕伤得快要死去了,他也绝不会离开自己半步。 在六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里,这个人冒着被灭族的危险,背着只有九岁的她,杀出了一片尸山血海,杀得同代炎族子弟听到她的名字都脸色发白。 每杀灭炎族的一个分支,他都会问一个字:“够?” 地上流淌着粘稠的血液就像是母亲饮下的那一杯封喉的葡萄美酒,醉人的眩晕让她永远也得不到满足,所以她回答的也只有一个字:“不。” 然后伤痕累累的他提起枪继续杀下去。 他从厌火城的东门杀到西门,杀进了五个家族的院门,杀净了五脉分支。 甚至在他被祖父破军炎打得垂死的时候,他还提起枪,在破军炎眼皮子底下杀了炎族一个经常嘲笑她,欺侮她的少年天才。 这个人,如何能不信任? 从五岁的时候,这个人来到她身边开始,她已经习惯了这个人的存在,习惯了把他当做亲人一样依赖,信任。 她觉得他很值得信任,就像师傅一样,比师傅还值得信任,因为时间与生死早已证明了他对自己的忠诚。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从始至终,他只忠诚于祖父破军炎。 祖父要他死,他立即就会死,没有犹豫,没有怨言。 即便自己是在他眼皮下长大的,即便自己叫他叔叔,即便自己把他当做亲人,只要祖父让他背叛自己,他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原来自己以为时间与生死证明了的东西,都是假的。 很虚妄,就像是风,无论你怎么抓,都无法把它抓在手里。 你能够抓到的,只有自己的手。 灵红萝抬起头看着天空,轻声自语道:“真是可怜啊,信任的人本就不多,现在又少一个。” 说着,灵红萝面纱下的嘴角微微抽搐了片刻,不知道是该扬起,还是该垂下,如果能被看到的话,就会发现,灵红萝此刻的面容,有些说不出的扭曲与别扭。 灵红萝身边的两个侍卫听得,也都一阵黯然。 他们知道灵红萝从来不信任他们,但是这没有关系,因为的确从一开始,他们就是破军炎的人。 他们的责任只是保卫七公主的安全,这不需要七公主的信任。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那个为了七公主在国中四处树敌的人,原来也是王上的人。 王上的心机太深,原来早已在七公主身边安插下了最深的一根钉子,等待着最好的时刻爆发。 如果不是这次事件,侍卫们觉得七公主与他之间的关系,应该会一直很和睦,七公主对人仅有的尊重会献给他,而他依然会是众人眼中那个愚忠于七公主的蠢人。 但是,现在,所有美好的幻象都破裂了。 事实,冷得像冰一样彻骨,让人血冷,让人胆寒。 一道鸿沟已经出现了,出现了,就再也难以弥补了。 除非到精卫把海填完的那一天,也许精卫会来填补这道沟壑。但是精卫这么多年填海,大海依然没有变化,所以这道沟壑,也许永远都不会愈合了。 “师傅要是死了……”灵红萝有些黯然地想。她不知道楚风能不能尽快识破那个陷阱,但是她知道师傅面对那个人一点胜算都没有,就连逃走都会变成笑话。 师傅是那种宁折不弯的人,他有他的坚持,所以即便明知没有胜算,他也不会逃避吧。 蠢货,灵红萝想,明明自己说只要活着就都还有希望,有时候却做一些自取灭亡的事情。可是要是他都死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能信任谁呢? 祖父? 祖父把自己当过孙女吗? 父亲? 父亲把自己当过女儿吗? 兄弟姐妹? 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把自己当亲人吗? 炎族的人,开始把自己当希望,把整个炎族的资源都集中给自己;当仙界禁制被种入自己的体内之后,自己就变成了一个可怜虫,一个累赘。 尽管自己修行速度最快,可是自己注定了修为受限,所以没有人看得起自己。 再也没有任何人过问她和母亲的生活,再没有人登门拜访,送礼讨自己欢心,再没有天材地宝可以给自己享用,甚至有些人欺凌自己,欺凌母亲,甚至还妄图杀死自己。 所以自己才偷偷进入魔焰池,要证明自己给所有看。但是没有人看自己,因为自己有无法跨过去的坎, 而红萝族的人,忙着复国的那些人把自己看做孽种,看做耻辱,多次派人刺杀自己,丝毫不顾血肉亲情,不顾是当年母亲的含辱下嫁保住了他们的性命。 还有些苟且偷生的人,恨不得一头钻进土里,不敢接触任何人,生怕被炎族的人抓住把柄,满门抄斩,就连母亲被杀,他们也都持着无所谓的态度。 他们早就忘了,她的母亲是曾是红萝族的王,为了自己的子民和族人,屈辱地将自己献给了破军炎那个像是一条种马一般只对交配充满了兴趣的废物。 她在炎族的人眼中也好,还是在红萝族的人眼中也好,都只是个杂种而已,她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是障碍,耻辱,仅此而已了。 “这个世界,就真的无趣了。”灵红萝轻声道。 这让两个侍卫陡然一寒,他们服侍了灵红萝好些年了,他们知道七公主的性子,暴烈,直接。 但是此时的七公主,太阴郁,阴郁得像是另外一个人,与此刻她的话一结合,总让他们觉得七公主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萌生了死念。 一个人想死,无论如何是拦不住的。 但是七公主死了,就算是自尽,就算她已经是一个没有希望的人,但是她始终还是王族,她的死,意味着自己这些做侍卫的人必须一起殉葬。 就连那个他,也要跟着一起殉葬。 这就是炎族的规矩,和炎族的王一般残忍而不讲道理。 “我不会自寻短见的。”仿佛猜到了两个侍卫在想什么,灵红萝笑了起来,声音中逐渐充满了生机。 两个侍卫松了一口气,一个胆子稍大的侍卫哑着嗓子道:“七公主……” “我不叫什么七公主,那个称谓太恶心了,也不要再叫什么灵炎了,那个名字让人作呕。”灵红萝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话说得很直接,“我姓灵,名红萝,我叫灵红萝。” 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才把自己很中意的这个名字告诉楚风不久,自己竟然就大着胆子把它说了出来。说出来之后,很轻松,很舒畅。 姓灵,名红萝。 灵是母亲取的名,红萝是母亲的姓,此刻姓名易位,又表明了她的一种态度。 她就是她自己,与红萝族也没有丝毫的瓜葛,炎族或者红萝族,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流的是母亲的血,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 两个侍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吓得有些不敢接话。 这样的言论太大逆不道,如果传到铁血的王上的破军炎的耳中,他们虽然不知道到底会是怎样的结果——但是想必那会万分凄凉。 “有些大逆不道,吓到了你们是不是?”灵红萝欢快地笑了起来。 侍卫不敢接话,但是听到灵红萝接着用一种很欢快,仿佛是爱贪小便宜的人捡到了天大的便宜之后那种愉悦心情所特有的语调说出来的话的时候,两个侍卫浑身发凉,从皮肤一直凉到心里,如坠冰窟。 “我呢,迟早有一天,一定会割下破军炎的脑袋和狂炎的命根子,再问问怒炎,他的心肝好不好吃。” 破军炎,是她的祖父,喜欢阴谋诡计;狂炎,是她的父亲,喜欢四处播种;怒炎,是她曾经最信任的人,喜欢证明忠诚。 灵红萝说着,又笑了起来,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完成了月牙儿,格外的清澈,格外的洁净,格外的好看。 给读者的话: 这两天加更还是有点够呛………… 第241章 天宫 楚风坐在荒野之中,身前是一条潺潺的溪流。 他握着钓竿,神情专注。 距离那场炎族与阿陀部的争端已经过去了足足两日。 那一场大战最终以自己的阴谋被揭穿被结束。 但是这一场大战却让阿陀部与炎族都付出了一些代价。阿陀部的长老战死了三人,五人负伤,而炎族的那些人,则几乎全军覆没。 只有一个持枪的棕色头发男人活了下来,那是一个九阶中段的强者,如果不是阿陀部的大长老出战,那个男人只怕会把出战的阿陀部长老杀得精光。 那个很强大的男人叫做怒炎。 就是他所知道的那个,最值得灵红萝信任的怒炎,六年前为灵红萝一怒血洗厌火城的怒炎。 楚风的双眼望向远处,这处旷野在修罗界是难得的宝地,但是相应的灵气也比其他地方稀少,只是泥土与草的气息浓郁了起来。 很久没有踏上泥土,没有见到草地与河流的楚风很喜欢,所以昨夜他在这里暂留了一日。 在这里暂留一日并不是因为他想钓鱼,他只是在想办法如何脱身。 他现在身上已经没有越界符一类的东西了,想要不经过空间裂隙去往其他五界很困难。 而炎族与阿陀部的人为了抢夺风先生,大打出手的消息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已传遍,不知道多少别有用心的人开始在附近的空间裂隙堵截自己。 楚风很头痛,如果这是在人间的话,他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四处走动会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根本不怕引起怀疑。 但是问题是这里是在修罗界,一个凡人出现在修罗界——很难不让人产生遐想。 要不然能瞒天过海,要不然能拥有可以越界的法器。 但是楚风前者很难做到——哪怕他曾经尝试过让紫儿去巫国求了易形蛊,但是却也依然无法让他的气息变得像是一个修士,至于后者——则很难拥有。 楚风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抬起头望向天空。 他不时可以看见从空中匆忙飞过的修士的身影,将一团团完整的云层,硬生生从中间划出一道沟壑来,将云团分成两半,产生的尾流甚至扰动云层,使得云层呈现出奇妙的漩涡形。 形色匆匆的修士们大多都没有时间向下方投去目光,即便投去了目光,千丈数十千丈的高度和极快的速度,他们也很难看清楚地面上的每一个细节。 所以楚风并不是很害怕被发现,当然他也不会怕,因为他很清楚,这片区域已经被包场了。 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飞过了呢? 楚风有些感慨地想。 说起来弹指一挥都过去了四年多了,自己把前辈们所托的遗骸也几乎快要尽数归葬完了。 芥子囊中,只剩下了两具遗骸,一具是妖界那位前辈的,另外一具,不知道是妖界的前辈,还是人界的前辈。 四年,游历了鬼、仙、魔、修罗四界,见识了太多的东西,楚风的心态也渐渐放得无比的平和,无比的轻松。 唯一不变的,还是楚风内心深处的渴望,想要在天空下自由地飞翔,想要飞到天的尽头去,去看看在天的尽头,还会怎样美丽的景色。 鱼竿忽然颤抖起来,楚风急忙收回了带着几分艳羡的目光。 从鱼竿上传来的力道很大,差点把楚风拖拉下水,但是楚风还是很快就缓过神来,一点点与河流中的那条鱼抗争着。 那条鱼很顽强,顽强得有些过分,它总是选择与楚风同时发力抗争,似乎想和楚风比一比谁的力气更大。 楚风终究还是露出几分笑意,想了想,顺手拉起插在身边的水月,将鱼线割断了。 那条鱼陡然失去了拉力,顿时便由于发力过猛蹦出了水面。 这是一条火红色的鱼,浑身的鳞片都闪耀着红色的光芒,在阳光下格外的醒目。这条鱼大约有两尺来长,形状很像鲤鱼,但是在尾鳍上却有一团火在燃烧,不时地发出劈啪作响的声音。 楚风不由露出几分诧异的神色,这竟然是一条火尾鱼。 楚风曾在一本讲六界美食的书上看到过关于火尾鱼的记载,其中说火尾鱼生于水而内涵火灵,将这两种本来互不相容的存在化为了美妙的一致。 因此火尾鱼的肉很特殊,口感与众不同,是六界之中顶级的食材。 而这种鱼只生存于水火和谐之地,所以数量格外稀少,由此更加珍贵,再加上这种鱼的肉里富含的水火灵性,使得火尾鱼的价值,历来不菲。 尤其是这样大的一条火尾鱼。 楚风隐隐有些遗憾,遗憾自己一念之差竟然错过了这样一份天赐的礼物,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一时心软放了它,却也是天赐它的礼物,自己也心安理得,便又释然了。 但是仅仅是这一刻之间,一道金光一闪,一个人影踏波而来,迅速地把火尾鱼抓在手里,才在空中侧旋一圈,缓缓落在了河流对岸。 “好鱼。”说话的人是个七尺多高的青年,白衣灰袍紧贴着修长的身形,一头黑色长发用一顶木制的发冠束住,打理得很整齐。 青年生得很白,面容说不上英俊,但是无论是眉梢眼角还是嘴角,看上去都觉得很干净,很纯澈,让人只要看了一眼,就再也不会忘记。 楚风笑了笑,看着青年,却一语不发。 青年对着楚风笑逐颜开,才对着楚风缓缓行礼道:“仙界天宫林珝,见过风先生。” 楚风朝青年微微颔首,还了个同辈礼,道:“在下风,见过林掌经。” 天宫,是天界一个势力极其庞大的门派,而对此地实行了包围,强行驱逐了其他门派的势力,便是天宫。 而林珝,则是天宫的掌经人,负责天宫经书库房的进入许可,在六界之中也算是颇有名气了——至少他九阶上段的修为,就配得上他的名气。 “风先生难道还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么?”林珝拎着不断挣扎着的火尾鱼,一双眼睛不断地打量着火尾鱼,顺口道。 楚风道:“跟在乎的人,自然要在乎。” 林珝大笑几声,才轻身一跃,落在了楚风身边,道:“风先生借你的剑用用,刮了鱼鳞我们炖汤喝。” 楚风微微侧身,把水月拿在手里,摇头道:“不借。” 林珝露出一副鄙夷的神色,道:“风先生你真抠门。” “精打细算才能过日子。”楚风笑道,“没有剑难道你还刮不了鳞?” 林珝撇了撇嘴,摇头叹息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闻名啊。” 说着,林珝露出一副无比失望的神色,似乎是对这位大名鼎鼎的风先生很是失望。 “那还是闻名好些。”楚风道。 林珝轻轻叹气,道:“风先生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因为我闻到了我不喜欢的气味。”楚风微微抬头,直视着林珝那双眼睛,丝毫也不曾动摇。 林珝笑吟吟地与楚风直视着,也不愿意率先挪开目光,寸步不让地回敬着楚风。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许久,最终还是林珝动摇了,微微后退了一步,挪开了目光,笑问道:“先生不喜欢的气味,那是什么气味?” “血的气味。” 林珝皱了皱眉,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与袍子,发现很干净,干净得纤尘不染,才道:“先生,说起来血来,先生两天前设的一个简单至极的局,却导致了足足八个七八阶的高手陨落啊。” 楚风笑道:“但是我还是不喜欢血的味道。” “这些年被你直接或者间接所杀的人似乎不少吧,还有什么讨厌的?”林珝鄙夷地撇了撇嘴,道,“不过你也看出来了,我没有什么恶意。” “所以我才跟你说这么多话。”楚风答道。 “风先生果然废话很多。” “那是因为你废话更多。” 林珝一愣,竟被楚风的这一回答生生噎住,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许久才讪笑道:“那我就直奔主题了。” “但说无妨。” “我想要噬魂魔鸣。”林珝眯着眼睛,道。 楚风一愣,想要噬魂魔鸣? 天宫想要噬魂魔鸣,是对炎族有什么打算吗? “风先生,我可以出十张越界符,从此之后,你若是出了事,我们天宫将会为你讨一个公道。”林珝又道,交出了自己的交换条件。 楚风一怔,一开口就是十张越界符,天宫的实力,真的雄厚如此么? 给读者的话: 作者网崩了...... 第242章 任务 沉思了许久之后,楚风终于开口道:“五张越界符。” 这倒是轮到林珝有些发愣了,他随身一共带了二十张越界符以留出足够的讨价还价的空间,但是却没有想到楚风会自己把数量直接减少一半。 这不合常理。 林珝的眉头微微一挑,才道:“风先生还有什么附加的条件?” 楚风沉吟了片刻,道:“我想了解天宫背后的势力。” 林珝皱了皱眉,才满是怀疑地问道:“有所耳闻?” 楚风摇了摇头道:“只是觉得天宫似乎没有这样的实力能够拿出十张越界符来。” 天宫的确是一个极其古老的势力了,楚风曾在八万多年前的古籍之上就看到过关于天宫的记载,这么漫长的岁月来天宫几经沉浮,历史悠久,但是想要随随便便就取出十张越界符交换噬魂魔鸣,依然显得有些太困难了。 林珝突然笑了起来,笑了许久,林珝才渐渐收敛了笑容道:“那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啊。”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一张越界符。” “哈,这并没有什么值得讨价还价的。”林珝摇了摇头道,“我不能答应你——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但是不是现在。” 楚风微微愣了愣,沉默了片刻,才道:“你们一直在关注着我?” 林珝笑着道:“问问题是要收费的哦。” 楚风有些吃瘪地道:“好吧,你给我纸笔,然后我把噬魂魔鸣写下,你去煮鱼。” “你把剑给我刮鳞啊。”林珝有些恼火地道。 楚风白了林珝一眼,没理林珝。 林珝也白了楚风一眼,站着就不肯动了。 两个人相对站立了许久,楚风才道:“快去,鱼死了再杀味道就不好吃了。” 林珝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但是他还是妥协了,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只手拎着已经奄奄一息,连挣扎都不愿意再挣扎的火尾鱼,一只手顺手摸出了纸笔扔给了楚风,又摸出了一把剑,自顾自地蹲到小河边去杀鱼了。 楚风则寻了一个干净的地方,摆出一张小桌,把纸笔放在了桌上,然而开始默写噬魂魔鸣。 楚风当然不会交出真的噬魂魔鸣,不然对不起灵红萝对自己的信任,更会让楚风觉得自己真蠢。 林珝能够这么简单地找到自己,楚风才不会认为对方是一时有了灵感才到了这里——而且,还这么凑巧地找他要噬魂魔鸣。 更何况,当年凤鸣山庄的李三三都能通过某种途径偷取到噬魂魔鸣的一部分,楚风不相信偌大个天宫,背后还有着隐秘的扶持势力的天宫,会真的束手无策。 天宫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楚风无从知晓,但是他也知道,这可能是他脱困的唯一的机会了——无论如何,他也只能在这里下注一赌,哪怕明知前面肯定是陷阱,他也只能闭着眼往前跳。 最让人恼火的,便是这些阳谋了。 不过对于这些别有用心的人,楚风并不愿意像对其他人一样赤诚相待,他也很想试探试探,天宫究竟是不是真的并不在乎噬魂魔鸣。 所以他要伪造一份噬魂魔鸣来。 他和灵红萝对噬魂魔鸣研究了整整六十天,他自己这些年对功法经脉也有着极其深入的研究,因此他想要伪造一份足以以假乱真的噬魂魔鸣,并不算多么困难的事情。 对于噬魂魔鸣全文中一些并不是太重要的内容,楚风都很老老实实地写了出来,但是在一些关键处,尤其是噬魂魔鸣所独有的特殊之处,楚风都会故意删减或者增加一些文字,或者按照自己的想法,对真气如何运行进行了一些修改,其中也免不了加上了当初给灵红萝设法化魔入神时所添加的一些东西。 楚风写了很久,直到天色昏黄,楚风才把笔放下,看着眼前自己写下的楚式噬魂魔鸣,欣慰地笑了起来。 如果不是他见过噬魂魔鸣原本,他也会相信眼前这份的确是噬魂魔鸣。 连自己都能瞒过,想要暂时瞒一会林珝,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楚风拿起纸张,走到林珝面前,正坐在篝火旁,用一口大鼎烧着鱼汤的林珝身边,把纸张递了过去。 林珝接过纸张,略略扫了一眼,便把纸张塞进了怀里,然后看向楚风道:“说好的十张,我不能占你便宜。你都要通往哪些地方的越界符?” “五张妖界,五张人间。”楚风答道。 林珝翻了翻白眼,随手抽了十张越界符扔给楚风,道:“没那么多,两张妖界,两张人间,两张仙界,两张鬼界,一张修罗界,一张魔界。” 楚风看着林珝手里那一把越界符,饶是见多识广,也不由得眼睛一阵发直,尤其是林珝将越界符扔出的时候那浑不在意的模样,更是让楚风确信了天宫别有图谋。 楚风把越界符小心翼翼地收起,在大鼎边坐了下来。 虽然知晓天宫别有图谋,但是他并不担心这十张越界符出现之后会落入天庭的包围之中,如果天庭真的想向自己下手,在这里就足够了,自己根本逃不了。 林珝站起身,拿起一柄大勺在大鼎里搅了搅,有些恼怒地道:“火尾鱼怎么这么耐煮,这都多久了鱼肉还硬得跟铁似的?” 楚风有些嫌弃地看着林珝,道:“火尾鱼本就吸纳水火之精而生,你搁水里,用火煮,鱼肉吸纳水火之灵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熟?” 林珝用眼角的余光,居高临下瞥了楚风一眼,很恼火,把勺子往鼎里一扔,道:“那你说怎么煮?” “得生吃。”楚风叹了一口气,看着大鼎里的那些火尾鱼块,有些疼惜。 林珝皱了皱眉,万分嫌弃地看着楚风那一副馋得流口水的模样,生吃,那得多恶心? “切割火尾鱼时,都要顶丝切,即刀与鱼肉的纹理应当呈直角。这样切出的鱼片筋纹短,利于咀嚼,口感颇佳。而后盛于陶瓷浅盘,下以碎冰打底,再配饰番芫荽、紫苏叶、薄荷叶、海草、菊花、黄瓜花、生姜片、细萝卜丝、酸橘以去腥,食用时蘸取适量酱油,山葵泥,姜,醋……” 楚风将书中读到的火尾鱼生吃之法娓娓道来,林珝不觉得口中生津,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但是旋即故意作出一幅不屑的姿态。 “哎,可惜。”楚风叹了口气,看向林珝,这么难得的食材,就这么被林珝毁了,“不过若是有修水火任意一道的,这些肉咀嚼而下还是可以增进修为的。” 林珝沉默了片刻,才道:“有什么你就说吧,绕什么弯子。” 楚风尴尬地笑了笑,他只是很少有求于人,所以还有些不习惯。 楚风顿了顿,才道:“炎族的七公主,怎么样了?” 林珝沉默了片刻,才道:“她具体的处境我不清楚,但是今晨她被怒炎所带着已经冲出了我们的包围,应该会顺利返回魔界。” 说到这里,林珝顿了顿,眨着眼,看着楚风,笑眯眯地道,“怎么了,对七公主还有什么意思?” 楚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才道:“算了,我走了。” “噢,那你小心。”林珝看着大鼎里的鱼肉,皱着眉头发愁。 楚风撕开了标注了是妖界的越界符,走进了越界符强行撕开的贯穿天地的空间裂缝,身影渐渐被裂缝中透露出的万千缕光芒遮掩而住。 林珝这个时候,才抬起头看着逐渐闭合的空间裂缝,喃喃自语道:“奇怪的人,有意思。” 林珝说着,看了看刚刚收起的楚风递给他的噬魂魔鸣的卷轴,笑了笑,顺手便扔进了大鼎之下的篝火之中,看着火舌将那卷轴慢慢地灼烧为灰烬,没有任何的疼惜之色。 “任务完成,是时候回去了——不知道妖界那边怎么样了,陆姑娘的移花接木应该也已经成功了吧。” 给读者的话: 不好意思昨天网崩了,现在也没修好……所以昨天该有的加更放到了今天,还好今天没加更了………………下午会有正常更新…………心疼流量……………… 第243章 暗道 空间破裂的白色的光芒逐渐地变得黯淡,楚风站在了妖界的土地之上,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时隔四年,再一次踏入妖界的土地,竟然让楚风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自己的一切虽然都因阴山鬼国而起,但是真正改变自己命运的事情,都发生在妖界。 从白帝的古墓中得到妖帝元典,在这里遇到了惜舞,在这里遇到刘十二、刘鱼,在这里开始,又在这里气海破碎,莫名其妙地被卷入了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从何而来,又有着什么目的的争端。 楚风叹息了一声停止了感慨,开始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 越界符所标定的出口位置是一个直径三丈的山洞,洞中一端不知通往何处,另外一端有凛冽的狂风不断地灌入,想来应该是入口无疑。 洞内很潮湿,从洞顶不断有水滴滴落而下,迈出步子可以明显听到踩水的声音与从洞底传来的回应重叠在了一起,显得格外幽邃。 楚风仔细在芥子囊中仔细摸索了一番,摸出一个火把,但是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火光便已经被大风彻底熄灭。 楚风摇了摇头,又摸索了一阵,摸出了之前所得到的报酬之一——光明珠。 这颗有拳头大小,与珍珠极其相似,外表光滑的珠子,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顿时便照亮了方圆十余丈的距离。 果然是个平淡无奇的山洞,除了风实在大得有些过分了以外,根本就没有任何一点可以称道的地方。 天宫的人都怎么想的,会在这里标定越界符的目的地。 楚风不由暗自腹诽起来。 腹诽归腹诽,楚风还是在光明珠的照耀下,向风吹来的方向——也应该是山洞的出口方向走去。 楚风越往前走,发现山洞原本平缓的通道渐渐倾斜了起来,最终已经变得万分陡峭,近似于垂直下落,风也越来越大,吹得楚风险些难以立足,洞穴壁面上更是泥土、水珠和积水都没有了,全被狂风吹向了山洞的最深处,洞穴壁面更是被风吹得光滑无比,所以的棱角都被磨平了。 楚风用嘴咬住光明珠,拿出了水月剑,用水月剑在洞穴陡峭的底面上挖出一个个落手落脚的坑穴,顶着狂风缓慢地向上攀登着。 虽然此时风势终于不再增加,而是保持了一个非常平缓的姿态,但是终究风势太大,尤其是对于毫无修为的楚风来说,尽管肉身没有被狂风割裂,却依然被吹得有些难受,好几次都因为风势太大,手脚又没落稳,直接导致楚风被吹落下洞穴壁面。 若不是楚风眼疾手快将水月插入石壁之中,楚风便前功尽弃了。 楚风花费了四五个时辰,顺着近乎垂直的壁面一直向上攀登了约摸十里左右,洞中的光芒越来越明亮,似乎马上便要到洞穴的入口处了。 楚风有些疲惫,挂在石壁上微微喘息着,恢复着体力,并决心等自己离开了这里,一定要在自己的鞋面上再附加一个可以向上跃身的阵法,不然若是再遇到这样的情况,自己还不得累死。 休息了片刻,感觉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楚风才深呼吸一口气,开始继续向上攀登。这一次楚风又攀登出了五六里的距离,累积的疲劳便再次爆发,迫使楚风不得不再次停下来休息。 这次楚风没有准备短时间休息,反而想将休息时间延长一些,所以直接用水月在墙壁上画出了一个方块,才又退到方形的底边之下,将水月插入缝隙之中,用力一翘,便翘出了一大块方石落入了洞穴底部,他才抓住之前凿出的落手地,将自己拉如了自己方才开凿出来的这个一人高,三尺多深的洞穴。 虽然风依然还是会向这洞穴里灌,但是比起外面的风来已经轻了不少,楚风又依靠着石壁一屁股坐了下来,反而还有些惬意。 楚风还觉这样做不够舒服,又转身在现有的石壁中开凿出一道可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挖进去了约摸又两三尺深度,便又将洞穴扩宽,在原来的石壁之后又开凿出一个可以躺下的空间。 本来这种工作对于楚风来说还是很费时间体力的,但是耐不住水月剑锋利,切这些岩石宛如切豆腐一般,连些许阻力都遇不到,楚风也不过多花了半柱香时间便把所有工作完成,碎石清理干净,一侧身便进入了内室。 内室有着原本的石壁做着屏风,所以风力更小,只有几缕风沁入,吹着丝毫不觉难受,反而还觉得有些许清爽之意。 楚风把光明珠吐出,擦了擦珠子上的口水,才靠着石壁坐下,双腿箕张开,松开了水月剑,捶了捶腿,准备在这里多休息一会,缓解一下身体的疼痛。 尤其是内脏先前被楼罗震伤,现在还没有痊愈,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 楚风身上不是没有好药,虽然都不如七花重世,但是放在修真界也都是罕见的药材,但是楚风气海破碎,这些药材即便入腹,大多的药效也都是逸散了,只有残留的少许药性会留在楚风肌体内。 这是暴殄天物,所以楚风并没有这么做。 楚风对自己的**还是很有信心的,傲师古那小子都没把自己撞死,不就一条大帝残臂么,自己还是能很快好起来的。 这么想有些倔强,有些自欺欺人,但是楚风毕竟是一个节俭持家的好男人。 所以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楚风不会动用那些罕见的奇药的。 楚风有些饿,在芥子囊中翻找了一会,摸出了一包在修罗界死亡之地边缘的酒家打包的烤肉。 虽然已经有些冷了,但是毕竟饥饿难耐,楚风也不顾油腻,狼吞虎咽地便吃了,又拿出水囊喝了口水,打了个心满意足的嗝,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土财主一般,露出一副很满足的神色。 楚风打了个呵欠,觉得有些乏了,便将烤肉和水都收起,找了一件黑色的大衣铺在了自己身上,自己将大氅一卷蜷缩在了角落里,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又坐起身子,紧贴着内室的墙壁摆放了一个小型的隐匿阵法,才把光明珠收起,左手抓着水月剑,又躺了下去,准备睡一会。 黑暗总是能促进人的睡眠**,尽管洞穴外风呼啸地很厉害,楚风还是很快便陷入了梦乡,梦里的世界很乱,到处都是嘈杂的声响,像是野兽在咆哮一般,把梦里的世界撕裂成了无数的碎片。 这让楚风觉得有些难受,仿佛是为了呼应他的这种感觉,他的身体也觉得有些难受起来,将他一点点从梦境中拉离。楚风有些迷糊地翻了个身子,觉得肩膀被咯得有些疼,意识终于有些清醒了。 但是他还是觉得很疲惫,又平躺了回去,准备接着睡。但是楚风忽然听到一阵窸窣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外攀爬一般,在石洞内产生了一阵阵悠远的回响,很空灵,像是有人在深夜里清唱一首深闺怨一般,总让人心里有些发毛。 楚风一惊,顿时便清醒了过来,坐起身子,将水月剑紧紧抓在了手里。 楚风坐直了身子,静静地倾听着,才终于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阵窸窣的声响正在不断靠近,这让楚风不由得微微蹙眉,将水月催动,将自己的气息完全遮蔽了下去。 楚风静静地等候着,渐渐的那窸窣的声响便变得越来越清晰可闻,也逐渐有了模糊的对话的声音传了过来。 大抵是因为那些人也是逆着风向上攀登,所以传入楚风耳中的声音大多都是断断续续的,即便进入了耳中,大多也是模糊不清,难以辨别的。 又过了片刻,那对话的声音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楚风皱着眉,仔细地倾听着,希望能从这些对话中得到一些自己想要的信息。 “这里怎么会有人来?”一个有些尖锐的男声道。这个声音尖锐得像是爪子与金属摩擦时发出的刺耳哗啦声,让楚风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些痕迹……”一个分不出男女的声音沉吟道。 楚风知道是自己之前攀登是凿开的小坑被这两人看见了,也难为两人都升到了这样的高度才看见这些小坑——只怕如果不是自己开凿出了这么一个一人高,一人宽的凹陷来,这两个人大抵是不会发现的吧。 “这条通向烈风顶的暗道分明在水下,怎么会有人找得到?”第三个声音有些沙哑,仿佛是老人在说话。 这次的声音是紧贴着石壁传来的,很清晰,仿佛就在身边一样,看来他们那些人都进入了自己开凿出的凹陷。只是不知道他们发现自己开凿出的那个狭窄通道没有。 “你能发现这条隐秘的通道,难道别人就不能发现么?”一个微嘲的男声响起。 “老夫在此生活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这条暗道的存在,而且暗道入口之隐蔽你也是知晓的,若说他人能发现,你信吗?”老者冷哼一声,反唇相讥。 “阿爷,这里还有一个通道。”突然,一个有些木讷的男声响起。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楚风无奈地想到。 给读者的话: 这是今天的更新~~~~ 第244章 风雷翼 楚风更加不敢动了,握紧了水月,退到了内室的角落里,尽量避免被人发现。 这时,一个浑身散发着暗黄色光辉的黄衣老人拄着拐杖走了进来,在内室之内大致扫了一眼,才道:“都进来避避风吧,虽然无碍,但是吹着也难受。” 说着,黄衣老人向楚风的方向走来,立时将楚风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老人到楚风身前两步便停了下来,靠着墙壁坐了下来,想来也是觉得墙角空间太小,实在不好再往里靠近。 楚风见老人没有再深入的意思,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看向了紧跟着鱼贯而入的四人。 四个人中两个中年,两个青年,都是男人。 中年男人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却颇是瘦削,另外一个体形高大的,却又面白无须,一副文士模样。 两个青年一个看起来约摸只有十五六岁,一身白衣,脸上稚气未脱,但是举手投足却也透露出几分干练。 另外一个则约摸有十六七岁,一身灰衣,神色举止很是拘禁,有些畏缩。 两个中年男人也在内室中捡了个地,各自靠墙坐下,楚风却被挤在了老人与黑瘦男人的中间,正对着白高个。 白衣少年在白高个身边坐了下来,内室空间本来就不大,灰衣少年此时却也没了选择,只能挨着白衣少年坐了下来。 白衣少年扭头看了灰衣少年一眼,有些不喜地皱了皱眉,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便又转过头来,端坐着开始闭目养神。 楚风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被人发现,战战兢兢地瞬间便被冷汗浸湿了衣衫,不过庆幸的是水月连汗的气息都可以帮楚风遮蔽,不然楚风只怕是想藏都没法藏得住。 这些人,都是什么来历,都是来这里干嘛的? “黄前辈,咱们这次不是被人捷足先登了吧?”黑瘦男人先开口道,声音却是那个让人万分难受的声音。 被称作黄前辈的自然是那个黄衣老人,他轻轻咳了两声,才道:“若是被人捷足先登了,我们也无可奈何。” “前辈何出此言,难道我们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这对翅膀飞走不成?”白高个皱了皱眉,有些恼怒地道,似乎是那个微嘲的声音。 “你自己看适才那些痕迹,还有这开凿出来的坑穴,你能做到么?”老者冷笑两声,丝毫不给白高个面子。 “这有何难!”白高个仿佛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立时涨红了脸,等着眼睛道。 老者冷笑两声,却不答话,道:“阿楠,告诉他,这有什么困难。” 被称作阿楠的是那个灰衣少年,他听到老者叫自己的名字,才有些惶恐地抬起头,一双绿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惶恐。 他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先是环顾了一眼四周,才结结巴巴地道:“这……这都是……器物直接开凿的……没有动……动用……用任何真气。” 白高个有些愣,自己方才是托大了一些,怕被人捷足先登,失去了这份运道,所以才没有仔细探查。 此时被人这么一说,他立时便懂了其中意思,这凹陷开凿地如此齐整,用来开凿这凹陷的,想必不是什么寻常的器物,只怕会是极其罕见的神兵利器,才能在这坚硬万分的壁上,毫不费力地做出这么多事情来。 “那前辈的意思?”白高个仿佛懂了什么,有些犹疑地道。 老者拿眼角冷冷一瞥白高个,才道:“那位极有来历的神秘人若是得了那对翅膀,又有能力保住它,日后只怕会是一方霸主,我们当然要卖他个面子,结个善缘,免得日后招惹上一些不该的祸端。” 老者说得很直白,但是即便这么直白,白高个也有些没懂,有些不甘地道:“难道就真的要拱手让人吗?” 阿楠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道:“阿……阿爷的意思……思是首先要……” 白衣少年没等阿楠说清楚,就有些不耐烦地一挥手,示意阿楠闭嘴,才道:“带你出来这个选择真愚蠢。” 他所指的对象自然不是阿楠,而是那白高个。 他的声音正是那个难以分清男女的,即便隔了这么近,一时单凭声音也无法分辨男女。 白高个被白衣少年这样羞辱不但没有发怒,反而诚惶诚恐地道:“少主,是小的愚钝,让少主失望了。” 黑瘦男人“嗤”的笑了一声,才道:“别的本事不行,倒是装孙子越来越在行了。” 黑瘦男人言语之中满是不屑之意,仿佛根本不把白高个放在眼里。 但是黑瘦男人说完,才意识到打狗也要看主人,才向白衣少年拱了拱手,笑道:“小少爷不会怪我太唐突,扫了小少爷的颜面吧。” 白衣少年眉间轻轻一挑,但是立即便被按了下去,才道:“不会,这种废物如果不让人收拾收拾,早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白高个看向黑瘦男人的眼里充满了怒火,但是碍于白衣少年在场,一时不能发作,只能忍气吞声,将这笔账留到日后再行计算。 楚风看着充满了矛盾的小团队,不由得有些好奇,他们口中所谓的那对翅膀,究竟是什么东西? 难道这洞中的风,竟然都是那对翅膀掀起的吗? 老者轻轻咳了两声,挥手示意众人平静下来,才道:“在山外等着风雷翼出世的人比比皆是,我们之前的那个人若是得到了风雷翼,必然不愿意从正面出山,会从这条通道路过,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到时候是杀是送,就看情况而定了。怕的是,能有这种利器的人,其背景自然不简单。所以不论做什么,都要干净利落,绝对不容许留下后患来。” 老者的话对于其他几人来说丝毫不觉意外,因为他们或多或少都清楚这个事实,要么不做,要做就应该做得干净彻底,绝对不能做到一半却又突然变卦,导致出现大的纰漏。 但是老者却只用了三个字便让楚风感觉到一阵目眩。 风雷翼! 风雷翼是什么,风雷翼是大帝法器。 而且风雷翼不是一般的大帝法器,因为祭炼风雷翼的人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六界共尊勾陈大帝! 一个能够得到六界共尊的大帝,这就意味着同时代其他所有的大帝在他的面前都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一致认为他才是当之无愧的六界第一强者。 古往今来,有记载的六界共尊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位,其中有些已经被时间吞噬了,连个孤独的身影都没有剩下,但是勾陈大帝,却依然如雷贯耳。 传说中,勾陈大帝本是凡人,但是机缘巧合之下吞服了两枚朱果,由此生出一对羽翼,一只曰风,一只曰雷,这便是所说的风雷翼。 经过朱果淬炼之后,勾陈大帝由人入妖,迅速崛起,很快便成为了一尊惊艳千古的大帝级别强者。 而关于他的风雷翼,也有不少的记载。 据说,风翼振动,可以在瞬息之间飞出十万里之遥,其卷起的风暴,可以崩摧山峦,可以撕裂大地,甚至可以洞穿天穹。 而雷翼振动,顿时神雷临世,所有敢于正面应对雷翼之人,都会被神雷化为劫灰,尤其是污秽邪气,但凡遭遇了雷翼带来的神雷,就算逃到天涯海角,神雷都会破穿虚空而来,不将之杀死誓不罢休。 可以说,勾陈大帝的成就虽然不完全是风雷翼的功劳,但是风雷翼必然居功甚伟。 然而自从勾陈大帝悄然离世之后,风雷翼便也消失无踪了。 有人说,风雷翼随着勾陈大帝化为了时间洪流中的一滴浪花,就此湮灭。 也有人说,勾陈大帝在临死之前,将他毕生所参悟的功法都烙印入了风雷翼中,又将风雷翼封印在了苍茫的群山深处,等待着有一日,有一个合格的弟子,来继承他的衣钵。 对于这些数万甚至于十数万乃至于数十万年前,连传说都说不准到底发生在什么时代的故事,楚风一直是半信半疑,但是此刻见这些人说得如此肯定,内心万分骇然。 但是,勾陈大帝真的死了吗? 这才是楚风所怀疑的东西,那些悄无声息便没了踪影的大帝,有的是垂垂老矣,有的却正当壮年,有的甚至才刚刚问鼎大帝,他们真的都死了吗? 虽然都说大帝的寿数最长也不过八千年,但是楚风所经历的事实却早已彻底否定了这些说法。 大帝的寿数绝对不止一般的说法那么短暂,甚至远远超出每个人的预期——虽然楚风不知晓为什么很多大帝早早地便死去了,但是楚风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因为他们的寿命走到了尽头。 而勾陈大帝,作为一个传说中的强大存在,哪怕他还活着,也不算太意外。 毕竟他的悄然离世也只是传说,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也没有任何的记载可以证明他的生死。 楚风甚至有种感觉,也许要出世的不是风雷翼,而是勾陈大帝也说不定。 给读者的话: 有木有猜到这个勾陈大帝的原型是哪个神话人物啊……………… 第245章 局 然而要出世的到底是风雷翼,还是勾陈大帝,对楚风的影响都不太大。 因为他只是一个凡人,一个对于修士有很多了解的凡人。 但是他们的对话,却让楚风又确认了另外一件事。 此地的入口极其隐秘,但是天宫的人,似乎也早就知道了此处的隐秘,所以越界符才定位在此。 但是为什么天宫要把定位在这里的越界符交到自己手上? 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指望自己得到风雷翼吗? 这未免也太天真了一些,别说自己现在是个废人,就算不是,楚风也不认为自己有多大的把握赢得风雷翼的青睐。 借此对自己示好? 楚风也有些不相信,天宫绵延数万年,自己有能够知道的,天宫未必不会知道,甚至天宫的记载远比自己知道的多,他们没有必要为了一点东西而放弃风雷翼这样的大帝法器。 他们难道是要拿自己试探什么? 楚风抿了抿唇。 林珝一共给了自己十张越界符,难道十张都标定在此地吗? 只有这种情况,才能保证自己无论拿出哪一张越界符都会落在此地。 这个猜想需要再拿出一两张越界符试验一下便知道了,但是问题是,楚风现在没有试验的空间。 因为越界符并不是瞬间作用的,这个时候撕开越界符,越界符散发的灵力与引起的空间畸形水月根本无法遮挡,以他的凡人之躯,驾驭水月也只能遮蔽一下自己的气息,再多出一些,都很困难了。 现在眼前的五个人似乎都准备在这里等候着他们臆断出的那个来历非凡的人先行取得风雷翼,或者被风雷翼磨灭。 他们需要等一个结果,在这个结果之前他们似乎不准备行动,但是很遗憾的是,这个结果是注定没有的。 因为这个来历非凡的人,此刻正跟贼一样贴着墙壁,屏住呼吸站在老者与黑瘦男人之间,一动不动,宛若木桩。 五人各自闭目养神,光线暗淡的内室之中陷入了一片沉寂,过了许久,那白高个首先坐不住了,睁开了眼,有些担忧地道:“黄老前辈,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没有个结果,风雷翼会不会已经被人夺了去了?” 白衣少年皱了皱眉,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就道:“这么容易被人得到,就不会这么久都没有一个结果了。现在山外的对阵还没有个结果,恐怕风雷翼还不会这么轻易就选择勾陈大帝的继承人。” 老人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认同白衣少年的说法,但是那个叫做阿楠的灰衣少年却猛地抬起头,睁着眼睛,讷讷地道:“阿爷,我……我总觉得不对。” 老者皱了皱眉,没说话,白高个却已经道:“怎么,你听不懂少主的话么?” 黑瘦男人有些怒气地道:“你家主人都没有说话,你狂吠个什么?” 白高个还欲争辩,白衣少年已经睁开了眼,伸手在白高个面前,示意白高个住嘴,才道:“你说。” 这个“你说”当然不是让白高个说,而是他身边的阿楠说。 阿楠道:“我……我总觉得……这……这是一个圈套。” “圈套?”白衣少年皱了皱眉。 “阿楠,你尽管说。”老者终于开口示意,他知道阿楠的脑子很好使,感觉异常敏锐,所以当阿楠主动表达什么观点的时候,他知道阿楠肯定是有相当的信心,不然以阿楠的性格肯定不会主动开口的。 有了老者的许可,一直结结巴巴的阿楠说话终于变得流畅了起来:“我觉得传说中勾陈大帝的行事方式,应该不会这样来选择继承人。” 传说中的勾陈大帝,是一个充满了正义感的人,一生光明磊落,一生坦荡豪放,也正是因此才被整个六界所尊敬。 阿楠此话一出,所有人顿时陷入了一阵沉默,虽然这种说话有些牵强附会,但是这样来说,却很有道理,理所当然地应当成立,无可挑剔,一时竟也无所指摘。 阿楠这么一说,楚风顿时一个激灵,如果阿楠没有说错的话,那天宫的用意大概也便是如此了——天宫不愿意付出代价来尝试这个局,却又不甘心真的就这么错过风雷翼,所以才让自己来试一试么? 楚风皱起眉,有些觉得这个答案不太合乎常理。 如果天宫对风雷翼真的有意的话,以他们的强大,想要介入这场争端也是很简单的事情,哪怕付出一些代价,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既然如此,那么天宫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楚风在思索,五个人却也紧跟着陷入了争端之中。 白高个冷笑道:“强者的传承,自然应该由强大的人来继承,这又有什么问题?难不成还要找些心慈手软,鸡都不敢杀的妇人来继承这些大帝的传承吗?” 白衣少年又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白高个说的话也有些道理,自古以来,大帝的传承者无一不是强者,其中虽然不乏心慈手软之人,但是该杀之时,却都杀伐果断,没有什么犹豫。 “强者是强者,但勾陈大帝的意志,不应该会用这种手段来选择继承人,不然,这与大帝的意志相违背。”黑瘦男人反驳道。 “难道风雷翼是假的不成?”白高个哼了一声,表示了自己的不屑,“这可是多位前辈都确认了的,这绝对是货真价实的风雷翼。” 阿楠点了点头,才道:“所以我认为,这次风雷翼的现世恐怕只是个意外,被有心人拿来做了一个大局,想要达成什么目的。” 楚风愣了愣,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木讷笨拙的少年,分析起问题来竟然很有道理,这少年可比当年的自己强多了,比起现在的自己来说,也是聪明太多了。 自己想要推测出什么东西的,需要大量的证据、线索,或者可以觉察的事实,却很难做出一些合理的线索补充,而这个少年却能很轻易地做到这些,不得不说,人的脑子,果然有颇大的差距。 如果接受了阿楠的假设,那么这个局到底是谁设的呢? 天宫。 现在最可疑的当然是天宫,因为天宫给了楚风一张传往这里的越界符,如果说这个局是天宫自己设的,那么所以天宫才不会让人来入局,因为他们早已清楚这个局。 这样,很合理。 但是却也有很不合理之处,就是自己用天宫的越界符越界,去往哪里天宫怎么可能一摊手就推得一干二净呢? 这个局,真的是天宫设的吗? 天宫,到底想做什么? 楚风想不通,阿楠又一次开口说话了。 “来抢夺风雷翼的人,几乎都是各派各族这一代的翘楚精英甚至上一代的高手,如果他们都在这里牺牲了,只怕妖界会陷入大乱。”阿楠又顿了顿,才道,“如果真的是有人在设局的话,那么他的目的大概是故意制造混乱,好浑水摸鱼,但是具体是什么鱼,我不清楚,但是有胆魄设下这个局的人,只怕会是那个级别的存在。” 那个级别的存在,自然是大帝级别的高手。 在阿楠的眼中,只有大帝级别的高手,才会设下这样的局,他的目标自然也是大帝。 楚风沉默了许久,才觉得阿楠所说的应该不会有错。 这个局,就是一个针对大帝的局。 但是到底是何人所布,又有什么目的,只怕楚风也许永远无法得知了 给读者的话: 编辑告诉我下个月上架,然而我其实还是有些提心吊胆的,因为我完全不知道到时候会有多少朋友订阅啊………………还在看的朋友能给个书评吗,收到的有意义书评留言超过十条的话我这个月最后一天十更,说到做到 第246章 通途 有时候,你明知道眼前是一个很大的坑,是一个跳下去也许会摔得头破血流,甚至粉身碎骨,但是你因为看到了前方的肉,前方的渴望,你的贪婪让你不愿意这么放弃,所以还是不得不一步步往前走,一直到得到想要的东西,或者摔得头破血流,才肯罢休。 而这样的局面,目前就摆在内室的五人身上。 他们一时都觉得阿楠说的有道理,虽然只是猜测,但是可能性却是很大。 但是,就仅为也颇大的可能性放弃去争夺风雷翼? 可能吗? 所有人都在沉默,酝酿着该如何开口,表达自己的观点,试图挽回一下低落的士气。 但是这股诡异的沉默却一直保持了约摸一炷香时间,都没有人开口。 终于,老者缓缓开口道:“小少爷你说我们该如何做。” 白衣少年沉吟片刻,看了看黑瘦男人和身边那个又一副唯唯诺诺模样的阿楠,才道:“晚辈阅历颇浅,远远不如黄前辈,所以还请黄前辈做主。” 白衣少年不是不愿意做主,而是黑瘦男人不会服他,阿楠虽然不会不服从他的吩咐,但是实际上也唯老者马首是瞻。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去得罪人,出力而不讨好? 老者仿佛看穿了白衣少年在想什么,笑了两声,才缓缓道:“阿楠适才所说的,也只不过是他的推测而已。要怎么做,还是要看小少爷的意思,小少爷您还是想试试,老头子我自然奉陪。如果小少爷您为了安全起见,选择了退避静观其变,我们当然没有怨言。” 老者一席话,完全照顾了白衣少年的地位,但是却没有给出任何有用的意见,反而把最终的决断权扔回了白衣少年的手中。 白衣少年却不推辞,略略沉吟片刻,道:“我还是想试试。” 他作为一族少主,自然有他的骄傲,现在连一点危险都没有见到,就选择了退避,这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这样做,只会玷污他的骄傲,他的家族。 老者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反倒是阿楠道:“但是……我们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 阿楠说的是事实。 他们推测出有一个来历非凡的人,闲得无聊用着肉身的力量攀爬到这里,在这里休息了一会便向烈风顶进发了,但是对于烈风顶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一无所知。 如果要一直在此处守株待兔的话,稳妥虽然稳妥,但是手里却没有一点的主动权,一切都只能凭运气。 白衣少年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道:“那还有劳黄前辈定风,我们向烈风顶进发,若是力有不逮,我们再退回也为时不晚。” 老者既然之前表态一切听从白衣少年的吩咐,也不多话,起身道:“那我们此刻便出发。” 五人逆着进来的顺序先后离开了内室,过了一会便再也听不到声响,想来是远去了。 楚风这才长出一口气,握着水月,紧贴着墙壁绕过屏风,来到外室,探出头打量了一番垂直的隧道,发现五人果然已经没了影踪,这才把悬吊吊的心放下来。 楚风回到内室又休息了一会,觉得精力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便再次出发上路,不过他这次却是要将之前的路途反过来走而已——毕竟他已经从那几人的口中得知了,此处往上是往所谓的烈风顶,而沿着原路返回,将会从一条河流返回外界。 他对风雷翼没有什么渴望,因此自然便也选择了返回。 顺风而行远比逆风而行顺畅得多,再加上又是一个下坡,楚风坐在光滑的石壁上,,咬着光明珠照明,一只手握着水月剑竖直插入石壁之中,利用重力与强风的推力向下滑行,又利用墙壁给水月剑的阻力减缓自己的滑行速度。 顺风而行完全是一日千里,之前楚风花费了浑身气力才走完的路途竟然只是一瞬间便已经结束,楚风又进入了一段相对平缓,缓慢下降趋势的通道。 进入这段通道之后,岩石表面也不再光滑,积水和泥土都被堆积在此处,楚风不得不开始步行。 楚风踩着鞋底的阵纹,快速地进行着挪移,十余丈的水平距离他只要一步就可以走完,但是即便是这样,楚风也走了有半个时辰的时间,直到通道中积水已经淹没了脚踝,通道壁面完全变成了泥土,湿漉漉的,还在不断地向滴水,发出“滴答”的声响,才从幽暗的通道另一端听到了一阵“轰隆”的响声。 楚风又顺着这条通道走出了约摸有三四里,轰隆声越来越响亮,从微弱可闻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再到后来如千军万马奔腾一般,震耳欲聋。 直到此时楚风终于借着光明珠的光芒照耀出一个向下开着的不规则的洞口,一缕缕氤氲的水汽正从洞口之中蒸腾而起。 而将双耳震得“嗡嗡”作响的巨大轰鸣也正是从这洞口之中传出,无数声轰鸣在这片空间中往复回荡着,使得人头晕目眩。 楚风俯下身一看,看到的却是一条足足有两三百丈开阔的地下大江,正在疯狂地涌动着,宛如一头巨龙一般,根本看不到首尾。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也没有什么迟疑,便从洞口之中一跃而下,“噗通”一声被滚滚江水吞没在了其中。 楚风挣扎着浮出了水面,一边被滚滚江水推动着向这条河流的下游而去,一边靠近了这条大江的河岸,不时地将水月插在身边的岩壁之上停下来观察情况。 有着江水的推动,他的前进速度快了不少,但是一路上四周尽是一块块凹凸不平的岩石,根本看不到出路在哪里。 楚风顺着河流前行了约摸足足有两三百里路,头顶一直压着的绵延不绝的岩石陡然消逝了成为了流水,黑暗的头顶也突然洒下了些许光芒。 楚风知道河流只怕已经从地下流入了地面,便深呼吸了一口气,迅速地浮出了水面。 楚风猛地从水底浮出,发现自己果然出现在了一条地表大江之中。 这条河流两端是苍茫的群山,深浅不一的苍翠从眼前蔓延到天边,一座座山峰相互依偎,相互对立,不少山峦已经破入云海之中,不知所踪。 楚风游到河边,爬上河岸,躺在岸上呼呼地喘着粗气,舒展着因为劳累至极而酸痛不已的浑身筋骨。 他躺了一会,便坐起身,将湿透了的衣物换下,换了一身干净的穿上,又去附近林中捡了一些干柴,在河边生火开始烘烤衣物。 这些衣物都是当年惜舞做的衣裳,惜舞从他十四岁的衣衫一直做到了二十岁的衣衫,虽然少年时的衣物都已经太小了穿不得了,但是他也舍不得扔,一直收藏着。 十九岁和二十岁的衣衫都还好,虽然略略有些小,但是他自己改了改,便也合身了。 后来行走六界虽然不时地也会添置一些衣物,但是这些穿了又穿,显得有些老旧的衣物依然是他最经常穿的。 烤干了衣衫,将衣衫收起,楚风才有闲情逸致重新回头看看自己从里面钻出来的这条河流。 这条河流并不是突兀出现的,而是从很远的地方就开始蔓延,到视野的极限都没有找到其源头,想来那道地下暗流只是汇入了这条河中,而并非是这条河流的唯一来源。 难怪老人说那条地下暗流其实异常隐秘,如果不是提前得知,只怕很少有人能够察觉到这条地下暗流,即便察觉到了这有地下暗流,也根本不会想到,在那地下暗流的上游那么远的距离,又还有别的通道。 不过那个老人是怎么知晓的? 想到此处,楚风便不由得微微蹙眉。 楚风又在河边的草地上躺了一会,直到筋骨觉得舒服了,才又坐起身,拿出剩余的烤肉来,也顾不得吃相,迅速地狼吞虎咽而下,连咀嚼也不愿意多咀嚼一下。 而后楚风又补充了一下水囊中的水,收起烤干的衣服,才打开芥子囊道:“前辈啊,哪个方向是你故土啊。” 那只灵性已经快要完全消泯的手臂飞出芥子囊,虚弱地指了个方向,便一刻也不敢停留地回到了芥子囊中。 在外界,时间对它们的侵蚀实在太过可怕,只有躲藏在时间流动与外界不同的芥子囊中,它们才不会受到来自时间的侵蚀,用残余的些微灵性,维持着自己那宛如风中烛火般的意识。 刚才那截手臂指的方向是东北方向,这样说来,自己此时只怕是处身于妖界的莽山或是戎机。 妖界按照方位被划分为九大片区域,正东方的是无尽海,正北方的是北原,正西方的是瀚海,正南方的是莽山,居中的是中州,西北方的是肃川,东北方的穹朔,西南方的戎机,东南方的望海。 当时楚风在北原之时,遗骨所指的方向是东方,想来应该是位于穹朔,此时穹朔在自己的东北方,那自己应当在戎机,或是莽山。 虽然中州也并非不可能,但是中州却是平原大地,也是最繁荣的所在。 因此楚风判定自己目前大概在戎机或者莽山。 楚风叹了口气,摸出了那九张剩余的越界符,他现在很想试一试这九张越界符,看看这些越界符是不是都被标定在了那隧道之中,但是一想到自己费了老大功夫才从那里脱身而出,顿时便把这个念头抛诸脑后。 越界符只要没有使用,其中标定的地点都是可以修改的,只是楚风作为一个凡人,当然没有修改越界符的力量,他只能等着什么时候遇到可信的修士,让他帮帮忙,重新标定地点,怎么说也不能浪费了这贵重的越界符。 把这些无关的念头一一抛诸脑后,楚风又检查了一下自己鞋底,揭开表面的鞋底后可以见到夹层中的阵纹快要消失不见了,用来支撑这些阵法运转的中枢——元能石也暗黯淡无光。 楚风不得不叹了口气,自己身边没有一个有修为的人,元能石中储存的能量一旦用完都没法补充,只能都暂时收起来,找到合适的人再请求一下帮助,让他们帮助向元能石中补充一下能量。 元能石其实一种很神奇的宝物,这种石头看起来平淡无奇,但是却可以吸收一定量的真气,贮存在其间,需要使用时再释放出来,可以不断反复,永无穷尽。 实际上,楚风的衣物之上也添置了元能石布成的阵法,用来确保自己的安全。 楚风从鞋底扣下指头大小的几枚元能石,重新换上几枚有着异常质感的元能石,将阵纹重新补充完整,再将鞋底缝合上,楚风便准备正式出发了。 楚风一步踏出,才换上的元能石释放出的能量远比之前的元能石所能释放的能量更加强大,楚风这一步跨出,就已经是百丈之外。 但是楚风没有停下来,他不断地迈着步,每一步都在不断地缩减,最终稳定在了一步三十余丈的距离。 这个速度,其实一点也不慢,而且很快,快得像是一阵风,但是却没有带起风来。 楚风走得和一个寻常人一样,没有哪里不一样。 如果真的要说哪里不一样,那就是楚风走得很稳,四平八稳。 无论是山峰,还是河流,他都能很流利地越过,仿佛一个在天地间的巨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都视为了坦途。 给读者的话: 这一章很饱满,而我依然没有收到朋友们的留言…………稍晚一些有加更…… 第247章 贪婪 楚风用了半天的时间,终于走出了苍茫的群山,眼里的景色终于也不再单调,而是变得愈发多彩起来。 出现在楚风眼中的,开始有了城市,有了村落,也有了农田牧场,花海果园。 妖界的作物虽然与人间不大一致,但是楚风也知道,这些作物相当于人间的五谷。 楚风停下了他的脚步,他站在田垅上,看着身边低垂着头的谷物,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 很多年前,楚风对于六界一无所知。 那个时候的他认为,妖界是一个混乱无序的世界,力强者才能生存,这里的妖族因为都天生有一定的修为,所以都一心投身于修炼,都不再做其他的事情。 实际上,那个时候的楚风认为,只有人间才会有根本无法修行的凡人,所以他们才不得不去过平凡的生活,其余五界的生灵都因为特殊,因为上天的青睐而具有天生的修为,所以都在修炼。 但是那个时候的楚风,并没有意识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即便是一个大帝,也不是真的就可以完全不吃不喝,饮食天地灵气就可以满足自身需求的,更何况大帝也少之又少。 这些年,楚风游历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书,见识了很多风俗民情,才知道当年的自己是多么天真多么可爱,或者说是傻得可爱。 每一界真正投身于修行的人在这一界的人口总数中占据不过百分之一,因为即便天生拥有一些修为,但是也不意味着他就一定会修行,一定有修行需要的资质,或者说想要修行的愿望。 楚风见到过很多很聪明很有资质的人,他们没有正式修炼,仅凭着直觉随便玩玩就到达了五六阶的境界,仙界甚至有个老头,到了八阶巅峰。 但是他们不愿意正式修炼,即便他们踏入修士的世界一定会名动天下,不比当世任何一个天才差,但是他们更愿意享受平凡的生活。 六界之中,平凡生活着的生灵才是大多数。 这些喜欢安安稳稳地生活,喜欢和家人朋友一起过着小日子的人你很难指责他们没有上进心,没有追求,因为这才是他们的追求。 这些人,与人类中的平民相差不多,自己耕作,自己打猎,自己养殖,自己做饭。 有时候为了一些蝇头小利而斤斤计较,但有时候却又不吝于黄金美玉,与朋友一笑。 比如楚风的元能石,就是修罗界一位喜欢挖矿的修罗族男人为了感谢楚风的一顿佳肴而送的,作为配套的手艺,他甚至还仔细地教了楚风探查地脉的技艺,因为地脉附近,才容易产生奇石异宝。 他们都很寻常,没有任何不寻常。 所以楚风很喜欢他们,喜欢这种悠然自得,喜欢这种平平淡淡,却充满了生活气息的滋味。 这种滋味对于楚风来说美妙得难以言喻,当他沉浸在其中的时候,仿佛全世界都与自己无关了,都离自己远去了,自己只用沉醉于自己的世界,做一场不醒的春秋大梦,便人生知足了。 但是既然知道这是一场春秋大梦,无论如何抓紧,都注定是梦幻泡影,都注定了它会苏醒,都注定了它会破碎。 楚风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虽然很羡慕甚至于嫉妒这样的生活,但是他知道自己还必须有事情要做。 等安葬完了剩下两位前辈的遗骨,再找到刘鱼和颜青羽,确认她们安好,自己便也过上这样的日子,那便好了。 如果颜青羽在身边的话,她是不是又要说自己没有志气了呢? 可是,这样的生活的确很好。 很久之前,还只是个孩子的自己,坐在屋檐下,看着天空中的修士自由自在地飞翔。 那个时候,自己想修行,那个时候,自己有些厌倦凡人的生活,觉得这样的生活实在是没有意义,实在是平淡无奇,人要是这样过去下,不要说三十年四十年,便是十年二十年,也会觉得索然无味,但是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强撑。 可是,当自己真的踏足进入了修士的世界,才知道这个世界真的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好。 自己想要自由自在地飞翔,不受拘束地过着自由的生活。 但是越是修炼,楚风发现自己越是疲惫。 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老老实实地修行呢?为什么要互相算计呢?为什么要去破碎别人的梦想,将别人的尊严践踏在自己的脚下来抬高自己呢? 楚风想不明白,他觉得无论怎样,那些可见或者不可见的利益不应该打破一个做人的原则。 但是事实却真的太残酷无情。 那个时候楚风可以飞,但是楚风觉得很累,像是一只被关在笼中的鸟,更像是风筝,看着像是在飞,但是只要线断了,或者放风筝的人想收线了,哪怕飞得再高,也会在瞬间化为虚无。 这让楚风内心很痛苦,他一直痛苦而小心翼翼地生活着。直到他的修为废了,他重新沦为了一个凡人,他却终于像是抓到了点什么。 从地上飞入天空,再从空中落回地上,楚风终于懂得了在天空中飞得再高也未必是自由的,反倒是此刻自己迈出的每一步,尽管踩在泥土中,没有飞行那么潇洒,但是却真的是自由的。 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一边怀着雄心壮志,一边却又希望得到这样的安宁,哪怕是片刻,也比奔波不停好上太多。 楚风觉得自己也很奇怪,一边希望着过上这样平凡的日子,一边却在寻找着打破这种平凡的方法。 哪一边都想得到,却哪一边都得不到。 这是自古以来贪婪的教训,但是这个时候,却不由得楚风不贪婪。 他之所以要贪婪,是因为他知道,如果一个人连自保的力量都没有,又怎么去守护他宁静的生活呢? 楚风轻轻叹了口气,所以自己即便再累,也要咬着牙坚持下去,直到看到希望的那天,或者在绝望中死去的那天。 无论前方是什么在等待,楚风都不会认输。 因为自己已经输过了,输掉了太多东西,所以他不会再让自己失去更多了。 楚风的目光望向天的彼方,炊烟,鸡鸣,犬吠,这样的生活,像画卷一样。 自己这样满身征尘的人,还是不要去打扰得好。 楚风伸手掸了掸自己一身粗衣,想要掸去一身的尘埃,却只是徒劳。 楚风又是轻轻一叹,等到自己真正得到自由的那天,自己也会化为这美丽画卷的一部分吧。 眼中有万千不舍,有万分的留恋,楚风一转身,向着东北方向继续快速奔走着。 他绕过了人流大的区域,专门选择山林穿越,在这些荒无人烟的地方,即便有一两个人,也大多是在深山中的猎户。 楚风不用太担心自己会被发现,所以他走得很安心,也更稳健。 奔走了两天,走出了十几万里的距离山峦越来越少,城池与村庄越来越多,楚风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中州地区。 中州,才是妖界的腹心之地。 这里沃野千里,这里人口众多,这里有许多名山大川,这里还伫立着妖界许多名门大派,包括妖界第一大派万妖宫的总殿也位于中州。 进入了中州,楚风已经无处可绕,除非他愿意重新退入戎机,然后从西方绕远,一直走着荒凉之地,多绕出数百万近千万里,从北方进入穹朔。 而从中州直接前往穹朔的话,直线距离不过也才**十万里,这个差距实在太大了些。 楚风于是放慢了速度,只有四下无人的时候才迅速地迈出几步,若是有人,他更宁愿一步一步老老实实地走着。 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南方那神秘的风雷翼影响,本该修士活动最频繁的中州,反而却很少有修士,天空中连高速飞行的身影都很难看到一个,偶尔看到几个,也是不顾一切地向南飞行着,似乎都在赶去赴宴一般。 这就使得楚风的速度比原计划的速度快出了不少,只用了两天就走出了五六万里,要到穹朔只要一个月大概也已经足够了。 但是进入中州腹地之后,楚风的速度却不得不又慢了下来,因为这里依然还有很多修士留守,并不急着去南方争夺出世在即的风雷翼,也许是对风雷翼毫无兴趣,也许只是认为自己实力不够,去了也只是送死。 楚风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个事实,开始缓慢地前行。 给读者的话: 嘛,新的章节到了,说好的,虽然晚了点………… 第248章 坐骑(上) 中州平阳城位于中州南部腹地,背倚孤峰,俯瞰安水,横据数千里沃野,繁华异常。 中州城城池占地方圆三百余里,自瓮城、外郭城、内城、宫城层层递进,等级分明。 一般外郭城是寻常妖族居民聚居地,酒肆青楼,鳞次栉比,平日里大街上更是车水马龙,行人摩肩接踵,挥汗如雨。 平旦时分,外郭城便逐渐喧嚣热闹起来。 无论是有着固定铺面的地商,还是临街摆摊,或者携带货物四处贩卖的行商便早早地开了业,放上自家镇店的珍宝,吆喝声四下而起,此起彼伏,转瞬之间便传遍了平阳城。 来自六界的货物,来自六界的客人,在这里聚集交汇,互通有无。 自外郭城向城市中心走,以一堵三十丈玄黄砖石为界,便进入了只有修士才有资格进入的内城。 一般而言,只有各族各派的子弟、或是受邀而来的访客、或是六阶以及以上的修士才有资格进入内城,但是只要拿得出足够的价钱,哪怕是一个凡人也会被放入内城。 内城与外郭城之间的差距并不大,但是其交易的货物更为珍贵,更为罕见。 比如来自修罗界地底的一团万年不灭的真火,来自仙界群山深处一朵千年方成的奇葩,来自魔界的一块坚不可摧的骨板,一卷来自鬼界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鼎文…… 再顺着大街继续深处城市,便会见到陡然隆起的百丈围墙,围墙之后便是宫城。 宫城占地面积不大,不足整个平阳城的百分之一,但是宫城之中,居住的却是平阳城的真正统治者——万妖宫的大长老莫涵瑛,以及为莫涵瑛效力维护平阳城秩序的管理者。 这座躲避在万妖宫羽翼下的中州大城秩序井然,平日里根本见不到宫城门开启,因为宫城门开,一般就意味着城卫队出动,将会给与任何扰乱平阳城秩序的狂徒鲜血的教训。 正是铁血与秩序并存的手段,才使得平阳城在最近百年以来,发展地越来越强大,越来越繁荣,隐隐有了要取代中州第一大城富乐城的趋势。 而此时此刻,在一日日头正盛之时,在外郭城的一家坐骑行内,却迎来了一个很奇特的客人。 修士自身可以御风飞行,并且速度不慢,所以修士一般都不会购买坐骑,因为市面上出售的坐骑一般速度都不是太快。 妖界坐骑行的主要对象是那些平凡的妖界居民,就像人间向凡人提供的马、骆驼这样的代步工具。 虽然见惯了修为极低的妖族居民,但是坐骑行的伙计却还是第一次见到浑身上下没有散发出一丝真气波动的人走进来。 浑身上下一丝真气波动都没有,不是根本就是个凡人,就是修为极其高深,已经返璞归真,能够将自身气息完全内敛的高人。 但是很显然,这个客人必然不是后一种类型。 原因很简单,第一他太年轻,第二,高人如果真的需要坐骑的话,也应该去内城在那里寻找一些有着异兽血脉的坐骑,比如有大鹏血脉的金雕,它们的平均速度可以与五阶的修士相提并论。 而外郭城所能出售的最快坐骑,也不过是与三阶修士同速的青骓,还只能在地上奔驰,一日奔驰下来也不过两三千里。 楚风看着伙计那有些奇怪的神色,才自嘲地笑了笑,道:“我是人间来此贩货的凡人,想找匹坐骑代代步。” 凡人越界贩货做生意? 这位有些瘦小,金色的眼睛却很狭长的伙计有些发愣,旋即脱口而出道:“你是多爱钱啊……” 人类本就弱小,若是要越界贩货,那基本便等同于将货物白白送给他人。 即便是凡人,他们手里的丝绸、茶叶、瓷器和白纸,在六界却都是上等的货色,价格被炒得奇高。 因为六界之中,只有人类才如此心灵手巧,而受上天钟爱天生便有一些修为的其他五族,却很难学会做这些东西,这大概也是上天对人类的一种补偿吧。 伙计之前不是没有见过越界贩货的凡人,但是那种凡人随身都带有雇佣的修士保护自己的安全,因为他们太容易成为被抢劫杀害的目标,所以不得不通过平等的交易,或是向某些大势力提供抽成寻求保护。 但是像这位,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的凡人,却很少,想来应该是为了节省那一大笔开销便没有寻求保护。 因此这位伙计才会一时没有管住嘴,脱口便是一句。 楚风笑着挠了挠头,才不好意思地道:“很爱。” 很爱是有多爱伙计也不知道,但是送到手里的生意,却没有不做的道理。 伙计见楚风并没有追究自己之前失言的意思,便笑着上前,开始喋喋不休地向楚风介绍自家店里的一些坐骑特色。 楚风含笑点头,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等那伙计说了许久,直说得口干舌燥了,才问道:“最快的是什么?” 伙计有些无奈地看着楚风,心想你既然早有打算为什么不早说而非要自己白费唇舌呢? 伙计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刚才说了半天别人却根本没有听而遭受到打击的内心情绪,才道:“我们店里,最快的是青骓,乃是上古时代天马的后裔,血脉虽然已经稀薄,但是依然能日行五千里……” 日行五千里,那从这里到穹朔,只怕还要两个月。 楚风皱了皱眉。 伙计见楚风皱了皱眉,以为是自己报的价钱太高,使得客人有些接受不了,便也皱着眉,故作为难地道:“客人,不是我欺负您,只是这价钱却是掌柜的定下的,我也做不了主……如果您诚心要买,我可以为您去掉些零头,大不了我被掌柜的骂一顿,谁叫咱们投缘呢不是……” 楚风被伙计的话逗得一笑,摆手道:“还有更快一些的吗?” 伙计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根本就没考虑价钱的问题,而是觉得这速度太慢,但是自己已经将青骓的速度说快了不少,对方若是还要更快的……自家店里真没有了。 虽然有些不甘,眼见得到手的生意又要飞走了,伙计有些气馁地道:“客人您真心要快速的,可以去内城的坐骑行买,据说万妖宫的坐骑行前些日子捕获了一头梼杌的后代,血脉虽然不纯,但是也是万里无一,日行万里根本不在话下,近日便要开卖。” 楚风笑了笑,他自然不会去内城的。 虽然现在应该还没人知道自己到了妖界,但是自己还是不要做一些太过招摇,容易引人注目的事情为好。 青骓速度虽然还不如他施展脚底阵法来得快,但是好在不突兀,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那就青骓吧。”楚风摆了摆手,说道。 伙计沮丧的神色顿时一变,变得欣喜若狂起来,道:“客人您随我来兽栏,您挑选挑选。” 在伙计的引领下,楚风跟着伙计走入内堂,从侧门离开,便进入了位于坐骑行后院的兽栏。 兽栏占地只怕有数千顷,与外部看到的寻常大小的店面迥然相异,想来大概是用了空间阵法,单独开辟出了这一块地。 兽栏由加刻了禁制的栏杆围城,每头骑兽都有各自的活动空间,与其他骑兽互不相扰。骑兽面前的食槽内,也按照各自不同的食物习性添加了不同的食物,看成色虽然算不上上等的兽粮,但是也算不上差。 青骓作为这家坐骑行最快的骑兽,享受的待遇自然比其他的骑兽还要好一些,竟然是一大片草场。 青骓性情温和,又素来是群居,所以倒没有隔开,在这片草场上尽情地奔驰嘶鸣,相互赛跑,来去便像是一道青色的闪电一般,卷起一阵阵威风,吹在脸上颇是惬意。 负责照管青骓的驯兽师是一个一身酒气,醉醺醺的中年男人,满脸胡茬,仿佛宿醉未醒一般的。 醉醺醺的驯兽师眯起了眼睛,看着楚风,一语不发地沉默了许久,才在伙计的催促之下猛地打了呼哨。 那呼哨尖锐得有些刺耳,正在草场上奔驰着的青骓们都停了下来,纷纷发出嘶鸣,四蹄如生风一般向楚风等人所在的位置奔驰而来。 青骓们来到兽栏边界,迅速地排成一排站好,个个昂首挺胸,神气活现地表现着自己,似乎都迫不及待地等待着被选中,从而离开这片狭小的世界,然后去驰骋在更为广阔的天地间。 这些青骓的外形与人间那些神骏的骏马大同小异,只是浑身上下的毛色是纤尘不染的青色,额间微微有一小块凸起的肉团,故名青骓,这与人间同名为青骓的马匹倒有极大的差距。 楚风顺着眼前这一排的青色一直看了过去,这些青骓都很强健,但是他却没有一点想要购买的意图。 “我给你推荐一匹吧。”驯兽师见楚风踌躇的模样,终于缓缓开口,指向了青色之间一个与众不同的身影。 楚风愣了愣,顺着驯兽师所指的方向望去,陷入了沉默之中。 给读者的话: 依然没有留言,我觉得真的没有人看…………………… 第249章 坐骑(下) 青骓据说是天马与独角兽之间杂交的后代,其后代不断与寻常马匹交配,导致血脉越来越稀薄,逐渐失去了其往日的神骏。 而要辨别青骓的血统是否纯正,其最重要的根据就是青骓的毛色。 如果青骓的毛色不是纤尘不染的青色的话,那么这匹青骓的血统一定很杂,很差,才会连青色的皮毛都保不住。 其次便是毛发的光泽,毛发越是有光泽,甚至有了独有质感,或者有流动的感觉,这种青骓的血统便是极其罕见地返祖,速度可以达到五阶修士的平均速度。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青骓额间那块微微凸起的肉团隆起得越高,其血脉就越纯净,如果生出了独角来,那其血脉几乎便已完全觉醒,已经能够直接凭虚御风,日行四五万里。 如果它的四蹄上又多出白色的云状斑纹,那便是血统完全返祖的极品,其速度能够有多快,谁也不知道,因为完全返祖的青骓,至今谁也没有见过。 而此刻,顺着驯兽师的手所指的方向看去,看到的却是一匹身材比其他高大的青骓矮小许多,青色的皮毛中偶然夹杂着几缕白色毛发,额间更是平平如也,连一点隆起都没有的青骓。 那匹青骓的目光有些浑浊,似乎是年岁所致,四肢更是有些瘦弱,走起路来虚弱不堪。 伙计知道那匹青骓,那匹青骓在他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在这片草场中了。 就连驯兽师也比那青骓来得晚了几年,掌柜的说这匹青骓来这里已经二十三年了,是当初收购的时候别人送的添头。 二十三年以来没有人愿意出同等的价钱买这匹青骓,因为它实在不怎么样,既不懂得像其他青骓一样讨好买家,也从来没有展现出值得一买的潜力。 掌柜的本来想将这匹青骓随便杀了,也好为自己省一些草料,但是驯兽师却说反正养着也没有多少耗费,有他照料着,让它颐养天年,老死算了。 正因为如此,在这么多壮年神骏的青骓之中,才会出现如此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老赵,不要……”伙计皱着眉头,有些不悦地想要斥责驯兽师,但是他才一开口,楚风便也紧跟着开口。 “那就它吧,价钱可以算便宜一些吗?”楚风回过头,冲着伙计咧嘴一笑。 伙计愣了愣,但是很快就醒悟过来眼前的这个青年是为了钱连命都不想要的主,所以才同意了选这样一匹有些老态,血统又不纯正的青骓,想要借此压压价钱。 本来坐骑行内同一种坐骑都是经过挑选才整合到一起,因此差距不大,所以都是统一标价的,但是这匹青骓却也的确不值那个价钱。 无论是年岁还是血统,都使得它脚力远不如那些正当壮年的青骓,剩下的日子也没有太多,自然更应该降降价。 伙计有他的处理权力,但是他虽然贩卖骑兽也有两年多了,对骑兽的特点应该如何定价却依然不是很清楚,所以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手拿着酒壶,满满喝着酒的驯兽师。 驯兽师自然看到了伙计的目光,打个个酒嗝,才醉醺醺地道:“折半价吧,我的老伙计该离开了,总不能让它老死在这里吧。” 他的话语里有些凄凉,有些心酸,但是却让楚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前辈说得是,都不应该老死在这里。” 伙计有些不明白两人在说什么,虽然字面上的意思都在说这匹青骓老死在此实在可惜,但是却给他一种并非如此的感觉。 倒是驯兽师“哈哈”一笑,眯着眼看着楚风,道:“你这小娃娃有些意思。” 说完,也不管楚风的反应,将手里皮鞭一抖,发出“啪”的一声,除了那匹被选中的青骓,其余的青骓全部低头丧气地离开了此处,回到了兽栏中央。 而那匹被选中的青骓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又把头低了下去,暮气沉沉,一丝生气都没有。 既然最懂行的驯兽师都认为该折成半价,伙计自然便听从了驯兽师的建议,又带着楚风回到大堂,让楚风交了钱,向账房登记完毕,又带着楚风来到后院,从负责管理骑兽进出栏的栏监处取了青骓,才把楚风送出门。 楚风牵着青骓走在大街中间靠右的人道上,向平阳城外走去。 平阳城大街的格局是前行以大街中线为界靠右,紧贴着中线的部分是可以驰骋坐骑的驰道;驰道再往外是行人的步行道,可以供骑兽行走,但是不得奔驰;步行道路往外则是地摊,地摊之后才是店铺。 感受着整个平阳城井然的秩序,楚风不得不心生感慨,也生出佩服之意。 能将偌大一个满是修士的平阳城治理得如此井然有序,不得不说莫涵瑛是一个很有治政能力的人。 可惜的是,这样注重秩序的修士,却少得有些可怜。 楚风正在感慨,却忽然见到驰道远方几个黑影陡然出现,逆着驰道一路狂奔而来。 驰道上的骑着骑兽的大多都是寻常妖族,一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勒令自己胯下的坐骑停顿下来。 但是骑手反应有先有后,而骑兽的速度又有快有慢,于是一瞬间,后面的骑兽不断地撞上前面的骑兽,强大的撞击力使得混乱开始向旁边的驰道、步行道上蔓延,只不过转眼之间,前方的街道便已经混乱成了一片,人与骑兽相互挤压堆叠,而没有被伤害到的行人则想要远离混乱的中心,开始不顾一切地后退。 场面越来越混乱,人群开始挤压,相互踩踏,片刻之间便将这条街道变成了修罗场。 楚风已经看不清前方发生了什么,他眼前尽是慌乱而转身逆行的人群,他被人群不断地推攘着,脚步踉跄地向后退去,但是人们却有选择地绕过了他身后那匹青骓,毕竟这匹青骓的体积摆在那里,想要轻易从青骓身边挤过去还是有些困难,也因此楚风才有了缓冲的空间,渐渐地成为了这片逆流潮中的一块顽石,任水流如何冲击也没有倒退。 青骓抬着头,眯着眼,看向远方,许久才缓缓地打了个响鼻,晃了晃脑袋,又把头低垂了下去,仿佛可以埋到地底深处,从而不会被任何人看见一般。 很快地,在事故进一步扩大之前,空中出现了几个人影。 城市之内一般都是禁飞的,尤其是平阳城这种大城,更会用禁制覆盖空中区域,任何敢在城市内飞行的修士都会遭受到禁制的反噬。 但是很显然,这几个人例外。 因为他们穿的衣服有着黄昏才有的颜色,那是属于平阳城城卫队所独有的衣物。 平阳城的城卫队都是城主莫涵瑛所招募的好手,队员需要七阶,队长则要七阶上段或者七阶巅峰,据说总领更是一名八阶巅峰的高手亲自坐镇。 “众人肃立原地,不得行动,妄动者杀!”一声暴喝顿时使得哭喊声响作一片的混乱街道立时安静了下来,逆潮也随之立时终止了下来。经常在平阳城活动的人都知道,城卫队向来铁血,只要敢说,就一定敢做,如果不按照他们的行动吩咐,他们就一定敢杀! “骑行伤人,以致人死,诱发推攘,践踏致死,依律当杀!若再异动,立杀无赦!”带头的队长大声喊道。 此时由于不断的推攘拥挤,之前的逆行者也早已被脚下的一具具躯体给强行把速度减缓了下来。 带头的骑着是一名浑身是血的魁梧男人,胯下的一只乌黑的豹状野兽也是浑身鲜血,脚步趔趄不稳,速度一降下来就露出随时都要倾倒的模样。 他身后跟着的两名骑士也是个个浑身浴血,其中一名骑士左脸完全溃烂,连眼珠都没了踪影。 “速报大长老……万壑山变故……宗主被困万壑山……速速前往救援……”带头的男人断断续续地说完,一头便从坐骑上栽了下来,身下的黑豹也发出一声哀鸣,直接倒毙。 “他们是……”一名城卫队队员道。 “南方宗宗主亲卫……”队长沉声道,脸色异常地凝重。 给读者的话: 第二卷的主线终于来了……………… 第250章 执法者 三个月前,南方莽山州深处的万壑山中有万千缕霞光直入云霄,即便在遥远的中州都能清晰看见。 万壑山中有异宝即将出世的消息,迅速传遍六界,具有这样异象的异宝,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不曾在六界见过了。 虽然六界都蠢蠢欲动,但是由于规矩所限,各界执法者在风雷翼出世的当天联合行动封锁了各界进入妖界的通道,其余五界的高手们都被禁止在这段时间进入妖界,这是专属于妖界的造化。 一时之间,妖界九州的一些大派大族纷纷派出了族中一些数得上的强者,当代的杰出弟子,前往万壑山寻求这个多年不曾见过机缘。 而万妖宫莽山州分宗的宗主及分宗的高手更是倾巢而动。 莽山州分宗被称为南方宗,宗主厉惊雷在万妖宫一众高手之中排第四,其九阶下段的修为在当世也算是位列有名的高手之列。 万妖宫不曾在第一时间取得这份机缘,便使得万壑山附近群雄云集,是自十年前无尽海七关现世之后的又一盛会。 很快地,在群雄环视之下,通过各种手段,神秘的异宝终于露出了其真实的容貌。 那是一对被镇压在万壑山山腹之中的羽翼,左翼清风缭绕,右翼雷电轰鸣,经过多次讨论与试探,众人终于确认,那就是传说中勾陈大帝的一对羽翼——风雷翼。 而由于万壑山外层的封印破碎,才使得风雷翼露出了真容。 在短暂的时间内,围绕着万壑山的区域便形成了一大块混乱的战局。 各门各派即相互争斗,相互提防,又不得不联手合作,一层层破除着来自不知道哪个时代的封印,希望早日让风雷翼破开封印,重见天日——即便那一日,世间的腥风血雨将根本无法抑制下来。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风雷翼的现世竟然隐藏着谁也料想不到的变数——眼见得封印破解在即之时,万壑山方圆百里之地却变成了一个大杀阵,无数强者被困其中,无人逃出。 只有一些恰巧远离了万壑山的人,把这个消息一直向北方传递,直到传递到中州平阳城,万妖宫大长老莫涵瑛手中。 莫涵瑛当机立断,一边不计成本地利用神行符或者一些势力的传送阵进行界内跨越向北方、西方和东方的各门派传递消息,希望挑选阵法高手,派出门中高手进行结盟,一边与万妖宫宫主联络,希望万妖宫宫主屠一醉能够当机立断,请出门内一些隐居多年的长老参与营救,就算不能救回已经成名,再无成长空间的那些人,至少也要把那些还有很多希望的当代精英弟子救回来,给门内留下下一代的种子。 这个消息很快就席卷了六界,所有闻听此消息的人都不由得大吃一惊。 不是他们不聪明,而是从来没有人会想到,竟然会有人如此有胆气,竟然胆子大到敢针对整个妖界布局。 这个局,在一瞬之间彻底摧毁了妖界修士的中间层高手,就连顶峰级别的高手,也有一半之多被困其中。 如果他们撑不到援军破阵,只怕整个妖界都会元气大伤。 日后妖界虽然不至于沦落成人间那般高手稀少的模样,但是可以预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再没有与其他四界相提并论的实力。 而此刻的人间,阴山的西北,一片号称荒无人烟的死地,一个男人戴着银色的面具,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色袍子,被凛冽的朔风吹得飒飒作响。 他背着一把一人多高,一尺六寸五分宽的剑匣,站在黑色的大地上,与头顶黑色却黯淡没有星辰的天空几乎连成一片。 男人面具下的眼睛有些憔悴,他轻轻咳了几声,依然望着世界的西北方,看着那一座光秃秃的早已石化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荒山,看着荒山上那一棵早已枯死变为了金石的枯树,在静静地等待着。 他如约而来,他也相信那个让他来的人会如约而来。 终于,天的尽头出现了一团跃动的火焰,很快地便到了男人的跟前。 那是一个一身红衣的男人,红色衣物在风中颤抖,便像是一团火焰,却始终不肯熄灭。 男人看起来很年轻,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肌肤有些病态的苍白,却又有着一种美玉所独有的光泽,隐约可以见到其皮肤下不断跳跃的青筋。 与男人病态白的肌肤成反比的是他鲜红的唇,红得仿佛是出嫁的新娘,涂了一层厚厚的口红——或者更形象一些,更像是涂抹的鲜血。 男人的五官很秀气,很清丽,像是女人,却比女人还要精致,还要美丽。 棕色的眼眸里盈盈的全是情意,便是男人被这眼神瞥上一眼,也不得不骨头酥软,浑身发烫。 但是红衣男人见到戴面具的男人,却一改冷冽的神色,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条弧线,道:“小燕子,你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 戴面具的男人自然是燕十三,作为人间界第十三代执法者领袖的他,继承了执法者领袖的称谓,就不得不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只是即便是人间执法者领袖的他,也依然有着太多的不解和困惑,所以他才会想起那个多年前的约定,来到废土来见这位故人——杨文钦。 “我想知道这个局是谁设的,他到底想干什么。”燕十三道。 杨文钦倒没有想到燕十三这么直接,却也没有说话,只是拿目光上下打量着燕十三,过了许久才笑着问道:“带酒了吗?” 燕十三不声不响地打开芥子囊,拎出了一坛老酒,递给了杨文钦。 杨文钦毫不客气地打开了酒坛之上的泥封,猛地饮了一口,才说道:“你应该知道,到你这一代,差多又该重新计数了。” 燕十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从他继任这一代执法者开始,他就知道,执法者基本都是在十二代、十三代、十四代便完成了他们的任务,会以某个时间点作为契机,重新开始计数。 这个时间点是什么,他并不知道,但是他从刘十二那里,略有耳闻,这个时间点上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对于执法者来说,将是前所未有的挑战。 “有人还活着,有些人号称已经死了,有些人总是对有些人很忌惮,所以有些人必须知道,有些人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真的死了。”杨文钦一口酒入腹,才不徐不疾,缓缓地说着这段绕口令。 这句话里一共有六个“有些人”,每一个都意有所指,但是又指的不明不白。 咋一听,觉得他说了很多东西,但是仔细一想,他仿佛又什么都没有说。 燕十三沉默了一会,看着杨文钦,许久才道:“我想知道的是,这样的情况会不会扩散到六界。” 杨文钦笑着看着燕十三,那神色很是玩味,仿佛是在嘲笑一个自欺欺人的小孩子,是在逼问他,你这样自己欺骗自己,又有什么意思。 燕十三知道,这样的情况势必会扩散。 实际上,从十几年前起,六界就隐隐有了不安稳的迹象。 “扩散到六界?”杨文钦顿了顿才抬起头看向天空,“哈,这是天真还是自欺欺人?” 杨文钦笑着看着燕十三:“好吧,你既然在问我,那不妨我也问问你吧。这几年间,执法者还剩下多少人?又有多少的情况,根本超出了你们的预料?又有多少反常的事态,你们接到了指令不要再去介入?” 杨文钦虽然带着笑容,听起来却有些低沉的意味。 杨文钦说着,笑容之中嘲讽的意味更浓了几分。 两个人都很沉默,沉默了许久,杨文钦才叹了口气道:“你其实有资格进入这次大劫的,何必镇压自己的境界,迈出自己的一步吧。” 燕十三忽然笑起来,从眼睛,到话语里,满满的都是笑意:“我是执法者啊,我若迈出了自己的一步,又怎么去守护别人的每一步呢?” 杨文钦静静地喝完了手中的一坛酒,无奈地苦笑摇头道:“你比我更清楚,执法者只不过是一些可怜虫而已。那些躲在执法者背后的爬虫,他们自己为什么不自己来守护呢?因为他们也想活着,他们只好装死装聋,把一切的责任扔给你们这些可怜的小家伙,而他们却可以好好活着。” 杨文钦说得毫不留情,满是辛辣而尖锐的讽刺。 燕十三沉默不语。 躲在执法者身后的人,他知道,只是从未见过。 在杨文钦的口中,他们不愿意自己出面赴死,所以他们设置了执法者,设置了游戏规则,在一次次大劫之间游走,度过了一次又一次危机,却让执法者成为了大劫面前的炮灰。 这样说起来,执法者,的确很可怜。 燕十三不知道杨文钦说的是不是真的,他没有杨文钦的经历,也没有杨文钦那般的寿命去了解这一切,他所知始终很有限。 但是有很多事情,在他成为执法者之前,他就想得很明白了,所以他不会有轻易的动摇,也不会去怀疑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那一切都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所以燕十三挺了挺胸膛,坚定而骄傲地说道:“可是,我是人间的执法者。” 给读者的话: 我总觉得写配角更爽快…………比如这个燕十三~~~ 第251章 我有一个故事讲给你听 杨文钦用眼角瞥了瞥燕十三,微微抿了一口酒才道:“我没有聋。” 燕十三耸了耸肩,无所谓地道:“反正也不是说给你听的。” 杨文钦瞪了燕十三一眼,道:“好自为之吧。” 燕十三“哈哈”一笑,拍着杨文钦的肩膀,竟把杨文钦拍得脚下一个趔趄,才道:“多谢杨十三前辈。” 杨文钦听到这个称谓瞳孔骤然紧缩,一阵沉默,问道:“还有酒吗?” 燕十三又拿出了两坛酒,开了泥封,扔给杨文钦一坛,自己抱着一坛。 杨文钦毫不在意形象地在荒凉得令人无比寂寞的黑色荒野上坐了下来,缓缓地喝了一口酒,才有些沮丧地道:“我很不喜欢这个称谓,因为这总让我想起一些不快的事情。” “不过我很惊讶……你居然还能找到跟我有关的记录,执法者的耻辱,执法者的叛徒。”杨文钦站起身,看着燕十三,又恢复了一脸的笑意,道,“你是个很合格的执法者,至少现在比我当年做得好——但是正因为你如此坚定的信念,也许之后,你会比我更绝望。” “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杀了人间的八位执法者。”杨文钦嘴角微微一挑,“哪怕是因为我失控了,但是我却记得清清楚楚,每一个画面,都无比清晰地铭刻在我的脑海里。我昔日的同袍战友,都一一死在了我的手上。我最爱的那个女人,被我……切割成了无数的碎块。” 燕十三的嘴角微微抽搐,那个杨文钦口中说过的“死状尤为凄惨”的女孩。 “很多人都想让我死……”杨文钦说到此处,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却有仿佛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又闭上了嘴,轻轻拍了拍燕十三的肩膀,直接把燕十三拍进了黑色大地之中,只露出一个脑袋,才继续道,“不过你看,还是我赢了。” 燕十三不知道为什么杨文钦会突然说一句“我赢了”,至少肯定不是他一巴掌把自己拍进了泥里这件事他赢了,大概也是杨文钦的陈年旧事,所以也就没有问,也没有多想。 “这个世界是个错误的世界。”杨文钦又道,有着无限的感慨与沉痛,“弱小的人难以存活,只有强者才能掌握的世界,是一个错误的世界。” 燕十三皱了皱眉,道:“弱小不是一种过错,弱小的人也有资格活下去。” 杨文钦突然“嗤笑”两声,才道:“可是你看,每天都有弱小的人死亡,就在我们说话的片刻,又有弱者被强者践踏而死。从古至今,从来就没有变过。又有谁在乎呢?那些成就大帝的人不在乎,我也不在乎。其实只有弱者才在乎弱者,强者眼中,弱者的性命不过是蝼蚁,根本不是自己的同类。即便将他们践踏而死,心里也觉得理所当然,不会有半分的怜惜,不会有一丝的愧疚,谁叫那些弱者那么不识趣,要拿一些规矩来限制强者,保护弱者呢?难道人类会为了保护一只蝼蚁,而杀死践踏那只蝼蚁的人吗?” 燕十三的双眼中流露出几分阴沉。他知道杨文钦说得很对,很写实。 但是他不喜欢这份所谓的看破世事之后的超然,他置身滚滚红尘之中,他游走在世俗之内,那些寻常的凡人,那些弱小的修士,那些人在内心深处的渴望,燕十三都听得真真切切。 弱小真的是一种过错吗? 可是谁又真的愿意成为弱者呢? 如果不是上天有失偏颇,每个人都拥有同样的天资的话,所谓的强者又真的敢如此放肆,如此肆无忌惮地践踏生命的尊严吗? 燕十三还年轻,他接任执法者还不到三十年,所以他对公平对正义的追求还没有被残酷的事实磨灭。 他觉得杨文钦说得不对,所以他轻轻地道:“至少,我在乎。” 杨文钦愣了愣,旋即大笑了起来,直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才擦了擦眼角,道:“你真的是一个很优秀的执法者。可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种错误,你执行着错误世界的错误法则,看起来似乎在维护弱者生存的权力,可是你真的管得了吗?执法者真的能够带个这个世界真正的秩序吗?这个答案,你其实和我一样清楚。”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燕十三说。 杨文钦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冬天的寒夜,四下里见不到一丝的光亮。只有几个人,手里拿着几根蜡烛,才勉强地照亮了前路。然而,突然起风了,他们大多数人手里的蜡烛熄灭,只有一个人用身体紧紧护住了蜡烛,留住了最后一点火光。风停之后,一个蜡烛熄灭的人停在了原地,因为他的蜡烛熄灭了,他不相信蜡烛还能再一次点燃,所以他便留了下来,一直困守在这片黑暗中;有的人则向其他人借了火,可是却觉得重燃的火焰不再是之前的火焰,于是他自己熄灭了火焰,留在了黑暗中;有的人则利用借来的火焰,与那个护着火焰的人,继续前进。” 燕十三讲到这里顿了顿,杨文钦却突然笑道:“我给你续一续吧。” 燕十三微微颔首。 “他们在寒夜中继续摸索向前,可是他们能看到的只是眼前的一步路。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天才会亮,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片黑暗。他们相互扶持着,努力地向前,这个时候,又吹来了一阵风。那个之前用身体护住火焰的人,再一次用身体护住火焰,可是这一次他没有那么幸运,他被火焰烧死了。那些拥有借来火焰的人,感到了害怕,感到了惶恐,他们急忙把借来的火焰扔在了地上,狠狠踩上了两脚,亲自灭绝了这最后的亮光。世界,剩下的只是一片黑暗。” “不,你错了,这个世界还有光明。”燕十三摇头否定道。 杨文钦沉默了片刻,才有些玩味地道:“在哪里呢?” “那个燃烧着的人。”燕十三很坚定地说道,“他被火焰点燃了,他会死——但是在他死之前,他就是那片光明,他会用自己生命燃烧的火焰去照亮前进的道路——其他人,可以在这片光明之下前进。” “然而他终究会死。”杨文钦摇了摇头,“他死了,便自然再也没有光明了。” “还会有其他的人……点燃自己来照亮前进的道路。”燕十三依然没有任何的动摇,“他们将会一个个化为照亮黑夜的光明,一个接着一个。” “能够点燃自己的人,又有多少呢?”杨文钦的嘴角略略一挑,充满了讽刺,“你应该看到了只有卑微的人才会愿意舍弃一切,但是他们舍弃一切甚至却无法驱散自己身边的黑暗,一切都只是徒劳而已。” “可是至少,它可以让人看清楚前方的路在哪里。”燕十三道,“只要看清楚了前方的路,总会有人愿意去走这条路,即便它再崎岖。因为人,不可能甘愿存活在黑暗之中,渴求光明,是人的特性。” 杨文钦微微瞑目,才道:“黑夜已经降临了,你说的那些人,又在哪里?你看这里,连月亮都没有,又哪来的光明。” 燕十三没有理会杨文钦的话,自顾自地道:“那是因为你的眼里只有一片黑暗。” “哎……”杨文钦悠悠地一叹,仿佛有万千的愁思,“你要做这个火炬吗?” 杨文钦说完,没有等燕十三回话,就转过身,背对着燕十三,便准备要离开。 但是他却迟迟没有迈出那一步,因为他突然有些舍不得迈出这一步,他突然很明白燕十三的感受,所以他有些郁闷。 他站立了许久,才问道:“现在这具躯体,果然对什么都没有感觉了,再烈的酒喝在嘴里,都和水一般清淡。” 杨文钦挥了挥衣袖,道:“再给你个忠告吧,有些试图毁灭这个秩序的人,是因为他们试图撕碎黑夜,而有些维护秩序的人,则是因为他们喜欢藏身在黑夜之中。” 言讫,杨文钦轻轻一迈步,便已消失在了天的尽头。 只留下心情愈发沉重的燕十三。 试图撕碎黑夜的人,与喜欢藏身于黑夜的人。 给读者的话: 燕十三有个故事讲给杨文钦听,我也有个故事讲给你们听。有现实里的朋友问我为什么要写这样注定不讨喜的故事,因为我不想我塑造的角色们可以被其他故事里的角色所替代,我想要看这个故事的人,能在故事里看到更多的东西。 上一章的序号是250,是讲执法者这些固执的人,也同样是讲足下这样固执的人,我们都有着一些信念和理想,不会轻易地动摇。 我们明天再见~ 第252章 身影 平阳城这几日都很压抑,因为不断有各派的派遣出的援兵前来平阳城汇合,甚至连一些大教的教主都出动了——万妖宫的宫主屠一醉甚至已经先行一步,与其他几位九阶的高手进入了莽山州深处,探寻万壑山的情况。 妖界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搅得风雨大作,凡是派出了门内高手弟子前往万壑山的门派,都有些惶惶不可终日。 而即便是那些侥幸没有受到影响的门派,也犹如惊弓之鸟,畏惧着那个竟然有胆气设这样一个大局的人。 所有人都在畏惧,都在害怕,包括此时正跟着母亲和门内高手前往平阳城的离绾。 离绾的眼睛有些红肿。 她的父亲离赟正是被困在万壑山的九阶初段之一。 至于他们这一代,她也好,离若水也好,亦或者她的表姐离绫也好,都还没有成长起来,离独当一面还有些距离。 离澜却很平静,一如既往地平静,像是一泓秋水,任凭风浪再大,也泛不起半点涟漪。 她相信自己的丈夫,相信自己的丈夫不会有事,因为她的丈夫离赟,是一个世间罕有的伟男子。 离水一脉,在他的手里振兴。他自然不会忘记当初的承诺,就这样离开自己。 远方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座城池的身影,在初升的旭日下,黑色的城墙熠熠生辉。 那是此行的目的地——平阳城。 当消息传到离水的时候,离澜不紧不慢地安排好了门内事务,便带着离绾和亲信的门内高手弟子,昼夜兼程地向平阳城赶来,一路上连休息都来不及,神情都有些憔悴了,才堪堪赶到。 平阳城内禁止飞行,所以离澜带着众人缓缓降落,在落在城门的那一刻,足尖刚好落地。 早有闻听离水来人的平阳城城卫队准备好了异兽所拉的车架,恭恭敬敬地迎离水众人上车,而后在车夫的驾驭下沿着驰道一刻不停地向宫城赶去。 离绾疲惫万分地靠着车厢而坐,头依靠在了离澜的肩上,眼神里写满了担忧与脆弱。 即便跳脱如她,这个时候也感到了一丝无助,一丝彷徨。 离澜心疼地将离绾的手牵起,放在自己怀中,另一只手则搂住了离绾略显单薄的肩,轻声道:“放心吧,你爹会没事的。” 离绾有些干裂的嘴唇微微扬起,才哑着声音道:“娘,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只是赶路有些累,休息休息就好了。” 离澜听离绾这么说,更觉心疼万分,女儿一夜之间仿佛就变了,变得会心疼人了——但是这种变化却让离澜酸楚莫名。 她知道女儿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化,她知道女儿在怕,在怕哪一天要是自己也突然离开了她,她连一点尽孝的机会都没有,只会留下悔恨的情绪。 可是,娘最想看到的,还是你快快乐乐的样子啊…… 离澜看着离绾那般憔悴的神情,却始终没有说出口这句话,因为她知道离绾不会听。 离绾的性子很执拗,很顽固,她认定的事情,除了她自己,谁也改变不了。 就像六年前,一直不愿意动脑的她却突然开窍,看穿了离赟的计划,却依然带着那个少年逃离了,甚至险些付出性命的代价,甚至被离赟所恼怒,可是离澜从来没有看到她有一丝后悔的情绪。 那个时候,她就在女儿的眼里,看到一丝异样的感觉。 一丝少女的懵懂,一丝少女的青涩。 她那个时候就知道了,女儿长大了。 离绾轻轻地抚摸着离绾那头青色的秀发,很柔滑,就像是在抚摸人间最上等的丝绸。 因为受离赟血脉的影响,离绾青色的发丝之间又跃动着淡淡的金色,如果不是像她这般近距离抚摸,谁也看不见。 离绾的双目穿过车窗,有些散漫而无神地看向远方,毫无焦点,只是漠然地看着。 她布满了血丝的眼眸里,写满了让人心疼的疲惫与脆弱,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因为母亲已经承受了太多的压力了,她也许帮不上母亲什么忙,但是至少——她不想成为母亲的累赘。 倏然一缕黯淡的青光映入了她的眼帘,那是一头老态龙钟的杂血青骓,孤独地站在一座牌楼下,深深地埋着头颅,就好像是在躲避谁的目光一般。 青骓的跟前,则有一个衣衫陈旧却很工整的青年牵着青骓的辔头,默默地伫立着。 离绾黯淡的目光中陡然重新焕发了光亮,散漫的目光陡然聚集出焦点,看着那个牵着青骓独立的青年。 那是一个很平凡的青年,他看起来很寻常,身材,五官都很寻常,仿佛事随处可见人物,只要扔进人海里,转眼就会被遗忘得一干二净。 但是离绾却不会遗忘,因为他早已住在了她的心里,尽管五年不见的时间已经让这段记忆蒙上了灰尘,但是这一眼,却仿佛是一阵风,把所有堆积的灰尘都尽数吹散了开去。 一切,都仿佛发生在昨日。 那个一剑擎天的单薄瘦弱的身影,依然令她有些目眩。 五年的光阴过去了,他长高了一些,却还是那么瘦削,就像是没有吃饱饭一样的,是他的那个侍女没有照顾好他吧? 离绾的疲惫的心忽然“砰”一声,发出有节奏的律动,仿佛是传说中那用夔兽皮蒙覆的大骨,被雷神胫骨化为的鼓槌锤动时,发出的震惊天地的声音。所有的喧嚣都被这隆隆的战鼓所吞没,四周的一切都被这怒吼所吞噬。 她眼中只剩下了那个牵着青骓的青年,一身黄衣,整洁而干净。 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就为她撑起了一片天空,一片再也不用担心任何事的天空。 莫名地,离绾有些安心了,她轻轻地向离澜的怀里钻了钻,她的目光依然落在那个青年身上。 那个青年冲她露出微微的笑容,然后缓缓颔首,举起了手,微微地朝她晃了晃。 那个笑容很温暖,像是春天的阳光一般,恰到好处,足以融化寒冰,却不会让寒冰觉得痛楚。 那个笑容仿佛能包容下一切,自己的任性,自己的刁蛮,即使自己再令人讨厌,那个笑容却足以让自己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安身之处。 离绾知道那些动作是冲着她做的,尽管任何面对着那个青年的人,都可以这么认为,但是离绾知道,那一定是属于她的笑容。 似乎察觉到了女儿身上突然发生的微妙的变化,离澜也扭过头向被风掀起窗帘的窗外看去,只看到拥挤的人流,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离澜有些奇怪,但是看着在自己怀里迷迷糊糊陷入了睡眠的离绾,她又欣然地一笑,伸手用指背缓缓触摸着女儿的面颊,那细腻的触感,很温暖,也很舒服。 这让离澜想起了离绾小时候,自己把她抱在怀里,带着几分恶作剧的心情捏着离绾圆嘟嘟的脸蛋,把离绾吓得一直叫父亲的事情——那个时候的离赟与离绾亲密得让自己这个母亲都忍不住想要吃醋。 离绾轻轻地嘟囔了一声,嘴角忽然扬起,露出了一个婴儿般纯净的笑容,安心而泰然。 但是自从那件事之后,女儿与丈夫之间的矛盾日益加深。 离绾心目中那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的形象彻底崩塌地崩塌了,却没有能够再建立起一个平凡的父亲的形象——在女儿的眼中,那个父亲已经成为了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这使得离绾看离赟做什么都觉得离赟都是在算计别人。 离赟没有怪过离绾,因为一个英雄突然变成一个普通人这样的落差实在太大了,离绾无法接受,用逃避来解决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他也没有试图为自己解释什么,他依然保持着自己的行事风格,没有任何的改变——他的固执也正是离绾的固执的根源。 离澜试图让离绾开始接触离水的事务,让离绾能够了解离赟作为父亲的不易,但是却被离赟阻止了。 离赟依然不愿意让女儿太早背上负担,在他看来,女儿还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姑娘,让她能够轻松地生活就好了,就算是天塌下来,都有他这个做父亲的顶着。 这就是离赟作为一个父亲的顽固。 父女二人,都是一般的顽固,为了自己认定的东西,都不愿意先行退让。 从那个时候开始,离绾的笑容就总是有些苦涩,目光有些黯淡。 而丈夫在一个人的时候,也总是会悠悠地叹气,面对自己的时候,却还要装作满不在乎。 离澜一直想试图做些什么,来挽回陷入危机的父女二人,但是离绾却始终不愿意接受一个平凡的父亲,不愿意原谅离赟。 那之后,已经好久没看到这样的笑容了。 离澜想,所以她悠悠地叹了口气,只不过,这一口气叹完之后,她很舒坦,仿佛压在了肩上所有的压力都彻底消散了一般,从此以后,再也不用如此烦恼了。 离澜轻轻地替离绾拢了拢耳后的青丝,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微笑起来。 给读者的话: 好吧,我又开始写言情了……大量的心理,大量的场景,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坏毛病,但是我喜欢这样写……还能看到这里来的读者,你们又喜欢看吗? 第253章 撑起一片天的人 n 第254章 夜灯候归人 尽管已经是深夜,但是平阳城内却依然灯火通明——长夜漫漫,浪荡恣意的夜生活也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青楼酒肆之内,喧哗声,酒令声,押注声,丝竹声,还有一阵阵令人骨软的浅浅的**的吟哦,在这条宽大的街道两旁不断地传递着。 一个个醉醺醺的酒客从酒楼里走出来,摇摇晃晃地走在大街上,相互搀扶着,却依然难免一头撞到墙上,而后指着墙大喊:“你给老子让开,再不让开老子杀了你!” 一个个满身脂粉香气的风流客从青楼中走出来,在几位衣着暴露,妆容艳丽的美丽女子搀扶之下,虚着步子走出,而后摇了摇钱袋子,有些无奈地叫嚷着:“等老子有了钱,下一次一定让你们一起见识老子的厉害。” 当然还有一个个输得精光的穷鬼,被人从赌坊里赶了出来,一个个瞪着血红的眼睛,依然不忘了叫嚣,等自己时来运转了,他们又会如何如何。 这是平阳城这座繁华城市的深夜,与六界之中所有繁华的城市没有太大的不同。 深夜,正是适合狂欢的时候。 但是在一座古老的牌楼之下,一匹老态龙钟的青骓,低埋着头,独自站立在这一片辉煌的灯火之中。 垂暮的青骓仿佛是沉睡了一般,外部世界无论如何也察觉不到自己,自己也察觉不到外部世界的样子。 “的的”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慢,最终缓缓停在了青骓的左近。 青骓终于抬起了头颅,浑浊的眼里映出一个紫色的身影。 那个紫色的身影从她所乘骑的五色鹿背上翻了下来,走到青骓的身旁,轻轻摩挲着青骓那平滑的额间,笑着问道:“你在等我吗?” 青骓点了点头,仿佛能懂人言一般。 离绾却有些发愣,旋即笑了起来,眉眼顿时便如花蕾一般舒展了开来,使得那笑容万分迷人,充满了别样的风味。 紧跟着她而来的莺儿也不禁在想,这青骓的主人,究竟会是哪家的公子,哪族的少爷,哪派的天才,会让北原大族的下任族长如此倾心。 莺儿旋即微微一怔,看着眼前这匹青骓,不由得有些茫然。 莺儿虽然出身不好,但是终究也是在城主府邸做着下人奴婢,见识也非同常人可以比拟,虽然她未必买得起青骓,但是这也不妨碍她将青骓看做是极其下等低劣的坐骑——世间怎么会有哪家的公子喜欢这样的坐骑呢? 莺儿不由得又重新得打量起这匹青骓来。 这的确是一匹很平凡的青骓,平凡得有些不像话,平凡得像是在玷污其先祖的血统。 如果莺儿能够决定它所属的物种的话,莺儿一定会把它列入马匹,而不是青骓——至少分在马匹之中,它绝对会是一匹神骏,饱受赞誉,远远比位列在青骓中,被人嘲笑好。 “那带我去见你主人好不好?” 离绾笑着抚摸着这匹青骓的脖颈,那些毛发比她所想象的要光滑顺手,就仿佛是丝缎一般。 她很喜欢这匹青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只要是他的东西,只要不是他的女人,自己都会很喜欢? 离绾觉得面颊有些发烫。 青骓点了点头,缓缓转过身子,向旁边漆黑的巷道走去。 “莺儿,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就会回来。”离绾吩咐道,她知道楚风身怀太多机密,所以她不愿意再让楚风暴露在任何人眼前,成为任何人眼中的肥肉。 “小姐,小心危险。”莺儿有些焦急地提醒道。 和其他的大城市一样,平阳城里也有混迹在黑暗中打劫杀人的人,而且都是修为不低的修士,他们往往在深夜里干上一票,第二天便在人群里离开了平阳城,平阳城就算有心想寻回公道,可世界这么大,又去哪里寻? “不用担心,他会保护我。”离绾道。 那话语充满了信心,也很自信,很有朝气,更多的是几分甜蜜之意。 莺儿有些发愣,愣愣地看着离绾跟在那匹青骓的身后消失在了黑影中,才反应过来,才知道那句话里包含了怎样的一种甜蜜——就像是小时候,隔壁的小哥哥说,他会保护自己的一样。 离绾有些紧张,她觉得口中有些干燥,心跳也变得越来越快,脑海里的思绪快要乱作一团。 她在想自己见到她应该怎么做每一个动作,说每一句话,他又会怎么反应。 离绾有些恼火自己这样的反应,自己这样的反应,真的是太丢人了。 离绾深呼吸一口气,伸手拍了拍自己饱满的胸脯,忽然又有些骄傲起来,自己可是离水的大小姐,自己看上他,那是他的荣幸,应该是他诚惶诚恐才对,为什么反而要自己这样紧张呢? 似乎察觉到了离绾的一些小心思,青骓放慢了自己的脚步,等待着离绾缓缓将呼吸调节顺畅,才又恢复了正常的步速。 它带着离绾在街巷之中不断地周转着,曲曲折折无数次,连离绾都有些头晕了,才停在了一座小院门口。 这是一座随处可见的小院,低矮的房屋,木制的篱笆,院落中有口井,井边有个木制的水桶。 屋中还有着几缕昏黄的灯光,从窗户与门缝中露出,仿佛在等待着一位夜归人,令人倍感温馨。 离绾再次深呼吸了一口气,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当她刚推开院门的同时,小屋虚掩的门也“吱嘎”一声开了。 看着那个在灯光照耀下依然有些瘦削的身影,离绾内心中所有的不安都挥之而去,所有早已准备好的言辞都被忘诸脑后,她撇了撇嘴,有些气恼地道:“喂,你居然有胆子让我来找你,而不是你去找我?” 她在想他会怎么反应,是诚惶诚恐地认错道歉,但是顽固地为自己辩解,亦或对自己嗤之以鼻。 她突然很恼恨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愚蠢,说着这样的一句话来。 但是他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所有的担心,所有的怨气,都彻底消散了。 “睡得还好吗?你饿不饿?”楚风问道。 离绾有些委屈地抹了抹莫名便涌到了眼角的泪珠,一跺脚,咬牙道:“你管我!” 楚风笑了笑,侧身让出路来,道:“进来吧,别老站那,被人看到不好。” 离绾一边气恼楚风,一边气恼自己,快速地走进屋子,就见到在屋子的中间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几样菜品,只是看样子似乎约略有些凉了——大概是她这一觉睡得太沉了,耽误了时候的缘故吧。 那些菜都是她喜欢吃的,在鬼界深山的那些日子,自己跟他说了很多无聊的事情,比如自己喜欢吃什么,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 离绾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才斜觑着将那匹青骓牵入了院落之中,将门扉轻掩,步入屋中的楚风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来?谁给你的自信?” 楚风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离绾,觉得这样的问题的确有点难以回答,沉思了片刻,楚风才挠了挠头,很认真地道:“你不来,我也可以拿去喂阿青啊。” “阿青是谁?!”离绾知道他的那个侍女叫做楚紫儿,那阿青又是谁,五年不见,他又多收了一个是侍女吗! 离绾心里很恼火,所以声音尖锐得像是被卡住了喉咙的公鸡一般,有些刺耳。 楚风有些无辜地道:“阿青就是带你回来那匹青骓啊。” 离绾忽然松了一口气,心中的火气顿时便宣泄了一大半,但是又想起若是自己不来,这些饭菜竟然会拿去喂那匹老青骓,顿时又怒火中烧,又气又怒,咬着银牙朝楚风左脚上就是两脚狠狠踩了下去! 楚风哭笑不得地看着离绾,实在有些不明白离绾这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离绾恶狠狠地瞪了楚风两眼,才把自己的脚收起,自己就在桌旁坐了下来,冷声道:“给我碗筷,给我盛饭。” 楚风温和地一笑,端起有些冷了的菜钻进了厨房,先是端了一碗汤,道:“先把汤喝了,调补精神,促进睡眠的。我把菜热热,你现在脾胃不好,不适宜吃凉的。” 说着,楚风便又钻进了一帘之隔的厨房。 离绾端起汤碗,轻轻抿了一口,汤的温度刚刚好,不会觉得烫,也不会觉得凉,一进入口中,便顿时有一股淡淡的芬芳,让离绾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汤在离绾的齿颊间迅速周游了一圈,便迫不及待地进入了离绾的食道,直入胃中,一股令人惬意,精神放松的暖流便从胃中腾起,而那股香味却还在离绾的齿颊间来回飘荡。 很快,楚风便将几盘热好的菜端了出来,又给自己和离绾盛了饭,才在离绾对面坐下,看着离绾的神色有些古怪。 离绾心中颇有几分得意,却故作淡定道:“看什么看,难道不曾见过我吗?” “呃——”楚风沉吟了片刻,才很诚恳地道,“你走的时候最好把脸洗一洗。” “为什么?” “我怕吓到人。” 给读者的话: 今天是真的五一了,然而足下就吃了两袋泡面,怎一个惨字了得……………… 第255章 阴晴 离绾的嘴角微微一阵抽搐,手里的筷子顿时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被离绾顺手就捏断了,而后随着离绾的右手猛地握拳,便被毫不留情地揉成了一团木屑,随着离绾的小手张开,而迅速散落遍地。 “呵呵呵——”离绾冷笑着打量着楚风,将一口银牙挫得“咯咯”作响,那目光更像是要把楚风千刀万剐了一般,让楚风顿时感受到了传说中的一个眼神就能杀人的境界。 离绾看着楚风额头都沁出汗来的模样,不由得心一软,气又消了一大半。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他一句话一个举动都能让自己很生气,但是哪怕气再大,也维持不了多久,就会烟消云散。 “再给我拿双筷子吧。”离绾有些无力地道。 楚风这才如获大赦一般长出一口气,迅速地走进厨房,拿来了一大把筷子,放在了离绾面前。 离绾真的很恼火,离绾真的很想一顺手抄起桌子上所有的筷子全部插进楚风那张平凡得满大街的臭脸上,戳出千万个窟窿,看他还敢不敢惹自己不开心。 但是,她还是忍住了。 她拿起一双筷子,轻轻地夹起面前的一道红烧鲤鱼。 她在离水的时候没法吃鲤鱼,尽管她很喜欢吃,因为大师兄离若水的妖身就是五彩锦鲤,这会让大师兄不高兴。 所以她没有办法,但是她现在却可以尽情地吃。 只要自己不吃人,眼前这个人都不会不高兴,反正自己也不吃人。 离绾默默地咀嚼着嘴里的红烧鲤鱼,烧得很好,无论是味道,还是火候,都是刚刚好——她记得这个味道,这是四年多之前,还在鬼界的那座深山中时,在她的要求之下做出来的味道——难为他还记得。 如果不是热过一次,导致这道菜略略有些走味了,造型也不是那么好看,这会是一道很难得的好菜。 可是以后,自己还能如往常一般,经常吃到他做的菜吗? 明明是极其美味的一道菜,离绾却偏偏在里面吃出了一些苦涩,她嚼着嚼着,眼泪便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楚风看着突然流泪的离绾,陷入了一片迷茫,他从头茫然到脚,有些惶恐地道:“我做得难吃不吃就好了,别吃得哭出来啊……” 他一边想要宽解离绾,一边又伸手想要帮离绾擦擦眼泪,但是刚一伸手就觉得不妥,又急忙收回手,一时竟也不知道到底该做什么才好了。 离绾见他笨拙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气的是他伸到一半的手又缩了回去,好笑的是过了几年了,哪怕他又显得成熟了一些,却还是这么笨拙,一点都没变。 离绾顺便抹了抹眼泪,才道:“我是觉得好吃,所以感动得哭起来了。” 楚风本来就有些发蒙,离绾这句话更是劈头盖脸的一顿乱棍,直接打得楚风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上下左右了。 吃一个菜而已,就算自己做得再好吃,最好的反应是多吃点吧,为什么会感动得哭起来? 离绾见楚风木头木脑的表情,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好啦,没事啦。你也吃点呗。” 楚风这才点了点头,跟着缓慢地动着筷子,却依然在思考什么样的菜才能让人感动得哭出来。 离绾也静静地吃着,下筷的动作却越来越快,她已经几个日夜滴水未沾了,本来也不觉得饥饿,但是越吃,反而越饿,直到将几盘菜扫得精光,才怕了拍微微有些鼓起的小腹,心满意足地道:“我吃饱了。” 楚风笑了笑,道:“还行?” 离绾接过了楚风递来的手绢擦了擦嘴,才故作不屑地道:“勉强入本姑娘法眼了。” 离绾顿了顿,迟疑了片刻,才故作漫不经心地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她有些不愿意在楚风的面前展现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她害怕自己的想法一旦被楚风把握住,自己就会彻底沉沦,再也没有任何抵抗他的能力。 自己是一个骄傲的公主,自己为了他,已经放下了太多的骄傲,如果他心里有自己,那剩下的这段路,他总要走两步吧。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无奈地摇头笑道:“暂时还没有看到希望啊。” 离绾咬了咬下唇,很想伸手摸摸他的脸,抱一抱他,安慰一下他。 但是她却没有这样做,而是撇了撇嘴,道:“也不知道谁当初说得那么自信满满。” 她说完,又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分,生怕让楚风有些不高兴,便又急忙解释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说着,抬起头,却见到楚风那张带着温和笑容的面庞,内心的自责顿时便又变得气恼了起来。 离绾觉得自己真是难以理喻,如果自己坐在他那个位置,自己也会觉得自己这样真的很讨厌,很烦,很无理取闹,自己都想狠狠教训一下自己。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都怪他,都怪他! 如果不是他的话,自己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都怪你。”离绾气恼地道。 “啊,我怎么了?”楚风又露出了他那一副人畜无害的茫然模样。 他觉得离绾有些古怪,她的思维快得让自己有些跟不上,诡异得让自己完全不知所措。 离绾撇了撇嘴,没有理会楚风的问题,而是没好气地道:“你找我做什么。” 她这话说得其实有些强词夺理,很没有道理。 明明是她来这里寻找楚风的,而楚风只是让青骓等候着她的到来。 不过对于离绾离大小姐来说,她不需要什么其他的道理,她只需要自己的道理,或者说,她自己就是她需要的道理。 楚风顿了顿,才道:“我觉得你需要帮助,而我应该能帮助到你。” 离绾需要帮助,可是这个帮助肯定不会来自一个修为全废的凡人。 离绾有些黯然,因为他让自己想起了她今晚尽力忘掉了的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可是她也很高兴,因为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他总是会找到自己,用尽全力来帮助自己,尽管那份力量,微不足道。 “你会一直保护我的吗?”离绾有些不自禁地问道,但是她没有希望能从楚风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因为他很笨,他很蠢,他根本不懂自己在想什么,他也从来不会说让人开心的话,哪怕只是骗骗自己,让自己高兴一刹那,暂时忘记掉所有的烦恼。 哪怕自己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他也不会懂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以她不想听到楚风的回答,所以她没有给楚风回答的机会,紧接着又道:“其实我真的很高兴你会这个时候来找我,只是……只是……”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接下来的话才不会让楚风不高兴,因为那并不是一个会让人愉快的话题,如果是她自己,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人提起这样的事情,尤其还是在自己想要帮助别人的时候,还被以此为理由而拒绝。 “只是我还是个废人。”楚风微笑道。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离绾心里莫名地变得难受,他明明知道自己不会是那个意思,他却还偏偏这么说,他就是故意想让自己不高兴。 离绾越想越委屈,眼泪又掉了下来。 离绾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恨恨地瞪着楚风,心里却像是翻江倒海一般。 这才多大一会,自己已经因为他流了多少次眼泪了? 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变成这样一个爱哭的人了? 离绾越想心里越是难过,眼泪更是如决堤洪水一般,倾泻而下。 楚风有些手足无措,他根本不知道离绾在哭什么,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有些惶恐地道:“你别哭啊,我没别的意思……我真的没别的意思……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 两个人一个哭,一个手足无措地解释,一时之间竟然各行其道,互不相扰。 如此片刻,离绾擦了擦眼角,见楚风的模样实在笨拙得让人无可奈何,心中又是一软,悠悠地叹了口,抹了抹眼泪道:“好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 楚风这才尴尬地挠了挠头,讷讷地一笑,也没说话。 “可你真的没法帮我,万壑山的大阵,据说困住了好几名九阶,数十个八阶的强者,被困其中的七阶修士更是不计其数,你现在这样……又能做到什么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你真的没有办法帮我。”离绾苦笑两声,神色有些黯然。 楚风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我不想你去送死!”离绾气恼地大喊起来。 楚风有些不解地看着离绾,满是认真地问道:“我又能看着你去送死么?” 一句话顺着离绾心房最柔弱处一路深入,势如破竹般攻入了离绾内心深处,彻底击溃了离绾的心房。 能和他一起死,大概也会是一个不错的结果吧? 至少,自己没有感到丝毫的惶恐,丝毫的畏惧。 有的只有安心,只有平静。 想到这里,离绾又不自禁笑了起来。 给读者的话: 阴晴不定的是女人的脸和心情,不知道我这章描写的女人的心理,是否像是那么一回事呢……啊,我也就只能到这地步了……………… 第256章 十天(上) “那……”离绾沉吟片刻,“你要跟在我身边,我才能保证你的安全。” 楚风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离绾的要求,顿了顿,才道:“你的化龙经修炼得如何了?” 离绾要修炼化龙经,必然要废掉原来修行的离水功法,洗去离水功法在体内留下的痕迹,才能重新开始修炼化龙经。 虽然一般重新修行的速度都远远快过初次修炼,甚至只用几个月到一年的工夫就能够基本恢复,但是难在化龙经是一卷古奥的经文,楚风也没把握离绾修行到怎样的地步了。 离绾轻轻叹了口气,道:“勉勉强强把修为追了回来,只不过还存有很多疑问,导致真气运行起来很不顺畅,外功更是难以发挥……”离绾说着皱了皱眉,然后拍了拍腿,道,“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楚风笑了笑,才道:“化龙经化龙凡九变,每一变都有不同的经文相应,你这样的情况只怕是修错了经文吧?” 离绾瞪大了眼,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楚风,不相信这样有见地的话会出自楚风这个曾经毫无见识的笨人之口,然后才气恼地道:“怎么会,我身为蛟族自然是从蛟蜕开始修炼!” 楚风皱了皱眉,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离水蛟族其实不是蛟族,如果她们真的是蛟族的话,也不会至于全族都是女人——世上哪有一个种族,只能靠外来的血脉延续? “你的经脉在肩下两寸三分的位置一分为二,左肩两股分走膻中,下至丹田,右肩两股,一股汇向泥丸,一股直入百汇,对吗?”楚风问道。 离绾愣了愣,旋即点了点头,道:“蛟族经脉都有这般的特征呀。” “但是入泥丸的横在额间会有两处略略凸起,你的经脉有吗?”楚风又问道。 离绾摇了摇头,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人突然便知晓得这么多了。 “你们真的清楚离水蛟族是什么种族么?”楚风看着离绾,试探着问道。 “蛟族啊……”离绾愈发不解,离水蛟族不是蛟族,还能是什么族? 楚风挠了挠头,干笑起来,道:“呃……离水蛟族其实是……褫族……而且是褫族中的后族。” 离绾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懂。 “你应该从蛇蜕那里开始修行。”楚风隐隐有一种自己在没事作死的感觉,但是他又觉得不该瞒着离绾,因为她如果按照错误的顺序修行下去,肯定会出大问题——至于出什么问题,楚风也不知道。 离绾闻言一怔,旋即狠狠地一拍桌子,道:“你敢污蔑我离水蛟族是蛇?你见过长脚的蛇吗?” 楚风哭笑不得地看着离绾,分辨道:“褫族虽然在此经文中与蛇族同列,但是其却也有多代龙血,因此腹下有爪,其形状与蛟无异,只是体形较小,方能辨认。而褫后族更是因为鳞甲为青色,体形庞大近于蛟族,所以往往被误认作蛟族。我想你们这一脉的始祖只怕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份,由于外界将她们误认为蛟族,所以才一直错称自己为离水蛟族。” 离绾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但是觉得楚风说的话似乎很有道理,更关键的是她知道楚风是一个不喜欢欺骗人的人,他更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 离绾微微蹙眉,满是不悦地道:“那你怎么知晓的?” “我在古书上看到的。”楚风有些无奈地扶额,这些年他对六界各派也都有所了解,因此也对离水有了还算深入的认知。 离水一脉尽是女子,所生育的也尽是女子,她们一族的延续需要不断地招募男人入赘离水改姓为离来传承,不然早已消亡——也亏了离水女子的容颜对一些男人来说也颇有诱惑力,能够使得这些男人心甘情愿地入赘离水,不然离水一脉只怕早已消亡。 离水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一直从远古传承到了如今,直到离赟入赘离水,与离澜联手,才开始将离水从一个衰弱的小势力,逐渐地振兴成为分为了宗族和山门两支的庞大势力。 楚风原本也未曾多想,但是偶然看到了关于褫后族的记载,猛然联想到了离水,又查阅了大量关于离水的记载,才逐渐确定,此刻又跟离绾证实了经脉的差异,更是让楚风完全确信自己的猜测。 离绾苦笑两声,摇了摇头,轻声道:“现在也来不及了,我需要保持修为……” “还来得及。”楚风笑了笑,才说道,“这也是我能帮你的一件事情。” 离绾微微一愣,道:“你确定吗?” 楚风点了点头道:“十天,给我十天我让你恢复到六阶的修为——这几天应该也暂时不会有行动,应该不会误事。” 他在听说消息之后就留了下来,因此也就很早有了打算,不可能临时起意。 “吹牛。”离绾撇了撇嘴,却有着几分不信,虽然这几年他的成长变化的确很大,但是这的确太困难了。 楚风笑了笑,道:“我又没骗过你。” 离绾没好气地翻着白眼道:“还没有骗过呢,臭哑巴,死聋子。” 楚风微怔,旋即也不由得笑了起来,道:“除了这件事而已啊。” 离绾笑容渐敛,沉默了片刻,才问答:“你真的要跟我去送死吗?” 楚风皱了皱眉道:“未必是送死也说不定。” 现在他已经可以确信天宫将他送到了万壑山深处,虽然目的依然不明,但是应当不是简单地就让自己去送死的——他们到底又有着什么目的? “但是的确很危险啊。”离绾轻轻叹息了一声,“爹和大师兄……都困在阵里了,他们都没有什么办法,你去也只是个添头而已。”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说道:“至少我还可以试一试。” 离绾看着楚风那一副极其认真的神情,微微撇了撇嘴,轻声道:“真傻,没见过比你还蠢的。” 楚风笑着挠了挠头。 “那我们走吧。”离绾说着,“我也该回去了,还有个小姑娘在等我呢,不好耽搁太久了,遇到坏人了怎么办?” “怎么不把她带过呢。”楚风有些不解地说着,却也已经略有些匆忙地收拾起东西来。 “带过来干嘛,你很好奇吗?”离绾恼恨地咬了咬牙,狠狠瞪着楚风,“你的小侍女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前些时候遇到了一些危险,跟我在一起太危险了,我就先让紫儿离开了。”楚风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说道。 离绾听得那亲昵的称呼,不由得紧紧握了握拳,恨不得一拳砸在楚风的脸上,才冷笑道:“你跟她过得怎么样呀,这几年,是不是很甜蜜啊?” “啊?”楚风微怔,有些不明白离绾的话语,“还行吧,虽然吵吵闹闹,但是习惯了。” “哼。”离绾撇着嘴,“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 “不该做?”楚风有些困惑。 “没什么,继续收拾吧。”离绾看着楚风在屋内手忙脚乱的身影,不由得轻轻地一笑,笑容里很是满足。 给读者的话: 这一章是加更,晚上还会有两章…………………… 第257章 十天(下) n 第258章 预备 清晨,府邸中一片寂静,只有落在院中凌风花树上的几只鸟儿,相对着鸣唱起来。 这些鸟儿的声音很清脆,很好听,仿佛是敲击美玉发出的环响,宛若流水淙淙,令人心神愉悦。 小侍女莺儿抱着为小姐打好的热水,哼唱着小曲,难以压抑自己青春的活力,一阵小跑一路跑到了小姐的门前,才翘了翘门道:“小姐,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离绾有些慵懒的声音传来,莺儿这才推门而入,一进门就看到离绾躺在床上,一脸的疲倦慵懒。 莺儿把热水放在床头的架子上,取下毛巾打湿,一边搓洗一边道:“小姐,您就这么轻易就散了功啊……这可是六阶上段的功力呀……” 离绾从床上坐起,接过莺儿递给自己的热毛巾,才笑道:“没事,重新来就是了。” “小姐真洒脱。”莺儿撇了撇嘴,看着擦着脸的离绾,才道,“要知道莺儿做梦都想着修行,要是有了六阶的修为,做梦都会笑醒呢。” 说着,莺儿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拿眼角看着离绾,生怕离绾发火。 因为一般来说,主人家用下人,又怎么敢随便用修士? 尤其是修为高深的仆人,一旦反噬主人,那造成的后果真的是难以预料。 除了部分很大度的主人,愿意让自家的下人修行,每一界都习惯了禁止自家下人修行,或者便要交出生死符印。 但是虽然做了下人,又有多少人愿意缔结生死符印这么不公平的契约? 所以,下人修行历来是个大难题。 莺儿说这话的意思其实再明显不过,她是看着离绾好相处,而且也表明了会向城主府那边把自己要走,所以便故作不经意向离绾透露自己的意愿,希望离绾能够允许她修行。 离绾擦完脸,把毛巾递给莺儿,笑骂道:“你这个小机灵鬼,仔细我不打你屁股。” 说着,便作势欲打,莺儿却笑嘻嘻地不闪不避,道:“小姐,你要打可轻点,莺儿小身子骨,可受不起的。” 离绾掀开被子,莺儿当即放下毛巾,去取那套紫色的衣服,却被离绾叫停:“拿水蓝色的那套,紫色的那套我再不穿了。” 莺儿不解却也照做了,伺候着离绾换上衣物,才道:“小姐,您是去餐厅用餐还是我给您端进房来?” 离绾想了想,才道:“你备两份,端去厩房吧,我刚好要过去。” 莺儿撅起嘴,气呼呼地道:“小姐,您可别给风大哥太多好脸色看。您看他那样子,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根本就没把小姐您放在眼里,尾巴都快翘天上去了。也不想想,要不是小姐您看在他家少爷的面子上,怎么可能给他那样不识抬举的人好颜色!” 离绾“噗嗤”一笑,刮了刮莺儿的鼻尖,笑道:“你这死丫头,哪里学来的这些调调,那我是不是对你也要凶狠一些,敢这么跟我说话,看我不打烂你的皮。” 莺儿过了这一夜多,也摸清了离绾的脾气,笑嘻嘻地道:“那也要小姐您舍得才行。” 离绾走到了门口,拿眼角瞥了莺儿一眼,道:“你这死丫头,等我回来,仔细你的皮。” 离绾打心眼里喜欢这个活泼中透露着一点点谨慎的小姑娘,天真得紧,让离绾总能无忧无虑的,不像某些人,只会给自己心里添堵,只会让自己难受,让自己流泪。 可是也是自寻死路,明知道会难受,还跟飞蛾扑火一样扑上去。 怀着沉痛而有些甜蜜的小心情,离绾在院子里绕了几圈,来到了厩房。 厩房是有照看骑兽的下人居住的房间的,昨晚楚风坚持要住在这里,好就近为阿青调理身体,所以就不得不赶走了原来的下人去住客房。 离绾走进这个小屋,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香,倒是昨晚来时那股恶臭消散不见了。 离绾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发现小屋内被打扫得很干净,一点也不像昨晚看到的杂乱无章的模样。所有的物件都按门类归置好,打开的窗户中映照出一缕阳光,使得这间小屋有些格外的温馨。 离绾活动了下筋骨,见楚风还没回来,知道楚风应该是去厩房了,这里离厩房也不过几步路,干脆也向厩房走去,想看看楚风到底是怎么照料阿青的。 厩房内安置了许多骑兽,无一不是能日行数万里的高级骑兽,只是离水也是大门大户,所以离绾也没有什么惊奇,倒是兽栏之内一股难以掩去的恶臭之气让离绾紧锁了眉头。 远远地便见到楚风正在厩房的水池边,用毛刷帮阿青洗刷着身体,每一个动作都很轻柔,仿佛在呵护爱人一样。 而阿青则有些享受地眯着眼,不时地打两个响鼻,似乎是在对楚风的服务发出赞赏。 离绾没来由地有些嫉妒,但是一想自己跟一头畜生置什么气,便也释然了,走到楚风的身边,才道:“喂,回去吃饭啦,我让莺儿备好了饭菜端过来。” 楚风扭过头笑了笑,将脚边打水的水桶提起,又在水池中提了一桶水,缓缓浇在阿青的身上,一边刷,一边道:“马上就好,我帮阿青洗一洗。” 离绾见一旁还有个刷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也提起刷子,蘸水打湿,站在楚风对面,问道:“这边洗过了吗?” “那边的后腿你刷一刷。”楚风倒是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吩咐道。 “噢。”离绾本来也有这个意思,也没有抵触,刚刷了几下,觉得自己这样有些掉价,才一边刷一边道,“我帮你的忙你怎么谢我?” 楚风想了想,道:“等一会吃完饭,我帮阿青上了药,就帮你调理。” “兽医。”离绾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却又很疑惑地道,“四年没见你怎么变得这么精通医道了?还有那么多好药材可以随便任你糟蹋?” 离绾没有见到过楚风拿出来的药材,但是昨夜楚风已经交给了她一粒丹药让她将自己修为散去之后吞服而下。 离绾回房之后便散功吞服了丹药,那丹丸虽然貌不出众,但是才一入腹,便散发出了一股磅礴的药力,游走遍了她的四肢百骸,使得她的经脉血肉之中充满了药力——只要开始修行将这股药力吸收,她的修为只怕当即便会跃上一个台阶。 楚风想了想,才道:“还好吧,这样的药材我虽然不多,还是有一些的,没觉得有多宝贵吧。” 七花重世他都有一整株,这些修士眼中罕见但是却始终可以找到的药材在他眼中自然就变得寻常了。 离绾翻了翻白眼,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刷着,忽然又道:“对了,莺儿那丫头想跟我走,你觉得怎么样?” “你喜欢就向此间主人求个情,想来看在你身后离水的份上,应当也会送给你。”楚风道。 离绾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也如此想,只是那丫头想要修行,而我离水一脉的功法与化龙经,都只适合鳞族修行,那丫头妖身是黄莺,却是羽族,我一时去哪给她找功法去?” 离绾这也只是有些无奈,只怕会让那个小丫头失望,一时又无人倾诉,才会说与楚风听听,倒也没有别的意思。 妖族虽然根据各自真血的传承与妖身的模样分为了万千种族,但是基本还是归为几个大类:长鳞片可以下水的鳞族,如鱼蛇蛟;长翅膀漫天飞的羽族,比如各种鸟类;诸如昆虫的虫族,比如蝴蝶飞蛾;雄壮奔驰的兽族,比如狮虎豹。 这四大类之间各族的功法虽然可能大相径庭,但是修行起来却也并不吃力;但若是跨出大族的界限,比如羽族修鳞族的功法,就会异常艰难,甚至会导致筋脉承受不住异类功法而自爆身亡。 楚风也知道离绾不会有别的心思,却也笑了笑,道:“我给你找啊。” 离绾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四年没见,别的没学会,倒是说大话的本事翻着翻地长。” 楚风有些无辜地看着离绾,但是最终还是决定暂时不跟离绾争辩了,直接写出来给离绾就是了。 他这些年帮助过很多人解决修行上遇到的问题,有些问题不需要参考修行的功法,但是有些问题本身就出在功法上,不得不让楚风知晓。 因此楚风的那些古籍中虽然没有记载任何一种功法,但是楚风自己却成了一部移动的功法合集,内功外功,无一不有,各族各类,一应俱全。 尤其是楚风又要参悟归元万化诀那段总诀,平日里更免不了借着古籍,推演已有的功法,最多的时候把一门功法顺推出了一百三十七种演化功法,每门功法又至少可以逆推出一门功法,他脑海里记忆的功法数十倍于他所得到的功法,因此想要写出可以供羽族修行的功法,自然没有丝毫的难度。 楚风擦了擦汗,看着刷得干干净净的阿青,轻轻拍了拍阿青的脊背,道:“你先活动活动,疏通一下筋骨气血,我去吃个饭回来,就给你上药。” 给读者的话: 今天的我真的是劳模,8000多字呢……………… 第259章 双兔傍地走 n 第260章 对策 对于自己撒下的弥天大谎,离绾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急智,楚风,风先生,谁叫你这么凑巧都带个风字呢,也怪不得我啦。 若是真的风先生找上门来以正名声,自己大不了跟风先生认个错道个歉就是了,反正风先生的口碑还是很好的。 一旁的楚风也不由得微微露出几分无奈的神情,虽然那的确是事实,但是被离绾这般口不择言地说出来,还真是有些让他莫名地难以接受。 “那个稚嫩的少年,会是风先生?”离澜皱了皱眉,露出了几分略显不信服的神情。 楚风微微笑了笑,不等离绾回答,便已很恭敬地道:“夫人,风先生常常说,人都是会成长的,距离上次造访北原,已经差不多是五年有余的时间了,当年的少年再如何稚嫩也早该成熟了。” 离澜闻言不由得轻轻笑了几声,才终于正色说道:“那风先生派你跟着绾儿,是要做些什么呢?” 这是离澜最关心的事情,在这个时间点,离澜不得不对所有人,所有事都采取审慎的态度。 “风先生说,一是让我告诉小姐,离水蛟族其实是褫后族;二是让我来伺候在小姐身边,看看能够在破解万壑山杀局时,略略尽些心力,以报当年救命之恩。” 楚风的话语平缓柔和,但却柔中带刚,一点也没有做下人的觉悟,却也不盛气凌人,不卑不亢,把握得恰到好处。 离澜眉头微微一蹙,她沉吟着重新打量了一番楚风,鉴定了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这个青年的的确确是一个凡人,不由笑道:“那你且说说,你要如何破解万壑山杀阵。” “杀阵晚辈未必有把握,但是杀局晚辈却的确有一些把握。”楚风顿了顿。 离澜“呵呵”一笑,道:“愿闻其详。” “杀阵只怕是大帝阵法,我虽然从风先生处学习了些阵法,但是却都不过是皮毛而已,不甚精深,即便到了极致,若无大帝的修为,只怕也难以奈何。但是这个局只要达到了其目的,相信自然就会解开,杀阵也就不攻自破。”楚风道。这个答案是他这段时间苦思冥想的结果,很直接,很深入。 离澜眉间一挑,把想要说话的离绾的手握住,示意离绾不要急躁,才笑道:“你且说说看,如何做能解开这个杀局。” 楚风的回答只有一个字:“等。” 离澜眸中精光闪烁,没有插话,而是等着楚风进一步解释。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局所针对的对象从始至终都是大帝级别的存在,就算是九阶巅峰也没有资格正式进入这个局中,更何况困在阵中的修士虽然都堪称一时高手,却也无一人达到九阶,更不可能真的是这个局要杀灭的对象。若是这个杀局是要杀灭他们,根本不用等到现在还不动手。” “那你认为,为什么这个局迟迟到现在还没有动手?” 楚风继续道:“因为他们是诱饵,设局的人在拿他们当做诱饵,设局的人想要用弹门来钓一条大鱼,甚至是更多的鱼。只要鱼钓到了,鱼饵就没用了,那个时候,杀阵的存在就没有了意义,所有被困其中的人,既然没有了作用,那也就不会再有人去在意。” “那若是没有钓到呢?”离澜反问道。 “若是没有钓到,鱼饵也会失去其作用。设局的人不会在意鱼饵,但是他终究不敢自己把鱼饵吃了,因为他不得不担忧自己的鱼饵被他人作饵,自己最终成为别人钓的鱼。” “你是说,还有人在钓设局的人?”离澜的眉头一挑,似乎有所迟疑,不再是那么自信。 “对,目前来看,这个局至少是三方势力互相设计,谁先忍不住咬了饵,谁就会成为那条被钓中的鱼,我想,没有谁愿意去咬这个饵。” 主动设局的一方不会是天宫。 如果是天宫设局,他们不应该会把自己传入到那还有求生之路的通道中去,因为那样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会死在那里。 他们大可以标定其他的地方,甚至可以直接杀了自己,因为自己那个时候除了和林珝交易真的别无选择,他们真的想除掉自己,没道理用这样不保险的方式。 同样的,他们也自然不是想要救自己。 天宫的目的只是想让自己去搅这个局,把水搅浑,他们好浑水摸鱼。 但是为什么天宫会选中自己,而不是别的更为强大的人,这也是楚风不明白的一点。 而更让他觉得怪异的是,那黄姓老者所带领的五个人是怎么找到的那条秘密通道的,如果他们背后只是一般修士,只怕到死也找不到那条通道。 这说明,这个消息是有人提供给他们的,但是到底是谁提供的,楚风不知道,但是天宫既然让自己来搅局了,就没有必要再找这样一拨人,所以他们身后的应当不是天宫——而是第三股势力。 这就是楚风这段时间所能推想出的最合理的答案,才能把之前那些猜想中的不合理之处完全消灭。 排除了所有不合理的,剩下的那个唯一,就是最接近事实的。 “这是你想出来的?”离澜问道。 楚风一愣,才道:“这是先生说的,我不过是做了一些小小的补充。” “你家先生很有本事。”离澜顿了顿,又看着楚风道,“你也很有本事,只是为什么不修行呢?” “我家先生气海破碎,而我……跟随先生的时候,也许下了先生一日不能修行,我亦一日不能修行的誓言,不敢忘记。”楚风道。 “有情有义,好男儿。”离澜轻轻抚掌,一声叹息道,“那小女之事,便拜托先生了。” 这个先生,指的自然是楚风这个先生,而不是那个已经不知道何处去了的风先生。 楚风忙道:“前辈言重了,先生再三叮嘱,对小姐之事要尽心尽力,不可怠慢一丝一毫,我定当竭尽全力。” “有劳了。”离澜起身,对着楚风行了个半礼,却是长辈对晚辈所能施展的,算是认可了楚风晚辈的身份,而非是将楚风当做离绾的下人。 楚风还了全礼,又寒暄了几句,离澜称天色已晚,邀请楚风共同进餐,楚风却不得不去看看阿青的情况,因此便婉拒了。 离澜也不气恼,带着离绾、莺儿离开了厩房,回到了客厢为离绾安排的住处,又让莺儿自行去吃饭,用过饭之后也不用过来听候吩咐,又布了层结界,才拉着离绾的手在床边坐下。 “绾儿,你实话告诉娘,那个离风,到底是什么人?” 离澜作为离水一族的族长,当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对楚风真实身份的怀疑,其实从来未曾打消过,只是楚风始终没有一丝的敌意,言语之间虽然有些含混,但也不是要紧的事情,反而无处不露着一股坦诚。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离澜才心有忌惮。 离绾看着离澜的面容,本来很想告诉离澜事实,但是一想到父亲当年怎么对楚风的,离绾也不得不把跟父亲一条心的母亲暂且当做了假想敌,心一横道:“娘,他是风先生的一个仆从,跟着风先生有些年头了。” 离澜轻轻叹了口气,她又怎么看不出女儿是心有疑虑所以编了谎话在骗自己,只是一想到五年前离赟利用离绾时用了欺骗手段之后,离绾对一些**的事情再不像以往那般坦诚,也有些无可奈何。 毕竟这个头,是自己和丈夫一起开的,自己和丈夫是抱着一颗功利的心欺骗了离绾,而离绾却只是因为想保护什么所以才欺骗自己。 如果自己连自己和丈夫那样的欺骗都能熟视无睹,为什么又非要对女儿这样善意的欺瞒追根到底呢? 离澜轻轻地帮离绾顺了顺头发,才道:“你是不是喜欢风先生……” 离绾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道:“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离澜噗嗤一笑,翘了翘离绾的脑袋,才道:“你急什么,听我把话说完,我问的是你是不是喜欢风先生这个仆从。” 离绾一怔,有些惶恐地看着离澜,她不知道离澜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看出了自己那点小心思,她却忘了离澜也曾经是一个少女,也会用甜蜜而痛楚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心上人。 这样的眼神,每一个经历过情事的女子,都不会忘记。 只要一眼,就能看得明明白白。 “哎……要是你爹出来了,你千万不要跟你爹说,他一直希望你能嫁给若水。”离澜抱着女儿,有些担忧地叮嘱道。 她很多事情都顺着丈夫,因为她知道丈夫的一切考虑都是为了自己,为了离水。 但是唯独女儿一生的幸福,她有自己的主张,她宁愿看着女儿笑着嫁给一个凡人,也不接受离赟出于离水团结壮大,门派与宗族合二为一考虑的建议。 因为,女儿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交易品,更不该为了上一代人的理想而牺牲这么多。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那只是对上一代人最为无情的讽刺。 “爹真的会没事吗?”离绾有些怯生生地问道。 “这是我们商议了一整夜得出的结论,现在我们除了等,别无他法。”离澜道。 给读者的话: 老实说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取名废,除了个别章节会想到不错的名字,但是多数时候……取名都好痛苦 第261章 蜕变(上) 楚风来到阿青的兽栏。 这座兽栏是自己清早起来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铺上了干草的舒适空间,和自己昨晚连夜打扫出来的小屋一样清洁干爽。 楚风没有什么洁癖,只是实在太脏太乱太差就有些受不了,这是正常人都有的感觉。 阿青也是这样。 阿青此时躺在地上的干草上,无聊地看着天空。 楚风在阿青身边躺了下来,伸手抚摸着阿青的头颅,也顺着阿青的目光看向天空,轻声道:“你在看天?我也喜欢看天。我小时候,做梦都想着有一天能够在天上飞,可是后来能够飞的时候了,却有些害怕了。因为在空中飞着,脚下什么都没有,总害怕会掉下来,反倒想念起了脚踏实地的感觉。现在,终于又脚踏实地了,却又想念在空中飞行的时候了。你说,我是不是有点矛盾?” 阿青打了个响鼻,湿热的鼻息喷在楚风脸上,带着一点点逸散的药力所独有的香味,让楚风觉得有些舒服。 阿青眨了眨眼,拿头蹭了蹭楚风的手,忽然一下就站起身,有些躁动地迈动着四肢。 阿青瞪大了眼睛看着楚风,眼眸里有几分难耐的躁动,也带着几分祈求的意味,仿佛在征询楚风的意见一般。 楚风看着阿青,无奈地挥了挥手,道:“好吧好吧,只准你略微试一下,最多绕着水池跑一圈,也不准用全力,不然药力没到可不能怪我。” 阿青点了点头,转过身,摇晃着被绷带缠得结结实实,像根棍子一样的尾巴,轻快地走出了厩房。 楚风跟在阿青身后,见阿青的动作已经充满了力量,没有了之前的那股无力之感,便知道阿青的洗髓炼体,也有些成效了。 阿青走到水池边,身形微微紧绷,而后一道残影便如同离弦之箭疾驰而出,“的的”的蹄声迅速便环绕在了这个周长约摸有三百来丈的水池边,几乎只是一弹指的时间,阿青的身形便已回到了楚风身边。 阿青欢快地跃动着,甩动着脖子,鬃毛晃荡,似乎在向楚风证明:选择我,是你做的最明智的决定。 楚风也有些愣,如果阿青是按照他的吩咐,没有用尽全力都能跑这么快的话,那么阿青一日的脚程大概是两万四千里,这样的速度,已经是高等的骑兽才能具有的,是不具备较为纯粹血脉的骑兽所能达到的极限。 而对阿青来说,这时候调理才开始,它的身体和精神都还有足够的锻炼空间,难道它真的要完全觉醒祖辈的修为才肯罢休? 看着楚风惊讶的神色,阿青浑浊的眼里也露出几分得意,但是它很快就走到了楚风身边,低着头,把头埋进了楚风怀里,亲昵地蹭了蹭。 楚风笑着拍了拍阿青的头,轻声道:“世人果然错看了你,我也看错了你。等你完全痊愈了,我再看看你的全速能达到多快,到时候可不要故意减速。” 阿青晃了晃头,目光中充满了坚定与自信。 楚风带着阿青回到兽栏,又把晚上的内服药材喂阿青吃了,仔细检查了一下阿青的身体,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放心,又叮嘱阿青不要乱动,好生休养,才又离去。 楚风回到房间,又为离绾和阿青把第二天的药配好,才匆匆地洗漱了一把,也已经是夜深人静时分了,他顾不得去吃晚餐,便拖着疲惫的身体一头倒在了床上,连衣服都没脱,倒头便睡。 今日这些繁琐的事情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无论是阿青还是离绾,他都小心翼翼地对应着,容不得半点意外的发生,他必须一个人同时操着两份心,很累。 楚风这一觉睡得很舒服,尽管他听到窗外一直下着大雨,打着惊雷,他都没有完全醒转过来,只是在迷迷糊糊中翻过身,便又接着睡了过去。 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声巨响,然后如轰雷一般在耳畔炸响的离绾气急败坏的咆哮声才终于把他吵醒。 楚风猛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着离绾,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依然漆黑,只有几缕熹微的星光,才打着呵欠道:“怎么了……” 离绾狠狠瞪了楚风一眼,道:“你耳朵聋了吗?你听不到那个声音吗?” 楚风仔细一听,果然听到了一阵阵惨痛的嘶鸣,痛苦不堪,近在咫尺,宛若惊雷,宛如暴雨。 楚风所有的瞌睡顿时都被吓醒了,他瞪大了眼睛,愣了片刻,而后跳下床,跟着离绾一起匆忙向厩房跑去。 “阿青怎么了!”楚风惊慌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啊!”离绾有些恼火地回应道,半夜起她就隐约听到这一阵阵的嘶鸣,但是她的房间距离厩房实在有些距离,那声音传到她卧房就已经有些飘渺了,若有若无的,起先她也没有在意。 但是听了一夜,离绾也终于听出来,这声音是从厩房传来的,而这样痛苦的嘶鸣,很有可能是来自阿青。 离绾很喜欢阿青,有爱屋及乌的喜欢,也有对阿青那充满了灵性的喜欢。 所以离绾当即便穿了衣服,不管不顾就冲了过来。 结果令她气恼的是楚风竟然还在睡觉,跟没事人一样! 所以离绾很气恼,对楚风很生气,将心比心,若是将来自己也这么难受,只怕他也听不到! 所以离绾很心疼阿青,愈发恼恨楚风。 楚风做错了事情受到了责备,也没有办法辩解什么,只能忍着把所有恼恨的目光都吃了下去。 两人迅速地冲进了厩房,发现厩房里其他的骑兽都瑟缩在了兽栏的角落里,或者匍匐,或者半跪,眼神中满是惶恐之意,身躯更是在瑟瑟发抖。 它们恐惧的目光投向了厩房靠近水池的一间兽栏,那间兽栏里,痛苦的嘶鸣与青白二色的光芒交织出一片绚丽的风景。 那间兽栏,自然是阿青的兽栏。 楚风闻到了一股血腥气,对血腥气很敏感的他从这股血腥气中闻到了一股药香,他能根据这些药香辨别出每一味药。 这些药,都是他给阿青用的药。 这些血,来自阿青。 楚风再也顾不得许多,匆忙上前,一边走一边掏出光明珠,将兽栏里照得亮如白昼。 阿青躺在干草上挣扎着,翻滚着,白色的绷带已经被鲜血浸染得通红,流淌而出的鲜血将干草与地面也染得一片猩红,地面上甚至堆积起了血泊,双眼更是已经充血,变得一片猩红。 一缕缕交融在一起的青白二色的光芒,正不断地从阿青的体内迸射而出,虽然万分耀眼,却也在不断地变得稀薄黯淡。 楚风难以置信地冲进兽栏,他跪在阿青身边,抱着阿青的头颅,轻声道:“阿青,你忍一忍,我帮你看一看。” 阿青轻轻打了个响鼻,强忍着剧痛,身体不断地抽搐着。 楚风把手里的光明珠递给离绾,让离绾拿好,自己的双手开始隔着绷带,在阿青浑身上下摸索着,一点一点地探寻着这异变的根源。 楚风知道自己开的药,这个时候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大出血反应——他开的药,虽然是洗髓之用,但是药性却都极其温和,别说大出血了,就连出血都不应当有。 如果有,那只能说阿青的身体深处在排斥药性,拒绝药性进入它的身体。 可是自己在配药之前做过小实验的,只是对阿青进行了局部的涂抹,并没有出现任何的排斥反应啊,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剧烈的全身排斥反应! 楚风很着急,但是探寻病症的手却一刻也没有停下,很稳重,很有力。 阿青的嘶鸣则也越来越微弱,身上的光芒在渐渐变得黯淡,连挣扎都变得无力起来。 “阿青怎么样了!”离绾有些焦躁地问道,真是恨不得上去踢楚风两脚。 楚风一屁股坐在地上,忽然抬起头看向离绾,很认真地问道:“如果你体内的龙族血脉突然要完全觉醒了,你会怎么做?” 离绾被楚风这么一问,愣了愣,旋即不耐烦地呵斥道:“这都什么时候你居然问这么无聊的问题,我龙族血脉醒不醒跟阿青有……” 离绾突然收住了嘴,看了看楚风,又看了看地上奄奄一息的阿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沉吟了片刻,离绾才犹疑地问道:“你是说……阿青……” 楚风叹了一口气才道:“阿青本来体内的两股祖先血脉都已高度觉醒,只是它的身体没有那样的强度能够承受得住两股先祖血脉完全觉醒的力量,反而因此相互冲撞,使得它变得衰弱不堪。” “我用药力一催,使得阿青的**变得强韧起来,因此它的两股先祖血脉都不用再互相冲突,可以完全表现在它的身上,结果……” 楚风苦笑两声,看向阿青,眼里有些不解的无奈,却也有着几分佩服与尊敬之意。 “结果什么?”离绾惶恐地追问道。 “结果阿青在排斥它祖先的血脉,它在把那些能够让它继承先祖传承的血液排斥出自己的身体。” “它想要向我们证明,它不需要名血名脉,就凭它自己,就已经足够强大。” 给读者的话: 今天的第一更 第262章 蜕变(中) 阿青的全身性大出血的确是由于排斥反应,但是并不是因为阿青的身体在排斥药性,而是阿青在借着药性排斥自己的血脉。 它在努力地把自己体内觉醒的属于祖先的那部分血脉排出自己的身体。 楚风有些明白阿青的想法,但是却并不是很赞同阿青的做法,他轻轻地抚摸着阿青的头,道:“由于祖先血脉而带来的荣耀并不是什么耻辱的事情,为什么要这样的事情呢……” 他轻轻一声叹息,充满了困惑不解。 “你倒是做些什么啊!”离绾恼怒地大喊,看着依然浑身出血不止,眼中有血流出的阿青,心中异常地酸楚。 楚风站起身,摇了摇头,而后转过身,顺势倒在了干草上,躺在阿青身边,才道:“这是阿青决定了的事情,我不会干扰它的。” “就算它死?!”离绾恼怒地道。 楚风看着离绾,嘴角微微一扬,有些无奈,道:“你看阿青一直都很老实很温和吧,这样老实温和的人,一旦认准了什么事情,是不会那么轻易妥协的。如果阿青需要我帮它做些什么的话,它会提醒我的。” 离绾看着楚风,咬了咬下唇,才有些难过地道:“跟你一样。” 楚风艰涩地笑了笑,点头道:“跟我一样。” 离绾在阿青身边蹲下,静静地蹲着,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想这么蹲着,不时地伸手抚摸着阿青的身体,眼眸中充满了不忍。 她做不到像楚风那样跟没事人一样地等候着,所以她就这么蹲着,尽力地给阿青一些抚慰,哪怕那并不能缓解它的痛苦。 “好了,你先回去吧,这里也没给你的空间,我会照看好阿青的。”楚风轻声道。 离绾犹豫了片刻,才站起身,道:“我就在厩房,有什么事情你一定要记得叫我。” 离绾说着,顺手在兽栏上掏出一个凹槽,而后把手中的光明珠嵌入了凹槽之中,又再三叮嘱楚风,才缓缓离开。 楚风看着阿青,没有说话。 阿青眼眶中已经被鲜血所充盈,再也看不到阿青的眼神。但是阿青却不再挣扎,只是努力地压抑着喉头的嘶鸣与身体不断的抽搐。 楚风不时轻轻地抚摸着阿青的头,让阿青能够缓解一些压力。 楚风不知道阿青到底承受了怎样的痛苦,但是楚风知道,那样痛楚一般都难以承受。 要将自己体内鲜血中先祖的那部分排除干净,只留下最平凡的那部分,这对于修士来说都异常艰难,更何况对于阿青这样一匹坐骑。 看着兽栏内的鲜血,楚风有些于心不忍,他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终于还是狠下心来,决定自己要做些什么来帮助阿青。 楚风在脑海里思忖了许久,发现自己所知道的与血有关的东西虽然很多,但是此时也许能帮上忙的,却很少。 楚风犹疑了片刻,终于决定还是试一试,沉声道:“阿青,我接下来会告诉你一篇经文,你用心听着,也许对你此刻的行为能够有所帮助。” 楚风决定告诉阿青的是血魔经。 楚风从来不知晓血魔经的经文到底是什么,但是他对血魔经的确异常熟悉。 血魔经的经文是楚风根据自己的经验所写的,根据自己屡次被血气侵染,自己在望天腹中操纵众多鲜血时的感受经验,逆推出来的经文。 血魔经的功法是直接来自于那具血魔的躯体的,是完整的初代功法,所以楚风相信,自己反推出的血魔经,即便与完整的血魔经有一些差距,但是也绝对不会是一些下等的功法。 但是血魔经太邪异,甚至有些可怖,楚风本来不愿意告诉任何人,但是此刻,楚风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因为只有血魔经才能有效地控制血液,那是他知晓的在操控鲜血之上最强大的功法,比他所知的任何修炼血液的法门都要强大——哪怕是提丝丽所修炼的血修罗,比起血魔经来,都显得太弱小。 楚风在讲解血魔经的时候,很专注,他同时还要把自己逆推血魔经所根据的人类筋脉换成青骓的身体筋脉,所以他讲得很慢,不时还要停顿一会,思索如何更改接下来一大篇的经文。 阿青也听得很专注,专注得忘了呻吟,忘了抽搐,包裹着阿青的青白二色光芒渐渐地稳定下来,一缕缕红光开始在二色光芒的夹击下混入其中,虽然还很微弱,但是无论二色光芒如何夹逼,如何翻覆,那一缕缕红光就像是刻入了光芒之中,一点点洇散,没有退却半分。 而兽栏外,休息了一会觉得不放心又折回来的离绾听着楚风沉稳温和的声音,也听得很专注。 她仔细地听着,她虽然不是顶尖级别的天才,但也位于一流天才的上层,她的悟性很高,所以她觉得楚风讲的这篇经文很深奥,尽管楚风的用词都很简单,讲得也仿佛很浅薄,但是离绾构想得出来,楚风讲的是一篇极其深奥的古经,虽然不如化龙经那般繁奥到难以理解,但是却也差不了太多。 离绾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片深奥的古经在楚风口中就变成这样一篇浅显简单,乍一听根本不会察觉出其奥妙的经文,但是离绾却不得不正视一个事实,也许,楚风真的不再是那个蠢笨的少年了。 离绾不由得拿出了楚风托她转交给莺儿的那卷卷轴,她一直没有看,也没有来得及转交给莺儿。 但是现在,她却很好奇莺儿将要得到的到底会是一门什么样的功法。 这卷卷轴上的字写得很小,是一手算不得多么漂亮,但是却很工整清晰的蝇头小楷,横平竖直,每一个字都端端正正,平凡万分。 在卷轴的最开头,用一行小字注明了,这门功法并不是任何已有的功法,而是结合了一些羽族功法,同时参考了其他功法新创的功法,连个名字都没有取。 离绾撇了撇嘴,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写在卷轴前半部分的是内功,内功写得很啰嗦,全是平凡无奇的口语,没有任何一句玄之又玄的论调,朴实得……让人觉得这根本是在逗自己。 然而当离绾按捺住自己恨不得把卷轴撕了的冲动,咬着牙把内功部分看完之后,却很惊讶。 这篇经文远没有刚才的那篇经文深奥复杂,但是却贵在深入浅出,修行的路径又四平八稳,没有一些经文中需要变化的危险,更似乎把修行这篇经文中会遇到的所有问题都考虑了进去,一一做了注解。 如果要让离绾给这篇经文评定一个等级的话,离绾不会认为它是极高的功法,但是将它列入中等功法之列,却应该没有问题。 但是离绾接着看了后续之后,却不得不咬着牙把这门功法上升了一个档次——因为后面竟然又接了一段,大意是说,修行之前的主篇的确稳健,但是最终却会因为修行之路过于平坦而成为庸碌之辈,所以补充出了有危险却能把主篇提升一个高度的辅篇。 辅篇同样写得极其口语化,但是这真的极其古奥,其中凶险让离绾看了也冷汗涔涔,竟然比化龙经还要凶险上一两分。 然而离绾却有种预感,如果真的按照辅篇所说做出了变化,主篇将会彻底化腐朽为神奇。 后面还跟了一些外功,一些外功是需要参悟的多层级外功,品级都不算低,可以一直使用,在关节处也一一做了注解,写得很细致。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用以上手初学的外功,就写得相对粗疏一些,不过看在离绾眼里依然比那些典籍中记载得很详尽,却偏生连一句废话也没有。 离绾把卷轴合上,轻轻哼了一声,心中有些嫉妒起莺儿来,不愿意就这么轻易把这卷轴交给莺儿。 离绾把卷轴重新装入芥子囊中,看了看天色,已经东方微明,自己竟然在厩房外站了整整一夜。 但是离绾没心情去计较这些,她走进了厩房之中,发现阿青已经好了很多。 那些流出它身体的血液此刻正沿着阿青的身体不断地流淌,血中带有一点点灵性的光辉在逐渐减淡,直至血液变得黯淡,便被剔除出去,落到了一旁。 而楚风在一旁仔细地看着,观察着阿青的每一个反应每一个变化,不时出言询问一些问题,阿青或者点头或者摇头,极其配合。 楚风一边指导着阿青,一边也加深着对血魔经理解。 血魔经是他理解最深的功法之一,几乎与唱雪诀齐头并进。 这门功法因为他对其的慎重态度,以及近年来无法修行缺少实践而遇到了瓶颈,但是此刻根据阿青反馈的信息,却豁然开朗,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离绾没有去打扰楚风和阿青,只是在一旁看了看,而后转身,回屋吩咐莺儿备了热水和茶点,让莺儿留在厩房门口放哨,自己才跟侍女一样把热水和茶点都端进了厩房,默默地放在楚风面前,才又退到一边,有些气恼有些不甘地看着楚风。 第263章 蜕变(下) 对于离绾的视线,楚风却浑然不觉,只是觉察到了面前的热水和茶点,也没多想,一边和阿青说着话,一边伸手拿起毛巾,狠狠地在脸上抹了一把,擦了擦手,把手上的水甩干,拿起茶点开始填充自己的辘辘饥肠。 离绾见状更觉恼恨,既然都看到了热水茶点,知道洗漱进食,难道就不想一想这是谁送来的吗? 离绾真是恨不得上去两个大耳刮子赏在楚风的脸上,但是最后还是深呼吸一口气,将这团怒火压了下去,见楚风洗漱完毕,也用完了茶点,又开始专心致志地和阿青对话,强压着怒火上前收起了热水和碗碟。 楚风终于醒悟过来,抬起头对着离绾笑道:“谢谢了。” 离绾白了楚风一眼,没有理他,收起东西就离开,走到厩房门口把东西一股脑地塞给莺儿,才气冲冲地道:“都给我拿回去,洗干净,中午不许往这里送饭,我饿死他!” 离绾说着,狠狠地一跺脚,满脸的恼火。 莺儿有些委屈,明明是那个离风惹小姐生气了,小姐不对他发火去,对自己这么凶干什么? 再说了,要是真不给他送饭,小姐你还不急死? 但是莺儿再委屈也不敢真的表明,只能撅着嘴,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抱着热水和碗碟送回了后厨。 离绾有些恼火,有些疲惫地走进楚风的卧房,原本是想要埋头睡一觉,却发现原本干净的书桌上摆放了一些药包,用镇纸压了一张纸,纸上写着小字。 离绾气呼呼地扯过纸张,匆匆地扫了两眼,发现纸张上很例行公事地说明了一下桌上药包的服用方法和剂量,并给自己安排了今天如何修行,如何巩固基础。 离绾翻了翻白眼,把纸张狠狠一揉,又狠狠地压了压,再扔在地上,死命地踩了两脚,仿佛那就是楚风一般。 离绾这般做了,才觉得心头郁积的怒气消解了几分,随手把药一抄,担心母亲去找自己,转身便走,走到门口离绾又气呼呼地把门摔上,在身后传来一阵震耳的轰鸣,却连头也没有回。 楚风听得这一声轰鸣,顿时一个哆嗦,有些惶恐地看着阿青,道:“阿青,刚才打雷了!” 阿青正在重要关头,懒得理他也没工夫理他, 楚风有些无奈地看了看阿青,道:“反正你没事了,我回去睡一会哦,有事叫我。” 说着,站起身,走出厩房,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远远地,楚风就觉得有些怪异,在他印象中,厩房的出口好像没有这么开阔平整。 直到楚风走到近前,才一脸悲哀地看着已经瘫倒在地的小屋,到处都是碎木屑,到处都是残渣,只有一扇门被嵌入断墙之中,完好地站立着。 面对此情此景,楚风也有些茫然,许久才从震惊中醒过来,哭笑不得地自言自语道:“我这……是招惹谁了我?” 楚风茫然着他的茫然,离绾恼火着她的恼火。 但是日子还在过,时间依然在不断地流逝。 尽管离绾始终没有承认是自己把楚风的小窝毁掉了,不过作为平阳城主府尊贵的客人,就算是真的毁掉这样一些小东西,也并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 当晚新的小窝就在原来的遗址上建立好了,并且这一次,增加了专门的禁制,用以增强房屋的强度,使其可以避免因为一定程度的打击而受到的伤害。 楚风每天都很忙碌,忙碌着帮离绾恢复修为,忙碌着照顾阿青,忙着配药,忙着看书以应对离绾突然开始问的很多修行上的问题,就连睡觉都很匆忙。 楚风很少把一天过得这么紧凑过,尽管他养气颐体几近五年,精神历来饱满,但是在这样高压的日子下,楚风很快就露出了疲态,原本打理得整齐干净的头发变得有些乱糟糟的,干枯起卷,眼袋加深,很快就出现了黑眼圈,满脸的疲态根本无法遮掩。 离绾嘴里虽然不说半个关切的字,但是心里却觉得很难受,在她看来楚风会这么劳碌疲惫,有一半多的原因是出在自己的身上。 离绾很心疼,也很愧疚,不再追问楚风一些深奥的问题,叮嘱了后厨专门为楚风准备一些可以养神的药膳,调理楚风那日渐不支的身体。 楚风在疲惫的时候,离澜也每日在城主府与各大派宅邸之间奔走,不时地与其他赶来的各大派之间的负责人进行交流沟通,做出一些应对紧急情况的准备,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照看府邸内的事情。 只不过她毕竟是过来人,虽然每次与女儿见面几乎都是匆匆一会,但是却总会在女儿的脸上看到那些明显急迫的神情,每到这个时候离澜便会适时地提点宽慰离绾一两句,让离绾不用同时承担两方面的压力。 时间几乎是眨眼之间便已从众人指缝间溜走了,十天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 当离绾把所有的药力都转化干净之后,离绾长出一口气,睁开眼睛。 离绾青色的眼睛中神光绽现,浑身骨骼发出一阵清脆龙吟,随着她运功完毕,四周的天地元气一阵震荡,产生了一股冲击波四散而开,将这座小屋震得剧烈摇晃起来。 不想让楚风的小窝再次垮掉,离绾适时地收起了功力,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微笑的楚风,咬了咬下唇,才轻声道:“谢谢。” 楚风笑了笑,才道:“没事,你不要急着破境,还是继续巩固修为吧。” 离绾本来又想故意与楚风唱唱反调,但是抬头一看楚风那憔悴万分的模样,心中顿时一疼,她抹了抹眼角,点头柔声道:“嗯,都听你的。” 楚风有些茫然地看着离绾,离绾脸颊不由一烫,她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得有些暧昧,不过她更知道那个蠢货一点别的意思也听不出来,所以把心一横,瞪着楚风道:“看什么看,没看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啊?” 楚风想了想,才很认真地道:“你的确很漂亮,不……” “我们去看阿青。”离绾根本不给楚风把话说完的机会,一把抓起楚风的手,把楚风拖拽着向厩房跑去。 离绾的这一抓很随意,也没有多想,只是不想给楚风说实话的机会,不过当她意识过来的时候,却更不愿意把手松开,因为她牵着的手有些粗糙,不是那么细腻,手上有些茧,摩擦着自己娇嫩的肌肤,痒痒的,很舒服,而那只手上传来的温暖,则更让自己安心。 以后,这只手牵住的人,会是自己吗? 离绾有些心酸地想。 她有些恨,恨楚风的不开窍,恨楚风的漫不经心,如果可以,她宁愿跟那个侍婢交换一下身份,交换一下地位,这样自己就可以顺利成章地赖在他身边了,谁也没有资格让自己离开——除了他。 到了阿青的兽栏门口,离绾站立着,不自觉地握紧了楚风的手,有些痴痴地站立着。 楚风有些茫然,但是看向离绾的脸,那秀美的脸上毫不掩饰地写着心酸,写着难过,所以楚风没有动,楚风任由离绾握着自己的手,越捏越紧,捏得自己骨头都开始作响,疼得楚风面容扭曲,龇牙咧嘴,却又一声不吭。 阿青翻了翻充满血色的白眼,扭过头去实在不愿意再看这两位。 阿青真的很老实,很温和,但是再老实,再温和的阿青,也实在受不了两个青年男女在自己面前秀恩爱,因为阿青守身如玉二十多年,至今连场像样的恋爱都没有谈过。 这是作为一个男人的伤痛。 离绾终于醒过神来,发现自己在捏楚风手的时候不知不觉地用上了真气,急忙松开楚风的手,把楚风的手捧起一看,确认了楚风的手没被自己捏成肉泥才忿忿地把楚风的胳膊甩开。 只听“咔擦”一声,楚风顿时便露出了一副快哭的表情,虽然疼但是他的**强度还足以承受,只是离绾这粗暴的一甩直接导致了他的手臂脱臼,也算是意料之外的灾难。。 楚风哀叹着摇头,自己把自己的胳膊装上,走到阿青身边,轻轻拍了拍阿青,道:“好了,我们可以拆绷带了,去池边吧,顺便给你洗一洗。” 说着,楚风看向了离绾,只是还没等他说话,离绾已经很自觉地道:“我去拿刷子和水桶。” 楚风咧嘴一笑,虽然不知道离绾为何这么善解人意了,但是却还是很受用这样的善解人意。 离绾气呼呼地走到一旁的杂物间,拿起刷子和水桶,一转身忽然见到莺儿咬着下唇,忍不住满脸的笑意,站在杂物间门口看着自己。 离绾有些气恼地道:“你这死丫头,什么时候跟来的?” 莺儿委屈地道:“小姐,我一直在门口啊,结果您拖着风大哥就冲向厩房了,我怎么喊你们你都不肯停下。” 离绾脸一红,啐道:“肯定是你喊的声音太小了。” “是,小姐。”莺儿眯着眼睛笑道,眼里全是促狭之意。 给读者的话: ~~~枯燥的一天,无话可说~ 第264章 如火烧云 当离绾和莺儿拿着刷子水桶走到水池边的时候,楚风已经把阿青身上的绷带拆得干干净净了。 一层厚厚的黑色泥垢包裹了阿青的身体,看起来就像是阿青穿了一身黑色的甲胄一般。 这泥垢带有一股浓郁的药香,一部分是原本涂抹在阿青身体上的药糊,其中药力被吸收干净了,便凝固成了黑色泥垢的表面。 在这层药糊之下的则是从阿青身体内排出的污浊之物,其中没有丝毫的养分,可以说是废物到极点的废渣。 “呃……你们回避一下,这层药垢散开后气息不会怎么好闻。”楚风道。 离绾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道:“我不会自己关闭嗅觉啊,蠢。” 莺儿自然跟自家主子一个鼻孔里出气,帮腔道:“就是,你以为小姐和你一样榆木疙瘩不开窍啊?” 楚风见劝说无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拎起水桶到边侧的水池中打满了一桶水,而后均匀地倒在阿青的身体上。 那层药垢遇水微微溶解,而后化作了泥浆,一点一滴地滴落下来。随着药垢的散开,那层污浊的气味终于弥散开来。 离绾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股恶臭,这种恶臭简直打破了离绾对过去所有臭味的认知,才一闻到一丝,就有一种反胃恶心感,连头都有些发晕,若不是她强行按捺住,及时关闭了自己的嗅觉,她觉得自己恐怕根本撑不过一个瞬息。 而莺儿的反应则剧烈多了,才一闻到气息,当即便涕泪满面,飞快地跑到了一百多丈开外,才停下来,扶住身边的栏杆就开始呕吐。 楚风耸了耸肩,拿起毛刷开始帮阿青刷洗身上的污垢。 离绾皱着眉,也拿起一个毛刷,站在楚风对面仔细地刷洗着。 “不要碰到了,这些东西对于修士来说,算是毒物,虽然毒性不强,但是接触到了大小也是一些麻烦。”楚风道。 离绾点了点头,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 世间有所谓的灵气,也有所谓的浊气,修士便是采纳灵气,洗去自己体内的浊气,才能逐渐改变自己的**。 而阿青这具躯体中的污浊堆积二十多年,几乎可以算是陈年剧毒了,所以才会这么难闻,臭得如此惊天动地。 污垢被一点点洗去,一点点露出阿青经过药性淬炼,它自己重铸之后的躯体。 这是一匹血红色的骏马,浑身的毛发都是纯粹的鲜红,没有一根杂色的毛发。 这鲜红的毛发之间流淌着一种极为浓重的质感,仿佛随时都会闪耀出夺目的光芒。 一点点火星在它的毛发之间跃动着,将它的鬃毛与马尾裹缠而住,就像是正在熊熊燃烧的无声的火焰,璀璨万分。 它的体形比离绾印象之中的大了不少,每一块肌肉很结实,哪怕只是一眼看上去都会觉得如同钢铁一般。 它的四肢修长,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就像是一座沉寂已久的火山,到了其即将喷发的边缘,只要一个契机,就会爆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 它的额间依然没有应该有的肉角,不过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滴红得妖冶的鲜血,凝结成了翡翠,返照着阳光,映照出泛着红晕的七色光轮。 就连它的瞳孔也都变成了血红色,深沉,凝重,仿佛是将两颗绝世罕见的红宝石镶嵌在了其中,更蕴含了无限的生机。 它的四蹄随着它轻微的跃动而不断移动着,在之前所踩过的地面上留下一团团燃烧的火焰,而后渐渐熄灭。 阿青摇晃着脖颈,鬃毛随着它的晃动质感愈发炽盛,仿佛随时都可以把天空引燃,随时都可以把大地引燃, “好漂亮啊……”离绾第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的生物,那从头到脚,就是一团火焰,一团足以燃烧一切的火焰,血与火,竟然能如此完美地融合,不分彼此地相互辉映着,这实在是难以置信。 甚至就连远处的莺儿,也忘了呕吐,痴痴地看着这边的这团火焰,无法想象这团火焰会是十天之前的那匹老态龙钟的青骓所化成。 唯一有些心理准备的楚风也有些发憷。 他料想到了阿青运用了血魔经一定会向鲜血方向有所演化,但是他没有想到,从阿青自己的体内,还孕育出了火焰。 难怪阿青原来的身体会那么虚弱,一具没有经过仔细调理的身体,没有足够的底子支撑,它怎么可能同时承受得起因为变异而孕育的神火与完全觉醒的天马与独角兽的双重血脉。 阿青之前的虚弱憔悴,平庸不堪,都是因为身体不堪重负,也是因为两重完全觉醒的血脉与自身孕育的神火之间相互压制。 所以阿青才要借用药力强行逼出觉醒的祖先血脉,不仅仅是因为它想证明自己不依靠先祖也足够强大,更是因为它想要变得强大,就必须做出这样的决断。 难怪那个驯兽师会说,阿青不应该老死在那里。 阿青只是缺乏一个契机,缺乏一个蜕变的契机——现在,这个契机终于被它把握到了。 阿青晃了晃脑袋,原本压制在体表跃动的火星倏然化作了怒焰,将阿青包裹在其中,这一刻,它引燃了天地,将世界映得一片通红。 然而阿青没有就此打住,它人立而起,背上陡然生出一对由吞吐的火舌所组成的翅膀,两翼一展,愈发傲然,愈发强势。 但是阿青只维持了这个状态片刻,便把自己的这种形态收起,重新化为了一匹毛色鲜红的骏马,所有的火焰都被压在体表,如果不走近看,根本看不出它有什么奇异。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阿青就此结束了它的炫耀。 阿青一声长嘶,又是一对羽翼从它的背上展开。 这是一对与之前燃烧的流动的火焰之翼完全不同的羽翼,这是一对鲜红的固态的鲜血之翼。 血翼的每一根羽毛都凝结为了如利剑一般的形态,整只羽翼就仿佛是千万口剑交叠而成的一般,闪烁着金属般的质感光芒,在阳光的照耀下,将阳光散射成一圈圈光轮,炫目万分。 而在阿青展开血翼的同时,阿青身上的火焰与毛发也全部凝结成与那对羽翼一般的血色固态结晶,宛若战甲,将阿青全副武装成为了一头战马。 一头在夕阳中带着无限光辉的战马,披挂着一身紧贴身体健壮曲线的战甲,展现了它的力量,更昭示了它的不凡。 阿青打了个响鼻,甩了甩利剑一般的尾巴,所有凝结的结晶瞬间全部解除凝结,又恢复了柔软的毛发,看起来平淡异常。 阿青晃了晃脖颈,不再炫耀自己,而是走到楚风身边,低着头,把头埋进了楚风的怀里,使劲蹭了蹭,用自己的行动表示了自己对这个主人的认可和感激。 楚风揉了揉阿青的鬃毛,笑了起来。 阿青适可而止,没有过度谄媚,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了离绾身边,但是考虑到离绾是个女人,所以没有把头颅埋入离绾的怀中,而是侧着头,蹭了蹭离绾的面颊。 这十天,这个准女主人也尽心尽力地照顾着自己,那关切的神情,没有半分的虚假。 阿青作为著名老实人,当然不会不心怀感激,也算是认可了这个准女主人。 离绾抱着阿青的脖子,轻轻地抚摸着阿青的脖颈。 阿青的皮肤很细腻,摸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炽热感,反而有些凉凉的,就像是一块美玉琼琚,很舒服,让离绾一时竟也舍不得放手。 “这个样子再叫阿青不大合适了吧。”离绾一边抚摸着阿青,一边看向楚风道。 楚风想了想,觉得离绾的话的确很有道理,于是便接道:“那就叫阿红吧。” 原来是青色的,所以叫阿青,现在是红色的,所以就叫阿红。 离绾翻了翻白眼,恶狠狠地瞪着楚风,冷声道:“你这个什么取名字的水平!它要是黑色的你是不是要叫它阿黑!” 楚风尴尬地笑了笑,因为事实……的确是这样的,取名字什么的,的确让他头痛万分。 离绾顿了顿,才拍了拍阿青的脖子,道,“我为你取名字好不好,你主人取名字的水平实在不堪入目。” 尽管这句话涉嫌了诽谤侮辱阿青的主人,但是阿青却不得不承认,自己主人取名字的水平,实在令人难以恭维。 一想到自己一个堂堂雄性,虽然历来低调沉稳,但是却被叫做阿青阿红,阿青就不寒而栗,泪流满面。 于是,这个时候,阿青很没义气地点了点头,表示了认同。 “如火烧云,叫火云怎么样?”离绾笑道。 阿青想了想,觉得火云这个名字很好听,于是轻轻地嘶鸣了一声,表示了同意。 离绾很得意地扫了楚风一眼,眼里满是鄙夷之意,以后孩子绝对不能让这个笨家伙取名字,不然非得把自己气死不可。 离绾突然想起自己又想得有些远了,脸顿时一红,好在夕阳昏黄,又有火云的火光映照,她才觉得安稳了一些,露出了一丝笑容。 第265章 别无选择 给火云取好了名字,离绾便吩咐莺儿去叫来人把池边打扫了,楚风还没忘了贴心地撒上一些药粉中和一下异味,又把火云安顿好,远离其他受惊不已的骑兽独自找了个单间,铺上干草,让火云好好休息,几人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准备去用晚餐。 此时离澜也已经返回,看着离绾与憔悴的楚风走进,起身笑道:“这几日委实是辛苦你了,我已命人准备好了便饭,如果不嫌弃,还请一起吃吧。” 离绾皱了皱眉,道:“娘,你对他这么客气干嘛!” 离澜有些促狭地看了离绾一眼,看得离绾面颊一烫,索性扭过头,转而对着楚风道:“你去不去?” 楚风当然也不可能拒绝,离澜毕竟是长辈,对自己又没有恶意,吃顿饭也不是上刀山下火海,没有什么可以畏惧的。 所以楚风回答得很干脆,笑道:“晚辈却之不恭。” 由离澜的婢女引路,几人走进后院,在后院的餐厅中围绕一个圆桌而坐。 楚风有些惊讶,妖界虽然并不过于讲究礼仪,但是一般正式点的用宴也都是有讲究的。 一般要论主客的话,都会采用小案分餐,分主客方位,不会用圆桌这种东西。 一般而言,用圆桌意味着是家宴,入座之人不分主客,每个席位都是一般的作用。 虽然此时这张圆桌颇小,也不过围坐四五人的规模,但是其意义却有些非凡。 到底是离澜无心,还是有意呢? 楚风不知道,不过他也不是很介意,他本身也不是一个喜欢繁文缛节的人,只是做到自己应尽的礼节,不会过度,所以便也坦然地在离澜对面坐了下来。 离绾夹在了离澜与楚风之间,眉间微蹙,她可比楚风懂自己的娘。 离水好歹也算一个大族,怎么可能是没有一点讲究的家族,圆桌家宴这种待遇,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中只有父亲让大师兄参加过,只是那一顿自己吃得一点都不自在。 母亲这是在做什么? 离绾向离澜斜觑而去,发现离澜含笑开始煮茶。 这是人间煮茶的技艺,很有美感,只是太过繁琐,离绾是绝对没有兴致去学的,但是却很喜欢看自己的娘亲煮茶。 因为煮茶的一举一动完全是一种艺术,配合离澜那雍容华贵的气质,更是一种令人浑然忘我的享受。 只是,母亲从未为大师兄煮过茶,家族里也就几位老人和父亲、自己有资格享受,但是现在,母亲却是在为楚风煮茶。 母亲难道真的意识到了什么? 离绾心里有些打鼓,低着头,干脆一声不吭。 楚风看着离澜展现了她娴熟的煮茶技艺,不由得赞叹道:“夫人……” 离澜微微一笑,道:“你是绾儿的好友,叫我伯母吧。” 楚风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才有些讷讷地道:“伯母煮茶的技艺,真是炉火纯青,只怕人间的那些煮茶大师,也不及伯母三分。” 离澜将新斟的茶双手递给楚风,吓得楚风急忙双手接过,离澜才微微笑道:“不过活得长一些,熟能生巧罢了。” 离澜这话说得很是谦虚,煮茶要的可不仅仅是时间积累,更需要天赋,需要一种对美感敏锐的感知。 而显然的是,离澜在这方面有极高的天赋与造诣。 离绾有些受不了楚风与离澜二人之间那种有些疏离感的寒暄,插嘴道:“好了好了,不就喝杯茶吗,至于这么多事情吗?真是受不了你们人类,明明一个很简单的事情,非要弄出这么多花招来。把茶叶一扔,开水一倒不就妥了么,哪这么麻烦。” 离澜含笑看着离绾,离绾气呼呼地看着楚风,见楚风一脸忍不住的笑意,怒道:“你笑什么笑,我哪里说错了?” 楚风连连作揖告饶道:“是是,离大小姐说得是。” 离绾愈发气恼,气得直接就忘了场合,忘了离澜就在一旁含笑而坐,伸手就抓住楚风胳膊,狠狠一阵拧。 离澜含笑看着眼前的这对青年男女,愈发确认了女儿对这个平凡中处处露着不凡的青年有难言的情愫。 她知道女儿的性格,心里再喜欢,嘴上也绝对不会说出来,但是她也为女儿担忧。 就算离赟真的许可了离绾和这个青年在一起,这个青年也愿意接受绾儿,可是一个不能修行的凡人,生命终究是有限的。 六七十年后,他就会化为一抔黄土,而女儿,却不过才度过了生命的三分之一,那剩下的漫长岁月,难道要让绾儿独自承受永失挚爱的痛楚吗? 离澜很矛盾,她希望女儿得到幸福,但是她也不愿这幸福这么短暂。 离澜从沉思中缓过神来,轻轻吩咐了身边的婢女,让她吩咐后厨上菜,才道:“今晚让风儿一并来用餐,除了对风儿聊表谢意之外,还因为我有些事,要告诉你们。” 她称呼楚风为风儿,言语之中已经表露出了自己所有的倾向。 “娘,什么事啊,直接说不行吗?”离绾问道。 离澜微微一笑,抚摸着离绾的头道:“吃完再说吧。” 楚风闻言皱了皱眉,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一个好讯号,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而这件不好的事情,只有可能是发生在万壑山。 晚餐的菜肴都很精致,用料也很考究,只是对于各怀心事的几人,却有些食不知味。 三人一边说些散碎事情,一边吃着,拖拖拉拉到了将入夜时分,几人才用完餐,吩咐下人收拾餐桌,离澜把二人带到自己的卧房,又吩咐人端了茶,缓缓啜了一口,便直入正题。 “万壑山那边出了一些变化,我需要赶过去了,只是一直不放心你,所以才拖到现在。现在既然你修为也已经恢复,我就可以放心了。” 离绾脸色一变,声音颤抖着道:“娘……是不是爹……” 离澜摇了摇头,笑道:“你放心,还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只是风儿言中了,第三方势力,也现身了。” 楚风一怔,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他们怎么可能会现身? 是天宫,还是天宫以外的那个势力? 他们混入这个局中,无论是怀有什么目的,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在没有任何成效的情况下现身,除非——除非他们有什么不得不现身的理由! “伯母,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一股势力?”楚风皱着眉问道。 他依然不怎么相信这个第三方势力会是天宫,因为不知道究竟是生还是死的那条大鱼不应该这么沉不住气! “不知道,只是在那杀阵外围观察近况的人不断遭到截杀,好不容易救回一人,据他所说,这些人仿佛在针对这个大阵,做一些准备。” 离澜如实道,她之所以把楚风叫来,除了想向离绾表达自己的一个态度之外,更重要的是她想听一听这个青年的意见。 楚风瞳孔瞬时放大,牙床紧咬,眼珠在眼中快速地移动着,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他觉得这个事不对,但是他一时说不出哪里不对,他不聪明,他的每一个推论都需要一定的时间做准备,之前的那次陈述是他多日苦思得出的结果,要想他在片刻之间得出一个没有什么明显破绽的结论,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离绾见楚风本就憔悴不堪的面庞越来越苍白,血色渐渐褪去,最后却突然泛上一丝诡异的红晕,立时知道不妙,还没来得及动手,楚风突然一口血涌出,双目变得有些无神黯淡起来。 离澜一惊,这才想起这个青年这十天的忙碌早已耗尽了他所有的心神,自己竟然还想要在短短的时间里让他推断出一些自己这些老人用了一整个白日也没推断出的讯息,实在是太强人所难,实在是太残忍了一些。 “绾儿,扶风儿去休息。我马上就会出发,在我回来之前,你等在这里,如果我不幸死在那里了,你立刻回离水继任族长,想嫁给谁就放心大胆地去嫁,化龙经只有你掌握着,我看谁敢放肆。”离澜快速地做着吩咐,离澜说着对楚风深深一揖,“倘若我回不来,绾儿继任离水族长受阻,绾儿就托付给您照顾了。” “娘!”离绾想要跟离澜争辩什么,刚一开口,离澜就打断了她的话,“你一个六阶巅峰去又有什么用?我身为八阶巅峰,若是死在那里了,你六阶巅峰难道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离澜说得很对,对得让人难以反驳,离绾还想争辩,却被楚风暗中捏了捏胳膊。 楚风擦了擦嘴角的血,轻轻咳了两声,才道:“伯母,虽然我暂时也想不出来什么,但是这件事不对,这个所谓的第三方势力,不对。除了设局人至今露出了冰山一角之外,其余隐藏在暗中的势力至少还有两方,我相信他们都知道彼此的存在,所以没有可能会有哪一方冒着这样巨大的危险露面。” 这是楚风所能想到的全部,离澜虽然有些震惊楚风口中的消息到底是从何而来,但是却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即便知道不对,我们又还有别的选择吗?” 给读者的话: 明天后天要外出,不用担心,我会把更新赶出来,设置定时的……………… 第266章 再次造访 楚风被离绾就近扶回了客房,就挨着离绾的房间,毕竟离绾也不放心楚风这个样子。 离绾心事重重地亲自伺候着楚风洗漱,把口里的余血漱干净,又把楚风扶着躺在了床上。 她坐在床边想跟楚风说两句话,看着楚风拿憔悴到极致的样子,心里又担心自己的爹娘,再也忍不住,趴在楚风怀里大哭起来。 楚风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趴在自己怀里的离绾,见她哭得伤心,自己心里也莫名有些难受,不知道何处摆放的手轻轻拍着离绾单薄的脊背,只是轻轻拍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多余的动作。 离绾哭了许久,把嗓子都哭得有些哑了,把楚风胸前的衣衫都濡湿了,哭得心里没有那么烦闷了,才坐起身,擦了擦眼泪,哑着声音道:“都怪你。” 楚风有些愣,怎么又怪我了? 都怪你,我又想跟娘走,又怕失去你。 都怪你,我又想留在你身边,又怕失去爹娘。 离绾觉得自己自从遇到楚风以后,自己就变得矛盾不堪,所以都怪楚风,都是楚风的错。 可是这些话,自己怎么能说呢? “等我休息几天,我们去追伯母。”楚风咳了两声,有气无力地道。 离绾擦着眼泪的手忽然停了下来,一双红肿的眼睛瞪得许大看着楚风,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楚风刚才说什么? 他是不是说,让他休息两天,他就陪着自己去追娘? 离绾忽然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如果真的要死,和他和爹和娘死在一起也不觉得这辈子有什么的遗憾,如果能够活下来,那么一起活着,就更加圆满了。 离绾点了点头,道:“你别急,好好休息,这些天辛苦你了。” “我不急,我看你急。”楚风叹了一口气,心中想道。 离绾的焦急都写在脸上,那样的焦急,让楚风不得不为离绾考虑。 他跟离绾之间,有着生死关头共同走过数遭的情谊,到底谁欠谁的,已经没办法计算了。 楚风现在计算的也不是这些,而是把离绾当做一个挚友,而为挚友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是分内之事。 “你去和伯母说说话吧,我考虑一下我们下一步的行动,要怎么做,才能比较稳妥。”楚风其实很少扮演军师这样的角色。 多年前和颜青羽一起的时候,自然有聪明的颜青羽考虑这些事情。 紫儿在身边的话,那就基本是紫儿考虑这些事情,毕竟她也比楚风聪慧太多。 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更没有太多的顾虑,也习惯了走一步看一步,不需要考虑那么。 但是现在既然要和离绾一起行动,而离绾又不是一个会考虑太多事情的人,所以楚风不得不充当这样的角色,即便有些勉强,却也不得不为。 离绾担忧地看着楚风,道:“可是你……” 楚风摆了摆手,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的,眯一会就好了。” 离绾撇了撇嘴,道:“谁担心你了?”说着,便向房间外走去,走到门口,回头满是关切地看着楚风,又补充道,“我会叫莺儿守在外面,你有事就叫她。” “好了,我知道了。”楚风笑道,似乎有些嫌弃离绾的啰嗦,离绾轻轻“哼”了一声,关上门就离开了。 楚风躺在床上,看着屋顶,有些发愣。 他的确有些累了,想不了太多的事情,所以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该睡觉了? 楚风缓缓闭上了眼,将自己的呼吸调节均匀,然后意识渐渐地沉入了一片黑暗。 虽然是一片黑暗,但是楚风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和惶恐,他很安稳地陷入了这片黑暗,因为他的心很宁静,超乎他年龄的宁静。 楚风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时分,这一觉睡得很舒服,浑身都舒坦了许多,憔悴不堪的精神也恢复了许多。 在莺儿带来的下人的伺候下,又把楚风重新打理了一遍使得楚风看起来也精神了许多。 离绾的神色看起来也不错,虽然昨夜才和离澜道别,但是得到楚风允诺的她知道楚风不会食言的,既然楚风说了要和她一起去追离澜,那么就一定会去。 等楚风打理完毕,整个人焕然一新之后,也已经到了晚饭时间,离绾拉着莺儿作陪跟楚风一起吃过了晚饭,离绾便提议上街去走一走。 毕竟这十天他们都窝在府内,外面的世界一眼也没有看到。 楚风没有考虑就同意了离绾的要求——因为他反对或是赞同根本就没有任何效用,离大小姐的意思,谁敢违背? 楚风牵了火云,离绾牵了一头五色鹿,莺儿牵了一头乳白色的雄鹿,便出门而去。 楚风想先去那家坐骑行拜访一下那位驯兽师,离绾当然欣然同意,而且和楚风交换了坐骑,自己跨上了高大雄壮的火云,她的意思就是要带着火云回去炫耀一下,宣示一下楚风的眼光是多么独到,那些人是多么有眼无珠。 只有楚风知道真正的伯乐是那位驯兽师,没有他的提示,自己也只是出于怜悯才购买了火云而已,而且楚风也没有准备炫耀,因为这样不符合他的作风,也不符合火云的脾气。 一路上火云很老实很低调,和以前一样埋着头走路,一点威武的气概也没有,与它的身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像是一个壮汉却像一个小婴儿一般怯懦,有些滑稽。 离绾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用脚夹了夹火云,火云打了个响鼻,有些无奈。 “你就让那些人看看你,后悔死他们!”离绾不断地出着主意。 楚风哭笑不得地道:“好了,何必呢,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最后只会让大家都不愉快。” “我就是心里不舒服,凭什么火云要被那么看不起啊?”离绾气恼地道,俨然忘了自己当初也只是把火云当做一匹老态龙钟的杂血青骓。 楚风看着离绾,道:“看不起又怎么样?火云都不在意,说明火云完全都没往心里去,你这么小气做什么?” “我就小气了,不行啊?”离绾对自己一片好心却被当做驴肝肺感到万分愤怒,气呼呼地把头别到一边,看着街上往来的行人,一副不爽的神色,把她附近的行人吓得够呛。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也不争辩什么,与离绾并肩而行了一会,终于到了坐骑行,楚风和离绾把两只骑兽交到莺儿手中,吩咐莺儿在门口等候,楚风和离绾便走进了坐骑行的大厅。 巧合的是此时在坐骑行大厅忙碌着的伙计中恰好就有当日经手楚风生意的伙计,对于这个买了一匹那样特殊骑兽的顾客记忆犹新,笑着就迎了上去。 “客官,您又来了?”伙计凑到楚风跟前,道,“这次是要买什么?” 楚风看伙计那副模样,不由笑意横生,尽管听到身后离绾“哼”一声,还是微微拱手道:“这次不买,我是来拜访那位驯兽师先生的。” “噢,赵赴啊……”伙计拖长了声音,却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倒是离绾不屑地“哼”了一声,抬手摸出妖界的银钱,扔到了伙计怀里。 伙计收起钱,眉开眼笑地道:“客观瞧您这,多不好意思啊,来,跟我走。” 说着,转身在前带路,引着二人穿越了后堂,进入了兽栏小世界。 那个驯兽师还在兽栏门口,靠着柱子喝着酒,看到楚风到了跟前,睁开了醉眼朦胧的眼睛,打了个酒嗝,却没有行动。 离绾又扔给伙计一锭银钱,道:“这没你事了,一边呆着去。” 伙计收了钱,也不在乎离绾的语气之中满是不屑之意,高高兴兴地就离开了。 楚风这才对驯兽师深施一礼道:“多谢先生指点。” 驯兽师打了个酒嗝,才翻了个身,道:“怎么,什么指点?” 楚风尴尬地笑了笑,还想说什么,驯兽师才道:“我用了十几年帮那小家伙孕育神火,你这小子,可不要辱没了它。” 楚风一愣,他原本以为那神火是火云自身孕育而出的,结果原来是这驯兽师帮助火云孕育而出的!这个驯兽师,到底有多么强大,又是一位隐身在红尘之中的高人吗? “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神火是那小家伙自己孕育的,我只是帮它把神火燃得更旺。”驯兽师打了个嗝。 离绾想了想,忽然笑嘻嘻地打开自己的芥子囊,拎出一坛子酒,晃了晃,发出“叮咚”的响声。 驯兽师的眼睛顿时一亮,伸手道:“小丫头,把你手里的千里冰封给我。” 离绾故意退后几步,道:“那前辈您帮我们一个小忙呗。” 驯兽师顿时没了兴趣,又把身体翻回去,眯着眼就开始睡觉。 “真没意思,我们走。”离绾把酒放下,牵着楚风就要走,楚风对驯兽师行了一礼道:“多谢前辈,晚辈一定不会辱没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离绾拖着就走了。 两人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一个声音从背后追来。 “说吧,你想要我帮你们什么。” 第267章 忠告 楚风不得不说,女孩子在戏弄人的本事上,真的有着一种诡异的天赋。 这样的事情,离绾做得出来,颜青羽做得出来,楚紫儿应当也做得出来,至于灵红萝,那就更不用说了。 大概只有温柔如刘鱼才做不出来——但是谁又知道是不是这样呢? 离绾转过身,朝着赵赴行了一礼,道:“那我就说了。” 赵赴拿着酒坛子,没好气地道:“你这个小伙子,什么时候认识这样一个坏心眼的小姑娘。” 离绾笑道:“我想问一问前辈,万壑山我们该怎么办。” 赵赴一怔,连楚风也是一怔,他知道赵赴肯定不凡,但是没有想到离绾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因为这样一个问题太直接。 离绾其实也是临时起意,她不知道赵赴到底有多强,但是却知道一个有能力帮助火云孕育神火的人,肯定不会是弱者。 向他问一问,也许会得到一个答案,至少一个建议。 赵赴叹了一口气,道:“我只知道那个鱼饵在那想要吊大鱼,但是大鱼都在深处,倒是小鱼小虾米会去的很多。至于会不会有其他人乘机另外做局,我也就不知道了。” 赵赴无奈地起身,晃了晃酒坛子,带着一身酒气嘀咕道:“更多的我也不了解了,我只对养马有些兴趣而已。” 赵赴说着摇了摇头道:“我该去找找其他的马了,不能让陛下无马可乘啊……” 赵赴说着,一步迈出,身影便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楚风抿了抿唇,毫无疑问,赵赴也是一个大帝。 “我跟大帝真是有缘啊。”楚风轻轻叹了口气,自己是怎么了,怎么老是会遇到大帝? 离绾见赵赴悄无声息地失踪,连一丝空间的激荡都没有引起,就知道赵赴也是一个大帝了,因为这样的神通,她只在那位来离水拜访的老人身上见到过,只不过那位老人表现得更加随意,更加纯熟,就像是呼吸一样轻而易举。 “活着的大帝?”离绾虽然知道,还是扭过头对着大帝专业户楚风问道。 楚风点了点头,沉吟着没有说话,只是赵赴离去前的忠告依然回响在他的耳畔:我只知道那个鱼饵在那,没有鱼会去咬钩,至于会不会有其他人乘机另外做局,我也就不知道了。 离绾有些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楚风的衣衫都被打湿了,一把抓住离绾的手,就快步向外走去,边走边道:“伯母昨晚说的变化,应该不是设局人设的,而是其他人所设的。” 离绾不解,问道:“那你说是谁在设局?” “大局我不知道,但是这个小局,是想伏杀去增援的人,而且,设局的人,一定就在赶去增援的人中。” 楚风狠狠一阵咬牙,自己就该想到,如果这变化真的是由那些钓鱼的人或者要被钓的鱼引起的,他们不动则已,一动起来,怎么可能还会留一个活口! 这样的蝼蚁,他们根本不在乎,不在乎这样的蝼蚁知道他们的计划,也不会在乎这些蝼蚁的死活。 只有处于同等高度上的人,才不得不这样做。 无论那个活口本身是个饵,还是那个活口的确是个意外,但是毫无疑问的是,这个局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各派的增援高手都在匆忙地向万壑山赶去,根本不会想到,会有这样一个局等着他们! “我们必须马上出发,希望能追得上他们!”楚风大喊,他心里已经乱作了一团,他想不到会有什么人要设这样一个局,竟然想要杀灭这么多增援高手。 这么多增援高手并不是同时出发,他们应该也没有能力会伏杀这数以百计的八阶甚至包括四位九阶高手——万壑山外围已经有一批高手坐镇,其中包括了九阶中段的万妖宫主屠一醉,他们应该也不会选在那里下手。 他们只能在中途下手,在远离平阳城,也远离万壑山的地方——但是问题是,他们到底要对谁下手? 是寻常的寻仇,还是要刻意挑起事端? 楚风思绪纷乱如麻,一时也不知道到底要从何梳理起,才能梳理出一个头绪来。 离绾没有楚风想得那么多,也没有楚风想得那么深,所以离绾此刻比楚风还要镇定一些,她使劲晃了晃已经有些着了魔怔的楚风,把楚风从自己的沉思中晃醒,才道:“我们即刻去追我娘,路上再慢慢想。” 楚风这才醒悟过来,自己竟然已经站在了街上,自己依然还牵着离绾的手。 楚风急忙松开离绾的手,离绾却已经翻身上了火云,向楚风伸过手,示意楚风也翻山高大的火云背上。 “五色鹿和白鹿的速度太慢,只能依靠火云了。”离绾一边说着,一边吩咐小莺儿道,“莺儿,你先回府休息,那卷卷轴你自己保留着,如果记住了就销毁掉,不要给任何人看!如果我还能活着回来,我就带你离开!” 莺儿带着哭腔抹了抹眼泪,道:“是,小姐。” 她不知道离绾要去做什么,但是她看离绾的脸色和脸上除了笑容很少有其他表情的离风也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就知道这不会是一场轻松愉快的旅行。 楚风牵着离绾的手,翻身跨坐在离绾身后。 离绾俯下身,抚摸着火云的鬃毛道:“火云,十万火急,我们尽快向南。” 火云灵性非凡,早已从男女主人脸上看出了端倪,哪用离绾提醒,长嘶一声,后腿发力,浑身烈火腾腾而起,一团火焰顿时便拖曳着焰尾,踩踏着驰道疾驰而出。 驰道上其余的骑兽感觉到火云靠近,都纷纷露出惊骇的神色,哀鸣起来,身体不住地颤抖,根本不听从主人的吩咐,像团烂泥一般瘫倒在道旁。这其中不少骑兽,甚至都是一些以凶恶号称,好勇斗狠的野兽,此刻却表现得像是个懦夫。 一抹火焰燃烧了整条大街,映得天地一片火红,那些主人也随之愣住了,伸手想要去触摸面前这绵延了整条大街的火焰,因为它太绚丽,太夺目,比晚霞还要璀璨,比锦缎还要流丽。 然而他们伸手触摸到的却只是温热的空气,那团火焰,那片绮丽的晚霞,那匹流丽的锦缎,都只不过是残留的一抹虚影。 直到这火焰渐渐消散了,又过了片刻,那些吓得瘫痪了的坐骑才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恢复了正常。但是他们的主人却依然在回味刚才所见到的一切,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他们清楚地看到了驰道上被踩得粉碎的砖石,和踏穿了砖石刻入砖石下泥土中的蹄印。 这些砖石都是添加过刻印的,没有四五万斤的力道,根本不可能将其踏穿。这是怎样恐怖的一只坐骑啊,奔跑时它的每一只脚,都会产生至少四五万斤的力道! 就算是六阶的修士,遇到它迎面踏来,恐怕也只能仓皇逃窜,要是被一脚踩中,只怕会连葬身之地都没有! 平阳城宫城露台。 一袭儒雅青衫,腰间斜挂着一卷书简的莫涵瑛倒负着双手看着消失在远方天际的那一道流火,神色有些凝重。 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一个身影半倚着墙,将自己的正面藏在了阴影之中。 “老实说我也万万没有想到我们双方竟然会有这样的合作,而你的功法居然如此诡异。”那个身影慢条斯理地说着,微微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但是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我们在那位大人物的局上这样合作,才让人意想不到吧。”莫涵瑛头也不回地道。 “听说是那位大人物的人沉睡了太久理智有些不清了。”那个人微微摇了摇头,才接着说道,“不过那位大人物也不会在意这些,而且听说你们不是也已经找了一位前辈,准备在这个局无效的时候停止这一场闹剧么?” 莫涵瑛微微扭过头,看着那个身影,沉默了许久才说道:“这样做……会死太多的人,我宁愿不要看到这一切。” “但是你不答应,天宫的人自然不会帮你救他。”那个声音轻笑了几声,“所以你来我们这边吧,天宫后边的那些人,可都是一个个伪君子,哪怕看起来道貌岸然,但是他们的手段与我们也是一般。” 莫涵瑛沉默不语。 “不过我听南边的人传回来了一个消息。”那声音愈发有些嘲讽,“听说有人看到他出没在万壑山了,也就是说——天宫的人并没有遵守你们之间的约定,还是把他卷入了这场风波之中——不过还好的是,虽然他毫无自觉,但是他似乎现在已经在这平阳城中了。” 莫涵瑛神色陡然一变,眼眸之中迅速地流转过几分震惊,他半侧过身,看着那个身影道:“苏寤寐,你不要欺人太甚。” 那身影微微摇头道:“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罢了,你何必如此紧张?还是说,你其实在害怕?” 莫涵瑛伸手握紧了腰间的汗青简。 “这样的动手其实并不理智对吗?”苏寤寐轻轻一笑,“我听说了,你一直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但是你应该怨恨的是打破约定的天宫,而不是我们。” 莫涵瑛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你又能听谁说?” “你觉得这世上还有谁会如此评价你?” 莫涵瑛一怔,旋即瞳孔紧缩,才失声道:“是他!” 第268章 越界符 一道火红的流星,划破了天际,照亮了整个夜空。 然而这道流星却最终没有如人们所预料的一般迅速地坠落,而仿佛是以与天空平行的方向,向着南方不断地高速飞行着。 所以它不是流星,而是一个修士,然而修士很多并不喜欢飞行在云海之下,因为云海之下的天气,有时候变化莫测。 所以修士大多都飞行在云海之上,而在云海之下飞行的修士,要么是短距离飞行,要么是在搜寻地面,要么是有特殊的癖好,要么只是单纯因为修为不够飞不到云海的上方。 当然,以这道流星的速度,他飞行在云海之下的原因肯定不是最后一种,而看他飞行过的距离,也不应该是第一种。 所以,他应该是因为第二种原因,或者第三种原因才在云海之下飞行。 而其中,第二种原因最有可能。 不过到底是不是这样,闲得无聊进行了一番猜测的人也没兴致非要上去追问个明白,毕竟每天做出各种奇特之事的人数以千万计,若非要一一追问明白,又有谁能有那么多时间,那样的闲情逸致? 不知道的人没兴趣知道,知道的人,此刻却心如火燎。 楚风不知道重新设下这个大局的人到底针对的是谁,被针对的对象之中又到底包不包括离水,但是现在除了快速向万壑山赶去救急之外,他们也别无他法。 楚风等人甚至不知道自己追赶的路径到底是不是离澜南下的路径,但是如果是救急的话,无论是他们,还是离澜,应该都会选择最短的路径——至少不会故意地绕上一圈。 以火云目前所展现的速度,一日之内十五六万里,虽然未必比得上离澜八阶的高速飞行,但是却也绝对不算太慢。 从平阳城到万壑山之间差不多是四十万里的距离,就算中途火云不得不休息半日,三日之内,依然可以抵达万壑山。 然而这个局肯定不会选在万壑山。 按照楚风的估计,这个局的预定地点应该就是刚好踏入南方莽山州的群山之中。 群山之中,借着山岭树林,易于藏匿,也易于伏击,而且这片区域几乎刚好位于平阳城与万壑山连线的中点,无论向哪一方求援,都来不及——就算有人能够侥幸逃脱,等他搬来救兵,一切都已经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情,无法改变了。 所以,如果预料不错的话,到明日入夜,最迟到明日午夜时分,楚风和离绾就很有可能会见到战场。 所以此时此刻,二人不得不提前开始做着准备。 离绾开始清点自己的法器,而楚风也翻箱倒柜,把自己的芥子囊翻了个底朝天,一些早已被他遗忘在了记忆深处的法器都被楚风一一找了出来。 楚风正在把自己所能找到的法器都不断地递给离绾,离绾每接过一件,眼睛就瞪大了一分。 楚风又递给离绾一块玉珏,那是一块做工很精美的白玉,玉料是极其珍贵的明神玉,所有的下刀都一气呵成,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如果拿起玉珏迎着光看,可以看见玉珏中心有一块隐约的黑色,模模糊糊地可以认出那是妖族文字中的“绾”字。 离绾看了看玉珏,知道楚风根本没有察觉到顺手递过来的这块玉珏,却也没好气地道:“我送你的,你还拿来还我?” 楚风这才想起,这块玉珏的确是当初离绾送给自己留念的,轻轻“哦”了一声,就又收了起来。 现在他已经知晓这枚玉珏的含义,但是他却也知道离绾把这枚玉珏给他,只是因为当初性子粗疏,给他自保用的,没有什么旁的意思。 所以他也没有过多地去想其中的深意,而是低下头继续翻找着自己的芥子囊。 他芥子囊里的东西有些多,虽然他经常归整收拾,但是实在架不住东西太多,很多不常用的东西早就已经被楚风遗忘,连楚风都不大清楚自己芥子囊之中到底都放了一些什么东西,所以楚风还是指望着能翻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火云,停一下。”楚风忽然又翻找出一些东西,轻声吩咐火云。 火云速度太快,一时之间根本也停不下来,只能一边减速,一边盘旋,缓缓降落在了荒无人烟的旷野上。 “你把地点重新标记一下,如果出了意外我们还能逃跑。”楚风毫不保留地就把九张越界符全部递给了离绾,“我们沿途多标记几张,以防万一。” 离绾看着楚风递给自己的九张越界符,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宛如铜铃,许久才接过楚风递给自己的越界符,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才道:“你这是去洗劫了多少大派啊天,这么多越界符不要钱的吗?” 越界符是种极其珍贵的法器,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其所需的原料有多难得到。 虽然制作越界符需要的原料也算珍惜,但并不至于难倒大派,最主要的困难来自于制作越界符的方法早已失传。 修士在战斗中所采取的移动方式以空间越步居多,即在两个地点之间撕裂开空间,不经由自己所存在的空间,而是通过一个维度扭曲的空间直接在一瞬间完成从所在地点向目标地点的转移。 但是空间越步却很难做到跨越百丈以上的距离,并不是理论的不允许,而是越步的距离越长,危险也就越大。 这所谓的危险,便是掉进维度扭曲的时空,永远迷失在错乱时空之中,再也找不到返回真实世界的道路。 而这正是制作越界符的难度所在——越界符要跨越的距离根本无法计算,因为它是直接撕裂开空间,完成两个不同世界之间的接轨,这种难度比空间越步高出了无数倍。 这几万年来有很多精通空间法则的修士都尝试过制作越界符,但是却无人成功过。 制作失败的越界符好一些的能在一界之内大距离跨越空间,这被称为神行符,也是极其稀有的,这次万妖宫向各门派传讯便使用了大量的神行符。 而差一些的,不但无法完成越界不说,直接让人迷失在错乱时空之内,或者让使用者直接被混乱的空间撕为碎片,这才是真正的危险。 至于更差的越界符,自身还没制作完成就会被自己所引起的空间混乱吞噬,根本无法问世。 五年之前探索圣血之墓的时候,离赟交给离绾的那张越界符,也是离水一脉从古代传承下来,因为不知道如何进行重新标定地点,所以才让离绾和楚风直接越界到了鬼界。 离赟尚且不知道如何进行重新标定,离绾当然也不可能会知道,所以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楚风。 楚风一点一点地讲解着,教导着离绾如何抹去越界符中已经做好的标记,再对当前地点进行重新标记,并且让离绾又重新附加了一层额外的空间禁制,任何没有得到标定人允许的人,都无法进入越界符撕开的空间通道之中。 离绾在楚风的指导下,才发现越界符这样古老神奇的东西其实也并不困难,标定进行得异常顺利,标定完毕,用真气在越界符上的一角留下了些许印记,以便于与之后标定的越界符进行区分,才把越界符收起,重新跨上火云,冲上天际。 “喂,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还有这么多好东西啊?”离绾扭过头,看着楚风问道。 她跟楚风离得很近,这样扭着头,脸庞几乎是蹭着楚风的脸庞,连彼此之间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你不会真的认识风先生吧?” 楚风有些茫然地看着离绾,沉吟了片刻,才有些不解地道:“你不是知道吗?” “啊?”离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句“你不是知道吗”是什么意思? 离绾想了许久,也没有想明白。 楚风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不是知道我就是风先生吗?” 楚风这有些想当然了,他一直以为离绾对离澜的敷衍之词是因为离绾已经从他的表现里得知了自己就是风先生,所以他也一直没有仔细说明。 离绾这几日之间也一直忙着重新修行,偶尔得空看楚风也很疲惫,出于心疼之意便也没有去问楚风为什么直到那么多的东西,为什么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离绾一直不曾问他,楚风就理所当然地认为,离绾是心里有底所以才没有问。 离绾瞪大了眼睛看着楚风,见楚风一脸认真严肃的样子,一想楚风好像真的很少骗人,这样骗自己对他没有好处,对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好处,所以如果没错的话……那楚风还真的就是风先生。 楚风的风,离风的风,还有风先生的风,原来一直都是同一个风字。 离绾转过头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楚风愈发茫然困惑。 “我笑我自己笨,也笑每个人都以为很聪明的风先生,原来也是一个笨人。” 第269章 指向 每隔一两万里,两人都会找无人的地方降落到地面进行重新标记。 之所以要落地标记,并不是因为空中不能标记,而是因为标定的时候需要保持不动,才能得到一个稳定的空间坐标。 而火云是很难站住不动的,又担心万一真的要用到越界符的时候,两个人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如果标定在空中,倒是越界而来时自己负伤无法飞行,从空中落下而摔死,真的是创造了一个修士界的记录。 到了第二天的入夜时分,原本偶有丘陵山峦的平野地带渐渐变得起伏不定,天之尽头更是出现了无数直入云霄的黑影,连绵不绝,参差起伏,排成了一团墨色的屏障,仿佛在阻止来人的深入。 进入了南方莽山州,人迹愈发稀少,除了修士,这片土地上很少会有人光临。 楚风在火云背上瞑目养神,离绾则收敛了所有的心神,全力地感知着可能会在空气中残余的真气的痕迹。 以真气驾驭天地灵气才能施展外功,外功施展之后,附近凡是受到影响的区域天地灵气都会出现一段时间的失衡,距离施法中心越远,失衡的时间也就越短,而距离施法中心越近,失衡的时间自然也就越长。 这就是可以供修士追查的痕迹。 根据这些痕迹,可以推测出大概是什么时候动的手,动手的人能力有多强大。 如果对施法的人熟悉的话,还可以推测出他用过哪些招式,成效如何,最终的战果又是如何。 只是离绾的追查却一直没有结果,从还没有进入莽山州的时候,离绾就开始感知方圆数里之内的灵气结构,虽然随着地域的变化,灵气结构会逐渐产生变化,但是其所形成的平衡却没有失去,也没有出现灵气结构的突变,这表明,这附近并没有任何动过手的痕迹。 希望是楚风杞人忧天。 离绾心中暗想。 然而,离绾刚刚这么一想,就感觉到了前方的灵气结构产生了畸变。 这种畸变,是一种特定灵气的减少,而如果是自然条件引起的畸变,一般会导致多重灵气减少,某些灵气增加。 比如森林之中会导致可以归入木属性的灵气增加,其余四种属性的灵气减少;沙漠之中可以归入土属性的灵气会增加,其他四种灵气会减少。 所以,这应该是动过手的痕迹。 离绾当即睁开眼,不再进一步感知,而是指挥着火云向前方扑去。 火云一边疾驰,一边降低高度,很快便将漆黑静谧的山林收入了眼帘。 在前方约摸十余里的地方,一座看起来本应该插入云海的山峰被拦腰截断,断得异常突兀,山体附近的树林被毁去了一大片,方圆十里之内,寸草不生,只有一滩又一滩的血。 至于为什么在这样的黑夜中知道那是血,因为楚风闻出来了那一团团黑色的墨迹是血。 已经干涸了许久的血。 楚风吩咐火云逐渐降低了速度,使得火云周身的火焰变得越来越微弱,越来越黯淡,直到把火光压在了皮肤的表面,使得火云也融入了黑暗之中,才吩咐火云缓慢下降高度。 离绾全神贯注地警戒着,因为她以自身敏锐的感知能够感知到,在那片经历过一场战斗中后的荒野中,有一个人,在那里坐着。 尽管他与黑夜已经融为了一体,但是他身上却散发着热量,这股活人都有的热量,使得他无所遁形。 这是蛇类的敏锐感知,这是在楚风说明她不是蛟族而是与蛇相类的褫后族之后在楚风引导下掌握的种族天赋,她能凭借生物身体上散发出的热量,确定生物的方位,大小,种类,只是看不清具体的而已。 因为这样的感知,她置身于黑暗之中时无需依靠自己的修为便能洞彻黑暗。 火云落在了森林与荒野的交界地带。这个地方很尴尬,看起来就像是蔓延的荒野向外延伸被阻断了,也像是包围着荒野的森林向内的侵入被拒绝了,无论怎么看,都不是滋味。 荒野中只剩下了沙粒的尘土,还有干燥的风,连一点掩体都没有。 离绾尽全力收敛了自己的气息,拉着楚风,一点一点地在荒野中挪移,前进。 火云没有跟上,它站立在树林中,目光却紧紧追随着两位主人,浑身的肌肉紧绷着,随时准备着前往救驾。 两人没有直接朝着那个坐在黑暗中的人靠近,而是缓缓曲折着靠近,就像是在以那人为圆心画着圆,但是圆的半径却在逐渐减小,距离圆心越来越近。 楚风有些不明白离绾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拉了拉离绾,然后拿出了水月剑,心念一动,以水月剑把自己和离绾的气息完全遮蔽,才轻声道:“你在这里等我回来,不要乱动,再靠近回暴露的。” 他以凡人之躯,驾驭水月所能遮蔽的气息实在有限,就算离绾已经尽可能地内敛了气息,他也根本遮挡不了离绾六阶巅峰的气息。 离绾一愣,旋即醒悟过来自己刚才真的是在犯傻,她光想着利用自己才掌握到的感知之力,却忘了对方也是一个修士,不管自己如何收敛气息,只要靠近了一定距离,就一定会被发现的,毕竟就算是呼吸也会使得空气产生震荡,而修士怎么可能连空气的震荡都感知不到? 离绾看了看楚风手里握着的剑,不敢传音,压低了声音道:“你拿着它干什么?它能遮蔽气息吗?” 离绾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水月了,但是对水月的印象却还是停留在当初切开大帝之体宛如切豆腐一般毫无阻碍的锋利之上,却不知道水月能够遮蔽气息。 “当然能啊。” 楚风道,他这四年好多次死里逃生,尤其是被伽部追着满天跑的时候,如果不是水月屡屡到了关键的时候成功遮蔽了他的气息,他就是有一百条命也早就交待了。所以对于水月,楚风的信心异常地强。 “那你小心啊。”离绾也不怀疑楚风的说法,当即低哼叮嘱道,自己则往后退入了黑暗之中。 楚风在黑暗中缓慢地前行着,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到了极点,连一丝一毫的响声都没有发出。 楚风缓慢地移动大概有一个时辰,才缓缓靠近了那个坐在黑夜中的人。 那个人依然保持着盘腿的坐姿,上身挺得很直,仿佛是一颗风吹不倒的劲松。 那个人身旁并排横躺着十几具身体,都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没有任何还活着的迹象——似乎死去了已经有些时候了。 楚风没敢靠得太近,他眯起了眼,想要看清那个坐在那里的人。 他有一种感觉,那个人自己应该认识,因为能保持那样挺拔的坐姿却一直不会觉得疲惫的人很少,这挺拔的坐姿,他总觉得有些印象,但是一时却也想不起那到底会是谁。 应该是一个向自己问过问题,却没有过多交谈过的人。 楚风只能下这样一个判断。 向自己问过问题的人,当时对自己都没有什么多少敌意,但是现在是否有敌意,楚风就不敢打这个赌了。 林珝对自己也没有敌意,但是林珝却不得不把自己推入一个局中。 这是事实的无奈,谁也改变不了。 所以楚风不愿意让对方尴尬,也不愿意让自己有过多的尴尬。 楚风觉得自己也已经得到了差不多的情报了,开始缓缓地向着身后的黑暗里退了过去。 后退的速度比前进时快了许多,尤其是到达外围的时候,他几乎是跑着出来的,所幸没有惊动那个坐在黑夜中的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修行得过于专心,而没有察觉外界。 还是察觉到了,并认清了风先生,而刻意没有做出动作。 亦或是,根本就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怎么样,你都看到了些什么?”离绾急匆匆地迎了上来,问道。 楚风呼一声,抖了抖衣服,却也没有急着收起水月,摇了摇头道:“那些人我都不认识,但是看衣物,好像是肃川犼族的人。” 门派会有门派统一的服饰,家族也会有家族的行装。 如凤鸣山庄的正式服装是火大红金线凤纹袍服,凤或者凰的绣法、绣的位置都有其特定的含义,通过这些便能迅速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那些人的衣物也同样如此,紫色短打,上等的面料被做得粗犷不堪,透露着一股野性,这样的风格多出自于风俗剽悍的西北肃川,在袖口或者领口处,绣着犼纹,这意味着他们是犼族一脉,至于血脉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楚风沉思了片刻,才接着说道:“看情况,我猜测应该是临山犼族,他们一族以紫为尊,能穿紫衣的,至少都是七阶中段。我从他们的身上都只闻到了一股极淡的血气,应该还来不及进行惨烈的大战,就被对方直接一招毙命,连修复伤体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他们的尸体保存完整,我想应该不会摧毁**的功法,而是直接以元神为进攻目标的功法。” “妖界万法,针对元神的功法,以万妖宫为尊。” 第270章 无赖 “你是说,重新设局,想要诛除众多高手的势力……是万妖宫?”离绾一怔,旋即感到一阵寒冷。 万妖宫有一宫三宗,一宫占据中州,三宗是南方宗、两海宗、瀚海宗。 南方宗主管戎机与莽山两州的事务,山门设在莽山州。 而两海宗总部位于无尽海,兼顾东南望海州。 至于瀚海州则负责西面苍茫大漠之中的事务。 正是因为万妖宫势力如此庞大,中、南六州都有万妖宫的支脉,才使得万妖宫是当之无愧的妖界第一大派。 但是北方三州,万妖宫的势力却始终难以立足。 这是因为北方三州已有的势力已经众多,且其中强者不少,尤其是肃川和穹朔,都有着极其稳固的本地势力,使得万妖宫千年以来多次的北进计划被北三州各派合力挫败,胎死腹中。 但是,现在的确是一个机会。 一个千载难得的机会,如果借着这个时机,把北方那些大派的援军一一伏杀,使其元气大伤,只怕将来万妖宫再想要北进北三州,根本就没有人还有能力能够与其相抗衡。 难怪会在屠一醉和厉惊雷两个高手的眼皮底下发生人员被杀的事情,因为这根本就是万妖宫的人自己设的局! 而作为北原的大教,尽管离水才崛起数十年,但是显然也会成为万妖宫下手的对象! 离绾顿时感到脊背一阵发寒,汗毛倒竖,再也按捺不住,道:“我们快向前追,我娘他们……” 楚风一时也有些乱了方寸,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此次看起来顾全大局的万妖宫会设下这样一个局。 以万妖宫的势力,如果他们真的决心要动手,那么只怕离澜根本挡不住! 两人匆忙翻上火云,火云也感觉到了愈发的急迫,也顾不得自己一日夜全力驰骋的疲惫,奋力跃上高空,昂首嘶鸣,神火再次包裹了它的身躯,划破黑夜,急速向前驰骋而去。 相隔不过三百余里之处,却又是一个战场,不过这个战场却无人驻守,尸首也横得四处都是,无人收拾。 唯一保持不变的还是尸体保持了其完整性,一招毙命,元神被毁。 楚风和离绾仔细地检查了尸首,根据衣着可以辨别出这些人都是来自穹朔州的白山门,也算是穹朔州的一个大派了。 “万妖宫下手真狠,这些人只怕个个都是七阶修士,虽然算不得顶尖,但是门内中坚力量,竟然尽数被一击毙命,万妖宫到底出动了多少强者!” 楚风近距离观察之后,才知道布局的人到底动用了怎样可怕的力量——万妖宫的势力,竟然已经庞大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吗,可以同时设伏这么多高手,还做得这么干净利落,根本不容小觑。 “我们尽快,不要再耽搁了。”楚风知道不能再耽搁了,当即拉上离绾,继续一路向南。 一路上不过才过了四五千里,竟然见到了大大小小七八处战场,每一处战场的战斗都已结束,为了赶时间,二人也不再下马观察战场,毕竟那除了看到一具具被一击毁掉了元神而当场死亡的尸体,也没有其他任何具有参考价值的东西。 万妖宫到底动用了多少强者,才能一口气杀死这么多强者,一击毙命,如杀鸡屠狗般轻而易举,他们真的只是为了向北渗透势力吗? 难道,他们就不怕事发之后引得天下汹汹,执法者出手吗? 难道,他们真的有信心,可以把所有人都击杀当场吗? 万妖宫,他们到底有什么底气,有什么依仗? 楚风百思不得其解,转瞬之间便又飞出了四五万里路,天色将明,一路上总共见到了四十余处战场,被杀之人加起来只怕多达五六百人,不管万妖宫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妖界的元气只怕因此大伤,更甚于那杀阵! “前方还有战斗!”离绾忽然叫道,楚风被这一声叫喊惊醒,顺着目力的极限望去,只见到天之尽头数个身影正围着两个黑影奋力厮杀。 漫天霞光,雷鸣地动,一座座山峰受到撞击而摇摇欲坠,一片片森林受到冲击而化为灰烬,火焰在四处蔓延,冲天的烟柱四处缭绕,飞鸟在迅速地向外逃窜,森林中的野兽在集体逃难避祸,场面一片混乱,混乱得让人一时根本分不清局面到底如何。 “我们要上去吗?”离绾下意识地看向楚风,现在楚风是她的精神支柱,更因为楚风展现出的能力让她认为楚风的决断值得信任。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上去试一试,也许可以得到一些有用的讯息。” 现在他们最欠缺的东西就是信息,他们对苍茫群山中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不知道,可以说完全是两眼一抹黑,不论如何都必须要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才利于判断局面,才能根据局面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火云,用最强大的姿态面对他们,速度压慢,威慑他们。”楚风顿了顿,又道,“上去不要顾及太多,直接祭出法器,多用可以重复使用的,如果不能惊退敌人,再使用一次性的强**器。” 楚风的后半句,却是对离绾所说的,离绾当即点头,手掌一翻,便抓了四五件法器在手。 火云长嘶一声,真身神火收起,奇异的固态结晶瞬间覆盖了周身,一对赤红水晶所凝集而成般的羽翼倏然张开,发出一声震天怒吼,带着汹汹血气直接扑了上去。 披挂了鲜血结晶的火云宛如一尊从尸山血海之中走出的魔神,浑身血气冲天,其气势不仅丝毫不逊于神火燃烧之时,甚至还远在神火之上! 此刻的火云,从正面看,在东方初升的旭日下闪耀着一阵阵夺目的光华,周身被氤氲的血气所缭绕,奔跑起来血气被拖曳出十几里,向上的直冲云霄,向下的直入九幽,被甩在身后的则被风吹得展开,宛如孔雀开屏,遮蔽天日。 而这边的战斗已经要进入尾声,两个被围在垓心之人虽然奋力血战,但是根本架不住对方人手实在太多,均是伤痕累累,眼见得便要败北被杀,而围在外围的人也都松了一口气,以为尘埃即将落定,根本不曾料想到会突然发生变故! 北边扑来的这块鲜血凝晶实在太过可怖,遮天蔽日的血气,与无所畏惧的气概,每一次奔跑所踏动空气,竟然引得空气剧烈震荡,其正下方的大地直接被其所踩踏而压缩的空气压得凹陷下一个个巨大的洞穴,将所有人眼中的世界都映照得一片血红。 被困在垓心的人时刻严阵以待,此刻见敌人或多或少都有分心,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当下便趁机暴起,全力运转各自法术,一朵朵残缺的冰莲花围绕着二人旋转一瞬,而后便陡然开放,自那冰莲之中激射出无数的冰凌,冰凌呼啸着划破长空,所过之处,数尺之内空气之中的水分尽数被冻结成冰,并向周围蔓延,不过转瞬,便将二人周围四五里的范围彻底冻结成了一个巨大的冰块,在阳光之下,反射出一缕缕耀眼的光芒。 “咔擦——”虽然二人已是全力施法,但是其毕竟已经是强弩之末,无论如何努力也只不过在这一瞬间将四个分心太甚来不及提防的人冻为了劫灰。 而其余的五个则或多或少地有了一些防备,尽管被冻结了片刻,但是依然来得及运功抵抗,那二人同时运行如此消耗真气的大范围法术,根本支撑不了太久,不过片刻,冻结的冰晶便开始融化,而其余五人顺利地破冰而出! 然而五人才破冰而出,便听得一阵阵风声呜咽,漫天血红色的水晶锥密集宛如雨点一般直接扑面而来,几人根本没有时间去躲闪这趁着他们还被冻结之时便已发出停在他们身边静候着他们破冰而出的水晶锥,只能外放真气护在身体外侧以抵抗这些水晶锥。 水晶锥被几人的真气所抵抗,虽然勉勉强强侵入了真气层些微距离,但是也无法再继续深入,与真气层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几人还来不及感叹这看似异样的水晶锥也不过如此,便见得几缕光芒从那团水晶背上射出。 一口蓝色飞剑,一面铜镜,一座白塔,一尊两耳三足鼎在光芒中翻滚着飞上半空,而后在各自显化,那蓝色飞剑怒吼一声化为一条长虹俯冲而下,那面铜镜黯淡无光的镜面在阳光的照射下陡然射出一道橙光,那座白塔化为一座山峦,塔底朝下旋转着镇压而下,那口两耳三足鼎也呈现出吞天噬地之态,散发着玄光,鼎口朝下笼罩而来。 这种打法根本是在显摆,显摆自己法器多。 修士的法器都是需要珍贵的材料祭炼,也需要用心血养育的,虽然也有一次性的法器,但那往往都是难以用心血淬养的珍惜材料所祭炼而成。 一般的修士根本就很难拥有一件法器,更别说这么多的法器了! 这根本就不是在战斗,这根本就是在耍无赖! 第271章 人渣 谁能这么富有,一个人便拥有四件法器,而且每件法器的材质和淬炼手段都各自不同,这是一个很值得人深思的问题。 但是这五个人却没有太多的时间深思,因为他们必须在第一时间做出选择,是逃还是战? 是趁着那个人没有走近,在连对方的修为情况都不知道的状况下,就被他的坐骑与法器所吓退,还是留下来赌一赌那个人是不是在虚张声势? 这个选择很艰难,因为艰难,所以他们一时都没有决定,留在了原地,不得不去硬扛那砸下来的法器。 法器根据其材料的选用可以分为两种。 一种法器可以反复使用,而法器的威力则很依赖于操纵法器之人的修为以及与法器的相通程度,如果能够如臂使指,那么法器才能真正发挥出其材料中所蕴含的力量。 而另外一种则是一次性的法器,这种法器只需要一点真气催发,催发之后材料之中所积蓄的力量就会全部释放而出,与使用法器之人的修为高低,全无瓜葛,但是使用过后这件法器的材料也就从此沦为废料。 几人都看得出那祭起的四件法器都是前一种,所以他们想试一试,试一试自己是否承受得住这些法器,如果能够与之抗衡,说明对方的修为远远不如自己,如果不能,那就即刻遁走,若不能遁走,那便只有死战! 在他们参与到这个行动之中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飞剑呼啸,镜光洞照,白塔旋转,鼎炉倒罩,一缕缕光芒投射而下,各自瞄准着一人,不肯放过。 飞剑飞过,第一人全力运转法诀,一股念力顿时便缠绕而上,要将那飞剑包裹缠绕,想要切断飞剑与其主人之间的联系,但是只是剑身蓝光一翻,那人的念力便被剑光所斩,那人吐出一口黑血,念力受损,对修念力之人而言,远比**受损更加严重。 **易复,念力难回! 镜光笔直,一丝一毫的曲折都不曾有,转眼便已经到了第二人的跟前。 第二人早已严阵以待,右手拍出,凝聚在其掌中的是一团雷光,堪堪抵挡住这股平缓的橙色光芒,饶是如此,却也被橙光中所夹带的强大力道直接逼得后退了几步。 白塔旋转着朝第三人头顶镇压而去,其旋转所产生的风龙怒吼着把第三人禁锢在风暴之中,除了直面白塔镇压下来的塔底,他别无选择。 他怒吼一声,双手猛然紧握成拳,指缝间露出一缕缕光芒,对着白塔庞大的塔底,直接一拳就对轰了上去。 白塔随之轰鸣,一声声嗡响宛若黄钟大吕齐鸣,使得群山之中回荡起了响应的钟声,千万声重重叠叠,震耳欲聋。 鼎炉倒罩而下,其黝黑的洞口产生了一股股难以抗拒的吸引力,使得鼎口周围的空间都因此而扭曲成为螺旋状,一直蔓延进入到幽黑不知深浅的鼎炉腹中。 第四人是五人之中唯一一个有法器的人,他掏出了一把油纸伞,伞面一撑,便定住了他油纸伞下的空间,他也不再被那股吸引的力量所牵扯。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过于靠近那口鼎,那口鼎的材质远非他手中这把油纸伞可比,若是靠得太近,只怕自己的油纸伞会活生生被这座鼎炉直接摧毁。 四件法器力敌住四人,中间被围困的二人顿时便有了生机,他们合力缠斗余下来的第五人,顿时将第五人逼得手足无措,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 此时四件法器虽然暂时缠住了对方四人,但是这却又并不真的意味着战场的局势发生了变化。 实际上,只有最清楚那四件法器能力的楚风知道,目前的僵局只是因为那四人还不熟悉这四件法器而被四件法器一时纠缠所导致的。 一旦这四件法器与四人缠斗的时间稍长一些,这些人慢慢熟悉了这些法器,与这些法器并不熟悉的离绾将根本无能为力,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局势重新回到那五人的掌控之中。 因此,必须在那五人重新掌控局面之前,结束这场战斗,或者将其逼退,或者将其擒下,或者将其斩杀。 楚风没有多余的选择,尽管有可能要杀人,但是楚风此刻心中却没有太多的负罪感,毕竟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有些懦弱,忌惮着太多的楚风了。 既然参与设局杀死了那么多人,那自己也应该随时准备好被杀吧? 如果已经做了手染鲜血之事却还毫无愧疚之心,还跟这些人谈什么善良,谈什么宽恕? 如果这样的人都可以宽恕,那与纵容他们滥杀,甚至自己亲手杀人,又还有什么区别? “准备切断与法器之间的连接,换一次性法器。”楚风轻声吩咐离绾道。 离绾脸色有些苍白,浑身在微微颤抖,如果不是楚风抱着她,稳定了她的身体,她只怕早已从火云背上坠落了下去。 同时操控四件法器,而且每一件自己都只是才刻下了自己的烙印,根本没有任何的互相熟悉亲和可言,这对只有六阶巅峰的离绾来说,消耗实在太大,大得她的身体早已在超负荷运转。 过度的运转功法使得她气血已经有些失控,开始逆行,甚至于她的气海也因为不堪重负而开始翻涌,这来自四件法器的反噬,实在超出了她可以承受的范围。 但是楚风抱着她,所以她强忍着,强忍着那让她快要崩溃的痛苦。 她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变现得很孱弱,连他吩咐的一些事情都做不好——更何况,她之所以要做这些事情,是为了自己。 他为了自己,连命都赌进来了,这种胆气,自己,怎么又怎么能够没有? 自己,也必须要变得更坚强才行! 而楚风紧贴她的耳朵的一阵低语,让她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样的痛苦,她终于不用忍受更多了。 离绾旋即点了点头,静下心神来,等着楚风的吩咐。 楚风静静地看着战场,四件法器已经渐渐失去了优势,操纵法器之人的修为深浅以及法器各自的特性也终于被那四人逐渐摸透,四人已然展开了有序的反攻,甚至在尝试着夺取这四件材料极其高级,却被操纵人因为不够纯熟而糟蹋的法器。 第一人不顾一切地将肉掌一抓,把将他割得浑身鲜血淋漓的蓝色飞剑陡然抓在手中,任飞剑如何挣扎都无法再从他手中逃脱。 第二人的手中雷光轰鸣,顿时暴起,刹那之间破开了橙色镜光,赫赫雷电缠绕住了那面黯淡铜镜,将所有的橙色光芒都约束在了一片雷海之中,无法突出。 第三人双拳齐挥,双拳光芒绽放,直接轰得山峦大小的白塔摇晃不止,塔身开始剧烈颤抖,不仅无法向下镇压,甚至开始向着天空倒退而出。 第四人将手中油纸伞一合,从油纸伞伞柄中抽出一把细长的剑,宛如蜂针一般,向头顶一刺,刺入了螺旋漩涡的中心,旋即光芒一绽,如同传说之中的定海神针,定住了不断扭曲旋转的空间。 “就是现在!”楚风大喊一声,离绾当即根本不管切断与法器之间的联系也会遭到巨大的反噬便把自己与法器之间才建立了不久的联系彻底抹去,而后顺手便运气祭起早已抓在手中的四件一次性法器,一一指定了目标,而后便扔了出去。 楚风根本就不去看法器扔出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他根本没有时间去看,在他说话的同时他直接就把早已准备好的草药握在了手里,等离绾一扔出法器,等离绾一大口血喷出,左手环住离绾的小腹轻轻勒紧,使得离绾身体向前倾倒,将咽喉中堵塞的淤血尽数吐出。 “火云,帮她调理气血!”楚风大喊一声,见离绾不再吐血,直接便把药草想要塞进离绾的嘴里。 但是楚风万万没有想到离绾竟然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想来是负担还超出了他的意料,他只能把心一横,屏着呼吸,把药材塞进自己嘴里咀嚼碎,将所有的药力包在口中,使得药力没有随着他的呼吸进入自己体内,也没有向外逸散,而是在他口腔之中聚集徘徊。 楚风憋着一口气,勉强将离绾窈窕的身躯横了过来,抱在怀里,一只手拖住离绾的脊背,一只手捏开离绾的下颌,将自己的嘴凑了上去,将咀嚼碎的药材和口里所包含的药力一点不剩地渡进离绾口中,而后将离绾的下颌合上,才抬起头。 楚风一抬起头,就看到了自己和离绾的两个旧识。 楚风没有想到,之前被困着围杀的人竟然是他们俩。 而他们俩,还看见了自己对离绾做的这种事……虽然可以说是事急从权,但是……也可以说是趁人之危。 不过楚风心里却很坦然,因为他问心无愧。 “完了?”女人问。 楚风点了点头,道:“完了。” “你们在一起了?”女人又问。 楚风尴尬地挠了挠头,道:“没有。” “哦,人渣。”女人道。 给读者的话: 遇到点烦心事,有点烦…… 第272章 第一条线索 不管楚风有多么人渣,但是这位人渣兄却的的确确救了二人的性命,而且二人也跟楚风怀有一样的目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离绾抬起了有些沉重的眼皮,眼前的世界晃了晃,才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离绾看见了树林,看见了从树林茂密的树叶之间露出的蔚蓝色的天空,她眨了眨眼,才坐起身,看到楚风坐在对面,在一堆篝火旁烤着一只野兽。 离绾揉了揉眼睛,沙哑着声音道:“那几个人呢?” “都死了,被你的法器炸死了,一个没剩。”回答她的是一个女声。 离绾觉得这声音在哪里听到过,循声望去,见到的却是一旁绕着火云打着转的一个鹅黄色衣裙的女人。 火云被那女人看得有些紧张,虽然依然低着头,想要装作看不见,但是眼里还是满是惶恐之意。 “离火云远点。”离绾见不得除了自己还有哪个女人离火云这么近,根本就没仔细看那个女人是谁,就有些气恼地道,却也因此牵动了伤势,咳嗽了几声。 “别动气,你伤得有些重。”楚风有些暗恨自己的鲁莽,没有考虑到离绾的真实实力就胡乱安排,才导致离绾受了不轻的内伤,即便火云粗通血魔经,能够从外界协助离绾安抚她的气血,但是最后离绾的伤势却还是需要休养几日才能恢复。 楚风递给离绾一个木碗,碗里有些汤药。 离绾皱起眉,看着楚风。 “我告诉过他你不喜欢吃汤药,因为你嫌苦,所以他加了一些糖,没那么苦。” 黄衣女人仿佛没有听到离绾的警告一般,亦或者是听到了,只是单纯在挑衅而已,不仅没有离开火云,还伸手去抚摸火云。 离绾一怔,伸手接过了药碗,微微抿了一口,果然是加了糖的,刚好勉强压过了那股苦味,她抿了抿唇,才皱着眉头喝了个干干净净,把碗递给楚风,赌气似的道:“不加糖我也会喝的,我保证。” 那女子扭过头,看着离绾,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许久才“啧啧”道:“离大小姐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离绾这才猛地想起这个可恼的女人,转过头一看,顿时怒火更甚,冲着女子大声道:“原来是你这个妖女!” 楚风无奈地一扶额,他不知道这俩姑奶奶之间到底是有什么矛盾,怎么每次一见面就肯定要针锋相对,难道是离绾上辈子吃了她的鸟蛋? 虽然自己这番怀疑有些拿二人妖身打趣的不尊重,但是楚风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合理的理由了。 莺俪眯着眼睛一笑,道:“我是妖族,自然是妖女。难道离大小姐不是妖族,莫非这身体跟心一样,都归了人族不成?只是啊,归了人族,你难道又抹消得了你妖族的身份么?” 离绾一下被莺俪戳中心事,又气又恼又羞,偷偷看了楚风一眼,发觉楚风在想什么事情没有注意到莺俪刚才的对话,才冷笑道:“我身心都归了人族又怎么样,总比有些人想归却归不了好。” 莺俪的笑容愈发妩媚,不愠不恼,刚刚提起一口气,正准备反唇相讥,一个有些犹豫的男声道:“什么时候去救我姐啊……” 一听这句话,离绾根本就不用去看就已经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因为整个妖界,这样一个成天念叨着自己姐姐的人,就这么一个,不可能还有别人——冰之祺。 虽然已经确认了是冰之祺,但是离绾还是看了过去,只见冰之祺一直坐在楚风身旁,一脸的茫然困惑。 冰之祺所在的位置其实很显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离绾刚才便真的是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冰之祺的存在,就好像他真的不存在一样。 离绾有时候也会很龌龊地想一些很龌龊的话题,为什么冰之祺总是黏在冰之仪身后。 而一旦见不到冰之仪,冰之祺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唯唯诺诺,毫无决断,就像是个木偶一样可以任人操纵——好吧,冰之祺在冰之仪身边也是这副德行,只不过因为操纵他的人是冰之仪,其他人就操纵不了他而已。 “冰之仪也被困住了吗?”离绾按着胸口坐了起来,靠着身后的石头道。 冰之祺有些无神的蓝色眼珠转了转,想了想才点头,过了片刻,才发出了那本该随着点头而降临的“嗯”声。 离绾真是觉得自己问错人了,但是她又不想去问莺俪,所以她看向了楚风。 楚风怎么会没看到离绾的目光,笑了笑,才看向莺俪道:“你怎么跟冰之祺在一起的?” 这些问题他早就想问了,但是一想到等离绾醒了自己还要复述一遍,觉得有些浪费时间,所以才没有问。 “什么叫在一起,姐姐可是为了小冤家你守身如玉啊。”莺俪挑衅似的走到楚风身边坐了下来,捏了捏楚风的脸,冲离绾扬了扬眉,笑道。 离绾挫了挫银牙,恨不得当场一口把莺俪咬死,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但是她又偏偏重伤未愈,除了干瞪眼之外也别无他法。 莺俪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也收起了放荡不羁的模样,道:“前日里收到消息说万壑山杀局有变,虽然觉得怪异,但是却不得不随着左长老等人往这边赶路,路上遇到了几波人劫杀我们,好不容易今天凌晨杀到前面的一座深山,本以为安全了,哪里想到陷入了更大的埋伏,左长老都战死了。” “只有我们几个小杂鱼没有高手留意,一路冲杀才杀了出来,只是又接连遭受追杀,就我一人仓皇逃命,途中遇到了也被追杀不休的冰之祺。若不是你们来得及时,我和冰小弟,也死翘翘咯。” 说着,莺俪看了看离绾的眼神,见离绾神情又略微安定了一些,才又故意向楚风身上靠去,楚风虽然早有防备,一见莺俪动作便准备闪开,但是奈何莺俪的修为也颇为身后,动作快,真气又外放禁锢了他的动作,结果还是被莺俪顺势倒在了肩上,根本躲闪不开。 楚风都快哭了,他根本不知道莺俪怎么突然跟收敛行为之前的紫儿一个德行了,有时候女人的心思他根本猜不透,看不懂,他所怀有的也只有一片诚惶诚恐了。 更何况,对面坐着的离绾那眼神,已经是恨不得把自己杀死一万遍了,让楚风更加仓皇无措。 “姐姐若是死了,你这冤家还会记得姐姐么?”莺俪看着离绾,愈发娇媚地道。 “姐姐死了……我……我也不活了……”这种话肯定不是楚风说的,而是冰之祺说的,而且冰之祺说的姐姐也肯定不是莺俪这种便宜姐姐,而是自己的亲姐姐冰之仪。 “噗——”离绾紧绷着的要生吞人的一张脸上顿时浮现出难以压抑的笑容,在冰之祺有些茫然的眼神之中,笑得前仰后合起来。 被冰之祺这么一打扰,莺俪也顿时没了再招惹离绾的兴致,坐起身,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个有着严重扭曲的恋姐情节的小弟弟的姐姐,被困在杀阵之中,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若是有谁这么记挂我,我死了也值得了。” 这话说得很是凄怆悲凉,满是凄楚孤独之意,一时之间让离绾对莺俪的厌恶也随之有些减弱。 她看了楚风一眼,见楚风看自己的眼神满是关怀与歉意,不由得也微微一笑,所有的凄怆之意尽被驱散,只剩下一股温暖。 “莺师姐知道是什么人做的此事吗?”楚风问道。 莺俪冷笑两声,柳眉倒竖,满是讥诮地道:“除了万妖宫,只怕没有谁能在专杀元神之上能有如此造诣!” 莺俪原本师从万妖宫,更曾是万妖宫两海宗的中层,但是此刻却丝毫不留情面,开口便言。 楚风皱了皱眉,莺俪所说的确不假,他只是在想,看起来莺俪似乎依然对当年被逐出万妖宫的事情耿耿于怀,才会如此直白地开口,丝毫不留情面。 “那莺师姐见过离水的人吗?”楚风又问。 离绾的面色也随之凝重起来,因为这个问题才是她所关心的关键问题,她不太在乎其他人怎么样,万妖宫又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要自己的爹娘能够平安无事,自己也就能够安心了。 莺俪眉眼之间尽是笑意,许久才笑道:“那你倒是说你心里有没有姐姐,若是姐姐高兴了,姐姐便告诉你。” 离绾本来对莺俪的怒气已消,此时又被莺俪勾起,倒是楚风皱着眉道:“莺师姐自重啊……” 莺俪噗嗤一笑,显然没有想到楚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比起当初那个故意要装得很有心机的小子,还是眼前这个放下了本来就拿不起的东西的坦诚的青年要可怕一些。 “离水,没有见到,据说,在前面。”冰之祺终于还是说话了,依然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仿佛在恐惧这个世界,只有战斗才能抹除他意识里的不安与惶恐。 给读者的话: ~~~~~~~~~~~ 第273章 局中局 前方,究竟有是多远,冰之祺也不知道。 他本来和冰之仪形影不离,但是因为门中一些长辈觉得他一直跟冰之仪黏在一起实在太不像话,才硬生生把形影不离的姐弟二人拆开行动,因此这次前往万壑山的才只有冰之仪。 也因为如此,冰之祺才侥幸逃过一劫——虽然他本人并不愿意逃过这一劫,而且此刻正着急去赴这一劫。 离绾勉强进了一些食,不顾楚风的劝阻执意要跟着楚风一起去前方看看虚实,冰之祺当然也要南下,莺俪犹豫再三,还是觉得一起行动安全一些。 尤其是抱着离绾这条不知道怎么突然粗得有些过分的大腿,至少比自己单独行动好一些。 在楚风的暗中授意下,离绾把楚风捡回来的四件法器分给了冰之祺和莺俪两件,反正她的芥子囊里还有颇多楚风给的法器,也不心疼,况且由莺俪和冰之祺这两个七阶修士用起来也终究比她使用威力要大一些。 离绾依然与楚风同乘火云,毕竟一个修为全废,一个目前重伤。 离绾刚好也有了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可以借着虚弱的借口多往楚风身上靠一靠——至于这算不算吃豆腐,就不在离绾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当然,至于某些人情急之时的喂药举动,冰之祺这样唯唯诺诺的人不会想到去说,莺俪则故意不说,说了还让那个丫头高兴,自己何苦来着? 一路上,楚风在问答莺俪的一些疑问之时,都把由头往离绾身上托,离绾自然知晓楚风这也是被逼无奈,因此非但没有责怪,还隐隐有些高兴。 毕竟就算此刻莺俪他们没有别的心思,但是他们身后站着凝寒教和岐山宫,如果他再次表现得有价值了,谁又知道他们会不会重新打起楚风的心思? 更何况,这些实话,离绾自己都不敢轻易地告诉离绾和离澜,更何况一个成日都在被贼惦记的楚风了。 只不过莺俪何等聪慧人物,尽管楚风编得再圆满,没有露出太多一时可以拆穿的破绽,但是莺俪还是知道楚风在说谎。 因为楚风说谎,真的很不在行,只要多用些心思揣测琢磨也不难看穿。 不过莺俪也没有拆穿楚风的话,表现得偏听偏信的模样,有时候楚风自己都快圆不过来的谎言,莺俪都会主动帮他圆一圆,倒是乐在其中。 楚风临时编的谎言虽然漏洞百出,但是他也已不是没有心思之人,又怎么会没听出莺俪其实知道自己在撒谎,更知道莺俪之所以还好心好意帮自己圆谎,只怕是在为自己若是到了那边大营,若是遇到旧识,也好做出个圆满的交代。 但是莺俪这么帮自己,又到底是为了什么,楚风却有些猜不透。 至于离绾,虽然一边享受着吃豆腐的快感,但是心却依然系在正事之上,也知道莺俪的话把楚风的谎言圆得很满,一边用心记着,一边也不甘让莺俪把表现的风头都抢了去,不时也出言圆一圆楚风的谎。 在场的四人三人心里通透,另外一个冰之祺则根本就没听三人在说什么,只是有时战战兢兢地催促着几人再快一些,真是恨不得自己会真正意义上的缩地成寸大神通,瞬间可以穿越天涯海角。 几人高速飞行着,一路上也串供成功,编排出了一个滴水不漏的谎言,把所有的事情都和楚风撇得干干净净,都托了那位前去离水拜访的前辈的福泽和恩赐。 只是不知道那位连姓名都不曾透露的老前辈,知道自己背了这顶黑锅的话,会有什么感想。 不过那都是要挺过了这场灾祸以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目前可以丝毫不做考虑。 又赶出了四五百里路,忽然听到东方传来一阵怒吼,仿佛是巨龙长吟。 离绾的脸色陡然一变,指向了东方,颤声道:“那边,走!” 声音传来的地方是东方一处山坳,东西两侧都被直入云霄的险峻山峰所断,想要摧毁只怕要费一些气力。 四人从山坳的北侧入口靠近,远远地便见到七八个黑影堵在北侧入口,身前一道道彩光,从地面升起,化作漫天虚影,刀剑钟塔,镜扇珠玉,无一不有,密密麻麻,布满天空,继而向山坳中间轰杀而去。 在北侧入口对面的南侧入口,与此相对应的也是一道从地上引出的霞光,霞光上阵纹密布,一个个虚影被凝实成为各种异兽之像,发出震天的怒吼,向山坳中间轰杀而去。 在山坳的中央是一头长达百丈的青蛟妖躯,浑身浴血,怒吼着带领着身边的几头身躯较小的蛟族应对着铺天盖地的轰杀,连一息一刻的喘息时间都不曾有。 每一头蛟族身上都是累累伤痕,鳞甲倒翻,血肉模糊,旁边还有几头已经被阵法所杀的蛟族尸体,更是惨不忍睹。 “娘!”离绾方一惊呼出声便被楚风一把捂住,那些人此时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战场之上,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四个人的靠近,所以无论如何现在绝对不能暴露。 那些人尽管依仗着阵法,但是对付起离澜等人也一时没有取得太大的战果,看来那几头被斩杀的蛟族,应该都是没有料想到突如其来的伏击,才被直接杀死。 离绾轻轻咬了咬楚风的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绝对不冲动乱来。 楚风这才松开手,压低声音道:“那阵法将伯母牢牢困在阵中,如果阵法不破,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救出伯母,我要先看看那个阵法运转,再试图破阵。”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隐藏自己了。 但是这个时候莺俪却皱起了眉,摇了摇头道:“不对,这个战场不对。” “怎么不对了,你就是……”离绾气恼地想要争吵,但是却被莺俪直接打断道,“你们看现在离澜族长虽然被这些布阵之人压制,但是却始终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那她身旁的那些离水蛟族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应当是不曾料到此地有伏兵,所以才猝不及防之下被阵法所杀的吧。”楚风也不由得微微皱眉,道。 “如果真的是在此地中伏被当场所杀,怎么还会有时间显出妖身,而且身上还到处都是伤痕?”莺俪又发问,这一问问得一直想要发作的离绾也哑口无言。 楚风略一沉吟,才露出了几分惊愕的神情道:“你是说,他们在用伯母作诱饵?” 莺俪意味深长地看了楚风一眼,才点了点头,一路南下的人或多或少应该都见到过一些战场了,不管存着怎么样的心思,这个时候都不应该让同盟战死,因为同盟战死,就意味着承担这场变故的风险,需要自己多承担一分。 所以,只要不是太自私的人,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关键,都会试图去营救还在其中奋战的一个八阶巅峰高手离澜。 用一个八阶巅峰的高手作为诱饵,一定会钓出很多救人心切的鱼,然后把所有的鱼虾,一锅煮了。 如果有人看到却没有参与救援,要面临的风险也不仅仅是面对还可能生变的局面时风险增加,还可能被其他有些参与救援却遭受了损失的门派所孤立。 这个局,根本就是万壑山之局的再次重演,这种一重一重交叠布局的手法,不可谓不精纯,完全是就算你看穿了这是个局,你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撞上去,要不然撞得头破血流,要不然就要把墙撞塌,很难做出第三个选择! 楚风不得不承认,在急智和机变上自己的确还比莺俪这些聪明人差了太多,自己根本就没想那么多! 而这些,都是莺俪从一点细节之上推断而出的,却比楚风所认为的事实更具有可靠性,也更接近真实。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知道了这是个诱饵,楚风和离绾都没有多余的选择。 楚风既然是陪着离绾来的,他所在乎的自然是离绾的心情,难道离绾就会因为明知道眼前是个陷阱,而放弃向里面跳吗? 离绾不会这样做,因为离绾就是这样一个人,她喜欢谁,她在乎谁,虽然未必会表现出来,但是她却绝对不会放弃,哪怕是要用自己的性命,她也绝对不会让她所爱的人,去独自承受苦难。 离绾就是这么顽固,对楚风如此,对母亲如此,对父亲也是如此。 离绾沉默了片刻,才扭头看着楚风,微微笑着,轻声道:“你走吧……” 楚风摇了摇头,看向远方的山坳,在那里浴血奋战,已经被逼得左支右绌的离澜,对他也不薄,尽管一直在怀疑他的身份,但是却从来没有做任何小动作,还把他邀请加入家宴,还把离绾托付给他照顾。 那一次煮茶的风姿,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怀,那一句“绾儿就托付给您照顾了”,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信任,没有半分的虚假。 今天,即便没有离绾,楚风也绝对不会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离澜战死。 “我,要试一试。” 第274章 偷阵 我试一试。 这是楚风经常挂在嘴里的话,每当有人问他问题,而他没有绝对的把握解决时,他就会说,我试一试。 我试一试,是因为不想辜负你对我的信任,所以我试一试。 我尽全力去试,你最好抱着最坏的打算。 但是这一次,意义却不一样。 因为你真心实意地对我好,所以这份感情,我会用尽一切来做出回应。 这不是报答,因为报答显得太生分,这是回应,就像是山谷中的回声,只要你喊出了第一声,那么我就能回应千千万万声! 楚风目光很坚定,没有半分的犹疑。 离绾没有劝阻他,因为她还记得当初楚风说的话那句话,这样老实温和的人,一旦认准了什么事情,就绝对不会放弃。 这句话,是形容当初的阿青,现在的火云的,更是描述他自己的。 因为,楚风就是这样一个人。 哪怕是当初那个性子懦弱的楚风之时,他依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样勇敢的事情,是当初那个懦弱的楚风做出来的。 这样的勇敢的事情,现在这个勇敢的楚风,也做得出来。 所以楚风要试一试,他不是看轻自己的性命,而是绝对不再愿意让自己背负悔恨苟活。这样的痛苦,楚风已经承受得更多了,所以,他绝对不会让它再度增加! 莺俪忽然觉得这个青年有些陌生,他真的是当年的那个少年吗? 为什么自己突然觉得,他一个人就仿佛能撑起一片天空来了呢? 可惜的是,那片天空,不是为自己撑开的。 莫名地,莺俪对那个丫头产生了一股微微的嫉妒,她从来不嫉妒那个丫头什么,无论是家世,资质亦或是际遇,现在却…… 她终于有了一件可以得意的事情了啊。 莺俪酸酸地心想,旋即释然,因为那样一个人,在她的生命之中也曾经存在过。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道:“那两个阵法是从地下引出的,我断定其有八成是依靠着地脉运转,只要扰乱了地脉运行,就能让两个阵法失去效用。” “我们需要提防的不仅仅是那两个阵法,而是他们真正的实力。”莺俪正色补充道。 “正是如此,所以我要试一试,把那两个阵法偷过来。”楚风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你会阵法?”莺俪脸色一变,显然大吃一惊。 楚风看了看莺俪那有些震惊得过分的脸色,没有多说什么,因为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去纠缠这些细节。 莺俪看了看离绾,她想看看离绾到底知道多少,但是却只看到离绾带着笑容看着楚风,那种淡然,那种专注,仿佛全世界都只剩下了楚风一个人一般。 只要把两个阵法偷过来,那两个本来隔绝在万妖宫之人与离澜等人之间的屏障就会转化成为守护离澜等人的屏障,将那些人隔绝在外。 而且从目前的战况来看,那两个阵法也相当于一个八阶巅峰,数个七阶上段或者八阶初下段的修士合力之能,无论万妖宫派出的狙杀者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也应该能撑上片刻。 所以,问题就自然而然地变成了要怎么偷那阵法,而且是要尽快地偷到自己手里! 偷阵! 楚风紧紧握拳,一滴冷汗从额头沁出,他深呼吸一口气,才沉声道:“我会潜行过去,靠近那些屏障的支撑地脉附近。地脉一旦被我改动,屏障就会出现变动,一定会有人过来查看地脉情况,在我成功偷到阵法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帮我拖延时间。” 离绾点了点头,尽管心急如焚,但是也知道如果不顾一切地扑上去,除了送死也不会有别的作用。 莺俪沉吟了片刻,也点了点头。 冰之祺一双写满畏惧的眼睛犹疑了片刻,才犹犹豫豫地道:“我……帮你……你……帮……我……” 楚风点了点头,还没有说话,离绾已经抢先道:“你放心,冰姐姐当初没有对他落井下石,那么他一定会帮你救出冰姐姐。” 拖延时间到底需要拖延多久,楚风也没有把握,因为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这两个屏障所引的地脉到底在哪,引出时又到底做了多大的改动,这个改动又会有多复杂。 如果是复杂的大改动的话,楚风没有把握自己能在短时间之内把这两个阵法偷到自己的手上。 “下落,尽量内敛自己的气息,在地脉变动之前,要尽量不被发现。”楚风说着,指挥着所有人缓缓落到密林之中。 火云才一落地,楚风便匆忙翻身下马,脚踏大地,而后打开芥子囊,在芥子囊中一顿翻找出一张绘画有奇异符文的布帛平整铺于地面,而后翻找出了几十枚各色玉石握在手里,扔出一枚玉石,落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可闻的“啪嗒”声响,而后一座山峦的虚影随着这阵破裂之声倏然拔地而起,达到了尺余高低才停了下来。 楚风脸色凝重,继续将玉石一枚枚地扔在地面上,玉石或者生出山峦、平原的虚影,或者毫无反应,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有的楚风不会去理会,有的则被楚风附身捡起,继续按照他的推算布置。 开始的时候玉石布置的速度并不算快,甚至每一次布子楚风都皱着眉,露出一副犹疑不定的样子,几乎是要过七八个弹指,楚风才能布下一枚玉石不再去动它。 但是随着地面上玉石的增加,楚风本来就平凡沉静的眼眸里渐渐焕发出了精光,投掷玉石时神色也愈发地干脆果决,速度越来越快,后来手里的玉石仿佛连成了一串珠玉一般倾斜而下,“噼啪”的响声瞬间便连成了一片。 “这是做什么?”离绾轻声道。 她看着地上山峦的虚影,觉得有些眼熟,却不知道自己何时见过,但是仔细一想,便回忆起来,这些山峦虚影分明就是方圆百里之内的山峦分布,这似乎是在模仿方圆百里的地貌! 莺俪略略沉吟片刻,才轻声解释道:“这是在捕捉地脉。” 地脉,一般而言指的其实便是大地中灵气在流动之时汇聚形成的主流。 这种流状灵气虽然远比空气中元气稠密许多,但是因为其固化于大地之中,不能被人体所吸收,所以成为鸡肋。 也因此,大地才能够经受住修士之间的激烈打斗而不会崩塌,地下一定深度之下的物体隐秘即便是专修神念的修士也无法探测。 换而言之,地脉,是维系着大地存在的必要因素。 如果把大地比作一个人,那么土地就是他的血肉,而地脉,就是他的筋骨。 要想通过更改地脉结构,将那两个阵法偷入自己手中,就必须先找到地脉,并把握住地脉的走向趋势,才能对地脉进行更改。 而此时楚风所做的事情,就是寻找到方圆百里地脉的走向。 寻找地脉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却是一门技术活。 人间常见的风水大师所谓的寻龙点穴,其实就是通过地脉所呈现出的表象揣测地脉的走势,并通过更改地貌,对地脉产生影响。 然而这种风水术观察地脉、影响地脉都只不过是刚刚入门,修士之间对地脉的利用才是真正的登峰造极。 比如山谷南北两侧的阵法,正是建立在地脉之上,成为了大地的一部分,所以坚不可摧,如果不能在瞬间切断其与地脉之间的联系使其彻底摧毁,那么哪怕前一刻这个阵法摇摇欲坠,下一刻就会恢复如初。 而楚风要做的事情,也是差不多。 他需要做的是彻底改变地脉的走势,哪怕是暂时性地,也必须彻底改变。 因此他必须先掌握地脉的分布,所以他才投出了那些玉石。 那些玉石只是看起来像是玉石,它的学名叫做地维石,受到地脉冲击之后就会受激发出与地脉相应的虚影,山川或是河流,都会纤毫毕现。 而承载地维石的那卷暗黄布帛,则叫做测地卷,能够在第一时间描刻下地维石被冲击之后产生的痕迹,从而便可以完全记录下附近的地脉情况。 在测定地脉流动情况时,最关键的一步就是第一步,俗称投石问路。 第一投完全是茫然的,因为这个时候没有任何的地脉数据,只能根据自己之前的观察,在自己认为的地脉枢纽定下一枚关键的镇脉石。 如果镇脉石定错的话,那么无论如何推算也不可能算出正确的地脉,而只要镇脉石定位正确的话,之后的地维石即便投错也可以修改重置,依然可以推算出正确的地脉。 但是想要掌握甚至扭转方圆百里的地脉,这样浩大的工程对于任何修士来说,都匪夷所思。 暂时性地改变一小片区域的地脉,对于精研此道的人来说,并不是难事,当年在圣血之墓时,岐山笑笑也曾做过一样的事情。 但是百里,真的太恐怖,根本无法让人接受。 莺俪皱着眉看着楚风,她不知道楚风到底能不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而楚风也没有申明,他到底想怎么偷那两个阵法。 改变地脉,真的可以偷到阵法吗? 莺俪不这样认为。 但是她只有拭目以待,如果楚风做不到,她也只有硬着头皮硬上了。 所有的奇迹,都寄托在这个平凡的青年身上。 给读者的话: 今天跟人讨论了一下怎么写故事,想了很多,知道自己犯了很多错误。我不想向现在的网络小说的风气妥协,但是那不是我顽固己见的理由,我会逐渐地做出一些改变……嘛,不过也没人看到这里来……很多人看到的改变也许就是下一个故事了吧…… 第275章 靠自己 奇迹,之所以被称为奇迹,是因为它极少发生。 既然它极少发生,那么也许眼前这个平凡的青年,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但是即便如此,此时此刻,离绾却难得地宁静了下来,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容,波澜不惊。 她一双灵动的眼眸此刻却沉寂似水,仿佛是一面可以映照出一切的镜子,映照出了那个忙碌着的青年。 青年的神色依然很专注,专注得仿佛忘却了外界的存在,他的动作不急不缓,每一枚地维石都投得庄重而决绝,几乎是一瞬之间,青年的手中,再也没有一枚地维石。 青年的嘴角也扬起了一丝微笑,他蹲下身,伸手在那群山虚影之中一探,抓起所有的地维石,站起身,神色坚定地道:“很顺利,这里的地脉,并不是太复杂,只是很磅礴。” 楚风收起地维石,这门探脉的手艺,也是修罗界赠送给他元能石的那个喜欢挖矿的男人教他的。 地脉不复杂,只是很磅礴,这是楚风的论断。 莺俪微微蹙眉,才道:“你打算怎么做?” “没有阵图,我很难对那两个阵法动手脚,所以我要骗过那两个阵法,让它们倒错南北,这样,就足以达到我们的目的。”楚风轻声道,仿佛在说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尽管这件事一点也不简单。 楚风说到这里,整个人都顿了顿,才很平淡地道:“我要让地脉倒流。” 该如何才能让江河倒流? 这是一个困扰很多修士的问题,他们的通天彻地之能可以轻而易举地蒸干一条大江大河,但是却无法让一条江河倒流。 除非他们能让低洼变得高峻,高峻变得低洼——这也不是不可能,只要愿意花费足够多的时间,也许可行,只是没有人有这样多的时间,所以,让江河倒流,几乎不可能。 那么该如何才能让地脉倒流? 这就必须抓住地脉流动的原理,才能应对。 地脉流动的原理其实很简单,稍微涉及这方面知识的人都应该知道,大地是一个平衡的整体,有些地方因为某些原因灵气会浓郁一些,而有些地方则会稀薄一些。 于是大地之中的灵气会沿着一个顺畅的轨迹,从浓郁的地方流向稀薄之处,这就是地脉的成因,就像水从高处流向低处一样的简单。 莺俪不可思议地看着楚风,她不知道楚风是哪里来的自信居然能如此淡然地说出“我要让地脉倒流”这样的话。 如果是往常,她一定会认为对方是个疯子,但是此刻,看着楚风那镇定的神色,莺俪根本就难以做出这样的判断。 因为那样的眼神,不可能属于一个疯子。 “这件事我和火云去做,你们都留在这里,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楚风接着道,这话说得很郑重,以他的性情来说,这样的话,已经接近于严厉,甚至是命令,不可以违抗的命令。 离绾抿了抿唇,忽然咧嘴一笑道:“喂,你自己也要小心,不行别硬撑啊。” 楚风点头道:“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无论我是否回来,你们都要尽快撤离这里。死了,只会让一切都随之埋葬,活着,就还有希望。” 楚风说着拍了拍火云的脖颈,与火云一并钻进了密林之中,在树林中发出一阵窸窣的摩擦声,渐渐向北方去了。 离绾与莺俪面面相觑片刻,却又齐齐地把头扭到一边去了,只有一直蹲在灌木丛边上玩弄着灌木叶子的冰之祺怯生生地看了看莺俪,又看了看离绾,明显露出几分惧色,又低下头开始继续玩弄灌木树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个人各有心事,一时场面上气氛尴尬到了冰点,仿佛随时都要冻结了一般,让人一阵不适。 就这样过了约摸有小半个时辰,峡谷中的怒吼声渐渐减弱,已经变得有气无力,仿佛已经到了极限。 离绾的心头一颤,紧紧握拳,咬紧了下唇,她很想去看看楚风准备得怎么样了,但是她有更重大的责任,因为楚风把他的后路交到了自己手上。 自己这个时候离开,也许就会让他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他让自己留守此地,那么即使是死,自己也要守住这里,一步也不会退让。 一步也不。 “不用那么紧张,一切都有可能的。”莺俪忽然道,语调很平和,没有丝毫尖刻与锐利。 离绾愣了愣,扭过头便见到莺俪那张俏丽的面庞上挂着一抹微笑。 笑容很干净,没有掺杂入任何其他的感情,只是笑容,一种发自内心,能让人内心平静的笑容。 离绾抿了抿唇,第一次觉得莺俪其实也不是那么碍眼。 离绾跟莺俪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更不知道彼此之间的矛盾到底是从何而来,好像已经习惯了那种一见面,两个人就水火不容的处境。 所以离绾一直觉得莺俪很碍眼,莺俪也觉得离绾很碍眼。 但是此刻,无论是离绾,还是莺俪,却觉得对方的存在,反而会让自己安心。 这是一种很难解释清楚的情感,也许只是因为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所以对方的存在才成为了救命稻草,不得不死死抓住。 离绾通过树林的缝隙,看向峡谷的所在,轻声道:“我很难想象,若是救不出我娘,我会变成什么样。” 离绾很少这样说话,正是因为很少,所以她这样一开口,莺俪的面色便微微一凛,便是低着头拿着树枝在地上玩蚂蚁的冰之祺也抬起头了,看着离绾,目光了有些畏惧,有些怀疑,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道:“我……姐……” 冰之祺的话很简略,但是很好理解,因为他要表达的是跟离绾一样的意思。 他们都有各自珍重的人,陷于这场危机之中,他们不容许自己就此失去他们,所以他们绝望,同时带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 莺俪的目光也看向远方,许久才道:“如果是我的话,心里会被仇恨填满,我会牺牲可以牺牲的一切,找到这个设局的人,将他们,斩尽杀绝——一个都不留。” 那一瞬间,冰之祺的目光中难得地透露出无限的坚定,精光吞吐,才冷声道:“我,万妖宫,杀!” 离绾忽然笑出声来,看向冰之祺,很缓慢却很郑重地说道:“阿祺,那你得先学会,依靠自己。” 说着,离绾抿了抿唇,神色变得愈发宁静安详起来,就连紧握的拳头也松开了,也不知道她究竟想起了什么,才会突然鼓起这样莫大的勇气。 冰之祺愕然片刻,转过头,看着地上爬行的蚂蚁,和自己拿着树枝在地上画出的图案,满是困惑与茫然地自语道:“依靠……自己?” 他从未靠过自己。 他和冰之仪是无根之泉孕育的精灵,从诞生的那一天起就一直活在死亡的恐惧之中,太多的想要用他们的性命去铸就自己的修为,他和冰之仪只能逃跑,不断地逃跑,然而即便逃到天涯海角,那些人也没有要放过他们的意思。 那个时候,是冰之仪承担着一切,背着他,在一次次追杀之中艰难地存活。 他从未背负起任何的东西,他所知道的便只有依赖冰之仪,他有些难以理解,到底什么叫做依靠自己。 冰之祺还在困惑,莺俪黄色的眼眸中精光陡然一闪,沉声道:“有人过来了!” 旋即,莺俪再也不刻意将自己的气息收敛,整个人化作一道黄光冲上半空,离绾虽然重伤未愈,但是也强咬着牙腾空而起,冰之祺也猛地扔下了树枝,紧随其后。 出现在离绾等人面前的三个黑衣的蒙面人,对于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拦截力量似乎并不感到惊愕,只是略略一停滞,便想要绕开三人直接奔向北方,想来便是阵法运行的关键所在。 离绾向峡谷方向看去,只看到原本的两道光屏已经彻底消散,一个黑影正与离澜激烈碰撞,漫天血肉横飞。 “拦住他们!”莺俪大喝一声,左手手腕一翻,一柄鹅黄色羽扇已被莺俪握在手中,随着莺俪猛地将羽扇挥出,羽扇顿时开始暴涨,发出夺目黄光,一缕缕瑞气自那羽扇之上逸散而出,璀璨万分。 羽扇陡然化至山峦大小,随着莺俪的一挥一瞬之间便已经横扫过了半圈,直接将那三人扫中,硬生生拦截了下来。 冰之祺双目中杀意吞吐,随着冰之祺迅速地结印,在冰之祺身边出现了万千朵一边高速自转一边高速围绕着冰之祺旋转着的残缺冰莲,撕裂了虚空,发出一阵阵令人恶心欲呕的轰鸣。 冰之祺剑指一指,身边的冰莲同一瞬间便停止了绕冰之祺旋转,继而化为一阵疾风暴雨向那三人身边轰击而去。 冰莲一边高速直线向前,一边高速自转,原本合着的莲花瓣缓缓绽放,凋零,使得这冰莲的骤雨变得愈发密集,愈发可怖! 冰之祺并没有就此止住,整个人怒吼一声,右手在刹那之间凝固为一柄冰剑,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随着冰之祺猛地一纵身形,划出一道蓝光,向三个黑衣人当中的那人扑去! 要学会,依靠自己! 第276章 怒吼 冰之祺知道离绾说得对,自己,必须要学会依靠自己。 为什么冰之仪不在的时候,自己总是会害怕呢? 为什么冰之仪不在的时候,自己总是会想到那些可怕而黑暗的回忆呢? 那些早应该被忘记的往事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的脑海,甚至是时刻萦绕着他。 那些曾经无比痛苦到底过往他挥之不去,还会引起更大的反噬,让自己想起更多更痛苦的事情。 可是有姐姐在的时候,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姐姐,是黑夜里仅有的一缕阳光,却为自己照破了所有的黑夜。 她保护着自己,让自己能够忘记一切噩梦,只要和姐姐在一起,自己就有无尽的勇气来面对这个丑恶的世界,姐姐就是自己的一切,自己的一切只有姐姐。 可是,现在姐姐无法保护自己了,姐姐陷入了危险,她需要有人去保护她。 这样的事情,自己真的一点都做不到吗? 眼前的这些人,他们要夺走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他们竟然想把他重新推回那个无尽的深渊,让那些可怕的梦魇重新来纠缠他,他们想要夺走他唯一的光明! 绝对,不能原谅! 他要将他们尽数斩杀,他要让他们明白,自己想要保护一个人的决心,是有多么的坚定,多么的无可动摇! 冰之祺双眼瞬间变得血红,一缕缕阴森的寒意开始在他身周凝结,继而化为一头咆哮着的冰晶恶鬼,瞪着血红色的眼睛,挥舞着右手中紧握的长刀,直扑而来! 中间的一人刚刚与莺俪的羽扇剧烈相撞,撞得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向下方坠落而去。 陡然之间,他猛然觉察到上方真气剧烈波动,看其声势似乎不在自己之下,哪里敢有丝毫的怠慢托大,一边急忙运气调理,迅速恢复自主飞行,一边发出一阵怒吼,一道玄光猛然自他额间径直射出,丝毫不避地向冰之祺眉间逼杀而去! 冰之祺丝毫不惧,连躲都不躲,瞪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带着野兽的怒号,仿佛是一只扑火的飞蛾一般义无反顾。 “这是摄神咒,快躲开!”莺俪娇喝一声,她出身万妖宫,自然认识这道玄光到底是什么。 万妖宫最著名的功法便是直接攻击元神的破元斩神诀,专门斩人元神。 施术者分出自己的一道元神,直接斩入对方体内,只会留下一道伤口,而后施术者的元神就会直接攻击对方的元神,只要元神根基不稳固,只要的境界还不足以弥补元神的差距,都难免元神被斩而亡。 而摄神咒相对于破元斩神诀来说要初级不少,但是一旦被斩中,自己的元神也会被对方的元神所干扰,变得意识模糊,记忆错乱,出现幻觉,甚至被施术者直接摄神,化为施术者的傀儡,任由施术者戏耍。 而元神,本身就是一种很虚无的东西,谁都知道元神的存在,但是元神到底是什么模样,与神念之间又有什么区别,什么关联,与**之间的关系又到底如何,却没有人知道。 所以一般认为,面对万妖宫的元神攻击,除了不正面面对以外,还有速战速决,不然对于那神秘莫测的元神攻击,根本是防不胜防。 所以莺俪很担心冰之祺,因为冰之祺的表现已经证明了冰之祺是意志不坚定的人,他本来就很容易被外界所影响,一旦被摄神咒击中,冰之祺很容易就会变成最为悲惨的那种下场,永生永世沦为他人的奴隶。 玄光击穿了一朵又一朵冰莲,粉碎了一瓣又一瓣花瓣,来势不减,依然如流星闪电一般,在身后留下一条直线,没有任何的冰渣残余,在漫天冰雪的暴雨之中,无论怎么看,都格格不入。 但是冰之祺没有躲避,他依然怒吼着,身周的寒冰恶鬼也一阵怒吼,手中冰刀一舞,当空一道令人目眩的蓝光,与那已经到了跟前的玄光倏然相接,霎时之间,蓝黑两光剧烈交锋,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尖锐爆鸣。 冰之祺的嘴角沁出了一缕血迹,一缕无根之泉的蓝色血液。 但是他没有退缩,因为自己的姐姐还在等自己,等着自己去救她,就像小时候无数次,在黑暗中挣扎的时候,姐姐来救自己一样。 这一次,轮到自己去救姐姐了! 冰之祺怒吼得声嘶力竭,额头青筋爆绽,原本英俊得过分的面庞变得无比得狰狞,无比得可怖,就像是一头来自地狱的恶鬼,而那只由寒冰之气凝结而成的恶鬼,也凝结得愈发真实起来,面目尤其可憎,一双眼中,就像是要喷薄出火焰来了一般,令人根本无法与之直视。 “吼——”恶鬼怒吼,猛然收刀,那玄光失去阻碍,顿时便再次向冰之祺额间进发,冰之祺冷笑一声,依然毫不避让,自己终于鼓起了勇气,怎么能让这股勇气,在这一刻,化为流水! “杀!”冰之祺咆哮,恶鬼向天怒吼,一瞬之间,玄光凝滞,恶鬼挥刀,干净利落地自玄光之间划过,而后,冰之祺便带着那恶鬼,径直向那玄光撞了过去! 莺俪很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她没有时间去仔细看了,因为左边的那个黑衣人已经化为一道棕色光芒,直接向她奔杀而来。 这也是万妖宫的法诀,刺神术。 这门功法适合修炼肉身的修士,尤其是拥有极强隐蔽能力与极高速度的修士。 修行这门功法的修士,就像是一个刺客,本来该隐藏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等候着一个绝佳的机会,而后悄无声息地迅速接近自己的目标,而后发动刺神,对**所造成的伤害,将会同步到元神。 **可以快速修复,但是元神,却需要静养。 所以,对于修刺神术的修士来说,如果目标没有发现他们,那么只要他们能够一击对目标造成就凡人意义上的致命伤的话,那么对于这个目标来说,也会是致命伤。 也就是说,哪怕是一个九阶的修士被刺神术割喉,如果他元神不是强得离谱的话,那么他的元神也会相当于惨遭割喉,十有**是必死的结局。 这就是刺神术的恐怖,而自己不得不面对的,就是一个修刺神术的敌人。 莺俪苦笑两声,要对抗刺神术,其实最强大的办法就是让对方根本无法对自己的**造成伤害,只要**不会受伤,那么元神自然也不会受伤。 可惜的是,莺俪从来都不是一个修**的修士,所以莺俪必须要保证自己不能被对方近身。 黄羽扇被莺俪紧握在手,翻手一转在身周形成了一股绵延不绝的风暴之墙,将外界与莺俪完全隔绝而开,似乎即将形成两个完全不想干扰的独立世界一般。 棕色光芒几乎是在风暴卷起的同一刹那之间便已经欺上跟前,手中棕色光芒凝聚成一柄细小狭长的匕首,径直扎入风暴之中,却被厚厚的风墙所阻挡,一瞬之间也难以再进分寸。 那人一击没有得手,当下也毫不犹豫,脚踏虚空,借着空气的反弹之力迅速后滑出五六十丈,才堪堪停下,一双眼睛如豺狼一般如饥似渴地看着莺俪,仿佛在捕捉莺俪的漏洞,随时准备抓住一纵即逝的时机,予以莺俪致命一击。 莺俪秀眉微蹙,她知道不能这样被动等待,因为等待的结果往往会是自己露出破绽,被对方抓住,毕竟对方的修为与自己相当,所以僵持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自己必须把所有的主动权抓在手中,让对方被动防御,才能使得自己的危险降到最小。 莺俪右手手腕不断翻转,保持着自己身边的风暴不断,左手一转,摸出一面黯淡铜镜来,赫然正是离绾分给她的铜镜。 莺俪不是一个不识货的人,这面铜镜是用分辉铜所铸造的,铜镜上附加的阵法与独特的炼器技术,让莺俪知道,这面铜镜应该是出自某一个世家或者大派,炼器之人的修为应当是在九阶。 虽然自己才拿到它不久,只是将自己的一缕意识烙印入了其中,但是其能发挥出的战力,却也不容小觑,正可以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所以正是扭转局面的一个好选择。 铜镜才一被莺俪祭起,在日光映照之下,黯淡的镜面顿时光芒炽烈,一股橙色光芒直冲那黑衣人而去! 光芒来势极快,但是黑衣人一直注视着莺俪的一举一动,所以在莺俪祭起铜镜的那一刻,便察觉到了一丝危机感,便早有防备,顿时急速向侧方掠去,不愿意直面这道橙光。 然而铜镜在风暴之中随风起伏,镜面也随着黑衣人的行动不断地调整着方向,始终保持正对着黑衣人,使得橙光紧追不舍,将黑衣人越咬越紧。 黑衣人双眼中精光矍铄,知道自己若是只顾回避,只怕最终也避无可避,除了硬接一途,也别无他法,手中棕色光芒暴涨,立时暴涨为三丈长短,径直向橙光斩去! 第277章 突袭 离绾的心跳平稳而有力,尽管她背后的峡谷中血战还在继续,尽管依稀可以听到母亲的怒吼和悲鸣,但是离绾却一点也不紧张,她只是镇定地看着眼前这个黑衣人。 这个黑衣人很瘦小,瘦下得有些过分,仿佛就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但是他身上所裹挟的浓郁的血腥味,却一点也不像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黑衣人鼻孔中有黑气喷出,在身周缭绕盘旋,而后又汇入双耳,使得他看起来异常得诡异,尤其是一双眼睛中连眼白都没有,只有刺目的猩红,更让人觉得可怖。 离绾不知道他这是练的什么功,才会变成这样恐怖而邪异的模样,所以离绾很谨慎。 她已经没有气力再去祭起法器了,她甚至连动用化龙经中法诀的能力都没有,但是这都不会让她紧张——当然这不是因为她有着泰山崩于顶而不改色的强大心性,而是因为她拥有相当数量的随手一抓就可以往外扔出去的一次性法器,这就是她的底气。 因为有这样的底气,所以离绾一点也不紧张。 所以她只是镇定地看着黑衣人,感知着黑衣人每一个细小轻微的举动,试图判断黑衣人下一刻的举动,而后,自己就可以像一个败家子一样,不要钱地将这么多法器扔出去。 但是黑衣人更谨慎。 黑衣人不知道为什么对面那个看起来已经负伤不轻的小姑娘能够如此淡定地面对自己,但是他作为一个正常人,作为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人,自然会认为对方在等待着自己动作。这是一个为自己设下的陷阱,所以自己不能轻举妄动。 黑衣人试着微微屈膝,故意做出下一刻便会如离弦之箭一般冲杀而出的姿态。 这样的屈膝程度可以说如果不用尽所有的精神全力感知,根本就难以感觉到,但是他看到那个小姑娘的手指在自己屈膝的时候微微蜷曲了起来,目光落在了自己若是冲出就会必经的直线之上。 而后他打直了膝盖,那姑娘的目光又落了回来,手指也伸张了开来。 黑衣人有些紧张,她是在故意示弱,等待着自己焦躁妄进,而后便可以趁机给自己致命一击。 黑衣人知道自己的功法的缺陷是什么,**一旦受创,元神便可能被震出**,一定时间内若是找不到合适的宿体,元神便会彻底毁灭。 这样致命的缺陷,根本容不得他出一点的差错,所以他不得不谨慎。 黑衣人与离绾僵持着,各自保持着应有的谨慎,离绾不着急,但是黑衣人却有些焦急。 僵持了片刻,黑衣人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他决定自己还是要试一试,不然这样消耗时间,正是对方乐于见到的。 黑衣人的神念顿时扩散而开,他看到自己的一个同伴发出的玄光被禁锢住,正被一头恶鬼挥舞着蓝色长刀当中划过,他看到自己的另外一个同伴,面临着一束穷追不舍的橙光,不得不以神念为刃,强行斩向那道橙光。 于是黑衣人一咬牙,身形陡然之间便如鬼魅一般快速向北方疾驰而去。 他不能拖时间,可他不愿意去面对那个可能是陷阱的病弱小姑娘,所以他最好的选择就是直奔目的地,只要能够扰乱对方,自己的目的就达到了。 自己不需要那么死脑筋,自己只要用最直接的手法,达成目的,就足够了! 黑衣人接连几个越步,便已经横移出六七百丈,离绾眉头一皱,想要追已经是来不及了,急忙翻找自己的一次性法宝,希望找出一些可以远距离轰杀对方的一次性法器。 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翻找出这样的法器,一声长嘶,便已经响彻了这片天空。 森林中腾起一团火焰,燃烧出夺目的光芒,像太阳一般璀璨,它突兀地横亘在黑衣人面前,高昂着头颅,四蹄踏空,震得空气发出一阵阵爆鸣,而后一圈圈冲击波顿时扩散开来。 黑衣人又何曾没有防备,此刻见这匹浑身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红马,顿时一怔,而后飞快地后掠出百余丈,与火云之间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才心有余悸地停顿了下来。 趁着这个空档,离绾也终于追了上来,在黑衣人身后两百丈的距离停下,与火云前后包夹住黑衣人,不给黑衣人任何可以趁机的空隙。 黑衣人嘿然干笑两声,周身缭绕的黑气陡然聚集,只出不进,片刻之间,黑气凝聚成了一个人形,高约七尺,只是看不清相貌。 黑衣人与黑影背对背而立,之间一缕缕黑气相互牵扯,仿佛是一根根针线,把两个人缝在了一起一般,无论如何挣扎,也难以扯断。 莺俪眼角的余光看见了黑衣人,她的心陡然一寒,这也是万妖宫元神类术法中的一种,叫做神我无分。 所谓的神我无分,便是使修行之人彻底放弃自己的**,专注于自己的元神。 这门功法想要修炼成功,就必须吸干自己**精华,而后弃之如敝履,从此以元神的形态存在。 因为元神难以长期稳定存在,所以修行成功之后,修者就必须开始不断地夺取其他人的身体成为自己的宿体,通过吞噬宿体元神与宿体**精华淬养自己的元神。 宿体被吸食干净之后,元神就必须寻找下一具宿体,不然很快就会消散。因此,修炼神我无分的人,提前便为自己准备好无数的宿体,往往都会成为所谓的大魔头。 与这样的高风险相对应的是高收获。 神我无分的修者修行速度快过正常修士数倍,甚至可以直接窃取他人的道果,据说曾经有人因为意外得到一具大帝尸体将其吞噬之后竟然直接破九阶入大帝。 同时,这门功法还拥有强大的战斗力,比如现在他所展现的姿态,就是神我两分之姿态。 神我两分之时,两具躯体的战斗力都不会有任何变化,彼此之间的配合更是天衣无缝,以一敌二甚至以一敌三都没有任何的问题。 但是它不是没有弱点,它的弱点很大,很明显,但是了解这门功法的人才知道它的弱点是什么,莺俪想喊出来,但是下一刻,棕色光芒直斩橙光,发出一阵金属颤音,铜镜震颤,剧烈摇晃不止! 莺俪脸色一变,这棕色光芒竟然直接斩入了铜镜之中,一抹神念已经侵入了铜镜,正在与她刻在铜镜之中的神念相抗衡。 自己的神念虽然先行入主铜镜,占据了一定优势,但是对方的元神之力却远比自己强大,一时之间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两股神念以铜镜为战场,震得铜镜剧烈摇晃不止,橙光也彻底偏离了原定路线,随着其剧烈的震颤而向四周胡乱扫射而去,忽高忽低,忽东忽西,根本没有章法可循。 眨眼之间,四周的林地便已经有一大片彻底遭殃,被橙光扫中,灰飞烟灭,硬生生地创造出了一片不毛之地。 莺俪面色凝重,她不敢分神投入到铜镜战场之中,因为对面的那个黑衣人依旧虎视眈眈,稍有不慎,露出破绽来便会被他抓住。 但是若是任由黑衣人将自己刻在铜镜中的意识抹除干净,那么这面强大的法器还会落入敌手,成为敌人的助力。进退,都是两难。 莺俪狠狠一阵咬牙,不曾想到自己意图化被动为举动的竟然使得自己愈发被动了。 她双目中流露出几分愤恨之意,喉头发出一阵清啸,一股淡黄色的光芒顿时包裹住了莺俪,莺俪清啸连连,终于显露出了自己的妖身,却是一只展翅达到五六丈宽的黄莺,铁喙反射着一点点金属寒光。 妖族修士的妖身能使得其肉身体质得到质的跨越,但是相应的在法术方面的能力则会有所削减。 然而从整体战斗力来讲,显化妖身之后战斗力会有不小的提升,但是同时妖身受创也远比人身受创难以治愈,所以不到不得不以妖身一战的时候,妖族修士都宁愿维持着人身战斗。 此时此刻,莺俪终于露出了妖身,表明了莺俪已经被逼得别无选择,只有以妖身相搏杀,还有一战之力。 莺俪清啸,双翅震动,音波、黄羽、暴风相互夹杂着混成一片,剧烈旋转的气旋在最外围,席卷出一个个拥有莫大吸引力的漩涡,包裹住在其间波动不止的音波,音波之内则是一根根在阳光映照出流淌着熠熠神晖的黄色羽毛,铺天盖地般向那黑衣人方圆数十丈的范围内扑出。 这是莺俪聚集全力的一击,面对这样高密度的打击,根本由不得黑衣人不害怕,修炼元神的修士,又有多少敢于用**去正面硬撼每一次打击! 这样的怪物有,但是肯定不会是他们! 黑衣人当即空间越步,但是下一刻,就在他空间越步而出的同时,一道白光径直贯穿了他的胸膛,让他的双眼里,写满了震惊,写满了不可思议。 第278章 援军 料敌机先,这个词汇往往用来形容一个人智商很高,或者说,对于敌人的每一个举动都能把握得很到位。 这个词汇,往往用来形容战争中那些有着远见卓识的军事家,仿佛在他们面前一切都是可以预知的一般。 但是这个词很少见于修士之间的战斗,因为修士之间的战斗速度很快,快得很多时候你根本没有空去想对方下一步会做什么。 修士之间的战斗也很难捉摸,难以捉摸到你根本想不到,同一个起手,看似一般的动作,却能蕴含出无限变化。 迄今为止,真正能做到料敌机先的,大抵也只有许多年之前的三妙宫天卜一脉,他们的战斗方式本来就是如此,只是他们也有推算失误的时候,一旦推算失误,就会导致战斗力相对低下的天卜一脉弟子付出惨痛代价,甚至是死亡。 只不过他们这样的战斗方式,已经淹没在了时间的洪流之中,无人记得了。 黑衣人不知道是谁打出了这道白光,又是谁竟然能如此敏锐地捕捉到自己越步的痕迹,但是他知道,这种行为,应该可以称为料敌机先了。 因为专修元神的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神念扫出,所以这样的判断,大抵都是出自个人的信心,如果这样的判断都不能称为料敌机先,那么还有什么能够当得起这样的赞誉? 所以黑衣人没有太多的恼怒,他蒙面的面巾上沁出血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已经被那道白光彻底洞穿出了拳头大小的窟窿。 他刚才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截白色的牙齿,他怔怔地看向白光来的方向,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憔悴的少女。 黑衣人冷笑了两声,他生出了一种无力感。自己的刺神术都还没有机会施展,居然就这样要陨落在此了。 黑衣人有些悲哀,有些无奈,同时也有些平静。 如果只是被洞穿出一个拳头大的窟窿,他不是没有办法,可惜心脏也一并被彻底粉碎了。 如果只是心脏被一并粉碎了,他也还能勉强再生出一个心脏,尽管会使得自己元气大伤,但是那截乳白色流淌着光芒的牙齿,却不是寻常的法器。 那截牙齿,自身就带着法则,那法则此刻已经遍布了自己的伤口,使得自己无法自愈,只能等待即将降临的死亡。 那是一截与祭炼之人共生,由祭炼之人精血温养的法器。温养这截牙齿的人,不会是那个少女,但是必然与那个少女血脉相连,不然少女使用起来,不会如此地干净利落,根本没给自己反应之机。 温养这截牙齿的人,此刻只怕也在这里,在那峡谷里,陷入了困境之中,生死,都只是在旦夕之间。 “万妖宫……” 黑衣人轻声呓语了两句,发出了一阵嘲讽一般的笑容,缓缓闭上了眼睛,而后身体向后倾倒,旋转着加速下落而去。 莺俪长出一口气,但是下一刻脸色却陡然一变,她猛地转身面对南方,峡谷里又冲出了五道黑光,向自己这个方向冲杀过来! 莺俪根本没有时间收起妖身,她只是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她扭头看向北方,她在等待一个结果,等待一个不会让自己失望的结果! 映入莺俪眼帘的首先是冰之祺,冰之祺蓝发飘舞,身后恶鬼怒吼咆哮,那道玄色的光芒就像只是一道虚影一般,穿过了他的身体,依然滞留在空中,分毫未动。 直到冰之祺离开那道玄光三丈远,玄光陡然发出一阵“啪啪”的声响,迅速地布满了裂纹,继而彻底消散。 冰之祺此刻复归了平静,只有身后的恶鬼如疯魔一般,不断地挥刀斩向他所面对的那个黑衣人。 那个黑衣人的摄魂术被破,自身元神受到反噬,已经变得有些虚弱,此刻面对那恶鬼接连不断斩来,一刀胜似一刀的冰冻寒气,竟然完全处于下风,根本没有丝毫还手的机会。 莺俪轻轻一叹,她知道冰之祺终于突破了。 冰之祺的修为早已跨入了七阶的行列,只是只有冰之仪在身边的时候,冰之祺才能稳定地展现出七阶的战斗力,而一旦冰之仪不在,冰之祺的实力就会直接跌落到六阶中段。 但是现在,冰之祺所展现的战斗力,却已经不再是七阶初段的战斗力了,他不仅彻底地巩固了自己在七阶初段的实力,而且迈入了七阶下段。 成为了这一代北原天骄之中,继岐山远宾与冰之仪之后第三个迈入七阶下段的天才,把还在七阶门槛上徘徊不前的离水两位天才,扔下了很长一段距离。 而且更为可怕的是,冰之祺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下,竟然取得了另外一个突破——明法。 所谓的明法,指的是明悟自己的法,修炼出自己的法则,如果不能做到这一步,那么永远不可能踏入八阶的行列。 修士前期的修行都是修习自己所修宗派的内外功,以此来提升修为,参与实战,从而完成提升自己对天地的认知,对功法的把握。 当其修行到了一定地步,有悟性的修士就会发觉自己所修的宗派功法与自己之间始终存在着或多或少的一些不切合。 这种不切合是无法避免的,即便事实已经证明了这样的内外功搭配是极其合理的,但是个体与个体之间始终存在着差距,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 为了消除这种不切合,修士就必须凝练自己的道,明悟自己的法,对自己已经修行的功法进行一些细节上的更改,以使其更符合自己的脾气,更适应于自己的战斗方式。 这个过程就被称为明法,明法成功之后,原有的功法施展起来,就会带有明显的个人色彩,哪怕是同样的功法,也会呈现出极大的差异,这样的个人特色,就是所谓的法则。 因为这种方式不是普适大众的,所以它造成的伤势才很难治愈,因为造成伤势的原因会千奇百怪,这样的伤势,就是所谓的道伤。 而此刻冰之祺施展的依然是凝寒教的唱雪诀,只是凝寒教的唱雪诀多是以凝练出冰莲进行攻击防御,而绝非是他身后那疯狂的恶鬼。 所以这尊恶鬼的出现,就已经证明了一点,冰之祺明法了,而且还是一门极其疯狂的法,与他性子极其不合的暴戾与疯狂,由此可见,冰之仪的生死对于冰之祺来说是多么重要,竟然把那样一个害怕着整个世界的冰之祺逼成了这样一幅模样。 北原天才中,第一个明法的人,竟然会是冰之祺,说出去,不知道会不会惹人发笑。 但是,这的确是事实。 莺俪有些感慨,她的目光略略一移动,看见了正在与神我两分相对峙的离绾与火云。 莺俪不知道离绾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够在那样的环境下,还抓住了一个根本无法存在的可趁之机,率先解决了一个对手,尽管她是依仗着她突然祭起的那颗牙,但是不管怎么说,自己一个七阶巅峰的修士,面对那个黑衣人的时候都很吃力,而离绾却杀死了他。 传闻,那个驾临离水的老者,传给了离绾完整的化龙经。 化龙经,名震妖界,厚积薄发,一旦修成,虽然不能改变自己的血脉,但是却能如早已销声匿迹的真龙一般拥有通天彻地之能。 如果这是真的,哪怕离绾现在还没有突破六阶的巅峰,跨入七阶的行列,但是只要她能顺利地成长,那么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她会成为妖界的一尊大佛,无人可以撼动。 离绾却没有工夫考虑自己的未来会怎么样,对于她来说,她想要的未来,只有三个人而已。 她现在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那道面对着自己的黑影,心里有些害怕,却依然毫不避让地看着那道黑影,左手则攥紧了母亲交给自己的牙齿。 她的偷袭,或者文雅一些,叫做突然发难,没有那个枉死的黑衣人所想的那般玄妙。 离绾可以用皮肤感知到任何有温度的物体,这些物体会直接在离绾的脑海里汇聚成像,并且按照温度高低会呈现出不同的色彩,便于区分。 所以,即便没有用眼睛去看,也不用神念去扫,方圆数里之内的情景,都镌刻在离绾的脑海之内。 这样强大的种族异能,离绾掌握了不过几天,但是她却已经知道其宝贵,所以在这场战斗中,她一直没有停止,所以她抓到了机会。 当一个人撕裂开空间,进行空间越步的时候,他的身体会逐渐消失,而消失的部分会在同时出现在目标地点,这是一个过程,只不过动作很快,所以看起来就像是瞬间就能够完成的一般。 但是如果不用眼睛去看,而是根据即时反应出的温度变化情况的话,这个过程并不是完全没有空当。 离绾所抓住的,便是这个空当。 在她感觉到那个黑衣人的身体部分热量发生转移的时候,她就直接祭起了白牙。 空间越步很难中途逆转或者中断,或者重新更换目标地点,这会引起空间扭曲,甚至直接撕裂修士,所以离绾这一次祭得干脆果决,没有丝毫的犹豫。 她成功了,因为她的成功,对面那蠢蠢欲动的诡异黑影,再次沉寂了下来,似乎在思量,自己是否真的有与之一战的能力。 毕竟,生命很重要。 第279章 铁牢(上) 离绾不知道自己的一次偷袭竟然再次震慑住了她身前这个谨小慎微的黑衣人,她只是攥紧了手中的白牙,她感觉到了五个热源已经进入了自己的感知范围,那是五个生力军。 如果说目前以四敌三勉强占到了一些优势的话,那么对方增援的五个人,就足以彻底颠覆这个局面,无论离绾再能感知,他们之间的战斗力差距实在太大,结局几乎已经注定。 离绾手心里全是汗,她喉头微微蠕动了片刻,才深呼吸一口气,面色凝重地看着对面的黑影。 莺俪已经传音给她,这叫做神我两分。 对付神我两分,必须在第一时间切断黑影与**之间的联系,一缕关联都不能留。切断黑影与**之间相互连接的那些黑线之后,**便会失去操纵变成一具尸体,元神无处寄托则会失去实体,只要赶在元神重新钻回这具**之前,毁灭**,元神也就成为了无根浮萍,用不了太长的时间,就会烟消云散。 离绾的目光落在了黑线之上,心中飞快计数,一共六百七十二根,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全斩断,就必须从侧方进攻,如果从正面进攻的话,就算能够斩中一些黑线,总有一些位于死角的黑线无法攻击到。 所以,莺俪的建议,真的太困难,离绾觉得能尝试的,只有直接毁灭那个黑影,毁灭了那个明显才是主体的黑影,就会直接宣告胜利。 必须一击得手,不能有丝毫的差错。 离绾心想,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抿了抿唇,仔细地回忆着楚风交到自己手里的那些法器,有哪些能够帮助自己,发动这神来的一击。 只是法器虽多,楚风却没有一一说明这些法器各自的特性,用起来究竟又是什么样的效果。 但是情况却容不得拖延下去了,离绾狠狠一咬牙,决定了自己今天要把自己未来的家底全部败光,所以她直接掏出了三件法器,一根青色长钉,一块圆润如玉的乳白色石头,还有一枚金色戒指。 这三件法器楚风说明了需要配合使用,才能发挥其真实威力,虽然不解其中愿意,但是离绾依然不管不顾地充入了少量自己的真气,而后将目标锁定,便将这三件一次性法器全数祭起! 青色长钉倏然腾空,迎风暴涨为丈许长,两尺多宽的一根石柱,继而以一化九,划破长空,留下九道青虹,直扑黑影而去;那宛若玉石的乳白色石头被离绾二指相扣,而后抛掷而出,也不显化出任何异象,只是以闪电般的速度陡然飞出,留下一道细长白光,久久不肯消散。 还不等那枚金色戒指被祭起,白色石头便已经后发先至,抢在石柱之前先行一步抵达了那黑影跟前,那黑影一直提防着离绾,又岂会毫无防备,几乎便是在离绾抬手的一刹那,黑影便已经做好了防备,此刻见这白色石头径直到了自己跟前,心中也将这白色石头轨迹估摸得清清楚楚,当即侧身一退,几乎是同时,与他背部相接的黑衣人也侧身向前一步,堪堪避过了这块白石。 白石几乎是擦着黑影的面门飞过,黑影刚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九根石柱,忽然一双漆黑的眼睛中露出几分骇然的神色,再想动作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紧贴着面门的白石陡然一摆,在空中实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零半径直角转向,径直砸在了黑影面门之上,顿时便将黑影头部洞穿,而后高速飞出,又再一次实现了令人诧异万分的零半径一百八十度转向,速度丝毫不减地砸向黑影头部。 这诡异的局面让所有人看到的人都有些骇然,修士虽然是一种很不合理的存在,但是他们也必须服从这个世界之中通行的一些基本规律,比如生老病死,再比如——转向总是需要一定的半径的,速度越快,转向半径自然越大,只有速度为零的物质,才能实现零半径转向。 但是此刻,这个诡异的局面却是真正地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如果说第一次,还有人以为只是它能够在极其微小的时间间隙之内完成减速到零再转向加速的话,那么第二次,没有任何障碍可以阻挡视线,暴露在众人视野中的是那块石头,的的确确实现了不经任何加减速的零半径转向,还是极其可怖的完全反向。 这块石头,到底又是什么东西? 离绾愣愣地看着那块锁定着黑影不断地砸向黑影的白石,也是目瞪口呆。 黑影的反应很灵敏,与他背后的黑衣人之间的配合也是毫无可趁之机,但是即便如此,白石却总是用不可思议的零半径转向,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发起攻击。 前一刻白石直接砸向黑影面门,黑衣人陡然窜起,手中玄光大作抖出万千道光芒向白石笼罩而去,下一刻白石便直接转向向天空,冲入云层,而后又从九霄之上直冲而下,拖曳着一挂白河,如天悬白练,蔚为壮观。 黑影目光如炬,与黑衣人瞬间移形换影,但是白石硬生生转过一个角度,依然是零半径,目标直指黑影左肩。黑影不得不闪身后退,同时让黑衣人上前迎战,白石却根本不管那黑衣人,连续几次零半径转向,把一头雾水的黑衣人扔在身后,对黑影穷追不舍。 黑影速度虽快,但是还是慢上那白石三分,白石的攻击角度又过于刁钻怪异,一时之间黑影被白石逼得左支右绌,根本就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不过眨眼之间身上便又多出了四五个窟窿,尽数是被白石所洞穿。 此时此刻,先发后至的九根石柱也终于到了黑影跟前,分为九个方位,一根根森然而冷冽,让黑影顿时心生几分寒意。黑影寒意方才生出,左上方的一根石柱从原本平齐为九个小正方形的阵列中倏然拔出,发出一阵轰隆之声,宛若冬日惊雷,沉闷不已。 那根石柱原本淡淡的青光陡然变得浓烈起来,而后缓慢的速度陡然停滞,继而几乎是一瞬之间便已经加速到了与黑影相差无几的速度! 黑影悚然大惊,方想退避,不愿让自己的元神直面这不可知的危险,但是方想行动时,一道金光已从离绾手中弹出,那是一枚细小的金色戒指,但是才一脱离离绾的手掌,那枚戒指便陡然破碎,从戒指中飞出了一串金色的符文,直接向黑影锁来。 这串符文飞行速度不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根本没有留给黑影反应的时间,那串金色符文已经到了黑影的跟前。 金色的符文相互紧锁,形成了一道怪异的锁链,发出一阵“哗啦”的响声,而后四分五裂,分裂成四串锁链,两串锁住了黑影的手腕,向左上、右上拉去,两串锁住了黑影的脚踝,向左下、右下拉去,把黑影硬生生地拉成了一个工整的“大”字形。 黑影有些心惊,但是这四串金色的锁链只是暂时禁锢住了他,他的修为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黑衣人见黑影受到束缚,无法躲闪,当即便欺身上前,想要帮黑影拦截石柱,但是他冲到石柱前的那一刹那,却被石柱穿体而过,仿佛石柱就只是一道虚影——亦或,他只是一道虚影。 石柱飞临黑影跟前,原本的尺寸也略有缩小,石柱的粗细刚好与那石头砸出的窟窿相当,从而使得这根雕龙画凤的石柱毫无阻碍地插入了黑影左肩的窟窿,而后发出一阵轻微的“咔擦”声,石柱逐渐消散无形。 剩下的八根石柱中右上方的石柱陡然拔出,发出一般的声响,一边缩小一边高速飞到了黑影身前,同样异常平缓地插入了黑影右肩的窟窿中,“咔擦”一声消散无形。 九根石柱先后插入了黑影的身体,左右肩,左右手,左右膝盖,眉间印堂、胸间膻中与小腹气海三处丹田,九处各插一根。九根石柱完全插入黑影身体之后,白石破裂,白色的光辉顿时便如太阳般耀眼夺目,九根已经隐匿了行迹的石柱再次出现,其上面所雕琢的凶兽仿佛活过来了一般怒吼连连,石柱之间以青色光芒沿着黑影的躯体相互连接,与那浮雕上的虚像相互辉映,仿佛自成了一片世界! 黑影的双眼有些茫然,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彻底废了。 自己与**之间的联系没有切断,但是**却像傻了一样,呆立着一动不动,实际上,从第一根石柱插入自己身体的时候开始,**就逐渐变得难以控制起来。 可是自己身体内真气依然流畅,丝毫不像是受到了影响的样子,但是无论自己如何运功,也没有任何灵气向自己聚集,可以为自己所用。 这似乎,有些不寻常。 “这好像是……”匆忙赶来的五个黑衣人愣在了原地,一个人似乎认出了什么,沉默了许久,才有些难以置信地喃喃道,“那是……天囚,天律……那石头是……天罪……” 天囚,天律,天罪。 六个字,现场一片鸦雀无声。 第280章 铁牢(下) 世间有些人总有些强迫症,比如有些人始终会认为自己所代表的便是正义。 这样的人也许很少,但是他们很执着,他们执着地追求着正义,执着地追求着让凡人与修士之间的生命等价,让一阶修士与大帝的生命等价。 曾经,的的确确便有过这样一群人。 他们始终坚持着他们以为的正义,曾经有一位九阶巅峰的修士,误杀了一名凡人,被这群人追到了天涯海角,以命偿命。 这群汇聚在一起的人,人数很少,但是每个人都很神秘,也很强大,他们自称为囚徒,将他们的神秘组织称为铁牢宫。 铁牢宫是个门派,是个组织,更是一个令对修士世界历史有些了解的人都闻名变色的存在。 六界不是没有执法者维持秩序,但是铁牢宫认为执法者的效用实在有限,所以他们都自行地执行执法者的重任,诛除他们眼中的不公。 而当他们之间有人犯戒之时,犯戒之人也会被自己的同行毫不犹豫地铲除。 他们是一群狂信徒,对于正义的渴望已经超乎了寻常,在铁牢宫兴盛之时,他们在每一界,都有不小的势力。 但是铁牢宫最终还是覆灭了,毕竟越是强大的人,越不愿意受到约束,铁牢宫给他们的约束实在太多,让他们万分忌惮。 于是一夜之间,铁牢宫世间行走被斩杀殆尽,各个反对铁牢宫的势力、个人联合起来,攻破了铁牢宫所在的神狱海,就连铁牢宫宫主,一位强大的大帝,也被三名大帝联手所杀。 从那之后,铁牢宫便在历史中沉寂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到了而今,已经过去了足足数万年,昔日的铁牢宫,已经成为了一个模糊的记号。 但是在妖界,却还有一个与铁牢宫有关的地方,令妖界修士很难遗忘。 那个地方,叫做罪牢,俗称黑牢。 那里曾经是铁牢宫关押重囚的牢狱,现在依然是关押重囚的牢狱,不过与数万年之前不同的是,此刻掌控着这座古老牢狱的势力,正是万妖宫,而牢狱中关押的囚徒,也从铁牢宫所要求的凶恶之人,变成了万妖宫的敌人。 黑牢里有很多传自铁牢宫的刑具,用于囚困修士,只是因为铁牢宫覆灭之后,驾驭和维护这些刑具的方法都已经无人知晓,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上等材料打制的刑具在角落里落满灰尘,或者干脆就是回炉重练,让有需求的人拿去炼器。 但是至少,黑牢里还有些铁牢宫之前的典狱官留下的书籍,描述了一些刑具,比如天囚,天律,和天罪。 根据书籍中的记载,天囚是由一体九分的九根石柱组成,分别锁死人的四肢和上中下三处丹田,天囚入体之后,被囚禁之人就被九根天囚之间独特的禁制所困,无论如何挣扎,灵气都会绕过天囚构成的空间障碍,使得附近成为一片死地,纵使有通天之能,没有灵气驾驭,也难以发挥而出,就像是把一个修士打回了凡人一般。 而天律,则同样是一种囚困囚徒的方式。 与天囚不同,天律是纯正的法则力量,强行拘束住修士,定住被困之人所处的空间,使得囚徒根本无法动弹,就连眼也不能眨,眼珠也无法转,就仿佛完全冻僵了一般,只是不会干扰到真气的运行。 至于天罪,那则是一种完全的刑具,到底长什么样,书中没有描述,只是说,无论面对什么人,天罪一旦祭起,就一定会打中敌人,反复不休,让敌人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面对,而铁牢宫,则往往用天罪来打出九个窟窿,用以安插天囚。 这本书曾经被当做铁牢宫残暴的罪证大肆出版过,因此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当铁牢宫逐渐被光阴遗忘了之后,这本书也就没有再版过。 但是如果留意过历史上各大势力、门派的盛衰起伏的人,都应该知道这些,因为真的要描述过往历史,必然无法绕过铁牢宫,也往往要引述这些描述,作为铁牢宫覆灭罪有应得的佐证。 而这个呢喃出这三个名词的人,很显然对此有些涉猎。 其他不知道这三个名词的人,也听出此人言语之间的沉重之意。 其中两人也不是无知之人,虽然自己不曾想起,但是一听到这三个名字,也不由得一个寒颤。 这是铁牢宫的三种刑具,按理来说,随着铁牢宫的覆灭也该失传了数万年之久,但是它却突兀地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仿佛在宣示在它并没有失传。 如果它并没有失传,那么相应的,这就意味着铁牢宫的道统还没有覆灭。 铁牢宫还有传人,铁牢宫的传人一定是一个偏执的道德贩子,他不仅自己严苛地遵守着那些弱者之间的道德,还会要求所有人都遵守这些无聊枯燥的东西,这让人无法接受。 但是真正让人不寒而栗的,却是数万年之前,铁牢宫宫主战死之际,所说的一句话,数万年之后,他轮回而生,他会带着尸山血海,重新降临世间,让世上所有恶人胆寒,用所有罪人的血,洗尽这一战的罪恶。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那只是临死前不甘的呐喊,但是万年之后,突然看到数万年不曾现世的铁牢宫遗物,脑海里对这句话还有些印象的人,都不寒而栗。 万一,那句话是真的呢? 万一,铁牢宫那位惊才绝艳的创始人,真的能够强大到轮回呢? 在这个大帝不出数千年的世界,最近几年有关大帝痕迹的消息却如雨后春笋一般接连不断,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会是一个充满了变数的时代。既然甚至有些号称死了数万年的大帝都还能活着,那位自称为牢头的大帝,为什么就不能死而复生? 离绾在他们的眼中一时之间变得有些神秘起来,他们不认识离绾,不知道离绾是离水一脉的后人,他们只是因为离绾祭出了铁牢宫的法器,所以不得不认为,离绾是铁牢宫的传人。 敢杀她吗? 铁牢宫对于宫中弟子素来护短,如果宫中弟子无错在先,却在非一对一的同阶之战中死亡,铁牢宫就算追杀到天涯海角,付出惨痛的代价,也会把真凶镇杀,这在铁牢宫短暂的历史中,比比皆是。 这让人有些犹豫,但是下一刻,最先认出三件刑具的人沉声道:“别忘了我们的任务。” 其余四名黑衣人点了点头,当即不再犹豫,五个人分成了五道光束,各行其道,并不准备迎战莺俪或者离绾,而是直指他们的目的地,地脉的枢纽所在。 五个人过于分散,莺俪眸中精光闪烁,她左右两翼一展而开,陡然显化出两座山峦,遮天蔽日,随着莺俪的挥舞便拦向左右两侧的黑衣人。 “自寻死路!”左侧的黑衣人怒吼一声,手中紫光闪现,五道惊雷随着黑衣人手掌挥舞,自黑衣人指尖脱出,而后五道雷光相互缭绕纠缠,汇聚成足足有成年人手臂粗细的一道雷光,雷光外围是紫色的雷电缭绕,不时发出“滋滋”的响声,而到了内侧,则是一束平稳的白色光束,悄无声息,所过之处,导致空间翘曲,出现了一道道裂痕,想来本来应当也是有声响的,只是附近的空间破碎,声响无法传出,故而才悄无声息。 莺俪虽然不知道这门雷电法术又有何神异之处,但是凭那股雷光的气势,便也知道这门雷电法术绝对不能硬扛,尤其是自己本来就有些伤势,先前一战又消耗了相当的真气,所以不敢用**去试一试这道雷电之术,当即双翅一振,两股巨型龙卷平地而起,裹挟着树木沙尘,使得天地之间,一片昏暗。 借助着风暴之力,莺俪也快速地后退着,想尽力与左右两侧的黑衣人保持距离,只要拖延着他们的步伐,不让自己承受过重的伤势,把最后剩下的这片刻时间拖延下去,便是成功之时! 莺俪一边振翅卷起风暴,一边清啸发出音波,进一步搅乱自己拦截之人附近的空气,一边将一根根坚硬似铁的羽毛劈头盖脸地射向两个黑衣人,这些虽然都不是她最强大的招式,但是却是她能够保持长时间作战的最好选择,无一不是远距离的攻击方式,足以为自己拉扯出一定的周旋空间。 “一只寻常黄莺,有什么资格在我们面前显化!”右侧的黑衣人怒吼一声,一道紫光缭绕身周,一声锐利的尖啸,一只紫色羽毛紫色瞳孔的独角巨鹰陡然出现,一道道雷光在它身边一跃而起,而后在空中拉出一道明亮的电弧,显得华丽异常! 莺俪心中陡然一沉,黄莺本来就是血统卑微的妖族,而对方的血脉之中竟然带有雷电之力,又是极其凶残的鹰类,同阶搏斗之下,自己怎么可能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莺俪这一分神,左翼一阵剧痛,痛得莺俪尖啸一声,而后一股血光冲天而起,左翼的黑衣人手中雷光竟然直接将莺俪左翼生生切下! 第281章 恶鬼(上) 莺俪的左翼被一道雷光从翅中生生切断,巨大的翅膀轰然坠落,鲜血如瓢泼一般,化作倾盆大雨,洒遍了大地。 莺俪吃痛不已,不敢再分心多想,一直引而不发的铜镜之中橙光射出,直接射向那雷鹰。 左侧黑衣人突破阻拦,却根本不在意雷鹰,也不再管莺俪如何,直接便冲了过去,莺俪受创,也根本无力阻拦,能勉强拦阻面前这头气势汹汹的雷鹰就已经使得莺俪到了极限,如果再不自量力地去拦截左侧黑衣人,那是真的自寻死路! 莺俪巨大的妖身与略小一些的雷鹰妖身相互纠缠着,莺俪在空中不断地周旋辗转,根本不愿意再给雷鹰近身的机会,一旦近身,莺俪只知道自己怕是根本就招架不住! 量力而行,绝对不能自己将自己往死路上推! 但是离绾却不这么想,莺俪可以不在乎楚风,可以不在乎离澜,也可以不在乎岐山宫的人,但是她做不到。 她就是战死,也一步都不能退让。 她再次默默地掏出了一把法器,每三件锁定一个目标,而后激发祭起,便是再次的一掷千金。 几个瞬息之间,离绾便已经抛出了十二件法器,漫天皆是光影与呼啸,刀剑踏鼎,锁镜鞭骨,针索瓶帛,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绚丽虹光,交织成锦,夺目万分。 离绾这种打法是明显的败家打法,无论是声势,还是实际效果都取得了非一般的成效,突破莺俪的那人还没有飞出十余丈,便被三件非凡的法器直接压了过来,也许单独应对其中的一件他还有些把握,但是若是同时对付起三件来,便是他自诩再高,一时也被逼得左支右绌,在三件法器三个方向的镇压下,苦苦支撑,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而除了那只雷鹰,其余三人也都各被三件法器缠住,一个个脸色煞白,看着那个疑似是铁牢宫传人的女子目光之中满是骇然。 铁牢宫未免也太家大业大了一些吧,一个不过六阶的弟子,居然手中就能持有十二件一次性法器! 如果算上之前使用过的四件法器,她手里便足足有十六件一次性法器,一件成品法器! 这样的资本,放眼六界,又有哪个人能够抗衡! 莫说是他们这些七阶的修士,便是来一个对此毫不知情的八阶修士,虽然未必会有生命之忧,但是也绝对会在第一时间被这么多法器打得晕头转向! 四个人都想靠近离绾,先将离绾斩杀,但是无可奈何的却是缠住他们的法器都是一次性法器,一旦祭起,便已经与祭起之人无关,只会锁定着祭起之人为它们锁定的目标疯狂攻击,直到被摧毁,或者耗光法器之内储存的能量,即便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成功斩杀了离绾,但是他们也肯定会在接下来面对这些法器时身死陨落! 然而,如果不斩杀离绾,又有谁能保证,这个看起来憔悴的女子,会不会再次扔出法器! 四个人各自显露妖身,运转自己最擅长的神通,与身周的法器浴血奋战,一瞬之间,这片区域便已经是成为了血雨所笼罩的世界,残肢碎肉,或者筋骨鲜血,漫天泼洒,一阵阵怒吼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死!”冰之祺一声暴喝,背后恶鬼刀光连绵不断形成一挂长河,终于破开对方的防御,一刀横斩,刀光直接拦腰当中将那黑衣人砍成两截,飞溅的鲜血为冰之祺英俊的面容染上一层妖异的血晕。 随着恶鬼收刀,一层玄冰迅速地将这两截残躯包裹而住,连再生的机会都没有给那黑衣人留下,便被恶鬼一把抓过两块冰块,吞入口中,用力咀嚼,发出“嘎嘣”的清脆响声,而后喉头蠕动,吞入了腹中。 冰之祺嘴角沁出一丝蓝色血液来,他擦了擦嘴角,目光中又流露出几分怯懦与畏惧来,但是他随即便看到火云与莺俪联合缠斗着一只雷鹰,目光中的畏惧迅速敛去,继而换上了一副疯狂的神色! 冰之祺高声怒吼,与身后恶鬼怒吼着一道冲击向那只雷鹰。 恶鬼挥刀,刀光蔓延出百丈之长,混若一条长河,看在雷鹰羽翼之上,切入其中三分,雷鹰吃痛怒吼,身上电光顺着刀光蔓延而去,瞬息之间便已经到得恶鬼手中。 恶鬼受到电击,吃痛怒吼,冰之祺的面容也因为痛苦而愈发狰狞扭曲起来,身体也因为雷击而开始抽搐起来,他喉头压抑着的怒吼变得愈发痛苦而暴戾,蓝色的眼眸开始充血,双手紧紧握拳,关节处因为发力过猛,而有些发白。 但是冰之祺的速度没有丝毫的减弱,他身后的恶鬼因为他的痛苦而愈发变得疯狂,本来还算可以直视的面容上血肉迅速冻结成冰,冰渣在高速的移动中被狂风吹散成为粉末,而后那尊蓝色的冰晶恶鬼在刹那之间便已变得仿佛是失去了半边的血肉,露出了其中寒冰凝结而成的骨骼。 虽然血肉与骨骼都是寒冰,但是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却有一股莫名的森森寒意。 火云目光中一团火焰闪过,它为了高速移动,缠斗那雷鹰的火焰被它在刹那之间完全收敛,几乎是同时,一层血红水晶形成的鳞片战甲覆盖了火云全身,一对血色水晶组成的固态羽翼倏然一展,直奔冰之祺而去。 冰之祺虽然不知火云来到自己身边是何用意,但是却也配合着火云的翻转,翻越上火云的脊背,方一骑上火云,冰之祺怒吼顿时歇息,继而双目中血光爆绽,冰之祺被火云散发而出的氤氲血气笼罩住,那氤氲的血气与冰之祺浑身的鲜血相配合,冰之祺骑着火云,就仿佛是才从血海之中走出的魔神一般可怖! 几乎也就是这一瞬间,冰之祺背后原本晶莹剔透,看得出来是由寒冰凝结而成的恶鬼忽然也被血气所缭绕,原本的寒冰血肉变得丰润起来,渐渐有了质感,就仿佛是真的血肉一般,而那些冰质的骨骼则岿然不动,在流淌的血与肉之间,闪烁着阴森的光芒。 这一刻,那一尊恶鬼,真的仿若是一尊恶鬼,遍体都是致命的伤痕,浑身上下都有暴露在外的骨骼,都有**的血肉,和不断滴淌的鲜血。 “啪——”空气震动,一对血色的羽翼忽然生在了恶鬼的背上,左侧的羽翼只有半截,仿佛另外半截被生生撕裂了一般,右边的羽翼则布满了窟窿,像是被什么强大的力量直接击穿。 然而,正是这样残缺不全,**将死的模样,却让人没来由地感到了莫名的畏惧! 恶鬼没有再怒吼,只是震动双翼,随着骑乘火云而来的冰之祺带着无尽的森寒之气,带着滔天的血气,汹汹而来。 他手中握着的长刀也被鲜血所染红,被恶鬼在空中拖行出一道血红。 已经被雷鹰的雷电电击得浑身焦黑的莺俪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因为那只高傲不可一世的雷鹰在面对冰之祺与火云之间这莫名其妙的合击的时候,竟然也莫名其妙地感到了害怕,所以它飞快地振翅退却! 但是火云的速度,只是比八阶的顶尖高手逊色一些罢了,真要论起来,在七阶之中,只怕没有多少人能有火云的速度,即便火云所使用的并不是能保持最高速度的神火之姿,但是它的速度依然不容小觑,尽管没有第一时间追上雷鹰,但是它与雷鹰之间那只有三百多丈的距离却在火云的疾驰而下不断缩小! 雷鹰怒吼,他一边仓皇后退,一边快速地布下一层层雷电交织而成的符文形成密集的阻碍,想要拦截住火云与冰之祺。 但是这一切似乎都是徒劳无功,冰之祺身后恶鬼挥刀,沾血长刀这般的污秽邪物历来都畏惧雷电这般至正至阳的纯在,但是此刻,雷电交织成的拦截在这柄沾血长刀之下,竟仿佛是一张薄纸,不堪一击,随意的一刀都能将其洞穿! 雷鹰还想再逃,然而天生的敏锐灵觉却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存在,于是他下意识地一个翻转,几乎是同时一道白光擦着他的身体一闪即使,那道白光所裹挟的狂风,生生从他身上撕扯下了无数根坚硬的雕翎,在翎羽之下的血肉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沁出了鲜血来。 这道白光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回到了在向莺俪靠近的离绾手中,离绾接过白光,将白牙紧握在手中,脸色又变得白了几分,随着她的前进,不时发出微微的咳嗽声,但都被她压抑在喉头深处,没有剧烈咳嗽起来。 饶是如此,嘴角不断沁出的鲜血依然在宣告离绾所受的伤势不轻,而且在不断恶化,若是强撑下去,只怕要不了多久,便会承受剧烈的反噬,连想要遮掩,都无法做到! “半个时辰……到了啊……”莺俪变化为人形,捂住自己的左臂,忽然轻轻一叹,看向了峡谷。 峡谷之中,没有任何的变化,那头殊死搏斗的青蛟,已经被逼入了死地。 第282章 恶鬼(下) 各种各样的情况要求着人们必须做出自己的选择,不过有些选择不需要那么急迫,可以慢慢思虑,而有些选择,一旦慢了哪怕只是一个瞬息,也足以让人身陷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此时此刻,在这片血雨还在持续的世界中,每一个人都必须做出选择。 离绾他们的选择,是要冲进山谷作殊死一搏,还是听从楚风的吩咐,尽快撤离,亦或是抱着最后一点希望,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而黑衣人们的选择,则是到底要在这里血战到底,还是想方设法逃离此处,以让自己存活下去。 莺俪想要撤离,她已经尽力了,她没有在这里把自己命搭上的理由。 冰之祺什么都没有想,他充血的眼睛里,只有那只雷鹰,不把那只雷鹰斩杀,冰之祺什么也不会想。 离绾想要等最后的奇迹,她不愿意就这样退却,因为前方就是她的母亲,身为女儿,她怎么可能就这样丢下母亲不管,自己逃之夭夭? 但是她也知道,如果自己真的不管不顾冲上去,在那个能够和自己母亲打成平手,甚至隐隐还比母亲强出几分的人面前,自己也不过一个添头。所以,只有寄希望于那个渺茫的奇迹。 但是奇迹真的会发生吗? 离绾不知道,她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那枚白牙,一步也不曾退让。 莺俪看向离绾,她看到了离绾眼中的决然,已经不需要再问,离绾必然不会放弃。 莺俪咬了咬下唇,摇头将自己脑海中这些杂念驱散干净,才对身边的离绾道:“我要先撤一步了。” 离绾点了点头,神色没有太多的变化,她对莺俪并没有什么奢求,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说这句话的是楚风,她也许会难过,但是既然对莺俪从来没有奢求,所以她也没有什么感情上的波动。 从另一方面来说,莺俪能够在这里撑够了半个时辰才选择了退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莺俪看了看离绾,忽然苦笑两声,纵身快速向北方飞去,并没有招呼上冰之祺,因为冰之祺与他身后的恶鬼,已经压到了那只雷鹰跟前,恶鬼挥刀直斩,漫天血光。 每一刀挥下,都伴随着方圆丈许尽数凝结,不过片刻便已经冻结了一大片区域,将他与雷鹰环绕在内,进一步压缩雷鹰的活动空间。 雷鹰不是无法击穿寒冰的阻挡,但是每当他击穿一次寒冰的阻挡,自己就会有短暂的停顿,而这个停顿,就已经足够火云追上一大段距离。 这也是冰之祺与火云合力能够胜过雷鹰之处,雷鹰毕竟只是一个人,要同时做两件事,自然比同时做一件事要分神不少。 反倒是火云只管追逐雷鹰,冰之祺只管狂砍,各行其道,将各自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雷鹰一时被逼得狼狈不堪,尖啸一声,口中同时吐出十余道雷光,紫白相间,刹那之间便交织成了一张密集的雷网,当头向火云与冰之祺笼罩而去。 冰之祺双目中凶光爆绽,身后恶鬼扬天怒吼,原本紧贴着恶鬼身躯的一缕缕血腥之气陡然宛若扬起,瞬间便形成了一团宛若烈火般凝而不散的鲜血,疯狂地汇聚着漫天的血雨,直接硬接下雷网,毫不回避! 雷网与血火两相抗衡,发出一阵阵接连不断的爆鸣声,雷网中雷光不减反升,雷光相互缠绕,开始由雷网逐渐凝实,凝聚成了一柄剑,一柄雷光耀目,杀气逼天的长剑,轰然向恶鬼头上斩落。 与之相对应地,那团血火开始缠绕恶鬼的长刀,在恶鬼的血色长刀之上,焕发出愈发刺目的光芒,附近的血雨在裹挟着血火怒吼颤鸣的长刀吸引下,开始疯狂地向长刀汇聚,而后恶鬼挥刀! 雷剑斩落,其强大的正道气息直接劈开了一层层血雾,终于在这妖异的血红世界内寻找回了自己的气势,仿佛就是传说中那开天辟地的巨斧一般,任何敢于拦截在剑刃之下的物品,都在尖啸不已的雷光之下化为灰烬! 雷剑落,恶鬼举刀横扫,仿佛是根本不屑于去接那一口璀璨的雷剑,从始至终都把目光落在那只雷鹰身上,它的眼里,除了那只雷鹰,别无他物! 血刀横扫,扫出一片赤霞,赤霞迅速冻结成为一块块鲜红冰晶,经由阳光照射反射出诡异的鲜红,在这片诡异的鲜红映照下,就连那只紫羽雷鹰也被镀上了一层血晕,仿佛是浴血重生一般。 雷剑下落之势陡然加快,轰鸣之声顿是消失无踪,其附近的空气都被高度凝聚的这口雷剑的高速震颤彻底粉碎,形成了一片虚空,再无声音传出。 雷剑陡然加速只不过是一息之间的事情,霎时间,电光四射,雷剑竟然径直斩落在恶鬼头上,发出铿然声响,就像是巨石之九天之上落入深海汪洋一般将覆盖在恶鬼体表的血气溅射而起,露出虚假血肉之下寒冰所凝聚的骨骼。 “咔擦——”一阵清脆的响声,雷剑直接灌顶而入,恶鬼怒吼,双目与阔口之中绽放出一道道紫白雷光,恶鬼痛苦地怒吼,面目朝天,身躯弓起,仿佛极为痛苦,而后一道道紫白雷光穿透了恶鬼的身躯,从恶鬼的体表绽放而出,将恶鬼体表所有的血气,驱散得一干二净! “哗啦——”仿佛是玻璃破碎一般,恶鬼身体陡然破裂成为漫天冰渣,一块块四散飞出,将阳光折射出各色异彩,使得世界璀璨万分。 雷鹰冷笑一声,气势汹汹的恶鬼之法已经被他所破,接下来,便是扭转局势的时候了! 然而冰之祺脸色丝毫不变,右手猛地一握,恶鬼所持的巨大血刀轰然落入冰之祺手中,冰之祺嘴角一扬,顺着血刀的惯性,陡然发力,挥刀横斩,一匹红连,断绝天地。 血刀“噗”一声直接切入雷鹰身体,如入无物一般,平滑切过雷鹰身躯,而后沾染着一道道雷电气息离开雷鹰的身体,雷鹰凄厉嚎叫一声,身体之内血气陡然沿着血刀留下的那条截断身体留下的血线外泄,汇聚在了血刀之上。 雷鹰刹那之间仿佛便已经老去了,一根根原本拥有金属质感,光泽万分的紫色羽毛开始变得黯淡,甚至开始脱落,一双锐利的眼眸也逐渐失去了锐气,变得浑浊不堪。 雷鹰发出一声嚎叫,连嚎叫都不再清越,就像是一个活活饿死的人,垂死的时候所发出的哀鸣一般,让人倍感痛苦。 雷鹰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因为下一刻它的身躯便轰然坠落,落入树林之中,激起沙尘漫天。 冰之祺扬天怒吼,一头水蓝长发迎风飞舞,这一刻,才让人明白,真正的恶鬼,不是那尊寒冰凝结而成的恶鬼,而是眼前这个青年,与他手中的血刀。 错误地以为那尊寒冰恶鬼才是这门功法的关键,是雷鹰犯下的最严重的错误,因为估计错误,他失去了最后纠正错误的机会。 冰之祺冷笑,刀锋横指,指向四个被法器杀得遍体鳞伤之人,四人当即大骇,本来便已经被法器消耗得够呛,不时还要被那个疑似铁牢宫传人的女子用一件法器偷袭,防不胜防,此刻连这恶鬼一般的男子都空了下来,这叫人如何作战! 增援! 四个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山谷的方向,他们希望能在那里看到增援,虽然面对的是两个后生晚辈,但是他们丝毫不觉得渴求增援是件应该感到羞耻的事情,因为对方实在强得离谱,最主要的原因是这种一口气扔出十二件高质量的一次性法器的败家打法,根本不是正常人可以承受的! 峡谷方面还在围攻离澜的众人也发现了另一边战场上的困境,而离澜也早已发现了自己的女儿,所以她战得愈发疯狂! 无论怎么样,都不能让他们抽出手来,无论如何,都要让女儿平安! 离澜妖躯青光耀日,一张张鳞片倏然张开,自鳞片之下喷射出万道青光,一息之间便已经将整个峡谷染得一片青气氤氲,这根本不是什么青光,而是离澜体内所积蓄的一种剧毒,麻痹神经,就连修士也会因为吸入过多而失去对身体的主导权,变成任人宰割的羔羊。 这种剧毒极其难以炼制,她本来没有打算这么早释放,但是她已经没有选择了! “垂死挣扎……”一个紫衣的蒙面人忽然长叹一口气,言语之中满是凄然之声,“我们这样做……真的对吗?”紫衣人喃喃自语,双眼中满是茫然之色,似乎在质疑自己的选择。 “别忘了我们为了什么。”紫衣人身边的灰衣人道,语气虽然平淡,但是声音之中却隐隐有一丝颤抖之意,旁人听不出来,紫衣人与他相交多年,却听得真真切切。 一旁与离澜相互对攻着的一名白衣人冷笑两声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想装什么好人?” 紫衣人沉默了许久,才道:“我去解决那几个小家伙,让他们能快些上路。” 灰衣人点了点头,如果是面对全盛时期的离澜,灰衣人也没有把握,只有和紫衣人联手,他才有信心能够战胜离澜。但是现在的离澜,实在是强弩之末,灰衣人独自对付离澜,也已经是绰绰有余,更何况,还有一个白衣人。 如果,她不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族人,就不会负上这么重的伤。 如果,她愿意用族人作为筹码,一对一互换,自己这一方会付出更为惨痛的代价。 可惜的是,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第283章 预谋 紫衣人缓步走来,只是缓缓的几步,便已经从峡谷走到了战场。 他看着那些已经破损了的法器,和四个浑身伤痕的同伴,轻轻“咦”了一声,才道:“这十二种法器,炼器方式似乎差异颇大,我能看出来踪迹的只有八种,其余四种,闻所未闻,小姑娘,你是哪一门的传人?” 离绾沉默了片刻,看着紫衣人,才问道:“你们……不惜杀害这么多人,又是为了什么?” 紫衣人略显尴尬地呆立了片刻,才苦笑道:“我倒真是老糊涂了,明明已经做了恶人,此刻却还要摆什么前辈风范,小姑娘,对不住了!” 言讫,紫衣人大袖一挥,直接挥袖扫去,离绾知道自己无处可避,干脆便避也不避,随手掏出四五件法器,不要钱一般地向紫衣人脸上砸了过去! 紫衣人眉头一皱,似乎对离绾这种打法颇为烦恼,即便是他,虽然有信心不会被这些法器杀死,但是如果不管不顾地任由这些法器冲到自己脸上来,那还是得付出一些自己不愿意付出的代价的。 所以紫衣人的手没有挥下去,而是向自己的胸膛靠拢,大袖翻卷,要去缠绕已经到了自己跟前的四件法器。这四件法器有一道符箓,一根银针,一组飞剑,一面大鼓。 符箓上光芒绽放,随着符箓向着紫衣人不断飞近,四周的空间被逐渐撕裂,裂痕渐渐向天地之间延伸;银针银光璀璨,化形为一头银色鸱吻,怒吼咆哮,仿佛随时都要震动四海,掀起风雨;飞剑一组八口,分列八个方位,各带一色光泽,组成剑阵,煞气冲云;白骨鼓槌痛击鼓面,大鼓阵阵,掀起一股股海啸一般的音波,尖锐刺耳,惊得方圆数十里内飞鸟落地,走兽昏厥。 紫衣人翻卷袖子的速度极快,转眼之间便已经快要抓住那面最为迟钝的大鼓,但是几乎是同时,一声怒吼伴随着阵阵马蹄,冰之祺恶鬼临世,降临紫衣人背后,双手握着血刀宛若泰山一般自紫衣人头顶轰然劈落,其所发力道之大,震得冰之祺双臂骨肉撕裂,喷血不止,但是正是这不断喷射出的蓝色血液,裹缠在了血刀之上,让血红色的长刀上缭绕起一缕缕幽蓝色光芒,显得愈发妖异! “无根真水?”紫衣人略略一愣,仿佛从冰之祺的血液中看出了什么端倪,但是也只是一刹那而已,对于一个八阶高手来说,一个才踏入七阶的修士,即便他已经明法,但是他的动作依然迟缓不堪,所以即便他愣了这么一刹那,依然没有让冰之祺抓住时机,空着的右手反手就是一掌,速度之快,更甚于他袖卷法器! 冰之祺眼见得要被这一掌所鼓起的劲道击中胸膛,一面鲜血凝聚而成的光盾倏然凝聚在冰之祺跟前,继而一层层不断增厚,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片战场上无尽的血液增加着自身的厚度。 这片战场,最不缺少的就是鲜血,对于初涉血魔经的火云来说,这片战场,就是它的主场! “咦?”紫衣人又颇是好奇地“咦”了一声,似乎对于青年所骑乘的那匹坐骑颇感兴趣,但是也只是感兴趣而已。 紫衣人左袖翻卷,卷下一件又一件法器,而后将法器堵在自己大袖之中,运着暗劲化解着法器的攻势,右手依然不减去势地反手推出,更多的精力用在了提防那个女子释放出更多的法器来。 一息之间,磅礴的劲力便已经撞击在那瞬间增厚达到三尺的血色盾墙,只听得一阵清脆的破裂之声,血墙就仿佛成了摆设一般,连稍微阻挡这一拳劲力的作用都没有起到,便在刹那之间支零破碎,漫天崩飞。 哪怕功法再玄妙,若是没有相应的境界支撑,却也不过是摆设罢了! 劲力来势不减,冰之祺脸色大变,早在老者右手翻转之时陡然变向的血刀也终于到了冰之祺跟前,诡异万分的血刀与这股劲力方一对撞,血刀虽然安然无事,但是冰之祺的双臂却被反震的力道直接震得血肉分解,沿着手臂不断蔓延! 冰之祺脸色大骇,当即立断,暴喝一声松开手中血刀,借着反震的力道飞速地向后退去! 敌人太过强大,根本不是自己可以正面匹敌的对象! 失去了冰之祺转移所受劲力,血刀顿时便独自承受了所有的劲道,与那血墙一般,在这劲力之前,仿若无物,崩碎为漫天碎片。 火云被冰之祺紧紧夹住,借着冰之祺身上所受到的力道也飞速后退,但是它双眼中满是不甘,因为自己一旦后退,就会是女主人独自面对这强大的敌人! 火云不甘,长嘶怒吼,但是那力道之大,根本容不得火云反抗,反而从冰之祺身上蔓延到了火云体内,震得火云**也开始崩裂,血肉横飞! “轰——!”惊天雷鸣,冰之祺与火云被强大的劲力直接轰入大地之中,其落地所产生的冲击不但掀起了直上云天的沙暴,更是震得以他们落地点为圆心,方圆四五里之内的树木尽数倒伏崩摧,靠近中心的地带更是被直接震成了荒芜之地,宛若被天降陨星轰击过了一般! 紫衣人轻轻一叹,自己终究还是手下留情了一些,不然这一击,根本就不会给他们卸力的机会,就能直接将他们震死。 可惜自己终究还是心软了一些,看着这些青年才俊,就仿佛想起了昔日的自己,不知不觉,就将这一掌的力道减弱了三分,才让他们死里逃生。 但是下一击,自己不会留情了。 紫衣老者轻轻一叹,袖中的角力也以他彻底抹平了那银针、大鼓与飞剑而告终,尽管受了一些小伤,让他气血有些不顺,不过那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罢了。 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女子身上。那个女子早已身负重伤,更是连七阶都没有迈入,哪怕是自己刚才那已经留情的一击,便足以让那女子死上无数遍。 但是他心中,却始终有着一丝不忍。 紫衣老者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他记起自己袖里的世界,应该还有一张符箓没有抹除,但是此刻,那张符箓却没有与自己抗争,也没有表现出敌意,反而对自己还有一丝友好之意。 紫衣老者有些错误,他甩了甩袖子,将那张符箓露了出来,然后终于看见了那张符箓的全貌。 紫衣老者一惊,想要阻止自己的失误,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符箓之中一股耀眼的纯白光芒陡然跃升而起,在天地之间撕裂开了一道缝隙,这道缝隙不大,也不宽,但是却是紧贴着老者撕裂开的,因为很近,所以就显得很宽,紫衣人被毫无疑问地裹挟了进去。 紫衣人想要后退,但是他感觉到了危险的存在,他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锁定了自己。 这股气息并非来自于那个女子,而是……来自于峡谷…… 在裂缝闭合前的一刹那,紫衣人快速地用神念扫向峡谷,他看到了早已消失的两个阵法倏然再起,一道道神光从那两道光屏之上接连轰出,但是——北方的神光却是向北方攻击,南方的光屏却是向南方攻击——原本阻断离澜逃亡之路的阻碍,倏然便成为了离澜的保护,保护着已经重伤垂死的离澜。 两道光屏有着地脉的支撑运转,就是灰衣人与白衣人联手攻击,只怕也打不破,因为这个阵法是他亲手布置的,他知道这个阵法杀伤力未必是同等阵法中最强大的,但是若论坚固,却绝对是一流的阵法。 北面的光屏没有分散开自己的力量,而是汇聚了所有的力量,射出一道足足有丈许粗细的光束,直接锁向了紫衣人的背后。 紫衣人没有选择,他想要离开这道符箓的途径是唯一的,但是如果后退,他就只有硬生生挨上这一击。 这一击,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个偷到阵法的人能够发挥出怎样的力量,但是他知道,如果换做他来偷这个阵法,要的时间至少会在一日之上——但是对方却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那个偷阵法的人修为未必有多深厚,但是对阵法的理解却远在自己之上——自己的阵法在他的手中,很大的可能将会发挥出比在自己手中更为强大的力量。 他不想死,所以他不想尝试,于是他只有向前走一步,完全走进了符箓撕开的裂缝。 毕竟这只是一道越界符,走进去,死不了人的。 居然把越界符用作攻击手段? 紫衣人忽然有些想笑,笑这样的攻击手段果然令人防不胜防,但是也只有无人知晓的时候才有奇效。 这样的攻击手段,也有些天真,如果不是突然锁定自己的那股气势万钧的光束,逼得自己无路可走,自己有足够的时间离开这道缝隙。 不过不管怎么想,紫衣人觉得自己心头的阴霾突然一扫而空,所有的压力,都化解为浮云。 裂缝闭合,紫衣老者消失无踪。 离绾微微笑了起来,攥紧了一直颤抖不止的右手,看着远方的光屏,目光里满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柔。 第284章 反噬 紫衣人的迅速退场是谁也想不到的结果,还在峡谷外围的几人看着峡谷内被光屏保护着的离澜,有些无计可施。 如果阵法是他们布置的,他们大可以现在就把阵法撤了,但是问题是,阵法是由之前已经壮烈战死的三人和刚才莫名其妙迅速退场的紫衣人共同布置的,剩下的这些人,根本不知道这个阵法布在哪里,又是如何运转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灰衣人与白衣人对视片刻,白衣人才哑着嗓子道:“走。” 灰衣人干笑几声,道:“往哪走?为了我们的局,我们除了杀光所有人,就只有战死一途,毕竟旁人的脑子里装的,也不是浆糊。” 白衣人无奈地长叹一声,双手紧紧握拳,整个人顿时化作一道流光直冲离绾而去,几乎是同时,灰衣人也直奔离绾而去,剩下的几名黑衣人速度稍慢,却紧随其后。 光屏光芒大作,一道道神光激射而出,形成漫天光雨,每一道光束虽然威力并不强,但是根本架不住密集如雨般的数量,白衣人和灰衣人还好,真气护体丝毫不惧,但是黑衣人在行进过程中哪怕是防守得再严密,也禁不住暴雨般的打击,不时地被一道光雨击中,或轻或重地都要负上一些伤势,这逼得他们不得不停下身,全力防御招架! “过来我这边,快!”楚风的声音陡然在空中响起,让离绾醒悟过来,根本不敢犹豫,循着突然出现在林中的一道黄光追了过去,只是离绾速度太慢,转眼之间便已经要被灰衣人与白衣人追到跟前,离绾心中有些慌乱,但是想到楚风就在身旁,顿时安下心来,手中捏了最后的三件法器防身,一边全力向楚风身边赶去。 楚风当然也不会容许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让离绾出事,把黑衣人留下了很长一段距离之后,光屏便已经把目标锁定在了灰衣人和白衣人身上,两道光束各自瞄准一个目标,接连不断地进行着攻击着两个人的前进路径,强行逼迫二人不得不绕远或者减速,以避免与威力大增的光束攻击直接碰撞。 在楚风的干扰之下,两人虽然数次逼近离绾,但是还来不及动手,便又被拉开距离,不得不重新追近,又如出一辙般被迫拉开距离。 反复数次之后,灰衣人和白衣人都意识到,此刻操纵着光屏阵法之人,眼光老辣独到,似乎是身经百战,绝非易与之辈! 两人咬紧离绾,向黄光炽烈之地匆忙赶去,但是方一进入黄光外围百余丈,白衣人便陡然停下了身形,一把拉住灰衣人,沉声道:“这里……灵气太浓郁了,仿佛有一股灵气的漩涡,在把附近的灵气尽数向此地吸引……” 灰衣人又岂能感受不到,虽然灵气的浓度增加是个平滑的渐变过程,但是到了此地,灵气的浓郁程度已经超出了灰衣人可以接受的范围,此地绝非是那种地脉转化为灵脉的山川,更非是灵脉浓郁的宝地,灵气却能如此浓郁,这根本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事物反常必有妖异! 灰衣人与白衣人面面相觑片刻,眼睁睁地看着离绾落入林中,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白衣人后退了一步,他本就不愿意死战,此时更有了这样的忧虑,不由得他不心生退意。他看了灰衣人一眼,灰衣人的身躯略略颤抖了片刻,才沙哑着嗓子道:“我们不能退。” 白衣人不语,他静静地站立着,感受着附近的细微变化。 他闻到了鲜血的气息,这股血气不是那个女子身上的,但是却从黄光的中心传来,传到此处已经有些黯淡了,若非他嗅觉敏锐,也难以觉察。 “那个操持阵法的人,似乎也受伤了。”白衣人双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阵法已经许久不曾发作,想来是那人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灰衣人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似乎认同了白衣人的判断,但是想了想,才又道:“我试探试探。” 白衣人犹豫了一下,才道:“可别死了才好。” 灰衣人一声不吭,整个人瞬时飞出,没有选择直行,反而是绕着圈子,不断地轰击着大地。这里灵气浓郁,动用少量的真气便可以发挥出强大的战斗力,所以灰衣人丝毫不吝啬自己的真气,只管每一击发挥出最强大的战斗力,不过片刻,便已经将下方的树林彻底抹去,露出裸露的地表,和一个坐在地上的男子。 那是一个很平凡的男子,尽管被夺目的黄色光芒所包裹,那个男子依然很平凡,不会让人觉得圣洁,也不会让人觉得狰狞。 但是尽管再平凡,却不会让人心生轻视之意。 这种感觉并非是因为他居然改动了地脉窃取了阵法,而是因为他的平凡。 无论是白衣人,还是灰衣人,看到他的第一眼,都认为他很平凡——平凡得就像是一个平凡人,见到了另外一个平凡人。 正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白衣人和灰衣人感到震惊,感到一丝的惶恐,因为他们竟然在看轻自己! 把自己看成平凡人,这对于修士来说很困难,尤其是他们这些上了八阶,一个个濒临八阶巅峰,若有机缘便能直入九阶的稀有高手,更是很难把自己看做平凡人。 所以这个想法很危险,是一种危机的信号。 那个男子就那么坐在那里,丝毫不惊讶,脸色也没有太多的变化。他披着一件精致的大氅,遮蔽了身体,一缕缕黄色的光芒仿佛蒸汽一般从他的大氅之中溢出,一缕缕飘散弥漫,充斥世间。 看到这里,白衣人悚然一惊,再次接连后退两步,而灰衣人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里丰沛得令人震惊的灵气,都是从那个男子的体内外泄而出的! 到了现在,他的身体向外泄露灵气的速度依然极其稳定,没有丝毫的减缓,甚至还有种越来越快的感觉,他……他到底是什么人! 白衣人和灰衣人都想试一试男子到底是什么修为,但是他们却无处着手。 探查修为有多种途径,比如简单直接的交手,就可以通过对方在和自己战斗时所表现出的战斗力进行估计,这种方式往往会错估修为,因为有些修士修为高但是战斗经验少,所以表现出的修为就会低于他们真实的修为,相反拥有相当实战技巧的修士,则容易被高估修为。 而另外一种较为客观的估计方式,则是通过估计修士不自主间散发出的真气吸引了多少灵气,真气对灵气拥有天然的凝聚力,高修为修士如果不注意控制真气,就会散发出更多的真气,所以,吸引的灵气就会更多。 但是这种估计却会因为修士的真气质量而产生一些偏差,可能会高估修行高级功法修士的修为,低估修行功法稍差一些的修士修为。 他们想要估计这个男子的男子修为,第二种方法肯定无法使用,因为这仿若洪流一般接连不断涌出的灵气流,仿佛在说这个男子其实根本不是人类,而是一个人形的灵泉一般! 至于第一种方法,他们实在没有勇气,就这样直接冲上去,用自己的性命去试一试这个男子到底有着怎样的修为! 在两人发愣的功法,后续的几个黑衣人也相继赶到,七阶的他们更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人…… “他……他是怪物吗……”一个黑衣人不无惶恐地喃喃自语。 楚风抬起头,看着空中的几人,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是一缕瑞气,包裹着无限的灵力,在空中宛若烟花一般陡然绽放出万千缕瑞气倒垂而下,让人有些目眩。 “我不想动手。”楚风缓缓道,每一个字都很沉重,沉重得直击人心。 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看着楚风,似乎有些不相信楚风的话,倒是白衣人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楚风默默地看着这些敌人,沉默了许久,才又道:“所以你们不要逼我。” “可是……”离绾咬紧了下唇,强忍住自己的怒火,想要呵斥楚风,想要告诉楚风,自己很多族人死在了他们手上,想要让楚风为他们报仇雪恨。 可是她一想到落入树林时看到的楚风,一想到大氅之下那遍布浑身的窟窿,那一根根戳穿了身体血肉暴露而出的断骨,一身淋漓的鲜血,她心中所有的怒火都转化为了酸楚的痛苦,只是碍于颜面,只是抽了抽鼻子,全部忍了下来。 “走。”白衣人干脆果断地下令,灰衣人有些不解地看向白衣人,他知道白衣人心生退意了,可是他没有想到白衣人竟然会在这节骨眼上下令退走。 白衣人看着灰衣人,沉默了片刻,灰衣人点了点头,显然用神念沟通过,达成了什么共同的意见。共同的意见一达成,灰衣人和白衣人一道带着黑衣人,迅速远走,消失在了天边。 直到感到灰衣人和白衣人的气息完全消失,楚风脸上强装出来的淡定顿时消失,转化为无尽的痛苦与狰狞,两行血泪,顺着楚风的面颊流淌而下。 离绾脸色大变,急忙伸手想要去扶起楚风. “不要!”楚风慌忙大喝一声,但是已然不及,离绾才一伸手靠近楚风,便被楚风身体表面不断涌出的灵气流所冲撞,其巨大的力道让离绾猝不及防,顿时便被弹出数丈远,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骨裂之声,才堪堪落地,又滑出数丈远,才软绵绵地倒了下来。 楚风焦急万分,体内不断涌出的灵气也有些失控,直接震得楚风口吐一口鲜血,而后将楚风也震飞出十余丈远,大氅落地,露出其下早已残缺不堪的身躯,接连不断地滚落,更多的白骨扎穿**,从血肉之中刺出。 楚风落地,吐出一口药渣,又接连吐出一地黑血,才缓慢地爬行向离绾,只是他已经疲惫到了极点,还没有爬行出丈远,眼中的世界便被一片黑暗所包围。 第285章 噩梦 离绾死了。 离绾被自己活生生震死了。 七阶的修士没能杀死她,八阶的修士也没能杀死她,她却因为关心自己,而被活活震死了! 楚风跪在离绾的墓前,迎接着瓢泼大雨,捂着脸,双肩有节律地抽动着,无声地哭泣着。过了许久,楚风的手才缓缓挪开,一张面庞被雨水与泪水共同洗濯,已经不分彼此。 楚风忽然站起身,身影说不出的狼狈落寞,他看着这片黑暗的天空,看着那浓密低垂的黑云,看着这片萧索凄凉的黑色大地,忽然仰天怒吼。 这一声声怒吼,满是悲凉,满是愤怒,就像是一头被逼得走投无路的野兽,凄厉而惶恐。 山野中开始回荡着他的怒吼,回声不断地重叠,不断地交响,使得这野兽走投无路的悲凉,变得愈发痛苦,愈发苍凉。 就像是寒秋里的一阵风,吹拂在脸上,没有东风那般冷冽如刀,但是却让人从心底里感到绝望,永远看不到希望时的绝望。 他的嗓子因为这接连不断的怒吼而变得沙哑,但是其中的萧索悲怆之意却愈发浓烈,仿佛就是寒蝉的最后一次鸣叫,以此与这个世界告别。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总是这么无力,为什么自己总是保护不了自己身边那些重要的人? 自己是灾星吗? 自己才是灾祸的根源吗? 楚风掬起一抔雨水,看着雨水中倒映而出的可憎面容,楚风忽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惶恐,充满了愤恨。 他在畏惧,他在害怕,他畏惧着雨水中的人影,将再一次把所有的灾厄带给他身边的人,把那些对他至关重要的人,一一带走,只留下自己孤身一人。 娘,我好怕。 楚风嗫嚅,身躯无力地跪倒在地,对着离绾的墓碑嚎啕大哭,自己好怕,好怕再失去,好怕再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无能为了。 自己好怕这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独无依。 他看到了刘鱼被人杀死,看到了颜青羽被人杀死,看到了颜天君被人杀死……一个个他信任的朋友,一个个他尊敬的师长,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看着他们的尸体,看着他们已经涣散的无神双眼,他紧张地后退几步,看着他们,然后狼狈得像条狗一样,连滚带爬地到他们的尸体跟前,紧紧抱着他们冰冷的尸体,瞪着血红色的眼睛,哑着声音嘶吼。 但是下一刻,楚风却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他看见自己流着涎水,一口咬在了自己所爱的那些人的尸体上,狠狠地撕下一大块血肉,而后贪婪地含在口里,仿佛害怕人争抢一般,仓皇地咀嚼了两口,便将整块血肉囫囵吞下。 是我,都是我害了他们……如果没有我,他们不会这个样子的……楚风的心在呐喊,在滴血,仿佛有一柄钝刀,贴着他的心脏,沿着同一个轨迹,反复地刻画着,让那原本就深入骨髓的痛楚,愈发地真实,愈发地难以承受。 看着自己蠕动的喉头,楚风生出一阵畏惧,生出恶心感,他急忙放下怀中抱着的尸体,跪在路边,用手扣着自己的喉头,刺激着自己,要把自己刚才吞噬的血肉吐出来。 一阵阵恶心感泛起,楚风终于开始呕吐,但是他吐出来的却不是刚才那块血肉,而是离绾的头颅。 离绾有些嗔怒地看着他,呵斥道:“喂,你看什么看?” 楚风看着离绾,仿佛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身体变得僵硬不堪,不再由自己吩咐。 “离绾……你……你不是死了吗?”楚风看着那颗头颅,不知道是喜还是悲,不知道是哭还是笑,他回头四顾,想要把刚才那具被自己撕咬了一口的尸体藏起来,不让离绾发现自己的真实面目原来是如此可憎,可是那具尸体却已经消失无踪。 “你才死了!”离绾大声怒吼起来,震得楚风头脑一阵晕眩,他眨了眨眼睛,发现密布的雨帘开始退却,黑色的天空与大地开始破灭,只有离绾的头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醒醒,我没死呢。”离绾没好气地瞪着楚风,虽然楚风在昏迷中一直叫着自己的名字,又是哭又是叫,让自己心里有些小开心,但是对于楚风就这样安排自己死了,离绾还是有点不开心的。 楚风揉了揉眼睛,看见的是一片密布的树林,阳光,鸟啼,和清风,和离绾的面庞,还有左侧视野余光中包裹得像是粽子一样的火云和冰之祺,靠在岩石上,似乎都还在昏迷中。 楚风想要动弹,但是才一产生这个念头,全身上下传来的剧痛,却让楚风倒抽一口凉气,只能乖乖地继续躺着。 楚风想了想,忽然觉得自己的姿势有些奇怪,因为离绾的头出现在了自己的正上方。 按照这个姿势算的话,他用眼角的余光向右看去,看到的果然是离绾的身躯。 再配合自己头部传来的软绵绵的触感……自己似乎是枕在离绾的腿上…… 楚风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才道:“我们换个姿势吧……” 离绾白了楚风一眼,才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倒是想,可是我也动不了,一动就疼得难以承受。” 离绾当然知道是谁把他们摆成这个样子的,除了离澜又还能有谁! 但是自己醒过来也没有见到母亲,不知道母亲到底又去了哪里做什么,一想到母亲的伤势其实也不轻,母亲随身所带的族人更是尽数阵亡,让离绾心中一阵酸楚,只是咬了咬牙,没有表现出来。 楚风刚好把离绾所有的表情变化都收入了眼中,大概也猜到了离绾心中有些难过,他看着离绾的面庞,忽然笑起来道:“你没有死,真好。” 离绾看着楚风的笑脸,三分气恼,七分戏谑地道:“我若是死了,你又要怎么办?难道还要给我殉情吗?” 楚风愣了愣,才小幅度地摇了摇头,透过树林的缝隙看向天空,轻声道:“死,真的什么都解决不了。你如果死了,我会很难过很难过,但是我不会一起死,因为这样做……才是对死者的践踏。我会更加坚强地活下去。” “骗人,明明哭得那么惨。”离绾撇了撇嘴,有些不屑地道,接着又满是疑惑地道,“你到底梦到了什么,为什么会叫得那么让人难受,就像……就像心里被反复捅了很多刀一样的难受……” 说着,离绾的眼泪再也禁受不住,滴落在楚风的脸上,“啪嗒”一声像花一样绽开,凉凉的,有些酥痒,让楚风精神一阵恍惚。 “如果你就为触摸我被震死,你会怪我吗?”楚风没有回答离绾的问题,而是反问了离绾一个问题。 离绾显然没有料到楚风会反问这样一个问题,她愣了片刻,才笑着轻轻摇头,道:“我为什么要恨你呢?我又怎么恨得起来你?” “你因为我而死,为什么不恨我呢?” “可是我是因为你因为我而死,我为什么要恨你呢?” “……” 楚风有些绕不过离绾,看着离绾嘴角一丝促狭的笑意,才轻轻一叹,道:“我真的很没有用,保护不了任何人。” “你救了我,救了阿祺,救了火云,救了我娘。你保护了我们。”离绾一脸严肃认真地道。 楚风沉默片刻,才道:“可是我爹死在我跟前,我没有救得了他,我甚至连他怎么死的我都不知道,我如果有着足够的勇气……也许我可以挽回一切。我是个懦夫,我真的保护不了任何人。” 他说着,猛地攥紧了拳,父亲的死,是他一生永远的痛。 离绾摇了摇头,一头青色随着她头部的摆动摇晃出动人的波浪,让楚风一阵目眩。 “没有你,阿祺和莺俪早就被杀了,没有你,我和我娘也会葬身在这里。没有你,火云会在蜕变时丧生。你看,你没有你想的那么弱小。”离绾顿了顿,才又道,“伯父的事情,不是你的错,每个人都会因为幼稚无知而犯错,我相信伯父不会怨你,他只会希望你生活得更好,如你所说的一般,活得更加坚强。” 楚风闭上了眼睛,任由着自己的眼泪默默地流淌,他不在乎离绾会怎么看他,他只是太累了,向歇一歇了。 “如果我死了,我不会恨你,我会一如既往地喜欢你,我会希望你过得好好的,能够娶到一个体贴你的妻子,能够活得无比的绚丽精彩。”离绾平静地述说着自己的心思,她有些出神,因为她在想,如果自己真的死了,也许楚风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喜欢过他。 “你很善良,很温柔,所以总是想要把自己身边人的责任由自己一并背起,你似乎认为自己应该承受这些,才能让人认可你,陪伴你。可是啊,事实不是这样的,该由我们自己背负的东西,只有我们自己背负,才有意义不是吗?” 离绾微笑起来,她觉得自己从未这么理解过楚风,也从未这么理解过自己的父亲,他们都是一样,默默地担负起太多的责任,尽管其中有太多,并不应该由他们来承担。 给读者的话: 很久没有说过话了,今天说实话心情有些不好,具体是什么事情就不说了,估计六月份或者七月份安定下来了,就会按照编辑的意思新开一个爽快一些的坑,当然不会走多数网文的那些套路,这个坑也不会弃,第二卷也要开始逐渐地加快节奏了,感谢支持我的朋友们,谢谢你们!新坑开了,我也会通知你们的,到时候也请多来捧捧场! 第286章 暴露 两人各有所思,一时之间林间又陷入了沉默,只有栖鸟啾啾,鸣啼不休。 终于,离绾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着楚风道:“你之前那是怎么一回事?” 之前,自然指的是楚风为何受伤,又为何会有源源不断的灵力从他体内涌出。 楚风笑了笑,道:“你知道地脉流动的原理么?” 离绾摇了摇头,对于这些琐碎的东西,她向来是没有耐性,更没有兴趣的,所以除了知道地脉这么一个东西的存在,她对地脉的认知几乎为零。 “地脉是灵气从大地之中灵气浓郁之所向灵气稀薄之所流动时所形成的洪流,所以对于我来说,要想改变扭转地脉的流向,很简单。”楚风缓慢地解释起来。 对于正常修士来说,的确可以借助自己的修为和一些阵法法器,在短时间内逆转地脉流向,这并不算是多么高深的道理,因为只要自己将一些灵气向地脉的下游汇聚就可以形成了,从这点来说,它甚至比使江河倒流还要容易一些。 但是这个短时间,却也短得只是瞬间,因为地脉中的灵气再如何与大地固结,它毕竟还是灵气,数量磅礴,浩若海洋。 但是楚风不一样,楚风与修士,与凡人之间依然存在着一个巨大的差别——楚风气海支零破碎。 气海是储存修士炼化之后的灵气,也即真气的场所,更是修士真气运转周天的枢纽。 如果把吸纳灵气的过程比作注水的话,那么气海就是盛水的桶。 楚风气海破碎,所以这个桶到处都是窟窿,不管怎么向里注水,这里面的水都会向外溢出。 而当这个破桶放入地脉枢纽的时候,它就成了这一片地区中灵气最稀薄的所在,先是附近的地脉灵气会向它涌动,继而导致附近地脉灵气变得稀薄,再牵动更远处的地脉,如此不断传递下去,足以扭转一大片区域地脉的流向。 这就是楚风有信心扭转地脉的根据。 楚风在附近地脉的运转枢纽布阵,将自己融入了地脉之中,这对于对地脉有些钻研的人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比如紫衣人便是将两个阵法引入了地脉之中才使得那两个阵法变得坚不可摧。 地脉中的灵气虽然固结在大地之中,但是当修士融入大地之后,依然可以感受到其存在,之所以不能利用,是因为地脉灵气太过磅礴,磅礴得让每个修士都必须掂量掂量,一旦让地脉入体,自己会有怎样的一个下场。 这也正是地脉散逸之后所形成的灵脉与地脉最大的差别。 但是楚风却敢于这么做。 因为他的气海是破的,破碎的气海会使得灌入身体的灵气不断向外界逸散。 只不过,楚风依然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尽管楚风气海破碎,但是逸散灵气的速度却还是大大低于灵气入体的速度。 这就好比一个破水桶,它虽然会漏水,但是漏水的速度却比不上注水的速度,水注满之后就会从桶面溢出。 不过人可不是水桶,人体是一个全封闭的结构,破碎的气海逸散灵气的速度跟不上灵气注入速度之后,片刻气海便被注满,继而气海中灵气沿着经脉溢出,当把全身上下所有经脉都充斥满了之后,灵气得不到宣泄,就胀破了经脉,从破裂的经脉中沁入血肉,当每一寸血肉都被灵气所充塞之后,灵气已经在楚风体内达到饱和,这就直接导致了楚风的**被灵气撕开一条又一条口子,最后导致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这之间若不是楚风早在融入地脉的时候就刻意在自己体内开了几道泄洪的口子,又在几次灵气爆炸的边缘引发阵法宣泄了过量的地脉灵气,再加上他的血肉几度被大帝残余的光辉洗礼,此刻整个人又被灵气所包裹,使得血肉再生的速度极快,只怕他早已被磅礴的灵气活活撑得炸裂而死了。 像是离绾,就只是因为稍微靠近了楚风一些,便被从楚风体内宣泄出的灵气差点震死,楚风所冒的风险,由此可见一斑。 可以说,这样的做法很冒险,因为稍有不慎就会导致自己爆体而亡。 这样的做法,也只适合于对于地脉有着颇深了解,同时气海还应当是破碎的人。 这样的人,很罕见,但是很凑巧的是,楚风就是这么一个人。 离绾听楚风说得平淡无奇,但是不是她又不是白痴,只是听楚风平淡无奇的叙述,便已心惊胆战,虽然已经知道楚风最终还是活了下来,却还是提心吊胆,生怕出个差错。 等楚风缓缓说完,离绾才皱着眉,万分恼怒地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蠢,拿自己的生命冒这样的险!” 楚风看着离绾那恼怒的神色,有些无可奈何,也有些心虚地道:“我这不是还活着吗,没有什么的。” 离绾冷哼两声,转移过目光不再去看楚风,只是最终还是心头一软,叹息道:“以后不许你这样了,你这样让人很担心你知道吗?” 楚风笑着不说话,离绾见他笑起来的样子顿时又生气恼,想要动手狠狠拧楚风一顿,但是奈何她伤势也不见得比楚风轻多少,只是一动念手臂就传来一阵剧痛,痛得离绾的嘴角微微一阵抽搐。 无奈之下,离绾也只得作罢,抬头看向远方,却不再去看楚风。 “呵呵,原来如此,我等竟然差点被瞒天过海!”一声冷哼,陡然从空中传来,继而两道光影落地,赫然正是早已该离去的灰衣人与白衣人,杀意凛然地站在几人跟前。 离绾顿时脸色一变,因为她见到白衣人腋下夹着早该撤离的莺俪,而离澜则也被灰衣人生擒在手,一身衣衫被鲜血浸润,美丽的面庞之上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离澜修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许久才睁开眼,眼中满是疲惫,看着离绾,眼神中满是慈爱与幽怨。 离澜在怨愤自己的无能,在怨愤对手的险恶,在怨愤万妖宫的心狠手辣。 她救不了丈夫,救不了女儿,救不了自己的族人。 她也许是离水历史之中最无能的一任族长了吧。 “娘,我没事。”离绾微微一笑,轻声道,看神色,却比离澜还要镇静。 离澜微微有些错愕,看着女儿的面庞,忽然心生几分安慰之意。 她知道女儿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刁蛮任性,只顾自己感受的小丫头了。 只是,一想到女儿会因为自己,命殒在此,哪怕坚毅刚强如离澜心中酸楚也难以压抑,眼泪顿时便夺眶而出。 楚风有些艰难地侧过头,看着黑衣人和灰衣人微微一笑,有些虚弱地说道:“你们好。”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一愣,无论是离澜还是灰衣人,亦或是白衣人,甚至是刚睁开眼睛的冰之祺和火云,都没有想到,楚风会突然说出这么有礼貌的一句话来。 但是问题是,话说得再有礼貌,也改变不了彼此敌对的立场,是敌人,而且还是必须要分个生死的敌人,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 因为没有意义,所以从来不会有人说。 因为不会有人说,所以楚风这么一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一招,大概也可以称为出其不意? 但是这句话再这么出其不意,也无法达到攻其不备的效果,因为言语的力量,终究还是飘渺的。 相较起来,始终还是拳头更具有说服力一些。 这是可惜的是,地上的三人一马,都已经没有挥舞拳头的力气。 至于传说中一道眼神就能看死人的境界,他们与之似乎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 白衣人的去而复返不是意外,他一直都在怀疑,在怀疑自己嗅的血腥气,在怀疑楚风是不是在装神弄鬼,虚张声势。 他的怀疑让灰衣人也产生了怀疑,但是他们又不敢轻易地冒险,所以他们才决定暂时避一避,再寻找机会重新上前探查究竟。 他们运气很好,佯装撤退的时候遇到了伤势发作被迫停下的莺俪,顺手生擒了,在外围暂留了三个时辰后,返回时又遇到在埋葬族人的离澜,顺手又捉了。 循着血腥气找来的时候,刚好听到楚风在解释自己的作为。 一切都水落石出,所以他们也再没有畏惧。 楚风静静地看着白衣人,片刻之后才道:“不妨我们做个交易?” 白衣人一怔,旋即冷哼道:“你难道还有什么打算吗?” 楚风笑了笑,才道:“你有什么疑难问题,可以问我。但是一个问题,交换一个人。” 灰衣人眉头一皱,道:“这不可能,我们绝对不能走漏风声。” 楚风笑道:“你们做得太明显了,连自家的功法都不隐藏,只怕早已世人皆知了。所以放走这里的人,对你们其实没有什么坏处,反而有好处。” 白衣人冷笑连连,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问题,就想换他们的命?” 楚风笑着道:“我是风。” 风。 第287章 内讧 这个世界有很多人取名字带风,但是风却只有一个。 五年前,世界上没有人知道谁是风;四年前,风这个名字,第一次从鬼界传出;三年前,风已经享有了相当的口碑;两年前,六界神秘人物排行,风力压游魂和傲师古,取下第一;时至今日,风之名,早已如雷贯耳。 有很多人得到过风的指点,但是这些人却始终守口如瓶,不肯泄露一星半点风的秘密——或者说,他们也不知道风有什么秘密,因为仔细去想,他们也只能回想起,风很平凡。 有人说,风是一个隐世多年的古老道统的传人,因为这个世界将要迎来大变化,所以才重新降临世界行走,寻找契机。 也有人说,风其实是某个时代的一位大帝,像其他那些已经显出端倪的大帝一样,在世间等待着某个机缘。 关于风的来历,世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但是有一个事实却很确定,那就是风能解决很多世人所不能解决的事情,方法未必称得上绝妙,甚至会让人觉得也不过如此,但是他的确能解决很多问题。 如果他真的是风,一个问题换一条人命,的确也不算亏。 灰衣人沉默了片刻,刚想说话,白衣人已经抢先一步道:“如果你真的是风先生,那么我把他们攥在手里,不断地用他们的生命威胁你,岂不是能得到更多的讯息?” 灰衣人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这个白衣人,从一开始就不喜欢。 白衣人太狠戾,太贪婪,却又太怯懦。 灰衣人不喜欢这样的人,他更想念他那个被越界符不知道传送到了何处的老友,至少,和老友相处,不会有一种伴着一条蛇起舞的阴森之感。 楚风看着白衣人,忽然笑了起来,才道:“如果是那样,大不了鱼死网破。” 楚风这话说得很决绝,仿佛其他人的性命与他无关一般。但是他没有办法,如果被白衣人抓住这条软肋,所有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所有楚风必须装得自己很狠心,很不在乎其他人,让白衣人明白,用他们的性命威胁自己,其实毫无价值。 “是嘛?”白衣人双眼中寒光闪烁,忽地揽住腋下莺俪的腰肢,将莺俪搂入自己怀中,伸出右手用指背缓缓划过莺俪清秀的面庞,顺着莺俪凝脂般的肌肤缓缓下滑,划过脖颈,滑到莺俪胸前饱满的凸起,而后狠狠一握,莺俪猛地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直咬得下唇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白衣人松开手,狞笑两声,继续将右手下滑,滑过莺俪平坦的小腹,缓缓滑入了莺俪的裙间。 “够了!”一声怒吼让白衣人一愣,他看着额头青筋爆绽的灰衣人,才笑道,“你抱着的离澜离大族长不仅比这小妞漂亮,还身份高贵,只是老了点,不过配你刚刚好,你想玩,尽管玩便是了。” “龌龊!”灰衣人怒不可遏,仿佛是扔出一个烫手的山芋一般将离澜顺手一放,紧靠在了离绾的身边,才冲着白衣人咬牙切齿地道,“老夫这辈子,干过最愚蠢的事情,就是和你这种渣滓为伍!” 白衣人冷笑两声,眉头一挑,才不无嘲讽地道:“杀人的时候,也没见你手软,不就玩个女人吗,反应这么剧烈……怎么,莫不成你的女儿也是被那群王八蛋玩……” 白衣人“玩”字刚刚出口,灰衣人再也按捺不住火气,直接一拳对着白衣人面门轰出,白衣人不曾设防,彼此又是贴身而立,待察觉到时想要动手已经晚了三分,只来得及外放真气卸去了几分力道,却还是被灰衣人直接一拳砸在脸上,顿时整个人便被轰飞而出,在空中不断翻滚,一连撞断了十几棵树,飞出了十多丈远,才堪堪落地。 灰衣人将顺手抢夺过来的莺俪顺手一扔,使得莺俪贴着离澜躺了下来,才血红着眼睛,看着白衣人道:“我警告你,你再乱说一句话,老夫今日,便要你生不如死!” 白衣人猛地窜起,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冷笑两声道:“老匹夫,你以为老子当真怕了你么!”说着,白衣人双眼中白光爆绽,两股剑芒在白光中迅速凝结,锋芒直指灰衣人。 灰衣人面容狰狞,双拳紧紧一握,背部一阵骨骼错位的鸣响,两条长约六尺,由白骨构成的骨爪陡然弹出,面对向前,才杀意凛然地道:“要战便战!” 这突然起来的内讧让楚风、离绾、离澜等人都有些意外,他们都希望这两个人能打起来,打得两败俱伤,干脆同归于尽最好。 如果真要有个胜负,那自然也是灰衣人胜利,毕竟灰衣人虽然是敌人,但是看样子却并不是什么无耻之人,只是身在局中,身不由己罢了。 然而白衣人的表现却让人实在失望,只见白衣人眼中光芒逐渐散去,继而干笑两声,道:“老爷子,我年轻不懂事,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他言语之中对灰衣人颇是客气,显然也是不愿意真的跟灰衣人爆发战斗,不得不先行认怂。 灰衣人冷哼一声,也收起背部的两条骨爪。 他也知道发生内讧并不是什么好事,只是白衣人实在触了他的逆鳞,才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怒气。 眼下见白衣人既然已经服软,灰衣人也不愿意还要紧逼下去,只能叹了口气,默然不语。 白衣人走到灰衣人跟前,才颇是恭敬地道:“老爷子您看到底该怎么处理他们?” 灰衣人皱了皱眉,突然有些不适应白衣人这突兀的变化,但是也没有多想,方一沉思,却听得楚风大喊一声道:“小心!” 灰衣人一怔,不及多想,急忙外放真气,同时反手朝白衣人就是一掌打去! 但是此时的局面却仿若之前他暴起突然打伤白衣人的局面,他本未设防,待楚风提醒才反应过来就已经慢了三分,尽管外放了真气抵御,但是白衣人却是全力偷袭,眼中白光爆绽,两道剑芒更是如雷霆般喷出,势不可挡! 两道剑芒一道破穿灰衣人头颅,一道破穿灰衣人胸膛,所找的正是对修士而言依然是极其重要,难以修复的部位! 这样的下手,不可谓不狠辣,不可谓不歹毒,剑芒所携带的巨大惯性在贯穿了灰衣人躯体之后,更是带着灰衣人的身体倒飞而出! 白衣人哪肯给灰衣人片刻喘息之机,趁着灰衣人受创露出的空当,拳头中白光汇聚,一道道法则凝聚,随着白衣人拳头挥动,隐隐发出风雷呼啸。 可以想见,若是灰衣人生生吃了这一拳,只怕即便不死,也要当场重伤! “四象步斗,角转鬼,星易柳。”楚风轻声道。 四象步斗是种很基础的步法,凡是修法术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接触到,因为才修法术,想要释放出来往往单靠口诀和真气的配合还不足以施展出法术,就需要配合指诀、剑诀或是步法。 四象步斗就是步法中最为基础的一种,以二十八宿标定二十八处落脚点,再加上北斗七星,一共三十五处,以人所在之地为北斗,无论如何迈动,下一次重新迈动都是重回起点,所以只要熟练,哪怕不去看,也永远不会错。 灰衣人此时被巨大的惯性拖曳前行,一时难以停下身形,头颅也被洞穿,更是难以看清,再想散发神念观察战场也似乎有些迟钝,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双腿迈动,先从北斗位移动向东方角位,而后东方角位移动向南方鬼位,又由鬼位转向同为南方七宿的星位,再从星位转向柳位。 灰衣人本来就是在不断滑行,所以虽然做出的只是四个简单的身周迈步,但是一与滑行配合之后,便变成了一条极其诡异扭曲的曲线,尤其是最后三步同样是南方位的三位交错,每一步之间只有些微的差距,在高速滑行中仿佛根本就没有迈动一样。 但是第一步迈步侧身的刹那躲过了白衣人径直砸来的一拳,之后的三步更是在与白衣人几乎零距离的范围之内接连侧身闪开了白衣人的三拳,让白衣人脸色一变,知道自己若是再想用致命的点打击,只怕很难集中灰衣人,当即浑身白光爆绽,一寸寸白光化成万千柄小剑,铺天盖地地向灰衣人冲杀而去。 “掌易七星,全力一击,璇玑破,廉贞开。”几乎是紧接着之前的步法指示,楚风又道。 七星步法其实也是一种步法,虽然只有七个步位,但是不同的是每一次踏步都不是向一个点踩就可以了,仅仅是落步的方法就有“破开旋绽落,转移易方休“”十种,而明面上的步位虽然只有七个,但是却又有组合步位,比如璇玑是天璇位与天玑位的组合步位,与玑璇位又截然不同,七个主步位好落,但是组合步位,却可以两星组合,三星组合,再到组合步位与组合步位之间的组合,变化繁多,是步法之中深奥难解的一种。 灰衣人在楚风的指点下仅仅依靠几个简单的步位就躲过了之前的攻击,所以当下也不犹豫,按照楚风的说明,用手取代脚,左手按照破字法握拳挥向璇玑位,右手按照开字法翻转手腕推向廉贞也即玉衡位,而此时白衣人刚好全身白光爆绽,化作剑芒。 “轰——!”一声爆响,本来占据优势的白衣人却陡然被灰衣人轰中,拳中右肋肋下三分! 灰衣人顺势右手翻掌推中白衣人左肩,两道紫气灌入白衣人体内,白衣人外放的剑芒陡然内敛,继而白衣人口吐一口黑血,整个人被直接轰飞出去三五十余丈,撞断了一片树林,骨断之声不绝于耳,煞是凄惨。 灰衣人终于得到喘息之机,迅速地修复自己的头颅心脏,才冷冷地看着白衣人,道:“自寻死路。” 第288章 选择 楚风明显感觉到了很多道眼神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离澜的,莺俪的,冰之祺的,包括白衣人的,还有灰衣人的。 “你……真的是风先生?”莺俪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楚风,虽然她早就知道楚风有些不寻常,但是要把他想做近几年人尽皆知的风先生,这实在还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的。 在莺俪的想象中,风先生应该会是一个极度神秘,也极度有气概的男人,而绝非眼前这个一眼看过去,实在平凡得有些过分的楚风。 可是谁又规定了,只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才能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物? 离澜则微笑了起来,她有些欣慰,如果楚风真的是风先生的话,那么离绾与他的事情,自己的丈夫也许不会再阻拦了吧? 那对于离绾来说,将会轻松很多。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灰衣人对楚风微微一礼,才转向此刻终于爬起来的白衣人,看着白衣人身上的剑芒,冷声道,“刚才的那两招,让我知道了你的弱点所在。” 白衣人冷哼一声,目光中不无怨毒地道:“如果不是他眼光实在毒辣,就凭你!” 他心中的确有着不少的怨气,明明是自己偷袭得手,明明是自己占尽优势,却被旁边的一个废人看出了自己的弱点,不但让自己优势尽失,还让自己反而暴露缺陷。 “光流剑本来就残缺不全,右肋肋下三分与左肩两处真气运转不济,一旦被击中,周身真气都会断流停滞,这致命的缺陷才使得光流剑虽然威力颇大,但是却无多少人愿意修行。只是到了如今,没有多少人记得罢了。”楚风摇了摇头说道。 光流剑这种功法在有关妖界的古籍上也有不少记载,其中自然也提到了残缺的光流剑其弊端所在,因此楚风才有可能指点灰衣人扭转战局,不然在那么近距离的缠斗下,只怕灰衣人哪怕击中了白衣人,白衣人发出的剑芒也足以洞穿灰衣人上万次。 “原来如此。”白衣人咳嗽两声,吐出两口黑血,看着灰衣人,心知若是再斗下去,只怕自己也会死在此处,当下不再犹豫,整个人迅速地化作一道流光,向天边远遁而去。 灰衣人也不追赶,等白衣人远去,才也吐出了一口血,踉跄后退了数步,才堪堪站稳。 他与白衣人贴身缠斗,怎么可能完全不受剑芒影响,实际上就在他挥拳推掌的同时,已经被数千道剑芒穿体而过,只是因为剑芒细小,白衣人又一时提不起真气观察,所以才会误以为灰衣人完好无损,从而心生怯意逃离。 灰衣人吐出两口血,原本有些发黑的面色顿时轻松了不少,他看着楚风等人,目光中满是犹豫之色,似乎在犹豫该怎么处理眼前的这些人。 “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离绾见灰衣人的犹豫踌躇,急忙出声提醒。 现在的情况虽然算不上已经安全,但是局面还是基本明朗的,灰衣人至少还有廉耻之心,如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能够借此感化灰衣人的话,那自然是一个所有人都喜闻乐见的结果。 灰衣人苦笑两声,目光中满是无奈与惋惜,许久才叹息了一口气道:“你们觉得,我又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没有说他唯一的选择是什么,但是言语之中却也表露无遗。他唯一的选择自然是杀了他们所有人,因为只有杀了他们,这个局最大的破绽才会被掩盖,只有杀了他们,才有机会去弥补他们所犯下的那些错误。 他没有别的选择,为了这个局,他已经付出了太多。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能再后退了。 “你随时都有别的选择,只是你不愿意选择罢了。”离澜看着灰衣人,一双美丽的眼眸中满是同情与怜悯,“用别无选择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不平的内心,用自己别无他法来蒙骗自己其实另有选择的事实,让自己觉得自己其实一点也不胆小,并不是怕迈出那一步,只是迫于无奈而已。” 灰衣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目光有些无神地看向远方。 “这么多年,难道你一直用的是自己别无选择来麻痹自己的吗?”离澜话音陡然一转,变得尖锐起来,语气之中满是嘲讽之意,“当年她受尽屈辱的时候,你也用的是自己别无选择来为自己的软弱开解,来逃脱自己良心的逼问吗?” “我没有!”灰衣人忽然有些歇斯底里地怒吼起来,双目变得血红,刚刚被剑芒洞穿的细小伤口在他的挣扎下纷纷撕裂开,不断地淌出血来,但是灰衣人却仿佛完全感受不到一般,一边挥舞着双手,一边怒吼起来,“我没有!我反抗了……我反抗了!可是他们太强大了,他们强大了你们知道吗!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所承受的痛苦!你们根本就不懂!” 离绾有些古怪地看了离澜一眼,她不知道自己母亲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话,灰衣人又为什么反应如此激烈,就像是一头困兽,或者更形象的,就像是一个被拆穿了谎言的孩子,拼了命地想要通过怒吼呐喊来证明自己没有撒谎——尽管那只会显示他们的心虚与惶恐,使得人愈发确信这个事实。 但是灰衣人呐喊了一阵,声音就渐渐小了下去,逐渐变成了一阵呜咽,呜咽声很凄凉,很痛苦,和楚风在昏睡中发出的痛哭有些相似,让离绾眼睛莫名地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离澜非但没有就此放弃攻势,反而变本加厉地道:“你可以欺骗我,可以欺骗任何人,可以告诉他们你是别无选择,可以告诉所有人你已经竭尽了全力,我们可以相信,我们没有理由怀疑。但是你自己呢,你难道瞒得过自己,骗得了自己?是不是别无选择,是不是已经竭尽全力,你比我们所有人都清楚,事实的真相,也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灰衣人愤怒地怒吼起来:“你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说了!” 离澜冷笑道:“我偏要说呢?你要把我如何?就像他们当初对待那个女孩一样?那么你来啊,你只管来便是了!” 灰衣人的身体开始颤抖,他双手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撕下一片片带血的头皮,紧紧地攥在了手中。 但是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痛一般,依然疯狂不休地撕扯着,喉头深处爆发出一阵阵野兽般撕心裂肺的嘶吼,响彻山林。 灰衣人有些无力地跪倒在地,倏尔挥舞着拳头砸向地面,发出一阵阵闷响,震得大地震颤不止,许久才满怀悲怆地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来:“师……妹……” 离澜没有再继续步步紧逼,她已经把灰衣人逼迫到了心理近乎崩溃的状态,接近丧失理智的悬崖,如果再逼下去,谁也无法保证,他会不会跳下这座悬崖,落入其下的无底深渊。 而一旦灰衣人就此彻底丧失理智,离澜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会不会发狂杀了自己一众人等。 楚风看着灰衣人,不由得心生一丝同情之意,只是想着灰衣人自身既然有痛失挚爱的痛苦,却依然要入此局之中,造成更多人的痛苦,便又不得不把自己这廉价的同情压下去,尽可能地保持着自己内心的平静。 楚风却也不由得不想,这样悲惨的循环,仿佛就是一个圆环,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起点,谁也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何日才能终焉。 楚风突然想起了自己看到过的一本书,那本书据说是一个已经多年不见的传承,叫做佛宗的传承的经书,经书中佛宗所信奉的神——被佛宗称为佛,说过这样一句话:众生皆苦,为苦苦,为变苦,为行苦,是为众生苦。 那本书引述了很多其他经文,有些观点楚风未必赞同,但是此刻看到灰衣人,却也不得不默默地一声叹息,道一声众生皆苦。 但凡活在这个世间,有所思,有所欲,有所惧,又有谁能不苦呢? 过了许久,灰衣人才站起身,看着离澜,微微瞑目,许久才哑着声音道:“你说得对,我只是一直在骗自己。可是却始终没能骗得了自己,可笑连自己都骗不了,我竟然还想骗世人。” 离澜微微蹙眉,这个结果并不是她想要的。但是她还在等待,等待灰衣人的话语中能出现转变的意味,然而她却有些失望了,因为灰衣人的话语越来越平和稳定,却始终没有要变化的迹象。 离澜心里陡然“咯噔”一声,知道自己也许弄巧成拙了,自己只怕没有取得自己想要的结果,还反而帮助灰衣人破除了他心里的魔障,这也许是灰衣人无法登临九阶的最后阻碍。 如果真的如此…… “所以我不是没有选择,我确实一直有选择。”灰衣人顿了顿,看了看楚风,道,“虽然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是很抱歉,我不得不杀了你们,这就是我的选择。” 第289章 棺材 灰衣人就这么不愉快但是平静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因为他有些不愉快,所以躺着的五人一马都很不愉快。 火云打了个响鼻表示了自己的愤怒之情,莺俪翻了个白眼,冰之祺畏畏缩缩地看了一眼楚风,离澜皱了皱眉,离绾则道:“你这是恩将仇报!” 楚风也苦笑两声道:“前辈,您确定?” 灰衣人有些无奈地看着楚风,严肃地道:“我确定。” “呃……”楚风犹疑了片刻,才道,“您真的确定?” “我真的确定。” “您不再改一改?” “我不改了。” 楚风也翻了翻白眼,看着离绾,示意自己也无能为力了。 灰衣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这个青年进行这样毫无营养的废话,但是他突然有点高兴,因为这样的废话让他很高兴。 这让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原来说废话虽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却会很有意思。 让人感到愉快的事情未必有意义,但是一定会很有意思。 但是再有意思,他也不得不杀了眼前的这些人。 为了他的局,为了他们的大计,他没有选择——不,是他必须如此选择。 “能不能再商量商量?”不得不说说废话也是会传染的,离绾也开始跟灰衣人说废话了。 灰衣人看着离绾,摇了摇头,道:“我可以保证你们会死得很痛快,感受不到什么痛楚,死后……我也会帮你们下葬。” 离绾咬了咬唇,看着灰衣人,道:“可不可以让我死在最前面?” “最前面?”灰衣人有些不解地看着离绾。 楚风笑了起来,看着离绾,轻声道:“那你得慢点走,得等等我们。” 离澜也笑了起来,她知道女儿心里在想什么,女儿只是不想看到自己,看到楚风死在她的面前——那样的痛楚,很难让人承受。 这样只照顾自己的感受,也许的确很自私,但是既然是生前的最后一个愿望,那么让女儿像个任性的小女孩一样,也不错。 “我懂了。”灰衣人点了点头,他也看出了离绾这样决定的原因,虽然他心里莫名地一阵刺痛,但是他还是狠下心,道,“我答应你。” “娘,对不起啊。”离绾侧过头,对着离澜歉意地一笑,自己要死在最前面的话,那么自己的母亲肯定会承受更多的痛苦,她知道自己对不起自己的娘亲,无论从哪种意义上来说,都对不起她。 “没事,我很高兴。”离澜笑道,眼里却不自禁地噙满了泪水。 “楚风,死之前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吧。”离绾看向楚风,一脸严肃地道。 “嗯?什么事?”楚风问道。 离绾撇了撇嘴,目光望向远方,柔声道:“你入赘我们离家好不好?” “噗——”莺俪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她想到了离绾会吐露自己的心声,只是没有想到离绾会用这样的句式吐露自己的心声,真是一如既往的刁蛮任性,颐指气使啊…… 不过没有直接说“你入赘我们离家”而是还加了个“好不好”,真的也算是给足了楚风面子,对离绾来说更是难得的温柔了。 楚风一愣,看着离绾,眼神里满是震惊,他有些没反应过来。离绾突然来这样一句,“你入赘我们离家好不好”,的确就像是当头一棍子,打得楚风有些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楚风接触过很多女人,甚至有着一位亡妻,但是他心中却依然并不了解什么样的感情是爱情——他与惜舞的生死相依,真的是爱情么? 他也曾羡慕萧长夜与顾晓霜之间的不离不弃,生死与共,但是他的确有些分不明白,怎样的感情,才算是男女之间的爱情? 或者说,感情到了怎样的地步,才算是爱情? 游历六界的这些年,他听说过炽烈如火,燃烧一切的爱情,也见过温柔如水,绵延持久的爱情…… 他见过太多种类的爱情,但是其表现千差万别,这让楚风很难界定,爱情与友情的分界线到底在何处。 离绾在他心里自然很重要,但是也便是与颜青羽,与刘鱼她们差不多的地步,如果这样的感情算是爱情的话,那自己岂不是同时又喜欢上了颜青羽和刘鱼? 这显然不大可能——假如是真实的话,那么楚风只会连自己都鄙夷自己的人格,他更没有资格说喜欢谁,因为她们都是世间的好女孩,一个能同时喜欢三个的人渣,没资格喜欢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如果爱情这种感情,可以量化的话多好。 楚风不由得这样想。 世间万事万物运行都有其规律,只要细心观察,反复揣摩推算,总有一日能得到其准确的规律法则,但是唯独人的思想,人的感情,却始终无法掌握,难以揣测。 这,大概才是人之所以能声称自己活着的根据吧。 不然的话,和那些只需要按照既定规律就可以永无休止地运行下去的死物,又有什么区别。 离绾看着楚风愣愣的表情,心里有些失落,但是还是“噗”笑了起来,轻声道:“没事的,我知道你还挂念着她,不过没有关系,反正要死了,我也只是说一说而已。” 莺俪默默地叹了口气,为这对痴男怨女,除了愿他们下辈子能再续前缘之外,莺俪也无能为力。 只是,人真的有下辈子吗? 如果真的有下一世的话,那自己转世……又还能再遇到他吗? 可是浩渺六界,茫茫人海,想要去遇到一个人,真的好难。 也许,今生无缘,便是永世无缘了。 离澜有些不满楚风的表现,都死到临头了,哪怕你真的不喜欢她,可是你骗骗她,让她能开心也好啊。 为什么女儿喜欢谁不好,偏偏要喜欢这个看似无所不知,却一点也不解风情的蠢人呢? 蠢人楚风不知道众人所想,他看着离绾那落寞的神色,心中隐隐一阵刺痛,许久才道:“我想能够仔细地想一想,等我想明白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离绾眯着眼笑了起来,她很高兴楚风没有说什么“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我会试着去喜欢你”这样的话,因为这样的话其实一点也不负责,不过是一句谁也不知道结果的承诺,却要女孩继续付出她的感情。 “那你要快点,要不然我等不及嫁人了,你再想告诉我,可就迟了。”离绾笑道。 楚风点了点头,道:“好。” “说完了吧?”灰衣人见无人再说话,道。 离绾笑着点了点头,道:“我说完了。” “其实你直接把我们一次性杀死就好了,这对我们挺仁慈的。”楚风道。 灰衣人一怔,旋即笑了起来,道:“如你所愿,我不会让你们承受什么痛苦的。” “多谢。”离澜沉声道。 灰衣人大袖一卷,将一旁的冰之祺与火云都卷了过来,扔过来与楚风等人放在一处,才缓缓运气,背部骨骼错响,那对骨爪再度探伸而出,随着骨爪弹出,一团团玄阴之气在灰衣人身边凝聚,使得四周的温度不断下降,一声声凄厉的鬼哭回响在了树林之中。 楚风皱了皱眉,仿佛想起了什么,但是却没有说话。 灰衣人聚气完毕,方欲动手,忽然神色一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变化,猛地转身看向北方,看神色,似乎颇为惶恐震惊。 灰衣人双手狠狠攥拳,手指关节被捏得有些发白,但是他很快就转过身来,将已经凝聚起的玄阴之气直接便向众人身上砸了过去! 离绾吓得闭上了眼睛,她不想看到自己的死法,她也没有胆量去直面死亡,她只是感受着自己母亲和楚风传来的阵阵体温,安抚了自己的情绪,静默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死亡却没有如她所愿地降临,她有些紧张,有些惶恐地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了一口棺材,悬在自己的面前,棺材盖被掀开,灰衣人方才所聚集的磅礴黑气所形成的玄光,尽数打入了棺材之中! 棺材在空中颤抖哀鸣,发出白青黄三色光芒,璀璨夺目,与那灰衣人打出的无尽黑气相互抗衡,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楚风有些哭笑不得,他也准备好了等死,只是他看到灰衣人突然转身,然后急忙下手想要杀死自己一行人,心里就知道事情有变,有人来了此处,而且绝对是让灰衣人紧张的敌人。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敌人会是他! 棺材三色光芒与黑气相互抗衡,不过片刻竟然便已将黑气完全压制,灰衣人眉头一皱,大喝一声双手一推,打出一道惊涛骇浪般的黑气,竟然是要与这口棺材抗争到底,即使是丝毫都不肯退却! 棺材光芒愈盛,从棺中一道水蓝色光芒陡然射出,一直晶莹如玉的素手缓缓伸出,一个白色身影陡然闪现,对漫天黑气视若不见,竟然让灰衣人避无可避,被这只手捉住咽喉,而后便被白色身影随影地扔入棺材之中,随着他伸手一招,棺材盖翻飞而至,发出“哐啷”一阵声响,整个棺材直接合上,严丝合缝。 这口棺材在空中又抖了抖,便归于沉寂,所有的光华都随之敛去,恢复成了一具黑黝黝,泛着金属光泽的棺材,轰然落地。 第290章 同行者 黝黑铁棺轰然落地,那个白色的身影才缓缓转过身来。 这是一个丰润如玉的男子,身形峭拔,道骨仙风,一袭白衣飘舞,没有一丝的褶皱,也没有一丝的尘埃,仿佛超然世外一般的人物。 男子面目英俊,双眼中有神晖闪烁,仿佛洞穿万古,一头银丝根根分明,被压在一顶古朴银质发冠之下,而一根毫不雕琢的乌木簪将银发与发冠固定住。 楚风看着他,莫名地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男子没有急着回答楚风的问题,而是走到棺材旁,顺手抽出一捆粗布,将棺材认认真真地缠绕住,而后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他是……”离绾有些吃惊,她看了看楚风,才有些不确信地道,“你们认识?” 正如风先生只有一个一样,整个六界喜欢随身带个棺材并且还要亲自背在背上的人也只有一个。 与有人喜欢假扮风先生招摇撞骗不一样,不会有人去假装这个背棺材的男子,因为假扮他不仅没有好处,只会让自己帮他承受无数仇家的怒火,这个人,自然只有三大神秘人物中第二的游魂。 楚风苦笑点头,道:“他来问过我问题,给出的酬劳太高了。” “不高。”游魂对自己新捆的棺材很满意,语气平和地答道,“那只是我醒来之时在山坡之上偶尔摘下的一朵花。” 楚风撇了撇嘴,有些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心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天运了,七花重世这样的东西,游魂就可以顺手在山坡上采下一株来,自己可是走遍了六界连根苗都没看到。 不过哪怕游魂的答案再气人,游魂救了他们却是不会改变的事实,所以该表示的谢意楚风自然不会欠缺。 “多谢你了。”楚风很想起身行礼表示自己的谢意,只是刚刚一动弹剧烈的疼痛就使得他整个人一阵抽搐,险些昏厥过去。 游魂没有理会楚风,而是走到了离澜身旁,伸手轻轻在离澜的眉心一点,便解除了离澜的禁制,又顺手解除了莺俪的禁制——从游魂轻而易举地解除一个八阶上段或者巅峰修士所刻下的禁制来看,楚风判断游魂的修为只怕至少也已经有九阶下段或者中段了。 真是个怪物啊。 游魂后退了几步,双腿一盘坐了下来,就连坐姿都是端端正正的,仿佛是一块岩石一样,没有丝毫的松懈惫懒。 被解开了禁制的二人略略松了一口气,向游魂道声谢,才开始运气疗伤,林中瞬间又陷入一片寂静。 “你不去寻找自己的过去了吗?”楚风闲着也是闲着,问游魂道。 游魂的目光倏然投向南方万壑山的方向,沉默了片刻,才道:“胖子说万壑山有大事发生,要我去万壑山试试看运气。” 楚风一愣,离绾小声问道:“胖子是谁?” 胖子,自然不会是别的胖子,能和游魂有牵扯,又这么喜欢捉弄人的胖子,只有一个。 凑巧的是,这个胖子楚风也认识。 楚风不仅认识这个胖子,还在这个小胖子手里吃了不小的亏,虽然小胖子给了他不少好东西补偿,但是一想到那个小胖子,楚风就觉得浑身骨骼都在隐隐作痛——那段记忆实在是太刻骨铭心了,无论如何楚风都不会忘记的。 “胖子是傲师古。”楚风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傲师古说的话你也信啊?” 前半句是对离绾说的,后半句则是对游魂说的。 游魂想了想,才很认真地说:“我不信。” 楚风这才欣慰地点了点头,傲师古的话,那是自然不能信的。 但是,既然不信傲师古的话,他跑这里来干什么? 似乎察觉到了楚风目光中的疑惑,游魂才又道:“不过我觉得多少有点意思,所以来了。” 楚风又是一愣,有些难以相信这句话是从游魂的嘴里说出来的,一个只想着追求自己过去的男人,居然也会觉得现在的事情有点意思? 楚风有些怀疑地看着游魂,游魂的脸色依然保持着平静,没有丝毫的颜色变化。 “他是不是……面瘫啊?”离绾又小声问道。 “我不是面瘫。”游魂很是认真地地回答道,让离绾顿时红了脸,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楚风忍俊不禁,轻笑两声,才道:“有什么收获吗?” 游魂摇了摇头,言语之中终于带上了些微的惋惜,道:“没有什么收获,沿路都是尸体。我把他们都一一收拾整齐,安葬了。” 楚风一怔,忽然想起什么事情来,问道:“昨夜你在莽山州与中州交界的边缘战场休息?” 游魂点头道:“嗯,在那里收拾了十三具尸体,觉得有些乏了,所以就坐了一会。” 楚风看了看离绾,离绾也仔细地看了看游魂这笔直的坐姿,终于想起了昨晚在黑暗中看到的那个仿佛风吹不倒的劲松一般的盘坐坐姿,当即有些哭笑不得,当时自己和楚风还以为他是万妖宫的人,所以没敢靠近,远远地看了看就绕开了。 没想到居然会是和楚风有些交情的人,早知道如此…… 不过世上也没有那么多早知道,离绾只能默默地叹一声造化弄人,才问道:“你把沿途的尸体都安葬了?” 游魂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作为一个从棺材里坐起来的人,他对于死亡有种更深刻的认知,所以对于尸体,他也有着常人所没有的敬畏。 所以他不辞辛劳地将那些尸体都一一安葬,入土为安——这对于他来说,几乎是一种本能的行为。 离绾翻了翻白眼,如果你不是一路安葬尸体,就可以早些过来,早些过来,楚风就不会受这么多苦。离绾心中不断地腹诽着这个有些强迫症的男子。 “你接下来准备去哪?”楚风问。 游魂道:“和你们同路,去万壑山外围营地。” “你去那干什么?”楚风问。 游魂是个无牵无挂的人,更何况游魂本身又是鬼族,并非妖族,去万壑山外围营地的确是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 “去看看屠一醉,顺便问问,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说到“杀”字上,游魂的声音陡然变得有些尖锐,就仿佛是一根刺入心扉的针,刺得离绾莫名地一阵难受,莫说是离绾,就是离澜的嘴角也沁出血来,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如果他的理由能说服你呢?”楚风问。 游魂想了想,才道:“能说服我,我走。不能,则战。” 楚风看着游魂笑了起来。 游魂从来不是另外一个楚风,楚风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为了某个目的而大开杀戒,用别人的血与骨铺筑的路径,不管通向哪里,楚风都不愿意接受。 但是游魂却不一样,游魂却能够比楚风更理性地看待这些事物,如果这条路通向的终点是他能够接受的,那么他不会有太强烈的憎恨,哪怕游魂其实是一个深知死亡恐怖的人。 从这样的层面上来说,楚风的确很幼稚,很感性。 因为这个世界上,为了有些目的,总是要有人牺牲的,不然将会有更多的人牺牲。 楚风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个现实,但是这不代表他真的认同这个理念。 他不愿意让自己的手上沾染无辜的鲜血,他不愿意让自己冒充一个主宰者,去主宰他人的生死。 只是,修士之中,真正的无辜又有多少呢? 楚风不愿意去想,在这一点上,他宁愿逃避。 “你的伤很重,要我帮忙吗?”游魂看着楚风问道。 楚风还没有回答,离绾已经抢先道:“要!” 游魂看了看离绾,又看了看楚风,似乎明白了什么,然后很诚恳地道:“据我所知,人族和妖族结合,好像很难有后代。” 离绾的嘴角微微抽搐,如果不是她动弹不了,她敢确信自己会立即冲上去把这个所谓的六阶第二神秘人按在地上就是一顿暴打,不打得他那张比冰之祺还耐看的面庞变得比楚风还丑陋,自己绝对不会罢休! 楚风总觉得这样的说话方式很熟悉,然后他想起了自己和灵红萝当初好像就是这样说话的,然后他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灵红萝这样说话是为了故意气人,但是游魂却真得说得很诚恳,根本不会让人怀疑他的确是出自一片好意。 只是,听起来不是那么个滋味罢了。 看着楚风那平淡的笑容,离绾有些发愣,结合会没有后代的话,他怎么还笑得出来呢? 旋即,离绾双颊一阵滚烫,暗骂自己一声实在想得太远了,八字还没一撇就开始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游魂走到楚风身边坐了下来,而后扶起楚风,把楚风也摆成了一个如枯松一般标准的坐姿,手法简单粗暴,疼得楚风鬼叫不止,差点是昏了过去。 游魂与楚风面对面而坐,而后双手一探,贴在楚风胸前,缓缓将自己的真气渡入楚风体内,操控着自己的真气为楚风修补受损的筋脉血肉。 离绾看了看,发觉所有人都在运功疗伤,自己便也深呼一口气,将自己的意识缓缓沉入了黑暗之中。 第291章 万壑山 当离绾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几乎每个人的伤势都调理得差不多了,只有楚风还被一层温和的蓝色光芒所包裹覆盖,仍然在接受游魂的调理。 修士受伤可以依靠自身的真气滋养调理,**上的伤势能够很快修复,只是精神上的损失则需要调理一段时间,包括补充真气也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但是楚风没有修为,除了依靠自己肉身缓慢恢复之外别无他法,即便有游魂调理,恢复的速度也比修士慢上许多。 更何况,楚风的肉身伤势是所有人中最重的那一个,这样都没有死,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了,再苛求快速恢复,反而是有些不知足了。 又约摸过了半个多时辰,游魂先行睁开了眼睛,楚风却依然被水蓝色的光芒所包裹,显然依然还在疗伤。 “怎么样?”离绾有些关切地问道。 游魂皱了皱眉道:“**伤势都还好,虽然全身上下几乎都已破碎,只是侥幸没有致命伤,才能活下来,调理之后,已无大碍。只是他的气海……” “气海怎么了?”离绾顿时万分紧张,楚风气海本就破碎,这些年来也在努力寻找恢复的方法,只不过苦无成果,若是再生变化,只怕是……只怕是也许此生都没有机会恢复了。 游魂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他的气海彻底消失了。” 一句话,让离绾如遭雷击,一时愣在原地,眼泪却忍不住簌簌地落了下来。 气海彻底消失了! 就算是无法修行的凡人,他们也都有气海的啊。 气海彻底消失了,那就意味着,就连恢复都没有希望了。 一个本来有个缺口的破木桶还有希望修补,但是这个破木桶彻底毁了,又怎么去修补? 离绾知道楚风的气海是怎么彻底消失的,地脉中灵气涌入身体速度太快,就算是残缺的气海也来不及漏出,所以残缺的气海会被撑破,撑出一个又一个缺口,直到完全破裂;更甚者,有可能是楚风为了保证地脉灵气能够尽快泄露而出,自行把气海毁了。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离绾都知道这对于楚风来说,是一种深重的打击。 他再也无法修行了,他再也无法恢复了。 离绾心里就像是堵了一块大石一般得难受,就仿佛是有千万根银针在扎自己的心一般得难受,她宁愿是自己气海被毁灭,她宁愿这一切都由自己来承担。 因为,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又怎么会拿自己的性命,拿自己的希望,拿自己的梦想去冒险呢? 离澜轻轻抱住女儿,把女儿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女儿的脊背,无言地安慰着女儿。 她看着楚风的目光,有些惋惜,有些无奈,有些愧疚。 游魂看着楚风,却没有什么感情变化,语调平稳地道:“我觉得他会找出办法的。” 又是一句话,让离绾停止了哭泣,有些没反应过来游魂想要表达什么,但是旋即,她又有些明白,游魂这句话对楚风充满了信任。 只是,一个人不会因为你对他有多信任,就一定能完成那些不可能的事情。 这是事实,无法扭转的事实。 然而,既然是无法扭转的事实,悲戚除了让自己的心情难受,除了让自己陷入痛苦之外,并不会对事实产生任何有益的影响,反而还会成为他的拖累。 既然如此,那就算盲目的乐观又有何妨? 就算是自欺欺人,也比陷入无边的绝望要好上太多。 离绾一抹眼泪,吸了吸鼻子,才道:“我也相信他。” 离澜见女儿的模样,不由一笑,带着几分调侃道:“看来已经有几分作为贤内助的风范了。” 离绾顿时双颊通红,颇是恼怒地道:“娘,您说什么呢!” 离绾微微一笑,揉了揉离绾的头,才看向游魂道:“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游魂看了看一边的火云,才道:“等那匹马能够飞了,让他驮着风先生,我们就启程。” 离澜点了点头,拉着离绾的手开始絮絮叨叨,听离绾说一些她离开之后的事情。 冰之祺无处插话,只是贼眉鼠眼地看着几人,当发现别人的目光与自己目光相接的时候,就急忙低下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莺俪也不好插入母女二人之间的对话,只能瞑目养神。 倒是闲来无事的游魂又走到火云的身旁,开始运气协助火云疗伤。 又用去了小半个时辰,天色已露昏黄,火云的外伤也好了七七八八,虽然精神依然有些有些不济,但是却已经可以站起身来自由活动了。 在离绾和游魂的帮助下,火云将楚风背上,而后一行人便保持着不会让自己觉得吃力疲惫的速度,向南方的营地赶去。 一路上离绾也没忘了观察这个有些强迫症的游魂,她发现游魂做什么事情真的是一丝不苟,近乎偏执。 比如游魂从静止到加速的过程一定是一个平滑均匀的过程,看起来就像是艺术一般行云流水,丝毫不见阻滞。 再比如他每三刻都一定会拿出一杯茶喝了,就连喝茶量的多少,和饮入的速度都没有丝毫的变化,而这个举动并不会因为他在飞行过程中有任何改变。 再比如游魂飞行的轨迹是一条平直的直线,没有任何方向上的起伏波动,甚至连身体都不会颤抖一下而造成这笔直的曲线出现一丝不完美的抖动。 她忽然觉得游魂这个人实在是有些没意思,因为他的一举一动都好像是在按照某种章程进行,机械得有些麻木。 但是偏偏这种很乏味的事情,游魂做起来却真的很认真,很投入,好像是什么无比庄重的事情一般。 离绾只能暗中腹诽两句,却也不好说游魂什么不是。 几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伤,所以飞行速度不快,一路上也颇为提心吊胆,担心再有万妖宫的强者出没,或者落入万妖宫的埋伏之中。 但是事实证明他们的忧虑都是有些多余的,在游魂的带路下,他们没有遇到一个敌人,也不知道到底是万妖宫没有派出别的人手,还是是被游魂察觉从而绕过了。 因为飞行速度较慢,所以几人都已经到了第二天的中午,才见到万壑山的踪影。 万壑山,之所以名为万壑山,是因为万壑山山中到处都是深不见底的山壑,不知道通向何处。 而能拥有这么多深不见底的沟壑的万壑山,则更是宏伟异常。 莽山州本来就多崇山峻岭,其中直入云霄者多不胜数,然而在万壑山面前,这些直入云霄的山峦却仿佛只是丘陵一般,根本算不得山峰。 万壑山只有一峰,仅仅只是这一峰,如果从山脚算起,占地便有十万顷之巨,而后山峦陡然拔起,虽然随着高度增加山体也逐渐变细,但是到得云海之处,却依然有数万顷,不断向天穹延伸,而后探入云海之上不可逾越的雷海,即便是大帝也只能望洋兴叹,不敢再去探究万壑山到底有多高。 此时,万壑山陡然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只见得一根又粗又黑的柱子,傲然耸立在天地之间,向上刺破了青天,向下镇压着九幽,就仿佛是一根撑着天,拒着地,使得青天大地无法靠拢的天柱一般,也难怪在很多典籍之中,更是将万壑山称作天柱山。 而在万壑山旁侧的山峰,则显得渺小无比,仿佛是在朝着万壑山朝拜一般,使得万壑山颇有一股傲视天地的凛然霸气。 在万壑山表层,此刻有万千金光缭绕,一个个古老的符文伴随着一声声振聋发聩的梵唱,让人心潮澎湃,热血激昂,恨不得立即上前去朝拜一番。 然而大家都知道,那金光与符文,正是隔绝开万壑山与外界的屏障,那是一个杀阵,绞杀起人来,毫不留情。 几人又飞行了一阵,眼中的万壑山逐渐变得,变得越来越大,飞到近前时,前方视野之中便只剩下万壑山,其他所有的一切,都被万壑山山体所遮挡。 然而,即便到这样的距离,几人依然没有看到所谓的万壑山外围营地,只能继续飞行。 时近黄昏,万壑山的影子投向东方,然而在北方的他们,依然被万壑山的阴影所覆盖,实际山是北方数以万顷计的土地都在万壑山的阴影之中,不见天日。 这使得离绾的心头也蒙上了一层阴影,飞行的过程中不断地抬起头看一看万壑山,仿佛是在担忧万壑山随时都要倒塌下来一般。 所幸的是,耸立的千古的万壑山并没有倒塌,依然傲然地伫立着,纹丝不动,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改变自己千古不易的决心。 在太阳的光芒完全消失之后,又过了两个时辰,他们终于看到了营地的所在。 只是此时此刻的营地,一点也不太平,一片喧哗,一片杀声,各色的光芒漫天飞舞,惨嚎与怒吼,爆炸与轰鸣,交响一片,奏出了人世间最为诡异的一支曲子。 给读者的话: 我是作死小能手……………… 第292章 真相(一) 打起来了! 楚风一怔,旋即沉声道:“得阻止他们,不能再打了。” 已经不用再问到底是谁与谁之间的战斗了,看局面其实已经相当清楚了,群雄并起围攻万妖宫,被围在中央的雷法高手妖界除了厉惊雷之外别无他人,而另外一个力战群雄,浑身浴血丝毫不退,聚集着自家弟子的魁梧男人不是万妖宫宫主屠一醉又是什么人! 离绾冷笑两声,道:“自作自受,活该他们被众人围攻。” 楚风没有说话,而是看向离澜。 离澜沉默了许久,才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聪明人有很多,但是真相到底是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他们需要怎样的真相。” 离澜的话说得很委婉,委婉得离绾有些听不懂,但是楚风和莺俪都听懂了。 如果事实已经无法更改,那么他们所需要做的,不是去探索一个对现实无济于事的真相,而是得出一个对当前局面最有利的真相。 楚风忽然觉得自己这么久以来的担忧都显得很可笑,原来大家都是聪明人,反而自己,才是最愚蠢的那个人,愚蠢得无可救药。 但是如果放任目前的局面发展下去,也未必见得对所有人都有利——这个局面,不就是布局人所乐见的吗? 楚风抿了抿唇,看向离澜道:“伯母,您认为,大家都能接受的真相是什么?” 离澜苦笑两声,没有作答。 大家最希望看到的真相在他们的面前上演,楚风再问这个问题有些多余,也有些渗人。 “他们也许不需要真相,但是我需要。”游魂忽然道,背上棺材陡然震裂粗布,发出三色光芒,而后显化出一座山峦大小,轰然向远处镇压而去! 远处已经混战作一处众人忽然感觉到一股凛然杀气扑面而来,纷纷面色一变,各自向旁侧闪避而开,紧接着便见到三色巨棺从天而降,带着声声呼啸,刚猛不可一世! 三色巨棺目标直指屠一醉与正在与屠一醉厮杀的四名九阶高手,屠一醉以一敌四,竟然丝毫不落下风,巨大的拳头每一次挥出,都让人避无可避,打得身边的九阶高手不得不避其锋芒! 然而屠一醉一见三色巨棺破空而来,顿时面色一变,怒吼一声根本就不管其他四人,上前一步,越过千丈,整个人直接顶在了三色巨棺前方,而后挥舞着拳头,轰然迎上,打得三色巨棺一阵震颤,倒飞而出。 而屠一醉也被三色巨棺震得连退数步,而后吐出一口鲜血,面露骇然之色。 屠一醉猝然受创,联军顿时士气大振,然而片刻过后,那三色巨棺翻转再临,棺木横扫四位九阶高手,震得这四位高手也纷纷倒飞而出,吐出了几口鲜血。 “……他是怪物吗?”离绾看着游魂不可思议地道,屠一醉九阶上段的修为绝对不是吹嘘出来的,其余四位九阶高手也都是整个妖界数得上号的九阶中段高手,而游魂竟然不用亲自出手,单凭他所背的棺木,就把这五个人给单方面压制了! 楚风笑了笑道:“游魂的自身修为已经很难揣测了,更何况这具棺木……” 这具棺木是一件能够禁锢一位曾经的大帝数万年的神物,祭炼它的手法与它自身的品级,自然也是大帝所独有的,因此这件法器压制起这些顶尖高手来自然毫不吃力。 不过就算游魂不借助这具棺木的力量,他的实力至少也足以与屠一醉分庭抗礼。 “伯母,你们暂时和我们分开一下吧,我还是想阻止这场无意义的争斗。我不信,这么多人都不需要一个真相。”楚风道。 离澜点了点头,她知道楚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容易犯众怒,如果以个人的角度来说,离澜也不惧怕什么。 只是她毕竟代表着离水,如果此时和楚风站在一起,就算是代表了离水一脉的态度,离水一脉,真的承受不了太多的怒火。 所以,离澜不得不带着离绾,和拖着冰之祺的莺俪迅速地下降,与楚风、游魂拉开了距离。 五大高手同时受创,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一片混乱的杀场顿时变得一片寂静,每一个人都默契地停下了手,然后愣愣地看着空中那口三色巨棺耀武扬威。 屠一醉面色一沉,一看到这口三色巨棺他就知道是那个脑子有问题的男人,他以为那个有病的男人也与自己对立了,所以他不得不抢先一步与这口三色巨棺对攻,暂时压下去这口三色巨棺,为自己人争取更多的时间。 然而他没有料到,不过才过了两年,那个有病的男人对于这口三色巨棺的驾驭能力提升了不止一个层次,自己非但没有再像上次一般压制三色巨棺,逼退他,反而还被三色巨棺上奇怪的法则反震所伤。 不过屠一醉也没有想到,三色巨棺震伤他之后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围攻自己的四大高手。 四大高手修为不如屠一醉,对三色巨棺也没有太过深入的了解,因此不像屠一醉一般准备完全,因此比屠一醉伤得还重。 这就让屠一醉很高兴了,当他准备奋力再战的时候,那口三色巨棺陡然竖起,轰然落地,深入大地之中,惊退了不少高手,为这口巨棺让出一个空间来。 巨棺的顶端站着一个白衣如雪,一丝不苟的男人。 男人英俊得有些过分,但是更让人注意的是他的神态——他的神态很端庄,端庄得像是在祭祀,在祈福,在求神。 这个男人,很有名气,不是因为他长得很好看,亦或是他的的确确有些强迫症,而是因为他脚下所踩的棺材。 仅凭这一口棺材,他可以横行六界,他没有来历,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神秘的过往一度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来自哪个时代,他曾经又是谁。 他就是游魂,六界之中独一无二的游魂。 他的身边有一匹马。 那匹马很不凡,因为那匹马浑身上下散发着鲜血的气息,浓郁得像是从尸山血海中踏来的一般。 那匹马身体的表面覆盖着一层鲜血的凝晶,一对万千血红的长剑所堆叠而成的羽翼在黑暗之中,依然万分耀目。 但是更让人瞩目的是马上坐着的一个人。 那个人被血马的气息所覆盖,所笼罩,像是一尊魔神,但是他却又气息全无。 人们很想看清他的相貌,只是他蒙着一层面纱,遮掩着自己的容貌,使得无人能够看清他的真实面目。 但是能和独一无二的游魂并肩而立的人,自然不会是凡人。 气息能够全无的人,除了死人,只有已经返璞归真的人。 首先,他肯定不是一个死人,所以,他肯定是一个返璞归真的人。 楚风不知道自己气海完全消散导致的气息全无会导致众人产生这样的联想,但是他也很乐于见到这样的成效。 他轻轻咳了两声,却没有急着说话。 因为没有真气的他,哪怕是喊破了嗓子,声音也不可能传出多远。 “游魂道友,你是鬼界之人,为何要插手我们妖界之事!”说话的是一个嘴角有一丝血痕的一名花白头发的紫衣老人,那是肃川紫金犼族的族长,也是刚才围攻屠一醉的高手之一——烈飃。 游魂淡漠地扫了烈飃一眼,才看着遍地的鲜血,遍地的残肢断臂道:“我对你们的争斗没有丝毫的兴趣,但是我想……死去的人不能白白死亡,我和他们……都需要一个真相。” 这样的话语其实很挑衅,很狂妄,但是游魂说起来却又偏偏没有半点情绪,让你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在鄙视众人,还是只是在机械地读一个句子,亦或是……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烈飃身边的另外一名黄衣中年男人冷笑两声道:“真相?难道真相还不够明显吗?游魂道友是要显摆自己很聪明,有着一个与众不同的真相了?” “我不聪明,所以我找了一个聪明人过来。”游魂说着,才退后一步,把楚风露在了最前方,“我也很想听风先生告诉我们,这个局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烈飃一皱眉,黄衣男人也面露尴尬,之前一并围攻屠一醉的另外两名高手也都或多或少有些反应,只是反应有些轻微,不容易察觉罢了。 屠一醉大笑几声,微微拱拳道:“既然是风先生,那屠某倒要洗耳恭听,这个局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以免我万妖宫背了这个黑锅,嘿嘿……” 说着,屠一醉脸上杀意愈发凛冽,显然是万妖宫有了不小损失。 “这个局的布局人,不是万妖宫。” 第一句话是个陈述句,也是一个判断句。 这个判断句推翻了所有人达成的真相,让几大高手脸上一阵抽搐。 更多的是七阶中坚,八阶砥柱们的沉默。 他们看向了自家的那些掌门人,他们不愿意相信自家的掌门人真的那么蠢,可是在风先生面前,大概每个人都是愚蠢的吧? 很多人都这么安慰自己。 但是更多的人,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第293章 真相(二) 黄衣人,也就是穹朔州白山门的掌门人白幕林干笑两声道:“凭什么你说不是万妖宫的人所设,就不是?我又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受了万妖宫好处,故意混淆视听?” “因为我是风。”楚风道,他的声音被游魂运气放大,传出去数十里,绵延不绝,给人造成了一种这是出自风先生自身功力的假象。 这句话说得很自信,很张扬,但是他偏偏也是一种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事实的口气,让人很恼火,恼火却又无处发泄。 因为他说得很对,他是风,至于其他与风相关联的那些信息,那都是自己所补充的,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大家都知道,那些有幸见到过风,得到风指点的人都有一个共识:风先生很坦诚,从来不会说假话。 就是这样一个口碑,从来没有丝毫的污点,让他说的话,却越来越有公信力。 “胡言乱语,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风?我看你就是万妖宫的人,只不过在骗我们罢了!多说无益!”与厉惊雷交手的一名黑衣中年美妇冷笑两声,方欲再次动手,便被厉惊雷横档住,两人近距离拳掌对撞,各自退后几步,才停下身形。 其余人见状也不敢怠慢,当即全身灌注,运气欲战。 然而正在此时,游魂却道:“柳宗主为什么不愿意让他……把话说完?” 游魂说话从来都是用平缓的陈述句,他似乎不喜欢用疑问的语气,也不喜欢用感叹的语气。 但是他此刻却用了反问的语气。 在这种情景下,反问显然是种极其不友善的语气,或者说,是种充满了敌意的语气。 一想到刚才游魂一棺木砸过来就砸得屠一醉吐血,四大高手连躲避都没法就被棺木扫得吐血,一时之间也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而且从心底里,很多人也想知道,风先生所说的真相又会是怎么样。 柳倾心冷笑几声,才无比坚定地道:“事实人所共知,万妖宫野心勃勃,竟然不顾之前联盟之义,故意设计,引得各大门派匆忙赶往此地,在途中设局伏杀与不臣服于万妖宫各派高手,尤其是北方三州宗派更是损失惨重,死伤无数,这样无可辩驳的事实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柳倾心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让之前有些心虚的众人顿时又鼓起勇气,觉得自己所做的果然没有错,万妖宫是狼子野心,所以覆灭万妖宫势在必行。 “任何人……”厉惊雷刚想大声反驳,便被屠一醉拦住,屠一醉嘿然冷笑两声道:“这之前你我做的争辩还少么,他们愿意相信么?还是让风先生说吧。” 厉惊雷面色不忿,却也把所有话都吞进了腹中,一语不发。 “敢问柳宗主,因何断定设伏之人,一定便是万妖宫?”楚风反问。 “我们找到大量尸首,那些尸首只受伤一处,却并非致命伤,而是被斩中之后元神被灭所杀。”柳倾心道。 “世上能斩元神的功法,不说一千,至少也有八百,不知柳宗主,又因何断定一定出自万妖宫?” “破元斩神诀,刺神术,神我无分,摄神术,斩魄诀,这些可都是万妖宫的法子,万妖宫之人也检验了尸体,确定这些伤痕都是出自万妖宫法诀,敢问屠宫主,我说得对不对?”答话的却是烈飃,目光直视屠一醉,咄咄逼人。 “正是。”屠一醉大声答道,丝毫不露畏惧之色,也丝毫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即便是身为敌人,也让人不得不赞叹,屠一醉果然不愧是一世之雄。 “那么还有什么可以分辨的?”烈飃冷笑道,“风先生,你不知人心险恶,等我们灭了万妖宫,再与你细说不迟!” 言讫,烈飃手中那根雕花拐杖陡然举起,便要向屠一醉头上劈去。 厉惊雷暴喝一声,雷法凝聚,万千道雷光之身周泛起,上前两步,一杆雷光凝聚而成的长矛紧握在手,与那根雕花拐杖轰然相接,烈飃纹丝不动,厉惊雷却反被震得倒飞而出,吐血不止。 局势顿时又剑拔弩张起来,屠一醉大吼一声,一把抓去,尽管隔着百余丈,一把依然抓住了烈飃的雕花拐杖,奋力一握,将雕花拐杖抡起,连带着烈飃也被他拔起,在空中舞动起来,向天空投掷而去。 其余几人当即也再次运功,方欲再战,三色巨棺陡然拔出,而后以雷霆万钧之势再次落地,震得大地震颤不休,才堪堪迫使即将要爆发的战局再次暂时被压制了下来。 楚风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意把话说得太过直白,他也想给所有人留一点面子,留一点转圜的余地,不至于让这么多人感到失望——无论是哪种意义上的失望。 只是他太低估了有些人,他们总是会想方设法把这次谈话结束,引发战斗,如果不是游魂威慑力实在强得有些过分,单靠他,根本无法控制局面。 “话还没有说清楚之前就动手的,游兄,请您当场镇杀,无需留情。”楚风终于下定了决心,先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明白。”游魂答道。 楚风不知道他这一句话彻底毁了风先生温柔慈悲的传说形象,变成了一个杀伐果断毫不留情的恶棍,略微清了清嗓子,才接着道:“那么敢问烈飃烈前辈,如果你想杀人,又不想被人寻仇,会在第一时间动用自家的功法么?” 烈飃刚刚勉强站着落地,后退了三两步,握着拐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貌似没有听到的楚风的问题,自然也就没有回答。 “退一万步讲,就算为了第一时间杀死一个目标,你动用了自家很容易被辨认出的功法,你难道会把尸体留在战场上,等着人去辨认,而不是毁尸灭迹吗?” 这一句一出,整片战场鸦雀无声。 有人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有人听到了自己吞咽唾沫的声音,有人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这些声音本来应该很轻微,但是此刻,却变得很沉重,也很沉闷,沉闷得像是冬日里的闷雷,连绵不绝,却又不知道究竟打在了何处。 “我不相信万妖宫的人会一个个这么愚蠢,精心布置了这么大一个局,却有着这样一个天大的漏洞。”说到此处,楚风冷笑两声,眼神中满是鄙夷,语气中不由自主地也混杂了几分嘲讽,“如果你们真的以为万妖宫的人都是蠢货的话,那么你们只管战便是了,你们的生死,又与我有什么干系?” 屠一醉大笑起来,同样的话他不是没有说过,不过听到这话的人,也只有几个刻意挑事的九阶高手罢了,他们或者是真傻,或者是假傻,屠一醉都没兴趣都知道,他知道的是这些人都不会把那次谈话的内容告诉他们的下属,也许他们的下属得到的是一个完全扭曲的故事。 这些事,屠一醉自己也干得得心应手,但是当他成为这个局的目标的时候,他才第一次知道这种滋味真的不好受。 他在战场也喊过,只不过要不然被强行消了音,要不然就是被嗤之以鼻,他屠一醉的信誉……从来不值钱。 但是风先生不一样,风先生的信誉历来是金字招牌,而且这个问题也的确值得思考,很有分量。只要一个人不是真傻,他就会明白,这个问题其实是关键。 “那风先生你要怎么解释,那些人身上所负的伤?”烈飃攥紧了雕花拐杖,声色俱厉地问道。 这个问题顿时又引起一阵骚动,的确,即便风先生指出的问题很有分量,但是烈飃的问题也不得不回答,如果不是万妖宫的人做的,那么那些伤势是怎么回事? 楚风默默地看向烈飃,许久才道:“这个问题很简单,烈长老,您门中功法,外传过吗?” 修士世界各门各派之间壁垒森严,为了防止偷师窃艺的事情发生,所以在传授功法的时候,往往都会加上一些禁制。 这样的禁制使得掌握这门功法的人只能自己知道,他说不出,也写不出,当他强行想要把这门功法外传的时候,就会引发禁制,让他当场横死。 所以这么多年,才很少有宗派功法外传的事情发生,因为偷师窃艺这样的行为往往伴随着死亡的风险,而很少有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但是很少有功法外传的事情并不代表没有,实际上,真正让功法外传的人,都是各门各派中一些上位人物。 上位人物自己掌握了禁制,也就有办法拔除禁制,实际上当他们的资历到了,门中认为其不会再背叛师门的时候,就会为其拔除禁制,因为作为一门传承,他必须招收弟子,而弟子则需要有师长来言传身教。 因此这个问题就很简单了。 那就是万妖宫中有一位上位者,出于某种原因,将功法外传了。 很合情合理,但是却有些缺少说服力。因为这是一个很好用的借口。 烈飃冷笑道:“那敢问风先生,那个人会是谁?” 楚风顿了顿,才道:“我想我没猜错的话,那个人就是,万妖宫大长老,平阳城城主,莫涵瑛。” 一言方出,陡起惊雷。 第294章 真相(三) “你胡说些什么!”厉惊雷面色陡然一变,指着楚风大喊起来,言语之中颇为不忿。 他与莫涵瑛私交甚好,此时见到楚风抹黑莫涵瑛,自然坐不住,也不管楚风是在为万妖宫辩解,当即大骂起来。 楚风没有理会厉惊雷,而是缓缓道:“能够准确伏击每一方势力,因此他们必须要有人要在平阳城监视各门各派的动向,然后有人留在伏击地点附近,等待消息。传讯的方式可能有两种,一种是赶在各方势力出发之前就先行启程,而另一种,则是见到了各方势力出发之后再启程。” 楚风说到这里又顿了顿,才接着道:“当然还有第三种,那就是跨空间传讯,比如使用越界符,或者破凿。” “第一种方式要求传讯的人能够提前预知各方的出发时间,出发力量,与可能选取的路线。而第二种方式,则要修传讯的人拥有极快的速度,能够在七八阶的高手们以全速离去之后,还要绕上一大圈以免被发现,赶到伏击地点传讯后再准备伏击,这就要求传讯人至少得有八阶的修为,而且,因为每出发一方势力,就需要有人传一次讯,这对八阶高手的需求量大得过分,如果真的有这么多八阶高手,他们又何必要绕这么大一截圈子?” “至于使用越界符,我不认为有谁能够奢华到用越界符一次一次地传讯,所以即便用越界符,也必然是一次性传出大量的讯息,关于每一方势力出发的时间,与他们可能选取的路线,这也要求传讯者必须掌握一些未来的消息。至于破凿,这东西是一个隐世宗派的专利,很不恰巧的是我认识门中弟子,我知道世上已经没有了破凿这种东西。” 楚风说到此处,才看着厉惊雷,平稳地道:“所以,最合理的解释是有人能够在各方势力出发之前就掌握各方势力会在什么时候出发,带着多少人,又会选择什么路线,才能够留出足够多时间让人进行伏击。而最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平阳城城主莫涵瑛,因为是他在负责所有的中转事务,只有他才能掌握所有的讯息。” “说到底也是万妖宫……”烈飃还欲再说,却被游魂陡然投来的一道杀意凛然的目光所摄,顿时后退两步,咬了咬牙,强忍下了这口恶气。 “这个局,针对的对象,从头到尾都是万妖宫。为了栽赃给万妖宫,他不得不留下尸体,或者一两个活口,把线索引到万妖宫身上,让万妖宫百口莫辩……”说到此处,连楚风自己都想笑,自己这话说得有多么可笑自己比谁都清楚。 这个局,针对的对象根本就不是万妖宫,而是整个妖界! 莫涵瑛设这个局根本就没有指望能够骗过谁,他留下那些尸体只是为了让众人有一个能够向万妖宫发难的由头。 正如离澜所说,大家都是聪明人,都知道一个真相到底重不重要,取决于那个真相是否是需要的。 万妖宫这些年势头太猛了,严重地威胁到了各大派、各大族的利益,他们对万妖宫万分忌惮,心中更是惴惴不安,尤其是北方三州的势力,更是清楚万妖宫依然没有放弃向北发展的念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只是他们没有一个联合对抗万妖宫的契机。 而万壑山杀阵大局,给了他们一个联合起来的契机,差的只是一个对抗万妖宫的理由,毕竟他们联合起来的理由,是想要救出万壑山杀阵之中的本门高手。 而莫涵瑛给了他们这样一个可以向万妖宫下手的理由,这个理由很牵强,只要有相应的讯息,稍微动一动脑子,都会觉得这个理由荒诞得可笑。 但是问题是,入局的人非但不蠢,而且都很聪明,聪明得有些过分。 这样一个千载难得的打击万妖宫的机会,一旦错过,就不会再有了。 正如离澜所说的,聪明人有很多,真相到底是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他们需要怎样的真相。 因为他们需要,所以万妖宫必须是设局人。 这个局,可以说是无解,因为无论你看穿或者没有看穿,都不会浪费这个机会。 这个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楚风没有拆穿在场众人的心思,屠一醉也不会拆穿,厉惊雷也不会说,每一个明白彼此心思的人都不会提起这个话题。 因为一旦提起,大家都没有台阶可以下。 没有台阶可以下的时候,就只有硬着头皮向上,这也是无奈的权衡。 烈飃皱了皱眉,沉吟片刻才道:“只是莫大长老处心积虑要将万妖宫拖入泥潭,又是为了什么?” 烈飃的态度已经有些变化,他的言语相当于已经承认,万妖宫与此事无关,这个局只是莫涵瑛所设。 但是他必须要给自己找个台阶下,那就是莫涵瑛的目的,只要莫涵瑛的目的顺理成章,那么这些人都可以从容下台,不会那么生硬与尴尬。 并不是烈飃不想坚持下去,而是他发现大部分的人已经失去了战意。 他们对自己等人宣扬的真相已经产生了怀疑,产生了动摇,也许他们中很多人也不愿意看着万妖宫继续壮大下去,但是他们肯定不会愿意自己成为拖垮万妖宫的炮灰。 之前还有愤怒可以支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支撑他们继续战斗下去了。 尤其是对于北方各派来说,他们更加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以命搏命,拼杀在前线。 打下去,最后万妖宫也许依然会战败,但是自己需要付出的代价也会大大增加。 权衡利弊之下,烈飃不得不暂时低头,选择了回避。 这一战中,万妖宫的中坚层折损过半,几乎所有享誉妖界的天才弟子都被重点照顾一一狙杀,万妖宫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百年之内不可能恢复元气。 而烈飃所属的紫金犼一族,则没有太大的损伤,至少,烈飃虽然有些不知足,但是还是满意这个结果。 烈飃想要从楚风这里得到一个台阶,但是楚风却偏偏没有台阶给烈飃下,楚风不敢信口胡说,所以他摇了摇头道:“这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他愤恨万妖宫,也许是他和宫中实权人物有积怨,也许是他觊觎宫主之位。” 或者说,连我说莫涵瑛是那个设局之人,都只是推测。 尽管这个推测看起来很严谨,但是真的想要推翻它,也不是不可能。 最简单的一条就是,莫涵瑛从哪里召集到这么多人手? 也许莫涵瑛的确参与了这个局,但是楚风可以确定一点,即便莫涵瑛参与了这个局,他也绝对不是设局之人。 因为那个白衣人的光剑流出自仙界,而灰衣人那对骨爪,则出自鬼界。 所以灰衣人才必须杀死他们,因为如果他把这个消息说出去,也许会引起一场天大的风波。 设局的人究竟是谁? 楚风不敢去想。 他只是觉得这一切似乎都太过巧合了,恰巧出现的万壑山杀阵大局引诱了一大批强者天才汇聚在此,逼迫众人不得不汇聚在此以应对这一个局。 而后第二个层面的局势发作,刻意制造变故,将汇聚在平阳城的各门各派引来此地,途中有选择地进行伏杀,嫁祸万妖宫;然而又借各派之手联手讨伐万妖宫,使得万妖宫与各派拼杀,消耗。 如果说第二个局是有人借助了第一个局顺势而为,楚风不得不说,第二个局的设局人实在手眼通天,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策划,召集人手,然后予以实施。 这个动作来得实在太快,快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如果说,他其实一直就知道第一个局会发生,所以早就做了准备…… 或者,更为可信的一个推断,第二个局的设局人,其实就是第一个局的设局人。 第二个局,是第一个局的发展,是第一个局的下一步,是一个自然的连环局。 两个局,其实从头开始,就是同一个局。 楚风蓦地一个冷战,他不敢再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了。 因为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他会觉得这个设局人实在太过可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会不会是第三个局——天宫的人,所希望他进入的局。 连环局,当你以为你已经破局而出的时候,才是真正入局的时候。 楚风对自己的智慧没有自信,他不是一个聪明人,他能想到这么多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不能,也很难再想下去。 但是萦绕在心头的那种隐隐的不祥之感,却始终萦绕在心头,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蛰伏已久的大帝们蠢蠢欲动,总有人试图在六界之中不断地制造混乱,一个又一个古老的传承重现于世,一处又一处被掩埋在时间洪流中的遗迹重见天日,越来越多的局环环相扣…… 这是这些年六界的现状,每一个人都能切实地感受到。 但是作为大帝专业户的楚风,却比任何人都感受得真切,有什么快要降临世间了,所以大帝们都很不安。 连大帝们都不安,而不得不造作准备的,到底是什么? 在等待着这个世界的,到底是什么? 给读者的话: 现在就基本固定在五点和九点更新了,写好安排的定时发布,至于什么时候能刷出来……这就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了………… 第295章 真相(四) 楚风没有说出自己的担忧,因为这种担忧其实对于大帝以下的蝼蚁们来说,没有丝毫的意义。 九阶到大帝,那是一道天堑。 历史上有过八阶修士斩杀九阶修士的先例,但是大帝级别的存在,挥手之间,可以抹平一片九阶修士。 历史上,从未有过九阶修士斩杀大帝的先例,反倒有着所谓的绝世天才,站在九阶巅峰时挑战大帝,被大帝抬手之间,吓得尿了裤子的先例。 蚂蚁不会操心人类明天吃什么,大帝以下的修士,也最好不要揣测大帝们心里在想什么。 因为一旦揣测到了,却什么都做不了,无法与之抗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事情降临到头上的恐惧,才是真实存在的。 世界的确很残酷,只有实力,才是说话的资本。 楚风叹了口气,把自己发散的思维渐渐收了回来,他看着烈飃,看着大地、空中的数千修士,一时有些无语,沉默了许久才又道:“这件事,最好不要再深究下去了。因为深究下去的结果,不会有几个人承担得起。” 这句话,在他的示意下由游魂用神念传递到了各个聪明人的耳中。 楚风这话说得很坦诚,也说得众人心头一凛,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意将自己笼罩。 饶是烈飃也莫名地一阵战栗,他真的不傻,他懂楚风的言语是什么意思,他相信,在场的很多人都懂。 不要再深究下去,不是给万妖宫一个面子,也不是给万妖宫一条活路——而是给自己一条活路。 这个局的水太深,自己能在里面横着趟过一转,不是因为自己水性好,而是因为水里的大鱼驮着自己。 追究得太深,让大鱼原本的计划被打乱,只会让大鱼恼怒,大鱼恼怒之后,没有人驮的自己,会被活活淹死在这个深不可测的局中。 这不是威胁,而是劝告,一个让人无法不听从的劝告。 烈飃干笑两声,朝屠一醉微微拱拳道:“老夫当真是老糊涂了,如果不是风先生解惑,当真就落入了莫涵瑛那个贼子的局里,与万妖宫拼得鱼死网破,反而让那贼子捡了便宜。老夫实在惭愧,惭愧,还请屠宗主恕罪。” 有烈飃带头强行下了台阶,其余的各派各宗也知晓联盟此时正式宣告破裂,再想要针对万妖宫已经是万万不可能了,也只能纷纷向屠一醉表示歉意,说明自己是糊涂了,上了莫涵瑛的当,才造成如今的这个局面。 屠一醉也没有能耐真的要把这个梁子结死,至于设局的人到底是不是莫涵瑛他不知道,他暂时也没法追查,但是有了台阶就得先下着。 至于莫涵瑛,如果真的是他,自然免不了一死,以暂时消解剧烈的矛盾;如果不是——那么屠一醉会去找一个替死鬼冒充莫涵瑛,如果找不到合适的话,那么虽然很可惜莫涵瑛,但是毕竟还是万妖宫要重要一些。 毕竟,这个黑锅需要有人来背。 屠一醉一一表示了理解各派掌门宗主的为难之处,也表示设身处地地考虑,自己只怕也会落入这个局中,所以事情发展到这个局面不是任何人的错,而是贼子莫涵瑛的责任。 自己作为万妖宫宫主御下不严,才会导致如今的局面,自己难辞其咎,再三表示了歉意,并严正表示了事情了解之后,一定会交出莫涵瑛,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救治伤患,然后考虑怎么破万壑山杀局。 说到最后,屠一醉一指楚风,表示,无所不知的风先生既然已经来了,那么我们可以向风先生求援,让大家早早准备好报酬,等待风先生破阵之后,好酬谢风先生。 “和死人比起来,活人……真的太丑陋了,满嘴的谎言与虚伪,让人感到恶心。”游魂小声道,他控制着声音,使得只有他和楚风能够听到。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他听出了游魂的不满。 游魂是觉得如果牺牲一些人很有意义的话,那么牺牲别人也无妨的人,但是他不会给自己找什么大义的借口,他是会担负罪孽但是依然下得了手的人。 在游魂看来,如果联盟一方能够坚持,那之前牺牲的人才有意义,但是现在的和解,就把这些变得很没有意义了。 所以游魂有些不满,不满这些人的虚伪,不满这些人就能这么简单得把之前牺牲的一切都看做了虚无。 一个死过的人,自然不怕死,怕的是死得不明不白,怕的是死得毫无意义。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啊。”楚风轻声叹息道,目光中有些疲惫。 屠一醉玩的把戏是什么他又怎么能不清楚。 楚风是不聪明,但是再愚蠢的人,把一个把戏看了上千遍之后,也该看明白这个把戏背后的东西了。 这个万壑山杀局到底是谁人所设不清楚,但是绝对不简单,因为妖界几乎所有的阵法大师都汇聚在此却都无能为力。 楚风不过是读过一些古代阵书,在这方面了解得多一些罢了,但是真正要论阵法造诣,莫说与那么多人相比了,就算从中任挑一个出来,只怕也是颇有些差距。 风先生再厉害,毕竟不是大帝。 要想破万壑山杀阵几乎不可能,而破不了万壑山杀阵,楚风就不得不面临来自妖界各族的压力与怒火——因为是楚风粉碎了他们削弱万妖宫的计划,却又打不开万壑山杀阵。 这个时候,风先生再强大,也该需要一些庇护。 而能够庇护风先生的,大概也只有万妖宫了。 只要风先生躲进了万妖宫的羽翼之下,那还有什么是万妖宫做不到的呢? 楚风嘴角微微一阵抽搐,有些想不到自己才刚刚替屠一醉解了围,屠一醉就又开始算计自己,他的眼神愈发疲惫,叹了口气,重复道:“活人,真的是很丑陋啊。” “至少死人不会算计人,也不会骗人。”楚风看了看游魂,又带着几分笑意补充道,“虽然他未必会老老实实躺在棺材里。” 楚风看着妖界各派,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顺手摸出一张符纸,而后缓缓撕开,一股白光从符纸上爆绽而出,宛若太阳一般难以直视,随后一道细小的空间裂缝出现在了天地之中,随之贯彻天地,将黑夜照得亮若白昼! “游兄,帮我拦截一下吧,多谢多谢,送你三个问题。”楚风朝游魂微微一笑,然后又冲着所有人大喊起来,“不好意思,傲师古有事找我在先,等我解决了傲师古的事,再回来!” 游魂愣了愣,虽然他也觉得傲师古那个小胖子很欠收拾,但是他没有想到一向老实的风先生会在这个时候把傲师古拖下水。 傲师古到底对他做了些什么,把他都逼成这个样子了? 游魂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一番楚风,目光中多出了几分怪异。 而远在仙界的某座仙山上,一个穿着灰蓝长衫正伏案疾书的圆滚滚的小胖子突然打了几个喷嚏,抬起头露出一副怪异的神色,而后顺手拿袖子擦了擦鼻涕,嘟哝道:“又是哪里的妹子在念叨本帅哥了……” 楚风当然不知道傲师古与他之间竟然有如此的灵犀,他觉得自己这么做真是出了一口恶气,所以他很高兴,轻轻松松地就走进了空间裂痕当中。 游魂默默地注视着楚风离开,看着一个人影悄悄地从角落里追了过去也没有拦阻,只是用目光警戒着其他人,等待着裂缝逐渐消失了,才一探手,三色巨棺再次飞起,盘旋一圈到了他身后,自动裹缠上那卷粗布,然后也沉寂了下来。 “我以为会很有意思,结果没有一点意思。”游魂轻声叹息,而后一转身,又开始了他所独有的平滑加速,在身后拖出一条笔直的蓝色光线,逐渐远去了。 场中,只留下嘴还没有合拢的屠一醉愣愣地看着游魂远去的轨迹,他没有想到,风先生……居然会这么耍赖皮。 可是,好像没有人说过,风先生不耍赖皮吧? 而另一边,万里之外的大地上,楚风再一次脚踏实地的感觉,很舒服,虽然他还是骑在火云背上,依然没有脚踏实地。 楚风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一片星空,还来不及感慨星空的美丽,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陡然响起,楚风顿时吓得有些面无血色,这个游兄怎么这么不靠谱,不是请他帮忙拦截一下的吗? 楚风急忙大喊道:“火云,快跑!” 火云打了个响鼻,无精打采地晃了晃脑袋,迈了迈前蹄,一步也没有动作。 楚风顿时一愣,急忙回头一看,就看到了怒气冲冲的离绾,狠狠地瞪着自己。 “你想往哪跑啊?”离绾挥了挥拳头,呵呵笑道。 楚风无奈地道:“我们得回去。” “再回去?”离绾没有想到楚风怎么又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对,还要回去帮冰之祺,看看能不能救出冰之仪和伯父。”楚风顿了顿,才又道,“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找一个帮手。” 第296章 援手 楚风要找的帮手……其实也只可能有一个,除了之前被他吩咐离开自己暂避风险的楚紫儿之外也别无他人。 “拿张越界符在这里标定一下,我给她传过去。”楚风吩咐离绾道,之前的九张越界符四张在他身上,五张在离绾身上,两人又各自用了一张,总共还有七张,虽然不多,但是也算是身怀巨款。 “传过去?”离绾有些没明白楚风的意思。 楚风拿出一块玉珏,道:“破凿啊,可以传讯用的,纸张一类的东西都可以塞进去。只要塞得进去,什么东西都可以传递的……” 破凿之间其实也只有一条狭缝,也就能把一张纸片,或者一片薄纱这类几乎没有厚度的东西塞进去,再想传递其他什么东西,基本是不可能了。 “给我一个?”离绾瞪大了眼睛问道。 楚风也只有三对破凿,一枚给了灵红萝,一枚在楚紫儿手中,剩下一枚没有用,既然离绾想要,楚风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便递给了离绾一枚,然后详细说明了破凿的用法。 离绾才眉开眼笑地把破凿收了起来,将越界符取出标记完毕之后塞入了自己手里的破凿之中,而后看着楚风,咧嘴笑了起来,浅浅的酒窝被月光照耀出有些迷人的眩晕。 楚风有些哭笑不得,只能默默地等待了片刻,他手里的破凿发出了一阵轻轻的蜂鸣,他才从破凿之中取出了传递而来的越界符,一边塞入了与楚紫儿联系的那一对越界符之中,一边道:“好玩吗?” 离绾笑得愈发灿烂了,点头道:“嗯,好玩呢。” 楚风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离绾却看了看身下的草坪,将自己的衣裙微微拉了拉,坐了下来道:“跟我说说你这些年怎么过的吧。” 楚风也掸了掸衣衫,在离绾的身边坐了下来道:“从哪里说起呢?” “从我们离别的那一天说起。”离绾托住了自己的腮,“哪怕是一件小事,我也很想知道。” 只有是与你有关的事情,都不算小事,我都想知道。 二人一边看着漫天繁星,一边闲聊着,楚风也捡了一些他在六界行走游历之时所遇到过的有趣的人事讲给离绾听,逗得离绾笑声始终没有断绝。 约摸过了一炷香时间,天地之间一道巨大的空间裂隙再度亮起,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白光之中,继而伴随着一阵娇嗔的“主人”的呐喊,这具曲线婀娜,曼妙多姿的躯体便直接迎面扑了过来,根本无视了四周的一切,径直地把楚风压在了地上。 离绾带着几分恼恨的意味,大声地咳了起来,心里实在是有些难言的恼火,痛骂楚风真是不知廉耻,居然……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和别的女人这么亲热! 但是离绾一想到楚风身无修为,那个讨厌的女人又是直接就扑了过来,楚风也是避无可避,所以她所有的怨恨在瞬间就转移到了那个讨厌的女人身上。 离绾冷笑两声道:“呵呵,看来万蛛岭的绝学,果然是投怀送抱了。” 楚紫儿正把楚风按倒在地,头埋在楚风怀里一阵乱蹭,听到这个声音才抬起头,看着狠狠瞪着自己的离绾,“咯咯”一笑,接着一把楚风的头强行按在自己的怀里,才妖娆一笑道:“那是自然了,我们万蛛岭的弟子不仅会投怀送抱,暖床的本事更是一流,对吧主人?” 说着,楚紫儿终于松开手,让楚风从自己怀里挣扎了出来,却又摆出一副媚眼如丝的姿态看着楚风,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断地眨个不停。 离绾恨恨一阵咬牙,还没有说话,火云已经一声长嘶,双蹄踏地,开始替自己认定的女主人鸣不平,同时还露出一副万分鄙夷的神色看着楚风,那样子好像楚风是一个始乱终弃的登徒浪子一般。 “哟哟哟,这是什么马呀这么好看!”楚紫儿转头看向了火云,满脸的好奇,“是不是主人你送我的呀!” 离绾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瞪着楚风,咬牙切齿道:“你敢!” 楚风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头从楚紫儿的怀中挣扎了出来,还没来得及喘两口气,就被眼前的两个人吵得头都大了起来,他愣了许久才哭丧着脸道:“你俩得多大仇啊,能不能消停一会啊……” 楚风现在的确有些明白离绾为什么不怎么喜欢楚紫儿,只是楚紫儿素来都是这么洒脱奔放得有些过分,他说了几次也没有用,反而是厮混久了楚紫儿摸头了楚风的性格,把楚风吃得死死的,根本没有才开始的那种畏惧与生疏。 有时候楚风都想替自己哭一阵,他感觉自己就是任由楚紫儿调戏的小羊羔,连挣扎的空间都没有。 “哼,没羞没臊。”离绾冷哼一声,没好气地道。 “害羞害臊的只怕连汤都喝不到的哟。”楚紫儿也不想楚风太尴尬,从楚风身上爬了起来,打着呵欠伸了个懒腰,露出一副慵懒妖娆的姿势,当真是有些摄人心魄,便是离绾都觉得心神一荡,旋即面颊滚烫起来。 反倒是楚风早已对楚紫儿这种行为习以为常,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但是也不得不说虽然楚紫儿自己废了万蛛岭的法诀,重修了自己给的法诀,但是这种浑然天成的媚态,却真的是出人意料的不退反进。 还好楚紫儿现在衣着上中规中矩,虽然依然不时地以此调戏自己,但是却至少还不会像以往一般做出太出格的举动来。 两个女人斗嘴,楚风帮谁也不是,只能扶着头,在旁边默默地看着,等着二人分出胜负来。 论伶牙俐齿,就算是十个离绾加起来也未必会是楚紫儿的对手,一阵舌战下来离绾非但没有占到一丁点的便宜,反而还被楚紫儿呛得说出话来,离绾对此也毫无办法,也只能将银牙咬得“咯咯”作响,冷笑两声不再说话。 倒是楚紫儿侧着身子,将一双修长的腿并拢平贴地面屈身坐在草地上,衣裙铺开宛若一朵绚丽至极的紫色玉簪,而后旁若无人地放下自己一头紫色的秀发,一边梳理着,才一边道:“主人,你前些天说的那个魔族妹妹呢,什么时候让紫儿也开开眼界吧?” “魔族妹妹?”离绾一愣,侧头看着楚风,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恨不得将楚风挫骨扬灰一般。 楚风真是不知道楚紫儿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只能略微咳了两声道:“那是弟子,是弟子。” “是吗?”离绾的神色之中略微少了几分恼火,看样子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的。 “是吗?”同一个词汇从楚紫儿的口中说出来却充满了别样的意味,尤其是楚紫儿的嘴角挂着的那抹诡异的笑容,差点没有让楚风哭出来。 “我错了,先别闹了好吧?”楚风苦笑着道,“我们来说一下正事。” “主人只管说。”楚紫儿慵懒地打了个呵欠,用素手轻轻呵了呵樱唇,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反正紫儿是你的人,自然会乖乖听你的话。” “易形蛊养出来了?”楚风自动无视了楚紫儿的后半句话问道。 楚紫儿点了点头,道:“毕竟是在巫国,又有方圣女……不,方蛊婆和兰圣女指点,哪有养不出来的。” 她这些年,只要不在楚风身边就一直躲在巫国,巫国都快成楚风的后方大本营了。 巫国之所以愿意让楚紫儿在巫国修行学习养蛊,一方面是楚紫儿的毒术也很让巫国的女人们感兴趣,另一方面也是现今的族长朱艳、蛊婆方琼对当年的事深表歉意,愿意给楚风提供一些帮助,再则是楚风也经常通过破凿协助巫族查阅一些古代典籍,给巫国提供有用的讯息。 双方合作得愉快,自然也就乐于楚风把巫国当做大本营了。 “那给我们变个形吧,我们得潜入敌人的营地,不变形实在难以处置。”楚风道。 要说改换形容,遮蔽气息,楚风所知道的可行的方式还是当年方琼所展示的易形蛊。 易形蛊的确是个好选择,方琼用的易形蛊,从外观到气息可以完全改变,非九阶上段甚至九阶巅峰,或者有着专破化形的高级法器,亦或是像朱艳那样有着看穿一切虚妄的破妄之瞳这样变态的异能,根本无法看穿。 “我没有方蛊婆那么厉害啦,所以这几只易形蛊都是我向方蛊婆讨要的,手法我可能要差一些,但是瞒住九阶中段以下、没有专长的人,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主人你遇到九阶中段或者以上的高手,可要绕道走哦。”楚紫儿一边说着,一边手腕一翻,两道紫色光芒已经从楚紫儿手中飞出,落在了楚风身上。 随之楚紫儿站起身,在楚风背后坐了下来,接着素手贴住楚风面颊,顺势将楚风往自己怀里一带,使得楚风的头刚好靠在楚紫儿的胸脯之上,然后楚紫儿扭过头,对着离绾挑衅似的扬眉一笑,露出一口皓齿。 离绾右手紧紧握拳,强忍着自己一拳砸在楚紫儿脸上的冲动,牙关紧咬,冷笑连连。 楚风,你给我等着。 第297章 唱雪诀 楚紫儿对于蛊毒之道的确很有天分,尤其是巫蛊之术她虽然是半路出家,但是放眼整个巫国,能在蛊术上胜过楚紫儿的,也只有方琼与兰芷。 只见得楚紫儿双手翻飞,楚风在楚紫儿手下形貌迅速发生变化,就连本来不应该有的气息也随之产生,离绾心中纵有千般不服,也不得不说,这种蛊术的确神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楚风便已经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青丝如墨,白衣胜雪,面貌俊朗,体形颀长,简直是胜过原来的楚风十倍。 楚风拿着镜子照了照,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我需要一个低调不会被人注意的外形,你这样不是故意吗?” 楚紫儿掩唇一笑,才颇是促狭地道:“你这样也才合一些女子之意呀,毕竟又不是人人都喜欢平凡的男子。” 楚风闻言哀叹一声,低声道:“姐姐,我求你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楚紫儿见楚风的模样,笑意更甚,才道:“心疼了?” 楚风白眼望天,楚紫儿才笑道:“你是主人,我自然听你的咯。” 一边说着,楚紫儿一边将楚风的形貌重新更改了一遍,这次做出来的却是一个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看起来憨厚老实的愣头青。 楚风确认了之后,楚紫儿将易形蛊固化,使得这容貌不会再改变,才看向离绾道:“你也要改么?” 离绾犹豫了片刻,才道:“还是改吧……”离绾虽然在整个妖界因为化龙经而有了一些名声,但是离绾却也没怎么露过面,所以认得离绾的人其实很少,但是离绾担心遇到北原的人,毕竟北原各派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所谓的天才的脸早已被记得熟透了。 楚紫儿有了楚风的叮嘱也老实了很多,强忍着心里想要调侃离绾的冲动,还是迅速地按照离绾的吩咐把离绾的形貌更改成为了一个瘦高而面容憔悴的寻常女子,气息也被易形蛊的气息所掩盖后重塑,完完全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还有它。”楚风扶着脑门指了指火云,暗恨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高调,非要骑着火云过去。 楚紫儿既然都改了两个人的形貌了,也不在乎再更改一匹马的形貌,在她的巧手之下,火云也不过片刻便被改成了一头墨色狻猊。 “要低调。”楚风再次重申。 “好的,我都听主人的。”楚紫儿爽朗一笑,又把火云的形象略微改了改,把狻猊的特征抹去绝大部分,而更接近于狮子,呈现出这是一头血脉更接近于狮子,只有极少的狻猊血脉坐骑。 火云似乎对自己新的形容有些不满,仰首长嘶一声,楚紫儿皱了皱眉道:“你要不然就不要叫,要叫就学像点,一头狮子来个马嘶这叫怎么一回事?” 火云打了个响鼻不理楚紫儿,徘徊到了离绾身边,低下头往离绾肩上靠了靠。 离绾抱着火云,轻抚着火云的脖子,虽然有些不甘,但还是劝解道:“乖,这毕竟是大事,稍有不慎,楚风也会出事的,所以你听话一些。” 火云蹭了蹭离绾的面颊,然后鄙夷地看了看自己那个好色的主人一眼,顿时觉得自己真是一匹专一的好马,顿时趾高气昂起来。 楚风哭笑不得地看着两个女人与火云,心想这都什么事啊,但是也不想就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继续纠缠下去,毕竟正事要紧。 楚风本来想又通过越界符可以少走几万里,但是一检查越界符却发现离营地最近的越界符是离绾用来送走紫衣老人的那张,第二近的那张则是传送给楚紫儿的这张,一下便有些沮丧。 也不知道旁人若是知道楚风竟然想把越界符当做神行符使用,而且只是为了几万里的距离,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既然已经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楚风也不愿意真个就把越界符当做不要钱的符纸,便只有选择走。 走的话其实也不算太远,只是除了楚紫儿之外两人一马都是带伤的,稍微有些耗神罢了。楚风原本觉得离绾也算是重伤未愈,想让离绾也一道骑乘火云,但是离绾见楚紫儿在一旁,浑身觉得别扭不适,态度异常强硬地予以了拒绝。 楚风也不好勉强,只能和楚紫儿保持一个合适的速度,与离绾同行,每飞行出四五千里,就停下来休息片刻,以便让离绾调息恢复。 这个速度异常缓慢,在两夜一日的飞行之后,三人才真正抵达了营地。 对于前来增援的修士各门派也已经见怪不怪了,随便问了几句,发现没有什么破绽,见这些人又实在普通,除了一个人气息收敛以外,看起来修为也全都是六阶,也便不再提防,放任三人进了营地。 营地中此时虽然也没有再次进行械斗,但是两日前的血战造成的影响当然不可能就此消除,万妖宫及其盟友弟子与联盟弟子之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剑拔弩张,仿佛随时都要再次开战一般。 在离绾的率领下,三人几番周折终于到了离水的营地前。 离水一脉在这场变化中损失惨重,与离澜一道赶来的一个八阶中段,一个八阶初段和其余几名七阶中上、巅峰尽皆战死,只有在离澜的姐姐离浣率领下第一批赶来探查情况的离水弟子幸免于难,因此此刻离水一脉营地之前冷清得有些诡异,与其他门派之间颇有些差距。 不过楚风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冰之祺蹲在离水大帐边上,埋着头,用树枝在地上胡乱画着什么东西。 凝寒教在这里又不是没有营地,冰之祺蹲在离水的大帐前,算是什么意思? 楚风心里刚产生这个念头,便见到一个穿着凝寒教衣袍的中年人从大帐里走出,然后对着冰之祺吹胡子瞪眼睛,继而恼怒道:“冰之祺,你不要再在这里给我们凝寒教丢人现眼了!” 冰之祺抬起头看了看那人,然后又低下头,抱着膝盖,有气无力地道:“我……等他……他答应……我的……” “他早就溜了!”那人气得直跺脚,“你不要脸我凝寒教还要脸!你这让我凝寒教简直成了各大宗派的笑话!” “脸,不要……我要……姐姐……”冰之祺的回话虽然吞吞吐吐,但是却难得地抬起头,直视着那人,让那人顿时觉得心里一堵,后退数步,才堪堪站住了身形。 “你……你和冰之仪难不成也有什么龌龊事么,成天只会念叨她!哼,都知道她与掌门之间那假凤虚凰的破事,不成想,竟然如此饥渴,连自家弟弟都……”似乎对自己后退数步感到了羞耻,那人冷笑道,言语之中满是猥亵之意。 只是还不等那人把话说完,冰之祺双眼一瞪,一头冰晶恶鬼陡然浮空,手中握着一柄凝血长刀,冲着那人一阵怒吼,口中喷吐而出的森森寒意,瞬间便使得那人眉间挂霜,胡须冻结。 “你敢忤逆师长?”那人顿时勃然大怒,浑身深蓝色光芒爆绽,一朵朵深蓝冰莲凝结在那人身旁而后旋转着,泛出一丝丝令人有些胆寒的幽光。 “尊敬师长的确是晚辈的本分,但是有些不要脸的东西,为老不尊,倚老卖老,这种老货,还是死了来得干净。”离绾冷笑几声道,使得那人的目光顿时投向了离绾,目光中杀意森然。 “呵,又来几个不怕死的,就凭你们还想要惹我?”那人连连受辱,早已怒不可遏,冰之祺他不敢杀,但是这几个在他眼中不知道哪门哪派不入流的弟子,却也不过是蝼蚁之辈,杀便杀了,大概也无人敢向自己找事。 男人方欲将身边一朵冰莲打出,便见得那粗犷的男人沉声道:“小姐,凝寒教的人早已不是当年的凝寒教了,杀起来,没有任何意思。” 那人顿时勃然大怒,感情这几个六阶的修士根本就没把自己这样一个堂堂的八阶初段放在眼里,竟然开口便是杀起来没有意思? “无知之人,你最好不要打我家小姐什么心思,不然当年你家祖师的惨剧,还会重演。”楚风看着那人,缓慢地道。 那人早已愤怒到了极限,根本不听楚风的话,还没有动手,便听得楚风突然开口,却是一段经文。 那人一听开头的十余字便悚然一惊,没有再动手下去,继续听下去,却愈发骇然。 这篇经文……这篇经文虽然行文与凝寒教绝学唱雪诀迥然相异,也没有凝寒教所留经文一般古奥晦涩,但是其中真意,不仅与那篇经文完全契合,而且隐隐还有更深一层之意,根本不是自家那卷残缺的唱雪诀所能比拟的! 难道…… “你们是什么人!”那人已经心生恐惧,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古老的秘辛,一个只在门派长老之间口口相传的古老秘辛。 他也只是偶然间听闻的那个传说,传说当年祖师雪帝晚年创立凝寒教之后,本想将他毕生绝学唱雪诀完整传下,但是某次雪帝外出之后,便再也没有能够回来,也正是因此,才使得凝寒教现在所流传的唱雪诀其实是雪帝的一代弟子们根据他们所学还原而成的残篇。 难道……难道他们竟然与祖师的一去不返有着密切的关联? 第298章 新的道路 楚风其实原本并不知道他所贯通的那个冰雪的文字到底是谁的传承,但是杨文钦曾经转告过他,那门功法叫做唱雪诀。 当年在北原历险之时他就有些惊异于冰之仪所展现的功法与唱雪诀有些相似,后来他终于知道,原来凝寒教所修的功法也叫做唱雪诀,而他们的祖师雪帝则是在一次外出之后再未返回。 楚风也终于知道原来那位牺牲自己冰封血魔,弥平一场大灾的大帝原来就是雪帝,而他为世人所付出的东西,却至今无人知晓。 为了巫国的安全他不能泄露雪帝的下落,但是他也想过把雪帝真正的传承还给凝寒教。 这片经文就是他自己根据唱雪诀所还原的经文,虽然不那么古奥生涩,但是却也是楚风这些年在功法研究之上取得的一些成果。 楚风见那人满脸的骇然之色,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停下了诵读经文,转而道:“你最好不要知道这些,因为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 离绾觉得楚风越来越有表演天赋了,强忍住笑意,才故作冷漠地道:“你退下,我们不是来找事的。” 离绾这话说得大义凛然,虽然事完全是由她挑起的。 离澜也从帐篷中走出,顺手轻轻一拍那人的肩,笑道,“后生晚辈不懂礼节,道兄却是懂礼之人,又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离澜这番话说得是绵里藏针,说得让那人浑身不舒服,但是修为的确又不如离澜,只好借着离澜给的这块刺脚的台阶下了,收了神通,笑道:“离道友说得是,我不与后生晚辈一般见识。只是冰之祺……” “我离水与凝寒教同为北原大教,同气连枝,不妨让冰之祺小友常驻离水,而我派出门内一名弟子常驻贵教,以便我们双方能及时交换有用的讯息,共破万壑山大阵。不知道兄意下如何?”离澜说得很是温和,但是却不等那人回答,便已经道,“绫儿,你且与冰师叔去凝寒教盘桓几日,与凝寒教的青年俊杰们多加往来,见见世面。” 跟在离澜身后的一名青衣女子微微抱拳道:“弟子听命。” 那青衣女子与离绾有几分相像,楚风约略觉得有几分眼熟,正是当初在圣血之墓时与离绾相谈甚欢的那个沉稳女子。 那人被离绾逼得毫无选择,只能讪讪一笑,道:“那冰之祺便有劳道友了。” “道兄客气,说的却是哪里话。”离澜微笑,“倒是我家离绫,要让道兄操心了。” 两人寒暄几句,打个哈哈,便再行道别,那人恨恨瞪了楚风一行人一眼,才带着一直平静的离绫快速离去。 “几位小友,来我离水又是什么事呢?”离澜看着离绾,微微一笑,笑容之中颇是促狭之意。 只是还不等几人回话,离澜已经吩咐族人道:“阿汐你且把小友的坐骑牵去饲养,仔细着些;阿沁在此间守候,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靠近;浣姐,麻烦你为冰之祺安排一下住处。” 离汐、离沁、离浣三人各自领命,秀丽的眉宇之间全是忧虑之色。 离澜带着三人进入帐篷之中,顺手一挥,又布下一层结界,才在自己的主位跪坐下,挥袖道:“绾儿,风儿,还有这位姑娘,随意坐吧。” 离绾一惊,旋即笑嘻嘻地扑上去,抱着离澜的胳膊一边撒娇一边问道:“娘,你怎么知道是我们?” 而楚风则是捡了下首第一张座位,楚紫儿则装模作样地跪坐在了楚风身后,双手紧握在小腹,微微含笑,一副颇有仪节的姿态。 离澜一副嫌弃的样子刮了刮离绾的鼻子,才没好气地道:“你以为娘生你养你二十年,只是靠模样和气息认出你的?你说话的语气,说话的语调,措辞的习惯,娘一听就听得出来。” 说着,离澜又看了看楚风,笑道:“你别显摆你知道的东西多,太招摇了不好。我知道你是想震慑住冰戈那个杂碎,只是你对我也太没信心了,难道我会容许绾儿在我跟前出事不成?” 楚风挠头笑了笑,道:“我哪有伯母聪明。” 离澜闻言一笑,轻轻啐了一口,道:“倒也是个小马屁精。” 说着,离澜的目光落在了楚紫儿的身上,才满腹狐疑地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奴婢楚紫儿,”楚紫儿朝离澜施了个深蹲大礼,“见过夫人。” 楚风一阵头大,实在不知道楚紫儿又想闹什么幺蛾子,忙道:“她其实是我……” “暖床侍婢。”楚紫儿含笑抢先一步道。 楚风还想解释,离澜却笑了起来,指了指楚风身边的位子,笑道:“楚姑娘,随意坐吧。我却没见过哪有这样的主仆。” 既然被离澜戳穿,楚紫儿也不含蓄,贴着楚风跪坐而下,才解释道:“我们的确是主仆,不过主人好欺负,我自然要多欺负一下了。” 离澜对这些少女的心性早已见怪不怪了,更清楚少女们所谓的欺负人,往往只是一种表达好感的别扭方式,心中虽然感慨如果楚紫儿对楚风有些念想的话自家女儿便有了一个强有力的情敌,却也不参和年轻人之间的事务,转而笑道:“风儿你这次回来是要做什么?” “我想试试看,能不能设法救出伯父和冰之仪。”楚风话说得很坦诚,没说什么破万壑山大阵,救出所有人这样的大话。 他毕竟只是个凡人,不可能做到真的把每个人的重要性完全等同,远近亲疏,自然有所差别。 “看来冰之祺那孩子对你的信任很值得,我也替拙夫先谢过你的好意。”离澜起身,对着楚风微微一礼,楚风急忙侧身不敢受礼,继而还礼,离绾实在看不过去了,把离澜强行按回案间,才没好气地道:“你谢他做什么,他能帮我什么忙,那可是他的荣幸。” “呵呵,我家主人可没这么好命啊。”楚紫儿瞑目一声叹息,一边打着呵欠一边道,显然开始针对离绾开炮了。 楚风有些尴尬地干笑了两声,突然觉得自己找楚紫儿来当帮手真是个天大的错误,真是不知道楚紫儿怎么跟莺俪似的,跟离绾明明没有什么仇,怎么老是能吵起来。 离澜一笑,也不去管这些年轻人之间的唇舌之战,在她看来,让离绾多受一些打击,自然是更好不过的。 等离绾与楚紫儿又针锋相对,刀来剑往交锋了几个回合,离绾又被楚紫儿呛得差点噎死,半晌说不出话来,离澜才道:“风儿你需要我为你提供一些什么帮助?” “我想近距离靠近万壑山大阵,看一看这个阵法。”楚风当即也不多绕圈子,直奔主题。 “这不难,只不过我需要一些时间准备。”离澜道。 楚风点了点头道:“正好我也需要一些时间准备。” 离澜没有追问楚风要准备什么,也捂住了刚开口准备追问楚风要准备什么的离绾的嘴,暗笑一声他准备什么当然都不会瞒着你你急什么,才又道:“你还有什么需要尽管说便是,只要我们拿得出来,能够弄到,自然不会有所推辞。” 楚风仔细想了想,才又接着道:“其余的物件暂时不需要,只是希望伯母能把目前为止妖界阵法大师们对万壑山大阵的一些了解尽可能详尽地告知我。” 离澜略一沉吟,才道:“这也不难,我稍后便去向屠一醉讨要,这些东西,他自然是无法瞒着我们的。” 楚风点了点头,又在脑海里把自己所有的需求过了一遍,才又道:“我想要一间独立的帐篷,在几日之内不能被任何人打扰,我好做一些准备。” 离绾翻了翻白眼,我们离水全是女眷,你不要独立的帐篷,难道还要跟谁一间帐篷不成? “这个简单,我可以立即吩咐去办,亲自为你护法。”离澜不知道楚风准备做些什么,也不准备多问,一个能冒着生命危险救自己的人,如果自己还不能给以足够的信任,离澜都会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是白活了。 “如此,那便有劳伯母了。”楚风向离澜行礼致谢,离澜想要还礼,被离绾拉住,才含笑侧身,算是受了半礼。 事情都安排停当,离澜便带着离汐与离沁前往万妖宫大帐帮楚风索要大阵详尽的资料,而离浣则被吩咐为几人安排了住处。 楚风住处安排停当之后,看着附近数以百计的七阶修士,心中还是有些不稳,又绕着自己的帐篷布了一个小型的隐匿之阵,以减弱附近的气息,削弱自己的存在感。 倒是离绾对楚风要做的准备好奇地止不住,不住地询问楚风,楚风开始在布阵也没有时间理会离绾,等布阵完毕之后,才道:“我气海完全消散了这你也知道。” 离绾点了点头,倒是楚紫儿一怔,旋即眼眶便红了起来,狠狠地看着离绾,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主人气海破碎了,第二此见到主人的气海更是直接消散了,不是她的错,难道还会是别人的错吗?! 楚风见状连忙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好不容易才安抚好楚紫儿,才接着道:“所以现在我不寄希望于修复气海了,我想走另外一条道路试一试。” 这条道路其实很早之前楚风就有想法了,只不过那个时候气海只是破碎,而这条路也的确没有人走成功过,楚风实在不好判断其中的艰险,所以楚风一直没有进行尝试,依然寄希望于修复气海。 但是此次强行引地脉灌体,让楚风的气海修复彻底没有了希望,这使得楚风不得不走上这条道路。 所以楚风决定试一试。 第299章 重要的人 楚风说试试的时候,绝对不会是随便地试试,往往都会有六成的把握。 但是这次楚风是真的没有什么把握,因为这件事楚风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参考,也没有过任何的尝试,有的只是前人走过的半步。 不过楚风也不是真的没有任何准备,因为这条路也是他觉得能走的路,所以在他一直在为这条也许不会走的道路做准备。 他为此准备了三年,仅仅是相关的古籍就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数以千计,他为此整理出的笔记资料,九经甄选,也多达十余万字。 楚风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用上这些准备好的东西,但是这次不幸被卷入万壑山大局之中,逼得他不得不提前做出决断。 之所以会这么干脆地做出决断,一方面是气海被冲得彻底崩溃,但是更为关键的则是他意识到了局面的变化。 楚风意识到现在不像以前,可以用尽各种方法只要不被抓住,悄悄地逃生就可以了。 现在一旦有了自己的目的,就迫使楚风不能像以前那般打游击,打不过就跑就可以了。 他现在必须要直面一些困难。 要直面困难,楚风就不能一直当个军师,成为别人的累赘。 即便他人能够容许,楚风自己也不能接受。 因为自己必须要能够独当一面,也不可能更不会永远躲在别人的庇护之下。 所以自己必须要变强,这次尝试,势在必行。 在等候离澜取回大阵情报的空当,楚风又重新把自己之前的思路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对之前自己笔记的一些讹误进行修正,不足之处进行了补充,冗余之处进行删减,一直忙碌出一身大汗,才把自己的笔记资料重新整理完毕,脑海里原本有些模糊的思路也再次清晰起来。 楚风从帐篷里钻出来已经是华灯初上时分,离绾和楚紫儿一左一右地站在帐篷门口,谁也没理谁。 楚紫儿自然是在生离绾的气,离绾也知道楚紫儿在生自己的气,但是她没有为自己开解的任何理由——实际上,她心里一直在自责,也一直在生自己的气,不然,她也不会追着楚风钻入越界符撕开的裂缝,她想尽自己所能地保护楚风。 离绾见楚风从帐篷里钻出来,才沙哑着声音道:“我娘回来了,在她的帐篷里等你。” 楚风看着离绾的神色有些憔悴,心中隐隐有些刺痛,凑到离绾耳旁,压低了声音道:“紫儿又欺负你了?她就是口舌尖锐了一些,你别往心里去,没事啊。” 说着,看着离绾疲惫的神情,楚风心中莫名一软,鬼使神差地轻轻地抱了抱离绾。 离绾神情正恍惚间,忽然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放在自己肩上,而后将自己轻轻一带便搂入了怀中。 离绾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在楚风怀里偎依了片刻,继而轻轻一推,才看着楚风,一脸严肃,用一种极其平缓认真的语调道:“楚风,我一定会让你复原的,哪怕是用我这辈子。” 楚风笑着揉了揉离绾的头,他觉得这个动作有些亲昵,能够表达自己的关切,却也不会太过分,才道:“好,只是你也要好好的。” “我知道。”离绾点头。 “咳咳。”楚紫儿实在看不下去了,感情他们俩搁这打情骂俏,就自己一个人当了坏人 楚风这才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跟着离绾前往离澜与离绾的帐篷取大阵的讯息。 离澜示意楚风到案前与自己相对而坐,将一卷密封了的卷轴递给楚风,才道:“你平日收好,不要让旁人见到了,毕竟这算是绝密。” 楚风点了点头,收起了卷轴,才道:“伯母,这几日我会仔细钻研这些资料,在这几日之内,就有劳您了。” 离澜含笑点头道:“风儿你不必客气,这几日你的饮食我都会安排绾儿给你送去,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 离澜倒也考虑得颇为周到,修士长时间不进食也无大碍,只是楚风身无修为,这几日忙碌奔波更是只沾了几滴水,神情也有些憔悴,连离澜都觉得有些愧疚,因此也没有安排旁人伺候楚风,而是让离绾亲自伺候楚风,自己则为楚风护法,避免被人打扰。 “这就不必了,我的起居饮食交给紫儿吧,她也伺候惯了。”楚风顺口答道,一方面是因为觉得离绾来伺候自己这样的事情实在有些不好,一方面也的确是因为在游历过程中楚紫儿也会偶然心情愉快地强迫伺候着她的楚风接受她的伺候,也算是有些经验了。 离绾冷哼两声,露出一副不甚愉快的神色,楚风才接着道:“至于离绾,我想请你帮个忙。” 离绾没有理楚风,翻着白眼看着帐篷顶。 楚风也对离绾的任性习以为常了,笑了笑,道:“冰之祺那边需要你帮忙跟他沟通一下了。” “跟他沟通什么?”离绾虽然生楚风的闷气,但是按捺不住好奇,皱眉问道。 楚风没有多说,而是递给了离绾一张卷好的卷轴,才道:“这卷轴就由你交给冰之祺了,伯母和你都可以看看,只是不要外传,让冰之祺看完之后销毁掉。” “什么东西啊?”离绾好奇地拉开卷轴,铺在案前,离澜也微微用余光一扫,顿时脸色一变,皱了皱眉,才正色道:“风儿,这门功法……你当真要传给冰之祺姐弟二人?” 冰之祺与冰之仪之间没有秘密,冰之祺知道了,冰之仪一定会知道——而且很难保证,他们会不会把这门功法反馈给凝寒教,那谁也不得而知。 但是一旦发生,凝寒教的实力,绝对会提升一个台阶。 唱雪诀真诀。 这样贵重的礼物,如果就这么轻易地送给凝寒教……离澜不愿意看到这件事发生。 但是离绾却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又把卷轴卷了起来,随手一塞,仿佛完全没把这当一回事一般,也不知道到底是没有看出来,还是真的没有当一回事。 离澜见离绾那淡漠的反应,顿时也愣了愣,旋即自嘲般地一笑,知道自己与眼前这些年轻人之间的心思始终有着不小的差距,无论自己如何认为自己足够开明,这差距,也无法抹除。 楚风也没有解释什么,唱雪诀屡次拯救他于危难之中,如果不是唱雪诀,他早已被血魔经完全吞噬而没有恢复理智的可能。 他欠雪帝很大的一个人情,还不到雪帝的手里,就只有还给雪帝的传人。 楚风又摸出几株药草,和着一张单方,才又道:“伯母有劳您按这张单方炼一炉丹药,这丹药对时间有些要求,但是对炉鼎与丹火都没有太多要求,当然能好一些更好,炼出来的丹药就请您给离绾和紫儿服用,帮她们固本培元,冲破七阶。” 离澜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那些药草,即便身为一族之长的她目光中也露出一丝惊讶之色,不得不承认,风先生……的确是身家颇为可观啊。 “离绾你这几日好生修养悟道,服用丹药后可以准备破关入七阶了,到时候我可能需要你和冰之祺的帮助。”楚风接着看向离绾,目光中满是期待。 “好。”离绾斩钉截铁地答道。 楚风又与离家母女闲聊了一些琐事,又被离澜拉着一起用过了离浣送来的晚餐,楚风便起身告辞了。 离澜又安排了离绾送楚风回去,两人路上各怀心事,一阵相顾无言。 走不过几步,便到了楚风的帐篷,远远地便见到楚紫儿单薄的身影坐在门口的一块石头上,一阵悠远悲怆的埙声从楚紫儿的十指间流出,化为一声声来自远古的呜咽,穿破了一层层浓浓的黑雾,歌咏着沙哑凄凉的低吟,进入了离绾与楚风的耳中, 离绾心中莫名地一酸,差一点连眼泪都流下来,忽而将心一横,一把抓住楚风就把楚风拖上了离水营寨后方的山坡上,才松开楚风的手,道:“她……她怎么……” 楚风看着远处依稀可见的楚紫儿的身影,轻轻地随着那依稀可闻的埙声晃动着食指,才道:“紫儿出身很不好,吃过很多人难以想象的苦,即便看着她似乎一直很高兴,很不在乎,很恶毒的样子,那都是为了掩盖她内心的痛苦与脆弱。” 他与楚紫儿之间也早已没了什么秘密,所以他也知晓楚紫儿那段黑暗的过去,也才愈发怜惜楚紫儿,对楚紫儿有些近乎纵容的宠溺。 离绾没有接话,而是抿了抿唇,沉吟了许久才道:“所以她才会很在乎那么理解她包容她的你吧?” 所以,也才会无比地憎恨使得你境遇越来越差的我。 楚风一怔,旋即笑了笑,才道:“以前我其实很不喜欢她,觉得她走了那样一条令人恶心的道路,无论是身,还是心,都肮脏不堪,而她,也只是畏惧那道生死符印。只是随着年岁增长,自己也经历了越来越多的事情,对她的了解才渐渐加深,才知道她其实也想做一个平凡的女孩子,只是世界上有很多的事情由不得自己,想要活下去的渴望,算不上罪恶。这样,才慢慢理解了她,接纳了她,希望她能好好的按自己的意愿生活,去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现在我与紫儿之间,与其说是主仆,倒不如说像是一对别扭的姐弟吧。” 离绾嫣然一笑,目光中有些微的嫉妒,而后问道:“那她对你来说,重要吗?” 楚风没有考虑,点了点头道:“自然是重要的。” “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离绾轻声道。 楚风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愧疚于自己的愚鲁,不能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只是这样空耗着离绾的青春。 “其实,喜欢着一个人,也是一种幸福。”离绾忽然眯着眼,咧嘴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映在楚风眼中,让楚风莫名地一阵刺痛。 给读者的话: 这几章真像是言情小说……………… 第300章 欺骗 楚风回到帐中的时候,离绾依然一个人坐在小山坡上,听着楚紫儿那悲怆万分的埙声,愣愣地看着群星与明月,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紫儿见到楚风回到了帐中,十指一翻,把手里的陶埙在腰间挂好,一声不吭地瞪着楚风,那眼神,仿佛楚风是她眼中的一块肉一般。 楚风看着楚紫儿,掀开帐篷,示意楚紫儿入内。 楚紫儿撇了撇嘴,起身进入帐篷中,随意地坐下,把自己的紫色长裙散开,才冷冷地道:“终于舍得小情人回来了?” 楚风看着楚紫儿那张冷得快结冰的面孔,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心中暗道一声自己果然难以理解女人这种奇特的生物。 楚风抿了抿唇,才有些试探地问道:“你心情不好?” 楚紫儿冷哼一声,心想这哪里是要安慰人,关心人的态度? 只是她与楚风朝夕相处这些年,她又哪里不知道楚风是个怎么样的人,也无法再责备楚风什么,而是悠悠地叹了口气道:“你气海都完全消解了,我怎么高兴得起来?你要进行的尝试,有多凶险,她不知道,我能不知道吗?她倒是跟没事人一样,只有我来担心你,你试试好不好受!” 楚紫儿愈发气恼起来,一张面庞更是因此而充满了红晕,她站起身,狠狠一阵咬牙,从芥子囊里取出几个陶罐,就像是扔什么烫手的山芋一样接连不断地扔进楚风怀里,仿佛是要把楚风砸中一般,而后万分恼怒地喊道:“拿去拿去都拿去,都是你要的,续命蛊,接魂丹,断死散,生肌露!” 楚风微微一愣,这四种蛊虫丹药都是由罕见的虫苗或者药草,用巫族秘方炼成的,成功率十不足一,也不知道紫儿是花费了多少心血与时间,才准备好了这些救命的圣药。 楚风心中感动,看向楚紫儿,方准备道谢,楚紫儿已经怒气冲冲地走出了帐篷,只给楚风留下一句充满了愤怒的怒吼。 “要不是你死了我也要死,谁吃饱了撑的不修炼,没日没夜地看丹书炼丹!” 他的修为未复,自然解不开生死符印。 只是楚紫儿真的是在乎这个吗? 楚风心中感动,却没有说话,而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抿了抿唇,默默地把这些丹药蛊虫收好。 楚风把离澜交到自己手里的卷轴缓缓展开,开始借着帐内所悬明珠的光芒,连夜阅读起来。 这卷卷轴很重要,它是妖界阵法大师们的心血结晶。 为了这个万壑山杀阵,这些名动六界的阵法大师用了十余个日夜反复观察,推算,验证,为此还有几名阵法大师不幸殒命,才把这个大阵看出了几分端倪。 这是一个大帝法阵。 这个结论完全是在意料之中的结果,但是相比这个模糊的结果,阵法大师们给出了一个更为精确的结论:这个大帝法阵的布置时间,是在风雷翼异象出现前一个月之内。 换句话说,这个法阵不是上古时代遗留下来守护风雷翼的法阵,而是近期被人布置的——而且毫无疑问的一点是,布置这个法阵的人,只能是大帝。 其次,这个法阵的布置完成之后,紧接着便是风雷翼现世,由此可见,这个局并不是意外,而是一个一直掌握着风雷翼讯息的大帝所布置的。 这个局的第一对象,很可能是风雷翼的真正主人——勾陈大帝。 也许是某个忌惮勾陈大帝的人物,为了试探勾陈大帝,专门布下了这个局,用妖界众人的性命,挑战勾陈大帝的耐心。 卷轴前半部分的大意便是如此,接着便进入了真正与大阵有关的描述部分。 这部分占据了这卷卷轴九成的长度,因为在很多方面上,这些阵法大师们,也是各执一词,不能达成一致的意见,因此只有把各种观点罗列而出,让决策者们自行选择裁决。 当然也有些大师们的共识,比如这个阵法的运转支柱,是阵内的万壑山,似乎是从万壑山中引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才能使得这座占地十万顷的阵法没有丝毫的破绽,无论面对怎样的攻势,都显得牢不可破。 虽然阵法师们探索出了一些东西,然而更多的,却依然是雾里探花。 阵法大师们再如何厉害,再如何倾尽心血,这毕竟是座大帝法阵,大帝与九阶之间的差距就是人与蝼蚁的差距,所以想要真的看穿这个阵法,真的很难。 楚风仅仅是看这些大师们的结论都看得很吃力,他自认为比起大多数人对阵法浅尝辄止的尝试,自己已经算是有了深入的认知了,但是此刻面对着这座大帝法阵,楚风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渺小。 楚风一边看着这卷卷轴,一边在自己所拥有的强大古籍库中不断地翻找着相关的记载描述,一边拿着笔,在一张纸上勾画描写,整座帐篷里,除了笔游走在纸上的沙沙声响,就只有翻书的声音。 楚风不时停顿下来,露出很痛苦的神色,但是仅仅是歇息片刻,便又继续投入工作。 不时的,楚风会看着自己做下的那些记录皱起眉头,而后狠狠地把这些笔记揉成一团,便随意地扔出去,接着便会重新接过一张纸,继续伏案疾书。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楚风终于完成了对卷轴的阅读,也完成了自己的重新梳理,楚风把笔一搁,抬起头,却见到一个身影跪坐在案前,静静地替自己研墨。 所有被自己扔出去的废纸团,也被收拾到一处,才不至于整个帐篷里到处都是。 楚风冲楚紫儿微微笑了笑,才道:“辛苦你了。” 自己方才太投入了一些,只知道伸笔蘸取墨汁,伸手拿纸张,却都没有想,墨汁从哪里来的,纸张又是谁递给自己的。 楚紫儿看着楚风,咬了咬下唇,有心想要开口责备楚风几句,最终却还是化成了一声无奈的叹息——他有多顽固,她又不是不知道,这些事,她所能做的便是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都化为他的支撑。 听着楚紫儿的叹息,楚风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楚紫儿翻了翻白眼,有些嗔怒地瞪了楚风一眼,才接着说道:“离绾那丫头在外面等了你一天了,怕打扰你,没敢进来。” 一天? 楚风一惊,旋即便感觉到了心神消耗到了极端的疲惫感。 哪怕**再强,哪怕曾经也进入过六阶,精神强度也大于凡人,只是还是经不起他这般的消耗与折腾。 楚风挣扎着站了起来,摇了摇有些昏头转向的脑袋,脚下一阵晃悠,被楚紫儿眼疾手快重新扶住,而后在案后按下坐好。 楚紫儿满是恼火地看着他,咬牙道:“你老老实实坐着别乱动,我去叫她进来。” 楚紫儿出帐,离绾拎着食盒进帐,见楚风的神情愈发憔悴疲惫,眉头微微一蹙,也没有说什么,在案前跪坐而下,而后打开食盒,把做好的饭菜一一摆在案上。 离绾这才道:“都是些养神的菜品,你多吃一些,别饿坏了。今晚就别熬夜了,好生休息,不然你熬坏了身体,我使唤谁去?” 说着,离绾强挤出一个笑容,与楚风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等楚风吃完,把餐盘收拾好,才起身,看着楚风,沉默了许久才道:“楚风,你要走的那条路,危险吗?” 楚风笑着摇头道:“不危险。” 离绾“噗嗤”一笑,才道:“那就好,我还在想,若是危险的话,你出了什么意外,我只好用同样的方式来对待自己了。若是你死了,除了死,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 楚风看出了自己的谎言是有多拙劣,连一向不喜欢多考虑任何事情的离绾都一眼就看出了自己要走的路是多么危险,却还要装作相信自己,用这样的话来恐吓自己,让自己不敢冒险。 楚风没有说话,他紧紧握了握拳,然后看着离绾,眼神很诚恳地道:“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 “你已经骗过一次了。”离绾笑道。 “那不会有第二次了。”楚风也跟着笑。 离绾摇了摇头,道:“一定要有第四次。” 楚风愣了愣,旋即不由得笑了起来,看着离绾掀起帐篷时,在夕阳映照下那窈窕的影子,突然觉得时间真的过得好快,人的变化,也真的好快。 印象中的离绾,似乎还是第一次见到时,那个穿着淡青色衣裙,在自家师兄弟簇拥下,颐指气使的少女。 想起来,距离自己当年前往阴山,被另外一个古灵精怪的少女所救,命运一点点出现偏差,已经过去了快九年了。 九年了,自己也不再是那个懦弱的少年,一些,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只是,自己的本心依然还没有变化。 自己,依然是那个愚蠢的,希望能够自由飞翔的少年。 楚风微微一笑,而后微微瞑目,心中所有的信念都在这一刻愈发坚定。 第301章 化龙 五天,楚风这一闭关就是五天。 除了得到楚风允许的楚紫儿按时给楚风送去饮食之外,在离澜的护法守候之下,没有人能够靠近楚风的帐篷三丈以内。 五天的闭关对于修士的时间来说也许并不长,尤其是修士修炼一些繁奥功法到了冲关的地步亦或是即将进阶之时一旦闭关往往是数月乃至数年,甚至有过一位九阶巅峰的修者闭关冲击大帝境界一闭关就是一百六十多年。 虽然这五天时间算不上太长,但是却毕竟处于特殊的情况之下,因此对于等候着的每一个人来说,都异常漫长。 离澜坐在帐篷的中央,掌中握着一座小小的紫金炉鼎,一点青色火焰在炉鼎之下跃动着,将这座炉鼎加热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温度,若不是离澜运转功力将所有的热量聚集起来,没有使其逸散到空气之中,只怕附近数里之内,都会化为一片灼热的焦土。 离绾则坐在帐门处,有些焦虑地看向楚风帐篷的方向。 她不是瞎子,看得出来每一次楚紫儿给楚风送完饮食后脸色都会变得愈发阴沉愈发焦虑,原本见到她还会语含机锋的楚紫儿,这两日更是一个字都没有跟自己说,根本就没有要说话的**。 不是楚紫儿不想说,离绾看得出来楚紫儿眼中那无尽的焦灼之意——那对于楚紫儿来说是种煎熬,对于离绾也是一般的煎熬。 离绾数次在楚紫儿身上见到了血迹,那都是喷射状的血迹,尽管大多数的血迹都被刻意抹去了,但是那残余的几点痕迹,却已经足够触目惊心。 离绾不知道楚风怎么样了,她更知道楚风不愿意自己给他送饭是怕自己担心。 可是这样干等着,什么忙也帮不上,甚至连一点情况都不了解,自己又怎么能够放心? 离澜很羡慕楚紫儿,羡慕楚紫儿可以和楚风那样亲近,但是她没有别的办法。 这个时候,她只有耐心地等待,等待着一个能让她松一口气的结果,或者是一个让她也承受巨大绝望的结果。 她没有忘记楚风叮嘱她的事情,她知道楚风希望她能够专心地修行,但是她却真的静不下心来,去悟道。 离绾做不到静心悟道,她心心念念的,其实只有楚风的安危。 离澜眼角的余光微微从女儿身上扫过,继而微微露出一分愕然的神色。 她不是在惊诧于离绾的痴心,而是惊诧于离绾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隐隐已经有了悟道的气息,禁锢在女儿身上的枷锁,已经有了要破裂的趋势。 化龙经,九蜕成龙,并不是需要将九种蜕法依次修完,而是提供给九种不同大类的妖族修行的参考。 不管修的是哪一种蜕法,最后都会殊途同归,回归到第十卷化龙之上。 在此之前,化龙经的修士都是戴着枷锁在起舞,需要经过漫长的折磨与考验。 化龙经修者的每一次破境都会比正常的修士破境困难数倍,正是这样严苛的要求,使得化龙经修者一旦修成,才会迸发出超乎寻常的修为! 离绾在修行化龙经之前就已经破入六阶,尽管一切重修,但是到过六阶的身体与意志,已经不需要再去过那道坎,所以离绾迄今为止,都没有经历过化龙经破境。 离澜原本以为离绾会停留在六阶巅峰很久才能够悟道,才能够挣脱化龙经的枷锁,但是她真的没有想到,距离离绾此次重修才过去二十天,离绾身上的枷锁便已经有了动摇的痕迹。 在离绾漫不经心之间散发出的气息,其声势之磅礴,隐隐有一种大浪欲来,骤雨将至,大堤将溃的感觉——只要半步,只要走出半步就会有一条九天悬河,冲漱而下! 这就是化龙经,与龙族多少有些相似或者有着龙族血脉的妖族都可以修行的化龙经,号称为这一脉除却真龙功法之外至强内功的化龙经。 离澜有些感慨,只是自己已经到了八阶巅峰,再修行化龙经,就算破除了她永远也难以破除的障,所能经过的蜕变只有一次,潜力相对离绾来说,差的实在太多。 不然,离澜也很想亲自试一试,化龙经会有多么奇妙。 离绾的目光从楚风帐篷上收回,她看到了楚紫儿再次走出楚风的帐篷,脚步变得很沉重,脸色更加惨白,甚至连衣袖上斑驳的血迹都疲于遮掩。 不管是不是楚紫儿故意留给自己看的,离绾都没有心情去想,她想的只有,楚风怎么样了? 离绾的手紧紧握拳,手指的关节因为用力有些发白,骨骼发出一阵阵响声,仿佛崩裂了一般。 离绾很想去问问楚紫儿,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知道要怎么说,她怕自己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的茫然,暴露了自己的无措,和自己的软弱。 她不得不承认,楚紫儿真的很坚强,如果易位相处,离绾不知道自己撑不撑得了这么久,能不能背负着这样巨大的压力,竟然都不会崩溃。 楚紫儿很坚强,楚风很坚强,就连看起来畏畏缩缩的冰之祺,也都比自己所想象的坚强——而自己,和他们比起来,则真是太脆弱了。 自己就像是个琉璃做的玩偶,看起来晶莹剔透,光鲜无比,但是却脆弱得离谱,轻轻地一碰一磕,就会出现无数的裂纹,从很低的地方掉在地上,除了“啪”一声声响,就只留下了一地美丽的碎片而已。 为什么,自己不能变得像他们一样坚强呢? 为什么,自己就一直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呢? 离绾的目光看向天空,看着那聚散无常的一朵朵白云,看着那一在风中轻轻摇曳的花和草,听着树木被风吹拂发出的簌簌声响。 尽管被万壑山巨大的阴影所笼罩着,这里的一花一草依然奋力地生长着,才没有使得这片荒野成为一片死地。 离绾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变得柔软,变得平和,嘴角扬起一丝平滑的弧线,目光逐渐变得悠远,仿佛是一缕阳光,就此刺穿了万壑山所有的屏障,洞穿了九幽万古,就此照入黑暗长夜之中。 “啪——”一阵轻微的声响,离澜微微蹙眉,她听到什么东西碎了。 枷锁碎裂,天地灵气开始疯狂地涌向处于漩涡中心的离绾,疯狂涌动的灵气流甚至像风一般发出阵阵呜咽。 而离绾的身体,则像是无底洞一般不断地吸纳着涌来的灵气,来者不拒。 这样的程度对于一个处于六阶巅峰的修士来说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离澜微微一弹指,在自己的营地附近布下了一片禁制,避免有人被这浩大的声势所吸引,趁机窥探。 在天地灵气之间,一股股青色的灵气从中剥离开,缓慢地压缩着,继而凝聚到了一起,化为了一头只有三尺长的小龙。 这头小龙从鬃毛到鳞片,无不清晰可见,就连眼睛也会不断地转动,仿佛就是真实的活物一般。 小龙趴在离绾的肩上,也张开嘴,配合着离绾开始吸收起天地灵气。 离绾每一次呼吸从口鼻之间都会有灵气泄露而出,这股灵气则被小龙吸入体内,继而被它呼出。 小龙呼出的灵气比离绾呼出的灵气更加粘稠,仿佛牛乳一般,几乎所有的杂质都被小龙过滤,通过体表化为一股股黑气消散干净,只留下了最精纯的灵气,反馈给离绾吸收。 牛乳缓缓地洗濯着离绾的每一寸肌肤,原本白皙如玉的肌肤在牛乳的洗濯之下,开始黯淡无光,继而充满褶皱,干缩,皲裂,继而破碎掉落,露出愈发晶莹,流淌着光泽的肌肤来。 离绾整个人都仿佛得到了重生一般,一片片青鳞的虚影不断地肌肤上闪现,一对如珊瑚般的龙角虚影出现在了离绾的额头,小龙长嘶,离绾的口中随之发出一声清啸,九霄龙吟,天地为之一震! 在这一刹那,映入离澜眼中的不再是女儿的身影,而是一头真龙,一头俯瞰着世界万物的真龙,一头鳞族的领袖,妖界无上的存在,龙! 龙吟渐渐减弱,以至于无,漩涡也开始减弱,渐渐趋于平缓,继而小龙猛地冲上离绾头顶,还残余的天地灵气在小龙的爪下化为翻腾的云海,继而又化为辽阔的海洋,不断地演化着,绚丽异常,让离澜也眼花缭乱,难以自拔。 离澜知道这是化龙经的演化。 化龙经只是一卷内功,没有附带任何外功,并不是因为缺失,而是因为化龙经每一次突破,修者都会从之前的压抑中有所得,都会演化出自己一个人专属的外功,这也是化龙经无比神妙的所在。 终于,变幻不断的演化也停滞了下来,残留在小龙身边的,空无一物。 离澜有些愕然,难道女儿没有演化出她的外功吗,为什么会……竟然会空无一物? 小龙昂首清啸,继而化为一道青光直接没入了离绾的额间,同一瞬间,离绾身体被一头龙形虚影所覆盖,短暂地停留片刻,便逐渐消散无形,隐没于虚空之中。 离绾缓缓睁开了眼睛,她依然看着这个世界,看着这个世界的一切一切,而后站起身,向离澜道:“娘,我还是决定要去看看他。” 他,自然是楚风。 给读者的话: 今天时间略微有些盈余,可能会三更~ 第302章 托付 听着离绾的话语,离澜知道自己不用再为自己的女儿操心了,在这些日子间,她的女儿已经从曾经那个孩子成长到了有去独当一面的勇气和决心了。 在艰难与困苦之中成长起来的孩子,也许比她所想的还要顽强。 离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很是欣慰的微笑,她冲着离绾微微颔首,眉眼之间全是那淡淡的笑意。 离绾看着离澜,愣了愣,有些没有懂母亲这诡异的笑容是什么意思。 “娘,我过去看看。”离绾再一次说道。 离澜微笑颔首,眉眼之间流露出了几分促狭的意味,让离绾的面庞不由得微微有些发红。 离绾走出帐篷,但是她没有直接去楚风的帐篷,因为她不应该进去,所以她去的是楚紫儿紧挨着楚风的帐篷。 楚紫儿神情有些恍惚地依靠着帐篷前的树,目光没有任何焦点,随意地散落在地上。 她的身躯在微微颤抖,双手不时地握拳,而后缓缓张开,又不断地重复这个动作。 她甚至连离绾的靠近都没有发觉,她只是觉得好累,好想睡一觉。 离绾走到楚紫儿的跟前,看着楚紫儿的模样,心中一阵刺痛,而后轻轻地唤了一声,才终于把楚紫儿涣散的精神聚集起来。 楚紫儿看着离绾,嘴角微微一阵抽搐,继而蹲下身,一手扶着树,开始发出一阵阵干呕。 离绾一惊,第一个反应是……难道这是怀孕了? 但是那干呕的声音就仿佛是要将所有的脏腑都呕吐出来一般地难受,让离绾终于反应了过来,楚紫儿这是伤神过度,气息已经完全紊乱所致。 离绾便也有些匆忙地蹲下身,轻轻拍抚着楚紫儿的脊背,一边缓缓地渡气,帮助楚紫儿调理紊乱的气息。 楚紫儿几日滴水未进,所以尽管呕吐得再厉害,仿佛连五脏都要呕吐出来般的难受,也只是干呕。 如果真的能吐出什么东西来,那积压的郁结得以纾解,也会好受一些,但是楚紫儿只是干呕,不住地干呕,呕得她一脸的涕泪模糊,连离绾都差点忍不住要哭出来。 过了许久,楚紫儿才渐渐止住了干呕,只是脸色愈发苍白,连原本诱人的樱唇也失去了光泽,变得惨白,皲裂,布满了干燥的裂口,甚至隐隐有血丝浸出,让离绾愈发难受。 楚紫儿扶着树站起身,身形有些摇晃,她取出一方手绢擦了擦脸,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整个人才像是从死亡之中活过来了一般的,恢复了几分生机。 楚紫儿的双眼不时地因为疲惫而闭合,闭合许久才又被楚紫儿强撑着睁开,如此不断地反复了数遍,才终于有气无力地道:“我撑不住了,交给你了。” 没有指责,没有诘难,有的只是这样一句平淡的叙述,是信任与托付,仿佛她们二人素来便是值得信赖的好友一般。 离绾心中一酸,能让楚紫儿这般倔强又怨恨自己的人,都不得不托付给自己的重担,一定很重,压得人根本抬不起头,只能苟延残喘。 如果,一开始就两个人一起承担的话,也许不用这么疲惫吧? 楚风却只把一切交给了楚紫儿,从这一点来说,楚风的做法有些残忍,无论是对离绾,还是对楚紫儿。 “他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他不愿意你担心。”楚紫儿往自己的帐篷走了一步,身形不断地摇晃着,仿佛随时都要倒下,显得无比的单薄脆弱——甚至比一张纸还要脆弱,还要单薄。 “那孩子受过了太多欺侮,吃过了太多的苦,因此只要有人对他好,他就恨不得把整颗心掏给人家,所以……你不要骗他。”楚紫儿又向前走了一步,没有要离绾搀扶,只是语气愈发地显露出了她的疲惫。 “因为他极度重视每个对他好的人,所以他分不清什么是朋友间的喜欢,什么又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楚紫儿终于走到了帐篷门口,然后转过身,扶着帐篷,看着离绾,神色有些严肃,有些凄怆。 “所以你喜欢他,也许会很痛苦,因为他真的很难坚决地给出一个答复。”楚紫儿终于回到了正题,仿佛是威胁一般的,在讲述一个让人难免会有些绝望的事实。 离绾看着楚紫儿,点了点头,才道:“我知道,从一开始的时候,我就知道。” 在鬼界的时候,她就听楚风说起过他小时候的事情,她未必有楚紫儿那般理解楚风,但是她也知道楚风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这不仅仅是楚紫儿的忠告,也是楚紫儿的感慨吧? 楚紫儿嘴角微微一扬,没有再说话,甩了甩有些干枯的头发,转身进入帐篷之中,放下门帘继而一口黑血猛地吐出,整个人身形一晃,彻底失去了意识栽倒在了地上。 离绾听到了声音,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进入帐篷中。 楚紫儿既然不愿意让自己看到她此时的模样,自然有她的道理,有她的骄傲。 如果是其他人,离绾也许不会在乎,不会在乎这些虚无的东西。 但是面对楚紫儿,她却没有勇气去打破楚紫儿所要坚持的东西,不仅仅是因为楚紫儿是楚风的婢女,更因为她莫名地对楚紫儿有几分敬意——这个女人,真的太不容易了,她又怎么忍心去打破楚紫儿的这份骄傲呢? 离绾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没有急着去楚风的帐篷,在这个时候,她还不愿意打扰到他。 她去了厩房,她要去看看火云。 厩房里的坐骑都瑟缩到了一个角落里,跪伏着,战战兢兢地看着火云——这不仅仅是因为火云的外形具有一些威慑的力量,更多还是因为此刻的火云表现得有些躁狂,仿佛真的是一头发怒的狮子。 火云在不断地挣扎,嘶鸣,体表时而有火焰跃动,时而又有血气狂舞,都显得杂乱无章,愈发表明了火云的情绪有些烦躁。 直到看到离绾,火云狂乱的眼神中才出现了一丝温和,然后一如既往地低下头,恢复成了那个老实的火云。 离绾走到火云身边,轻轻地抚摸着火云如火焰一般的鬃毛,叹了口气,悠悠地道:“多少吃点,不然你的主人闭关出来了,怪我把你饿坏了,我怎么办?” 火云这几日都在绝食,只有离绾这个女主人每天能够劝服火云多少吃点,毕竟离绾是火云认定的女主人,主人不在,女主人的话自然要听。 火云轻轻地打了个响鼻,抬起头轻轻在离绾脸上蹭了蹭,伸出有些粗糙的舌头,舔了舔离绾的脸。 离绾觉得有些酥痒,禁不住“嗤嗤”地笑了起来,轻柔地摩挲着火云的脖颈,道:“乖,别闹,我今晚去看你的主人那个笨蛋,你也要乖乖的,不要让我担心知不知道?” 火云晃了晃了头,仿佛是在说不知道。 离绾柳眉倒竖,嘴角一咧道:“你再说一次试试?” 火云有些得计地轻嘶了两声,继而又在离绾脸上蹭了蹭。 离绾知道火云其实是在担忧自己,伸手抱住火云的脖颈,轻轻拍着火云,道:“放心吧,他会没事的。” 这句话,却不知道到底是在安慰火云,还是在安慰自己。 第303章 黑暗中的动作 在忐忑的等待中,离绾终于等到了夜幕的降临。 离绾按时地到离浣处去取饮食。 离浣是离澜的胞姐,也是前几日随冰戈前往凝寒教的离绫的母亲,而离绫正是离水一脉的第二顺位继承人,也是化龙经的另外一位修者,只是在资质与机缘上比离绾差了些许,才会使得她的名气大大不如离绾,但是即便如此,她也已经平稳地进入了六阶巅峰,正在窥探七阶门槛。 离浣性情素来温和可亲,尤其是一手拿手的好菜更是脍炙人口,离绾平日里吃不到喜爱的红烧鲤鱼,便会找个借口拉着离绫回到离绫家里,便能够如愿以偿,大快朵颐。 离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妹妹对三个陌生的青年会如此客气,甚至拉着其中的一名貌似主子的女子与她同帐起居,这样的亲昵,可是闻所未闻。 之所以说是貌似,是因为她与那个男子与另外一个紫衣女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很矛盾,尽管那男子曾称呼她为小姐,但是离浣却也不认为当真是如此。 但是离浣却不多想,她习惯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自己的妹妹,而自己则可以偷偷懒,钻进自己喜欢的厨房,看看菜谱,这才是她的愿望——从小时候起,便是如此。 反正妹妹离澜也的确是个很聪慧,也很有眼光的人,所以离浣没有什么担心的,因此尽管她心有疑惑,却也不会去怀疑自己的妹妹,让她代替自己接管离水,也是离浣认为自己这一生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离浣的菜素来做得尽心尽力,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外人而有丝毫的懈怠,这倒不是因为离浣真的有多在乎这些客人,而是因为她真的很喜欢做菜。 做菜,就应该要全心全意,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样的怪癖,在修士当中,却也是极其少见的。 离浣此时已经把所有的饭菜都盛在了食盒里,尽管万壑山地处偏僻,不像寻常市镇那般材料丰富,但是心灵手巧的离浣却就着附近的山珍与走兽,每日都能翻着花样做出不同口味的菜来。 离绾与离浣相互见礼,离浣倒是很好奇为什么换了一个姑娘来取饮食,但是懒散的她对此也只是略略好奇了片刻,便也就懒得去想了,将食盒递给离绾,笑道:“姑娘,用毕了记得将食盒还我,不然下次只有用手端了呢。” 离绾接过食盒,笑着点了点头,道:“好的,多谢您了。” 离浣摆了摆手,眉开眼笑地道:“我做的菜能有一个懂些行道的人品尝,我高兴还来不及,有什么可以谢的。” 离浣的话却是实情,修士的注意力几乎都在变得更强上面,所偏好的门道除了修炼以外,也无非是炼药、阵法、符箓、医术、炼器这些,对饮食这种东西往往都毫不在意。 离浣爱好厨艺,醉心于此,却没有人可以交流,自然是有些憋得慌。 偏偏楚风的父亲楚疏又是一名大厨,楚风自己厨艺也颇为可观,每日通过楚紫儿之口与离浣闲谈几句厨艺之上的事,让离浣自然是欣喜万分。 离绾不知其中原因,但是也略微有些懂离浣的高兴发自内心,便也笑了笑,再称声谢,便提着食盒往楚风的帐篷前走去。 离绾走到楚紫儿的帐篷门口,顿了顿足,她不知道楚紫儿的情况怎么样了,是醒过来,亦或者是因为心神消耗过度还在昏迷,她皱了皱眉,但是旋即她放下心来。 她看到了楚紫儿掀开了帐篷的门帘,然后对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楚紫儿的脸色依然很苍白,神情依然很憔悴,憔悴得仿佛是个死人,但是至少那双半日前仿佛是燃烧之后灰烬般绝望的双眼中又重新焕发了一线生机。 那一线生机映入离绾的眼中,仿佛是在一片冰天雪地中,一株枯萎多年的枯树瘦弱的枝桠上,在积压的白雪下,抽出了一丝令人触目惊心的嫩绿。 刚刚迈过了一个门槛的离绾冲楚紫儿咧嘴笑了起来,示意楚紫儿放心。 她知道楚紫儿在承受了这么多压力之后,所有积压在体内的情绪开始爆发,开始化为滚滚洪涛,冲击着那座对于很多人来说,难以逾越的门槛。 她不知道楚紫儿在这道门槛前卡了多久,但是她知道楚紫儿在焕发新生,死亡之中的新生。 这就是楚风交给楚紫儿的新功法吗? 楚紫儿放下了门帘,离绾也坚定地迈着自己的步子,走到了楚风的帐篷跟前。 离绾没有报上名号,因为楚风需要安静的环境,不能被打扰,就算是自己进入了帐篷,只要楚风没有停下来,主动进食,自己也不能干扰他,要等到他一切完毕。 离绾缓缓伸手,接触到帐篷的门帘,门帘上一个个古老的青色符文浮现,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无形屏障,顿时使得离绾的手无法继续深入。 离绾没有着急,她知道母亲在布置这结界的时候,外围只容许了离水的人进入,而核心的这座帐篷,当时只允许了楚紫儿和楚风出入。 所以自己一接触帐篷就会受到抗拒,并且将信息反馈给离澜,等待离澜的进一步决策。 只是等候了片刻,无形的屏障便随着青色符文的浮现而消失。 离澜通过这片阵法可以看到阵内的每一个角落,所以她知道离绾的进入,是得到了楚紫儿的允许与托付,她不是一个顽固的人,也看得出来,楚紫儿的精神也到了崩溃的边缘,所以她没有进一步听从楚风的吩咐。 离绾缓缓掀开帐篷的门帘,帐篷之中一片幽暗,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从黑暗的深处扑面而来,离绾没有看清帐篷内的情况,但是仅仅这一股浓烈得她差点下意识后退的血腥味却明确无误地告诉了她,帐篷内楚风情况应该很糟糕。 也许不是很糟糕,而是糟糕得有些过分。 离绾提着食盒往前走了一步,她打开了自己压抑已久的天赋,感知着黑暗中散发出的热量。 她感知到了楚风。 楚风通过温度映照出来的图像很模糊,几乎快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但是至少说明了他还有体温,人还活着。 楚风右手里好像握着什么东西贴着自己的左肩,身体呈现出一个怪异的扭曲,然后右手在不断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身体随着动作的进行不断地发生着抽搐,似乎极其痛苦的样子。离绾没有动,而是仔细地辨认着那副温度图像,有液体从左肩与手上滴落,然后迅速冷却,渐渐与环境融为一体。 那应该是血液,从身体之中涌出的血液,竟像是流水一般,根本没有引起楚风的重视。 他固执地重复着那个机械的动作,仿佛将其重复了千万遍之后,会出现什么奇迹一般。 离绾没有向前一步,她连自己的呼吸都暂时屏住了,怕惊扰了楚风。 她不知道楚风在干什么,为什么这帐篷中又如此阴暗,但是她知道,无论如何,不应该打扰楚风。 楚风像是一个简单的重复机械,反复地重复着那个动作,重复了将二十余次之后,又换了一个动作,却没有挪动部位,然后继续重复着这个新的动作。 离绾仔细地观察着楚风这细微的小动作,她想要把这些小动作组合起来,看看楚风这些毫无意义的重复动作是在做什么。 但是她看不懂,她看到楚风一次次更换动作,一共变换了四十五次动作之后,楚风停住了,然后放下了右手中所握的东西,从地面上抓起了什么,放在了他的左肩上。 “紫儿,帮我包扎一下。”楚风的声音终于响起,单纯用虚弱疲惫已经无法形容这声音。 它仿佛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太飘渺,太虚无,就像是根本不存在一般。 此时听到楚风的声音,离绾才觉得中午楚紫儿的状态已经算是生机勃勃,甚至可以说是生龙活虎。 离绾缓缓上前几步,走到了楚风身边,放下食盒,沉默了许久,才有些手足无措地道:“我……我要做什么才好……” 她不是楚紫儿,她不知道楚风需要什么帮助,自己要怎么做才能帮得到楚风,她一点都不清楚,一点都不知道。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楚风开口,道:“紫儿呢?” “她……她太憔悴了……所以……”离绾有些吞吞吐吐地道。 “这样的啊。”楚风轻轻地道。 离绾没有接话。 她觉得很难过,心里像是堵了一些什么东西,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心头更像是千万根针在刺一般的疼痛,心头血一滴滴地涌上双眼,而后在眼眶里打转,却又怎么都流不下来,只是越堆越多,越堆越多,直到把整个世界染得一片模糊。 离绾想自己也许很难再摆脱这种情绪了,只要自己还喜欢着他,还在意着他,这毒就不会消散。 “我真的不愿意你看到我这个样子。”楚风轻声道,“因为我觉得你会……承受不了……” “紫儿便又承受得了吗?” 楚风不语。 许久,楚风才回应道:“是啊……我太勉强你们了……” 第304章 别样的月光 n 第305章 变故 楚风的闭关又持续了三天。 这三天都是离绾在伺候他的饮食起居,离澜看到女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瘦了下来,神色也愈发憔悴,不禁也愈发心疼。 但是离澜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试图去阻止离绾,因为那是离绾决意了要做的事情,因为还有一个孩子处境正艰难。 离澜不知道楚风到底在进行怎么样的尝试,但是她知道那尝试一定很血腥,也很摧残人的身心,不管是楚风的,还是楚紫儿的、离绾的。 离澜所能做的,便只有把楚风的托付尽可能地做好,再在离绾憔悴不堪的时候,让离绾可以偎依在自己的怀里,安心地睡上一会。 在离澜的全力之下,楚风托付的那一炉丹药也很快就炼成了。 离澜虽然不是什么丹术大家,但是基本的炼丹能力却也是有的,再加之她用以炼丹的炉鼎其实是离水一脉祖传的一方丹鼎,虽然不知其神妙,但是也知道这炉丹鼎绝非凡品,历代离水之长都无人知晓其奥秘,只知道这是祖先当年迁居到离水定居之时从母族中带来的,更多的,就无人知晓了。 而离澜用以炼丹的火焰,也是她所修的玄阴真火,在火焰之中也是属于极其凶恶的一种火焰,用来炼丹更是火中绝品,其所携带的阴寒性与火焰的阳热相互中和,不会给丹药带去额外的变化,因此这一炉丹药才一打开,顿时便馨香四溢,让离澜感觉到了四周营地之中投来了几道目光。 如果不是离澜为守护楚风所布的阵势表现出一副剑拔弩张的姿态,只怕早便有人上门拜访了。 离澜倒也没有私吞,而是按照楚风的托付,取了两枚给窥到了一线道痕的楚紫儿,自己又运功协助楚紫儿巩固了楚紫儿的修为,才又自己吞服了两枚,使得自己的伤势恢复了大半,八阶巅峰的修为愈发牢固,大有要在八阶之中成为卓绝存在之意。 之后离澜才又让离绾服用了两枚,运功帮助离绾巩固了离绾七阶的境界,使得离绾终于完全跨过了门槛,步入了七阶之列,开始追赶把她扔下的北原天才们。 而对于冰之祺,离澜也没有吝惜,慷慨地给了他两枚丹药。 冰之祺这段时间一直在参悟楚风托离绾交付给冰之祺的卷轴,他虽然有些怕生,有些胆怯,有些毫无主见,但是在修行上,却的确属于当之无愧的天才之列。 他不仅通过楚风所给的反推唱雪诀经文完成了对自己所修的残缺唱雪诀的修补,并且连自己所悟的法都因此提升,在服用了丹药之后,不仅是修为得到了巩固,甚至直接破入了七阶下段。 冰之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所以这些日子都没有再念叨救冰之仪的事情,每次看到离绾,也会露出几分腼腆的笑容,不再像最初的时候那么畏惧。 而这三天,万壑山大阵终于在沉寂了将近一个月之久之后,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万壑山大阵图穷匕见了。 大阵到底有没有杀阵内被困的人不知道,但是阵外的人,却被杀了二十六人,那是来自戎机州苍竹山一脉的高手,包括苍竹山的宗主青木老祖。 苍竹山是一个极其古老的传承,如果不是这次风雷翼突然现世,苍竹山也派人参与了抢夺,只怕苍竹山这个名字早已被遗忘,无人会记起。 但是就是这个差点被人遗忘的传承,前后相加一共来了三十九人,十三人被困在阵中,阵外的二十六人,七阶弟子的十九人,八阶高手五人,更是有一名九阶初段和一名九阶中段坐镇。 然而这二十六人,在万壑山大阵突然发出的一阵霞光中化为了一团灰烬,没有一个人得以幸免。 就连傲视一方的九阶中段的青木老祖也只能发出一声惨叫,便在那道霞光中灰飞烟灭。 所有目睹的那一幕的人都极其震撼,于是有人终于开始畏惧了,开始率领自家的弟子纷纷撤离外围驻地,向更远处迁移,试图在安全的地带静观其变。 然而谁也不知道,这所谓的安全地带到底又是在何处,所以更多人的直接选择了离开万壑山。 而作为最强势力的万妖宫,更是借口要回平阳城调查莫涵瑛究竟是否参与了设局之事,将大量的门内高手和精英弟子撤离,只有与莫涵瑛私交甚好的南方宗宗主厉惊雷,被屠一醉刻意留了下来,继续参与此事。 随着人员的减少,原本剑拔弩张的营地逐渐变得清冷起来,只剩下了寥寥数百人,都是被困阵中之人的骨肉至亲,或者生死之交,无论如何不愿意轻言放弃的人。 就连离澜也不得不为离水考虑,暂时嘱咐了冰之祺返回了凝寒教营地之后换回了离绫,让离浣、离汐、离沁和离绫都先一步返回离水,并嘱咐了一旦自己等人无法返回之后的一应事务,又把族长信物托付给了离浣代为保管,以防万一。 于是整个离水营地便只剩下了四个人,离澜,离绾,楚风与楚紫儿。 虽然离浣一走使得楚风的饮食条件迅速下降,但是离绾却知道其实楚风根本也不吃东西的,只是每天略微饮用一些淡水,最多再吞服一些丹药。 所以她也只是随便做一做,然后每天按时去看楚风的情况,然后帮助楚风包扎一下楚风难以包扎之处。 离绾每去一次神色都会憔悴一分,因为那场景实在是血腥,除了心志异常坚定之人,无论是谁,见了都会动摇。 但是偏偏楚风便是如此心志坚定得有些过分的人,就好像那具躯体不是他的一般,他几乎已经把他全身的每根骨头都小心翼翼地拆下来过,然后小心翼翼地用水月雕刻上了纹案,然后涂抹上他事先准备好的药膏,又小心翼翼地放回自己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接好。 这一切的一切,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因为楚风的**尽管已经在修行的时候被淬养过,又数度被滋养,远比常人强悍,肉身甚至可以硬扛六阶修士的攻势,但是他从本质来说,毕竟还是一个凡人,稍有不慎,便是丧命的结果。 楚风到现在都没出事,知道这不仅仅是楚风小心的结果,还是楚紫儿所炼的那些上品外敷药的效用,也是因此楚风才能够一直在生死之间徘徊,数次跨入死关却又艰难地走了回来。 离绾不知道楚风这么顽固地进行着这样残忍的尝试是为了什么,但是既然是楚风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她不想去质疑,也不想去插嘴,她闲暇的时候除了巩固自己的修为,就是去找火云聊聊天。 火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楚风了,所以尽管有它认定的女主人安抚它,却也难以安抚下它的焦躁不安。 随着火云的焦躁不安与日俱增,就连离澜的焦躁也与日俱增,因为时间拖延得越久,阵内就会发生越多的变化,丈夫的安全就越难以确保。 事实上,残留下来的数百人,都已经焦躁到了极点,每个人的性子都越来越暴烈,一言不合即生死相向的战斗在营地中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一场战斗往往起始于两个人,但是很快就会蔓延到数十人参战,更是不需要理由。 厉惊雷虽然千般安抚,但是作为莫涵瑛好友的他在万妖宫中还能不能站得住脚都还是一个疑问,又怎么能够服众,虽然厉惊雷已经是营地内唯一一个九阶修士,但是他毕竟不敢再去得罪任何人,只能默默地忍了。 除去厉惊雷这个九阶修士之外,离澜也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八阶巅峰修士,因此离水营地倒没有受到波及,也没有人有胆量真的敢上来试一试一个随时可能变成寡妇的女人的愤怒,因此离水营地更比外界冷清,除了离澜每天会和几个八阶高手碰面,交换一下各自掌握万壑山大阵的最近情报之外,已无人往来。 如此又过了三天,离绾也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 心神交瘁是离绾的真实写照,她终于领会到了楚紫儿那几日是有多么痛苦,她很想让楚紫儿回来继续服侍楚风,但是楚紫儿在两天前的夜里突然吐丝结茧,似乎有所感悟。 这让离绾很恼火,你明明就是只蜘蛛,结什么茧啊! 但是离绾没有办法,因为离绾知道楚紫儿也在破关了,她不能去打扰楚紫儿,所以她只能咬着牙,默默地忍受着一切,就像是一座泰山压在了自己肩上一般的难受。 离绾深呼吸一口气,迎着初升的旭日,再一次掀开了楚风的帐篷,入眼的不是一片黑暗,而是正常的光芒,那颗吞噬光芒与绽放光芒的珠子已经滚落到了帐篷门口。 离绾俯身捡起光明珠,才把视线放远,向帐篷深处看去,她看到了楚风躺在地上,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气息的波动。 就好像…… 就好像他已经死了一般。 第306章 失败 离绾立时悚然一惊,根本就顾不得许多,把手里的食盒一扔就冲了上去,三两步冲到楚风身边。 离绾一把抱起楚风试了试楚风的气息,才发现楚风只是气息微弱得几近于无,并没有就此死去,不由得才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才又醒悟过来,尽管没有死,这并不意味着楚风可以活下来。 离绾抱起楚风的身体,缓缓将自己的一缕真气渡入了楚风体内,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楚风的身体微微一阵颤抖,但是并没有做出多余的反应,只是颤抖了两下,便就此停歇了下来,而离绾则把自己的真气散入了楚风的全身,才发现楚风到底对自己做了些什么。 楚风在自己骨骼血肉之中刻画下了一层层密集的阵法或者古怪的符文,其中绝大多数离绾都看不懂,也不想看懂,她只觉得心中很酸楚,很难过,像是有人要把自己的心撕裂开了一半的难受,与承受这种痛苦相比,还是死显得轻松很多。 她不知道楚风到底是以怎样的毅力承受了这么大的痛苦,先把自己的血肉剜除,把最基础的阵法或者符文刻写在自己的骨骼上,然后每长好一层血肉,又把阵法或符文刻写在血肉上,为了避免血肉将阵法符文吞噬,又用一种不与血肉相容的药草填充在血肉的阵纹之中,然后继续等待下一层血肉的长好,再次重复这个操作,直到皮肤生长出来才肯罢休。 这比传闻中凡人中那一种被称为凌迟的酷刑还残酷,她根本无法想象楚风到底切了自己多少剑,那一次次切割都仿佛切在了自己身上一般痛楚难当,痛楚得让人痛不欲生。 一剑连着一剑,接连不断地自行切削自己的血肉,毁灭自己的血肉,这其中的压力,这其中的疯狂,让离绾不寒而栗。 也正是这完全疯狂的举动,才使得楚风落得现在这个下场,他的鲜血所剩无几,体内只有最后一抹鲜血在流动,才勉强保住了楚风的性命。 如果楚风的身体不是被真气淬养过,楚风早已死了千万次! 离绾不敢抱紧楚风,她知道楚风的身体上到处都是还没有完全长好的伤口,一旦受力过大只怕又会当场崩裂。 离绾沉思了片刻,旋即狠狠一阵咬牙,捡起地上的水月剑,将楚风的手腕轻轻割出一条口子,灰白的皮肤当即裂开一道伤口,却没有一丝的血红渗出,就仿佛是晒干了一般。 离绾来不及惶恐,她没有丝毫犹豫地将自己的手腕也割出一条口子,用真气压制使自己的血液没有流淌出来,而后手腕一翻,与楚风的手腕上的伤口相互对接,便开始运气引导自己的鲜血向楚风体内流淌而去。 在真气的引导下,离绾的鲜血进入了楚风的身体之后慢慢地汇入了那已经干涸的血管,开始形成了一股涓涓细流,逐渐地加入了轮回循环之中。 楚风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离绾心中一喜,更是加速将自己的血液逼入了楚风的身体。 修士体内没有血液不过是一段时间的虚弱而已,所以离绾丝毫不心疼自己的鲜血,就仿佛那是从河里舀来的水一般,根本就不管自己的身体受不受得了,一心只想要补充上楚风的失血。 楚风皮肤上呈现出的死灰开始有所减轻,而双唇却在同一时刻呈现出一抹妖异的嫣红。离绾一愣,这样诡异的色彩,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离绾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只能更加卖力地催动着自己的血液,甚至开始把自己的真血混入血液中,为楚风提供更多的养分! 楚风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继而一张口就是一口鲜血喷出,吐在了离绾的胸口,染得离绾的衣裳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而后死灰再次爬上楚风的皮肤,一点点的血色又开始黯淡下去。 一直在引导着楚风体内鲜血运转的离绾心中顿时一惊,急忙分神去看楚风周身血管,只见得在自己鲜血的冲击下,楚风的浑身血管竟然已经逐渐破裂消解,不断有鲜血从血管中渗漏而出,进入楚风的血肉骨骼之中,离绾试着用自己的真气去禁锢自己的血液,但是此刻却偏偏毫无作用!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看着楚风双唇上诡异的嫣红逐渐消散,离绾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明明只是失血过多而已,只要自己给他补充了足够多的鲜血,那已经足够了啊! 为什么明明补充了这么多血液,其中甚至还有蕴含了妖族修士真元的真血,为什么还是会出现这种情况! 为什么楚风的血管会消融! 为什么楚风的血管会破裂! 离绾不知道,离绾只知道自己要疯了,她不知道上苍为什么要这么戏弄她,让她不断地承受着要失去所爱之人的惶恐,无论是父亲,母亲,还是楚风,这些日子来,她都在失去这些人的惶恐的阴影中度日,每一天,头上都笼罩着一层阴霾。 难道现在,这笼罩的阴霾终于不愿再漂浮,而是要连整个天都要砸下来,砸在自己的头上么? 难道,这就是上天对妖族喜欢上人族的报应与惩罚? 可是,妖族喜欢人族又有什么错? 喜欢谁,难道不是一件自由的事情吗,又哪来的错! 离绾心中万分悲愤,然而这一瞬间她终于想起了什么,一双杏眼瞬间瞪大,瞳孔也因为惊慌而放大了数倍,连身躯都因此而颤抖起来。 她终于记起来自己犯的错在何处了,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她终于记起来了,楚风的经脉……根本就不是人族的经脉。 楚风的经脉虽然看起来是人族经脉,但是……他当年受过一次重伤,濒死之际,那个时候是他的那位亡妻牺牲了自己,把自己的经脉骨骼,自己体内用以修行的一切都尽数移植给了他——楚风是人族不假,但是从某种意义来说,他却也算是妖族。 一个妖族,身体不可能接受其他种族妖族的血液,一旦接受,就会出现排斥现象,如果不能及时排出,就会导致血管消融、破碎,进一步,真血也会被污染消融,从而使得妖族沦落为兽类——事实上,很多洪荒异种便是如此产生的。 离绾脸上突然浮出一丝笑容,笑得很诡异,诡异得让人觉得万分的悲怆凄凉。 都是自己的错,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明明什么都不懂,什么忙也帮不上,才会让他如此艰辛,如此辛苦地去承担那么多东西,而自己,除了在一旁看着,除了在心里装作很煎熬的样子,却什么也没有做。 不仅没有帮上忙,反而还让楚风因为自己,而就此陷入了死地! 离绾看着正在迅速失去生命颜色的楚风,把面庞贴在楚风冰冷的额头上,轻声呢喃道:“我把你害死了,我陪着你一起去。” 被搂在离绾怀里的楚风身体突然又是一阵抽搐,继而嘴角又溢出黑血来,顺着楚风的嘴角滑落,把离绾的衣裙沾染得腥臭无比,离绾却浑然不觉,还把楚风有抱紧了几分,仿佛害怕只要一松手,怀里的楚风便会化为一缕虚烟,消散无形。 “人总是要死的,可是没有几个将死的人真的想死,所以活着的人才应该要好好的活着。” 离绾一怔,她看向自己的怀里,她看见楚风睁开了眼睛,眼中已经彻底失去了光泽,瞳孔已经开始涣散放大,失去了焦点,但是话语,却和平日一般的平和有力。 离绾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地便跟雨点一般滴落在了楚风的脸上,继而离绾一抹眼泪,终于又想起了什么,她急忙道:“楚风你撑着,你不要睡,我去叫我娘,她马上就过来。” 说着,离绾把楚风轻轻地放倒在地,继而快步地冲出帐篷,大声哭道:“娘,快来救命!” 离澜本来还在帐篷中考虑下一步的动向,但是一听到离绾的声音顿时脸色一变,楚风的尝试……终究还是失败了吗? 但是无论如何,也要把楚风救回来,这个青年,无论是为了离绾,还是离水一脉,都不能让他死掉! 离澜当即施展开空间越步,直接破碎了空间出现在了楚风的帐篷门口,把离绾的手一拽便冲进了帐篷,落在楚风的身边,一把抓住楚风那只正在向外倒涌鲜血的手,双眼一瞪,有些难以置信地以真气一探,才看着离绾,颤声道:“绾儿……你……你都做了什么!” 离绾第一次见到离澜对自己如此声色俱厉,但是她此时根本不在意离澜对自己有多凶,只要离澜能够救回楚风,哪怕是当场废了自己,杀了自己,离绾都无怨无悔。 “娘……您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不对?您有办法的对不对?”离绾颤抖着声音尖声说道,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声音会变得如此凄厉,如此尖锐,如此得令人不寒而栗,就像是被卡住了喉咙一般,令人难以呼吸。 “风儿……”离澜试着呼唤楚风,但是楚风适才的清醒却仿佛只是昙花一现,此刻的他再次陷入了昏迷,生机正在迅速地退散,无论离澜如何努力,都难以把楚风从死关的另一边拉回来。 “你对他都做了些什么?”一个冷冷的女声响起,声音中充满了敌意。 离绾一扭头,就看到了楚紫儿站在帐篷口,双眼中仿佛能喷出怒火一般地看着离绾,她的胸口前是一团鲜血,脸色惨白,身躯四处都在向外渗血,那是破关时被外物所扰,强行中断破关的症状。 楚紫儿,破关失败。 第307章 一线(上) 楚紫儿破关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她新修的功法,是楚风按照她的意思将手里所有的虫族功法结合参考所得到的综合功法。 这门功法被她命名为破茧诀,意味着自己修炼这门功法,便是自己的一次蜕变,一次重生。 她的道已经被她抓在了手中,她所有的迷惑,所有的惶恐,所有的畏惧都被一个身影所驱散。 她即将迈出那一步,跨越一个台阶,进入到另外一个天地,她即将得到她所渴望的蜕变,得到她所渴望的重生。 然而那一声哭喊却仿佛是晴天霹雳一般劈入了的她所结茧中。在那一刻,她强行停住了自己将要向前迈出的脚步,然后硬生生退了回来,蜕变与重生了又能如何? 如果那个人不再了,蜕变与重生又还有什么意义? 她蜕变后的身姿,又给谁去看? 尽管这一步退得生硬,尽管她受到了巨大的反噬,尽管她也许会终生都难以再次有这样的契机,但是楚紫儿没有后悔,一丝都没有。 这般决然或者说狠戾的性格,本来就是她所固有的——只是这些年与楚风朝夕与共,她不知不觉间受到了楚风的濡染,而渐渐不再那般坚决,但是这不意味着……她真的就变得如楚风那般柔弱了。 在她踏入帐篷的那一刻,听到了离澜的话,所以她觉得愤怒。 这是出奇的愤怒,她之所以敢把照顾楚风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离绾,不仅仅是因为她已经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更多的是因为她信任离绾,她觉得把这种事托付给离绾的话,离绾一定会尽心尽力地去完成,一定会把楚风照顾得好好的。 但是离绾辜负了她的信任,她不知道离绾到底做了什么,她只知道,楚风会变成她眼中的这个样子,是离绾导致的。 所以她看向离绾的眼神,充满了怒火,足以吞噬一切的怒火,之前在楚风劝说下才缓缓放下的对离绾的敌意顿时再次浮起,冷笑道:“你到底对他都做了些什么?” 离绾看着楚紫儿眼中的怒火,没有为自己解释什么,又有什么可以解释的呢,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其结果不会因为自己是无心的而减轻,而自己需要承担的责任也不会因此而减轻。 离绾看了看楚紫儿,然后看了看还在试图调理楚风气息的离澜,才很坚定地道:“他若是死了,我……” 离绾很想说她会给楚风殉葬,但是她想起了楚风之前说过的话,想起了楚风很多次强调,人的死亡无法改变已经注定的事实,只会带来更多的悲痛,只要活着,痛苦终究会过去,一切都会还有希望。 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能死,因为我还有爹,还有娘,我死了他们会难过,也无法让楚风活过来。 所以这样的死亡,除了赌气之外,其实没有丝毫的意义。 生命不应该就这样没有价值,没有意义地牺牲掉。 所以离绾顿了顿,然后很坚定地说道:“我会帮他完成他想完成的事情。” 离澜忽然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着离绾,这一刻她觉得女儿的确有了很大的变化,女儿真的是在以自己难以想象的速度成长啊。 这些改变,都是这个正在死亡的青年带给女儿的吗? 楚紫儿自然不会因为这些而感动而原谅离绾。 楚风不仅是她名义上的主人,从心底里,她把楚风当做一个不可或缺的家人般看待,所以会欺负他,取笑他,戏弄他,但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无论这种伤害是有心还是无心的,楚紫儿都绝对不会轻易原谅。 在对于离绾的态度上,楚紫儿因为楚风的缘故已经退让了太多,但是这一刻她决定不再退让,于是她冷笑道:“就凭你?你有他的三分本事么,还想继承他的理想?就凭你?” 楚紫儿**裸的蔑视与鄙夷让离绾有些气恼,就连离澜都微微蹙眉,但是她没有插嘴,这毕竟是年轻人之间的事情,她不好插手,只要楚紫儿不对离绾下杀手,离澜也不愿意插手到其间去。 离绾的气恼很快就被自己的自责所吞噬了,所以她咬了咬牙,把以往她若是听了必然会暴跳如雷的羞辱都忍了下来,这种忍气吞声并没有让楚紫儿满意,与此相反地楚紫儿怒意更甚,一边走向楚风,一边道:“怎么了,哑巴了?你不是很能说么?你倒是说话啊!” 离绾手紧紧握拳,狠狠一阵咬牙,忍住不断颤抖的身躯,没有说话。 楚紫儿走到楚风跟前,蹲下身一探楚风的气息,脸色顿时一变,而后才大笑起来,继而猛地站起身,指着离绾的鼻尖,瞪着血红色的眼睛,声音沙哑地道:“你真是干得漂亮,血脉不容这种事自古以来就没有解决办法,你倒是干得漂亮!” “娘!”离绾一听到楚紫儿这句话脸色顿时一变,一阵头晕,差点当场晕倒过去,才看向脸色凝重的离澜。 离澜无奈地瞑目叹了口气,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这好像是一柄鼓槌,猛地击打在了离绾的心上,重而有力,发出“碰碰”的声响,离绾嘴角沁出一缕鲜血来,眼神变得绝望而痛苦。 “离大小姐,你真的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离水蛟族,你长的分明就是颗猪脑子!”楚紫儿声嘶力竭地怒吼着,拼命地掩盖着自己声音中的颤音。 妖族的血炼丹是药,那是因为采用了血的灵性,其他的成分则几乎都被完全摒弃。 一旦妖族血脉进入妖族体内,那几乎是一种无解的毒药,如果只是寻常之血还可以逼出血液,但是离绾还把她的真血渡入了楚风体内! 真血的灵性太霸道,一进入楚风体内与楚风的血脉不相容,当即就开始反噬楚风的血管,随即便扩散进入了楚风血肉之中,已经无法抑制。 如果楚风是人族,他的血液没有任何特性,那就算注入了妖族的血液也顶多是有些不适罢了,但是楚风现在的身体本来就是他的残躯与惜舞的身躯融合之后的结果,他的血液也早已无可避免地与惜舞的血液融合在了一起。 两种不同灵性的血液无法融合,便只有冲突一条道路。 血脉之间不相容的冲突一旦开始,便很难再停下,因为这是一种无法解释的生理机能反应,除非有人能够破解血脉的传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自古以来,又有谁真正破解过血脉的传承? 楚紫儿没有再去思考,她跪坐了楚风的头边,她缓缓地抬起楚风的头,然后放在自己的膝头上,左手捏开楚风的下颌,才颤抖着右手,摸出了一瓶又一瓶的丹药,仿佛不要钱的一般倒入了楚风的口中。 楚紫儿不知道这样做到底能不能救了楚风的命,但是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她能为楚风做的,只有不顾一切地把自己身上所有的补药倒入楚风口中,希望其中能逸散出足够的药力抵御住血脉不容产生的破坏。 然而血脉不容产生的破坏与一般的伤势之间的原理相差甚大,如果说正常的伤势只是因为被外力导致了部分血肉坏死,这种坏死只是瞬间产生,瞬间结束的,对新生的血肉毫无作用。 那么血脉不容则是由自身内部的力量导致了血肉的崩溃,这种崩溃是持续性的,即便药力催生出新的血肉,新生的血肉依然会崩溃。 从这一点上来说,血脉不容所造成的伤势,更接近于道伤,威力却还在道伤之上。 从这样的角度来说,楚紫儿有相当的理由怀疑离绾一开始就是存心想要害楚风,不然怎么能够做出这样一个近乎无解的事情来! 但是楚紫儿知道,离绾不是存心想害楚风,离绾这么做,理由只是简单地因为离绾很愚蠢。 愚蠢,不是一种过错,但是愚蠢却不自知,却还要其他人来承担自己愚蠢的后果,这便是一种过错。 所以楚紫儿绝对不会原谅离绾,她现在却没有气力去骂离绾了,她只是轻轻地把楚风凌乱的发丝一根根梳理顺畅,然后归整到一起。 离绾愣愣地看着楚风的面庞,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的感觉——就像是她与这个世界完全处于不同的时空一般。 声音都消散了,画面都黯淡了。 她的眼前,只有过往的一幕幕。 从北原的初次相遇开始,画卷快速地翻过,每一幕都无比地清晰,就像是才刚刚经历过一般的。 离绾看着画面从北原到圣血之墓,到鬼界的深山,到平阳城,到万壑山。 真是一段极其漫长的旅途啊。 离绾慢慢闭上了眼睛,而后她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把那定格的画卷迅速地倒退着,就在那一瞬间,她的的确确捕捉到了什么东西——那个时候的记忆还不算模糊,她可以无比地确信,那绝对不是她的错觉与幻想。 命运也好,报应也好,都无所谓了,重要的是离绾终于在一片绝望的黑暗之中找到了最后的一线光明。 “你们拖着,一定要拖住,还有可能!”离绾大声喊着,转身冲出了帐篷。 第308章 一线(下) 在离绾离开帐篷的片刻之后,远方陡然一声长嘶,伴随着一阵轰雷般的蹄声,一团烈火破帘而入。 离澜一惊,完全不曾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现实却根本没有给几人留下更多的思考时间,那团火焰陡然凝结出万千血色冰晶,将其躯体包裹覆盖。 一缕缕氤氲的血雾缭绕在了那如鲜红水晶一般的躯体身周,散发着一股如魔神一般诡异不祥的气息。 楚风的身体陡然剧烈颤抖起来,仿佛有一股莫名的牵引力牵引着楚风一般,楚风灰白色的肌肤下陡然涌现出血色,一缕缕血色光芒瞬间便穿透了楚风的皮肤,从楚风体内绽放而出,幻化为万道霞光! 楚风被这万道霞光所包裹,眉宇间的青黑之色开始消退,那令人触目惊心的灰白也被霞光映照所掩盖,仿佛一切恢复了正常一般。 从楚风手腕伤口出倒涌出的血液又开始顺着伤口涌入楚风体内,而楚风却再也不见丝毫的排斥之状。 “这是……”离澜一惊,她自然知晓眼前这头狮子模样的骑兽其实是楚风所骑乘的那匹名为火云的骑兽,但是却很难理解一头骑兽是如何做到压制住血脉不容的排斥反应的! 随后而来的离绾见到一缕缕血气不断地汇聚进入楚风的体内,楚风再没有任何排斥抗拒,不由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当初被困在那头凶兽体内之时,楚风也是一般用一门功法把各族妖血甚至真血混合作一团,却没有丝毫的不容之态,当时时间紧迫,生死攸关,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多想,事后楚风直接消失,便也很少再有人提起。 那门功法操纵血气的时候,完全避免了不同血脉之间的不相容,如果说还能救楚风的话,那便只剩下了那一门功法。 但是离绾不知道能去哪里找这功法,她只记得,当初火云强行将自己的先祖之血排除的时候,楚风曾经教过火云一门操控鲜血的功法,正是那门功法,让火云成功地蜕变了。 离绾也听过那卷经文,知晓那卷经文古奥而神秘,所以她只能试一试,赌一把——值得庆幸的是,她终于赌对了——她更庆幸自己和楚风一起经历过了那么多的事情,才没有在这危机之中,失去这最后一线希望。 离澜伸手按住楚风肩头,一边探出自己的神识观察楚风的情况,一边迅速地拉起楚风,将楚风整个人盘坐而起,摆放成吐纳调息的姿势,才对楚紫儿道:“姑娘,风儿现在血肉崩坏已经停止,我为他梳理筋络,劳烦你为他修补血肉,气血由火云调理,稍费些心思,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楚风境况的确如离澜所描述的那般,明明是万分危急的境况,然而却因为一头骑兽的陡然参与而向极好的方向演变起来。 既然如此,那就最好趁着这个机会,一鼓作气,多人同时合力协助楚风完成修复,顺便帮楚风清理一番,如此一来,取得的效果会比等待楚风自然恢复要好上许多,也快上许多。 离澜面对楚风而坐,双掌与楚风双掌对接,开始将自己的真气渡入楚风体内,顺着楚风的经脉行走,将楚风崩裂的经脉不断地续接上,阻止经脉内老实了许多的血液恣意流动。 而楚紫儿也根本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在楚风背后坐下,双掌紧贴楚风的双肩,把自己的真气一点点渡入楚风体内,开始修补楚风那崩坏了的血肉。 楚紫儿新修功法本就以破茧重生为主旨,因此真气柔和,更兼有药性,滋养楚风浑身的伤势,反而比离澜还要快上两分,只不过血肉自然比经脉多,离澜已经完成了对经脉的疏通续接,楚紫儿才把血肉修补完成了七成,离澜便也加入了血肉修补的行列,协助楚紫儿完成了对楚风身体的修补。 离澜在修补楚风血肉的过程中,也看到了楚风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更是震惊万分,她比离绾更清楚楚风这到底是在做什么,楚风这是在把阵法刻入自己体内,把自身变成一座移动的大阵! 离澜对阵法涉猎不深,但是也看得出来,楚风在体内不同位置镌刻下了迥然不同的阵法,只是各个阵法到底有什么效用,她便不得而知了。 单纯拿楚风的右臂来说,离澜就在右臂的骨骼上观察到了三个不同的阵法,血肉中又刻下了五个阵法,每个阵法相互独立,但是却又有着一些离澜完全不能理解的符文夹杂在各个阵法之中,又有一些古怪的联系把所有的阵法连接起来。 楚风全身上下,一共铭刻了二百三十六种阵法——这是种类,而非个数——因为具体有多少个阵法,离澜都已经无法数清。 每一个阵法都雕刻得很小,但是却一丝不苟,完全是一种精细入微的行为。离澜不得不佩服楚风的勇气和决心,更惊异于楚风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竟然要如此残忍地对待自己。 引阵入身,这种事前人不是没有干过。 事实上,有很多修士为了在战斗中占据先机,都会对自己的身体进行各种各样的改造,在自己体内刻下一座阵法,虽然不是很常见,但是也不至于到无人想到,尤其是对于离澜这种已经很难再进一步的人,这种行为更是常见。 但是没有人会疯狂到在体内刻下二百三十六种阵法,因为要想刻下这么多阵法,就基本注定了身体内各处都是阵法,阵法与阵法之间,谁也无法保证不会出现冲突,谁也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因为一时不慎而发动错阵法。 没有人会疯狂到自己体内刻写下这么多阵法,更没有人会认为这种方式可以取代修炼。 阵法毕竟只是阵法,一个阵法刻在人的体内,如果人的修为无法提升,那么阵法的威力也就很难有所提升。 所以对自己身体的改造,只是在同阶战斗的时候,用以压制对手的一种小手段,很少有人把它看做一种可以一直走下去的大道。 而且,这种做法还有最为关键的一个缺陷——自己体内的阵法只有依靠自己的真气发动,先用自己的真气引来天地间的灵气,再用这些天地元气支撑阵法运转。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阵法是不需要消耗能量的,只不过外阵法可以直接与天地元气或者地脉相互沟通,不需要主持人额外提供而已。 所以楚风这么做,就算这些阵法最终都保留了下来,而且相互之间也毫无冲突,但是却有极其关键的一点楚风依然没有解决——楚风体内没有真气可以运用,自然也就无法汇聚到灵气,支持阵法运转。 离澜微微蹙眉,但是她旋即有些明白了,因为她知道峡谷前那一战,楚风干了一件极其疯狂的事情——引地脉入体。 只要能够每次都能引一些地脉入体,不必要做到峡谷前那般疯狂地彻底扭转地脉的流向,哪怕只是一般的一条地脉入体,楚风都相当于拥有了源源不断的灵气可以支持他体内的阵法运作,而气海消融的他,也不会有常人的担忧。 只是这样一来,无论是怎样的战斗,楚风都必须落地战斗,而且一旦开始战斗,楚风就会彻底丧失其机动性,因为要想引地脉入体,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高手间的战斗,却往往是在片刻之间便已经分出了生死胜负。 离澜觉得自己抓住了关键,但是她觉得楚风既然对这条路深思熟虑了很久,所以肯定也会有他的对策,只是自己有些搞不清楚这个年轻人的想法罢了。 突然间,离澜便觉得自己有些苍老了,这个世界,是应该属于这些年轻人的时候了——哪怕这一代的年轻人都不过二十多岁,但是他们似乎都已经做好了上场的准备了。 一代新人胜旧人啊。 离澜微微一叹,察觉了楚风的境况已经基本好转起来,才缓缓收了自己的神识,而后站起身,看着万分憔悴的楚紫儿,道:“楚姑娘你的伤势,还是要尽快处理,而且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调理……只怕……” 楚紫儿笑着摇了摇头道:“无妨,我帮他洗洗身上的血,换了衣服,便去疗伤。” 离澜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拉起离绾便走出了帐篷,把离绾拖进帐篷,才看着离绾,一脸严肃地道:“我理解你的焦急,但是你要记住,长着脑子,是要用来用的。不管你做什么,都最好要想清楚,自己这么做,会产生什么后果。” 离澜说完,看着离绾那如释重负后万分疲惫的模样,默然一叹,把离绾轻轻地搂入自己怀里,轻抚着离绾的背脊,才道:“绾儿,长大不仅仅是你有了胸襟,有了气度,更重要的是,要有智慧。” 离澜顿了顿,才又接着道:“你是一个感性而急躁的孩子,所以说什么,做什么,总是很冲动,想到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会去考虑后果。娘不是反对你这种为了自己的想法而要拼搏到底的精神,而是只想告诉你,行动之前,一定要考虑好可能产生后果,只有这样,才能减少你所受到的伤害,也能减少别人受到的伤害。” 离绾把脸庞贴在离澜的胸前,感受着那一阵阵暖意,委屈与悔恨的眼泪顿时把离澜的衣衫濡湿了大半。 过了许久,离绾才轻声道:“娘,我知道了。” 给读者的话: 这也算是一个长线了吧…………说起来收藏和订阅都好久没长了,求支持呀OTZ 第309章 艰难的决定 楚风这一觉睡得很香,他已经有很漫长的时间没有睡过这么香甜的觉了。 在睡梦中,楚风总能感受到阵阵的暖意,让楚风总会想起小时候,在阳光明媚的下午,被母亲抱在怀里,在院子里晒太阳的那种暖意。 在楚风模糊的记忆里,母亲是一个很开朗,很喜欢笑的女人,总是逗弄他,每次把他逗弄得哇哇大哭,然后又把自己哄得破涕为笑。 母亲尤其喜欢吃些小零食,每次赶集,母亲都会抱着自己,在集市上买任何吃食,都买三份,母子二人一人一份,还有一份留给晚归的父亲,不过还是顽童的自己却总是会偷偷摸摸去拿上那么一点半点,只要不是拿得太多,母亲也都佯装不知。 那个时候是楚风最快乐的时候,和邻居的小伙伴们玩,听娘亲给自己讲故事,吃父亲做的菜,那个时候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世界充满了阳光。 直到母亲的突然病逝。 那是谁也没办法抗拒的事情,那个时候,小小的楚风,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与茫然。 母亲的逝去让楚风的世界陷入了晦暗,他开始变得有些自闭,生性沉默寡言的楚疏更是无能为力。 直到上了紫琼山,三妙宫,楚风终于不再是自闭了——他不仅有些自闭,甚至开始自卑了。 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一个什么也做不到的平凡人罢了。 所以楚风饱受欺凌却忍气吞声,他开始在思考,自己的生命有什么意义。 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楚风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很高兴活在这个世界上,很高兴遇到了很多很多人,他们中有些人很温柔,有些人很滑稽,有些人很鲁莽……楚风都很高兴遇到他们。 尽管父亲在一场混战中成为了他人野心的劫灰,但是气海破碎之后久久不能复仇的他,在世间行走了这些年,看过了太多离合悲欢的他,也再没有了事发当初那般强烈的复仇冲动。 也许是因为当年三妙宫之变的那些人都失踪了,不管是宫一义,是陆茹,易苏苏,还是莫文欧凯,亦或者三妙宫的师长与师伯祝允同都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让他根本就没有了复仇的目标。 或者也可能是自己其实并不爱自己的父亲,所以自己才会这么淡漠? 楚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然后从回忆之中脱身,睁开了眼睛。 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帐篷的屋顶,他感受到胸口传来了一阵压迫感。 楚风愣了愣,终于想起了自己失去意识之前的事情,那个时候……自己好像刚刚完成对自己身体的改造,刚刚松了一口气,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他隐隐约约记得离绾说了要跟他一起死,他似乎还开口劝慰了离绾几句,不过那些记忆都太恍惚了,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楚风眨了眨眼睛,他目光向自己的胸口瞥去,见到的却是趴在自己身上熟睡的楚紫儿。 楚紫儿的呼吸均匀而平缓,曼妙的躯体随着呼吸而有节律地微微颤动着,沉睡得很是安稳——甚至是安详,让楚风想起了母亲怀中的婴儿。 从楚风的角度看去,可以看到楚紫儿的半边脸,精致而美丽,让楚风不由得微微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楚紫儿和楚风不一样,她不喜欢睡觉——在六界行走的时候,每当在野外,自己太疲乏需要休息的时候,都是楚紫儿在留心着四周的动向,确保他的安全。 楚紫儿只有因为长期的不眠而感到些疲乏的时候才会小憩片刻,而且这小憩的片刻她也睡得极浅,略微的风吹草动都能将她惊醒。 用楚紫儿的话说,她讨厌那种陷入黑暗的感觉,或者说——她畏惧那种感觉。 但是现在楚紫儿却睡得很沉,很香,甚至是很甜。 所以楚风不想打扰她难得的一次睡眠,就只好带着几许笑意,睁着眼,看着帐篷顶出神。 楚风有些无聊地转动着眼球,把目光所能看到的每一个角落都仔细打量了一番。 他发现自己还是躺在自己的帐篷中,火云瘫软在帐篷门口睡着了。 楚风忽然察觉到了自己盖的被子似乎是楚紫儿的一件雪白的绒毛大衣,那是在仙界雪龙谷的时候,自己受不了严寒的时候去买大衣的时候,想到楚紫儿也衣着单薄便顺道帮楚紫儿买的一件大衣。 他永远也忘不了楚紫儿收到这件大衣的时候那副惊讶然后欢喜欲狂的神情,当时便让他心里都是一股难忍的酸楚。 楚紫儿很爱惜这件大衣,她很少穿着,即便穿着起来也都不准自己碰的,现在却当做被子盖在了自己身上。 楚风笑了笑,看向楚紫儿的目光愈发柔软,轻轻地嗅了嗅,然后就闻到了从这件大衣上传来的好闻的香气,虽然淡淡的,但是的确很好闻,再配合那阵阵的暖意,让楚风的身心都莫名地舒畅了起来。 楚风突然脸一红,觉得自己的做法真像个登徒子,于是他索性闭上了眼睛,什么都不再去看,什么都不再去想,在温暖与香气中,又渐渐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楚风也睡得很香甜,他不再去想如果自己选择了急于复仇的生活会是怎么样,他只是在梦境中享受着午后的阳光,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因为这样的确会很轻松。 但是轻松的梦境终究还是很快便消散了,楚风被一股力量强行从阳光中拖了出来,他睁开眼,便看到离绾正捏开自己的下颌,把一颗药丸往自己嘴里塞。 离绾也被突然睁开眼睛的楚风吓了一跳,人下意识地向后仰去,一屁股跌坐在地,才看着楚风,没好气地道:“没事了你躺这么久做什么?” 楚风尴尬地笑了笑,坐起身,身体虽然有些轻微的酸痛,但是却也没有什么大碍。 楚风看了一圈四周,发现楚紫儿和火云都不见了踪影,才问道:“紫儿呢?” 离绾有些不悦地翻了翻白眼,但是一想到其实这段时间都是楚紫儿不顾自己的伤势在照顾楚风,便有些无奈地道:“紫儿她一直在照顾你,刚刚我过来,她说闷得慌,所以想出去走走。” 楚风愣了愣,知晓照顾自己只怕也让紫儿很疲惫了,沉默了片刻问道:“我昏了几天了?” “两天。”离绾瞪了楚风一眼,坐起身,才道。 “万壑山大阵有什么变化吗?”楚风问道。 离绾也不得不收起自己的脸色,正色道:“这十日,万壑山大阵发动两次,一共杀了六十二人,第一次直接把苍竹山一脉所有人全部轰杀,甚至有位九阶中段的高手,第二次则是把万妖宫、紫竹谷、玲珑涧三派的一些中层轰杀,现在这前线营地所剩只有一百多人了,大多数人都后撤了六百多里,静观变化。” 离绾顿了顿,又把情况详细地给楚风介绍了一遍。 楚风也不由得眉头紧锁,沉吟了片刻道:“我想我们要赶快行动了。” 离绾一愣,倒没有多问,低下了沉默了片刻,才说道:“还是跟我娘商量一下吧,我娘也在考虑……是否要撤离了。” 离澜很想救出离赟和离若水,但是离澜不是一个疯子。 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愿意去尝试。 但是问题是他们所有人都看不到任何可能性,就算他们拼上自己的性命,最终换来的也只有失败而已了。 在这样残酷的选择之下,离澜最终选择了放弃。 也许在很多人眼中这实在太冷血,而离澜与离赟的伉俪情深也成了一个笑话,但是离绾却理解她的母亲,理解这是一个肩上承担着责任的人必须保持的冷静。 离绾也不想撤离,但是她也理解离澜这样决定的艰难与无奈——母亲与父亲之间的情有多深,世上没有人能比离绾更了解了,但是母亲却也终于还是狠下心做了这个决定。 哪怕自己再痛,再不甘,离澜也不得不这么做——如果单靠一腔热血能够解决一切问题的话,那世上怎么还会有那么多的遗恨与不甘。 楚风沉默了片刻,他也明白离澜为什么会这么选择,但是他自己也有些不甘心——他做了那么多努力,做了那么多筹备,原本准备在闭关结束之后全力以赴地去尝试,但是结果……自己闭关结束,却已经世殊时异。 他也知道,离澜已经在做出最大的努力了。 这个局,本来就不是他们这个层次的修士可以涉足的,能够坚持到如今,已经是万分不容易了。 然而这个局的布局人与参与者们,都太沉得住气了。 这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了,所有的人都还躲在云海深处,根本无迹可寻。 不知道设局人是谁,也不知道针对的人是谁,那些努力把水搅浑想浑水摸鱼的人,也都难以窥见其身影。 甚至就连隐约猜测的这个局是在设计勾陈大帝的,楚风也觉得未必就真的成立。 这个局,到底要到何时,才会是一个尽头。 第310章 玉环 原本所料想的,自然是指原本揣测的这个局只是为大帝所设,所有被卷入其中的修士,都只不过会拿来作为诱饵,不大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但是这些天万壑山大阵却突然对这些普通的修士发难,让人不得不怀疑之前的推测,到底还能不能成立。 楚风沉吟着,神色之间有些焦虑。 万壑山变局的确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不知道那个设下这个局的人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又非要等到此时才突然发难? 难道第二个试图让万妖宫与妖界为敌的局,真的也是此人所设,因为第二个局被破坏,他才不得不进行改变? 只不过,若两个局真的是同一人所设,那么现在突然生变的目的便应当与第二个局的目的相当,只是楚风实在想不明白,这两种完全不同的举措,如何才能做到殊途同归。 楚风沉默了许久,忽然才像是想起苍竹山,紫竹谷,玲珑涧这三派都是大帝传承。 楚风想到这里,精神为之一振,他有些匆忙地起身,去拜会离澜,想要听一听离澜的看法。 对于楚风的发现,离澜没有丝毫惊讶地点了点头,这三脉传承素来以此为傲,也毫无遮掩,虽然都已经是传说中的故事了,但是却也是基本可以确认的事实。 这个大阵针对的目标依然是大帝,而离水的历史上,并没有出过大帝的记录,甚至连传说都没有——所以至少离水不用担心会成为大阵的目标。 也是正因为离澜想到了此中关节,所以离澜才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撤离,而是一直等到楚风完成改造,伤势基本复原,才开始作此打算。 实际上,现在能把高手还留在此地的,除了一些颜面上不得不撑一撑的大派之外,大多都是和离澜有着相同考量的门派。 “但是……我们却只是猜测,无法得到更多的保证。”楚风接着说道。 离澜看着楚风严肃的模样,不由微微一愣,旋即笑道:“但是面对这种局面,我们都有些无力。” 面对大帝的游戏,所有的修士都会无力,这种无力感,谁也无法免除,楚风也不能免除。 所以楚风又沉默了,真的就这样退却了吗? 楚风皱了皱眉,思忖了许久,才又道:“至少……我想试一试。” 离澜摇了摇头,如果没有这变局,一切都还符合他们原本的预想的话,她也愿意让楚风试一试。 但是此时变局已生,原本的预料都被打破,布局人为了达到目的已经开始采取进一步的行动,面对这种情况,离澜不愿意让楚风去冒这个险。 “我们最好的办法,还是只有等。”离澜叹了口气,看向帐篷门帘处,几缕阳光透过门帘的缝隙照射进入帐篷,让离澜莫名地有些遐思。 除了等待,等待变局的结束,等待布局人失去了耐性,一口气完结这个局,或者撤掉这个已经没有耐性玩下去的局,那所有人便都会有一个清楚的结果。 但是等待的过程注定了漫长与煎熬,对于每一个等待的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楚风想了想,才又道:“我也许有进入万壑山的方法。” 离澜微微一愣,旋即一笑道:“即便有,我也不会允许你去冒险。” 楚风深吸一口气,才道:“可是,我们总要做些什么。” “那便是什么都不做。”离澜此时表现得很固执,也很坚定,并没有就这么简单地就被楚风说服,而离澜也有些不能理解楚风这么坚持想要进万壑山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离澜不能理解,楚风自己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这么急迫地想要去试试能不能进入万壑山是为了什么。 离澜与离绾都没有坚持,他又有什么理由坚持呢? 楚风不能说服离澜,心里却也不愿意就真的这么放弃,所以他只能悻悻然地起身告辞,离开了离澜的帐篷。 扶着楚风来此,之后便一直在外等候的离绾也没有问楚风讨论的结果如何,因为这其实很显而易见,她了解自己的母亲。 如果父亲在的话,母亲不会过问任何事,但是父亲不在的时候,看似温柔的母亲,却是一个很刚强的女人,一旦认为自己的做法正确,就不会改变主意——除非有人能让她认为她想得不对,但是这的确很难,至少楚风做不到。 楚风眯了眯眼,抬起头看向那遮蔽了天空的万壑山,才不无感慨地说道:“你说,万壑山到底是怎么产生的?为什么整个六界,只有这样一座万壑山?” 楚风问的问题离绾当然不知道,所以她撇了撇嘴道:“我哪里知道,倒是无所不知的风先生,你怎么看呢?” 楚风被离绾揶揄地有些脸红,他也只不过是随口说说,哪里又真的知道这么多呢? 他轻轻咳了两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才道:“我也不知道……”楚风说着,顿了顿,又道,“我还是想去看看。” 离绾知道楚风想去看什么,所以她也沉默了片刻,压抑住自己一口答应下来的冲动,沉思了许久才道:“还是不要的好。” 楚风有些惊讶地看了看离绾,似乎有点好奇离绾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是旋即他便看到了一个紫色的身影快速地掠入营地之中,正是说是出去走走的楚紫儿,而在楚紫儿身后的是火云。 看到楚风醒了,火云有些忘乎所以地一跃上前,把自己的头使劲地伸入楚风的怀里乱蹭,楚风实在有些承受不了火云的热情,但是又不好意思打击火云,只能左手搭在火云的脖颈上,然后轻轻拍着火云的脖子。 楚紫儿倒是淡定地多了,等着火云从楚风的怀里离开,才缓步上前,淡漠地看了看离绾,一语不发,才又看向楚风,道:“好些了?” 楚风点了点头,楚紫儿才接着说道:“那我就可以放心大胆地给你说说我出去逛这一圈的收获了。” 离绾微微蹙眉,她有些不解楚紫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却也不好开口,毕竟给楚风换血之事楚紫儿事后没有与她追究,她便有些难以面对楚紫儿了,因此只能默默地听着。 “就在方才,水月飞走了。”楚紫儿道。 楚风一怔,旋即想起自己昏过去之前水月剑的确没有收入芥子囊内,醒来之后无人提及,他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 离绾也愣了愣,她倒是发觉前几日都躺在楚风身边的水月失去了踪影,但是她以为是楚紫儿收捡了起来,没有想到楚紫儿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飞走了。 楚风的心陡然一颤,他知道水月剑飞走意味着什么,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够让水月从自己手里飞走,这个人已经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它是往哪里飞的……”楚风强行压住了内心的震惊,才颤声问道。 “万壑山。”楚紫儿说着,掏出一块赤红色的布帛,上面还绣有几缕金线,显然是衣裙的一角,“这是我沿着水月飞走的轨迹,在万壑山大阵边缘捡到的。” 楚风接过那块布帛一看,脸色愈发沉重,这块布,赤红色的底,金线绣的纹案,依稀可以辨认出是翅膀的尖端,这是凤鸣山庄的袍服。 楚风将衣袂的一角猛地一攥,神色有些狰狞。 刘鱼可能因为某种意外陷落入了万壑山大阵之中,这也许是水月飞走的那一刻发生的事情,不然,这衣袂的一角也不会保留到如今。 “万壑山大阵,我非入不可。”楚风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万壑山上,再没有丝毫的转移与犹豫。 离绾没有阻拦楚风,她只是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然后道:“我也去。” 楚风摇了摇头,道:“你跟伯母撤离,我会设法找到伯父的,你不要去冒险。” “那是我爹,我要去救他,你没有任何理由阻拦我。”离绾狠狠跺脚。 楚风无奈地一笑道:“我也许可以进入万壑山大阵,但是我只进得去一个人。” 楚紫儿嘴角微微一扬,右手缓缓抬起,露出一块用红线系好的古朴圆润的白玉环,才戏谑地道:“你说的是这个吧,它可在我手里呢。” “……”楚风哭笑不得地看着楚紫儿,有些哀求地道,“紫儿把它还我好不好?” 这枚玉环是楚紫儿在楚风的身边找到的,她一直不知晓这个玉环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直到她今天拿着这枚玉环毫无阻碍地走进了万壑山大阵,在大阵的内侧边缘捡到了那衣袂的一角。 只不过楚紫儿试着用玉环带入火云的时候,火云却不能进入阵中,就意味着这白玉环似乎只能容许一个人自由进出阵法。 这个时候,楚紫儿才明白这枚玉环的功效是有多神奇,连众多妖界阵法大师都束手无策的万壑山大阵在这枚玉环面前都成为了摆设,只是如果有这白玉环的话,主人为什么不早早就拿出来,还要费尽心思去想破阵的方法。 “这个玉环,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楚紫儿看着楚风,饶有兴味地问道。 给读者的话: 昨天出去配女神看病,又作死地穿了长袖长裤,晚上没能回来,就穿到了这个时候……感觉人都要被热死了………………好险还是赶回来了更新~~ 第311章 入局 这枚玉环是楚风在改造自己身体的时候从自己的血肉中挖出来,连楚风都惊奇于自己的身体中何时埋下了这样一枚玉环,自己从来没有感受到过。 楚风苦思冥想了很久,他终于想起了很久以前,那甚至是在血魔现世之前的时候,萧长夜和顾晓霜两个人被追杀的原因实际上是因为一块叫做开关玉的玉。 楚风从来没有见到过开关玉,但是后来,楚风在古书上看到过关于开关玉的描述。 开关玉来历不明,据传极有可能是神话时代流传下来的遗物,乃是一位纵横**八荒的阵法宗师贴身佩玉,玉经其常年佩戴浸染,沾染了灵性,又被阵法宗师刻入了一座微缩玲珑的大阵,因此具有破除阻碍的作用。 任何阵法所形成的屏障,甚至包括被关闭的空间裂缝,都可以被开关玉打开,因此才命名为开关。 开关玉历来名声不显,也自然很少有人知晓,这主要是因为开关玉作用之时没有异象,也不会产生可以侦测到的震荡,甚至连有些佩戴人都不知道自己佩戴的古玉有如此神效,而是误以为自己运气极佳,即便落入阵中,胡乱行走也能出阵。 这块玉环埋在楚风体内数年都不曾被人发现——无论是外人还是楚风自己,都探视过他的身体,却都被这块玉环瞒天过海,其神效也由此可见一斑。 历代以来,开关玉数次消失于人世间,而后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只有见闻极其广博的有心之人,才可能会留意到它的存在。 古书上关于的开关玉的记载,结束于一万多年前开关玉被一个人间界的凡人佩戴,凡人死后开关玉也就不知所踪了。 萧长夜大概是将自己捡回草庐,为自己刮肉疗伤的时候趁机将这枚开关玉埋入了自己的血肉之中。 楚风也不明白萧长夜是出于什么考量才把开关玉植入了自己的血肉之中没有与自己明言,但是却也猜得七七八八。 大概是他们害怕自己遭遇不测,又不愿开关玉落入敌手或者就此埋没,又怕有人知道自己身上有开关,所以才悄悄地把开关玉这种无法探测到的东西植入自己血肉中的吧。 楚风见楚紫儿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道:“破阵的神器开关玉。” 楚紫儿与离绾显然都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闻言露出一丝迷惑。 “紫儿,还我吧。”楚风没有解释太多,而是向楚紫儿摊开了手,一副祈求的样子煞是可怜。 离绾看向了楚紫儿,她有些希望楚紫儿能阻止楚风的冒险,但是她知道……那不可能。 楚紫儿抿了抿唇,并没有任何劝阻楚风的话语,甚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将开关玉递还给楚风,道:“你若是死了,我也会死的,所以你小心一些。” 楚紫儿这话说得倒是云淡风轻,若无其事的样子,只不过其中辛酸,又自然一番体会。 楚风点了点头,才看着离绾道:“只能一人进入,所以……” 离绾没给楚风太多解释的机会,只是恨恨地瞪了楚风一眼,把楚风剩下的话都堵在嘴里,才咬牙切齿地道:“等你回来,看我不收拾你。” 楚风愣了愣,旋即咧嘴一笑,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倒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的确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保持沉默。 离澜在得知了楚风的决定之后与前因后果也只是略略沉吟了片刻之后略微嘱咐了一番楚风注意安全,并把手里的一件一次性法器赠给了楚风防身,只是楚风却以身无真气,即便怀有法器也无法祭起推辞了。 离澜知道楚风所说的的确是事实,倒也不忸怩,收起了法器,又让楚风拿上了一些伤药,以防万一。 楚风其实身上已经有了楚紫儿炼制的诸多丹药,只是也不好再次拒绝,因此便接受了离澜的馈赠,收拾好了所有的丹药,便向离澜告辞返回自己的帐篷进行清点行囊。 楚风的芥子囊是被那无名老者施法扩展出了足够大的空间的,因此芥子囊中除了书籍还算码放得整齐之外,其他的物件倒是都很凌乱,随意地归类扔到一起,如果不是因为要进入万壑山阵中,需要能够对自己有清楚的认知,楚风也很难说刻意停留一天,对自己的芥子囊进行整理。 直到入夜之后,楚风才把芥子囊整理完毕,所有的物件按照各自的效用进行了归类,楚风也对自己手里有哪些可用的器具有了一个清楚的认知,也算是为进入阵中做好了准备。 这个时候,楚紫儿也给楚风送来了她新的成果,都是她做的一些饭菜,基本都是山间的野兽捕获后去皮烤制,也算是为楚风这个不得不保持进食的凡人尽了心力。 在一切打点妥当之后,楚风便开始再次熟悉自己改造后的身体,将自己铭刻在身体中每一处的阵法都复习了一遍,以确保需要时不会使用错误,楚风才和衣而卧,直到天明。 第二日楚风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他起床洗漱后,慢条斯理地用过了早饭,才对着一直伺候在一旁的楚紫儿道:“我这次去应该不会有大危险,毕竟我有开关玉,随时都可以从阵中逃脱出来,所以你不用担心。” 楚紫儿白了一眼楚风,才有些无奈地叹息道:“你这个坏小子,为了这几个姑娘真是连自己命都不要了。” 楚风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才道:“这个时候,自己不做点什么,真的不好吧。” 楚紫儿“噗嗤”一笑,伸手戳了戳楚风的额头道:“行了行了,当年刘鱼为你做了什么我又不是没看到,总之你小心就是,我可还不想死。” 楚风应了一声是,他对楚紫儿心里却还是有几分愧疚,毕竟那生死符印时刻牵连着他与楚紫儿的命运,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只是他的修为一日不恢复,这符印便一日无法解开,也许这一生一世,他的生死都关系到了楚紫儿的生死,这让楚风心中难免会有些歉意。 楚风又与有些心不在焉的楚紫儿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了一会,楚风便又起身到了兽栏去看看火云,却有些惊讶地发现离绾正在兽栏里,慢慢地帮火云梳理着毛发。 离绾扭头看了看楚风,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楚风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才看着离绾的背影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火云就要托付给你照顾了。” 离绾微微侧首用眼角的余光撇了撇楚风,又扭过头,专心地梳理着火云的鬃毛,道:“反正我觊觎火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你放心走便是了,你要是回不来,正好火云就归我了。”说着,离绾轻轻拍了拍火云脖颈道,“火云,你说是不是?” 火云低垂着的头颅抬了起来,晃了晃鬃毛,似乎还有些不习惯自己的这个形态,然后响鼻微微喷了两声,喷出两道烟雾,也不知道到底在表达什么。 楚风笑了笑,倚着墙看着离绾与火云,沉默了一会,才道:“那我走了。” 火云长嘶一声,离绾却也没回头,直到楚风走出数步,离绾才蓦地抬起头,看向远方道:“记住啊,你不回来了,火云就是我的了。” 楚风没有回头,只是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答,便直接向万壑山走去。 然而,楚风刚刚走出离水营地,便是一怔,因为他看到冰之祺。 凝寒教按理来说早该撤离了此处,但是冰之祺却不知何故留了下来。 看着蹲在营地门口,拿着一根树枝不断画着的冰之祺,楚风有种微妙的感觉,他觉得自己能够感受到冰之祺的想法。 冰之祺看到楚风,就扔掉了树枝,站起身,一双满是犹疑的眼睛不断地打量着楚风,迟疑了片刻才道:“我……知道……是你……我们……” 楚风朝冰之祺笑了笑,他不知道冰之祺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是谁,但是既然冰之祺在这里等着他,他就需要给冰之祺一个答复。 所以楚风摇了摇头道:“我能进入,我也会去找冰之仪的。” 冰之祺张了张嘴,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递给了楚风一口刀,一口刀背宽厚,长近五尺的弧形长刀。 这柄长刀完全由寒冰凝结而成,每一个面都光滑无比,宛若镜面,映照出了世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刀……你拿着……”冰之祺断断续续地道,似乎说话真的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一般。 楚风把长刀接在手里,当即便被长刀上的森森寒气冷得一个哆嗦,冰之祺一手握住刀刃,向刀中灌入了一道真气,才使得这个寒意瞬间敛去。 “小心……”冰之祺道。 “我会的。”楚风笑道,顺手扯了一块粗布把长刀裹了,捆在背后,方便随时拿出应付突发情况。 冰之祺又蹲下身去,捡起树枝开始胡乱地勾画,楚风见冰之祺已经无话再说,便向着那笼罩着万壑山的透明金光薄膜大踏步走去。 给读者的话: 第二卷也要走向尾声了……这一卷是最短的一卷了……以铺线为主…………………… 第312章 一只乌鸦 万壑山的表面被一片古老的原始森林所覆盖,只有亲自进入其中,才知道万壑山山路险峻,崎岖难行。 不说万壑山不时陡然出现的悬崖绝壁,与数不尽的近乎直角般的陡坡,单单是隐藏在群山峻岭之中无尽的沟壑深渊便已经够试图步行的人明白什么叫做行路难。 尤其是万壑山中常年没有人迹,枯枝落叶堆落遍地,深处足以将整个人都完全陷进去,而一些深渊更是直接被横在其上的藤萝与落叶遮蔽,饶是楚风谨慎,也好几次差点陷落进去。 楚风已经在万壑山中行走了两天了,整整两天却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着让楚风感到了一丝的不妙。 万壑山中被困之人多以万计,就算分散得再开,也不至于两天之内见不到一个人影——除非他们有什么理由不得不隐藏起来,或者他们被困在了哪里没有自由,然而,最有可能的还是他们只怕十有**都已经出现了意外。 楚风进入万壑山后也没有具体的打算应该向何处前进,因为根本没有任何具有参考价值的信息可以给楚风为下一步行动提供依据。 楚风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着自己的感觉,向着万壑山森林的深处前进,直到他得到确信可靠的消息,或者他认为自己已经走得足够远了,才会退出万壑山。 脚踩在堆积的落叶上会发出一阵阵清脆的碎裂声,把落叶表面那一层新落的干燥落叶踩得碎裂开,于是林中便会很快响起其余窸窣的脚步声,那是受到了惊吓的各种动物逃窜的声音。 也只有这些动物的存在,才证明了楚风所进入的地区并非真的是一片死寂无声的死地,至少还有其他的生物在活动。 楚风走得有些累了,他抬起头,透过头顶那些数十丈高的参天古树层叠在一起的叶子,看了看细微缝隙中挣扎出来的天空,蓝天白云,一片晴朗,只是在这片原始森林之中,他无法享受那灿烂至极的阳光罢了。 楚风小心翼翼地沿着一些野兽踩过的痕迹前进着,终于在山间找到了一条溪流。 这条溪流流得很缓慢,从一些古老的树木凸起的根系下穿过,蔓延过爬满了青苔的石块,蜿蜒着向远方流淌而去。 楚风捧起一把溪水洗了洗脸,溪水清冽,顿时便让楚风有些疲惫的意识又清醒了过来,他又捧起一捧水,喂进口中,才发现这泉水甘甜可口,便把自己的水囊取出来灌满了溪水,才往溪边的一棵不知枯死了多少年的大树脚下一坐,准备休息休息。 在那棵枯死了不知多少年已石化的大树之上,不知何时竟然长出了一抹新绿,一条嫩绿的枝桠缓缓地吐出,与那漆黑的石化之后的树木之间形成鲜明的反差。 两天没日没夜的步行,确实让楚风有些疲惫了,所以楚风刚一闭上眼睛准备养养神,便觉得有些头重脚轻,继而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楚风努力地摇了摇头,想要睁开眼睛,但是他眼皮刚刚抬起一丝,见到了一缕青光,继而便又仿佛被一股莫大的力量牵引着,沉重地闭上了眼皮。 楚风知道自己在梦里,但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样莫名其妙的一个梦里,因为这个梦里,什么都没有,他却能感到一股来自内心深处的寒意——那是灵魂最深处的恐惧,完全像是野兽的本能一般,根本无法抗拒。 楚风在梦里战栗,颤抖,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的内心在这样的恐惧面前被击打得粉碎,再留不下丝毫的尊严,他痛苦,他哀嚎,哪怕是死也好,不管怎么样,只要早一点脱离这恐惧,他都愿意! 就在楚风崩溃的极限,一点凉意从楚风的指尖传来,那仿佛是水——冷冽的水,令人清醒,令人冷静。 被这冷冽的凉意一激,楚风顿时一个激灵,随着身体的颤抖,楚风终于摆脱了这个似乎永无休止的噩梦,睁开了眼睛,一缕如血般殷红的阳光,透过密集的树叶刚好照落在楚风脸上,让楚风急忙扭过了头。 楚风依然还是背倚着一棵不知枯死了多少年的大树,一只手放在溪水中,也许是在做噩梦时身体无意识的挣扎使得这只手落入了溪中,也正是因为如此,楚风才被溪水的凉意所惊醒,摆脱了那个根本无法描述的噩梦。 楚风有些仓皇地站起身,映入眼帘的是那一株苍翠的新绿,楚风愣愣地看着那新的枝桠,感到了几分莫名的惶恐。 楚风确确实实记得,在自己入梦前的那一刹那,他见到了一抹青光。 那青光,绝对不是自然的光芒,而更像是真气汇聚灵气时的光芒。 天地间的灵气,在自然的浓度下一般不足以发光,因此,只有通过真气的强行富集,使得灵气的浓度足够高,才会发出相应的光芒。 这是无法更改的自然定律,即便是大帝,也必须遵守。 所以楚风已经能够确认,万壑山里有人,而且他曾经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楚风伸手想要去触摸那一抹新绿,那一根枝桠极其柔顺地被他握在了手里,而后楚风感觉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这气息他绝对在哪里感受到过,但是那印象太淡了,淡得楚风根本回忆不起到底是在哪里感受到过。 “有人吗?”楚风大声嘶吼起来,话音刚落,千万重回声交叠着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而来,仿佛又经过了无数倍的放大一般,震得楚风骨膜隐隐作痛,不得不把耳朵捂起来,等到回声渐渐消散了之后,才敢松开。 楚风不怕暴露目标,他知道如果布这个阵的人,想要找到他的话,在他踏入这阵中的那一瞬间,他便已被无数次击为灰烬,但是那个人没有这么做。 也许是那个人不在乎,也许是那个人还想玩玩,只要那个人没有玩得尽兴,自己的生命,便是安全的。 许久的沉寂之后,黑暗压抑的森林中响起了一阵阵聒噪的鸟啼,那是在哪一界似乎都不受欢迎的乌鸦。 楚风也看到了一只漆黑的乌鸦,扑扇着翅膀落在了他身前,落在了那一枝新绿之上。 这只乌鸦羽毛很整齐,仿佛是刻意修剪过的一般,眼睛则黑得像是宝石,晶莹流转,甚至可以倒映出人影来。 这只乌鸦很奇特,不是因为羽毛有多整齐,眼睛有多黑亮,而是因为它只有一只左眼。 楚风不知道它的右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闭上的,还是失去了,但是看上去,就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楚风看着乌鸦,乌鸦也在看着楚风——楚风知道,那乌鸦不是一般的乌鸦,它必然代表着什么,象征着什么。 一个人和一只乌鸦对视了许久,最终还是楚风最先没有了耐心,然后楚风很彬彬有礼地道:“请问……” 乌鸦清啼了一声,翅膀一张,扑棱棱地便飞走了。 楚风目瞪口呆地看着乌鸦飞走了,飞进了密林深处,然后迅速地便被黑暗吞噬了。 他犹豫了一刹那,仅仅只是一刹那,顿时便追了过去,追向了林中。 此时已经是日暮时分,光线本来就已黯淡,才进入林中光线便愈发黯淡起来了,林中所有的景物都只剩下了黑黢黢的扭曲的影子,根本看不清楚。 但是那只黑色的乌鸦在林中,却显得异常地清晰,就算同样是黑暗的颜色,却也与这黑暗的森林格格不入。 乌鸦仿佛是刻意在等待楚风一般,飞行的速度并不算快,与楚风始终保持着一个固定的距离没有什么变化,使得不管穿越的是什么样的地形,楚风也能够顺利地追逐着它的轨迹。 这样的情景让楚风心中的警惕之意更高了,这只乌鸦仿佛就是专程为他而来的一般,它到底想要把自己引导到哪里去? 楚风右手反握住背上的那柄冰刀,开始调控自己的呼吸,使得自己的呼吸声尽可能地平缓均匀,从而能在稳定的气息声中感受到附近的任何举动。 然而事实证明这一切都仿佛是多余的,在乌鸦的引路下,楚风曲曲折折地进入到了森林的深处,在黑暗得连模糊的树影都看不到的时候,楚风看到了一片火光,那是一团炽热的火光,在黑暗中跃动,发出噼噼啪啪的炸裂声,将阴影向四面八方投射而去。 乌鸦在火光上方盘旋了一阵,然后落入了林间。 楚风看到了篝火旁的一个人影,一个漆黑的人影,黑色的斗篷拉起遮住了头部,只有几绺黑色的发丝垂下,黑色的长袍上栖息着方才的那只乌鸦,一切都被遮掩在了黑色之中。 那个人影戴着黑色手套的手里握着一枝树枝,微微拨动着篝火,使得火光愈发炽盛起来,不断地发出“噼噼啪啪”的炸响,炸出的火星漫天飘舞,在黑暗中俨然有一副璀璨星空的模样。 楚风看着那个人影,他没有感觉到任何气息,就仿佛那是一个死人一般,没有真气波动的气息,就连呼吸也极其绵长,长到让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一个死人。 但是他还在动作,所以他不应该是个死人。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在这个人面前,所有的抗争都毫无意义,所以他松开了右手,调整了一下自己有些杂乱的思绪,缓缓上前,在那个人对面坐了下来。 那个人抬起头看了看楚风,楚风也看见那个人。 那个人的脸也被一片阴影所遮盖,只有一只漆黑的眼睛,与那只乌鸦一般是左眼。 在黑暗中如何能看见漆黑的眼睛,楚风不能理解,但是他确实看到了,那是一只漆黑的眼睛,黑得像是一块宝玉。 “他们,都死了。” 第313章 两只乌鸦 他们,都死了。 那人只说了这么一句话,顿时便让楚风如坠冰窟般浑身发冷。 他知道自己来是为了什么,所以他告诉了自己一个结果。 只是他是谁? 楚风看着那人,有些畏惧,有些震惊。 “还有几个人,活着。”那人接着又道,声音平缓,仿佛是机械般地朗读一般,没有丝毫的感**彩,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楚风深吸一口气,才看着那人,继续问道:“活着的人,还有谁?” “那些有人庇护的人还活着。”那人继续道,“那些没人庇护的人,我为他们带去死亡。” 有人庇护?在这个大阵里面还有人庇护的人?难道……其实这个大局其实早就已经达成了它的目的,逼出了一些大帝,只是这所有的较量都是在没人看到的地方进行的吗? 这个人,又自称给那些无人庇佑的带去死亡……难道,他也是这个大局设局人之一? 那他找到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是谁?” 既然这个人没有杀他,那么也许他有什么想要做的需要依靠自己,短期内,自己应该是安全的。 那人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拿着手里的树枝,轻轻地拨动着火焰,使得火焰炸响的噼啪声在这个沉寂的空间里变得无比的清晰与震耳。 那人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摇了摇头,用一种很是困惑茫然的语气道:“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我有主人的吩咐需要完成。” 楚风顿时一愣,没有想到漫长而挣扎的等待之后,等到的竟然是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答案,这样的答案没有任何的意义——除了知道他还有一个主人之外,不过楚风很在意他所说的那个“吩咐”到底是什么。 所以楚风又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什么吩咐?” 那人这次倒没有让楚风等待,他只是短暂的停顿之后就开口道:“主人让我杀人,杀光所有进入这个阵法的人。” “也……包括我吗?”楚风感觉到了几分寒意,强行按捺住自己的震惊,问道。 这个问题关系着他的安危,他不得不问。 那人拨弄着眼前的篝火,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我应该……要杀……了你,但是…………我不……知道,有种预感……有个声音……不断在我脑海里……告诉我……不能杀你。” 他的这句话,楚风听得不是很懂,但是他却至少知道了一个事实,在这个人眼中,自己是属于不能杀的范畴,所以楚风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底气顿时便又变得十足起来。 他笑了笑,驱赶走了自己内心所有的阴霾,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找我?” “我……看不到……命运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 楚风的神色微变,在自己的身上看不到命运留下的痕迹? 那到底什么才是命运留下的痕迹? 楚风微微皱了皱眉,他旋即想起了三妙宫之变的一点细节——除了他,每个人都能看到环绕着陆琪、祖恭的圆环。 他已经从古籍中得知天卜一脉的功法就是对所谓命运的模拟预测与篡改,难道……那就是所谓的命运留下的痕迹,或者至少与命运留下的痕迹有所关联,所以……没有痕迹的自己,才无法看到那圆环。 楚风还在惊异之间,那个人已经继续开口说了下去。 “我在你身上闻到了熟悉的气味……我以为你会知道,我到底是谁。” 那人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也不在乎楚风到底听不听得懂,反正他只要做出回答就足够了,其他的他一点都不在意。 自己身上有他熟悉的气息,那又是什么气息? 是什么物品,还是什么人? 楚风有些头痛,这个人肯定属于那些正在万壑山中互相较量的那一群人中的一员,如果想要解读他说的话就需要大量他们这个级别的人物才能掌握的信息。 可是楚风不知道,也自然不可能听得明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些话记下来,然后慢慢地推敲其中可能隐藏着的一星半点的讯息。 “抱歉,我的确不知道关于你的任何的事情。”楚风摇了摇头,叹息道。 “没关系……知道不知道,并不妨碍我……完成使命。”那人说着,又低声自语道,“我要送他们回去了,时间太久了……再不结束……就来不及了。” 这是那人第二次用“他们”,但是楚风听得出来,第二个“他们”绝对不是第一个“他们”,这一次,他们指的只怕是和他一个层次的人。 而所谓的“回去”,只怕也不是那个“回去”。 “你要我怎么做?”楚风问。 “你……什么也做不了。”那人摇了摇头,“你要……快离开这里,很多双……眼睛在看着你……想要把你……吃掉” 楚风蓦然一阵寒意,很多事眼睛在看着自己想要把自己吃掉? 可是自己又能有什么特殊之处? 更何况他来这里的目的根本没有达成,他要怎么离开? 至少,也要打探到确切的消息才行啊! “前辈,你知道……神殿吗?”楚风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问道。 那人原本就机械僵硬的身体愈发僵硬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过了片刻,浑身紧绷的肌肉才逐渐放松下来,缓缓道:“神殿……很久前……我好像……听说过,但是……记不清了,主人好像说过……那是沉埋于无尽岁月之前的一个冤魂,它也许……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沉埋于无尽岁月之前的一个冤魂吗? 那似乎又是一段极其古老的往事,早已不可考,不可知了吧。 这些问题都涉及了太多的秘密,楚风没有能力知道,也暂时不想知道,就算知道了……他也没有能力改变什么。 他提起神殿,只是因为刘鱼很可能刚刚才从神殿中脱离,因为空间的错位破裂,才会落入万壑山中。 所以他急忙摆脱了自己脑海里复杂缭绕的许多念头,问道:“前辈,两天前,有没有一个女子从神殿落入万壑山……或者因为一些意外进入万壑山……” 那人摇了摇头道:“你说她吗……她没有来到万壑山……她只是借助了……枯木……的力量……去往了错乱时空……有人……在指引她的方向,那两口剑……会保护她……” 楚风悚然一惊,那两口剑,应该便是镜花水月无疑,只是有人在指引她的方向——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指引刘鱼去往错乱时空那样凶险的地方? 错乱时空是一个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地方,是稳定空间之间的一片混沌之地,那里充斥着狂乱的时空乱流,即便是大帝,也很难立足其间。 刘鱼落入了错乱时空,只怕是凶多吉少。 楚风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如果是在现实世界,他有着相当多的知识储备可以应对相当多的意外情况,但是错乱时空,楚风却一无所知。 “她不会有事……那个指引……她的人,很强大……有一天她会回来。”那人突然道,竟然是在安慰楚风,让楚风放心。 “你还想找谁,勾画出他的容颜,我记得……每个进入这里的人,无论他们是我所杀,还是别人所杀,我都记得。”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变化,说话不再慢条斯理,而是急于尽快与楚风结束这些毫无意义的对话,要赶去做他的工作了。 楚风抿了抿唇,把冰之仪与离赟、离若水的形貌大致描述了一番,才等待着那人给出结果。 “那个男人,死了。”那人道,“那个女人和青年,还活着,一个女人救下了他们,那个女人迟早还会出现,但是那个青年……我不知道,那个女人会不会饶恕他的罪过。” 那人说完,终于站起身,似乎准备离开了。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楚风突然大声喊道,似乎害怕那人便这样就离开了。 那人没有走,而是看着楚风,然后点了点头。 “他们的尸体,还在吗?”楚风低声道,离赟如果真的已经死了,那自己能帮离绾做的,大概也只有把离赟的尸体带走了吧。 那人慢慢地摇了摇头,然后抬起头看着楚风的背后,缓缓道:“你现在走不掉了。” 楚风一愣,旋即有些艰难地转身。 映入他眼中的是第二只乌鸦。 那是一只纯白的乌鸦,栖息在深沉的黑夜之中,只有一只纯白色的右眼。 那只乌鸦慢慢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直到林间响起了一阵窸窣的声响。 一个人影突兀地出现在了黑夜之中,站在了一棵古树的枝桠之上,那树枝没有任何的弯曲变化,就仿佛只是一片羽毛落在了树枝之上一样。 那是一个一身白的人,白衣白发白面,白色的斗篷,以及只有一只白色右眼,却根本看不清五官的纯白色面庞。 那白色的乌鸦从枝头飞起,落在了那个人的肩头。 “黑,你今晚的话似乎有些多。” 第314章 融合 白衣人与黑衣人就仿佛是对立的两面,也仿佛就是一体的双生。 楚风再傻,也知道,白衣人与黑衣人之间,只怕有着一段牵扯不断的往事,只不过,这已经不是他所在意的事情了。 白衣人冷漠地看着黑衣人,居高临下,有一种俯瞰苍生的感觉。 但是黑衣人却没有仰视他,黑衣人只是站在篝火旁,平视着前方,沉默而平静,就像是只要平视,就足以看进白衣人的眼里。 “黑,你今晚的话似乎有些多。”白衣人道,比起黑衣人那毫无感**彩的机械朗读,白衣人的语气显得生动了很多,虽然这句话听起来一点也不友好。 黑衣人没有对白衣人的挑衅做出回答,他顿了顿,才道:“你背叛了主人,你也是我要杀的人。” 白衣人一手托着腮,一手缓慢地捻着额前的一绺长发,满是戏谑地道:“很多双眼睛在看着这里,你应该知道现在就和我战斗……只会让这个本就失败的计划彻底变成笑话。” 黑衣人站直了身体,黑色的斗篷陡然张开,在他的左侧背后化为一只巨大的羽翼,在火光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黑色的光芒。 这仿佛是世界上最纯洁的黑色,任何的颜色都会被它覆盖,再留不起丝毫自己的踪迹,就连光,也不能幸免。 白衣人终于有些动容了,他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冷冽的光芒,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黑衣人,道:“黑,你这样针对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是失败的计划,我们才要在这里结束它,我一个人……做不到,我需要你的力量。”黑异常坦诚地回答,似乎丝毫不怕他的话被其他人听去。 “你宁愿自己死,也要完成他的嘱托!”白衣人有些愤怒,他的白衣随风飘扬,在他的右侧背后化为与黑衣人一般的一只羽翼,只不过这对羽翼,纯白得容不下丝毫的杂质,任何的杂色都会被这纯洁的白所融化。 “主人说过,所有的一切都会死亡,你,我,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会死。只要死亡有意义,那么就没有不去死的理由。”黑沉声答道,而后缓缓上前一步,只听得一阵连绵雷鸣,大地开始颤抖,地面上覆盖的植被在迅速退却,照入万壑山的星辉在向此处高速流转,转眼之间,此地方圆数里之内便只剩下了一片岩石裸露的大地,而夜空却在星辉下亮如白昼。 “你要杀我吗?”白衣人冷笑,言语之中满是不屑,“但是你敢杀我吗?你能杀我吗?” 黑衣人没有理会白衣人,只是又上前了一步,然后才道:“杀你并没有那么困难,只是你把自己估计得太高了。” 白衣人干笑两声,道:“尽管一试。” 黑衣人与楚风并肩而立,道:“三招,你就死了。” 白衣人不语,他突然懂了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他怕了,他从来没有这么怕过。 尽管同样的手段,他也可以用来对付黑衣人,但是问题是,黑衣人不怕死,可是他怕死。 要用他的死亡换取黑衣人的死亡,他不愿意,更不甘心。 他丝毫没有怀疑黑衣人的决心,因为没有谁比他清楚黑衣人的决心,黑衣人的决心是永远不会动摇的,因为黑衣人身体里有的只有这决心——那对世间所有的质疑,那对自我的否定以及追求,则都在他的体内。 所以他无比清楚,为了达成目的,黑衣人会付出任何代价,不管这个代价,黑衣人到底负担得起还是负担不起。 “你我重新融合……你我也就不存在了。”白衣人沉声道,“意识分化造成了你的神志不清,但是……你至少还是你自己,你就真的要牺牲自己吗?黑,不要试图做这么愚蠢的事情,我可以和你联手,也可以和你完成他的吩咐……但是我绝对不容许这样的结局。” “时间来不及了,这个局……太久了。”黑低声说道,“必须尽快结束,你我联手……也不如融合更快。” 黑衣人说完看着白衣人,沉静地道:“屈服,或者死亡。” 白衣人身躯猛地一阵颤抖,他许久才道:“我赌你不会做出这样的牺牲……你终究有着自我的意识,不是别人养的一条狗。” “你错了。”黑衣人言讫,手腕翻转,旋即身体表面出现了一串串古老的白色符文,相互连接扩散,形成了纯白色一圈圈神秘诡异的波纹,向外界扩散而去。 与之同时,在白衣人身上出现了与黑衣人相同的符文,只不过颜色却是纯净的黑色。 那一串符文也迅速扩散成为了与黑衣人身周波纹完全镜面对称的波纹,向四野八荒扩散而去。 “你这是在逼我。”白衣人杀意凛然。 黑衣人没有回答,只是笔直地站立着,平视着白衣人。 他的确是在逼白衣人,可是那又如何? 他早已做好了准备,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他与白衣人同归于尽,这个结果他并非不能接受——如果不能融合的话,这个局迟早会带来更多的危险,不能完成主人的吩咐,那死便又如何? 所以黑衣人凛然无畏,一串串白色的符文依然如洪流般涌出,汇聚,而后在这天地之间化为一声声黄钟大吕,敲击出一道道神秘悠远的涟漪,向四野扩散而去。 白衣人与黑衣人相互对视着,他在揣测黑衣人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他今日竟然下了如此的决心,宁愿死也要逼自己融合——局势真的有这么紧迫吗? 这个局虽然持续的时间的确长得让人难以掌控了,但是这个局也并没有吸引来那些计划中的人物——只有一些不足为道的小鱼被吸引而来,那些大鱼依然把自己埋葬在湖底的泥沙之中,静静等待着——毕竟他们太清楚了,他的那个主人有多么阴险狡诈,哪怕他已经在另外一个局里把自己陷入了死地,那些大鱼却依然岿然不动。 这样的局面,还需要尽快结束吗? 黑到底是感受到了什么危机,才这样急迫? “他……出事了是吗?” 白衣人为自己的推论感到一惊,旋即他便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因为只有这个猜想才是最合理的,黑是固执,但他不是疯子,所以他真的出事了! “一向自诩天下布局无敌手的他终于也被别人算计了。”白衣人沙哑着声音道,而后紧紧攥拳,“所以你就算死也要拖上我,也要尽快收拾这残局,赶去援手是吗?” 黑衣人全不否认,他与白衣人的双眼在这刹那之间连接上了一道黑白交错的光束,黑到极致与白到极致的两股光芒编织交错,转眼之间便形成了一股贯彻天地的光柱,将整个万壑山照得亮如白昼。 “屈服,或者死亡。”黑衣人再一次重复道,他仿佛就是一个赌红了眼睛的赌徒,而且还是一个早已输光了本钱的赌徒。 已经没有任何可输的赌徒,无论怎么赌,都不会失去太多,但是一旦赌对,那就是彻底的翻身。 白衣人干笑了几声,才也带着几分悲伤地道:“好吧……毕竟再不去,他就要死了。” 再怎么样,他也是他们的主人——没有他,他们都永远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哪怕白衣人体内所有的只有质疑,但是他依然对那个主人充满了敬畏。 黑衣人没有回答他,但是下一刻,从二人体内不断涌出的符文与敲响大道钟声的涟漪都停滞。 旋即就仿佛是时光在逆转一般,所有的符文开始向二人的体内涌入,一圈圈涟漪开始向涟漪的起点收缩,速度越来越快,转眼之间,便已经将一切倒回到了起始时的模样。 唯一没有消散变化的是二人的眼睛之间连接起的那股桥,黑白二色交错,黑衣人与白衣人的身形开始变得虚无缥缈,而在那股向天空冲起的光束中则渐渐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在光芒持续了短暂的片刻之后,光束中那个人影终于变得切实可见起来,但是却因为光芒太过耀眼,而无法显现。 楚风还在这黑白二人之间产生的变化,天空之中一道赤霞顿时染红了半边夜空,一柄长刀倏然斩落,劈向光芒中的那道人影,显然是要趁那道人影立足未稳便痛下杀机! 这柄长刀裹挟着九天流火,从夜空中斩落而下,一瞬间便仿佛将天都斩成了两半一般,气焰滔天,势不可挡! 就连楚风也感受到了一股铺天盖地的杀意汇聚成滚滚海潮覆盖了四野,紧随着那柄长刀,无数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方圆数里之内,那些都是在这万壑山杀局中狩猎或者被狩猎的人物,他们都是这个世间高高在上的大帝级别的高手,但是他们在此时,却与任何楚风见过的人没有什么区别。 所谓的大帝,其实也不过是寻常人。 楚风这么想着,紧接着他便看到了那个人影缓缓举起了右手,食指缓缓一指,那柄漫卷赤霞的长刀戛然而止,随之便崩裂成为了漫天霞光。 包裹着那个人影的黑白二色光芒渐渐消泯,那个人终于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个一身灰衣的男人,身材修长,裸露的皮肤有些发白,他的五官很怪异,除了眼睛,明明每一个单独拿出来看都正常无比,然而组合在一起,却让人有一种嘴不是嘴,鼻子不是鼻子的怪异感。 最让人注意的还是这个人的眼睛,黑色的左眼与白色的右眼没有丝毫的变化,黑白乱作一团的长发在夜风中飘舞翻飞。 也许,这才是黑衣人与白衣人真实的模样。 第315章 驱逐 男子走出光芒,看向了夜空。 空中,崩碎的红霞之后,一个人影猛然闪现,一点寒光在夜空中一闪,继而化出千万道银色长虹袭杀向那男子。 每一道长虹都很直,都包裹了无尽的杀意,楚风相信,如果不是所有的杀意都集中在了男子身上,哪怕只是其中一丝的杀意外泄,自己都会在一瞬之间被轰杀化为劫灰。 但是那个男子却很淡然,他只是挥了挥衣袖,所有的银色长虹便凝固在了他的身后,而后他再挥了挥衣袖,银色长虹在片刻之间便尽数反向,向自己原本的主人袭杀而去! 男子没有再看那个突然发难的人,而是看向了万壑山深处,沉默了许久,才把目光重新落回到那个袭杀他的人身上。 袭杀之人此时已经被自己攻出的千万道银色长虹逼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看起来没有一点大帝应该有的风范,这便是巨大实力落差下的现实,即便同样是大帝,彼此之间也有着巨大的差距! 男子看了看那人,然后机械地道:“所有的人都要死。” 男子抬手,背后一对羽翼陡然展开。 那一瞬间,楚风只觉得天地一片宁静,旋即一道道暗紫色的雷光偶然撕裂开空间,纵横在方圆数里的范围之中。 那个袭击之人连声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便被无尽的雷光击为了齑粉,然而山林之间,却依然风平浪静,没有一丝一毫的风浪——就像那跃动着覆盖了方圆数里的雷光,其实只不过是画上去的线条而已。 “风雷……你终于从梦境中醒来了吗?” 一个女声倏然响起,这个声音很悦耳动听,仿佛就像是来自仙界的仙乐一般,令人听闻之后竟然不自觉地有些身体酥软,面红耳赤。 随着话音的响起,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楚风的眼中。 那个身影让楚风的瞳孔骤然紧缩。 那是一个故人。 一身黑衣的离若水神情有些呆滞地看着楚风,他没有看穿楚风的伪装,所以他并不惊讶,他佝偻着身形,却把头抬得高高的,长发凌乱地散落着,看上去异常地油腻,一双有些发红的眼睛里布满了一条条血丝,在破烂的黑衣下,依稀可见离若水白皙的肌肤,和肌肤上一条条鞭痕。 真正让楚风感到一股抑郁之气的是,离若水被两股铁链穿了琵琶骨,而离若水则喘息着拖曳着两股铁链,缓缓地前进着。 随着铁链轻微的声响越来越近,景象也变得越来越清晰,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一切都露出了真容,十七八个年轻的男女,都被铁链穿了肩胛,神情憔悴而病态,拖曳着铁链,而在铁链的最后方,是一架玄黑色的大铁椅。 一架高达十余丈,宽达五六丈的玄黑色大铁椅,大铁椅上插门了刀剑,布满了荆棘。 那些仿佛是牲畜一般拉着铁椅前进的青年才俊们,他们只怕都是一派的翘楚,一州的精英,此刻却沦落得如此境遇,如何让人不心中陡然一寒。 坐在那高大的铁椅中的是一个金色薄纱的女子。 那女人身材玲珑有致,令人浮想联翩。 一头乌黑如珍珠般充满璀璨光泽的长发在脑后扎起高高的马尾,却又在左额处垂下一绺青丝,顺着她那张一张漆黑的面具之下一直蔓延到鼻梁,只露出了一只秋波流转的右眼与一张令人血脉贲张的樱唇。 站在女子身后的还有四个女子,其中一人正是冰之仪。 冰之仪神色肃然,抱着一口剑站在那女子的左侧身后,衣着依然端庄,全没有离若水般的狼狈不堪。 宽大的大铁椅对于一个身材玲珑娇小的女子来说实在大得有些过分,所以女子把脚也蜷在了大铁椅上,整个人向大铁椅的一侧扶手倚靠过去,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才睡醒了,倚着阑干打呵欠的慵懒女人。 女子目中波光流转,却落到了楚风身上,她似乎看到了令人惊奇的事情,所以她“咦”了一声,但是她只是满是惊讶地“咦”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神智……清醒了吗?”女人问道,“漫长的沉睡竟然会让你意识分化不清,你跟鲲鹏也真是相似。” “为什么会是你来收拾残局?”风雷皱了皱眉,“你……与主人并不亲睦。” “我只是听造父说起,万壑山这边似乎有情况。“女人叹了口气,“随便来这里救点人,以免被某个神志不清的人……一起杀干净了。” “是吗?”风雷沉默了下来,看着那拖曳着大铁椅的天才们,没有说话。 女人看着大铁椅下那些如牲畜一般的天才们,平静地说道:“可怜他们吗?呵……都是些欺师灭祖的人呢,不过你那个白色的化身,还真是对这世间的一切都充满了嘲讽呢。” “你还在找他是吗?”风雷突然开口。 女人冷笑了几声道:“我不会再找他了。” “借两个人给我,我可以帮你找。”风雷道。 女人微微瞑目,道:“就把这个人给他吧,小仪要留在身边——不过小仪有什么话可以让他带回去。” 女人微微抬手,洞穿了离若水双肩的锁链顿时崩断,离若水一个踉跄,整个人扑倒在地,半晌才站起身,痴痴傻傻地看着楚风,目光中没有一丝的生机。 楚风对女人微微施礼,他已经确认了,这个男子是万壑山大局的设局人,不知何故导致一分为二,现在也终于恢复正常了,而这个女人,则应该是有着相同的立场。 冰之仪虽然不知晓楚风之前与黑衣人的对话,但是她看到了楚风背着的那口冰刀,顿时便了然于胸。 她想了想,才道:“有劳道兄转告舍弟,好好活着,必有相逢之日。” 说着,冰之仪深施一礼。 冰之仪没有说太多,因为她的确没有什么好说的,话多了,反而是废话。 “一定。”楚风还礼应道。 “你可以走了,杀局重开,这不是你们该进入的地方。” 男子说着挥了挥衣袖,根本没有给楚风分说的余地,一股莫大的吸引力便将楚风吸引进入了一个高度扭曲的空间,空间中游离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回荡着千奇百怪的声音,闪烁着无数来来往往的身影。 楚风还来不及仔细看一看,便觉得虚无的脚下接触到了实地,而后他一个踉跄,后退数步,才堪堪站住了身形。 他回到了万壑山的边缘,与他一起回来还有离若水。 离若水依然有些傻傻地站在他的身边,目光中除了呆滞与死气,什么都没有了,仿佛一个曾经的天才所有的锐气与自信都被这短暂时间中所遭遇的一切所磨灭了。 楚风不知道离若水经历了什么,但是他也感到一阵莫名的辛酸,毕竟,上一次见到的离若水,是那般的自信与谦逊,虽然不断地与岐山远宾角力与算计,但是却也是一个真正的少年英杰,想不到,五年之后的再次见面,离若水竟然是这副模样。 楚风默默地叹了口气,他不忍心再打击离若水,也不忍心去问离若水,这一个月以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又为什么要杀了离赟。 他从芥子囊中翻找出了一件衣物,递给离若水道:“换身衣服吧。” 离若水目光涣散地把衣服接在手中,而后动作机械僵硬地把自己身上破烂的衣物褪下,露出被遮住的满是伤痕的皮肤,一条条创**错纵横,新伤旧伤重合在一起,一些伤口甚至已经腐烂溃脓,无比地触目惊心。 楚风没有说话,默默地取出一些外伤药,扶住离若水,离若水一阵战栗,整个人抱着衣物蜷缩了起来,眼神中满是恐惧与畏缩。 楚风有些震惊离若水此时表现出来的模样就仿佛是受惊的野兽一般,更知晓离若水这些日子只怕吃了无尽的苦。 他顺手蘸取了药膏,一点一点地为离若水敷上。他所能做的也就仅止于此了,敷上这些药膏之后,在药力的强行作用下离若水的外伤可以迅速痊愈。 楚风为离若水上了药,退后两步,道:“把衣服穿上吧。” 离若水吞了口唾沫,惶恐地看着楚风,然后才缓缓地穿上衣服,畏惧地看着楚风。 “要不要吃点东西,喝点水?”楚风问道。 离若水看着楚风,犹豫了片刻,似乎的确意识到了楚风对自己的善意,才艰难地点了点头。 楚风取出干粮和水囊,递给了离若水,离若水畏畏缩缩地接过,然后整个人立即便抱紧了干粮和水囊,蹲在了角落里,背对着楚风,狼吞虎咽起来。 一个迈入七阶的修士不可能因为一个月的不饮不食就能饿成这副模样,能让离若水连畏惧都忘却了的饥饿感,表明离若水只怕是这一月内的真气消耗远大于补充,导致了根本没有多余的真气去支持身体上的消耗,所以才会让离若水有如此根本无法抵御的饥饿感。 等离若水狼吞虎咽地吃完了,离若水的神智也有些恢复了,他看着楚风目光不再那么畏缩,但是还是明显地犹豫了一下,才沙哑着嗓子道:“多谢道友相救,不知道友是……” 楚风也想了想,既然要把离若水带回离水,那自己的身份被离若水得知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所以他没有隐瞒,道:“我是楚奚武。” 离若水一惊,旋即目光有些黯淡地自言自语道:“楚奚武吗……” 楚风没有接话,而是看着那淡金色的透明光罩,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那就是…… 要怎么才能走出这个阵法,这对他来说也许不是问题,但是对于离若水来说,却也许真的很是一个问题。 第316章 处境 楚风看着那淡金色的光罩,有些发愣,然后他看着离若水道:“你触摸一下结界试试?” 离若水沉默了一会,最终点了点头,站起身,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地调理了一番自己的情绪,使得自己尽可能地恢复到自己神识最清醒的时刻。 一个青年才俊为了生存而丢掉的骄傲与自信,的确很难再完全找回。 但是他毕竟也是个天才,所以虽然内心深处的恐惧与阴暗依然未能完全免去,但是至少在表面上,他已经恢复得与往日相差无几了。 离若水上前两步,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贴在了那道淡金色的光罩上,一道道涟漪波纹开始扩散而去。 离若水没有第一时间试着去穿越那道淡金光罩,因为这道淡金光罩他曾经尝试过无数次,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了。 他依然在畏惧,畏惧着这一次可能出现的失败。 因为这一次一旦失败,就宣告了他所有希望的破灭,他所看到的最后一线曙光都将被黑暗所吞没,他将重新坠入那无底的深渊,去承受那令人无法承受的恐惧,沦为牲畜,沦为蝼蚁…… 离若水扭头看向了他身边的楚风,他沉吟了片刻,然后强行压制着自己不断轻微颤抖的左手,勉强地一笑道:“楚兄,你试试吧,我……” 楚风又哪有尝试的必要,有着开关玉这样连闭合的空间裂缝都能直接无视的神器,这个对非大帝人物来说都难以进出的大阵在他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楚风无奈地耸了耸肩,道:“我没有尝试的必要,这个阵法对我来说没有效用。” 离若水愣了愣,道:“怎么会如此呢……” 楚风也没有多想,道:“我怀里带着一块可以忽略阵法的开关玉,可以进出这个阵法无阻。” 离若水略略低头,然后自言自语道:“果然如此。” 楚风一愣,问道:“离兄,什么果然?” 离若水猛地抬头,继而手掌一翻,一股真气陡然从离若水指间突出,楚风猝不及防,在如此近的距离内根本没有躲闪的时机,直接便被这股真气贯穿了右胸,继而被真气所产生的余劲震得倒飞而出,吐出漫天鲜血。 楚风重重落地,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离若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离若水。 “交出来,把你带的东西都交出来!”离若水瞪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眼球突出,眼白里布满了血丝,神色更是狰狞,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一般。 楚风没有回应他,而是看着离若水,问道:“离赟前辈也是被你所杀?” “是,是我杀的!”离若水怒吼起来,浑身蓝光爆绽,“那个白色的魔鬼说,整个离水只能让一个人活下来!我不杀他,他也要杀了我!” 说着,离若水双手中两道蓝光凝结成两柄长矛,随着离若水走到楚风的跟前而被径直地插入了楚风双肩之中。 “肉身挺强硬的,以你一个修为全废的人来说,真是不容易了。” 离若水冷笑起来,他的双矛洞穿楚风骨骼的时候并不顺利,虽然血肉被破坏,但是楚风的骨骼强硬却超出了他的预料,双矛非但没有刺穿楚风的肩胛骨,反而是顺着楚风骨骼之间的缝隙而滑动,最终只是洞穿了楚风的血肉,把楚风钉在了地面上。 “明明是个废人,凭什么你运气却这么好,凭什么是我要遭受这么多非人的折磨!”离若水怒吼,双手松开双矛,再次凝聚出双矛,直接洞穿了楚风的手掌,还好,楚风的手掌骨骼并没有他的肩胛骨那般坚硬。 楚风因为疼痛倒吸一口凉气,看着离若水道:“你怎么可能杀死离赟前辈,只要他愿意,杀死你只不过动念之间的事情。” 离若水狞笑着,第五第六根真气凝聚而成的长矛钉穿了楚风的大腿,依然是穿过了楚风的血肉,此处的骨骼又是异常坚硬无法穿透。、 “他被白打成了重伤,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还想杀我!”离若水怒吼咆哮,第七八根长矛被他双手紧握着斜钉进了楚风的小腿之中,又是一次鲜血淋漓地钉了个对穿。 “就是那个白衣人?”楚风面容也变得无比的狰狞,这完全是因为疼痛所导致的面部肌肉抽搐。 离若水攥紧了第九根长矛,双手紧握着狠狠地捅进楚风小腹,紧接着狂笑着将长矛一搅,将楚风小腹搅得鲜血直溢,痛楚使得楚风整具身躯都抽搐起来,流淌而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楚风身下的土地。 “把你的东西给我!”离若水猛地拔出第九根长矛,而后再一次钉入楚风的体内,紧接着再次拔出,再次钉入,离若水就像疯了一般地重复着这个残忍血腥的动作,不过刹那之间已经将楚风的小腹钉得一片稀烂,宛若被剜去了血肉一般。 楚风紧紧咬牙,他没有早做准备,所以此刻面对离若水竟然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咬着牙承受着**传来的阵阵痛苦,也所幸他的**终究比凡人还是强上不少,即便受到如此严重的创伤,那些凝结在血肉中的灵气还能维持他的**机能在短时间内正常运作,才不至于瞬间致命。 只是如此下去,只怕自己也根本坚持不了太久,自己需要时间给自己的创口抹上伤药治伤…… 楚风吐出一口血,看着离若水,道:“你以为我还会给你吗?”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离若水狞笑着,再一次凝结出两支长矛,一手一支,两只手如抽搐了一般地将双矛在楚风的小腹内搅动着,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双矛,使得矛尖变得细长,无论怎么增加刺穿楚风身体的频率,也会把创面控制得极小,却让痛楚成倍地增加。 楚风额头冷汗不断渗出,却强忍着剧痛,冷笑着,道:“你敢确定即便没有我的东西,你也能穿越过这道阵法吗?” 楚风此刻算是彻底看明白了离若水,离若水并没有他所想象的那么虚弱,相反,所有的虚弱都是离若水伪装出来的,离若水从一开始就在故意示弱,在减少自己对他的怀疑,在等待着时机对自己出手。 这个时机,就是他确定楚风有可以自由出入这个阵法的物件的时候,他便会趁机袭杀楚风夺取那个可以自由出入法阵的物件,自己脱身而出。 楚风知道离若水在恐惧什么,离赟的死是离若水永远也无法摆脱的一个阴影,这件事一旦被揭穿,等待离若水的依然会是死亡——离澜与离赟伉俪情深,怎么还会愿意给离若水一条生路? 离若水杀离赟是为了活着,杀自己也是为了活着。 楚风有些恨离若水的恩将仇报,却也有些明白离若水的无奈——他甚至说不上真的多么恨离若水,他甚至有些怜悯离若水,怜悯离若水被命运所捉弄。 只是,明白与怜悯却也不能改变他们此刻敌对的立场,他和离若水,只能有一个活着离开,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情。 “那你快给我吧!”离若水怒吼,一脚狠狠踩在了楚风的脸上,继而俯下身,与楚风双目对视着。 楚风看着离若水的眼睛,那是一双闪烁着狂热光芒的眼睛,就像是野兽见到了食物一般的目光,没有丝毫的理性。 楚风笑了笑,看着离若水,轻声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反正我也会死,而让你继续被困在这万壑山里,再次被沦为奴隶,我认为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楚风没有试着去说服离若水,因为离若水已经疯了,他不会让自己活着的,更不可能让自己离开,所以,毫无疑问的,楚风必须死。 离若水本来就比正常放大了数倍的瞳孔再次放大了,整个眼珠都突兀而出,牵扯出无数的血丝与眼白。 离若水的嘴猛地张开,连涎水都流淌了出来,猛地一口咬在了楚风肩上,随即发出野兽的嘶吼,直接从楚风肩上撕咬下了一块血肉,生生地吞咽了下去,鲜血与肉沫染红了他皲裂的嘴唇。 楚风看着离若水,尽管肩头的痛楚痛得钻心,但是楚风却平静地超乎寻常,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似乎这一切都已经不让他意外了。 “你不该做这么丧失理性的事情,完全就像是野兽。”楚风忍着疼痛尽量保持着声音的平和与镇定。 离若水咧嘴笑了起来,轻声道:“我可以这样一口一口地把你吃掉,所以你尽早给我,我可以让你死个痛快,没有任何痛楚,不用坠入地狱——那个我曾经目睹过,感受过,经历过的地狱。” “其实我在想,一个人把七个阵法吞入腹中,会是什么感受。”楚风微微一笑,继而离若水脸色陡然一变,一股剑光瞬间从离若水的咽喉之中喷吐而出,继而伴随着一阵轰然的爆鸣,炸裂的鲜血从离若水的腹腔之中如泄洪般倾泻而出。 第317章 时运 楚风的血肉也刻有阵法,只是楚风体内没有真气,无法激发阵法,但是离若水却是一个拥有真气的人。 如果楚风的血肉很寻常,那这些血肉即便进入了离若水的体内也无法被激发其中的阵法。 但是楚风的血肉却强悍得有些过分,如果不用真气来消解的话,也许会在离若水的胃里呆上几个月,胃里装上几个月的人肉,大概疯狂如离若水,也很难接受。 所以离若水用真气去消解了楚风的血肉,于是楚风血肉中的阵法被激发了。 七个阵法,同时激发,即便不是什么大阵,也失去了与楚风本体的联系,然而无法否认的是,七个阵法从内部突然爆发,无论是谁,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都将受到重创。 无数道光芒刺破了离若水的**,伴随着从离若水体内不断喷射而出的血液,瞬间溅射满了楚风的衣裳。 阵法爆发导致离若水的真气运转在这一刹那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而失去了连续性,八柄钉穿了楚风身体的长矛瞬间失去了约束而消散无形。 楚风一直在等待的时机终于来到,他忍着剧痛,迅速地解开芥子囊,从芥子囊中摸出了一个瓷瓶,似乎是丹药,只是还不及吞服,一道杀意凛然的真气瞬间便贯穿了楚风的左肩,巨大的冲击力再次把楚风击飞而出,手里的瓷瓶也因为拿捏不稳而掉落在地。 离若水浑身鲜血,姿势扭曲地站立着,他的整个腹部都被刚才的阵法爆发彻底粉碎炸空,只剩下了一片模糊的血肉,连肠胃都被尽数绞碎。 但是离若水依然顽强地站立着,他嘿然冷笑着,看着楚风,全然不理会自己鲜血淋漓,还在不断滴淌着血液的腹部,轻声道:“这样的伤,对我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啊。” 楚风吐出一口血,艰难地坐起,急促地喘息着。 如果不是因为手部的伤势导致了他动作的一丝迟缓,他已经趁着阵法爆发的空隙完成了自己的计划,可惜的是,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离若水冷冷地一笑,附身捡起楚风掉落在地上的瓷瓶,用牙咬开瓶塞,闻了闻,才笑道:“又是一个陷阱吗,这次我不会上当了呢。” 说着,离若水把手中的瓷瓶一扔,才一步步地逼近着楚风,手中两柄战矛凝聚,在地面拖行出两行灼烧痕迹。 楚风苦笑两声,他倒是万分期望离若水能把瓷瓶中的丹药吞服下去,但是离若水不是傻子,他吃过一次亏了,他自然不会再吃第二次亏。 楚风看着离若水,道:“要杀我很简单,不妨让我死个明白?” 离若水冷笑了起来,手中长矛一抛,直接洞穿了楚风的腹部,其巨大的惯性又拖曳着楚风在地面滑行出十余丈,落入了一片灌木丛中,才堪堪停住。 “夜长梦多,话说太多了,不好。”离若水冷笑,手指微微一弹,打出一道蓝色光芒,蓝色光芒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向上升起,正中楚风胸膛,直接把楚风打得向天冲起,飞起三十余丈,余劲方消,继而又才从高空旋转着落地而下,直接砸入了大地之中,凭借着坚硬的骨骼硬生生砸出了一个凹陷。 楚风在这个过程中没有找到任何机会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因为离若水始终在看着他的手,每一次他的手微微动弹,离若水的真气都会涌上来在楚风的手上进行一次斩击,斩得楚风双手鲜血淋漓,连动弹一根手指都变得困难起来。 “你看,我也不是一个残忍的人,把那个东西给我,我让你没有痛苦地死去。”离若水站在了已经摔得晕头转向的楚风跟前,露出了一丝笑容,尽管这笑容配合着他这具腹部一团模糊,浑身都是伤口与血的形象变得无比的诡异。 楚风仰视着天空,然后道:“你看,星空挺漂亮的。” “给我!”离若水嘶嚎起来,一把攥住楚风的前襟,将楚风高高举起,像抛掷一件货物一般狠狠地砸向地面。 虽然离若水只是举起楚风,然而他所有的劲力却尽数施加在了楚风的身上,因此所产生的冲击更非之前的坠落所能比拟,不仅使得凹陷直接深入了地面一尺余,而且产生的冲击波直接将方圆十余丈的草木尽数毁灭。 楚风的目光有些黯淡了,但是他依然看着夜空,看着星星,却没有再说话。 “给我!”离若水吼得嗓子都快要哑了,他一次次地举起楚风,一次次地砸向地面,仿佛是在用一只鼓槌敲击着大鼓一般发出了轰隆的声响。 也多亏了离若水为了得到楚风所拥有的开关玉,始终根据楚风情况调节着自己的力道,才使得楚风没有死亡,而是不断地在承受着**上的痛楚。 然而离若水却远远低估了楚风承受痛楚的能力,他从来不知道楚风是如何把阵法刻入了自己的体内,刻入了自己的骨骼,所以他不知道**上的痛楚对于楚风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 在离若水把这个机械的动作重复了数十次之后,连离若水也有些疲惫了,但是楚风依然目光专注地看着星空,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样的结果,显然不是离若水想要的结果,他愤怒,他恼火,他怒吼道:“给我啊!把它给我!把师妹给我!你明明是个废人,凭什么要这么好运!废物!” 楚风的眼珠终于动了动,他看向了离若水,目光中不自觉地含上了几分戏谑。 所以,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杀我呢? 多余的话,楚风没有说,他只是有些可怜地看着离若水,可怜着离若水所遭遇的一切,可怜着离若水的疯狂。 然而,自己又哪里来的资格来可怜离若水呢? 一瞬间,楚风又觉得自己有些可怜了。 离若水不知道楚风在想些什么,但是他看到了楚风眼神,所以他愈发觉得恼恨,愈发觉得愤怒,他猛地一拳砸在了楚风脸侧,溅起的碎石顿时飞到了楚风脸上,划出了几道血痕。 楚风叹息了一声,然后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像是野兽在奔腾,汇聚成了一股洪流。这声音来自地下,穿过了无数的岩层与空气,异常艰难地,终于来到了这个地表的世界。 楚风笑了笑,他看着离若水,道:“你真可怜。” 离若水的眼睛瞪得愈发大了,眼角鲜血溢出,随着他嘴角抽搐他再一次举起了楚风,而后他不顾一切地把楚风砸向了地面。 他脑海里一片空白,他想做的只有杀死眼前这个人,凭什么,凭什么他的运气就要比自己好? 论相貌,论资质,论才学,分明都是自己远胜于他,凭什么师妹心里装的会是他? 凭什么! 只是因为他运气比自己好罢了,要是自己和他拥有同样的条件,自己能比他做得更好! 而就是这样一切靠着运气的人,却还胆敢可怜自己,他哪里来的胆子,他哪里来的资格! 离若水怒不可遏,所以他这一次抛掷很用力,用尽了浑身的气力,一切都只是为了毁灭这个只有运气的人! 然而在楚风落地的前一刻,他终于想起了自己还必须从他手中夺取一个可以让他出入阵法的物件,一旦楚风死亡,他也许就会就此永久困在这大阵之中了。 所以他开始收回自己的力道,只是惯性实在不是那么容易克服的东西,楚风依然被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这一次砸击的力道很大,饶是楚风的骨骼再坚硬,也终于在多次的冲击下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截断的骨骼刺穿了楚风早已满是裂纹的身体,带着鲜血流淌而出。 楚风一口血喷出,染红了夜空,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挣扎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一击的结果上。 他屏住了呼吸,把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了自己的世界之外,只是认真地倾听着,倾听着身下岩石崩碎的声音,清脆而悦耳。 已经红了眼睛的离若水却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变化,他艰难地喘息着,狞笑着,道:“不要再挣扎了,你快死掉了……” 然而下一刻,楚风终于听到了他一直渴望听到的声音,地面开始凹陷,崩塌,深渊出现在了他的身下,他悬空的脊背已经感受到了,这大地之下是一片洞穴。 离若水终于察觉到了异常,然而他已经来不及反应了,因为在他察觉到的这一刻,方圆数十丈的大地在同一时刻崩碎,崩裂的地面开始向下塌陷,塌陷的速度之快已经超出了离若水的想象。 离若水下意识地御风飞起,紧接着伸手去抓楚风的衣物,想要把楚风也一起带走,但是他方一伸手,便觉一阵侵入骨髓的寒意顺着自己的手臂侵入了自己的身体。 离若水有些发愣地看向自己的手,他看到自己的手被一道寒光斩过,一层寒冰已经冻结了自己的手臂,侵入自己身体的寒气,已经严重影响了他的真气运行。 要尽快排出自己体内的寒气,如果还要固执地去抓楚风,只怕自己也会和楚风一样,落入下方那不知道多深的深渊。 离若水没有疯,所以他只能尽快地抽身而退,落在了崩碎的大地边缘,看着楚风握紧了一柄冰刀,落入了无底的深渊之中。 再好的运气,也该用光了吧? 离若水嘴角微微一咧,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那块玉环,这是楚风身上唯一的物件,希望那个能自由出入阵法的物件,是这个玉环吧。 也该自己,时来运转了吧? 第318章 旧路 海潮的声音,和一股咸湿的气味将楚风从一片蒙昧中唤醒。 楚风缓缓睁开眼睛,他看到的只有一片黑暗,听到的只有水流的淙淙声,除此之外,什么也感知不到。 楚风觉得身体有些潮湿,有些疼痛,疼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但是这伤势比起他所预想的程度来说,却还是要好上了不少。 想来是自己从地面上坠落而下,先是落入了水中,减缓了绝大多数的冲击,才让自己安全着陆,然后水流才把自己推上了陆地,让自己能够存活下来——只是楚风依然有些难以确信,单凭这些作用,自己的伤势也没有道理能够好这么快。 楚风忍着剧痛,解开芥子囊,在里面一阵摸索,摸索出了些许的伤药,然后在黑暗中缓缓地涂抹到自己的伤创上。 这个过程对于楚风来说并没有什么困难,当初自己在体内刻阵的时候,也是一般在黑暗中进行,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减少自己所受到的视觉冲击,他毕竟还不是那种看到各种血肉模糊画面还能面不改色的人。 在黑暗中接骨不仅仅是个技术活,更多的时候还需要几分运气,楚风连续接了几次,才把断裂的骨骼接好,涂抹好药膏。 这个痛楚的过程完成之后,浑身都沁出了汗液,许久他才从疼痛中缓过神来,但是却依然连动一动指头都不愿意。 楚风只是睁着眼睛,静静地躺在这个黑暗的世界中,呼吸着,什么也没有想,只是静静地躺着,难得地放松着自己的身体。 黑暗总是容易引起困觉,所以尽管楚风尽量保持了自己的眼睛睁开,但是很快的,他还是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困意席卷了他的脑海。 他闭上了眼睛,起初只是想闭目养养神,但是当他把眼睛缓缓闭上后,却沉重得难以再次睁开。 所以楚风没有再试图抗拒,他的确也有些疲惫不堪,倒不如趁此机会好好睡一觉,也给药力一个作用的时间。 楚风让自己的意识一点点陷入了另外一片黑暗中,最终完全失去了意识。 当楚风再一次睁开眼睛,楚风也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长时间,尤其是在一片黑暗中,根本就没有时间的概念。 但是至少浑身的痛楚已经减轻了不少,断骨也长得差不多了,就连被离若水真气割裂开的伤口也都愈合得差不多了,这让楚风不由得感到了几分奇怪——因为血肉中溶解了离若水的真气,按理来说,应该会很难治愈。 楚风撑着地面,勉强地坐了起来,打开自己的芥子囊,从中翻出了光明珠,用光明珠的光芒照亮了附近。 在光明珠的照耀下,楚风才看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 在他身前流淌的是一条赤红色的河流,这种红不是血液那种夺目的猩红,而更像是金属那种独特的光泽,充满了质感。 在这条河流之中漂浮着无数的骨骸,这些白骨仿佛都有些年头了,借着光明珠的光芒依稀可见露出水面的白骨已经斑驳万分,生出了青苔,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白骨在河流之中沉沉浮浮,却始终不曾被滚滚的河水冲击而走,也不知到底是什么缘故。 而在河流的两岸则是呈拱形一般伸展而开,最终在上空封闭的岩石,使得这个空间成为了一条只有前后两个方向的隧道。 而他此时则躺在河滩上,这个河滩似乎是河流两岸的岩壁坍塌堆积而出的,因此伸入了河流当中,才让楚风能够被河水推上河滩。 楚风转身,拿起光明珠照亮了自己的身后,终于看清楚了他所处的这片河滩果然是岩壁倒塌形成的,有一个洞口静静地在黑暗之中等待着,如同野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楚风抬起头看了看头上,头上是完全封闭的岩石,他已经距离那破碎的地方不知道究竟有多远了,这让他有些难以辨别自己的方位。 楚风在身上摸索了一阵,而后如坠冰窟地愣住了——开关玉不见了。 楚风愣了许久,也不知道开关玉到底是被河水冲掉了,还是被离若水趁着机会取走了。楚风有些埋怨自己为什么要把开关玉挂在身上,而不是放入芥子囊中。 但是此时再怨愤也没有什么作用,楚风只是消沉了一会,便借着光明珠的光芒看了看自己附近,在河滩的边沿上看到了冰之祺交到自己手里的冰刀。 冰刀已经有些残缺破损了,但是依然寒气逼人,河滩的土地都被它冻结了起来,然而奇怪的是它尖端接触到的河水却丝毫没有冻结的迹象,反而是冰刀有些消融的模样。 楚风捡起冰刀,仔细地检查了一番,发现冰刀前段果然已经失去了三四寸的长度,也不知道到底是折断了还是被河水融化了。 楚风用一匹粗布把冰刀裹了再次背在了自己背上。 现在楚风面临着两个选择,一个是顺着河流向下,试着看一看这条河流是否的确是他当初逃生时的那条河流,或者从岩壁坍塌而露出的洞穴中前进。 楚风两个都没有选择,他选择了越界符。 离绾已经把剩下的越界符都交还给了他,他手里有七张标定好的越界符,那两个选项无论哪一个都有着太多的未知,倒不如选择确定的越界符。 楚风撕开了越界符,那白色的裂缝缓慢地张开,但是却极其不稳定,如同蛇一般扭曲了起来,也没有来得及蔓延开,便又陡然消失了,就仿佛没有成功点燃的火炬一样。 楚风不由得皱了皱眉,越界符强行撕裂空间失败了,这就意味着,此地的空间被锁定死了。 他不确信此地的空间被锁定死到底是因为万壑山大阵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如果是前者,他可以再等待几日,但是如果是后者的话……等待会变得极其没有意义。 楚风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做了决定,再休养一阵,到自己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之后便出发探索,至少要有个准备。 楚风又在黑暗之中静坐了许久,借着光明珠的光芒慢慢地翻看着自己手里的古籍。 地理志是楚风很少翻看的一类书籍,这些年他的心思全部花费在阵法、经脉、功法与医理上,其他类型的书籍都只是有需要的时候或者疲惫的时候才略微一看。 楚风在查阅关于万壑山的记载。 万壑山又名天柱山,号称六界第一山,六界没有比万壑山更雄奇更险峻的山峰,关于万壑山的记载更是多不胜数。 关于万壑山的传说也是缤纷多彩,最多的说法都是此地是远古时代的一处遗迹,有人曾经目睹过一位大帝在此出没,只是那大帝究竟是谁却无从知晓,只知晓此地对于那大帝而言似乎有着极其特殊的意义。 也有传说说起,古老的岁月之前,有仙人曾在此作战,才将万壑山打得千疮百孔,沟壑纵横。 甚至还有传说说,万壑山其实是某个不可追溯的时代一棵古老的神树所留下的遗骸。 这些传说大都虚无缥缈,无从考据,楚风略微沉吟,觉得并没有太多可以参考的东西,所以便合上了书卷,瞑目静坐了片刻,觉得自己身体已无大碍,可以略作探索,便起身前行。 楚风选择的是那个洞口,陆路自然比水路好走,尤其是那条水路明显有些诡异。 洞口之后的道路是一条曲曲折折的岩石道路,四周的墙壁都有些潮湿,不断有水渗出,地面上更是积累起了水洼,迅速地便把楚风的衣衫濡湿。 前进了约摸有半个多时辰,这条前进的道路便戛然而止了。 在道路尽头的是一条竖直向下的通道,通道的尽头一片黑暗,让人不知晓到底要通往何处。 楚风俯下身,用光明珠照亮了通道之中,却在通道的墙壁上发现了一些开凿的落脚的小洞,似乎曾经有人攀爬过这条道路。 楚风迟疑了片刻,将光明珠咬在了口中,而后慢慢地将自己的双脚踩入了那落脚的小洞之中,借着这些凿开的落脚点缓缓地向下落去。 一直下落了约摸有两个多时辰,楚风的瞳孔不由得猛地紧缩。 他在墙壁之上看到了一个人工开凿而开的大的洞穴,断面平整光滑,洞穴凹陷进入之后甚至又开了一道只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缝,在狭缝之后,应当另外还有一个隔间。 这分明便是他上一次开凿出来躲避大风的空间! 万壑山下这些错综复杂的道路竟然是互相联通的么? 楚风不由得感到了几分庆幸,因为只要按照原路返回就可以顺利地逃出去了!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落入了那洞穴之中,两个多时辰的攀爬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不小的负担,后面的道路还很漫长,他也需要在此稍作休息。 楚风刚刚落入了洞穴之中,连脚跟都没有站稳,便突然有一道森冷的寒芒落在了楚风的颈间。 “你是什么人?”一个难辨雌雄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一个白衣的少年从黑暗中走出,手里的剑,落在了楚风的颈间。 第319章 恐惧 楚风看着那少年被光明珠照得有些发白的面庞,不由得一怔。 他记得这个少年——那是他通过林珝所给的越界符来到此地的时候,那一日,这个少年被称为少主,还有四个人与他同行——他们四人原本是要顺着这条通道向上去取得风雷翼。 但是分明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为什么他还会在这里,他的同行又去了哪里? “我问,你是谁?”少年布满了血丝的眼眸里流露出森冷的敌意,却终究难掩其中的惶恐,他的剑锋微微向前推移,一丝鲜血从楚风的皮肤下溢出,染在了剑锋之上。 楚风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那少年又猛地咆哮出声:“你到底是谁!” 少年的剑锋划过了楚风的颈间,楚风陡然色变,一伸左手便猛地攥住了那口剑,避免那口剑继续给自己带来伤创,才急忙将光明珠从口中吐出,落在右手之上,说道:“别冲动,我没有恶意,我们不是敌人!” 少年冷冷地看着楚风,嗤笑了两声,才满是自嘲地道:“你……能杀了我,才是最好的。” 楚风不由得微微蹙眉,有些没有理解少年人的意思。 少年沉默了片刻,陡然将剑锋掉转,将剑递给了楚风,道:“杀了我吧,就是现在,结束这一切吧。” 楚风愣愣地看着少年,沉吟了片刻,才问道:“我为什么要杀了你?” “将我困在这里,每日都在惶恐中度日,又能给你快感吗?”少年人苦笑了起来,神色之中满是虚弱与憔悴,“你能从这其中得到多少的快乐呢?” “我……也是意外坠落进来的。”楚风推开了剑柄,说道,“完全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境况。” 少年人的瞳眸不由得骤缩,旋即才慢慢恢复正常,满是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楚风,过了片刻才有些惊愕地道:“你……你是凡人?” 楚风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少年人抿了抿唇,才转身进入了里面的隔间,楚风也没有客气,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少年人在最里面的角落之中坐了下来,楚风在他的对面也跟着坐了下来,才问道:“你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下面的道路已经不通了吗?” 少年人苦笑了几声,道:“下面的道路崩塌了,所有的通道都被掩埋了——我已经没有了退路了。” 楚风微微蹙眉,忽然想起了什么,解下了背上的冰刀,猛地往墙壁上一凿,却只是碰撞出了一片火星,石壁完好无损,而冰刀却崩落了一角。 “别白费力气了。”少年人瞑目,“这里是万壑山,这些岩石很特殊……都很难破开,除非有帝器,不然……谁也没有办法。” “那些攀登的落脚点是你们开凿的吗?”楚风问道。 少年人刚想作答,突然皱眉,抬起头,冷冷地看着楚风,嘴角微微一扬道:“我从未告诉过你下面还有别的可以走的道路,我也不记得我有说过……我不是一个人。” 楚风旋即一怔,知道自己有些着急说漏了嘴,但是既然也已经暴露,他也不准备再多遮掩什么,那只会引起更多的猜忌。 楚风索性便开诚布公道:“差不多两个月前,你们在这里休息的时候,我也躲在这里,之后你们向上,我便向下离开了。” “那这个空间也是你开凿的?”少年人盯着楚风的双眼问道。 楚风点了点头。 少年人眼眸里突然出现了一丝希冀的光芒,他坐直了身体道:“那现在呢,你……” 楚风沉默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道:“它不在了。” 少年人没有答话,只是满是嘲讽地看着楚风,那意思显然是不相信楚风的说辞,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楚风也难以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但是这么巧的事情却的确便发生了。 他知道自己的解释那少年人也许不会再相信了,也没有再解释什么,而是问道:“下方的道路不通,上面的那条河流呢?” 楚风才一提起那河流来,少年人的身躯便不由得猛地战栗了起来,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深深的恐惧——那恐惧仿佛已经刻入了他的灵魂深处,让他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猛地攥紧了身边的剑,颤抖了许久,才终于渐渐地平静了下来,看着楚风,依然一语不发。 楚风不知道少年人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有这般的恐惧,但是很明显的是那一定不会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故事——这怕跟除了他以外的另外四个人的下落有很大的关系。 那四个人大概都已经死了,而且死得只怕……不会很好看,所以这个少年才会这么惶恐,这么畏惧。 “下方的道路真的已经不通了吗?”楚风问道。 少年人瞑目,然后默默地摇了摇头。 楚风皱了皱眉,道:“那我要去尝试另外一条道路了,你要跟着一起吗?” 少年人艰难地摇着头,依然没有说话。 “那……我就告辞了。” 楚风没有再勉强那个少年人,他不知道那个少年人到底在恐惧着什么,但是他还是要尽快离开这里,回到外界去。 少年人看着楚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之中,然后闭上了眼睛。 过了许久,少年人才有些艰难地站起了身,走出了这个岩洞,看着下方那一片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又沉默了许久,才一闭眼,纵身跳了下去。 他没有运功,与之相反的是……在他瞑目的那一瞬间,他废掉了自己的功力。 所以他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飞行,那是确确实实的跳崖。 他已经受够了,这种前进无路,后退无路,只有等待死亡降临的痛苦。 这样的痛苦只会给那个人更多的快乐,让他享受着游戏的乐趣,他甚至还来到自己的身边嘲笑自己,刺激他——让他回想起那触目惊心的画面。 大家都死了,死在了他的跟前——那条河,就是一个魔鬼,吞噬了他们所有人——他们就那样地在他的跟前,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哀嚎,然后慢慢地变成了河中的白骨——那条河里,全是那样的骨骼,从古老的岁月到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被那条河所吞噬。 那个恶魔以为自己会上他的当,废了修为渡过那条河流继续挣扎让他取乐吗? 他已经彻底放弃了,那个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给他一条生路的,再漫长的等待和承受都只是煎熬罢了,只是延长自己所承受的痛苦罢了,所以倒不如在这里彻底终结。 黑暗的深渊将那少年人的身影彻底吞噬了,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所有的苦痛伴随着生命走到了终点。 楚风并不清楚在他背后所发生的那一切,他只是前进着,从竖直的通道里钻了出来。 他倒没有怀疑那个少年人是不是在骗他,因为那个少年人的绝望……是无法伪装出来的,那样的眼神,就像是一头困兽。 那样的眼神,他见得太多了,无论是在别人的身上,还是在自己的身上。 所以,困住那个少年人的,也就只有这条有些发红的河流了。 楚风皱着眉,再一次站在了河滩上,看着那红色的河流,沉吟着没有行动。 他看到红色的河流第一个反应便是想起了白帝陵中的那条血河。 但是修炼血魔经之后,他对血腥的反应异常灵敏,即便修为尽废之后也是一般,所以没有闻到任何血腥味让他坚信这条红色的河流其实并不是什么血河,而是有另外的缘故。 楚风虽然知道自己已经落入过河水一次了,但是此刻却依然有些紧张——如果说这条河流可以阻断那个少年逃生的希望,而又不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的话,那最有可能的便是这条河流针对的其实是修士。 而像他这样的凡人,却并不在这条河流会针对的对象之中——毕竟,谁会去针对一个凡人呢。 楚风犹豫了片刻,决定还是要先验证才好,他先是用冰刀在自己的手掌之上割裂开了一道伤口,接着便走向了河流。 楚风在河滩边蹲下身,用手指蘸取了几滴河水洒在了自己手掌的创口之上,冰凉的河水一接触到楚风还没有完全愈合好的伤口,顿时让楚风一个激灵。 不过如楚风所猜测的一般,伤口之上浸染的寒气在与河水接触的一刹那便开始消解崩溃了,根本没有撑过几个瞬息就彻底消散。 楚风可以猜想到自己的伤口也是被这些河水浸润了之后,才将离若水残留在自己体内的真气迅速消解,才使得自己的伤势没有恶化,让自己终究还是存活了下来。 他落在河水之中是际遇,但是如果是一个修士落入了河水之中,只怕也会遭遇到极其恐怖的侵蚀。 这河流中的白骨,只怕也是不慎落入河中的修士,经历了不知多少岁月,已经被磨去了所有的灵性,却依然被困在这河流之中永远沉浮。 少年人之所以会那么绝望,大概是他也目睹了自己的同伴在这河流之中的惨况吧? 第320章 出路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渐渐地步入了这条红河之中。 楚风一只手将冰刀举出水面,避免冰刀与河水接触而被河水消融,一只手分水划动。 这条道路极其的顺利,顺着河流漂流了一阵,具体的里程楚风实在也无法估计,但是至少也漂流出一两百里,楚风发现这条河流与另外一条地下河流汇合,河流顿时变得愈发开阔起来,渐渐有了他当初逃生的时候那条大河的气势。 又顺着曲曲折折的河流漂流出了两三百里,途中汇合了不少的支流,红河也变得越来越开阔雄伟,大有涛涛江河的气势,但是却依然不曾见到血河的出口到底在哪里。 又顺着河流漂流出四五里,楚风眼前却出现了一道绝壁,直接截断了河流。 红河冲击在那道绝壁之上,发出一阵阵震耳欲聋的轰响,泛起无尽的雪花。 楚风一愣,他顺手抓住了红河之中的一具骷髅,暗道一声莫怪,便将自己从红河之中抽离而出,站在了红河之上,借着口中咬住的光明珠的光芒,打量着四周红河的动向。 红河的水面很平稳,丝毫没有因为汇入的大量河水的缘故而有所升高,这表明红河的河水必然还有别的去向。 沿途楚风并没有看到任何分离开的支流,所以楚风知晓只怕红河的河面之下还有暗河分流,不然河面的高度不会如此稳定。 只是要下潜的话,哪怕他比凡人能够多支撑一会,但是谁也不知道这次下潜到底需要多久,如果暗河是在很深的位置,那只怕根本就没有足够多的时间。 所以他还需要一些特殊的方法来给自己提供一些空气。 楚风想了想,在芥子囊中一阵翻找,找出了他从修罗界一座废弃的古矿中得到的一块水晶。 这块水晶其实是寻常物件,但是贵在足足有一个西瓜大小,整体透明毫无瑕疵。 楚风拿冰刀仔细地雕琢着这块大水晶,就像在雕花一般,将水晶的内部全部掏空,只留下薄薄的一层,刚好够罩住自己的脑袋。 楚风又在内侧雕琢了一个凹槽,刚好与光明珠大小相吻合,将光明珠镶嵌进入其中,才把这个水晶头罩罩住了自己的脑袋。 楚风已经做了这些准备,但是考虑到水晶头罩的下端开口颇大,如果不封严的话,也根本无法贮存空气,所以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又翻找出了一块兽皮,就近试了试,发现这块兽皮水难以浸透,便将整块兽皮裹在了自己的身上,严丝合缝地缝好,只露出自己的头部。 紧接着楚风又在水晶头罩的下方开出了一圈细小的针孔,脱下了兽皮,将兽皮的上端与头罩下方紧密地缝合在了一起,才又在兽皮的腹部开了一条裂缝,能够让自己穿戴好这件装备。 楚风穿戴好这件临时起意赶制出来的装备,缝合好所有的孔隙,紧接着便走入了红河之中,经过几次尝试修改,渐渐地便也将那些漏水的地方封堵住了,确认无误之后,楚风便深吸了一口气,便猛地扎入了河流中。 他希望暗河的入口能够尽早出现,然而楚风却注定了要失望,因为他一直下潜了十余丈,直到巨大的水压压得他浑身难受,也很难再继续下沉了的时候,他看到的依然是一道石壁,阻断了水流。 而水流也没有丝毫向前流动的迹象。 楚风猛地浮起,游到岩壁边,抓住白骨将自己重新拉离水面,才神色有些古怪地站在了白骨上。 分流的暗河难道不在这正面的石壁之下? 楚风不由觉得有些恼火,在这漫长的河道中,要想去找一条浸没在河水深处的分流暗河,又谈何容易? 莫说是从他进入河流起到此地足足三百里以上,就是他故地重游的这几里地,就已经很难寻找了。 但是只怕还是只有硬着头皮去寻找吧? 楚风无奈,只能再一次跳下水,借着河流中那些不断沉浮的白骨发力开始逆流而上。 楚风在河流中找得很仔细,每隔三五丈,他就会下潜出十余丈寻找分流暗河。 要想分走这样庞大的水流量,暗河不可能很小,因为河道过窄会引起水流的湍急而无法遮掩,所以暗河一定是一条大河,拥有相当开阔的河道,三五丈的宽度并不算宽,作为一个筛选距离已经是过于细致了。 楚风一直逆流而上了整整七八里之远,才终于找到了他所渴望找到的暗河。 暗河在水面之下六丈多深出现豁口,整条暗河的河道宽度惊人,与明河两百多丈宽的河道不相上下,而河道到底有深,楚风也不知道,也许它一直蔓延到地底,与明河不可预测的深度一般。 楚风浮出水面,攀爬到最近的一具巨大白骨上,盘坐在沉浮不定的白骨上开始恢复体力,准备潜入暗河。 暗河到底有多长,什么时候才能够呼吸到下一口空气,都是未知数,所以楚风一边开始恢复体力,一边开始动手增加可以贮备的空气,给自己多一分保障。 这个过程其实很简单,楚风在头盔的后部又套上了一张不透水的兽皮,小心翼翼地用冰刀在水晶头盔后部凿开一个小孔,尽量把空气的储量提高,避免自己窒息而死。 在身体的疲惫恢复得差不多之后,楚风试了试新制作的头盔的防水性能,虽然有些进水,但是速度却不是很快,还是能将空气贮存量大大提高,唯一的不便就是有些累赘沉重,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楚风重新戴上头盔,然后便再次跳入了河水中,开始下潜,钻进了暗河之中。 暗河的河道很归整,上缘和边缘都是平直光滑的直线,仿佛是人工开凿出来的一般,然而这浩大的工程又实在是过于挑战人力的极限,唯一合理的解释只有这是某位大能当初开辟而出,也许这也是某位大能在此处逃命的时候开凿的呢? 楚风有些戏谑地想。 不过楚风也没有太多的时间进行这些充满了恶趣味的思考,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灌注在了前进上面。 有着暗河中河水流动的推力,楚风也不是很费力,但是他不得不多做一些防备,小心谨慎一些,总是没有什么大错的。 沿着河流直下,尽管楚风尽量控制了自己的呼吸,使得自己的呼吸频率大大降低,但是空气用到一半的时候,楚风依然看不到任何即将出现的出口的迹象,所以他不得不折返,重新回到了明河之中,进一步增加贮气的空间。 楚风用最稳妥的办法进行着尝试,不断地增加空气贮存的空间,不断地往返,因为疲惫也不得不中断进行了多次的休息,却依然坚持不懈地进行着最枯燥的尝试。 直到第十七次前进,楚风用的空气刚刚过了一半的时候,他便感受到头顶的岩石在逐渐地抬高,水面也随之在抬高——是要到出口了吗? 楚风略略皱眉,估算了一下拼着剩下的空气也就勉强够他重新返回明河,如果前方不是出口的话,那一旦赌输那就实在太惨烈了一些。 一切终究还是需要稳妥起见。 楚风咬了咬牙,再次折返,进一步增大了贮存空气的空间,又休息了一阵,直到身体从疲惫之中恢复过来,才开始继续前进。 从楚风上次折返的位置漂流出四五里远的时候,头顶上的岩石终于消失了,楚风心中不由得一喜,也不再去为自己一次多余的折返所带来的疲惫感到悲伤,急忙向上浮起,不过片刻便浮出了水面。 楚风置身于一个明亮的世界,有些刺目的光芒穿过水晶的头盔,洒在楚风脸上,让楚风急忙闭眼扭过头,用手挡在了自己的眼前。 过了片刻,楚风才逐渐适应了这强烈的光芒,慢慢睁开了眼,缓缓转过头来。 这光芒很炽盛,但是习惯了之后却也不会太影响视线。 楚风浮出水面的地方似乎是一个水潭,一缕缕红色的水雾在水面氤氲开去,在天空中形成了红色的云朵。 红云在空中向远方整齐地飘动,直到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而地面,则是放眼望去一片旷野,只有裸露的大地,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楚风爬上岸,又回头看了看他爬出来的水潭,潭面无边无际,看起来仿佛是汪洋大海,只有水潮不断地向岸边推涌着。 海洋吗? 还是这完全是另外一个空间? 楚风看着眼前这边无边无际的旷野,一时又觉得有些头痛,虽然现在摆脱了一些危机,但是眼前的局面,却也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这里还是万壑山之下吗,还是是什么别的地方? 楚风脱下了一身厚重的潜水服装,想了想,将它晒干后折叠了起来收入了芥子囊中,接着便又从芥子囊中取出了冰刀,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楚风又休息了一会,才重新站了起来,看着远方,沉默了一会,迈出了自己的步伐。 至少,再前进着去试一试吧。 第321章 古峰 楚风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在这片一无所有的土地上。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片土地上走了多久。 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时间的概念,没有白昼与黑夜的转化,除了土地与天上密集成一片海洋遮蔽了天空的红云之外,什么也没有。 这里到底又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又到何时,才能走到尽头? 楚风终于有些疲惫不堪了,他停了下来,坐下来,取出了干粮和水,看着自己将要继续走下去的方向,默默地进食着。 进食完成之后楚风又坐着休息了一会,他抓起了地上的土壤,把土壤在手掌中慢慢地捻碎,变成了如沙尘一般的粉末。 土壤很干燥,没有一点的水分,原本看起来呈现为黑色的土壤在碾碎为粉末之后仔细看,可以看出土壤的颜色其实是深红色,因为深得有些过分,所以看起来反而像是黑色。 然而奇怪的是,土壤的颜色从表层向底层却是逐渐减淡的,仿佛是被什么东西从上方浇灌而下,即便完全浸染,还是没有浸染出完全一致的颜色。 楚风把土壤贴近了自己的鼻子,仔细地嗅了嗅,却没有闻到丝毫在预想之中应该存在的血腥之气。 这样来说,这土壤所浸染上的颜色,与那河水的红色反而有几分相似,虽然鲜红,却又不是血液所染,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所致的,能把这无尽旷野尽数染成这个颜色。 楚风拍了拍手,又坐了一阵,恢复了体力,继续前行。 在这片毫无阻碍的土地上,他换上了自己刻印了缩地阵的鞋子,利用鞋上阵法进行快速的赶路,只是毕竟元能石的数量有限,他又无法对元能石进行充能,所以楚风也刻意留下了足够的灵力,以防万一。 又走出了不知多远,楚风再次感到了疲惫,这样庞大的一片荒野却没有任何的生物,实在是匪夷所思。 时间一点点流逝,楚风也走得越来越慢。 走得越久,楚风的疑虑越多,尤其是随着干粮和饮用水的一点点消耗,也在宣告留给楚风的时间越来越少。 以楚风的**强度,他可以维持十日的不吃不喝,但是超过了十日,身体就会承受不了负担,开始逐渐朽败,支撑不过二十日,就会彻底死亡。 楚风没有再回头,因为回头也没有别的出路,楚风只有一直坚持走下去,或者走到生路,或者走到死路。 当楚风的干粮与饮水即将告罄的时候,这片荒野终于产生了变化。 荒野的尽头突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山峦之影,那道山峦横斜在荒野之中,色泽枯暗,近似于墨黑色。 山峦的顶峰并没有高度上的起伏,而是连接出了一道倾斜的直线,只是倾斜的角度颇小,难以察觉。 不过由于楚风身处这片荒野之中,视野毫无遮拦,所以一眼望去就可以看到极大范围内的山峦走向,才看出了山峦峰顶有着略微的倾斜。 更令人感到惊讶的是山峦的起始端与末端都是突然终结,断处笔直光滑,没有丝毫的弧度,完全是呈现直角拔起。 楚风远远地望着这突兀出现在地平线尽头的山峦,皱了皱眉。 足迹走遍了六界的他,见过了不少雄奇的名山大川,即便是万壑山这等宏伟的山峰,再陡峻的山峰也无法做到完全的笔直拔起,除非它原本前后还有两段,被生生截去了,只剩下了这中间的一段,才会显得这么突兀。 楚风决定去那座山峦的跟前看看,因为它是这片荒野中唯一的变数,唯一的变数,也很有可能是唯一的出路。 找不到别的希望的楚风,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它之上。 楚风终于不再保留,他全力地发动了鞋下的阵法,快速地在荒野上奔走,化为了一道诡异的身影,一步迈出就是数十丈。 然而即便是以这样的速度,楚风依然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元能石几乎耗竭,就连身体都累得快要迈不动步的时候他才终于到达了山峦的近前。 山峦极高,以楚风目力来看,这座山峦只怕足足有千丈甚至更高,虽然不比六界之中那些雄奇的山峦,但是在这个世界,却也显得颇为突兀。 而更为古怪的是,到了近前楚风才发现山峦表面布满了纹路,一道道顺着同一个方向不断地蔓延着,深浅不一,却很少有着交集。 而山峦的表面则出现了更为诡异的弧线变化,仿佛那是一段突出的圆弧一般。 这种圆弧的变化,虽然弧度上来说也许并不大,但是以其巨大的高度来说,却有着极其恐怖的距离变化——楚风站在它的下方,却也落在了它突出的腹部所投影下的阴影之中。 从它与地面的接触点到阴影的边缘,目测足足有两三里地。 楚风看了看,又上前了几里,终于到了山峦的正下方。 直到这时,楚风才发现,这座山峦并不是与大地连接在一起的——这座山峦并非是这片大地上的山峦,它来自于别的地方。 楚风皱了皱眉,这座突兀出现的山峦并没有出现他所预想的那些变化,也许这并不是他想要寻找的那个契机。 但是他依然还是有些好奇,好奇这座古怪的山峦到底从何而来,又是何人所遗落,所以他向这座山峦伸出了手。 楚风的手贴在山峦的表面,山峦的表面粗糙突兀,但是摸起来却没有丝毫的刺手,反而有种别样的温暖。 楚风缓缓地摩挲着山峦的表面,愈发确信这绝非是山峦,因为摸起来这座山峦没有丝毫的岩石质感,反而有一种近似于树木所独有的质感。 这大抵是遗落在此地的某位大能的法器所显化而成的具象,如果说它的本体是什么,楚风猜想大抵是木棍一类的物件,只是当巨大化之后,就显得像是山峦了。 楚风收回手,有些痴傻地看着这座山峦,但是山峦毫无动静。 楚风自嘲地笑了笑,还是只能绕开这座山峦,继续前进了。 楚风适才奔跑过于疲惫,因此绕过山峦的步子倒是迈得极慢,只是缓慢地前行。 当楚风走过了十几里时,他感觉到大地开始轻微震颤,一缕缕烟尘从山峦的底部扬起,楚风顿时一愣,继而也不多作思考,迅速地向后急速掠去。 楚风一边后退,一边观察着山峦,只见山峦整体都在轻微地震颤着,绵延数十里的山峦之下尽是滚滚的烟尘漫起。 这座山峦,似乎要活了过来。 似乎是在回应楚风的想法一般,山峦玄光大作,一边缓慢腾空而起,一边逐渐地缩小形体,一边向楚风逼近而来。 楚风顿时便是一愣,更是加快了后退的速度,然而山峦缩小的速度却越来越快,腾空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飞行向楚风的速度,自然也越来越快。 只是短暂的一瞬,那宏伟的山峦便化形成为了一根玄黑色长约四尺的木鞭,裹挟着一股玄光向楚风面门上打来。 楚风见那木鞭打来的速度极快,自己想退已然不及,急忙发动阵法闪避,但是木鞭却也在楚风阵法发动之时,直接破碎虚空,在楚风缩地而出的刹那,直接便迎面打了过来,根本没有给楚风反应的时间。 楚风早已知道这根木鞭不同寻常,所以他一缩地成功,就看到玄光迎面打来,也不是太吃惊,只能苦笑着准备生生受了这一鞭。 木鞭直接迎面打下,楚风避无可避,其劲道直接打得楚风满脸开花,被余劲震得倒飞而出丈许,才重重落地。 然而楚风却有些错愕——楚风错愕的是这一鞭的威力并不如他所想的那么大,自己这样迎面挨了一鞭,除了觉得有点疼,被打得流出了鼻血,脸上留下了一道鞭痕之外,并没有任何的大碍——就好像只是挨了再普通不过的一鞭一样。 木鞭猛地落地,插入楚风身前一尺有余的土地中,微微晃了晃,发出一阵颤鸣,便不再动摇了。 楚风坐起身,看着眼前的这把木鞭,愣愣地有些难以置信。 这柄木鞭长四尺,手柄便有四寸,每九寸分为一节,共有四节,除手柄上略微有几分刻痕与一个细小的圆形缺口之外别无其他装饰。 楚风皱了皱眉,站起身,伸手握住了木鞭的把柄,木鞭入手依然光滑,仿佛是被无数次紧握之后磨出的圆滑一般温润,恰到好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楚风握紧了木鞭,然后用力一拔,然而所有的力道却落到了空处,那木鞭被轻巧地拔了出来,反而让楚风因为发力过大而后退数步,一屁股坐倒在地。 楚风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这把来势凶猛,却偏偏轻巧得惊人的木鞭,一时有些无语。 楚风轻轻地把鞭子一拄,站起身,而后看向山峦消失之后的荒野。 那里坐着一个人,或者准确地说,那是一具已经干枯到了极致的干尸,但是他的眼睛却睁开着,一双绿幽幽的眼珠,在缓缓地转动着。 第322章 对峙 楚风看着干尸,干尸也看着楚风。 楚风有点紧张,他觉得喉咙有些干,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是楚风有一种无法压抑的直觉——这具干尸是大帝,而且其在大帝之中也必然属于顶尖的存在。 这样的危机感楚风只在白帝陵中面对那个虚影的时候感受到过,这个人……强大得有些可怕。 干尸的嘴角突然一扬,露出有些发黄的牙齿和发黑的牙龈来。 干尸的牙龈也已极度萎缩,连牙根都裸露了大半。 楚风握紧了手中的木鞭,此刻他浑身上下最能依靠的,莫过于这根神秘的木鞭,至少比他所拥有的其他物件都好用。 “呵呵……你到底是棋局中那不受控制的棋子,还是被那棋子渐染的伪装呢?” 一个沙哑尖锐的声音陡然响起,刺耳得令楚风陡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干尸的语言是一种极其古老的语言,但是进入楚风的耳朵之后却又快速地转化成为楚风所能理解的语言,这是强者的神念之效,根本无视语言之间的障碍。 楚风松了松手指的关节,再次握紧了手中的木鞭。 干尸的目光中充满了几分戏谑,似乎在嘲讽楚风毫无效用的抵抗,才又缓缓道:“万壑山杀局又开了吗?看起来,又是一个大劫之年啊,哈……麒也就只有那点本事了,不断地重复着这个套路……他比起那两个人来,终究还是要差一些啊……可惜,两个人一死一个离死不远,麒才敢自诩布局无双啊……” 楚风听这话悚然一惊,万壑山杀局又开? 那岂不是意味着万壑山这样的境况是古来就有的杀局,而且还用过不止一次了。 但是楚风却没有在自己的妖界古籍中见到过任何关于万壑山杀局的记载,而那些古籍最可靠的记载甚至也到了十万多年之前,如果不是刻意隐去了与这个古老秘密相关的记载,那就是万壑山杀局的上次开局就是在十万多年之前的事情了。 这样看起来,这具干尸也已经在这里呆了极其漫长的一段时间了。 至于干尸所说的其他的讯息,楚风不知道,也不敢贸然去问。 干尸嘿然冷笑几声,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把楚风从头看到脚,看得楚风一阵发毛,才微微躬身施礼道:“见过前辈。” 干尸啧啧怪笑两声,才道:“不必多礼,你让我很感兴趣,不妨上前来一叙吧。” 楚风神色微变,沉吟片刻道:“晚辈不敢。” 干尸怪笑两声,目光中满是阴鸷地看着楚风,而楚风则再次后退了数步,站定了身形才道:“前辈,晚辈告辞了。” “你以为你又能走么?”干尸怪笑起来,“滚滚红河中的尸骨还不够多么!还是你以为,进入了这里……这里的守卫者还能让你活着离开吗?” 说着,干尸手猛地一抬,一股暗黄色光芒在干尸手中流转,向楚风飞速袭来! 楚风脸色不变,他见到这干尸的第一眼,就知道干尸是和凤一样,被一个更为强大的力量强行约束在此地,就连他手中的那根木鞭,都只怕是用以镇压这具干尸的法器,只是不慎被自己触动,才使得这个干尸从木鞭的镇压下暂时解脱了下来。 然而木鞭对自己没有明显的敌意,那么干尸对自己很难说,会不会有敌意,所以楚风一直在戒备。 干尸主动让他上前,早有戒备的楚风又怎么可能贸然上前,因此才想要告辞离去。 只是楚风没有料到的是干尸竟然还有动手的余力,他一直以为干尸迟迟没有动手是因为干尸没有动手的余力,但是他显然料错了。 干尸之所以没有动手,其实只是因为他大概以为自己能够诓骗得了楚风吧? 楚风所能做的,只有握紧了手中木鞭,迎着干尸打出的这道暗黄色光芒就打了下去! 楚风不知道这根木鞭会不会有效用,但是这是他最重要的依仗,无论如何,也都只有一试! 挥舞而下的木鞭黯淡无光,然而迎着暗黄色光芒之时却陡然将暗黄色光芒直接打得粉碎,连一丝的余劲都没有让楚风承受到。 楚风不由得惊愕万分地看着手中的这根木鞭,实在难以想象方才的瞬间到底发生了,来自大帝的一击,所有的真气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就被这平淡至极的一鞭直接打得崩碎,连丝毫抗争的余地都没有! 干尸无奈地一叹,轻声道:“被压得太久了,修为已经低得离谱了,连这根小小的万物鞭都对抗不了了。” 说着,干尸摇了摇头,将光秃秃的头顶上仅有的几缕枯黄的发丝甩动起来,与其血气枯竭的**相互映衬,使得景象有些凄凉。 “就算我已经这样了,你还怕我么?”干尸瞑目道。 楚风仔细地根据了方才干尸动手的真气声势估量了一番干尸所残余的战力,只怕也是在七八阶之间,想来即便那种危险的气息再浓厚,毕竟被镇压了如此之久,真气耗竭,境界下跌,一时之间也难以恢复了。 楚风迈出了半步,然后他又收回了自己的脚,继而再次连续后退几步,才道:“晚辈又如何知道,前辈不是在故意示弱,让晚辈轻敌靠近,从而上当呢?” 说着,楚风静静地看着干尸,露出了一丝笑容。 干尸愣了愣,旋即大笑了起来,只是他整个人都充满了阴森的气息,即便笑起来笑声之中也满是阴郁之气,令人愈发觉得毛骨悚然。 笑罢,干尸手掌缓缓一抬,才万分无奈地道:“不是你聪明,而是我太愚蠢了。” 楚风愣了愣,显然没有想到干尸竟然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仔细一想,他也觉得干尸说的极其正确。 如果真的想要谋算自己,就应该伪作和善,循循善诱,表现得像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尊者长辈,骗取信任之后,再趁机暴起,突袭不备,自己这样的废人只怕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力。 但是干尸却太过急躁了,在自己还有戒心之时就急于诱惑自己近前,这样的作为自然是适得其反,所以说,这只是因为干尸表现得太愚蠢,而不是自己真的聪明到了可以应对斗智斗勇的地步。 说起来,自己也只是少比干尸愚蠢了一点。 干尸抬起头看向天空,然后道:“我被它压了不知道多少岁月了,这还是第一次重见天日,虽然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但是这样的感觉,真好。” 楚风没有接话,他不知道干尸为什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其用意到底又是什么,所以他只是在保持沉默,保持着警惕,随时准备应对着干尸可能发出的攻击。 干尸嘴角一咧,满是戏谑地看着楚风,才道:“我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但是你要知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说过话了,终于见到一个人,所以总有说不完的话。因为我必须要确认,我还没有忘记怎么说话,怎么发音,我的舌头没有变成石头。” 楚风有些理解地点了点头,他游历六界的时候,有时候楚紫儿必须和他分开行动,他一个人长时间无人说话,也经常寂寞难耐,一个人自言自语些话语,不过都是为了排遣几分寂寞。 “你也不需要寻找离开这里的希望了,因为有能力离开这里的人进不来此处,进得来此处的人,则离不开此处。你也是我也是,都只能在这里等死。只不过,你会死得很痛快,而我则会在漫长的岁月之后才死亡。” 干尸声音依然沙哑,却有些低沉,低沉地让楚风内心一阵悲郁。 楚风皱了皱眉,强行将自己心里莫名升起的悲郁之情从脑海里扫除,然而无论楚风如何调节心绪,却发现这股悲郁之气却始终萦绕在心头,无法挥去。 楚风心中蓦地一惊,知道自己只怕还是大意了,中了干尸的阴招,被干尸裹在话语之中的情绪影响了心神。 楚风强自伪装了面色,故作无事,笑道:“那你与镇压你的前辈呢,你们又是从何而来,从哪里离开的呢?” 干尸眼角的余光微微一扫楚风,没有作答,而是沉默了许久之后才道:“他们自然也有他们自己的办法。” “前辈你其实是……不知道怎么编排下去了吧?”楚风笑道,“需要晚辈和你一起参谋如何编排一个完整的故事吗?” 他本不是如此刻薄之人,但是此时他必须要扰乱干尸的心神,为自己拖延时间,伪装出自己没有受到干尸气息的影响,以争取恢复的时间,换取一线生机。 干尸笑了几声,他本就是糊弄楚风,也不在意自己的话里有多少的漏洞破绽,到底能不能完整不留痕迹,他也并不在意。 他只是冷笑了几声,才道:“怎么样,你也不好受吧?” 楚风微微一笑,道:“晚辈不知道前辈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什么意思,何必要这么急于激怒我呢?”干尸嘴角扬起,眼神中满是得意之色。 给读者的话: 这几天感冒了,头疼………… 第323章 杀意 楚风一怔,旋即神色一变,幡然醒悟,什么自己只是比干尸少蠢上一点点! 自己从头到尾才是最愚蠢的那一个! 干尸从头到尾都在耍弄自己。 从最开始的那道真气也是,只怕根本就不是木鞭打散的,而是干尸自己散掉的——因为他根本就维持不了那样的消耗! 他那样做,只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使得他可以借着说话的机会,影响到自己的心神! 而自己,则成功地配合了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在了提防干尸的动作上,而忽略了话语中所藏的杀机! “呵呵,前辈果然深谋远虑,真是让晚辈佩服。”楚风微微拱手,苦笑道。 干尸既然这么说了,显然也是对楚风的情况很是了解了,所以楚风也索性不再故作镇定,道:“看来前辈很是精通于影响旁人的情绪了。” 干尸笑了笑,闭上了眼睛,才轻声道:“我本来专长的就是此道,大悲大喜,大爱大恨,这样的情绪的起落对人的影响如何,我再清楚不过了。悲郁之气将会使得体内气血都会逆涌,而你又是一个气海消解的人,连安抚自己逆行的气血都做不到,所以其实,你的命已经握在了我的手里。” 楚风也不再隐藏,将一直强行含在口里的逆涌而上的鲜血吐出,又将一粒丹丸吞服入口中,心头的悲郁之情才稍微消解了几分。 楚风这才苦笑道:“既然我的性命已经掌握在了前辈手中,晚辈斗胆,敢问前辈,为何要杀晚辈?” “因为你身上有乙辛长舒的气息,那个人……我真的很讨厌啊,一直想要杀了他,可惜没有机会。”干尸已然得逞,也就不再在话语之中混入自己的气息影响楚风。 毕竟楚风也起了戒心,意志一旦坚定,要想如此轻易地影响到一个人的心神更是不易,更何况他目前修为已经落到了人生中的低谷,而楚风则又是一个看似柔弱但是心志却又异常坚定的人,所以干尸不准备多花功夫。 乙辛长舒? 楚风曾经从凤的口中得知了这个名字,也知晓了这个人便是当初白帝镇压的那个虚影的真实身份。 但是眼前这个干尸也知晓乙辛长舒,这样算起来,这个干尸只怕也有着不俗的来历。 “前辈……是可以与乙辛长舒一战的八人之一吗?”楚风问道。 “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干尸没有否认,而是流露出了几分怀念的神色,“好古老的事情了啊……自从那个人死后,我们……就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楚风有些震惊,万万没有想到白帝碑中说起的可以与乙辛长舒一战的八人之一,竟然也沦落到眼前这般凄凉的境地——他们再如何强大,终究也不是无敌之人吧。 “你准备好受死了吗?”干尸突然问道。 楚风这才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暂时不再去想那些事情,而是问道:“前辈,敢问一句,若是杀了施法人,是不是这等影响人心志的法术也会失效?” 干尸眯着眼看着楚风,道:“无根之水,当然无法长久。只是我看不出来,你是一个会杀人的人。” 楚风想了想,然后很认真地道:“我其实杀过人。” 楚风杀过人,第一次杀人就是在三妙宫,狂怒之中将一名星辰岛的弟子直接用唱雪诀冻结成了冰渣。 游历六界的时候,楚风也杀过人,有时候被逼急了,他也一样会杀人——他毕竟不会因为认为杀人是罪恶,就乖乖地让别人杀,和离若水有些相似,他也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楚风顿了顿,然后道:“我不喜欢杀人,这却不代表我不会杀人。” “哦?”干尸满是嘲弄地“哦”了一声,声音之中颇是有一股俯瞰与疑问的意味。 楚风的喉头微微蠕动了片刻,然后道:“如果有谁不让我活,那么再不情愿,我也会杀人。” 干尸点了点头,道:“那你以为,你能用什么来杀了我?你体内虽然刻下了许多的阵法,但是没有真气激发,不过是废物罢了。” “我总认为前辈有些得意忘形了,因为一直把我玩弄在股掌之间,所以没有仔细地想一想,既然我气海破碎消融在前,刻入阵法在后,那我为何既然知晓体内没有真气激发,还要刻入阵法?” 楚风并不太惊讶于那干尸准确地掌握了他的身体状况,对方毕竟是大帝,神念窥探自己,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干尸微微瞑目,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所以你是有什么依仗?与你方才吞服的药丸又有什么关系?” 楚风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木鞭。 楚风周身陡然风声呼啸,楚风在刹那之间仿佛成为了一个无底的深渊,无尽的天地灵气开始向楚风汇聚而去,通过楚风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处毛孔,汇聚进入楚风的体内! “啊……原来如此,纳灵根吗,真是一次大胆的尝试。”干尸点了点头,由衷地赞许起来,继而又是一阵冷笑,“但是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楚风肌肤中一道道光芒渗出,一个个古老神秘的符文紧贴着楚风的肌肤闪烁流转,一张张繁复的阵图围绕着楚风周旋星转,在一刹那之间,楚风已经置身于万千彩光之中,在古老的符文与繁复的阵图中显得无比的神秘与沉重。 楚风猛地一踏地面,身形陡然便如一道残影一般射出,转瞬之间便已经到了干尸的跟前,根本不再多言,举鞭便向干尸脸上打去! 干尸嘿然一笑,举起左手迎向那劈头打来的木鞭,右手成掌直接拍向楚风的胸膛。 楚风右手高举的木鞭丝毫不改轨迹,早有防备的左手则也直接成掌对向干尸打来的右掌,竟然是步步紧逼,不肯退让半步! 干尸稀疏的眉毛微微一挑,似乎对于楚风这样直接干脆的选择感到了一丝诧异,然而诧异之后,干尸却也没有改变自己的策略,也与楚风一般选择了最直接干脆的对撼! 哪怕他现在境界已经下跌了,在短时间内想要恢复完全是痴人说梦,哪怕他被镇压无数岁月,气血枯竭,寿数无几,但是他毕竟登临过大帝的顶尖,他的**之强悍,依然不是常人所能企及的万一。 木鞭轰然砸击在干尸的左手小臂之上,木鞭鞭身之上一点玄光流转,干尸萎缩枯竭的手臂之上暗黄色光芒相应地亮起,两股光芒交相碰撞,发出金属碰撞的颤音,令人牙酸。 楚风右手立时遭遇到对撞的余劲的冲击,震得手指发麻,甚至险些因为如此而将手中木鞭脱出。 楚风狠狠一咬牙,左手依然奋力前推,将浑身阵法全力激发,左手手掌之中光芒大作,愈发刺眼夺目,难以直视。 而干尸则冷笑着将右手推出,直接与楚风两掌相对,之间还尚有数寸距离之时,双方真气便已开始急速碰撞,发出一阵阵雷鸣之声,宛若洪涛般滚滚不绝。 附近的空气开始被高速压缩,而后形成冲击波不断向外扩散冲击而去,震得大地颤动,烟尘四起,怒吼着一圈圈向外扩散而去。 两掌相对,终于相互接触而上,楚风只觉一股阴寒之气直接顺着自己的手掌侵入自己身体,只是方才侵入,还来不及以其阴寒侵蚀自己的血肉筋脉,便已经被在纳灵根药效之下疯狂涌入自己体内的灵气洪流直接冲散,丝毫不见效用。 干尸神色微变,终究自己还是修为下太严重了。 干尸心神方才一动,右掌之中却觉一阵刺痛,那些神秘阵纹在楚风手中流转,瞬间便已经缠绕在了干尸手腕之上,而这种刺痛感,正是那神秘阵纹所引起的。 “咦——这是什么阵,我竟然从未见过与其类似阵法。”干尸嘴角微微一扬,轻声道。 他此时与楚风双手相互交缠,虽然他左手暂时抵御了木鞭中的玄光,但是那花费了他过多的心神,虽然暂时占据优势,但是如果他收手,木鞭砸落在身上的滋味可不好受。 而在右手的较量上,他则因为过多的气力被左手牵制,被压制了数分,虽然一时难以分个胜负,但是那神秘阵纹对**的侵害却是实实在在,长久下去,只怕也不是长久之计。 困境对于楚风来说也是一般,虽然看起来是他拿着木鞭压着干尸在打,然而他却是根本没有换招的余地,这样近的距离内,对战这样一个老怪物,哪怕是他变招的瞬间空当,都会被干尸抓住,自己想要躲避,只怕都没有机会。 楚风唯一的依仗只有他左手的阵纹,但是这阵纹又能对这老怪物有多少效用,这都是楚风所不知道的。 更何况,纳灵根药效未必能够支撑得足够持久,一旦药力耗尽,只怕自己也是任人宰割的局面。 这一战,不能拖延。 但是问题是,双方都没有速战速决的本领,两人只能保持目前的局面僵持着。 然而,僵持对干尸而言,还有几分可行性,但是对于楚风来说,却根本没有胜算。 楚风必须求变,哪怕是付出惨重的代价他也必须打破这个僵持的局面。 楚风思绪飞转,将自己所有能够采用的方法都迅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然后他想起了很久之前和穆少恩的那次对战。 那一次对战,穆少恩刻意营造了一个僵持的局面,逼迫自己战斗。 那个时候,自己依然是一般的手足无措,但是穆少恩却逼得他,不得不把身体的每一处都投入了战斗之中。 近身肉搏之中,能够多施展一次攻击,便能多出一分胜算。 所以楚风笑了笑,然后他猛地低头,把头颅向干尸的头顶撞了过去,而在同时,楚风腰身一扭,一只腿也缠绕着符文阵纹扫向了干尸。 第323章 第四颗 干尸只见得楚风猛地低头,还来不及醒悟,便觉头颅猛地受到撞击,干尸脑海里意识顿时一阵模糊,继而他只觉小腿受到撞击,但是他却诡异地笑了起来。 楚风腿方扫出,便疼得龇牙咧嘴。 他之所以龇牙咧嘴,不是因为干尸的**所致,实际上,他有着阵纹护体,与境界严重跌落,身体几乎彻底枯萎的干尸**强度不相上下。 他之所以龇牙咧嘴,是因为他踢到了铁板上了。 楚风一直在和干尸周旋,没有来得及想过为什么干尸背后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还保持了坐姿。甚至使得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移动分寸。 干尸之所以要保持坐姿,并不是因为他真的想坐,而是因为他不得不坐,他是被强行固定在此的。 而固定他的,就是隐藏在他身后的一把木椅。 木椅不大,刚好被他的身体遮住,所以楚风看不到。 但是楚风扫腿,自然是从旁侧扫出,难免会扫中那把木椅。 而一把能让这具干尸无数年都无法摆脱的木椅,自然不会是一把让人随便坐坐的椅子,所以楚风碰上去,立时就遭遇到了巨大的反噬——所有的力道全部反弹回了楚风的身上,完全无视了楚风护身的阵纹,直接震得楚风腿骨当场折断。 但是楚风却没有因此而收手,他忍着剧痛,继续把头颅狠狠地向干尸撞击了下去! “砰!”轰然雷鸣,两个人头颅相撞,楚风以有心算无心,依然震得自己脑海里一片混沌不清,双眼中顿时充血,就连双眼都险些因为激烈的碰撞而从眼中突出。 反观干尸的面相,也显然极不好受,尤其是原本被固定的头颅突然受到重创偏离了轨迹,立时受到了来自他背手木椅的拘禁压迫,一根玄木直接洞穿了咽喉,带血而出。 楚风这一击也是全力施展所为,因此所遭受到的巨大反弹之力也使得楚风趁机抽身而退,借着这反弹之力一刻之间反弹而出了数十丈,重重落地,摔得骨骼乱响,却依然不肯松开手中紧握的木鞭,这是他面对干尸最大的倚仗。 楚风平躺着喘息了许久,才挣扎着坐起身,取出瓷瓶,倒出了几粒丹药,塞入口中含着,却不急于吞服,而是警惕地看着干尸。 楚风不想真的试试把口里的几粒丹药吞服而下,那可都是纳灵根熔炼的丹药,即便他气海破碎消融,一旦吞服过多,纳灵根吸引天地灵气的速度快到他的身体受不了,谁也不能保证,他还活不活得下来。 干尸挣扎着把头抬起,从刺穿咽喉的玄木中挣扎而出,咽喉处的伤口缓慢地愈合着,继而干尸“呵呵”一笑,哑声道:“很不错的战斗意志,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楚风没有回答,他只是勉强地将断骨一接,便将心神都用到抗拒神识之中那股悲郁之气。 这种影响他人心神的法术,入体之时悄然无声,根植体内,虽然来势不猛,但是却如跗骨之蛆一般难以驱逐,一旦稍有分心,立时就会遭遇到来自心神的反噬,使得气血失调。 楚风因为气海破碎,本来就没有对自己体内吸纳而来的灵气的操纵之力,所以不存在气的失调,然而血的失调对于楚风来说也更为重要,一旦失调,就是身体的崩朽,所以楚风不得不分心与之抗衡。 “可惜,你终究不是他,可惜,你注定要死在这里。”干尸倏然一叹,却没有动手。 楚风反弹出的距离太远,已经超出了他所能保证杀伤力的范围,所以他不愿意把有限的力气花费在这无果的徒劳上。 楚风勉强将自己的心志从浓浓的悲郁之中拖曳而出,才看着干尸道:“其实我们没有理由必须要分个生死。” 干尸眼睛微微一眯,才干笑道:“打不过,所以想换方法解决了吗?” “如果真的要分个你死我活,显然我不愿意死,所以我只能吞服更多的丹药,而你却无法吸纳灵气入体补充自己所剩不多的真气,到底最后是谁死,这是一个未知数。”楚风深吸一口气,终于得空把外伤药涂抹在了自己的断骨之上。 修为全废之后,即便是被大帝遗骨浸润之后的骨头也受不了强大的力量经常断裂,这已经成为了楚风最大的苦恼。 “有理。”干尸微微颔首,然而忽然促狭地一笑,道,“可是我不愿意听,一定要分个生死,你又当如何?” 楚风看着自己腿部的断骨在外伤药的作用下迅速地愈合,终于站直了身,一脸严肃地道:“那我也只好以死相博了。” 言讫,楚风吞下了第二颗纳灵根炼制而成的纳灵丹,随着第二颗纳灵丹入腹,原本便像是无底深渊一般牵引着附近灵气疯狂汇聚而来的楚风变得愈发狂躁起来,在楚风身周疯狂流动的灵气已经卷起了一股股狂风,风刀顿时将楚风衣衫割出了一道道整齐的裂口,在楚风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道白色的印迹。 “就凭这样,只怕还是无法杀死我。”干尸冷笑道。 楚风笑了笑,他知道干尸说得对,只凭两颗那灵丹,还无法杀死他,所以楚风又吞下了第三颗纳灵丹。 第三颗纳灵丹入腹,丹药封皮被胃液所溶解,纳灵根药力顿时散逸,楚风身周景况顿时再起变化。 风刀瞬间连接成为一片,化为一道恐怖的龙卷,呼啸天地之间,将楚风身周的浮土尽数卷起向外抛洒而出,就连坚不可摧的大地也顿时被撕裂出万千裂口,满目疮痍。 然而楚风的身体也随之出现了裂口,鲜血不断地溢出伤口,在鲜血的浸润下,原本游走楚风周身的符文阵纹立时被鲜血浸染得一片鲜红,发出耀目的血光,照耀天地之间,炫目万分,难以直视。 “咦……人类的身体,妖族的经脉与血液……呵,真是有趣。”干尸“嘎嘎”怪笑,目光中万分阴鸷,“不过,你承受得起如此剧烈的消耗吗?” “毕竟生死攸关,哪怕再承受不起,也只有殊死一搏了。”楚风艰难一笑,握紧了手中的木鞭,而后微微弯曲了膝盖,继而足下发力,伴随着一阵趾骨骨裂之声,楚风的身影便撕裂开空间如影般疾驰而出。 楚风自己知道他吞服了三粒纳灵根,强行把自己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提高了三倍,这个速度与气海泄露灵气的速度之差使得楚风体内灵气的充沛量保持在了七阶巅峰,这已经超出了楚风所能承受的范围——他的血肉没有问题,但是他的经脉终究还是太脆弱了,时间一旦过长,只会让楚风的身体受到重创。 所以楚风留了后手,在吞服了第一颗纳灵丹之后过了一段时间才吞服了第二颗与第三颗。 三颗丹药的药力重叠时间有限,把楚风所要承担的风险降低到了最小,然而留给楚风的时间也实在有限,所以楚风必须速战速决,不能有丝毫的迟疑。 干尸干笑两声,道:“呵呵,不要以为我无法移动,就是待宰之羊!” 言讫,干尸猛地挥手,直接迎上了楚风率先打来的木鞭! 楚风这一次以三倍之力挥击而下的木鞭裹挟风雷之势,其上玄光耀眼,与楚风手中血光相互辉映,璀璨万分! 在楚风的挥击之下,木鞭破空,撕裂了附近空间,导致景象一片扭曲,光芒扫过之处,只剩下一片残破虚空。 “噗——”一声爆鸣,干尸挥来的手臂直接被木鞭当空打断,当场血肉横飞,黑色的血液立时四散飞溅! 而木鞭也被干尸的那断裂的小臂骨骼彻底卡住,无论楚风如何用力,也难以再进分毫! “杀修大阵,开阵!”楚风怒吼一声,左手中一道血光凝聚,随着楚风猛地挥拳而下,干尸正面迎上的右拳与之直接对撞,方一相接,黑色的血液与楚风红色的血液同时飞溅而开,溅上二人面庞。 两人都面不改色,各自咬牙死撑,两股劲力在二人之间不断冲突,震得二人**不断破裂,血肉横飞,但是此刻却无人后退动摇! 后退,则死! 僵局只维持了短暂的一瞬,但是这一瞬对于他们二人来说,都太过于漫长,漫长得仿佛是过去了万千年一般。 在这个瞬间,楚风脑海里迅速地思考着所有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形,仅仅是一瞬间之后,楚风就已经思考了数种可能,无论哪一种,对自己都不太有利。 因为下一刻,第一颗纳灵丹药力就要失效了。 纳灵丹的失效对于楚风来说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因为一枚纳灵丹的药力已经足以使得楚风在与干尸的对峙中不会吃太多的亏。 但是唯一的问题是,现在他们之间对撞的劲力实在过于巨大,一旦失去了一颗纳灵丹的药效支撑之后,这强大的余劲他只怕是难以承受。 所以楚风决定吞下第四颗纳灵丹,即便这很有可能会彻底摧毁楚风的身体,严重的话甚至会导致楚风直接爆体而亡,但是楚风只有做出这样的选择,因为退后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第四颗那灵丹入腹! 第325章 时光正好,适合死亡 第四颗纳灵丹入腹,药效发作,裹挟在楚风身周灵气所化为的风暴顿时愈发强盛,在一瞬间简直便已形成了席卷天地的怒龙,声震九霄,震得二人当场吐血,而楚风的手臂血肉当场尽被过多的灵气直接冲击得暴溃消解,露出森森白骨来。 这枚丹药在转瞬之间带给楚风的压力大得惊人,然而带给楚风的好处却也大得惊人。 原本僵持的局面顿时便被楚风打破,手中木鞭玄光耀眼,血光刺目,转瞬之间便已直接将干尸的臂骨直接削断,继续下落打向干尸面目。 而楚风左手之中血光阵纹也在同一刹那之间刺穿干尸右拳。 虽然四枚纳灵丹的药力叠加只是短短的一瞬之间,然而这一瞬间,便已经使得局势陡然偏转,原本还能僵持的局面彻底倒向了楚风。 尤其是随着楚风短暂的修为暴涨,两人的角力也终于分出了胜负,原本僵持在二人之间来回徘徊的所有的力量都像山峦崩摧大河决堤一般向干尸倾泻而去,当场震得干尸体内骨断肉融,黑血四溅。 随着第一枚纳灵丹药力失效,楚风体内灵气流量也逐渐减缓恢复到了三枚纳灵丹药效之时的灵气流量。 虽然如此,但是干尸的力量也只能与楚风相互抗衡,此时面对楚风已经取得的优势,干尸也根本就没有了反抗的力量! 木鞭打脸,直接抽在了干尸脸上,瞬间打得干尸口里枯黄的牙齿崩飞,嘴里一团黑血吐出,显然是有些支撑不住了。 楚风左拳再进,直接压得干尸右拳收缩,阵纹直接侵入了干尸**之中。 干尸大笑几声,身躯挣扎,断臂直接向楚风胸前袭来,尽管手臂已断,但是却依然威能不减,碎裂虚空,让楚风不得不防。 然而在狭小的空间之中,楚风又无法施展法术,右手左拳皆是不及,楚风只能猛地以脚蹬地,迅速地后退出数十丈,一个趔趄,以木鞭拄地,才堪堪站稳身形。 楚风吐出一口淤血,神色有些惨白,而后迅速地掏出伤药,抹在了自己血肉崩溃消解之处,虽然此时也难以治愈伤势,但是至少却能够阻止伤势的进一步恶化,为自己争取更多的生机。 “你这条路,走不通,因为你的**,无法支撑。”干尸右手擦了擦嘴角的黑血,嘿嘿一笑,道,“你的经脉最多只能承受六阶巅峰的修为,就算你的血肉之中不断有灵性可以浸染修复经脉,你又有毅力支撑……但是最多也不过七阶巅峰的实力而已了。一旦突破,等待你的……只有死路一条而已了。” 这一点,楚风其实比干尸更清楚。 然而楚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因为他的肉身强度已经属于变态的行列,单纯以肉身之力来说,同阶之下,楚风只见到过一个人比他更强悍,但是也强悍不了多少。 以这样强悍的**,走这条路都如此艰难,这条路到底有多坎坷,可想而知。 楚风没有理会干尸的话,而是自顾自地擦着伤药,直到把浑身上下的伤势都清理了一遍,才看着干尸道:“在开战之前,你问了我一个问题。” 干尸想了想,道:“你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了。” 楚风指的自然是之前干尸所问的“这是什么阵法”,而干尸指的则是楚风适才所喊的“杀修大阵,开阵”。一问一答,各自心知肚明。 “杀修大阵是凡人所创的大阵。”楚风道,等待着纳灵丹的药力消除,进一步涂抹伤药。 “哦,这么有闲情逸致与我聊天,你是稳操胜券了吗?”干尸眉头一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瞑目,继而睁开眼,看着楚风,点了点头道,“真是一位惊才绝艳的凡人,可惜,我竟无缘与之一见。” 楚风点了点头,道:“的确是一位惊才绝艳,震惊人寰的前辈。” 干尸笑了起来,道:“我也想看一看你在这条路上能走多远,可惜没机会了。” 干尸的言语之中,竟然有几分哀戚无奈之色,却又有几分坦然与豁达,似乎看开了人世一切的执着。 “前辈见谅。”楚风微微拱手见礼。 在杀修大阵的阵纹侵入干尸的体内,而干尸还没有丝毫防备之时,胜负便已注定。 杀修大阵杀修不杀生,这是杀修大阵的宗旨。 但是对于修士来说,真的落入杀修大阵之中的结果却比死还难受——杀修大阵,削断经脉,断绝真气,刺穿气海,使得修士彻底沦落为凡人。 杀修为凡,这才是杀修大阵。 干尸没有在第一时间抵御杀修大阵的阵纹侵入体内,以他目前的伤体再想阻止杀修大阵的发作,实在是有些困难。 一旦干尸被削为凡人,以他目前这种生机断绝的状态,只怕是撑不过太久,就会成为一捧黄沙,随风消散而去。 “杀人者,人恒杀之,这又有何可以怨怪他人之处。我杀了一辈子人,手下亡魂数以万计,杀我,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干尸笑着眯起了眼,微微抬头看向天空,看样子倒有一副慈爱的长者之相。 楚风没有接话,倒是干尸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完全不在乎楚风到底有没有在听,又在做什么感想,接着道:“你应该已经见过很多人了,他们中有的人给了你一些帮助,但是你最好不要以为这是你的气运,那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对你有些好奇……你还值得他们观察。” 楚风皱了皱眉,好奇? 自己又不是什么神秘人物,有什么值得那些位于大帝之巅的人好奇的? “你是一个不该存于世的人……如果你最终被证实了不是他们在等的那个人,等待你的会是死亡,如果你最终被证实了是那个人……等待你的……将会是更残酷的命运。”干尸说道,“我很了解那些人,都是活过了无数岁月的人,他们的人性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磨灭了,他们所拥有的只剩下一缕执念——为了他们的那一缕执念,他们可以去做任何的事情。” 干尸说着,突然微微咧嘴,满是嘲讽地道:“只有这一缕执念的他们……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楚风不语,因为他甚至有些觉得干尸说的话,很有道理。 真如这次的万壑山大局,局中没有人把被卷入局的修士的性命当做性命,包括那个对他毫无敌意的黑衣人——黑衣人只是因为对他感兴趣,而他的作为则正如他自己所说——带给别人死亡而已。 他们的杀戮,虽然不是毫无目的,但是却麻木。 没有人的性命会进入他们的眼中,他们的人性的确已经被漫长的岁月所磨灭了,所剩无几,也许就连对自己,也没有什么人性了。 楚风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他一直想知道这些大帝们为什么蛰伏,为什么设局,为什么杀戮,他们所谓的局,所谓的劫,又到底是什么。 所以楚风在干尸喘息的瞬间,微微拱手道:“前辈,敢问……” 干尸笑着看向楚风,道:“你想知道这个世间正在发生的事情是吗?那还不是你能涉足的领域……变强吧,因为迟早有一天……你会要面对世间所有人,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你都需要变强。” 楚风点了点头,示意明白,继而又道:“敢问前辈,为何说我是早该死之人,他们又为何对晚辈感兴趣?” 干尸嘴角一扬,才缓缓道:“因为你并非大帝,你的身上又看不到命运所留下的痕迹。这样的普通人,便只有两种……十世轮回之力,以及……被它侵染了的人体。” 干尸的这句话,楚风只能听懂前一半,但是这一半其中所蕴含的信息,已经足以让楚风震惊万分。 “十世轮回之力,那又是什么?”楚风接着问道。 干尸瞑目片刻,道:“那是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强大得令我们都为之垂涎。当那力量成熟的那一天……会有人来夺取那力量,你……要做好面对的准备。” 楚风顿时感到了几分震惊,他还没有从震惊之中醒悟过来,干尸就又问道:“你记忆力如何?”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暂时不再去想干尸话语中的信息,转而答道:“还行。” 干尸点了点头,道:“我真气已散,所以无法以神识传功了,你好好背熟我传你的这套功法,若你能够离开这片空间,替我找个合适的传人,代我传授我的道统——如果你有一日能够恢复,那这套功法你拿去修行也无妨。” 楚风一惊,看着干尸的眼神有些难以置信,似乎无法相信干尸竟然会托付这样的事情来! 干尸嗤笑两声,道:“老夫当年以正入魔,又以魔体入正,正魔之间,经历九变,凡事都已看开,托付你这点事情,又有什么可以惊讶的。” “前辈只是想寻死吗……”楚风倏然有所感悟,强忍住内心中的讶异道。 干尸笑了两声,倒没有正面回答楚风的话,只是轻声自语道:“当你身边的那些人一个接着一个都被岁月所带走,当你昔日的好友因为各自的执念而反目成仇,相互戕害,你却无能为力的时候,你才会觉得原来岁月越是漫长,越是一种折磨……死,才是一个解脱。” “大悲大喜,大爱大恨,我这一辈子,过得没有任何的悔恨和遗憾。”干尸说着,闭上了眼睛,“如果有一日我变成我曾经最讨厌的模样,成为连自己都嫌恶的生命,那么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 “时光正好,适合死亡啊。”干尸的脸上露出了安详的笑容。 “敢问前辈名号。”楚风微微一揖。 “吾名,易邪天尊。” 第326章 石碑,战车与古剑 易邪天尊这个名字再如何响亮,再如何辉煌也只是过去,时至今日,它所有的光芒都已经被时间洪流所吞噬,沾满了尘埃,无人还记得。 楚风也自然不记得这样一个名字,他也没有多问,他只是默默地记下了易邪天尊所传授的易邪经,期望着有一日,也许这个名字会重新响震寰宇。 易邪天尊将易邪经缓缓传完,不过六千余字,却极尽古奥繁复,饶是楚风已经习惯阅读了古老典籍,但是背起易邪经来却也觉得晦涩非常,比起归元万化诀的总诀几百字来,也不遑多让。 楚风突然有些可怜起那个日后可能会修行易邪经的人来,要想修行这易邪经,真是不容易啊。 易邪天尊又让楚风将易邪经背诵了一次,纠正了楚风记忆中的一些错误,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就都交给你了,我终于可以休息休息了。” “前辈不告诉我怎么离开这里吗?”楚风有些尴尬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易邪天尊笑了笑,身体有些瘫软下来,“东霞为了防止我逃脱,可是花了极大的苦心,牺牲自己的本体将我镇压之后又重铸了这个小世界……也许,等我死了,这个小世界自然会崩塌,但是你能否安然脱身,我就不得而知了。” 易邪天尊话音未落,其手脚便已开始快速枯萎**,化为一粒粒沙尘,逐渐消散而去。 易邪天尊倒没有丝毫惊愕,反而是愈发淡然地道:“看来我的时间真是不多了,我死之后你可以试试把这把定住我的椅子收走,这可是个好东西,虽然你未必能用,但是吓吓人,却还是可以的。” 易邪天尊的声音随着其形体的渐渐消散而逐渐变得飘渺,其神态却始终未变,始终安详平和,仿佛是看开了世间一切。 “最后再给你一个忠告吧……如果有一天,你在寻找纳灵根的时候找到了一朵开花的纳灵根,无论如何……都记得要把它摧毁掉。”易邪天尊闭上了眼睛,神色平和万分,“他想要借此回到现世……呵,还真是采纳了我的建议啊。” 楚风对着易邪天尊深施一礼,到最后他也没明白易邪天尊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也许他是一开始就一心求死,才非要分出生死,才会对侵入自己体内的杀修阵纹毫不抵抗;也许他一开始只是想杀死自己以满足他的心思,只是发现他修为落入谷地,无法如愿,才不得不如此。 然而不管易邪天尊的心思究竟是什么,毕竟易邪天尊已成一捧黄沙,无论怎样的恩怨情仇,也都随风而去。 易邪天尊**完全崩朽,一直支撑着他**的那把木椅也终于露出了形状。 那是一把极窄的木椅,几乎可以算是几根原始的窄木拼接而成,只是具有木椅的形状,却没有扶手,椅背位置可以贴合人的脊梁,高度也大致刚好到一个正常身高人的颈部。 楚风走上前,伸手缓缓贴在了椅背之上,却没有丝毫的异常,只是觉得这些木头很粗糙,全然没有木鞭的那种柔和光滑,有些扎手。 楚风试着拎起了木椅,木椅很轻盈,随手一提便提了起来,只有四五斤重的模样。 楚风想了想,还是把木椅装进了自己的芥子囊中,即便没有任何作用,但是也不妨试一试。 易邪天尊身死,木椅收入囊中,木鞭握在手中,这个世界又重新化为了一片苍茫的世界,放眼望去,一无所有,只有茫茫旷野,与遮天的红云。 楚风有些痴傻地看着这片世界,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到底是哪位前辈设置的小世界啊,到底又有多大,何时又才能从其中逃脱呢? 往前或是退后? 楚风也开始犹豫了,往前他没有丝毫的把握,然而后退,就是涉海,他依然没有丝毫的把握。 可以说,在这片世界里,无论他做什么选择,这都是在赌运气,用运气来决定自己性命,这样的事情,楚风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楚风等着纳灵丹的药力逐渐消散,一边敷药治愈自己的伤势,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些年的确也是赚到了足够多的灵药,不然就自己这种动辄断骨碎肉的体质,真是一个大麻烦。 正是因为自己的身体总是出这样的状况,才让楚紫儿的炼药之技也已经足以与制毒之技相提并论了啊。 休息了许久,纳灵丹药力消散,伤势也基本愈合,楚风便站起身,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身后,终于还是咬了咬牙,继续向前走去。 这又是一次漫长而枯燥的旅途,除了机械般地重复迈步,楚风所能做的只有翻找出自己所拥有的一些古籍,在路途上阅读,以解路途上的疲乏劳顿与枯燥无聊。 这次漫长的旅途持续到了楚风阅读完十六本古籍,天边出现了一点翠绿,遮天的红云也就此断开,仿佛是被硬生生切开的一般突兀与生硬。 楚风停住了脚步,他收起了古籍,掏出了几粒纳灵丹含在口中,却不急着吞下,继续前进。 终于到了翠绿与赤色荒野的交界地带,沿着一条笔直的直线,茵茵绿草与荒芜土地泾渭分明,只有一座断裂残缺的石碑伫立于界线之上,跨越两界。 楚风站在这座不足四尺高的石碑之前,仔细地辨认着石碑之上的文字,只是这些文字过于古老,已经到了与现有字形——甚至与楚风所见过的任何古代文字字形都有所差距,这文字如果不是过于古老,就是一门已经失落的文字。 甚至于说它像是文字倒不如说它像是画卷。 楚风什么也没有看懂,唯一能够辨认出的,便只有这些文字的笔画按照风格以及深浅,有着极其明显的区分,可以分成三组。 楚风单独去看每一组的笔画的时候,总有种感觉到了什么,但是却偏偏又说不清的难受之感,他努力了一阵,便也只能作罢。 看不懂这些文字,楚风自然不知道这些文字到底在讲什么,又为何立碑于此,到底又是何用意。 这个石碑,很有可能是立这个小世界的人物所立下的吧? 所以楚风取下了背上背着的木鞭,与之前取走的那把木椅放在了石碑面前。 楚风以为石碑会有点变化,但是石碑却很不给楚风面子般一动不动,仿佛根本就不在乎摆在它面前的到底会是什么。 楚风自嘲地笑了笑,这种好事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呢。 楚风把木椅重新收了起来,木鞭也背在了背上,伸手拍了怕石碑,擦拭去了石碑上的尘埃与灰烬,叹了口气,道:“你说你怎么不能显示一下我看得懂的文字呢?” 石碑不语,楚风只能叹了口气,继续向前。 新的这片土地像是一片草原,青草如茵。 微风拂过,草原上一片绿浪起伏不定,颇是令人感怀,而掩藏在茂盛的青草中的牛羊兔类也露出身形,与之相应的还有一条曲曲折折的溪流,在草原之中游弋不定。 溪流? 楚风有些惊讶,这个世界真的有些奇怪。从那红河中流来河水汇聚成无边汪洋,汪洋水汽蒸腾汇聚成为红云,然而却无一丝雨滴落下,也不知道红云最终去向到底是什么。而这溪流也是一般,到底又是从何发源,又要流向何处去? 楚风决定沿着溪流逆流而上。 溪流很浅,浅得一眼就可以看到布满光滑石子的底部,与在石子之间游弋的小鱼。 这样的水也很清澈,楚风晃了晃自己的水囊,水不多了,所以他准备把水囊重新灌满。 楚风的手接触到溪水,溪水很清冽,也很醒神,驱散了楚风浑身的疲惫。 这溪水让楚风想起了不久之前在万壑山上的溪水,同样的清冽,同样的醒神。 楚风忽然一愣,该不会这就是万壑山上的溪水吧? 楚风旋即嘲笑了一番自己的痴心妄想,他把水囊装满,然后他站起身,回头看了看自己来的方向。 回头的第一眼,楚风就有些惊讶,因为遮天的红云消失了,荒野也不见了。 映入楚风眼帘的,只有蓝天白云,和一片苍茫的大草原,与起伏不定的丘陵。 楚风急忙回头,快速地向自己来的方向赶去,然而他走出了十几里,也没有见到荒野,倒是见到了无数的牛羊。 楚风确信自己从荒野深入草原其实不过只有几里地,所以这突然而来的变化让楚风也有点发蒙,自己是进入小世界的另外一个困境,还是已经走出了那个小世界? 楚风并不清楚,所以他只能继续前进。 楚风并没有走出太远的距离,便在一片高高的青草丛中发现了一架极其古老的车架。 那古老的青铜车架倾斜着躺在青草丛中,表面已经被荒草所覆盖,不知道已经沉埋在此地多少岁月了。 楚风也不由得露出了几分讶异的神色,沉吟了片刻,才慢慢地把那覆盖满了那一辆青铜战车的青草拨开,见到了那青铜战车的真容。 青铜战车的表面布满了斑驳的铜锈,却依然可以看出这辆战车曾经无比华丽,尤其是那一道道布满战车的痕迹,更显示了这辆战车曾经经历过无数的大战。 楚风仔细地辨认了许久,也没有能够认出这辆战车到底是用什么材质打造的——那看起来摸起来虽然都像是青铜,但是平凡的青铜哪里经得起这样的锈蚀。 楚风叹息了一声,知道这大概也是上古时代的遗物,曾经属于某位强大的大帝。 楚风站起了身,目光扫过了战车,却在战车的一侧陡然看到了六口挂着的古剑——那些古剑并没有被锈蚀,只是它们本来就是黄铜色的剑鞘,因此并不醒目,才没有被第一时间发现。 其中五口朴素万分,风格造型都有着一般的趋势,似乎是一套组剑,而第六口剑则更显古拙,即便被剑鞘所束缚,也依然散发着一股磅礴的气息。 楚风不由得一惊,旋即上前,握住了剑柄,试图将那几口剑从剑鞘之中拔出来,但是那些剑却仿佛与剑鞘融合在了一起一般,无论楚风如何用力,都没有能够将这些剑拔出。 楚风只能笑了笑,知道这不是他能得到的东西,也不留恋,转身便离开了。 楚风打开了芥子囊,想要拿出一本书来打发接下来的旅途之上的时间,但是他却听到了破凿的颤鸣。 第327章 苏醒 楚风一共有三对破凿,一对给了楚紫儿,一对给了离绾,一对给了灵红萝。 三对破凿的样子都是一样的,所以楚风为了区分,在每对破凿上都贴上了标签,此刻颤鸣的是三对。 三对破凿都在颤鸣,这么说,自己是离开了那个封闭的世界了么? 所以破凿之间又能互相联系了吧? 楚风打开了楚紫儿的破凿,楚紫儿留下的信函很简短:“已回巫国,脱险勿忘。” 楚风坐下身,在芥子囊中翻找出纸笔,给楚紫儿回了一封信,报了平安。 不过其实只要楚紫儿还活着,她就知道自己还活着吧? 楚风笑了笑,打开了离绾的破凿。离绾的来讯也很简单:“你怎么能死?” 楚风愣了愣,谁说自己死了? 难道是离若水? 这么说,离若水已经离开了万壑山了。 楚风准备给离绾回信,但是这个时候楚紫儿的回信却已经到了。 楚风看了看楚紫儿的回信。 楚紫儿这次的回信倒是很详尽,看墨迹的新旧程度应该是早已准备好了,只是因为自己迟迟没有收走第一封信,所以她才没有寄出。 这封信告诉了楚风,离若水做了什么。 在离若水的故事里,楚风是一个英雄,一个极其悲壮的英雄。 在这个故事里,楚风来到万壑山的时候,离赟和离若水还在苦苦支撑,在一群大帝的杀戮场中活得极其艰苦。 楚风找到了他与离赟,按照约定,应该由楚风离开将讯息传回给离水,但是就在离赟和离若水护送楚风离开万壑山大阵的时候,一位闲得无聊的大帝降临,派出了屈服于他的几位强者,绞杀三人。 那是一场惨烈的血战,尽管离若水与离赟奋力血战想要阻拦那些强者,但是那些强者实在数量太多,就算离赟全力施展也防不胜防。 楚风被当场重创,离赟为了保护楚风陷入苦战,而离若水也战至重伤,最后关头已经濒死的楚风把开关玉交到了离若水手中,并让离若水轰击地面,导致了大地坍塌,楚风为了掩护离若水撤退,抱住一位强者,用离若水所不知道的方式引发了体内阵法,拖着附近的强者尽数落入了无底深渊,在下落过程中,离若水见到了一次剧烈的爆炸,只怕是已经身亡。 而离赟,也为了掩护离若水逃离,最终战死。 这个故事简单地概括就是楚风舍生取义,离赟壮烈战死,离若水得以逃生。 从编故事的角度来说,离若水的确编了一个不错的故事,没有什么明显的破绽。 已经死亡的人离赟死了,不能确定是否死亡的人楚风则是有极不可能的可能存活——虽然这个可能被离若水自己否定,但是故事中却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然而离若水不知道一件事情,离绾不知道,离澜也不知道。 楚风的婢女楚紫儿与楚风之间有着生死符印签订的契约,这种符印签订的契约使得楚紫儿能够感知到楚风的存在,能够把楚风的生死状态同步反映到楚紫儿身上。 尽管很有可能会是万壑山大阵的隔绝作用阻止了符印的同步效应,但是楚紫儿却不认为生死符印会这么轻易被隔绝,所以楚紫儿有些怀疑离若水。 但是楚紫儿却没有说出她的怀疑与依据,第一,这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第二,她也没有切实的证据,轻易地质疑离若水只会带来一些大麻烦。 所以她不动声色地找了个借口离开了离水,回到了巫国,等待楚风的消息。 在信的末尾,则有一行崭新的笔记,墨迹都没有干透,楚紫儿提议他把自己手里的越界符寄给自己,自己代楚风标定后寄还给楚风,让楚风脱险。 楚风不得不承认楚紫儿的决定是正确的,暂时也不准备给离绾回信,所以他也急忙把离绾给自己写的信重新放回了破凿——然后希望她不要听到破凿接收到讯息之时发出的蜂鸣——或者就算听到,也要以为这是一个幻觉。 离绾的性子太直率了,她沉不住气,也不会掩饰自己,而离若水则绝对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 虽然现在事情还没有暴露,但是楚风根据以往对离若水的了解,猜测离若水只怕回去之后就开始着手处理一旦真相暴露之后的应对之策了。 距离他进入万壑山,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的时间,离若水只怕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如果他的应对只是要逃走的话还好说,但是如果是别的应对的话……他太早把真相告诉离绾,只怕不仅仅是离绾会有危险……有危险的甚至会是整个离水。 所以楚风不得不暂时不给离绾任何讯息,他需要亲自去离水一趟解决这些事情。 楚风收起了离绾的那一对破凿,便又打开了灵红萝的破凿。 灵红萝的破凿落入了她身边的人手里,所以在那次通讯之后,这对破凿之间再也没有联系过。 因此,这次突然来临的通讯让楚风有些始料不及,到底是灵红萝取回了破凿,还是依然是他人在传讯,都只有看过了这封来信才知晓。 楚风打开了破折,取出了折叠得整齐的四方块。 纸张质量很好,属于最上乘的书写类纸张,纸面光滑整洁,薄如蝉翼,轻盈万分。楚风小心翼翼地展开纸张,纸张上的字迹很粗放,一看便是出自男人之手,内容也很简单直接,粗暴至极。 灵炎之命,以功法换。破军炎。 破军炎是魔焰国的国主,灵红萝的祖父。 破军炎是一个极其凶狠的人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威震整个魔界,以他一人之力,杀得附近的国家纷纷臣服在了魔焰国的脚下,凡不臣服之人,尽数被破军炎所灭杀。 而灵红萝的母亲,萝国王族的女王,也在萝国被破军炎攻破之后,为了换取红萝一族的存活,忍辱嫁给了破军炎的儿子,那个喜好女色四处播种的狂炎。 真是一个无情的家族,连自己的血亲,也要当做筹码换取更多的利益吗? 楚风有些心酸地想,他为灵红萝感到难过,为灵红萝竟然生活在这样一个艰苦的环境中感到难过。 那个小姑娘,应该吃了很多的苦吧,可她还是那么喜欢笑,笑起来眼睛还是那么好看,目光清澈得像是水一样。 楚风的心莫名地一痛,他已经平静了许久的内心陡然泛起了波澜,那是他对自己记忆深处情感的追溯,也是他对现实的不满与悲愤。 为什么世间总是存在着这样只要为了利益,就可以不顾一切的人? 楚风大笑了起来,带着一怀悲郁,带着难以遮掩的愤怒,直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楚风才猛地止住笑声。 他取出了一张纸,取出了一支笔,然后工工整整地写下了一篇功法,然后他笑着把这张纸塞入了破凿。 作为手握多种功法的人,五年多以来专心于研究功法运行的人,楚风对一门高级功法进行一些不为人知的改动并不是什么困难事,尤其是在他已经掌握了噬魂魔鸣这门功法的基础上,针对噬魂魔鸣设计一些小陷阱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些小问题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以破军炎的眼力看不出来才是问题。 然而楚风却也不担心,因为这些小问题真的很小,即便意识到了其存在也很难引起重视,而且原本就不配套的内外功之间相互运转本来也会出现一些小瑕疵。 楚风在期待破军炎不断地向自己索取功法,他也会不断地为破军炎送上他想要的功法,只是每一次,楚风都会做出相似的改动,使得这些小问题不断地累积叠加,最后会到怎样一个地步,就取决于他们的贪婪程度了。 楚风收起笑容,又给楚紫儿回了一封信,他暂时不准备返回人间,因为他还需要去穹朔州安葬一位前辈的骨殖——那之后,也许时间会让离若水的戒心没那么强烈,那个时候他就必须去一趟离水。 楚紫儿无奈,也只能回信叮嘱了楚风小心注意安全,不要拿生命冒险云云,尤其嘱咐楚风不要急着去找离绾。 楚风笑着摇了摇头,跟楚紫儿把一些琐事安排好之后,才把所有的物件都收拾了起来,取出了标定在莽山州的越界符。 楚风撕开了越界符,一道空间裂缝顿时撕开了天地,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空间裂缝之间。 而在楚风撕开越界符的同时,在远处山丘上的一片草丛中,一双眼睛猛地张开了。 那是一个躺在草丛中的男人,双手交叉握于胸前,深埋于一朵朵白色小花之中。 男人面容很英俊,眼窝有些深陷,高鼻梁,颧骨有些突出,嘴唇却很薄,一头黑色的长发似乎有些湿润,随意地披在脑后。 男人睁开眼,一双深灰色的眼睛看着天空,目光有些涣散,没有明显的焦点。 过了许久,他才叹了口气道:“易邪终于还是死了吗……” 然后他半坐起身,看向那道天地之间的空间裂隙,眉头微微一蹙,轻声自语道:“老东西啊老东西,我抛弃了妻子与人民,苦守此地这么漫长的岁月都忍下来了,你倒是走得潇洒。” 男人叹了一口气,站起了身,缓缓迈步,到了那生满了铜锈的战车边上,看着那一辆战车,而后又到了那一座石碑的跟前,看着那一座石碑,沉默了许久之后,才满是感慨地道:“那古老的真相已经埋没于时间的洪流……只是,事情还不曾得到一个了结吗?只是……你又怎么知道,这个局会按照你的意思走呢……” 而万壑山上,一条清澈的溪流旁,一棵巨大的早已枯死石化的大树之上生长着一枝翠绿的枝条。 一只略显干瘦,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捻住了那条枝条,过了许久才有一个沙哑的声音道:“他回来了啊……擅布局而不好布局的人,这次……是要布下怎样的一个惊天大局呢,我们……会是敌人吗?” (《第二卷·踏莎行》卷终) 第328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 积尸川没岸,流血野无尘。今日当场舞,应知是战人。 ——《第三卷·剑器词》卷题 穹朔州的最北方,是一片茫茫的冰原。 黑色的乌云从天的这头一直蔓延到天的那一头,又极其深沉浓重,仿佛根本化不开一般的浓重。 整片天空都是黑沉沉的乌云,直接压在了大地之上,令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连阳光都无法穿透的重重乌云令人感觉到有些难以压抑的绝望,而更令人绝望的是这片大地只有堆积得齐腰深的积雪,放眼望去是一片素白,连一点植被与能够在雪原中活动的生灵都没有。 沉重的灰色天空,与素白无光的雪原大地,令人的绝望达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心里所想的只是要尽早离开这片该死的雪原。 然而天地之间却蔓延着狂风与暴雪,阻碍着每一个人前进的脚步,即便是在云海间穿梭的修士,都有些经受不住这样的风雪,想要退却。 事实上,这片雪原自古以来就是穹朔州的一片蛮荒之地。 虽然有传说,这里在数万年前是一位强大的大帝的道场,但是那也是很古老的事情了,那个传承早已没落,只剩下了一片幻境,所以也很少有人会来此。 即便来此,往往也是为了锻炼自己的意志。 而此时,一个裹着一身皮毛大衣的身影正顶着风雪,踩踏着积雪,缓慢而艰难地在雪原中前进着。 在这个身影的眼中,只有前方那座有些突兀的黑色山岭。 他已经在雪原中跋涉了十余日,为的只是达到那座突兀的黑色山岭。 这座突兀的山峦便是传闻中那位古代大帝的道场所在,在过往之时也曾有人从这座山峦的乱石之间翻找出了一些古老的遗物,只是大多也已风化,一触便立即成灰。 只有一些神秘功法被人所得,这些功法后来都被证明了是极其强大的功法,只不过随着寻宝人增多,能够被找到的宝物早已尽数被翻找了去,再没有一个角落是无人不曾光顾过的,再没有人能找到些许的宝贝,这里才又最终冷清了下来。 楚风呵出一口气,在这寒冷的天气中当即形成一股水雾,袅袅而上。 楚风看着那座黑色山岭,估算了一下距离,大约也只剩下了十几里,便松了一口气。 终于要到了,楚风拍了拍芥子囊,芥子囊中的前辈,你快要到家了,再忍一忍。 十几里地对于楚风来说的确并不遥远,只不过短暂的片刻楚风便已经走到了山下。 然而楚风却看到了在山脚的雪中,坐着一个白衣的男人。 男人身前放着一个小火炉,火炉中的火烧得正旺,将火炉山所坐的一壶酒烧出了一阵阵酒香,飘散而出。 男人听闻到踏雪而来的脚步声,抬起正在看着炉火发愣的头,看向楚风。 这个男人面色发白,却是一种有些病态的白皙,明显地缺少血色。 楚风看着男人,愣了愣,却没有想到在这样荒芜的环境中竟然还有一个人坐在雪上煮酒。 楚风看了看那火炉的周近,积雪只是被火炉压得有些紧缩,却并没有因为火炉散发出的热气而融化,所有的热量都被约束起来没有发散,能够做得如此细致周到却没有丝毫的迹象,这个人修为至少在六阶之上。 在楚风发愣的工夫,男人忽然冲楚风咧嘴笑了起来,道:“哎呀,被发现了,兄台要来饮一杯吗?” 楚风见这男人竟然对自己这样一个突兀来临的访客毫无生疏之意,倒也觉得这个男人有些有趣,笑道:“不好意思,我不喝酒,有劳兄台挂念了。” 男人咂咂嘴,才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楚风道:“既然不喝酒,那就进入正题吧。” “正题,什么正题?”楚风反问道,满是狐疑。 男人看着楚风,然后没有再理会楚风,而是拿起酒庐上的银质酒壶,缓缓地向手中的银质酒杯中注满,微微啜了一口,一副万分享受的模样。 楚风笑道:“有诗云,葡萄美酒夜光杯,兄台若是好酒之人,只怕应当用玉质酒杯盛酒才是,如此方能欣赏其色其泽。” 男人抬眼看了楚风一眼,然后翻了翻白眼,道:“我只是喝个酒,你事情真多。” 楚风一时哑然,实在难以料想这个男人之前还算是彬彬有礼。但是楚风也只是愣了愣,旋即道:“那也是你先邀请我喝酒的,我说说又没有什么错。” 男人没好气地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来办正事的,没事瞎跑什么,浪费我的表情。” 楚风差点没忍住笑出来,愈发觉得此人有趣,拱了拱手道:“打扰兄台了,我上山办点事情。” 男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快点去,少烦我。” 楚风笑了笑,绕过男人进入了山中,顺着已经风化破损的山道在山间艰难攀登,烈风刮在脸上宛若刀子一般疼痛难忍。 楚风忍着寒冷把面纱挂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看着道路。 山间道路崎岖,楚风走得很是艰难,但是所幸的是守山的阵法也早已被时间彻底磨灭,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一次登山只用了小半个时辰,楚风便已经登上了山峦的顶峰,出现在他眼中却是一片盎然的春意。 坐落在山峦绝壁之下的是一片花海,重重叠叠的鲜花蔓延数里,姹紫嫣红在雪原之中煞是醒目,颇是令人愉悦。 在万花之中坐落着几间草庐,甚至可以隐隐绰绰地看到几个人影游弋在花间。 随风而来的阵阵馥郁香气与一阵阵窃窃私语夹杂着阵阵欢笑,使得这片世界在孤寂绝望的雪域中显得无比突兀。 虽然这些画面都很真实,连馥郁的香气都已经可闻,然而世人却皆知,那只是一片虚幻之影。 在很多年之前,这片生机盎然的情景比眼前的更宏大,然而随着时间推移,这片幻境却在不断地缩减,也许过不了多少年,这片幻境就会彻底崩溃,不复存在了。 楚风看着那片幻境,然后扭头看了看不知何时便在他身边站立着的那具骷髅,道:“这是前辈还在的时候的景象吧,能在冰天雪地之中营造出这样一个小世界,前辈的确功参造化。” 骷髅伸手一巴掌拍在了楚风后脑勺上,丝毫不见外。 楚风无奈地揉了揉后脑勺,这具骷髅与他互动最多,彼此之间最为熟悉,仿若朋友一般。 不过能以一具骷髅残存的灵识做到如今的地步,也不得不让楚风由衷地佩服这具骷髅生前的修为,只怕必然也是登峰造极。 骷髅伸手在楚风脑后抚了抚,右手在虚空中一点,空中一点粉色的涟漪顿时泛开,继而陡然风停雪融,就连天空中数千重厚积的乌云也随之散开,一缕阳光陡然照入这片万年阴郁的雪域,投射在了骷髅的身躯之上,将骷髅白骨照得莹莹发光,宛如美玉。 楚风默默地看着骷髅,只见得骷髅身形渐渐固化,与大地融为了一体。 一朵花陡然盛开在了骷髅的额头,那是一朵鲜嫩欲滴的春山玉泉,素心绿爪,内外瓣雪白,又带绿覆轮,瓣尾镶浅绀爪,微落肩,白舌黄苔,乳白色的梗柄,显得万分清雅。 楚风愣了愣,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只见得从白骨之上生出一朵朵鲜花来,或者娇艳,或者素雅,或者清淡,或者高贵,宛若是天下之间数不尽的花草都被集合在了它一人身上。 然而奇怪的是如此多花草这样混乱无章地错叠在一起,却并不会给人一种突兀之感,反而有一种别样的赏心悦目,仿佛冥冥之间契合了天地之道。 “前辈你该不会是个女子吧……”楚风忽然自言自语道,喜欢花草的男人不是没有,但是能这样坦然地让花草开满自己全身的……只怕十有**会是个女子。 楚风想了想,突然想了起来,此地原本的传承叫做百花道,那一位古老的大帝,被尊称为百花仙子。 既然是仙子,那应该是女人无疑了。 楚风再看了一眼那骷髅,此刻它已经化身为了一株古树,一株并不高大却开满了鲜花的树。 然后树下荒芜裸露的岩石倏然长出了几株绿芽,在寒风中瑟瑟颤抖,却给这片绝望的世界带来了无限的生机。 这些大帝的故土不知道为何,几乎都已经成为了荒芜的土地,其中有些甚至成为了死地。 这其中的缘故不是楚风所能知晓的,然而楚风却能体会到废尽千辛万苦之后重回故土,故土却成为一片废墟的痛楚。 所以他看到这一抹绿,与这一树花之时,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楚风对着花树微微一礼,道:“多谢前辈数度救命,也谢前辈一路陪伴,晚辈告辞了。” 花树微微颤了颤,在风中簌簌作响。 一朵花瓣在风中打了几个旋,落在了楚风的手中。 花瓣很温暖,落在楚风的手中让楚风莫名地感到了一股暖意,足以抵御所有的寒意,让楚风不再畏惧寒冷。 “谢礼略薄啊。”楚风道。 一枝花枝陡然一颤,直接在楚风后脑勺上抽了一下,不知是嗔怒还是真怒。 楚风不由一笑,冲花树微微摆手,转身便向山下走去。 给读者的话: 看卷题就知道这一卷是杀戮很重的一卷……嗯,以后的大战会越来越多了……………… 第329章 围观 楚风将花瓣捧在手里,缓缓地下了山。 这朵花瓣从一具大帝的遗骸中绽放,自然非凡,但是楚风把这朵花瓣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除了抵御风寒之外,也没有发现别的效用。 也许只是留个纪念呢——那位前辈死后的骷髅都很是调皮,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楚风笑了笑,将花瓣收藏了起来。 楚风下了山,又看到了那个男子,男子依然坐在雪地里煮酒,但是男子身边倒了三具尸体,鲜血染红了一地。 而男子,则若无其事地坐在尸体之间,自饮自酌,将身边的尸体当成了玩偶一般,丝毫不放在眼里。 楚风看了看那三具尸体,三具尸体穿着一般的黑色衣服,朴素没有任何的花纹与装饰,楚风从未见过哪个门派是那样的衣着,因此也看不出他们到底属于哪方势力。 而三具尸体的伤痕,都是只有咽喉处的一道剑伤。 一剑封喉,这样的形容词应该只能用来形容凡人之间那脆弱的**。 因为咽喉对于并不太需要空气与血液的修士身体来说,并不是致命伤,对于三阶以上的修士来说,只不过算是受伤后效果略重的部位之一。 但是男子却以一敌三,还三次一剑封喉,这不仅仅是在修行上精湛而已,而且与他的剑只怕有很大的关系,但是楚风看不到他的剑,因为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把剑背在背上,那很容易导致一些特殊的武器或者法器在动用之前就被发现端倪。 所以,喜欢把武器法器背在身上的,一般都是还无能开辟芥子囊的低阶修士,或者就是楚风这种即便拥有芥子囊,也会因为动作迟缓想要从芥子囊中摸出武器法器来说导致贻误战机的人。 男子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扭头看了看楚风,见楚风在打量自己身边的三具尸体,不由得撇了撇嘴,满是不屑地道:“看什么看,没看过杀人是么?” 楚风挑了挑眉,笑道:“我看我的,与你有什么干系?” 男子翻了翻白眼,道:“再看我宰了你哦。” 楚风不禁笑意更甚,朝天边努了努嘴,道:“你要宰的人来了。” 男子干咳两声,回过头开始继续低头继续煮酒,而天边飞来四个人影,降落于地,依然是一般的纯黑衣物,没有任何可以辨认的特征。 然后男子缓缓抬起低下的头颅,抬头看着走来的四人,道:“哎呀,被发现了,要不要来喝杯酒?” “段肆明,还烦请你将归寂交给我们,那件物品实在是太危险了。”为首的一名中年男子对着青年男子说道,然后看到了站在山下石阶上的楚风,皱了皱眉道,微微欠身道,“敢问阁下是他的帮手吗?” “我不是帮手,我是来看热闹的。”楚风也略略欠身还礼,跟着解释道。 他虽然觉得这个叫做段肆明的男子有些意思,但是看这个中年男人却也并非咄咄逼人之人,一时之间也难以判定是非——更何况,就算能判定是非,这也是段肆明和那男人之间的恩怨,他丝毫不想参与进去。 “真没义气啊。”段肆明无奈地哀叹一声,继而缓缓站起身,手中霞光映雪,一阵阵“嗡嗡”颤鸣,一道霞光已经被段肆明握在手里,随着段肆明手腕的一抖,映得素白的雪地一片绚烂,就连灰暗的天空,也多彩起来。 楚风看着被段肆明握在手里的霞光眯起来眼。 那道霞光遮掩了霞光中的物品,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出一个模糊的剑形轮廓。 然而直觉告诉楚风,那不应该是一口剑,但是那到底是什么……楚风却也不知道。 归寂? 这个名字楚风依稀记得在哪里看到过,但是他一时却想不起来,只怕也是他偶然在古籍中所看到的,只是因为楚风所关心的并不是这些古老的法器或者武器,所以楚风对归寂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在楚风回忆归寂这个名字的来历之时,段肆明已然与那四人开始交手。 等楚风回过神的时候,段肆明已经与那个中年男人战到空中去了,漫天雷鸣,真气鼓荡,声势赫赫。 而其余的三个人,都也倒在了雪地之中,一样的一剑封喉。 楚风看了看空中不断交手的段肆明与男人,皱了皱眉,男人论修为绝对不在段肆明之下,但是男子却处处被段肆明压制着,始终处于被动的防御之中,只能间或在段肆明一些破绽之中乘隙反击,但是却始终难以取得任何实质的效果。 这原因有一方面是段肆明手中握着的那道霞光很强大,始终透露着一股神秘的气息,使得男子不敢与之正面对抗,一方面也是因为段肆明的身法很诡异。 段肆明的身法诡异之处在于他的移动完全不符合常规。 一般而言,修士修为再高,其移动方式也无非两种,一种是空间越步,七阶以上的修士可以强行破裂开空间界壁,进行一次百余丈范围内的空间跨越,这是空间越步。 而另外一种则是高速移动,比如楚风曾经会的乘风诀,便是其中的代表。 但是段肆明的移动却显然不属于这一种,他可以瞬息之间完成一次空间位置的交换,不需要像空间越步那般撕裂空间从另外的维度进行跨越,也不需要像高速的移动那般保持空间移动的连续性。 神通? 异能? 法器? 楚风也不能确定,只能静静地观察着两人之间的战斗。 男人的战斗方式和段肆明一般都是贴身的肉搏,不过差别在于,男人的行动显然比段肆明迟缓,所以他的每一次进攻防御都是大范围之内的真气扫荡,用范围与角度上的面面俱到,避免段肆明以其诡异的移动身法攻击到自己难以防御到的角落。 这种方式很野蛮,因为它需求施法者拥有大量的真气足够支持消耗。 如果施法者的真气数量稍有不足的话,那么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会因为真气不济落入下风。 但是男人却战得极其坦然,战得酣畅淋漓,每一次出手必然会卷起风云,如怒龙咆哮,如九天悬河。 这让楚风不得不做出男人的修为其实远远在段肆明之上,甚至连那些被段肆明所杀的人,修为都绝对不会在段肆明之下,不然,他们所属的门派势力也不会派遣他们前来。 这样看来,段肆明掌握这种诡异的移动方式,只怕是近期的事情,却无人知晓,所以才给了段肆明反击的机会。 那么如此看来,这种移动方式应该不会是段肆明自己的能力,只怕是段肆明手中那道霞光中所蕴含的能力。 楚风有些惊异地看着段肆明,段肆明战斗起来很精打细算,每一次出招一定都有其不得不出手的原因与理由,或者是男子真气的运转一时之间出现了破绽,或者是男子的出手逼得段肆明不得不防御。 段肆明的目光之独到,甚至还在楚风之上,他很多诡异的举动楚风都没有能够很快明白过来其中的意思,还需要思考或者看着段肆明的下一步举动才能恍然大悟。 如果段肆明的年纪真的和看起来相差不多的话……那只能说他的目光独到实在是超出了楚风的想象。 在段肆明诡异的身法与独到的目光配合之下,即便他所能调用的真气数量实在有限,但是依然却稳稳占据了上风。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段肆明真的可以胜利。 段肆明的上风完全是因为他对男子的速度压制,即便发现了自己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也能在第一时间移动开,使得男子的所有攻击落空。 他自己,却无法对男子造成足够伤筋动骨的杀伤。 但是楚风不知道以段肆明的修为,能将这样的优势保持多久——他的胜算到底在哪里? 以楚风的眼力来说,他认为真气最先不济的,一定会是段肆明。 楚风摇了摇头,不准备继续看这两个人无聊地缠斗,他倒是对段肆明手中的霞光有几分好奇。 所以他一阵小跑跑到了地上横躺着的六具尸体旁边,对着尸体微微一礼,表示了自己对这些死者冒犯的歉意,才蹲下身,缓缓地分开了咽喉处的伤口。 咽喉处的伤口很齐整光滑,都是刚好切入一寸,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只有一点鲜血沁出,其余的血都凝结在了伤口处,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寒气。 这种程度的伤口,的确根本不足以致命。 可惜的是楚风现在没有捕捉残余气息的能力,不然从这些伤口中捕捉到残余的气息,倒是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气息。 楚风不由得默默地叹息了一声,有些遗憾自己的好奇心得不到满足。 楚风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两个人还在打,只是段肆明的优势明显已经有所减少,攻势减少,防御增加。 楚风低下头,知道这场战斗只怕还要再持续一会,才能分出最终的胜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终的胜利,只怕还是属于那个男人的。 第330章 蝶舞 楚风吸了吸鼻子,不由得皱了皱眉——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楚风仔细地闻了闻,这股气味来自那壶坐在火炉上的酒。 失去了段肆明的真气约束,火炉的热量有些逸散,使得周近的积雪开始消融,火炉略略陷进了积雪当中。 楚风脸色微微一变,蹲在了火炉旁侧,掀开了酒壶的盖子,看着酒壶中那壶煮得正香的酒。 楚风把酒壶提了起来,送到自己的鼻子下,仔细地嗅了嗅,这股香味让楚风觉得有些怪异,但是楚风闻不出来这股香味到底是什么散发的,如果楚紫儿在的话,她一定会闻出来这壶酒到底是什么吧。 不过这壶酒,只怕的确不是酒吧。 有这股香气作为佐证,楚风才不认为段肆明真的是在这里有闲情雅致地煮酒。 这样的闲情逸致,一旦出现在了修士身上就难免会有些怪异,尤其是出现在一个处于被强大的敌人追杀之下的修士,不老老实实地躲避,却还要招摇过市地在这里煮酒,这实在不合常理。 看来自己的判断还是出现了巨大的错误啊,段肆明会在这里,战斗会在这里,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段肆明故意选择的地点与时间,只怕连谁先追来,都在段肆明的计算之中。 楚风想到这里,不由得满脸诧异地抬起头,看向了段肆明。 段肆明似乎察觉到了楚风的目光,低下头,冲楚风微微咧嘴一笑,笑容怪异得让楚风不由得有些背皮发麻。 段肆明猛地一擦嘴角血迹,诡异身法使得其陡然拉开了与男人之间的距离,才道:“哟,大哥,不跟你玩了啊,药效该发作了。” 男人脸色一沉,神色变得万分凝重。 他的身躯在战斗中没有任何负伤,反观段肆明,在优势逐渐失去的情况下,不断地负伤,左手更是被直接粉碎,腹部内脏都漏了出来。 如果保持这种情况,片刻之间,段肆明就会死于男人之手,但是段肆明的这句话却成为了最为重要的转折点。 段肆明话音刚落,男人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出现一条条裂痕,不断地向外沁出绿色的血液,血液粘稠万分,方从男人的皮肤上滴落,滴落雪地,顿时便在雪地中消融出一片雪水,冒出缕缕轻烟,散发出一阵恶臭。 男人捂住胸口,许久才艰难地道:“你使毒?” 段肆明嘿嘿一笑,缓缓落地,把霞光一收,才笑道:“打个架嘛,当然是胜负最重要了,你说是吧?” 段肆明说后半句话的时候拿肩顶了顶楚风了楚风的肩头,嬉皮笑脸地道,然后段肆明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旋即轻咳两声,压低了声音,才正色道,“成败方能论英雄,道兄,你这把年纪了,却也该看透了吧?” 男子冷哼一声,面容微微抽搐,快速地取出一个瓷瓶,将几粒丹药倒入自己手中,而后吞服而下。 段肆明见状轻轻地叹了口气,一脸的痛心疾首道:“道兄啊,这可是六阳融雪,光吃药压不住的,快找地方疗伤吧,不然就性命难保了。” 雪阴消这个名字一出,那个男子与楚风脸色齐齐一变。 楚风这些年的心思第一花在了阵法上,第二花在了功法上,第三则是花在了药理上,所以对于六阳融雪这个名字他很熟悉,这是一种臭名远扬的剧毒,但是其释放方法却很特殊。 六阳融雪,其名字取得阳刚,然而此药却是以至阴的药材炼制,药性极其阴寒,一旦入体,就会对人体造成难以挽回的侵蚀,甚至连气海都可能能被此药消融。 在此药面前,若非功力足够深厚之人,其**便会如积雪暴晒于烈日之下,彻底消融,因此此毒名为六阳融雪。 而更令人难以防范的是,此毒是随空气便可传播的毒药,无色无味,与皮肤呼吸道之间皆无反应,防不胜防。 这种毒,极其难以炼制,因此极其罕见,却不想到,这个段肆明却也会有六阳融雪! 男人面色大变,旋即快速地运气检查着自己的伤势与体内毒性,然而得出的结果却让男人的脸色愈发阴沉,男人面部肌肉微微抽搐,踌躇了片刻,还是没有信心能够在毒性进一步发作前拿下段肆明,尤其是下方还站着一个立场不明、身份不明的人,只能阴沉着脸迅速地向外围退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天边。 楚风扭头看向一旁正在涂抹伤药的段肆明,想了想,才道:“你这样做很冒险啊,他要是鲁莽一点的话,他就死定了。” 段肆明瞳孔瞬时有些放大,但是旋即便收敛,他“哈哈”一笑,把手搭在了楚风肩上,继而才将声音一沉,小声地道:“哥们,别不够意思啊,我可没有害你啊。” 楚风看了段肆明一眼,有些无奈,他倒也没有打算揭穿段肆明的意思。 段肆明所拥有的根本不是什么六阳融雪,只是为了刻意营造出六阳融雪的毒效,才选在了这样一个冰天雪地中煮酒。 煮酒自然不是煮的普通的酒,段肆明煮的是另外一种毒药,雪阴消。 雪阴消也是一种极其阴寒的毒药,其功效与六阳融雪极其相似,然而论烈度,却也远不及六阳融雪。 不过雪阴消还有另外一个特性,其毒性一旦以热量激发,在阴冷环境中会得到大大的加强,越是阴寒,毒性越难以祛除,再加上从酒壶里不断被蒸腾出的毒气,使得出现一种毒性无法祛除的假象。 这也是为什么段肆明会选在这里迎战追兵。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段肆明真的可以瞒多久。 一旦那个男人离开了雪原,雪阴消的毒性就会被大大削弱,那个时候,他就会意识到被骗,会赶来继续之前的大战。 这一次,只怕段肆明再也瞒不过去。 “追杀你的人多么?”楚风就地捧了一捧雪,在手上搓了搓,把手上沾染的污迹全部搓洗掉,才问道。 段肆明白了楚风一眼,才道:“多我敢么?” 楚风会意地一笑,他方才倒是看了出来,那个男人的出手之间似乎都是鬼界森罗殿的路数,虽然不敢保证这是整个森罗殿的行动,但是只怕跟鬼界还是有些关系——这里毕竟是妖界,又才刚刚经历了万壑山血案,会选择来妖界的外界修士自然会少上些。 “我走了啊,兄台再见!”楚风朝段肆明微微拱手笑道。 段肆明一脸正色,满是严肃地拱手行礼道:“在下与道兄一见如故,惺惺相惜,此番别离之后,只怕是再难有相见之期,实在难以割舍,别离之情,难述一二。还望道兄善自珍重,以期日后相会,复能得见道友之容啊。” 楚风看着段肆明,觉得段肆明这个人已经不是有趣可以形容的了,这个人纯属是没事闲的。 所以他还是决定尽快离开这里,离段肆明这个在精神上有很大问题的人远远的才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楚风刚刚下了这个决定,他只是一转身,就看到天边出现了一个单薄的身影,顶着漫天大雪,缓步踏来。 那是一个女子的身影,黑色的衣衫在风雪中万分醒目,尤其是背后被风扬起的黑色轻纱披风,与她被风扬起的万千青丝相互辉映,别有一番风趣。 更有无数深紫暗黑色的蝴蝶,环绕着女子翩翩而舞,更添了几分雅致。 然而楚风却一点也不觉得风趣或者雅致,因为那个女子的杀意肃然,比这漫天的飞雪还要凛然,直接刺入了骨髓之中。 楚风觉得口有些干,因为他有些紧张,这种紧张完全在女子压迫之下的一种本能反应,而不是一种有意识的行为——对手很强大,如果他的感觉没有错的话,那么这个女子只怕是九阶的修士。 楚风看向段肆明,段肆明依然一脸正色,但是左手却已经紧紧攥拳,关节间被握得有些发白,白得让楚风都一眼看出了段肆明内心的紧张。 这个女人一出现,就让段肆明紧张如此,很显然,段肆明没有任何能战胜她的把握,而且,也没有能够用雪阴消蒙骗过这个女人的可能。 女人缓缓走近,那是一个身材很娇小的女子,仿佛是一个营养不良而始终没有发育的十三四岁的女孩。 她黑如锦缎的刘海齐眉则止,长发披散在风中,却从两鬓垂下两条用银色蝴蝶发饰束住的发辫,垂到她的肩头。 女人的双眼很清澈,淡灰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的杂质,只有一股凛然的杀意。 女人的鼻子很小巧,让人有一种忍不住要刮上一刮的冲动。 她的嘴唇唇形很漂亮,却涂抹了一层乌光,使得她的唇看上去很诡异。 女子穿着一身黑色男人衣物,对于她娇小的体形来说,实在有些宽大,所以在肩头、袖口、腰部、大腿、小腿都有银色的环状饰物为她将衣服束起来。 楚风仔细地辨认了一番那些银色的饰物,上面都镂有蝴蝶纹案,很漂亮,栩栩如生。 然而那些蝴蝶却与女子的杀意格格不入。 楚风抬起头,看向女子,轻声道:“我先走了啊。” 给读者的话: 今天看了眼刀塔二的春季赛,不得不说棒子的电竞真的很认真,很敬业……………… 第331章 一根绳上的尸体 女子没有理会楚风,但是在楚风迈步的同时,女子沾染了雪的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番,无数只蝴蝶飞舞着落在了楚风脚将要落下之处,逼得楚风不得不强行把自己这迈到一半的一脚,给收了回来。 那一群蝴蝶这才缓缓地飞回了女子的身边,环绕着女子,继续翩然而舞。 “我真的是过路的。”楚风无奈地辩解。 段肆明“噗嗤”一笑,道:“别傻了,这个女人你骗不了她的。” 说着,他握紧了左拳,霞光也随之再次出现在了他的右手之上。 楚风闻言一愣,旋即醒悟,段肆明大概在说那段告别辞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女子,所以他故意表现出与自己很亲密的样子,想把自己拉下水。 这个时候,他再补这样一句话,更是把其目的表露无遗,只是要把楚风拉下水,卷入这场风波之中。 楚风带着几分怒容瞪着段肆明,他想要解释,但是他却没法解释,因为很简单,自己的解释女子为什么要信? 只是楚风不明白,段肆明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拉下水? 自己看起来只是一个寻常人——好吧,一个平凡的人类却能在妖界独行,任谁都不会把他当做平凡的人类——只是,这也不是段肆明一定要把自己卷入风波的理由啊,因为段肆明也无法保证自己能不能做出一些贡献——段肆明到底又在算计什么? 女子面无表情,看着段肆明,然后伸出了左手,却没有任何动作。 段肆明一下抱紧了手中的霞光,看着女子,以一副守财奴的口气道:“这个宝贝是我找到的,凭什么你说给你们就要给你们?” 女子眨了眨眼,睫毛上落的雪被抖落,她面无表情地向段肆明走去,走过楚风的身边时楚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从女子的身上、发间散发而出。 这个香味…… 楚风愣了愣,这个香味有些熟悉…… 楚风想不起在哪里闻到过这样的香味,但是他不想过多地卷入这场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风波之中,所以他转身,略略后退了两步,看着女子走近段肆明。 但是段肆明仿佛就是不想放过楚风一般的,将手里的霞光扔向了楚风。 楚风见那霞光划过了一道优雅的弧线落向了自己,也没有多想,只是下意识地一伸手将那霞光接在了手中。 霞光的光芒依然没有消散,楚风握住了那霞光所包裹的东西,只觉得有些凹凸不平,却依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女子猛地转身,看向了楚风。 楚风与女子两相对视,一个人的眼神中只有肃然如冰的杀意,一个人的眼神却温吞仿若无物。 肃然的杀意犹如一座巍峨的山峰,雄浑厚重,岿然不动。温吞的目光仿佛是一片湖水,宁静闲适,波澜不惊。 山崩,直入云霄的山峦倾倒而下,遮蔽天日,向湖水覆压而去。 湖水映照出山峦的倒影,只是微微泛起涟漪,顺着涟漪,湖水向天际蔓延,逐渐化为了一片汪洋。山峦崩入,浸入深深汪洋,激起滔天巨浪。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巨浪平歇,汪洋依然是汪洋,并没有因为一座山峦的浸入而有丝毫的变化。而那座沉入汪洋之中的山峦,依然还是山峦,并没有因为沉入汪洋而沦为平地。 两人对视了许久,谁也没有动,谁也没有把目光移开,仿佛就是传说中只有一桥之隔,却永世无法会面的一对情人,只能默默凝视彼此,直到天荒地老,成为凝望对方的两块顽石。 段肆明见两人竟然凝望得如此深情,觉得自己也许不该打扰这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小夫妻俩,于是他缓缓地向后退了一步准备退出他们的二人世界。 在他退出那一步的时候,楚风也将手里的霞光扔了出去,丝毫不留恋那被称为归寂的神秘宝物——这不仅仅是宝物,更是祸端。 段肆明退出这一步,看着霞光向自己落来,顿时表情就像是哭一样难看,那股杀意也随之从天空笼罩而下,化为万千道淡黄光芒直接轰击而下,顿时便将段肆明方圆十余丈范围内雪原轰击得千疮百孔,所有积雪尽数融化,化为袅袅青烟,直上云霄。 只有段肆明足下的两处积雪,丝毫未损。 段肆明站立在雪上,露出一脸尴尬的神情,战战兢兢地看着已经转过身的女子,然后轻声道:“姐啊,别整这么危险的事情好不好……我知道你牛,我认输行不行?” 段肆明一个大男人对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体形异常单薄的小姑娘叫姐,这样的事情看起来的确有些可笑。 但是楚风却没有笑,因为段肆明竟然没有用诡异的身法躲开女子的攻击,楚风不知道是段肆明使用了却无效,还是段肆明根本不敢使用那身法以免惹怒了女子,被女子直接杀掉。 女子缓缓走向段肆明,让段肆明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来,许久他才颤声道:“姐啊……别这样,我们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女子在段肆明身前站定,向段肆明伸出了左手,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交或者不交,都由段肆明自己决定,她根本不屑于多说一个字,甚至哪怕是一个音节,因为这样都会低了她的身价。 段肆明犹豫了片刻,然后他看向天边道:“姐啊,你帮我把那些人杀了,它就给你,不然我不可能活着走出这片雪原。” 段肆明说话的时候,天边又出现了几个人影,但是那几个人影似乎察觉到了女子的存在,因此在天边一出现,便不再前进,反而开始徐徐后退,保持了一个足够安全的距离。 女子转过身,看向天边的几个人影,然后她面无表情地走向了天边,似乎是真的要去杀天边的那些人。 楚风目瞪口呆地看着女子向天边走去,渐渐隐没在了风雪之中,才扭头看着段肆明道:“她就这么信了你的话?” “那个女人很蠢啊。”段肆明嘿嘿一笑,继而迅速地向北方逃窜而去,整个身影顿时化作一道流光,很快就不见了踪迹。 楚风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段肆明远去的背影,顿时便知道自己又被段肆明这家伙给骗了。 在自己说出自己真的是过路的这句话的时候,女子便已经无视他了,倒是段肆明这家伙补充的句子使得自己误认为女子的确是在向自己示威,不然这很难解释女子为什么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时候,看都没看自己一眼,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用。 可恶。 楚风的嘴角微微一阵抽搐,对段肆明所有的好印象都如一江春水一般彻底东流而去,留下的只有恨不得把这个贱人抓住狠狠揍一顿,而且是往死里揍的冲动。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贱的人啊! 于是楚风也准备走了,但是他刚一迈步,一群黑色紫色的蝴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逼得楚风不得不把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 他抬起头,看到那个单薄的身影在风雪中缓缓走来,黑发与黑色薄纱披风,随风飘扬,更是把那么单薄的身影衬托得愈发单薄,小小的,瘦瘦的,在风雪里的每一次迈步,看起来都是那么艰难。 但是没有人会对她生起同情之心,因为她手里还拽着根绳子,在雪地里拖行,把身后的一堆被绳子串联在一起的尸体当做货物一般,没有丝毫芥蒂地拖行而来。 女子站在了楚风面前,楚风看着女子身后的那七八具尸体,忍不住额头上沁出冷汗来,那些尸体都死得很惨,没有一具是全尸,血更是溅射得到处都是,就连女子的脸上和衣服上都溅射满了血液,但是女子却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它们不存在一般。 女子把绳子一扔,站在楚风跟前,然后对楚风伸出了左手,就像是一个小女孩,在向自己的长辈要糖吃。 楚风与抬着头看着他的女子对视着,女子的目光极其宁静,这让楚风知道如果要对视的话,女子能够与自己永远对视下去,所以楚风指了指段肆明逃跑的方向,道:“他往那边跑了,你要赶快追。” 女子收回左手,然后忽然上前两步,抱住了楚风的腰——她的身高,也只能抱住楚风的腰了。 楚风大脑一懵,还来不及想清楚为什么这个女子要抱住自己,便觉得天地倒转,天空出现在了自己视野的正前方,而且还有那个女子也在俯瞰自己…… 嗯? 楚风一愣,顿时发现自己竟然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便直接就被女子放倒在地,他想要站起来,不过女子面无表情地蹲下身,一只小手按住楚风的心口,顿时便让楚风彻底没有了挣扎的余地。 继而女子另外一只手拿起绳索,默默地穿过楚风周身,而后在楚风的胸口打了一个结。 女子这才站起身,右手牵着绳头,拖着被绳索困住的楚风与一堆尸体,缓慢地向段肆明逃跑的方向追去。 楚风顿时欲哭无泪,我招谁惹谁了,怎么就要这样被拖着前进了? 段肆明。 楚风默念着这个名字,心中充满了怨念。 给读者的话: 讲道理3G的作者后台真的很垃圾,章节不能调顺序,不能删除,连自己设置的定时发布都看不到,时不时还登不上……要不是我一直在刷今晚这章就看不到了………… 第332章 笛声 楚风在雪地中被拖行着,仰视着天空,满腹悲怆无以言表。 这画面实在太过诡异,诡异得连楚风都不忍心看,只能默默地忍受。 所幸的是女子暂时似乎不准备杀他,只是拖着他在雪地中前行。 女子移动的速度很快,所以这种享受对于楚风来说很刺激,他就像是一支乘风破浪的巨舰,直接破开雪原,在雪原中冲击出一道沟壑,使得它成为了雪原中一道古怪的风景。 冲击开的积雪不断地划过楚风的面庞,钻入楚风的口中,挤入楚风的衣物之间,一股股寒意不断地侵蚀着楚风。 如果换了常人,只怕早已被这些冷雪冻得伤了肌体,肌肉坏死了。 女子一直拖行着楚风到入夜时分,才停了下来,站在茫茫的雪原中,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楚风这才吐出嘴里的雪,大声抗议道:“我是过路的,你抓我做什么啊,我还有要事去办。” 他所说的要事就是去离水,去揭穿离若水的真实面目。 从他脱离那封闭之界中离开之后,他也时刻留心着万壑山之局的变化。 最先的变化来自于万妖宫——莫涵瑛蒸发了,没有任何人知道莫涵瑛到底去了哪里,甚至没有人记得莫涵瑛最近几日的行踪,就连城主府的亲卫们对莫涵瑛的记忆也变得有些模糊错乱,根本问不出来什么讯息。 屠一醉将整个城主府的亲卫们都杀了个干净,然而发出了对莫涵瑛的通缉令——但是依然没有人知道莫涵瑛的下落,不过倒是有人在野外找到了莫涵瑛的汗青简,除此之外,别无收获。 接下来的变化就是各门各派来援的人物终究还是逐渐尽数撤离了,而在他们撤离之后不久,万壑山大阵解除,时间便在他救出离若水的第二天。 然而万壑山大阵解除之后,万壑山之中却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人迹,所有的人都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引得妖界一片悲恸。 而最让人在意的风雷翼,也失去了其踪迹,不知道是再度在何处陷入了沉寂,还是已经被人夺去。 在风雷翼风波完全弭平之前,妖界的九位执法者依然决意妖界封界,许出不许进。 万壑山大局虽然终于还是宣告了终结,但是却还有很多不解之谜萦绕在众人心头,然而却没有人去提,也没有人去深究。 一方面,是因为大局之后的身心俱疲,与在大局中暂时压抑下的暗流再次涌动,使得人不得不转移精力;然而更重要的是,这个局,他们不愿意再去深究,大家心里都明白,不过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尽管心中有再多的怨恨,再多的不满,再多的迷惑,但是也要估量估量自己的能力是否真的能够做到支撑得起这么多情绪,不然,只不过是把自己的小命徒然送给旁人作为礼物罢了。 一切过后,每个人依然做着自己原来就应该做的事情,一切,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楚风悠悠地叹了口气,他看到女子踩着积雪走了过来,接着蹲在了他的正前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灰色的眼眸里倒映出楚风的模样,清澈得像是一面镜子。 楚风看着女子,他不知道女子在想什么,不过他终于看到了一些细节。 从女子宽大的领口看去,可以看到女子的锁骨旁有一朵墨色的蝴蝶纹身——虽然也还可以看到另外的一些东西,不过楚风这样的人,只是不留意瞥到了,便匆忙地将目光挪开了。 有很多人会为了美观,或者是为了彰显,亦或单纯是一种习俗,为自己刺上纹身,这在人间极其常见。 但是对于修士来说,纹身这种东西很容易就能抹去,也能很容易制造,所以修士刺纹身的人极其少见,只在需要的时候才制造出。 但是这被压衣物之下的纹身,自然不可能是为了让别人看,这纹身的目的也就只剩下了美观或者习俗。 然而楚风不认为这个穿着男人衣服的女子会太在意美观——她身上唯一与美观有联系的只有那些蝴蝶饰品,但是也很显然是批量生产的粗糙工艺品,论精致程度远远不如她锁骨处那一只虽然小却栩栩如生的蝴蝶。 就连她身边那些不断缠绕着飞舞的蝴蝶,虽然美丽,却不会给人可喜的感觉,而只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所以楚风更倾向于它是一种习俗,一种规矩,一种约束。 这表明了这名女子应该隶属于某个势力。 恰巧的是,楚风知道一个势力,是用纹身作为标志的——而且他与这个消失多年的门派,也曾有过短暂的接触。 而他也想起了那淡淡的香气,他也在那个门派的宗主身上闻到过。 “罪牢囚徒?”楚风试探着问了问,“是铁牢宫的人放你离开的吗?” 铁牢宫的人自诩为正义,他们有着大量的罪牢,每一位被囚禁在罪牢里的修士,都会被刺上蠕虫纹身,象征着罪恶的丑陋。 而蝴蝶纹身则取蠕虫破茧之意,为罪牢里的囚徒被还以自由之后的纹身,象征着他们的重生,是他们一生都洗不掉的符号。 这个女子,真的来自于罪牢吗? 女子眨了眨眼睛,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瞳孔没有放大,也没有紧缩,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 女子蹲了许久,忽然伸手放在楚风脸上,神色依然麻木。 女子的手极其冰冷,冰冷得像是个死人。 这是鬼界鬼族的特性,鬼族之中虽然形貌有着天差地别,然而鬼族体内却始终阴气炽盛,无法压抑,所以导致了鬼族肌体在不调整的情况下极度冰冷,甚至可以直接通过触摸凝结液体。 楚风再怎么能耐得住冰冷,被女子的这一双手放在脸上也不禁得一个哆嗦。 他旋即压抑住内心的疑惑与恐惧,承受着从女子指尖不断传来的阴冷之感,尽量保持着自己身体不会因为这样刺骨的阴冷而做出过于激烈的反应。 女子沉默地看着他,然后眼眸之中流露出了几分哀戚的神色,她抬头看向远方,那带着淡淡忧伤的浅灰色的瞳眸中流淌起了过往。 楚风看着女子的神色,就知道女子在回忆着往事——那似乎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她神色之中的忧戚与哀伤让楚风也莫名地有些心疼起来,心疼这个女子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尽管他什么都不知道。 楚风愣了愣,知道自己的话勾起了女子的心思,虽然他与女子此刻的关系还有些不明,但是他还是耐不住那一份愧疚,很是诚恳地道:“抱歉,我……” 女子低下头,看着楚风,右手的食指却贴住了楚风的唇,没有让楚风把话再说下去。 女子慢慢地摇了摇头,好像是不让楚风把话说完。 楚风也有些发愣,他发觉自己完全不懂的女子的心思。 女子微微瞑目,然后她伸出了右手解下了腰间挂着的一支玉笛,贴着楚风坐了下来,将玉笛送到了自己的唇边,然后吹奏了起来。 与女子带着几分阴冷的气息不同,女子的笛声很是轻快,很是欢乐,就好像是一曲对世间的赞歌。 就连女子身边那仿佛预兆着死亡的蝴蝶也渐渐地蜕变了颜色,从深沉压抑的暗紫与黑色逐渐地变成了纯白或者湛蓝。 楚风不懂音律,他几乎是个音痴,然而他也听得很是陶醉,脑海里却浮现出了连绵的湖光山色,一层层,各自交错,美不胜收。 笛声渐歇,楚风脑海里的美景渐渐淡去,那一只只蝴蝶也回到了深沉之中。 女子握住了玉笛,看着楚风,然后将玉笛微微一点,那一只只蝴蝶飞舞着组成了一行字:好听吗。 楚风又是一愣,他没有想到女子竟然会跟他搭话,所以他有些茫然,然后他迅速地回答道:“好听。” 这也许是个转机,至少能让他置身事外。 女子将玉笛挂在了腰间,嘴角浮现出了一个天真无暇的笑容,就仿佛是一个纯洁的少女——然后她低下了身,将捆住楚风的绳索……再一次拉在了自己的肩头。 楚风顿时一惊,道:“不是吧,我们之间的友谊呢……” 女子没有再理会楚风,而是保持着平静,拖拽着楚风与那几具尸体,继续前进。 楚风不得不哀叹一声,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为什么会遇上这样一个奇怪的女人,心里却也开始寻思脱身之策。 自己不是不能激发体内阵法,自从脱险之后,他就专门花了几天的功夫,在自己口腔里塞入了几颗用药壳包裹住的纳灵丹,只要自己一狠心把药壳咬碎将纳灵丹吞入腹中,药效激发,阵法也自然就被激发。 但是问题是,楚风面对这个女子,真的没什么信心。 虽然楚风没能见到女子亲自动手来验证自己的猜测,但是以段肆明对女子的态度,或者女子斩杀那八人的速度,无一不表明,女子真的很不简单。 要不然,再等等看? 第333章 当年的游戏 楚风这一等,就是整整的一天两夜。 直到第三天的黎明时分,女子才终于拖着楚风和八具尸体,在穹朔州极北的冰海湾追上了段肆明。 段肆明被追上的时候正站在冰海湾,面对着一片黑色的海洋与黑色海洋中漂浮着的无数冰山发出了一阵阵充满了哲思的喟叹,仿佛是一个神游太虚而心有所感的神人。 但是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楚风依然看到了段肆明眼角那晶莹的泪水。 楚风知道段肆明不是不想逃了,而是已经无路可逃。 “姐,这样赶尽杀绝真的好吗?”段肆明拿袍子抹了抹眼角,低声下气地道。 女子慢慢地把绳索放开,然后便向段肆明走去,吓得段肆明连连后退,直到女子身边的无数蝴蝶飞出,落在段肆明的身后划出了一道界限,才把已经退到了海边,再退就要退入传说中连大帝都能淹死的冰海中的段肆明吓得老老实实走上了岸,苦着一张脸,满是哀求地看着女子。 女子在段肆明身前两尺的距离站定,然后她抬起头看着段肆明,向段肆明伸出了自己一双被绳子勒得微微有些发红的小手,又开始了她一言不发的要糖工作。 段肆明无奈地掏出霞光,高举双手,示意自己没有任何小动作,才看了看女子,小心翼翼地说道:“姐啊,给你你不会杀我吧?” 女子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段肆明,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这让段肆明有些自讨没趣,所以段肆明有些恼火地一跺脚道:“姐啊,你把我害得这么惨,你好歹说句话吧!” 楚风在雪地中打了个滚,像条蠕虫一般地抬头看着段肆明与女子对峙,忽然有些高兴——段肆明能这么不高兴他就觉得很高兴。 虽然这样做,有些幸灾乐祸的小人嫌疑,不过,谁叫段肆明非要把他也牵扯进这样一段恩怨之中来呢,这就是所谓的报应啊。 女子眨了眨眼,落在睫毛上的雪花都被震落,她依然摊开她的手掌,没有丝毫的变化,很有耐心地仰视着段肆明,等候着段肆明的答复。 段肆明叹了口气道:“姐啊,我看你跟我姐姐小时候长得真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来聊聊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吧?” 女子的眉头终于微微皱了皱,然后便又恢复了平静,并没有做出更多的反应,依然看着段肆明,看得段肆明心里有些发虚,冷汗从额头上涔涔而下。 但是段肆明还是颤声道:“我跟我姐姐小时候养了一条狗,嗯,就是人间的那种狗,好像被叫做土狗,不怎么好看,但是味道还不错,也算是一段值得追忆的美好回忆。” 段肆明的神色变得有些郑重,目光有些飘忽,仿佛是在追忆一段埋藏在岁月之中的往事一般,充满了迷离,充满了哀愁,让人不由得不起几分哀思。 这让楚风都不得不有些难过,觉得段肆明在追忆的,大抵是一个忧伤的故事。 “它叫臭臭,很乖很懂事,我和姐姐都喜欢逗它玩。”段肆明的声音有些低沉,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一点鼻音,虽然不甚浓重,但是却很哀切,“我和姐姐最喜欢和它玩的就是这样一个游戏……” “这个游戏说起来有些复杂,”段肆明说着顿了顿,看着女子道,“所以不如我示范给你看吧!” 段肆明步伐微微一错,侧过身,大声喊道:“就是这样一个游戏。” 段肆明话音方落,高举的右手陡然做出一个抛掷动作,将手中的霞光向着冰海就抛掷了出去,而那女子也顿时便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极速追了过去! “就是这样一个扔出去和捡回来的游戏啦!”段肆明霞光才一脱手,整个人也如一道电光一般向着南方疾驰而出,一边大声叫喊,一边与女子错身而过,逃遁而去。 楚风只是愣了片刻,显然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旋即意识到了这也是个好机会,当即便咬碎了贴着牙的药壳,将药壳包裹的一颗纳灵丹吞入腹中,丹药入腹,药力顿时发作,四周灵气被一股莫大的牵引力强行牵扯着向楚风汇聚而来! 楚风眼中白光爆绽,浑身阵纹浮现,伴随着一个个古老神秘的符文,显化出无限威能,顿时便将那股绳索撕裂成四五段! 楚风根本不去多想什么,从雪地之上一跃而起,奋力一踩鞋底,激发鞋底阵法,缩地成寸,以最快的速度向东南方逃窜而去! 楚风的本意当然不是东南方,而是南方,但是他没有办法,因为他实在不愿意跟段肆明跑向同一个方向,天知道他还会被那个无耻的段肆明牵扯到什么恩怨之中去! 甚至楚风有理由怀疑,段肆明扔出去的那道霞光未必就真的是女子想要找的东西——跟段肆明同行,也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不管怎么说,不能跟段肆明一个方向! 而且还要离他越远越好! “啊呀,道兄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让小弟我好一阵担心,生怕你逃脱不了那个女人的魔爪呢!” 然而,因为刚刚开始逃窜,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拉开,才跑去没一里地远的段肆明隔空就开始喊话攀交情。 楚风没有理段肆明,下一步就跨出了百余丈远,把段肆明远远甩在身后。 段肆明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暗道一声不妙,也无心再与楚风说闲话,当即全力运转自己的功法,以最快的速度向南方冲刺而去。 两个人顿时在雪地中化为两道流光,各自向各自选择的方向以最快的速度逃亡。 这一刻,不管是楚风还是段肆明,都只恨自己的速度实在太慢,恨不得自己能够在瞬息之间逃出千万里之外。 楚风开始考虑能不能将功法与阵法进行一下融合,以后就能用乘风诀逃命了,而段肆明则是下定了决心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要把精力放在自己的速度之上——尽管在同阶之中,他的速度也已经算是顶尖。 但是逃起命来,没人会嫌弃自己的速度太快了不是? 女子追着霞光冲入了冰海,才一到冰海上空,女子就仿佛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在空中变得摇摇晃晃,跌跌撞撞,似乎随时都要坠落一般。 然而女子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并没有任何的畏惧,她眼里只有那一道霞光,直到那道霞光忽然“啪”一声熄灭了。 女子猛地扭头,看向了南边,她看到了两股烟尘冲天而起,那是那两个迅速消失在天边的身影所留下的痕迹。 女子眨了眨眼,然后她也“噗”一声落入了冰海之中,水花四溅。 黑色的海洋迅速地吞没了她的身躯,她好像不会游泳,但是她却没有挣扎,她只是视线保持在远方,然后静静地等待着海水将她吞没,冒出无数水泡。 吞没了女子的黑色海洋瞬间变恢复了宁静,除了随波逐流,上下浮沉的浮冰之外,便一无所有。 这里是冰海,是妖界最北方的界限,任何修为神通在进入冰海不久之后都会失效,所有人都会变成凡人,传言,就算是大帝,也不能幸免。 曾经也有过许多好事之徒在此扬帆远航,前往冰海的彼岸一探究竟,但是最终却都一去不返,没有人知道在海的那一边是什么——事实上,六界中的每一界,无论海陆都有着这样的界限。 至于界限的另一端到底有什么,都没有人知晓——传说中,只有真正的神仙才能渡过这些界限,所以这些界限也都被统称为神仙渡。 忽然,冰海中翻滚起一个气泡,继而几缕漆黑如锦缎的青丝浮起在黑色的海洋中,与黑色的海水虽然同为黑色,却界限分明,向海岸靠近。 女子缓缓从海水中走出,她似乎是沉入海中后踩着海底的地面走出。 女子的衣衫被海水完全湿透,就连青丝也变得湿漉漉的,但是她却完全不在意,脸色也没有什么变化。 她向南边走去,她走到了那八具尸体旁。 她看着那八具尸体,微微抿了抿唇,鼻翼微微抽动了一下,蹲下身,伸出手掌,贴近那堆残肢碎肉,缓缓运转真气,那堆血肉顿时便化为了一滩血水,继而化为一缕青烟,消失无迹。 女子完成了这份工作之后,双手微微合十,瞑目躬身微微一揖,就像是在为那死去的八个人的亡灵进行祈祷一般,尽管那八个人都是死在了她的手中。 女子瞑目片刻,才睁开眼睛,直起了腰,继续面无表情地向南方走去,步子不疾不徐,就和当初带着楚风追赶段肆明一般的悠闲从容,全然没有在追赶的意思。 然而她的每一步,却都足足地跨出了数百丈,这种只有在非战斗状态下才能够不受干扰地将高速与空间越步完美结合的缩地成寸神通,女子掌握得已经算是炉火纯青。 所以,她的速度比谁都快,不管是楚风,还是段肆明。 第334章 守备 楚风向着东南方逃窜出了千余里,把自己最后几颗元能石中所蕴含的所有能量都消耗得干干净净才终于停了下来。 楚风转过身看向北边,没有发现任何人追来的迹象,这才把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放了下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希望那个女子是去追赶段肆明去了吧,无论如何都不要把自己再牵扯进去了。 楚风从芥子囊中取出了食物和水补充了一下自己消耗到了极点的体能,尤其是存放在芥子囊中的食物加热之后给楚风已经疲惫到极点的身心予以了极大的支持。 楚风休整了片刻之后,便决定再次启程了——现在这个距离还不够安全,不过元能石尽数耗尽,而纳灵丹又实在有限的楚风不得不选择一个很艰难的方式——完全步行。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楚风距离穹朔州东北角的大型城市海州城也只剩下了三百里的距离,以楚风的脚程而言,不过一个时辰的事情。 顶着风雪前进了几十里地,风雪便逐渐地消融,寒风化为了和煦的春风,而飞雪则变成了沾衣欲湿的毛毛细雨。 大地开始出现绿色,草与花与树都铺满了地面,这对于楚风来说真是无比可喜的景致,尤其是在其间跑动的各种生灵,更是无比的亲切。 海州城方圆的百余里地被结界所笼罩,与外界的气候彻底隔绝,因此四季如春——毕竟对于这里来说,雪景哪里都有,春季这种根本不存在于此地的季节,才显得弥足珍贵。 进入海州城的结界之后,楚风也终于见到了人影,这是这十几天,楚风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居民,所以楚风感到无比的欣慰。 海州城是穹朔州东北方唯一的城市,躲避在穹朔州北方大派白山门的庇护下,但是自从万壑山大局之后,白山门因为与万妖宫之间矛盾加剧,在数次斗争中损失了相当数量的门派中层,只剩下了高层支柱还在苦苦支撑,这也导致了海州城很快从白山门门下独立而出,明目张胆地投靠了穹朔州新近崛起的势力清流涧。 白山门的人自然咽不下这口恶气,海州城很快就成为了清流涧与白山门内耗的一大战场,只是因为都不得不面对万妖宫北上的势头,暂时留了几分颜面而已。 楚风才靠近海州城城区,就见到了在海州城郊械斗的白山门与清流涧的弟子,两方人马打做一团,漫天霞光飞舞,真气对撞,血肉横飞。 不少其他门派弟子或者散修则围作一团,不时发出一阵呐喊唏嘘,为场中表现甚好之人加油喝彩,有人在战斗之中稍微表现出一些出色的战斗技巧,当即便会赢得掌声雷动。 楚风也挤在人群里看了两眼,发现这些人也不过都是门中四阶上下的弟子,看年纪也都不是少年人,所以既不是门中砥柱,也非有栽培希望的对象,而都是一些被视为微不足道的弃子的人在这里按照师门的吩咐寻找对方晦气。 楚风微微摇了摇头,为这些人感到了几分悲哀——他们无非是得到了门内的承诺才会如此搏命,只是门内又几层将他们的性命真的当做一回事了,生者也许可以得到些许的恩赐,然而死者却不过很快就淹没在了大江之中。 楚风离开了城外的械斗之所,向着宽阔的海州城门走去。 各界的城市几乎都一律禁飞,再加上有守城大阵禁制加持,使得修士也都不敢乱来,只能通过城门乖乖进入。 不过守城的卫队也不敢真个对这些修士无礼放肆,毕竟都是出来行走的,难保谁背后不会有更加强硬的背景,留一些余地,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 但是楚风显然不属于这一类可以被轻易放过的修士,因为他没有任何的真气波动,这使得人不得不认为他是毫无修为的凡人。 妖界是有一些凡人雇佣修士作为护卫到处游走或者经商的情况,但是那多发生于中州或者无尽海这两块钟灵毓秀之地。 而北边的穹朔,一般走到穹朔州南方就不会有凡人再北进了,因为身体受不了。 若是说游赏,海州城这边根本没有什么奇异的景致,若是说要买一些特产,在穹朔州南方的暗云城就可以买到海州城这边的特产,没必要北上尤其是单独北上。 因此,独行的楚风显得格外的奇怪。 卫队的队长,一个魁梧的高大的中年男人一伸手搭在楚风肩上,使劲一压,压得楚风身躯有些吃痛,随之一拽,便将楚风从人流当中拽了出来,拉着楚风到了城墙根下。 中年男人皱着浓眉看着楚风,楚风也微微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足足两个头的男人,丝毫不会畏惧。 “你是谁?”中年男人问道,声音低沉浑厚,宛若洪钟。 楚风想了想,然后他没有回答,而是摸出一块玉珏。 这块玉珏上左右对琢蛟纹,栩栩如生,随着手腕转动,两条蛟龙在阳光照耀之下竟然开始盘旋起舞,吐出一朵朵霞云,煞是生动。而逆着阳光望去,可以见到在玉珏的中心,有一个妖族的文字:绾。 “离水蛟族的内附么?”中年男人微微皱眉,不动声色。 这块玉珏是离水那些女妖所佩戴的玉珏模样,而且看玉料只可能是族内有头脸的人物子嗣才能拥有的玉珏,而这玉珏是离水女妖视为性命的玉珏,要不然自己佩戴温养,要不然便送给自己钟情的男子,作为定情之物。 而一旦男方接受了这玉珏,就相当于承认了自己入赘离水的事实,就此改姓为离,与那女子誓结同心,自己也托入了离水庇护之下。 离水此次在万壑山大局中损失极其惨重,其顶梁支柱男主离赟战死,与离赟同行的高手与门内才俊除了离若水外尽数死于非命,虽然之后不久传来了离水女主人离澜突然破境,冲入九阶,再次撑起离水大梁的传闻,但是却真假难辨。 离水本来就新近崛起,此时元气大伤,有了势微的迹象,莫说是在穹朔州已经没有多少影响力,就算是在北原,影响力也大大下降。 但是即便如此,男人却也不敢真的就不卖离水面子,离水势微,但是离水好歹也是传承了这么久的一族,他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在海州城混口饭吃,勉强度日的散修,因为勉强有些能耐才被选作队长罢了,真要是让离水不高兴了,离水族长一句话,他照样还是只有滚蛋甚至是丧命的下场。 他这样的小人物,还是夹起尾巴做人比较好一些。 所以男人只是皱了皱眉,然后道:“你来海州城做什么?” 楚风想了想,然后看着男人道:“乘船去暗云城。” 各界并不会因为是修士就真的不使用任何交通工具,实际上,对于漫长的旅程,最为省力便捷的方式便是选择一些交通工具。 比如海州城从暗云城,走陆路三十八万里,对于修士来说也漫长得有些吃不消,所以海州城港口发出通往暗云城的海船就是一种极其便利的选择。 当然这些修士的交通工具就各有阵法加持,速度也不比修士飞行慢。 单说海州城往暗云城的大海船,一个时辰之内便能疾驰出**千里,虽然瞬时速度未必比得上高阶的修士,但是贵在能够始终保持这个速度,若是刚好风向、洋流与航向相同,可以快到每时辰万里,不会比八阶巅峰的修士慢上多少。 楚风的回答使得男人不好再问下去,因为去暗云城做什么,那就是暗云城的人该关注的事情了,所以男人把那枚倾心玉珏还给了楚风,然后示意楚风可以离开了。 直到楚风走远之后,男人才皱眉道:“那个人,看着有些眼熟啊。” 一直在他身旁的另外一个士兵压低了声音,用真气护持,确保自己的话语只落入了男人的耳中道:“队长,他就是前几日那个男人给我们看的画像中的一个人。” 男人想了想,瞬间便想起了三天前,一个穿着女人衣服,漂亮得也像个女人的男人曾经问过他,有没有见到过两个人。 那个男人给他看了两幅画卷,两幅画卷中都是一个青年,虽然各自形貌不同,但是却都是不大会引起人注意的那一种类型。 而其中一幅,赫然正是方才的那个青年。 若非他混在一群修士当中,自己只怕也不会注意到他。 男人皱了皱眉,低声问道:“我记得那个人走的时候好像说了些什么?” 那守卫微微一笑,才道:“他说若是见到了此人,一定记得去城南雪君祠找他,对祠中的老祭祀说鸽子到了,便可以找到他,他一定会有重谢。” 男人捏着自己的下颌,眼中闪过了一缕光芒,旋即咧嘴一笑,自言自语道:“看来,有人很在意这个平凡的青年人啊……你说,他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呢?” 第335章 佳人 海州城南,雪君祠。 雪君,是传说中主宰妖界北方的一位天神,其形象是个白衣素纱,面容清秀中带着一分病容的青年女子。 祠堂中的雪君塑像也是如此,她右手挎着花篮,左手抓起一大把鲜花抛洒,但是洒落而下的却是漫天飞雪。 这让人着实有些不解,但是千万年以来,传说中的雪君便是如此模样,所以也没有人真的去较真,因为有些传说的确没有丝毫根据。 对于修士来说,传说中的神仙再厉害也不过是厉害的修士,所以相比于人间那种广泛的神仙崇拜,在妖界这种气氛就淡得许多。 此时空旷的雪君祠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个身着黑色衣服的老人手里握着一条扫帚,在扫着中庭中的落叶与飞花。 忽然,一阵脚步声从祠堂门口传来,老人抬起头,眯着眼看向祠堂门口,他看到了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个青年快速地走了进来。 老人认得这两个人,那个魁梧的中年男人是守城门的队长之一,叫做奎元,那个青年则是奎元手下的一个守卫,叫什么名字老人不记得,也没兴趣去记,因为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这样的小人物,随手一抓就是一大把。 老人放下扫帚,颤抖着身形上前,将两人拦截在了穿过门厅的台阶前,沙哑着声音问道:“雪君祠已经闭祠了,两位若有心参拜雪君娘娘,明日请趁早吧。” “鸽子来了。”奎元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四周,仿佛怕被谁听了去一般。 老人稀疏的眉毛微微一挑,旋即才道:“二位请随我来。” 老人慢慢地在前引路,将两人引入了内室,又亲自为两人斟上了新茶,才道:“二位请稍候,我去请他过来。” 老人说着,微微躬身而退,退出内室之后,快步疾走,转向了后院。 后院里有棵树,那是一棵歪脖子树,却绿得喜人。 在这棵绿得喜人的大树下,盘坐着一个披散着一头黑色长发男子,看上去很年轻,很漂亮,任谁都会认为他是一个美人,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他穿着一身翠绿色的薄纱长裙,衣襟处微微敞开,露出了锁骨来,连胸膛也微微可见,似乎是在刻意昭示他其实是个男人。 老人进入的那一瞬间,男子睁开了他的眼睛。 男子的眼睛很漂亮,深蓝色的眼睛像是大海一般,深邃而难以预测。 男子看着老者,然后他微微打了个呵欠,右手纤长的手指捻起膝上横放的一支玉簪,左手一边将自己披散的头发握起来,盘在脑后,一边道:“怎么了,有什么消息了吗?” 男子不仅人长得漂亮,声音也很动听,仿佛是清澈的泉水敲击在最为质朴的美玉上所发出的那种特有的天籁之音,令所有闻者都不由得有些沉醉其间。 老者抬起头,看着男子道:“对我你这套没用,还是留着对女人吧。” 男子嫣然一笑,面颊上竟然飞起一抹嫣红,才道:“樽叔说笑了,我又不是有意而为,你又为何要怪我呢?” 被唤为樽叔的老者嘴角微微一扬,才继续道:“奎元说见到那个小子了。” 男子簪好了自己的长发,才站起身,依靠着身后的那棵歪脖子树站立着,妖媚地道:“那他就没有用了,送他去那边吧。” 老者的眉头微微一颤,才低声道:“这不合规矩,奎元虽然只是个小人物,但是他的失踪,也会让海州城里有些人不安。” 男子伸出左手,食指与中指夹住自己左鬓垂下的一绺长发,一边缓缓地梳理缠绕,一边漫不经心地道:“那就让他们不安吧,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是灭口之后才能使消息走漏的可能性更低。” “你说林珝他们么?”老者皱眉思忖了片刻,“沈瑕思已经带人去堵截林珝他们了,再怎么说……妖界终究还是我们的势力要强大一些。因此畏首畏尾坏了规矩,到时候让执法者们追究起来,大家都不好交待。” 男子打了个呵欠,眼眸里满是款款的情谊,嘴角微微一挑,才有些戏谑地道:“执法者吗?他们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又哪来的精力关心这些小事?” 老者倏然冷笑两声,有些不满地道:“我看你只是想引起他们的注意,好让你有机会见那个人一面吧!” “樽叔,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哟。”男子右手食指轻轻竖在了嘴前,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继而才戏谑地笑道,“见不见面我早就不在意了,她要恨我就恨我吧,我并不在意。” “呵,你最好别忘了我们的任务。”樽叔冷笑两声,“如果情况出了差错,哪怕你资质再好,你也未必还保得住现在的地位。” 男子“噗嗤”一笑,才道:“那可多谢樽叔好意提醒了,只是我对地位什么的……可没有丝毫的兴趣。” “这不是你该感兴趣的事情,现在段肆明无法被掌握,这个候选人便必须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樽叔声音愈发严厉起来,仿佛是在呵斥男子一般。 男子微微笑笑,轻移莲步,仿佛是女子行动一般地轻缓移动着步伐,宛如鬼魅一般与樽叔擦肩而过,收腰飘带随风摇曳,颇有一股仙子履尘之气。 在与樽叔擦肩而过的瞬间,男子住了脚,紧贴着樽叔耳边呵气如兰,满是笑意地道:“要不,我干脆便帮你杀了他吧?” 直到男子已经走出了后院,向内室走去,樽叔的身体还是有些僵硬。 樽叔的衣衫已经被冷汗完全浸透,因为在那一刹那,一道极其浓烈的杀念直接刺入了他的身体,将他的脏腑瞬间震得粉碎,气血逆涌,就连一些已经几近痊愈的道伤,竟然也有崩溃的迹象。 这就是他的能耐吗,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难怪年纪轻轻便已经位居高层,可以接触一些自己所不了解的隐秘了。 但是……他到底会怎么做即便是樽叔也根本不知道,这个人虽然修为深厚,但是却太过随意,即便是上面吩咐的任务,他也未必就会老老实实去做。 而现下整个穹朔州都有他们两股势力暗地里的较劲,如果他不按照指令办事的话……那就只有杀这一条道路可以选择了,就算杀了一个候选人,也比他落在天庭的人手上好一些。 而在内室,男子左手端着茶盏,右手捻着茶盏的盏盖,轻轻地在茶盏上敲击着,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响声,饶有兴味地听着奎元对于现身的那个青年的描述。 “离水一族的内附吗?”男子听到那个青年出示了离水一族特有的倾心玉珏的时候,秀丽的眉间微微一颤,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继而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神色。 “你们想要更多的报酬么?”男子微微一笑,放下茶盏,对着坐在他对面的二人,温言细语地道。 奎元握紧拳头,点了点头,他身边的那个守卫也随之点了点头。 “那你们杀了他吧,我会给你们更多的报酬。”男子一弹指,弹出一道流光,落入了奎元的手中。 那是一块赤红色的金属,稍微识货一点的,都可以看出,那是世间少有的异铁之一神血异铁,指头大小一点就足足有上万斤重,而此时男子弹出的,竟然足足有四五个拳头大小,若非有贴在异铁上的阵法加持,只怕早已直接压断了奎元的手。 “这只是定金,杀了他之后,还有这么多。”男子柔声道,那声音仿佛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妻子,在劝慰自己处于苦恼中的丈夫一般温柔如水,“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不做,不过你们只能带走它的四分之一,因为这个消息,不能值更多了。” 奎元吞了口唾沫,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么多神血异铁,只不过是换一个依附在离水之下的平凡小子的性命,大不了自己做完这笔买卖之后当即逃离妖界到其他界去,哪里又会没自己的安身之所! “那我就等奎队长的好消息了。”男子嫣然一笑,令奎元的眼神有些发直,显然是不曾想到一个男人竟然可以妖媚到如此程度,连同样身为男人的他都险些把持不住。 “那在下就先告辞了。”奎元终于缓过神来时,男子已经重新捧起茶盏开始轻轻抿茶,奎元也不敢久留,怕被人发现,便起身告辞,带着自己的队员一并迅速离去了。 男子看着奎元二人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一扬,才有些饶有兴味地道:“呵呵……让你们去对付他,只怕也是有些难度的吧……毕竟是风先生呢,这几年,死在他手里的九阶修士可就有好几位呀。” 男子说着站起了身,想了想,才站起身,走至了中庭,一只雪白的鸽子落在了他的肩头上。 “一只鸽子就这么落在一只狐狸的肩上可不好啊。”男子笑着说道。 那鸽子转过了头,看着男子,发出了一阵阵咕咕的声音。 “我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男子抚摸着鸽子的白羽,才道,“听说他要去暗云城,你不去准备准备吗?” 鸽子翻了翻眼睛,双翼扬起,消失在了远方。 第336章 创意 楚风却不知晓他此刻已经成为了旁人眼中的肥肉,还在海州城东边的码头上打探着大船出海的消息。 值得楚风庆幸的是,明天就有一艘大船要出海从海州城前往暗云城,不过这艘海船的收费却很特殊,不是修士之间交易经常使用的天材地宝,而是需要独特的丹方。 丹方的价值会由海船背后的东家与丹方持有者共同估价,东家会根据丹方的价值赠送一些灵草亦或是特殊材料,甚至也可以是等价值的女奴或者其他什么东西,而海船,则是免费乘坐——当然,这需要这丹方的确是有效果的丹方,而不是随便拼凑的低价值丹方。 并且,东家做出承诺,丹方绝对不会泄露,一张丹方也会让东家与其属下的一位炼丹师知晓,愿意为此写下承诺书,一旦出现泄露,将以十倍价值赔偿。 对于独家丹方而言,一般也不会有人想将其外传,因为独家丹方往往意味着独占的优势。 一旦将其用作交易,自然就会失去这种独占的优势,因此即便近几日内也不会有其他所属的船家出海,但是愿意去这一家海船行前的人,依然屈指可数。 楚风在这家海船行的门口站立了许久,也思索了许久。 他手里的确有不少丹方,而且都还是很有分量的丹方,所以他不能交出去。 他应该交出去的是一些略有些价值但不会让人太过动心的丹方。 楚风在脑海里仔细地回忆了许久,终于东拼西凑出了一些丹方,然后他迈步走入了海船行。 海船行店内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柜台,几张茶几椅子,茶几上摆着茶杯,以及站在柜台后面一个闲得直打呵欠的文雅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看楚风在门口站了许久,知道楚风是在犹豫,所以他也一直在等待着楚风尽快做决定,因为他每交上去一个丹方,东家就会给他奖赏。 交的有价值的丹方越多,他能得到的奖励也就越贵重,当他看到楚风终于迈动步伐的那一刻,他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上,因为他害怕楚风走掉——值得庆幸的是,楚风是向店内走来的,所以他露出了一丝笑容。 锦衣男人快步绕出柜台,走到门口迎接楚风,微笑道:“客人请坐。” 一边说着,一边将楚风延请入座,等楚风落座之后,他又为楚风斟上一杯茶,自己才落座,笑道:“客人是要出海?” 楚风道一声谢接过茶水,才道:“我愿意用丹方换取出海的席位,就要明天就出发的那一艘。” 男人“呵呵”一笑,道:“客人真是匆忙啊,请您稍等,我去请丹师来接收丹方。” 说着,男人起身微微躬身一礼,以示失陪不敬,继而迅速地从侧门走出,走入了后院。 不过片刻,男人便领着一位白胡子老头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把白胡子老头请到楚风身旁落座,为老头倒上茶水,随手一挥布下一片结界将楚风与老者二人紧闭于结界之中,他自己则欠身而退,显然是不能接触到这类秘密。 楚风见男人挥袖便布下一片结界的动作便是一怔,倒不是惊愕于男人的做法,而是男人这个动作所展现的修为。 这个修为只怕至少有七阶中段的修为。 妖界再有如何雄厚的实力,一个七阶中段的修士也不是满大街的,实际上,一个七阶中段的修士,在妖界,依然是属于少有,每万人之中,未必能有一位七阶修士。 而现在,这个至少为七阶中段的修士,竟然在做一个店铺的掌柜,还无法决断所有的事情! 这家海船行,只怕背景极其深厚,而这位掌柜,则只怕也不是一个简单的掌柜。 不过楚风也只是想想便罢,他无意介入这些无聊的争端,所以他顿了顿,向老者微微一揖道:“晚辈有礼了。” 老者轻轻咳了两声,也不回应楚风的礼仪,用手指轻轻一扣桌面,才用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请述说丹方。” 楚风点了点头,沉吟片刻,才缓缓道:“此方名为化石,服用之后可以在一定时间之内使得**坚硬程度得到强化,时间根据个人体质在一到三个时辰之间,药效衰退之后会有短暂的**疼痛与麻痹症状,一般只在一盏茶到一炷香之间,个别人会因为体虚而导致一些难以逆转的伤势,但是可能性极低。” 老者霜白的眉毛微微一蹙,沉吟了一会,似乎是在估量这个丹方的价值,他低着头想了一会,才道:“一株三百年生霜灵草,或六百斤的星河沉沙,亦或女妖三人。” 楚风的本意只是为了换取沉船的机会,所以他对于报酬倒不是很在意,眼下老者的报价虽然偏低了一些,也不算离谱,因此楚风也不打算多作纠缠,应答道:“那便一株霜灵草吧。” 老者微微点头,直接从芥子囊中取出一株茎绿而叶若霜雪的霜灵草,与一块紫檀木牌递与楚风道:“明日辰时,小友请持牌登船,海船按时出发,过时不候。” 楚风收起霜灵草与木牌,微微还礼,老者便收起结界,走入了后院。 掌柜笑着将楚风送至门口,告诉楚风附近也有一家客舍,收金银作为报酬,可以前往投宿。 楚风也不想多跑,便按照掌柜的所指引的路线,在人海中几经周折,也终于进入了这家客舍。 客舍收取常规的金银作为货币,在先行支付了房钱之后,楚风便握着客舍所给的玉符前往了自己的房间。 修士的房间每一间都有自己独特的结界,只有持有相关信物的人才可以安全进入,其余的人便会被自动阻拦,只有使用蛮力破解。 楚风进入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之后才疲惫地在床上躺了下来。 这一躺,楚风竟然不自觉地便睡着了,毕竟这一天已经基本把他累得半死了,主要是千里逃亡,几乎消耗干净了他所有的体力。 等楚风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子夜时分。 即便是子夜时分,海州城内依然灯火通明,华灯高照,不时有喧哗的人声传来,与海水拍岸的潮声还有空气中夹杂的海水的咸湿混杂,形成了这个海边城市所独有的风味。 楚风下楼要了饭菜端回房中,用毕之后开始清点自己的库存。 他现在很需要纳灵根,但是纳灵根这种草药被誉为灵气深渊,需要在灵山大川才能得以成长。 而且往往一株纳灵根长成之后,其方圆数十里百年之内不会恢复生机,而修士也难以利用纳灵根这种极难控制剂量的药材,因此导致原本并非是什么罕见药物的纳灵根被当做杂草铲除。 而纳灵根自身吸收灵气也毫无节制,往往会吸干附近灵气,导致没有灵气可以再吸,最终导致自身枯死。 这三种因素导致了能够长成的纳灵根少得可怜。 楚风当初为了走这条路历经了千辛万苦,才赚取到八株纳灵根。 其中一株已经用于帮助离绾恢复修为,而剩余的六株——之所以会是六株,是因为楚风开始的时候将前两株纳灵根放在一起,后来有一日他终于发现,其中一株被另外一株彻底吸食干净了,成为了枯草。 楚风也正是因此才知道,为什么纳灵根是独株生长,也才知道,纳灵根之间绝对不能相互接触。 一旦接触,其中一株就会寄生于另外一株之上,发生吸食的事件。 最后剩余的六株纳灵根被他提炼为二十四颗纳灵丹,从万壑山下迎战易邪天尊开始到如今抵达海州城为止,这段漫长的旅途也将他手里为数不多的纳灵丹消耗殆尽。 现在他手里,只剩下了最后的六枚纳灵丹,还能够应付三到四次突发情况,如果遇到强敌的话,只怕也就两次就消耗殆尽了。 所以楚风急需纳灵根,但是他却无处可寻。 这也是楚风所决定的尝试最为无奈的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对于各种药材的依赖性极强,一旦失去了药物的供应,哪怕他体内有着大量的阵法,楚风依然只是一个废人。 除非楚风能够做到失去药物供应之后,依然能够吸纳天地灵气。 但是这怎么可能? 楚风毕竟又不是纳灵根这种天地间独一无二的植物,也不具备纳灵根的能力,如何能够在做到失去了纳灵丹之后继续吸引灵气向自己汇聚? 楚风微微一叹气,难道要自己变成纳灵根不成? 楚风忽然一怔,他旋即皱了皱眉,因为他忽然还是想到了一种可能,不过这种可能实在也是有些匪夷所思,他从来没见过谁这么做过,书上更是一点记载都没有。 但是这也是楚风所能想到的,最能解决问题的办法了。 楚风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是有些疯狂,疯狂得像是失去了理性,因为如果失败的话,那对于他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如果在自己的体内种植纳灵根的话,到底会怎么样? 给读者的话: 最近在看春季赛……还要预习准备考试…………压力山大啊…… 第337章 归寂 楚风看着自己手里的六枚纳灵丹,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将这些纳灵丹一一用药壳裹了,塞在了口中各处,便于随时吞服。 这已经成为了楚风的习惯,毕竟真的开战的时候,没有时间去给他从芥子囊中摸出瓷瓶,再倒出丹药,再吞服而下,与离若水的那一战的教训,楚风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忘记。 等自己赶到暗云城之后,自己就有必要开始寻找纳灵根了。 暗云城作为穹朔州与无尽海之间最为重要的贸易城市,想来应该还是会有纳灵根这种东西的,至少,会有一些关于它的消息,毕竟它真的不是什么罕见的草药,只是因为会被铲除而很难长成。 只是那个时候,自己需要一个人帮自己出面了啊…… 难道,自己还真的需要再把紫儿找来? 可是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标记越界符,而妖界封界,楚紫儿也无法赶来。 若是使用那些标记在莽山州的越界符,楚紫儿倒是可以进入妖界,只是自己还需要再等几天……不过也不是什么坏事,自己有的是时间。 至于找别人帮忙标记……这样疯狂的想法楚风也只能想想,还不敢就随便地将一张越界符交给别人。 楚风把一些想法理清楚之后,整个人便轻松了很多,舒展了一下筋骨,便又掏出了一本古籍开始在灯下阅读。 自从得到这些古籍之后,楚风凡是有空闲,便都会进行阅读,或者粗略地翻阅,知其大概,或者精研其中真谛,慢慢品味。 有些很是实用的书籍楚风更是反复阅读揣摩,往往能温故知新,收获更多体会。 楚风不得不承认这些书给了他太多的帮助,那位他连姓名都不知晓的前辈的这份大礼实在是太厚重了一些。 现在楚风对这些古籍的理解未必有多深,但是却拥有相当程度的广度,也正是因此才使得他能够解决很多问题——他能根据那些问题回忆到一些模糊的线索,然后翻阅相关的书籍查找蛛丝马迹,最后给出一些整合之后的答案,使得对方满意,也使楚风能够更为熟练地掌握这些古籍。 楚风今晚翻阅的便是关于鬼界一些古代器物的记载,因为他记得自己一定在哪里看到过归寂这个名字,只是印象不够深刻。 所以楚风这一次翻看地相当仔细,终于,他在一本书字里行间的批注中看到了归寂这个名字,以及简短的几句话。 余尝遇客,自名琳琅,与之相酌,酒酣而问其乡。云其先自冥土来,其族几经周折,终于世间安定。余乃问之何不归于冥土,其曰故土已毁,大门已闭,虽思乡而不得归,而故族每遭剧变,一支已失,一支唯其孑然一身,故托身天地间,为一浮萍尔。余颇感慨,复问可有重开故乡之门之法。其对云,唯归寂能启。余问归寂为何物,其答曰,归寂者,以万物终归沉寂而名之,其族所奉神明之物,随其神明陨落,而不知所踪。余再问,其深感惶恐,自云酒后失言,遂不再言。 在这段批注的旁边,同一个人又在稍晚的时候写下了一句批注。 余遇一客,自云知归寂所在,沉于冥水,护于冥兽。 按照这段逸闻的记载,归寂早已被被沉于冥水,又有被称为冥兽的守卫看护,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再现世了。 那现在,归寂到底是怎么重现于世的? 也许是时间流逝,归寂从冥水深渊下冲了出来? 楚风踟蹰片刻,又翻开了鬼界的地理志以及一些逸闻志,查阅起冥水这个在鬼界并不出名的地点来。 综合了众多古籍的记载,楚风也终于对冥水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冥水,是鬼界中的传闻之土冥土中的一条河。 楚风怀疑其余典籍中所提及的两条实际并不存在于鬼界的河流三途河与忘川,大概就是冥水。 传闻中并未提及冥土到底在哪,只是模糊地说到,无数岁月之前,天地之间曾有冥土,冥土中有桥名为奈何,有河名为忘川,为枉死之人哀怨聚集而成,曾经孕育出一头无法被杀死的凶魔。 至于冥土中有什么,冥水又有什么特殊,书中只字未提。 如果楚风猜测正确,冥水真的是忘川或者三途川的话,那么冥水只怕是那种一旦涉入,便很难再从中离开的死地。 而至于冥兽,楚风倒没有看到任何与之相关的记载。 虽然这些都只是传说,但是楚风实在不认为那个留下笔记的人会是闲得没事在一本也许永远也不会有人看到的书上吹牛玩以获得自我满足。 只怕冥土真的存在,而冥土如果真的存在的话,那么一些存在于传说中,虚无缥缈的地名,也许也会是真实的存在? 楚风觉得自己的猜想很大胆,但是很有依据,因为世上的事,大多不是空穴来风。 楚风放下书,揉了揉已经有些酸痛的眼睛,伸了个懒腰,然后他听到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仿佛是有什么人在自己的窗下。 楚风吹灭了烛火,然后他起身,缓步地向窗边靠去,尽量地把自己的呼吸控制在了一个极低的频率下。 有着阵法的隔绝声音、光亮、影像的作用,楚风并不担心在第一时间被发现,只是一切为了慎重起见,楚风的每一步,都移动得很小心。 楚风站在了窗边,他侧过身子,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戳开了窗棂上的纸张,有着玉符的他,这些举动自然不会被阻止。 透过窗棂上的窟窿,楚风向窗外看去。他看到了在楼下,站着两个漆黑的身影,其中一个人影很样子应该有些高大,而另外一个,则是中等身材。 楚风皱了皱眉,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因为他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在做什么,只是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无论如何都不能抹去。 楚风静静地观察着,看着两个身影在楼下忙碌着,不断地变换着方位,似乎在摆弄着什么。 楚风在心里默记着他们所站立的位置,虽然是从中途开始,但是没用太久,楚风依然看了出来,他们在楼下布一个阵法。 这是一个融阵。 阵法按照不同的功效,可以分为诸多类别,其中比较常用的是用来困住人的迷阵,与用以杀伤的杀阵。 而所谓的融阵,则是一种在无法破解对方阵法的情况下试图走入走出对方阵法的一种阵法。 这种阵法最大的特色,是能够不断地自我调整,最后瞒天过海,与对方的阵法融为一体,无迹可寻,使得对方的阵法在这个融阵所覆盖的范围内彻底失效。 布下融阵,是想做什么? 偷盗吗? 楚风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一咧,他耐着性子继续观看了下去。 这个融阵接近完成的时候,开始设定指向,楚风终于看出了这个融阵指向的就是自己所处的房间。 楚风没有去找店家,要说店家没有发现,楚风是真的一点都不信,去找店家只怕自己会以最快的速度落入对方的手中。 所以楚风的办法来得很直接,他开始在自己的房间里布阵。 楚风的阵法造诣在对自己进行改造之后便已经得到了一次极大的提升,虽然也算不上真正的阵法大家,但是距离这个目标也不算太远,因此他布阵的速度与手法,比起楼下的两个半吊子来快上太多。 楚风自身没有主持大阵的能力,他身上也没有能够主持大阵的灵物,神秘的木鞭和木椅对他都是爱答不理,所以楚风不可能布成什么大阵,楚风也布了一个简单的融阵。 他把他房间的阵法与隔壁空房间的阵法融掉了,在融掉了两道阵法的屏障之后,两个房间之间的阻碍便消失了,楚风安静地用拳头粉碎了房间之间的隔板,悄悄地对店家说了一声对不住。 楚风接着布了一个幻阵,幻阵与迷阵之间往往没有明显的界限,然而幻阵的作用只是使阵中人产生幻觉。 楚风相信对方既然瞄上自己,对自己应该会有点了解,所以他们大概不会忌惮一个浑身上下一个没有丝毫真气波动的凡人,因此落入幻阵之中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 楚风营造了幻象,使得房间的方位出现了倒错,出现在那两个人眼中的方位会完全旋转九十度。 楚风做完了这一切,然后悄悄地后退到了自己房间最黑暗的角落里,在自己脚下布下了一个小小的隐阵,用于隐藏自己的气息,避免引起对方的注意。 在楚风刚刚将隐阵布好的同时,对方的融阵也终于布成了,随着一股气息的侵入,两个身影快速地破窗而入,没有发出一点的声响。 楚风不得不感叹这两位做这些事还真是有点得心应手,惯偷的风范,然而下一刻,楚风便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结论。 因为这两个人的身份不是贼,他们身上穿着的是海州城的守卫服装,而那个高大的男人,很不巧的是他今天遇到的守卫队的一位队长。 他们想做什么? 楚风皱了皱眉,决定还是静观其变。 第338章 咳嗽 两人的表现都没有超出楚风的意料,甚至比楚风所意料的还要愚蠢。 他们根本没有任何警戒心地便在楚风营造的幻象中悄悄地行走着,运用自己的修为强行吞没了他们发出的所有声响——他们大概真的把自己当做一个凡人了吧? 楚风知道,在他们眼中,此时自己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对于外界的事情毫不知情。 做贼人都不小心,是不是他们对他们太有自信了,为什么不仔细地想一想……一个凡人是怎么深入到这种冰天雪地的环境来的。 楚风有些腹诽地想到,然而他也知道更为关键的是这两个人为什么要来找自己。 难道说只是他们的业余爱好,自己只是凑巧? 可是那也未必太凑巧了一些吧,这里可是城东码头的客舍,住客可不比城西区域多,要说真的是贼人的话,还是去城西那边的一些更为豪华的客舍才真正划得来吧? 可是自己有什么值得他们动手的呢? 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没有真气的波动,就可以让他们动了欲念? 但是一个真气波动都没有的人,只怕给人的印象不会是什么拥有有价值物件的感觉吧? 楚风皱了皱眉,没有再多想下去,而是静静地站立着,然后咬碎了一枚纳灵丹的药壳,含在嘴里,却不急着吞下。 那两个人影悄然地走到了隔壁的房间之中,随着一道压抑到极限的寒光一闪,隔壁房间的床榻直接被这道寒光斩为了两段。 楚风脸色愈发凝重了,他们连丝毫多余的动作都没有便直接下了杀手。 他们不是为了财物来的,他们来这里,完全是为了取自己的性命。 可是自己今日才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们有什么理由非要取自己性命不可? 难道,是他们身后站着什么人? 楚风没有再犹豫,而是直接吞下了纳灵丹,继而瞬间暴起,从隐阵之中疾驰而出,双手中阵纹爆绽,向那两人背后轰击而去! 那魁梧的身影最先反应过来,急忙转身,向扑来的身影一拳击出,两拳对接,其强大的冲击力直接震得魁梧的身影踉跄后退数步,才将余劲消散。 而那个中等身材的身影显然没有魁梧身影这么好的修为,根本没有时间反应便直接被一拳击中背心,白色剑光将其当胸贯穿,直接被震飞而出,撞在墙壁之上,失去了知觉,生死不知。 奎元甩了甩拳头,看着黑暗中踩踏着阵纹与符文走出的青年,心中已然知晓错估了对方实力,方欲开口准备讨价还价,却不料对方便已经迎面扑来,浑身光芒四处横扫,两个拳头劲力更是恐怖,每一次对接都会震得奎元骨骼战栗,痛苦不已。 简单粗暴的打法将位于六阶中段的奎元直接打得一头雾水,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 奎元自然不知道青年为什么要用最快的方式战斗,所以他打得很被动,对这个青年周身都的阵法更是防不胜防。 比如奎元在青年的一个疏漏下,运转功力凝聚出一团寒光直接轰击向青年胸腹,然而青年不闪不避,双拳依然犹如泰山般自空中轰击而下,垂落在奎元双肩,直接震得奎元气血逆涌,双肩脱臼。 而他的手方一轰击上青年胸腹,青年胸腹忽然浮现白色阵光,直接便将他的轰击之力逆转转嫁到了他的手上,使得他这全力的一击更是直接将他的手臂臂骨震出裂纹! 一道道光芒从楚风体内涌出,横扫四方,以对方的修为与反应,根本无法与楚风抗衡,交手不过区区十几招,对方便已经被阵光刺得浑身窟窿,四处裂伤,骨骼更是直接被楚风拍断、拍碎了不少。 也不能怪楚风心狠手辣,毫不留情,而是这毕竟关系到自己的性命,而他的纳灵丹数量实在有限,根本经不起折腾与拖延,所以他必须尽快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只能一出手便是全力施为,容不得留情。 也正如楚风自己所说,他不喜欢杀人,也不想杀人,但是如果有人不想要他活下去,那么他就只有选择杀人。 楚风依仗着自身**强横,又有浑身阵纹护体,再次无视对方攻来的一击,直接用**承受下这一击,同时借此机会抢上一步,直接要与对方贴身而战! 比肉身强悍,对方还远不是自己的对手! 楚风出手如雷霆一般狠戾果决,瞬息之间便已经在对方**之上再次开出了七八个窟窿,而最后一拳更是直接轰穿了对方的小腹,强大的劲气直接灌入对方五脏六腑,使得其五脏六腑轰然爆裂,鲜血四溅。 楚风神色微冷,拳中余劲陡然爆发,将那身影直接震飞而起,随之轰然落地,失去了知觉。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强行压制下自己内心的澎湃,他还是第一次在有自觉的情形下对人下如此重手,即便是与易邪天尊之间的战斗,也是因为易邪天尊心存求死之意而远不及此战血腥,因此虽然楚风心知自己稳操胜券,但是也还是难免有些情绪上的起伏。 楚风从芥子囊中摸出了瓷瓶,倒出了两粒丹丸,一人一粒塞入了两个陷入昏迷的人口中,强行将这些丹丸灌入了他们腹中。 作为一个移动药房的楚风身上除了伤药之外当然也少不了毒药,除了少量的伤药是楚风自己配制之外,其余的伤药和毒药都来自于楚紫儿。 楚紫儿本也有意让楚风学习操蛊之术,但是可惜楚风天资实在有限,又要将心力分散到其他事情上去,此事才无疾而终。 不过即便不会操蛊之术,但是有楚紫儿配制的毒药,对于已然被楚风制服的人来说,其效用与蛊毒并没有什么区别。 当两个人先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并没有拘禁住,而那个青年已经敛去了所有的气息,坐在灯下看书,似乎全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们也不敢做多余的动作,冷汗却顺着面颊涔涔而下,因为他们已经相信对方是一个修为深厚到足够内敛自己所有气息,做到没有丝毫外溢的修士。 这样的修士,从来都是强大的代表,至少,也要有八阶的修为,才能做到让他们感受不到。 楚风察觉到二人先后苏醒了过来,便将书卷合起,看着二人,皱眉问道:“我很好奇,是谁让你们来的?” 奎元与那唤作洛亭的守卫靠着墙壁坐着,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回答楚风的问题。 因为不回答楚风的问题,很有可能被杀死;而回答了楚风的问题,一旦被那个像女人一样的男人知晓了,只怕自己二人也无法活命。 楚风看二人的神色之怪异,想了想,才尽量保持着自己声音的平和稳定,淡然道:“你们也许不怕死,但是我想你们应该承受不了持续的剧痛。” 奎元、洛亭二人脸色一变,迅速地进入内视,窥探自己体内的真气,果然在自己的真气之中发现了一股五彩斑斓的气流。 那股气流正在逐渐蚕食自己体内的真气,一旦体内真气被蚕食殆尽,谁也不知道,它接下来会蚕食什么。 楚风没有继续他的威胁,因为他不知道还要再怎么威胁会比较有效,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狠话以显得自己很强大很无敌的样子,没有楚紫儿的指导,他做这些终究还是无法得心应手。 所以他顿了顿,把话题回到了主要的话题之上:“是谁派你们来的?” 奎元面色很阴沉,他没有想到那个看似是个凡人的青年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狠茬子,言语之中的淡然透露着无比的自信,他也许是可以与那个男人抗衡的人物也说不定。 奎元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如果这个人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离水怎么会招他入赘,而那个男人所属的势力为什么一直没有杀死他,还要四处寻找他的踪迹。 而那个男人,又为什么会先让自己等人来。 那个男人,就是让自己来送死的,只是为了看一看,这个青年到底有多少的能耐。 而他迄今为止都还不曾现身,只怕是,那个男人,自己也是没有必胜的把握。 奎元的思绪很乱,他把一切都想得太复杂了,因为这其中太多的前因后果他都不清楚,也不知晓此事中的每一个人到底是怎样的性格,又有什么来历。 所以他一切的想法,都是尽量地使得事件能够得到最贴近于现实,也最能让人接受的解释。 楚风见两个人都迟迟不肯答话,不由有些尴尬,一时也找不到话说,便轻轻咳了两声,不料这一咳嗽,洛亭整个人便如弹簧一般向前扑了过来,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嚎哭道:“我说,我什么都说,你……你别杀我,我什么都说……” 楚风有些茫然地看着洛亭,心想,自己不过是咳嗽一声,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呢? 第339章 压迫 “有人在找我?”楚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一个组织,在找自己,可是自己在妖界能有什么仇家? “两幅画卷还有一幅是什么样子的?”楚风问道。 根据洛亭的描述,第一幅画卷上是楚风本来的模样,但是第二幅画卷上的人物形象却是一个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的愣头青。 楚风不由得皱了皱眉,露出了很是困惑的神色。 这是他重新进入万壑山时由楚紫儿用变形蛊易容出来的形貌,后来落入万壑山地底的红河,红河因为会侵蚀所有修士的物品,将他易容的效果也直接强行侵蚀掉了,因此才露出了现在的真容。 但是前前后后见过这副皮相的人不多。 首先是离水的人,其次是冰之祺,接着便是楚紫儿了。 楚紫儿没理由害他,冰之祺更是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而离水之中还能把他和真正的自己对上号,又想要杀了自己的……只怕只有一个人——离若水。 所以那个青年就是离若水找来的杀手组织的人吗? 楚风皱了皱眉,以离若水的小心谨慎,做出这样的安排来倒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 楚风不知道离若水到底能不能确信自己还活着,或者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希望加上一层保险,但是离若水这样的做法,让他感到了出奇的愤怒与悲哀——因为这根本就是要斩尽杀绝的意思。 这个世间,真的不是你对人好,人就一定会对你好的。 也许是自己年少的时候运气太好,接触到的那些人,让楚风误以为这个世界是个很美好的世界,到了现在,才意识到很多人追逐的其实只有**裸的利益。 离若水啊离若水,你还真是……处心积虑啊,都过去这么久了,还不肯放松一点吗?还在处处提防着一个可能早就死去的人吗? 楚风不由得皱了皱眉,离若水既然已经找了杀手来追杀自己,只怕他在离水那边所做的防备更加谨慎,自己想要趁离若水大意就去离水找离若水算账的计划只怕……有些难以实施了。 但是此事如果不能尽快解决的话,自己的生命安全以还是会受到严重的威胁。 只是若是等自己到暗云城的时候,这边的消息也已经传开了,离若水那个时候只怕也已经知道了他还活着的消息,一定不会让自己轻易靠近离水——甚至暗云城那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如果自己还按照原计划去暗云城的话,只怕就会处处陷入被动——然而此刻不离开海州城的话,自己也同样无处可逃。 该死。 楚风狠狠咬了咬牙,发现自己被离若水逼得实在是有些狼狈不堪,就这么逃回人间,楚风又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楚风皱了皱眉,还是决定了要先去暗云城进行一番尝试——如果遇到危险的话,自己让楚紫儿帮自己标定好一张越界符,还可以先逃回人间再说,总比就这样遂了离若水的愿好。 在楚风思忖的空当,洛亭与奎元两人则是跪伏在地,冷汗直流,已然浸湿了衣衫,等待着楚风最后的决断。 楚风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默默地看着二人,沉默了片刻才道:“这就是你们知道的所有的消息吗?” “小人……小人真的不知道了……”洛亭颤声道,急忙拉着奎元作证道,“不信你问他,我们也只是跟那个人见过一面,他就让我们来……我们也是有眼不识泰山……” 奎元也急忙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跟着道:“这的确已经是我们二人所知道的全部情况了……更多的我们也不知道了。” 楚风挥了挥手,打断了洛亭这些毫无意义的胡言乱语,仔细地想了想,觉得二人的言语之中也的确没有漏洞,也合情合理,应该也没有什么别的信息可以挖掘了。 所以楚风顿了顿,沉吟着思索要怎么做才对自己比较有利,不至于陷入危机之中。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就放过我们这回把,这块神血异铁小的也不要了,送给大人您了……只求大人饶我一条狗命啊……”洛亭身份比奎元低,本来就是底层的修士,因此全然没有奎元的面子思想,为了保命也是把自己的身份降低到了尘埃之中,一边哭嚎求饶,一边掏出一块神血异铁送到了楚风面前。 “嗯?”楚风倒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沉吟还能得到这样的好处,虽然这也算是不义之财,但是对于这两个人来说,这也不是什么理所当然的财富,所以楚风犹豫了片刻,还是收下了这块神血异铁。 奎元见状,也急忙上前,将自己分得的那份神血异铁也匆匆献上。 楚风看着奎元和洛亭献上的神血异铁,也不由得神色微变——这么大一块神血异铁,价值虽然不说连城,但是却也是极高的,那个杀手出手就这般阔绰,那离若水到底是出了怎样的价钱来买自己的命? 楚风的一沉吟顿时让洛亭和奎元变得更加慌张起来,他们有些匆忙地将自己所有的收藏都拿了出来,近乎哀求道:“前辈,前辈,我们什么都可以给您……只求饶我们一命啊……” 哀求将楚风的沉思打断,他看着二人有些哭笑不得,挥了挥手示意二人不要再哀嚎了。 楚风本来也没有要杀二人的意思,他只是在考虑要怎么处理二人以及二人身上的毒。 若是提早释放二人的话,对方将会更快知道自己的消息;如果不解毒的话,这毒药也足以蚕食二人的肌体,虽然不至于致命,但是却生不如死。 所以楚风必须要晚一些释放这两人,晚一些为他们解毒。 楚风犹豫了片刻,才终于下定决心,肃然道:“你们与我同行,不用再回去了。” 他之所以这么做,一是因为他现在需要帮手,如果到了暗云城还安然无事的话,他就需要有人出面去帮他收购纳灵根,二是因为他也担心,这两个人一旦离开自己,自己的消息一旦被对方得知,自己将会沦陷到更为危险的处境,三来有两个修士在自己的身边,也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无论怎么想,为了保险起见,把这两个人随身带着,才是最为稳妥的决定。 奎元与洛亭一惊,这无异于是在剥夺他们二人的自由! 但是问题是,他们也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行动失败,被对方察觉,又出卖了那个不男不女的人,他们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被杀死;但是如果不答应,他们此时此刻就会此死在这里。 他们除了答应,已经没有任何更好的选择——终究就算是要死,要还是要晚死一些得好。 “洛亭拜见主人!”洛亭最为放得下身份,当即磕头喊道,声音之中恭敬之意,溢于言表,就好像真的把楚风当做了主人,把自己当做了奴仆一般。 奎元嘴角微微抽搐了一番,虽然有些不甘,却还是低声下气地道:“奎元拜见主人。” 楚风抿了抿唇,然后看着二人,神色坚定地道:“你们中的毒……等我安全了我就会给你们解药的。” 奎元和洛亭都齐齐一怔,旋即也都恨恨咬了咬牙,点头同意。 “这些药,你们就都吃下去吧。” 楚风又取出了一把花花绿绿的药丸,就仿佛是糖丸一般的,很是慷慨地分给了两人,看得二人的脸色在刹那之间都变得有些苍白。 楚风的确不能因为对方身中自己的毒就完全放心,因为他手里的毒药绝非是那种只有独门秘方才能解除的毒药,最多麻烦一些,若是有医术颇高之人能够出手,解毒并非难事——所以他才会拿出大量的毒药让二人吞服——这些毒药之间的毒性相互压制,解毒的时候一旦错了一步,都会导致毒性连环爆发,让人根本就没有补救的时间。 如果他能够修行,那么签订生死符印自然是最简单的办法,但是现在他却只是个平凡人,根本无法签订生死符印,便只能用毒药来完成对二人的约束。 “不要尝试去解毒,走错了一步,我也救不回来。”楚风平静地说道。 奎元和洛亭二人有些战战兢兢地接过了楚风递给他们的丹药,相互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放弃了那一丝不切实际的想法,一狠心一咬牙将丹药吞入了腹中,哪怕这意味着他们失去了自由,但是至少——他们还能活着。 只要活着,便自然是最好的。 楚风看着眼前的奎元和洛亭二人,露出了几分嘲讽的神情。 他当然不是在嘲讽奎元和洛亭,他只是在嘲讽自己。 几年前的时候,生死危机之间他对于朱艳对紫儿的逼迫有着万分的不忍和怜悯,结果现在,他也已经可以很干脆果决地做出同样的决定。 也不知道,到底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太懦弱愚蠢,还是此时的自己……变得狠毒了。 这样的变化,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吧? 至少自己,再没有失去任何人了。 第340章 日出渔歌 咸湿的海风吹在楚风脸上,扬起楚风的长发,在风中宛若魔神乱舞。 楚风扶着栏杆站在大海船的甲板上,看向位于下方翻滚的滚滚海浪,神色平和而舒缓。 被楚风以两个额外的丹方换取了上船资格的奎元与洛亭两个人老老实实地站在楚风身后,观其姿态,几乎完全是以楚风的护卫自居,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或者神情。 在屈辱与性命面前,他们都选择了性命。 他们不是什么将尊严或者自由视为高于生命的人,面对强者屈服,尤其是这位强者保证了事后会解除他们身上的奇毒,他们的选择,自然不会令人意外——这是一个不聪明,但是很正确的选择。 这艘海船的乘客不多,只有寥寥数人,不过其余的几个人楚风都只是在上船的时候看到了几个背影,除此之外便没有了接触,大概是在闭门静修吧。 也只有修行对楚风毫无意义,所以才会没事到甲板上吹吹风,看看海,或者去索要一些吃食。 楚风有些无聊,于是他摸出了自己的鱼竿,坐在船头,把自己要来的饭团捏在鱼钩上,便将鱼钩抛入了大海之中。 各界的水类各有不同,尤其以妖界的水族最为怪异,这主要是因为妖族有些妖身便是水族,喜欢在水中开辟洞府,所以在妖界钓鱼这种事,倒没有几个人愿意做。 然而这里是浩渺的东北部海域,也没有妖族会把洞府安在这种充满了古怪传闻的地方,所以楚风钓鱼这回事倒不是不可以理解。 不过海中虽然不时有些水族跃出海面,溅起无数的水花,但是却迟迟没有水族去咬楚风的饵,也不知道是楚风放下的饭团实在不合它们的胃口,还是这个骗局实在瞒不过它们的眼睛。 楚风叹了口气,又想起在修罗界偶然钓到的那条火尾鱼,但是一想到那条火尾鱼被林珝给糟蹋了,面部肌肉不由得微微一阵抽搐,为火尾鱼感到了深深的惋惜——那般难得的食材,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楚风收起钓竿,却发现鱼线已经被咬断,便不由得微微愣了愣。 这鱼线当然不是普通的鱼线,实际上这副鱼竿就不是普通的鱼竿,鱼竿来自于仙界一个闲得没事自己瞎玩就玩到了八阶却打死不肯进入修士世界的老头,鱼竿是他自己种的竹子削制而成的——那竹子是世间少有的净虚紫竹,传闻中长成可以通天。 而鱼线是他自己养的蚕吐出的丝线——那蚕也是只生长于世间洁净之地,非仙桑不食的天蚕,传闻一旦开启灵识便是世间大妖。 只有鱼钩是他自己随便打的,但是后来在修罗界被那位喜欢挖矿的修罗族人用他挖出的一块异铁给重新打制了一遍,也是非同一般。 这样一套鱼竿虽然没有阵法加持,也没有任何额外的组合,但是天蚕丝之韧性就算被拉得延伸出一万倍长度,也绝对不会断裂,此时此刻,他丝毫没有察觉到鱼竿有受力,鱼线竟然便断裂了,这怎么可能? 楚风迅速地收过鱼线,检查着断口,发现鱼线断裂处断面极其光滑平整,没有丝毫要拉伸的迹象。 这就意味着,是极其锋锐的劲力直接割裂了天蚕丝,而且其锋锐程度,只怕也是世间罕有的。 楚风见过的能有这般锋锐的,只有水月与镜花,但是刘鱼落入了不知名的错乱时空,水月镜花都陪在刘鱼身旁,难道它们还能出现在这里不成? 楚风微微皱眉,站起身,向大海中俯瞰而下,深蓝色的海水阻绝的视线的深入,使得楚风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看不到。 楚风方欲退后两步,倏然便见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了海水之下——那是一个庞大得有些过分的巨大的黑影,长宽都突破了十里,遮盖了整片海域,无论向哪个方向望去,看到的都是一个巨大的黑影。 随着那巨大的黑影而来的是一股让楚风难受到极点的压迫感,就像是一座山陡然压在了他的身上一般。 楚风有些恶心想吐,但是就是那一瞬间,所有的压迫感和呕吐感都烟消云散了,包括那大得有些可怕的黑影,也随之消失了。 这短暂的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太飘渺,让楚风都有些怀疑,自己所看到的是不是错觉,那个巨大的黑影是不是只是这艘大海船投下的影子。 不过,楚风也不至于真的如此不自信,他最终还是确认了那个黑影不是自己的错觉,那的的确确是个一个巨大的影子,来自于深海中的某个巨怪,不过看起来它似乎对这艘海船并不怎么感兴趣,只是略微浮起,便又潜沉了下去。 也许,把鱼线咬断的元凶,也是这个来自于深海之下的巨怪吧? 这么庞大的体形,却要做这么细致的工作,也真是够辛苦的。 不知道为什么,楚风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样一个有些促狭的想法。 把出师不利的鱼竿收了起来,楚风站起身,并没有像往日一般回房看书。 因为这艘海船已经结束了三天多的航程,正在晨光中逐渐向西方航行,准备登陆。 那种朦胧的灰暗逐渐消散,楚风转身看向东方,他喜欢看海上的日出,因为那景致很美丽,美丽得令人心醉,令人难以呼吸。 终于,在东方海面的尽头,水天相接之处出现了一抹红色的霞光,霞光不断地扩大洇散,迅速地染红了海水,染红了天空,使得天与海之间的界限彻底模糊,只剩下了一片绚丽千重的霞光,由远及近,色彩浓郁而充满了变化,令人目眩。 半轮温润的红色逐渐浮出海面,光芒被天与海分散,天空纯净的蓝色与浮云一丝不染的洁白与远处海水深沉的墨色,与这温润的红光混为一片,不分彼此。当它逐渐从海水之中升起之时,它的光芒愈发耀眼,不再温吞,不再柔和,而是变得光芒万丈。 在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沐浴在了这炽烈的光芒之下,所有的景象都失去了其原本细致的花纹,繁复的雕琢,只剩下了一片模糊的黑影,连接成为一片,不分彼此,在炽烈的光芒中孤寂地伫立,仿佛是孤立了万古一般的肃然与沧桑。 楚风眯起了眼,阳光太过刺眼,然而这个过程却实在过于美丽,让他每一天清晨,都要来此守候这壮丽的景色。 阳光洒在楚风的身上,让楚风觉得暖暖的,很舒服惬意,他转过身,闭上眼,舒展开双臂,仿佛是将自己当做了一只鸟,被咸湿的海风吹拂着,这种感觉实在是过于惬意,让楚风甚至有些忘乎所以了。 奎元与洛亭并不能理解楚风的所作所为,因为他们拥有一颗修士的心,修士一生关注的事情,是如何变得强大,是如何掌控力量。 自然界中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也许偶尔会勾起他们的雅兴,但是却并不是那么重要,所以再壮丽的景致,也无法让他们坚固的道心动摇,甚至为了稳固道心,他们抛却了这些不必要的思绪或者想法,这一切都是累赘。 楚风不在意别人是否能理解他的想法,因为他只是个凡人,至少在这几年,他只是个凡人,吃美食,赏美景,聆雅乐,这些事情他都觉得很有意思,让自己的生活有了很多常人所没有的体验,也让他有了更多的感触和体悟。 这些,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是身外物,但是,对于他来说,却不是。 楚风睁开眼,看向西方。 因为背对着阳光,所以随着东方海面上的日出,前方的海面上是一片波光粼粼,一点点被打碎了播撒在海面的金光摇曳着,仿佛是人间的千万盏灯火,照亮了长夜。 西边茫茫的海平面上在这点点金光的照耀下,变得有些模糊不清,直到另外几个黑点倏然从海平面上跃出,才让楚风意识到,这里离海岸线已经不远了。 那几个黑点很快就进入了楚风的视野范围之内,那是几艘渔船,宽阔的船腹是为了贮存更多的收获,在渔船上站立着几个船夫,扯着风帆,调整着航向,开始下海捕鱼。 偶尔可以见到一两个渔家少女坐在船舷上,**着一双洁白的脚丫,在海面上打着水,然后倏然一下便跳入大海之中,“噗通”一声激起无数水花。 坐在船头的男人或者在调整风帆的男子笑骂一声,却全然不急,不过多时,伴随着一阵气泡,调皮的少女便扒着船舷爬上了船,怀里或者抱着一些贝壳或者一些海鱼。 在船舱口子上补着渔网的中年妇女拉起少女,有些不悦地训斥了几句,但是少女却笑嘻嘻地躲了开去,又坐在船头唱起了渔歌,声音清嘹而悦耳。 “船头少年郎, 君家住何方? 妾家在北海, 或恐是同乡。 自此思郎君, 彻夜不能忘。 赠君双明珠, 休要将我忘。” 在这清嘹的歌声中,楚风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来,纯净如水,明媚如阳光,羞赧宛若少年。 给读者的话: 午觉一睡就止不住啊……………… 第341章 偶遇? 幸福总是短暂的,痛苦总是持久的。 不知道第一次说出这句话的人是谁,但是说这句话这位想必对于生活一定感受到了很深的愁苦。 当然对于楚风来说这句话算不上有什么错,甚至还有相当的正确性。 海上日出与海上渔歌的场景的确美得让楚风忘却了凡尘俗世的一切烦恼,那些俏皮可爱的少女更是如扑面而来的春风一般清新。 然而楚风却也知道,再醉人的景致也不能始终沉浸其中,他始终还是要回到残酷冰冷的现实之中。 当海岸线出现在楚风的视野中的时候,就宣告了楚风不得不开始为俗务奔波忙碌了。 海船靠岸之后,楚风带着两个新收的跟班下了船,然后在暗云城的闹市区找了一家客舍投宿,然后楚风开始犹豫是否要将楚紫儿找来帮忙,毕竟对于奎元和洛亭这两个人,他始终无法予以足够的信任,也许时间可以让楚风最后认为这两个人可以信任,但是至少,现在时间还不够。 但是如果要楚紫儿来的话,楚风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 虽然说楚紫儿不至于成为累赘,但是楚紫儿破境关头强行收回那一步对她的身体造成的极大的损伤,趁着时间还早这些损伤可以在固化之前得到修复,如果再把她卷入危险之中,不说会不会造成更大的损伤,就是耽误了疗伤的时机,对于楚紫儿来说也是一大损失。 所以最终楚风决定还是暂时不要打搅楚紫儿疗伤恢复,给她时间去重新冲击七阶门槛,等楚紫儿破境之后将七阶稳固下来,再说这些事也不迟。 在客舍安定下来之后,楚风便吩咐奎元和洛亭分开在暗云城的城内一些药店打探纳灵根的消息,而楚风,则选择了留在客舍,独自看书。 楚风之所以会进行这样的安排,完全是因为他其实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他不确定那个要杀自己的人或者讯息是否已经到了暗云城,所以他不愿意在此时就频繁地露面,以免过早地暴露自己的信息。 另一方面,他也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希望能够在此地得到纳灵根,毕竟暗云城也算是一个大城市。 当黄昏降临之时,奎元与洛亭先后返回了客舍,并给楚风带来一些饮食。 楚风一边缓慢地进食,一边仔细地听着二人带回来的消息。 奎元所得到的消息与洛亭所得到的消息差别并不大,那就是暗云城内并没有纳灵根出售,但是据传在暗云城西南方的冲云山中,近日以来出现了大片的荒山,荒芜正在向四处蔓延,很有可能是由纳灵根所导致的。 而暗云城城主则已经派遣了人手进入冲云山区之中,进行调查,如果发现滋长的纳灵根,便直接扫除。 楚风暗自皱了皱眉,这倒的确有些符合纳灵根的生长模式——只是这荒芜的面积却有些大,真的是纳灵根的话只怕是一株了不得的纳灵根。 楚风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去冲云山区试试,反正暗云城也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了。 打定了这个主意之后,楚风连夜便退了房间,在夜色的掩护下带着奎元和洛亭往西南方的冲云山区进发。 他身上所有的元能石在海上都已经由奎元与洛亭完成了充能,因此他倒也不是很害怕。 因为纳灵根很难入药,所以即便冲云山区之中可能有纳灵根的消息很多人都知晓,但是却无人前往冲云山区搜集纳灵根,倒是有不少的人去冲云山区采集其他的药材,或者捕捉异兽幼崽以作为坐骑。 冲云山区距离暗云城有足足千余里,虽然号称是山区,但是山峦却并不险峻陡峭,以楚风的目力观测,在起伏连绵的群山之中,最高峰也不过三四千丈,放在人力面前很难逾越,但是对于修士,也不算太过险峻。 尤其是见识过莽山州群山与万壑山天柱之后,冲云山区的这些山峰已经沦落到了与丘陵相差无几的地步。 虽然冲云山区山峰不算险峻,但是却山峰却颇多,即便是在黑夜里,也可以借着夜光看到重峦叠嶂,仿佛是一层叠着一层的画卷。 进入山区之后,本就稀疏的人流愈发罕见起来,只是偶尔可以见到山间几道流光飞舞,或者空中几挂长虹一闪即逝。 楚风一行人按照奎元等人打探到的路线和消息在山间迅速地前进着,途中遇到一些较为弱小的野兽妖兽,对楚风三人虎视眈眈,但是在奎元变化成为妖身之后,便将这些妖兽尽数惊吓而走。 奎元的妖身是一只狼,一只健壮得像是一头犀牛一般的深蓝色肌肤的狼,皮肤硬如钢铁,在月光照耀下流转着淡淡的异光,有些夺目。 楚风看着奎元的妖身有些惊愕,因为妖族与其他五族不一样,极其讲究出身。 对于妖族修士来说,他们的天资或者天赋往往是与其血统种族有着极大的关系的,比如妖界近年以来的传奇灵蛇公子据传妖身便是早已绝迹多年的黑水玄蛇,而像白帝温瑞那般只是寻常兔族出身的妖族能够修成大帝的,是少之又少。 而奎元此时的妖身就展示了其血统绝非是简单的狼族,他的血统之中也混入了一丝异种的血统。 实际上,奎元的父母是都只能显现普通的狼族血脉,但是他却意外觉醒了一点祖先的血脉。 “淮山啸月家……”楚风不由得脱口而出,让奎元的目光中迅速地闪露出几分凶光。 淮山啸月家是穹朔最大的势力,以迎雪城为中心,势力极其庞大。 据说其先祖是一个平凡的狼族少女,意外地救过一只落难的啸月天狼,虽然啸月天狼在养好伤之后离开了,但是却也与少女有了后代。 那个少女与她的后人的事情已经模糊不清了,唯一可以确信的是并没有花上太多的时间,淮山啸月家便崛起在了妖界。 但是随着他们这一族开枝散叶,就逐渐有些血统不纯的后代被驱逐出家族主支沦为仆役与附庸,而奎元则也是属于附庸中的一家。 他突然的血脉觉醒让他父母察觉到了翻身的希望。 但是他这点觉醒的血脉比起家族主支中的那些传人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是他们的一点皮毛罢了,当他引以为傲的这血脉觉醒被家族主支之人狠狠地践踏在地的时候,受不了侮辱的他,负气出走,就此隐姓埋名,再也没有回过自己的家族。 楚风也感觉到了奎元的恶念,但是他顿了顿,然后轻声道:“抱歉。” 他察觉到了也许这并不是奎元愿意提及的事情,所以他觉得自己的确是做错了,只不过这份真诚的道歉在奎元眼中,显得有些虚伪与造作。 奎元冷哼两声,然后才道:“走吧,我们继续赶路。” 楚风点了点头,由奎元疾驰在山林间撞开所有拦路的树木,清除出一条宽阔的道路来,并惊吓走沿途窥视的野兽,楚风与洛亭在后追赶。 三人在此时倒也配合得默契,迅速地就赶出了四五十余里地。 方才越过一道山岭,到了山脊之上,奎元却猛地停住了脚步,楚风和洛亭也不得不随着一起停下了脚步。 这个时候,楚风才看清,有一男一女悬在了山脊的上空,与奎元相互狠狠地凝视着。 一男一女都是银袍饰月牙纹案,男子约摸二十余岁上下模样,神色俊朗,红发银眼,有种异常的妖异之感。 女子看起来则比男子还要年轻一些,模样颇是秀丽,身材更是被一身紧身的银色衣裙勾勒而出,玲珑有致,一头银发在夜空中流淌着淡淡的光泽。 “嗬——”奎元喉头发出一阵低吼,浑身肌肉紧绷,满怀悲怆地注视着两人。 “真是可耻啊,身为我族中人,竟然与人签立生死符印!”男子嘴角微扬,言语之中满是讽刺与不屑之意。 楚风神色微凛,淮山啸月家的人? 怎么会在这里碰到啸月家的人? 啸月家的人,不是应该在迎雪城么? 他们来这里,还能是做什么? 也是为了纳灵根而来吗——但是看他们却是直奔着奎元而来的,似乎并没有别的念头…… 楚风眉头微微一皱。 奎元怒吼一声,转化为人形,冷笑着看着男子,却一语不发。 这两个人他知道是谁,只是他们不会记得他是谁,因为他走的时候,这两个人不过刚刚出生。 他们是这一族这一代中的天才,血脉觉醒程度之高,算是这千年以来仅有,以他们的血脉修炼家族的功法,自然比自己有更为远大的前途——如果按照现在流传的当代天才的进度计算,他们也已经进入七阶有一些时间了。 “哥哥。”女子拉了拉男子的衣袖,男子不耐烦地把女子的手甩开,冷笑着看向楚风道:“即便他只是我族之中的一个无足轻重的下人,你这样的行为也践踏了我淮山啸月一族的尊严,我要用你的性命来洗清我啸月一族所蒙受的耻辱!” 第342章 有病要吃药 男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怎么出乎楚风的意料。 实际上,他这些年来见到的所谓的为了家族为了门派的名誉,或者为了这样那样的名义而做出的疯狂举动实在是不胜枚举。 别的不说,就说三大派围攻三妙宫,将三妙宫彻底血屠这样的事都能发生,而这样的事发生后更是连一丝风浪都没有激起,更何况现在这个青年说的话和要做的事还有足够令人信服的理据支撑了,他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所以尽管楚风心里一点也不惊讶,一点也没有别的想法,但是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忍着笑意,看着男子轻声说道:“你有病啊?” 这句话他曾经对云埔说过,所以现在对眼前这个青年说也并没有什么障碍——因为他的确觉得这些人的脑子有些毛病,自说自话。 楚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此时会有这样一个促狭的念头并将它付诸实施,大概是觉得身边一下没了有趣的人,而奎元和洛亭更是苦大仇深,所以日子实在过得枯燥,想给自己的生活增加点乐趣。 楚风说完便不由得想了想,如果这个时候,楚紫儿或者灵红萝若是在这里会怎么接他的这一句话。 所以楚风顿了顿,然后看着脸色正在逐渐转青的男子,很严肃地道:“我这里有药,你要吗?” 男子的脸色迅速得涨得发紫,满脸的怒容无法遮掩。 男子终于怒不可遏地大吼一声,眉间银光爆绽,一道银色月牙从男子眉间直接飞出,呼啸着劈斩向楚风! 楚风方欲躲闪,奎元已经怒吼一声腾空而起,右臂骨骼舒展,紧握一道银光直接与那道银色月牙对撞,轰然爆鸣,冲击波扩散而开,震得众人衣衫猎猎作响。 奎元在空中踉跄退后两步,嘴角沁出鲜血来,脸色有些凝重。 真气离体之后随着距离增加,威力与可控程度都会降低,他以紧握在手的法术与对方离体十余丈的法术对撞,自己虽然将其完全化解,但是却也受到反噬,而对方却没有丝毫的神色变化,看来对方果然如自己所料已经迈入了七阶。 “你竟然甘心为人奴仆!”男子横眉怒目,高声怒吼,“践踏我啸月族的尊严,你虽为我族奴仆,有我族血脉,亦当死!” 男子认定一个凡人不可能有能力逼迫一个修士臣服,所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被收买了,而甘心为人奴仆,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将整个啸月家的尊严扔在了地上,狠狠地抽自己家族的耳光! 奎元看着男子的神色,就想起了男子的父亲,想起了自己曾经所受过的屈辱,所以他握紧了拳头,看着男子,冷笑道:“啸月焕,杀得了我,你尽管试试。” 言讫,身躯上深蓝光芒大作,直接幻化为了妖身,赫然已经是要不顾一切,做殊死一搏了! “你是谁!”啸月焕脸色微变,但是旋即想起自己也从未在意过任何下人,反而是被无数双眼睛瞩目,他认识自己是理所当然的,而自己对他没有任何印象,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是啸月焕,那她就是啸月涣了。”楚风自言自语道。 他有时候觉得这兄妹二人的亲属取名字的本事实在是有些不敢恭维,明明是经常一起出没的两个人,取个名字却一样的发音,真的要叫起来,谁知道是在叫谁呢? 当然在这个时候,他自然忘了不久前他给火云取的那两个名字……也同样让离绾不敢恭维。 啸月焕低吼一声,眉间银光爆绽,双眼之中也映照出一轮银月,三轮银月同时发出,分成三路,一边发出“呜呜”的响声,一边回旋着向奎元斩去! 奎元怒吼,眼中凶光大作,四足裂空,口中一团团银光带着氤氲的雾气喷薄而出,根本不做多余的动作,径直向啸月焕冲去! 啸月焕冷哼一声,身形一边急速后退,拉开与奎元之间的距离,一边操纵着三轮银月上下翻飞,将奎元吐出的银光一一斩破,完全不惧怕三轮银月有所损伤。 “将自己的元神与双眼炼化成为银月,啸月焕果然不愧天才。”楚风不由得不由衷地发出一声赞叹。 啸月焕的三轮银月最为明亮也最为巨大的那一轮是啸月焕的元神炼化而成的,也是最为锋锐的一轮,坚固非常,只要元神不散,银月便绝对不会破败。 而另外的两轮,则是他天生的两只银眼所炼化成的,相对其元神来说弱上几分,因此光芒略微黯淡,尺寸也略小几分,但是他的双眸却是天生返祖之物,因此尽管不如元神强韧,却也断非凡品。 啸月涣听得楚风轻身自语,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秀眉,然后看着楚风,有些气恼地道:“你非要惹怒我们,自己欠打是不是!” 她性子没有啸月焕那般冲动,要更为沉静一些,本来还有所疑虑,但是也觉得楚风的话实在太过挑衅,更何况啸月焕也已经动手,她又哪有置身事外的道理? 啸月涣言讫,身后三千银丝银光爆绽,一根根银丝陡然如蛟龙一般冲天而起,随即便宛如一挂匹练一般铺天盖地地向楚风正面落了下来! 楚风被啸月涣说得老脸微微一红,觉得理亏,也不想与啸月涣动手,左手一拉洛亭的肩膀,脚下阵纹启动,瞬间便带着楚风与洛亭横移出五六十丈,刚好落在了漫天银丝轰击的范围之外。 啸月涣眉头一皱,三千银丝发出一声清啸,瞬间在空中拐过一个诡异的角度,再次向楚风轰击而来! “照做!”楚风顺手塞了一张皮卷进入洛亭手中,随之一掌推开洛亭,知道啸月涣的目标是自己,便不再管洛亭,而是自己直接一踩脚底阵纹,再次横移而开五六十丈! “有本事别躲!”啸月涣恼怒地娇喝一声,原本她没有想完全动用自己的能力,但是却不曾想到这个看起来像个凡人一样的人,竟然能做到缩地成寸,这不是逼迫自己使出全力又是什么! 啸月涣素手微微一掐指诀,三千银丝根根在月光照耀下发出璀璨银光,一轮轮微小银月从虚空中浮现,环绕着啸月涣的银丝运转,刹那之间,竟使得啸月涣的银丝之间宛若出现了一片璀璨夜空,无数明月高悬,足以照亮亘古长夜! 见此模样,楚风也不由得微微一怔,确信了外界的传言。 虽然是双胞胎兄妹,然而啸月涣的潜能与修为都远在啸月焕之上,只是这个啸月涣一直隐而不出,因此其具体实力一直成迷。 “啸月姑娘,为什么非要动手呢?”楚风看情形就知道啸月涣怕是要动真格的了,那个时候自己就不得不吞服纳灵丹了。 可是纳灵丹吃一颗少一颗,而纳灵根至今还没有补充,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个时候动手都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动都动了,难道还要收回去不成!”伴随着啸月涣一声娇喝,数百根银丝已经封住了楚风四周,无数银月高悬,彻底遮挡住了楚风前进的道路! 楚风暗道一声自己嘴贱惹祸外加倒霉,一边默默地估算着啸月涣的修为高低,以确定自己应该吞服多少纳灵丹。 一颗纳灵丹可以把楚风的实力提升到六阶巅峰,两颗纳灵丹可以让楚风的战斗实力提升到七阶下段,三颗可以到七阶中段,四颗的药力可以让楚风拥有七阶上段与巅峰之间的战斗力。 但是楚风的**能够承担的还是只有两颗纳灵丹的药力,三颗会让楚风的身体开始破损,四颗更是直接让楚风**开始崩溃,时间稍长,所造成的损伤极难补救。 此时,楚风不得不做的就是吞服下两颗纳灵丹,因为啸月涣必然已经达到了七阶的修为,如果楚风不拿出七阶的能力来,根本不可能在这封闭的空间之中换取半点生机! 楚风当机立断,不再迟疑,直接咬碎了两枚纳灵丹的药壳,将两枚纳灵丹吞服而下,丹药入腹,楚风顿时化为一个灵气漩涡,强行牵引着四周灵气,向楚风狂涌而来! 随着四周灵气被楚风强心吸收牵引,啸月焕、啸月涣兄妹二人脸色齐齐一变,包括奎元的行为也一阵迟滞,因为他们所操纵的灵气都在这一刻直接失控,向楚风汇聚而去! 包括天地之间自然流动的灵气,此刻都在被强行牵扯着向此地汇聚而来! 这股感觉……正是奎元之前与楚风战斗的时候所感觉那种隐约的不协调感……一个修士,如果连自己身边的灵气都无法控制,还要如何战斗! 值得庆幸的是……这不是一个封闭的小空间,这是一个开放的天地,只要距离稍微远一些,就不会被影响得太过厉害。 而楚风,则坚定地看向啸月焕和啸月涣,从自己的芥子囊中抽出了那条很久都没有用过的木鞭,轻轻一抖,自言自语道:“速战速决。” 第343章 目标 楚风话音未落,整个人便已然蹬地而起,宛若一只苍鹰,直接向啸月涣扑杀而去。 啸月涣微微蹙眉,根本不曾料想到这个凡人居然会在瞬息之间爆发出七阶修士的修为,但是她也颇是自信,全然不惧,满头银丝乱舞,瞬间便已遮蔽星空,直接向楚风面门刺去! 啸月涣对自己的银丝很有信心,正如啸月焕的眼睛一样,她的银丝也是天赋异禀,不仅柔韧,而且随着她修行本门心法,而开始铭刻道纹,逐渐便已经成为了她最为强大也是最为可靠的依仗! 银丝横空,便如破碎长夜,万千轮银月缭绕飞舞,悄然无声,下一刻便已然离开银丝,旋转着划出一道道轨迹弧线直接向楚风斩击而去! 楚风神色微凛,右手紧攥木鞭,挥鞭便向迎面而来的银月打击而去,同时左拳挥舞,一道道阵纹被楚风紧攥在手,从指缝间露出一道道璀璨夺目的白光,刺得人眼难以直视。 木鞭破空,一点点玄光略微绽放,与如天崩地坼一般倾覆压至的万千轮银月轰然交接,发出一阵雷鸣,将轰击而来的银月尽数打得支零破碎,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那无数银月崩碎为漫天碎片,继而消散成为点点光芒,在夜空中逐渐黯淡以致无形,彻底寂灭。 啸月涣脸色再变,仿佛从未想过自己的银月竟然便如此轻易就被攻破,但是啸月焕却看得真切,怒吼一声道:“交换敌手,这小子有古怪!” 啸月焕之所以要与啸月涣交换敌手,并不是因为他自认为比啸月涣强大,实际上他可以嫉妒任何人,但是不会认不清自己与啸月涣的实力差距。 他之所以要交换敌手,是因为他清楚地感知到,那小子在不断地吸引天地灵气,这样就使得啸月涣那些银月在靠近他的就会逐渐失去支持而变得脆弱。 但是他不一样,他的三道银月,一道来自他的神识,两道是他的眼睛,是真实的存在,就算因为灵气的稀薄而不能发挥出全力,但是却不至于像啸月涣一般被克制得死死的。 这就是他的战斗经验做出的决断。 啸月涣也点了点头,银丝陡然转向,直接向已经被啸月焕三道银月斩得浑身是伤,鲜血淋漓的奎元刺杀而去,奎元愤怒地咆哮一声,但是终究境界相差太远,在象征性地抵抗了几分之后,便被万千根银丝直接贯体而过,而后被钉穿在山林之间,气息奄奄,再没有丝毫挣扎的余地。 而啸月焕也不再管奎元如何,三道银月碎裂虚空,上下翻飞向楚风正面斩来,楚风眉头微蹙,却也丝毫不曾畏惧,周身阵纹光芒大作,根本无视三道银月,直接向啸月焕冲杀而去! “狂妄!”啸月焕怒吼一声,三轮银月光华大作,遮蔽星空,中间最为明亮的一轮银月竟然逐渐增长,自一轮月牙增长为一盘圆月,月华如水,明照千古。 银月盘缓缓旋转,垂下千万缕氤氲雾气,在夜空之中不断弥散,**八荒,皆在其光芒普照之下,无处可避,也根本无法可避! 既然避无可避,那便根本不避! 楚风神色不变,完全不去在意这垂下的氤氲雾气与月华能有如何的效用,右手高举木鞭,左手陡然一松,一道磅礴恣肆,浩如江海的光芒顿时自楚风的手中喷薄而出,霞光万道瞬时之间便翻腾而出,犹如巨龙翻江倒海,发出阵阵怒吼,直接便向数十丈外的啸月焕攻杀而去! 啸月焕微微皱眉,分出斩向楚风的一轮银月直接迎上那条江河般滔滔而来的霞光,另一轮银月丝毫不改轨迹,直接从楚风头顶以绞碎虚空之势镇压而下! 楚风向天冲起,右手木鞭直接挥舞,与那轮高速旋转而下的银月轰然交接,几乎是刹那之间,那轮银月便已经被震得倒飞而出,而楚风也显然不好受,被余劲震得倒飞而出,向地面坠落而去! 啸月焕嘴角沁出一丝血痕,所有的力道他几乎都已经承受到了,楚风的实力也没有太出乎他的预料,他没有料到的是那条平淡无奇的木鞭,那条木鞭打在银月上的疼痛感,就仿佛是切切实实地打在了自己的身上,让他根本无法承受,才不得不宁愿自己吃了绝大多数的余劲也要先行将银月撤开——然而这也使得他受了不轻的暗伤! 啸月焕恼怒非常,怒吼一声,倒飞出的银月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再次向楚风压落而去,紧追不舍,似乎要为刚才吃的亏讨回一个公道! “轰——”霞光与银月激烈对撞,一轮银月宛若磨盘,高速旋转着将霞光自当中劈裂割开,然而霞光虽然宛如一匹被当中剪开的布帛,却丝毫不散,依然怒吼滔滔,向啸月焕迎面扑去! 啸月焕眉头微蹙,左手一挥,那盘圆月瞬息之间便已自夜空之上到了啸月焕身前,氤氲的雾气挡住那霞光,竟然使得霞光被缓缓旋转的圆月一点点磨灭,再留不下丝毫的迹象。 楚风极速坠落,看着一轮银月疾驰而来,俨然是要将自己追杀到底的模样,神色却也不变,左手中阵纹再握,低吼一声,继续冲杀。 楚风不愿意动用杀修大阵,因为杀修大阵不仅仅是他最后的倚靠,而且还过于凶险,如果杀修大阵成功,那就意味着对方会被他变成一个废人。 把一个家族中最有希望的天才变成废人,这将会结下极深的仇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几乎就是不能化解的死敌。 楚风不愿意跟别人结下不解之仇给自己凭空增加这么多的麻烦,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楚风绝对不会做出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的事情来。 楚风左手手臂光芒大作,一道道神秘符文浮出左臂,其中所显露的威势,令啸月焕与啸月涣齐齐变色! 随着楚风握拳在空中一个转身,楚风整个人侧向横渡,向啸月涣奔袭而去! 啸月涣早已制服了奎元,只是不屑围攻才在一旁围观,见楚风向着自己而来也不由得微微皱眉,随之满头银丝飞舞,瞬间便在她身前汇聚成为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银光炽盛,似乎根本不屑于躲避楚风的这一次偷袭! “不要硬接!” 啸月焕大喝一声,啸月涣俏脸顿时一白,但是已然不及,楚风直接扑在那张银丝编织而成的大网之上,右手挥鞭直接劈下,宛若一道黑色闪电,瞬间便在这张大网上撕开一条裂口,无数脱离啸月涣身体的银丝刹那之间失去了光泽,变成了一根根黯淡无光的白发,在夜空中如柳絮般缓缓飘落。 啸月涣脸色一凛,一个爱美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头发,而自己的头发偏偏此刻被这个可恼的人斩碎,虽然自己可以将其再生,但是这股莫名的火气,啸月涣又怎么压抑得住! “你!” 啸月涣也顾不得其他了,什么哥哥的对手,什么以二敌一胜之不武她都不在意了,她现在只想狠狠地教训这个可恶的人! 啸月涣满头银丝再次冲天而起,一道道银月从银丝之间飞舞而出,相继斩向楚风。 楚风根本还没有冲到啸月涣跟前,便已经被无数银月自四面八方攻来缠上,然而除了缠绕上来的无数银月,甚至还有无数银月正自啸月涣的银丝之间生出飞卷而来! 楚风眉头微微一蹙,背后啸月焕的银月也已经呼啸而至。 楚风不再纠缠,右手挥舞木鞭直接向前扫荡,根本不管其余的银月割裂自己的衣衫,在自己身体上留下一道又一道伤口! 啸月涣微微一怔,不由得暗自惊叹一声“好强悍的**”,她的银月虽然不及啸月焕的银月威力之大,但是也绝非凡俗,但是却只不过在他的身上留下一条条浅浅的口子,这样强横的**,啸月涣自问自己只怕也是远远不及! 啸月涣当下不再犹豫,一边急速后退拉开与楚风之间的距离,避免近身之间的缠斗,一边继续操纵着漫天银月向楚风攻杀而去! 楚风眉头一皱,猛地一回身,手中木鞭直接打向啸月焕攻来的银月,再一次将这一轮银月震飞,自己也被余劲震得倒飞而出! 啸月焕此次早有防备,所以吃亏不多,反而是楚风被直接震得吐出一口血,连右手都被肌肉撕裂,喷出血来。 但是啸月焕还来不及为这一击的成果感到兴奋,就不由得脸色一变,那盘方才将霞光磨灭的银月顿时化为一道流向,向楚风紧追而去! 楚风吐出一口血,借着与啸月焕交手的反冲的力道以数倍于啸月涣的速度向啸月涣紧追而去,浑身阵光大作,阵纹符文交织成为一片璀璨光华,将漫天席卷而来的银月纷纷弹开。 糟糕,中计了! 啸月焕暗道一声不妙,原本以对方的速度根本不可能追得上啸月涣,然而此刻借助自己银月斩击的力量,对方的速度却大大加快! 他的目标,一直都是啸月涣! 第344章 一 啸月涣神色也骤然一变,她也没有想到楚风回身一鞭竟然只是为了借力追击自己! 见楚风竟然如此快速追击而来,啸月涣狠狠咬牙,将自己的银月虽然如瓢泼大雨一般密集覆盖而下,却都被楚风身周的护体光芒直接弹开。 尽管有少量的银月能够在他护体光芒运转不及之时能够给对方造成一些伤势,但是却终究也抵挡不住对方冲来之势! 啸月涣秀眉一挑,继而娇喝一声,直接便欲撕裂空间横移而出,但是楚风却根本没给她横移的机会,脚底阵光接连闪烁,便已经到了啸月涣身边,手中木鞭举鞭就打,劈头盖脸,根本就没有丝毫缓冲的余地! 啸月涣恼怒地一声大喝,眸间凶光爆绽,双手各自凝聚一团银月,但是银月却在片刻之间消散,根本无法维持成形! 啸月涣又惊又怒,银牙紧咬,一道银光从眉间涌出,一个白发皓髯的老者虚影瞬间冲出,高声道:“道友——” 老者话音未落,木鞭直接打下,瞬间便将老者虚影直接打得破碎而开,下一刻,木鞭便轰然落在啸月涣脸上,以楚风的**强横之力,这一鞭少说也有万斤的力道,饶是啸月涣足足七阶修为,但是依然直接被这巨大的力道打得皮开肉绽,口吐鲜血,化为一道流星,向地面坠落而去! 此时,啸月焕的银月圆盘也已破空而至,楚风转身再战,银月圆盘“呜呜”作响,楚风一鞭打去,与银月圆盘交相对撞,顿时火星四溅。 银月圆盘转速极高,因此木鞭才一打在银月圆盘之上,其巨大的旋转力道便直接将楚风的右手向旁侧拉扯而开,若不是楚风骨骼坚固,只怕一瞬之间便已经被直接将右手拉扯断裂。 只不过一瞬之间的纠缠,其余两轮月牙便也呼啸而至,从左右两侧向楚风斩击而来,风声呜咽,如泣如诉。 楚风不敢久留,急速后退,但是三轮银月却根本不愿意给楚风喘息的机会,因为啸月焕必须给啸月涣争取到喘息的时间,一旦在这个啸月涣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时刻被楚风接近了啸月涣,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楚风见自己心思已经被啸月焕识破,知道只怕事态的发展已经由不得自己,便不再有丝毫的顾及,道:“得罪了!” 言讫,左手手腕翻转,将一道阵纹猛然握在手中,浑身一道道剑光喷薄而出,宛若一座火山,吐出无数剑光,横扫四野,向啸月焕轰击而去。 啸月焕丝毫不意外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或者说这样的变故也根本算不上突如其来,因为他也发现了楚风周身的阵纹之前并没有尽数发动,所发动的不过是一些防守的阵纹,所以他也早有准备,知道楚风会发动攻击阵纹。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攻击的阵纹竟然如此磅礴浩荡,就像是一座泰山,毫无道理地从头顶压了下来。 这个阵法,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阵法,这实际上来自于楚风曾经见到过的一个字——那个剑名无闻强行拉着他比武时所写的那个“一”字,那个无论从什么意义上来说,都只有平稳可以称道的“一”字。 但是这个“一”,是“一往无前”的“一”,是“独一无二”的“一”,这个“一”是横亘在天地之间的一口剑,凛冽万分,隔绝千古,唯我独尊。 这种傲然的剑意,楚风只在荆小鱼和剑名无闻的身上见到过,他们很强大,强大得令人战栗,令人心生畏惧。 所以楚风把这个“一”字融入了他的阵法,刻入了他的体内。 他体内所刻有的阵法,并不是没有其他更具有杀伤力的阵法,只不过,在这种楚风怎么想都很危急的局面下,在不动用的杀修大阵的前提下,这个他自创的一剑独尊阵,无论怎么看,都更为适合,更为应景。 所以楚风决意要一战了之后,这个一剑独尊阵,就是他下意识里,最完美的选择。 啸月焕心里忽然有所畏惧,因为一股股凛然的寒气刺在了他的脸上,刺在了他的肌肤上,刺得他有些胆怯,又有些恼怒。 他脑海里残留的景象,还是楚风一鞭将那道门中尊长留下的保命神念直接打碎的画面,那神念,至少有七阶巅峰的能为,虽然不能持久,但是就这样连反抗余地都没有就被直接打碎——这也太匪夷所思了——那个青年的修为必然不足以做到这一步——能够做到这一步的,大概只有他手里的木鞭了。 那条木鞭吗? 那条木鞭打在银月上自己要承受万分的痛苦,远远超出了精神所能承受的极限;那条木鞭能够直接打碎强大的神念,如破无物;那条木鞭的持有人,自己那可以将八阶修士都固定住瞬间的银月圆盘无论如何都固定不住。 那条木鞭是异宝,而且绝对是世上罕有的神物,也许是帝器,甚至可能是传说级别的法器,只不过落在了庸人之手,还无法发挥其强大的威力。 啸月焕想到了这里,畏惧之意陡然化为了无法压抑的贪婪。 为了抢夺这条木鞭,为了从妖界众多天才之中一跃而出,自己必须要战,要把它夺到手! 啸月焕怒吼,终于出手,两轮银月瞬间湮灭,继而从他双眼之中再次飞舞而出,环绕在啸月焕身周,与喷薄刺来的滔天剑意轰然对撞,震得空间扭曲,光芒碎裂! 一道道冲击波扩散而出,吹得附近山野树木倒伏,不少山头出现崩裂,一些山间的修士都被惊动,纷纷升空,保持着足够的距离,开始观望此处的战斗。 有心之人也早已留意到了楚风手中的木鞭,纷纷眯起了眼睛。 楚风依然在与不断高速旋转的银月圆盘角力,虽然木鞭打在银月之上能够短暂地震退银月圆盘,但是不过刹那之间,银月圆盘,便又会重新回到楚风跟前,根本不给楚风过于靠近啸月焕的机会。 而啸月焕也已经有了前车之鉴,不肯再给楚风借力的机会,时刻都在保持高速的移动,与楚风之间始终有着难以在短时间内跨越的距离。 “你敢打我脸!”一阵女声娇喝宛若巨龙咆哮响彻四野。 啸月涣满脸怒容,她被那一鞭毫不留情地打中,虽然也受了不轻的伤势,但是她真正更在意的却是那一鞭在自己脸上留下了一条红色的印记——虽然啸月涣知道这个印记只是单纯的物理烙印,并不会一直伴随着她,但是作为一个女孩子,她怎么能容忍这种程度的亵渎! 啸月涣从林间一飞而起,一道银光横贯夜空,所有的银丝没有丝毫保留地向楚风冲击而去,漫天银月乱舞,叮叮当当的响声,响作一片,令人眼中是一片缭乱,耳中更是嘈杂难忍。 修为稍低之人已经无法忍受,开始撤离这片山区,即便修为较高之人,也纷纷选择了退让出数里,暂时避其锋芒。 楚风脸色略微一沉,浑身剑意如裂天际般疯狂地爆发,一边将刺来的银发斩碎为粉末,一边将无数银月一一贯穿撕为碎片,一边还要将更多的剑意刺向啸月焕,同时还要以手中木鞭抵敌不断攻来的银月圆盘,一时之间,完全处于下风,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随着僵局的持续,楚风脸色愈发凝重。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以一敌二支持这么久,一是对方大意轻敌,对自己又全无了解;而自己,则依仗纳灵丹提供的源源不断的灵气,每一次出击都是全力以赴,而他们真气有限,每次动手都需要衡量程度轻重,同时纳灵丹吸取天地灵气,也降低了他们的攻击威力,才让自己能够以一敌二不至于速败。 现在自己的胜算已经几近于无,纳灵丹的药力持续也快要到了尽头,难不成,自己还要再将所剩无几的纳灵丹吞服干净么? 楚风略略一沉吟,神色微凛,所有凛冽剑意随着楚风意念一动瞬息之间内敛进入楚风身体,刹那之间,天地之间一片宁静。 所有激烈的对撞在这一刻消失无迹,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隐匿无踪,所有的光芒都在这一刻黯淡渐隐。 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肃然,与一片宁静。 而后瞬间,一道淹没万物的亮光纵然贯穿长夜,刺破夜幕,直入九幽,刺得所有人都闭上了眼,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是当光芒消散之后,他们看到了一口剑。 虽然那的的确确只是一个人,站在夜空中,身上有淡淡的剑光吞吐,但是直觉却告诉他们,那里是一柄剑,一柄破空而来的剑,一柄即便隔着十余里依然让人觉得胆战心惊的剑。 那是一柄杀剑,要杀人的剑,要沾血的剑。 剑意凛冽而森然,想要躲避,却无处躲避,无论去往何处,都始终暴露在剑意之下,这股剑意,太过恐怖。 这才是那个真正的“一”,那个独一无二的“一”。 第345章 斩落 无论是啸月涣,还是啸月焕,都感受到了有些难以承受的寒意,忍不住一个寒战。 这股杀意,浩荡而磅礴,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之前几乎没有一点杀意的青年会突然爆发这仿佛在仇恨整个世界,要与整个世界同归于尽一般的杀意,但是他们却知道,对方已经被他们逼入了死地。 兄妹二人联手才把一个七阶初段的修士逼入死地,这对于以往的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庆幸的,甚至在此刻之前,他们一直将这认为是自己今生的耻辱。 但是此时此刻,在这浩荡杀意之下,他们的念头出现了巨大的转折——终于将他逼入了死地,再战下去,就可以把他杀死了吧?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是二人的额头却在不自禁地沁出冷汗,因为在这样近的距离以内,即便那把剑没有出击,但是所散发而出的剑意依然刺痛了他们的身体,刺痛了他们骄傲的心。 这只是短短刹那之间的停滞,下一刻,惊天剑意贯穿夜空,无视一切向啸月焕直取而去! 啸月焕闪身急退,三轮银月呼啸破空先后向化作一口剑的楚风斩击而去! 楚风无惧,目光死死落在啸月焕身上,根本无视斩来的三轮银月,他的眼里只有啸月焕,剑意裂空,所向披靡! 两轮银月最先被浩荡剑意直接击溃,破碎为万千碎片,而后崩碎消逝,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啸月焕眼角沁血,发出一阵愤怒的咆哮! 银月圆盘横绝在剑意与啸月焕之间,方一碰撞,剑光震颤,楚风血肉崩裂,吐血不止! 啸月涣银丝紧追,一轮轮细小银月疯狂斩向被阻隔住的剑意,但是才一靠近剑意,顿时便被吞吐而出的剑光直接吞没,所有靠近的银丝也都被尽数焚为灰烬! 啸月涣恼怒非常,终于按捺不住,决意施展自己最强之招,势要在片刻之间将这个狂徒碎尸万段! 啸月涣银丝凝聚盘卷,在其身后汇聚成为一轮圆月,光华璀璨,一道道霞光喷薄而出,将啸月涣衬托得宛若不染凡尘的仙子降临凡俗,继而从那轮圆月之中猛然奔出一头矫健的雪白银狼,银白色的毛发柔顺而流淌着耀眼的光泽,暗金色的瞳眸中闪烁着无尽的凶光。 银狼身姿矫健挺拔,额间一轮银色月牙显现出非凡气概,虽然它只是寻常狼身的大小,但是却散发出无尽威势,仿佛要让天下所有野兽都跪伏在其脚下一般雄壮威武! “那是……”有围观者万分惊惧。 “啸月天狼。”有人哀叹一声,声音里满是叹服与畏惧,“想不到,淮山的小姑娘竟然如此厉害,年纪轻轻已经修通了淮山功法,已经可以召唤祖魂了。” 那只银狼从银月之中奔腾而出,怒嚎一声,直接冲向楚风那道剑意。 楚风浑身剑光吞吐,剑意惊天,但是滔滔剑光面对这只倏然奔腾而来的银狼竟然犹如畏惧一般纷纷闪避而开,任由银狼径直钻入了剑意中心! “那个青年也是了不得,以一敌二这么久不败,眼见得已经落入死地竟然反逼淮山的两位天才,逼出了啸月涣的绝技。死在两位天才的手中,也不算冤了。”有人轻轻一叹,仿佛对于这个青年即将陨落这个事实有一些悲哀和无奈。 然而此人话音方落,只见得剑光之中的人影猛然探出左手,直接轰击在那银狼额头之上,随着这一掌轰击而出,那银狼竟然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到极致的哀嚎,仿佛受到了酷刑的折磨,连精神意志都随之崩溃了一般。 这声音听在众人耳中,也不由得一阵胆寒,那个人到底使用了怎样的手法,竟然把啸月天狼的虚影也打得痛苦如此! 最痛苦的并不是啸月天狼的虚影,而是唤出啸月天狼的啸月涣。 那一掌拍在啸月天狼的身上,其实就相当于拍在她的身上,因为那道啸月天狼凝聚了所有觉醒的先祖血脉,她自己更是分裂了一道元神融入其间,将她的战斗力发挥到极致。 因为啸月天狼的战斗力很强大,所以啸月涣根本就没有刻意去提防那平淡无奇的一掌,哪怕就是那道杀意绝空的剑意横斩在啸月天狼身上,啸月涣也没有几分畏惧,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直觉击杀那个可恶的男人! 但是她的确没有料到,那一掌会这么强大,强大得仿佛有无数的刀刃斩进了自己的身体,将自己斩碎为万千的碎片,所有的真气都在向外宣泄而出,所有的经脉都在碎裂溶解——这到底是什么功法,这一掌,到底是什么! 只有楚风知道这一掌是什么,这一掌是他被逼动用的杀修大阵。 他不愿意过早消耗太多的纳灵丹,毕竟他手里只剩下了最后的三枚纳灵丹,如果在这一战中再吞服掉一枚纳灵丹的话,那他就只剩下了最后两枚——两枚纳灵丹,他没有信心去招架奎元和洛亭所描述的那个男人——所以哪怕真的要与淮山结仇,他也不得不在此时直接废了啸月涣! 啸月天狼怒吼,银色的毛皮被沁出的血液染得一片通红,几乎是同时,啸月涣银白发丝中的银色开始退却,渐渐恢复为黑色。 啸月涣很惶恐,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如果再将自己与啸月天狼之间保持联系,自己只怕会遭受更为严重的后果! 啸月涣当机立断,挥刀自斩,直接将自身与啸月天狼之间的联系彻底斩断,才感受不到那令人痛不欲生的感觉,而几乎是同一瞬间,啸月银狼当空爆碎为漫天血雾,啸月焕银发散尽,皆为青丝。 啸月涣吐出一口黑血,双目满是难以置信,她最引以为傲的血脉,竟然在这一瞬间消融瓦解——她成为了一个没有丝毫祖先血脉的寻常狼族,这让她如何甘心,如何能够接受! 楚风心中暗道一声抱歉,也不得不庆幸啸月涣明明已经吃过苦头却依然选择了轻视自己——这大概也是因为谁也料不到,自己掌握着杀修大阵这样可怕的阵法吧。 其实如果啸月涣分出一部分精力来防御他的这一掌,那么杀修大阵就根本无法侵入啸月天狼的体内以溶解啸月天狼,但是啸月涣却偏偏不屑于防御这一掌,才让楚风直接将大阵拍入了啸月天狼体内。 而楚风也没有想到的是,这啸月天狼竟然是啸月涣凝聚周身天狼血脉所修成的分身秘诀,与真身之间有着不可割裂的联系,当杀修大阵开始腐蚀消解啸月天狼的之时,也就相当于将啸月涣体内的先祖血统彻底消融。 如果不是啸月涣当机立断的话,杀修大阵在腐蚀了其先祖血统之后,只怕会进一步沿着她与啸月天狼之间的联系,开始腐蚀其真身。 啸月涣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不幸的是她就此失去了先祖的血脉,幸运的是她好歹保住了自身的一些修为,不至于真的被斩落凡尘。 但是此时此刻却没有人注意到啸月涣如何,所有人都在震惊于楚风那一掌拍死了啸月天狼——在他们看来,这是一掌拍死,虽然中间有片刻的延迟,但是啸月天狼的确崩碎为漫天血雾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那样威势赫赫的啸月天狼就这样被一掌拍死了? 这一掌,到底是何等的厉害,何等的强大! 这个青年,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是何方的天才! 难道今日,竟然要以一敌二,扭转乾坤,反而将淮山的两位天才击杀吗! 正在众人震惊之间,剑光再起,与银月圆盘轰然交击,发出惊天雷鸣,啸月焕愤怒异常,瞳眸中两轮银月再出,飞舞着直接斩入剑光,向楚风斩落而去,似乎全然不畏惧可能受到的伤害! 楚风暴喝,剑光陡然暴涨数分,与高速旋转的银月圆盘激烈碰撞,漫天火星飞舞,璀璨宛若群星。 两轮银月破空而来,楚风全然不惧,左手紧握杀修阵纹一击拍出! 啸月焕早有防备,又怎么可能再让这一掌拍中银月,两轮银月顿时划出一道优美弧线,绕开楚风左掌,双双斩落! 楚风右手紧握木鞭抵敌银月圆盘,左掌击出一时难以收回,眼见得楚风便要生生挨上这两轮银月斩击,楚风却在同时猛地抬头,双眼之中又是两道剑光喷薄而出,带着无数飞溅的鲜血,直接与两轮银月正面对撞,一分不让! “噗——”啸月焕与楚风同时吐出一口鲜血,只是楚风的伤势远远比啸月焕来得严重,吐出的血也更多,身体所承受的恐怖反噬也更为严重,一条条裂口已经出现在了楚风的肌肤表面,剑光也渐渐黯淡下去。 而反观啸月焕只是脸色变得惨白,看上去很难看而已。 虽然方才的两轮银月再次毁灭使得他受创不小,但是新的两轮银月再次从他双眼之中旋转而出,声势惊天。 “哎——终究还是难以挽回颓势么……”这变化依然难逃众人之眼,不由得叹息一声,算是为这个神秘的青年送行。 第346章 剑起 这一战也该落下帷幕了,那个青年打得不可谓不漂亮,绝对已经已经进入了当世一流天才一列,能够与两个七阶天才打到如此地步,也算是难得了,可惜的是,这个天才似乎就要在此送命了吧。 众人哀叹,微微摇头,但是却还是有些有心人注意到了一些细节。 “不对,还没有结束!”终于有人看出了端倪,万分震惊地道。 此人话音方落,周围的人还来不及细问,便见得剑光中的人影陡然一变,剑光瞬间转变方向,从直指啸月焕陡然竖直转向,剑尖指地,继而便如一道天剑刺破云海天际一般轰然而下,根本无视在后追赶而来的银月与圆盘! 剑意穿山,山崩地裂! 就在剑意穿入山体的那一刻,无数剑芒喷薄而出,贯穿了这座山峦的山体,洞穿出无数窟窿,震得山体四处爆裂,无处巨岩被直接震为齑粉,扬起的沙暴汇聚成一条巨龙冲霄而上,遮天蔽日,瞬息之间便将方圆数里笼罩入一片烟尘之中! 没有多少人知道为什么这惊天一剑的最后一点气势要转而攻击这座山峦,明明用来对战不是更能消耗对方的战力吗,这一剑的剑意耗尽,要想再发,只怕难于登天啊! 然而烟尘散去之后,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景象彻底震惊众人,只见从山体之中无数剑光没入大地,闪烁吞吐,竟然将山体方圆数里范围之内变得就像是一片插满剑光的坟冢,密密麻麻,放眼望去,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柄剑! 而那个青年则站立在这片荒芜的坟墓之中,浑身是血地站立着,神色之间却没有丝毫的惊慌。 “开阵!”楚风怒吼一声,以最后一股灵气汇聚在手,猛然拍入大地之下,无数剑光开始轰鸣震颤,继而纷纷摇晃着各自的身体挣脱大地的束缚,汇聚成为漫天剑光,呼啸着向银月袭击而去! 无数道剑光,铺天盖地,密密麻麻,仿佛就是倾盆而下的暴雨,覆盖了整片区域,带着尖锐的破空呼啸之声,与圆盘与银月不断对撞,虽然每一次对撞都是剑光的湮灭,但是也使得银月在变得黯淡,圆盘寸步难行! 地面上的光剑并没有减少,一口光剑飞起,便又有光芒从大地之下涌出,化为一口光剑,再度飞起,如飞蛾扑火般冲向空中,势要与银月圆盘分个高低!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目瞪口呆,根本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他的第二个随从,从开战开始就一直在忙碌,可惜他修为太低,没有人在意。”终于有人出声解释道,这正是方才发现战斗仍未结束的声音。 众人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从一开始那个青年便已经预料到了难以战胜,所以且战且拖延时间,等着他的随从按照他的吩咐把阵法布置好,再由他来完成最后的布置开阵! 这个青年,战斗方式可以说阴险狡诈,也可以说足智多谋,无论是褒义词还是贬义词,至少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他全然没有他这个年纪年轻人所拥有的骄傲或者热血。 他的战斗,追求的是胜利,虽然还不至于用不择手段来形容,但是但凡能用上的手段,他几乎都已经用上。 可以说,他生存的**,无比的强烈! 剑阵激发,光芒辉映方圆十余里,漫天光剑,交织飞舞,有着大地灵脉作为支撑,全然不畏惧两轮银月与圆盘,一时之间竟然战得势均力敌,难分高下。 楚风左手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不断地从楚风的嘴角渗出,他的伤势很严重,此时纳灵丹药力更是已经完全退却,包括这个剑阵都只是在自主运转,锁定他所灌入的啸月焕的气息疯狂攻击,他根本无法再操纵这个剑阵。 楚风咳出两口血,迅速地摸出瓷瓶到处几粒内伤丹药吞服而下。 他所处的位置是剑阵的枢纽,守卫剑阵枢纽的是他方才全力灌入地下的那惊天一剑,一旦有人靠近,这惊天一剑会自行刺出,无视敌我进行杀伤。 这是他用以自保的最后手段,在这柄惊天剑意被激发而出之前,他必须尽快养伤,至少要到可以逃跑的地步。 楚风涂抹起外伤药,一边警惕地看着啸月涣和啸月焕。 啸月焕在努力操持着三轮银月不断轰斩,虽然这极其消耗啸月焕的真气,但是阵法启动已经无法停下,啸月焕如果不想逃跑,只能就这样坚持干耗下去,直到他真气难以为继,从而被剑阵所斩。 而啸月涣,整个人都像是傻掉了一般,呆呆地浮在半空,没有任何的动作,就像是个活死人。 楚风知道啸月涣在为什么事情而慌神,但是他却没有那种苦恼,所以他很难体会为什么仅仅是先祖血脉被削,就能让啸月涣意志崩溃。 毕竟,他可是见过高傲的火云根本不屑于祖先的血脉,而是自行孕育了神火。 此刻,最能理解啸月涣心情的人其实是奎元,不过奎元一点也不会为啸月涣感到难过,他很高兴,他躺在自己的血泊里,幸灾乐祸地看着啸月涣,想象着啸月涣的双亲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的脸色。 呵呵,当年你们是如何羞辱我的,现在,你们的女儿,不是连我也不如了么,连一点祖先的血脉不剩了。 奎元很想大笑,疯狂而放肆地大笑,但是他笑不出来,因为他的咽喉被啸月涣的银发贯穿了,银发中铭刻的道则使得他的伤势难以痊愈,甚至连结痂都无法,鲜血依然在不断地向外流淌,染红一片又一片土地。 楚风步行到奎元身边,看了看奎元的伤势,自言自语道:“你伤势很重啊。” 奎元看了看楚风,不知道是该恨这个人还是应当恨自己。 所以奎元“嗬嗬”地笑起来,因为气流从咽喉泻出,而导致声音有些走样地道:“反正我没有什么留恋,死就死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活着就还有希望。”楚风轻声地重复着自己这些年来所坚持的理念,没有价值的死亡没有任何的意义。 楚风一点点地把外伤药涂抹遍奎元的妖身,又摸出几枚内伤药喂给奎元吞服了,才站起身,看着空中依然茫然无措的啸月涣和还在奋力厮杀的啸月焕,神色有些怅然。 奎元也有些愣,他以为楚风说他伤势很重的意思是他已经没有可以利用的价值了,因为他这样被胁迫为奴的人本来就是用完就可以随意乱扔的垃圾,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楚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的确伤得很重,所以楚风给他的药都是一些好药,一些他平日只听说过的药。 奎元干笑两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啸月兄,可否就此罢手,我不愿意让最后的局面是两败俱伤。”楚风捂住胸口,微微咳嗽两声,看着啸月焕道。 啸月焕冷哼一声,才道:“罢手?你为我啸月一族所抹的黑,万死莫赎!”言讫,两轮银月斩击得愈发凶狠,若非是漫天光剑密不透风,只怕银月早已斩向了楚风。 楚风抿了抿唇,看着啸月焕,神色很诚恳地道:“可是再继续争斗下去,最后的结果,一定是你们输。” 楚风一边说着,一边握着木鞭,在地面上缓缓刻画,开始准备下一个阵法。楚风敢这么说,是因为他有他的底气,他还有三颗纳灵丹,大不了拼得**破碎,可是他们二人就肯定不会得到任何便宜。 最坏的结果,大不了自己撕开楚紫儿寄来的越界符,先逃回人界,那里自己这么多年不曾回去,自己在人间早已被人淡忘了,也不应该有任何危险,行走世间也不会引人注目——也许回人间寻找纳灵根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啊。 啸月焕听得楚风自信满满的宣言,脸色愈发阴沉,这无异于再次侮辱了他的骄傲,但是他看到了自己的妹妹,像是失魂落魄一般,僵立原地,一动不动,连眼神都变得涣散起来。 啸月焕嘴角微微抽搐片刻,他也知道如果再这样争斗下去,对谁也不会是好事。 “你先停手。”啸月焕冷声道。 楚风看着啸月焕,摇了摇头,道:“你走。” 楚风要停手就意味着必须散阵,失去修为的他散阵之后根本就无法再启阵法,那个时候他直接就成为靶子,他不愚蠢,所以不会冒这个险。 啸月焕冷哼一声道:“这就是你的诚意?” “我的诚意已经展现,应该是你展现诚意的时候了。”楚风道。 啸月焕冷笑连连,一边操纵着银月圆盘悬在头顶防住周身,一边快速掠过夜空,冲到啸月涣的身边,一把抱起啸月涣,迅速地远离了战场。 楚风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才看着群山之中无数的人影,有些头大。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这一战使得没有人敢立即对他动手,渐渐的人影也都散去了,只留下了一座光剑的坟墓,与坐在坟墓中的人影。 给读者的话: 最近特别懒……什么都不想做啊………… 第347章 异变 楚风坐在被剑气扫荡得光秃秃的山脊上,看向远方绵延的群山,看到了一片突兀的荒野,与几座已经枯萎的山峰。 那就是纳灵根生长的地方吗? 楚风从来没有亲自采摘过纳灵根,所以他还真的不知道纳灵根生长之地到底是什么模样。 但是,如果那真的是纳灵根生长之地,暗云城城主不是已经派遣人手去铲除纳灵根了么,等自己赶到,又不知道还有几成机会能够得到纳灵根。 楚风哀叹一声,站起身,看着身边脸色还有些苍白的奎元,道:“能够前进吗?” 奎元有些勉强地点了点头,已经身为仆从,又怎么能有表达自己观点的权力? 楚风似乎察觉到了奎元的勉强,所以他顿了顿,才很严肃地道看向洛亭道:“要不你来吧。” 洛亭谄媚地一笑,急忙道:“没问题,小的什么都听主人的吩咐。” 言讫,洛亭浑身紫光缭绕,瞬间变化身成为一只丈许高的金羽雄鹰,只是他的双目没有雄鹰那般锐利,反而像一只胆小怯懦的动物一般遮遮掩掩,慌张不安。 洛亭的血统只是一般的羽族,或者说他也可能拥有高贵的血统,只不过这血统隐而不显罢了。 “能驮载一下我们么?”楚风有些犹豫地问道,他其实也不想说这么冒犯人的话,只不过他和奎元的伤势都有些严重,虽然涂抹服用了上好的丹药,但是还是需要休养一日才能得到大致的恢复。 奎元微微皱眉,因为将妖族的妖身作为骑兽骑行这是一种比为人奴仆还要屈辱的屈辱,即便是他也有些难以承受,反倒是洛亭这种最底层的修士对此浑不在意,很是平静地笑道:“主人愿意骑乘,是我的荣幸啊。” 奎元有些嫌恶地瞪了洛亭一眼,就算是被以性命胁迫不得不沦为坐骑,也不至于表现得如此自轻自贱,甚至还要以荣幸来赞誉,这样的做法,奎元实在是看不下去。 不过反正被骑的也不是他,他也不是很在意,只是看不惯洛亭这样的作风而已。 楚风和奎元先后翻上洛亭宽阔的脊背,洛亭微微振翅,开始缓缓腾空,随着双翅振动频率的加快,最终飞上高空,在空中向目标荒山前进着。 楚风坐在洛亭背上,俯瞰着下方苍茫的群山与奔腾的河流,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尽是可喜的翠绿,重重叠叠,因为高低的不同而呈现出或深或浅的青葱,颜色之间的界限成为天然的轮廓,在大地上画出一幅美丽得令人窒息的画卷。 奎元不知道楚风在为什么发愣,所以他很茫然,他茫然地看着楚风,又茫然地看向远方。 而洛亭的心情,却是最好的。 他是一只雄鹰,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喜欢这种飞上云霄俯瞰大地的感觉,那个时候他还不曾意识到修士的存在,以为这是属于羽族的专利。 直到他意识到修士可以飞得比他更高更快,连他的性命都可以视为蝼蚁,他才知道自己原来只是一只蚂蚁,一只可以任人践踏的蚂蚁。 所以他离开了家乡,去名门去大派拜师,希望能够得到赏识,能够真的成为飞在空中的雄鹰。 但是他的资质太过平庸,大派根本看不起他,他只能拜入了一个小小的山门,在这个小小的山门里,他为了修行,也不得不奴颜婢膝,博取师长的欢心。 漫长的岁月过后,他已经忘了尊严是何物,只要能够活下去,或者能够得到足够的利益,他就什么也不在乎了。 只有当他飞起的时候,他才会想起早已被埋没在尘埃之中的野心,自己曾经为之奋斗的渴望。 但是他已经没有颜面面对自己了,所以他已经很久没有变化为妖身飞行了,依靠自己强健有力的翅膀,扶摇而上的举动,早已黯淡蒙尘。 楚风似乎察觉到了洛亭情绪的微妙变化,忽然伸手轻轻地在洛亭的脊背上轻轻拍了拍,似乎是在安慰,似乎也在鼓励。 三人各有心事,一路悄寂无声,只有风呼啸的声音,在耳畔咆哮,把楚风和奎元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荒山在空中并不算太遥远,到了午后,洛亭便已经飞至,并按照楚风的吩咐缓缓降低了高度,在荒山上空开始盘旋。 荒山的树木和草丛都已经枯死,枯黄色的树木与凋零的花草相互枕藉,仿佛是一具具尸体,散发着令人绝望的气息。 而在这片树木的尸骨之间,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几根白骨,或者几具干尸,那是属于动物的尸骸。 压抑与颓废似乎是属于这片区域的一切,连进山采药的人都不屑于进入这片区域,因为这片区域除了那可能存在的纳灵根之外,根本就不可能有其他任何的灵草,因为这片区域,不适宜任何生物生长与出没。 楚风微微皱眉,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妙,因为这不可能是纳灵根所生长的环境。 纳灵根虽然号称灵气深渊,虽然会无休止地吸引天地灵气,但是它最多导致附近几里范围的地域地脉失调,难以种植作物,其绝对不会导致动物死亡,其影响的范围更不会达到如此恐怖的程度。 楚风面色微微一凛,阻止了洛亭的进一步下降,因为他手里握着的木鞭开始有了反应。这是楚风得到木鞭以来的第一次,木鞭自行做出反应。 楚风知道事情只怕已经超出了自己所能预料的范围,当即毫不犹豫,吩咐洛亭迅速撤离这片区域。 洛亭得到命令自然不会违抗,迅速地提高高度,向远处飞翔而去,直到飞出了三十多里,洛亭才缓缓降落在一座山峰突出的一块巨石上。 楚风跳下洛亭的脊背,皱着眉,自言自语道:“那山底下,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是一般人可以去触碰的。” 楚风握紧了手中木鞭,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尽快离开这里,路上见到的修士最好都让他们撤离,我怕会出现了不得人物。” 楚风心中有些惶恐,他敢确定的只有他前一句话,这一句话,他并没有什么把握,因为他真的不知道那片区域之下,到底有什么,也许是一件沉睡已久的法器,也许是一个沉睡已久的大人物。 冷汗在不断地沁出,而洛亭与奎元却不知道这个在之前战斗中一点怯意都没有的人为什么会突然表现得如此畏惧,但是他们却敢肯定,能让他害怕的东西,自己肯定招惹不起。 所以此时即便他们不曾受制于楚风,他们都会选择听从楚风的建议,迅速撤离。 楚风与奎元再次骑乘着洛亭向外围山区飞去,途中不断地以呐喊声提示众人注意,但是却没有人在意,因为暗云城的城主派遣了暗云城的卫队前往山中了,如果真的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那些人怎么会甘愿去呢? 但是也有一些人听从了建议,因为他们昨夜看到了这个青年的一战,因为见到了他这一战的风姿,所以他们愿意相信这样一个人不会用欺骗的方式去换取他专属的采药狩猎的区域——他可以直接用抢的,这里的修士,连六阶的都不多,更何况七阶战力的了。 包括在山里洞穴疗伤的啸月焕和啸月涣听到了呐喊之后,在片刻的迟疑之后,都也迅速地向外围撤退而去,这不仅仅是对对方实力的认可,更是因为,那种不安的感觉,也笼罩在他们心头——实际上,他们此行,最开始的目的,也是来此探查这片荒山的成因。 因为门内的师长们也都认为,这不是纳灵根引起的。 此刻荒山的正中心,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模样的女子手中握着一道霞光,缓缓行走着,她神色很漠然,却并不会让人觉得阴冷。 她左手里握着一根绳头,绳头的另一端捆着一个男子,趴在地上,手脚却都被捆在背后,在她的拖曳下被拖行着。 “那个……我说……姐啊……我自己会走的,您别拖我了行吗?”段肆明吐出口中满口的黑土,一脸厌恶。 女子没有理他,继续拖曳着段肆明前行,进入了荒山的中心地带。 女子终于站定,机械地漠然地扫视了一番四周,然后看了看自己右手所握的霞光,又看了看地上的段肆明,薄薄的唇微微抿了抿,才把霞光缓缓插入土中。 “姐啊……这真的不是冥土世界的大门所在。”段肆明一幅苦笑不得的神情说道,“这个地方只是有……” 段肆明说着想了想,才接着道:“这个地方只是有一具尸体而已,这具尸体是被人阴死的,所以怨毒很重。死后这么多年,怨毒释放而出,才导致了这样的景象。不过……你还是回地府求援吧,向天庭求援也行,毕竟这要是诈尸了,可就是个大麻烦了。” 女子顿了顿,转过身,看着段肆明,然后她附身拔起了霞光,站在原地,却什么也没有去做。 给读者的话: 地府天庭两个名字终于出现,老实说忍了好久了……………… 第348章 幕后 既然暗云城附近并没有纳灵根,楚风也不打算在暗云城多作停留,所以楚风直接做出了一个让奎元和洛亭都倍感震惊的决定——直接返回人间。 楚风这个决定也不是仓促做下的决定,而是因为啸月焕的话让楚风很在意。 啸月焕凭什么认定楚风与奎元签下生死符印。 那种情况换了任何人只怕都不会将楚风与奎元之间用生死符印联系起来,因为生死符印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观察到的特征——除非有人告诉啸月焕这个消息,让啸月焕有了先入为主的观点。 更何况,当时啸月焕兄妹二人见到他们甚至一点惊讶都没有,有的只是愤怒——他们好像早就知道他们几人的存在,相遇似乎只是为了求证一个事实而已。 这一点是楚风最为在意的一点,楚风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释只有一个——他迄今为止所有的行动都落在海州城的那个寻找他的男子的观察之下,甚至就连啸月焕和啸月涣也都是那个男子故意引来的。 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子在逗他,从头到尾都在逗他,一边回避着与他正面的接触,一边又不在无时无刻地宣示自己的存在,就好像是想要让楚风一直生活在阴影与恐惧之中一样。 楚风不会让那个男子称心如意,既然那个男子想要戏耍他,他就干脆掀桌子不玩了——所以他要离开妖界。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楚风知道自己手里的木鞭也暴露了,虽然自己不能发挥出木鞭的威力来,但是谁也看得出木鞭神异,尤其是啸月家的兄妹二人更是清楚。 再加上自己算是把啸月涣半废了,难保啸月一族会不会对自己做出报复,加上木鞭的诱惑,啸月一族只怕会有很多的举动,而自己现下可以保命的手段实在太少,所以自己只能暂时回避锋芒。 他不会选择从正常的通道口离开妖界回到人间,因为固定的越界通道出口也是一定的,他无法保证那个男子会不会尾随而来,而且最近的通道在迎雪城,他前往迎雪城根本就是自投罗网,更难免途中男子觉察到了他的意图会直接采取什么举措来,所以使用越界符无疑便是最好的选择。 在离开妖界之前,楚风没忘了让奎元重新在暗云城附近进行了一次标记,以便自己日后返回妖界。 找了一处无人往来之地,楚风直接撕开了越界符,白光贯彻天地,奎元和洛亭犹豫了片刻,还是觉得楚风说得有理,自己留在妖界,要是那个男子有意追查的话,自己可就小命不保了。 而远处的山巅上,穿着翠绿薄纱长裙的男子站在绝壁旁,一身衣裙被风吹得飘舞而起,乍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出尘绝世的仙子,遗世而独立。 在他的身边站着另外一个青年男子。 男子身形颀长,比本来就身形修长的美丽男子还要高出半个头,一身暗黄衣衫,腰间挂着一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酒葫芦,用红色的丝绦缠住,挂在腰带上。 男子一头黑发被束起在脑后,左边额头的发丝被斜向右打理,遮住了右眼,只露出暗金色的左眼。 男子撇了撇嘴,右手往腰间一挎,抓起自己的酒葫芦,拉开葫芦塞,饮了一口酒,才把葫芦递给清秀男子,道:“哎呀,真是不妙啊,被他察觉了。” 清秀男子嘴角微微一扬,接过酒葫芦,晃了晃,送到嘴边微微抿了一口,才把酒葫芦扔还给了酒葫芦,道:“也真是不妙呢,我们是不是做得太明显了?” “你是故意想要逼他回人间不是吗?”酒葫芦不屑地啧了啧,把葫芦在耳边摇晃了一下,确认了自己葫芦里的酒没有少太多,才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既然段肆明已经被裙子姐捉到了,那么一刀两断,直接剁了不就好了嘛,还可以早点回去喝酒啊。” “那你最好别忘了,杀了他会造成怎样的风波。无论是我们的那位新同伴,还是天庭那位瞒天过海的女人,亦或者瑕思,都会因为愤怒而行动的。瑕思的行为我们还可以约束,然而那位新同伴……却疯狂得不可理喻。”清秀男子微微笑了笑,轻声道。 酒葫芦微微眯着眼,不说话。 “更何况,这样才会让事情向着有意思的方向发展。”清秀男子嘴角微微一挑,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什么有意思,我看到的只有麻烦麻烦。”酒葫芦叹了口气,“这么多麻烦,扰人清梦啊。” “所以说你活得很没意思,从来都不会给自己找乐子。”清秀男子摇了摇头,满是不屑地说道。 酒葫芦白了清秀男子一眼,才拍了拍自己的酒葫芦嘟囔道:“我最大的乐子就是它,它就是我最大的乐子,世间不管什么事情和它比起来都无关紧要了。” “那最好的乐子大概在——”清秀男子眼角的余光微微扫了扫了酒葫芦重新挎在腰间的酒葫芦,才故意拉长尾音,意有所指地道,“——人间。” 酒葫芦神色微微一变,旋即轻笑了一声道:“我用这具身体返回人间吗?虽然也已经百年前的事情了,但是他的故人也许还活着也说不定……如果与他们相遇,那可真的会变成一个有趣的故事。” “我记得你最喜欢的可就是有趣的故事。”清秀男子的声音之中夹带了几分戏谑与调侃。 酒葫芦嘴角微微一咧,一脸不快地说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我现在可还没有完全接管这具躯体,修为还有点糟糕,也许去了就回不来了也说不定呢。” “你在意吗?”清秀男子的神色里愈见调侃之意,“你不是答允了他,用自己的性命帮他完成他那个最后的理想吗?” 酒葫芦眯起了眼睛,沉默了许久,声音略有些沙哑道:“你想知道他的理想吗?” “你知道我并不关心这个世界会怎么样。”清秀男子微微笑了笑,“其他的人也许是为了那个可笑的理念,然而你我都清楚我们并非如此。我们都是为了某个目的出卖了自己的身体,出卖了自己的灵魂。除了我们的目的之外,其余的事情我们都漠不关心,其他人的生死,局势的走向我们都不在意,所以我们才能成为朋友。” “如果你知道我的心思太多,或者我知道你的心思太多,那我们就不再是了朋友了。”清秀男子的神色渐冷,“所以啊……为了我们还能接着当朋友,彼此之间不要有那些无聊的戒心,关于自己的事情就少说一些吧。” “是啊。”酒葫芦悠悠一叹,慢慢地饮了一口酒,“但是我也很关心……你是否真的是不想要杀他,如果你愿意给他条活路的话,我也不介意。” “杀不杀他最终取决于你。”清秀男子依然避而不谈,“反正如果不尽快杀了他,让他被天庭的人掌握的话,那不会是一个好消息。而杀了他,你自然也要做好面对那个疯子的准备。” 酒葫芦撇了撇嘴,又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好吧,我明白了——我会先去监视着他,如果我们能够控制段肆明并且得到归寂的话,我就杀了他。如果没有的话,留着他也好给所有人留条后路。” 清秀男子点了点头。 酒葫芦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也许还可以去找找他的后人,看看他的后人们是不是还会酿造那种叫做君莫笑的美酒——我垂涎它很久了。” 清秀男子没有说话,只是把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到了自己跟前,然后缓缓看着自己修长纤细的手指,直到眼眸中有了一股氤氲的雾气才道:“修长纤细的手,最适合杀人了。” 酒葫芦听闻此言,一时瞪大了眼,旋即便猛地吐出一口酒,呛得直咳嗽,一边拍着自己的胸膛一边咳嗽道:“你要不要这么自恋,居然这样夸自己的手!你可是个男人啊!不要以为你穿一身女人衣服,我就不会说你什么了!” 清秀男子微微一笑,看着酒葫芦,竟然看得酒葫芦脸倏然一红,猛地扭过头去,才接着缓缓道:“反正风先生这边的事情,就要你负责了,接下来就是我们和天庭的战争……或者合作了。” 酒葫芦默然不语,重新喝了一大口酒,神色很严肃,把酒葫芦递给了清秀男子,拍了拍清秀男子的肩,才道:“不管怎么说,活着回来,我请你喝酒。” 清秀男子笑着喝了一大口酒,身形陡然远去,直到身影远去了,酒葫芦才恍然意识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自己的酒葫芦也被那个不男不女的混蛋给骗走了! 酒葫芦咬牙切齿,狠狠一阵跺脚,冲着清秀男子远去的背影怒吼道:“王八蛋,你骗老子酒喝,你去死吧,别回来啦!” 骂完,酒葫芦也不得不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硬着头皮向穹朔州的腹地城市迎雪城前进,从迎雪城穿越空间裂隙前往人间。 第349章 新的消息 楚风有时候在想,自己就这样贸然回到人间真是一个错误草率值得悔恨终生的决定。 因为楚紫儿很调皮地把越界符标记在了巫国的一个水池里——嗯,巫国女人洗澡的水池——所以当楚风等人越界而出之后迎接他们的是一阵阵尖叫,然后便是蛊毒与拳脚。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方琼最终还是很大度地放过了楚风等人,毕竟三人都已经被蛊毒和拳脚折磨得够呛了。 当把一切处理完毕之后,楚风便在笑吟吟的楚紫儿的带领下回到了楚紫儿在坠龙岭外搭建的木屋。 楚紫儿当初为自己搭建木屋的时候没忘了楚风的份,所以此刻有两间木屋相邻而坐,楚风的木屋虽然久无人住,但是屋内却也是干净整齐,可见楚紫儿平日也没忘了打扫这些屋子。 “只有两间房,要不主人你和我一个屋,他们俩一个屋吧。”楚紫儿紧紧抱着楚风的一只胳膊,任楚风如何挣扎都挣扎不脱,最后也只有随楚紫儿去了。 楚风额头沁出一点冷汗,在奎元和洛亭有些怀疑外加艳羡的目光中摇了摇头道:“还是不要了……我们再加盖两间房好了,要不了多少时间的。” 楚紫儿撇了撇嘴,有些不悦地道:“假正经。” 楚风干笑两声,道:“我也呆不了几天,休息两天做点准备就要离开此地去寻找纳灵根。” 楚紫儿眨了眨眼,才道:“好啊,我也一起保护你。” 楚风摇头道:“我们分开还是行动吧,人间又不是其他五界那么凶险,我一个人行动反而不会有人在意。分开行动的效率也会高一些,多一株纳灵根,我就多一分希望啊。” 楚紫儿听闻楚风说得郑重,也知道楚风是说正事,因此也没有再故意捣乱,点了点头,沉吟片刻,目光扫过奎元和洛亭道:“他们二人呢,识得草药么?” 奎元和洛亭是越来越不清楚他们被迫服从的这个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了,一方面是离水想要招纳的内附,一方面却又跟人间不喜与人接触的巫族有着良好的关系,与巫族三大实权人物貌似交情都还不错。 而这位主还同时精通阵法与药理,越界符这种难得的法器跟废纸一样一抓就是几张,他到底是谁? 既然知道这位主人的身份有些不凡之后,此刻不管是奎元和洛亭心里都难免有了一些别的打算,因此楚紫儿才一质疑他们二人的能力,洛亭便已经道:“回……”洛亭顿了顿,然后才给楚紫儿想到了一个合适的称呼,“回主母的话,小的现在虽然不认识,但是也可以学的不是?” 奎元见风使舵的本领没有洛亭好,但是既然洛亭已经说了出来,他也只剩下随声符合这么一回事,倒也不是很为难了。毕竟向强者低头,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坏的选择。 “主母?”楚紫儿愣了愣,旋即“咯咯”掩唇笑了起来,直笑得有些肚子疼,才摆了摆手,看着楚风,笑道,“主人,你看我现在可是你的妻子了,不得给我涨涨工钱?” 楚风尴尬地挠了挠头,他也觉得洛亭把楚紫儿称呼成为主母这挺莫名其妙的,顿了片刻,还是决定顾左右而言他:“你的伤势如何了,调理好了么?” 楚紫儿一边摆出主母的姿态吩咐奎元和洛亭去搭建他们自己的小屋,一边笑逐颜开,故作羞赧地道:“呀,原来主人你这么关心人家,人家好开心啊。” 楚风对楚紫儿也只能一阵头大,故作恼怒地道:“你能不能正常一些?” 楚紫儿一扬眉,“咯咯”直笑,笑得花枝乱颤地道:“跟你在一起这么些年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么?就算你骗得过所有人,你开心不开心,生不生气,烦不烦恼,我只要看你一眼,就都了然于胸。” 楚紫儿虽然说得满是调侃之意,但是言语之间真切的关怀之意却也溢于言表,使得楚风也不由心里一暖,微笑着摇了摇头。 楚紫儿将楚风的一抹笑意收在眼底,也微微一笑,才正色道:“我的伤势基本也没有大碍了,只是道痕反噬的道伤,一时难以治愈,只怕要些时间才能痊愈,三五年之内,我只怕是无法冲击七阶之境了。” 楚紫儿与楚风说起自己的伤势,倒没有丝毫的隐瞒或者忸怩,万分坦诚。 楚风愣了愣,沉吟片刻,心中难免有些愧。 楚紫儿强行中断冲关,被迫承受大道反噬,导致身体承受了极重的伤势,才导致现在这样的局面,这一切的起源都是因为自己。 自己亏欠楚紫儿的,的确太多。 “紫儿……” 楚风顿了顿,他想起了一个人,也许这个人可以帮助楚紫儿,只是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人在哪,因为他们已经消失了七八年了,自从巫国之乱结束后,就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 就连他们到底还在不在人间界,楚风都不知道,所以他到嘴边的话最终吞了下去,他不能给楚紫儿一个没有指望的承诺。 “嗯?”楚紫儿轻轻应了一声,她也觉察到了楚风的失落,旋即毫不在意地一笑,伸手捏了捏楚风的面颊,把楚风的嘴角拉升,让楚风露出一个露齿的笑容来,才道,“心里感到愧疚的话,今晚就给姐姐暖床吧?毕竟我现在可也是被称作主母的人了呢!” 楚风被楚紫儿这么一弄,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心中的愁绪有所减淡,不由得笑了起来,道:“我试试。” 楚风没有说他要试什么,但是楚紫儿却知晓楚风的意思,试试当然不是试试暖床,而是试试尽快帮她调养好伤势,因此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满意足地一笑。 远处的奎元与洛亭一边伐树,一边看着这边的暧昧气氛。 洛亭压低了声音道:“看起来,主母似乎将主人管得死死的啊……” 洛亭一边嫉妒着软玉温香的投怀送抱,一边盘算着自己要怎么做比较符合自己的利益,能够从这个明显深藏不露的主人手中得到更多的好处。 奎元“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埋着头伐树,然后运气将树木水分蒸发,变成干燥木材之后才进行加工,开始搭建自己的小屋。 楚风又跟楚紫儿闲聊了一阵,逐渐招架不住楚紫儿的各种挑逗调戏,只能缴械投降。 楚紫儿见楚风连反抗的意志都没有了,便也见好就收,不再去调戏楚风,而是终于一脸正色地转入了正题。 “据传穆少恩前段时间出现了,一个人杀了傲剑洞天的三名弟子,之后又隐匿无声,不知去向。”楚紫儿说着,微微蹙眉,她这个情报也是听说的,并不是第一手最可靠的信息。 楚风神色也凛然一变,这几年虽然楚风并没有在人间逗留,但是楚风却始终关注着人间的动向。 三妙宫血战之后,三妙宫彻底销声匿迹,但是一起销声匿迹的还有那场血战中的所有人。 这直接导致了出动了领袖人物的星辰岛和天工府大乱,其中天工府最为凄惨,宗主宫一义与大弟子宫天保同时失踪,宫中几位长老为了抢夺宫主之位,大打出手,导致天工府实力受损甚巨,但是最后天工府之乱却又莫名其妙地平息了下来,但是也因此行事作风不再如往日一般强硬了。 而星辰岛,虽然实权人物陆茹失踪,但是毕竟岛主还在,虽然星辰岛岛主林颦是个极其没有存在感的人物,历来也只是陆茹手里的提线木偶,然而随着陆茹的失踪,林颦却仿佛突然变了个人一样掌握了星辰岛实权,使得这个名义上的岛主终于成为了人间的强势人物,被人与沧海阁的阁主胭脂并称东海双姝。 凤鸣山庄当代四位最有希望的弟子尽数失踪,上一代最杰出的祝允同失踪,导致本就因为某件往事实力受损的凤鸣山庄愈发式微,这直接导致了凤鸣山庄后山禁地落凤坡的一位传说级人物出世强撑场面,开始在门徒之内不分辈分挑选弟子入其门下进行培养,希望尽快培养出足够支撑场面的一代人。 傲剑洞天虽然也有当代最为杰出的弟子剑名无闻失踪,但是门中的顶梁柱却都尚在,虽然春山君也在某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在一片花红柳绿之中坐化归去,至此剑冢八君八去其三。 但是剩下的五君却依然是四个八阶一个九阶的实力,加上新晋八阶的上一代弟子,傲剑洞天的实力却最已经膨胀到了极点。 而三妙宫却无人在意,因为它已经成为了过去的代名词。 因为那场血战中的所有人都失踪了,所以那场血战的真实情况也都无人知晓,四大派都推说不知,所以真相已经被尘埃所埋没。 然而在这个时候,却传出了穆少恩重新出现的消息,如何让楚风不为之一振? 就算楚风这么久以来对那件事都保持着一个平和的心态,但是不意味着他不想把真相公诸于众,为那些枉死之人,为自己的父亲,讨还公道。 也许,是该让真相浮出水面的时候了。 给读者的话: 掉线很久的穆少恩终于要上线了…………………… 第350章 还乡 在巫国盘桓休息了几日之后,楚风便准备离开巫国去寻找纳灵根与穆少恩,以及尝试能否找到萧长夜——或者说其他医宗的弟子来为楚紫儿治疗破境失败留下的道伤,毕竟那是医宗最擅长的事情。 “记住,采摘纳灵根的时候不能强行将其拔出,那会对纳灵根造成一些损伤。纳灵根虽强,但是也不敢吸收真气,那会导致它们破碎,所以要先释放自己的真气包裹住纳灵根的叶片和根系,再将其整株拔出,才能最大地保存纳灵根的效用。” 这几日楚风也没闲着,一是作为补偿地帮奎元和洛亭重新设计了他们的功法,考虑到他们现在没有时间重修,所以在内功层面上楚风只是做了一些细小的改动,更多的提供了一些能够与之匹配良好的外功;二则是给奎元和洛亭做了一些培训,以便这两个没有多少药理知识的人能够顺利地寻找到纳灵根,同时也可以顺便采一些其他的灵草。 楚紫儿是知晓巫国的守山大阵的,所以也没有让巫国的人出面,便由楚紫儿带领几人走出了巫国的守山大阵,进入了苍茫的十万大山。 在约定了时间在最北方的金池城汇合之后,几人便开始分头行动。 奎元和洛亭最先被楚紫儿派遣出去,前往西北方向进行搜寻,在分开之前,楚风也没忘了给二人一些伤药,和描述穆少恩的一些特征,然后一再叮嘱,如果与其他的修士之间出现一些冲突,要讲道理,如果没理就要让人,实在讲不过道理宁愿忍气吞声,更不要随随便便就跟人打架什么的。 楚风喋喋不休像个品德先生一样的教育让洛亭都有些受不了,弱肉强食这是修士世界不易的法则,很多时候都没有规矩,更没有道理可以讲,所以他们也根本没有把楚风的话往心里去,反正不管遇到什么事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大概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而楚紫儿则没有那么多让楚风担心的,经过这么久的相处,楚风也清楚楚紫儿的行事风格不需要自己太过担心,所以倒也没有什么额外可以嘱咐的,只是小心地嘱咐了楚紫儿注意安全,便在走出十万大山之后分开行动了,楚紫儿向东北方向前进,而楚风则一直北上。 楚风沿着北上的路途行走了一个月,混在普通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楚风的与众不同,他只是与所有人都一样的平凡青年。 走过一座座名山大川,穿行过一座座人间城市,乡村,小镇,楚风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好,这种回到故乡的感觉,让楚风很舒畅,从头到脚就像是经过了一遍彻底的洗浴一般,洗去了所有的污浊,所有的尘埃,倍感轻松与畅怀。 楚风枕着手,平躺在草垛上,装着草垛的马车在乡间的小路上颠簸着,不断地使得楚风的身体随着道路的起伏而不断地起伏,但是每一次摔落下来时却都落在软软的干草上,那种干脆却又柔软的触感透过楚风的一身布衣传递到楚风皮肤上,让楚风觉得有些酥痒,万分惬意。 楚风睁着眼,看着蔚蓝如洗的天空,和在天空中缓缓飘荡的一朵朵白云,幻化出万千形态,令人遐想万千。 人间没有那么多修士,所以很难连续看到修士从空中飞行而过,几个一闪而逝的人影之间,往往会间隔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也不会有光芒影响到视线,因此这样看起来,人间的天空比任何一界的天空都要干净纯澈。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清新的空气直入心脾,让楚风惬意地闭上了眼,迷迷糊糊之间,竟然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当楚风再次醒过来之时,平原与山峦都已经从楚风的视野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林立的酒肆与嘈杂的人群。 担着担子的青年小贩被沉重的担子压弯了腰,但是走起路来步伐依然稳健,吆喝的声音依然中气十足,挑子的一端是翠绿的蔬菜,另一端则是时令的瓜果,不时有人叫停这沿街叫卖的小贩,询问价钱,几番讨价还价之后,有的人不满意价钱皱眉而去,有的人则觉得价格公道,将几枚铜钱递到小贩手中,换来小贩的笑逐颜开。 地摊上的那个中年女人手里拿着一盒胭脂,用手抹了一点,在手上一边擦了擦给正在看货的几个少女验货,一边笑眯眯地说着话,不时地冒出一些恭维话来,把少女羞得满脸通红,犹豫再三,还是掏钱买了胭脂,也不知道是要妆扮与谁人看。 一个青年布衣女子站在一座首饰摊前,手中拿着一支银钗,看神色甚是喜欢,但是向主人问了问价钱,却皱起了眉,再三还价不得,悻悻地放下了钗子,转身欲走。而这时,一直在她身边站着的一个一样布衣,满脸木讷的男子却拿起了钗子,在怀里掏出钱发现却少那么几文,脸一红,店家却笑着挥手示意他拿去。男子连连道谢,兴冲冲地为女子簪在脑后,让女子抱怨着男子净花一些不必要的钱,但是绽放的笑容却像阳光一般灿烂。 圆滚滚的屠夫站在肉铺后将刀光舞成一片银花,一边大声喝骂着学徒,一边又转头笑着应承主顾。 街角拐弯处的茶摊,女主人卖光了锅上蒸着的最后一屉白面馒头,大声催促着还在揉面的男主人动作利索一些。 一个小地痞模样的人正在欺侮一个沿街卖柴的老人,不知道哪里突然窜出一只狼狗,追着地痞一阵狂咬,直吓得地痞尿了裤子,大狼狗才在一个壮汉的招呼下扭头。 两个顽童正在街边抛着石子,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发生了争执而扭打起来,问询而来的大人手里拎着鸡毛掸子,把两个刚才还打得死去活来的顽童吓得并肩逃窜…… 楚风坐起身,微笑着看着这一切,不知道为什么眼角有点湿润。 经过了这么多年,自己终于还是回来了,回到了这个自己生长的地方。 运送柴草的马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停在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后院,楚风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像赶车的老者道了一声谢,并想塞给老者一些银钱,却被老人吹胡子瞪眼睛的一顿训斥给骂得把伸到一半的手收了回去,才讪笑一阵,再三道谢辞别了老人。 楚风走在这座熟悉的城镇里,脑海里尽是童年的回忆。 这座距离紫琼山只有三十多里的镇子,并没有因为三妙宫的覆灭而变得萧条起来,反而比楚风那模糊的印象中的镇子还要繁华,还要喧嚣。 日头一点点西渐,为镇子染上一层晕黄。 楚风面向西方,看着那一轮不再刺眼的夕阳,忽然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真像个烧饼啊。” 这样平白朴实的比喻,大概会让所有自诩的文人墨客都为之绝倒,恨不得把这个不解风情却又要故作风骚的白丁给暴打一顿,以泄风雅被亵渎的愤恨,但是可惜的是,这个绝妙的比喻,却无人会知晓。 楚风之所以会这么比喻,是因为这个比喻来自他的娘亲。 在楚风模糊的记忆中,母亲当年是这样教导楚风的,当你看到太阳变成了烧饼,就该回家吃饭了。 所以楚风向自己曾经的家走去。 尽管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是楚风在市井间寻找自己曾经的家,却依然有着一种惊人的直觉与预感,穿过曲曲折折的小巷,绕过一座座炊烟袅袅的小院,那座深深铭刻入楚风脑海的院子,终于出现在了楚风的眼前,就像童年时,自己踏着夕阳的余晖,回家时一般。 那座小院依然沉浸在昏黄之中,院中的水井旁,依然放着一张木制四脚支架,架着一张簸箕,在簸箕上晒着玉米。 半掩着的门上依然贴着凶恶的门神,在门的两侧门框上,依然贴着喜庆的春联,旁边的厨房里,一缕缕炊烟伴随着菜香,在空气中弥散而开。 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扎两个羊角辫,正蹲在院落里,一个人无聊地玩着抛石子的游戏;厨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一个妇人来,粗糙的布衣上打了几块布丁,眉宇之间也有化不开的哀愁,虽然面容还年轻,不过三十岁,眼角却已经有了皱纹,就连头发中也有了一丝花白。 她轻轻唤了一声道:“宝儿,你去把爹爹叫醒……”她说着想要重新转进屋里,忽然看见了楚风,她愣了愣,旋即把一双手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上前,看着楚风,低声恳求道,“这位大哥,明日再来好么,孩子在家……我……”声音已然有了一些喑哑。 楚风看了看她局促不安地把手在围裙上搓着,不知道她又有什么误会,所以顿了顿,才道:“大嫂,我只是……路过而已,想要讨口水喝。” 他本来只是来看看故居,只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又能解释自己在此长久的驻足。 妇人紧张惶恐的神色这才舒缓了一些,道:“那你等等,我去盛水给你。” 说着,便快步走进厨房,继而给楚风端出一碗水来。 楚风道声谢,接过水碗,方一送到唇边,忽然脸色一变,才在妇人古怪的神色中沉声道:“大嫂,你们难道与谁有死仇吗?” 给读者的话: 这章的名字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小虎还乡………… 第351章 缠骨 妇人脸色也是一愣,急忙结结巴巴地摆着手说道:“你……你说什么,我不……不懂你什么意思……” 女人的脸色很是惶恐,就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小鹿一样,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楚风也怔了怔,知道自己的话有些惊扰了这个女人,他沉默了片刻才道:“能让我看一下家里的病人吗,我其实也是个游方大夫。” 楚风有种不大好的感觉,因为他刚才闻到的气味是一种毒,虽然气息已经泯灭得差不多了,但是楚风可以肯定,这绝对是来自修士世界的毒,因为其中有一味来自凡人不可能采到的灵药——缠骨。 缠骨之所以叫做缠骨,是因为它是一味生长在修士骨殖之上的草药,其药性极其阴寒,算是易于得到的灵草中最为阴寒的一种灵草。 但是缠骨却是一味很有需求的灵草,因为它是配置腐蚀修士元神的毒药时永远不会缺席的一味药草,因此尽管其产量不小,但是依然供不应求——甚至有人专门为培养这种草药而大肆屠杀低阶修士,以低阶修士的尸骨作为养殖草药的场所。 而现在,他却在一个凡人的碗上,闻到了一股极淡的缠骨草的味道,这如何能让楚风不产生不好的感觉。 六界有铁律,修士的活动绝不能牵涉非修士,而在人间,这个铁律更为严苛,因为人间的修士与非修士的差距实在太大。 一旦有人被证实活动牵涉凡人,执法者都会采取一些行动以制裁——而虐杀凡人,则更是必杀的罪名,六界执法者共同通缉,一旦遇到可以直接诛除,任何试图包庇其而与执法者对抗的人也都会被直接斩杀,不留情面。 因此,自古以来,修士虽然不在意凡人性命,但是却也不会刻意去针对某个凡人——但是现在,却有人刻意对凡人下毒这种手段,妄图蒙混过关,不知道其目的到底又是什么! 妇人迟疑了片刻,但是见楚风神色之间也没有可疑之处,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楚风延请到了内堂。 病人是妇人的丈夫,此时躺在床上,已然形销骨立,气若游丝,似乎随时都要逝去一般的虚弱。 这是以稳定的速度微量摄入缠骨之后所出现的症状,这个男人大概已经被缠骨的毒性彻底蛀空,只剩下了一具皮囊苟延残喘。 楚风缓缓将手搭在男人的手腕之间,试着为男人把脉。 其实男人的脉象已经几近消失,只能隐约感觉到那微弱绵薄的力量,在做最后的挣扎——尽管这挣扎,注定了徒劳无功。 妇人有些紧张地看着楚风,直到楚风把手松开,才结结巴巴地道:“你……我丈夫他……” 楚风看着妇人,有些于心不忍。 因为男人的中毒症状实在太深,整个人都被蛀空了,所有的生机都已经丧尽,就算是他也根本无能为力。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才示意妇人到外面说话,以免刺激到已经虚弱到连呼吸都成困难的男人。 “他中毒实在太深,我也无能为力了。”楚风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感慨地道。 女子闻言一怔,旋即一边抹眼泪,一边道:“大夫,你说的中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夫妻二人,平日里与人为善,又……又得罪了什么人,要下毒害我夫君?” 楚风一时不语。 他在思索那个下毒之人是通过什么样的手段只针对性地将缠骨施加给男人,而不曾施加到女人身上——比较可行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通过掐隐身这样的术法蒙蔽住凡人的耳目潜入屋内将毒药渡给男人,另外一种,则是通过御气的方式,将毒药混在空气之中,再驾驭气流流入男人的身体。 “我试着帮您把下毒的人找出来。”楚风顿了顿,想了想,没有再多说下去。 他手里倒也有些激发元神的药,但是凡人的躯体承受不起,服这种药,更何况,对于一个元神已经严重被腐蚀的凡人来说,这种药比毒药还猛烈,药效一散就宣告病人的死亡。 妇人没有多说什么,她点了点头,然后拉着一脸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去了厨房。 楚风在院落里踩着步子,计算着要怎么布一个自主运转的阵法而不被发现,一边听着从厨房传来的一阵阵哽咽,不由心酸。 他倒是已经想起了这夫妻二人,是当初从他父亲手里买走这座小院落的年轻夫妻,他们好像是从附近的村落里来,男的姓柳,女的好像姓张,至于名字却根本记不清了。 楚风小心翼翼地在这座他熟悉万分的院落里布下一颗颗玉石,刻画下一条条符文,直到天色完全黑暗下来,楚风才把阵法布置好。 妇人在喂男人吃过晚饭之后,早早地把孩子哄上床睡了觉,一直站在门口看着楚风的行动,等楚风布置完了,她才红着眼睛,沙哑着嗓子道:“您是仙人?” 楚风沉默了片刻,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是十年前住这的那个孩子,今天只是想回来看看。” 妇人愣了愣,抹了抹眼角,重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楚风,才低声道:“难怪看你这么眼熟,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也吃点吧,我去把饭菜热热,你莫嫌弃。” 楚风没有拒绝,等妇人把热过的饭菜端了上来。饭菜很简单,一碗稀粥,一碟泡菜,一盘炒青菜,连一点油星都没有,但是楚风却毫不在意,道声谢便开始用餐。 “你父亲呢,他还好吗?”妇人看着楚风没有在意自己的饭菜,眉头才略有舒展,轻声问道。 楚风的动作略微顿了顿,才答道:“我爹他已经去世了。” 妇人一阵沉默,接着叹了口气,有些不安地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道:“你父亲他是个好人……那年我跟当家的想搬来镇子上买座宅子,都欺负我们外地人,把价钱定得高得离谱,反倒是他,几乎是半卖半送把这座宅子卖了我们,才让我们夫妻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原以为……” 妇人絮絮叨叨,忽然觉得自己说这么多也许会让青年更难过,便又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楚风倒是不以为意,笑了笑,才道:“父亲说他也是看大哥和大嫂为人忠实厚道,才会这么做……” 楚风也顿了顿,觉得气氛其实很尴尬,因为这话题里面一共涉及到的四个人,一个人已经过世,一个人距离过世不远,两个人却坐在这里谈论他们,实在有些别样的别扭。 楚风微微咳嗽了两声,试图化解一番这种尴尬,重新找了一个话题道:“小女孩挺可爱的,叫什么名字?” “小名叫宝儿。”妇人神色之中也终于少了几分哀伤,多了几分生机,“自从把宝儿捡回来之后,当家的一直生病,我也无心其他事,便没有取名,一直叫做宝儿。” 楚风微微一怔,道:“宝儿是捡回来的?” 妇人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去年冬天太冷,当家的去山里砍柴,在雪地里捡来的。当家的说,捡来的时候宝儿浑身脏兮兮的,到处都是伤,只穿着一件单衣,倒在雪地里说着胡话。他见宝儿实在可怜,而我们膝下又一直无子,便起了念,把宝儿捡了回来,做我们的养女。你说是谁家的大人,那么狠心,就算不想要女孩子,也不至于要把孩子扔到雪地里去,如果不是当家的遇到……” 说着,妇人又重重地叹了口气,似乎很是痛恨这种行为。 楚风的心却咯噔一声,道:“大哥是从捡到宝儿之后多久,发病的?” 妇人也愣了愣,旋即意识到了楚风在怀疑什么,连连道:“怎么会是宝儿呢,宝儿那么小又那么乖巧懂事,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楚风又是一愣,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我不是说宝儿,我的意思是……下毒的人,真正的目标可能是宝儿。” 一个小女孩,就算她再早慧,心机再深沉,但是她也是普通的女孩,不可能找得到缠骨这种毒药——所以楚风才怀疑对方的目标其实是宝儿。 但是如果是修士以宝儿为目标,那他们又到底想从宝儿身上得到什么! 妇人眉头深锁,沉思了许久,才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情,喃喃道:“难怪……难怪会有人劝我将宝儿卖了给当家的换药钱,难怪请的风水先生,会说宝儿是煞星……” 楚风听妇人这一阵言语,不由得深呼吸一口气,他们的手段其实就是想要从这里骗走宝儿,但是估计一来是这对夫妇对宝儿照顾得周到,无从下手,二来他们又不能暴露自己的修为,避免引来执法者的注意,所以他们才选择了如此曲折迂回的手段来骗走宝儿。 一份善心,却换来如此结果,楚风不禁觉得有些讽刺。 他刚刚想开口询问妇人自己是否能够去看看宝儿,但是门外却倏然一道红光闪过,继而传来“啊”一声惨叫,让楚风脸色顿时一变。 下毒的人,果然来了。 第352章 报酬 楚风一把拉开房门,直接冲了出来,只见得院子里跌坐了一个黑衣的男子,被几根光柱穿透了身体,钉在地面之上,奋力地挣扎着却始终挣扎不出。 楚风看着那个黑衣的男子,眉头微蹙,沉声道:“以修士之身,杀戮凡人……你可真是,不怕死啊。” 那个男人虽然嘴角带血,但是却依然目露凶光,嘿然冷笑数声,满是鄙夷地看着楚风道:“你又是什么人,敢介入此事,小心你全家不保!” 楚风漠然地看着男子,他不知道这个男子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此刻明明已经被自己的阵法制住,修为也不过三四阶的水平,却又哪里来的底气如此张狂。 果然人间的修士,其实比哪一届的修士都更为不知好歹,也是他们平日所欺侮的凡人太多了才培养出他们如此的自信吧? 楚风沉吟了片刻,才走到男子跟前,声音微冷道:“我此刻站在你的面前,可你却伤不了我。恰恰相反的是,我的阵法已经将你镇压,你的性命其实掌握在我的手上。” 楚风所说的也不尽是实话,他所布置的阵法其实是单次触发的阵法,换而言之,其实是个半成品的阵法,只有有人进入阵法区域之后,动用真气之时才会在无意之间激活这个触发阵法,从而遭遇到来自阵法的反噬,而阵法反噬的力度与每个人自身修为相关。 但是可惜的是,这个男人却不知道,他的修为与眼界终究还是太低了一些。 所以楚风的话很具有欺骗性,也更具有威胁力,听到楚风这样的宣言,他不由得一个哆嗦。 他原本只是想吓退楚风,但是楚风所表现的淡定与魄力,却让他被楚风所震慑,顿时失去了反抗的心思。 “你想活下去的话,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楚风声音微冷道。 “是……是……”男人嘴唇微微翕张着,额头有冷汗冒出。 “为什么要对一个凡人下缠骨之毒?”楚风看着男人,目光中有了森森寒意,他厌恶这些不把凡人性命放在眼里的修士,因为他的父亲也死于修士之手。 男人噤若寒蝉,有些吞吞吐吐地道:“我……我也不知道……有人……吩咐下来的……让……让我如此行事。” 楚风眉头紧锁,道:“吩咐你的人又是谁?” “小的……小的只是一个散修,为了换些丹药修行,才答应那个人的……那个人……我……我也不认识,他蒙着面,连声音也是假的……他跟我接触也很少,有时候只是传一张纸条把命令传递给我……” 男人结结巴巴地道,生怕惹怒了面前这个气息完全内敛的高阶修士。 他当然不会认为一个能够熟练布阵的人会不是修士,当然他也没有仔细想想为什么一个高阶的修士没有感知到他的靠近,还是依靠了阵法才把他拿下。 楚风没有再追问,他不得不说那些人为了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避免事情败露之后遭遇执法者追杀也真是煞费苦心,还专程找了散修来处理这件事情。 这样看起来,只怕那些鼓动妇人将宝儿卖了换要钱的人,不是收了钱的凡人,就是一些散修。 这样追查下去,不可能会有什么线索,除非对方憋不住,自己主动跳出来。 但是到那个地步,只怕对方必然会大开杀戒,无论是眼前的散修,还是收了钱的凡人,所有能够指向他们的人,只怕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楚风有些迟疑地看着这个散修,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 难道,要杀了? 楚风看着男人,男人仿佛从楚风的眼中看出什么,顿时吓得浑身战栗起来,颤声道:“求求您,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我们散修真的不容易啊……真的不容易啊……我只是想换点丹药,只是想换点丹药,没想过要害人的啊……” 男人苦苦告饶,让楚风一阵心烦。 他看着男人,最后叹了口气道:“你将这丹药吞服下去,然后你接着打探相关的消息——不要离开镇子太远。” 楚风说着,在地上画下了一个记号,道:“每天的早上到镇口看一看有没有这个记号,若是有记号的话,当天子时在镇子东头的市场等我。” 这样做一方面能暂时确保妇人的安全,一方面也能更加有效地探查真相——只要这个散修不暴露,那吩咐他的人也许迟早会露出马脚来。 男人一愣,颤颤巍巍地捡起楚风扔到了他跟前的丹药,如同吞服美食一样地疯狂塞入了自己的口中,咀嚼吞服下去了之后才朝楚风露出了一丝谄媚的笑容,仿佛在等待着楚风的嘉许。 楚风看着那男人,不由得有些厌恶,他沉默了片刻,便在阵法上开了一道口子,散掉了阵法,所有贯穿男人身体的光柱瞬息消散,楚风才又将阵法补全,看着男人,道:“走吧,这个毒只有我能解,你最好不要去做尝试。”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小的一定尽心尽力为您打探消息。”那个男人一边谄媚地笑着连连应承,一边飞速地逃离了,就像是在逃离瘟疫一样的。 楚风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转过身,看到妇人正抱着宝儿站在门口,一直看着自己,却一语不发。 楚风看着妇人那绝望而痛楚的眼神,他心里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的痛。 他知道那个妇人想要杀了那个男人。 他完全理解妇人的想法,毕竟这其中的仇恨实在是太深重了一些。 然而就算杀了他,也无法挽回这已经发生了的一切,也无法让真正的杀人之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反而还白白地浪费了追查真凶的大好机会。 理智告诉楚风,必须这样做。 楚风突然想起了自己当初在神殿里,在那个封闭的镜湖世界,湖神让自己做出的那个二选一的决定。 那个时候也是一样,其实不管自己怎么选择,自己心里都会有难言的愧疚,难言的遗憾,永远无法弥补。 那个时候,楚风并不是很能理解那一个选择的意义在于何处。 但是现在,楚风却渐渐地明白了,选择的意义并不在于选择本身,而在于选择对自己的影响。 太多的时候,总要面临两难的选择,有时候,选择一旦做出,总会对一方做出无法弥补的亏欠,这大概会渐渐在心里堆积越来越多的烦恼与哀愁吧。 可是至少现在,楚风不觉得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他认为自己做的是正确的,即便这种正确不会被理解,但是楚风依然坚信,他可以把这些事处理得更好,要让真正的凶手为此付出代价,而不是这些被推出台面的羊羔。 所以楚风看着妇人,顿了顿,然后很诚恳地道:“对不起,我不能杀他。” 妇人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之后,宝儿才伸出手把妇人眼角的泪痕擦干,轻声道:“娘亲不哭,宝儿帮你打坏人。” 稚嫩的童声清脆而柔软,让楚风的心又是一阵剧痛,却无言以对。 妇人苦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宝儿的头,柔声道:“宝儿乖,娘亲没事。” 说着,妇人看向楚风,叹了口气道:“人是你捉住的,要怎么处置是你的事情……但是……你还是离开吧。” 说着,妇人猛地转身,关上了房门,熄灭了屋内仅有的一盏油灯,使得四周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楚风默默地转身,看了看空中的明月与繁星,心里却堵得很厉害。 即便他认为自己做的没错,但是他也不是毫无情感之人,更不是那种认为自己没错,就可以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而一往无前的人。 楚风只是个平凡的人。 当他小的时候,只是个平凡的孩童,稍大一些,平凡的少年,到现在,还是个平凡的青年。 时间可以磨砺他,让他比之前更懂得如何生存,如何做事,却始终无法改变他,无法改变一些已经烙印在他生命中的东西。 楚风重新检查了自己的阵法,又额外布置了一层阵法,才缓慢地离开这座充满了他童年印记的小院,方才刹那间的光芒被楚风所布置的阵法所遮蔽,所以没有人被惊动,四周依然沉寂在夜色之中。 楚风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这间院落,而后便踽踽独行,走向镇外,走向了紫琼山的方向。 这毕竟只是个小镇子,所以没有城墙,夜晚也不会关门,所以楚风走得再慢,也没有走上太久,就走出了小镇。 楚风站在小镇的门口,又扭头看了看小镇,自言自语说了声“再见”便向外走去。 而在小镇中的某间楼阁上,此刻正坐了一个人影,手里拿了个酒葫芦,狠狠往口里灌了一大口酒,饶有兴味地道:“这个小子,也太天真了些吧。唔——不过欺侮女人和小孩之人,哪怕只是帮凶也该杀啊——报酬,我就取你家的……好像没有酒啊,那就一口水吧。” 影子迅速从楼阁之上落下,落入阵中,片刻之后一跃而起,迅速地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第353章 再会 楚风离开了小镇,向着紫琼山方向前进,但是却没有直接去紫琼山,而是先去了镇子外的墓地。 墓地在一片树林之中,在月影之下,显得格外的阴森与扭曲,林间栖息的几只老鸹嚎叫不住,声声凄切,更显得万分可怖。 墓地之中墓碑交错林立,坟冢更是密密麻麻。 有些已经被岁月风霜消磨得残损不堪,坟包上长满了青草,墓碑上生满了青苔,这样的坟墓大多是已经很多年无人祭扫了,或许是家人去了远方,或许是在这世上已经没人还记得他们曾经存在过。 楚风在坟墓之间穿行着,这里是一片薄葬之地,埋葬的都是些贫寒人家的尸骨,当初为了给母亲看病,花光了小小的家里所有的积蓄,所以没有能够像寻常人家一样,找个风水之地安葬母亲。 而他的父亲楚疏也是一个穷小子出身,没有所谓家族,更没有所谓的祖坟可以归葬。 所以最后给母亲的安身之所便是这片薄葬之地。 小时候的楚风不懂事,没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妥,现而今的楚风已经看开,知道人死一切都成虚妄,在哪里安葬没有什么区别。 楚风终于找到了自己母亲的墓,在离开三妙宫之前,每年的清明、母亲的冥诞或者祭日,总会有一两次由自己和父亲来这里给扫墓,每次父亲都会带上母亲生前最爱吃的饭菜,和母亲喜欢的花。 但是楚风这次没有带上饭菜,他只是在来的过程中采了一些野花,用丝绦束成一束,然后放在了母亲那已经长满了青苔的墓前。 “娘,我来看您了。”楚风缓缓地跪倒在地,跪在湿润的青草之上,慢慢地磕了三个头。 在这过去的几年了,每逢母亲的忌日他都会以凡人的习俗祭奠母亲,然而他却终究没有能够来到母亲的坟前。 然后楚风爬起来,偎依在墓碑旁,从芥子囊中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香烛纸钱,即便已经知道逝者已矣,但是这些习惯,却真的很难改变。 楚风点燃一炷香,插在母亲墓前,又把一对蜡烛点燃插上,才轻声道:“孩儿……已经有好多年没来看过您了,十年了吧?您会怨孩儿么?” 离开三妙宫之后,先是误入妖界在妖界呆了半年,然后陷入巫国之乱,之后在凤鸣山庄投师三年年多,又因此落入神殿,从神殿之后逃亡遭遇大凶在鬼界休养半年,之后便是五年的六界行走。 算起来,已经足足十年了啊。 时间过得真快啊,楚风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娘,您和爹,在那边已经相聚了吧?你们都还好吧?你们不必担心孩儿,孩儿这些年,虽然过得不是那么容易,但是也过得很好。孩儿遇到了很多人,很多事,有值得信赖,值得托付的好友,也有可以依靠的师长,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多亏有他们关照孩儿,孩儿才能好好地活到如今。” 楚风絮絮叨叨地开始说起往事,说起颜青羽,说起颜天君,说起刘鱼,说起刘十二,说起萧长夜,说起顾晓霜,说起楚紫儿,说起陈涵…… 他仿佛是要把自己这么多年所经历的一切都告诉母亲一般,絮絮叨叨地说着,也没有刻意去挑选,无论是快乐的,还是伤悲的,都不疾不徐地说着,就像是说着一个别人的故事。 不知不觉之间,东方已经微明,草木已经染露,将楚风衣物下摆完全濡湿。 楚风笑着抖了抖衣物上的露珠,站起身,看着墓碑,轻声道:“娘,孩儿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您不会觉得烦了吧?可是孩儿又要走了,因为孩儿还有很多事要去做,也有很多事不得不去做。所以孩儿这一去,又不知道要何时才能回来看您了,所以您和爹,在那边要多保重。” “不过下次孩儿回来,一定会带上您喜欢吃的那些东西,孩儿现在的手艺……也不比父亲逊色了呢。” 楚风再次对着墓碑恭恭敬敬地磕头行礼,然后起身,踩着东方的霞光,向紫琼山走去。 紫琼山已经荒废了五年多了,那座巍峨的汉白玉门楼早已经倒塌断裂,只剩下了几根桩子,光秃秃地伫立着,沾满了黄泥。 驰道上也长满了青草,顺着驰道方砖之间的缝隙不断地四处蔓延,有些地方甚至连方砖已经被青草钻破而裂开、弓起,想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过了这些野草,才让这些野草生长得如此茂盛。 现在回想起来,他年少的时候可没有少打理这条驰道啊。 楚风沿着驰道缓缓前进,渐渐进入了紫琼山中。 无人打理维护的紫琼山恢复了野生的气息,树木之间再没有丝毫的层次感,更别说是否整齐了。 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充满生机的野性,树枝尽力地向天空伸展,以接受更多的阳光与雨露——它们似乎早已遗忘了当年的变故,焕发了新的生机。 驰道到了山腰就断裂了,自山腰以上的区域,是光秃秃的一片,只有些杂草和才生根的树苗。 也许是血肉把这片区域染得特别肥沃,杂草几乎长得有半人多高,吞没了所有的遗迹与废墟。 但是楚风却还记得,沿着自己的记忆,在曾经存在过的楼阁殿宇之间缓缓穿行,偶尔还能看到一点当年的残垣断壁。 而在残垣断壁之中,还能找到一些已经有些风华发黄的白骨,很多白骨都已经碎裂开,残缺不全了,有的是当初受到打击所导致的,有的则是后来尸体被山里的野兽啃噬——被砖石压住的部分野兽无法吞吃,但是露在外面的部分却多多少少都被野兽叼走了些许。 楚风一路小心地收拾着所见到的残余的骨殖,不断地将其埋葬入土,也算是给这些自己曾经的同门,最后一个归宿。 到了如今的地步,连衣物都没有剩下,楚风也分不清哪些是三大派的人,哪些是三妙宫的人,也只有尽数归葬了,有些人骨殖混在一起难以区分,也只能一并入葬。 生前互相搏杀,死后却葬同穴,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楚风终于攀登完了半个紫琼山,然后看着光秃秃的紫琼山山顶发愣,紫琼山前前后后被破军轰击了两次,不过山腹承受了最主要的力量,所以山腹只剩下一片荒芜,但是在山顶却还有残破的主殿,只是在后来的血火搏杀之中,主殿也被烧为一片焦土。 而此刻,那片焦土依然孤独地伫立着,比任何的遗迹都要醒目。 然而,更为醒目的,还是一个坐在主殿废墟中的身影。 那个身影坐在一根根烧焦倒塌枕叠在一起的梁柱上,紫色的衣袍在风中不断地翻飞,被吹得飒飒作响。 那个人扭过头来,带着几分冷意看着楚风。 男子是个面目寻常的男子,没有什么太突出之处,只是唇色有些苍白,脸上挂着一层拒人千里的寒霜。 楚风默然一怔,快步上前,看着男子,有些不可思议地道:“穆……穆师兄!” 这个人,赫然正是穆少恩! 楚风的声音有些颤抖,连身体也不自禁地颤抖起来,他有些无法压抑自己激动的情感,他看着穆少恩,连眼眶都莫名地湿润了起来。 他和穆少恩没有深交,但是他却知道,在阴山自己百口莫辩的情况下,穆少恩依然相信着自己,帮助自己逃离——他现在更明白,穆少恩是怎样的人,哪怕他从来不会表达自己,却也无法掩盖他内心那炽热的感情。 穆少恩看着楚风,从烧焦的横梁上跳了下来,走到楚风跟前,拍了拍楚风的肩,然后轻声道:“你还活着,真好。” 穆少恩的声音有些沙哑,话里的辛酸之意更是溢于言表,还活着的人很好,真的很好,可是还有很多已经死去的人,他们永远也不可能好了。 “师兄,就你……只有你离开了神殿了吗?”楚风压抑着自己的激动,颤声问道,刘鱼离开了神殿,却不知道为什么在万壑山落入了错乱时空,可是还有陆琪,还有凤栖梧,还有路驽,这些人他不知道他们的情况,不知道他们身在何处,不知道他们好与不好,甚至不知道他们究竟是生是死。 穆少恩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离开神殿的人。” 穆少恩知道神殿这个名字,他自然也有他的际遇,所以他说话很平淡,没有太多的起伏。 楚风觉得穆少恩有些变化,因为在他印象中的那个穆少恩,说话的时候虽然有些生硬,但是每一句话,却都不是无情。但是现在听穆少恩的话语,语调平缓,只是在简单地陈述一个事实,没有什么感情,也没有什么在意的事情。 楚风沉默了许久,才看着穆少恩道:“师兄,我听说你杀了……” 穆少恩忽然看向远方,让楚风有一种倏然落入冰窖的感觉,浑身发冷,不自禁地一个寒颤,连话也没能说完。 “星辰岛两人,天工府五人,傲剑洞天四人。” 给读者的话: 失踪人口终于上线了……………… 第354章 饮酒 从穆少恩口里所蹦出的数字,比楚风所要知道的还多。 穆少恩真的开始复仇就不会轻易停手,楚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事实,所以对于穆少恩说出这样的数字来,没有太多的惊讶。 但是楚风依然感到了害怕,不是因为这个数字,而是因为穆少恩说这句话时的语气,这种语气,仿佛根本就没把他所杀的那些人当做是人来看待,只是蝼蚁,只是一个数字,杀了便杀了。 楚风一个哆嗦,穆少恩也变了。 但是这个世界上,又有谁是一成不变的呢?自己不是也变了吗?十年前的自己,或者说在遭遇三妙宫血战之前的自己,又怎么能够做到以性命逼迫别人呢? 所以楚风沉默了,然后楚风叹了口气,向穆少恩目光所及的方向看去,看到了村庄,看到了森林,看到了河流,看到了正在缓缓升起的太阳。 “师兄,要杀到什么时候?”楚风问。 穆少恩摇了摇头,没有回话。 楚风明白了穆少恩的意思,穆少恩的意思,大概是永远不会停下来,永远不会有尽头。 也许,只有穆少恩死,或者三大派彻底覆灭,才能为这一切划上一个休止符。 楚风没有再问,他知道穆少恩的冷漠都还是虚伪的,穆少恩如果真的冷漠了,那他也不会针对三大派杀人了。 穆少恩在用冷漠与杀戮发泄他的怒火,进行着他的复仇。 与穆少恩比起来,反倒是自己,才真的是一个没有热血,没心没肺的人。 明明看到那么多无辜死在三大派的阴谋之下,自己却无动于衷…… 可是,三大派的弟子,他们也活得很辛苦,不比被杀的三妙宫弟子快乐多少——他还记得那个星辰岛弟子的手拂过他面庞时的触感,更记得那双美丽的眼睛中写满了茫然,困惑,痛苦,和绝望。 他们最大的错误,大概只是拜入了三大派门下吧。 哪怕他们现在都是无辜的,都会被迁怒,都会被杀,就像那些被杀戮的三妙宫的师兄弟一样,为了一个只让部分人心动的理由,便莫名其妙地丢了自己的性命。 其实,大家都差不多吧? 楚风苦笑起来,没有想到故地重游会遇到这样的烦恼。 “我在神殿里困了三年。”穆少恩缓缓道,“三年来每天都重复着一个景象,三妙宫覆灭的那一战。我做了所有我能想到的,都没能改变结果,每天夕阳落下的时候,我们都死了。你死了,陆师妹死了,蒲立成死了,张奔死了,刘林死了……师傅死了,师叔师伯们都死了,我也死了。这一个梦境,我重复了三年,我改变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每个人死去,然后看着我死去。” 楚风瞬间觉得毛骨悚然,他不知道神殿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每天都在编织着这样同一个梦境让穆少恩去经历,去承受,但是他知道那样的痛苦,无能为力的痛苦,一千次的反复重演,再坚强的人也都会被击垮,一蹶不振。 但是穆少恩却坚持了下来,不仅承受了三年这样的痛苦,经历了一千次地狱的折磨与洗礼,他还冲出了神殿的围困,得到了神殿的许可,离开了神殿。 如果不是自己好运遇到了凤,也许穆少恩才是第一个从神殿中离开的人。 “你想知道我怎么离开神殿的吗?”穆少恩的声音愈发低沉而阴郁,让人感觉到一股抗拒的抑郁与绝望的气息。穆少恩没有等楚风回答,他也从来没想过要楚风回答,就继续缓慢地叙述道:“我杀了你,杀了陆师妹,杀了蒲立成,杀了我所能见到的每个人,最后我杀了我自己,神殿就把我放了出来。” 楚风的心一沉,神殿总是在不断地逼人做出抉择,有些抉择是善意的,有些抉择是痛苦的,但是不管是哪种抉择,却始终针对着每个人内心深处的柔弱。 正如自己所面对的那座崖壁,针对的是自己始终想要逃避的心;在镜湖内的二选一,针对的是自己自以为是的公平;石门前的战或不战,针对的也许是自己始终不愿意相信武力的心念。 而神殿针对穆少恩的,正是穆少恩身为大师兄,想要保护三妙宫的一颗心。 最后却把穆少恩变成了一个不再有那样一颗心的人。 “师兄,这样的杀戮没有意义……我们可以……” 楚风的话还没有说完,穆少恩就已经开口道:“真相吗……你觉得这个世间会需要哪个真相吗?” 楚风沉默着,没有说话。 世人所不需要的,那自然便不是真相。 “杀戮不能解决问题,却能把制造问题的人直接送回地狱去。制造问题的人死了,问题自然也就不存在了。”穆少恩缓慢地道,仿佛是在讲述自己的心得体会,“所以师弟,以后我们不必再相见了,我们走的路不同。我要去杀人,而你,好好走好你的路,不要因为痛苦,走入歧途。” 楚风默然,许久才看着穆少恩,神色很诚恳地道:“师兄,你认为你走的路,是歧途吗?” 穆少恩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这是楚风第一次见到穆少恩笑,虽然那笑容是那么刺眼,是那么让人心痛,让人无可奈何,让人觉得从眼睛到鼻腔再到嘴巴,都是一阵令人难以承受的苦涩与辛辣。 “对你来说,是歧途,对我而言,是正途。”穆少恩缓慢地道,“我已经喜欢上了杀人,喜欢把痛苦带给别人,所以……日后你如果面对我的时候,不需要对我留情,因为我已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 楚风默然,他不知道穆少恩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许是在想,日后终有一日会成为敌人的吧? 可是即便真的到那一日,以自己的性格,未必也能与穆少恩兵戎相见吧。 “三妙宫以后就交给你了。”穆少恩一边说着,一边摸出一卷册子,放在了地上,然后穆少恩转身,向远方走去,几个迈步,便已经出现在了远方的平原之上。 楚风看着穆少恩远去的孤零零的身影,没有出言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穆少恩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楚风才俯下身,捡起地上的书卷,看了看封皮,四个古老而遒劲的字:玄心真诀。 楚风默默地将真诀收起,默默地祝穆少恩好运之后,也祝那些也许会成为穆少恩猎物的无辜的三大派的弟子好运。 最后连楚风都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实在是矛盾而可笑,大概天底下没有比自己更可笑的人了吧? 楚风的视线从远方收回,落在了近处的废墟之上,许久才叹了口气,道:“爹,有时候我觉得我自己真的很没用,没有师兄他们那样决绝之心。明明已经很多次下定决心了,可是到了最终,却依然没有什么变化。我不知道自己坚持的东西对不对,虽然每个人都用实践告诉我,我是错的,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做不到随随便便就可以去杀人,做不到去杀没有反抗之力的人……” 楚风跟着又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叹息对自己的不满,还是在叹息世道的艰难。 楚风叹息之间,忽然一个酒葫芦从天而降,落在楚风的怀里,余劲使得楚风一个趔趄。楚风好不容易拿着酒葫芦站稳,扭过头寻找着酒葫芦的来源,终于找到了——那是一个躺在横梁之上,穿着暗黄衣衫的男人,大大咧咧地翘着脚,不断地晃着。 男人左手枕在脑后,右手抓着一只酒葫芦,不断地往口里灌着。他似乎觉察到了楚风在看他,也没去看楚风,只是有些不耐烦地道:“一个大男人,唉声叹气烦不烦啊。” 楚风尴尬地笑了两声,他不知道男人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来意,但是他的确没有感觉到男人的敌意,所以谦卑地回复道:“我只是有很多事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事就不用想,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就好了。”男子不屑地咂了咂嘴,一边打着酒嗝,一边道。 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楚风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不可能去照顾每个人的感受,每个人的想法。一个人最重要的是,自己对得起自己就好了。杀人救人什么的,又真的那么重要?那么杀一个无辜的人救一百个人,或者不杀那个无辜的人,一百人一齐去死,你又要如何选?”男子不耐烦地训斥道。 楚风默然不语,他又想起了湖神当初让他做的那个选择。 “如果觉得痛苦得难以承受,那么就去死好了。”男子的不耐烦情绪越来越高涨,“等你那壶酒喝完,我会来找你的,再见了!” 男子说完,整个人也跳下了横梁,几步便消逝在了天边,显然也是一个修为高深的修士。 楚风拿着手里的酒葫芦,轻轻晃了晃,然后揭开塞子,往口里狠狠灌了一大口酒,酒很烈,烈得楚风浑身都像是火焰在灼烧一般地疼痛,烧得楚风眼泪鼻涕不断地流出来,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都弯下了腰。 酒,果然一点也不好喝啊。 第355章 凶案 楚风拿着酒葫芦,在废墟里坐了一天,直到看到烧饼出现在了西方。 楚风摇了摇手里的酒葫芦,葫芦里的酒还剩下很多,但是楚风已经有点习惯了这辛辣的味道。 在酒的刺激下,楚风觉得头脑与意识前所未有的清醒,他开始审视自己这十年,开始反省这十年,为什么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却还是没有达到自己所能想象的成熟与强大。 也许,自己不需要那么成熟,不需要那么强大吧。 也许那个人说得对,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内心,就好了。 如果不管怎么做,都会后悔,都会出现难以弥补的结果,那么就选让自己后悔最少的那个就好了。 自己不需要有那么多负担,因为自己不是什么大人物,没有人对自己有那么多的期望,自己也需要对自己有那么多的期望。 我只是个凡人,凡人,顺乎心意就好了。 楚风终于有些想通了,所以他看了看手里的酒葫芦,想了想,然后就把酒葫芦直接向山下扔了下去,然后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笑得酣畅淋漓,笑得极尽张狂。 楚风在夜色中下了山,浑身很轻松,他又去墓地坐了一会,有些孩子气地告诉母亲,自己今天第一次喝酒了,酒很不好喝,自己很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再喝了。 至于那个奇怪的人到底是谁,又想干什么,他已经全然不在意了。 现在楚风最想做的事情还是回去确认一下妇人与那个叫做宝儿的小女孩的安危,所以楚风就又连夜回了小镇。 楚风回到小镇的时候镇子上刚刚入夜,夜市初开,街上虽然不比白日人多,但是却依然人流涌动,好不热闹。 楚风熟练地穿行过街头,来到了之前的院落,但是方一到院落边缘,顿时脸色一沉。 他所布下的阵法已经全破了,都是被以巧妙的手段抓住了阵法的命门而被破解的,这些阵法连阵法发动的机会都没有。 他……终究还是太小看那些人了,如果他能够在布置阵法的时候布置得更周到一些,阵法也能使用更难破解的一些,他能早回来一些,那……这些阵法就不会被这样破解。 楚风猛地攥紧了拳头,面色愈发阴郁,快步冲进院落,一把将轻掩的门扉推开,入门的便是那个妇人。 那个妇人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鲜红的血液将地面完全浸染红——那些血液都已经有些发黑,却变得愈发醒目。 而在那一滩污血之中,则匍匐着一具幼小的身躯,安安静静地,就像是在安眠。 楚风的心脏瞬时都停止了跳动,他紧紧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强忍住内心的不安与自责,迅速地冲到妇人身旁,伸手在妇人的手上探了探。 妇人的尸体已经凉透了,死去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在她的胸口插着一把剔骨尖刀,径直地穿透了她的心脏,不会有丝毫生还的可能。 而当楚风慢慢地将那具幼小的身躯抱起时,他的瞳眸在瞬间紧缩,眼白之中侵入了一片带着杀意的血红。 那具小小的尸骨已经被烧得发黑,还带着几分余温,颈骨更是直接当中被直接扭断,断面平滑,似乎那个扭断宝儿颈骨的人一点也没有花费力气。 楚风茫然地半跪在原地,他无法理解那些人到底在做什么,又在想什么,如果是冲着宝儿来的,为什么还要杀了宝儿? 难道宝儿不是他们的目标吗?那他们到底为了什么! 楚风突然有些彷徨失措,他忽然想起了妇人的丈夫,他冲进内室,他看到了那个虚弱得不成形的男人,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眼睛一眨不眨,仿佛已经死去了一般。 但是他还没死,还有最后一丝气息,因为执念而被挂着,苦力地支撑着,仿佛不甘心自己的家庭为什么要遭遇这样痛苦的事情! 楚风快步冲到床边,他看着男人,压抑着自己所有的内疚自责,愤怒暴躁,深吸了一口气道:“对不起我没能救下她们……但是我可以试着找出杀死她们的真凶。为了让你有力气说话,我必须喂服你一颗刺激元神的丹药,服食之后一盏茶时间药力就会散尽,你也会就此死去——如果你愿意,请你眨眨眼睛。” 男人眨了眨眼睛,眼泪从已经浑浊的眼中流淌而出。 楚风默默地取了丹药,到厨房里取了一碗水,将丹药化开,喂男人喝下。 丹药入腹不久,男人眼中的那片浑浊开始散去,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 但是他的身体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依然宛若枯木,腐朽不堪。 楚风小心翼翼地扶着男人枯朽不堪的身体坐立起来,才看着已经泪如雨下的男人,犹豫了片刻,才道:“你……” “我是个很没用的人,保护不了她们,只能听着这一切发生。”男人苦笑起来,笑容无比的凄楚与怨愤,让楚风有些难以承受。 “我不知道他们为了什么,只知道他们走的时候说——不是她。” 男人没有在意楚风的表情,也没有太在意楚风有没有听,他只是开始陈述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急于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告诉楚风,希望楚风这个仅仅只是数面之缘的人,能帮他把所有的痛苦与悲愤转移到那些该死的人身上去,这是他最后的希望,最后的恳求。 “宝儿是去年冬天我在山里捡到的,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来历,但是她肯定只是一个被遗弃的小女孩,穿着单衣,倒在雪地里,发着高烧,差点就死了……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找宝儿,我真的不知道。”男人说着,一双眼睛犹如野兽一般,露出了万分凶光。 楚风略一沉吟,才问道:“你还记得,宝儿身上有带什么东西吗?” 这种行动,有可能是因为宝儿意外得到了什么东西,才会让人穷追不舍。 但是楚风倍感怪异的一点是,为什么对方已经将时间拖延了两三个月,为什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下手?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变故,逼得他们不得不提前动手了? 男人将头深埋,沉吟着思索了许久,才很确信地道:“宝儿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那件单衣还在吗?”楚风问道,也许可以从这件单衣入手也不一定。 男人摇了摇头,才沙哑着声音道:“那衣物太破烂了,我们没有留下,扔了。” 他的手紧紧攥了起来,指甲陷入了掌中,刺破了脆弱的皮肤,一点点乌黑的血液流淌而出。 楚风有些遗憾地叹息一声,他方才检查宝儿尸身的时候,专门检查过,宝儿是个很平凡的女孩,没有任何的异常。他根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去帮这一家人尽一些心力。 “但是说起来……那几天,方圆百余里地,据说出现了很多被遗弃的孩子,都跟宝儿一般大小,四五岁……就镇口那家青楼就留了两三个做小丫鬟,但是后来都不见了……现在……” 男人说着嘴角一阵剧烈抽搐,惨白的唇被咬得皲裂而开,牙齿却也松动起来,从牙龈沁出血来。 楚风一惊,方圆百里出现了很多一般大小的女孩,难道是……是谁对这些女孩做了什么,但是因为意外这些被他们囚禁的女孩逃脱了,而他们为了寻找其中的某一个,不得不进行大规模的排查? 自己还是大意了! 自己必须把那个散修找到,问问他,他是否还有对其他人家下毒! 自己把他们想得未免太简单了一些,他们可都是一些……连小孩都不放过的……畜生。 楚风紧紧攥拳,他看向男人,男人眼眸里的生气已经逐渐暗淡下去,显然药力已经开始消散了。随着男人的目光黯淡,男人的精神气更像是被抽干了一般,瞬间又变得萎缩低迷起来,气若游丝,随时都可能丧命。 “你还有什么遗愿吗,我一定会尽力完成的。”楚风咬了咬牙,道。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男人的声音陡然变得万分尖锐刺耳,他的五官都仿佛挤到了一起一般的狰狞而扭曲,他那双眼眸里有的只有无尽的恨意——他要他们去死。 他紧紧地握着楚风的手,越攥越禁,甚至攥得让楚风都感觉到了一丝微微的疼痛。 男人的声音提到了最高便戛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双腿微微一蹬便彻底失去了最后的气息,带着无尽的怒意先去了地狱等待他的仇敌。 楚风看着那只紧紧攥着自己手的手,那只手很黑,很瘦,布满了皱褶和老茧。 那是那个男人对他的信赖和托付。 楚风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再对这桩事视而不见,他必须要把那些人也送进地狱里去。 楚风瞑目,良久才睁开眼,把妇人和宝儿的遗体都抱到了床上安置好,打了清水,把夫妻二人和宝儿的遗体清洗干净,换上了室内找到的干净衣裳,才对着三具遗体行了一礼,道声得罪把三具遗体尽数放入自己芥子囊中,便向城外走去。 第356章 幼苗 楚风在镇外寻找了一处风景很好的所在,把一家人合葬了之后,并没有急着返回镇子,而是在野外草丛中眯了一夜,第二天早起捧起河水洗了脸,吃了些干粮填充了一下辘辘饥肠,才又在晨曦中返回了小镇。 镇子今天很喧哗,因为在镇子门口,由官府贴出了通告,在整个紫琼郡的郡县范围内,出现了大面积的灭门案,根据调查,被灭门的这些家庭几乎都是在冬天收养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或者买了这样一个女孩。 在这些灭门案中,这些女孩要么被残忍杀害,要么便是神秘失踪,其家人也或多或少地被杀害。 值得注意的,其家人中有成员在灭门案前出现各种意外,或死或伤。 本来一桩案子还没有引起注意,然而官府接连接到这么多类似报案,不得不予以了重视,却又没有追查的线索,才只好贴出了告示重金悬赏。 楚风站在告示牌前,头皮一阵发麻。 他身边拥挤在一起的人群都很愤怒,指责声,喝骂声,诅咒声,不绝于耳。 已经有六十多户人家满门被灭,无一生还,其中有些门户还被毁尸灭迹,尸体难以辨认,希望有亲属前去认领。 楚风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更多的孩子被杀死,是不是还有更多的孩子被杀害却无人知晓,然而他的愤怒也已经到了极点。 那是一种难以压抑的愤怒,冲上了他的脑海,让他产生了一股浓烈的杀念,要把这些人,杀个干干净净。 楚风艰难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使自己的呼吸尽可能地平和舒缓,不那么沉重,但是他握紧了拳头,挤出了人群。 他看到了在对面的酒楼上,靠窗的地方坐着一个暗黄衣衫的高个青年,左边的发丝向右倾斜遮住了右眼,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冲他晃了晃,似乎在和他打招呼。 楚风抿了抿唇,迟疑了片刻,走入了酒楼,走上了二楼,走到了临窗的位置,然后在那个青年对面坐了下来。 青年把手里的酒葫芦往楚风面前一放,道:“我说你要喝完了我们才会见面的,你怎么能逼我变成一个不守信的人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很委屈,似乎是在说一件真事一般。 但是怒火中烧的楚风却一点也不觉得有意思,他神色很阴沉,阴沉得像是乌云密布的天空,随时都可能下起一场灭世一般的狂风暴雨。 他左手搭在自己的左膝盖上,顺着关节的位置紧握,放在桌面上的右手掌心向里紧握成拳,就像是一柄铁锤,一柄随时都会砸下的铁锤一般有力,使得指关节都开始发白。 青年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碗,然后喝了一大口,才道:“不要这么严肃嘛,人死了就死了,你再严肃,人也不会活过来的。” 楚风默默地看着青年,青年却丝毫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夹菜饮酒,且吃且道:“你吃啊,别客气,难得我请回客,下次可就没这机会了。” “你是什么人?”楚风终于问道,他知道这个青年一定很不寻常,但是他不知道青年到底想做什么,又为什么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也许他就是幕后的凶手之一? 楚风的嘴角微微抽搐,却又没有再多说。 “你就叫我醉不归吧,当然这一听就知道肯定是个假名,名字这东西,其实只是个代号,方便称呼。你叫它,我知道你在叫我,别人也知道你在叫我,这就足够了。”青年一边招呼着小二重新上一坛陈年的花雕,一边道。 楚风皱了皱眉,看着醉不归,一语不发。 “皱眉容易衰老,虽然人都说成熟的男人更有魅力一些,但是嘛……还是年轻一些好。”醉不归接过新酒,为楚风和自己斟满一盏,然后才道,“请喝。” 楚风把醉不归递到自己跟前的酒盏往外一推,才道:“酒一点也不好喝,我不喝酒,喝茶就好了。” “真没意思,不喝酒的人……最没有意思了。”醉不归露出一副无奈的神色,摇了摇头,便将一盏一饮而尽,“黄酒这种酒很有意思,这种初春时节,加以生姜枸杞并煮,香气浓郁,入口浑身都很舒服。你看,你这样的人,就品味不到其中的意思。” 楚风皱着眉,淡淡地说道:“子非我,安知我不知?” “最烦你们这些读过几本书的人,没事乱显摆。”醉不归撇了撇嘴,才又道,“不过黄酒太温和,对于我这种喝惯了烈酒的人来说,实在有些没意思。你看,你又浪费了我一片好意。” 楚风捧茶,微微一躬,饮一口茶,才跟着道:“洗耳恭听。” “文绉绉说话也很没意思。”醉不归放下筷子,然后顿了顿,才跟着道,“你不要以为我很喜欢什么有意思没意思这样的话,其实我也不喜欢,不过我一个朋友很喜欢。为了让他觉得有意思,所以我觉得我还是要做一些会让他觉得有意思的事。” “比如呢?”楚风隐隐有所感,问道。 “比如我不但不会杀你,还会再做些出格的事情,我想这对他来说也会很有意思。”醉不归又跟着低声嘟囔一句,“谁叫他骗我酒喝呢……” “那么,是谁想杀我呢?”楚风问道,“是离若水吗?” 现在想杀自己的,只怕也只有离若水吧? 醉不归“哈哈”一笑,神色很是严肃地道:“我作为一个职业杀手,怎么可能会告诉你雇主是离若水呢?”说着,醉不归耸了耸肩,一脸无奈与遗憾地道,“不过你自己都猜到了,真是比我所能预想到的还要聪明。” 楚风笑了笑,不说话。 他越来越不清楚醉不归的目的是什么,这种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真的一点也不好,很让人讨厌。 所以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道:“然后呢?” 醉不归眯着眼打量了一番楚风才道:“我其实很讨厌欺负女人和小孩的人,这种人,就是人渣,没有任何活下来的价值——所以我帮你杀了那个散修。但是其他人我实在不好出面,这段时间这方圆百里之内的修士太多,所以……我们可以合作。” “我真的不认为你是一个义士。”楚风的话很直接,没有丝毫拐弯抹角,就像是直接抽在了醉不归脸上的鞭子,没有留下任何的余地和颜面。 就连醉不归都被楚风这句话呛得把口里的酒喷了一地,接着才一边咳嗽,一边道:“你说话能委婉一些,含蓄一些么?” 楚风想了想,然后道:“你教我要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的。” 醉不归翻了翻白眼,才道:“我当然不是什么义士,但是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理由,但是这是我的私事,你不需要知道。” “然后呢,我该知道什么?”楚风问道。 醉不归有点受不了楚风这突然的直白,愣了愣,才道:“这些人,你想要怎么处置才符合你的意思?” 楚风沉吟片刻,然后才道:“废尽修为,我不喜欢杀人。” 醉不归脸色略略一变,才道:“就像你对啸月家的姑娘做的那样?你这个变态,真的是够残忍啊……”然后他沉吟了片刻,露出一个很欣慰的笑容,自言自语道,“不过正合我意,这比杀了他们……嗯,仁慈。我果然比那家伙慈悲为怀多了。” 楚风眯起了眼。 他知道自己废了啸月涣的事情,那他也是从妖界追来的吗? 那自己的行动现在到底还在不在这些人的掌握之中呢? “放心,现在就只有我知道你的行踪而已。”醉不归微微笑了笑,“而且我也是偶然找上你的。” 楚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管醉不归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但是至少目前来说,醉不归并不是一个值得他信任的人。 楚风握着手里的茶,沉默了片刻,然后道:“那还是都杀了吧。” “果然是个变态,废了别人修为还不够还要杀了别人。”醉不归翻了翻白眼,一脸的不屑和鄙夷。 楚风看着醉不归,没有说话,心里却有很多纷繁的念头。 他有着那个男人的托付,但是他依然不知道自己就这样说着要杀了别人的话语到底对不对,但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哪怕表面再平静,他却知道自己内心中的波澜。 杀人也许从来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但是有时候,却不得不杀。 因为这个世界,没有足够制衡修士的力量,不像凡人之间,杀人的人有法律可以制裁,可以作为依靠。 修士世界,本来就是一个极度混乱无序的世界,要在这个世界里坚持某种秩序,真的很困难。 想要维护所谓的公义,除了杀戮以外,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 现在,所有人都把这种混乱当做秩序,但是楚风却认为,这从来不是一种秩序。 如果这真的是一种秩序的话,那么楚风坚信,这种无聊的秩序应该被打破,应该被毁灭,在其废墟里,在其尸体上,孕育出新的幼苗,也许有一天,会绽放出令人炫目的花。 但是,那一日究竟是何时? 也许,那一天,自己也已经麻木地遵守了现有的秩序。 也许,那一天,自己的手里,已经沾满了淋漓的鲜血。 但是至少现在,还没有。 给读者的话: 上个月的销售情况今天看到了……有点伤心啊…………看销售情况就一两个人在看啊TAT……………… 第357章 杀戮 “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情报,比如那些凶手在哪里,大概是几阶的修士,而你负责杀了他们。”醉不归沉声道,“这个合作对于我们来说,都不太吃亏,最危险的侦查由我来负责,你在里面挑选那些你能应付的人,然后,我们的目的就都达到了。” 楚风不语,然后看着醉不归,很严肃地道:“我没有那么大能力去应对这么多人,实际上……我现在的能力只能布置一些小型的自启阵法,凡是需要人来主持的阵法,我都无能为力。” 楚风的话不尽是实话,正如他相信醉不归的话也不尽是实话。 楚风在不服用纳灵丹的情况下,的确只能布置一些小型自启阵法,这种阵法的威力有限,对付稍微有些修为的修士,都会很艰难。 当然——杀修大阵除外,杀修大阵本来就是凡人的阵法,因此主持杀修大阵也不需要提供真气,只是布置的时候,需要花些心力。 但是楚风不想暴露杀修大阵,因为这是他目前最为有力的倚靠,也是他最后的杀招。 醉不归笑眯眯地喝了口酒,然后才缓缓地道:“阵法可以由我来主持,我来提供真气。” “那你还是出面了。”楚风道。 醉不归不愿意出面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出面就意味着他要卷入这件事中,很可能被当做障碍针对,但是他要是主持阵法的话,虽然可以躲得很远,但是真气的气息还是有可能被侦查到,卷入这件事中。 醉不归没有回答楚风的问题,他默默地自斟自酌把一坛花雕喝完,才道:“这没有任何关系,因为我啊……是鬼魅啊。” 魅族,是妖族中一个很奇怪的种族,是一种没有实体的妖族。 魅族最典型的一支,也是为人所熟知的一支,就是所谓的梦魅,可以侵入他人梦境,将他人的梦境营造成为现实,那些人将会永远沦陷在这梦境之中不能醒来,如果他们在梦境之中死去,他们的实体也同样会死亡。 而醉不归所说的鬼魅则是整个魅族之中最为神秘的一支。 鬼魅的鬼指的是鬼魅这一族的血统还带有鬼族血统,但是具体是否如此,却无人得知,因为那毕竟是极其古老的时代的事情了。 鬼魅在没有实体的情况下是没有任何能力的,相应的,他们也没有任何的气息,即便是九阶巅峰也很难捕捉到他们的存在。 而鬼魅的实体化是通过寄生在尸体之上或者侵夺活人肉身来实现的——而且拥有了实体的他们,也可以随时抛弃这具肉身,重新变成虚无缥缈的存在。 一般的鬼魅都是寄生在尸体之上,那样的尸体能在鬼魅的操纵下表现出生前的修为,不过因为**死亡气息散尽所以被鬼魅寄生的尸体也都是没有气息的。 而侵占活人肉身则更为艰难,因为活人的意志会抵抗鬼魅的入侵,稍有不慎鬼魅自己都会身亡,但是如果能够侵占成功,鬼魅就可以完美地继承那具肉身的一切。 此刻在楚风面前的醉不归是散发着气息的,所以他应该是侵占了这具躯体。 楚风默默地看着醉不归,才道:“那你其实可以出面,大不了再换具躯壳。” 醉不归嘴角微微一咧,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然后道:“我喜欢这具躯体,喜欢这具躯体以前的主人,我希望这是我永远的归宿,我希望当它衰亡之后,我也能随之一起死去。” 楚风没有再问,如果是真的,那是醉不归的往事,是醉不归一个人的秘密;如果是假的,那再问下去,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所以楚风顿了顿,然后才道:“可以,你怎么找我?” 醉不归笑着道:“我要找你其实很简单,自然有我的方法,你只需要去布阵,布阵完毕之后离开,我会过去主持阵法运转——所以,你不要布下什么麻烦的阵法,我这个人记性很差,记不住,最好是那种完全输入真气就可以运转的阵法。” 楚风点了点头,然后想了想,拿出纸笔,仔细地画好三张阵图交给醉不归道:“这三种阵法很简单,也很实用,按照我所写的行动就可以了。” 醉不归也从怀里摸出了一卷卷轴,递给楚风。 楚风接过卷轴,展开一看,却是紫琼郡的地图,有几处用圆圈画了标记,用工整的小字作了旁批,注明了这附近活动的修士修为大致情况,大多都在四五阶之间,有两个六阶,一个七阶。 看起来并不是多么强有力的组合,但是就人间界的整体水平来说,却也不是什么卑微的力量。 楚风默默地收起卷轴,然后起身告辞。 楚风下了楼,回头看了看楼上,醉不归依然坐在窗边,只不过这次他没有饮酒,而是呆呆地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风没有直接去地图中做的标记地点,他去附近的铁匠铺买了把柴刀,然后把柴刀别在腰间,便向距离镇子最近的一处标记地点走去。 这里距离镇子只有七八里地,在镇子的北方小树林中。 楚风一边漫不经心地装作打柴的模样,一边不断地向标记地点靠近。 这也是在人间最大的好处,不会有人因为你没有真气波动而怀疑你,而觉得你古怪。 只要不给对方近距离接触以神识侵入**查探的机会,对方只会把你当做一个凡人。 楚风忽然“啪嗒”一声踩断了一截枯枝,在除了鸟鸣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山野中这突然的声音有些突兀。楚风的面色也微微一变,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如此警觉而且如此细致,在枯枝之下还埋藏了警戒的阵法,而且隐蔽得如此之好,自己虽然有所准备,但是却也是踩上了才发现这警戒阵法——还好不是杀阵。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晓的样子,一边顺手折一些干柴用生树皮打捆,一边继续前进。 不过让楚风倍觉奇怪的是,没有人出现,这让楚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前进。 直到楚风看到洒在林中的一大片鲜血,楚风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出现,因为他们已经死了。 死者只有两个人,被树枝贯穿了胸膛钉在一棵树上,脑袋无力地下垂到了前胸。 楚风微微蹙眉,一边警惕地咬在了一颗纳灵丹上,一边缓慢地移步上前检查尸体。 他们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在昨天夜里,二人的颈骨被硬生生折断——楚风不知道死者生前到底是什么修为,但是料想也还没有超过五阶,不可能无视这些致命伤。 洞穿胸膛,折断颈骨。 这是柳氏与宝儿被杀害时的手段,楚风不知道杀死这两个人的到底是杀害母女二人的元凶,还是有人在用这种手段杀死杀害母女二人的元凶以表达自己的愤怒。 但是楚风可以肯定是,这两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因为楚风仔细地检查了林中的血迹,有新旧两次区分,新的那次是这两个人被人杀死时洒下的血液,而较为陈旧的,则是更早以前洒下的血液。 很快楚风就在不远处找到了两具遗骸,看骨骼,也不过四五岁大小,尸骸颈骨都是被硬生生折断,骨殖也已残缺不全,看骨骼上的啃啮痕迹,只怕是被林间野兽叼走了。 楚风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地把这两具骨骸收起,而后转过身,重新走进那片树林,把两具被钉穿的尸体放了下来,仔细地搜寻这两具尸体,查看是否能有表面其身份的线索。 然而令楚风遗憾的是,这两具尸体都没有任何能表明其身份的物件,他们随身携带的也不过是一点散碎银子,穿的衣物都是随处可见的寻常衣物,不管是材质还是标记,都没有可以追查下去的线索。 楚风很恼火地站起身,看着地上的尸身,最后还是决定这两具尸体就让他们留在这山林之间吧,自己没有帮他们入葬的义务,更没有帮他们入葬的心情。 楚风转过身,想要离开山林,去往下一处标定的地点,但是他看到了两个人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楚风不想正面与这些人交锋,所以楚风急忙大叫一声,向那二人跑去,一边跑一边叫道:“杀……杀人了……有人被杀死了……” 那两个人穿着和两具尸体一样的衣物,只怕是那两人的同伴,一听到这呐喊顿时脸色一沉,一人拦住楚风,一人急速掠过,到了尸体旁,检查了一番尸体,才又返回。 “你是什么人?”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看起来三十来岁的男人皱眉问道,似乎对这样一个凡人突然出现在这里感到很惊讶,有些难以理解。 “小的……小的……进山砍柴的,追……追一只兔子到了这里……就看到……看到那些尸体……”楚风畏畏缩缩的模样具有极强的欺骗性,因为楚风畏畏缩缩了十几年,楚风扮演这样一个角色,也几乎可以说是本色出演。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然后一个男人冷声道:“不管你是谁,对不住了!” 言讫,光芒闪烁,劈向楚风而去。 给读者的话: 这个月还是坚持完日更两章吧,下个月开始恢复到日更1章,毕竟下个月就算开始上班了,很多琐事缠身………… 第358章 阵法 楚风从来没有期望过他们真的会是好人,所以楚风一直准备着,在那个年长男人出手的同时,楚风脚下用力,将鞋底的阵法踩动,整个人瞬间便横移出去二十余丈,虽然中途因为树木的阻拦而被迫中止,但是这个距离,依然足够楚风躲开那一击。 年长男人一击落空,脸色瞬时一变,寒声道:“你是什么人!” 年轻男人也满面惊愕,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电光火石之间的变化之中缓过神来,没有能够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风没有急着吞服下纳灵丹,如果以纳灵丹对付这两个人的话,那也太浪费他仅存的三颗纳灵丹了。 所以他深吸一口气,才道:“镇子上的那一家人,是你们杀的吧?我是来寻仇的人,也是我杀了他们。” “前天夜里是你杀了杜平?”年长者面色愈发阴沉,旋即冷笑道,“你当真以为,我杀不了你?” 杜平? 楚风微微皱眉,难道是前夜里那个散修吗? “你应该知道气息完全收敛,是什么境界。”楚风淡然地一挥袖,道。 “如果如此,你不需要跟我们说这么多废话。”年长者冷笑,似乎已经看穿了楚风的心思。他此话一出,被楚风方才那句话吓得双腿战栗不止的年轻人也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旋即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 楚风没有理会年长者,他握了握拳,然后道:“你可以来试试。” 楚风说过很多次“我试试”,这是他第一次让别人来试试。 这让楚风有种莫名其妙的快意之感,这种感觉很痛快,也很扬眉吐气,简直就像是要把郁积在心里所有的不快在瞬息之间完全吐出一般,更像是“啪啪”地直接抽了别人几个大耳刮子。 楚风的这份淡定从容不是假的,所以他没有任何的露怯,没有任何的动摇,神色很坚毅,目光很平静。没有任何破绽,让人无迹可寻。 两个人中总有人要先动摇,有底气的楚风自然不会动摇,所以在漫长却又短暂的一瞬对峙之后,年长者终于动摇了。他不知道对方哪里来的底气,而且……那瞬息之间的横移,也绝对不会有假,所以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然后轮到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下垂的左手微微一颤。 楚风一直看着年长者的动作,所以他看到年长者的指尖微微一颤的时候,瞬息之间便再次脚下用力,将元能石完全嵌入阵中,而后再次横移出十余丈。 几乎是在楚风横移的同时,落叶与枯枝之间数以百计的剑芒发出“咻咻”的尖啸纵横而出,瞬间便横荡了方圆十丈区域,直接将草木尽数斩为齑粉,若不是楚风躲闪及时,刚刚落在剑芒区域之外,只怕剑芒已经伤了楚风。 楚风神色微微一凛,原来那个警戒阵法果然是这个年长者所布置的。 对方的阵法并不算是太高级太精妙的阵法,但是却贵在对于阵法理解深入,能够做到因地制宜,把一些并不高深的阵法布得神不知鬼不觉,这一点上,楚风自愧不如,毕竟这完全是时间的沉淀与积累。 “哪里走!”年长者暴喝一声,双手猛地拍入大地之下,二十多丈以内的大地瞬间便已隆起,继而宛如闭合的花瓣一般在空中合并成为一团,瞬间便形成了一个密闭空间,将三人封闭在内。 年轻人得到了指示,顿时也拔剑出鞘,一片剑光照亮黑暗,如长河漫堤,横扫而来。 楚风此时被困阵法之中,但是又实在舍不得自己的纳灵丹,一边迅速地抽出芥子囊中的木鞭,勉强一架年轻者攻来的这一剑,虽然招式接下,但是产生的劲力楚风却无法化解,顿时便将楚风震得倒飞而出,撞击在了土壁之上。 楚风肉身强硬,对方又不是修为高深之人,因此这一次撞击的劲力虽然不小,但是却也没有对楚风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至少对于已经习惯了动不动就血肉崩裂,骨骼折断的楚风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这一次撞击只是让楚风觉得自己有点晕头转向以外,没有取得任何实际性的战果。但是楚风刚想要离开石壁,石壁之中却突然伸出几只大手,直接抓住楚风的双臂和双腿,想要将楚风完全禁锢住。 但是楚风手腕一震,身体力量一拉扯,顿时便将那些岩石大手直接震断,根本不管扫来的剑光,手中紧握木鞭对着包拢的石壁就是全力的一木鞭轰击了下去。这一鞭使出了楚风十成十的力道,甚至还有一些超水平发挥,顿时便在厚厚的石壁打出一道缺口,楚风直接用力一踩,阵法发动,从缺口之中瞬息之间横移而出二十余丈,刚刚避过扫来的剑光。 年长者面色一变,嘴角沁出一丝血来,以他的修为想要包拢方圆二十多丈的地面,本来就难以做到维持足够坚硬的墙壁,但是楚风的横移速度实在太快,逼得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一个举动,试图留住楚风,但是他没有想到,楚风的这一鞭力道如此直接之大,摧枯拉朽一般直接就在石壁上打出了一个窟窿,裂纹还在四处蔓延。 难道,他真的是一个八阶已经能够内敛气息的修士了吗?年长者不信,因为如果对方真的是一个八阶的修士,根本就不会打得如此艰辛,只要一招,自己和师弟都会沦为劫灰。 这已足以说明对方不是一个八阶修士——难道是他所修行的功法导致他可以完全将气息内敛? 现在年长者所能想到的,也只有这样一个可能,因为八阶与凡人都无法解释目前所遇到的情况,所以他只能认为对方修行了一种可以做到在低阶都可以内敛气息的功法——以目前的战况来看,对方的修为也就只有四阶巅峰与五阶初段之间的战斗力而已! “缠住他,我准备阵法!”年长者大喊一声,吩咐年轻者要不惜一切代价缠住这个人,他也要不惜一切代价擒住这个人,因为他很有可能成为危险因素,威胁到整个事件,甚至整个计划! 年长者对于自己的阵法造诣一直以来都很自信,因为在他修为达到五阶再难以进展之后,他就把所有的心血都投入到了阵法的研究中去了。虽然因为他身份所限,他见识不到门内那些高级的阵法秘籍,但是他依然把自己所能学到的那些低级阵法一一地琢磨改良,将这些低级的阵法使用得出神入化,连门内的一些长者都认为他是个阵法奇才——只要完成了这次任务,他就可以进入内门,去看那些更为高级的阵法书籍了。 那个时候,就不会有人敢嘲笑他,说他修道六十年,竟然毫无长进! 因此,他必须要完成这个任务,无论如何都要完成任务,换取进入内门的资格! 楚风一边不断地横移躲避着年轻者的攻击,一边查找着隐藏的阵法。对方已经启动了一重阵法,塑造了一层无形的屏蔽,使得他无法横移而出,只能在屏障之内移动,想要离开,只有先破阵。 但是年轻者却步步紧逼,虽然为了隐藏身份,年轻者没有使用法诀,挥出的每一剑都是用简单粗暴的方式把真气扫出,但是楚风也不愿意不断地去硬接这些真气,水滴石穿,若是多接几次,楚风也不认为自己的**真的承受得起。 所以楚风只是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去招架一番,同时借着反冲的力道迅速拉开距离,继续横移躲闪,寻找破阵之机。 楚风在圈内几次周转,终于发现了屏障的阵纹所在,方欲行动,却又一道屏障浮现,直接形成了一个圆环区域,将楚风困在圆环之中。 两道屏障的阵纹都在内侧屏障以内,但是楚风却被困在两道屏障之间,想要通过毁灭阵纹的方式破阵已经几乎不可能,所以楚风只剩下了最后一个简单粗暴的破阵之法——蛮力冲破! 楚风挥鞭轰然砸落在外侧屏障之上,然而外侧屏障却只是晃了晃,导致周围的景致略略扭曲后又逐渐复原。 楚风惊愕,第二鞭挥击而下,更是用出了开山之力,但是依然只是打得屏障略略摇晃便作罢。 楚风这一次注意了四周的动向,发现内侧屏障也在随着外侧屏障震动而震动,而地面随着震动不断地起伏,呈放射状扩散而出。 年长者将两道屏障相互连接上,共同分摊劲力,并将这个阵法与大地结合,使得大地也作为了一个卸去余劲的依仗,才使得阵法没有崩溃。 这也是个三重阵,而且比楚风当初对付伽部三位长老所布置的三重阵契合得更高,仿佛就是一体的一般。 楚风的阵法,只因为有古籍支撑,尤其广度,但是在深度上来说,比起这些全身心投入阵法的人来说,差得还是太多了。 第359章 资本 楚风被困在两道屏障之间,进退不得,也不再抗争。 而那个年长者,则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吩咐年轻者道:“速去找长老过来,这个人只怕背后还有其他人。” 年轻者领命,迅速地离去,去找年长者口中所说的那个长老去了。 楚风反手将木鞭背在背上,皱着眉看着年长者,道:“你真的以为你困得住我?” 如果没有人缠住楚风,让楚风没有动手的机会,那么楚风同样可以布阵。 楚风甚至还可以像在万壑山大局时一样干脆以自身为深渊,引地脉入体,偷取年长者的阵法。 但是楚风却没有这么做,尽管这样与他和醉不归的计划有些区别,但是……但是可以直接看到他们的长老,大概也是唯一的那个七阶,那么自己的纳灵丹,交的也不亏,还可以省很多事情——至少他多少可以看到这件事背后到底都有谁。 当然,如果醉不归看见自己身陷险境,良心发现,愿意现身的话,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所以楚风只是放出了狠话,换来的却是年长者轻蔑的一笑。 楚风在圆环内不断地步行着,时而停下来,琢磨一阵,或者抽出木鞭不断地换着方式来抽打屏障,换来的也只有年长者无情的讥笑。 “小子我劝你老实一点,你的同伙还有什么人,最好老老实实地招出来,我们还可以给你留具全尸……”年长者又开始了楚风在小说中看到的反派招牌台词,喋喋不休,却一点新意也没有。 “这句话我也送给你。”楚风微微笑了笑道,“交待你们的门派,目的,我也可以给你留一具全尸。” 既然已经决意杀人,楚风也不会再在这上面纠缠太多的时间。 年长者冷笑了几声,继续狐假虎威地说着话,而楚风却摇了摇头,不再配合年长者的表演,而是继续在两层屏障之中转着圈圈。 楚风在圆环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转得已经连说话都不想说的年长者有些心烦意乱,但是却还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楚风的一举一动,提防着楚风会做出什么举动。 但是楚风只是转圈圈,站着发呆,然后打屏障,就像这是进行一个游戏一般地闲适从容。 这让年长者有些恼火,有些烦躁,他很想再来个杀阵给这个让人火大的青年醒一醒神,但是三重阵也是他所能维持的极限了,毕竟他对地脉实在了解有限,无法将地脉化为阵法源源不断的动力,只有依靠自己与被动流动的地脉共同支撑。 楚风终于不再转圈圈了,他停了下来,然后看着年长者,很认真地问道:“那些小女孩和他们的家人,都是你们杀的?” 年长者嗤笑一声,冷声道:“是又如何?不过是些令人厌烦的小崽子,和一些伪善的男女,杀了,这个世界才能清净。” 所以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只是问是不是你们杀的,没问你理由,你其实不需要解释。” 不需要解释的时候进行的解释,其实就是一种心虚,之所以要把理由说出来,是为了说服自己,让自己心安理得,认为自己没有做错,坚定自己的意志。 年长者仿佛被看穿了心思一般,恼火地冷笑起来,然后才道:“好像你们不曾参与此事一般,谁又比谁干净!” 楚风仔细地咀嚼了一番年长者这句话,至少他得到了一个消息,参与此事的,不是一两个势力,若是一两个势力的话,很容易就知道对方所属的势力是哪一方了。 所以,只怕参和此事的势力,有很多。 他们就像是在进行着一场杀人竞赛。 “都在残杀那些小女孩和那些善良的人吗?”楚风的声音平缓,平缓地有些漠然。 “呵呵……”年长者意味深长地冷笑起来,轻蔑的目光扫过楚风的身体,而后不再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楚风,看着楚风一举一动,以便及时作出反应针对这个青年。 楚风也没有再去理会年长者,他坐了下来,拿出了一本书,慢慢地看了起来。 长者看着楚风看书,一语不发。 林中陷入了一片沉寂,在沉寂了一个时辰,正午来临的时候,林间终于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楚风听到脚步声,收起了书籍,站起身,向脚步声踏来的方向看去。 他看到了十七八个人,簇拥着一个蒙面的人,缓缓走近。 “嗯?”蒙面人露出的眉头忽然一皱,发出了一声惊疑的叹息,这声音很小,小得没有几个人听得到,离他还隔着一二十丈的楚风也自然听不到。 “长老您来了。”年长者起身,对着蒙面人恭恭敬敬地行礼道。 蒙面人挥了挥手,示意年长者免礼,才一边走近屏障一边道:“这个人有说什么吗?” 蒙面人的声音很沙哑,明显是挤出来的假声,似乎也是为了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 楚风不由得微微蹙眉,这个蒙面人,大概是一个很有头脸的人,所以才会蒙面假声,不然若是被人得知了真身,他只怕会沦为众矢之的——哪怕众矢的来源也都跟他一般,但是只要不暴露于阳光之下,君子依然还是君子,而绝对不会是一个小人。 从这一点来说,楚风真的认为,真小人比伪君子好太多,真小人可以提防,伪君子,却防不胜防。 “回长老,他什么也不曾说。”年长者回答道,然后他顿了顿,才又道,“他只是问……那些事,是不是我们做的。” “你怎么回答的?”蒙面人声音不变,但是语气中却多了几分令人玩味的意味。 “小的……不敢越俎代庖。”年长者恭顺地回答道,姿态很是卑微,恨不得匍匐在尘埃之中去。 “做得不错。”蒙面人点了点头,赞许道,才看向楚风道,“你是谁派来的?” 楚风一笑,道:“这个问题,应该请前辈回答吧——您又是谁派来的?” “大胆!”蒙面人身边的附庸顿时一片喧哗,纷纷开始声讨起楚风的大胆放肆,不识抬举,有眼无珠,不懂礼貌…… 总之,此刻的楚风就因为一句话便已经被宣判了无数次十恶不赦——甚至比十恶不赦还要严重,还要不可饶恕。 蒙面人眉头一皱,旋即舒展开,淡淡地道:“我让你们说话了吗?”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悄寂下来,露出惊骇的神色,低下头,诚惶诚恐地道:“小的知错。”旋即纷纷低头闭嘴,不敢再出一声。 这个人很有统治欲,所以把下属训斥得宛如下人,一切都只能听从他的吩咐,按照他的意志进行。 蒙面人微微咳嗽一声,才缓缓地道:“我不想杀你,所以你还是配合我一些,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你。” 楚风微微扬眉,道:“前辈在威胁我?” “我在陈述事实。”蒙面人道,“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我在威胁你,毕竟现在的局势,你也比我明白。” 楚风摇了摇头,道:“可是……我是一个很顽固的人,我从来不接受对自己没好处的威胁。” “好处就是你可以活着。”蒙面人重复道,“活着就是最大的好处,难道你认为还有比这更为诱惑的好处吗?” 他又强调了一遍,仿佛是一心一意想要说服楚风。 楚风摇头道:“不,我本来就可以活着,所以这不是什么好处。” 楚风所说的他本来就可以活着,是指他有纳灵丹,他有信心可以活下来,但是在蒙面人听来,却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因为蒙面人的确没有杀他的念头。 所以蒙面人愣了愣,然后才道:“你其实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资本,因为你现在已经落在了我的手里,你的生死,在我的掌握中。” 楚风微微笑了笑,然后才用很令人难以质疑的语气道:“我之所以会落在你的手里,不是因为你够强,而是因为我愿意。所以我的生死,其实不在你的掌握中,而是……依然在我的掌握中。从这点上来说,我还是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蒙面人眉头微微一蹙,语带寒芒,冷冷地道:“我很想看看,你有什么资本讨价还价。” 楚风微微扬眉,道:“其实我真的不喜欢这么跟你说话,因为这让我感觉很不舒服,就像是两个才学会了说话的孩子在练习发音一样让人很不自在。所以你想看看我讨价还价的资本,那么我就可以给你看。” 楚风说完,喉头微微蠕动,一颗纳灵丹入腹,药力瞬发,瞬息之间楚风便已经成为了灵气的漩涡,疯狂地牵引着天地灵气向自己汇聚而来。 几乎是同时,楚风猛地一跺脚,大地之下无数道金光怒吼着冲出,化为一条条虬龙,横绝天日,气势汹汹。 年长者脸色一变,一口血吐出,被阵法破碎的反噬力道所伤,震得倒飞而出,晕厥过去。 其余众人齐齐脸色一变,显得万分惶恐,便是那蒙面人也顿时脸色一阴,露出一副始料未及之色! 给读者的话: 今天看了黑镜这部英剧,嗯……如果不想怀疑人生的话,还是不要去看了……喜欢暗黑系的朋友可以尝试看看 第360章 俘虏 楚风当然不是毫无准备地等着这位所谓的长老到来,实际上从他发现屏障的阵法将冲击的力道导入大地之后,就一直在思考自己如何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布下一个阵法。 所以他反复敲击两侧的屏障,观察屏障是如何将余劲导入地下的。 在数次尝试之后,屏障阵法疏导劲力的规律被楚风所掌握,他便开始一边在圈中行走,一边用不同的力道敲击屏障,让劲力被导入地下,在地下冲击出一道道沟壑。 为了麻痹年长者,他也不是按照顺序完成的这个阵法,而是经过了拆分,并根据需要铭刻阵纹的深浅分别排了先后顺序,之后才暗中由重至轻的顺序,在转了几次圈之后,才一点点把阵纹铭刻下来。 这些阵纹没有灵气的注入,所以就像是疏导余劲的渠道一般,丝毫不引人注目,而年长者又过于自负自己对于阵法的造诣,却没有想到楚风在阵法广度上其实远胜自己,因此便也没有能够识破楚风的诡计。 这就是楚风在除了纳灵丹之外所能依仗的第二个资本。 楚风只布下了一个阵法,但是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杀阵,也是一个主要依靠地脉运转的阵法,为了防止阵法被看穿,所以楚风在第一时间便直接冲击了年长者,将年长者震得昏厥过去,为自己争取更多的空间。 数十条金色巨龙怒吼咆哮,冲向天空,冲破云海,而后又从云海之中怒吼着俯冲而下,九天悬河,气势汹汹,就像是大坝溃堤,一泻千里,根本无法阻拦! 金龙入地,产生连绵不断的冲击波,大地崩裂,碎石横飞,十几个随从直接被这连绵不绝的冲击波直接震得吐血倒飞,筋断骨折,修为稍微弱一些,直接被震得**崩裂,横死当场! 楚风微微露出一分不忍的神色,但是迅速敛去,虽然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咄咄逼人,但是他无法忘却他所见到场景,他无法做到因为眼前的景象血腥而忽略了这些人曾经做下了多么令人无法原谅的事情。 自己无法代表正义,自己也不可能代表得了那个虚无缥缈的正义,但是自己却至少能代表自己,做出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 虽然残忍,虽然血腥,但是……我不会后悔。 楚风横眉怒目,操纵着数十道金色巨龙在林间肆虐,不过片刻便已经将所有的四五阶修士尽数清除,六阶修士都也负伤不轻,只有蒙面人在金色巨龙之间辗转腾挪,显得游刃有余,却也丝毫不在意其他随从的生死安慰,仿佛都只是陌路人一般。 “这就是你的资本,还不够看!”蒙面人冷笑一声,双手一探,直接抓住了正面攻来的两条金龙,运气相抗,直接将两条金龙捏碎为漫天光辉,身形一纵,直接向楚风正面袭杀而去! 楚风面色不变,脚下一踩,地面之下又是数十道金龙怒吼着冲出,相互缠绕,片刻之间汇聚成为一体,化为一头更为巨大的金龙,从云海之中探出,怒吼着发出一阵阵令人万分震撼的咆哮,裹挟着一阵阵飓风,撕碎了附近所有的林地,摧枯拉朽,乱石崩云,从天而落! 蒙面人面色微变,略一沉吟,而后手中翻出一柄长剑,剑光之上紫光荡漾,而后便荡然扫出。 剑势凛冽,斩在金龙之上,却没有丝毫损伤,而同时其余小龙也从两侧怒吼着包抄而来,各方夹击,根本没有给蒙面人留下太多周转的余地! 楚风没有将阵法运转到极限,他就是要把蒙面人逼入一线绝境之中,逼蒙面人施展出本门功法,逼蒙面人暴露真身,他迫切地想知道,这些人,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楚风的心思蒙面人又怎么不明白,他也发现了自己如果不使用本门功法而只是用真气作战的话,想要战胜对方,实在是有些困难! 这个人,真是给自己了一个莫大的惊喜啊! 蒙面人不欲再战,转身便欲撤退,但是楚风却根本不会给蒙面人逃走的机会,他难得地耍回心机,用次智谋,又岂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功亏一篑! 楚风反手抽出木鞭,双脚蹬地,脚下阵法发动,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急速窜出,金色巨龙仰天怒吼,一个甩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宛如一条拱桥一般向蒙面人退路包抄而去! “小子敢尔!”蒙面人四方遭遇包抄堵截,顿时勃然大怒,怒吼一声,也不再隐藏自己身份,手中长剑凝霜聚雪,无数细小的冰晶颗粒凝结在蒙面人身周,仿佛是一层薄薄的烟雾,难以看透。 “寒冰殿!”楚风暴喝一声,寒冰殿是人间北方大教,位于北方雪原之内,功法与妖界凝寒教一般,都是以冰霜为主的功法,但是凝寒教功法偏重以外功杀伤,而寒冰殿,则偏重予敌内伤。 比如这无数冰晶颗粒所凝聚而成的烟雾,便是其中极其恶毒的术法,一旦入体,便会被冰毒所侵蚀,导致脏腑受创,难以痊愈。 但是楚风却全然不曾畏惧,身形跃起,手中木鞭呼啸,如山崩一般当头打下,蒙面人咆哮一声,所有的冰晶颗粒在瞬间便爆发而出,向四面八方分散,宛如冰雹一般,发出“噼噼啪啪”的炸响。 冰晶爆裂,瞬间便将天地之间染得一片霜白,仿佛一片寒冰的牢笼,但是牢笼之中金光飞舞,巨龙怒吼,不断地冲击着冰晶。 磨灭了一点又一点的冰晶之后,小龙的金光开始黯淡,怒吼声开始平息,以至于逐渐消逝。 而巨龙却依然遮天蔽日,怒吼连连,每一次怒吼所发出的声波直接震得冰晶退散,无法侵犯这凛然的神龙。 而楚风的木鞭所扫过之处,也只剩下一片清明,接近他的冰晶在靠近的过程中就在不断地消融,因为维持其存在的灵气被楚风强行牵引吸收而难以维系,最后靠近的却又被楚风身体表面不断喷薄而出的剑意直接吹散,无法接近。 蒙面人冷哼一声,随着长剑指点,身周两面冰镜环绕,一面呼啸着撞向了袭来的巨龙,另外一面则直接冲向楚风。 冰镜在飞行过程之中,镜面之中映照出巨龙与楚风的倒影,继而冰镜光辉大作,由冰霜凝聚而成的巨龙与楚风各自从冰镜呼啸而出,与真的楚风与巨龙几乎没有任何的差别! 巨龙与冰龙怒吼着冲击在一起,漫天冰渣飞舞,两头巨龙的身躯相互纠缠盘绕,相互撕咬,怒吼之声响彻天际,震惊四野,犹如雷霆一般,震耳欲聋,声波四散,震得草木倒伏,林间兽类飞鸟纷纷逃窜,来不及逃走的野兽被直接震得晕厥过去甚至爆体而亡的更不在少数。 楚风冷哼一声,左手一攥阵纹,反手一捏,瞬间引发阵纹,体内一道惊天剑意直接贯彻碧落黄泉,横亘古今。 冰质楚风显然不具备真实楚风的这种能力,只是举着一柄冰质的鞭子,呼啸着打了下来! 剑意横空,虚空崩碎! 只是刹那之间,冰质楚风崩碎为漫天冰渣,彻底消散! 冰镜光芒再起,冰质楚风方一从冰镜之中探出半个头颅,剑意已经逼近,甚至还未与冰镜接触,磅礴恣肆宛如一滔江水的剑意便已经以其气势压迫得镜面陡生裂纹,而后崩碎为漫天碎片,被卷入剑意的漩涡之内,灰飞烟灭! 剑意并未就此中止,继续浩荡向前! 蒙面人瞳孔瞬时放大数倍,露出万分惊骇之色,失声叫道:“傲剑洞天!你是傲剑洞天的人!” 楚风闻言蹙眉,但是剑意不消,直接与蒙面人周身围聚而来的无数冰晶激烈碰撞,犹如陨星破云,势不可挡! 蒙面人见势不妙,急忙闪身欲走,黄金巨龙已经将冰龙咬碎,庞大的气流身躯盘旋缠绕,迅速围住四周,困住蒙面人所有的退路! “孽障!”蒙面人被逼入绝境,只能以死相博,怒吼一声,一道青光自指间弹出,直取楚风眉心而来! 楚风眉心微蹙,剑意紧追不舍,完全不惧那打来的一道青光,待到青光穿破凛冽剑意到了跟前,楚风周身浮现古老符文,“当”一声将那道青光直接挡住,就这一瞬之间,楚风步伐略微后退,右手挥鞭打在青光之上,青光顿时破碎消散! “噗——”蒙面人一口血吐出,整个人顿时便如蔫了一般,直接被震得倒飞而出,就连那面还在纠缠巨龙的冰镜也随之破裂! 那道青光是他以元神所祭炼的法器,也是他最后的保命手段,他原本以为这能够给他争取到瞬间的空隙以逃命,然而他却没有想到楚风会在瞬间直接将其击溃,反而加速了他的败亡。 巨龙怒吼,身形分拆为数十条盘旋缠绕的小龙,继而小龙化为一柄柄笔直的光矛,紧追而至,直接洞穿了蒙面人的躯体各处关节,锁住了蒙面人的经脉,将蒙面人彻底钉死在地! 第361章 坚持 楚风没有第一时间去看蒙面人如何,而是趁着自己药力还未曾消散,对其余的修士进行了一次清理。 一些还清醒着的修士不断地哀求着楚风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愿意跟随楚风,愿意任由楚风驱使,只有个别的人铁青着脸等候着楚风宣判对自己的惩罚。 楚风没有给这些人他们所渴望的机会,因为他们没有给过那些孩子们机会,也没有给过那些好心人机会。 既然他们都不给别人机会,他们有什么资格去要求楚风给他们机会? 杀人的人,终究是时刻都要面对着被杀的风险的。 无论是这些人,还是楚风,都是如此。 这结局,也许不是注定好的,但是却是在情理之中的。 楚风神色有些漠然地走过一具具躯体,用最快的度为他们结束了痛苦,让他们连惨嚎都没有出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比起他们拗断孩子的颈骨而言,这已经是楚风所能给与他们最大的仁慈与悲悯。 当楚风完成这些的时候,楚风的神色有些木然,他转头看着那一地的尸体,陷入了沉默之中。 楚风再问了一次自己,自己这样做,对吗? 楚风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这样做,也许有错吧,但是至少自己认为,这是每个人应该为其行为付出的代价,是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即使从这一刻起,自己哪怕死在了别人手里,也已经成为了理所当然,不应该再有所怨恨的事情。 楚风略微平复了一番自己的心绪,然后走向蒙面人,取出一粒毒药,撕开蒙面人的面纱,才看清蒙面人原来是个中年男人,他有着古铜色的脸与棕色的瞳孔,蓄着髭须。 楚风看着中年男人,然后伸出左手,一捏阵纹捏着男人的下颌,强行逼迫中年男人张嘴吞下自己的毒药,才缓缓站起身,神色有些冷冽地看着蒙面人道:“现在,是你的性命掌握在我的手里,所以是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那男人嘿然一笑,看着楚风脸上满是讥诮的神色,道:“嘿嘿,我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可那又如何?” 楚风笑了笑,没有去解释什么,也不需要去解释,他只是把手里的木鞭握紧,然后才道:“所以你还是最好配合我一些,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你。” 楚风这句话是在重复男人的话,因为他自己不愿意去想自己还有什么台词来表达自己的目的,而这句话,的确很实用。 男人冷哼一声,冷眼扫过楚风,道:“你比我所想象的要强大,但是……你却想错了一件事……那就是……我不怕死!” 男人话音方落,楚风脸色一变,急忙快后掠身形,向外围不断横移,瞬息之间便已横移出百余丈! 而几乎是楚风脸色一变的同时,一道道光芒从男人的体内爆绽而出,刺眼万分,而后出一阵震惊千里的轰然雷鸣,连大地也震撼起来! “轰——”爆炸的冲击波迅扩散,方圆四五十丈以内的区域瞬间被夷为一片白地,连他同行之人的尸骸都在这场爆炸之中被彻底吞没,连一点骨殖都不曾残留下! 强大的冲击波来得过于突然,楚风反应虽然也不算太晚,但是依然没有来得及逃出太远,被冲击波击中背心,震得楚风气血紊乱,面色略略紫,随着药力逐渐的消退,楚风更是有些不支! 楚风狠狠咬牙,不断踩着脚下阵法横移,一直逃出去两三百丈,冲击波才逐渐消散,楚风脚步一阵踉跄,扶住一颗大树,“哇”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楚风原本紫的面庞这才渐渐褪色,变得有些苍白,但是却还不至于让人觉得病态。 楚风扶住树,扭头看着被那男人自爆炸出的大坑,所有可能查证到的东西都彻底不存在了。 楚风所能知晓的,只是这一拨人来自寒冰殿, 除此之外,楚风没有得到任何真正有价值的线索或者信息。 楚风皱了皱眉,觉得自己的这颗纳灵丹付出得有些不值得,在这之后,自己可只剩下了最后两颗纳灵丹了。 两颗纳灵丹,在人间也许够楚风进行两次大战,但是若是遇到了真正的高手,也不过只能一战。 现在又没有纳灵根的入账,未免有些入不敷出。 “打得精彩。”醉不归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掌声忽然传来,“下手的时候干净利落,很是果断,虽然杀完了人还怀疑了一下自己的人生,不过不影响大局——你很适合做杀手嘛。” 楚风循声望去,只见醉不归坐在一棵树的枝桠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腋下夹着一个酒葫芦,双掌鼓个不停,似乎是在为自己加油助威。 楚风眯着眼,看着醉不归不说话。 “脸色不要那么严肃嘛,多吓人啊。”醉不归轻轻叹息了一声,“要是我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你还会这么看我吗?” 楚风瞑目,深吸一口气,索性不去理醉不归,而是开始自己疗伤。 “好吧好吧。”醉不归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下次你再这样防备得不够充分的话,可是会死掉的哦。” “既然你在,你也可以出手。”楚风皱了皱眉,很是不快地问道。 醉不归拿着酒葫芦抿了一口酒,把酒葫芦送到耳边摇了摇,才道:“我说过我不能出面的,因为我不想被任何人看到——哪怕以我的修为,随便一出手,也会获得胜利,但是我也不能出手。因为我不能确保对方会不会有逃生的秘法,而你也一样确保不了,所以我只能看着——说老实话,我其实并不怕自己会有什么麻烦,我怕你会因此有更多的麻烦。” “那若是我死了呢?”楚风反问道。 醉不归耸了耸肩,才道:“那就省去了我很多麻烦,因为要你死,本来就是我的任务。”醉不归的神色与语气一般都是满不在乎。 楚风想了想,觉得醉不归说的的确很有道理。 从一开始醉不归就表明了他的身份,他就是一个来杀自己的杀手,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他想和自己联手一段时间。 如果能够对双方都有利,醉不归当然不会不出手,但是若是对醉不归有哪怕一丁点的威胁,醉不归都不会行动。 从根本上来说,自己跟醉不归,本来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而绝非是朋友。 自己却不知为何竟然有种把他当做朋友的错觉,这是自己的失误。 所以楚风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醉不归,问道:“这件事,你还知道什么消息?那林中早先的两个人,是你所杀的吗?” 醉不归耸了耸肩,才道:“细节方面我肯定不是很清楚,但是……我所掌握到的情报,是有一方势力想要在这些女孩中寻找最为特殊的那个,而其他的人,不愿意他们得到这个女孩。但是其他的人,却不知道该怎么寻找这个最为特殊的孩子,所以他们只要打听到去年冬天出现的四五岁女孩,便会对其痛下杀手。” 楚风闻言一怔,旋即觉得如坠冰窟,就为了不让别人找到一个特殊的人,就不惜对一切有此可能的人痛下杀手,为了防止暴露,甚至要将灭人满门,他们到底是有多不在乎人命!到底把人命看得多么轻贱! 楚风沉默了许久,才道:“这些小女孩,都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被遗弃的女孩?” 人间遗弃女孩的现象其实一直存在,但是要说在一个冬天,一个郡以内在同一个时间段,连续遗弃同龄的女孩达到数十或者数百,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一些。 醉不归撇了撇嘴,道:“这就不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了,这是你应该解决的事情。” 说着,醉不归又是一口酒入腹,仿佛只要不喝酒,他就会觉得浑身不舒服一般。 楚风没有回话,他在树下伫立了许久,才道:“那我去下一个地方看看。” “小心啊,不然那家伙就没有有意思的事情可以享受了。”醉不归说完就没有再理楚风,自顾自地开始喝酒。 而楚风,则快步离开了树林,一边走着,一边缓慢地思索着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自己这仅存的两颗纳灵丹药效挥到最大。 这件事自己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看到太多的惨剧,太多的血泪,他没有任何理由在这个时候抽身而退,他也做不到无视那些女孩的性命。 楚风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圣人,但是也不是铁石心肠或者说道心坚固不可摧的高人。 楚风始终只是个凡人,有一颗与凡人一般无二柔软的心。 会因为困难而产生畏惧,想要退却,但是也会激于义愤,奋不顾身。 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让自己不那么后悔,不那么悔恨,可以在睡梦里睡得安稳。 这是楚风的信念,也许这个信念很可笑,很幼稚,但是楚风决定要坚持。 坚持到自己死的那一日,或者这个混乱无序的秩序彻底终结的那一日。 只是,也许后者,遥遥无期。 给读者的话: 理想再可笑,那也是自己的理想,朋友们要坚持啊~~~~~ 第362章 执行 初春时节,春风依然有些料峭,即便是位于南方,却也由于山林之中更是雾气蒸腾,空气潮湿,而依然冷得有些彻骨。 新生的绿草上挂着一颗颗晶莹圆润的水珠,倒映出花红柳绿的世界。 一只兔子倏然从草丛之中疾驰而过,顿时便将这些晶莹的露珠踩得抛洒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而后坠落于地,“啪嗒”一声摔得粉碎。 一个青年,穿着粗布短打,肩上跳着一捆柴禾,哼着粗糙的小调,穿行在山间,步履稳健如飞,一看便是已经走惯了山路,才将旁人手足并用都走得无比艰难的路途走得仿佛是阳关大道。 青年沿着山溪一阵行走,一口气走出了足足二十余里,竟然丝毫不见疲态,不过湿润的雾气却将青年的衣物染得有些湿。 青年绕过一处弯道,眼前终于不再是河滩或者山林,而是一间朴素的道观,道观的门口站着两名灰衣道袍男子,似乎是道观的道士,正守着道观紧闭的院门。 青年深呼吸一口气,紧接着便跳着柴禾,一路小跑,到了道观门口,将柴禾一放,看着两个道士,赔笑道:“道爷,买柴么道爷?” 高个的道士眉头微微一皱,不耐烦地挥手道:“这漫山遍野都是树,买什么柴,快滚开!” 青年吞了口唾沫,才道:“道爷,湿柴和干柴能一样么?别的不说,就说湿柴烧起来的烟,就呛得人受不了,还是干柴烧起来舒服,买一捆吧道爷,一捆只要五文钱!” 说着,青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着这间道观门前,一边伸手比出五个指头,示意价钱之便宜。 矮个的道士显然脾气更爆一些,二话不说就直接在青年身上一推,推得青年踉跄着后退出数步,一屁股坐倒在地,叫唤了许久才呻吟着艰难地站了起来。 青年一副委屈的模样,揉着自己的屁股万分酸楚地道:“道爷你不要就不要,做什么要推人呢?” “赶快滚,柴我都要了!”矮个子的直接摸出一把铜子扔向青年,“以后少来道爷清修的地方捣乱,扰了道爷修行,仔细你的皮!” 青年一边笑嘻嘻地捡着铜子,一边连连应声是,把铜子尽数捡起,才连声笑道:“是是,道爷,您以后用柴啊,尽管来找我,我就是前边村子里的,问声王二,都知道是我了。”说着,又连连鞠躬道,“谢谢道友啊,谢谢道爷!” 青年说着,快速转身,一阵小跑,转过了弯路,脸色才瞬间阴沉下来。 青年又顺着河滩走了一阵,确保不会被感知到了,才翻上山坡,看着躺在一片花丛中喝得正高兴的醉不归,道:“阵势都布好了,你在这里引发吧,我去下处转一转。” 楚风当然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跑去卖柴,楚风去道观门口的目的倒是有两个,一是近距离确认这间道观是否真的如他所了解到的一般,道观的主事和道童都已遇害,沦为了这一拨人的临时据点,另外一个原因,则是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把阵法的发动点尽可能向前布置。 这两个目的楚风都已经达到了,他在道观门口的几级台阶和红色的朱漆大门上都看到了血迹,虽然已经很黯淡了,但是这几天楚风天天都在辨认血迹,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楚风脑海里还原了一些景象,大概是道童来开观门,被当场斩杀,那些人下手干净利落,从动脉喷射而出的血液飞溅得四处都是,所以才会有很多干涸的血迹没有被清理掉。 而第二个目的,楚风在借机被摔倒的时候,双手撑地的工夫便已经将两枚阵纹埋入了石子之中,借着捡钱的功夫又顺手多埋了几枚。 楚风这两天真的是东奔西走,一点空都没有。 迄今为止,他已经和醉不归形成了默契的配合,在他差不多完成阵法布置的时候,醉不归刚好能赶到附近,他能找到的地方等候,然后交接,他继续奔向下一处,而醉不归来执行杀人任务,并在完成杀人后清扫现场,进行对下一个地点的侦查。 醉不归点了点头,然后从芥子囊中取出三副瘦小且残缺的遗骸,小心翼翼地转交给楚风,然后道:“这是在上处找到的,你先收好,以后一并入殓。” 楚风点了点头,小心地将三具遗骸收入了自己的芥子囊中,才默默地向下一处走去。 这两天死在他和醉不归配合之下的修士已经多达五拨,十三人之多。 虽然都是醉不归寻找其中领袖级人物不在的时候,将四五阶的修士一举歼灭而留下有逃脱机会的六阶修士不去管,趁机为这些势力制造一些裂隙,使得一直没有正面冲突的他们产生更多有冲突的可能。 “已经被我们清扫得差不多了,其余的几伙小团体,被其他人给清理掉了,全部是折断颈骨,树枝穿心,钉在树上。”醉不归“啧啧”两声赞叹起来,然后瞑目长叹一口气,道,“真是残忍的手段啊,连我都于心不忍了。” 楚风白了醉不归一眼,冷笑道:“但是你很喜欢是吧?” 醉不归有些惊奇地“咦”了一声,旋即轻轻鼓掌,道:“年轻人越来越聪明了啊,孺子可教。”说着,醉不归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把酒葫芦放在了地上,继而站起身,道,“阵眼就是这吧?” 楚风点了点头,醉不归当即毫不犹豫,双手汇聚真气,猛地一俯身,直接将真气打入地下,大地之下忽然传来一阵剧烈颤抖,继而一声声怒吼从地下传来,而后猛地从前方山坳处冲出数十道白色灵光,冲上云霄,而后又从云海之中倒垂而下,如江河溃坝,滔滔不绝。 几乎只是一瞬间,那间道观便已经被肆虐横行的灵龙彻底吞没撕碎,其中几道挣扎抵抗的光芒在闪烁了之后也迅速寂灭,归于一片沉静。 “搞定收工。”醉不归拍了拍巴掌,撤了阵法,“这么高效,看来我以后可以去学学阵法啊……”醉不归说着,伸手一把握住酒葫芦,喝了一口,然后才很犹豫地道,“那不是要很耽误我喝酒?算了吧,还是不学了……” 醉不归一边说着,一边把酒葫芦塞上,挂在了腰间,轻轻拍了拍,确认挂好了,才猛地一纵身,前往已经只剩一片残垣的道观废墟。 楚风无奈地开始抹除自己刻下的阵纹,要尽可能毁去他们存在的所有线索,就让这些不同来历各怀鬼胎的人自己斗去吧,他好和醉不归置身事外,冷眼旁观。 等楚风收拾完了阵纹,醉不归也回来了,手里抱着两具幼小的尸骨,都还完整,没有暴露在荒山野林被野兽吞噬啃啮。楚风又默默地把这些尸骨收入了自己的芥子囊中,才看着醉不归,道:“都清除完了吗?” 醉不归摇了摇头,道:“还有最大的一个据点,是那个想要找特殊的孩子那个势力的据点……那里,现在有很多孩子被囚禁在那里,还有两个七阶中段以上的高手坐镇。就算有你的阵法,我也无法确保胜利——因为我目前也就那水平。” 楚风微微皱眉,沉吟片刻,然后道:“我们可以一方面寻找另外一伙进行清扫的人,一边等待这些人与那伙人之间发生冲突。” 醉不归对楚风进行过承诺,承诺他会成功地把清除这些人的行为嫁祸给那个最强大的势力——这也是他们为什么总是乘这些人中的领导者不在的时候来完成清洗的原因,让他们活下来,让他们去寻找那个最强大的势力复仇,能够很大程度上减轻他们的压力。 但是至于醉不归到底是如何嫁祸的,楚风却并不知晓——因为醉不归嫁祸的时候,总是会将楚风驱赶开。 醉不归意味深长地看了楚风一眼,道:“你知道我不能出面的人,暴露在任何人面前都不可能。所以你要找他们,就只有你自己寻找,我可以协助进行一些侦查,但是不敢过于深入。你们如果联手之后,我也必须完全隐于暗处,不能让人知道我的存在。” 醉不归会坚持这样的观点楚风一点也不意外,所以楚风也很干脆地点头同意了醉不归坚持的不能露面。 当下二人便又迅速地分开,楚风远离此地,混入凡人之中打探一些附近最近发生的事情,而醉不归则尝试着寻找一些蛛丝马迹,去找到另外一伙进行清洗的人。 那些进行针对清洗的人,会是盟友吗? 楚风现在依然不能确认,因为那一方说不定也是在寻找这些女孩的人,但是不管怎么样,楚风想试一试,他也相信醉不归的情报搜集能力与判断能力。 毕竟醉不归是个杀手,这些对于楚风来说很麻烦的事情,已经是醉不归的本能。 希望,他们是盟友吧。 楚风叹了口气,觉得有些疲惫。 第363章 那些少年 “我喜欢临窗的座位,狭小逼仄的隔间实在让人受不了。 ≥ ”醉不归一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边道。 楚风慢慢地抿着杯中的热茶,看了醉不归一眼,道:“你本来就是被关在躯体这狭小逼仄的空间之中的吧。” 醉不归这才扭过头,白了楚风一眼,道:“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让人受不了啊,你不是鬼魅,所以你不知道被囚禁在一个躯体之内的那种感觉——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体会到了,你也许会疯掉的。” 楚风没有回话,默默地把茶杯旋转过一圈,才决定还是换一个话题比较好,于是他顿了顿,才道:“那些人的情况知道了吗?” 醉不归点了点头,道:“那几个人都是一些小家伙,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大大咧咧的,稍微用点心就找到了。” 说着,醉不归清了清嗓子补充道:“几个小家伙是凤鸣山庄的人,连名字被都我查到了。” 楚风怔了怔,凤鸣山庄? “似乎是凤鸣山庄的少庄主凤饮醴,陈栋楠,辛南归,蔺珲这四个人。”醉不归的情报搜集能力绝对是一流,不过短短的两三个时辰,不仅找到了这几个人,还把名字都弄得清清楚楚。 “你没弄错吧?”楚风皱眉问道,有些不敢相信。 “啊喂,既然说好了的合作,就多给我一点信任啊喂。”醉不归露出了一副委屈的表情,“我这个人当探子还是很专业的。” 楚风微微挑了挑眉,居然会是这四个小家伙? 说起来,他们也都差不多十六七岁了吧? 他们也都是少年年纪了,不再是自己记忆了那几个小孩子了。 如果是这几个孩子的话,楚风真的是一点也不担心他们会是敌人——毕竟在凤鸣山庄的那些日子,他与这些孩子们,有了极其深厚的感情,彼此也再熟悉不过了。 “诺,那不是来了么。”醉不归说着撇了撇嘴,“这几个小家伙要不是亮明了身份只怕早就被干掉了,也是小家伙们冲动莽撞,直接亮明了身份行事,始终都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哪怕所有人都恨得牙根痒痒,却也不好明目张胆地杀人,只好把账算在他们背后的凤鸣山庄身上。” 说着,醉不归“啧啧”两声,似乎是在慨叹。 楚风顺着醉不归撇嘴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四个大红袍的身影。 楚风看到这里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明明不是什么正式场合,又是进人人间行走,却还要穿着这样代表门派的正式衣物,真的是招摇过市啊。 四个大红色身影挤在一起,不断地吵嚷着,推挤着,不时地推拥着彼此走到路边的摊子看些小玩意,买些吃食,嬉闹作一团,在人群中充满了活力,充满了生机,就像是他们所穿的大红衣物一般,化为了一团团燃烧的火焰,令人炫目。 “真是一群充满了活力的小家伙啊。”醉不归微微摇头叹息,“无忧无虑的少年年纪呢,让我都忍不住嫉妒了。不过……很难想象,他们这样的少年也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啊,杀人就算了,还要折断颈骨,树枝穿心……” 楚风也不由得沉默了片刻,这样的事大概是辛南归做的,那孩子在小的时候就有一副暴烈的脾气,敢爱敢恨,从来不会压抑自己的感情。 而作为经常厮混在一起的三个小伙伴,陈栋楠也好,蔺珲也好,甚至凤饮醴也好,大概都不会因此而与辛南归产生任何隔阂吧。 更何况,这些人,的确也没有什么可以值得怜悯的。 连楚风都动了真火,更何况这些血气方刚的少年人了。 “你想想怎么跟他们打招呼吧,我先走了。”说着,醉不归站起身,而后缓缓移步到了邻桌,坐下,大声喊道,“小二上酒,最烈的烧刀子,敢掺水小心你的屁股!” 楚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不得不佩服醉不归真是淡定,一边说着走了,结果就是换了一张桌子,装作不认识喝酒。 不过自己要怎么跟他们搭话呢,难道要直接冲上去,表示我就是你们的楚奚武师兄么? 楚风抿了抿唇,还在思索的时候,一阵喧哗声便已经从楼梯口传来,伴随着声声欢笑,几个少年人走了进来,寻了一张方桌,走了过去。 楚风扭过头,看着那四个红衣的少年人。走在最前的是一个很清秀的女孩子,如丝般长简洁地扎成一个马尾,透着一股清爽的味道。 少女的肌肤莹莹如玉,闪烁着像是象牙一般的光芒,如同是一个瓷娃娃一般的精致与可爱,让人不得不心生怜意,生怕稍微让她受到一点伤害就会脆弱地破裂了。 少女牵着一个少年的手,一脸盈盈笑意,像是阳光一般绚丽,而被她所牵着的少年也是一般清秀俊朗,长盘起,一顶银质冠将其束起,身形挺拔,眼眸中含有万分的情意,俨然一副翩翩佳公子的形象。 而走在最后并肩而行的两个少年,一个身形略微消瘦,神色在四人之中最为严峻,虽然也在不断地与其他三人调笑,但是眉宇之间却始终透露着一股凶光,让人觉得难以亲近。 而另外一个少年则他的映衬之下显得无比的和蔼可亲,哪怕是随便一笑,从眼角之间流露而出的善意的光芒让即使是陌生之人也会觉得已经相识许久一般的亲近。 四人在四方桌旁边坐了,却不是如楚风所预料的一般每人一个方位,而是少女与银冠少年并肩坐在一张长椅上,而凶光少年与亲和少年则各坐一方。 楚风笑了笑,他自然已经辨认出来了四人谁是谁。 少女自然是四人之中唯一的女孩蔺珲,也是把陈栋楠和辛南归两个男孩子教训得服服帖帖的大姐头;冠少年从其俊美的样貌以及与凤栖梧有几分神似的神色,就可以看出是凤翔天的儿子凤饮醴;凶光少年自然是最为直接干脆的辛南归;亲和少年便是陈栋楠无疑了。 六年不见,曾经的小孩子都产生了很大的变化啊。 蔺珲不再是个假小子,凤饮醴没有那么高傲了,陈栋楠也不再羞羞答答的,辛南归也不再那么阴郁——真是产生了很大的变化,如果不是醉不归先查到了他们的讯息,自己只怕也认不出来了吧。 楚风笑了笑,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方要收回自己的目光,却看到陈栋楠看向了自己,然后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继而与其余三人一阵低语,不知道交流了一些什么。 楚风眼睛微微一转,也不知道这几个人在交流什么,想了想,大概与自己没有关系吧。当初他们所见到的,可是被易形蛊改变之后的形貌,他们不可能认得出来自己的吧。 “咳咳——”醉不归咳嗽起来,也不知道是在清嗓子,还是在提醒楚风什么。 楚风用眼角的余光微微扫过醉不归的方向,只见醉不归倒是神色自若地喝着酒,吃着肉,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楚风微微沉吟片刻,还在酝酿自己要怎么挑起话题,便见得陈栋楠已经起身走来,走到自己跟前,微微一礼,笑道:“师兄,我可以坐下么?” 楚风愣了愣,倒是没明白为什么陈栋楠会主动找上自己,但是也含笑点头,伸手示意道:“请坐吧。” 陈栋楠坐下,捧起醉不归留在桌上的酒坛和酒盏,给自己斟满了一盏,才双手捧起酒盏,举起道:“为师兄之心,敬师兄一杯。” 楚风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少年人还是不要喝酒的好,酒真不好喝。” 楚风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很是正经,让陈栋楠都愣了愣,旋即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笑道:“师兄请自便,但是请容师弟以这杯酒表示一下师弟的敬意。” 说着,陈栋楠将盏中酒一饮而尽。 楚风捧起茶杯,对着陈栋楠还了一礼,道:“多谢师弟。”说着,也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陈栋楠笑了笑,才道:“不知道师兄……” 楚风顿了顿,没有正面回答陈栋楠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不知道师弟方才是为什么敬我?” 虽然他已经受了方才的那杯茶,但是却依然很在意陈栋楠为什么会突然跑来敬自己一杯酒,尽管其中的原因楚风大概也猜到了。 陈栋楠微微一愣,旋即才道:“师兄出没的时候,为什么不至少改变一下形容呢,这样做,很容易暴露的啊。” 说着,陈栋楠微微眨眼,满是戏谑之意。 楚风旋即露出几分笑意,原来自己动手的那几处也都被陈栋楠他们盯上了。 大概他们比自己晚了一步,所以也会很在意到底是谁也在动手,大概会向附近的居民打探。 而自己因为修为废尽,所以根本无法简单地改变形貌,也只能通过变装来实现了——一个陌生人忽然出现在附近,哪怕自己再平凡,只怕也或多或少会被记住一些特征,东拼西凑,把自己凑出来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了。 “原来如此。”楚风笑了笑,然后道,“好久不见啊,栋楠。” 稍远一些,醉不归顿时一口烈酒喷出,旋即大声喊道:“小二,你这酒里不掺水的么这么呛人!” 第364章 叙旧 陈栋楠微微一怔,然后有些愕然地道:“那个……师兄……我想你认错人了……” 楚风也是愣了许久,才有些尴尬僵硬地道:“应该没有吧……” 难道是陈栋楠想要隐藏自己的身份? 但是想要隐藏身份的话,也不至于穿着凤鸣山庄的红袍凤纹衣啊。≥ 陈栋楠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才不好意思地笑道:“那个……栋楠其实在那……” 说着,陈栋楠微微侧身指了指对面的那个一脸凶光的少年。 楚风如坠冰窟,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令人万分亲近的少年,很难将他与昔时那有些阴郁的辛南归联系起来。 楚风愣了许久,才不由得有些讷讷地说道:“原来你是南归啊……” 辛南归“哈哈”抚掌一笑,眨了眨眼,道:“的确如此,看来师兄是认识几年前的我们了,好久没见到,只记得小时候我们的性格,却记不清样貌了——这也难怪,这些年我们的样貌变化也的确挺大,倒是不好认的。” 楚风也只有尴尬地笑了笑,挠了挠头,认错人这种事楚风倒是真的没有想到,亏自己还自信满满的,这个人真的丢大了。 辛南归眨了眨眼,然后俯身轻声道:“师兄这个身份是假的吧,为了掩人耳目的吧?” 辛南归会这么想当然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果那些被灭了属下的强大修士打探到了出没在附近的人物的形貌,也不会相信那就是真身的吧? 谁会那么犯傻用真身去做这样冒险的事情呢? 楚风尴尬地咳了两声,但是辛南归却不依不饶,依然在猜测楚风的真实身份:“我们这些年都还很少下山,即便下山遇到的师兄我们记得也都算清楚……师兄也不在其中。所以我觉得师兄应该是我们的同门吧……而我们的同门在几年前和我们关系还很亲近,却又很长一段时间不曾再见过我们的……” 辛南归脸色突然一变,仿佛见鬼了一般地窜了起来,然后指着楚风,哆哆嗦嗦地道:“奚……奚武哥……?” 辛南归此话一出,旁边坐着的三个人也都顿时“唰”一下地站起来了,陈栋楠和蔺珲都仿佛见鬼了一般,一脸惊骇得说不出话的神色,只有凤饮醴的神色还算正常,但是却也已经震撼得无法说话了。 楚风也没有想到辛南归竟然这么聪明,都不用自己表明身份了,仅仅是因为自己认错了人——虽然自己说那句话的时候已经有要挑明身份的意思了,但是能这么快反应过来,也不得不让楚风佩服辛南归年纪虽小,但是其聪慧把同龄时的自己彻底给渺视到尘埃里去了。 “我哥呢!”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凤饮醴,他像是是疯了一般的冲了过来,双手抓着楚风的肩开始疯狂地摇晃起来,犹如野兽般咆哮了起来。 还是蔺珲恢复了几分理智,迅地上前拉住凤饮醴,再三安抚才将有些失去理智,把酒客都吓跑了不少的凤饮醴安抚了下来。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蔺珲看着辛南归,皱眉问道。 “应该不会有错吧。”辛南归也有些不确信地说道,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他们记忆中的楚奚武他也无法确定,一切都只是他的推测,虽然他觉得这个人的语气很像是楚奚武,然而却又终究有着些许的不同。 辛南归说着,常常吐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重新坐下,看着楚风很是认真地道:“这位师兄,你不会真的是……奚武哥吧?” 楚风沉吟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几人都瞬间一怔,蔺珲立时红了眼睛道:“奚武哥……你们……你们这些人都去了哪里?” 楚风刚准备回答蔺珲的话,却看到蔺珲按着的凤饮醴一脸焦急,知晓凤饮醴在担忧凤栖梧,虽然有些不忍告诉凤饮醴事实,然而却又觉得这件事还是迟早要告诉众人的。 所以楚风顿了顿道:“我也不知道凤师兄现今身在何处,也许还被困在一处古代遗迹之中,也或者已经离开了那处遗迹,因为一些苦衷才没有现身吧。” 楚风说得很委婉,也很含蓄,他也完全不清楚凤栖梧的现状,但是……既然穆师兄能够从神殿中离开,那凤师兄应当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凤饮醴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有些阴沉,仿佛是雷雨之下的天空。 蔺珲一只手握着凤饮醴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凤饮醴的脊背,安抚着凤饮醴的情绪。 “鱼姐姐呢,她也和你分开了吗?”陈栋楠问道,神色之中柔和了不少,毕竟当初在凤鸣山庄,刘鱼对他们三人是真的如姐姐一般亲切。 楚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几人一阵沉默,使得气氛顿时变得极其尴尬,但是却也无人觉得难受,因为各自都有些心事,有所怅然,似乎都已经陷入了各自的回忆之中。 辛南归倒是最先恢复,一边将自己几人原来点好的饭菜转移到楚风这张桌上,才又把几人一一按着坐下,才道:“奚武哥,你们那次走后,到底生了一些什么事情……庄主说是三妙宫禁忌被触……才出现了那样的事情,让你们都失踪了……” 楚风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三妙宫弟子全灭死无对证,当初三妙宫的那场血战真实情况到底如何无人知晓,凤长鸣等人也不知道祝允同是否遵从了他们的庄主令,与三大派联手。 但是不管祝允同有没有遵从他们的命令,这件事的真相都只能被掩埋,不然这将会引起轩然大波。 四大派联手覆灭三妙宫,将三妙宫上下斩尽杀绝,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这样的消息要传出去,且不说其他的门派是否会借机打击四大派,就是在弟子之间引起的非议,在人间造成的舆论压力,都足够四大派喝一壶的。 就算对于其他几派来说,他们能够承受下这个事件的负面影响,但是对于一直以来积弱的凤鸣山庄来说,却承受不起。 凤鸣山庄自从百年之前与天工府的斗争惨败以来已经衰弱得足够久了,尽管这一战使得他们丧失了门内最为精锐的四大弟子,和一个已经达到八阶,很有可能成为门内顶梁柱的壮年强者,但是他们也只有咬着牙承受下来。 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想通了这些关节,楚风也没有急着把真相抖落出来,虽然凤鸣山庄最后还是跟三妙宫站在了一起,但是其中的那些阴暗龌龊,却还是不要说给这些少年人知晓的好。 所以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紫琼山中封印有古代遗迹,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遗迹重现,我们都被迫进入那古代遗迹,在遗迹里我们就分散了,所以我不知道其他人过得好不好,现状又怎么样。” “奚武哥是才离开那处遗迹么?”辛南归问道,此处距离三妙宫也不算太远,所以辛南归下意识地认为,楚风也是才从遗迹中离开,便被卷入了此次风波之中。 楚风想了想,自己若是说自己早已离开的话,很难说清楚这几年间他去了何处,又做了一些什么。 毕竟他现在依然不愿意暴露自己风先生的身份,那样做始终是太过危险。 倒不是因为他不信任这四个孩子,而是事实已经多次证明了,他这个身份,能不暴露,还是不要暴露得好。 所以楚风点了点头,道:“我离开那处遗迹的确不久。” 蔺珲也终于把凤饮醴安抚完毕,看着楚风,攥紧了拳头,兴高采烈地道:“奚武哥,你真的是太帅了,居然已经八阶了,怪不得收拾起那些人来收拾得那么干脆利落!” 说着,竟然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神色,似乎很是神往。 楚风苦笑两声,知道他们这错误的判断从何而来,毕竟只有八阶以上的修士才能做到气息完全内敛而不被低阶的修士感知到——而这些孩子又相信着自己,自然不会把自己当做是废人了。 楚风顿了顿,才摆手道:“小珲你想错了,我……已经全废了。” 蔺珲一愣,陈栋楠和辛南归也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凤饮醴也跟着抬起头,有些红的眼睛里也写满了震惊。 许久,蔺珲才有些试探地道:“奚武哥……奚武哥你其实……在开玩笑的吧……” 楚风苦笑两声,伸手放在桌面上,有些无奈地道:“你试一试就知道了。” 蔺珲大大咧咧地伸手搭在楚风胳膊上,将一缕真气缓缓渡入楚风体内,快地在楚风体内行走了一个周天,然后才咬了咬下唇,红着眼睛不说话。 辛南归见蔺珲的神色,便知道楚风真的没有开玩笑,楚风已经废了。 倒是陈栋楠显然没有过多地思考,压低了声音问蔺珲道:“奚武哥怎么了……” 蔺珲这才松开紧咬下唇的贝齿,有些恼火地道:“就是奚武哥说那样。” 楚风见几人的模样,不由得微微摆手道:“没事的,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第365章 分道 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至少说明还是有些糟糕,但是糟糕的程度,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以内。 尽管楚风再三说明并不是那么糟,但是三个人的兴致也无法高昂起来,所以楚风犹豫了片刻,才终于决定把话题引回到正题之上。 楚风微微咳嗽了两声,才道:“我们还是说正题吧,最近紫琼郡的事情……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辛南归点了点头道:“我们本来是外出游历,不想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无法视而不见。” “不知道你们都得到了一些什么消息。”楚风微微蹙眉道。 辛南归在这个小团体中显然扮演了一个决策和思考的角色,所以这些主要的交流任务自然也当仁不让。 “我们的修为其实都很有限,除了饮醴在五阶中段,我们都只有五阶下段的本事,所以动手的时候,都是找那些六阶以上修士离开的时候……那些弟子也都极度保守秘密,始终不肯动用本门功法,所以,对于他们的来历,目的,我们依然一无所知。”辛南归答道,“只能判断出他们似乎是在寻找一个特殊的女童。” 辛南归他们毕竟都还是少年,所以搜集情报的能力比起醉不归来说,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或许他们都只是外门弟子。”楚风顿了顿,才补充道。 他也不是没有仔细观察过,所有出现的人,除了六七阶的可能会有本门功法之外,四五阶的修士从头到尾都不曾施展过任何本门功法,就连大阵爆想要逃命时都没有可以看出其所属的门派的依据。 这种情形,再结合他们普遍是中年人的事实,最为可靠的判断,只能是他们都是外门弟子,只是修行了内功总诀和一些极其普通的外功,还没有接触到本门的功法。 他们的修为,是用时间堆积起来的,所以他们所属的门派一点也不会因为他们的死亡而心疼——此事完结之后,这些人便已经物尽其用,可以尽数铲除永绝后患,自己的门派依然可以清清白白做人,不怕被人现。 然而这句话所要表达的信息不仅于此。 所谓的外门弟子,只存在于大门派之中,比如凤鸣山庄,比如寒冰殿,比如鸣沙山,比如星辰岛…… 像三妙宫这样的小派连招收弟子都是个难题,又怎么还可能去专门成立所谓的外门进行筛选了。 楚风这句话一出,果然让几人的面色都是一沉,变得阴郁与凝重。 辛南归沉吟了许久,才道:“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样的事,都不该被允许。不管他是哪门哪派,都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相应的代价。” 说着,辛南归狠狠咬牙,右手攥紧了拳头。 “对,我才不管他们到底是谁,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就算是……就算是我们的同门也不可原谅!”蔺珲也露出了极度愤恨的神情,显然被此事刺激得不轻,神情比辛南归还要激动。 反倒是面相凶恶的陈栋楠情绪最为稳定,没有太大的起伏,也不知道是将所有情绪的变化都压抑在了心里,还是真的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已经做到了淡看世事的程度。 楚风叹了口气,等着几人情绪平复下来,才又道:“我还有一些消息可以告诉你们。其实你们不找我,我也会找你们。” “嗯?”辛南归微微蹙眉,然后便听着楚风将醉不归所打听的消息慢慢细致地陈述了出来,尤其是关于其中还有很多人被囚禁起来一事,感到异常震惊。 “奚武哥是怎么打探到这么多消息的,你不是……”辛南归微微皱眉道,看神色似乎对楚风修为全废却还能做到这么多事心存怀疑。 这样的怀疑其实完全合情合理,所以楚风也没有任何不快,只是略微顿了顿,才道:“有一个不方便出面的人出手帮忙打探到了这么多消息,那些人也只都是他除掉的,我只是打打下手而已。” “什么人?”辛南归继续追问道。 “阿归,都说了不方便出面了,你还问什么。”蔺珲一巴掌拍在辛南归肩上,声音有些严厉地呵斥道。 比起辛南归的理智和过度好奇来,蔺珲显得更注重他人的情感一些,所以她不愿意像辛南归这样咄咄逼人,非要刨根问底,她挑了挑眉,接着说道:“奚武哥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吗?” 辛南归微微露出几分难色,才有些尴尬地传音道:“其实他也没有任何证据表面他是奚武哥啊,更何况过去了这么久,谁也不知道奚武哥会不会生什么变化……而且,他明显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们不让我们知道,叫我怎么信任他所说的话?” 辛南归的怀疑自然是合情合理的,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余地,连蔺珲也是一怔。 尽管蔺珲是大姐,但是蔺珲一直以来也很相信辛南归的判断,所以此时辛南归说得这么正式,让蔺珲也不得不产生一些怀疑。 楚风见四人都沉默不语,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才道:“其实原本的想法是与你们联手的,但是现在却没有必要了。” 之所以没有必要,是因为这四个人加起来也没有醉不归的一半本事,行事稚嫩且不去说,单是以修为来说,醉不归应该是七阶巅峰或者上段的修为,而这四人,却都是五阶的修为。 当然在同龄人之中他们都可以算是翘楚与天才,但是比起这场风波中的敌手来说,实在是太过弱小,不堪一击。 所以与其与他们联手而迫使醉不归不得不隐居幕后,还不如继续与醉不归联手,至少胜算更大一些。 但是楚风的话在有些心思的四人耳中听起来却又有些讽刺,让辛南归的脸一红,连忙摆手道:“奚武哥,我不是……” 辛南归想要解释自己并不是不信任楚风,但是话语到了嘴边,却又觉得艰难,毕竟对于心高气傲的少年人来说,想要做到心口不一,却始终有些困难。 楚风见辛南归的模样,又见蔺珲和陈栋楠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道:“是你们太年少了,对付那些人,实在有些危险。如果与你们联手,我那个……朋友就不能出面,反而削弱了我们的实力,所以你们还是不要继续深入了,交给我和我的朋友处理就好了。” “奚武哥明明修为已经废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自信?”辛南归终于下定了决心,神色一凛,很是严肃地问道。 楚风看向蔺珲,他知道蔺珲方才已经将真气探入他体内的时候,不可能没有察觉到他体内深埋在血肉之中的阵纹,那样的东西,只要被侵入身体,无论如何都隐瞒不了的。 “奚武哥体内埋有阵纹……”蔺珲终于还是说出口,脸色满是痛苦。 蔺珲不曾深入研究阵法,所以她看不懂楚风所埋入体内的那些阵纹,但是她却知道阵纹埋入体内,就意味着需要用**来承担阵法作的时候所有的痛楚。 这样的痛楚,一定不会很轻松。 楚风没有接话,而是在略微冷场之后,才道:“我自然有我的做法,你们不需要太担心,只是你们行事太张扬,所以可能已经被人注意上了,碍于你们身份才一直没有动手,但是现在几乎各方都只剩下了一两个光杆司令,说不定会因此而迁怒,你们最好多加小心,遇到难以应对的,保命为先,不要逞强。” 辛南归微微蹙眉,沉吟了片刻,才道:“谢谢奚武哥提醒了。” 辛南归言语之中的生疏与要分头行动的意思已经溢于言表,连一直沉默不语的凤饮醴都露出了几分尴尬无比的神色。 楚风却毫不在意,点了点头,起身道:“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多保重。” 说着,楚风微微施礼,便向酒楼之下走去。少年人有些戒心总归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会让他们少吃很多苦。 楚风离开酒楼,才走出这座距离醉不归探查的距离那最后收容了众多小女孩的据点最近的小镇。 楚风走出小镇便直接向一边的山区走去,方进入山区不久,便看到醉不归正靠着一棵大树,快意地喝着酒。 “哎呀呀,不跟你的小朋友们多聊一会?”醉不归看了看楚风,才调侃地道,“再顺便泄漏点其他的消息?” 他适才是趁酒楼混乱混在众多酒客之中逃走的,混乱之中小二也拦不住如此多酒客,所以醉不归如愿以偿地逃掉了酒钱,这让醉不归感觉很开心。 楚风看了看醉不归,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们还是说正事吧,你准备时候行动?” 醉不归微微抿了一口酒,沉吟了片刻,才道:“我其实很想现在就动手,但是……我真的不能露面。” “其实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反复强调,你不能露面。”楚风问道。 醉不归白了楚风一眼,擦了擦嘴角的酒渍,才道:“我说过的啊,我露面给我惹来麻烦是其次……但是若是有我们组织的人见到我和你在一起,那就是你的麻烦了。” 第366章 准备 醉不归到底在想些什么并不是楚风现下所所关心的问题,如果他愿意说的话,楚风也愿意听,但是很显然醉不归不愿意多说过去的事情,想要把一切都埋葬在二人彼此之间的心知肚明之中。 所以楚风没有再问下去了,而是看向了那个据点,神色之间,流露出几分鄙夷。 “我可以开始准备阵法了,我准备来个大的行动。”楚风轻声道。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用一次大的行为来回报这些人——久违的,楚风决定动用地脉,甚至为此再次将自己放入地脉之中,楚风也在所不惜。 醉不归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道:“开始准备吧,我帮你放风去。也不知道我留下的线索,能不能把那些人引来……如果引来了,你可要让我放一场尽兴的烟花啊……” 言讫,醉不归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天际,来去匆匆,根本不多加说辞。 楚风看着醉不归远去的身影,也迅向据点赶去。 这最后一处的据点依然选在了极其荒僻的山里,而且是在一坐高达千丈的山峰峰顶。 峰顶居高临下,俯瞰方圆,神识可以毫无阻碍地扫遍四野,想要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暴露自己的行迹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过楚风有天然优势,楚风是个废人,没人会留意一个废人做了什么,只要楚风不是做得太明显,他有相当的把握可以全身而退。 楚风这次没有使用樵夫这样的伪装,而是换装成为了猎人,毕竟这里实在是太荒僻了,很难合理解释为什么樵夫会进入这样的深山砍柴,还深入到了山区的最深处。楚风一身短打,背着一张粗糙的猎弓,腰间挎着早已准备好的箭囊,一边装作寻觅野兽的踪迹,一边小心翼翼地前行,观察着地形,思索着如何根据地形最合理地布置阵法,好使得自己能够更方便地引导地脉成为自己的帮手。 楚风不是一个猎手,但是他也曾经在鬼界跟着一位相当杰出的猎手看过那位猎手如何追踪猎杀凶兽,虽然这里是没有那种凶兽的人间,但是他也不是一个修士。 所以追踪痕迹,根据粪便确定时间这样的事情,楚风做得很细致,很像模像样,虽然他每次俯下身,去查看各种痕迹与粪便的时候,他手里都总握着一枚地维石,用以探测地脉走势。 楚风在深山里越走越深入,渐渐深入了林间,林间老树也愈盘根错节,野兽的痕迹也越来越多,给楚风探查地脉的机会也越来越多,渐渐的楚风也将这附近地脉摸索了七七八八,到了日落时分,楚风对地脉地势的探查也基本告一段落,剩下的便是思索如何做到尽可能合理地利用这片地脉和地势,布置下阵法了。 楚风在林间寻觅了一些枯枝,而后寻觅了一处临近小河滩的营地,将白天顺手捕捉到的一只兔子去了皮毛、内脏,在小溪中洗刷干净,用树枝串了,而后便在火上烧烤起来,随身携带的一些调料撒上之后顿时更是香气四溢,使得楚风一手出色的厨艺表现得淋漓尽致。 楚风将这只兔子烤得表面金黄焦酥,开始流淌油污的时候,便将兔子从火上取了下来,一边慢条斯理地撕扯着兔肉,塞入自己的口中,一边慢慢地思索着应该如何布阵。在今天探查地形与地脉的时候,楚风已经有了大致的想法,此刻所要做的不过是把所有的零碎念头组织到一起。 楚风很快就把一只兔子解决干净,而后将火堆分作两团,原本的火堆熄灭后洒上土壤,又抱了一把干草铺在土上,用泥土中的余热确保温暖。楚风做完这一切,在小溪里捧水洗漱完毕,就躺在了干草之上,仰面朝天,闭上了眼睛,开始把所有的念头进行组织。 楚风的精神与体力足够支持他一夜不眠,所以他这一夜都没有在睡,而是在不断的进行组织,验证,重组。 在一夜的思索之后,楚风终于敲定了一个大致的方案,第二天的狩猎活动,便是为实现这个方案而努力。 而在楚风行动的同时,在远方却出现了一个踽踽独行的身影。深紫色的衣袍在晨风中飘洒,一头黑乱舞翻飞,宛若魔神降世一般。 此人,赫然正是穆少恩。 穆少恩的手上是血,身上是血,脸上也是血。 他的神色淡漠,然后轻轻地迈过横躺在他脚边的几具尸体,仿佛那只是一般的障碍物一般。 穆少恩前进的方向是那个据点,但是他并没有深入,就在进山的时候,穆少恩停住了脚步,而后抬起头,看着茂密的森林,缓缓开口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里。” “真烦啊,你的神识为什么这么敏锐。”醉不归的声音陡然响起,随着一阵树叶摩挲的沙沙声,醉不归从树冠之中跃身而出,缓缓落在穆少恩身前十余丈之地,仰想要喝一口酒,却现葫芦里的酒已经喝光了。 醉不归露出一副兴味索然的样子,把手里的酒葫芦一扔,道:“早知道我就该去买酒,就不会遇到你了。” 穆少恩不语,身周两仪轮浮现,缓缓旋转,一缕缕朦胧的氤氲黑白二气从两仪轮上倒垂而下,铺满穆少恩脚边,使得穆少恩脚下宛如一片翻腾的云海,更映衬得穆少恩宛如一个仙人一般,飘渺虚无,难以捉摸。 醉不归皱了皱眉,道:“还打?我可不想再和你这个怪物打了啊……” 穆少恩的目光略略在醉不归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让醉不归的脸色一变,连话也没有说完,便紧张地一攥拳,一团墨色的烟雾便将醉不归笼罩在其中,使得醉不归化为了一座被云雾所遮挡的山峰,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你要知道,你师弟还在山里,我们在这里打架,如果让山里的那些人现了,只怕你师弟也会被作为可能的威胁清除。”醉不归沉声道,似乎准备用楚风来威胁穆少恩,但是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楚风与穆少恩的关系,却又值得耐人寻味了。 “我不在乎。”穆少恩冷声道。 “不在乎你就动手。”醉不归“哈哈”一笑,颇为得计地道,似乎已经捏准了穆少恩的命脉一般有恃无恐,根本不怕。 穆少恩冷哼一声,左手一挥,一头白光汇聚的猛虎直接从阳鱼之中怒吼着冲出,迎面向醉不归扑杀而去。 “你还真来!”醉不归显然不曾想到穆少恩说动手就真的会动手,一时有些猝不及防,白虎来势又极其凶猛,醉不归只能一边急后退一边运气,使得缠绕周身的黑色雾气在身边盘旋一周,便如跗骨之蛆一般缠绕上白虎,不过瞬息之间,便已经将白虎吞噬得干干净净。 “我们要打,会打得很艰辛,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等我做完这件事,我们再打,打生打死,我奉陪到底。”醉不归厉声呐喊道,想要通过附加条件把这场战斗延后,“我们没有在此时就必须分出胜负的理由。” 穆少恩没有说话,两仪轮慢慢收起,让醉不归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但是随即,四象在穆少恩的身边浮现,出一声声接连不断的怒吼,震得风暴卷起,凛然肃杀,但是与其狂怒的声势相反,穆少恩却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冷冷地看着醉不归,显然还有别的想法。 醉不归顿时露出几分肃然之色,神色微凛,道:“你当真想要与我一战吗?” 穆少恩后嘴角微挑,声音略略一沉,慢慢说道:“我记得……上面的意思是杀了他。” “直接杀了他,那太冒险了。”醉不归眯起了眼,“一旦与天庭的战争失败,我们失去了段肆明和归寂,裙子姐再出个什么意外,我们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所以杀他应该等到战争胜利吗?”穆少恩神色微冷。 醉不归眼眸之中也闪过了一丝冷冽之意,脸上玩世不恭的神情被彻底收起:“你觉得呢?” “我在问你。”穆少恩微微瞑目。 “我不懂这还有什么追问下去的意思。”醉不归皱了皱眉。 穆少恩眉头也微挑:“你比我更早进入地府,也比我更早进入核心,你自然应该比我更早清楚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醉不归笑了笑,摊手开口,却没有顺着穆少恩的话再说下去:“你这样在人间开杀,如果被执法者查到你的身份,那我们也保不了你。” “无所谓。”穆少恩泰然自若,丝毫不曾被醉不归所恐吓到,“你应该继续回答我的问题。” “……”醉不归翻了翻白眼,不说话。 “那么我就再直白一些吧。”穆少恩的双目凝视着醉不归,“你到底听命于谁?” “地府,暗刺,亦或者逆刺。” 醉不归的手微微一抖,看着穆少恩,沉默不语。 “你想要一个被净化的世界吗?”穆少恩再次开口,让醉不归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给读者的话: 我最近中了一种叫做双笙的毒……………… 第367章 布阵 当楚风从山里出来的时候,他所见到的醉不归很是狼狈。≧ 醉不归一身是血,倒在了树下,流淌下的鲜血已经将醉不归完全浸泡在了血池之中。 他的身体之上到处都是创口,包括小腹也被洞穿,就连左臂也被斩断,挂在了树上,像是一块腊肉。 楚风一怔,旋即快上前,一边扶起醉不归,确认了醉不归的确还活着,才一边取出伤药,一边道:“没事吧,你这是遇到谁了?” 醉不归抹了抹嘴角的血,朝上方微微努了努嘴,示意道:“帮我把我的手捡回来一下吧,我懒得再生了,太费工夫了。” 楚风白了醉不归一眼,把瓷瓶往醉不归怀里一塞,才蹭蹭地爬上树,把醉不归已经被高温烧焦了的左臂捡了回来,递给了醉不归。 醉不归接过自己的左臂,把断面接合在一起,随着真气的流入,焦黑的手臂又一点点恢复了生机,变得正常起来,遍布肌肤的裂痕也随之逐渐消失。 楚风也真的是服了醉不归了,接合断肢这种事其实比再生麻烦多了,因为接合的时候包括每一条经脉都要对齐,才能完美无瑕地接合上,不会影响到正常的使用。 而再生虽然会消耗更多的真气,但是其过程却是从断面上直接生长出,不必花费什么心力。 这样看起来,这具躯体的原主人,一定和醉不归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吧。 楚风微微一叹,看了看自己给醉不归疗伤的伤药,现醉不归根本动都不曾动一下,皱了皱眉,才道:“你不吃药的?” 醉不归撇了撇嘴,不屑地道:“美酒才是我的良药啊……” “行,那你就别吃药了啊。”楚风说着,便从醉不归的怀里拿起瓷瓶,准备收起。 醉不归白了楚风一眼,急忙改口道:“别别别……好哥哥……给我两口吧……” 说着,醉不归也不管自己的左臂还没有完全接合好,侧身就从楚风的手里抢过装丹药的瓷瓶,用牙咬开瓷瓶的瓶塞,看也不看就直接往自己嘴里倒去。 楚风的嘴角微微一抽搐,看着醉不归吞下了两颗丹药之后不再等待,直接劈手就抢过瓷瓶,塞上瓶口,装入了芥子囊中,这才把醉不归扶起,靠着树坐直,问道:“生了什么事?” 醉不归把一直含在口里的丹药当做糖丸一边咀嚼,一边面目因为丹药苦涩而万分狰狞地道:“没其他什么事,遇到一个组织里的人,一直有些不对付,所以就干了一架。” “打输了?”楚风问道。 醉不归假装没有听到楚风的问题,自顾自地接合着自己的左臂,直到楚风有些揶揄地用胳膊肘撞了撞醉不归的胸口,撞得醉不归不得不正视楚风,愣了愣,才又一阵剧烈咳嗽,咳得声嘶力竭,让人有种醉不归快要把内脏都刻出来的错觉。 楚风忽然觉得醉不归这个样子简直就像是个小孩子一般有趣,强忍住笑意,才道:“没关系吧,不会影响到行动吧?” 醉不归白了楚风一眼,识趣地停止了咳嗽,一边接过楚风递来的外伤药,涂抹在自己小腹的洞口上,才叹了口气道:“没关系,虽然被揍了个够呛,但是还不至于元气大伤。” 楚风点了点头,沉吟片刻,才道:“我阵法也布置好了,我去引地脉。” 醉不归一怔,然后瞪大了眼睛看着楚风,一脸的惶恐与难以置信:“哥……完了这事我要杀你的时候……你该不会也引地脉对付我吧?” 楚风想了想,然后很认真地道:“那是自然的事情了,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傻愣着让你杀我吧?地脉肯定是要引的,毒药也肯定是会有的,反正真有那一天的话,我会的一切都会往你身上招呼。” 醉不归面部肌肉微微一阵抽搐,然后叹了口气道:“我还是把你交给那个家伙吧,谁叫他要骗我酒喝呢……” 醉不归一阵头大地站起身,拍着楚风的肩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老老实实地干活,我去找个地方买酒……没酒喝的日子要人命啊……” 楚风看着醉不归一瘸一拐地迈步迅消失在天边,实在有些无奈,想不通为什么醉不归会这么喜欢喝酒,甚至连取个假名都要叫做一眼都看以看穿的醉不归。 不过至少,虽然醉不归说是要来杀自己的,但是却真的是一个满有意思的人。 如果能和他是朋友,那也是相当不错的一件事吧。 楚风一边沿着地脉走向,一边估量着要从哪里引地脉会合适一些。 引地脉毕竟不是个小工程,楚风必须寻找一个最佳的方式从地脉流中引出一支,同时还要保证流量的巨大,与它能够爱稳定维持足够久的时间。 楚风有些头痛,地脉真的不容易引,不过所幸的是,阵法已经完成,所有的阵纹都刻写完毕,自己需要做的,只是确定一个最好的引地脉的方法,以及布置一个引导地脉流动的阵法而已了。 楚风这次是真的准备玩次大的,因为在山区之中的阵法本来就是依托地脉而布置的,不需要再引地脉进行额外的补充——但是楚风却想要把这个阵法威力挥到最大,所以他要再额外地引动外围地脉提供支援。 也正是因此,才会把醉不归吓得脸色都变了。 楚风叹了口气,一个人默默地山区外围行走查探,布阵,当他把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醉不归也挎着酒葫芦回来了,这让楚风有点怀疑醉不归是不是早就回来了,只是不想帮忙才躲在了一边。 醉不归重新换了一身衣裳,也重新梳洗打扮了,连长也由原本的在脑后束成一束改为了在脖颈后束成一束,只有从左而右遮住右眼的刘海没有丝毫变化。 “布置好了?”醉不归问道。 楚风打了个呵欠,点了点头,才道:“你来激活阵法吧,我有些累了,休息一会。” “别偷懒啊,支使我干活可是要算工钱的!”醉不归恼火地说道。 楚风想了想,才道:“你不干活我现在就引地脉把你杀了。” 醉不归的嘴角微微抽搐了片刻才咬牙切齿道:“行,你狠!你是哥!” 楚风笑了笑往边上的草丛一坐,露出一副疲态,而后才一边指导着醉不归激活他布置的第一个用以隐匿自己和醉不归的阵法。 阵法激活,顿时一层无形的罩子便自地面升起,在半空中闭合,从阵内向外边看去,清晰无比,仿佛这层罩子根本不存在一般。 “这能隐蔽住吗?”醉不归咂了咂嘴,露出一副不信的神色,想要往外走去,从外边看看这阵法到底有用没有,如果没用的话自己还是尽快跑路来得妥当。 楚风有气无力地道:“你出去就出去吧,反正进不来了不要怪我。” 楚风的心力其实也很劳损,毕竟他所布置的阵法可不是一个两个,而是第一次进行了一次四重阵——反正支持阵法运转的又不是自己,而是醉不归这个苦力。 四重阵已经是大多数阵法研究者的极限,因为需要牵扯的事情太多,要把四个阵法进行结合嵌套,稍有不慎就会导致阵法内部相互冲突,从而使得套阵直接崩溃。 包括楚风刻入自己体内的阵法,也是他四年以来不断思索结合组织下所得到的一个四重阵——而他所布置在这里的,也是一个一般的四重阵,只是略微有些修改,毕竟他又不是阵法天才,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就得出一个崭新的四重阵。 如果再恬不知耻一些,把作为引导地脉的独立阵法,和此时用以隐蔽他与醉不归的这个独立阵法也算入其中的话,那就是一个五重阵了。 在楚风所研读的古书上,真正能布下五重阵的,已经算得上阵法大师了。 而其中还记录到一位传说级人物,能够布下二十一重阵,都还是大阵,那种人物对于阵法的造诣大概已经登峰造极,无人可以越了。 而楚风的四重阵,虽然每一重阵都也不算是什么小阵,但是在接合上却并不圆润平滑,与其说是套阵,倒不如说是像四个可以做到同时动的阵法而已。 不过所幸的是,这四重阵法,都足以惊世骇俗——杀修大阵,将剑名无闻的剑意与一座古代残余剑阵所结合的剑阵,从万壑山大阵边角中所得到的并与一座守护阵法结合的守阵,以及取代了在楚风体内四重阵中的灵气引导阵法的地脉操控之阵。 这四重阵法,楚风对他们很有信心,也因为杀修大阵的存在,楚风一点也不担心四重阵法引的时候会误伤被囚禁的凡人,杀修大阵,从来只杀修,不杀人。 醉不归撇了撇嘴,有些不信楚风的话,还是走了出去,。 不过片刻,阵外便传来醉不归一阵无奈的呐喊:“你在哪里呀~出来接下我吧~我请你喝酒好不好~” 楚风疲惫地翻了个身,没有理他。 “好哥哥,好哥哥,小弟我服了你了,快出来吧……” 第368章 号角 漫长的期待之后便是夜色降临。 楚风和醉不归,一个坐在树下默默地咀嚼着干粮,一个叼着酒葫芦,坐在阵内最高的那棵树上,从树冠中遥望远方的山顶,不时地将抿上两口。 “你看得清么?” 醉不归不屑地看了楚风一眼,似乎在鄙视楚风一个废人哪来的自信也要在黑夜中看向如此遥远的距离——自己要不是可以用魅族所拥有的强大神念远距离查探,自己都未必看得清,更何况这个废人。 “看不清啊。”楚风很实在地回答道。 “那你瞎看什么,能有什么用吗?”醉不归很是鄙夷地说道。 楚风愣了愣,旋即微微一笑道:“我主要是怕你不会操控阵法,贻误了战机。” 醉不归的脸一黑,有些恼火地道:“你是要显摆你看的书多吗?” “呃,你误会了,我没有认为我看的书多——我只是觉得你读的书太少。” 楚风答道,经过了黄昏时间的休整之后,楚风的精神也恢复了七七八八,甚至还有了闲情逸致和醉不归斗斗嘴。 “我觉得你越来越烦了。”醉不归的嘴角微微一阵抽搐,有点难以理解为什么这个看起来老老实实,对其他人都很温和的青年,对自己就这么损,这么嘴贱,让自己恨不得啪啪抽他两个大耳刮子! 楚风笑了笑,然后道:“能被敌人这么说,我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一种无上的荣誉啊。” “现在就杀了你信不信?”醉不归万分火大,觉得那该死的家伙真是给自己摊派了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任务,偏偏自己还又遇到这让自己那无聊的同情心又泛滥的事情,又不得不跟这个家伙联手。 这些事完了以后,一定要让那个混蛋请自己喝酒,喝最好的酒——算了,一想到那个混蛋自己也生气,还是自己一个人喝酒消消气吧。 楚风看向远方的黑暗,只能看到一道隐隐约约的轮廓,才若无其事地道:“这种威胁只会让人觉得你心里没底啊。” 醉不归一口酒喷出,呛得直咳嗽,根本不想再理楚风,而是自顾自地看着夜空。 夜空中倏然有几道流光划过,看光芒的颜色可以认出大概有四五个人,齐齐向远方的山头飞去,而后落入山中密林,失去了踪迹。 “你到底给他们留了什么线索?”楚风微微皱眉,道。 醉不归得意地扬了扬眉,才道:“我不跟书读得多但是酒喝得少的人说话。” 醉不归说完便一跃落地,想要激活阵法,忽然想起自己没有楚风的指导什么都不会,便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楚风。 楚风也跟着从树冠上跳下,他的**支撑这样强度的冲击,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不跟书读得少但是酒喝得多的人说话。”楚风很严肃地回答道。 “你还是适可而止啊。”醉不归恼火地瞪了楚风一眼,有些声色俱厉地训斥道,显然对楚风这般鹦鹉学舌的行动充满了不满。 楚风笑了笑,知道现在也不再是开玩笑的时候,开始指导醉不归如何激活地脉引导阵法,将神识与地脉连为一体,从而使得神识可以延伸的范围得到极大的提升。 淡黄色的地脉光芒闪烁不定,而醉不归鬼魅一族的黑色神识宛如一滴墨汁滴落在水池之中,化为一缕缕缭绕纠缠的烟雾,而后迅地在地脉之中扩散游动,消失不见了。 “我投影给你看看啊。”醉不归低声说道,虽然有阵法遮蔽,但是做坏事的时候,还是不要太明目张胆地好。 醉不归说着,眉心之间一点玄光放出,继而在醉不归面前出现了一片有些虚无的光景幻象,这其实是醉不归的神识投影,与醉不归的神识相连接,会把醉不归神识所探查的东西第一时间投影为一片虚像,也算是魅族的种族天赋了。 最开始这片光影只是一片淡黄色的光流与漆黑的背景,光流不断地起伏不定,曲曲折折,宛若是一条江河一般。 楚风知道这只是地脉的景象,醉不归的神识还没有到达那座山巅,自然也不可能得到什么实际的图像。 “我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景象倏然停止了变化,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壁阻挡住了醉不归的神识前进一般,只有光流可以继续流动,但是醉不归的神识却根本无法前进。 “神识撤回来,对方也有准备了。”楚风微微蹙眉,那个阵法自然和他所布的这个用来隐蔽他与醉不归的阵法有些相似,不过这个阵法是用来使神识、视线这些生曲折,从而忽略此地的阵法,而那个阵法则是简单粗暴地阻绝神识的阵法,想来也是怕人顺着地脉从遥远的距离进行探查。 如果对方连这手都准备好了的话,只怕对方始终都有准备,也肯定在山头附近刻有阵法,可以守卫其据点。 这样一来的话,此战只怕会变成阵法与阵法的交锋,面对寻常修士的时候,楚风可以以其阵法广度冒充阵法大家——但是当真正面对阵法大家的时候,楚风半罐子水的阵法水平就会暴露无遗,因此楚风的脸色也有些凝重,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额外引了一道地脉,可以提供更多的支撑。 醉不归迅地将神识撤了回来,收起了投影,才皱眉道:“该死,我估计是上次用神识探查的事好像被现了,他们才有了准备。” 醉不归确认自己上次来侦查情报的时候,对方没有任何阻绝神识的阵法或者准备,才让他游刃有余地得知了此地有很多女孩被囚禁。 楚风微微蹙眉,道:“不知道从那边过来的几个人能不能与这边打起来。” 来的这几个人刚好是醉不归与楚风所灭的那几个团体的六七阶修士,楚风虽然不明白醉不归是怎么成功地将杀人的罪名嫁祸到这群人头上的,但是他由衷地希望他们几方能够打起来,能够给自己和醉不归一个浑水摸鱼的机会。 醉不归也沉默了片刻,闷声不响地喝了口酒,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事情,道:“如果真的是我被现了,只怕他们有新来的高手,修为不在八阶以下。” 楚风点了点头,承认了醉不归的这个结论。 醉不归探查情报所依仗的就是魅族那奇异的体质,其神识所引起的灵气的波动极其微弱,比正常人微弱上百倍,就算是修士如果没有境界碾压的话也根本难以察觉,不然他们很难找到空当侵入别人的身体,或者梦境,操控别人的神识。 以醉不归的修为,散神识的话,已经到了一个微弱得可以忽略的地步,更何况这种神识所残余下的痕迹了。 如果对方真的是察觉了醉不归的神识所残余的痕迹,才做下的准备的话——那对方必然有一个高手,而且修为,不仅仅是不低于八阶,而是只可能在八阶上段往上——这一点,楚风是很确信的。 虽然对自己的阵法很有信心,但是如果要用这样的阵法击杀八阶上段以上的修士,那无异于痴人说梦,搞不好,对方可能会直接找到他们——那个时候,只怕自己和醉不归,就会变成劫灰。 楚风和醉不归的脸色都很阴沉,楚风知道醉不归肯定不会轻易冒险,醉不归则在想自己要怎么样体面地撤退,才不能表现户自己露怯了。 “静观其变。”楚风咬了咬牙,沉声道,他当然不愿意就此放弃,他可是花费了那么多心神,更是把自己仅剩的一些阵法材料全数投入,就这样放弃的话,楚风会觉得后悔——大不了把自己融入地脉之中,又有什么可以畏惧的! 醉不归嘴角微微一阵抽搐,然后才抬起头看着远方,皱了皱眉,道:“山那边,应该是打起来了,我感觉到了,真气的震荡,他们打得很激烈……” 其实已经不用醉不归说了,此时向山那边的方向看去,单凭肉眼就可以看到不断有光芒闪烁,伴随着阵阵爆鸣,与大地的震颤,显然是打起来了,战况似乎很是激烈。 “几个六七阶的修士能够打起来……”楚风微微蹙眉,才道,“应该没有我们所认为的高手,不然他们根本不敢就这样动手。” 这个推论顺理成章,所以醉不归也微微点了点头,表示了赞同,但是却又满腹狐疑地道:“那他们为什么会布下这样一道阵法阻绝神念?” 楚风摇了摇头,有些不确定的道:“大概也是为了预防万一,毕竟……毕竟我们也灭掉了那么修士,他们又与这各方势力为敌,想必也听到了一些风声,自然会提前做好一些准备。” 楚风皱眉道,心中却有些狐疑,总觉得事情在哪里有一种奇怪的不协调感,让他觉得心里有些慌,然而他却又很难说出这种让人隐隐有种不快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如骨鲠在喉,让楚风很是难受。 但是现在问题的关键并不是解决心中那种隐隐的怅然,而是解决掉山上的那些人——连锅端。 第369章 决战(一) 激烈的战斗持续了一盏茶时间,以修士之间战斗的度来说,这场战斗已经持续得足够久了,简直就是一场持久战。 在这场持久战中楚风和醉不归都没有急着出手,而是仔细地观察着山那边的行动,观察着守卫一方在大战中所动用的阵法强度与威力,从而衡量自己的阵法到底能否与之一战。 而醉不归则在估摸守卫方的守卫力量,衡量自己是否能够得手,或者就算不能得手,在失手之后第一时间就能逃离现场的可能。 当山那边的光芒渐渐黯淡之后,楚风和醉不归都得出了自己想要得到的结论。 对方的守卫阵法自然不凡,不然也不足以抵挡四五个七阶修士的合击,但是至少先后动用的四个阵法所展现的威力并不让楚风认为它们对自己的阵法是个威胁,所以楚风决心要试一试。 而醉不归也估计出,守卫一方的高手,包括操控阵法的一个人物,以及出手的两个,三个都是七阶,其中操控阵法具体的程度无法估计,但是出手的两个都应该在七阶中段或者七阶上段,不可能比这样的修为更高了,所以醉不归也有了信心,自己好歹还有一战之力。 “动手吗?”醉不归看向楚风,大战结束之后,人最容易放松,最容易懈怠,几个高手又刚刚经历了一次消耗,正是战力与战意最低之时,也正是一直隐藏在暗处的两人,动手的最好时机。 “动手!”楚风没有任何的迟疑,当即大喝一声,有些难以抑制地攥紧了拳头,眼眶里也沁出了几缕血色,身躯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自己这一句话会让很多人死去,甚至比死还难受,所造成的血腥与罪孽,不会输给任何一个因此而死的人,但是楚风不会后悔,因为这是他认为正确的事情。 其实已经不需要楚风的喊声,在之前的空当已经被楚风教导过如何激地脉引导阵法,如何激四重阵的醉不归早已自主地运转了真气,那一句疑问只不过是给楚风一个面子,只是他也没有想到,楚风的反应竟然是如此激烈。 醉不归暴喝一声,双掌拍入地面,激烈的真气流直接涌入了地下,将楚风早先所布置的阵法开关尽数激活,几乎一瞬之间,无数光芒在醉不归身周浮现,大地山河,山川地貌无一不是附近方圆最为真实的写照,连成一片虚影,美轮美奂,令人遐思。 山川虚影浮现之后,便是古老而神秘的阵纹从地面浮出,一个个巨大的阵纹环绕着那座山峰,散出冲向云霄的光芒,神秘而悠远,绚丽宛若晚霞,璀璨仿佛群星,耀目恍若太阳。 几乎是同时之间,这一切都反应在了醉不归身周的山川虚影之上,被缩小了的阵纹在目标山川附近周游缠绕,与实际的情形完全同步,没有丝毫的偏差与扭曲。 古老阵纹浮现,将方圆数十里照得明亮宛如白昼,连楚风看着自己的杰作,都眯起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也有些自豪与骄傲——他这么多年苦心的研究,终究不是白费。 而那座山峰之上的高手,也不愧是高手,并没有被这些突如其来的变故所震慑而慌乱不知所措,第一时间一道防护阵法立即张开,赤红色的透明光罩倒扣在山峰之上,宛若一只倒扣的碗,将山峰保护得极其周全。 “先以剑阵破此守护阵法,守阵准备,随时迎接对方反击!”楚风双手紧紧攥拳,大声喊道。 醉不归对于阵法几乎没有任何认知,他必须不断地观察对方做出的反应,给醉不归下达指示,以避免醉不归胡乱使用阵法,导致真气消耗过大而被迫逃跑,这一战,不管怎么样,必须要赢! 醉不归此时也没有时间抱怨楚风的颐指气使,更没有去挑楚风毛病的心思,他连自己最爱喝的酒都没有挂在嘴边,精神已经完全集中在了操控阵法之上。 随着楚风一声指示,站在虚影正中宛若创世天神一般的醉不归立时手腕一转,左手剑指一指,从虚影之下,浮现出无数道仿若牛毫般的金色剑光,“咻咻”地向上不断冲出,就像是从地面向天空抛洒的骤雨。 而与这虚影所对应的现实,则是一柄柄惊人的金色剑意,在山峰方圆数里之内不断地从大地之下涌出,用雨后春笋这样的形容词已经无法形容这一道道金色剑意,甚至连如雨下也只能描述出地面中剑气冲出时壮观场景的十分之一! 一道道剑气带着凛然的杀意,刺穿了夜空,直冲天际,而后在空中直接转向,从各个方向不断地向那赤红色光罩轰击而去,出一阵阵震天的轰鸣,不断地产生相互叠加的冲击波四散而去! 在密集得几乎是剑气挨着剑气的剑阵轰击之下,整个光罩之上顿时泛起接连不断的涟漪,一层层相互叠加,竟然使得半球的赤红光罩产生了变形与扭曲! 坚不可摧的半球不断地晃动着,震颤着,连其所包裹的山峰都开始随之震颤崩裂,出现一条条巨大的裂口,扬起滚滚烟尘,显然是阵法已经无法完全将这样疯狂轰击的劲力完全卸去,多余的劲力依然传导进入了阵法以内的空间! “他们要变阵了,注意!”楚风的指甲已经陷入了掌心的肉中,鲜血横流,楚风却浑然不觉地呐喊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远处的那座山峰。 几乎就在楚风话语说到一半的时候,赤红色之下的光罩之内忽然泛起一圈环绕了整个山峰的烈火,继而一瞬之间,那赤红色的烈火爆出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芒,刺得楚风完全睁不开眼,只能将目光转移向这片虚影。 但是饶是如此,那强烈的光芒依然进入了楚风的眼睛,刺得楚风泪流不止,双眼疼痛难忍,似乎是要燃烧起来一般! “守阵,起!”楚风大声吼道,只不过因为他已提醒了醉不归,所以醉不归根本就没有等他的命令,在那圈火焰出现之时,便已经动了守阵。 随着醉不归右手翻掌紧握住自己身边的一个阵纹,原本轰若雷霆的剑气暴雨不再轰击而下,而是相互紧挨着,瞬间便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剑气铁壁,迎接着那若洪涛一般暴怒着咆哮而来的火焰! 从上空可以看到,那一圈火焰急扩散,瞬息之间便已经撞击到了剑气铁壁之上,炽热的炎浪瞬息之间便将剑气铁壁与赤红光罩之间的山野烧为一片白地,连岩石也被融化为滚滚的岩浆,其他的草木兽鸟,更是直接化为了飞灰,在夜空中被激荡的气息聚集在一起,成为了一股烟尘的巨龙,在一声声激荡的咆哮声中诉说着自己的不甘与愤怒。 这灼热的炎浪面对着剑气的铁壁竟然丝毫没有占据下风,反而是剑气被翻卷的炎浪所吞噬的度远远高于从地底不断涌出的剑气的度,原本厚如铁桶,密不透风的剑气铁壁不过在片刻之间,便已经被翻滚的炎浪吞噬了一半。 楚风脸色一沉,原来山里的地脉早就被对方引去了相当大一部分,自己所使用的那部分,反而是对方用剩下的! “引外围地脉,全力动!”楚风当下不再犹豫,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几个人在支持这阵法但是很显然,自己已经被逼到了不得不动用后手的地步,自己不能再想着将外围地脉留到压轴的时候用了,因为现在,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了! 醉不归怒吼一声,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但是却横眉怒目,宛如金刚,束好的长更是被直接吹散,与宽大的衣袍在凛凛烈风中飒飒作响! 随着醉不归一声怒吼,从楚风等人所在的区域,一道道金色的光芒从地下猛地腾空而起,直入云海,撕裂夜空,而后怒吼着咆哮着又从九天之上俯冲而下,横亘天地之间,化为一条条金色的巨龙,龙鳞龙须,纤毫毕现,宛若是真龙临世一般! 千万条金色的巨龙从外围地脉之中腾身而起,浑身垂下一缕缕氤氲瑞气,在空中翻腾不止,从四面八方向最中心的山峰汇聚而去,出一声声惊天的龙吟,汇入那山峰周边的地脉。 这使得原本隐而不见的地脉都因为这些巨龙的汇入而散出璀璨万分的光芒,浮现于地表之上,显然这突然的变故已经使得地脉暴溢,难以容纳如此多的灵气,只能将其散而出! “双阵,开!”楚风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声嘶力竭地怒吼。 醉不归脸色微凛,双手同时一翻,各自握住一个阵纹,巨龙咆哮,顿时响彻天空,一条巨大得仿佛是山岭一般的金色巨龙从大地之下浮起了它的头颅,而后瞪着一双充满了愤怒的眼睛,抖动着身躯,将身躯之上的泥土尽数抖落,呼啸着盘旋而上,遮天蔽日,永绝黑夜。 第370章 决战(二) 巨龙咆哮,冲上云霄,顿时便将夜空撕成了两半。 巨龙宛若天神一边俯瞰尘世,那一双眼睛冷漠而肃然,仿佛只是在蔑视尘世间的蝼蚁,那样的眼神,足以刺痛每一个高傲的修士,因为那样的目光,实在是太尖锐,尖锐得刺入了一个人灵魂的深处,将所有的高傲,所有的尊严,全部撕为碎片,而后狠狠地践踏于地,踩入尘埃之中,永远再也无法翻身。 巨龙怒吼,声震九天,连云海都被这一声怒吼直接清扫而空,拨云见月,但是在万千纷呈璀璨的光芒之下,那淡淡的月光已经变得毫不起眼,根本无法察觉。 巨龙口中吐出一道剑光,一道巍峨如山,雄奇如岭的金色剑光,剑光凛冽而森寒,才一探出,就碎裂虚空,导致空间扭曲,光线曲折,难以看清,只剩下一片模糊的虚影。 剑气铁壁仿佛是受到那道剑光的吸引与号召一般,开始不断震颤,出“嗡嗡”的轰鸣,并且环绕着山峰开始高旋转,高旋转产生剧烈的风暴,狂暴的气流直接裹挟着紧贴着铁壁翻滚的灼灼炎浪向天空冲起,从而使得铁壁所承受的压力得到了缓解。 而几乎就是在同时,赤红色光罩陡然一阵震颤,一点耀眼的火焰在光罩之内崩碎绽放为万千点火花,散入夜空,伴随着一阵清脆长鸣,一道道赤红色光芒从山峰附近不断涌出,宛若流星逆行,焰尾被在夜空之中拖曳出一条条长长的烟雾轨迹,而后在光罩之顶汇聚,与那无数点火星汇聚在一起。 散落的火星汇聚,而后再次炸裂绽放,化为漫天火花,一只浑身缠绕着无尽火焰的凤凰在那火星之中诞生,一对火焰的羽翼陡然张开,伴随着阵阵长鸣清啸,光彩也照亮了四野,竟然与那巨龙怒吼不相上下! 楚风脸色一沉,对方所用的也不是单阵叠加,而是重阵! 以对方目前所展现的对阵法动时机的控制,以及阵法威力来看,对方的重阵应该不会像目前一般止于二重阵,而是应该也会到三重阵或者四重阵的地步,如果对方还有不曾展现的阵法的话,那还可能会做到更为恐怖的地步! “弃守,剑阵一重,压制准备。” 楚风立即做出改变,虽然重阵的威力大于两个阵法简单叠加,但是它们所能得到的供给却是同一个来源。 如果维持二重阵,单个阵法的威力就不如其中阵法单独动强大,楚风不愿意将这场阵法的比拼拖延下去,变为双方对阵法深度的了解的比拼,所以他准备孤注一掷,在一瞬间将阵法的攻击性挥到最高! 醉不归面色微凛,虽然他不懂阵法,然而他却也是身经百战,怎么不知道楚风现在的决定几乎是在孤注一掷。 一旦杀阵对拼失败,守阵将会无法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开启,那将会给敌人可趁之机。 醉不归虽然觉得此举太过冒险,但是还是听从的楚风的吩咐,右手阵纹一松,双手合掌,将剑阵阵纹紧握,剑气铁壁顿时散开,继而在空中不断汇聚重组,化为一柄柄巨剑,呼啸着撕碎虚空,划出一道道剑气痕迹,将火焰的风暴直接破碎而开,如撕裂纸张一般轻而易举,如暴雨一般轰击而下,落在赤红光罩之上,出阵阵轰鸣,响彻千里! 金色巨龙陡然吐出一口剑气,山峦般大小的巨剑如天崩地坼一般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之感从天而降,山倾海覆,无物可当! 凤凰长鸣,双翅震动,一条条跃动的火舌翻卷而成的翎毛激射而出,幻化为一根根赤红色晶莹剔透的战矛,以凤凰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射击出去,不断地与剑气碰撞,出一阵阵清脆犹如金属交击的响声,试图阻挠剑气疯狂轰击光罩。 但是剑气实在过于密集,尽管凤凰千万次射出自己的火焰翎羽化为战矛阻挡,剑气却依然密密麻麻倾覆而下,不可阻挡! 而同时,巨龙口中剑意,已然在虚空之中斩裂出一条破裂的虚空沟壑,轰然斩落在凤凰身上! 凤凰痛苦长鸣,火焰化为的血液漫天飞洒,花团锦簇,如一道道绽放的烟花,一道道陨落的星宇,将天空交织得无比绚丽,仿佛是一场极其盛大的庆典! 楚风嘴角微微抽搐,对方不敢完全用守阵守卫,也不敢完全用杀阵对攻,对方有所忌惮,而自己和醉不归一方面隐身暗处,不需要过多地防御,只要保证阵纹不被摧毁,就不需要再被动防御,同时就算进攻不能成功,也没有任何损失,大不了跑路! 这就是自己一方的优势,自己就要把他挥出来,哪怕这样做显得很流氓,很光棍,但是这并没有什么可以在意的! “继续,强攻!”楚风神色不变,从口中迸出几个冷硬的字句,就像是硬生生地从自己的牙关之间挤出来的一般,艰难而辛酸。 醉不归得到吩咐,神色愈狰狞,怒吼一声,身前剑气光芒绽放,一道道神秘莫测的痕迹像是波纹涟漪一般四处扩散,伴随着醉不归的这声怒吼,剑光愈璀璨,一道光芒旋转,留下一片破碎虚空,凤凰顿时被当中斩断,斩为两截,血如雨下! 凤凰痛苦地长嘶一声,两截残躯向下坠落而去,被熊熊怒火所包裹的身躯顿时失去了所有耀目的光泽,崩碎为一团团黯淡无光的火焰,四处洒落。 醉不归穷追不舍,巨龙剑气继续裂空而下,直接向那赤红色光罩斩落而去!赤红色光罩已经在密集而疯狂的剑气打击之下出现了无数细微的变形,只是依然在苦苦支撑,而当这道巨龙剑气斩落而下之时,一道裂痕直接出现在了光罩的顶部,而后开始迅蔓延! 要破阵了! 醉不归眼眸中露出几分欣喜,但是就在这同一个刹那之间,楚风脸色一沉,道:“单重,守!” 醉不归没有多想,虽然觉得此时放弃未免可惜,但是在阵法造诣上,如果说楚风只是一个半瓶水的话,那么醉不归连一滴水都没有! 所以醉不归只能严格地执行楚风所给与的所有指示,松开剑阵阵纹,翻手抓住守阵阵纹,将守阵阵纹直接拍入地面。 随着阵纹入地,那柄巨龙金剑散为无数剑气,高坠落于地,直接插入大地之中,迅地与自大地之下涌出的无数剑气汇作一体,上下参差,宛如兽牙一般咬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全新的剑壁! 而当巨龙剑气直入地下之时,一道道金光从地下爆绽而出,而后直接将无数火焰自地底逼迫得冲破土壤,翻卷着向天空燎起,顺着剑壁一直向天空蔓延,几乎是一瞬之间便已经将剑壁与光罩之间的区域完全吞没,化为一片火海,无休无止。 楚风面色愈阴沉,对方的阵法造诣在自己之上,他这个时候才看出,对方的守阵并不是如他所预想的那般脆弱。 实际上,这个守阵本身就是一个攻守二重阵,所以在守卫的时候才会有些力不从心。 但是它所吸纳的所有的冲击之力,却转变成为了它的攻阵时的攻击之力,所幸的是它所扬起的火海范围太大,不能集中一点进行突破——这大概是一个无法控制的缺陷,不然以对方对阵法的造诣,不可能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杀修大阵是对人阵法,对付起阵法来其威力会减弱极大的程度,如果不能破开守阵,这两个阵法完全无法起到作用。 但是如果要破开对方的守阵,就必须要足够强大的一击之力,不给对方将多余的冲击力道消解的地步,一击彻底击溃守阵,然后再以境界压制使对方无法再挥更大的能力。 但是问题是,自己要如何做到一击破阵! 如果不是自己觉察到对方没有及时作出反应,以及觉了地脉光芒变化的怪异之处,那地下的火焰甚至差点瞒天过海,侵入自己所刻阵纹的区域吞噬掉自己的阵纹,反将自己一军,现在的情形,已经不容乐观! 光罩所积蓄的所有力道在这一刻狂暴反噬,一**滔滔不绝的炎浪不断地推挤着剑壁,火海表面惊涛骇浪,火舌翻起,宛如有生命一般化为一个个具体的形态,一只只精巧细小的火鸟或者其他由火焰所组成的异兽从火海之中翻腾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璀璨的火焰痕迹,而后坠落入火海之中,溅起无数的炎浪。 剑壁在火海的冲击之下开始动摇,开始震颤,尽管地面之下无数剑气涌出不断补充,但是在一次性爆的冲击下却依然岌岌可危。 楚风知道虽然这一次会很危险,但是肯定可以支持下来,问题便变成了自己要如何汇聚所有的力量,在敌方守阵将所有劲力反冲之下,完成破阵。 这,似乎是一个很艰难的任务,尤其是对方的阵法,也是不弱于自己的多重阵。 给读者的话: 这一季冰火又完了,虽然觉得脱离了小说剧情有点暴走,但是总比等马丁老爷子定稿靠谱啊……………… 第371章 决战(三) 这个僵局,完全出乎楚风的预料。 他想要打破这个僵局,就必须需要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注入——哪怕不能持久,但是至少也要有一瞬间的强势能够取得优势,不然这样拖下去,败局便是都已注定的事情。 楚风思忖许久,然后猛地咬了咬牙道:“你用守阵坚守,给我争取一些时间,我再去引点地脉回来。” 楚风的想法无疑是疯狂的,阵法运转的时候,地脉本来就在高速流动,这个时候去引地脉,无异于纵身跳进了泛滥的江河最中心,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被地脉所吞噬,最坏的结果也是如此。 醉不归的面色微微一变,他不懂阵法,但是他懂这些常识,所以他想要放弃了,但是他看着楚风那副拼上一切都决不放弃的神色,却又无法开口,他咬了咬牙满是恼火地道:“我尽力,反正撑不住了我就逃。” 既然还没有到完全绝望的时候,那就勉强再陪这个倔强的年轻人疯狂一场吧——感觉自己渐冷的血……也要跟着这个家伙一起燃烧起来了啊。 楚风攥紧了拳头,迅速地奔出了隐蔽阵法,用尽全身力气开始寻找另外一条可以引为支援的地脉! 楚风疯狂地进行着点脉,手里的地维石仿佛不要钱一般抛洒而出,连俯身去重新捡起的动作也因为浪费时间而被直接忽略! 大面积疯狂地抛洒珍贵的地维石,取得的成果自然也是显著的,不过瞬间,楚风便已经寻找到了几条不那么明显,也不是主流的地脉。 楚风没有多作迟疑,直接便将引导地脉的阵法布置而下,将所有的地脉汇聚成为一体,引导成为一条不容忽视的地脉合流! 剩下要做的,就是将这条地脉合流引入自己之前所布置的那条支援地脉中去了而已!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直接掏出一大把丹药含在了嘴里,在自己的各处要害也都涂抹上了外伤药。 而后,楚风狠狠咬牙,便将支援地脉的堤坝掘开,顿时支援地脉滔滔的灵气宛若一柄柄利剑一般汹涌而出,瞬间便在楚风身上洞穿了无数个窟窿,楚风一边忍着剧痛一边刻画下阵纹,这个引导阵纹他刻画了无数次,无比的熟悉,他只需要片刻的时间,便能刻画完这个阵纹! 然而汹涌而出的地脉灵气直接冲击楚风的身上,开始疯狂蚕食楚风的**,他**的脆弱之处已经可以见到闪烁着淡淡光泽的白骨! 楚风咬牙死命支撑,依靠着体内不断散发而出的药力,才使得自己没有横死当场,然而汹涌的气流却不仅仅使得楚风**受创,还使得楚风连刻画阵纹也变得无比艰辛,每一次动手都仿佛受到了巨大的阻力! 楚风怒吼,鲜血四处飞洒,楚风不甘,不甘就这样失败! 他怒吼着艰难地刻画着阵纹,而因为支援地脉的泄露,导致阵法的强度随之减弱,醉不归的守阵也变得愈发危险,愈发脆弱,已经游走在了崩溃的边缘! 两行血泪直接从楚风的眼眶里涌了出来,楚风的七窍开始淌血,手臂已经可以见到骨骼,尽管在支援地脉的灵气冲击下,受到灵气浸润的阵法被尽数激活,但是无奈这个四重阵实在太过疯狂,吸引了太多的灵气,根本不是楚风的血肉之阵可以抵挡的! 难道就要这么失败了吗! 楚风如野兽一般嘶嚎,鲜血从口中翻涌而出,带着阵阵的苦涩与甜腥,让人万分作呕,难以承受。楚风心神一阵恍惚,他知道自己还是太高估自己了,自己太小看敌人了,这样的错误……自己犯下的时候,真的不好受啊。 如果自己布阵的时候,多留个心眼,查看一下对方有没有布阵;如果自己引导支援地脉的时候,多作一些打算,多引一些地脉;如果在发现对方已经有所准备的情况下,暂时停止行动再进行一些补充;如果发现不敌的时候,及时地决断撤退,寻找更为良好的时机以图再战,这个结果大概会比现在好很多。 但是可惜的是,世界上没有这么多如果。自己错失了良机就是错失了良机,自己犯下了错误就是犯下了错误,到了这个地步,大概已经无法弥补了。 自己还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 楚风眼中的世界变得朦胧,变得模糊,他觉得眼皮很沉重,想要闭上眼,好好地休息一番,从此长眠,不再去管人间诸多琐事……然而几乎是在这一瞬间,一道温和的粉红色光芒却在黑夜中亮起。 所有狂暴的地脉灵气在这粉红色光芒的安抚之下竟然完全缩回了地下,回归了原本的轨迹,使得醉不归难以维系的守阵终于得到支援,重新站住了脚跟,在无数炎浪的狂攻之下,一步不退。 那道令人心安而温和的光芒中缓慢地分出一缕缕粉色光芒,聚集在楚风的创口之上,慢慢地为楚风抚平所有的创伤,一朵朵桃花在楚风的骨骼与血肉之间绽放,散发出淡淡的馨香,一缕缕神秘莫测的氤氲之气在楚风体内四处游走着,滋润着楚风已经干涸的血肉,使其重新焕发生机。 楚风的肌体开始迅速长出新的血肉,新的肌肤,黯淡无光的骨骼在馥馥花香之间重新散发出一股股晶莹如玉的光泽,温和万分。 新生的血肉之间更像是镶嵌了无数星辉,不断闪烁,璀璨异常。 而新生的肌肤,则像是象牙一般细腻光泽,却又处处红润,充满了血色。 已经看到了一片黑暗的楚风恍然惊醒,他看到在粉色光芒中不断绽放盛开的一朵朵鲜花虚影,开了开循着清香而来,围绕着自己盘旋的一只只蝴蝶,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但是只是一瞬间,楚风便旋即醒悟过来,他没有时间去想这到底都是什么,他必须尽快完成引导之阵,将一条新的支援地脉引导进入阵法之中,提供破阵的契机! 没有了狂暴的灵气流涌动,这个楚风画过不知多少次的阵法在楚风的手下迅速便被完成,将新的支援地脉汇入了原本的支援地脉之中! 剩下的,便是回去告诉醉不归,打开引导阵法的开关而已了! 楚风欣喜若狂,方一起身,那粉红色的光芒便渐渐黯淡了下去,一直被包裹在粉色光芒之中的一瓣桃花在夜风中缓缓飘落,落在楚风手中,继而化为无数粉色的粉尘,随风而去,不留下一点痕迹。 这是在穹朔州所葬的那具与花同眠的大帝遗骸赠给他的花瓣,楚风一直将其容纳在芥子囊中,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朵花瓣会在这个时候,救他一命。 不仅救了他一命,还给了他一个弥补所有过错的机会。 楚风心中默默地道一声谢,鞋中阵法发作,楚风整个人便以最快的横移速度迅速赶回,看着已经喷出一口血的醉不归道:“开引导阵,直接用地脉冲击,二重阵开!” 醉不归没有时间去惊喜于楚风的安然归来,他迅速操纵着地脉顺着地脉的流向,找到了楚风新引来的那条支援地脉,也看到了那条支援地脉的引导阵法处于关闭状态,就像是一座大坝,彻底阻绝了一条河汇入另外一条河的可能。 地脉冲击! 引导阵法立时被汹涌无比的地脉直接冲击而开,那条已经汹涌泛滥,差一点就要决堤而出的新支援地脉顿时冲破了最后的阻碍,滔滔浊浪翻滚着,直接冲入了主流之中,继而又是万千条金色的长龙长吟着从地底冲天而起,而后入重霄,破云海,激荡千里,恣肆万分! 新来的支援重新一头扎入大地之下,从大地之下涌出金色剑气的速度越来越快,涌出的剑气也愈发璀璨,仿佛凝结成为了实体一般,从剑尖,到剑身上的游龙纹,游龙身上的鳞片,以及咬住剑身的龙头剑柄,龙头上的每一根鬃毛,都变得清晰可见! “吼——”空中那只失去了金色巨剑后沉寂许久的巨龙终于又焕发了生机,仰天怒吼,一头扎入火海之中,将无数的火兽直接吞入巨大的口中。 金色巨龙在火海之中一阵周游,而后从火海之下一只凤凰翻滚而出,展翅高飞,像巨龙龙身飞舞而去! 凤凰转眼之间便已经扑飞到了巨龙跟前,一双利爪直接抓在巨龙金鳞之间,将巨龙金鳞翻开,痛得巨龙怒吼不断,从火海之中钻出头颅来,对着凤凰便是一口炽烈的龙息,瞬间将那只火焰凤凰彻底斩灭。 然而正是在这一刹那,火海之中发出一阵阵连绵不断的清啼,一只只凤凰从火海之中一涌而出,舒展自己的羽翼,而后化为一颗逆冲流星,向横亘星河的黄金巨龙冲杀而去。 而地面上,剑壁挡住了火海,多余的金色剑气则咻咻地在空中铭刻下一道道剑痕,直接向那无尽凤凰斩杀而去。 这景象,就像是世界末日,天与地,已经无法分清。 给读者的话: 很短的伏笔吧,只有四十多章………… 第372章 决战(四) 金色的剑气与巨龙,赤红的火焰与凤凰,在天空之中交织成为一片。 无数只凤凰在夜空之中翩然起舞,交颈相和,盘旋成为一道流光,直冲云霄,冲击着那只撕裂开夜空的黄金巨龙,一片片金色的龙鳞闪烁着耀日的金光从巨龙身上剥落而下,金色龙血化为一阵阵瓢泼大雨,顿时覆盖了方圆数十里。 金色的血雨滴落在凤凰身上,使得凤凰的缠身神火变得黯淡,凤凰纷纷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哀鸣,令闻者莫不伤心,仿佛是撕心裂肺般的痛楚,难以承受。 闪烁着光芒的血液滴入火海之中,腾起一缕缕青烟,在火海之中滴出一个个难以复原的窟窿,紧贴着窟窿的壁面陡然喷薄出一道极其单薄的金光屏障,需要火海数次翻腾,才能将这个窟窿吞没而下。 而那一只只凤凰,则仿佛不会感觉到自己的痛楚一般,一边发出一阵阵啼血的哀鸣,一边交缠着冲击着黄金巨龙,尖锐的喙,锋利的爪,撕开神龙的一片片金鳞,露出下面的血肉,而后又在血肉之中划下一道道血痕;神火吞吐,火炎燎日,金色的龙鳞被烧得融化为汁液流淌滴落,龙躯被烧为一截截干朽漆黑的枯木。 巨龙庞大的身躯震颤着,似乎也已经为这些疯狂的凤凰而震撼。 但是巨龙无所畏惧,它依然冷漠地注视着天地间的一切,龙口喷吐出一道道龙息,与这不断从火海之中重生而出的凤凰做着殊死的搏杀。 楚风平静了自己的呼吸,他没有让醉不归再做任何变化。 现在的战局势均力敌,或者说自己一方稍微占据了一些优势,但是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能主动变换对策,没有理由在优势的情况下采取任何不能确定结果的行动,那将会很容易导致失去优势——他们只要咬牙继续支撑,这细微的优势将会随之不断扩大,该着急的是对方才对。 现在对方已经放出了守阵与火海所对应的这个阵法的二重阵,对方手里还有两个阵法没有放出。 那两个阵法也是对人阵法,但是是否能同样对抗阵法,楚风并不得而知,所以自己不能放出手里任何一个阵法——尽管他手里所剩下的可用阵法只有一个,地脉操控的阵法。 那个阵法并不是杀阵,而是一个同为支援类阵法的阵,一旦放出那个阵法,就等于楚风将手里所有的底牌尽数打出,也会彻底暴露自己和醉不归所在的方向。 楚风依然没有一击破阵的把握,所以他必须等,等着对方率先下注,给他一个可以参考的讯息,让他知道,这一次,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两重阵与两重阵之间的对抗,双方的剑互相劈砍向对方的盾,双方的盾互相迎击着对方的剑,双方的剑互相交接着对方的剑,双方的盾互相撞击着对方的盾。 金龙与剑气,凤凰与火海,金色与红色,在天地之间交织出一片霞锦,绮丽万分。 然而参战的双方都没有兴趣去看美丽的景象,在这场相互的搏杀之中,走错一步,都可能导致身死命殒,从此化为过往的尘埃。 没有几个人真的能淡看生死,而越是寿命长的修士,反而越是在意生死,越是不想死! 不管为了什么,不管怀着怎样的心思与情绪,此时此刻,双方没有一个人想要输掉这场比拼,输掉就意味着失败,而失败,往往也意味着死亡。 死亡的滋味,真的一点都不会让人喜欢。 醉不归双眼开始充血,喉头深处发出一阵阵怒吼与咆哮,仿佛是一只原始巨兽,野蛮而充满神力。 但是楚风却知道醉不归已经开始有些支撑不住了,能够完全掌握之时,势必云淡风轻,而如果已经需要发出怒吼来激励自己的血气和斗志,说明他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说明他所承受的负荷,也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 所以楚风坐不住了,楚风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谁也说不准,醉不归会不会因为真气即将耗竭,而选择撤退。 这不能指责醉不归什么,毕竟醉不归本来需要做的,只是杀了楚风,杀了此刻与他并肩战斗的人而已。 而醉不归,帮助自己的已经足够多了,甚至此刻,与自己并肩战斗,甚至到了被逼得如此难以承受的地步。 楚风很感谢醉不归,所以他不会真的让醉不归去冒险,无论他与醉不归在各自的理念上有什么区别,各自对于人生,或者道德又有什么不同的认知,但是至少这么久以来,醉不归是一个朋友,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 朋友之间,不应该有背叛与出卖。 “剑阵,变,归一,杀修准备。”楚风沉声道,右拳一握,捏得骨骼发出一阵阵“咯咯”的错响。 世界上没有任何阵法是真正一成不变的,每一个阵法都有其变式,这种变式不仅体现在每个人学到同一种阵法却有不同的理解运用或者因地制宜的改变之上,更主要的体现,就是一个阵法在运行过程中,也可以根据时机,根据需求,进行相应的变化。 只有一个灵活多变的阵法,才可能成为一个可以应用于实战的阵法。 醉不归点头,杀修阵纹捏在手里,悬而不发,步伐迈动,指尖剑气流动,随着醉不归手腕翻转,万千道金色剑光“嗡嗡”作响,巨龙怒吼,浑身金光爆绽,一缕缕散发而出的金色光芒锐利难当,径直斩落巨龙身周的所有凤凰! 凤凰如雨般坠落消殒,而巨龙的血肉也在迅速崩碎消解,漫天金光,交织成为一片雨帘,而在雨帘之中,一柄刺破苍穹的金色巨剑却吞噬了这足以震惊千古的光芒! 那是一柄暗金色的巨大剑意,从巨龙的身体之内破穿而出。 巨剑无锋,光芒黯淡,没有山呼海啸,但是却因为它的降临,巨大的压力直接压得临近的两座山头崩裂而开,大地之下出现了一道道裂口,仿佛是久旱之后的土地,布满了皲裂的痕迹。 巨剑悬在光罩的上空,恍若是俯瞰光罩一般,其隐隐之间所产生的威势,就像是一支已经搭在了满月弦之上的箭,那支传说中射落了太阳,射杀了神禽金乌的射日箭。 但是这支箭却引而不发,就那样凭空地悬在夜色之中,明明光芒黯淡,却让所有金色的,红色的,金红交织的颜色,失去了光芒。 它就那样横亘在那里,看不穿,说不破,越不过。 在这口剑的剑身之下,所有足以焚天的火焰都变成了柔和的水,都变成了溪流之中永远无法翻出风浪的水滴。 所有从火海之中清啼着冲云而上的凤凰,都被映照成了拔毛的鸡,可笑而荒唐,连靠近这口剑都无法做到。 这口剑就是君王,就是大帝,俯瞰人间,无视时间洪流,要让众生都拜服于其膝下。 君王剑微微一颤,发出一声清脆的颤鸣,就像是炎热的夏日里,汗水濡湿了衣襟,蝉鸣得让人烦躁不堪时,倏然迎面而来的一股微风拂过面庞时的那种感觉,所有的嘈杂都终于归于寂静,世界的一切,都必将陷入黑暗。 暗金色的君王剑,吞噬了光芒,让所有绮丽绚烂的色彩都失去了其应有的色泽;暗金色的君王剑,啃噬了声音,让所有响彻环宇震惊天际的声音都因之而喑哑无声。 世间只剩下了君王剑的暗金色,连黑暗都因此而逊色;世间只剩下了君王剑的颤鸣,连寂静都因此而失声。 这就是这个古老剑阵与剑名无闻凛然剑意的完美结合,是楚风最引以为傲的作品。 归一,是这个古老与现代完美结合的最强杀招,这是一个一出现,便注定要与敌人拼出生死的杀招。 这个杀招,楚风本来不准备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开始用,要作为终结一切的杀招。 但是对方实在是太强大,强大得逼得他不得不在此时此刻,便将这个剑阵的最强杀意暴露而出。 这一剑出击,是汇聚了所有的力量,不需要防守,更不在意防守。 因为这一剑出击,不是对方身死道消,就是自己命殒魂丧,这种一往无前,有我无敌的气概,世间只有一个人有。 因为世间,只有一个剑名无闻。 剑名无闻也许已经死去了,但是他的剑意,却完美地保留了下来,出现在了这个世间,成为了天地之间,最为令人震撼的那口剑。 “发!”楚风怒吼,声嘶力竭。 醉不归肃然,紧握剑纹直接拍入大地之下,剑纹震颤,地脉崩裂! 君王剑动,八方臣服! 无数道剑气一刹那之间呯呯碰碰从大地之下被唤醒,交击着,沉寂着,汇聚而成为一片汪洋大海,每一口剑气的剑锋,都直指火海,直指守阵,直指在天地之间无力抗争着的凤凰。 一瞬之间,在天地之间出现了一个倒扣的金色光罩,那是剑气的海洋。 第373章 决战(五) 醉不归的脸色一片惨白。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道剑会强横到这般的地步。 他见过冲云山区的剑阵,他见识过那道剑意,那个时候他就已经为那道剑意感到震惊,然而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那道剑意竟然还不是完全的剑意——这道剑意究竟从何而来,那个人一定是个了不得的剑道天才吧? 醉不归想了很多,而楚风却根本没有时间思考,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胜利,绝对不能容许失败! “破!”楚风怒吼,额头青筋爆绽,浑身的肌肉因为紧绷而开始颤抖,而开始哀鸣。 醉不归也随之摒弃了杂念,手腕再动,握紧了阵纹,所有悬而不发的剑气随之铮鸣而起,倏然之间便化为一道道流光,密集成雨,向火海,向守阵,向凤凰疯狂轰击而去! 无数道金色剑气在身后拖曳而出一道道金色的残影,但是那金色的残影之中却又追随着无尽的剑气,仿佛永远不会断绝,让人根本无法分清那一道道光芒到底是真是假! 剑气挤着剑气,剑气挨着剑气,剑气哀鸣,剑气怒吼,剑气消殒,剑气重生,天地之间,终于恢复了几分颜色! 无数道剑气轰入火海之中,火海翻滚起滔天巨浪,就仿佛是无数陨石呼啸着落入了大海之中,使得大海也随之沸腾,喧嚣怒吼,再也无法平静! 一道道剑气在火海中势不可挡地开凿出一道道空隙,斩碎火海之中的所有生灵,把火舌都斩为无数散落的花瓣,在黑暗之中飘散,而后黯淡到彻底消散。 火海倾覆了,炎浪被冲击下的剑气强大的冲击力溅射到空中,在无数剑气的“咻咻”声中黯淡无踪,被火海烧得熔融流淌的大地露出了其已经成为了液态的真容,却在剑气的轰击而下被穿凿得如蜂窝般千疮百孔,却又被液态的表面迅速地覆盖。 凤凰不甘,仰头长鸣,一根根火焰化为的翎羽放射性向着四周射出,化为一杆杆尖锐的战矛,仿佛要挑战上天一般,带着无穷的战意,迎上那密集而来的剑气。 战矛也许能磨灭一道剑气,也许能磨灭一百道剑气,但是却招架不住一千道、一万道数以十万道甚至百万道计的剑气。 逆流的赤红色战矛陷入了金色剑气的汪洋大海,甚至连一丁点的波澜都不能掀起,便化为无数火星消散在了夜色之中。 凤凰长鸣,还欲再战,但是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每一个方向,每一个角落,无处不由剑气,一道道剑气射中凤凰,贯穿了凤凰的羽翼,贯穿了凤凰的胸腹,贯穿了凤凰的头颅——只是一瞬之间,这凤凰便已经成为了刺猬,被金色的剑气彻底吞没,连一声痛苦的嘶鸣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彻底消泯! 它毕竟不是真正的凤凰,无法做到涅槃重生。 随着那一只凤凰的消散,夜空之中的无数凤凰便在这一刹那彻底消失,一点痕迹,一点火星也没有留下,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世界上一样。 夜空之中,只剩下了那口傲然君临天下的君王剑。 剑光动,四方寒! 君王剑悄无声息地缓缓倾斜,无锋的剑,直指那赤红色的光罩,尽管此时,那赤红色的光罩,已经被无数剑气轰击出了一道道裂纹,但是这道光罩之下还有东西,值得这口君王剑降临世间,值得这口君王剑挥动,值得这口君王剑为之而战! 君王剑缓慢落下,然而只是刚刚落下这个念头产生的瞬间,君王剑便已经劈裂了那赤红色的光罩,一剑贯穿天地,寰宇为之震荡! “轰——!”赤红色光罩倏然破裂,然而只是一瞬之间,伴随着一阵凤凰清啼,一层崭新的赤红色光罩再次浮现在原来的位置。 这一次,这个赤红色透明光罩之上,四只凤凰翩然起舞,从光罩之内,一道道神火喷射而出,与那光罩完美地融合为一体,使得四只凤凰周身的神火不仅在赤红色光罩之上流转,还随着四只凤凰的起舞,迅速地旋转出四股神火的风暴,将无尽的剑气席卷进入神火风暴之内,瞬间便将附近清除出一大片空白! 楚风略一沉吟,知道对方这是第三重阵法引发,对方的第三重阵法也是个支援阵法,只是这个阵法楚风不懂其原理,但是大概也可以揣测而出。 这个第三重阵就是对最为关键的光罩阵法进行补充支援,在其支援之下,光罩在破碎瞬间就可以重生,如果想要破开光罩,就必须以莫大的力量,直接造成第三重阵也很难在短时间内修复的创伤。 “杀修等待,控脉准备,三重阵,开!”楚风怒吼,声音已经彻底嘶哑,嘴唇也已经因为过度的紧张而被自己咬得鲜血淋漓。 醉不归也知道楚风已经要准备拼命了,当下毫不迟疑,又紧握住控脉阵纹,而后引发! 控脉阵启,大地之下一条条金光璀璨的地脉开始寂灭,变得黯淡,而所有的金色光芒在如疯了一般向楚风等人所在这个方向汇聚而来,使得从那山峰到楚风两人所在之间的扇形地面之上灵气横溢,竟然已经覆盖了大地,使得大地在夜晚的黑暗中也散发出莹莹的光芒! 控脉阵法,可以在一定的时间内强行改变地脉的流向,是将控脉阵法覆盖区域的地脉汇聚起来引发阵法某一个方位的最强力量的选择。 只有汇聚如此多地脉,才能使得这个方向上的所有攻势,都提升数十倍不止! 随着三重阵的开启,原本放射状的阵法两侧的金光都在逐渐暗淡,只剩下最后的扇形区域还有剑气不断涌出,也只剩这个扇形区域,还有剑气冲击向火焰的风暴,与赤红色的光屏,所有多余的剑气全部向那口君王剑汇聚而去,附着在君王剑上,成为了君王剑锐利的剑锋! 山林之间燃烧起了火焰,四只凤凰在天地之间翻腾起火的地狱,在它们的长鸣声中,一片片古老茂密的森林被烧为焦土,无数的动植物化为劫灰,无数的怪石被融化为岩浆,无数的溪流被蒸腾为水汽。 只有在剑光还在的扇形区域内,虽然那些山石树木,鸟兽虫鱼都已经被剑气割裂成为了无数碎片,但是这些自然的造物却都还在苦苦支撑。 直到君王剑剑锋终成,剑光顿时映照出大千世界,无尽的杀意带来死亡的肃杀,森林破碎凋敝,鸟兽哀鸣死亡,岩石化为风沙,溪流瞬间断流。 君王剑,与赤红光罩,虽然形态不同,虽然各自为敌,但是此时却惊人的一致,它们所带给世间的只有毁灭,只有灾难。 君王剑再动,剑锋直接割裂虚空,大片大片扭曲的虚空裂痕出现在夜空之中,所产生的强大吸引力将细小的剑气,将滔天的火焰,将浮动的土壤与砂石,将活着的鸟兽与树木尽数吸引而去,就仿佛是一只永远无法填满其胃口的滔天巨兽,张开了嘴,要把这个世界吞入腹中才肯罢休! 开锋之后的君王剑比起之前更冷酷,更凛冽,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它的仇人,仿佛它要摧毁所有的世界才肯罢休一般! 君王一怒,流血百里! 君王剑剑光泛起,剑锋便已经抵达赤红色光罩之上,倏然降临,直接斩开赤红色光罩之上浮动的那只凤凰,那只凤凰哀鸣一声,火光泛起,烟消云散! 这只凤凰只能稍微阻挡君王剑短短的一个刹那,哪怕这一刹那已经短暂得几近于无。 所以,就在君王剑斩在凤凰身上的同时,君王剑斩上了赤红色的光罩,这一剑,斩得光罩崩裂! “杀修,发,四重阵,开!”楚风的眼睛已经瞪得浑圆,决眦欲裂,连这一声嘶吼也因为激动而变得无比的高亢与尖锐! 时机只有短暂的一瞬,这全力的一击,以双方占据的地脉之力估计,足以使得对方在一瞬之间无法完成这次修补。 如果不用顾忌那里被困的小女孩,楚风会让这一剑直接斩下去,斩得天崩地裂,斩得那座山上所有的人为之殒命,楚风都不会再有任何的犹豫。 但是楚风却投鼠忌器,这一剑,只能斩破守阵,不能继续斩下去,哪怕拥有近乎完美的时机,楚风也不可能拿那些可怜的女孩给这些人殉葬。 所以他们必须抓紧这短暂的一瞬,不是要试着去抓紧,而是必须要抓紧,必须逼迫对方放弃,必须逼迫对方让这个守阵在更长的时间不能得到修复,而且最好要是连一点修复的进程都不曾进行,这样才能给自己更多的机会,才能真正意义上的取得胜利! 因此,这一瞬间,楚风决意必须要发动杀修大阵! 杀修大阵,任何一个修士,都足以感受到杀修大阵那股对修士的愤怒,试图抹杀天下所有修士的决心! 杀修大阵,开阵! 第374章 决战(六) 杀修大阵,在距离它被创造出来的无数岁月之后,终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以大阵的形式,以其真实的面目重现于世。 这一次,与楚风之前的每一次动用杀修大阵都不同。 不再是遮遮掩掩,也不再是极尽曲折,这一次,楚风就是将杀修大阵直接毫无保留地显露于世,就像是一个满面凶光的人,手里终于握住了一把长刀,而后用长刀指着自己仇人的面庞,明目张胆地叫嚷,今天,老子就是要剁了你! 四重阵开,杀修大阵的阵纹直接缭绕在了一道道剑气之上,而后无数的剑气便如雨点一般破空而来,在光罩恢复之前的瞬间,疯狂地从一片片光罩的裂片之间高速划过,就像是一群蝗虫一般,所过之处一片荒芜。 而那斩落的君王剑之上,更是带着滔天的杀意,直接斩落向山上最强大的人。 山上顿时乱作一片,喧哗声吵闹声,一个个修士用尽了浑身解数抵挡冲杀而来的剑气,但是剑气却仿佛无穷无尽一般,滔滔不绝,任谁也防不住从各个方向而来的剑气! “噗——噗——” 剑气贯穿人体而过,切伤,贯穿伤,惨叫声,哀嚎声以及**爆炸声在不断泛起的血光之中不绝于耳! 那一道道剑气便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紧咬着修士不肯放松,不到剑气磨灭,或者修士惨死,这些剑气始终穷追不舍,绝对不肯放过。 侥幸从剑气之下余生的一些修士,却发现自己体内的真气被某种古老强大的法则所蚕食,自己的经脉在消融,气海在破碎,这让他们发出比死亡还要痛苦还要绝望的嚎叫! 几个合力主持阵法的修士在斩落而下的君王剑与无数剑气之下苦苦支撑,其中的一人怒吼一声,手捻阵纹,一根赤红的战矛从阵台之下急速刺出,直接撞击上那口君王剑。 战矛红得晶莹,红得圆润,一缕缕瑞气缠裹在战矛之上,仿佛是从九天之上坠落凡间的仙兵一般,神圣而祥瑞。 四重阵,已发! 没有人会想到三个人联手发阵会被逼迫到这样的程度,会不得不发动四重阵,拼着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难以恢复元气的风险,发动四重阵来应对敌人。 这个敌人是在太可怕,他也许对阵法的理解不如自己等人深入,但是胜在的其敌人的阵法太过诡异! 比如此时如果只是那口君王剑斩落,他们也不会直接发动四重阵,但是问题是,那君王剑斩落之后,所带来的滔天杀意,只是感受就已经让他们浑身感到寒冷,就仿佛是有无数根针在刺伤一般,让自己无法不心生恐惧! 如果不分心去防这股滔天的杀意,他们觉得下一刻,自己就会死在君王剑下,但是如果去防——他们担心,担心对方还会有第五重阵法! 给对方发动第五重阵法的机会,以对方的阵法广度来说,只怕又会是一个从未见到过,或者只见过其概念的阵法! 到了那个时候,又要如何应对? 他们更不能各自行事,因为对方已经将自己三人联手压得有些艰难了,如果再分成两拨,各行其是,到时候,只怕这滔天杀意也防不住,守阵也难以修复,那个时候才是真正地陷入了死地! 所以三人还是默契地选择了发动第四重阵,激发这最后的杀阵,用以扫除一切的敌手! 最后的胜负,只在此一手。 仙兵战矛,与君王之剑轰然相撞,剑刃在战矛之上不断拖曳,瞬间便顺着剑身划出的寒光擦出了一连串的火光,四散溅落,恍若流星。 楚风看着远方,看着那一杆陡然刺破夜空的战矛,微微抿唇。 虽然剑阵已经突破了对方的防御阵法,然而那一道剑自己也消耗极大,此刻更是被那杆战矛彻底架住,难以前进分寸。 对方四重阵比自己后动,如果自己不添筹码,这场赌博,很可能会以对方的胜利而收场,尽管楚风也能预料,对方的下层人员,此时大概已经死伤殆尽。 但是这样的结果显然不是楚风所想要的,楚风所想要的,是让对方的头目为此付出代价。 现在,只能放上自己最后的筹码,进行一场最后的豪赌。 “杀修真阵,开阵!”楚风怒吼。 这一声吼几乎使得所有的气力都被从他体内抽干,然而只是短暂的虚弱和疲惫,楚风便觉得一股暖流从血肉之中涌出,迅速地补充了楚风疲惫到极点的精神和几近枯竭的**——这种感觉,就像是**之中,拥有一口不老春泉一般,让楚风倍感诧异。 但是楚风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关心自己体内到底有没有什么不老的春泉,楚风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远处的山峰之上。 醉不归脸色也随之一沉,这是他们手里的最后一张牌,如果这张牌打出去还无法取得胜利——以他们二人的状态,只怕连逃跑的余地都没有。 然而既然已经进行到了这一步,又哪里还有退却的余地! “拜托你们去死吧!” 醉不归怒吼,杀修真阵瞬间开启! 杀修真阵的打开,使得杀修之意变得愈发凛冽,愈发肃然,古老的符文随着为其供应灵力的阵纹旋转而从地底浮现,继而笼罩了山峰,瞬间便将山峰封闭,向山顶汇聚而去! “噗——”醉不归吐出一口黑血,脸色已经变得无比苍白,他本来就负有伤势,虽然有楚风的丹药支撑,又调理过一日,但是这样疯狂的消耗对于他的身体来说,也是难以承担的负担,他咬牙支撑了这么久,也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吃!”楚风已经顾不了太多了,直接掏出了最为大补的七花重世,完全不计成本地将这株还带着氤氲雾气,散发着令人万分垂涎的药香的神药直接截断,将上层的半截药草直接塞入了醉不归的口中。 醉不归口里含着半截七花重世,不断地咀嚼,贪婪地吸收着七花重世的花与叶与茎之中无穷无尽散发而出的药力。 这样原始不经提炼的药力最是凶猛,尤其是对于醉不归这种正是虚弱到极点的身体来说,更无异于一味猛药。 但是醉不归不在乎,因为他拥有极强的神识,他拥有万分坚定的意志,即使这疯狂的药力在他体内失去了控制,他也足以承受这副作用,因为半朵七花重世这样的神药,他也许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在七花重世药力的帮助之下,醉不归浑身爆发出一缕缕七彩神光,甚至从醉不归的眼耳口鼻之中绽放而出,使得醉不归怒吼着催动完全打开的四重阵法,将四重阵法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突然降临的阵纹与压迫感,使得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原本便令人如坐针毡的杀意变得愈发强烈。 在这凛然的杀意之下,每个人都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气血开始翻涌,自己必须镇压自己的境界,不然气血会越来越疯狂,冲破自己的筋脉,腐蚀自身的血肉,折断自己的骨骼,甚至去冲击自己的气海! 这是一个境界越高,所承受的痛苦便越巨大的大阵! 如果要全力催动四重阵,就必须要全力运转自己的修为,但是此时这境界压制的阵法已经侵入了山顶,他们如果要坚持自己的修为不被压制,那就必须要承受住这个境界压制的大阵所造成的创伤! 他的第四重阵,原来也还藏着变化的吗! 三个人还来不及惊叹这突然扭转局势的四重阵和五重阵的玄妙与深奥,就不得不再次面临一个抉择,是要降低境界避免被重创,还是要死命硬撑,撑到将那一道剑意顶回去,撑到守护阵法的修复完成! 但是这样做,会不会太迟了! “走!”为首的修士怒吼一声,已经不准备再抵抗了,“找到那孩子,带她走!我拖延时间!” “师兄!”其余两人呐喊,声音之中满是不甘! 然而君王剑再次挥起,向仙兵战矛斩击而下,为首之人奋力支持第四重阵运转,境界压制之阵压得为首之人四肢顿时爆裂而开,血肉四溅! 已经退走开的两人发出悲痛的怒吼,向着重要的囚笼冲去,但是根本没有等他们冲出太远,无数道剑气便已经带着滔天的杀意追随而至,无数的剑气还在从破裂的缺口中不断涌入,发出阵阵呼啸,轰然斩击而来! 山顶的营地到处都是血,血肉横飞,残肢断臂,到处都是。 重伤垂死之人瞪着茫然无神的双眼,静候着死亡的降临,已经被杀修大阵削成凡人的人,坐在尸山血海之中,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在自己身上挖出一道道血痕,发出阵阵痛苦的嚎叫。 山顶已经化为了一片地狱,一片血染红的地狱。 夜空之中,仙兵战矛失去了光泽,君王剑斩落,仙兵战矛顿时斩碎成为两截,破碎为漫天流火,在夜色中飞舞出一道道流炎。 君王剑斩落,一个孤傲地顶立在山巅的身影,顿时崩碎为一团血雾,再也消散不见。 给读者的话: 这一章来自于定时发布…………这两天的发布都是定时的…………有事外出 第375章 铁剑桃花 楚风一直提心吊胆着,因为所有的棋子都已落尽,胜负只能依靠天命。 就在君王剑斩断仙兵战矛的那一刹那,楚风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知道,大局已定,对方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战的余地了。 直到这个时候,楚风才现,自己的衣裳已经被自己的汗水所浸透,宛若才从水中捞起的一般,还在不断地滴滴答答地向下淌水,就连他的脚下,也已经湿了一片。 楚风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一边看着醉不归,道:“不需要那么全力了,杀修伴随杀阵开启,已经足够了。” 已经足够了,这一战已经足够了。 楚风叹了口气,然后等待着醉不归完成最后的扫尾工作。 “你去吧,等你到那里的时候,我可以确保,那里已经没有修士了。” 醉不归也终于缓过来一口气,虽然脸色还是很难看,但是有着七花重世的药力支持,还不至于到油尽灯枯的恐怖地步。 醉不归一边说着,一边叹息了一声。 楚风点了点头,对着醉不归微微行礼,道:“多谢。” “下次这样的事情我不会帮你了,太危险了……简直就是在送死。” 醉不归白了楚风一眼,很是不满地说道。 楚风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循着出山时所留下的痕迹,向山中走去。 尽管此时火海已经消散了,但是之前所留下的温度依然还在,被烧得漆黑的地面依然焦灼得烫人,还在翻滚着炎浪的空气中弥漫着没有烧尽的草木灰烬,混杂着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焦臭味根本无法回避地钻进了楚风鼻孔,让楚风剧烈地咳嗽起来。 楚风站在山腰以下,等待着大地冷却到他可以承受的温度,不过他也不知要等待到何年何月。 他最先等到的却不是大地的冷却,而是完成了善后工作,赶来的醉不归。 “把你那剩下的半截七花重世给我,我带你过去。”醉不归伸出手,跟楚风道,虽然声音中透露着万分的疲惫,但是看他的眼睛,却还是带着几分神采。 楚风看了醉不归一眼,然后想了想,在自己的芥子囊中摸出了一坛酒,递给醉不归道:“给你一坛酒要不要?” 醉不归把鼻子凑到酒坛的泥封跟前,使劲嗅了嗅,眼中顿时燃起了火焰,一把抢过酒坛子,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才看着楚风道:“算了算了,我就吃个亏,带你过去好了。” 醉不归一手拎着楚风的衣领,把楚风如提小鸡一般提起,顿时御风而起,虽然飞得有些艰难,歪歪扭扭的,好几次差点从空中落下,却最终还是顺利地落在了山腰之上。 刚才的斗法实在太过激烈,强大的冲击力已经将这座山峰斩得到处都是裂口,甚至有一道巨大的裂痕从山顶一直蔓延到山脚——那是君王剑最后一次斩击完成的壮举。 “我就不上去了,我这个人一直心软,不忍心看到那样的场面。”醉不归顿了顿,然后才看着楚风,很认真地道,“下次见面,我就是来杀你的了。” 楚风笑着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不过就算你要杀我,我们也许还是朋友。” 醉不归翻了翻白眼,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我这个人朋友很少,一个朋友让我永远摆脱不了过去,一个朋友让我享受不了现在,你呢,难不成还想占据我的未来?” 楚风愣了愣,旋即笑了起来,醉不归的意思,已是承认了自己是他的朋友。 就算日后真的要生死相向,但是,朋友就是朋友,和彼此的立场无关吧? 楚风笑着拥抱了一下醉不归,这使得醉不归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醉不归撇了撇嘴,才皱着眉道:“我去找地方休养去了,你把山上的孩子安顿好之后,我大概就会来找你了,到时候……求求你不要这么狠用这个剑阵来砍我。” 楚风笑了笑摇头道:“我是废人,操纵不了这种大阵的。” “你的朋友那么多,总会有人愿意帮你的。”醉不归微微叹息了一声,摆了摆手,解下了腰间的酒葫芦扔到楚风手上,笑着眨眨眼道,“朋友一场,送你个纪念,下次见面,就不是朋友啦。” 说完,醉不归便几个越步,迅消失在了黑暗的夜空之中。 楚风看了看手里的酒葫芦,笑着摇了摇,已经成了一个空葫芦了,一滴酒都没有留下,看来他在来的路上,没有少喝。 不过也好,酒给了自己,也不过是浪费。 楚风在原始的森林中穿行着,林中的野兽早已被吓破了胆,被直接吓死在林间的鸟兽更是不尽其数,其中有些许通灵之性的,更是直接被杀修给钉死,也算是平白无故遭遇了一场死劫。 楚风走上山顶,山顶的平地从中间裂开的一条宽达丈许的口子,一直蔓延到了山腹之下,这就是那道君王剑斩穿一座山的痕迹,也是君王剑斩断那根仙兵战矛所留下的痕迹。 就在这道裂口的两端,洒满了血与肉。 楚风越过裂口,继续前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修罗场。 楚风看着场中的惨象,忍不住抿了抿唇。 楚风没有别过头去无视这人间的修罗场,虽然心中难以平静,但是他还是尽量保持着自己表情的平稳,没有失控做出太激烈的反应。 血肉残渣与残肢断臂之中,还坐着几个大劫余生之后削修为凡的男人,他们浑身是血与肉末,分不清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他们的神情有的呆滞,有的癫狂,显然都已经因为意志的崩溃,导致精神失常了。 只有一个男人跪坐在地上,然后对着楚风道:“求求你,杀了我。” 楚风看着男人,看着男人那双眼中所流露出来的绝望的神色,心中微微一阵刺痛,但是旋即却强行使自己的心肠变得如铁石一般坚硬。 楚风微微摇了摇头,他们已经到这样的地步了,自己已经下不了手了,尽管他在哀求自己杀了他,但是自己的确无法向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下手——即使他曾经也沾染了鲜血。 楚风绕过这片广阔的修罗场,不去理会那个男人如何在自己的身后痛哭流涕,哀求哭嚎,而是坚定不移地走向了前方不远的——兽栏。 那里的确是兽栏,用木条围绕着一圈空地,围绕出了一片区域。 那些女孩就被囚禁在此处吗?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那笑意之中更多的是几分苍凉,几分悲怆,几分愠怒。 人可不是牲口啊。 楚风的拳紧紧一握,快步地走近兽栏。 兽栏里躺着很多人,借着月光可以看见,几乎全都是些幼小的身躯,仔细地数一数,只怕有十六七个,只是都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混若一团焦炭了。 楚风的心猛然一揪,其中几具遗骸还在冒着青烟,显然是才被活活烧死不久。 就算死,也要把这些孩子烧死吗? 就算自己死了,也不要这些孩子活下去吗? 就算是死,也不愿意让自己带走哪怕是一个孩子吗? 可是这些孩子到底有什么错,又有什么孽,为什么她们就该死? 凭什么她们就该死? 她们又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 楚风不寒而栗,什么样的情景才能叫做修罗地狱? 大概便是眼前的情景,一具具已经失去了生机的幼小躯体就这样躺在他的面前,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自己最终,还是一个孩子都没有救回来。 楚风猛地转身,他看着那片血海中的人,他瞪着一双因为愤怒而充血的眼睛,看着那还在血海中挣扎的几个身影,他握紧了拳头,牙关撞击出一阵阵令人背皮麻的“格格”声响,压抑着喉头的怒吼。 楚风的心里,有无数的野兽在怒吼,在咆哮,杀了他们,撕碎他们,让这些不配生存在这个世间的野兽滚回他们应该呆的地方去,让他们这些野兽去相互撕咬,让他们这些野兽去相互厮杀! 一把铁剑,缓缓被楚风攥在手里。 铁剑漆黑的剑身上,散出一股寒意,尽管它四周的空气依然很灼热,但是那股寒意,却依然清晰可感。 楚风举起了铁剑,他准备听从自己心里那无数野兽的怒吼,听从那无数野兽的呐喊,对于野兽,只有野兽能够镇压他们! 楚风挥剑,剑光微微泛起,黑夜中却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啼哭声。 那哭声充满了凄楚,充满了哀怨,充满了忧伤,孤独而又无助。 那是一个女孩的哭声,那是一个空灵的哭声,那是一个很纯洁的哭声。 楚风紧握在着剑的右手,不由得微微一松,楚风再也忍不住嚎哭起来,他手里的剑落地,他身后突然开出一树桃花。 他循着哭声找去,心里再也没有别的念头,只是反复地重复着一句呐喊。 还有人活着!还有人活着!还有人活着啊! 自己,至少能救出一个孩子啊! 给读者的话: 这一幕其实有点fatezero里切嗣最后抱着土狗的那点意思…………………… 第377章 路 在兽栏的一处角落里,楚风在两个蒙面男人的手中现了这个女孩,这个只有四五岁模样,穿着一件小棉袄,扎着两个羊角小辫,脸蛋因为嚎哭而变得格外通红的女孩。 她就坐在两个男人之间,不断地擦着自己的眼泪,“哇哇”地大哭着。 而那两个男人,一个人已经失去了气息,被一道剑气直接腰斩,另外一个,则还有最后一丝气息,但是显然也已经被杀修为凡,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最后一个小女孩很幸运,在蒙面男人即将动手烧死她的时候,都遭了死劫。 因此,她存活下了性命。 楚风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在快步上前,走到小女孩身边,在小女孩跟前蹲下,伸手想去帮小女孩擦擦她的眼泪。 但是小女孩却顿时哭得愈厉害起来,声嘶力竭地嘶喊道:“娘亲,娘亲你在哪里……” 楚风心中酸楚,伸手将小女孩抱入怀中,轻轻地拍打着小女孩的脊背,温和地安抚道:“好了……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楚风不知道要怎么安抚一个小孩,所以他只能学着模糊的记忆中,娘亲安抚自己时所有的举动,轻轻地晃着,轻轻地拍着,轻轻地安抚。 过了片刻,女孩的哭声渐渐减弱了下去,兴许是哭得累了,竟然直接趴在楚风肩上,睡了过去。 楚风抱着小女孩,看着地上那个一息尚存的蒙面男人,神色之中满是鄙夷与痛恨。 “其实,从我开始做这件事的时候起,我就已经知道……当我死去的那一天,我一定会被葬入地狱的最深处,永远也不会被饶恕。”男人看着楚风,目光之中竟然多出了几分柔和,缓缓地道,声音之中有无限的感慨,与哀思。 楚风默默地看着那个男人,没有说话,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男人,嘲讽,侮辱,践踏? 那不是楚风所能做出的事情来。 宽恕,原谅,同情? 那同样不是楚风所能做出的事情来。 因为怎样的举动都不是楚风所能做出的事情,所以只有沉默,才是楚风所能做出的事情。 男人苦笑了两声,一双眼睛望向夜空,剧烈地咳嗽了一声,一口黑血随之吐出,他有些艰难地喘息了两声,才接着说道:“成为修士的过程就是一个绝情灭性的过程,有时候一转身……却现自己已经成为了一头连自己都感到厌恶的恶魔,甚至于有时候会想……做个凡人真的很好。” “是啊,做凡人真的很好。”楚风轻声叹息,目光瞬间也变得万分柔软起来。 “可是这个世界上,却有凡人无法约束的修士,所以做个凡人……真的很不好。”男人又道,“我的父母,那两个愚蠢的凡人,死在了想要收我为徒的魔头手里,而那个魔头,死在了我师傅手里。而我,在杀了这么多凡人之后,也终于死在了一个废人手里。这也许便是所谓的天道循环,这样的报应,我觉得很满意。” “可是死去的人……活不过来了。”楚风满是哀切地道,“所以……这样所谓的轮回报应,其实很没有意思,一点意思都没有……只不过是给自己罪孽开脱的借口罢了,只不过是让自己逃避麻醉的借口罢了,你们从来没有想过要承担这份罪孽吧?” 男人猛地咳嗽几声,苦笑了起来道:“你这话说得还真是不留情面啊……是啊,死去的人,无论如何都活不过来了,爹娘是,师傅也是,那些死在我手里的孩子也是,那些属于我的罪孽……我从来不敢去担负。”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你……晚上睡得着吗?” 男人瞑目许久,才睁开眼,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才带着几分凄凉的意味,道:“我已经有好些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这些日子,更是连眼睛都不敢闭……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些自己拼命逃离的画面,让自己的内心更加饱受摧折。我知道,你也许把我们当做野兽,其实……我们也的确没有辩解的资格……只是,我们并不是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真的就能做得那么心安理得。” 楚风苦涩地一笑,才道:“这话,对我而言,对那些枉死的人而言,真的没有任何的意义,因为……你们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其实从来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男人愣了愣,旋即大笑了几声,道:“你说得对,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不管是怎么样的结局,是自己做出来的事情,自己就要承担,我更没有什么可以为自己辩解的。” 楚风点了点头,认同了男人的话。 “我只求你一件事。”男人忽然压低了声音,“这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楚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男人,许久才沙哑着嗓子道:“你说,我尽量满足你。” “不要揭开我们的面纱,查看我们到底是谁。”男人叹息道。 楚风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男人,有些理解男人的这个请求。 “我们……都是该被尘埃所埋葬的人物,为了不让所有人都失望甚至绝望,请你,一定答允我这个请求,这是我唯一的愿望了。” “可是,总要有人来为这些孩子们的死负责。”楚风答道,“凶器杀人,杀人的却终究还是握住凶器的人。” 他的意思也很明白,他希望真正的凶手能够为这件事付出代价,而不仅仅只是杀死了这些位于台前的此事的执行者们,就此善罢甘休。 楚风态度很坚决,坚决得像是一块顽石,难以撼动。 男人苦笑几声,摇头道:“你们快走吧,这件事……不会到此就结束,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话音方落,男人左手猛地一拽身边已经被腰斩之人的上半身,双足一蹬地,借着蹬地反弹的力道,男人与那具遗骸的上半身瞬时一个翻滚,从旁侧的绝壁之上坠落而下,迅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楚风不是不想阻拦,只是他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他的手空不出来,而阵纹的启动,却至少也会横移出数丈的距离,这个距离,会让他横移到空中去——从这个高度坠落,即便是他也没有信心能完好无损。 就此作罢吗? 楚风苦笑着看向绝壁之下,从这里摔落而下,就算不掉进崎岖坎坷的层层悬崖裂隙之间,只怕也已经摔得面目全非了。 宁愿死,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吗? 他们,脑海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即便明明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是错误的,也要去做吗? 那个蒙面人自己也不轻松,他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与痛苦,然而付出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仅仅只是利益吗? 难道,真的这个世界只是一个只讲求利弊,而不会去区分是非对错的世界? 楚风不是他们,没有他们的经历,也没有他们的心思,所以楚风也许永远也不会明白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只是把怀里抱着的女孩,小心翼翼地背在了背上,然后,大踏步地向山下走去。 他穿行过那片地狱,他没有去管那些还苟延残喘的人。 他们已经是凡人了,他们从九霄之上落到了九幽之下,对于他们来说,这大概是一个令人难以承受的打击,比杀了他们还要残忍。 尽管这么残忍,但是楚风却依然面不改色地做了,这是他们应该为此付出的代价,他们也该重新体会一下,一个凡人的感受,究竟是怎样的。 大地依然炽热,青烟依然袅袅,楚风站在炽热的大地之前,皱着眉,缓缓伸出脚,试了试了大地的温度。 大地滚烫,如果是**凡胎,大概受不了,所幸的是,楚风的**很强悍,所以即便大地滚烫,他也可以承受着这足以在瞬间将踩在上面的肉足烧焦的温度,前山外迅逃窜。 附近的修士虽然已经被他和醉不归,以及凤饮醴等四人清扫干净,但是方才斗阵的声势实在太大了,只怕方圆数十里,甚至百里之外的人都已经被惊动了,他们不会在阵法消泯之后的第一时间采取行动,因为他们拿捏不准。 但是他们却至少会在观望一段时间之后,靠近外围区域进行一次情况的打探和侦查,所以楚风还是需要尽快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这也许是那个蒙面人最后的忠告,很恳切,也很认真,兴许他是想弥补什么,所以楚风还是决定遵从,遵从这个素未谋面,手染血腥,却至少良知未泯之人的最后的忠告。 即便那个蒙面人不这么说,他也会这么做,但是此时把这行动归结为蒙面人的劝慰,大概是自己所能对他做出的最大程度上的原谅了吧。 楚风望向远方的星野,夜穹笼罩之下,在冷冽的夜风之中,衣袂翻飞,竟然生出几分惆怅与迷茫,前路,到底又在何方? 第378章 偶遇 繁华的洛阳城自古以来便是人间最为繁华的城市之一,被人间称为东都,与西京长安城并称为人间两都,有着极其深厚的历史沿革与传承。 在人类有记载的历史中,这座位于大河中游的城市,便始终屹立于此,虽然历经过无数战乱与风霜,但是却在人类的努力下,不断地在其原来的废墟之上焕发出生机与光辉。 当楚风第一次踏进这个城市的时候,便被这异样的繁华晃混了眼,难以想象这样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的城市,竟然是出自人类之手。 即便早在楚风还是一个孩童的时候,他就已经听说过洛阳之名,但是当他终于来到这座传闻中的城市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了几分震惊。 各种风格的建筑交错林立,各种颜色嘈杂纷繁,各种行当层出不穷,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这不是楚风第一次见到这样繁华的城市,仙界最大的城市天帝城,鬼界最大城市望乡城,魔界最大城市圣魔山,修罗界最大城市蜃楼城,这些城市他都去过,其繁华,其壮丽,都胜过这座古老的洛阳城数倍甚至数十倍,但是却从来不会让楚风有如此的亲切与沉浸之感。 这,是我们人类的城市啊。 楚风穿过无数牌楼,抬起头看着那依然在远方朦胧的巍峨城墙,看着那个满是沧桑的万年之前古文字——洛阳。 那是很久之前的洛阳老城,在那城墙之内,还有数道更为古老的城墙,与更为古老的文字。 其中有些文字到了今日已无人可识,甚至被风化得已经只剩下了一片模糊,但是那种随时间而来的深厚积淀,却依然深切可感。 一层层,一个个,彰显了洛阳城古老的历史。 骑在楚风脖子上的小丫头也瞪大了眼睛,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两只小手紧紧抓住了楚风扶住她的手。 在街道上穿行的人流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土包子,眼中或者带着笑,或者带着嘲讽,或者带着骄傲,或者多种交织,成为了最为生动的画卷。 楚风长出一口气,才道:“小丫,咱们先去把住处找了,然后去吃东西好不好?” 小丫头瞪大了眼睛,然后擦了擦口水,一边点头一边脆生生道:“嗯,爹爹!” 小丫头醒来之后,便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似乎是受到了太大的打击与惊吓,以一个幼儿的心智也的确难以承受那样惨烈的画面,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在眼前被烧死,自己又被当做家畜一般圈养,就是以一个成年人的心智来承受,也很难说到底会不会崩溃——也只有见惯了生杀的人,才可以完全无视那般的惨景吧。 所以当时楚风也没有再去问小丫头的过往,更没有试图动手医治好小丫头的失忆病症,因为那样惨不忍睹的地狱场景,没有任何值得回忆起的价值。 就算真的要让小丫头恢复几年前的记忆,也还是要等小丫头成长一些再说吧,至少要等到她能够承受这一切的时候。 楚风尝试过寻找小丫头的家人,根据小丫头身上的衣服,楚风带着小丫头找了很多地方,终于有人认出了这个还有些胖嘟嘟,脸上长着雀斑的小丫头,但是她的养父母,也已经被杀死了。 有了前车之鉴,紫琼郡附近都没有人再敢收养四五岁的小女孩,更何况,小女孩本来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收养——除了人口贩子,或者青楼。 楚风在离开紫琼郡之后,也试图找一些好心人,将小丫头交给好心人收养,但是小丫头却根本不愿意离开楚风。 在小丫头苏醒之后,一直把楚风叫做爹爹。 所以楚风寻找到的好心人听到小丫头这样叫楚风的时候,都把楚风当做了丧心病狂想要抛弃亲生女儿的父亲,挥起笤帚就向楚风脸上打来。 而有些人愿意相信楚风的说辞,却又因为小丫头只要离开了楚风便撕心裂肺地哭,哭得昏天黑地,逼得楚风走不出十丈就得心软回去向那些夫妇道歉,然后重新带上小丫头前进。 楚风其实真的不愿意带着小丫头,他有一次,已经狠了心,决意无论小丫头如何哭闹,都不要把小丫头带在身边,随时冒险了。 他成功地做到了,他那次离开小丫头五天。 五天后,寻找完纳灵根从山区之中出来的他顺道在一个夜里去看看小丫头,是不是已经习惯了自己不在的日子,然而靠近那对夫妇家的时候,那个农夫却已经在为小丫头准备墓地。 小丫头在楚风走之后哭昏了过去,醒来之后,整个人便仿佛失神了一般,一个人一动不动,半天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喂她吃东西塞到她嘴里她会吐出来,连水都不愿意喝,逼得农妇不得不强灌了米汤给小丫头。 开始的时候,夫妇二人以为小丫头只是伤心,过两天就好了,但是这五天了,小丫头却依然倔强得不吃任何东西,只是被强灌进了水和米汤。 一个幼儿的身体,哪经得住这样的折磨,已经奄奄一息,命不久矣了。 楚风在那座挖好的小坟前站立了许久,然后他向这对好心的农夫夫妇深施一礼,感谢他们所作出的所有努力,表示自己的歉意。 既然那个孩子只认自己的话,那就自己带在身边吧,她的安全,自己暂时还能保护,到了无法保护的时候,自己还能带她逃到巫国,让她在巫国长大,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吧。 楚风带着这个被他叫做小丫的小丫头,在人间界周游了已经一个月了,也终于穿过了一半的人间活人区,到了中央腹地的洛阳城,只要再这样平安地前进一个月,自己就算是把人间中部区域搜寻了一遍了。 楚风自己也许运气是太坏,所以尽管两次遇到了类似纳灵根存在的消息,但是最后的探索却表明那只是灵气流的异常,和地脉的变化所导致的,并没有真正长成的纳灵根。 反倒是楚紫儿已经顺利地找到了一株纳灵根,并且手里又有了新的确切的消息,只是这株纳灵根已经落入别人的手里,楚紫儿正在寻找那人希望能够买到。 至于奎元和洛亭那边的进展如何,楚风不得而知,因为他们与楚风之间根本无法联系。 因为楚风的三对破凿散在了三个女人手里,也没有多的破凿可以给他们。 但是楚风也不太担心,人间一般不是修士会选择的历练之所,毕竟人间修士少且弱,地域又不如其他五界广阔,历年以来所产天材地宝,或是出土的古代遗迹,都比倒数第五有相当的差距,所以人间界只要行事低调,不自己找死的话,至少不会有什么危险。 楚风找好了旅舍之后,便又带着小丫开始上街乱逛,看着好吃的吃食,或者小丫看了眼睛发亮的玩具,便也毫不吝惜地给小丫买了,途中见了几家衣物样式与面料都很不错的店铺,便又给小丫买了几套衣衫——至于他自己,倒依然是那几件多年的衣物,反复换洗缝补。 等两人把附近的小吃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已经深夜时分。 小丫骑在楚风的脖子上,左手拿着一个拨浪鼓,右手拿着一个布娃娃,笑嘻嘻地玩耍着,两只小脚不安分地想要晃悠,却被害怕她掉下来的楚风牢牢抓住。 楚风也不说话,就听着小丫玩得自己“咯咯”直笑,便也跟着笑起来,感觉才走了没几步,便已经走回了旅舍。 旅舍下面的酒客都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只有几个客人的身影,还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吆五喝六,说着一些家长里短,亦或是兄弟情长,粗俚之语层出不穷,显然已经喝得有些醉了。 楚风在楼下见了小二,便请小二打些热水上来,自己便先上了楼进房,等小二用木桶打了一桶热水来,楚风才强行给不老实的小丫头洗漱干净,换上了新衣,哄小丫头睡下,等确认小丫头睡熟了之后,楚风才拎起木桶去楼下还桶。 楚风下了楼,最后的几个酒客也已经走完了,小二开始做着最后的打扫,掌柜的在进行一天最后的核算。 小二见楚风来还桶,笑着应承了一声,道声客官客气,便接过桶去。楚风还了桶便欲上路,忽然听得小二道:“这位客官,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打烊……” “没事,我不吃饭,我是来住店的。”一个声音答道。 住店的生意自然不好不做,小二又急忙上前招呼应承,而楚风听得这声音微微一愣,觉得有些耳熟,转过头去,便见得一身凤纹红袍,一个面貌很是和善亲近的少年正站在柜台旁付钱,等候分房。 楚风微微一愣,有些怪异地道:“辛南归?” 那少年听得楚风的声音,也猛地抬起头,见得楚风也是一愣,显然不曾料到会在这里再次见面,许久才满是惊喜地道:“奚武哥!” 给读者的话: 新的风暴已经产生……………………刚回来,发现昨天的一章发了两遍,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会联系编辑尽快删除掉的……实在抱歉…… 第377章 昔人已逝 楚风真的没有想到会在洛阳城见到辛南归,一时也有些欣喜,向掌柜的告了歉,借用了一下已经冷火的厨房,就着厨房中所剩下的一些材料做了几道家常小菜,便端上楼,去了辛南归的房间。 辛南归一动筷,立时露出一副甚为怀念的神色,赞叹道:“自从奚武哥走了之后,再也没有吃到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楚风笑了笑,却道:“你怎么会一个人来洛阳了?” 在楚风的印象中,就算不算凤饮醴,辛南归也是和蔺珲、陈栋楠两人形影不离的,怎么会一个人行动起来。 “我回来祭祖。”辛南归笑了笑,才道,“从没告诉过奚武哥吧,我其实就是洛阳人,眼下清明要到了,还是要回来祭扫一下父母的墓地。今日回来晚了,无处可去,便在这里随处寻个旅舍将就一夜,不曾想却遇到了奚武哥。” 楚风笑了笑,此处算是洛阳外城,这个旅舍也是洛阳外城最明显的一家旅舍,规模也不小,所以辛南归来这里投宿和自己相遇倒也不算是什么小概率的巧合了。 只是楚风的确没想到,辛南归原来会是洛阳人。 “说起来,奚武哥好像从来不问我们过去的事情呢。”辛南归微微笑了笑道。 楚风也不由得笑了笑,他在凤鸣山庄的时候自己都在隐瞒着自己的过去,又怎么好意思问旁人的过去? 更何况,他本来也不是那般好奇心很强的人,这些年随着年岁增长更是知晓每个人也许都有着不愿意提及的过去,所以只要旁人不说,他更不会去问 辛南归夹了口菜,慢慢咀嚼而下,才又道:“其实十年前的夏天,暴雨倾盆,洛水泛滥决堤,淹没良田无数,我家就在洛水边上,自然也没逃过。我那个时候便和爹娘混在难民群中来到了洛阳,就在洛阳的城墙根底下讨生活,把草根树皮,能啃的都啃完了,靠着一点城里大老爷们赈济的稀粥才能勉强过日子。我经常看到娘偷偷地吃东西,没多久,我娘就先死了,我记得娘的身子都四肢皮肤都干缩了,肚皮却鼓得不行。我一点都不难过,因为我想我和爹爹都饿着,娘你却要吃那么多,撑死活该,我那个时候真的很怨恨我娘,比怨恨谁都怨恨。” 楚风默默地听着,他不知道辛南归为什么会说这些事情,但是既然辛南归在说,他就要仔细地听着,认真地听着,这大概也是一种对他的信任,一种倾诉,好减轻自己内心的痛苦吧。 辛南归说着,顿了顿,似乎在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然后沉吟了许久,才继续道:“娘亲去了之后,我的稀粥份量明显减少了,我开始饿得往嘴里塞土,只是为了赶走那种难捱的饥饿感。我开始怨恨我爹,我怨恨我爹,为什么我娘活着的时候,我吃稀粥都能吃饱,但是现在,却要吃土。我记得我爹听到我这么说以后,我爹的眼睛红红的,跟兔子似的。第二天他就去城里大老爷招的帮工队伍里,帮着大老爷去山里开采石料,傍晚的时候给我拿回了一个白白的馒头。爹说他吃过了,所以我把那个带着血手印的馒头吃了。第三天,我爹就再也没回来过了,一起的阿叔告诉我,阿爹被突然落下的石头……砸成了我收到手里的三个白面馒头,让我感谢大老爷的恩赐。那个时候,我其实一点也不难过,因为这样一个不中用的父亲,连让我吃顿饱饭都做不到,我又有什么可以难过的。”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速度极其平缓,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辛南归沉默了许久,终于才又跟着道:“我爹死了之后,我自己挤进领稀粥的队伍里领粥,才知道原来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只能领到一口稀粥。那个时候,看着碗里那清得可以看到碗底的稀粥,我才知道,我自己都做了什么。我的父母给不了我最好的,因为他们只是寻常的农人,大字都不识几个。但是他们却给了我他们的全部。” 楚风咬了咬下唇,他终于有些理解,为什么才上山的时候,辛南归的眉宇之间那股凶戾,那股哀愁从何而来,当年陈涵与孙渺所谈及的辛南归的心结又到底是什么。 这真的不是一个让人很愉快的故事,这是一个让楚风觉得很压抑的故事,而且更压抑的是,它还不是一个故事,它是曾经所发生在这里的事实。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发誓,谁对我好,我就一定要珍惜,哪怕只是对我好一点点,我都要用尽全力去报答,就算我认为别人对我不好,我也不要再怨恨,而是去体会其中可能的善意,是不是我不曾体会到,是不是我太自私了所以才产生了误解。我害怕我真的再铸下那样不可弥补的大错,再让那些对我好的人被我伤害,我真的很怕。” 辛南归说着,右手忽然一抖,筷子与盘子相互碰撞,“当”一声,将盛菜的瓷盘敲击出无数细小的裂纹,却浑然不觉,依然自顾自地道:“但是我却似乎熬不过那个夏天,很快我就开始发烧,然后出血,所有人都以为我活不下来了,我自己也认为我大概活不下来了,我至少可以去另外一个世界向爹娘认错,如果师傅不出现的话,我大概真的死了。” 辛南归说到这里,又沉默了许久,才道:“师傅真的是个好人,游历到此的他不忍见到此惨景,他散光了所有的财物,又亲自拜访了许多大老爷,甚至跪在别人的家门前,恳求大老爷们能够拿出更多的粮食,以工代赈,又在管理这片大地的豫王府前跪了三天三夜,请求豫王爷开仓放粮,赈济难民,自己愿意违背修士的原则,为豫王爷献上一粒丹药,延年益寿。在师傅的努力下,难民们终于看到了曙光,尽管此时我们已经失去了一半的人口。” “我是被师傅亲手用药石救活的,我亲耳听到一个随行的官员说,救我这样的人,实在太浪费时间,但是师傅说,每一个性命,在他眼中都是一般。后来,因为这句话,豫王爷发怒,逼得师傅又在豫王府前跪了整整一夜。”辛南归苦笑一声,“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认定了,师傅是我要用一辈子,是我要用命来报答的人,只要是为了师傅,什么事我都愿意去做!” 辛南归的声音出现了一丝的颤抖,音调在一瞬间变得有些高亢,似乎情绪已经到了难以压制的地步,无法平静下来。 这种情绪楚风是理解的,因为他心里,又何尝不怀着这样的一份感情呢,习惯了被人欺负,所以会额外珍重那些对自己好的人,为了他们,自己也愿意付出很多,甚至是自己的全部。 辛南归说完这段话后便再没有说话,而是从他的芥子囊中取出了一坛酒,和一个酒盏。辛南归冲楚风咧嘴一笑,才道:“奚武哥你不喝酒,所以我就自己喝了。” 楚风点了点头,没有出言劝阻。 有些人喝酒,只是觉得酒好喝,比如醉不归;有些人喝酒,只是为了试试,比如楚风;有些人喝酒,却是为了消愁,比如辛南归。 楚风不知道喝醉酒是怎么样的一个感觉,但是他觉得喝醉酒,也许会让人忘却一时的忧愁,让人变得轻松而惬意,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沉醉在酒所带来的快感之中。 但是醉酒,却终究无法改变什么,醒来之后,那些愁,都还在那里,一点也没有减轻,也没有变化,不然,又为什么会有人说,借酒消愁愁更愁呢? 不然,所有的愁绪用一杯烈酒便可以消除,又还有什么可以担忧呢? 楚风自己这么想,但是他不会阻止别人,因为每个人都有决定自己行为的能力。 尽管辛南归还是个少年,但是他终究也已经十六七岁了。 然而他毕竟只有十六七岁,有的少年人心智早熟,但是却未必又真的承受得起一些打击。 所以这个时候,把一切都交给酒,迷醉之后,便感受不到那样令人崩溃的压力,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辛南归一杯接着一杯,一坛接着一坛,再也不说一个字,只是不断地把酒当做白水一样灌入自己的腹中。 修士可以不醉,只要运功解酒,就算是饮尽一江烈酒,也不会有丝毫的变化。 但是辛南归却只求一醉,所以他很快便已经满脸通红,眼神迷离,嘴里开始嘟囔起含混不清的话语,显然神智已经有些不清了。 “啪——”辛南归手里终于拿不稳酒坛了,酒坛一下便掉落在地,碎片与酒,洒落一地,接着辛南归也一屁股从凳子上摔倒,然后坐在地上大笑起来,所幸辛南归早已布置了隔音结界,不然早便惊动了整座旅舍的人。 楚风也无法再坐视不管了,起身去扶起辛南归,然后搀着辛南归向床榻走去。 楚风费了好大气力,才把醉成一滩烂泥的辛南归扶着在床上躺好,为辛南归盖好被子,又把房里的碎片收拾了,才默默地准备离开。 忽然一阵哭声从背后传来,让楚风愣住了身形。 “师傅死了,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啊……” 给读者的话: 这个月每天一更,实在是抱歉,因为足下这个月开始就要办理入职,进行培训什么乱七八糟的很多事情,下个月开始也要正式开始上班了,所以以后到底还能不能保持每日两更,足下也无法保证,但是至少保证每天一更吧,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第378章 北上 凤鸣山庄的三长老,桐下三友之一,凤鸣山庄仅有的几个七阶上段之一,孙渺死了。 楚风不知道孙渺到底是怎么死的,又到底是死于何人之手,但是他却知道,这对于辛南归来说,是难以释怀的事情。 辛南归会怎么做,怎么想,楚风不知道,他也无法知道,因为第二天,辛南归便没有丝毫要再提起这个话题的意思。 小丫坐在楚风的腿上,乖巧地自己用着早饭,毕竟旅舍的桌子对她来说还是太高,坐在凳子上,完全无法够着桌面。 辛南归看着小丫,又看了看楚风,然后低下头,继续吃早餐,似乎还被昨晚的情绪所萦绕,一时无法调整过来。 楚风则看着小丫用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粥,随时提防小丫被呛着。 “奚武哥当真不愿意再回凤鸣山庄了吗?”辛南归终于抬起头,很是认真地问道。 楚风含笑摇了摇头道:“我就不回去了,毕竟……我也是个废人了,回去又还能做什么呢?倒是你们,修行路上要好好保重。” 楚风没有说明自己不能回去的真正原因,因为这对于辛南归来说并不是他所需要了解的事情。 辛南归微微沉默片刻,才道:“既然奚武哥你已经拿定了主意……我也不好再勉强你了。” 楚风点了点头,不在此事之上多作纠缠,转而问道:“紫琼郡之事如何了?” 辛南归微微蹙眉,沉吟了片刻才道:“那一夜有修士与奚武哥所说的那些人斗法,最终大胜,却也惊动了执法者。执法者燕十三因为此事勃然大怒,将附近还残存的一些参与此事滥杀无辜的修士尽数斩杀,并且亲自坐镇紫琼郡,以防此事再有发生。” 楚风微微一怔,惊动执法者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那夜的动静实在太大,肯定是瞒不住的,因此惊动执法者,使得执法者注意到发生在紫琼郡的灭门惨剧,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只是楚风有些怀疑……执法者到底知道多少,是也不清楚幕后最主要的那股势力,还是迫于形势,亦或者出于其他的目的,所以才没有再深究下去。 楚风想了想,便也不愿再想下去,低下头看着吃得嘴边到处都是米粒的小丫,不禁露出几分笑意,掏出手绢为小丫擦了擦嘴,才看向辛南归道:“虽然有些迟了,但是……不至于更坏,也还好吧。” 辛南归点了点头,然后又沉默了一会,道:“奚武哥,我便先走了,你多保重。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凤鸣山庄找我们。” 辛南归言讫起身,对着楚风微微一礼,楚风急忙放下小丫,起身还礼,再互道一声珍重,便算是就此告别过。 看着辛南归远去的背影,楚风轻轻叹了一口气,又看了看被自己抱在怀里无忧无虑的小丫,不由得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小丫的头道:“今天我们在城里逛一逛,再找些好吃的,然后继续旅行好不好?” 小丫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眨,似乎有些难以理解楚风话中的信息量,但是她只是愣了片刻,旋即咧着嘴笑了起来,奶声奶气地道:“好,小丫都听爹爹的。” 楚风有些忍俊不禁,等小丫慢慢吞吞终于吃完了小碗里的粥,才又帮小丫擦了擦嘴,然后背在背上,开始新一天的漫游。 逛街真的是一种极其折磨人的事情,尤其是对于男人来说,无异于是一种严酷到极点的极刑,以楚风的肉身强度,在洛阳城一些有名的景点转了一圈返回之后,也已经筋疲力尽,反倒是乘坐这辆人肉马车的小丫依然精神亢奋,兴高采烈。 楚风返回旅舍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不过对于这座繁华的城市来说,却只是华灯初上,彻夜欢声的开始。 无论到了哪里,无论是对于修士还是对于凡人,夜晚都是纸醉金迷的代名词,都是一个纵情宣泄,寻找快乐的绝好时机。 为什么明明已经属于两个世界的生灵却还有如此高度相似的共性,这的确是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 但是楚风却已经没了气力去思考这些问题,在给小丫洗漱,连哄带骗把生命力旺盛得过头的小丫骗上床睡了之后,楚风也已经累得筋疲力尽,躺在床上,舒展开了四肢。 楚风眯上了眼,想要闭目养神一会,但是很不凑巧的是,就在这个时候,他腰间的破凿又鸣叫起来。 楚风怕吵醒了小丫,急忙捂住破凿,一把打开,却不是他所预想的来自楚紫儿的信件,而是来自灵红萝的信件。 泛黄的纸张上又在索要新的功法,这是来自魔焰国的第二次勒索,比楚风所预想的却还要晚了很多。 他们大概是在测试,这种外功是否真的行之有效,是否真的对人无损。楚风微微皱眉,如果他们用来测试功法的对象始终是同一个人的话,自己的良苦用心真的很难以得到实现,在实现之前就会暴露,只会给灵红萝带去麻烦。 所以楚风看着那张纸,沉默了片刻,便起身,找了纸笔,重新写上了一门外功功法。 这一次,楚风没有动什么手脚,他要想办法把这个时间往后拖延,至少拖延到自己寻找到足够的纳灵根,然后去魔界走一遭,看看能否设法搭救出灵红萝。 如果到时确认有可行性,自己再行动,也不算迟。 寄出新的功法之后,楚风把三个破凿又都检查了一遍,与离绾联络的那对破凿,依然没有变化,自己把离绾的那封信保存在破凿之中,以离绾粗疏的性格,自然不会注意到破凿那轻微的响声,和那封信曾经被取出过,然后才被放入。 楚风一想到离绾,一时又有些头痛起来,不知打离若水又有没有想要谋害离绾的念头,只希望离若水对离绾的感情从来没有变过吧。 处理完了这些琐事,楚风也没有了睡意,便拿出了书卷,在油灯下开始读书。 白天小丫太过活泼,楚风不得不时刻关注着,生怕小丫出什么意外,所以根本就没有看书的机会,也只有趁着这个小丫睡着的时间,多多少少看一些书籍,以避免自己的水平倒退。 这一夜过去得很快,快得让楚风不曾注意,便已经响起了鸡鸣声。楚风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小丫还没有睡醒,自己便先下楼打了热水上来,恰好小丫也睡醒了,在床上不断地滚过来滚过去,在楚风的强迫之下,才不情不愿地坐起身,接受了楚风所给与的洗漱。 一切都打点妥当之后,楚风带着小丫下楼吃了早饭,便将房钱结算了,带着小丫离开了这座古老的城市,开始继续北上。 一离开城市,到了无人之地,楚风便再次踩动脚底下的阵法,不断横移,匆忙赶路,途中遇到镇子城市,便又停下来,进入其中打听是否附近有原本生机勃勃的山林,在一夜之间倏然莫名其妙地变成了荒山野林,草木都枯死了这样的事情。 可惜的是,这样的怪事却几乎没有发生,好不容易楚风才探听到一处村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进入深山之后,发现虽然的确是纳灵根长成所致,但是纳灵根却已经被人采走,让楚风倍感失望。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楚风很快就通过采摘的痕迹确认采摘走纳灵根的人并不是修士,而是凡人,所以他拜访遍了附近的村庄,终于在一个年轻人家里找到了这株纳灵根,可惜的是,这株纳灵根已经被这个年轻人当做灵药煎煮之后喂他重病在床的父亲吞服了,纳灵根的效力不仅无法救活他的父亲,反而使得他的父亲受到剧烈的灵气冲击,浑身筋脉都被冲断,伤重不治过世了。 楚风只能长叹一口气,表示了遗憾与惋惜之后继续北上。 这一次北行,又穿越过数十个国家,终于在一个月之后抵达了最北方的人间城市金池。 金池城是凡人所能活动的最北区域的城市,从金池城再往北百余里,便进入了北方冻土,常年冰冻,除了一些皮糙肉厚的动物,和一些世代居住于冻土的北方野人,北方冻土几乎没有任何生机。 就连金池城,也因为实在太过靠近北方,一年之中只有一两个月能够解冻土地,而几乎没有什么居民。 在金池城之内,除了人类驻军之外,便是一些商人,从南边运来北方人尤其是北方野人所需要的物资,在这里交换北方的特产又返回南方进行贩卖。 当然这里作为最靠近寒冰殿的城市,也免不了有相当多的修士在此聚集,只不过修士大多只将此地作为临时落脚点,所以修士之间的贸易只是在城东的一个区域之内,不像其他城市一般,还拥有固定的店铺——当然,这些都是修士才能知晓,而不会告知凡人的消息。 此时此刻,楚风则在这片喧闹的市场里,查看是否有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给读者的话: 足下又要出门了,所以未来的几章都是定时发布………… 第379章 意外的消息 以楚风的眼力穿梭在这些商人之中,自然很快就找到了一些被人不识货而贱卖的一些材料或者药材,当然其中更免不了有些人蓄意欺骗,用各种相似的材料冒充更为珍惜的材料药材之人。≥ 楚风这种时候,总是会查找这种人是否有把珍惜药材材料误认贱卖的情况,然后毫不犹豫地买走——至于那些冒充的珍惜货物,他也会稍微留下一点印记给后来人,避免有人上当受骗。 楚风好不容易采购完了一些所需要的物资,便走出了东区,直奔自己之所居住的那个简陋的客舍。 楚紫儿抱着小丫,坐在火堆盘,不断地逗弄着被裹得严严实实就像是一头小熊一般的小丫,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将一起围坐在火堆盘的几个男人看得有些痴,不断地说些笑话,想要讨楚紫儿欢心。 这几个男人看楚紫儿轻便的着装,紫色的丝与瞳眸也都知晓楚紫儿是修士而非凡人,只不过——传说中连仙人都有爱上凡人的先例,凭什么修士就不能嫁给凡人了?更何况,这个女人如此漂亮脱俗,也并不显得凶恶,趁机亲近亲近又能如何? 楚风才一进屋,抖了抖大衣上落满的飞雪,跺了跺脚,呵出一口热气,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小丫便已经奶声奶气地道:“娘,爹回来了。” 楚紫儿嫣然一笑,冲着楚风挑了挑眉,眼角眉梢全是一股戏谑与调侃之意,满是温柔缱绻地说道:“回来啦?” 楚风顿时感到无数双充满仇恨与敌视的眼睛看向了自己,楚风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有些无奈,更有些头痛。 小丫其实原本是不叫楚紫儿娘的,而是叫的姐姐——但是自从楚紫儿却仿佛是故意地一般教着小丫叫自己娘亲——小丫那般年纪又懂得啥,被楚紫儿几块糖几次哄骗,便真的开始叫楚紫儿娘。 楚风现苗头不对想要矫正的时候却已经为时已晚,不管自己怎么教这个丫头,小丫就是不肯改口,让楚风头痛不已,但是却也拿小丫头和楚紫儿都没有办法,只能默默地忍了。 楚紫儿抱起小丫,走上前,故作温良地道:“相公,你回来啦,让我想得好是辛苦,我们回房去吧,说些悄悄话,做些羞羞的事情。” 说着便挽起楚风的胳膊,暗施真气,强行带着楚风向楼上走去。 楚风的嘴角微微一阵抽搐,天可怜见啊,他和楚紫儿是两间房啊,但是他又能怎么样,难道要冲着那堆男人大声叫嚷,你们不要相信她,我和她其实什么关系也没有? 这样做……只会让人觉得自己是疯子而已嘛。 楚紫儿拖着楚风,抱着小丫,直接进了楚风的房间,把小丫放在床上,关好了门窗,生起了屋内备好的火炭,才把冷得让人直哆嗦的冷气驱散干净。 楚紫儿很是妩媚地打了个呵欠,才道:“奎元和洛亭两个还是没有消息,不知道他们到了哪里……有可能被人捉去炼药了也说不定哟。” 楚风看着楚紫儿那副理所当然的神色,叹了口气道:“应该不会吧,再怎么说,奎元也是一个六阶修士……” 楚紫儿“噗嗤”一笑,显然不曾想到楚风竟然会把自己的玩笑话如此当真,才摆摆手道:“好啦好啦,姐姐我只是逗你玩的。他们毕竟才来人间,又不大熟悉药理,所以可能会多花费一些时间吧——更何况,我在他们身上也都下了子母蛊,现在母蛊也平安无事,他们想来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楚风点了点头,只是觉得就只凭人间这点土地,还只是西边的一部分,竟让一个五阶修士一个六阶修士花费了这么多时间都还没有到达预定的汇合地点,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但是他终究还是无法与这二人及时联系,因此只是担忧也无济于事,只能先把这个念头驱散,专心为自己即将做出的尝试做准备。 这一个月,楚风找到了一株纳灵根,是在陪小丫堆雪人的时候在被冰雪所覆盖的土地之下找到的,虽然因为楚风是废人只能强行采摘导致纳灵根有些损伤,却也好过了将其完全错过。 而楚紫儿,却得到了足足两株纳灵根。 “你说他们能找到几株纳灵根?”楚紫儿一边梳理着小丫的头,一边满是调笑地说道。 楚风叹了一口气,道:“也许一百株也说不定。” 楚紫儿闻言不由得出了一阵欢快的笑声,才挑眉说道:“说起来,我这次倒也是长了一些见识。” “嗯?”楚风不由得微微一怔,“你长了什么见识?” 楚紫儿眯着眼笑道:“你叫声好姐姐让我听听,我就告诉你。” 楚风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楚紫儿,楚紫儿撇了撇嘴才说道:“好啦,别苦着脸,跟谁欺负了你似的。” 楚紫儿说着,略微顿了顿,才说道:“我在东海的一座小岛上,见到了一株即将开花的纳灵根。” 楚风闻言先是一愣,旋即陡然色变! 开花的纳灵根,那是易邪天尊临死之前曾经叮嘱过他的事情,嘱咐他在寻找纳灵根的途中若是遇到了一株开花的纳灵根无论如何都要将其毁去。 他虽然记得这句话,但是却也万万不曾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快便遇到即将开花的纳灵根! 离开万壑山之后他也查阅过很多古老的典籍,得知纳灵根之所以会疯狂地吸收天地灵气,似乎是为了孕育出一朵花来。 古书中说,这朵花一旦盛开,就会使得纳灵根成为神药,但是没有人知道纳灵根要开出一朵花来需要多长的时间,而纳灵根种植之地附近根本又无法种植其他药草,纳灵根成长过程中又往往会在短时间内把一片沃土吸得数百年之内都是贫瘠之地,纳灵根吸干了周边的地脉灵气之后自己再无灵气可以吸收,便也会随之枯萎凋零。 这样一种害得别人无法生存,反过头来又把自己害死的药草,实在难以种植成功,所以那本古籍也没有记载,纳灵根开花之后会有什么功效——所以所有关于纳灵根孕育花朵的记载都只是不切实际的传说罢了,甚至除了灵气深渊这个特质之外,关于纳灵根的一切,都记载得模糊不清,难以确信。 “那株纳灵根足足有半人多高,四周的灵气之丰沛,简直令人万分垂涎——不过那株纳灵根似乎被人先占据了,我本来打算采摘的,听到了一些响动,便直接逃离了,那些人也不曾追赶我。” 楚紫儿说着叹息了一声才道:“若是能够采到它,那只怕是再好不过了。” 楚紫儿说着,抬起头看了看楚风,却现楚风的神情有些怪异,不由得微微蹙眉道:“怎么了苦着脸,要不我们再去试试?” 楚风皱了皱眉,才说道:“你是怎么找到那一株纳灵根的?” “我向渔民打探附近的异常时听他们说起前些日子打渔的时候见到东海之上突然一道光芒冲天而起,而后便有几座岛屿突然浮出海面,心下觉得好奇,只怕是有什么异宝出世便赶去看了看。” 楚紫儿看着楚风那凝重的神色,虽然不解,但是却也知晓只怕不是什么小事,因此倒也难得正色接着说道:“等我到了岛上,才现一株不知多少年的古树伫立,岛上的灵气流也有些异常——因此便循着灵气流的流向追了过去,便见到了那株纳灵根,长在那古树树根缠绕而成的树洞之中——只是可惜没有来得及采摘。” “以后不要再这么冒险了。”楚风微微皱眉说道。 楚紫儿不由得微微咧嘴而笑,道:“你是关心我吗?” 楚风却没有听到这句,而是满是严肃地道:“等奎元和洛亭过来,你再带我过去看看情况。” 易邪天尊被镇压在万壑山下不知道多少岁月却也知道纳灵根开花之事,言语之中也语焉不详地提及了“他”想要借此返回现世——虽然楚风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是看易邪天尊的神色却也可以猜测他所提及的那个“他”只怕会是一个很了不得的人,楚风相信临死之际的易邪天尊没有糊弄自己什么,所以他觉得自己的确有必要去看一看情况。 在金池城,楚风与楚紫儿又盘桓等待了五天,楚紫儿甚至到周边数千里区域进行了搜寻,依然没有任何影踪。 但是楚紫儿通过子母蛊,却又的确能够感知到这两个人还活着,只是因为距离太过遥远,无法感知到他们的具体方位,与自己的距离而已。 在等待了五天之后,楚风终于还是放心不下东海上的纳灵根,还是决定与楚紫儿先行前往查看情况。 在给旅舍的店家留下了一些识别二人的特征之后,楚风把楚紫儿用真气锁定了的一封信交给了店家拜托店家转交,又送上了一些劳资,并声明那两个人得到信件后还会送上礼物,才在楚紫儿的再三催促之下,离开了金池城。 第380章 探索 东海海域广阔,无边无际,而东海众多岛屿更是林立,其中最为出名的是位于东北方向,距离大6远达到六千多里却又始终在大6无比活跃的星辰岛及其周边群岛,以及东南方向,距离大6不那么遥远,却又很少涉入大6俗事的无名仙岛,当然更习惯用位于其上的门派沧海阁来指代这座无名仙岛。 ≥ 这两个海外门派相继成立于三万余年前,绵延数万载,至今依然强大万分,无人敢小觑分毫。 当然楚风和楚紫儿的目的地,自然不是星辰岛,也不是沧海阁,而是位于正东方向,从大6架延伸而出,最后在距离海岸七百余里处突然耸峙而出的几座岛屿。 这里距离大6已是极其遥远,寻常渔民根本不会出海至此,不过却也有一些大海船为了捕捞鲸鲨一类而深入海洋,也因此才现了这几座突然出现在东海之上的岛屿。 在东海的一个小渔村寻找了一个寄宿人家,将小丫暂时托付给了渔民照顾之后,楚风和楚紫儿便向着楚紫儿所说的那个岛屿前进而去。 楚紫儿从背后抱着楚风,两个人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来到了这片群岛上空。 这片群岛有六个岛屿,五个小一点的岛屿在外围如同花瓣一般簇拥着位于中心的面积最大的主岛,而楚紫儿所说的那朵即将盛开的纳灵根,便在中央主岛之上。 令楚风倍感惊愕的是,如果真的有那样的一朵花,这片方圆也不过二三十里的岛屿只怕早已被纳灵根吸得只剩下一片废土了,但是此时此刻,这座海岛却仍然被茂密的植被所覆盖,看那些树木一棵棵都粗壮无匹,只怕这些树木都已经在此生长过数百年了。 这更让楚风觉得惊异——如果这些岛屿是才浮出海面的,这些大树到底又是怎么成长起来的? 这……难道是一个小世界显露在人间的一角? 楚风皱着眉,一时之间却也无法做出判断。 楚紫儿一边降落着高度,一边在楚风而后轻轻吹了一口气,吹得楚风一阵哆嗦,才笑道:“万万想不到吧,这里竟然会有纳灵根生长?” 楚风也点了点头,如果在这里竟然有纳灵根生长,那也难怪不曾被人现了,谁会想到,纳灵根生长的地方,竟然能有如此多的植被呢? 随着楚紫儿高度的降低,楚风愈惊讶,因为他看到岛的中央,一棵古树参天而立,苍翠的树冠几乎覆盖住了整座主岛。 原本楚风以为的树林,都不过是从这棵古树上伸展而出的枝桠交错而成的。 这棵古树的枝干虬曲苍劲,漆黑的树皮刻满了如刀岁月的痕迹,一道道裂纹顺着这棵古树树皮的纹理蔓延,仿佛这棵古树已经死去了一般。 然而这棵古树却还顽强地生活着,它盘根错节的根系相互交叠着,有的扎入了主岛的泥土之中,有的垂入了大海之中,有的甚至横跨过岛屿之间的海面,延伸出十余里,蔓延到了周边那五座小岛之上,从五座附属岛屿的泥土中汲取养分。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随着楚紫儿穿梭过茂密的树冠,阳光一下便变得斑驳而黯淡起来,空气中混入了泥土与草木的芬芳,混杂着一股海水的咸湿气息,从这棵古树的各处散而出。 楚风无比震惊,因为这棵古树几乎是这岛屿之上唯一的一棵树,虽然有其他的树木,但是却全是从这棵古树的根系的缝隙,树皮的裂痕之中生长而出的,有的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有的却还只是几缕嫩芽,似乎这个岛上,所有的植物,都是寄生在这棵古树之上的一般。 楚风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这棵古树,到底是如何在这里扎根而下,又如何生长,以至于到了如今这般蔚为壮观的场面? 楚紫儿似乎从楚风僵硬的躯体中感觉到了楚风的心思,一边小心翼翼地穿梭着,避免被擦伤,才一边道:“我从此地离开过后也曾在此去打探过关于这些岛屿的消息,还找到了一个亲眼目睹了这岛屿升起的渔民。” 楚风微微蹙眉,问道:“他都说了什么?” “他只是说了那天他们的大海船恰巧经过此处,便看到了一道光束突然冲天而起,紧接着海面翻滚如同沸水,这几座岛屿便浮出了海面——这让他们受到了惊吓,他们甚至认为自己触怒了海神,害怕海神降下处罚,所以他们不敢多作停留,迅地离开了此地。”紫儿顿了顿,才接着说道,“除此之外,他们倒不知道什么其他的消息了。” 楚风点了点头,知晓这些凡人自然也很难知道什么更多的消息。 “不过他说……”楚紫儿说着,嘴角略略一挑,“他们在离开此地的时候,他似乎在海水之下看到了一些像人一样的生物的阴影,尾随了船只一段距离之后便离开了。” “妖族吗?”楚风不由得皱眉自语。 “那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该我想应该与我听到的那些响动有关系。”楚紫儿说着,顿了顿,才问道,“你打算怎么做,强取豪夺吗?”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道:“看看情况再说吧。” 楚紫儿带着楚风一边降落一边向大树的主干部分靠近,过了约摸一炷香时间,终于降落到了地面,一个由于树根盘错而隆起的刚好容得一个人略微低头才能进入的洞穴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洞内地面落满了已经开始腐朽的树叶,更是浸满了积水,踩在地上不时可以感受到一阵阵沁骨的冰凉,时而还有水珠滴落在水潭的声音,回荡在这个洞穴之中,显得空灵而幽邃。 楚风在光芒的照耀下,尽量选择干燥的地面落脚,但是衣物还是很快就被打湿了,包括空气之中凝聚的水分实在是太浓了一些,根本无法抵挡。 处罚有些恼火地吸了一口气,楚紫儿很是促狭地眯着眼笑了起来,轻移莲步靠近了楚风几分,随之便将真气外放,将附近空气之中的水分驱逐开,同时还帮楚风蒸干了他的衣服。 楚风向楚紫儿微微颔致意,继续向着树洞的深处前进。 这个洞穴越向里走越是宽阔,也越是幽暗,甚至连树根也因为年代久远而变成了坚硬的岩石。 大树之下的这片空间似乎极大,楚风等人前进了四五里,依然没有见到那株纳灵根,连楚紫儿都微微蹙眉,自言自语道:“上次进来之时……我记得没有深入多远,便见到了纳灵根,怎么这次……” 楚风当然不会认为是楚紫儿在判断距离上出了问题,且不说楚紫儿的修为,就是以楚紫儿的妖族本能,在这样黑暗的洞穴里也不应该会判断错距离。 而现在却出现这种情况,比起勉强地认为你是楚紫儿判断错了距离,楚风更相信是这里的环境生了变化。 “这里的景象……你之前有见到过吗?”楚风与楚紫儿面面相觑,楚风才沉吟着问道。 楚紫儿皱眉细细思索一番,才很坚定地点了点头道:“我很肯定这些景象都和我所见到的那些景象相同,所以我才会继续前行……”说着,楚紫儿在树根上微微一模,顺手牵出一根银丝,道,“你看,这是我为了认路留下的蛛丝……” 楚风旋即便陷入了沉默之中,思索了许久才道:“我们的距离感被改变了……” 要改变距离感,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蒙蔽人的视觉,但是楚紫儿六阶巅峰的视觉就算被蒙蔽,但是用神识却也可以分辨出距离,要想做到连神识都蒙蔽,最妥当的办法就是改变空间。 就像是一团面团,揉在一起的时候,可以是很小的一团,但是一旦拉伸成为面条,就可以蔓延出很长的距离,现在他们所处的这个空间,应该就是强行被拉伸开了的面团——或者楚紫儿进入的时候,正巧遇到了面团被揉在一起。 到底是哪种情况楚风也无法确认,所以楚风也没有什么对策。楚风站立在原地,沉思了许久,才道:“我们返回。” “好。”楚紫儿也点了点头,对于楚风的决策没有任何异议。 对于现在的楚风,楚紫儿习惯了信任,不会过多地去质疑什么。 虽然她对于就这样跟一株传说级别的纳灵根失之交臂感到心有不甘,但是往前走,说不定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现在,最好的办法,还是后退吧。 他们返回的度不快,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感觉才只是走出了几步路,洞口便出现在了二人眼前,让楚紫儿倍感诧异。 “有什么东西在守护在那株纳灵根,它……似乎有些不愿意让我们接近那株纳灵根。”楚风走出洞口,回头看着那个洞穴,皱眉道。 为什么楚紫儿没有遇上,可能只是楚紫儿运气好,恰好那个守护纳灵根的东西没有在此,才给了楚紫儿接近它的机会,亦或者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第381章 异族 楚风眉头微微一皱,虽然那与纳灵根有关联的防备本能没有展现任何敌意,但是他却始终无法将易邪天尊的话忘却,只不过现在他的确无法表露自己真正的目的——谁也说不准,那守卫着纳灵根的力量,会不会在刹那之间爆。 ≦ 楚风对着古树微微一礼,道:“实在抱歉,叨扰了。”说着便拉着楚紫儿准备离开这座岛屿。 “真的就这么放弃了?”楚紫儿有些不悦地撅起嘴,一边跟着楚风往外走,一边嘟囔道。 楚风笑着摇了摇头,还没有说话,楚紫儿微微伸手,接过一只落在指尖的蓝色蝴蝶,眉头微微一蹙,道:“有人来了。” 话音方落,楚紫儿面色微凛,迅一个闪身到了楚风跟前,手中紫光一敛,弹出数十道紫光飞丝,下一刻,一道蓝光破空而来,直攻向楚紫儿面门。 楚风眉头一紧,显然不曾料想此变,还不及细想,楚紫儿已经道:“主人退后,他们人多,不要给他们攻击到你的空间!” 楚风点了点头,一边招架各处飞来的光束,一边后退的楚紫儿快后退,最后退到一根凸起的树根附近,曲折的树根隆起弯曲成为弧形,成为了二人天然的庇护。 楚风与楚紫儿躲进去之后,刚好将正面暴露出来,由楚紫儿负责应对,而楚风则开始考虑在这狭小的区域内如何利用地域布置阵法支援楚紫儿,如果楚紫儿被完全压制了,自己就不得不吞服下纳灵丹进行一场大战了。 但是随着楚风和楚紫儿缩进这片防御区域,借用已经高度石化的树根作为挡箭牌抵挡飞来的各色光芒,攻势也瞬间减弱,只剩下了正前方区域还有攻势予以坚持,只是频率也大大减弱了,尤其在靠近树根的方向,始终没有任何的攻势。 楚紫儿微微一皱眉,觉得颇为奇怪,满是风情的紫色眼眸微微一转,旋即张开漫天飞丝悬挂在枝桠之上,大喊出声道:“再动手我砍树了!” 楚紫儿话音刚落,所有的攻势都彻底停了下来,让楚紫儿终于长出一口气。 刚才的攻击密度再持续一会,楚紫儿便会支撑不住而崩溃,毕竟以攻势的强度来算,对方的修士也多是五六阶修士,其中也还有好几个位于六阶上层,或者巅峰。 如果楚风不吃纳灵丹的话,今天是走都别想走了。 攻势虽然告一段落了,但是很快林间就走出了许多人影,将两人团团围住,根本就没有留下让楚风等人逃跑腾挪的空间。 这些忽然出现的人都不是人类,这从他们的偏近于海蓝色的色便可以明显看出。 这些人衣着的面料也很奇怪,尽管隔着数丈,但是看上去依然可以觉得这些面料都充满了异样的光泽,给人一种水面泛起涟漪的感觉,让楚风不由得有些怀疑起这些人的身份来。 人间界并不是只有人族及其衍生种族,在深山之中与海洋之中没有人类活动的地方,也往往活动着一些妖族,这些妖族有的是从上古时代便已经在人间的妖族的传人,有的则是后来从妖界迁来的种族,这些妖族一般不会被认为是人间成员,也不会被认为是妖界种族,只是需要服从人界的秩序而已。 这些妖族一般不会出现在世人面前,但是偶尔出现,便给人间留下了许多美妙的传说。 很显然的是,眼前的这些人,就是这些人间妖族中的某一族,只是楚风一时无法确定这一族到底是东海水族中的哪一族,又为何要攻击自己等人。 围拢的这些男男女女眼光中明显流露出几分不和善的目光,仿佛化成了千万利剑,要把楚紫儿和楚风给千刀万剐一般。 “这眼神真让人不习惯。”楚紫儿撇了撇嘴,一边全神警惕,一边抱怨道。 楚风笑了笑,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楚风却大致能够猜测出自己和楚紫儿只怕是被误解了。 这些人似乎以这棵古树作为图腾,所以对于深入树下的自己和楚紫儿充满了敌意,如果能将其中误会解释清楚,也说不定便能避免一场干戈。 围拢的人群忽然渐渐散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在两个水蓝色长,**着身子的少女的搀扶下缓缓靠近。 那是一个皮肤满是皱褶的老人,一头蓝色的丝已经有些灰,却扎成了很多辫子,缀着一颗颗珍珠。 他的衣物黯淡无光,上面却挂了很多零碎的东西,有璀璨的珍珠,晶莹的宝石,也有贝壳,骨殖,石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走起路来,相互撞击着,出一阵阵奇怪的声响。 老人的右手握着一根漆黑的木杖,木杖长达丈余,被磨得油滑光亮,甚至光可鉴人,映照出附近的人影与树影。 在木杖的顶端,一串黯淡无光,布满裂纹的黑色珠子被一条红线串成以串,穿过木杖的顶部空隙,随着老人移动,黑色珠子相互击打,出阵阵清脆的“啪嗒”声,颇有韵律。 老人的地位似乎很高,出现在场之后,所有围聚拢来男男女女,全部匍匐在地,向老人行大礼问候,靠近老人的几个人,甚至去亲吻老人的双脚,以显示自己的敬意。 而那两个搀扶着老人的少女,则露出骄傲的神色,似乎伺候这个老人,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任何生灵不允许上岛,为什么要破坏当年的约定?”老人将木杖缓缓一拄,然后用一个有些尖锐得过分的声音道,“难道,你们还想要,再次激怒树神吗?” 楚风愣了愣,当年的约定? 激怒树神? 当年人类也曾登上过这座岛屿吗?而树神,又到底是怎样的神明? 这个种族到底还保持着怎样原始而古老的信仰,即便是曾经把蛟族当做龙,把高阶修士当做仙人的人类,都已经逐渐认识到了这个世界上,神仙这种东西已经消失了无数年了,所有的神话都像是一个醉汉的呓语,而渐渐有人开始不再崇拜信奉神仙。 即便有,也大多只是为了讨个吉利,而像老人这般虔诚的妖族,却还信奉神,不得不说,这是一件极其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是楚风也只愣了片刻,便急忙拉过楚紫儿,生怕楚紫儿这张嘴又惹出什么麻烦来,对着老者深施一礼,道:“晚辈年轻无知,的确不曾知晓规矩,冒昧上岛,如有冒犯之处,还请长者海涵。” 老人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楚风,让楚风觉得一阵寒冷,仿佛坠落入了海洋深处一般,沁骨的寒冷。 老人忽然笑了笑,才道:“树神不曾降罪与尔等,尔等的确无恶意,请离岛吧,离岛之后,请不可向任何人提起我们。” 楚风没有想到老人会这么好说话,竟然没有丝毫的忸怩作态便答允了下来,他更惊异于老人口中所说的那个树神,树神不曾降罪于我们? 难道他说说的树神,是那个纳灵根的守护者? 楚风微微愣了愣,旋即再次施礼,急忙拉着楚紫儿,便想要离开这座岛屿。 然而楚风和楚紫儿还没有走出几步,一个中年男人已经冷声道:“大祭司,就这样放他们离开,只怕会后患无穷啊!” 老人冷冷地一看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吓得一阵哆嗦,急忙匍匐在地,却仍然大声道:“大祭司,这个女人一个月之前趁我等祭祀树神无人看守之机,深入圣地,险些偷走树神之赐,此次又带人前来,只怕是来偷树神之赐的。若放他们回去,将此事说与那些险恶的人类知晓,只怕会如同三千年前一般,招来我族灭族大祸,还请大祭司三思啊。” 楚风微微皱眉,知道这男人的敌意也不是平白而来,想要自辩几句,立下承诺,但是老人却已经道:“自古以来树神的意愿,便是我族的意愿,树神既然不曾为难这二人,便是说明树神认为这二人是无害之人,你又要违背树神之意么?” 那男人一个哆嗦,急忙连说不敢,但是眉间忧虑,却始终难以消除。 楚风也抿了抿唇道:“前辈请放心,晚辈离岛之后势必不会将此事告知外人,如有违背,天戕地戮。” 老人这才看向楚风,微微颔道:“年轻人,请务必记得你的承诺,这是我族对你的信任,也是树神对你的信任。” 楚风深深允诺,但是老人的目光却看向了楚风身后的楚紫儿,然后他皱了皱眉,似乎在思索什么为难的事情,最后他叹了口气道:“算了,走吧。” 得到老人的放行,楚风和楚紫儿自然不愿意再多作停留,迅地离开了这片群岛,向大6方向匆匆赶去。 “这个种族……”紫儿皱了皱眉,“主人你看出来了到底是怎么样的种族了吗?” 楚风摇了摇头,皱了皱眉,才说道:“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样的种族……但是我敢肯定一件事。” “什么事?”紫儿有些诧异地问道。 “这件事……还不会到此为止。” 给读者的话: 真心推荐双笙的采茶纪……我已经被这曲子洗脑了……还好我不是一个会成为脑残粉的人……………… 第382章 鲛人 在楚风和楚紫儿离去之后不久,那座古老的岛屿之上,那名老人独自站在岛屿的边缘,沉默地看向楚风和楚紫儿远去的方向。 倏然,老人的背后响起了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一个青年在老人身后三步的距离站定,带着几分迟疑道:“大祭司,您召唤我……” “我有一件事要托付给你去做。”大祭司说着闭上了眼睛,声音之中满是平静,满是泰然。 “大祭司请吩咐,鳞奔必然全力以赴。”青年微微躬身,万分恭敬地说道。 “这件事会让你承受很多委屈,没有人会理解你,支持你——珊瑚也会与你决裂,而你也永远不能为自己辩解,你必须默默地承担这所有的骂名,你真的想好了吗?”大祭司转过了身,睁开眼看着鳞奔,那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眸里充满了悲悯。 鳞奔微微一怔,迟疑了片刻,才道:“遵从大祭司的吩咐。” “鳞奔,很抱歉要你来做这样的事情。”大祭司叹息了一声,“但是我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珊瑚的父亲带着对我的怨恨离开我已经过去了太漫长的岁月,我终究不忍心再让珊瑚来承担这一切。” “大祭司,自从那个人类离开之后……”鳞奔顿了顿,迟疑了片刻,才将话说完,“您就有些反常,是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那个人类身上带着一股很让人怀念的气息。”大祭司瞑目说道,“我从来不曾感受过那样的气息,然而我感受到它的那一刻,我却产生了一种回家的感觉。” “原来不只是我有。”鳞奔也露出了几分讶异之色,“只是这……” “这与我要你去做的事情没有什么关系,我不能让你知道真相,我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真相……当我死后,所有的秘密都会随着我归于大海,我族的宿命……也终将解脱。”老人说着,言语之中满是如释重负的轻松,就像是漫长的折磨即将走到终点。 “但是珊瑚那么聪明……她未必就不能猜测到真相。”鳞奔迟疑道,“即便大祭司您试图隐瞒一切,但是她也许会有知道的那一天……与其如此,倒不如选择相信她……” “有时候我宁愿她不那么聪明。”大祭司的神色之中流露出了几分悲哀与怜悯,他摇了摇头,“当她接过大祭司的权杖的时候,她的聪敏将会成为她的枷锁,她也许从此也无法再为自己而活,我族的宿命,我族的责任,将会永远束缚着她,使得她无法摆脱。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急着让你去做这件事,让我族的宿命在我手里彻底终结的原因。” 鳞奔的眉头皱起,终究却还是一语不。 “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大祭司慢慢说道,“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鳞奔愿意。”鳞奔说着,缓缓地俯身,“从此刻起,鳞奔将死守诺言,即便尸身归于沧海,也永无违逆。” ******************************************************************************************** 这件事之所以不会到此为止,是因为楚风在见到那名老人的时候,他感觉到了自己芥子囊中有两件东西在震颤——那根无名的木鞭以及那把曾经囚禁拘束过易邪天尊的椅子。 它们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东西,在他的芥子囊中疯狂地颤抖,给楚风一种它们随时都会离开芥子囊的感觉。 无论那座岛屿上的种族到底是什么种族,也无论他们与纳灵根到底有着什么关系,楚风都不打算将这件事就这样放过去,只是他一时还找不到什么办法,他只能先暂留在东海,思考对策。 他们只能先返回东海边的小渔村,一边思考对策,一边等候奎元和洛亭。 然而他们等候了数日却始终不曾见到二人的身影。 楚紫儿无奈之下,便把楚风留在了小渔村,自己再次返回了金池城,数日后楚紫儿返回,带来的消息是奎元和洛亭依然没有抵达金池城。 “只怕的确是出了什么意外了。”楚风有些头痛地揉了揉头,坐在投宿的这家渔民的院落里,看着那妇人补着渔网,叹息了一声道。 人间界虽然比起其他五界来说地域甚小,但是那也只是对于高飞行的修士而言的,若是要落到地面去找一个人,却又实在是大海捞针,根本无处可寻。 楚风有些恼火地看着天空,那两个人也是听从自己的安排出去的,现在出了意外,自己总不可能坐视不理吧。 但是若是说去寻找,自己又感知不到他们到底在哪里,又要从何处找起? “我去那边探听一下消息吧,一个五阶,一个六阶,总不能悄无声息地便消失了。”楚紫儿俨然一副要撑起半边天的架势,“更何况,子母蛊在一定距离之内也可以互相感应追踪。” 楚风沉吟了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道:“那也好,你务必小心,若是遇到敌人,先并不要管打不打得过,直接逃跑。” 楚紫儿“嗤嗤”一笑,俯身凑到楚风身边,轻轻咬了咬楚风的耳垂,让楚风一阵面红耳赤,想要躲闪却又被楚紫儿紧紧按住,躲闪不得,只能强行忍了。 “姐姐当然会注意安全的,你在这里乖乖地思考对策,等我回来给你暖床吧。”楚紫儿促狭地挤了挤眼睛,继而迅一阵小跑,跑出了渔村,在无人的所在化为一道流光,往西边去了。 楚风揉了揉额头,觉得以后还是不要对楚紫儿太和颜悦色了,真的是……越来越放肆了。 楚风站起身,回过头见到睡醒了午觉,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着呵欠,一只手还夹着自己的布娃娃的小丫摇摇晃晃走出了屋,不由得笑了笑。 “爹爹,我们去捡贝壳好不好?”小丫在渔村的这几天,最喜欢的娱乐活动就是到海边去捡贝壳。 楚风也不忍扫了小家伙的兴,跟渔妇说了自己晚些回来,便抱着小丫往海边走去。 初夏时分的沙粒踩上去很柔软,让拖了鞋袜,挽起裤腿光脚踩在沙滩上的楚风觉得很舒服,尤其是海水拍打过来之后那种酥痒的感觉,让人会觉得莫名的惬意。 楚风眯着眼睛,一边享受着湿热海风的吹拂,一边把目光紧跟在小丫身后,生怕小丫被海浪卷走了。 所幸的是,海浪很温和,小丫沿着海水与沙滩的交界线不断奔跑,在沙滩上留下一串串小脚印,一直向视野的尽头延伸。 楚风无奈,只能跟着追了过去,毕竟小丫只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可还远没有到能够让楚风安心地不用去照管的年纪。 “爹爹,你看,漂亮!”楚风追上了小丫,小丫也跟着转身,向楚风扑来。 小丫向楚风展现出了一个仿佛是七彩琉璃一般的贝壳,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莹莹的光芒。这样美丽的天然贝壳楚风也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得拿在手里,啧啧称奇,感慨自然的造化真的是让人难以想象。 楚风把视线从这枚七彩琉璃之上收回之时,再抬起头,现小丫的小脚印又跑远了,绕过了前方的一块礁石,被礁石挡住了身影。 楚风急忙又跟着追了过去,刚刚绕过礁石,便见到小丫蹲在浪潮的边缘,脚下仿佛有几块丝帛随着海水涨落轻轻晃动。 “怎么了?”楚风大声问道,声音中满是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异常活跃的小家伙的无奈。 “爹爹,这里有个姐姐好奇怪!”小丫扭过头,大声答允道。 楚风愣了愣,急忙快跑了过去,直到了小丫的身边,才现一个女子倒在沙滩上。 这个女子之所以会被小丫说奇怪,因为从这个女子的腰际向下,却是覆盖着细密青色鳞片的鱼身。 青色的鳞片已经有相当剥落了,露出模糊的血肉来,很显然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青色的鳞片在上身也有蔓延,只不过相当稀少,只是在手肘,乳间生长着几片较为明显的青鳞——楚风之所以能看这么清楚,当然是因为这个女子上半身**着。 女子娇嫩白皙的肌肤上也满是各种创伤,浅处只是擦伤,重处或者有灼伤的痕迹,或者深可见骨。 女子的侧脸朝下埋在湿软的泥沙中,散开的水蓝色长随着海水波动而轻微晃悠着,正是楚风之前误以为是布帛的东西。 楚风顿时一惊,一边环顾左右现无人急忙从芥子囊中取出一件衣物给女子披上,一边分开女子的长,扶正女子的头颅,看了看女子的面孔,顿时露出万分骇然的神色——这女子的容颜分明就是那日伺候那个老者的女子! 楚风沉吟片刻,不管怎么样这个女子终究还算不上什么死敌,无论到底出于什么缘故沦落至此,还是先救了再说。 楚风匆匆忙忙地把手搭在女子的手腕上,为女子把脉探伤,但是才一探经脉楚风便又不由得微微色变。 这个女子虽然也可以感受到经脉的存在,但是从可以感受或者观察到的经脉判断,这个种族与楚风所认知的所有种族都极大的差别——这个种族似乎是一个与世隔绝,从来无人知晓的种族。 给读者的话: 实在抱歉更新晚了一些,因为的确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万望原谅…… 第383章 搅局 不过还好的是,哪怕经脉有异,但是经脉的表象却是一般,对于楚风查探对方的伤势没有任何的影响。 女子的伤势不算太重,但是也不算太轻,救治若是不及时照样会死,所幸的是楚风别的不多,但是作为一个移动药库,却有大量的伤药可以用。 楚风将女子拖出海水,一边将一瓶外伤药递给小丫,吩咐小丫涂抹在女子身体一些创口之上,自己则取出内服的调理气血,促进血肉脏腑恢复再生的丹药,一只手捏开女子下颌,一只手给女子喂服了下去。 忙碌完一切,楚风才擦了擦汗,也不知道女子何时才能醒来,只能守候在一旁,若是让打渔归来的渔人见到了,没准会觉得这女子稀奇,捉回去煲汤了也说不定。 为了避免引起惶恐,楚风又用衣服把女子的鱼尾盖住,又扶起女子,让小丫动手帮助把一身自己的衣服给女子穿上,伪装出一个正常人躺在沙滩上休息的假象。 楚风刚把这些事情做完,就有几个刚刚想趁着退潮时间来海边捡蛤蜊的少男少女欢笑着跑过,还不忘了来看一眼这几天一直在沙滩上活跃的小妹妹,很是嬉笑了一阵才离开,把楚风吓出了一身冷汗。 思量再三,楚风还是决定得把这个女子背回去,她要是一直不醒,自己也不能一直在沙滩上跟她耗着,便将女子背起,招呼着小丫往家里走去。 小丫虽然娱乐活动被打断,但是却也是一个乖巧的孩子,也不哭闹,紧紧跟着楚风,返回了住宿的渔家。 楚风所租住的是两间独立的房间,虽然跟其主人共用一个庭院厨房,但是至少不用担心会被打扰。 恰巧楚紫儿离开空出一间,这间当然也就成为了昏迷不醒的女子的最佳住所,楚风把女子安顿下来之后,叮嘱小丫不要把这事说出去,免得吓到这里的居民。 小丫虽然小,但是这几个月跟着楚风见多了稀奇古怪的事情,也有点明白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说比较好,所以也睁着大眼睛,很乖巧地点头应允了。 女子很快就出现了严重的脱水症状,楚风开始尝试了往女子嘴里灌水,现并没有什么成效,才想起女子下半身是鱼尾,便将水泼在了女子下半身之上,女子的脱水症状很快就得到了缓解,才让楚风不得不头疼,自己还不得不时时刻刻给她浇水,真是一个麻烦的种族。 这个女子很像是传说中的鲛人族,只是鲛人族只是人间平民之中的口口传说,反倒是不见于修真者的记载之中。 甚至包括楚风所拥有的一本专门记述六界不同种族的古籍《六界种族志》都不曾正式收录鲛人族,只是有位读书人留下了旁批,注明曾经听闻过鲛人族,只是不曾亲眼目睹。 难道说,鲛人族真的存在? 那女子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楚风拿着水壶推门而入,他刚刚推开门进入屋内便现床上已经没有了人影,楚风微微一怔,一个身影陡然便串到了楚风身后,一把扼住楚风的咽喉,恶狠狠地道:“你果然背叛了我们!” 女子的声音也很尖锐,但是至少没有出现在那个老人身上的那个尖锐声音那般违和,饶是如此,还是刺得楚风的耳膜一阵生疼。 “姑娘啊,我真的很无辜。”楚风无奈地一声叹息,然后一只手抓住女子的手腕,一只手反扣女子的肩胛,双膝打直,上体前曲,一个干脆利落的过肩摔,就直接把女子从自己背后摔到了自己跟前,才往后退了一步,摸了摸自己咽喉道:“得罪了姑娘……我只是觉得……被人卡住脖子怪不舒服的……” 女子一跃而起,左手一挥,楚风拎来的木桶里的水顿时飞起,汇聚成为数道水箭,向楚风射击而去。 楚风无奈地扶额,虽然自己修为全废,但是自己的肉身强度还不至于怕一个三阶以下小修士的法术,他只能捂住脸和咽喉,然后用**生受了。 水箭射击在楚风身上,洞穿了楚风的衣物,却只是在楚风的肌肤上留下了一个白点便爆碎开了。 楚风看了看自己的衣衫,然后有些心疼,作为一个勤俭持家的典范,楚风对于才买的新衣就这样就被摧毁了真的感到无比的痛心疾,人世间的衣物穿在修士身上……的确很费,再耐久的面料,都穿不了太久。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那一身穿了多年的衣物恰好脱下来缝补了,不然只怕会让他有些恼火。 “我真的很喜欢这件衣服的。”楚风叹息一声,却让女子的脸色顿时变得异常恼怒。 这当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换了谁听这句话,大概也都会认为这是在嘲讽,这是在挑衅! 楚风再次很无辜地被误解了,于是女子眼中凶光爆绽,浑身蓝光开始绽放,仿佛在这一瞬间女子化身成为了一个绽放蓝色光芒的太阳一般。 楚风悚然一惊,快地上前,直接一拳轰击在女子的小腹气海之上,女子气海受到轰击,真气顿时运转不畅,所有爆而出的蓝色光芒瞬时收敛,继而消失无踪。 女子被这一拳直接轰了出去,所幸楚风也没有用上全力,女子只是被轰得掉回了床上,然后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楚风轻轻叫了一声:“姑娘?” 那女子毫无反应,楚风看了看自己的拳头,自言自语道:“不是吧,我就算出全力,也不应当会打昏过去吧……”楚风说着皱了皱眉,然后才无奈地道,“对了她还有些内伤……” 楚风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水瓢,看了看桶里剩下的水,所剩不多,但是却还有两三瓢,便提着桶走近了女子,轻声道:“是该浇水了。” 话音方落,楚风便舀起一瓢水,浇在了女子的下身。 女子仿佛是被冷水一激,身躯反射性地抽搐了片刻,然后她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衣衫褴褛的楚风,还没有说话,楚风就已经先道:“这位……姑娘,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女子冷笑两声,看着楚风,冷冷地道:“能有什么误会?除了你们,根本不曾有人到过岛上来,我……” “我们之前也从未到过岛上去。”楚风答道,试图通过说理来说服这名女子。 但是女子却又哪里肯信,只是冷笑,答道:“人类最是会花言巧语的,我又岂会相信?” 楚风哭笑不得地看着女子,沉默片刻,才把手里的水瓢晃了晃,然后才道:“还要给你浇水吗?” 女子冷哼一声,点了点头,一声不吭。 楚风无奈地又舀起一瓢水,浇在了女子的下身,把桶里剩下的水浇灌完毕,楚风才又问道:“还要吗,我去提水?” 女子的嘴角微微一阵抽搐,才有些迟疑地道:“算了,我不要欠仇人的情。” 楚风看着女子,一脸的无奈,刚要说什么,便听得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道:“呀,姐姐醒了,姐姐肯定肚子饿了,爹爹快去给姐姐做饭。” 楚风转过身,看着晃晃悠悠走进来的小丫头,小丫头拍着自己的小肚皮,瞪着大眼睛,一副煞是认真的神色,让楚风愈哭笑不得,只好道:“你乖乖的,我去给你做饭。”然后又向女子道,“有什么我回来再说吧,我如果是你的仇人,就不会把你捡回来了。” 楚风说完,就跟着钻进了厨房。 本来这家渔夫渔妇夫妻二人是想要连楚风等人的吃食一起做的,只不过小丫吃惯了楚风的手艺,嘴挑得很,无论如何都挑食不肯吃这夫妻二人做的饭菜,逼得楚风没办法,只好由他来做他们和渔夫夫妻的饭菜,也借此抵免一些房租。 厨房里的粥是楚风清早起来就煲上的,此时已经煲得恰好,菜品就是楚风昨夜里腌制的小黄鱼,煮粥之时一并蒸上,此时也已蒸得香气四溢。 楚风取了碗筷,将一些粥从锅里盛了出来,又将小黄鱼摆盘放好,端出厨房,随便招呼了还在院落里晒鱼干的渔妇可以吃饭了。 楚风将饭菜端进房间的时候,小丫已经爬上了床,缠着那女子撒泼耍赖,但是女子虽然眼含笑意,却故意冷着脸不理她。 然而楚风才一进来,女子的脸色便顿时一黑,眼中的笑意也迅敛去,贴心的小丫扭头看了看楚风,眨巴了几下眼睛,才道:“爹爹你是不是欺负姐姐了?” 楚风顿时觉得这个女儿是白养了,自己这么久以来的照顾还比不上这个女子短短的片刻相处,真是难免有些悲从中来。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把粥给小丫盛好,招呼着小丫过来,然后又夹了一些菜放进碗里递给小丫道:“拿去给姐姐,剩下的都是你的。” 小丫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然后捧起碗,屁颠屁颠地跑回床边,把碗筷一放,才快步跑回楚风身边。 给读者的话: 感觉身体被掏空……………… 第384章 传说 楚风抱起小丫放在自己的膝上,让小丫自己拿了木勺子舀粥吃,他则在一边用筷子把鱼肉剔下来,然后等小丫吃完一口粥,才喂进小丫嘴里,做得无比的细致周到,仿佛是一个无比尽心尽力的奴仆,在伺候自家的大小姐一般认真。 “你们那到底生什么了?”楚风等着小丫咀嚼的空当,问道。 女子蜷着已经变成双腿的下身,看了看楚风,然后又看了看小丫,再看了看自己跟前的稀粥,才有些讷讷地道:“真的不是你干的?” 楚风把一夹夹碎了的鱼肉喂进小丫的嘴里,一边头也不抬地道:“那你觉得我假装救了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你又知道什么我想知道却还不知道的秘密?” 女子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才把水蓝色的长甩了甩,道:“我也不知道该相信谁了,好人还是坏人,我已经分不清楚了。” 说着,眼中泪珠垂落,滑出眼眶,顺着两腮流下,滴落在床上,竟然形成了一颗颗晶莹圆润的珍珠。 楚风微微蹙眉,这……难道真的是传说中的鲛人? 小丫从楚风的膝上跳了下来,晃晃悠悠地爬上了床,伸出小手擦了擦女子的眼角,奶声奶气地道:“姐姐不哭。” 说着,小丫竟然“吧嗒”一声,在女子腮上亲了一口,女子顿时一愣,旋即双颊变得通红。 楚风也有些惊愕地看着小丫,心中暗骂了几句紫儿成天都在教小丫一些什么东西,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现女子已经对他怒目而视,刚刚才消泯的敌意,又浮现了出来。 自己现在的形象大概从背叛了鲛人族的坏人,变成了一个登徒子吧。 小丫却浑然不觉自己捣乱增加了多少麻烦,又跳下床,爬上楚风的膝盖,坐好,才一边晃荡着自己的小脚丫,一边得意地继续自己未竟的早餐。 楚风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没有再说话,这气氛委实有些尴尬,他只能故作不觉地给小丫喂饭。 直到楚风给小丫把饭喂完,他也再没有了可以继续无视那女子的借口,所以他也只好抬起头,看着女子,装作什么都不曾生过,硬着头皮说道:“击伤你的人是谁,你认识吗?” 女子摇了摇头,沉吟片刻,才道:“不认识,只是都是女人。” 楚风微微一怔,都是女人? 人间只有两个门派只招收女弟子,很不巧的是,两个门派都位于东海,东海东北方向的星辰岛,东南方向的沧海阁。 楚风不知道到底会是这两个门派之中的哪一个,但是如果从过往的行事风格来判断的话,只怕是星辰岛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楚风眉头微微一蹙,皱眉问道:“她们的衣着呢?” 女子咬了咬下唇,才道:“没有统一衣着,只是很多人袖口上都绣着一朵浪花。” 一朵浪花。 沧海阁。 楚风微微蹙眉,有些难以置信。 他所见过的沧海阁弟子一共也就三人,阁主胭脂以及同辈的安璐云和安璐雪,胭脂和安璐雪都不算难相处,安璐云虽然性子有些古怪,但是却也曾经给了素不相识的楚风很大的帮助。 更何况,这些年游历他更知晓沧海阁的风评素来不错,更是不问世事,怎么也会卷入这俗世之中来了? 是有人冒充吗,还是有别的什么动机? 楚风深呼吸一口,才继续道:“功法特征呢?” 女子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我不知道,我……才一开始,大祭司就被鳞奔杀死了,当时太混乱我,我……我很害怕……我就逃……然后我就被击中了,失去了意识……就到了这里来了……” 大祭司死了? 楚风顿时一惊,那个威严与慈祥必存的老人,竟然就这样就死了? 鳞奔,那又是谁? 难道是一个足以与大祭司一战的人物吗,竟然在一开战就杀死了大祭司! 楚风紧紧皱眉,才道:“你所知的……只有这么多吗?” 女子紧咬下唇,使得自己不会显得过度伤悲,才压低了声音,道:“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我……我……” 女子有些焦急,说话已经语无伦次,然后她仿佛想起了什么,才匆忙地道,“你走之后……大祭司就变得有些奇怪,我听到他低声说起了你身上好像有与树神同源的气息,但是我问大祭司的时候,他却说自己什么都没说……” 楚风又是一怔,跟树神同源的气息? 是指自己带着的那根木鞭和那把木椅吗? 木鞭和木椅镇压了易邪天尊,而与木鞭和木椅同源的树神又养育了纳灵根,偏偏易邪天尊嘱咐自己去摧毁要开花的纳灵根,易邪天尊的叮嘱……现在真的还可信吗? 女子看着楚风沉思的神色,然后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近乎有些哀求地道:“你跟树神有渊源,求求你救救我的族人,救救我的族人吧……” 楚风闻言也不由得踌躇了片刻,他留在此地的本意原本是思考有没有方法能够去毁灭那即将开花的纳灵根,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这么做,所以他一时也有些难以回答女子的请求——他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要他去对付沧海阁,那实在是太困难了一些。 楚风抬起头,看了看女子,在女子那一双明亮的眼眸里他看到了哀求无助和彷徨,那样的眼神就像是一个孩子。 楚风的心莫名地一软,才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我试一试,但是我什么也无法保证。” 女子感激地点了点头,才道:“其实……其实你只要能唤醒树神,树神就会挽救我族于危难……树神不会无视我们的……” 楚风有些错愕地看着女子,等女子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才道:“姑娘,请问……能否把一些细节告知我,不然,我真的无法判定你的建议是否合理。” 女子有些狐疑地看了楚风一眼,又沉默了片刻,才道:“好,我就告诉你,但是你绝对不能再告诉任何人!” 楚风本来也是嘴严之人,所以这样的要求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困难,他只是略略地一想,便答允道:“在下敢保证,姑娘今日的话,出你之口,进我之耳,绝对不会进入第三个人之耳,不然在下永远再无踏上修行之路的可能。” 楚风神色说得很是诚恳,再加上楚风面貌也的确像是一个老实人,所以这并没有什么实际效力的誓言却让那女子一愣。 楚风忽然想起什么事,告一声歉,抱着小丫走出房门,让小丫在自己房里去玩布娃娃,才又进屋关门,随手布下了一个消音阵法,由元能石驱动,才重新坐下,道:“姑娘请说吧。” 女子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然后便开始述说起属于他们鲛人族的故事。 鲛人族是一个极其古老的种族,但同时也是一个极其封闭的种族,鲛人族抗拒与外界的交流与接触,所以但凡因为阴差阳错而造访过鲛人族的修士,都被要求立下绝对不会泄露鲛人族存在于世的誓言,而但凡不可信的人,都会被鲛人族的强者所杀,以避免鲛人族的存在泄露出去。 但是在漫长的岁月中,依然有些鲛人因为受不了鲛人枯燥乏味的生活,被多彩的外界所吸引而离开鲛人族,亦或者因为意外被卷入海底暗流而被送到海岸,被人类现,从而留下的鲛人的传说。 尽管这些鲛人最终在人类的世界生活了下来,却依然不会泄露鲛人族的秘密。 鲛人族的每一个鲛人,天生就有一个神圣的职责,那就是守护树神。 没有人知道这个种族的使命到底是从何日开始的,但是鲛人却一代代传承着,把这个古老的种族使命与那个起源的神话一直延续了下来。 在鲛人族的传说中,树神是他们的守护神。 最古老的传说说到当鲛人族失去了他们原来的家园,在世间颠沛流离的时候,是树神给了他们庇佑,收留了他们,并且带领着他们在东海之上安顿了下来,成立了新的家园。 然而某天在某位神秘的访客离去之后,树神就沉睡了——他化为了那棵古老的大树,就此陷入了沉睡。 在他陷入沉睡之前,他将神杖赐予了鲛人族的领袖——这领袖后来则被称为大祭司,树神嘱咐初代大祭司在他沉睡的期间,鲛人族要守护他的沉睡不被打扰——那之后,树神与整座岛屿都沉入了大海深处,而鲛人族就此与世界隔绝,断绝了所有与外界的往来。 鲛人族守护树神的信心万分坚定,那是对树神曾经的恩德的报答,他们也因此定下了永远不再离开圣地的族规,所有可能会泄露树神消息的行为都被禁制,包括凡人和修士,一旦现其有泄密的可能,性格温顺的鲛人族都会痛下杀手,绝对不会留情——因为树神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他们的神,绝对不容许被亵渎。 漫长的岁月流逝过去了,并没有出现什么危险,以至于鲛人族都快忘了危险的存在。 直到三千多年之前,那一代的大祭司在树神的根系里,现了一株草,草叶之间有一朵白色的小花,含苞欲放。 那朵小花有一天夜里,绽放出璀璨的白光,照亮了整片夜空,小岛也浮出了海面。 不久之后,那名现小花的大祭司莫名地叛变了,他接应了外人上岛,杀戮自己的同胞,试图帮助那些侵略者掠夺走树神孕育的花朵。 但是他们失败了,因为树神醒来了。 树神醒来了,所有上岛的人都被树神杀死了——而那名叛变的大祭司,也被他的儿子打入了大海最深处的囚牢,在黑暗之中死于惶恐和畏惧。 据说,他死之前,将自己的皮肤全部撕裂,鳞片全部扯掉,血液流尽,死在了无尽的悔恨之中。 第385章 决定 楚风闻言也不由得微微色变,不知道那位叛变的大祭司死去之时到底是怎样的心情——他更不理解,一名与世隔绝,终生都在奉行着守护树神的誓言的大祭司,为什么会突然就背叛了他一生的信仰。 这其中只怕还有什么隐情与那纳灵根有关吧? 只是,又到底是怎样的恐惧会让那名大祭司撕裂自己浑身的鳞片,流干自己所有的鲜血? 但是女子却显然不曾注意到楚风的神色,继续讲述着鲛人族的过去,与树神的过去。 那场大战之后,树神陷入了长时间的枯寂,而那草叶之间的花骨朵,也失去了精神,似乎是在那一场大战之中消耗了太多的精神,使得树神再度陷入了沉睡之中。 从那以后鲛人族的生活便又安静了下来,岛屿又沉入了大海深处,鲛人族又过起了与世隔绝的日子。 树神在长眠中渐渐恢复了生机,而那株草,与那朵花也开始渐渐生长起来。 不久之前的一个夜里,那朵花再次散出了光芒,照亮了整个天际。 所幸的是,那是一个白昼,无人在意——尽管他们看到了附近海域有人类的海船,他们也派遣了人手尾随海船想要将其摧毁,避免走漏风声,再一次引动灾难,但是大祭司却阻止了他们摧毁海船的念头。 大祭司认为凡人不会再靠近这里,因为他们不会再有这样的胆量。 因此,那些渔民才侥幸逃脱。 但是无论如何,鲛人族都高度紧张起来,因为这似乎是三千多年前旧事的重演,很有可能,又会有一场大战即将降临,所以鲛人族在几日后便在故居之中进行了全族的祭祀活动,为树神祈福。 也正是那一日,楚紫儿进入了圣地的岛屿,看到了那株草,那朵花。 但是当她被几个调皮的没有参加祭祀的小鲛人现的时候,已经是她离开岛屿的时候了,鲛人族想要追,却终究还是没能追上。 所以当楚紫儿第二次带着楚风一起上岛的时候,鲛人族对他们格外地敌视,尤其是楚紫儿再次进入圣地中心,只有历代的大祭司才能进入的地方,更是引起了众怒。 他们都以为树神还在沉睡,所以才让这几个人从圣地中心生还,所以都迫不及待地围杀上来,想要杀掉楚风和楚紫儿,从而确保树神的安全。 但是大祭司却阻止了他们的行为,一方面,是因为大祭司后来自言自语所说的,楚风身上带有与树神同源的气息,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大祭司知道树神已经醒来了,树神都没有为难他们,作为树神在人间的代行,鲛人族又怎么能违背树神的意思? “可是既然树神已经醒来了,为什么还需要唤醒树神?”楚风皱眉问道。 女子端起面前已经凉透了粥,喝了一口,才继续道:“你走了之后,树神就又沉睡了过去,大祭司说,可能是因为你身上有与树神同源的气息,才短暂地唤醒了树神,所以你离去之后树神便又沉睡了,这是这三千多年以来,树神唯一一次的醒来……所以我想,如果你真的愿意帮助我们的话……只要去到岛上,让树神醒来,树神就会帮助我们逃离这次灾难的……” 女子说到后半部分,虽然用的陈述句式,但是语气与神情之间,却满是揣测与不确定之意,因为这一切,其实都只是女子个人不负责任的妄想和假设,到底是真是假,又有几分可信度,对于楚风来说,都是无法确定的。 为了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揣测,就要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用生命去赌博,女子自己也于心不忍——只是,赌博另一边的筹码,却是自己族人的性命。 楚风现在倒没有想这些,他倒是很奇怪,为什么树神要守护那株纳灵根,那株纳灵又从何处吸收的源源不断的灵气,才到了可以开花的境界。 还是说,那株草,其实并不是纳灵根,只是楚紫儿认错了? 楚风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些想法暂时很没有意义,因为他怎么想也不可能有个答案的,毕竟这个世界又不是按照他的想法运转的。 所以,楚风顿了顿,看着女子,问道:“你们有守卫圣地的阵法吗?” “阵法?”女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楚风,眼神中满是迷茫之意,似乎全然不懂阵法这个词汇到底是什么意思。 楚风不由得也有些震惊于鲛人族的古老闭塞,抗拒与外界的交往还真不是随口说说的,连个阵法都没有,难怪会被楚紫儿轻易闯入圣地,又会被人轻易攻破了。 楚风原本的想法是如果能知道鲛人族的守护阵法的话,没准自己还能对它动动手脚,然后化为己用,自己大不了再吞两粒纳灵丹,或者直接生吞一株纳灵根,驱动阵法,不说一定能成功,但是至少只要不出现八阶的修士就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结果鲛人族给了自己这样一个惊喜,只能把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彻底摒弃。 楚风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试着解释去解释到底什么是阵法,反而是微微蹙眉,继而饶有兴味地问道:“既然你们抗拒与外界交流,为什么说的却是现在的语言,而不是古语?” 女子眨了眨眼,想了想,才道:“因为我族虽然抗拒交流,但也不是完全封闭,或多或少还是会和外界有所交集,所以也不得不学习外界的语言。毕竟我们鲛人族自己的沟通方式是通过高频振动的音波进行的,很多种族都听不到的,所以也无法强求你们学习我们的语言。” 楚风有些愣,虽然还是没有搞明白鲛人族的语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却觉得鲛人族的语言大抵会很有意思,属于人类很难出、也难以听到的声音。 这样的语言,用来私下交流沟通,大概也不会有泄露秘密的危险吧? 那不是与修士之间的神念交流相差无几了? 不过楚风现在也的确没有时间在这有有意思的事情上投注太多的精力,他的精力还是必须要投注到如何试着帮助一下鲛人,如果能够帮助到鲛人,他说不定能够有机会看一看那株纳灵根,近距离研究一下,亦或是向一位活生生的大帝级别存在询问一些问题,至少他手里的木鞭与木椅的来历,也能弄清楚。 楚风又细致地问了女子一些问题,除了终于得知原来女子叫做鳞绮之外,也没有再得到任何有实际价值的消息,大概鲛人真的是一个很单纯的种族,而鳞绮,偏偏又是一个不留意身边的少女。 在楚风再三的追问之下,鳞绮险些都要哭出声来,但是最终还是又想起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鲛人族中出现了叛徒,叛徒的领叫做鳞奔,而鳞奔,是鳞绮的堂兄,是鳞绮的伯父与一个漂流到圣地的人类女子的后代,后来那个女子溺死在了海里,鳞绮的伯父悲伤过度很快就过世了。 鳞奔是和鳞绮一起长大的,彼此之间的感情与亲生兄妹无异,鳞绮从来没有想到,会是鳞奔杀死了大祭司,会是鳞奔背叛了鲛人族。 “妖族与人类的后代吗……”楚风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愕然的神情,一个鲛人与人类的混血,生长在鲛人族中,父母虽然早逝,但是家庭却依然还算和睦,却最终带领着另外一些鲛人背叛了鲛人族,他所为的,又是什么呢? “其实据说在漫长的岁月里,我族几度人口锐减,都是依靠与人类通婚而繁衍下来的,后代之中那些表现出人类特性而无鲛人特性,并不适合生存在大海之中的孩子就会被送回人间,只有那些多少保留了我族特征,能够生活在大海之中的孩子才会被留在族中。”鳞绮解释道,“甚至据说大祭司当年的妻子也是人类,只是后来无法忍受我族的生活才抛弃了丈夫与孩子而离去……” “嗯?”楚风不由得有些诧异地看着鳞绮,“鲛人与人类繁衍后代的可能性很高吗?” 鳞绮微微一愣,露出了一副很是茫然的表情,似乎不懂楚风在说什么。 楚风皱了皱眉,把这些无关的念头从脑海里赶走,才起身道:“今夜退潮的时候,我便下海,前往你族圣地,我尽力去试试,若是实在无能为力,我也会尽最大努力,尝试多带一些人回来,在我走的这段时间……小丫就请你照顾了。” 鳞绮愣了愣,旋即道:“我不跟你一起吗?” “不必了,你跟着我的话,实在太明显了。”楚风答道,你跟着一起,并不会成为我的助力啊。 更何况,如果带着你,一旦和沧海阁的人碰面,那想必肯定就是动手的下场吧,如果只是自己的话,没准还能和沧海阁的人好好谈一谈,能够遇到安璐雪或者安璐云这两个他认识的人自然更好不过。 这样立场毫不坚定的话,楚风当然不会告诉鳞绮。 给读者的话: 抱歉又来晚了,说实话我都怀疑自己赶不赶得上……带着伤和病才从外面回来,又想起了很多情绪很低落的事情,不过不管怎么样,明天都会好的~ 第386章 潜入 楚风又一掷千金,干脆利落地买了一艘渔船,并开始对这艘小渔船进行一些改造——加刻阵法,以提高这艘只能在近海附近游弋的小渔船的远航能力和度,毕竟他要远航七百多里,就算是这里渔民所用的大型沙船,都无法航行那么远。 所幸的是楚风的元能石都已经被楚紫儿完成了充能,每一颗元能石都充满了能量,嵌入阵法之后,只要引阵法,就能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足够这艘小渔船航行处颇远的距离。 而至于如何回来,楚风也已经想好了,若是能顺利的话,鲛人族可以送他回来,若是不顺利的话——大概也不得不动用自己手里的越界符逃窜了吧,还好现在楚风是走到哪都会先行让身边的修士进行一下标记,不至于一下就虚度太远。 当退潮开始的时候,楚风把小丫托付给了鳞绮照顾,便借着潮汐的力量,开始向东航行。 夜晚海风从6地吹向海洋,楚风一路顺风顺水,在元能石支持下自主运转的阵法更是使得小渔船宛若离弦之箭,在平静的海面上划出一道白色的轨迹,甩出的浪花就像是有凶兽出没一般的,碎裂成无数银花。 七百余里对于修士来说,大概不是一个太远的距离,但是此刻却花费了楚风几乎一夜的时间,在东方渐明的时候,那古树终于出现在了楚风的视线之中,楚风急忙掏出镶嵌在船舷上的元能石,切断了渔船的动力,毕竟对方是修士,而自己又失去了水月,靠得太近的话,太容易被现了。 楚风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然后再次穿上了在万壑山中自创的潜水衣,一头便跳进了大海之中,开始在海水之下向古树方向前进。 修士虽然可以分开海水避免自己被浸湿,但是海里的环境却不会有丝毫变化,所以大多数修士不会喜欢在水中活动,这也正是楚风想从海水中潜入的原因,一方面是借助海水对修士神念的抵挡,一方面也是觉得水中人少,不会被人现。 但是楚风才一跳入海里顿时吓得脸都白了——因为他看到又赤身**的鳞绮。 鳞绮一只手抓住小渔船的床底,神色正茫然地看着海里,一看到楚风,鳞绮的脸色也顿时一变。然后鳞绮就松开了手,已经恢复成为了鱼尾的下身青鳞轻轻拨动海水,在海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就仿佛这对于其他人来说满是阻滞之力的海水就像是空气一般无物。 “我把小丫送回去了,那个大嫂说会好好照看她的。”鳞绮压低了声音,一脸忐忑地道,却丝毫不会担心水会灌入口中。 不过想一想鳞绮所说的他们鲛人族沟通的方式,其实也根本不是靠出具体的声音进行的便也就释然了。 然而楚风还是仔细地观察了一番,现在鳞绮的两腮出现了几条裂缝,和鱼鳃相若,从嘴里灌入的海水又从腮里排出。而鳞绮的眼睛上,则覆盖了一层透明的薄膜,完全隔绝了海水,显得无比奇妙。 真是一个奇妙的种族,楚风不无赞叹地想到。 “我试着联络一下族人……”鳞绮说完,便立即准备与族人联系,但是迅便被楚风拦截了下来。 楚风隔着头盔扶着额头道:“你怎么联系啊?” 鳞绮眨了眨眼,然后才道:“我们之间在海里可以通过高频次的声互相联系的,人类听不到的。” 楚风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人类听不到,但是修士可以感知到空气震动,海水震动啊,如果只是一点震动还好,但是你所说的高频次震动也未免太突兀了吧?更何况,你也知道,鲛人族中也有叛徒,你怎么确保自己的话不会被这些叛徒听到,而提前暴露?” 鳞绮眼珠子微微转了转,然后点了点头,觉得楚风所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她点了点头,才有些迟疑道:“那我该做什么?” 楚风想了想,觉得既然鳞绮已经跟了来,再打鳞绮回去也不是太好,更何况若是鳞绮跟在身边,也方便跟鲛人族交流一些,避免引起一些还没有落入对方手中的鲛人的误会。 楚风思索了片刻,才道:“你就跟在我身边,带着我前进吧,没有我吩咐你一定不要做出什么举动,知不知道?” 楚风说的时候神色很是沉重,让鳞绮有些畏惧,不由得把身体缩了缩,仿佛这样就能减轻内心的惶恐一般,但是见楚风说完了又没什么动静,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然后一只手抓住楚风的潜水服,鱼尾轻甩,立时推动着二人向前滑行,曲线流畅自然,优雅无比。 但是楚风却不怎么好受,因为鳞绮游动的度一点也不慢,不然也不至于能追上渔船,高流动的海水挤压在潜水服上,虽然不会让楚风的身体觉得痛楚,但是肯定是极其不舒服的,反观鳞绮,则真的是如鱼得水,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摆动,都充满了一股韵味。 鳞绮带着楚风又游出了二三十里,混在一大片海中鱼群之中靠近了圣地,,楚风直到这个时候才现,原来那一片群岛在海面之下竟然更为庞大,横亘数十里,上下十余里,安静地悬浮在海中。 而无数的树根缠绕着这庞然大物,将这座与大地没有任何联系的漂浮的岛屿包裹得就像是一个蚕茧一般,而更多的树根则在岛屿的底端相互缠绕成为一股,向大海最深处蔓延,一直延伸到视野所不能及的黑暗之中。 “这……” 随着距离靠近,楚风不由得微微色变,因为眼前这座岛屿根本就不是岛屿,而是一头太古凶兽龙鲸的遗骸——它在生前必然是一方霸主,却何其不幸遇到了这株来自更为古老时代的大树,连血肉精华都被大树吸食干净,**化为海岛,成为大树的承载根基。 “这下面就是我们平日里生活起居的地方。”鳞绮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楚风快游到这片灰色的岩石群中。 近了之后,楚风才现在古树的树根间隙之间,已经被开凿出了很多规则的洞穴,而每个洞穴口,都有一个气泡将其堵塞住,阻止了海水向这洪荒异种的体内渗透而入。 鳞绮拉着楚风游进了一个气泡,那透明的薄壁却没有丝毫的阻拦作用,任由鳞绮和楚风穿行而过,便进入了通道之中。 通道之中已经没有了海水,所以鳞绮的鱼尾迅变成了修长双腿,两颊的鱼鳃也瞬间闭合,包覆住眼睛的薄膜也顿时散开。 楚风也摘下了头盔,深呼吸了一口空气,潮湿万分的空气中除了弥漫着一股海水的味道之外,都和外界的空气差不多。 这样看来,至少鲛人族在修行开始前,也离不开正常的空气和湿润的水分。 楚风翻了翻自己的芥子囊,找出一身衣物递给鳞绮。 鳞绮看着楚风递过来的衣物,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 楚风有些尴尬地轻轻咳了两声,把头别过去,才道:“这个……这样不大好……” 鳞绮摇了摇头,把楚风的衣物推了回去,才小声道:“我是祭女,祭女在圣地不能穿衣服。” 楚风莫名其妙地看着鳞绮,仔细地回味着鳞绮刚才所说的话,然后有些忐忑地问道:“是祭祀的祭吧?” 鳞绮茫然地看着楚风,然后道:“祭祀的祭?那是什么意思?” “你们没有文字吗?”楚风又一怔。 “文字?”鳞绮脸上茫然之色更甚,她仔细地想了想,才说道,“文字是什么?” “书籍……”楚风顿了顿,旋即换了一种说法,“比如你们的传说你是从何得知的?” “我父亲告诉我的啊。”鳞绮瞪大了眼,满是不解。 楚风有些窘迫地笑了笑,却感到了有些惊愕,这个种族原来是没有文字的吗? 那他们到底怎么记录自己的历史,单纯依靠口口相传吗? 漫长的岁月里也有人类加入这个种族,他们就没有带来文字吗? 这太不合常理了,文字的产生传递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的事情……为什么会…… 楚风想了想,将这些念头从自己脑海里驱赶走,专心于眼前的事情来——他也只能试着把自己的目光旁侧看,而尽量避免这个少女的身影落入自己的眼中,即便鳞绮不会觉得尴尬,但是楚风……终究还是一个凡人。 鳞绮带着楚风在通道中一阵穿梭行走,通道内挂满了琳琅满目的贝壳与珍珠清,墙壁上更是镶嵌满了各色圆润的珠子,像是珍珠,却比珍珠还要璀璨,甚至有一股奇异的灵性在其中流动。 “这是……” 楚风看着墙壁上的那些珠子问道。 “那是我们的尾鳍之中的宝珠。”鳞绮顿了顿,一边慢慢地前进,一边解释道,“当我们死去之后就会被剪开尾鳍,取出其中的宝珠,镶嵌在这片真天之中的星位之上,继续保佑我们的族人。” 楚风微微颔,也猜到了星位指的应该就是镶嵌珠子的凹槽,而真天……应该指的便是这一整片的环境。 随着深入通道,可以现横纵交错的通道不断汇合,汇聚成为了一张繁密的交通网,也开始有以巨大的贝壳作为房门的房间出现,似乎已经进入了鲛人族的生活区域。 这片区域依然与通道里一般的装点,尤其是那些流动着奇异灵性的珠子镶嵌满了墙壁,将这片空间照得璀璨明亮,犹如白日。 但是这里却依然不曾见到一点人的踪迹,不管是哪一方的,甚至连打斗的痕迹都不曾有。 这条通道终于走到了尽头,出现在楚风眼前的一条环形的走廊,围住了中央大概方圆三四里的巨大广场。 而楚风和鳞绮,此时则站立在这座巨大广场的上层边缘,俯瞰下去,可以看到一层层交错的楼层,足足有十几层,每一层都有一两丈高。 而在广场的中央,则是一股贯穿了这片空间的树根,从上下两端,都不断有海水缓缓涌入,上方渗入的海水喷洒而下化为倒挂的雨帘,从圆环走廊的边缘垂下,从下方涌入的海水则化为如花般绽放的喷泉,被闪烁着光芒的树根映照出七色彩虹,形成了蔚为壮观的景色。 但是不管是楚风还是鳞绮,都没有办法把注意力集中在这壮丽的景色上,因为在广场中,坐满了人,他们都沉寂着,把头颅低埋着,但是他们却都有着近似于水蓝色的色。 这些,大概都是被战俘的鲛人族人。 第387章 发现 鳞绮身躯微微一颤,刚想要做出一点动作,就被楚风一把捂住嘴,迅地拖回了通道中。 楚风深吸一口气,顺手用一些玉料摆出一个小型的隐匿气息的自主阵法,才压低了声音道:“没有我的吩咐不要随便行动,那只会暴露我们自己,我们必须要先看看情况再决定下一步的举动。你看看下面的人,都是些什么人,但是一定不要出声响,他们大概没有想到我们回来,所以才会没有丝毫戒备的。” 鳞绮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惶恐。 楚风这才收起这个小型的阵法,和鳞绮蹑手蹑脚地靠近环形走廊边缘,又布下小型的阵法,毕竟他本身就没有真气波动,鳞绮又只是一个三阶的小修士,真气波动比较微弱,一个自主运转的小阵便已经足够,不必像对待醉不归那般还得由人来激活主持。 鳞绮双手抓住走廊的栏杆,把头微微探出去,目不转睛地看着下方的,然后回过头来,轻声道:“人太多,我数不过来,也看不大清楚。” 楚风愣了愣,才道:“我是说,看守他们的人,那才是我们需要对付的人。” 鳞绮悻悻地“噢”了一声,才又转过头,继续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扭过头来到:“看不清怎么办?” 楚风默默地收起隐蔽气息的阵法,拖着鳞绮退后到无人的角落,才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很是耐心地道:“下到几楼你看得清咱们就去几楼。” 鳞绮又悻悻地“噢”了一声,带着楚风偷偷摸摸地在纵横交错的通道里行走,复杂的路线把楚风的头都绕晕了,让楚风不由得不暗中腹诽,难怪鲛人族不需要守护阵法,其实这外围复杂的生活区就已经足够把多数人困在里面找不到出路的了吧? 楚风腹诽一阵也没忘了正事,压低声音问道:“你们族里那些叛徒的修为怎么样啊?” 鳞绮想了想,然后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鳞奔大概有你们所说的六阶吧,其他的人都只是四五阶的样子,我族不是一个擅长修行的种族,所以其实没有什么强大的人,所以才会这么轻而易举被人攻破……” 楚风微微蹙眉,问道:“可是我看大祭司,应该是八阶的修为吧?” 楚风虽然无法感知对方的真气波动,但是却也可以从对方的一举一动所产生的威压,或者带给其他人的感受也有个大致的估计,再加上楚紫儿的感知,楚风可以确信,大祭司绝对是个八阶的强者,竟然会被鳞奔这样的六阶修士所杀,未免有些太不可思议了。 “大祭司这一脉是特别的,因为得到树神的垂青,所以才擅长修行。”鳞绮终于把楚风带到了下楼的旋转楼梯口上,一边扶着扶手下楼,一边低声道,一双眼睛还没有忘了四处打量,似乎很害怕突然会有敌人出现。 楚风点了点头,如果只是鳞绮所说的这样的话,那如果这里没有那些来袭的疑似沧海阁的弟子的话,一粒纳灵丹便足以解决这些问题,但是在这之前,楚风还必须解决一个疑问:“请恕我冒昧,我只想知道……大祭司是怎么被杀死的?” 鳞绮怔了怔,才道:“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敌人来袭,鳞奔说有要事来汇报,大祭司便单独召见他,过了不久他就提着大祭司的头走出来了……然后……然后我很害怕,我就逃跑了……” 说到后来,鳞绮也有些惶恐地低下头,声音也变得很低很轻,仿佛是在觉得自己逃跑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一般。 楚风微微蹙眉,沉吟了片刻,见鳞绮的神色颇是自责,不由好言安慰道:“没事,你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见到那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会不害怕,没有人会责怪你的。” 鳞绮贝齿紧咬下唇,摇了摇头,长如波浪般轻轻荡漾,然后她仿佛又想起了什么,才补充道:“大祭司的手杖也被鳞奔拿走了……” 在传说中,那手杖是树神赐予大祭司的神物,如果传说属实的话,那手杖被夺,也许是更为关键的事情。 楚风略略思索,但是知道只怕手杖如果真的是事情的关键的话,那么只怕此刻已经被严密保护起来,想要取得,无异于痴人说梦。 现在最为关键的,还是设法救出广场上被困的鲛人,这些鲛人虽然修为大多不高,但是却也不乏五六阶的修士,一旦救出,兴许还能给对方造成一些压力,同时也可以从他们口中得知更为关键,也是更为确切的线索。 楚风和鳞绮在五楼停了下来,这样的距离,楚风也没有太大的把握能够完全遮蔽气息不被现,但是却也不得不进行一次赌博,一次尝试。 也许是对方真的太大意了,才没有想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闯入,楚风和鳞绮在小型隐藏阵法的掩护下,在走廊边缘进行了一些很细致的观察,直到鳞绮确认了所有能够确认的信息,才缓缓退后到足够远的距离。 “看守一共十四人,除了鳞奔之外,还有八个六阶修士,都是素来对大长老有些不满的人,包括那天很想杀了你们的鳞浪,其余的五个人都是五阶,但是他们什么小的层次我真的不知道。”鳞绮说着又顿了顿,然后道,“被囚禁的人中,包括少祭司在内一共还有四个六阶修士,这是我族的所有六阶修士,一个都没有少……” 压倒性优势。 如果是势均力敌的战斗,伤亡会异常惨重,尤其是六阶修士,其实也已经到了不能用常理来衡量的地步,像是对于曾经的三妙宫来说,掌教也不过七阶,六阶也已经是门内的顶梁柱这样的存在了。 但是此刻,鲛人族的所有六阶修士都在此处,或者是被囚禁,或者是化身为看守,但是不管怎么说,一个六阶都没有少,的确有些奇怪,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些反抗方的六阶修士,几乎连拼命一搏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直接擒下了。 对方的七阶修士虽然不会多,但肯定在两人以上,甚至有八阶修士出手——如果来了九阶的话,还是救完人就迅跑路吧,没有丝毫可以抗争的余地。 想到这里,楚风都不由得苦涩地一笑,如果真的有九阶的话,别说什么救人了,自己能活着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楚风还在考虑对方势力构成的问题,鳞绮的脸色却又是一变,她有些惶恐地嗫嚅道:“我们被现了。” 楚风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鳞绮一时也有些仓皇地解释道:“我们……我们鲛人可以出高频的振动,这种振动所产生的声波遇到障碍就会反弹回来,传入我们的耳中,我们可以根据声波返回的时间判断出障碍物的距离,如果足够熟练的话甚至也包括形状。我们在深海里光线不好之时便是用这种方式来视物狩猎的……刚才……刚才我听到有人已经出了探测,现在只怕已经反弹回了他们耳朵之中,我们只怕是跑不掉了……” 楚风没有想到鲛人族的声方式还能有这样稀奇古怪的用法,但是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感慨鲛人族的奇妙,他必须尽快设法逃脱。 如果鲛人族可以在神念或者视线都所不能及的地方,用这种方式来探索人的存在,那的确很难摆脱,如果不想被探测到,就必须成为一种非实体的存在。 阵法能够蒙蔽感官,却终究无法真的让存在是事物变成虚无。 要成为非实体的存在,大概也就是所谓的留下一缕意识不灭,**却必须要牺牲掉,很显然楚风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楚风皱着眉,他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在迅地靠近这里,似乎的确已经察觉到了他们。 硬扛终究不是出路,所以楚风做出了一个最为明智的选择,他一把拉起鳞绮,向着大厅的方向走去,出现在了走廊的栏杆后方,然后大声道:“不要滥杀无辜啊,我投降。” 鳞绮愣愣地看着楚风,显然没有想到楚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于是她万分恼怒,甩开楚风的手就向外跑去。 楚风看着鳞绮越跑越远的身影,大声叫道:“傻姑娘诶,你跑得到哪里去啊,还是束手就擒吧!” 楚风话音刚落,两个身影已经越过水帘,落在了楚风身边,其中一个身影迅地追向鳞绮逃跑的方向,而另外一个身影则站在了楚风跟前,打量着楚风。 这个鲛人打量楚风的同时,楚风也在打量这个鲛人。 这个鲛人有一头与众不同的黑,却又和所有的鲛人一样是长长的宛若波浪一般的卷。 这个鲛人和鳞绮有几分相似,面貌很英俊,只有一双深棕色的眼睛,显得有些深邃,与鳞绮那仿佛是潜水一般一眼就可以望穿的眼神截然不同。 “我是鳞奔。”他开口说道。 给读者的话: 终于把行李寄出去了,明天把所有退宿手续办了,后天就该出去单位当搬砖狗了…………………对未来有点惶恐呢%………… 第388章 目标 楚风没有想到鳞奔会这么有礼貌,居然还会自我介绍,反而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带着几分窘迫之意道:“噢,你好啊鳞奔。” 鳞奔的眉头微微一挑,才满腹狐疑地道:“你这个人……到底有什么打算?” 楚风看着鳞奔,迟疑了片刻,然后才略略带着几分笑意道:“你这样问我未免太直接了一些吧?先不说我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打算,假设我有什么打算,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当然了,我其实没有什么打算,虽然你肯定会认为我这样说是为了麻痹你。” 鳞奔的嘴角微微抽搐,没有理会再理会楚风,而是看着已经顺利地押着还在不断挣扎的鳞绮返回的另外一个中年鲛人,看了看鳞绮,才道:“押回去吧,他们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说着,鳞奔一个跃身,带着楚风便跳下了大厅,而后直接将一道真气打入了楚风体内,锁住楚风的气门,便将楚风推进了人群之中。 “最好不要乱动,因为一旦乱动的话……我想我就无法确保你的生命安全了。”鳞奔一沉声道,一边说着,一把也把鳞绮推入了人群之中,导致鳞绮直接摔倒在地。 楚风看了看附近目光明显不怎么友善的鲛人,尴尬地笑了笑道:“我是友人啊,不需要这么敌视我,真的。” 楚风且说且扶起鳞绮,却被鳞绮一把推开。 鳞绮狠狠地瞪着楚风,满腹恼火地道:“你到底在做什么你!” 楚风看了看鳞绮,却没有答话,而是看向了转身离去的鳞奔,道:“为什么不杀了我,不管什么我来是什么目的,杀了我无疑是最干脆的解决手段。” 鳞奔微微驻足,却没有回答楚风的话,转身而去,与其余的几名看守各自坐在一个方位上,监视着广场中的一举一动,似乎时刻在提防可能生的俘虏们的暴乱。 楚风往人群里退了退,然后才道:“其实我觉得这事挺奇怪的,为什么绝大多数的六阶都叛变了,这未免……也有些太不合常理了。” 楚风说着,微微蹙眉,也不管鳞绮嘟嘟囔囔在念叨些什么,而是开始沉吟起来。 鳞绮冷哼了一声也没有管楚风到底在想什么,自己开始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旧识,很快她就找到了自己的另外一名同伴,同样身为祭女的鳞漪以及在鳞漪身旁的少祭司珊瑚。 鳞漪急忙在人群中穿梭而过,奔往珊瑚的身边,在珊瑚的身边俯身而下,亲吻着珊瑚那如玉般莹莹的脚尖,道:“少祭司,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珊瑚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一头长盘作朝云近香髻,端庄大方;一袭贴身剪裁的长裙泛着莹莹波光,点缀满蓝色宝石,却又露出双臂与光滑的脊背,裙摆前短后长,拖出一条鱼尾,包裹住珊瑚浑圆修长的大腿,一双雪白的足尖更是被衬得无比的可爱;如鸭蛋般圆润饱满的面庞上缀着一双如大海一般蓝得优雅的眸子,一张淡红色的樱唇,在树神根系的光芒下,也反照出一缕诱人的光芒。 “你没事也真是太好了,我和漪漪一直没见到你,都很担心你。”珊瑚蹲下身,把鳞绮扶了起来,才伸手指着楚风,小声道,“那人是谁,好像不是我族中人吧?” 鳞绮急忙拉着珊瑚,小声地把如何遇到楚风,又如何来到此处的事说了一遍。 珊瑚微微挑眉,带着责备之意地道:“小绮你又怎么能把外人卷入我们的事里来,若他是修士还好,可是……他明显却是个凡人,平白无故地将命搭上,又教我们怎么对得起他?” 鳞绮虽然不悦,但是也不愿意违背珊瑚的意思,才低声辩解道:“我以为他会把那个紫的女人带上的,结果他便自己来了……但是他也不是单纯的凡人啊,我都伤不了他一丝一毫。” 珊瑚轻轻一叹,拍了拍鳞绮的头,才道:“所幸的是现在敌人还没有要杀人的意思,希望这段时间,树神能够醒来吧。” 珊瑚刚说着,却现楚风也已经穿过了人群,在无数不友善的目光中,靠近了珊瑚跟前。 珊瑚身边守卫的男性鲛人尽数站立了起来,想要阻止楚风靠近。 “没有关系的,你们不必如此紧张,都退散开吧。”珊瑚樱唇微启,轻声说道,让所有人都散开了一条道路,才使得楚风顺利地来到了他的跟前。 楚风对着珊瑚微微一礼,才道:“您便是少祭司了吧?” 珊瑚微微颔,微微蹲身还了一礼,声音平缓而柔和,全然没有一般鲛人族的尖锐,道:“我是少祭司,你叫我珊瑚就可以了。” 楚风有些惊愕于珊瑚的熟知人间礼仪,还没有说话,珊瑚已经道:“很抱歉将你卷入我族的事件之中,只是现在我也无力再为你做些什么了,对此……我真的很抱歉。”说着,珊瑚又是蹲身一礼,吓得楚风急忙退后两步,不敢接受。 “没事,是我自己决定的,你不用往心里去。”楚风一边说着,一边微微皱眉问道,“珊瑚姑娘见到敌人了吗,敌人到底有多强大?” 珊瑚看了看外围的守卫,又看了看鳞奔,现没有人在注意这里,其实也不需要注意,以鲛人的耳力,如果想听的话也自然听得到,更何况他们都还是六阶的修士,现今珊瑚的修为被封禁,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避免自己说的话被听到。 所以珊瑚只是略微犹豫了片刻,才回答道:“我不知道,对方有个女人很强大,看起来也是和你差不多年纪,但是在她一出手之后,我和三个忠心耿耿的护卫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就被生擒了下来,封住了修为,我估计她是在七阶的修为,只是她似乎留有余地,没有痛下杀手,具体的境界,我也无法估计了。” 七阶想要一口气压制四个六阶,还要留有余地,那必然不会是七阶初段,至少也要稳定掌握七阶能力的七阶下段才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 如果对方没有刻意驻颜的话,那和自己年岁差不多二十多岁的七阶下段以上的修士,在人间必然是属于最顶尖的天才那一行列——这个人,如果是真的的话,只可能是安璐云。 楚风受过安璐云的恩情,当年围剿6琪的时候,如果不是安璐云捣乱,6琪和苏错只怕都已战死——只是这更让楚风清楚,安璐云是个毫不在意世俗礼法的人,她的决断不会受到任何人的左右。 如果那个女子真的是安璐云的话,只怕会是一场恶战。 “还有其他人吗?”楚风低声问道,然后想到自己这句话的语义并不完整甚至会导致一些误会,刚准备进行补充说明,却听得珊瑚已经答道:“六阶的人其实也并不太多,只有六七人,与我族相差无几,六阶以下的我们也足以应对,七阶以上的我只知道她一个,但是和她同行的还有两个女子不曾出手,不知道深浅如何。” 楚风点了点头,如果不算这七阶以上的战斗力,鲛人族也未必就居了劣势,但是鲛人族大祭司突然身死,六阶战力中又出现大量叛变,才会使得鲛人族陷入极度的恐慌混乱,从而被迅打败。 “伤亡情况呢?”楚风终于问出了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也是他疑惑最重的所在。 珊瑚答道:“只有四五个族人当场战死,后来又有几个族人伤重不治不幸去世,我们都被集中在此看守,却又容许我们走动交谈,我也很是奇怪,不知道……那些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楚风微微皱眉,珊瑚所说的疑惑,便也是他的疑惑。 对方明明是压倒性优势,如果直接将鲛人族灭族的话,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却又要将鲛人封了修为集体关押,却又不像是监禁,他们根本就是有恃无恐,还是其实来此也并没有完全抱着敌意,只是为了做一些鲛人不允许的事情,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这样说来的话,那些人是沧海阁的人也应当不假了,而之所以会有这么多鲛人叛变,是因为知道只要配合对方行动自己一族就可以安然无恙吧? 楚风神色不由得微微一变,沧海阁的目标,到底是树神……还是树神守护的那株纳灵根?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又问道:“拿着大祭司的手杖,可以进出树神的根系下么?” 珊瑚抿了抿唇,才迟疑道:“树神其实还在沉睡,就算不用爷爷的手杖,也能自由进出。只是那异草附近三寸有极其恐怖的灵气漩涡,凡是靠近都会漩涡撕裂,他们就算进去也无法采集到那株异草……我不懂他们又为什么要拿走手杖。” 她们的目的,难道是树神吗? 而且如果不用大祭司的手杖也可以自由进出树洞的话,为什么上次自己和楚紫儿进入树洞受到了阻挠? 难道真的如鳞绮所说的那般,自己身上带着能够让树神苏醒过来的东西? 给读者的话: 晚上再跟帝都的朋友们一起吃个饭,以后就各奔东西,天各一方,再难见面了…………还在读书的朋友们珍惜身边的那些朋友吧………… 第389章 转变 楚风只是犹豫了片刻,便决定这么多疑问根本不用再去管,自己现在要做的只有搅局而已,于是他忽然抓起了珊瑚的手,低声道:“珊瑚,准备好。” 珊瑚微微一怔,还没有说话,鳞漪已经忍不住气恼,甩开一直拉着她的鳞绮的手,气呼呼地一把打开楚风的手,怒吼道:“谁给你的胆子敢对少祭司动手动脚!” “漪漪退下。”珊瑚轻声喝止了鳞漪,鳞漪虽然不甘,但在鲛人族中,祭司这一条得到树神垂青的血脉却是无比尊贵,任何人都要尊敬,所以纵有万种不甘,鳞漪还是识趣地闭了嘴,对楚风怒目而视。 倒是鳞绮和楚风也有些接触,知晓楚风大概只是情绪激动,所以虽然微微有些不舒服,还不至于如鳞漪一般恼怒。 “准备好逃跑。”楚风重复一遍,然后快步挤出人群,向鳞奔走去。 楚风才一从广场人群中走出来,立时引起无数双目光的集中注视,而鳞奔也横眉怒目,看着楚风,冷声道:“回去老老实实坐着,你再乱动……” 鳞奔话音未落,楚风的身影已经变作了一道闪电,带着一连串重影,直接到了鳞奔的跟前。 鳞奔脸色陡然一变,感受到了一股澎湃的灵气正在疯狂地向他身边汇聚,鳞奔顿时大骇,想要快后掠,避闪开疾奔而来的身影,但是念头方才一动,一道凛然肃杀之意已经将鳞奔锁定,使得鳞奔一瞬之间便觉得浑身冰冷,知道这一击自己无论如何是无法避开的了,只能怒吼一声,周身宝光旋转成为一个漩涡,想要将袭来的这股肃杀之意挡在漩涡之外。 楚风一枚纳灵丹入腹便是七阶初段的修为,又岂是鳞奔这等六阶修士所能对付的,几乎只是一瞬,那道蓝色旋转的宝光,便被一道森然剑气震得四散破碎而开,鳞奔被这道森然剑气直接贯穿了右胸,震得倒飞而出,吐出漫天血雾! 惊变陡生,无论是谁都没有想到楚风会陡然难,鳞奔更是想不到!他打入了一道真气锁死楚风气门的时候,虽然只是短暂的瞬间接触,就知道楚风的气海破碎了,所以他没有花更多的功夫去检查楚风的身体,只是加了这道枷锁,对一个气海破碎的人还加了这道枷锁,这已经是规格的待遇了,但是谁也不会想到,这个气海破碎的人,竟然能够直接从天地之间吸取灵气化为己用! 鳞奔落地,其余几个鲛人修士当即纷纷杀拢到楚风跟前,但是楚风却浑然不惧,只将自己体内剑阵大开,又依仗着护体阵纹防御力乎寻常,攻势大开大合,只捡着六阶修士,攻对方要害,无数磅礴剑气从楚风体内喷薄而出,带着一缕缕海洋的光芒,在楚风身周缠绕出无数轨迹,交织得密密麻麻,就仿佛是一张天罗地网一般,但凡在楚风周近的鲛人,无不受到攻击! 最是震撼的莫过于的鳞漪和鳞绮,鳞绮还好,早已见识过楚风以凡人之躯欺负自己三阶修士易如反掌,鳞漪却是真的不曾想到,这个人竟然突然便使得局势陡然剧变! 反倒是珊瑚神色自若,松开手掌,将手里的一粒朱红色丹药喂入自己口中,立即便感到一团火焰在体内燃烧而起,受到禁锢而被冰封住停滞流动的真气流瞬间便融化成为溪流,反复冲击着被锁住的气门,在真气流与澎湃汹涌的热气冲击之下,气门处的那座大堤并没有支持太长时间,便在瞬间崩溃。 珊瑚周身在刹那之间也迸出一道蓝光,继而珊瑚趁着其余所有人已经被楚风缠住,奔向了自己的三个护卫,把手里剩余的丹药,按照修为高低进行了分。 而在广场的空中,楚风已经与其余几个鲛人修士战得一片混乱,剑气横空,一道道剑光以一个大境界的压制之力斩落而下,虽然每一道都只有楚风全力一击的十分之一不足,但是却依然压制得众多鲛人修士难以抵挡,哪怕只是片刻之间的不注意,剑光就会直接在这些鲛人修士身上留下一道道剑创,如果不是还留了一些情面的话,只怕早已有修士陨落了。 再这样纠缠下去自己的纳灵丹药效可就要散掉了,自己可还指望着要凭这颗纳灵丹的药力去海面上的圣地看一看,看一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楚风心思一转,再不准备留手,怒吼一声,背后一个巨大的古老符文旋转着浮现,散出万道蓝光,在蓝光的照耀之下,不管是楚风还是其余的十来个修士,尽数从空中摔落在地,那十来个修士都还没有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楚风便已将一拳头一个,简单粗暴地把七八个修士打得直接昏了过去! 而此时,珊瑚也带着自己的护卫上前,才一进入那古老符文的照耀范围之内,便顿时觉得浑身所有的力道都被一股莫名的法则强行抽离了自己的身体,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恐怖了一些。 “交给你们了,剩下的几个你们搞定,我去海面上看看!珊瑚你最好让人撤得远一些,只怕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快要生了!” 楚风见到珊瑚也已经吞服下了他所塞给她的用来辅助冲关的丹药,借助冲关的辅助药力冲开了禁锢,而自己似乎也已经将这些叛变的鲛人收拾得七七八八,剩下的几个也都已经负伤不轻,顿时不再耽搁,收起境界压制之阵,直接便冲了出去,只留下面面相觑的几个人,有些弄不懂,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漪漪和小绮,你们迅带着族内所有的孩子和老人离开,回旧居去,所有的五阶以及六阶战力留下,圣地与树神,绝对不容许受到丝毫亵渎!” 珊瑚大声吩咐道,隐隐之间已经有了一副领袖的作风与派头,因为父亲早已离开,因为爷爷已经去世,所以现在整个鲛人族,必须要由她来带领,即便她还只是一个少女,却也已经有了这样的决心和勇气。 鳞漪和鳞绮虽然不愿意与珊瑚分开,但是却终究还是不能违背珊瑚的意愿,只能带领族中的老少离开居所,前往很多年前的旧居避难,所幸的是鲛人族是一个很念旧的种族,即便旧居已经很多年不曾居住了,但是却始终在打理,不至于无处可去。 而珊瑚则开始清点检查已经被击伤无力再战的叛变者,并一一将自己的真气渡入了对方的体内,锁住对方的气门,避免对方恢复战斗力之后继续与自己为敌。 珊瑚其实是个很有悟性的姑娘,她在这之前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封锁对方的修为,但是被人锁了一次修为之后,珊瑚就知道应该做了,虽然第一次尝试会有些生疏,但是封锁第二个人的时候,就已经变得无比的熟练,就好像是已经进行了很多次的实践了一般。 珊瑚把所有人的修为都锁住了,只剩下了一个人——鳞奔。 珊瑚走到了鳞奔身边,看着一身是血,倒在地面上的鳞奔,一双美丽的眼眸里满是忧伤与痛苦,她压抑着自己情绪的起伏,低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 这是一个她一直就想问鳞奔的问题,鳞奔为什么要这么做? 鳞奔的嘴角微微抽搐了片刻,才仰面朝天,看着树神的根系,满是嘲讽地道:“不为了什么,我受够了这里而已。” 珊瑚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鳞奔,然后说道:“族中从来不曾强迫过你留下,你想要离开这里,只要你誓,你不会泄露我族的秘密,就没有人会拦着你。” “你呢,你也不会挽留我吗?”鳞奔笑了笑,嘴角沁出一缕血来,笑容中满是苦涩之意。 “你要走,我绝对不会留。”珊瑚说得很斩钉截铁,语气之中所透露出来的坚定,却根本不容质疑。 鳞奔的眼眸中失去了几分光泽,然后他笑了起来,直笑得咳出了血,才道:“所以你看,我必须毁了那棵树。” “你这样,很自私。”珊瑚轻轻叹了口气,锁住了鳞奔的修为。 “树神又不自私吗?”鳞奔反问道,“为了一点恩惠,鲛人族已经付出了无数的岁月守护它,尽管这样的守护对它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但是却彻底地将鲛人族变成了一棵树的奴隶。” 珊瑚沉默了许久,才站起身,招呼着两个已经在六阶护卫协助下冲开了修为禁锢的族人将鳞奔待下去关押起来,才有些怅然地道:“这是祖先的选择……被祖先的选择所禁锢的我,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鳞奔看着珊瑚忽然笑了起来,那种笑容里,没有怨恨,没有愠怒,甚至连苦涩与失意都没有,那只是一个笑容。 “你们没有能力阻止这一切生的,你们都太弱小了。” 鳞奔慢慢说着,看着珊瑚,神色之中充满了怜惜。 给读者的话: 这个时候我大概在火车上开始颠簸了吧,此去经年,前路漫漫,与诸君共勉!以后几天的更新我都准备了定时布~~~~不用担心~ 第390章 故知 当楚风一头从海水中冲出来的时候,他看到了波光粼粼的海面,和海面上的一个白衣女子。 那个女子坐着一艘小渔船,尽管那艘渔船其实前不久还属于楚风。 那个女子缓缓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惊讶,然后她低下了头,用一块布,继续擦拭着横在她膝上那一口长剑。 然后她将长剑对着东方才浮出海面的太阳微微照了照,发现宝剑已经被擦拭得纤尘不染,于是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将那口纤细圆润的长剑还入了剑鞘之中,站起身道:“我以为你死了。” 楚风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整个人直接化为了一道意图横贯天地的剑意,直接刺向了渔船之上的安璐云。 安璐云站在船头,没有丝毫地避让,而是眉间微微一挑,有些诧异地“咦”了一声,道:“剑名无闻的剑意,他人不见了,剑意却还留着。” 安璐云与剑名无闻交手的次数并不多,但是剑名无闻的剑意很特殊,特殊到这世界上不可能会出现第二道,即便它出现在了楚风的手里,但是它却依然还是剑名无闻的剑意。 安璐云没有回避,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一道刺穿虚空的剑意,一瞬之间到了自己的跟前,然后安璐云的身影顿时被惊天的剑意直接刺穿撕裂,崩碎为漫天水花,如雨般洒落,瞬息之间便灌满了半船。 楚风一惊,这样的场面似曾相识,似乎他与安璐云的第一次见面,他也是一般想要凭借水月的遮蔽,让安璐云的攻势落空——只是可惜的是,安璐云的碧海潮生席卷四周,让他根本无处可躲。 楚风万万想不到的是,这样高度相似的情形,今日竟然会重演。 “似曾相识吧,这便是我所悟的法则,从那口剑里所悟出的法则——甚至直接借用了那对剑名,镜花水月。” 海面中倏然浮起一团水,而后迅速地幻化为安璐云的形象,看着楚风,淡淡地道。 楚风微微色变,因为他没有想到安璐云连镜花水月的名字也都猜到了。 “差不多十年不见,为什么你话这么多了?” 楚风反问道,一边快速地横掠海面,向岛屿深处飞行而去,安璐云的幻象则也在海面上以丝毫不弱于楚风的速度横移着,始终与楚风保持着一个固定的距离,没有丝毫的偏差。 “为什么非战不可?”安璐云问道,“十年前,你是为了你师姐,而你现在,又是为了什么,有非要与我一战不可的理由?” 楚风又一愣,他终于反应过来,十年前自己和安璐云见面的时候他化身为楚奚武,他为了陆琪与安璐云赌招之时也还不曾暴露身份,安璐云到底是怎么知晓自己便是楚奚武?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急速前行,终于在岸边看到了真正的安璐云。 安璐云坐在树神发达的根系上,神色淡漠,只是看着楚风。 而安璐云的幻象,在正主出现之后也立时崩溃为水花,重归于大海之中,化为一朵朵泡沫。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跟你一战,只是……我觉得不战的话会有点浪费。”楚风挠了挠头,终于还是忍住了自己心中难以压抑的浪费纳灵丹药力的负罪感,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安璐云却不知道楚风所说的浪费指的是什么浪费,所以她愣了愣,但是她不是什么好奇心过盛的人,所以她也没有去在意追究这些细节,她只是顿了顿,然后道:“我们对于鲛人族没有恶意,所以你大可不必泛滥你的仁义之心,我们只是在岛上做一些事情,做完了之后,我们自然会走。” “事情?是什么事情?”楚风皱眉问道。 安璐云看着楚风追问不舍,心中虽然有些好奇那个唯唯诺诺屁都不敢多放一个的少年怎么就变成一个话这么多的问题少年,但是她毕竟还是安璐云,所以只是刹那间的几分恼意,心境便又恢复了止水,道:“我不知道,但是……这是你的好朋友要做的事情,你不相信我,但是你大概可以相信她。” 楚风莫名地看着安璐云,然后才万分诧异地道:“好朋友?” 自己的好朋友,又与沧海阁有密切联系的……楚风遍寻自己的记忆也找不到这么一个人。 “颜青羽。”安璐云微微笑了笑,说道,“还是说,十年过去了,她也不是你的好友了?” “她在沧海阁?”楚风有些发愣,他只听刘十二说起颜青羽被她的师姐带走了,但是因为那之后再也不曾见过刘十二,所以完全不知颜青羽的师姐又到底是什么人,今日听闻颜青羽竟然在沧海阁,自然也不免感到万分震惊。 颜青羽要做的事情,会让整个沧海阁为之行动起来? 这样的结论未免也太过匪夷所思了一些,颜青羽可是阴山鬼国的妖孽,而沧海阁当年也加入了围剿鬼国的行列,所以要说颜青羽能在沧海阁享受到这么高的待遇,楚风真的不大怎么可能会相信。 楚风露出了一副见鬼的神情,然后看着安璐云道:“真的?” 安璐云点头道:“我又为什么要骗你?” 楚风想了想,然后就落在了安璐云的身边,说道:“我把下面的守卫都解决了。” 安璐云看了楚风一眼,没有说话,而是站起身道:“我当然知道,你这样简直是给我添麻烦,我还得再镇压一次,有些人抵抗得太过分又不得不杀。” “你不要把自己说得这么无辜的样子。”楚风有些不悦地道。 安璐云瞥了楚风一眼,然后才道:“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但是我不觉得杀人是正确的。”楚风皱眉,“所以你真的要杀人,哪怕我认为你没有骗我,我也必然要跟你一战。” 安璐云微微瞑目颔首,道:“那就现在一战吧。” 言讫,安璐云身后陡然万象尽皆消散,只剩一片茫茫碧海,无数银浪翻滚,波浪起伏不定,相互推攘,使得碎开的银花化为漫天星辉。 安璐云丝毫不留情面,出手便是碧海潮生,无数浪潮仿佛是野兽一般怒吼着咆哮着,向楚风奔涌而去! 楚风面色微凛,现在的他毕竟已经不是昔日懵懂无知的他,他更知道“碧海潮生”是沧海阁的顶尖外功之一,与其心法止水诀配合无间,真正的高手使用出来之时,体内真气便会化为无量大海,吞食天地,一切被卷入海浪之中的存在,都会尸骨无存! 但是楚风也不是轻易便会退让之人,更不是当年那个面对安璐云,根本就没有任何还手余力的少年,楚风估摸了一下剩余的药力,与安璐云的战力,毅然决然地将第二颗纳灵丹吞入腹中,顿时那无数汹涌而来的波涛便仿佛遇到了一个不可见底的深渊,围绕着楚风盘旋着,继而涌入楚风体内! 安璐云也是一惊,不曾想到自己的碧海潮生竟然还能被如此化解,强行吸入体内?灵气可以被吸走,但是自己的真气却依然还是在自己的操控之下,又岂会如此简单就失控! 安璐云一声娇喝,那仿佛天河决堤一般滚滚而来的洪流便已经将楚风完全淹没,无尽的真气流所凝而成的玄水,不断地向楚风发动着冲击,而那些环绕在楚风身周的阵纹,则在这连绵不绝的冲击之下,开始颤抖,开始出现裂纹。 楚风不会一直采取守势,他之所以没能在第一时间采取攻势,是因为他犹豫了片刻,他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出杀修真阵。 楚风最终还是先排除了杀修真阵这个选项,而是只启用杀修阵的部分威能。 楚风不知道面对安璐云的时候,杀修阵的部分运转能将安璐云压制到什么程度,但是楚风唯一有信心的却是,境界越低,他越能占据优势。 因为他,拥有这个世界上,同阶下最为强悍的**——好吧,至少是第二强悍的**。 神秘古老的阵纹浮现而出,这次却因为所吸纳的灵气并非海水之中的灵气而散发出正常的乳白色光芒,在这古老的阵纹照耀之下,楚风身边所有的海水,所有的怒涛,在瞬息之间彻底崩溃消散,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安璐云神色微微一变,楚风则趁着这个空当,一声怒吼,真身万千道剑气喷薄成为云霞,发出尖锐的破空尖啸向安璐云轰击而去。 而楚风自己,则以自身为剑,凝聚了剑名无闻那震惊千古的剑意,直接破穿了虚空,剑意一动,便已经到了安璐云跟前! 剑气横空! 安璐云身躯立时崩碎为漫天水花,下一刻一阵踏浪之声,安璐云身形急速后掠,在海面之上堪堪站稳,肩头留下了一道伤痕,沁出些许血渍来。 “剑名无闻的剑意的确很凶猛,但是却从来不给自己留后路,凶猛是凶猛,终究后劲不足。” “如果是剑名无闻,他那从不给自己留后路的性子自然与这道剑很配,而你……处处都在给自己留着后路,与这道剑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安璐云淡然地道,尽管自己被方才的剑意所伤,但是却丝毫不介意批评这道剑意并没有楚风所想的那么强大,毕竟,人间三大天才,她始终位于剑名无闻之上,而排在她之前的宫天保,却也从来没有认为过他清楚明白过安璐云的实力。 尽管安璐云已经快十年没在世间行走了,但是安璐云终究还是那个安璐云,被人称为像沧海一般深不可测的安璐云。 给读者的话: 下线已久的安璐云也终于上线了,老实说写安璐云应该是写起来最轻松的一个角色,因为安璐云不是那种需要去思考很多顾虑很多的角色,写她只需要让她随心所欲就可以了~~~~ 第391章 沧海一剑 安璐云横剑,剑锋直指楚风。 楚风没有急着进攻,楚风知道安璐云的评价很中肯,他终究不是剑名无闻,不可能将剑名无闻的剑意挥到极致,尽管那已经是他目前最主要的杀招。 而方才他与安璐云之间多次的交锋,已经证明安璐云的真身与幻象之间,完全难以分辨,如果再贸然进攻,很容易又攻击错了目标,被安璐云趁机所伤。 所以楚风沉吟片刻,然后道:“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楚风这个时候一点也不觉得和安璐云之间有所妥协会浪费纳灵丹了,因为直觉告诉他,和安璐云作战,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甚至——会是一个很危险的局面。 楚风并不完全相信直觉,但是这次他要面对的人却是安璐云,所以楚风一点也不怀疑自己的直觉。 “没有留下商量余地的人不是我,是你。”安璐云看着楚风,也不急着出剑,她是真的不急,毕竟她又没有楚风修为尽丧的弊端,也没有药力的时限所逼迫,所以她气定神闲。 楚风微微沉吟,才又道:“我觉得可以说服他们。” 安璐云看楚风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倒不是欣赏,而是有些无奈和厌倦,对楚风的天真的无奈,对楚风的喋喋不休的厌倦。 但是她还是耐着性子说道:“那你认为,说服的可能性,有多少?”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摇了摇头。 树神是鲛人族所崇拜的圣物,想要说服鲛人族的可能性,几近于零。 于是他先安璐云躬身施礼道:“得罪了。” 安璐云没有还礼,只是将手中的剑背在了背后,然后足尖点着海面,看着楚风,等待着来自楚风的攻击。 剑气惊天,横贯长空! 楚风剑阵再出,剑锋却不是指向安璐云,而是直接侵入海底,瞬时便像是山峦崩摧,巨石如海,激起千层巨浪,浪花飞涌,泼洒而开,顿时使得方圆数十丈之内下起一阵暴雨。 但是楚风似乎还不肯就此罢休,剑气在大海之中猛然旋转而起,产生一个巨大的漩涡,出一阵阵海兽怒吼,继而随着剑气破穿海面而出,直入九天,其所产生的气旋竟然直接拖曳着一条水龙怒吼着冲出海面,盘旋着与云层相接,就仿佛云海之中有一头隐匿的巨龙,正在从大海之中汲取海水一般! 陡然,剑气停止了旋转,这海天之间的一道水龙卷顿时失去了赖以维系其存在的巨大牵引力,海水因为惯性而在瞬息之间被抛洒而出,一时之间,方圆五六里之内,无论高低,到处都是横飞的水珠,密密麻麻,垂成了千万层的帘幕。 楚风再握阵纹,剑气纵横,直接破穿虚空,剑锋直指一处无人的空间,剑气震荡,在空中产生一条条裂纹,瞬间便从那虚空之中撞击出一个白色的身影,长飞舞,衣裙猎猎作响。 安璐云神色不变,手中长剑轻轻一抖,便将无数水珠隔离在自己身前三尺的距离之内。 她所领悟的法则,虽然可以产生完全相同的气息制造假象,又完全隐去自己的气息从而蒙蔽神识,然而却依然无法完全使得自己这个实体的存在消失,所以楚风只是激起无数浪花,找到一处水花无法溅落的空白空间,那必然便是安璐云的隐匿所在。 在楚风动手的时候,安璐云就已经知道楚风想要做什么了,只是她没有第一时间阻止而已,因为她还是有自信,自信即便楚风现自己的真身,也无法真的伤到自己。 安璐云的自信自然是有其资格的,所以她只是简单的一横剑,就挡住了楚风的这道剑意。 正如她所说,剑名无闻的剑意虽然是一往无前的剑意,但是这股剑意,却没有后续,一旦被硬生生中段,这股滔滔如黄河般的气势就会彻底衰竭。 偏偏安璐云修的内功,就叫做止水诀。 所以安璐云止住了这道剑意,看似漫不经心,却几乎是必然。 如果这道剑意是剑名无闻来施展,那么安璐云还会应对得很认真,因为剑名无闻用出来,不仅是滔滔如黄河,而且还是决堤泛滥的黄河,想要止住这样的黄河,却比楚风这种中规中矩的河流,要困难许多。 但是楚风却也拥有的剑名无闻不曾有的优势,所以在剑意被挡住的时候,楚风再次激杀修之阵,在那样近的距离内,哪怕只是杀修阵法所带来的短暂的一瞬间的影响与压制,对于安璐云来说,都有些难以承受,她确实感受到了昔日那个少年的可怕——如果是同境界的话,自己未必真见得就一定能取胜。 但是可惜的是,安璐云不会一直在杀修大阵的影响之下与楚风战斗,只是短暂的一次碰撞,安璐云借力而退,迅退出了杀修大阵的影响范围。 楚风看安璐云的脸色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下略微有些紧张,但是想一想,当年被自己坑死的比安璐云强大得多的人,也是两位数了,自己面对安璐云应该更有底气一些。 所以他看着安璐云,想了想,才道:“我想全力以赴,只是我也控制不好这样的力道。” 安璐云缓缓点了点头,道:“无妨,生死都不是什么难事。” 楚风微微一揖,而后翻手便抓住杀修阵纹,怒吼一声,剑气如霞光般璀璨而出,一道道光芒吞吐不定,带着一缕令人压抑万分,感到痛楚莫名的气息,刺入虚空之中,让安璐云也不由微微变色! 楚风脚步再动,他知道若是不能以极靠近,只怕安璐云的法则动又会不断骗取自己的攻势,使得自己露出破绽,被安璐云趁机袭击,所以当下楚风再也不做任何保留,全力施展,脚底古老阵纹浮现,虚空也在瞬间崩裂! 只是一脚,强大的冲击波顿时四散而开,落脚之下的海面,瞬时被踩得翻涌起了巨浪,宛若烧开的沸水一般,一波接连一波,根本不会停息,就连虚空,也被这一脚,直接踩得塌陷,而导致景象扭曲,出现了几道黑色的裂痕! 安璐云神情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做出变化,以极与破穿虚空两种方式破空而来的剑气已经到了安璐云跟前,剑芒吞吐,只是一瞬之间,便直接震碎了安璐云身前的护体真气,再次前进! 正是这护体真气短暂的瞬间抵挡,终于使得安璐云有了反应的时机! 安璐云功法运转,背后无尽洪涛滚滚而来,瞬时便与那道在肃然杀意之中又裹挟了无尽愤怒悲楚之情的剑意激烈碰撞,一道道青烟弥漫天际,竟然在瞬时便形成了一股笼罩海面的浓雾,遮天蔽日,渐渐隐去了所有的行迹。 但是楚风却不能允许此种情况的声,虽然灵气入体使得他能够操纵体内的阵法,但是他毕竟还是凡人之躯,无法用神念扫描外物,所以他必须保证自己的视野清楚! 巨大的剑气之上又是无数道细微的剑光化作光雨,冲散层层迷雾,而后在楚风的操纵之下,分散而开,在海面之上游弋不定,不断地进行横扫,以封锁安璐云的退避之路。 杀修阵纹在剑气之上呼啸旋转,但是无法侵入安璐云体内,即使再强,也难以挥其功效之万一! 楚风不惧,毅然准备三阵齐,剑阵杀修,与脚下缩地成寸,三个阵法构成一整套连环不断的攻势,相辅相成,正是楚风最为强大的依恃! 杀修阵纹重现,顿时又直接压得安璐云碧海潮生的滔滔巨浪溃散而开,而楚风剑气顿时也消散无形,楚风的拳头直接正面撞击上了安璐云手中长剑的剑面,那带有刺骨寒意的长剑出“嗡”一阵颤鸣,剑身顿时弯曲,安璐云嘴角震出一丝鲜血来,却又是借着这一拳的力道,身形迅后滑而出! 楚风急忙收起杀修阵纹,脚下缩地成寸再转,以极靠近,剑气激,却终究晚了一步,只是将安璐云的幻象震碎为水花。 楚风迅环视附近,没有现安璐云出没的痕迹,楚风急忙转身,却见得安璐云终于强势地攻出了一剑! 安璐云这一剑,平静无声。 如果说剑名无闻的剑意是一条滔滔不绝的江河的话,那么安璐云的这一剑,则展现了一片大海。 江水奔流,所以会怒吼咆哮,所以会气势万钧。 而大海则静水流深,拥有更为广阔的积淀,更为沉厚的底蕴,它不需要任何的虚张声势,它只需要默默地往那一站,便会有无数气势万钧的江河汇入到其中来。 这就是大海,深不可测的海洋。 楚风看到这片海洋的时候,大脑里一片空白,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一瞬间,竟然觉得纷繁的世界终于重归了应有的宁静。 于是他闭上了眼睛,然后他听到了一阵涛声,下一刻,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便直接将楚风打入了深海之中。 给读者的话: 嗯,我想说的是,在所有角色里,真正凭借自己的能力就肆无忌惮地开挂的人有两个,下线多年的刘鱼是一个……另外一个就是这个安璐云………… 第392章 海上生明月 差不多二十年前,还只是一个小姑娘的安璐云被沧海阁大弟子安璐晴牵着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时候,就有人预言——安璐云才是当世的第一天才,尽管当时已经有了如宫天保、剑名无闻这样极其罕见的天才。〔[ (?〔 ] 可惜的是,在不久之后的一场年轻弟子的比试之中,安璐云败给了宫天保,虽然败得很体面,然而终究还是失败,这使得安璐云在人间三大天才之中屈居了第二的位置。 很多人都认为是自己看错了安璐云,然而宫天保却在私下中说了这样一段耐人寻味的话——她之所以会是第二而不是第三,只是因为她与剑名无闻之间的差距太大。 这句话可以理解为宫天保是对安璐云实力强于剑名无闻的一种认可。 但是在后来,这句话的意思被逐渐地被认为是,宫天保是在说,宫天保之所以会战胜安璐云,不是因为安璐云真的比宫天保若弱,而只是因为安璐云输给宫天保不会输得太艰难,可以输得有那么一点合理性;但是若是安璐云想要顺理成章地输给剑名无闻,那难度实在是太大了,甚至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 宫天保的话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没有人知晓,因为没有人敢相信第二个意思。 但是大家却都有个共识,尽管安璐云只是第二,甚至在苏错出现后被迫降到了第三,但是安璐云的真实实力如何,除了沧海阁之中的弟子之外,却没有人真的有可能知晓。 而此刻被这一剑直接打得没有还手之力,被强大的冲击力按着冲击到了大海深处的楚风却真的感受到了安璐云的可怕。 即便自己吞服了两颗纳灵丹,实力达到了七阶下段甚至直逼七阶中段,却依然不是安璐云的对手,甚至连她这一剑都无法完全挡住。 不管是安璐云剑招的精妙,还是安璐云修为的高深,但是结论却都指向了一个——安璐云拥有了越七阶中段的战斗力。 楚风还没有感慨太多,一个身影已经来到了楚风的身边。 那不是支援,而是安璐云。 楚风看着安璐云,没有露出畏惧的神色,然后他笑了笑,阵纹再启,一道剑气直接在深海之中出现,炽烈的剑气迅蒸大量的海水,继而蒸汽爆出“砰”一阵轰鸣,强大的冲击力直接把楚风给抛出了海面,一直摔出去三四里,才堪堪跌落海面。 楚风浑身都是血,连骨骼都折断了好几根,他摸着自己折断的肋骨,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也不管安璐云到底怎么样了,急忙摸出几粒丹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吞服而下,才开始寻找安璐云的身影。 安璐云很快从海面之下浮出了海平面,安璐云的模样也有些意想不到的狼狈,原本整齐的丝直接被震得凌乱不堪,有一半多的部分直接被高温的蒸汽直接化掉,衣裙也被蒸汽化出了无数的裂口,裂口处裸露出的肌肤有些被烫得红起泡,有的已经溃烂,有些直接被爆炸冲击得血肉模糊,可见白骨。 安璐云的脸色有些阴沉,她的确不知道那一剑到底引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但是她却也迅地根据情况分析了出来,那是海水被楚风剑气所散出的巨大热量直接煮沸产生了大量温度高得骇人的蒸汽所引的强力爆炸。 如果自己稍微离得远一些的话,不至于会如此狼狈,偏偏自己却为了追击楚风深入了那道剑气的中心,也正是爆炸的中心——虽然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影响,然而终究让安璐云有了几分难耐的恼意。 安璐云看了看楚风,现受到爆炸冲击而所受的伤势似乎比自己还要轻上些许,不由微微蹙眉,暗叹一声楚风**强悍,但是却神色不改,依然将带着剑鞘的长剑递出。 一剑递出,剑光所至,便是一片茫茫大海倾覆而来,无论是谁,都无法抵挡被这大海所吞噬的命运。 楚风根本架不住这样完全是用海量真气堆积起来的一剑,直接又被这一剑巨大的冲击力震入了深海之中,不过这一次,安璐云却没有再追击而至,而是在海面上缓缓漫步,等着楚风自己浮出海面。 楚风已经被安璐云的强**得没有了别的选择,要么走,要么妥协,要么就再次吞服纳灵根——楚风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再选择走,因为颜青羽很有可能就在岛上;而要是要妥协的话,他从一开始也就没有非要打下去的理由。所以楚风的选择,已经显而易见。 趁着安璐云没有追击而来,楚风直接掏出了一株纳灵根,然后将纳灵根按照四片叶片分离而开,将其中一份塞入了自己的口中,其余的三份塞入了芥子囊中。 楚风炼制纳灵丹的时候,一株纳灵根一般可以炼制出四枚纳灵丹,但是为了抑制纳灵丹过于刚猛的药力,也为了减轻自己身体的压力,楚风会刻意加入一些辅药压制纳灵根药力,缩短其所能持续的时间。 所以此时楚风虽然服食的是一枚纳灵丹所需要的纳灵根份量,但是得到的提升却是远远大于一枚纳灵丹。 当纳灵根入腹之后,海洋之中无尽水类灵气也开始向楚风汇聚而来。 楚风的实力再次得到阶跃,径直跃入七阶中段,直逼七阶上段! 楚风眼眸中精光闪过,全力施为,宛若一只矫健游龙,从海面一跃而出,剑气暴涨数倍,再次向安璐云进逼而去! 安璐云面色微变,似乎不曾想到楚风竟然会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再爆出更加强大的战斗力,但是安璐云却终究是安璐云,所以她只是神色微微一变,便又恢复平静,便像是大海一般,任你江河呼啸,汇入大海也只能终归沉静! 安璐云安静地递出一剑,一剑递出,海天一色,海面倒映着一个突然出现的海面,天空映照着一个突然出现的海面,而那突然出现的海面,下面倒映着海面,上面则倒映着天空,幽雅深邃的海蓝色,与清新俊逸的天蓝色,浑然一体,柔和却又耀目。 然而这一次,大海却似乎再难以保持其宁静,因为进逼而来的这条游龙,是翻江倒海的龙,是行云布雨的龙,是意念一动,就可以卷起风暴的龙! 这条越过龙门的龙,就注定一怒之下,四海都要为之翻腾! 从海中被汇聚吸引而来的水蓝色灵气,从空中被牵引而来的乳白色灵气,从森林中被吸引而来的青绿色灵气,从大地中吸引而来的暗黄色灵气汇聚斑斓的一体,相互缠绕纠缠,成为这柄怒吼着隐隐显现出巨龙之态的剑,横断虚空,斩裂大海,撕碎了无数重的海浪,瞬息之间便已经扫至安璐云跟前! 安璐云避无可避,连利用水月之法辗转身形的机会都没有,便不得不强行接下这横来的一剑! 安璐云后退一步,横剑! 一片浩渺无际的沧海横挂在她跟前,这是沧海横流,同样是沧海阁绝学之一,虽然只是一个渺小的幻象,却给人一片真实的海洋之感。 实际上,任何人靠近这片横流沧海,空间距离都会被强行拉开,哪怕只是视觉上的一寸,却会被千万倍地放大到感官之中。 然而横流的沧海却也无法阻绝这惊天的一道剑意,不过刹那,沧海干涸! 广阔的空间无法阻挡这浩荡的剑意,即使是万里开外,剑意动时,便已经是剑意到时,空间无法改变其存在! 安璐云再退一步,剑光浑圆,身前又是一片沧海浮现。 这片沧海不断在虚烟之中变化,时而是浩渺无际的沧海,时而是农人耕作的桑田,时而是连绵起伏的山岭,时而是幽暗无边的深渊。 沧海桑田,是岁月最无情的变迁,作为沧海阁的绝学之一,任何进入这道沧海桑田之境的攻势,都会被漫长变迁的岁月所吞噬,什么也不会留下,什么也留不下。 但是似乎无情的岁月也难以磨灭这震荡出天地颤音的剑意,它穿越过沧海,横跨过桑田,洞悉了山岭,破碎了深渊,然后,傲然地冲出了虚无的烟雾,历经了无数岁月,没有丝毫的变化,依然璀璨夺目,依然杀意凛然! 这磅礴的剑意,剑意生时,便是剑意被感知到之时,岁月无法抹平其痕迹。 横流的沧海被蒸了,变迁的桑田被洞穿了,剑气紧逼,穷追不舍,似乎不将安璐云斩落,不肯罢休。 安璐云神色微凛,眉头微蹙,似乎切实感受到了来自这道剑气的威胁,然后她手中的剑光微微一抖,她的身前没有任何的变化,她的眼中却映照出了一片海洋——那是一片真正的海洋,在她脚尖之下的海洋。 而海洋中则也映照出了一道风景,那道风景不是安璐云,而是一轮月亮,一轮光辉皎洁的明月,从深海之中,缓缓浮现而出。 给读者的话: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第393章 一树花开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只是一轮光芒皎洁,安宁静谧的明月的出现,便使得世间一切终究都变成了水一般温柔的存在。 这样的温柔,让人心中浮躁之意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片悠远的遐想,看着那一轮曾照古人山河,而古人不再沧海桑田的明月,怅然若失。 只是这样一轮明月,便使得生之时便是感之时,动之时便是到之时的剑意,被消融为流水,化为一江春水,绵绵不绝,却丝毫不再有凛然可怖之意。 这突然的变故,没有让楚风有太多的惊讶,因为他面对的,始终是安璐云。 尽管人间自古以来修士的数量和平均质量都远低于其他五界,但是人间界的天才们却从来不会让人小觑。 因为人间最是贫瘠,在人间修行最是艰难。 这些在贫瘠的人间界锻炼出来的天才,是其他五界养尊处优的天才难以比拟的,哪怕是同样的资质,同样的修为,往往是来自人间的修士表现得最为强大——更何况安璐云还是这些天才之中最深不可测的一位。 所以这一轮明月的升起,只是让楚风感到了一丝怅然,然后他微微笑了起来,似乎是为这轮明月的意境。 安璐云也回报了楚风一个微笑,安璐云从来不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的率性洒脱,不拘小节,该笑的时候,她一点也不会吝啬自己的笑容。 所以安璐云的笑容自然可亲,温婉而醉人,与那轮明月一般,璀璨而皎洁,让楚风莫名地有了一丝垂羡之意。 安璐云其实也从来没有想到,会在这一战中就用出自己完整的法则。 她悟的法则,起源于楚风的水月,但是却终究不完全来自于水月,还有安璐云自身的体悟,自身的感触。 水月,这是两个字,也是这个法则的两部分,一部分是水,一部分是月。 水映照虚影,明月则普照万物。 见过这完整法则的,也只有胭脂,所以安璐云不曾想到,今日,竟会完整展现。 所以她的笑容,是对楚风的赞许,赞许那个曾经的少年,竟然也到了这样的地步。 楚风没有在这明月的光华之中沉浸太久,尽管这种宁谧的气氛让他觉得很惬意,很舒适。 但是他没有忘了自己的本意,明月再美他终究不能长留夜色,所以他手腕一翻,一条木鞭赫然在手——楚风高举起这条木鞭,便轰然挥了下去。 绵绵江河中忽然多了一只乘风破浪的舟,那是一只黑色的龙船,仿佛是一道黑色的闪电,在五彩绵绵的江河之中,顺流而下,带着地崩山摧的气概,一往无前。 龙舟仿佛不是人间的事物,船头直对那轮明月,冲过了五彩江河,带着猎猎飓风,陡然扬帆而起,直冲云霄,向着那一轮静谧之月,冲击而去。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安璐云秀眉微挑,似乎察觉到了在月华中这道黑色闪电的怪异,但是她只是略略沉吟了片刻,然后又后退了一步。 安璐云不是只知道向前,不知道后退的剑名无闻,所以她从来不认为后退会是一种耻辱。 所以她后退的这一步淡定而从容,就像是闲庭信步,叶落随风一般,怡然自得,全然没有半分紧迫感,即便那黑色的闪电已经刺穿了那轮明月,她依然淡定而从容,就像那些事情都无关紧要,只有这一步,才是最为重要的一般。 黑色的龙舟穿过了重霄,穿破了明月,然而明月却只是微微扭曲,继而泛起一圈圈涟漪,静谧无声,却使得一切鸦雀无声。 安璐云终于娴静地完成了她这一步优雅的后退,然后她抬起头,空着的左手缓缓撩起自己前额有些凌乱的青丝归拢在耳后,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一般。 这一切当然是理所应当的,因为安璐云的法,本来就叫做水月。 水中的月亮,从来不曾真实存在过,自然便不会被击破。 被扰动破碎的只是水面,只不过破碎的水面,依然可以倒映出那一轮明月,即便那一轮明月已经有些扭曲,但是只要天空之中的那一轮明月还高悬在夜空之中,水面所映照的明月便依然不会有丝毫的变化。 楚风有一种异常苦涩的感觉,这一鞭落下,就像是聚集了全身所有的气力,最后却打在了空气之中,那种严重的失落感,让人很难受,很难以言喻,更难以承受。 他没有自己的法,所以他只能用蛮力,用实实在在的阵法去进行攻击,但是安璐云的法,却在虚实之间,不断转换,使得他无法落手,即便强行落手也只是一片虚无。 一种无力感彻底地笼罩了楚风,让楚风有种想要认输的冲动,他觉得面对安璐云,如果不能到达八阶,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取胜。 甚至于……楚风有些怀疑就算自己真的达到了八阶,自己就真的可能是安璐云的对手吗? 安璐云太强大了,强大得可怕,强大得惊人,强大得让一向不轻言放弃的楚风,都萌生了退意。 只是……退,又能退到哪里去?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使得自己的情绪渐渐恢复了平静。 正在此时,倏然一朵嫣红的花瓣,在风中飘落,随风翩然,宛若一只蝴蝶一般,寻着花香,自得地起舞。 而后是一阵微风,吹拂着万千的粉红色花瓣,飘然而至,将天,将海,将空,将月,变成了一片花瓣飞舞的空间。 缕缕诱人的芬芳,诱人的清香,驱散了楚风心中所有的阴霾,在楚风的眼中,种下了一片嫣红的花海。 安璐云有些诧异,诧异地看着一朵朵桃花的骨朵从楚风的皮肤上慵懒地探出,而后缓慢地绽放,竟而凋零为漫天落花,成为一片落花的浪潮,随风漫卷,成为一道耀眼的风景。 安璐云有些忍不住笑意,因为一个男人,从他的血肉间,从他的丝间,长出一朵朵桃花来,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有些诡异,又有些好笑。 这样恶俗的趣味,到底又是谁造下的孽呢? 但是楚风没有想太多,他只是看着那花瓣飞舞,然后他想起了那株开满无数花朵,姹紫嫣红地伫立在风雪中的树,那株前人遗骨所化为的树。 他轻轻握紧了木鞭,而后手腕微微一抖,木鞭之上,忽然探出一抹新绿来,一抹代表着新生的绿意。 虽然那只是一片小小的绿叶,但是对于这根已经枯寂了无数岁月的木鞭来说,却几乎是彻头彻尾的新生。 楚风觉察到自己的身体起了一丝变化。 虽然他的气海依然是消融的,但是他的血肉之间,却充斥了一股勃勃的生机,那是几近二十位大帝遗骨残余灵力为他洗濯身体的日积月累,也是无数逸散到他血肉骨骼之间固化的真气与药力的堆积,随着那一朵桃花的融入,在沉寂了这无数岁月之后,终于长出了一株新芽,孕育出一朵桃花。 楚风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桃花,无形无质的桃花虚影却在他手中真实存在。 桃花落满了海面,铺筑出了一片真正的花海。 楚风吐出一口气,吹落手中的桃花,然后看着安璐云,微微地笑道:“看不见的,却未必不存在;看得见的,却未必真实。然而凡是看见的,皆是真实存在的投影,你若认为它真实存在,那其便真实存在,你若认为其皆归虚妄,其便只能皆归虚妄。” 安璐云微笑颔,水月终究是她的法,一切都在她的意动之中,她说这轮月,是水中的倒影,便只是水中的倒影,她说这轮月,是照亮亘古长夜的真实,便是亘古长夜的真实。 而唯独只有她的真实存在,才是不会变易的,也不会抹消的。 这一点,其实不难认清,只是安璐云想起这个人曾经少年时的懵懂,便不自觉地想要为他此时的聪慧做出一些赞许。 楚风没有再说话,他举起了手里的木鞭,这一次,他没有再以木鞭击出,而只是轻轻抖动木鞭。 那片绿叶终于完全抽出,而后舒展开来,继而新的枝条抽出,交错着,纵横着,一点点翠绿绽放,一朵朵粉色的花苞在绿叶的包裹掩映之下缓缓张开其娇嫩的花朵,吐出其柔嫩的花蕊,散出无尽的芬芳。 而伴随着木鞭上花枝新,一株株桃树从海面上陡然生出,继而桃花绽放满树,缀满枝桠,花瓣一瓣瓣相互叠压,由下而上,叠数千重,仿佛一座花形的塔,亦或是一座塔形的花。 微风和煦,碧波流转,花林芳妍,明月高悬。楚风与安璐云交相对视,各自含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安静祥和,仿佛从来不是敌人。 “真像是一对赏花鉴月的情人啊。”浮出海面的珊瑚,在远处轻声自语。 楚风听闻到珊瑚的声音,神色不由得变得有些窘迫,面颊更是微微有些红。 第394章 道理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如此美妙的意境,如果换了一个骚人墨客,大概会携美同游,把酒临风,附一曲风雅,唱几阙清歌。 可惜的是,此刻月与花,美人与男子,剑锋与树枝,之间弥漫的并不是令人遐思的暧昧与情愫,而是无尽的气与意。 安璐云微微有些诧异的是楚风是在何时凝结的法。 聪慧如安璐云,在几次交手之中,便已经摸清了楚风的底细,一个分明丧尽了修为的人,依靠着某种药物强行汇聚灵气,然后激发体内阵法作战,正是这样的作战方式,才让安璐云不徐不疾地应战,因为她知道楚风的药力终究会有尽时。 但是她却的确不曾想到,在这个时候,楚风会突然出现一道法则,一道与她的水月相抗衡的法则。 月是冷清的,是孤寂的,是高傲的,冷眼看着世间的盛衰更替,漠然于人类的喜怒悲欢。 花是热烈的,是友善的,是平易的,毫无保留将自己的娇媚的身姿展现于人的眼前,将自己的芬芳散发于人的鼻息。 然而月却终究不是冷酷无情的,它亘古不易,清辉洒遍人间,在黑夜里,为人指明前方的道路,却从不声响。 然而花却也是完全不在意人间的,它只是随性地开,随性地谢,随性地散发清香,随性地归于泥土,从不在意人间的变化。 月与花,相似却又不同,不同却又相似,此时此刻,即便在互相抗衡着,却又惺惺相惜,使得两道法则的虚幻之象,融洽万分,共同构成了这副美妙得令人窒息的画卷。 “虚妄的,也是真实。” 楚风忽然轻声道,看着安璐云,那神色安宁,没有丝毫的敌意或者说战意,就仿佛是在与安璐云坐而论道一般,所差不过是两个蒲团,两杯淡茶。 安璐云微微一笑,道:“真实的,也即虚妄。” 她的神色,与楚风一般,悠然自得,还不忘了伸手折断身边的一树花枝,然后作为发簪,簪在脑后,将凌乱飘动的青丝簪住,使得安璐云原本淡漠而又在上的美,多出了一分亲和,一分在人间。 两人没有再对话下去,因为两人所要传达的意思,都已经彼此了然于心。 楚风真心佩服于安璐云的心境,安璐云也诧异于楚风的成长。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两人心中都是一片清明,云淡风轻,不为形神所拘束,只剩了彼此意念的对抗。 远处的珊瑚制止了族人想要靠近的举措,而是轻声道:“不要去打扰他们,我们换一条路上圣地。” 珊瑚说完,抬起头,仔细地寻找着要如何绕过二人,去往圣地,然而海面上的花与月,蔓延无尽,想要从海面之上去往圣地,只怕难于登天。 珊瑚只是略微沉默了片刻,然后道:“从海下过去,他们大概也无法波及到海面之下吧。” 深海无底,不知道到底有多深,即便是无上神通的存在,只怕也难以彻底隔绝深海,所以珊瑚的决定,明智万分。 在潜入水下数丈深的距离之后,海水中终于不见了那清雅的月光,与那娇艳的桃花,珊瑚微微晃动着自己已经变为鱼尾的下体,一片片仿佛镶嵌了蓝色钻石的鳞片,闪烁着光芒,在深海中划出一道优雅流畅的弧线,其余的鲛人也都紧跟在珊瑚身后,跟随着珊瑚的领导,要去圣地,要去守护树神,保证树神不被被打扰,不会被伤害——就像树神曾经守护他们一般。 珊瑚猛地探出海面,她也看到了一个女子,一个在之前的战斗中不曾出手的女子。 女子曲膝坐在岛屿的边缘,一袭贴身的曲裾,端庄而优雅,长发却只是简单地扎了一个马尾,清爽而利落。 安璐雪看着浮出水面的珊瑚,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起身道:“少祭司,得罪了。” 言讫,安璐雪身后的林间,出现了数十女子,虽然各有歉意之色,却也目光坚决,并不准备做任何的退让。 安璐雪不是安璐云那般的天才,所以即便她比安璐云早入门几年,但是她依然只是在六阶巅峰,还要差一步才能踏入七阶的境界。 所以她在分派守卫任务的时候,就将岛屿的一端交给了安璐云一个人守卫,而自己,则率领其他弟子,守卫岛屿的另一端。 这是最合理的安排,因为只要不出现意料之外的高手,无论如何,鲛人族都不可能翻盘——包括现在,只要楚风无法战胜安璐云,或者即便战胜安璐云之后无法保持战斗力,鲛人族也依然无法翻盘。 “不要动,我去交涉。”珊瑚轻声喝止了准备动手的鲛人,鲛人不擅长修行,所以她所率领的这三个六阶,二十余个五阶,已经是族中最后的力量了。 而对方的实力,珊瑚却依然记得,如果真要开战的话,最后的结果,只怕是鲛人族的惨败,会有多少的族人而因此丧生,珊瑚不知道,她也不想尝试。 她只是试图在无力挽回之前,做一次最后的尝试。 哪怕还没有进行尝试,珊瑚也已经预见了结果。 但是她是鲛人族现在唯一的领导者,她必须要为自己的族人负责。 鲛人对于珊瑚想要交涉的念头有所不满,有所愤怒,或者有所担忧,但是珊瑚是现在的少祭司,正式祭礼之后,便是大祭司。 祭司的话,便是鲛人族的铁则,哪怕不解,哪怕困惑,所有人也都要去遵守,所有人也都要去执行。 珊瑚浮出海面,鱼尾自然地散开成为两条腿,而后蓝色的鳞片渐渐散去,只剩下一双如白璧般光洁无瑕的**双足,踩着海面,缓缓而行,长裙长长的后侧下摆被拖曳而出,迎着阳光闪烁着光芒,就仿佛是起伏不定的波浪。 安璐雪与她身后的沧海阁弟子都有些震惊,震惊于珊瑚的大胆,更震惊于珊瑚的美丽。 上一次相见,只不过是匆匆的一瞥,所以没有人注意到,珊瑚会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少女,让女子都有些心颤,让同为美人的安璐雪都自惭形秽。 只不过,安璐雪只是微微愣了片刻,便也缓缓走上海面,向珊瑚走去,安璐雪是六阶巅峰,珊瑚也是六阶巅峰,就算要动手,谁也吃不了什么大亏,也没有谁会讨得了什么实际的好处。 所以鲛人族于沧海阁都安静了下来,看着这两个美丽曼妙的身影,在海面上相会。 还差三尺距离的时候,两人都停了下来,安璐雪先行一礼,珊瑚微微后退半步,还礼。 安璐雪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鳞奔他们几个,还活着吧?其实他们没有想背叛鲛人的意思……” 安璐雪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觉得这样的话自己来说,只怕有些越描越黑的感觉。 但是让安璐雪略感惊讶的却是珊瑚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他们只是觉得我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战胜,所以希望通过这样的办法,来保全我族。所以,他们只是暂时被监禁起来了,没有人会因此而死。” 安璐雪微微一笑,其实她从来没有想到过鲛人族里会出现叛变,甚至在叛变出现前的一刻,安璐雪都做好了鲛人族会顽抗到底的准备,也正是因为如此,安璐雪才没有让安璐晴一并跟来。 安璐晴心性温和仁厚,却又是弟子之间号召力最强的领袖,一旦安璐晴不忍心对顽抗到底的鲛人族采取镇压的话,弟子也就会彻底失去战意。 只不过再怎么算,安璐雪都没有算到,才一登临这座岛屿,鳞奔就杀死了大祭司,然后带着鲛人族过半的六阶高手以保证不杀伤无抵抗能力的鲛人为筹码投效,使得战局顿时一边倒,原本预想的伤亡并没有出现,无论对于鲛人,还是对于沧海阁。 “如此,便好。”安璐雪轻轻呓语一句,有些感慨大师姐的仁厚之心都快把自己同化了,才又道,“少祭司请离开吧,在下也不愿意再挑起战端,等事情结束之后,你们再返回此处,也不迟。” 珊瑚微微摇头,温言细语地道:“还是请姐姐离开吧,这里是鲛人族的圣地,也是鲛人族的家。没有任何理由地冲进鲛人族的家里,做出这么多事情来,却还要鲛人离开,这真的很不讲道理。” 外柔内刚的少女让安璐雪微微愣了愣神,然后安璐云才道:“并不是毫无理由,只是这个理由,你们大概不会信,因为……我自己也不相信。” “为了一个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还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样更不讲道理。鲛人虽然不擅长修行,但是……要保护自己家园的决心,却不容得质疑。” 珊瑚的声音放得很慢,很平缓,但是却很坚定,就像是缓慢踏出的坚定步伐,落下了实实在在的脚印。 安璐雪苦笑两声,然后道:“我说,你们的树神,已经死了,你信吗?” 第395章 明月共潮生 安璐雪的声音很轻,轻得就像是风雨来时,树叶之间摩挲的沙沙声,很快就被涛声所吞噬了。 但是这句话,却在鲛人族的耳朵里化为了一道惊雷霹雳,响彻了九天十地,震得无数踏浪的鲛人头晕目眩,难以接受。 树神死了? 树神怎么会死? 鲛人族付出了无数岁月守护报答的树神,如果说已经死了,那这些年来,鲛人族所付出的辛劳,戴在一个种族双肩上最为沉重的枷锁,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鲛人们迅速作出了回应,怒吼与咆哮,斥责与谩骂,尽管人数不多,但是却制造出了巨大的噪音,仿佛是煮开了的沸水,根本无法平息。 尤其是鲛人暴怒之时,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发音,发出了一阵阵尖锐刺耳到极点的声音,刺得沧海阁的众多弟子们都难以控制地皱眉,而后不得不运气封堵住自己的耳朵,避免被这过度尖锐的声音刺伤。 珊瑚却很安静,仿佛丝毫不意外从安璐雪嘴里说出的话,她只是微微低着头,神情平静,就像是没有听到安璐雪所说的话一般,一双温柔的眸子中波光流转,随着不断地眨眼,修长的睫毛也不断颤动着,让安璐雪的心思竟然转移到了对珊瑚的嫉妒之上。 鲛人喧闹了许久,见到珊瑚却迟迟一语不发,有人终于不满地大声道:“少祭司,还犹豫什么,他们这样侮辱树神,还有什么好交涉的!大不了就是战死,我们又怎么能受他们这些无耻人类的侮辱!” 珊瑚仿佛被这声呐喊从沉思中拉了回来,而后她轻轻举起左手,安璐雪这才发现,原来在珊瑚裸露的手臂上并不是真的没有任何衣物,而是有一层淡粉色的薄纱,与珊瑚那凝脂般的肌肤融为一体,而后缓慢地出现色变,一直连接到那身衬托出珊瑚娇美身躯的长裙侧腰。 这大概是鲛人的华服吧,安璐雪有些嫉妒地想道,穿在珊瑚的身上,真的很美,将原本便容颜绝世的珊瑚衬托得愈发美艳不可方物。 珊瑚举起的手,终于让沸反盈天的鲛人族安静了下来,然后她看着安璐雪,很是平静地说道:“如果你能给出证据的话,我不是不可以相信你。但是如果你没有证据,这样的话终究只是对我族莫大的侮辱。” 珊瑚的话,已经表明了一种态度,至少她没有强横地拒绝安璐雪的说法而直接将其痛斥为无稽之谈,至少珊瑚给了安璐雪一个可以证明她说法正确的机会,一个可以使得这个事件能够得以和平解决的契机。 然而这个契机却在开始之时便已经注定了无法被把握住。 并不是因为安璐雪不想,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师妹们考虑,安璐雪也想付出所有来把握住这个可能的契机,但是问题是,安璐雪没有能力抓住这个机会。 机会有时候真的不是准备好了,就可以抓住的。 没有能力抓住,再怎么努力,这样的机会哪怕已经握在了手中,也都只会从指缝间流走,除了眼睁睁地看着它流走之外,却无能为力。 所以安璐雪只能苦笑一声,看着珊瑚,满是自嘲地道:“如果我手里有足够让你们信服的证据,我当然不会采取这样强硬的手段了,至少也要先礼后兵,表明并非我方不讲道理,只是你们冥顽不灵。可惜的是,我真的没有能够说服你们的证据,所以只能是我们不讲道理了。” 安璐雪一直也不见得就是一个喜欢讲道理的人,但是面对这样一个美丽的姑娘,连安璐雪也觉得,自己如果不讲道理,其实真的很说不过去,会让人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不过即便被这么认为,安璐雪也毫无办法,因为她真的没有道理可讲。 安璐雪这样的回答也不让珊瑚感到意外,珊瑚也早就知道,其实对方不是不愿意交涉,只是因为早已知道了最后交涉的结果,所以才会选择不再交涉。 这样做,的确不讲道理,但是却可以省去很多麻烦,比如突如其来的袭击会使得战斗失去很多悬念,而自己的爷爷鳞岩,这个八阶的修士,也没有了任何给他们增加难度的机会,这样做把所有的伤亡都降低到了最低。 也许是什么都算好了的,才会这么做吧? 珊瑚轻轻叹了口气,如宝石般璀璨的眼眸里氤氲起一丝雾气,才满是遗憾地道:“那我们,其实果然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样的结果吧。”然后她顿了顿,才看着安璐雪道,“请姐姐再帮我解答一个问题吧。” “请说。”安璐雪略带有一分歉意地道。 “鳞奔是什么时候与你们联系上的?”珊瑚轻声问道,似乎对于这个问题,很在意。 安璐雪微微一怔,然后才沉吟着说道:“鳞奔带着大祭司的头颅出现的时候,是第一次。”然后安璐雪微微沉默了片刻,才道,“其实我也在想,鳞奔是怎么杀死大祭司的。” 珊瑚也陷入了沉默,如果说现在无论哪一方的动机都已经清楚了的话,却依然还有一个谜题都没有解开。 鳞奔到底是怎么杀死大祭司的? 如果安璐雪没有骗她,那么这就意味着,鳞奔并没有得到沧海阁的帮助,没有沧海阁的帮助,那大祭司到底是怎么被杀死的? 鳞奔只有六阶,而大祭司却有八阶,这差距,使得鳞奔就连暗杀大祭司这样的手段,都变得不现实。 除非是大祭司散了功,变成废人,但是大祭司好好的,又为什么要散功呢? 如果大祭司没散功,鳞奔又是怎么杀死大祭司的呢? 这一个疑点让珊瑚很纠结,也让安璐雪已经在意了很长一段时间。 安璐雪心中不是没有一个答案,只是安璐雪并不知道这个答案是否真的可信,因为她找不到支撑这个答案的证据,而且到了这个时候,即便说出这个猜测对于缓和局势也不会有什么效用,所以安璐雪也不会说这样的猜测去激怒鲛人。 珊瑚叹了口气,然后深蹲一揖,安璐雪还礼,双方同时转身,向自己的同胞所在的方向走去。 两个人都有心事,都在考虑一些此事还不曾浮出水面的真相,但是随着自己同门和同族的靠近,那根代表战争的弦,已经越绷越紧,那根宣告开战的箭,也已经搭在弦上。 这一战,终究还是难免。 安璐雪走上岸,转身,面对海面上的鲛人,深施一礼,道:“得罪了。” 安璐雪身后的沧海阁弟子们面面相觑,愣了片刻,也纷纷一礼,齐声道:“得罪了。” 沧海阁毕竟是孤悬海外数千年,一直不如何介入修士之间争端,只在自己的无名岛上闲散度日,因此这些弟子也多是些心软单纯的女子,知道是自己闯入了别人的家园,任意妄为,所以这一礼,与这一声,都很诚挚,诚挚得让转过身的珊瑚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然后,珊瑚道:“此战结束之后,希望还能有机会诸位姐姐谈天。” 然后珊瑚还礼,在珊瑚的率领下,身后的鲛人虽有千般不愿,也不得不学着珊瑚的模样,还礼致意。 “开始……”珊瑚和安璐雪都刚刚开口,一轮明月却在潮声之中浮出海面。 海上明月共潮生。 这景象,让珊瑚和安璐雪都同时闭了嘴,把剩下的话都吞回了自己的肚子里。 这轮明月的出现,证明了岛屿另一端那场战斗的胜负。 安璐云倒负着双手,足尖轻踏碧海,身影飘忽而来,分明可以飞行,却偏偏要选用这种很是典雅的方式,让安璐雪不得不叹了一口气。 非要用“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这样的姿态出现,原来师妹也是很在意自己形象的。 然后安璐雪就看到了安璐云脑后斜簪的那一枝桃花,粉红的桃花与安璐云素色的白色纱衣相互辉映,使得白衣有了暖意,桃花却有了清淡之意,两相映照之下,衬得安璐云的面庞,也变得嫣红起来。 安璐云飘然而至,立在了安璐雪的身边,看了看珊瑚,然后才轻声问道:“少祭司,非要战么?” 拖泥带水,废话太多,一点也不是师妹的风格啊。 安璐雪暗中道,却又露出几分笑意,虽然安璐云这样的变化不是一日两日了,但是想起来,却终究还是会觉得怪怪的,以前的那个有点冷酷,有些嚣张的少女,分明要可爱得许多,至少不会抢自己的话,让自己无话可说啊。 珊瑚点了点头,然后道:“哪怕是注定失败的一场战斗,我们也要上,至少,要证明我们的尊严。” 安璐云的出现,让所有鲛人都产生了几分惧意,因为五天前那一战,安璐云一个人就轻易地拿下了四个六阶高手,那是他们目前最强大的战斗力。而今,安璐云再次出现,胜负,已经注定了。 安璐云微微瞑目,然后才道:“其实,这无聊的尊严是一种愚蠢。” 给读者的话: 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怎么说呢,很累吧………………希望自己能早点调整过来………… 第396章 抉择 安璐云说得云淡风轻,说得淡然潇洒,却像是一记响亮透彻的耳光,直接抽在了鲛人族的脸上,火辣火辣地疼,疼得根本让人无法直视。 但是鲛人族却都记得当初安璐云的一剑,所以他们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恐惧,被安璐云的气势所压制,竟然连喧嚣都忘却了,报以的只有一阵沉默。 “但是哪怕是愚蠢,我也以为,这种愚蠢很有价值。” 珊瑚神色坚定地道,丝毫没有被安璐云这句话所影响,所打击到。 “那只是你以为而已。”安璐云微微瞑目,甚至连眼睛都不睁开了,然后淡淡地道,“你若是能从我身边冲过去,我就让你们上岛,她们,也不会再阻拦。如果不能,你可以选择死在我手里,或者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 安璐雪愣了愣,然后低声道:“他们真的有尾巴,这样说……不好吧?” 安璐云终于睁开眼,然后转过头看着安璐雪,看得安璐雪的脸一红,只能翻了翻白眼,然后抬起头假装看天空。 珊瑚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浑身一道道蓝宝石般璀璨的真气开始聚集,继而,珊瑚便化成了一道璀璨的蓝色闪电,劈开大海,急速向安璐云身后冲刺而去! 但是没有人以为这样的速度就真的能够从安璐云身边冲过去,因为安璐云很强大,如果珊瑚能够冲过去,那么在之前的那一次交锋之中,也不会才一开战,就沦为了阶下之囚。 包括鲛人族,面对安璐云的时候,心里都只有绝望,对于自己的少祭司,自己的领导者,只有同情和痛楚。 不出任何意外的,伴随着“砰”一阵巨响,那道蓝色的流光在安璐云身前三尺倏然中断,而后一个窈窕的身影被巨大的反震力道震得倒飞而出,吐出漫天血雾,重重地摔落在海面上。 珊瑚痛苦地呻吟一声,从深海中再度浮起,浮出海面,站在碧波之上。 她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海水洗去,但是伤口却没有愈合,鲜血不断地从珊瑚的长裙中浸透而出,滴落在海面上,一滴滴洇散开,化为一朵朵粉色的梅花,分外绮丽,分外夺目。 安璐云淡漠地负手站立着,看着珊瑚,眼中没有同情,没有痛苦,也没有憎恨,就和她身后的那一轮明月一般,冷眼看世间,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然后她又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不屑于看世间。 “师妹……”安璐雪话到了嘴边,却又强行吞了下去。 这样心软的角色,应该是安璐晴的,自己分明就是怕安璐晴心软,才不让她前来,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自己又怎么心软起来! 安璐雪暗自责骂了自己一句,才又不无忧虑地看着珊瑚,看着珊瑚顽强地站起身,顽强地运功,然后顽强地一遍遍冲向安璐云,然后又被震得反弹而回。 海面上已经洒满了珊瑚的血液,从她每次反弹回的落点,一直延伸到安璐云身前三尺的距离,一条血色的道路,在不断扩散,在不断加深。 每一次冲击都在震撼安璐雪的内心,她看到几个平日里最为心软的弟子已经扭过头去不忍再看这样惨痛的局面,平素里就爱哭的几个师妹已经眼中噙满了泪珠。 安璐雪的拳头不由得攥了攥,战斗是一回事,但是残忍的虐杀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两者之间,就算结局相同,但是这不同的过程,却让人难以接受。 安璐雪的喉头微微蠕动了片刻,她想说够了,已经把鲛人族折辱得够了,对于珊瑚这样一个少不更事的少女,又何必要做到如此残忍的份上? 安璐雪的身躯不禁开始颤抖,在她决意迈出那一步准备劝停之前,鲛人族已经受不了了,受不了自己的领导者被这般对待,所以他们怒吼着,运转了功法,哪怕知道自己只是飞蛾扑火,却还是向安璐云扑杀了过来。 安璐云淡然一笑,只是一挥袖,一片横流的沧海,阻隔了这些鲛人,使得哪怕只是弹指之间的距离,对于鲛人而言却成了天堑。 沧海横流,也许困不住楚风的那道剑意,但是至少对于这些鲛人来说,却是真的无法逾越,毕竟,修为上的差距,就已经足以碾压一切。 珊瑚还在努力,直到她粉嫩的肌肤上布满了裂口,鲜血染红了她的全身,发丝也都已经狼狈地披散,珊瑚却依然不曾放弃。 珊瑚不知道为什么要放弃,虽然内心里一个声音已经在呐喊,在告诉她足够了,再这样下去,自己会死的,但是珊瑚不想放弃,也不愿意放弃。 不需要为什么,只是因为不想,所以她就要把这念头,坚持到底。 这样做,得不到什么好处,大概也会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甚至连珊瑚都觉得安璐云说得有道理,这样做真的很愚蠢。 这样拼死守护圣地为的是什么呢? 只是为了先祖的一个誓言,一个承诺吗? 还是为了偿还当年的恩情? 珊瑚不知道,但是她觉得要是就这样离开,把自己生长的家园,就这样拱手让给其他人的话,自己会很难过。 毕竟,这里是我的家啊,不管你来这里有什么理由,在没有得到我允许下,就这样进入我家,在我家里为所欲为,我真的无法接受。 就算你没有杀人,就算你没有放火,我也无法接受。 因为这里是我家。 又是一次激烈的对撞,珊瑚被震得高高飞起,在空中就变回了原形,一片片蓝色的鳞片和着血剥落如雨,珊瑚却连呻吟的气力都已彻底丧失,她只是靠着惯性,急速地坠落而去,“噗通”一声,落入了海中,沉寂了许久,再也没有浮起来。 海面之上一阵死寂一般的沉默,无论是鲛人,还是沧海阁。 安璐云到底想要做什么! 安璐雪的思绪很乱,她自诩沉静,自诩能够从蛛丝马迹中得出很多自己想要的信息,但是此刻,她却完全不懂安璐云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用这样残忍的手段,去对待一个少女。 在一阵死寂之后,悲愤的鲛人终于发出了他们的怒吼,但是他们冲不过横流的沧海,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然后无能为力,除了痛哭流涕之外,已经没有了别的可以为少祭司珊瑚所做的事情了。 终于,安璐雪缓缓开口,压抑住声音中的颤抖,道:“你其实有能力拦住她,为什么,非要如此地对待她?” 安璐云扭过头,看着安璐雪的侧脸,笑了笑,很是严肃地问道:“拦住她,然后呢?这一切终究需要一个终结,无论是对哪一方,都需要一个终结,所以杀了能与他们所谓的树神沟通交流的人,便大概就可以宣告一个终结了吧。” 安璐雪眉头微挑,然后她看着安璐云,又转过头看向了那些还在挣扎的鲛人,她轻声道:“那你看,现在的局面,像是宣告终结了吗?这只是挑起……无意义的杀戮而已……” 安璐雪露出几分苦涩的笑容,如果只是以武力镇压,在结束之后,迅速地撤离,还可以避免全面的武力冲突,现在,连珊瑚都死了,只怕沧海阁与鲛人族的仇,算是结下了,就算沧海阁有心化解,但是没有相当的岁月,让今日的鲛人都随时间流逝,这仇,只怕永远也无法化解了吧。 所以,是要让这仇延续下去,还是用一次血腥的杀戮,来给这场仇怨画上一个永久的休止符? 安璐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快又进入了理性而冷漠的思考状态,她想要把心中所有的不安都强行驱赶而去,只是无论如何努力,那阴影却只会越来越深。 “师姐,我等着你的下一个决定。”安璐云淡漠地负手而立,而后又闭上了眼睛,似乎又在思考什么,更像是熟睡过去了一般。 好谋而无决。 这是胭脂对安璐雪的评价,胭脂从来不否认安璐雪的聪慧,安璐雪对于细节的敏感,只是胭脂眼中,安璐雪却始终是一个没有决断的人,哪怕在前一刻下定了决心,下一刻也会因为种种原因再次动摇摇摆,这就是安璐雪。 所以此刻安璐云的这句话,无异于在逼迫安璐雪,逼迫安璐雪做出一个决断,只不过,这只会让安璐雪愈发艰难。 一直以来,她们姐妹三人之中,安璐晴负责安抚所有人的心,安璐雪则负责对事件的谋划,而决策的事情,都是由果决坚毅的安璐云负责并予以执行的,所以真的要让安璐雪也做出决断,真的很难。 但是安璐雪却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她对着安璐云,坚定不移地道:“如果你只是要杀她,为什么不直接斩杀,却要用这样的手段?” 安璐云微微挑眉,然后她笑了起来,轻声道:“那又怎样?现在的局面,并不是我要做什么,而是你要做什么决定。” 安璐雪顿了顿,然后才道:“我拒绝。” 给读者的话: 抉择总是困难的…………………… 第397章 条件 安璐雪没有再说,也没有说清楚她到底拒绝什么,唯一听懂的,其实只有安璐云。 “为什么要选择拒绝?”安璐云微微笑了笑,并不恼怒于安璐雪的态度,也并不急着动手,而是反问道。 安璐雪微微抿了抿唇道:“因为这……不对。” “师姐,这样的情况如果换了师傅,你认为她会怎么决断?”安璐云并不争辩,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安璐雪沉默着,以她对胭脂的了解,自然知道……胭脂的性子和安璐云一般果决坚毅,安璐云此刻想要做出的决断,便自然是胭脂在同样的情况会做出的决断。 但是安璐雪还是深吸了一口气道:“但是我不是师傅。” 安璐云眉眼略略一弯,笑了起来,露出了很是好看的白牙道:“那么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安璐雪直视着安璐云的双眸,双手微微握拳道:“就凭我是你师姐。” “这还不够,你是师姐还不足以命令我。”安璐云也直视着安璐雪的双眸,不闪不避。 “师姐……”几名沧海阁的弟子有些切切地插嘴,想要阻止两人的争执。 安璐云略略抬起了手,便把那几名弟子的话堵在了口中。 安璐雪瞑目片刻,才斩钉截铁道:“就凭我是沧海阁的监阁,所以我有权力命令你听从我的吩咐。” “即便我并不理解你,可能会责备你,甚至是怨恨你……你也要这么做吗?”安璐云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阴鸷。 “是。”安璐雪回答得更是干脆。 安璐云一脸阴云随之消散,微微露出一分笑容,然后她点了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安璐云没有再动作,而其余沧海阁的弟子,也纷纷有些惊愕,她们惶恐于二师姐和三师姐之间可能会爆发的矛盾,但是却从来没有想到,那似乎迫在眉睫的危机,便这样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但是安璐云又顿了顿,才道:“其实你如果能早点做出决断,这个局面也许不会是这样。所以……师姐你以后做决定的时候,一定要快一点,不要等到已经无可挽回的时候,才来后悔。” 安璐雪神色一变,神色的眼眸中一道无比惶恐之意闪现,旋即带着几分愠怒,几分嘲讽地道:“一直以来都是你……”话音才出口,安璐雪的神色又是微微一变,旋即才悚然一惊,道,“你只是为了逼我做个决断而已吗?” 虽然这是个疑问句,但是连沧海阁的弟子都听出了其中的几分与凄然,似乎安璐雪已经确信了什么事情,所做的这个疑问,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安璐云没有理会安璐雪的疑问,而是淡然一笑道:“师姐,既然师傅已经要离开,那我也会跟着师傅——我们三人总要有一人跟着师傅吧?大师姐要继续领导沧海阁,她的性子比你还要温柔,总要有个决策者吧?” 安璐雪沉默不语,旋即才瞑目长叹一口气,道:“既然你已经决定——我也不好再阻止你什么——只是,你真的做好了准备了吗,那条路也许会很难走,也许我们姐妹再也见不到彼此了。” 安璐云终于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师姐你该知道我不喜欢思考太多的事情,我只是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而已。” 安璐云的声音很轻,轻得让安璐雪的呼吸为之一滞。 她有些惶恐地后退几步,才强行站定了身形,接连的打击已经让同样很少在世间行走的安璐雪的思维有些混乱,脑海里万千思绪纷扰做一团。 安璐雪一直将安璐云当做妹妹看待,即便安璐云只比她小两岁,但是从安璐雪第一眼见到有些淡漠的安璐云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安璐云。 安璐云,就连这个名字都是安璐雪为安璐云取的,因为安璐雪希望安璐云能够像云一般洒脱自在。 这么多年后,再回头去看安璐云,果然是一个云一般洒脱自在,不受约束的人啊。 安璐雪笑着摇了摇头道:“好好活着,不要随便冒险,做决定之前,一定要三思。” 安璐云略微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却什么也不说。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倏然一枝桃花探出水面,继而无数桃花,绽放在了珊瑚鲜血所染红的海面之上,一片片桃花从空中飘落,一株株桃树浮出海面,瞬息之间,方圆的海域已经成为了桃花林,落英缤纷。 桃花林中,楚风腋下夹着已经昏迷过去的珊瑚浮出水面,然后站在海面上,有些狼狈地看着安璐云,深吸了一口气,才有些恼火地道:“所以你让我在深海里呆那么久,就是为了让我把珊瑚姑娘捞起来?” 安璐云看着楚风,然后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安璐雪一怔,旋即看向安璐云,发现安璐云的嘴角竟然微微上扬,分明带着一抹不加遮掩的笑意。 安璐雪撇了撇嘴,然后看着安璐云背后的那一轮明月,也露出了不加遮掩的笑容,仿佛阳光一般灿烂。 鲛人族发现自己的少祭司没有死,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继而又是一阵喜极而泣的声音,都想冲到楚风身边去,去看一看少祭司是否一切还好,少祭司是否有被伤得太重。 楚风看着安璐云,然后道:“过来帮忙啊,我就两只手,忙不过来。” 安璐云的眉头微微一挑,看着楚风的眼神有些冷冽,那意思仿佛是在斥责楚风的不知好歹,没有当场杀了这个不知进退的女人,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居然还恬不知耻地要自己上去帮忙? 战斗还没有结束,双方,可还是敌人啊,不要搞得这么亲密,好像很友好的样子啊! 楚风似乎察觉到了安璐云的杀意,然后尴尬地咳了两声,可怜兮兮地一笑,道:“安师姐,你就让我一回吧……至少也放几个人过来,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给她上药吧?” 安璐云的嘴角微微一阵抽搐,见楚风那副模样,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笑了起来,轻轻啐了一口,才挑眉笑道:“你一身桃花,却又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一边说着,安璐云却也在横流的沧海之中开了一道口子,两个哭得“哇哇”的身影顿时便从鲛人中挤出,冲到了楚风跟前,才从楚风手里连拉带抢地接过珊瑚。 楚风看了看两人,发现两人正是鳞绮和鳞漪,随手摸出两个瓷瓶递给鳞绮道:“这瓶内服,那瓶外敷,用完了记得还我啊。” “小气鬼。”鳞漪嘀咕一声,和鳞绮抱着珊瑚便奔跑回了鲛人的阵营之中,在鲛人围聚之下,开始替珊瑚涂抹伤药,喂服丹药。 而楚风则耸了耸肩,然后道:“说好的不打了啊。” 楚风又开始心痛起自己的药来,自己居然会为了跟这个女人打一架用了那么多纳灵丹,想想真的是可惜啊。 安璐云微微耸肩道:“那只是我说说而已了,但是最后打不打不你还是要问一问你身后的那些人。他们若是要打,我奉陪到底。” 楚风一阵头大,他也不是鲛人族,对鲛人族的事情更没有决策权,所以他也不可能为鲛人族做出什么承诺,什么决断,但是鲛人族唯一的领袖珊瑚现在重伤昏迷,就算是想试图说服珊瑚在进行一些商谈,也难以做到。 “我可以答应,暂时停战。”正在楚风感到头痛的时候,珊瑚那柔和的声音陡然响起,楚风扭头一看,却看到珊瑚已经在鳞绮和鳞漪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只是我有个条件。” 安璐云并没有回话,而是后退了一步,把安璐雪让了出来,明显是让安璐雪来全权负责处理,做下决断。 安璐雪笑了笑,也没有推辞,道:“少祭司但说无妨。” “我要去圣地,看着你们,确认你们所做的事情。”珊瑚道。 “好,但是只能你一个人。”安璐雪答应得异常干脆利落,尽管安璐云微微一怔,但始终没有再出言干涉。 毕竟自己已经要离开沧海阁了,要去赴一次极度危险的约。 而且,自己又为什么要要求师姐一定要做出和自己一样的决断呢,自己这么逼她,不就是为了让她做出她认为最正确的选择吗? 她是安璐雪,不是安璐云。 “少祭司!”众多鲛人齐齐震惊,想要劝阻珊瑚,却听得珊瑚微微咳嗽两声,道:“你们不必担心,我们也不是没有盟友,至少,这位大哥不会坐视我出事的。” 珊瑚口中的大哥,自然是楚风,楚风没有做过自我介绍,鳞绮也从没提起过楚风的名字,所以也只能以大哥代替。 楚风倒是愣了愣,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那个……其实我姓楚,楚风。” 安璐云微微露出一分笑意,她倒是知道楚风的真名,只是一直也不曾有机会叫过,此时见得楚风如此尴尬,更是有些戏谑。 “只是……我没答应过让你也上去吧?”安璐雪倏然有些讷讷地道,不过她看了看珊瑚,又看了看鲛人,最后又看了看楚风,才道,“好吧,算你一个吧。” 第398章 历史的重叠 虽然鲛人族心里有千万个不愿意,但是形势比人强,当前的局面,却由不得鲛人族说不。 如果不做妥协,那就连一个人都无法上岛,这勉强的妥协,至少还能确保少祭司可以上岛确认一下,对方到底在做什么。 虽然少祭司所选定的盟友也是个不值得信任的人类,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个人类却是他们唯一能够作为盟友的人——那少祭司的安全也只能交给他负责了。 鳞漪对楚风进行了一番耳提面命,让楚风哭笑不得,但是却也不好反驳,只能连连应是,还是珊瑚最终见楚风可怜,安抚了一阵,便让鳞漪和鳞绮都退下了。 楚风和珊瑚走上岛,珊瑚的伤势并没有好得太利索,毕竟是安璐云所造成的伤势,所以只能让楚风搀扶着——上了岛楚风才出了一口气,转交给了沧海阁的弟子搀扶,珊瑚也不忸怩,大大方方地便接受了沧海阁的帮助,似乎真的丝毫不在意沧海阁在片刻之前,还是生死相向的敌人。 “你们去,我在这里看着鲛人,免得他们乱动。”安璐云头也不回,只是往岸边一坐,俨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情形,震慑众多鲛人,使其不敢妄动。 安璐雪也没有带走所有的沧海阁弟子,只是点了两个心细的弟子,扶着珊瑚,便开始在林间穿梭行走。 不得不说安璐雪考虑得的确细致周到,这个岛屿是鲛人族的圣地,所以岛上一直禁飞,虽然飞行会简便许多,但是却也不嫌麻烦,宁愿在丛生的树林中多经几次曲折,也不愿意去触及鲛人的忌讳。 “其实我们这次来,是因为青羽说,必须这么做。”安璐雪没有等楚风与珊瑚问,便已经主动开口提及此次事件的起因和一些关节所在,“青羽虽然说不清楚为什么,但是她的大意却是这里的树神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在树神的遗体上,是有不好的东西在寄生,所以不能等到它长成。” 楚风有些愕然地道:“她说的话……大抵不可信吧?” 楚风觉得有些尴尬,因为和颜青羽一别也已经过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脑海里对颜青羽的印象,却始终还是那个做事不靠谱,有些不讲道理的小姑娘。 “师傅却不这样认为,师傅似乎知道青羽身上有什么秘密,所以她相信了青羽的这个梦。”安璐雪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己的语气却也有些迟疑。 她虽然也颇为喜欢那个活泼的女孩,但是这样一个梦,却也要相信,那真的有些不可思议。 然而师傅胭脂却对此丝毫不质疑,安璐雪都有些怀疑,如果有一天颜青羽说,必须要毁灭这个世界,师傅会不会也相信她的说法。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颜青羽还不至于这样疯狂。 珊瑚有些吃力地问道:“这个被叫做青羽的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珊瑚的问题所关注的并不是颜青羽本身,而是这回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不过楚风却有些没有明白,刚准备开口介绍一些颜青羽,安璐雪却已经先道:“事情的起因完全可以追溯到一个月之前的一个白昼。” 一个月之前的某一个白昼,颜青羽坐在沧海阁最高处嗑瓜子的时候,突然陷入了意识昏迷之中。 等到颜青羽醒来的时候,颜青羽表现得很害怕,很畏惧,她说,她在梦里到了一座岛上,这座岛被一棵古树所遮盖。 颜青羽在丛林间漫步,然而丛林间却浮起了无尽的雾气,重重叠叠,遮蔽了颜青羽所能见到的一切。 颜青羽只能凭着直觉在丛林间胡乱行走,莫名其妙地就到了一个树洞之中。 树洞的墙壁上浮现着一张苍老而憔悴的面庞,浑浊的眼睛中在不断地向外流出血泪,颜青羽很害怕,开始逃跑,却无论如何,也逃不出那个树洞,无论怎么逃,眼前都是那张流淌着血泪的苍老面庞。 颜青羽无处可逃,却又见到了一片虚幻的景象,在那片虚幻的景象之中,有无数璀璨的光芒在剧烈碰撞,苍天被撕裂,大地被毁灭,江河断流,星辰陨落,只剩下了一片混乱。 然后,所有的幻象又全部破灭,又露出那个流淌着血泪的苍老面孔,用着一种仿佛是在吟诵古老韵调的腔调低哑地唱了一段古老而莫名的语言,而后,那面孔便开始陈述它自己的故事。 颜青羽没有听懂那段吟唱,或者说听懂了却遗失在了梦境之中,但是这个苍老面孔所讲的故事,她却没有遗忘。 这个苍老面孔声称它是东海之上的一株古树,它已经逝去了无数岁月,只是一缕残存的意念,镇压着某个顽强而凶狂的生灵。 但是这个生灵已经要复苏了,它已经无力再将这生灵镇压下去了,希望颜青羽不要忘记了昔日的约定,为它除掉这凶狂的生灵。 苍老的面孔说着,倏然便转变成为了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孔,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嘶吼,仿佛承受了无尽的痛楚,无尽的折磨。 这个梦就在这里中断了,颜青羽无法抑制内心那种突然生出的惶恐,却又不愿意小题大做,只是将此事告诉了安璐晴。 然而从那日起,颜青羽总是会不断地陷入昏睡,然后反复重复这个梦境,那张苍老的面孔,流着血泪吟唱着古老的韵调,那血肉模糊的面孔,发出痛苦得令人发毛的尖叫,无数的声音在颜青羽的脑海中一起呐喊着昔日的誓言…… 这样的折磨使得颜青羽很快就憔悴了,安璐晴也终于忍不住将此事告诉了胭脂。 胭脂在那之后,离开了沧海阁三天,返回后,胭脂的神情也很疲惫,但是胭脂却决定了,相信颜青羽的梦境是真实,她们必须要找到这个东海上的岛屿,而后完成梦中的嘱托。 安璐雪其实并不明白,即便这个梦境是真实,为什么又需要沧海阁来完成这个任务,而不是其他的门派? 但是胭脂做下的决定,安璐雪却无法更改,只能付诸实施。 在数日的搜寻之后,安璐雪等人也终于找到了这个突然浮出海面的小岛,这个从未出现在任何书籍上的小岛。 安璐雪为了确认这个小岛有没有危险,又在沧海阁的藏经阁中翻找了许久,才翻找到一本私人笔记,笔记中记录了这个小岛的一切,包括鲛人族的过往,甚至对鲛人族的社会构成都阐述得无比详尽。 也正是在这本笔记中,安璐雪确认了树神的存在,才开始认为,也许颜青羽的梦,并不是那么荒诞无稽。 而且在这本笔记的最后一页,更是发狂一般地不断地重复写下了四个字,字迹与字迹相互叠加,变得模糊不清,更是由于岁月的痕迹,导致这些字迹愈发难以辨认。 安璐雪用了很久,才辨认出,这四个字,正是“树神死了”。 死了的树神,守护它的鲛人,以及一个在梦中被提及的生灵,安璐雪心有疑惑,却还是带着疑惑来了。 一个多月前? 珊瑚微微皱眉,然后道:“四十三天之前吗?” 安璐雪也不由得微微愣了愣道:“是四十三天之前。” 珊瑚眉头微微一颤,她沉默了很久,才从自己的芥子囊中取出了一本同样古老的皮质卷轴,递给安璐雪道:“那字迹是这个字迹吗?” 安璐雪接过兽皮卷轴,打开一看,顿时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侧过头,有些不解地问道:“这字迹……这与我所看到那本笔记几乎完全一致……只是好像多出了一些古怪的文字……” 这卷轴的内容却比笔记中要简洁许多,尤其是省略了很多关于鲛人的记叙,大概这本卷轴因为是为鲛人准备的,所以便省略了那些内容吧。 珊瑚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道:“这是我在一间被封禁的房间里找到的。” 珊瑚没有说出口的是,当时她身边还有一个人。 “难道……那本笔记的主人,也是鲛人!”安璐雪万分震惊,如果那是一本鲛人的笔记的话,那沧海阁…… “三千多年前,曾经有一任大祭司背叛了鲛人族,他与一些人类联手,试图攻入圣地,但是最后却都被树神所杀,而这个背叛了族人的大祭司虽然侥幸生存了下来,却被族人囚禁在海洋的最深处,永世不见天日。这本皮质卷轴……其实是他以鲜血书写在自己的皮肤上,然后用鲛人从未学过的阵法隐藏起来的,只是时间流逝,阵法失效,才偶然被我得到。” “三千多年前?”安璐雪沉吟了片刻,才满是迟疑地道,“不会是三千一百六十四年前吧……” 珊瑚有些诧异地道:“那一场战斗……你们也知道吗?” “不,那一年,沧海阁从中原向东海迁移。”答话的不是安璐雪,而是楚风,他也有半句话没有说出口,那一年,强盛的三妙宫被人间各派联合所覆灭。 第399章 阔别重逢 在安璐雪所了解到信息中,沧海阁之所以从中原迁居到了东南的海中孤岛之上,是因为当时三妙宫覆灭在即,而沧海阁为了保住三妙宫,向三大派提出的一个交易。 这样一个交易,对沧海阁没有什么好处,以沧海阁的低调,也无须担心三大派会在覆灭三妙宫之后将矛头转向自己,而三妙宫与沧海阁历来交好,似乎可以追溯到祖师那一辈,三万年前,三妙宫祖师平玉虚,星辰岛祖师星河仙子和沧海阁祖师海琳琅被并称为三杰,也是相继立派,相差不过两百年。 所以这个交易,虽然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也不是什么真的就无法理解的事情。 但是安璐雪却一直以为,这个交易背后有什么隐情——如果沧海阁当真不忍三妙宫被灭,以当时沧海阁的实力加入战局,虽然无法挽回颓势,但是想要庇护三妙宫一脉也还是能够做到的。 现在看起来,沧海阁要迁往东海,似乎与鲛人族,与这座岛,与这棵树,必然有所关联。 也许,当时沧海阁已经与那位叛变的大祭司有了一些协议,所以他们需要将自身的重心转移到东海上来,借着三妙宫之事,顺理成章地退居到东海,以避免大规模的行动引起注意。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思考的话,沧海阁的行为,似乎已经可以理解了。 三妙宫很有可能只是在这件事上占了一些便宜——但是谁也说不准到底是不是如此,毕竟那些事都过去了相当漫长的岁月,太多的细节都淹没在了历史的洪流之中,所谓的真相,大概也永远不会有再见到天日的那一天。 无论安璐雪再如何努力去搜寻信息,推断经过,所还原的真相,也不过是一个看起来更合理的真相——然而事件很多事情,却又未必真的是合理的,所以真相,大抵也只是自己认为的真相而已。 这也足以解释为什么胭脂会决定来到此地参与此事——只是为什么三千多年前时的那些先辈又会卷入此事之中,那似乎又是别的什么秘密了。 安璐雪心有所思,楚风也因为安璐雪的问题而陷入了沉思之中,只有珊瑚因为对人间并不是那么了解,所以没有太多的想法,不过见得楚风和安璐雪都沉默不语,便也没有开口打扰,只是静默地跟随者安璐雪前行。 约摸一盏茶时间,安璐雪一行人便已经进入了圣岛腹地,也正是楚风和楚紫儿之前来到的那个洞口,在洞口的树根上,坐着一个一身黑白纹交错衣裙青年女子。 女子身材高挑,一头银亮的白色长发随意地用一根木簪挽在脑后,映衬着一张有些圆润的面庞。 这张面孔算不得多么漂亮,不说与珊瑚相比,就是与安璐雪相比,也是相形见绌。 但是这样面庞上点缀的一双红红的眼睛里,却仿佛流动着万千不尽的灵气一般,令人有些诧异。 女子看到了安璐雪,她举起了手,淡红色的唇微微一张,刚刚要叫一声,忽然看到了安璐雪身后的楚风,她愣了愣,然后瞪大了眼睛从树根上直接跳了下来,有些难以相信地道:“这……这货难道是我的蠢徒弟?” 那女子脆生生的声音之中,满是生气。 楚风听着这熟悉却又久违的称谓,苦笑两声,挠了挠头,才有些尴尬地道:“那个……” 楚风还没有说完,那个身影便倏然扑了上来,给了楚风一个大大的拥抱,让楚风顿时一头雾水,有些手足无措,惶恐不堪。 安璐雪却没有去打扰二人,珊瑚也微微一笑,眼眸中满是遐思。 颜青羽松开了楚风,咧嘴一笑,一口雪白的牙齿映照出阳光,晃得楚风眼睛有些酸楚。 颜青羽“哈哈”一笑拍了拍楚风肩膀,颇是赞许地道:“不错嘛,小伙子,没有师傅我罩着你,你居然也能活下来,然后还能娶……”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珊瑚,她之前没有见过珊瑚,所以也不知道珊瑚是鲛人族,只是看到跟楚风一起出现,以为是楚风的同伴。 颜青羽忽然眉头一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沉吟了片刻,才道:“你怎么废了?” 楚风笑了笑,对颜青羽这明显有些直接得过分的问题丝毫也不介意,道:“没事,废了也不见得就不是你对手。” 颜青羽眉尖一挑,嘴角一扬,满是戏谑地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然后挥舞着拳头道:“不错嘛,长本事了哦,敢和我顶嘴了,真是十年不打,上房揭瓦咯?” 颜青羽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楚风走向珊瑚道,“现在先不收拾你,快快快,给我介绍一下你媳妇,这么漂亮……” 楚风一脸无奈地看着安璐雪,又满是歉意地看了看珊瑚,方欲出言准备解释,珊瑚已先行施礼笑道:“姐姐说笑了,楚大哥这样的伟男子,珊瑚又岂敢奢望?珊瑚虽然有意放弃鲛人族少祭司之职追随在楚大哥身边,只是楚大哥心中却是有人了,只能留下遗憾。” 珊瑚说的话回答得很是温婉,一方面也没有正面说颜青羽的不是,一方面又介绍了自己,至少不会让颜青羽觉得有什么不快。 至于莫名其妙就被珊瑚夸上了天还要心甘情愿追随在左右的当事人楚风心里怎么想,珊瑚倒不是很在意了——一眼就看得出来,楚大哥是厚道人,厚道人在这个时候,就是拿来顶包用的。 这也让楚风不得不哀叹,天下的女子们,大抵都是一般的狡黠,即便是这个看似温婉的珊瑚,也是如此。 颜青羽微微一怔,瞪大了眼睛,然后万分嫌弃地甩开了楚风的手,仿佛是楚风自己抓起她的手的一般,拍了拍胸脯,道:“还好还好,我还以为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呢,我这蠢徒弟,又蠢又倔,哎,真是没有一点让人省心的……” 楚风咳了两声,才低声道:“那个……” 他想了想,有些不知道要怎么称呼颜青羽好,但是他巧妙地回避了这个问题,“珊瑚姑娘是鲛人族的少祭司,你不觉得……我们此刻要谈论的话题不应该是我吧?” 颜青羽白了楚风一眼,冷哼一声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然后颜青羽顿了顿,看向在一旁一直不语的安璐雪道,“二姐,师傅和那个人已经进去之后便一直没了动静,我有些担心。” 那个人? 楚风知道颜青羽所说的师傅是沧海阁的阁主胭脂,而不是还身在鬼国的颜天君,只不过那个人又是谁? 安璐雪似乎察觉到了楚风和珊瑚都被颜青羽这句话里的信息量所迷惑,才解释道:“之前与鲛人开战的时候,青羽并没有来,而是听候师傅的吩咐在沧海阁等了一个神秘人,那之后神秘人才与青羽前来,也是今日才到的。至于那个人,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个男人。” 说着,安璐雪看向了颜青羽,似乎是准备让颜青羽做些说明。 颜青羽也撇了撇嘴,耸了耸肩,道:“我也不知道呀,那个人戴着银色面具,背着一个巨大的剑匣,我怎么知道他是谁?只不过经常和师傅拉拉扯扯,似乎跟师傅……很亲密的样子。” 颜青羽说着,一双大眼睛扑闪起来,仿佛是在做着什么恶意的揣测。 戴银色面具的男人? 楚风怔了怔,背着巨大剑匣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是燕十三吗? 人间执法者卷入此事——只怕,开花的纳灵根果然是涉及了颇多的事情。 “等待吧,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等了。”安璐雪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珊瑚,颇有些歉意地道,“珊瑚姑娘,很抱歉我们只能到这里了,再往里面走,我……” “可是在这里,来到圣地与不来圣地,其实又有什么区别呢?”珊瑚苦涩地一笑,她的原意是想要来到圣地,亲眼目睹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结果在圣地之前,他们什么也没有做,反倒是另外两个人进入了圣地深处。 如果不能进入圣地深处,亲眼见证他们所做的事情的话,又怎么确保他们真的没有敌意呢? 珊瑚看着安璐雪,神色坚定,没有丝毫准备退让的意思。 安璐雪平静地与珊瑚对视着,在珊瑚那双明亮的眼眸里,安璐雪仿佛看到了一片无际的海洋,包容了一切,但是安璐雪依然淡定而从容地与珊瑚对视着,她毕竟也有她的原则,她的坚持。 楚风看着安璐雪与珊瑚之间的暗战,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然后拉了拉颜青羽的衣袖,才压低声音道:“你说结果会是什么?” 颜青羽没好气地瞪了楚风一眼,刚准备说话,忽然“咦”了一声,才有些惊奇地道:“徒儿你这根木鞭……” 颜青羽话还没有说完,树洞之中一道青光射出,直接向楚风射来,来势之快,根本就没有给人躲闪的机会,瞬息之间,便已经将楚风吞没。 给读者的话: 我们也是阔别多日了,我昨天才培训回来,明天又要出去培训,培训回来还培训,条件极其恶劣,整个人都不好了……不过这章又算填了一点坑了,算起来距离挖这个小坑已经过去了很久了……剩下十天的章节我也会设置定时的,再苦再累不能断更,不然懒出惯性来了……惊闻噩耗培训的地方什么网都没有……所以我只有把所有章节定时…十五天的定时发布,希望不要出BUG…… 第400章 青光 这道青色的光芒来得很突然,突然得让所有人都没有任何的防备。 珊瑚扭过了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道青光,她不知道这道青光是从哪里来的,但是她却从其中感受到了一股树神的气息。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树神苏醒了吗? 安璐雪也侧过头,看着这道青光,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这道青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在树洞之中的行动出现了意外了吗? “闪开!”颜青羽大喝一声,伸手想要去推开青光的目标楚风,但是她才一靠近楚风,整个人顿时便被那股青光震得踉跄倒退了数步,才堪堪站定。 颜青羽有些惊疑不定,然而她倏然看到一个条状黑影忽然浮现在了青光之中,伴随着一股股沁人心脾的芬芳,而后环绕着这道青光,直接涌入了那树洞之中,去时声势浩荡,仿佛翻江倒海一般,震慑得颜青羽连呼吸都为之一滞! 几乎是同时,楚风终于渐渐从青光之中暴露而出,然而那股青光却没有消散,而是强行牵扯着楚风,以疾风之势将楚风也向树洞之中拉扯而去! 颜青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珊瑚便已经一伸手一把拉住楚风的手,她本意是想要将楚风从青光之中拉出,然而却根本不曾料想到那力量太过巨大,她不仅没有能够拉回楚风,反而是被那力量拉扯,瞬间失去了重心,跟着楚风一起动了起来,仅仅是在一呼吸的瞬间,便已经消失在了树洞之中。 颜青羽和安璐雪微微一怔,然后面面相觑,一片沉寂,似乎都对刚才陡然发生的变故,有些不知所措。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安璐雪有些尴尬地道:“珊瑚姑娘的反应,也未免太快了一些吧?” 这句话倒不是在褒扬珊瑚的反应速度有多快,而只是在单纯地描述一个事实,因为以青光强行把楚风拉扯进入树洞的速度,想要在这之前一伸手拉住楚风,被一起拖入树洞中,就大概只能在被拖动之前就想到这些吧? 但是很显然,珊瑚必然无法预料到青光会突然把楚风拖进树洞,所以只能是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珊瑚就扑了上去。 这么极限的一瞬间,安璐雪自问自己只怕反应不过来。 反倒是颜青羽却没有太多震惊,然后眼睛咕噜噜一转,才“嘻嘻”笑道:“只怕是她担心我的蠢徒弟,然后就想死也要死在一起,就扑了上来,碰巧了而已。” 安璐雪的嘴角微微抽搐,然后不由得想起了颜青羽片刻之前所说过的那句话,如果颜青羽说的是真的,那可真的就是一朵鲜花…… 安璐雪觉得自己这般暗地里诽谤楚风,真的不是很厚道,但是一想到珊瑚那绝美得让女人都有些心动的容颜,她就觉得自己大概是在抬举楚风了。 “不过我们怎么办?”颜青羽问道,现在楚风和珊瑚都被拖入了树洞中,珊瑚肯定是不会自己主动离开的,而楚风也不会被青光放过,所以他们两个不到事情结束,大概都无法离开树洞了。 颜青羽眨了眨眼,咧着嘴“嘻嘻”笑了起来。 安璐雪看着颜青羽那一双明亮的眼睛,有些哭笑不得地挥了挥手,很是无奈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去吧去吧,小心一些,遇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立即逃走,不要犹豫,姐妹们还等着你回去给大家讲笑话呢啊。” 另外两名沧海阁的弟子也是微微一怔,旋即明白颜青羽是想进入树洞之中,犹豫了片刻,一个弟子上前牵了牵颜青羽的衣袖,轻声道:“青羽,师姐……就不陪你去了,这些师姐这些年练的丹药,你带好,不要吝惜,当糖豆吃……” 而此时此刻,依然紧紧拉着楚风的珊瑚,却因为高速移动而被风刮得脸蛋有些疼。 身边的景象在快速穿梭,而后破裂,连珊瑚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深入了多少距离,但是她唯一肯定的是,这个距离已经远远超过了她所了解到的圣地的深度。 而楚风更是有些莫名其妙。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道青光会直接落在他身上,但是他确实从这道青光之中感受到了一股……敌意,然而那股敌意却随着木鞭从他的芥子囊之中冲出而在瞬间消散,反而缠绕在了木鞭之上,化为了一股牵引他前进的力量。 这其中的因由楚风根本无处知晓,但是他至少可以肯定那木鞭果真是与鲛人族有所关联,才会在此刻自主行动。 和珊瑚不同的是,楚风看附近流动的景象,却看得很清楚,很真切。 开始的时候,四周都还是正常的树洞,滴水与落叶,青苔与树根,都与正常的树洞没有什么差别。 但是随着青光拖曳着他不断加速,他看到附近的空间开始扭曲破碎,而后头顶开始抬高,脚底开始变得愈发沉厚,左右两侧更是迅速地远离,几乎只是一瞬之间,狭小的树洞世界便变成了另外一片天地。 这难道又是一个世界,又是一片空间? 楚风迄今为止倒是进入了不少遗失的空间,最为典型的便是那片囚禁易邪天尊的空间,绝对不是自然的存在。 而显而易见的是,眼前这片空间,也绝对不是自然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空间,而是另外一个空间。 是被这道青光强行拖着所以穿越了空间之间的壁垒吗? 在楚风还在有些怀疑青光到底有什么目的的时候,青光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眼前因为高速而逐渐变得模糊的世界,也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这个世界跟囚禁易邪天尊的世界很像,因为它的大地也是一片荒芜,不过很显然这个小世界更为荒芜,荒芜得大地都成为一片沙海,细密的黄沙铺满了整片空间,高低起伏的丘陵,在炎炎烈日之下显得愈发炙热。 就连迎面吹来的风,都热得有些难受,仿佛是要带走人体最后一点水分一般。 楚风这个时候终于感觉到了有个人抓着自己的手臂,他扭过头看着珊瑚,有些惊愕地问道:“你也被拉进来了?” 珊瑚摇了摇头,她的面颊有些潮红,当然不是因为羞涩,她是一个正常的少女,就算一见钟情,也不会对着楚风这样长得实在不怎么样的人,更何况她才经历了恋人背叛,族中振荡,又哪里还有这样的心思。 她只是受不了这炎热干燥的气候,虽然她可以运气阻止体内的水分被炎炎烈日带走,但是鲛人毕竟是极为纯粹的水族,对于这样的气候真的无法适应。 “我是抓着楚风大哥你被带进来的。”珊瑚轻声答道. 她既然不喜欢楚风,所以会扑向楚风肯定不是因为颜青羽所说的殉情,她只是有些鬼使神差,因为她觉得楚风身上大概会出现什么变化,这个变化大概会和树神有关,所以她才有些不顾一切地上前抓住了楚风,而就在她抓住楚风的那一刻,果然发生了异变。 现在回想起来,连珊瑚也有些说不清,到底是自己抓住楚风在前,还是这异变的发生在前。 楚风轻轻“噢”了一声,然后他看着那道失去了拖曳动力的青光,一直向天际延伸,在贯穿了一道沙丘之后,消失在了沙丘背后。 而在青光的最中心,有个模糊的条状黑影,静静地悬浮着。 楚风向前走出一步,那个条状黑影与古老帝文也都同步调向前移动出一步的距离,保持着与楚风之间的距离。 楚风回头看了看来的方向,他看到的也只是一片茫茫沙漠,根本就看不到任何来的痕迹,想要退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楚风略略沉吟着,看向青光延伸的方向道:“珊瑚姑娘,我们只怕要顺着这道青光一直前进下去了。” 珊瑚满是歉意地道:“这本是我族的事务,却将大哥牵扯了进来,实在是抱歉。”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本想将易邪天尊的托付也说出来,但是却想到此刻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未免太早了一些,顿了顿,才说道:“珊瑚姑娘不用太过介意,既然我所持的木鞭与鲛人族有所关联,那此事也终究不算与我完全无关。” 珊瑚微微摇了摇头道:“虽然这样说,但是大哥本可以置身事外,更何况目前看来此事只怕事关生死……守护树神本是鲛人族的职责,珊瑚自然当全力以赴,大哥却没有理由如此冒险。所以珊瑚还想让大哥在此等候,不必再深入下去了……” 楚风不由得微微一怔,却没有想到珊瑚到最后竟会这样说,他沉吟了片刻才道:“现在想要脱身只怕时间已晚了,来不及了。既然都已经牵扯如此之深,我们也不需要再如此客气了,只有尽力一搏,换取一线生机。” 珊瑚微微颔首,也不再与楚风客气,而是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大哥了。” 楚风也点了点头,没有再迟疑,朝着青光延伸的方向,前进了下去。 第401章 跋涉 楚风躬着身子,背着珊瑚,走在茫茫的沙漠之中,迎面吹来的风,带着沙粒打在脸上,落入眼中,让楚风很是不舒服,而更让楚风觉得有些不自在的是他的背上还背着个女人。 如果换了常人,大概此时横放在珊瑚腿下的手会去隔着长裙去感受一下珊瑚肌肤的细腻与光滑,然后闻一闻紧贴着自己的这具软玉温香身躯之上散发而出的淡淡芬芳,尽可能地在这个绝色美人身上占一些便宜。 但是可惜的是,楚风是一个不解风情的人,他现在心里想着的事情,其实只有一件,那就是珊瑚看上去不仅不胖,反而还有些瘦,为什么背在背上会感觉这么沉呢? 当然值得庆幸的是,楚风的肉身之力还受得了珊瑚这几十斤,只不过是心有些累罢了。 更值得楚风感到庆幸的是,厚道的他始终没有把这种感觉说出来,不然……不然珊瑚哪怕是个温柔如水,心胸比天还广阔的奇女子,此刻也只会暴怒,哪怕是惦记着正事此刻不暴怒,大概也会默默地为楚风记上一笔黑账。 而在楚风背上的珊瑚,则也穿上了楚风一件宽大的斗篷,把兜帽高高拉起,遮住了自己的面孔,避免被炎炎的烈日所晒伤。 实际上此时此刻,珊瑚原本裸露在外的肌肤都穿上了楚风的衣物,毕竟这个小世界,是在炎热得有些吓人。 倒不是珊瑚有心要占老实人的便宜,只是珊瑚与安璐云对抗的伤势本来便不轻,又加上这对于水族来说极度致命的环境,珊瑚没走出两里地,就倒在了沙漠之中。 后知后觉的楚风这才发觉了珊瑚的窘迫,贴心地把自己的水袋里的水浇在了珊瑚的身上,然后又给珊瑚披上了斗篷,穿上了鞋子,最后看珊瑚实在是一副被晒得蔫了的样子,实在有些不忍这样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被晒成干菜,便背着珊瑚开始继续跋涉。 即便背着楚风觉得沉重的珊瑚,楚风前进的速度也没有一点减缓,依然稳健,在青光的引导下,他们的目标确定,没有任何可以怀疑的余地,只要顺着青光前进,大抵便是错不了的。 这片世界的距离感似乎依然被强行打乱了,有些时候,明明看起来很遥远的地点,却几步路就到了,反而是那种看起来更近的地点,依然在前方等待。 而这样的明显的距离感被打乱,连珊瑚这个六阶巅峰也毫无察觉。 这种种,甚至让楚风怀疑,这个空间其实根本就不是完整的空间,而是一个高度扭曲的空间,就像是麻花一样拧了起来。 楚风无法确认这个空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如果不是有这道青光引路,进入这片世界的人,大概永远都会在这样错乱的空间与距离之中迷失,再也找不到离开的道路。 在前进了半日之后,楚风终于背着珊瑚走上了才进入这片沙漠时所见到的那座沙丘,青光便是穿过了这座沙丘,到了他的跟前。 站在沙丘上,顺着青光的方向望去,然后他看到了远处有一片荒芜的土地,之所以会用土地这个词,是因为那里不是沙漠,而是一片荒芜的土地,一片正在逐渐沙化的土地。 这道青光,便是从那片正在沙化的土地中央发出的。 楚风深吸一口气,然后脚下发力,使得镶嵌的元能石完全嵌入阵法之中,阵法发动,楚风开始高速移动,即便如此,却也无法完全冲破这个小世界内诡异的空间法则,尽管目力可及,可是也让楚风将所有的元能石能量尽数耗竭,依然没有到达那片土地。 楚风不得不暂时停下来,然后放下珊瑚,看着珊瑚,有些讨好意味地道:“珊瑚姑娘,帮个忙吧……” 珊瑚虽然有些不解,但是还是点了点头,毕竟自己已经在他背上呆了一天了,做些什么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楚风把元能石递给了珊瑚,道:“你将自己的真气缓缓渡入这石头之内,等到真气渡入时遇到阻碍,就可以停下来了。” 珊瑚接过元能石,拿在手里,轻轻握住,然后开始缓缓地向元能石中注入真气。 六阶巅峰为元能石充能的速度还是颇快,珊瑚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把楚风所有的元能石充能完毕,递还了楚风。 楚风道谢,倒是让珊瑚脸一红,道:“楚大哥,你别这么说,其实一直都是你在帮我……应该是我向你道谢才是。” 楚风笑了笑,也不跟珊瑚就谁该向谁道谢这个问题争执,争执得太多,反而不好。 楚风伸手拉起坐在地上的珊瑚,然后蹲下身,让珊瑚趴在自己背上,背起珊瑚,继续前行。 前进了没有多久,楚风忽然听到耳畔传来珊瑚一阵有些惊讶的“咦”声,仿佛是发现了什么。 楚风没有停下来,只是一边前进,一边问道:“怎么了?” “这个世界里,没有丝毫的灵气啊。”珊瑚有些疑惑地答道,一个世界,怎么可能会没有灵气呢? 没有灵气的世界,就是死亡的世界啊! 这个发现让珊瑚很震惊,她原本伤势虽重,但是自身真气却没有什么消耗,如果不是因为给元能石充能消耗了她大量的真气,使得她不得不从天地中吸取灵气补充自己的消耗,大概也难以发现吧。 楚风也是一惊,却也无法解答珊瑚的这个发现。 只是这个发现,也能解释很多问题,那就是为什么这里是一望无垠的沙漠,除了沙,便只有沙。 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失去了所有的灵气,而沦为如今的模样? 楚风不知道,他能做的只有继续往前。 在又越过一道沙丘之后,眼中的那片废土已经近了,楚风快步疾行,终于在日落前,感踏上了废土。 才一踏上废土,珊瑚便又察觉到了灵气出现了明显的变化,虽然废土之上灵气很稀薄,但是却不可否认,这里有灵气存在。 楚风为了检验,还取出了地维石,退后一步将地维石洒落,无论楚风如何定脉,都无法激活地维石。 而一旦踏上废土,在定脉三次之后,成功地激活了地维石,使得地维石显现出了一个极其模糊,难以辨认的虚影。 沙漠之中,不仅空气之中没有灵气,就连地脉也干涸了,而废土则也走在死亡的路途中。也许过不了太长的时间,废土之上的灵气也会完全消散,使得这片土地变成一片沙漠,陷入永远的死寂之中。 楚风对眼前的景象已经隐隐有了几分猜测,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猜测究竟对不对。 “楚大哥,可以放我下来了,这里……好像没有外面那么可怕。”珊瑚轻声道,姿态却不忸怩,落落大方,端庄得体,终究还是一族的领导者,不像小女儿一般作态。 楚风放下珊瑚,珊瑚在废土上轻轻迈动几步,拖曳着长裙的拖尾,略略旋转一圈,才道:“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树神的气息,树神一定在这里存在着。” 珊瑚的话语很坚定,坚定得让楚风似乎都相信了这个结论,但是他还是沉默了片刻,才沉吟道:“珊瑚姑娘,树神已经沉睡了很多岁月了,并不是每一个大祭司都与树神沟通过,你也从未见过树神,又是因何而能够如此坚决地认定,这里存在着树神的气息,或者说这里的气息,属于树神。” 珊瑚愣了愣,的确不曾想到楚风会突然问这样一个很是刁钻难以解答的问题。 这个问题珊瑚自己也没有想过,因为这对于珊瑚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所以她只是愣了愣,便笑道:“因为我们这一支是被树神垂青的一支啊,我们血脉天然就能感应到树神,只要是树神的气息,我们不用去探查,就能感知到,就能确信不疑。” 楚风微微点了点头,用血脉传承一些烙印痕迹,这是每个种族都会有的现象,这样说的话,倒是都说得通。 大概是自己把这些古老的存在,想得过于强大了一些吧。 “楚大哥,我能感觉到,树神就在那里,我们继续前进吧。”珊瑚看向青光来的方向,因为太阳已经落下,所以前方显得模糊而茫然,根本看不清楚,就像是他们对于自己的前途一样。 第402章 树神死了 沙漠中的昼夜,仿佛是两个极端,白日像是火炉,黑夜则仿佛是冰窟。 尽管已经踏入了废土,但是因为温差而剧烈对流的风依然很快就把废土的温度变得和沙漠中一般,冷得彻骨。 珊瑚可以运功抵抗这种寒冷,只是天生的畏惧使得她抵挡得有些艰难,所以楚风不得不把自己在妖界穹朔州北行的那身冬衣给珊瑚裹上,而自己则勉强一身秋衣,在严寒中前进。 珊瑚心中颇有些愧疚,觉得自己连自然气候都抵御不了,要让楚风如此费心,想要感谢,却又觉得言谢终究太轻,因此只是趴在楚风背上,艰难地运转功法,将产生的热量传递给楚风。 青光照耀,在黑夜里成为了指引二人前进的灯塔,顺着青光,顶着烈风,楚风的每一步都走得有些艰辛。 所幸的是,废土之上的空间是正常的,远近的距离感也不再有偏差,这至少使得楚风和珊瑚可以确信,他们已经踏上了一片正确的土地。 在黑夜之中一夜跋涉,楚风水囊里的水也终于告罄,这对于珊瑚来说,却有些不妙。 珊瑚从来没有过陆生的经验,即便往常进入圣地,圣地之中的空气也充满了水分,绝对不会像这风一般干涩。 水族总是畏惧失水,这是难以改变的现实,即便成为了修士,这种本能也的确无法遏制。 珊瑚的身躯微微颤抖了片刻,然后她冷静了下来。 她想着在海中是如此凝聚海中的水分,然后按照这个思路缓缓运转功法,试图从空气中凝聚出水来,但是她最终失望了,因为干燥的空气中几乎已经没有了水分,再如何努力,也不过聚集出一两滴水来。 楚风无奈,却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继续低头前行。 当东方微明的时候,他们终于见到在前方出现了一个黑点,一个有些突兀的黑点。 这个时候,珊瑚忽然抬起了头,有些无精打采的脸上也充满了惊讶,一双眼里更仿佛是有精光将要照射而出一般。珊瑚有些激动地道:“楚大哥,树神……树神就在前面!” 楚风点了点头,那个黑点,便是青光的来源,青光是从那个黑点的底端投射出来的,也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楚风继续前行,这一次,没有用上太久,他就看到黑点逐渐拉拢,变得清晰可见起来。 那个黑点其实是一棵树,一棵树叶已经脱落干净,树皮已经绽裂,连一丝生机都没有的树。 在树下有两个人影,一个穿着宽大斗篷的男人,和一个青衣白纱的女人。 那个男人身形很挺拔,背后背着一个一个多高的巨大剑匣,剑匣上刻画着金色的图案,仿佛是龙纹。 赫然正是楚风曾经见过的燕十三。 而在燕十三身边站着的那个女人,风姿绰约,看起来很年轻,至多也不过三十岁的模样,皮肤细腻而流淌着光泽,仿佛是少女一般。 若不是由内而外所散发出的一股少妇所独有的成熟气息,与脑后所盘着的云鬓,即便是将她认作颜青羽的同龄人也不奇怪。 毕竟对于修士来说,驻颜这种事情,大抵只是小事一桩。 燕十三看到楚风,然后他眼神中露出几分怪异,忽然举起手,大声道:“喂,小疯子,怎么又是你?” 楚风背着珊瑚上前,等走近了,才把珊瑚放下,然后对着燕十三和女人施礼道:“晚辈楚风,见过执法者,见过胭脂阁主。” 胭脂抿唇一笑,笑着看了看珊瑚,右手顺手一捻,引来一片水花,环绕在珊瑚身边,轻声道:“少祭司,得罪了。” 珊瑚有了水分的环绕,立时便又恢复了精神,她把冬衣脱掉,然后想了想,还是装进了自己的芥子囊中,才施礼道:“见过阁主。” 她虽然不清楚这些势力的结构层次,但是却也有样学样,又对着燕十三道:“见过执法者前辈。” “噗——”燕十三倏然一笑,胭脂用眼角的余光微微一扫燕十三,燕十三便顿时咳了几声,才正色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哪里来的这么多规矩,小疯子,你说你这么多年,真是一点都不长进啊!” 楚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才说道:“前辈批评的是。” 燕十三看着楚风,摇头叹息道:“这么多年倒是变成了一个马屁精了。” 楚风有些哭笑不得。 胭脂却略微咳嗽了两声,才道:“既然楚师侄与少祭司都被带来了此地,此事终究还要借助你们二人之力才行,不然……只怕大祸临头。” 楚风点了点头,他看向那道青光,青光此时已经开始消融,被青光所裹挟的木鞭仿佛失去了维系与支撑,开始回流向楚风,最终落回了楚风手中,那青光也随之消散了。 这让楚风微微蹙眉,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在远处还能够支撑,到了近处,反而无法维系。 珊瑚的目光则早已落在了那棵枯死的树木之上,她已经清楚地感知到了,那是树神,绝对是树神不会有错,她体内的血液都在加速流动,仿佛都要沸腾起来了一般的炽热,珊瑚有些激动难耐,若不是胭脂和燕十三在面前,珊瑚只怕早已上前,行祭礼膜拜。 似乎察觉到了这个小姑娘那火热的目光,燕十三伸手捻了捻自己的长发,才笑道:“这位美丽的姑娘,什么时候才能用如此火辣炽热的目光看看燕十三呢?这样的仙子,哪怕是如此看燕十三一眼,燕十三便是死了也值。” 胭脂皱眉,有些头痛地道:“你这毛病是改不了是吗?” “美人谁不喜欢呀,阁主您我也很想调戏调戏试试看。”燕十三挑眉,满是调侃地答道,但是迅速地却也转变了角色,满是郑重地道,“少祭司,此次对鲛人族动武,也是事急从权,如有得罪……改日燕十三一定负荆请罪,便是要燕十三做你裙下之臣,燕十三也断无半句怨言。” 燕十三前半句话说得倒颇是庄重,只是到了后半句又恢复了轻佻本性,让珊瑚都不由得微微蹙眉,眼中流露出几分诧异来。 胭脂一伸手在燕十三肩膀上拍了拍,才一边转身走向那枯树,一边道:“少祭司,楚师侄,请上前来,此事对你们,也不当再有所保留。” 楚风和珊瑚都紧随着胭脂上前,到了那枯树近前。 楚风近距离观察这棵枯树才知道,它看起来虽然细小,但是却也足足有两人合抱粗细,高也达到了五六丈,在这片废土之上,也算是独有的风景了。 但是这棵树却的确枯死了,死得很透彻,死得没有一点可以怀疑的余地,而那道青光,则是从这棵枯死的树木的根系发出的——或者更为严格地说,是从它根系边的一株嫩芽中发出的。 这株嫩芽仿佛是一根才插入了土中的树枝萌发出的,嫩芽的颜色很苍翠,仿佛是碧玉一般,鲜嫩得快要滴出水来。 珊瑚伸手贴在那枯树已经皲裂开的树皮之上,微微瞑目,然后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流淌而下。 在她触摸到这棵枯树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棵枯树,就是他们鲛人族付出了无数岁月,要报恩的对象,要守护的对象,这,就是他们的树神。 但是树神,的确已经死去了。 树神已经死去了极其漫长的岁月,只留下了一段悲怆而无法懂得的吟唱。 第403章 起源 树神真的死了。 珊瑚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虽然早就已经有所准备,但是真的确认了这个消息的时候,那种震撼,那种悲怆,却根本无法控制。 一想到自己的先祖们,用了无尽的岁月来守护树神,甚至不惜画地为牢,让无数族人的一生,都被囚禁在这方圆的海域之内,最终却只是换来这样一个树神早在无数岁月之前就已经死去的结果,这让人如何接受? 胭脂轻轻拍着珊瑚的肩,却没有再说话,只是轻缓地抚摸着珊瑚的脊背,仿佛是一个长辈,在安抚自己的晚辈。 胭脂的神色很慈祥,很温柔,映照在楚风眼中,竟然觉得,胭脂与珊瑚的眉目,竟然有那么几分相似。 燕十三走上前,挥拳砸在楚风的肩上,才低声道:“女人真是麻烦啊,是不是?” 楚风无可奈何地看着燕十三,道:“人都是有情感的,女人大概比男人更为敏感吧。” 燕十三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只是跟楚风并肩而立,等着珊瑚渐渐停止了哭泣。 珊瑚擦了擦腮上的泪痕,才歉然一笑,方欲致歉,却被胭脂轻轻抚摸在头上,让珊瑚微微一愣,然后她看向胭脂,却只见到胭脂温柔的笑容,仿佛是亲人一般亲切。 这笑容竟让珊瑚到了嘴边的话语尽数凝结,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有些意外的安心。 “你来说吧。”胭脂看向燕十三,道,说完,她自己却走到珊瑚身后,缓慢地梳理着珊瑚那一头长发,而珊瑚也有些享受般地任由胭脂帮她梳理着,没有任何的不安。 燕十三咳了两声,才道:“事情到底要从哪里说起呢?” 胭脂眼角的余光微微扫过燕十三,让燕十三扶额一叹,道:“好吧,其实我们所了解到的也不是全部,而是一些细枝末节。” 燕十三说着,声音也变得沉稳庄重起来,开始述说关于树神的一切。 树神的真实身份与来历,燕十三也不知道,因为那毕竟是古老得已经被时光所掩埋的一段历史。 执法者的先辈们也从来不知道树神这样的存在,树神与鲛人族完全隐匿在了历史的黑暗之中,无人知晓。 事情的变化,就发生在三千多年之前。 那一代的大祭司与沧海阁之间有什么秘密的协约燕十三不清楚,甚至连当时的执法者是为什么被卷入了此事也不清楚。 唯一可以清楚的是,那一代的执法者也加入了沧海阁与大祭司之间的联合,强闯进入了圣地,想要除掉一些东西。 其间这些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没有人知道,甚至就连结果也无人知晓——九个执法者没有一个人活着返回,而沧海阁的人也尽数失踪。 唯一留下来的是那位叛变大祭司留给沧海阁讯息,那就是,鲛人族的树神已经死了,在它的遗骸之上,有着什么不好的东西在孕育。 在那之后,鲛人族与这片岛屿再次人间蒸发,而世间也迎来了一场动乱,无人去探索此事背后的秘密,这件事也彻底沉埋。 而这一次身为人间界监察者之一的胭脂找来,告诉了执法者们颜青羽的那个诡梦,以及沧海阁三千多年前留下来的记录。 监察者的决定也是执法者所必须奉行的命令,所以胭脂和燕十三来到了此地,处理这些事情。 关于燕十三的这些陈述,楚风其实有很多疑问,因为这话里其实有很多无法圆满过来的疑点。 比如执法者为什么只是来了一人。 再比如按照距离算,此地距离星辰岛更近一些,三千多年前,鲛人族为什么要远赴南方寻找沧海阁的支援,而沧海阁又是出于什么理由才介入了这些与她们没有任何干系的事情。 最让楚风在意的是当年的那位大祭司,为什么不曾留下清晰的记载,却只是语焉不详。 只是这些漏洞,并不是为了扭曲什么,而只是因为它背后还会牵扯到更多的事情,或许是说起来会越牵扯越广,以至于再无法说清,亦或者只是燕十三单纯得不想提及,亦或者只是他觉得这些事情不应该让楚风等人知晓。 楚风没有问,珊瑚更不会问。 胭脂为珊瑚重新做好发髻,笑了笑,刚好燕十三也说完了他的陈述,胭脂才缓缓道:“我也做些补充吧。” 胭脂要补充说起的,自然是燕十三所不曾提起的事情。 比如,那位叛变的鲛人族与沧海阁,以及三妙宫之间的那段往事。 对于过于古老的事情,胭脂所知也不是很详细,她只知道,大概还在那之前,沧海阁就有了一些关于鲛人族的资料,那些资料并不算太详细,而且对鲛人族的记载描述与现在的鲛人族也有相当的差别,比如记载之中鲛人族是有着自己的文字的,这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些资料是不是出了很大的错漏。 不过至少在那些资料之中,却也提及过鲛人的树神,而在树神之上,他们似乎还信奉着别的什么神明,资料之中却有些语焉不详。 那份资料在很多地方都点到即止,没有深入的记载,似乎是在忌惮着什么。 无论那些资料是否为真,但是至少证明了沧海阁与鲛人族必然有所关联。 而三千余年之前,三妙宫因为行事张扬而终于引起了人间各派的公愤,各派联盟,共同迎击三妙宫。 大战爆发之后,当时还在中原的沧海阁便提出,因为与三妙宫交好,实在不忍三妙宫覆灭,请求给给三妙宫留下一点香火,而自己愿意为此退出中原,到东海的海岛上蜗居,从此再不涉足中原。 联盟自然不愿意将沧海阁逼到对立的一方去,便签订了这份协约,而后沧海阁便趁机退往东海,并在迁移的过程中,以勘察的名义先行派出了大量的高手精锐,在现今的沧海阁岛屿之上,与那位鲛人族的大祭司汇合,向圣地进发。 那一战之后,沧海阁因为精锐丧失,从此无力再返回中原,只能遵守承诺,不再踏足中原,而三妙宫也因此被留下了最后一线的生机,就此在紫琼山苟延残喘,直到数年前一战覆灭。 而今日之事的起因,则可以追溯到珊瑚的父亲,鳞真。 第404章 情报 对于珊瑚来说,父亲已经是一个很遥远的记忆了。 印象中,四五岁之后,珊瑚便再也没有见过父亲,父亲给珊瑚的最后一句话是,在那个被封禁的房间里,有我留给你的真相。 然后,父亲就永远地离开了她的世界,去往了无人所知的地方。 这个真相,就是那张叛变的大祭司在自己的皮肤之上用鲜血书写成的卷轴。 可惜的是,鲛人自己没有文字,而这张卷轴不仅用的是人类的文字,还是很有些年代的古老文字,珊瑚在得到之后,便一直没有读懂过。 她曾经拿去问过族群中唯一的人类,鳞奔的母亲,然而只是遇到海啸落水的普通渔民的她也自然不认识这样古老的文字。 不久之后,鳞奔的母亲便意外地溺水死了。 从那之后,这卷轴,珊瑚就再也没有读过。 所以珊瑚不知道,父亲想要留给自己的真相是什么。 但是胭脂却认识鳞真,因为鳞真是胭脂的大哥,亲生大哥。 珊瑚一怔,万分诧异。 她确信,胭脂是人类,身上没有一点鲛人的特征,尽管她让自己感到亲切,但是珊瑚却真的有些难以置信,胭脂会是自己的姑姑。 在几十年前,鳞真找到了胭脂,并且将一本卷轴的抄本交给了胭脂,这抄本,也就是胭脂手中卷轴的抄本。 胭脂自然辨认出了这抄本的一些内容,尤其是最为关键的“树神已死”占据了这抄本的绝大多数内容,胭脂虽然是鳞真的小妹,但是却从未在鲛人族中生活过,所以当时还只是个少女的她并没有意识到这卷轴意味着什么。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本卷轴还留有一些内容没有被破译完全的时候,鳞真就带着抄本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直到二十多年前,早已成为了沧海阁阁主的胭脂终于有机会接触到沧海中那些密卷对于鲛人族的记述,才意识到当年她所看懂的内容到底意味着什么。 只是那个时候,鳞真已经多年不曾与她联系了,胭脂更无法联系到鳞真,她只能静静地等候着事情的发生。 胭脂在那个时候,便已经意识到了,也许有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所以颜青羽的那个梦,与那卷轴高度吻合,所描述的那个岛屿也与鲛人族的圣地一般无二。 这让胭脂确认了自己的想法,鲛人族的树神,大抵真的已经出问题了。 所以她去拜访了燕十三,征调了所有还能行动的人间执法者,匆匆赶来了南海。 接下来便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了,胭脂便没有再说下去。 虽然胭脂和燕十三的讲述都不尽详尽,有很多隐瞒与语焉不详之处,但是却终究没有逻辑上的矛盾,也没有什么看得出来的破绽,再结合树神的确已经死了这个事实,让人不得不信他们所讲的一切。 在胭脂讲述完这一切之后,四个人都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而后珊瑚才轻启朱唇,柔声道:“所以呢,我需要做什么?” 珊瑚说得很平静,没有质疑胭脂与燕十三所讲的一切,也没有任何的歇斯底里,她在这一刻所表现出来的理智与沉静,完全不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反而像是经过了很多风雨的成人,能够在第一时间调整自己的心情,确认自己的处境,而后确定自己所应当采取的最为合理,也是最为有利的举动。 就连胭脂也有些惊讶于珊瑚的表现,然后她缓缓地抚摸着珊瑚的发丝,道:“我们也是凭借着七关与大祭司手杖联合,才进入到这片树神的世界,才发现树神的世界已经彻底死亡,所有的灵气都被吸走了,只剩下了树神的核心,还勉强镇守着这片废土。大祭司的手杖,与楚师侄手中的木鞭,一体同源,我们认为,如果合力的话,大概还能激发树神的一些残念,能找到正确的应对方法。” 胭脂的话里还包含了一层意思,其实到现在为止,他们也只是在进行一些尝试,并没有最终确认行之有效的方法。 不过树神大概还有一缕残念滞留在此却是必然之事,这棵枯树,与颜青羽的梦境,便都是明证。 这让楚风不由得微微皱眉,踌躇了片刻,才有些迟疑地道:“我想我也知道一些大概。” 胭脂和燕十三都微微一怔,旋即楚风从芥子囊中摸出一株纳灵根,珊瑚一见到纳灵根顿时一怔,才颇有些意外地道:“这株草……和圣地深处的那株草,很相似。” 楚风点了点头,道:“那是纳灵根,一株即将要开花的纳灵根。” 胭脂和燕十三在这之前都不曾进入过树洞深处,而他们也没有提及那株草和那朵花,所以楚风认为,胭脂和燕十三并不知道,在树洞深处,有一株即将开花的纳灵根。 而珊瑚,作为与世隔绝的鲛人族,自然也不会认得纳灵根,所以大概也从来没有认为纳灵根有什么特殊之处。 但是楚风这么久以来,却始终在与纳灵根打交道,所以在他第一次降临岛上的时候,就觉得很怪异,如果这座岛上真的有一株早就孕育出花蕾的纳灵根,为什么这座岛却还能有如此茂盛的植被,仿佛一点影响也不曾受到。 进入这个世界之后,楚风便有了一些揣测,尤其是说到树神已死的时候,楚风就已经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树神的死亡究竟是什么导致的最为根本的原因,楚风不知道,但是却可以断言,至少纳灵根在其中扮演了一个极其重要的角色。 纳灵根是寄生在树神之上的,有树神这样强大的存在可以任其吸食,它当然不会再影响到这座岛屿,尤其是树神还拥有自己的一个世界。 楚风大概可以推断,在很多年前,这片世界应该是完整的,覆盖了茂密的植被,但是随着纳灵根的寄生,它开始吸收这片小世界的所有灵气,包括地脉都被吸食得一干二净,才加速了树神的死亡——甚至根本就是这小小的纳灵根,直接导致了树神的死亡。 三千多年前那一战的起因,也是因为纳灵根的花朵即将盛开,而那位似乎发现了什么的大祭司,也是选定在那个时候动手;虽然没有什么资料留下来,但是至少可以合理地认为,那位大祭司不应当是盲目之间动手,而是认为那个时候动手,才最有机会。 所以,楚风认为事情的关键,只怕还是落在了那株纳灵根之上,而且现在应该便是动手的时机——但是具体应该怎么动手,楚风也不知道了。 “我曾经遇到过来自于极其古老岁月之前的一位前辈,他曾经叮嘱过我,如果遇到一株开花的纳灵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将其摧毁。”楚风顿了顿才看着珊瑚道,“这也是我来到这座岛的原因。” “嗯?”胭脂微微挑眉,楚风虽然给出了一些情报,却对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的帮助。 “也许,这卷轴会有用。”珊瑚忽然开口道,眉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忧愁,令人万分怜惜。 其实在安璐雪确认了这本卷轴中的大多数内容与沧海阁所收藏的笔记相同的时候,珊瑚就心生怪异之感,只不过当时却也没有多想,但是现在仔细想一想,这本卷轴不应当只是在重复那本笔记。 最简单的一个道理便是,那本笔记在沧海阁的收藏之中,迟早会有见天日的一天,但是这本卷轴却只能呆在那间深海中的牢笼之中,且被一个法阵所隐匿,鲛人永远不可能会发现。既然如此,那么写这本几乎不可能被人发现的卷轴的目的又到底在何处? 而且,沧海阁的笔记之上除了对鲛人族的一些记载之外,便是那疯狂的“树神死了”,但是在她这卷卷轴之上,却还有其他的古怪的文字。 但是这个文字,她可以确定不是人类的文字,到底是什么文字,珊瑚自然不会知道,所以她把卷轴轻缓地展开,递交到了胭脂的手里。 胭脂将那卷轴拿在手里,默默地看了一眼,才道:“这文字我当年我就看过,这些年也颇查阅了一些古籍,也曾拜访了一些前辈,但是这文字,却依然不能认识。” 她说着把卷轴递给了燕十三。 燕十三把卷轴接在手里,看都不去看,耸了耸肩道:“胭脂美人儿都不知道,我当然也不知道了。” 然后燕十三把卷轴递给了楚风。 楚风接过卷轴,略略扫了一眼,然后当即便愣住了,抬起头,看着似乎也不抱希望的三人,沉吟片刻才道:“这文字……我见过。” 第405章 吟唱 这文字楚风说是见过,却也只是一种判断或者说是推测。 因为在此之前,他没有见过那些古怪文字之中的任何一个,但是他见过与这些文字风格如出一辙的其他的古怪文字。无论是文字的风格,还是文字的布局,都一模一样,以楚风这么多年积攒的经验和知识,他可以断定这些文字是属于同一种语言的文字。 那个文字出现的地方便是关押易邪天尊的那个小世界,那座古老的石碑。 那个时候,楚风还天真地以为那座石碑会对他做出一些反应,但是可惜的是,那座石碑根本无视了楚风的存在。 尽管如此,楚风还是把石碑上意义不明的文字都记了下来,期许有一天,自己也许便能认出这些文字到底是什么含义了,便也许能够解读出一篇远古时代的隐秘。 但是从那个时候到现在,过去了也已经快有半年了,楚风对那些文字依然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在见过而已的程度上而已。 那么古老的文字,古老得连楚风六界十万年古籍都没有记载的文字,却会出现在三千多年前的一卷卷轴之上,其中的隐秘,又值得让人深思。 但是这个深思,却注定不会得到什么有实际效果的结果,所以几人都只是略微震惊了一下,然后就没有再去追究其中的故事。 既然这卷被寄予了期望的卷轴不能起到任何帮助作用,最后的办法依然只有一个:寄希望于唤醒树神残留的一缕意念,并与这缕意念相沟通。 七关由胭脂负责掌控,手杖自然交还到了珊瑚手里,而楚风因为修为全废,所以只能把木鞭交到了燕十三的手里,而后楚风乖乖地往外围一站,等着看三人各自催动手中的法器——他忽然想起了自己还有一把木椅,便把木椅也拿了出来。 “这……”珊瑚看着那把木椅,微微皱起了眉头,那把木椅给她的感觉很特殊……它有着有些像是树神的,但是却很明显不是树神,这把木椅又与树神有着什么关联? 珊瑚虽然有心多问,但是时间却也有些来不及了——谁也不知道纳灵根会在什么时候盛开,所以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尽快解决这件事情——唤醒树神残留的意识,从树神残留的意识里去探寻,到底应该做些什么。 胭脂握着已经发了一抹绿芽的七关,珊瑚一只手举起那被摩挲得光滑油亮的手杖,而燕十三,则默默地攥紧了那柄木鞭。 三人各自占据了一个方向,而后同时将自己的真气注入手中的法器之中,七关莹莹如翡翠般透明,手杖波光流转宛若无量大海,木鞭玄光绽放犹如永夜降临。 被围在中央的枯树开始轻轻地震颤,在三色光芒的照耀之下,自身也吐出一道极其飘渺的黄色光芒,这道黄色光芒比三件法器中光芒最是微弱的手杖都还要微弱上不上,只能照亮方圆半尺的距离,而后这团黄光逐渐地舒展而开,渐渐变成了一个苍老而枯黄的面庞,就像是一张木制的面具,五官夸张,眼窝凹陷,仿佛是漆黑的深渊一般,看不见丝毫的光亮。 那张布满了树木皮肤纹理一般褶皱的面庞缓缓张开嘴,张嘴便是一段古老的吟唱,低沉而沙哑,凄清且悲凉,仿佛是一首传唱了无数岁月的葬歌,在为岁月而吟唱,吟唱那些已经埋葬在了时间洪流之中的一切,吟唱着那些已经被所有人忘记的过往,用这样古老的吟唱,向世界证明,至少还有人记得这首歌谣,记得那些悲怆。 在苍老的声音中突然响起了一个甜美的音色,甜美而稚嫩,清脆而干净,就像是泉水叮咚,如鸣佩环,纤尘不染。 沙哑之声与清越之声交相唱和,就仿佛是夕阳与寒月之间的协奏,分明有着巨大的差距,却又配合无间,将沧海桑田,岁月烟尘唱得淋漓尽致,歌尽一阕沧桑。 歌声渐歇,楚风擦了擦有些难以抑制而湿润的眼角,才看向适才唱歌的面孔与珊瑚。 这首歌,大概还是树神还活着的时候,教给鲛人族的吧。这么多岁月过去了,鲛人族依然还记得这首远古的长调,树神倘若有灵,大概也会有些欣慰的吧。 “你们来了,可是你们无能为力……”那面孔没有张嘴,但是沙哑的声音却在空中飘荡,宛如一阵阵闷雷,“离开吧,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面孔根本就没有给几人说话询问交流的机会,作为一缕残念,他似乎已经失去了基本的逻辑,陷入了混乱之中,只是反复地重复着呓语,重复着“他要回来了”,重复着“一切都已经太迟了”这样的语句,一次次打击着所有人的,仿佛事情真的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树神这残存的一缕意识所说起的“他”是谁,更不知道被他所诅咒的那背信弃义的人又到底是谁。 “他在回来的路上了……”树神再次重复,“一切都太迟了……” 燕十三沉默了许久,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太多的事情注定了要失败,他们生活在一个混乱的时代,哪怕他们这些执法者拼尽了全力在四处奔走,也根本无法熄灭在整个六界的大地上燃烧起来的熊熊火焰。 更何况,现在那两个本该隐匿于黑暗之中的势力逐渐地浮出了水面,为了那被称为归寂的器具,为了另外一个世界的恩怨,爆发了一场惨烈的大战——大战还在持续,需要更多的人奔赴战场——燕十三不知道这一次会死多少人,更不知道,自己与战友们又有几人还能活着回来。 也许杨文钦说得对,这个时代的确是属于绝望的时代,他们牺牲了一切,也无法挽回这一切——一切都该结束了,无论是他们,还是这个世界。 “还不算太晚。”一个女声,忽然穿越了数万里,仿佛一柄利剑一般,横空而来,“我来了——虽然晚了一些,但是我遵守了约定,我回来了。” 四人悚然一惊,循声望去,万里之外,废土之上,一个身影缓缓走来,带着滔天的凶焰,睥睨而张狂。 第406章 冲上云霄 那个人影穿破重重黄沙,缓缓走来,迈步的速度很慢却显得万分利落,前进的速度更是快得有些不可思议。 热风扬起她的发丝,随风飞扬,张狂万分。 那个人身姿很挺拔,一身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就像是大旗被风扬起。 而那猎猎的声响,就仿佛是一只号角,响彻天际,吹响了总攻的号角,就仿佛下一刻,千军万马都会发出震天的怒吼一般,带着滔天的凶焰,与无边无际的威压。 那一刻,楚风连呼吸都停滞了,因为这气势太过压迫,太过凶狂。 直到那个身影一步万里,穿破了重重黄沙,终于浮现出真实的面容时,所有人都为之一愣——因为这个面孔,也未免太过惊世骇俗,让人难以接受了一些——此人赫然正是颜青羽。 颜青羽笑眯眯地看着众人,然后拍了拍胸脯道:“放心吧,都交给我了。” “羽青帝,你怎么会……”苍老的面庞露出了几分震惊,似乎有些惊讶于颜青羽的出现。 “木华卓,我信守当年的诺言而来了——希望时间还不太晚。” 苍老的面庞沉默了片刻,才道:“羽青帝,已经迟了,我们的计划失败了——彻底失败了,离开吧,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颜青羽皱了皱眉,才撇了撇嘴道:“我记忆之中,真正的木华卓可不是这样一个轻言放弃的人钠。” 苍老的面庞沉吟片刻,才忽然看向虚空之中,满是悲郁地道:“花即将盛开,你又能做些什么?我们都已经无能为力,只能等着他从那一边返回这个世间。” 颜青羽淡淡笑了笑,挥手地道:“你可以帮我打开那条道路,我去截断他的道路,让他继续在错乱时空里游荡,永远也回不到现世。” 颜青羽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一挥,背后三对青色羽翼陡然展现,上下两对较小一些,展开也不过四五尺长,分别向上下两方伸出,中间的那对羽翼则要大一些,展开之后足足有丈许长,每一根羽毛都仿佛是翠玉一般,流转着令人目眩的光泽,垂挂下一缕缕氤氲的雾气。 “你的修为不是他的敌手,放弃吧,不要徒然送死。”苍老的面庞劝说道。 “没有关系,还有他们。”颜青羽看向了楚风几人。 “蠢徒弟,虽然才见面,还有很多话想要告诉你,但是我却不得不被逼迫着前往其他地方了,你好好保重自己,早点找媳妇,等我从错乱时空中归来的时候,可要看你孩子怎么样了。” 颜青羽朝楚风咧嘴笑了笑,眼中却腾起一股雾气。 两人多少次生死与共,即便已经过去了十年,但是感情却从来没有丝毫的变淡,反而酝酿得愈发深厚了。 久别重逢,却又不得不马上分开,这种酸楚的心情,让人很难承受,却又必须去承受。 楚风挤出了有些艰涩的笑容,点了点头,道:“保重。” 说着,楚风对颜青羽一礼。 颜青羽又转向胭脂,轻声道:“师姐,我就先走一步了,希望师姐你此行……能够顺利。”颜青羽想了想,又看向珊瑚,很是认真地道,“其实我蠢徒弟人真的不错,虽然没那么好看,但是嫁给他,你一定不会后悔的,相信我噢~” 颜青羽说完,也不管自己让珊瑚有些尴尬,便将脚一跺,震得废土大地顿时出现一条条裂纹,才极其严肃地道:“我们走后,那朵花就交给你们处置了,当然你们毁灭不了它,但是我会截断他们之间的联系,蠢徒弟,抓紧时间处理掉他们,我挡不住他太长的时间,所以你们一定要尽快。你们成功之后,我才能继续截断他回归的道路,日后才有再见的时候。” 颜青羽言讫,已经反手一招,将七关紧握在手,手中碧光璀璨耀天,仿佛是一轮青色的太阳一般,而后道:“木华卓,你跟随我前往那一边,胜算才更大吧?” 树神声调陡然一转,变得铿锵有力,仿佛在这刹那爆发出了最后的活力,应道:“那边走吧,魔羽遮天羽青帝,让我再看看你的风姿能支撑多久!” 颜青羽一笑,青羽羽翼陡然一振,整个人便化为了一道璀璨的碧玉流光,以流行坠落之姿态,冲向天穹;而后那古老的枯树也颤抖起来,发出一阵尖啸,冲向了云霄,在蓝天之中直接破穿出一道贯穿古今的时空裂痕,没入其中,再也没有了身影。 变化总是来得太突然,突然得没有给人太多的反应时间,就连早有准备的胭脂也仿佛还沉浸在一个梦中,没有明白自己刚才见到了什么。 胭脂不是不知道颜青羽体内封存着一股大帝的力量,所以她曾经以为,那大帝的力量也许会在乱世完全降临之后才苏醒,那个时候沧海阁也许可以躲避在她的羽翼之下。 但是她却从来没有想到,颜青羽那股大帝的力量会在今日完全醒来,会在这个最需要帮手的关头提供这样强大的助力。 而她更没有想到的是,颜青羽与这件事似乎还有极深的联系,似乎也正是因此,颜青羽才会做那个梦——那大概是颜青羽的潜意识里,始终无法放下这件事吧。 而楚风比胭脂更震惊,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更因为他知道羽青帝这个封号。要让他相信,一个古灵精怪的少女,陡然成为了传说中那个震铄古今的羽青帝,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羽青帝,那同样是一位连到底所处哪个传说时代都已经不清楚的人物,楚风也只是在他所持有的十万年古籍中看到了些许关于羽青帝的传说。 传说,羽青帝是魔族中的一位大帝,被称为魔羽遮天,其实力之强可以想见! 与魔界炎族的始祖为同时代的人物,他们之间有着漫长的战争史,但是却始终没有胜负。 这并不是因为羽青帝太弱,而是因为炎族始祖也是六界大帝中至强级别的存在,只能从侧面证明了羽青帝的强大。 但是羽青帝有一日离开了魔界,从那之后便一去不返,包括羽青帝的国度被覆灭,她也始终没有再出现。 有的传说说羽青帝死了,也有的传说说羽青帝隐居了,更有的传说说羽青帝其实在查探某处遗迹,莫衷一是。 大概谁也不会想到吧,在这无数岁月之后,一个少女,却陡然一变,变身成为了羽青帝,这大概会让那些传说的编造人感到无地自容,暗自悔恨自己编故事的能力和这位羽青帝之间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而是天渊之别。 楚风愣了许久,才渐渐缓过神来,他看向天空。 空中没有一丝云朵,有的只是方才那条直接破裂了时空宇宙的一条大裂缝,仿佛就是一道峡谷一般。 那道漆黑的峡谷中没有声音,也没有光芒,谁也不知道它到底通往了哪里,在那裂谷的尽头,又到底是怎样可怕的存在,正在沿着裂谷向回行走。 但是颜青羽已经前往了那里,去那里截断了那令大帝都会紧张畏惧的生灵的归路,把成败的关键,都交到了他们这些人手里。 裂缝在慢慢地闭合,随着裂缝的闭合,天地之间倒错的虚影也开始扭曲,变得狰狞不堪,而后破碎成无数碎片,就像是一面映照着世界的镜子突然被打碎一般。 世界的碎片纷纷剥落,他们又回到了一个潮湿的树洞之中,在树洞的最中央,是一株始终隐藏在最深处的草。 那是一株对称地长者四条狭长柳叶形叶片的草,草的外缘青绿,中间则是一片苍白,在苍白色的叶肉之中,可以看到一缕缕凝聚成为各种异兽形状的气息在其间奔腾流转,仿佛是一个个活生生的存在。 在四片叶子的正中央,是一朵白色的花。 白色的花瓣斜侧着生长,一瓣包覆着一瓣,盘旋着合拢,成为了一个球形,只是在顶端因为花瓣的凸起,而汇聚成为了一个尖锥。 支撑着这朵花的茎秆也是白色的,从四片叶子的白色叶肉之中不断有气息流入了茎秆之中,而后从茎秆汇入那朵白色的花中,每汇入部分,那朵花便会微微张开半分,也许当四片叶子的白色叶肉中气息流淌尽之后,这朵花,便会完全盛开,但是这必然不会被允许。 天空中传来几声霹雳,依稀可以听清,那是一阵呐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407章 急迫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 那株草,与那朵花,倒垂下一缕缕氤氲雾气,形成密不透风的帘幕。 在它附近,灵气盘旋呼啸,化成了一道道已经可以见到实体的利刃,发出声声震天的怒吼,就仿佛是什么绝世的凶兽在吼叫一般。 楚风向前迈出了一步,只是一步,却举步维艰。 灵气的狂乱流动直接导致在外围也有一般狂乱的空气流,高速流动的空气流,对于前进来说就是莫大的阻力。 燕十三往前走出了一步,道:“我来。” 他挡在了楚风身前,轻声一喝,身前红光大作,继而形成一股楔形的真气屏障,顶在燕十三跟前,护住在燕十三身后的三人,随着燕十三的步步深入,开始靠近那朵花。 当燕十三顶着巨大的风力前进到那株花前半尺的距离时,红色的透明光盾瞬间消散,崩碎无形. 所幸胭脂早有防备,几乎是在同时,便张开了一张蓝色的网,悬在几人顶上,垂下如水光幕,将所有狂暴的风挡在蓝色的光幕之外。 其实这些风虽然狂暴,但是除了因为楚风无法御气而会受到影响以外,其余三人都可以运功驾驭身边的气流,与狂暴的风力相互作用,而不受到影响。 这点照顾的心思,楚风自然懂得,不过现在也不是去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株纳灵根之上。 燕十三的真气护盾之所以会崩溃,是因为过于靠近纳灵根了,导致纳灵根不仅吸走了天地之间的灵气流,甚至还将燕十三的真气流也尽数吸收了进去。 楚风专门研究过纳灵根,他所采集到的纳灵根,最多也不过是吸收灵气流的速度快一些,但是却没有任何一株能做到连真气流都能吸纳,毕竟真气流之中已经戴上了其修炼者所独有的气息与烙印,一旦吸入就会导致纳灵根自身植株被破坏,这无异于自寻死路,所以纳灵根会进行区别吸收。 但是楚风万万没想到,这株纳灵根竟然已经恐怖到了这般地步,连他人的真气流都可以吸收,而且那还是一个九阶巅峰执法者的真气流。 这是否已经意味着,其中所携带的法则与烙印进入纳灵根之后,会被纳灵根瓦解? 楚风有些惶恐地想着,但是燕十三已经开口道:“再继续前进的话,就是极其狂暴的灵气乱流,就算我们能够运转真气抵挡,也不会有太长的时间,更何况,在那个范围以内,其实已经无法运转功体,只能用**直接承受了。” 胭脂略微沉吟道:“沧海阁本就不是修肉身,若无法运转功体,这具躯体,只怕也受不了那般狂暴的真气乱流,珊瑚更是如此。你的功法,虽然兼修了肉身,但是却终究有些残缺,若是要进去承受,也不知能承受得了多久。” 燕十三也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不管怎么样,终究还是得试试。” “不管怎么尝试,只怕还是需要先行决定,到底要如何做才是。”珊瑚眉间一抹忧戚,终于缓缓开口道。 她虽然年纪在四人里面最轻,但是心思却是极为活泛,也最是能保持心境平和,做出最为有利的决定。 因此见得燕十三已然摆出了一副无论怎么样都要上去试一试的架势,便出言劝阻。 燕十三当然也不是有勇无谋之辈,虽然时间紧迫,听到珊瑚的柔声劝慰,不由一笑道:“珊瑚妹妹如此担心……担心十三,实在让十三感动,看来只有以身相许了。” 胭脂在燕十三肩上拍了拍,道:“好了,你先不用着急这些,我们还是商议一下到底要如何采取行动。此间对那株草最为熟悉的是楚师侄,还请楚师侄说说你的看法。” 楚风一直没有开口便是因为一直在思索,此时被胭脂从沉思之中叫醒,而后抬起头,微微沉吟片刻,才道:“青羽方才所说的意思,大概是要让我将我手里的纳灵根,重新种植到那朵花上。然而我手里的纳灵根远没有那株纳灵根强横,只怕一旦暴露在狂乱的灵气流之中,便会被狂风直接撕碎为碎片,所以我们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应该要先把这狂乱的灵气流消除掉。” 楚风说着顿了顿,仔细想了想又道:“我这几年观察纳灵根,知道纳灵根吸收灵气是通过叶片与根系。叶片吸收空中灵气,根系吸收地脉中的灵气,地脉中的灵气乱流不会扰动到空气,所以要消除狂乱的灵气流,就必须要毁灭那四片纳灵根的叶子,只要毁灭四片叶子,空气中的乱流就会停下。” “但是问题是如何毁灭。”燕十三眼眸中流露出几分忧色,而后他看着楚风背上的木鞭,道,“你把木鞭给我,我上前试一试,一击便回。” 楚风还没有想到如何确信可以毁灭那四枚叶片的办法,所以在这段时间内,他们不能坐等着,必须要尽可能地尝试所有的办法,从而减少楚风所需要思考的范围,使得他们能够最快找到有效的办法,又或许,万一好运,误打误撞了,也说不定。 楚风虽然想劝阻燕十三,但是看了看珊瑚和胭脂,发现两人都没有要劝阻的意思,心中顿时知晓,大概这也是目前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自己所能做到的,大概只是再在脑海里仔细地梳理一遍纳灵根的特性,寻找其中的弱点。 哪怕是一株即将开花的可怕的纳灵根,也终究还是纳灵根,而不是别的什么植株——但是楚风心里也没有底,这个级别的纳灵根,到底有没有异变。 如果发生了异变,只怕会更是恐怖。 燕十三接过木鞭,而后紧握在手,就在纳灵根跟前半尺,做出蓄势之态,而后深呼吸一口气,直接便伸手将木鞭打下! 木鞭才一探出光屏,立时便失去了所有的光泽,变成了一根平淡无奇的木鞭,同时在狂暴的力道撕扯之下,一股巨大的力道直接拉扯着那木鞭偏离了原本的轨迹,而后竟然直接将燕十三拖曳而出,卷入了狂暴的灵气流中! 顿时空气中一股血腥之气四处弥漫,一朵朵血花在漩涡之中怒放而开,而后便被撕扯为薄薄的氤氲血雾,透露着几分诡异与骇人。 珊瑚还没有从这突然的惊变中回过神来,燕十三已经被灵气流牵引着在其中旋转了数十圈,终于在又一次与光屏擦肩而过的时候,抓准时机一鞭探出插入地下,而后奋力拉扯,把自己从这凶猛的漩涡之中拉扯而出,连滚带爬回到了光屏之内。 此时燕十三已经浑身是血,衣物已经被撕扯割裂成了一片破烂,好几处的血肉已经崩溃,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燕十三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血沫从嘴角涌出,他眼光中满是凄然与无奈,看着珊瑚,喘息道:“珊瑚姑娘,燕十三就快要死了,死之前让十三一亲芳泽,十三死而无憾了。” 楚风默默地解开芥子囊,取了内服外敷的伤药,先喂燕十三吃了内服药,而后蘸取了外敷药的药膏,就想要伸入燕十三的衣物之下为燕十三涂抹。 燕十三顿时吓得坐起身,自己接过药膏,连声道:“男男授受不亲,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怎么样?”胭脂彻底无视燕十三的流氓行径,问道。 “胭脂美人儿和珊瑚小妹妹,你们进去只怕是血肉瞬间崩溃的结果,我的肉身也最多不过是几个眨眼的功夫,还好我反应快,不然就搭在里面了。”燕十三哀叹一声,然后又继续道,“我试着用木鞭打击了那叶片,但是那叶片表面灵气流实在太凶狂了,根本无法靠得过近,刚才便是之差一丝便打在了叶片之上,但是却被那里凶狂的灵气流把人都拖出去了,到底有多难,你们可想而知了。” 楚风微微皱眉,问道:“阵法呢,能够进行尝试吗?” 燕十三不是阵法大家,但是对阵法也有相当的认识,所以他很坚定地摇了摇头道:“除非你是能发挥出大帝级别威能的阵法,不然你的阵法激发汇聚的灵气越多,越是在给它送小菜罢了。你要知道,我这次根本没有运转功体,一靠近,体内的真气流依然被强行吸收,所以阵法这种事,还是不要想了。” 楚风顿感骇然,一时竟然彷徨无措,不知道下一步,到底该要做什么了。 倏然,木鞭与手杖光芒闪烁而起,颜青羽的声音响起在了树洞之中:“要撑不住了,最多还有半刻,你们快!” 第408章 危急 这一声,仿佛是晴天霹雳一般,“咔擦”一声,炸响在了众人的耳畔,无论是谁——不管是知道羽青帝是怎样一个存在的楚风,还是毫无概念的燕十三,都不曾想到,这样一个站在大帝最巅峰的高手,竟然也会败亡得如此之快。 从开始到现在,才过去了多久,才不过半刻而已。 半刻,那个带着滔天气焰,赫赫不可一世的羽青帝,便宣告了她最多还能再撑半刻。 那个要返回这个世界的人,到底是多么强大的一个存在! 冷汗瞬息之间便已经浸湿了楚风的衣衫,他恨自己此时的无能无力,想不出任何行之有效的对策来,半刻钟而已,只剩下了最后半刻钟,如果不能设法破坏,那颜青羽的性命,就危险了! 珊瑚的娇躯微微一阵颤抖,她一双明珠般的眸子里,写满了惶恐与畏惧。 哪怕再临危不惧,再能克制自己的情感,她此刻也被深深的绝望所笼罩,因为所剩下的时间,真的不多了,短得就像是一个呼吸之间,一切都会宣告终结。 她难以遏制地颤抖起来,眼眶里顿时盈满了泪水,只是因为珊瑚的最后一丝理智还在抵抗,还在挣扎,泪水才始终没有盈眶而出。 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要想阻止那朵正在缓缓舒张开的花朵绽放,就必须先让狂暴的灵气流停歇下来;要想让狂暴的灵气流停歇下来,就要先毁灭那四片叶片;但是那四面叶片却被表面狂乱得连一个九阶巅峰都有些抵抗不了的灵气流所保护住,如果不把那灵气流停歇下来,叶片便始终是安全的。 这根本就是一个没有终点也没有起点的循环,就像那个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一样——无论怎么做,都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 面对着这样的困境,无论是楚风还是珊瑚,都已经无法保持绝对的冷静,他们所能做的便是把脑子里所有能够想到的念头一一付诸实施,至于到底是否可行,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法器呢!”楚风攥紧了拳头,大声喊道,那里的灵气流很狂暴,如果有法器被引爆的话,威力一定会大大增强,未必就不会突破叶片表面的真气流,给叶片造成实质上的创伤。 对于正在绝望中挣扎的人来说,任何一个还具有一丝可行性的建议,都会成为他们努力想要抓住的救命稻草,不管如何不可能,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哪怕是小得近乎没有的希望,只要还想生还,他们都绝对不会放弃。 楚风倒出了自己芥子囊中所有的法器,燕十三也掏出了所有的法器,胭脂更是把沧海阁所有能引爆的法器全部贡献了出来,加和起来也足足有二十多件法器。 燕十三和胭脂各自分了一半的法器,然后不管不顾地便把法器扔了出去,而后咬牙引爆。 这些法器中有不少是燕十三与胭脂精心温养的法器,与他们心血相连,此刻引爆这些法器,不仅仅是使得他们丧失了称手的法器,更是让他们直接受到了心血损失的反噬,强大的反噬力道直接震得燕十三和胭脂口吐鲜血,倒飞而出。 而被寄予了厚望的一件件法器飞出光屏,进入到狂暴的灵气乱流之中,顿时便被灵气乱流所激发,散发出一股股璀璨夺目的光华,各色光芒交相重叠,强烈得让人根本无法直视,哪怕只是看一眼洒落的余光,双眼都被刺得生疼,而后流出血泪来。 楚风只能扭头遮面闭眼,不再去看那已经被灵气漩涡席卷得漫天飞舞的法器,所以他也无法知道在接下来的短短一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听到耳畔传来一阵巨响,然后脑海里便仿佛有一只蜜蜂一直在鸣叫,外面的世界,却变得万分寂静,寂静得就像是一副色彩鲜艳的画卷,顿时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再之后,一股巨大的冲击波力道透过血肉,透过骨骼,传递到了楚风身躯的每一个角落。 那一瞬之间,楚风的骨骼在断裂,血肉在被撕开,而后那些逸散在其间的大帝的灵力,与无上的药力,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再次被激活,与这接连不断,一波接着一波的冲击波抗衡着,较量着,使得楚风的骨骼不断地断裂而后续接,血肉不断地撕裂与再生。 而楚风,却仿佛什么也感觉不到一般,只是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像是一朵云,随着风吹拂的风向,轻缓地飘荡,悠然而从容。 楚风忽然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吹奏一支曲子,一支明快舒朗的小曲,最好要是那种很高雅,很寡淡的曲子,因为那样的音乐大概和现在这宛如流云一般的心态很契合。 楚风的喉间倏然便多出一口甜腥,那腥气顺着喉头,一直向上蔓延,冲入楚风的嘴里,和鼻中。 那腥气很冲,但是却又说不出哪里很冲,然而却根本无法抵挡,紧叩的牙关直接被这股腥气冲开,而后它便化为了一条江河,滔滔不绝,一涌而出。 胭脂在接连不断的冲击波中不断地御气抵挡,辗转腾挪,只是这冲击波实在太过猛烈,一波一波接连不断,仿佛根本无法停歇下来一般,因此即便胭脂全力防范,也依然被这冲击波反复的冲击震出了内伤,但是胭脂依然在咬牙支撑。 胭脂都如此吃力,珊瑚更是没能抵挡住冲击波,很快地便在一轮冲击波中被完全击中,瞬间的打击直接震碎了珊瑚的脏腑与浑身骨骼,使得珊瑚便仿佛是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而出。 胭脂侧身接住珊瑚,单手将珊瑚抱在怀里,一边缓缓渡气为珊瑚调理伤势,避免接下来的冲击波直接要去了珊瑚的命,一边继续勉力抵抗,但是以她一人之力却也有些力不从心。 楚风的身体倒飞出的速度更快,更猛,燕十三伸手想要拦截楚风,但是见势不妙,只能直接缩回了手,任由楚风从身边倒飞而出,饶是如此,楚风经过之时所产生的余震依然震得燕十三勉强才安抚下的气血顿时又翻涌起来,立时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仿佛抽干了燕十三浑身的能量一般,使得燕十三的眼神变得涣散无光。 楚风没有来得及抵挡冲击波,所以每一波冲击波的力道都直接作用在了他的身上,一**反复堆叠,竟然使得楚风倒飞而出的速度与冲击波扩散的速度相若,虽然这使得燕十三不敢去接楚风,但是却也使得楚风终于没有再受到冲击波的冲击,直到楚风直接撞击在了古树的树藤之上,而后跟来的冲击波才又开始不断地冲击着楚风。 楚风的运气一直不大好,但是命却一直很大。 体内逸散的大帝灵力与凝固在血肉间的药力始终不曾停歇下来,每当外界的冲击波冲击过后,这些灵力便会对楚风的身体进行一次修复,然后应对下一波的冲击。 这就仿佛是一座堤坝,遇到一次洪水就会溃一次坝,而后进行加固,加高,应对下一次的洪水——尽管始终无法改变溃坝的命运,但是至少却使得洪水不至于太过泛滥。 不知道过了多久,冲击波终于渐渐停歇了下来,二十多件顶级法器引爆所产生的绝世威能,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楚风吐出一口血,整个人从树根中挣扎着爬出,他还活着这件事,让已经跟个死人一样躺在地上的燕十三笑了出来。 “小疯子命真大啊。”燕十三苦笑道,他真的以为楚风会死的,但是楚风没死,反倒是他跟快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地躺着。 楚风咳出两口血,从芥子囊中摸出剩下的那截七花重世,用力拽成了三段,一段塞进了燕十三嘴里,剩余两段递给了抱着珊瑚靠着树根坐着的胭脂,胭脂毫不客气,自己把一段塞入了自己口中,另外一段塞入了珊瑚口中。 “临了临了,还有机会这么奢侈啊。”燕十三一边咀嚼着七花重世的叶片与花朵,一边满是调侃之意地道。 七花重世的药力磅礴,即便只是整株的一小半,其药力也根本不容小觑,随着药力入体,几人的元气也在瞬间得到了极大的补充。 尤其是七花重世每三千二百年便会受到一次生死大劫,每一次大劫残生之后为了修复自己,它自身便会产生强大的生机累积在自己的体内,以应对下一次的劫难。 七次劫难,两万多年所积累的生机在这一刻在众人的体内爆发而出,使得已经陷入了死寂的三人的伤势,都在以惊人的速度好转。 只不过,想要等到完全好转,那也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因为此时,已经将最后剩余的半刻钟,用去了一半了。 他们所剩下的时间,不过是四分之一刻不足,这样短的时间,他们必须用尽一切的办法去阻止那即将可能发生的事情。 虽然他们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但是让颜青羽欲树神都如此忌惮,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第409章 寻觅 珊瑚的世界被一片海水所弥漫,她静静地沉浸在海水之中,蜷着身子,就像是一个在母亲腹中的胎儿一般。 她在思考,如果当初自己决定了带着鲛人族远走,离开圣岛,去大海深处自由地生活,而不是被自己的感情所左右,是不是就不会再被卷入这风波之中,给自己的族人带来灾难。 尤其是那个想要归来的人,他也许只是单纯要归来而已,他归来也许并不会给鲛人族,给任何人带来坏处,只是会与树神那样的存在产生一些难以消解的冲突。 那个执法者,与胭脂,大概还有一些了解,是他们自愿涉入了此事,而自己和楚风,却是从头到尾,都不明不白地被卷入了其中。 也许楚风还因为颜青羽而有一个可以坚持的理由,可是自己却真的没有任何必须要卷入此事的理由。 只是自己终究还是卷入了此事之中,因为一分感性,一分对家园的留恋,一分对前人的信任,同时也是对父亲的情感,使得她做出了很多举动,才使得她深陷此事之中,所以,她也怨不得任何人,毕竟她一直都有选择的余地。 所以后悔再多,假设再多,也已经只是没有意义的空悲叹,除了让自己突然增加烦恼之外,别无它用。 只是果然依靠感情做出的判断……真的太不可信了,她从爷爷的手里接过了大祭司的责任,从今天起,她就再也不能凭借自己的感情行事了——她必须要更坚强,更冷静,要压抑自己所有的情感,才能做出最正确最有利的判断。 珊瑚微微动了动眼睛,而后睁开沉重的眼皮,所有的海水都散去,她看到这圣地的最深处,已经成为了一片平整的土地,而在这圆形区域的最中心,那株恼人的草,依然完好无损,四片叶片在微微颤抖着,仿佛是在故意做出惊恐的样子,充满了戏谑与嘲讽。 珊瑚挣扎了片刻,从胭脂的怀里站了起来,勉强接合的骨骼有些受不了突然受力,突然又错裂而开,使得珊瑚整个人顿时跪在了地上。 珊瑚深吸一口气,一边开始运功引导体内磅礴的药力修复己身,一边道:“我们还有什么能做的?” 我们还有什么能做的,听起来像是疑问,但是却切切实实地透露着一股深深的绝望。 我已经不知道我们还能做什么了,你们再想一想,我们还有什么能做的,至少,要做出所有能做的,再认输,再宣告失败,我才会甘心啊。 燕十三扶着树根站了起来,看着那株完好无损的草,实在有些无言以对,那样剧烈的爆炸,那样疯狂涌动的冲击波,就算是全盛时期的自己,也不可能一点伤都不负吧? 但是那株草,却真的不曾有任何的损失,不知道到底是那株草真的坚不可摧,还是那守卫它的灵气乱流真的无法突破。 胭脂也背倚着树根站了起来,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看来终究还是要失败了,也不知道……那个人重返之后,会做些什么?” 楚风默默地攥紧了拳头,他还是不肯放弃。 他是一个性格温和的人,但是性格温和的人,一旦认准了什么,往往就会变得很倔强,倔强得无法改变。 颜青羽离去时,说过只有成功,他们才能有再相见的一天。 这样的结果,楚风断然无法接受,他的命是颜青羽救的,没有颜青羽,他也许十年前就会死于那场阴谋,即便活下来也会死在三妙宫那场剧变,根本不可能会活到今日,会活出这么让自己欣慰的人生。 所以楚风不接受失败,他还要再与颜青羽见面,一定。 他站起身,吐出一口血,而后将那株已经被他咬去了一截的纳灵根拿出来,再咬下了一截,咀嚼入腹。 此地灵气流汹涌,纳灵根的效力也会成倍地增加,只是正常的一截,顿时使得楚风也成为了另外一个灵气的深渊,虽然比起中央那株草来说,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但是这突然爆发的气势,却让燕十三也悚然一惊。 “我还是要试试。”楚风咬紧了牙关,他准备做最后的一次尝试,这一次尝试,大概会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次尝试。 失败或者成功,都有可能会让他身死,还会连带着让那个与他签订了生死符印的人死亡,楚风知道自己这样做会显得有些自私,尽管对紫儿充满了歉意,但是他必须要这样做不可。 楚风向前一步,身边高速流转的灵气流直接挡开了空气流,使得楚风如入平地一般,走得稳健而坦然。 在纳灵根身前半尺的距离,楚风停住了脚步,而后他把那株纳灵根完全吞服了下去,几乎只是一瞬间,他的身体发出“啪啪”的炸响,涌入体内的灵气流已经超越了楚风**所能承受的极限,开始使得楚风的血肉消解崩溃,不断地炸开,炸出漫天血花,被狂风抛洒成为了一片血雨。 楚风没有管自己的身体如何崩裂,他继续向前,跨出了一小步。 他成功地站到了纳灵根跟前,不动如山,没有被狂暴的灵气流所卷动。 这一方面是因为楚风并没有过于靠近叶面,所以并没有直接被最为凶暴的乱流所牵引住,另一方面是楚风体表也有灵气乱流,与外界的灵气乱流相互抗衡,消解去了绝大多数的力道,剩下的力道,楚风还能够承受。 而跨进这半尺距离最大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楚风的血肉停止了崩溃,开始逐渐复原,因为在这半尺范围之内,那株草对灵气的吸收之力远远大于楚风所吞服的纳灵根药力,绝大多数的灵气都被那株草所吸收,楚风所吸收到的,不过是沧海一粟。 但是这沧海一粟,却又恰到好处,卡在了楚风肉身的极限之上,这也许是楚风的一种好运。 胭脂看着楚风的背影,忽然一笑,轻声道:“年轻人,果然血气比我们旺盛太多。” “不过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罢了。”燕十三按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了一阵,才满是戏谑调侃地道,不过却丝毫没有贬低的意思。 “只是楚大哥到底要怎么做?”珊瑚轻声问道,眉尖微蹙,带着几分狐疑与不确定,“功法无法运转,所说的法器与阵法也无法支撑,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以使用的吗?” 珊瑚对人间了解不多,但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也已经清楚了修士的三大战斗方式——功法,法器,与阵法,只是她并不清楚除了这三大流派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战斗方式。 所以燕十三沉默了,然后他摇了摇头,接着道:“不管怎么说,也要对得起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啊。” 七花重世,那可是绝顶的药材,方才竟然便那般牛嚼牡丹一般吞了下去,这样奢侈的行为,让燕十三也不得不心生愧意,终究还是要对得起那一截七花重世。 燕十三深吸一口气,狠狠一跺脚,道:“不管了,病急乱投医吧!” 燕十三说着便反手一抓那根木鞭,运功催动,木鞭玄光再出,只是在气流中光芒明灭不定,显然是因为受到灵气乱流的影响,无法保持一个最为稳定的姿态,但是此时此刻,除了这根木鞭,还稍有来历之外,燕十三也没有丝毫别的东西可以依恃了! 珊瑚也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手杖,将它缓缓举起,忽然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握住珊瑚的手,与珊瑚一起握紧了那根手杖,而后功力催动,蓝色的海洋,从那手杖中一泻而出,仿佛幻化成为了一条蓝色的锦缎一般,柔软而润滑。 但是此刻却没有人试着去感受这锦缎,他们操纵着这两股光芒,向楚风汇聚而去,楚风是唯一一个能有办法在那纳灵根前站住的人,所以他们只有把最后的一丝希望寄托在楚风的身上。 这最后的尝试,与拼搏,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再觉得有什么遗憾,毕竟自己已经尽力了。 而站在那株草之前的楚风,并没有继续行动。他不是没有动作,实际上他已经试着激发过体内的攻击阵法,无论是剑阵,还是杀修,在这片空间之中,终究还是因为无法得到足够的支撑,而无法发动——或者说,就在发动的那一刹那,阵法崩溃。 楚风闭上了眼睛,他开始回忆,回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一切的一切。 他仿佛坠落入了一个满是柜子的时空之中,一个个失去了重力的柜子在漫天飘浮,每个柜子上都贴了字条,注明了这些柜子里装的是什么。 而他所要做的,就是在这些柜子里,找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楚风看着那些不断浮动着,相互碰撞的柜子,没有去动手,也没有再去看,时间对于他来说,就仿佛已经静止了一般,心也因之静止了。 “小疯子不是真的疯了吧?”燕十三看着楚风一动不动地站立着,原本还有的几分信心也开始崩溃,他真的不知道,楚风到底有没有办法。 “反正结果不能更坏了。”珊瑚笑了笑,轻声道。 反正结果不能更坏了,又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一个输光了的赌徒,怎么赌也不会再输了,既然如此,又何妨再豪赌一把? “啧啧,不会真看上这小子而不是十三了吧。”燕十三哀叹一声。 珊瑚微微摇了摇头,笑道:“如果看上你,你又能娶我么?” 珊瑚话音未落,前方的楚风,忽然怒吼一声,从背部被吸入体内的玄蓝二色,顿时爆绽而开,一股股无形的威压,仿佛从九天之上重重压下,顿时压得三人膝盖弯曲,差点跪倒在地。 几乎是同时,整座岛剧烈地摇晃起来。 第410 章 圣地异变 安璐云坐在岸边的树根上,看着远方的鲛人,一语不发。 她的左手轻轻摩挲着树根,感受着一股股灵力从树根中向那参天的古树流淌而去。 安璐云蓦然愣了愣,微微皱眉,露出几分诧异的神情,然后她站起身,手中一道波光,一道身影已经从她体内冲出,直接冲入了海中,而几乎是同时,整座岛屿开始剧烈震颤起来,将岛上的海鸟尽数惊得“扑棱棱”从密林之中冲起,顿时形成了一片乌云,环绕在岛屿上空,叫个不停。 鲛人族也顿时一怔,继而群情激奋起来,安璐云微微瞑目,只是一挥手,沧海横流,便已经将所有的鲛人困在了沧海之中。 安璐云作为沧海阁新一代第一高手,修为精深已经到了同门都捉摸不定的地步,甚至胭脂有时候都有些怀疑安璐云所表现的修为是否真的就是她真实的修为。 面对这样一个对手,这样一个楚风用尽了心机,阵法全开,却依然只用再抬升一下自己真实修为的对手,连一个七阶都没有的鲛人族,几乎便是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但是没有还手之力,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会束手待毙,哪怕是无用的挣扎,他们也在发出他们的呐喊,他们的诉求。 安璐云神情漠然地看着这些暴怒中的鲛人,然后抬起头看向天空,随后取下脑后的那枝桃花,握在手里,轻轻地晃了晃头,把长发甩开,如匹练般披在肩上,才轻声道:“看来,似乎很凶险呐……” 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握拢手里的桃花,那枝桃花便化为一点点光芒,消散在了风中。 站在岛上的安璐雪更为直观地感受到了岛屿的震颤,强烈的颤抖直接使得安璐雪与两位同门连站立都有些困难,不得不伸手抓住林间的藤蔓,才能堪堪站立。 安璐雪不是没有想过要进入那树洞,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但是只是才一靠近,便有强大的劲力从洞口传出,直接将安璐雪击飞,连还手的力道都没有。 安璐雪只有等待,只有等待结果的出现,但是她相信自己的师傅,相信师傅一定会带着最好的结果出现。 然而在此时,安璐雪除了等待与相信之外,便再也没有任何事可以做——除了目睹这座岛屿的变化。 岛屿的异变是从小岛的边缘开始的,树藤开始枯萎,树叶开始飘零,花草开始凋谢,而后便仿佛经历一个加速了无数倍的漫长岁月一般,变成了细密的灰烬,迅速消散在了风中。 紧接着这在外边缘出现的一圈腐朽的痕迹,开始不断地向岛内扩散,茂密的原始森林迅速被这代表着腐朽的气息所吞噬,不过眨眼之间,一座主岛,五周附属岛屿上所有的植被都彻底崩朽,只剩下了最中央的一株古树。 只不过这株曾经树冠可以覆盖住整座岛屿的古树,此时也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皲裂的树皮一片片绽裂而开,裸露其中早已腐朽衰败的树心。 外围的鲛人开始惊慌地吼叫,哭泣,呐喊,他们所崇拜,所敬仰的树神,死了,真的死了,死在了这些侵略者的手上。 他们开始不择言地怒骂着安璐云,而安璐云则一脸惬意地仰望着云天,倒负着双手,仿佛这些话根本没有听进耳中。 安璐雪惊慌失措地看着这座只剩下了裸露岩石表面的岛屿,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再聪明,再能捕捉细节,也不可能在没有任何有用情报的情况下,得到任何有用的结论,这个事实,不是智慧可以改变的。 “嗡——”仿佛是颤鸣,却比颤鸣还更要尖锐,尖锐得让众多沧海阁的弟子都直接关闭了听觉,运气封住了鼓膜,饶是如此,依然有不少弟子被这声尖锐的颤鸣直接刺得七窍流血,甚至有些弟子被吓得哭了起来。 五瓣仿佛是梅花一般的附属岛屿忽然渐渐拔高,从大海之中耸峙而出,瞬息之间,便浮出了海面三十余丈,仿佛是擎天之柱一般。 擎天柱黑色岩石的表面布满了青苔,但是此刻青苔海草,珊瑚贝壳都在从石柱之上迅速脱落而下,甚至连黑色的岩石表面都在剥落,渐渐露出一直被遮掩的真实面容来。 那真的是五根石柱,表面刻写满了繁复的花纹,仿佛是从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一般,只是一眼看去,都可以看出其古老而沧桑。 五根石柱浮出海面,而后表面的花纹中开始流淌出蓝宝石一般璀璨的光芒,就仿佛是液态的宝石在流动一般,璀璨万分。 只是一瞬,那些深入石柱的刻痕便已经被这些光芒所充斥,继而,一直颤抖着的中央主岛岛身在海面出现了平整的裂口,整座岛屿就仿佛是被水平切开的一块豆腐一般,一圈圈各色光芒的阵纹浮现,刻写着一般古老繁奥文字,不断地推动着主岛向天空浮起,直到断裂的主岛下表面与五根石柱的上表面相互平齐。 主岛俨然成为了孤单耸峙的存在,而因为主岛岛身直接被海平面所横切而开,一直隐藏在其中的人鱼的生活区域也彻底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一道道阳光照耀进入这万年不见天日的密闭空间之中,那些流淌着奇异灵性的鲛人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璀璨万分的海蓝色光芒,继而海蓝色的光芒竟然从那鲛人珠之中流淌而出,渐渐凝聚成为实体,化为洪涛一般,在鲛人街道交错纵横扭曲到极致的生活区内流淌,一瞬之间便充斥满了一层又一层生活的空间。 生活空间的空隙被那些奇异珠子流出的光泽所充斥满的景象,让所有人心中都一惊,包括鲛人,他们完全不知道,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些珠子,是鲛人身体里凝聚而出的鲛人珠。 鲛人没有土葬的习俗,当家中有人死去之后,就会按照传统习俗,将其鱼尾剖开,便能在鱼尾中找到鲛人珠,而后家人的遗体沉入深海,鲛人珠则由大祭司镶嵌到属于他那被称为星位的凹槽之中。 鲛人们早已习惯了这鲛人珠所形成的昼明夜暗的奇特景象,并将其称为真天。 这古老的习俗已经传承了无数岁月,鲛人族自身都早已习惯,从未觉得这些鲛人珠有什么奇怪,又有什么不妥。 但是此时,鲛人却也被鲛人珠所作出的突变所震惊,连之前连天的哭喊与怒吼,都在这一瞬息之间平静了下来,只剩下了睁大了眼睛,茫然无措地看着已经变得陌生无比的自己的家园。 蓝光充斥满了鲛人族所生活的空间,与黑色质地的房屋之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直到这个时候,从空中俯瞰下去,所有人才发现,那些错杂的街道,那些古怪的道路,其实都是一个个古奥复杂的文字与诡异的花纹。 “嗯?”安璐雪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微微蹙眉。 在蓝光充塞之后,鲛人族的道路变得如此显眼,才终于让她意识到,这……其实就是一个大阵,一个无人能识的大阵。 一圈圈愈发繁复古奥的阵纹从那生活区中的蓝色光芒中浮现而出,不断地向上方升起,附着在悬空的岛屿之下,缓缓旋转着,散发出一道道光芒,照亮了四野。 不仅仅是正面,包括生活区域的侧面,也开始有古老的透明阵纹浮现而出,垂直于水平阵纹,向天空升起,与那水平阵纹契合严密,在一瞬之间,便仿佛是将那已经浮空而起的部分被包容在了一个个相互重叠的盒子之中,但是上方的盒盖却没有能够合上。 安璐雪震惊万分地仰头看着空中所发生的一切,在岛屿开始悬浮的时候,她便带着沧海阁的弟子们及时地从岛上撤离了下来,然后便亲眼目睹了这匪夷所思的场景的发生出现。 她试图数出那到底有多少重古老的阵法,封绝了岛屿的五个方向,但是却徒劳无功。 因为不断浮现出阵纹的速度实在太快,而阵纹与阵纹之间更是直接重叠,无数难以辨认的花纹重叠在了一起,早已无法数出,到底有多少来自远古时代的阵纹。 “这到底……是什么啊……”一名沧海阁弟子震惊得喃喃自语,仿佛已经失去了语言的组织能力,除了震撼之外,已经没有任何的感想。 安璐雪没有回答这名同门的问题,尽管她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是她却也不知道,这个答案到底靠不靠谱,因为这个答案太过匪夷所思,太过让人难以理解。 这……是无数岁月以来,鲛人族为今日所做的准备……吗? 安璐雪还无法完全确信自己的猜想,尽管所有的证据,都把结论向这个方向引导,根本无法辩驳。 而就在安璐雪沉吟之时,大海之中异变陡生。 一道冲天的蓝光,从那古树之中射出,直冲天际,震得云海飘散,万里清朗。 一方星空,紧随而至,与阵纹上下衔接,密不透风。 第411章 自残 在岛屿开始震颤的那一刻,树洞之内,从大地之下,也冲起了无数道光束。({{ 那是一道道温和而宁静,却浩瀚如海洋一般的蓝色光芒,每道光芒之中都带有相同的气息,却又有不同的感觉,就像是从远古一步步走来,气息从悠远沧桑,飘渺难以捉摸变得逐渐清晰,逐渐亲切起来。 珊瑚的身躯陡然一颤,她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但是她有些难以相信,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一枚枚圆润光泽的鲛人珠从大地之下浮现而出。 那些鲛人珠,都蓝得很纯澈,其中带有一丝苍翠的青绿色,如出一辙。 就在这些鲛人珠浮现之时,大地之下也出现了一圈圈纹路,交相错杂,散出蓝色光芒,仿佛是一个大阵的阵纹。 如果他们能够看见外面世界出现的大阵的话,那么他们大概可以认出,这个阵法的阵纹,也是一般无二,与那些古老阵法如出一辙,只是规模要稍微小上那么一些。 “啪啪——”珊瑚手里手杖顶端的那串黑色石珠若有所感一般,陡然无风而动,撞击在手杖之上,出一阵阵有节律的敲击声。 这敲击声很清脆,纵然此时树洞之内已经充斥着楚风一阵阵怒吼,但是这清脆的珠子撞击拍打之声,却丝毫没有被盖住,反而愈清晰可闻。 珊瑚看着手里的手杖,神色不由得微微一变,她闭上了眼睛,仔细听着那珠子敲击的声音,然后她顺着这珠子敲击的节奏与韵律,缓缓低吟开来。 她低吟的声音很尖锐,以至于逐渐悄然无声,转入了正常听觉范围所无法听到的高频振动。只看到珊瑚的樱唇不断地变换着口形,随着振动得越来越快的珠子,她口形变化得也越来越快。 而随着珊瑚口形的变化,树洞之内那些鲛人珠所绽放出的光芒,也越来越耀眼,那地上刻印的古老阵纹,也越来越璀璨! “啪——!”一声干脆利落的响声,那一颗颗早已布满裂纹的黑色石珠瞬间粉碎为漫天粉尘,珊瑚的唇也瞬间紧闭,一道璀璨蓝光从树洞中央冲天而起,直接冲开了古树腐朽的树心,贯穿而上,消失在了四人视野的尽头,深入蓝天之中,不知最终消失在了何处。 珊瑚微微抿唇,一缕嫣红从她嘴角流淌而出,使得珊瑚已经恢复了一丝红润的脸色在瞬间便彻底失去了所有颜色。 她就是那啼血的杜鹃,如同那位名为杜宇的帝王,为自己的人民与种族出了阵阵鸣泣。 珊瑚知道了,珊瑚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先祖始终在做着一个大局。 自己的先祖,不知道从何时起,便已经知道了树神已死的事实,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最终选择了用漫长的岁月来设置一个局,一个专门为今日而设立的大局。 手杖上的那串石珠,早已经布满了裂痕,大概先祖们已经进行了无数次的尝试,最后确定了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并把这方法保存在了这石珠之中,等到需要之日,再引导后人做出这绝后一段注定无法再传世的绝唱。 这段绝唱珊瑚知道自己猜对了,其实在她张口开始吟唱的那一刹那,她就知道自己唱对了,因为每一次吟唱,都会从她体内抽走一股能量。 她吟唱时的声频率,便是石珠撞击频率与石珠数目的乘积,每一次吟唱的时间,便是石珠保持同一频率敲击的时间,最后那段的吟唱,更是因为吟唱的频率太高,直接撕裂了她的声带,使得她开始咯血,但是即便如此,她依然完成了这吟唱。 吟唱完毕之后,珊瑚觉得整个人都彻底失去了支撑,失去了活力,自己只想找一个地方好好地歇一歇,睡一觉,不想再被任何世间喧嚣嘈杂的俗事所困扰,只愿一次长眠,从此不再醒来。 但是珊瑚却勉力支撑着,同时她的脑海里开始思索新的问题。如果说,这些都是先祖所布下的一个大局,那到底是为什么,却还要装作在守护树神的模样呢? 三千多年前,又为什么不曾成功呢? 那位叛变的大祭司,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爷爷一直要掩饰,为了不让此事泄露,甚至要杀死鳞奔的母亲? 而自己的父亲,在与自己告别之后,又到底去了哪里,难道也是被爷爷杀死了吗?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无数的疑团缠绕着你,你哪怕终于想通了一个,那下一个谜团又会纠缠过来,仿佛不把你缠得心烦意乱,缠得痛苦万分,就绝对不会罢休。 珊瑚觉得自己的头颅仿佛要炸裂了一般的疼痛,使得她脚下一阵踉跄,向后摔倒了过去。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必再去想了……有时候,难的不是去探索真相,而是去放弃真相。”胭脂倏然轻缓地道,一手扶住了珊瑚,一道真气也渐渐渡入珊瑚体内,形成一股暖流游走遍珊瑚的四肢百骸,驱散走所有的创伤,所有的悲痛。 珊瑚黯淡的眼眸中终于多出了一分光芒,她涩涩地一笑,抬起头,看向前方。 前方那个背影在阵法的璀璨光芒之中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了一团黑色的影迹。 然而在这黑色的影迹上,无数的血肉在崩溃,血花飞溅,只不过同样因为光芒的璀璨,那些溅起的血,与飞散的肉,都只是一片模糊的黑影。 珊瑚不知道楚风到底在做什么,其实也没有人知道楚风到底在做什么。 分明前一刻,他的血肉之躯还能在那范围之内维持不崩溃,但是此刻,就像是他故意的一般,开始消解自己的血肉,就像是在进行一次古老而野蛮的祭祀,需要将自己活生生献祭了一般。 所有人都看不清那光芒的最中心到底在上演什么,但是仿佛是有一场旷世激烈的大战在那里进行。 虽然无声无息,但是那里所传出的强大而古老的威压,仿佛是来自数十位大帝,带着一股凡入圣的气息,令人难以压抑心中的恐惧。 木鞭与手杖颤抖着,出一阵阵低哑的嘶鸣。 手杖上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痕,而后便刹那之间粉碎为漫天粉尘,露出一直被包裹在手杖之中的一卷皮纸来。 这卷皮纸根本就没有给胭脂和珊瑚探查的时间,瞬息之间便挣脱而出,“哗啦”一声瞬间展开,化为一方星空,遮蔽天日,横隔在了众人头顶,缓缓旋转着,垂下一道道星辉。 这卷古老的皮纸带着一股沧桑的岁月痕迹,就仿佛是从无数岁月之前走来,在将自己的故事传说一般,雄浑而沉郁的气息,笼罩了所有的空间。 这原本有十丈见方的树洞瞬间便变得狭小而拥挤起来,风在怒吼在呼啸,光在绽放在蔓延,各种气息混合在一起,相互之间却又激烈地碰撞。一时之间,根本就分不清哪里是敌,哪里又是我。 时间依然在流逝,四分之一刻,不过只是短短的一瞬之间,甚至连几口大气都还没有出完,四分之一刻便已经过去了。 星空中突然绽放出了一点鲜血,而后迅如一朵梅花一般散开,变得妖冶,变得璀璨。 仿佛是第一滴雨所带来的预兆一般,紧跟着,大雨便瓢泼而至,一滴滴鲜血不断地洒落在星空之上,洇散而开,迅便将深蓝色的夜穹染成了一片猩红,散出刺目的红光。 那些血,带着一股股难以遮掩的澎湃气息,那是来自大帝身躯之上的血液,自身便铭刻了大帝的道痕。 那鲜血不知道来自于何处,又来自于何人的身上,但是却让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一声,他们知道,这鲜血,大概是来自于突破天际,要去拦截那个正在返回这个世界之人的颜青羽——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是……这无疑是最有可能的可能。 但是楚风知道那鲜血……不是来自于颜青羽,因为他感受到了,那鲜血之中带有一股他似乎曾经感受到过的气息。 这股气息与他很亲近,亲近得就像是亲人,带着悲恸,带着思念,温柔似水,坚韧也似水…… 楚风不知道这股气息到底来自于何处,来自于何人,但是他却明白一个事实,这是一位他所知道或者不知道的大帝,所能做出的对自己最大的帮助! 楚风怒吼,不断地震碎自己的血肉,自己的身躯。 随着楚风不断地震碎自己的躯体,那些凝聚在他血肉之中的古老的妖帝元典文字也一个个被楚风直接震得脱体而出,它们挣扎着想要返回自己的宿体,却又在回归楚风**之时,被楚风毫不犹豫地震碎了它所想要进入的血肉,使得越来越多的古文字暴露在了狂乱的灵气流中,而后被灵气流牵引着,吸收着,向那株纳灵根汇聚而去! 这一刻,一道道庄严而肃穆的气息降临,仿佛无数位大帝亲临,一条条存在于传说与不存在于传说之中的虚影,重临人世。 第412章 功成 “我知道他在做什么了!” 燕十三是知道楚风的过去的,他看着那一个个快速闪现,被丰沛的灵气流与璀璨蓝光完全激活,散发出无上威压与绝世光芒的古文字,不由得愣了愣,旋即终于惊醒了过来,意识到了楚风在做什么。 楚风身上有一本妖帝元典,按照楚风的说法,这是从白帝温瑞的墓中所得到的。 那个时候,失去了宿体即将消泯的妖帝元典选择了楚风作为它新的宿体,而这些代表了大帝毕生心血结晶的古文道则也就留在了楚风体内。 当楚风修为尚在的时候,这些文字流淌在他的真气流中,而当楚风修为全废之后,没有真气流支撑的这些文字便全部隐匿入了楚风的血肉之中,倚靠着楚风血肉之中的灵性维系自身的存在。 此刻楚风就在通过摧毁这些文字的安身所在,让这些文字彻底暴露在这狂暴的灵气流之中。 这些古文,虽然没有自己的意识,但是一旦被激活,作为大帝法则凝聚而成的它们,绝对也不是可以任人小觑的强大力量。 而此时,在靠近那株草的地方,灵气流之充沛,绝对充沛到了足以将这些古老文字完全唤醒——或者至少,能将它们其中的法则激活过来的地步。 这些大帝的法则一旦被激活,将不可避免地对当前的局面产生影响! 既然是这样,那阵纹中那些古文字呢,那卷轴上的那些古文字呢! 燕十三只是一瞬间的恍惚,他想到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可能性,一个近乎疯狂的假设,那些无法辨认出的文字,难道也因为是大帝法则的凝聚,所以才无法辨认出来吗? 只是在燕十三动念的这一瞬间,那无数妖帝元典的文字便已经被吸入了灵气流的漩涡之中! 但是事情的进展却并没有那么地顺利,纳灵根仿佛意识到了这潜在的危险,开始排斥靠近过来的古老文字,然而那些古老文字却被灵气流牵引着流动,哪怕纳灵根对其产生了排斥的力量,也无法阻挡其前进的步伐。 于是下一个瞬间,为了阻止古老文字继续向自己靠近,那一株纳灵根甚至直接停止了吸收灵气,使得文字只是在其身周随着灵气流动而不断地旋转呼啸,无法再向纳灵根靠近。 这一株纳灵根甚至宁愿将这最为关键的最后一步停止,宁愿让花朵无法盛开,也绝对不愿意让帝文顺着灵气流涌入其叶片之中! 这使得楚风一直皱着眉头的脸上终于多出了一分欣慰。 这也是他最后的一次拼搏,一次尝试,在用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寻常的纳灵根不会吸收人的真气,采集之时修士只需要外放真气就会迫使纳灵根停止吸收灵气,从而从容采摘。 因为真气中带有修士自身的法则,纳灵根自身无法处理这样的法则,对导致纳灵根随之破碎。 但是这株纳灵根,却敢直接吸收燕十三九阶巅峰的真气,不是发生了异变,就是这株纳灵根能够直接消解九阶巅峰的法则。 楚风在赌,他赌的就是这株纳灵根就算再凶狂,再厉害,再有背景,它也始终只是一株纳灵根,不可能成为大帝,也没有能力去消融大帝的法则! 如果是大帝法则入体,这株纳灵根难道能够做到完全消融吗! 更何况,还是近千的大帝法则,这样巨大的数量,就算是一个强大的大帝也未必能够承受,更何况是区区一株纳灵根了! 妖帝元典,这是伴随了楚风十年的隐秘,这也是楚风所能剩下的最后的筹码,连着自己的命一起押了上去! 楚风赌对了,这株纳灵根就算能把九阶巅峰的真气都强行吸收,但是它终究不是大帝,它终究不敢将大帝的法则吸入自己的身体,所以面对大帝法则,它也必须要停止吸收灵气,以避免误将大帝的法则吸收进入自己的体内导致自身破碎而功亏一篑! 灵气流,骤然停歇! 楚风成功地将这株纳灵根逼入到了一个极其尴尬的处境,不吸收灵气,就没有那凶狂暴乱的灵气流保护叶面与花朵;要保护叶面与花朵,就必须吸收灵气,但是大帝的法则,却在一旁,等候着这个时机。 结局似乎已经注定,无论怎么做,楚风都会成功。 所以楚风露出一丝笑容,尽管此时的他,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手足四肢,血肉完全崩溃,白骨森森,令人万分恐惧,但是牵引而来却又没被吸收的海量灵气,与无数大海般璀璨的波光,包括那星辉,包括那血光,甚至还有几根从星空中坠落带着氤氲雾气的青色羽毛,都在不断地滋润他的身体,维持着楚风**机能的正常运转,使得楚风没有当场死亡。 “快。”楚风轻声呓语,他已经无法行动了,所以他只能轻声喊道,他那只还在淌血,挂着几缕肉丝的手中抓紧了最后一株纳灵根,把这最后一步交给了他身后的人。 燕十三和胭脂最先反应过来,燕十三一个越步,纵身上前,手中木鞭紧握,怒吼一声,扫出一道赤红火光,宛若烈火烧云,红霞满天,直接便抽击在了那株纳灵根的叶片之上! 刹那之间,那四片狭长的叶片都被若舞流炎所斩,化为灰烬,顿时无数磅礴的灵气,便仿佛得到了解放一般,从那四片叶片之中呼啸而出,化为千奇百怪的珍禽异兽,而后又被纳灵根药力还在发作的楚风所牵引吸收,饶是楚风不断吸收这澎湃的灵气流,却也不不到这其中的万一! 胭脂则顺手抄过楚风手中的那株纳灵根,而后顺势一击,一挂沧海从天倾泻而下,击中那朵已经几乎盛开的白色花朵,但是就像是江流绕过青山一般,沧海也只是洗濯了白色花朵之上的鲜血与灰尘,对于花朵本身,没有丝毫的损伤。 胭脂当然也不曾真的寄希望于自己能损伤到这朵花,因为这朵花颜青羽都不曾说过能摧毁,三千多年前,那么多人付出了性命,也没有能够摧毁。 所以她这一击,只是下意识的一次发泄,毕竟再理智的人,也终究不是无情之人。 “怎么做,才能将它寄生在花上!”胭脂看向楚风,她对纳灵根没有太多的了解与认知,只是知道这么一个存在而已,所以她向楚风求助。 纳灵根之间绝对不能相互接触,不然一株纳灵根就会将另外一株纳灵根吸食干净,这是经验之谈,所以,大概也只是需要相互接触,就可以的吧? 所以楚风想了想,还没开口,一只柔软的臂膀已经扶住他,将温暖的真气渡入他的体内,一边轻声道:“试着将根系与花蕊相互接触吧,就像她寄生树神一样。” 楚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胭脂也微微颔首,这与她的想法也完全一致,她只是想要向楚风这个对纳灵根有深入了解的人求证,以防万一。 所以现在三人的意见已经达成了一致,胭脂也就没有什么好再顾忌的,迅速地理清了手中纳灵根的根系,而后对准那朵白花的花蕊便放了下去! 纳灵根甚至还没有与白花产生接触,花与纳灵根之间便已经产生了相互的反应,一缕缕氤氲的雾气从花蕊之中散出,被纳灵根的根系所吸收,一根根花蕊也分离开来,缓缓张开,与纳灵根的根系之间一一对应,而后根须与花蕊迅速接合在了一起,就仿佛本来就是一体一般的融洽自然,让人没有丝毫的怀疑。 胭脂松开手,那纳灵根的四枚叶片之间也绽放出璀璨的白光,而后四片青翠的狭长叶子开始迅速生长,叶片的中央开始变白,不过眨眼之间便已经与那四片被击毁的叶片一般大小,而同时在四片叶片之间,倏然孕育出了一朵白色的花骨朵,很细小,只有拇指大小,便再也没有生长。 而那朵已经几近盛开的白花,所有的花瓣,倏然凋零,一瓣瓣飘零在风中,还不曾落地,便已经消散无形。 “不——”天外陡然传来一阵愤怒的咆哮,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哪怕是愤怒的咆哮,却也带着不容违抗的威严,昭示着那个人的强大非凡。 “你们……”那个男人似乎还想要再说一些什么,然而声音却渐渐地衰弱消失了。 不断地从天空之中垂落而下的青色羽毛与鲜血也都开始逐渐地变得虚无缥缈,就好像是幻象一般,最终消散成为了漫天的星辉,一点点如萤火一般飘散在空气之中。 似乎成功了? 四个人面面相觑,而后胭脂微微颔首道:“是啊,我们成功了,一切都结束了,鲛人族的宿命……在这里彻底结束了。” 珊瑚愣了愣,她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是啊,鲛人族的宿命在这里彻底结束了,但是之后呢,她又要带领鲛人族何去何从。 楚风抬头看着天空,看着那道已经完全闭合了的空间的裂隙,默默地攥了攥拳。 还会再相见的,一定会的。 给读者的话: 这个坑暂时又告一段落了,不过这个坑还没结束,在适当的时候,挖下的坑和线还会继续~~~~~ 第413章 待归来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自从半月以前,东海之上突然浮起一座悬空岛屿之后,那座岛屿周近,便已经成为了一片东海渔民所崇拜的神仙居所,每日东向焚香,香火不绝。 而与此相对应的是渔民下海的收获却也多了起来,于是愈使人坚信,海岛之上有仙人。 有些好事的人曾经备足了淡水食物,驾着大海船东进,试图去那座仙山拜访仙人,东进了千里,但是却始终见得那座悬空岛在自己跟前不过一两里地的距离,始终无法靠拢,最终也只有悻悻而返回。 而昨夜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之后,天空蔚蓝如洗,纤尘不染,远处的海与天自然地接合到了一起,相互映照,使这颜色变得愈清新可人。 那座隔着不知多少里却依然在众人眼前纤毫毕现的仙岛上,那些仿佛喷泉般映照出七色彩虹的璀璨华光也变得愈清晰,但是人们却可以现,那些光芒在不断地减弱,最终消散干净,紧接着,那座悬空岛,也终于渐渐隐入了虚空之中,再也见不到一丝痕迹。 看着鲛人族圣地终于被阵法封绝,送入错乱时空,燕十三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看向了身边的珊瑚和胭脂。 “鲛人族……下了一盘很大的棋啊。” 燕十三再次感慨,虽然这句话,这些天里,他已经感慨了无数次了,但是却依然压抑不住这种感慨,因为鲛人族,真的下了一盘谁也没有能够预料到的棋。 鲛人族到底是什么时候察觉到树神已经死去已经是不可考据的问题,但是胭脂、珊瑚和安璐雪三个人后来都倾向于另外一个可能:在传说的最开始,鲛人族便已经知道了所有的真相,甚至有可能,鲛人族当时的职责,大概就是为今日的一切做好准备。 这个事实大概并不是很多人知晓,或者大概在最开始的时候,鲛人族全族都知晓此事,但是最终出于某种考量——或许是如果太早表现出了他们的认知,会有某种力量威胁到他们,所以他们最终将事实掩埋。 不过珊瑚更相信的是那位与树神沟通的初代大祭司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传说也应该是事实。 那位初代大祭司在了解了真相之后,出于某种考量,便决定只是将这个秘密在历代大祭司之间传递——或者通过某种其他更难以被现的方式传递秘密。 不管到底是谁决定了掩埋事实的真相,最后他们都采取了同样的做法,开始缓慢地做着筹备——他们将生活区规划为了阵法,他们把鲛珠这种凝聚了鲛人毕生精华的宝珠利用起来,甚至就在那朵花的眼皮子底下,以祭祀的名义,不断地埋下阵法与历代大祭司的鲛珠。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鲛人族始终不会阵法——其实并不是不会,而是为了掩藏他们“会”这个事实,他们必须表现出没有阵法。 出于同样的考虑,鲛人族选择毁灭了自己的文字,自己的书籍,也不容许书籍流传在族中,甚至于连人类的文字都不容许出现,就是为了营造出一个持续了无数岁月的假象——鲛人族真的不懂阵法,一点也不懂。 一个谎言维持了无数岁月,再警惕的人也会放松戒备,这一步,的确是深谋远虑。 这样一来,沧海阁中关于鲛人族的那些机密资料与鲛人族的现状便能完美地吻合上了,只是在那之前,沧海阁又是从何得知了鲛人族的情报也成为了一个无解的谜题。 所以胭脂和安璐雪才会怀疑鲛人族全族的天职就是防备那个人返回,因为鲛珠的确是个很难以理解的东西。 以胭脂和燕十三后来的查看,现鲛人族之所以不善于修行,便是因为鲛珠的问题,鲛珠凝聚了鲛人毕生的精华和吸纳的灵气,导致了鲛人难以提升修为。 然而也正是如此,所以鲛珠才最终能提供那恐怖的能量,供无数个上古大阵运转——她们认为鲛珠也许是鲛人祖先全族所承受的一次改造,才会出现这样的东西。 虽然珊瑚对此有异议,但是不管怎么说,鲛人族真的下了一盘惊天的大棋,没有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曾想到,守护了树神无数岁月的鲛人族,其实早已为今日做好了准备。 虽然到现在依然还有很多谜题存在着,比如那卷卷轴最后的古老文字到底说了什么,比如三千多年那位大祭司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那一次又没有触这些古老的法阵,还有上代大祭司到底是怎么死的,珊瑚的父亲鳞真又究竟去了何处,这都似乎难以得到一个合理的解答了。 虽然还留下了许许多多的问题,但是最大的问题却得到了解决,那悬在头上随时都会落下的利刃,也终于被释放了下来。 这就已经足够了,不过接下来,鲛人族还要迎接很多的事情。 圣地被摧毁,原有的生活区已经被海水淹没,附近海域现在更是因为空间的扭曲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无法进入。 鲛人族陷入了一次长时间的群体性情感低潮,他们表现出困惑与疲惫,对于这一切,更是有太多的茫然与不解。 但是终于在前几天,从那些顽皮好动的小孩子开始,鲛人族已经逐渐恢复了一些生气,他们之中终于有人开始来面对这个事实,一切都从头做起,清理自己的旧居,然后习惯没有圣地的生活。 这些天珊瑚都很忙,忙着带领自己的族人重建自己的家园,她还没有时间去审判鳞奔等人,只是将鳞奔等人交给了人看守。 不过珊瑚心中却有了一些底气,至少她可以肯定的是,那些人,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鲛人族——鲛人族依然和以往一样,是一个平和而且凝聚得很紧密的种族——如果忽略族中那些对她与沧海阁和谈的非议的话。 在不远处的安璐雪轻轻叹了口气,这一战彻底结束之后,师傅和安璐云将会飘然而去,而古灵精怪的妹妹颜青羽也已经化身为一位远古时代的大帝羽青帝,冲入九霄,去迎战阻截一位恐怖的存在,断人归路再不复返。 转眼之间,姐妹几个,只剩下了她与安璐晴。 安璐雪看了看坐在小舟上,看着天空的楚风,道:“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楚风低下头,看着安璐雪,问道。 安璐雪愣了愣,旋即释然一笑,道:“是该说你太过相信青羽了好呢,还是该说你实在太没危机感了好呢?” “危机感?”楚风想了想,然后才道,“我还真没有什么危机感。” 安璐雪挑眉而笑,却不再说话,只是道:“你真放心让鳞漪和鳞绮去照顾你的小女儿?” 楚风腼腆地笑了起来。 大战之后,他真的是重伤垂死,值得庆幸的是,那些大帝所赐给他的灵力,青色羽毛与鲜血注入他体内的澎湃灵力,他之前所服用之后逸散在血肉之间的药力,还有鲛人族阵法灌入他体内的磅礴灵力,连带那株纳灵根叶片破碎之时被楚风所吸收的灵力,终于使得楚风挺了过来。 楚风濒死之间游走了三个昼夜,终于还是活了过来,只不过苏醒过来之后,楚风的身体依然很虚弱,经不起颠簸与跋涉,稍微一动弹,就能导致骨骼粉碎,血肉再次崩溃。 所以楚风只能拜托小丫见过的鳞绮返回渔村去照顾一下那丫头,免得又闹出绝食数个日夜的事情来。 活泼直爽的鳞漪也跟着鳞绮一并去了,才使得楚风能够在这里养伤一直到今日,终于好得差不多了,才乘着一艘船出海,来看看这座悬空岛被送往扭曲的空间之内。 “都是女孩子,没什么不放心的。”楚风咧嘴一笑,道。 安璐雪也笑了笑,有些戏谑地道:“女孩子也有不同类型的啊,比如珊瑚姑娘那般温柔却又伶俐的,比如青羽那般古灵精怪的,比如鳞漪姑娘那般直爽心直口快的,你却喜欢哪一种?” 楚风愣了愣,有些不知安璐雪想要表达什么,想了想,才道:“也没有什么不喜欢的吧,只要不是心机太深,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 安璐雪也是一怔,没有想到楚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想了想,才道:“是该说你太没有自己的个性好所以能接受各种各样的人好呢,还是说你是太过博爱好呢?” “大抵……”楚风微微一阵沉吟,才道,“大抵是前者吧。不过没有自己的个性,或者说没有太明显的好恶,不也是一种个性吗?” “你这个人挺有意思的。”安璐雪由衷地道,虽然她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却至少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结果。 楚风笑而不语,抬起头,继续看向天空,看着悬空岛一点点隐匿在扭曲的空间之中,沉思不语。 安璐雪也随之扭头看向天空,静思不语。这一刻之间,两个人所念所想,却是一般的相似。 青羽,可一定要回来啊。 给读者的话: 大家好,我又回来了,这几天状态很不好啊,又要看TI6,又要准备开题,有很多文献要读,感觉累得要死………… 第414章 探访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鲛人族的一些内务了。 燕十三作为一个人间界执法者,不能一直停留在此地,他还有更为重要的任务要去完成,所以确认了悬空岛被送进了扭曲空间之后,他便与胭脂和安璐云结伴离去了,行色很是匆忙,似乎是要赶去做什么事情。 而沧海阁原来的弟子也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安璐雪还在此盘桓,处理一些善后的事务。 此时既然尘埃落定,安璐雪自然也不好多在此地滞留,毕竟她在这里的身份也很是尴尬,便也向珊瑚辞行。 临行之前,珊瑚与安璐雪两个聪慧过人的女子执手共话,相谈很是默契,尤其是安璐雪知晓珊瑚初次掌握权力,因此给了珊瑚不少的建议。 “以后若是有什么麻烦,你尽管来沧海阁便是,沧海阁虽然是小派,但是却也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安璐雪拉着珊瑚的手说道。 “你们沧海阁还算小派?”楚风撇了撇嘴道,沧海阁虽然人少,但是实力在人间绝对是大派层次的。 安璐雪白了楚风一眼道:“看在青羽的份上,你要是有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也可以来沧海阁,哪怕不好以沧海阁的名义出面,我们姐妹至少可以用私人的身份帮你一点。” “多谢安师姐了。”楚风微微一揖,既然安璐雪都这么给自己脸了,他也不好意思再抓着沧海阁到底是小派还是大派不放。 安璐雪又与珊瑚说了几句话便告辞离去了,只留下来了楚风与珊瑚二人,让楚风不禁有些小小的尴尬。 “这一次真的麻烦楚大哥你了。”珊瑚看向了楚风,很是感激地道,若是没有楚风的临危舍命,鲛人族这么多年的付出也都功亏一篑了。 “珊瑚姑娘客气了。”楚风笑着摆了摆手,示意珊瑚不必太客气。 珊瑚微微抿了抿唇,才接着说道:“楚大哥叫我珊瑚就好了,不用再加姑娘二字,显得太生疏了一些。” 楚风也不禁笑了起来,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珊瑚微微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才突然说道:“那个……如果楚大哥不嫌弃的话,我是否能够称呼你为一声大哥?” 楚风一怔,看着珊瑚,旋即一脸茫然道:“你不是一直这般称呼我的吗?” 珊瑚微微摇了摇头道:“我的意思是,希望能够与楚大哥结为兄妹。” 楚风又是一怔,旋即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道:“这个……” 楚风一直认为义结金兰这样的故事只发生在故事里,因为义结金兰的誓词让楚风觉得太难为情了,他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大哥嫌弃我吗?”珊瑚微微笑了起来,很是促狭地道。 她很感谢楚风的帮助,所以她希望能够偿还这份恩情,但是鲛人族却历来排外,通过结义的话到时候帮助楚风便自然有了一些道理,更何况沙漠之中的经历让她觉得楚风的确像是一个兄长一般。 楚风急忙摆了摆手道:“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呢?”珊瑚笑着,“如果大哥不愿就直说,如果不说不愿那便是愿意了。” “好吧,愿意愿意。”楚风叹息着,毕竟在这里说不愿实在是太不给珊瑚面子了。 “好,那就这样了。”珊瑚不知道人间义结金兰的誓词,楚风自然更不会去提,所以这义兄妹的关系便这么三言两语地敲定了。 “说起来我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该离开了,小丫若是一直见不到我,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楚风道。 珊瑚也不挽留,表现得落落大方,道:“也该如此,便让我送你回去吧。” 楚风想要推辞,但是珊瑚已经一手推着小船,一双晶莹的赤足踏浪穿梭,向东海的那个渔村前进而去。 楚风微微叹了一口气,虽然觉得这样让鲛人族的领袖充当苦力未免有些不好,但是却始终还是盛情难却,只能承受了。 “大哥说曾经见过那卷轴之上的文字是吗?”珊瑚一边推动着小船以一个平缓的速度前行,一边问道。 楚风点了点头,道:“曾经在一个很奇特的小世界之中见到过,不过也只是那一次而已。” 珊瑚微微叹息了一声道:“其实我也很在意这卷轴最后的内容,到底是什么意思,总不该是凭空而来,而是意有所指的吧?” 楚风也微微沉默片刻,事情结束却留下了很多谜团,这些谜团无法得到解决,不会影响到正常人的生活。 但是,也许对于珊瑚这种思维敏捷的人来说,也许会是一种折磨,强烈的求知欲,大概便是珊瑚这种人的真实写照。 楚风没有强烈的求知欲,所以对于无法解答的疑团,他始终不会花太多的功夫去想,因为想再多,大概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所以楚风想了想,然后很认真地道:“大概他知道了什么更不得了的事情,所以他甚至等不及完成所有的布置,就联合了沧海阁和执法者……” 楚风愣了愣,而珊瑚却没有丝毫反应,因为这一层,她的确早已经想到了。 既然大祭司们从很古老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开始做出应对的措施,那没有足够恐怖的理由的话,那位大祭司不会疯狂到那种地步。 所以,只怕当时,那一位背叛的大祭司,真的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所以才根本不等待时机成熟,不得不那么急迫地采取行动。 但是,问题是,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这个问题,也许很难得到一个解答,除非能解开那卷卷轴。 解开那卷卷轴,就能解开很多谜团,那位背叛的大祭司之谜,父亲的下落之谜,以及祖母的下落之谜。 这个念头,是珊瑚向胭脂证实胭脂身份的时候所产生的。 根据胭脂的描述,胭脂之所以会是人类,是因为祖母是个人类修士,在怀孕期间,祖母用某种手段使得胭脂完全继承了她人类的血脉,而没有混入鲛人的血统。 在胭脂出生后,祖母就离开了,下落不明,留给当时已是少年的鳞真的就是那卷卷轴和一些胭脂所不知道的事情。 在胭脂出生后不久,鳞真就瞒着他们的父亲鳞岩把胭脂送走了,送到东海上,随浪漂流,一直漂流到了沧海阁,被沧海阁的人所收养。 后来鳞真时常去看望胭脂,与不知情的胭脂成为了好友,而沧海阁的长辈们则也对此不闻不问——鳞真最后一次临走前,仿佛就预感到了什么,告诉了胭脂胭脂的身世,之后便一去不返。 那之间与珊瑚出世有差不多七十年的时光,那七十年的时光父亲和祖父都没谈起过,那段时光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是珊瑚很想知道的事情。 而这一切的源头,便是那卷卷轴。 所以珊瑚为了自己的父亲,为了祖母和祖父,也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这才是最困扰珊瑚的难题。 尽管胭脂看得很开,并无意去追求一个真相,但是珊瑚却终究还是个少女,还是一个很重情的少女,所以她希望能从楚风那里得到一些帮助,只不过她似乎注定要失望了。 “大哥,那个地方到底是在哪里,我想要自己前去看一看。”珊瑚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那是一个修士无法进入的世界。” “我可以自废修为。”珊瑚神色平和,语气依然温柔如水,但是眼眸里却透露出无比的坚定与光芒。 楚风看着珊瑚,忽然想起了灵红萝,想起了灵红萝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雪白的牙齿反射出阳光的样子。 即便性格上有着巨大的差距,也是为了截然不同的目的,但是这份坚决,这份果毅,却还真是惊人的相似。 所以楚风想了想,才道:“妖界万壑山中,在山体之内有一条红色河流,那条河流会腐蚀所有由真气凝聚之物,在河流之中某一处,水面之下有一道暗流,便是通往那个小世界的路。” 楚风不知道这条路是否还存在,又是否还能进入,但是他不想去阻挠珊瑚,因为他没有动机,也没有任何担忧,毕竟——那里面唯一的存在易邪天尊已经借他之手完成了自尽这个愿望,那个世界里,也不会再有危险了。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楚风还是一一介绍了珊瑚所需要面对的环境,尤其是那片红色的苍茫世界,如果废掉了修为,只怕很难走出去,尤其是珊瑚又因为心理依赖离不开水。 “没有关系,我自己会想办法的。”珊瑚坐在了床头,双脚摇摆打浪,像是一个无忧无虑的调皮少女,然而眉宇之间却有难掩的忧愁。 其实还有一个最为简单的办法,就是要求楚风带她去,只不过珊瑚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她已经麻烦楚风够多了,所以还是不愿意继续让楚风卷入这些本就与楚风无关的事情中,是歉意,也是愧疚。 楚风见到珊瑚的模样,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他的心是软的,所以在珊瑚眉头深锁的时候,他一刹那间心软了,想要开口说,自己可以带她过去——但是他想到了自己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他毕竟不是一个闲人,所以即便有一股歉意,但是他也不得不把这样的念头压制了下来。 毕竟,自己不是无所不能的人,毕竟,自己也是一个分身乏术的人。 小舟直接在沙滩上搁浅,珊瑚跳下小舟,赤脚踩在柔软的沙粒上,顿时便下陷了几分,痒痒的,让珊瑚眯着眼笑了起来。 但是旋即,她停住了笑容,面色一沉,道:“这附近……没有活人了。” 第415章 疑窦丛生 这附近……没有活人了? 楚风瞬间一愣,连呼吸都为之一滞,他立时便想到了小丫。({{ 楚风不是圣人,所以即便他认为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般的珍贵,但是也无法做到即便是素不相识的人死亡,也要去痛哭一场。 所以,在这一刻,听说附近没有活人了,楚风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到底是谁如此残暴,如此毫无人性,也不是去为那些居住在此地的渔民感到伤感,而是……小丫怎么样了? 楚风用自己最快的度,没有迟疑向自己居住的民房奔跑过去,当他跑入渔村的时候,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幅悲惨的画卷。 整座小渔村已经化为了一片焦土,无数渔民被杀死在街道中,房屋前,鲜血泼洒了一地,却已经早已经干涸,残肢断臂更是到处可见,散着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 成片的民居也都被烧为了一片废墟,只剩下失去了温度的焦黑的残垣断壁。 楚风进入了自己所寄居的民房,他看到那个每天坐在院落里修补渔网的渔妇扑倒在渔网前,尸体早已开始腐烂,初夏的蚊蝇盘旋在渔妇的尸体上,仿佛在享受一场盛宴。 而此间的主人,与他们的两个儿子,都死在了房门口,他们的头颅都滚落在更远一些的台阶下,从身后劈砍过来的刀斩断了他们的脖颈,取走了他们的性命。 楚风强忍住不断颤抖的内心所散出的恐惧,他大声喊着小丫的名字,一把推开房门,房间里凌乱万分,遍地的家具残渣碎片,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有。 珊瑚紧跟着楚风,她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画面,甚至比楚风血肉崩溃,只剩下森森白骨还要惨烈。 她压抑住不断翻腾而起的想要呕吐的**,快地用神念对四周进行着查探,她在找自己那两个自幼的玩伴,那两个因为自己而被选为祭女,服侍在祖父身边以日后辅佐自己的少女,但是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找到任何影踪。 珊瑚微微蹙眉,她有八成的把握,鳞绮和鳞漪都没有死,而是被掳走了。 然而鳞绮和鳞漪从来不曾接触过外面的世界,为什么要有人把她们掳走? 如果说是凡人的话,没有掳走她们的能力,如果说是修士的话,就算见到鲛人也不会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不过是人间妖族罢了,就算遇到一些有强迫症的仇恨妖族的人,却又没有理由要毁灭整个渔村。 珊瑚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鳞绮和鳞漪会被掳走,但是楚风却已经猜想到了是什么人导演了这一幕幕惨剧。 小丫被带走了,那对方只可能是那些人——那些在两个月之前,对紫琼郡大肆掳掠突然出现的童女,而后将这些童女残忍虐杀的人——那个自尽的人说过,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楚风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但是他以为自己带着小丫远离了是非之地,至少暂时把一切都停止了下来。 但是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还是找到了自己,追逐了自己这么遥远的距离,却还是要把小丫给带回去。 可以预料到,当初那起事件中所有余生下来的女童,只怕此刻都又遭受了一般的命运,或者被当场残杀,或者被掳走残杀。 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没有交手的痕迹,有高手参与了此事,才能在瞬间制服鳞绮和鳞漪。”楚风深吸一口气,才道:“珊瑚你接下来……” 珊瑚没有让楚风说完,就已经先道:“大哥,我想鳞绮和鳞漪大概和小丫一起被掳走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还是必须要去找回她们。” 她自然也注意到了,楚风没有找到楚风想要找到的人,所以,她心中也已经有了一个推论,对方大概就是冲着小丫来的。而鳞漪和鳞绮两人,则只是受了鱼池之秧——或者干脆因为另外的原因被一并掳走了。 楚风没有回答,因为他没有拒绝珊瑚这个建议的理由。 作为鲛人一族的领导者,为自己的族人负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而且,楚风也看得出来,珊瑚与鳞绮鳞漪之间的感情也很是深厚,自己能有什么理由说这件事我自己承担,尤其是纳灵丹已经彻底耗竭,纳灵根也再无补充,自己其实和凡人也差不了太多。 “大哥,请你稍等半日,我返回旧居安排一下重建的事务后便返回,然后我们一起去找她们。”珊瑚轻声道。 楚风摇了摇头道:“我们不能同行,同行的话,太过招摇显眼。我装作常人寻找线索,你在暗地中为我提供支持,不要暴露在外。” 虽然珊瑚在思维敏捷上比楚风要快上不少,在面对选择的时候也能更为冷静理智地做出判断,但是在应对这样需要自己拿捏主意,尤其是同时还需要警戒提防其他人的时候,珊瑚的确还是要比楚风稚嫩不少,毕竟她与世隔绝,还不像楚风一般见识过太多的险恶人心。 “我们分开行动,你先不用着急,安心处理族务,这五天我会在附近打探消息,五天后我在海阳城里的静海楼等你。”楚风一边说着,一边开始默默地收拾起残局。 珊瑚点了点头,便在楚风的建议下,为了避免引起注意,便先行返回了海中,只留下楚风一个人在村落里挖掘坟墓,掩埋村人的尸骸。 村人的尸骸都是简单的刀剑伤,想要伪装成凡人之间的杀戮,避免暴露自己。 无论男女,无论老少,都一个不留地被杀戮了,怕是不想被现活口。 楚风认得他们中的很多人,那些少年,那些少女。 他还记得带着小丫去看海上日出时,在渔船头上唱着渔歌的少女,声音是多么清嘹;退潮时在海滩上捡贝壳,捡蛤蜊的孩子们与少年们欢声笑语就像是银铃一般的清脆;粗俗而又热心的渔夫,会在打渔之后,热上一壶烧酒招呼楚风一起喝,然后笑话楚风斯斯文文不像个男人;而那个一天坐在院落里修补渔网的渔妇,则总是想着要加楚风的房钱,却被她的男人骂得狗血淋头…… 这些冰冷的、僵硬的、**的尸体曾经都活生生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但是现在他们都已经死了,变成了一堆冰冷的、僵硬的、**的烂肉。 他们是被那些人杀死的,也是被楚风所杀死的,如果楚风不曾来到过这里,大概……他们还能怡然自得地生活着。 修士世界,和凡人世界,果然从来不是一个世界啊。 修士,和凡人,也从来不是同一种生物吧? 楚风的嘴角泛起苦涩的笑容,然后他缓慢地把土填回这片他所挖掘出的坟墓中。 楚风没有能够做到一个人一个坟头,他只能为他们挖掘出一个合葬墓。 楚风慢慢地填土,脑海里在慢慢地思索,这件事的起因和自己手里所有掌握到的线索。 起因是年前的冬天,在紫琼郡范围内出现了大量来历不明的女童,其中有些被好心人所收养,有些依然在外流浪。在这之前,一切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事态生变化差不多也是在自己进入紫琼郡郡内的时候,自己先撞破了一名修士试图谋害一对好心人夫妇之事,几乎是同时,整个紫琼郡内开始出现不断的杀戮这些女童及其收养家庭的事件。 从这一点来看,在这之后那对夫妻和小宝被杀,虽然和自己撞破那件事有关系,但是却也是迟早会生的事情。 之后,根据自己的切实经历,和醉不归的消息,可以得到一个事实:局面混乱是因为有多方势力参与其中,其中一方在找这些女童中寻找某一个特定目标,而其他的各方势力,则不希望这一方找到这个女童。 但是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找到那个特定的女童,所以他们但杀无赦。 然而另外一方的举动,也始终让楚风存疑。 那些人在那座山岭上,杀死了所有的女童,只有小丫运气好,逃过一劫。 但是楚风收殓那些女童尸体的时候却现,其中有几具已经被杀死很久了。 是因为确认了不是那个特定的目标所以才被杀死的吗? 但是还有几个女童却是在战斗即将结束的时候被杀死的,楚风所能得出的结论不过是那些人宁死都不愿意把女童留给其他人——既然这个女童重要到这样的地步,他们为什么始终没有与那些正在四处猎杀女童的人产生冲突,因为谁也无法确保,被那些人掠夺走的女童中就没有那个特殊的孩子。 这个疑点,楚风真的想不明白。还有一个楚风很在意的疑点是,醉不归移花接木,将覆灭其他势力的功劳都转接到了这最重要一方的头上,他到底又是怎么做的? 难道说……醉不归其实已经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但是即便知道,如何能够做到转嫁嫌疑呢? 除非醉不归也会对方的本门功法……但是醉不归身为鬼族,又怎么会修行人族的功法? 醉不归,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给读者的话: 这条线又回来了~~~~~ 第416章 中断的线索 五天后,海阳城。 珊瑚娉婷而行,行走在海阳城之内。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珊瑚脱去了自己那一身华丽到极致的衣袍,卸下了自己的首饰,只是简单地布衣荆钗,想要伪装成寻常女子。 只不过珊瑚终究是容颜绝世,哪怕是布衣荆钗也难以遮掩其风华,一路之上,已经引得不少登徒浪荡子,富贵纨绔儿上前调戏欺凌。 珊瑚性子虽然也是柔和,但却也终究柔中带刚,初一开始,只是含笑前行。渐渐地人多了,那些人说得也愈发污秽难听,珊瑚便带着笑,挥舞着自己的纤纤素手,为这些登徒浪子们挨个地赏赐了鲛人族大祭司的巴掌,将他们尽数打得捂住脸在地上翻滚哀嚎,半天爬不起来。 这个时候,他们大概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大概不是自己招惹的,哪怕心中再恼火,也只能捂着肿胀的脸狼狈地逃窜。 那之后,珊瑚便清静多了,让珊瑚不得不慨叹这人世间真是奇怪,拳头却比道理要好用。 珊瑚问了几次路之后,辗转几次,也终于赶到了静海楼之下。 静海楼是座酒楼,兼营客栈生意,珊瑚有些拿捏不准楚风到底是要自己在哪里等待,所以她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先迈入了静海楼之中。 跑堂的堂倌也不是没有眼力劲的人物,一见珊瑚的姿颜气质,便知道这样的人物,只怕是人间所说的仙人,自称修士的那些人。 堂倌急忙上前招呼,珊瑚想了想,觉得既然楚风不想被人发现,那应该便是在酒楼的客房或者包间,而不应该选择在大厅。所以珊瑚踟蹰了片刻,还没开口询问,堂倌已经道:“客人您到了,天字十七,请。” 珊瑚一愣,有些茫然,她不知晓这堂倌是凭什么认定自己的。 那堂倌见珊瑚一脸茫然,也跟着笑道:“之前来此预订房间的那客人留下过您的画像,像您这一般绝世容颜的人,只要一眼便能牢牢地记住,一辈子都认不错的。” 说着,堂倌奔向柜台,拿了钥匙,递给珊瑚。 珊瑚含笑接过钥匙,询问了房间的所在,谢绝了堂倌的引路,道了一声谢便独自上楼去,只留下一楼大堂之中,看得有些痴傻的男人,口水流满衣襟。 珊瑚开锁,推门进屋,而后掩上房门,却见得屋内除了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之外,也没有什么多余的陈设,更没有看到楚风,便不由得愣了愣,显得有些茫然。 珊瑚微微抿唇,在屋内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忽然眼睛一亮,笑道:“大哥你不用再躲藏了,出来吧,你就在床头后的角落之中。” 珊瑚话音刚落,那床头后的角落虚空中便凭空地伸出一只手,微微地招了招,示意珊瑚过去。 珊瑚虽然早有预料,但是还是被这有些惊悚的画面吓得背皮一阵发毛,略略呼吸了一口气才上前,而后便也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楚风坐在地上,面前摊着一卷书,他看着珊瑚,有些迷惑地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所布置的阵法是一个自运转的隐蔽阵法,完全扭曲人的空间感与视觉,连真气都要从阵法外表绕行,所以想要破阵,没有足够高深的修为,只怕是有些困难的,不曾想却被珊瑚轻易地看穿了。 “房间都是方形的,对面横长八步,纵长十步,在紧挨这个墙角的横长只丈量到五步,纵长也只有八步,所以这里必然有一块空间被遮蔽了,只是视觉被蒙蔽,才没有看出来而已咯。”珊瑚眨了眨眼,解释道,“这样的阵法在狭小的空间内并不实用,不过若是放在野外,便难以看穿了。” 楚风微怔,也不得不佩服珊瑚的聪慧,分明对阵法一无所知,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此中关键。 楚风顿了顿,才又正色道:“好了,我们直入正题。” 珊瑚点了点头,之前的一些闲话只是为了适得两人之间的谈话气氛活跃一起,避免干巴巴的,让两人都觉得有些干涩。 “这五天我在方圆都打探过,事发的前一天,有一队十余人的队伍以收购干货为名,在附近沿海村落活动,事发当日,便停止了收购干货,迅速地离开了。”楚风顿了顿,才又道,“我已经将那十余人的相貌打探清楚,这是他们大致的相貌。” 楚风说着,从自己的芥子囊中取出十余张画卷,摊在地上展开,人物画像虽然说不上精妙,但是基本的面目特征,却也得到了体现。 楚风不得不感谢当初在凤鸣山庄时陈涵教导自己写字画画,不然自己现在只能画出一些乱七八糟的墨迹吧。 “这十余人中,有一个我见过。”楚风说着,将手滑移到其中一人的脸上,轻轻翘了翘,才接着道,“这个人已经被我废为凡人了,我没有想到,他竟然还要在这浑水之中横行。” 这个人,就是当初在山上,众多修为被废之人中,唯一一个神智还清醒的中年男人。 楚风原本以为,修为被废,受到了这样大的打击,应该知道进退了。但是却真的不曾想到,这个人却真的是不知道悔改,事到如今还要在其中效力。 有些人,大概真的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悔改吧。 “那么他们的去向呢,大哥你有打听到吗?”珊瑚微微皱眉问道,现在就算知道这些人的样貌了,若是无法知道他们的去向,也不过是知道了一些暂时无法派上用场的讯息。 茫茫人海,想要找一个特定的人,又是何其不容易? 珊瑚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才有些讶异地问道:“大哥,他们是怎么找到渔村去的?” 整个人间虽然比不得其他五界广大,但是渔村这样的村庄,少说也是数以十万计,再加上大的村镇,城市,想要找人,而且还是长着腿不断移动的人,即便是对于修士来说,也是一件极其不容易的事情。 楚风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他这几天也在思考。 想要定位追踪一个人的方法,楚风知道楚紫儿有种子母蛊,母蛊可以追踪子蛊,但是那毕竟是巫国的蛊术,中原各派一般是不会的。 他倒是给楚紫儿写了信询问,但是却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没有回信,信函也没有被收走,这让楚风在担忧小丫的同时更不得不担忧起楚紫儿来。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接着道:“他们在撤离的那一天,其中的几个人就被杀死了。” 那几个被杀死的人他没有罗列出画卷,因为那几个人已经死了。根据他的查探,那几个人的的确确是经常出现的一些干货贩子,所以他们带着生面孔四处搜**货,才没有让人觉得怪异。 但是事情结束之后,这些干货贩子尽数被杀,大概是他们知道了灭村惨案的真相,为了灭口,才被残忍杀害。 “线索就在这里完全中断了。”楚风咬了咬唇,有些恼恨地道。 珊瑚也沉默了下来,如果线索在这里完全中断的话,她也没有任何方向可以追查下去,唯一的希望便是运气好,有一天会遇到这些人。 珊瑚不知道的是,楚风虽然没有证据表明这些人的下落,但是楚风凭着对这些人行事风格的了解,却已经为这些人打上了死人的标记。 这十几个行动的人大概都是外门弟子,甚至于拜入门内还不久,所以修为低下,也不大会引起其余修士的注意,毕竟人间或多或少有一些修行到一半中途而废的修士。 事成之后,这些人就从执行者变成了潜藏的威胁,而消除潜在威胁的最好方式,就是杀了他们。 反正不过是几个修为低下的外门弟子,杀了便杀了,又有什么可惜? 所以楚风连对再次见到这十几个面孔都不抱任何希望了,因为的确没有什么希望可以抱。 所以楚风陷入了沉默,如果再早回去几天,不说能够赶得上阻止这惨剧的发生,至少要在打斗所留下的气息消泯前赶回,可以感知到那些残留的气息的话,也至少有个模糊的大方向可以追查。 但是现在,却终究什么都晚了,也就什么都完了。 楚风有些沮丧,也满是自责,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哪怕装得再自信满满,他也瞒不过自己的内心。自己,的确已经茫然无措了。 “大哥,你能把整件事情的经过都告诉我吗,不要有任何的错漏或者疏忽。我想,就算办事再严谨的人,或多或少,都会留下一些漏洞破绽可以追寻。尤其是之前那些事,你完全涉入了其中,应该会有一些线索,只是你不曾留意。” 珊瑚没有像楚风一样迅速地被感情所控制,她是一个高度理智的人,所以即便现在的局面分明是一筹莫展,她也保持着清醒与冷静,开始试图从另外的一个切入点,寻找突破口。 楚风愣了愣,然后意识到珊瑚所说,的确是个正确的提议,所以他深呼吸一口气,开始讲述紫琼郡那段往事。 第417章 日暮西山,闲聊世间 如果说三妙宫的事件,让楚风感到了绝望的话,那么紫琼郡事件,让楚风所感受到的,便是刻骨铭心的寒冷。〔? 他完全认识到了,六界,其实都是一个模样,谁也不比谁干净,谁也不比谁肮脏,大家都是在泥坑里打滚的猪,浑身都散着恶臭,恶臭得难以抵挡。 现在想起来,楚风当年认为鬼国混乱,妖界混乱的思想根本是幼稚得可笑,人间才是最混乱的,强者欺凌弱者,弱者欺凌更弱者,那仅仅存在于楚风理想之中强者予以弱者尊重,弱者之间相互扶持根本就是一个连小孩子都不会信的……笑话。 珊瑚听着楚风用平缓的语调讲述着紫琼郡的故事,那双温柔如海洋一般的眼眸里也透露出了深深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鲛人族虽然也会有冲突与争端,但是,珊瑚却从来没有想到,同类之间可以做到这样残忍血腥的地步,分明是同类,相互践踏憎恶甚至远胜于异类,这一切都是珊瑚无法想象与理解的。 那一刹那,珊瑚心中萌生了无法克制的恐惧,对人类——甚至是对楚风,都产生了难以压抑的恐惧。 但是看着楚风那满是悲切的面庞,那一双眼眸之中流露出来的深深的伤感,为那些逝去生命所流露出的悲怆,珊瑚忽然觉得人类也许也没有她所想象的那么恐怖,至少,人类之中应该也会有和楚风一样的好人,不然,又哪里会出现楚风这样的人呢? 珊瑚仔细地听着楚风的陈述,时而蹙眉,时而轻叹,时而让楚风反复陈述一些她很在意的片段,询问一些更为细枝末节的问题。 当楚风把一切的故事都讲完之后,已经是一整个白昼都过去了,昏黄的阳光从西边的窗棂照射了进来,使得屋内出现了一片温暖而又沉郁的气息。 珊瑚一直皱着眉,没有再说话,在脑海里不断地组织着种种的可能性,想要把一些疑团用尽可能少的假设串联起来,越少的假设,越多的事实的串联,才越接近真相。 但是这无疑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所以珊瑚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给出答案。 楚风说完了一切边也陷入了沉默之中,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扭过头,看着西边的窗,然后站起身,走出自己布置的阵法,猛地推开窗户,任由有些斑驳的阳光洒落在自己的脸上,有些寥落地站立着。 他看着在那个光芒有些黯淡的煎饼照耀下的海阳城,看着远方的高塔,看着近处的小摊,默然不语。 日头一点点西沉,从斜挂西天,到了渐隐西山,直到最后一轮余晖消散在了夜色之中。楚风始终看着它,没有移开目光。 楚风的眼睛有些疼,那是被阳光所刺伤的,即便是落日的余晖,久看之下,依然有些难受,直到有些眼泪涌出才让干涩无比的眼睛感到了好受了一些。 楚风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眶,经过泪水的盥洗,眼睛才好受了一些。 珊瑚也已走出了阵法,站在楚风身边,不知道站了多久。 楚风察觉到了珊瑚的存在,还没说话,珊瑚已经道:“日落很美,和日出一样美。” 楚风微微笑了笑,审美这种东西,其实在哪里都差不多,追求的是赏心悦目,让自己会觉得舒服,会有所触动。 所以,在大的审美方向上,其实从来不区分种族,不区分性别。 “星空也很美。”珊瑚看着日落之后,终于出现在深蓝色夜穹之上的一点点星光,轻声道,“月亮也很美,白昼很美,大海很美,群山也很美。” 珊瑚笑着,右手轻轻一握,一朵桃花的虚影在她手里盘旋而开,绽放而开,才继续道,“大哥你带来的这朵花很美,盛开的时候很美,凋零的时候,也一样美。” 楚风没有说话,只是等着珊瑚缓缓陈述,缓缓说明。 这样委婉的陈述,虽然他有些不明白,有些不懂,但是他却能领悟到珊瑚想要说什么,至少那一份关怀却是真切的。 “那么大哥你呢,你觉得日落是一种美吗?”珊瑚问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也许有时候,楚风心里会有美与不美的感受,但是当他真的又想要去细细品味的时候,却又再没有半点的波澜。楚风不知道这样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大抵已经习惯了,所以甚至有些麻木了。 珊瑚也笑了笑,没有再问下去,而是道:“我以前不曾觉得日落很美,因为那很伤感。但是后来却明白了,日落这种事情,无法阻止,无法改变。我所能做到的,便只是从其中追寻到那股美感,哪怕是伤感的,但是这也是它存在之后最真实的证明。” 楚风愣了愣,然后他微微瞑目,没有再说话,没有点头,也没有笑容。 珊瑚悠悠一叹,她知道楚风果然还是察觉到了,所以才会如此怅然。 只是那一个疑点,便足以揭开所有的疑团,自己却终究还是因为太过相信和楚风关系良好的人,应该都是好人,才会走入一条死胡同,无论如何走,也走不出来。 当珊瑚把一切先入为主的观念完全推翻,以所有人都是敌人的假设来进行推断的时候,她的心都不禁得开始变冷,冷得彻骨,冷得让珊瑚才愈深刻地认识到,人与人之间,不仅仅是那般的血腥残忍,还可以做到这般的相互欺瞒,相互背叛。 尽管他们能够欺瞒的,背叛的,只有那些愿意相信他们的。 珊瑚用了很长的时间,去消融这其中的冷意,去一点点重新组织出一个合理的推断,然后从中寻找到一些温暖,温暖自己的心,让自己认为,人类并不总是那般残忍与狡猾。 这一次,珊瑚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 当珊瑚完成了所有的推论的时候,她看见楚风不见了,她抬起头,看到楚风在窗边看夕阳,身影落寞而孤单。 她就知道,楚风也许和她差不多同时意识到,甚至因为他经历了很多的事情,所以对人看得比自己深入,比自己还先意识到这个事实,所以才会看起来如此萧索。 珊瑚的心微微一阵刺痛,为了这个有些坦诚地过分却又透露着一股乐天情怀的大哥。 因为哪怕是垂死的时候,她也不曾见到这个人会这么落寞孤单,就仿佛是失去了一切,就像是离开了这个世界一般。 如果现在换了自己处在楚风的处境上,自己又会是什么感想呢? 自己会好受一些吗? 她想到了鳞奔,所以她也黯然了片刻,但是她旋即知道,自己跟楚风不是一样的人。 自己的理智,有时候让自己都觉得是不是太过淡漠了一些,所以即便鳞奔背叛,她也只是短暂地痛楚了刹那。 只是那一刹那。 虽然她再也没有去见过鳞奔。 也许是怕自己的理智会被情感彻底击溃? 珊瑚也有些怅然了,但是比起那凄清萧索的身影,她觉得自己至少还在世间。 大哥大概是个感性压过理性的人吧? 珊瑚想道,然后嘴角微微一扬,缓缓地松开手,任由那瓣桃花凋零破碎为万千光芒。 楚风终于睁开了眼,然后他转身,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微微摇了摇头道:“茶凉了。” 茶自然该凉了,一整个白天都过去了,自然也无法再保持温热。 哪怕曾经沸腾过,烫得难以触摸,但是时间却能带走它所有的热量,让那温热彻底消失在时间之中,再也找不回来。 珊瑚默默抿唇,不说话。她很好奇,楚风到底要怎么处理这样一个让人有些难以承受的结果,愤怒,悲痛,怨恨,还是其他的什么情绪? 珊瑚不知道,但是她隐隐从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不平凡的气息。 “冷茶不宜饮用,滞寒聚痰,不利于身,不利于心。”楚风说着,手轻缓地顺着茶杯陶瓷光滑的表面绕转而过,才继续道,“我不喜欢喝酒,因为不好喝,喝多了会难受,对身体也会有损伤,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那么嗜酒如命。不过大概是其中真的有很多滋味吧,哪怕难喝,喝下去不好受,但是他们却认为那是一种享受。” 楚风端起茶杯,默默地啜了一口,才道:“冷茶也差不多吧,也许会很苦涩,但是其中,总有些滋味。” 珊瑚微微瞑目,看着楚风,她明白了楚风的意思,所以她有些不解。 不解楚风为什么事到如今,却似乎还对那个背叛了他信任的人有这样的念想,苦涩中会有些滋味吗? 也许那种滋味,大概也只能叫做苦涩了吧。 大哥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珊瑚真的不知道,她所有的智慧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效用,因为人的心,的确猜不透,想不到。 楚风端着手里的冷茶,看向窗外,看着在山的那一头,那最后一抹的红线,想着几年前,他和楚紫儿的那场谈话。 自己,真的能够变得如当初所期望的一般勇敢了……吗? 给读者的话: 嗯,这章很装逼…………………… 第418章 故地重游迎风雨 新一日的太阳如往常一般地升起,没有提前,也没有晚到,即便突如其来的暴雨使得天色有些阴沉,再没有那令人感到灼热的阳光,但是谁也无法否认,在乌云后面,依然高悬着一轮太阳。[[< 对于一般人来说,下雨天真的是很让人讨厌的天气,尤其是下着这样的暴雨,就像是天被捅出了一个窟窿一般,惊雷与闪电交织成为一片,天地之间像是有无数银蛇在乱舞,绵延不绝。 孩童不能出门玩耍,农夫也不能下田耕作,猎人不能进山捕猎,游人也不大愿意顶着这样的暴雨去追寻所谓的诗意,商家更是厌烦,因为出门的人少了,生意也自然变得难做了。 但是珊瑚却很是喜欢这样的天气,因为进入这片大地之后,她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天气了。 也许是她运气不大好,在前进的路途中,每到一处都是艳阳天,空气之中水分很是稀少,对于珊瑚来说实在是有些煎熬。 所幸的是,今年的太阳也不算太毒,没有蒸干河流,在无人的时候她可以跳入江河之中尽情地享受水的润泽——尽管内6的淡水与海水有些差距,但是那至少也是水,比干燥的6地好太多了。 就连楚风都有些奇怪珊瑚这种对于水的过度依赖性,分明可以操纵空气中的水分附着在身体表面避免过分干燥的环境,却依然还会喜欢自然的水中环境。 不过楚风也只是略微好奇则罢,因为人类修士进入水中也是一般,分明就可以憋气不呼吸,再次也可以从水中直接吸取空气,但是人类修士却都还是会选择外放真气将四周的水排开以创造一个更为干燥的环境,这大概是各自生存环境不同所导致的习惯或者说本能吧。 然而理解归理解,要让楚风在这样一个仿佛天都破了个洞,路边小溪小河都开始泛滥起浊浪的时候,让楚风头戴斗笠,披着蓑衣,跟着穿着一袭单衣的珊瑚在雨里散步,那的确还是有些苦不堪言。 虽然他们前进的度也都不算慢,但是毕竟这次暴雨的范围实在太广了一些,没有真气的楚风很快就被淋成了落汤鸡,一脸狼狈不堪。 反倒是珊瑚,如波浪般微微卷曲的蓝色长被雨水洗濯得愈耀眼,伴随着一阵阵清脆欢快的笑声,成为了这片阴沉天空下一道亮丽的风景。 然而这道风景再亮丽,却也无法让楚风有太大的波澜,他只是看着身前那个在风雨中跟个小丫头一样无忧无虑的孩子,然后想起其实珊瑚也只有十五六岁,比十年多以前的自己大不了多少。 其实这个姑娘,也还只是一个天真的孩子,并不总是那个沉静理智,以利弊衡量抉择的聪慧女子。 可惜的是,她的身份就决定了她必须要用最理智的方式来做出她的决断吧,哪怕那些决断与她的本意相违背。 楚风擦了擦顺着脸颊滚滚而下的雨水,不断地催动脚下的阵法,以追赶已经有些忘乎所以压不下度的珊瑚,毕竟楚风的阵法动度还是不及一个六阶修士的正常度。 如果不是珊瑚要压低了度等待楚风,大概珊瑚此时已经到了目的地了。 想起目的地,楚风的心里又多了一块阴霾。 之所以会是多了一块阴霾,因为楚风心里现在还有另外一块阴霾——楚紫儿也彻底失去了消息。 楚紫儿身上有破凿,所以如果正常的话,他们之间不会断掉联络,但是现在他与楚紫儿之间的联络已经中断了二十多天了。 这其中有十来天是因为楚风在养伤,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所以他没法跟楚紫儿联系。 但是伤势渐渐好转之后,他再回楚紫儿的信函,便已经得不到回音——他给楚紫儿的信件,根本没有被取走,这似乎意味着,和洛亭奎元一般,紫儿也出现了一些意外。 楚紫儿给楚风的最后一次联络,是在东海那一次大战的当日,信中写到她已经打探到奎元和洛亭的消息,他们似乎从西方一个叫做落日小镇的镇子向西北方出后便彻底失去了音讯。 她决定靠近那座深山,一旦察觉到不对就会立即返回,让楚风不需要担心。 就在这一封信之后,楚紫儿便杳无音讯,仿佛人间蒸了一般。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因为生死符印的存在,楚风能感觉到至少楚紫儿还活着。 楚风不知道他们到底是陷入了怎样的处境,但是料想却不会太乐观,不过至少他们的性命应该无虞,才能让楚风与珊瑚有时间来处理手里的这点问题。 在开始的时候,楚风还和珊瑚有些谨慎地分开行动,约定了时间地点汇合,但是在这样行进了两天之后,珊瑚和楚风都没有现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对象,所以便在到达目标地点之前开始一同前进,一边前进,一边商量一些如何处理这事件的办法。 他们一个修为全废,现在更是连纳灵根和纳灵丹这点依靠都没有,唯一的用途便是懂得一些阵法,知道一些隐秘;另外一个人,虽然修为在同龄人之中已经堪称卓绝,但是却因为种族的限制,卡在六阶巅峰之上,连门槛都还没有见到。 这样的修为,想要正面面对他们的敌人,有些尴尬,这也注定了,他们不可能凭借简单粗暴的方式来把被掳走的两个鲛人姑娘,和小丫找回来。 所以这个时候,就自然需要楚风和珊瑚之间的鼎力合作。 珊瑚胜在思维敏捷,能够根据不同的情况快做出最有利的决定和最合理的安排,而楚风则胜在对人心有更多的了解,手中掌握着更多的情报。 但是其实不管是珊瑚,还是楚风心里都没有底。 所以在临行之前,楚风拜托珊瑚去了一次沧海阁,当然不是去搬救兵的,因为碍于当年的那个契约,在没有中原大派的邀请下,沧海阁不能踏入中原一步,而且把沧海阁卷入此事,也是异常不明智的一个举动。 楚风是让珊瑚去沧海阁标定了一张越界符以便随时逃跑,而珊瑚同时提议请求沧海阁利用她们的情报网络帮助他们在暗地里传播一个消息,一个会让有些人坐立难安的消息。 至于究竟会是哪些人会坐立难安,其实楚风也不知道,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至少——他们的敌人,不会好受。 因为这个消息,当然直接指出了在紫琼郡滥杀无辜的门派,这个门派,自然只有他们的敌人。 虽然用这样的阴谋来对付他的敌人,而让其他分明卷入了那场杀戮之中的其他门派被撇得干干净净,让楚风有些不好受,但是他也不得不赞成珊瑚的做法,因为的确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 如果不借力打力的话,难道要自己和珊瑚去强行抢人吗? 这件事被捅到明面上最大的后果就是,各门各派没有任何理由和借口再装傻下去——因为这不仅仅是一个传言了,东海之上多年以来与世无争的鲛人族公主——珊瑚公主有确切的证据做出这样的表明。 这当然只是一个借口,但是那些人所缺少的其实只是一个借口。 珊瑚和楚风都不知道敌人和那些人为什么要就一个特殊的小女孩进行争夺杀戮,但是最终的结果却必然都是一致的——如果敌人得不到那个小女孩,那么他们的实力就会被削弱,而且必然是大大地削弱。 现在谣言已经传开,敌人得到了那个小女孩,那么其他的门派心里至少会有些忌惮。 在这个时候,给他们一个顺理成章可以集结起来讨伐敌人的借口,他们大概不会有太多的犹豫——唯一的犹豫只怕是在自己所得到的利益与付出的代价之间的衡量。 但是最主要的那只出头鸟由突然出现的东海鲛人族的公主来承担了,他们所需要承担的风险也自然少了,这种事情,他们自然乐意做。 而珊瑚,也决定得很干脆,完全不惜自己成为出头鸟,因为她根本不在乎人间会生什么,她只是要救回她的两个玩伴。 暴雨还在不断地咆哮,小镇中腾起了薄薄的一层烟雾,大雨打在瓦片上,打在地上,噼噼啪啪响作一片,仿佛是珠玉滚落一般的声音。 空旷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就连动物也没有几只,所以楚风和珊瑚这两个身影显得有些突兀。 楚风看着这个久违的小镇,又想起了几年前,自己第一次来到这个小镇时的情景,那个时候,自己身边也有一个长不大的天真女孩。 楚风抬起头,望向远处的那座山,烟雨朦胧使得那座深黛色的山峦显得愈模糊,愈像是人间的仙境。 那里,毕竟有自己很多很珍贵的回忆。 楚风停下了脚步,咬紧了下唇,看着那座山,神情有些飘忽。 一顶油纸伞悄无声息地张开,悬在楚风的头顶,为楚风暂时遮挡住风雨。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道:“走吧。” 我回来了,凤鸣山庄。 给读者的话: 嗯,没错,我想你们都猜到了,就是凤鸣山庄,我最喜欢的相爱想杀终于要拉开帷幕了~ 第419章 重温细节知真相 楚风曾经很多次都想过自己将会在什么时候返回凤鸣山庄,又是以怎样的身份返回凤鸣山庄,是以楚风的身份,还是以楚奚武的身份? 然而就算他再想一千遍一万遍,他都不可能会想到自己会以凤鸣山庄的敌人的身份回到这个地方。? 凤鸣山庄修行的那三年多给楚风留下了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 陈涵,布晶,凤栖梧,凤饮醴,路驽,辛南归,陈栋楠,蔺珲…… 所以他真的不愿意去相信,在那场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的惨剧背后站着的会是凤鸣山庄。 他更不愿意相信的是那些他曾经无条件地去信任的人,竟然都变成了这样陌生的模样。 也许,时间的力量真的很强大吧——它会改变很多人,改变很多事,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样没有一点野心,毫无长进地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并将其美之名曰平凡的幸福。 楚风在珊瑚反复细致的询问下,才终于想起了那件事情他不曾在意过的很多细节,他当年曾经感受到过的怪异与困惑也终于都一一迎刃而解。 而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让他终于不再去怀疑自己的推论的却是那个蒙面人死之前所说的那一句话。 那个蒙面人说他死在一个废人手里,便是对他所作所为最好的报应。 如果他与楚风是第一次见面的话,他绝对不可能会认识楚风,更不可能知道楚风其实是个废人。 毕竟在那个时候,那个蒙面人的修为早已被废掉沦为了一个凡人,他没有任何可以确认楚风究竟是修士还是凡人的能力,更何况,再怎么说,大战之后的废墟被滚烫的岩浆所环绕,若是说一个凡人能够登上去那实在是也太匪夷所思了。 就算是楚风之前在山中晃悠布阵的时候,那个蒙面人现了他,确定了他没有真气波动是个凡人之外,再一次见到楚风所说的也应该是个凡人,而非废人——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废人,只有将真气渡入对方体内观察对方气海这一条途径,至少大帝以下是不可能单凭感知就能做到的。 既然蒙面人没有可能是在那时判断出楚风是个废人,那么他必然一早就已经知道了要对付他们的人是个废人。 因为知道楚风是个废人,所以才会如此坚定而确信地说出那样的话——但是随之而来的问题是,他到底又是从何而来的信息? 这自然再简单不过,有两个可能性,一是他在这之前已经与楚风有过接触,甚至了解认识楚风,所以知道楚风是个废人;二则是他从别的地方得到了这个消息。 关于前者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风先生无法修行的事情不是大的秘密——但是问题是,从他们的表现来看,他们并不知道他们要对付的人士风先生——因为风先生擅长阵法也不是秘密。 如果他们知道他是风先生的话,他们应该不会愚蠢到让任何人进入他们藏身的山林,给他布阵的机会。 就算是对方太蠢,完全留意到有人潜入了那片山林,但是在知道对手是风先生的前提下,楚风还是有自信,听闻过他名字的人不会就只做出那样的应对而已。 更何况,盛传的也只是风先生不能修行而已,可没有任何消息让人判断出风先生是个废人。 因此楚风排除了第一种可能性。 那么剩下的只有第二种可能性。 可以有九成的把握是那个蒙面人从别处得到了楚风的讯息,并且对方并不清楚他风先生的身份。 从后续的展来看,此事只牵扯到人间各派,与其他五界并没有什么牵连,所以牵扯的人只怕也都是人间的人,而楚风这些年也从未返回过人间。 楚风当时才回到人间后不久,深入接触过的人寥寥可数,其中真正确认了楚风废人身份的,其实只有一个——或者说是四个,凤饮醴,蔺珲,辛南归,陈栋楠。 楚风只让他们探查过自己的身体,暴露了自己是个废人的事实——他们知道楚风是废人,但是却不知道楚风是风先生。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具有极低可能性的可能,那就是是醉不归出卖了楚风。 但是楚风不认为醉不归会做这样的事情,因为如果他真的要出卖楚风,就没有必要在那场斗法中出那么大的力气,甚至到了险些丢掉自己性命的地步。 醉不归出卖他的理由,楚风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到,尽管醉不归口口声声说要杀他。 这样下来,能够使得这个细节顺理成章的解释,就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是凤饮醴他们四人告知那些人的。 楚风虽然有九成以上的把握确信自己的推断,但是他还是有些踟蹰,直到珊瑚也得出了这个推断,并且比楚风抓住了更多的细节,更多细微的线索,在一层层看似平淡无奇的事件中找到越来越多的物证,将矛头直指向凤鸣山庄。 第一个细节与此类似,是醉不归神念探查受阻的细节。 醉不归神念探查受阻,当然是因为对方有了察觉了。 但是以醉不归的修为和鬼魅那特殊的探查方式,他没有理由会被几个修为不如他的人现,除非对方知道了有人在探查他们。 和最开始的那个突破口一样,想要知道他们被窥探了,就必须能够现到对方,醉不归不可能被现,而各派之间也始终没有正面的接触——所以合理的解释就是消息又泄露了。 同样,这个消息最有可能的来源就是楚风,因为楚风告诉过凤饮醴四人关于他们的讯息。凤饮醴转而将这个情况告诉给背后的高手们,高手们便才做下了布置阻断醉不归的神念进一步探查。 第二个细节是四人对于楚风不愿意与他们联合行动没有任何反应。 四人如果真的要伸张正义的话,为什么在楚风表明他有意对付最大势力的时候,这四个人都没有表示出意愿? 如果激于义愤都可以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来进行杀戮的话,为什么会表现得那么犹豫紧张,在楚风提出他们不要参与的时候,竟然连一点想要争辩的意思都没有,就如此顺水推舟了? 珊瑚也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珊瑚更是见惯了自己的同龄人,有时候越是不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越要做什么的反逆。 所以珊瑚认为这一个细节真的很可疑,如果不以四人根本就是与那伙人同伙为前提,根本无法得到合理的解释。 第三个细节,是醉不归如何嫁祸给背后的那群人的。 根据楚风对醉不归以及鬼魅特性的了解,醉不归与人间虽然有一些牵扯瓜葛,其所寄居的身躯更是人身,但是醉不归却是妖族,寄居人体之后人体的经脉却也无法保持原样,所以醉不归也只能修炼妖族功法。 即便醉不归了解到了幕后门派的真实身份,他也没有能力嫁祸——除非他别扭地写下文字,但是那样的嫁祸实在太拙劣了。 甚至于就算醉不归用出了真凶的功法,刻意留下功法的痕迹来嫁祸,那依然显得有些刻意——既然已经全歼了对手,有的是机会抹去自己的痕迹,为什么还要刻意留下这样的痕迹呢? 最完美的嫁祸手法就是什么痕迹都不曾留下,而如果假设凤鸣山庄便是幕后主使的话,一切更加理所当然。 因为凤鸣山庄的四个少年几乎是在毫不遮掩地从事着清除计划,将那些修为低下的修士清除,只留下各派派遣的一些高手——等待着他们按捺不住,对凤鸣山庄的人动围攻。 四个明面上的少年都早已将注意力吸引到他们的身上,那些人根本不可能再做他想,嫁祸给这样的凤鸣山庄,醉不归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无论是谁杀的,留下的痕迹如何,只要动手的人不会被轻易地现,这个锅就只有凤鸣山庄来背。 正是因为如此,蒙面人他们一行才始终没有出击,而是在布置阵法,等待着那些被激怒的人集结前来,他们才好一劳永逸地一举歼灭,以争取一段不会受到任何阻碍的时间完成自己的任务。 也正是因为这个目的,所以在前后两个时间段,醉不归所侦查到的幕后门派的高手数量之间出现了三个人和四个人的差别,因为多出的那个人就是暗中派遣的高手,三个明面上的人物让对手安心,让对方误以为他们的联合足以对付这三个人,而这一个隐藏在暗中的高手则在最为关键的时刻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虽然每一处疑点的假设推论都未必是绝对是真实的,其中可能会有一些楚风和珊瑚都不清楚的曲折,但是同时这么多巧合生,珊瑚不相信,楚风也无法再去相信。 这个世界,巧合生一次是巧合,但是多次地重复,却必然会有它的原因。 正如同在每一个细节之下,凤鸣山庄都不是绝对会是幕后的那个门派,但是在这么多怀疑之下,凤鸣山庄却反复出现,那么它就绝对无法再把自己撇清。 就算是楚风,也无法再相信凤鸣山庄的清白。 给读者的话: 昨晚的看网页居然是今早才出来,我也是有点服的………… 第440章 秋风萧瑟且温酒 落凤山的山势依然和当年一般险峻,没有丝毫的变化,凡人想要在落凤山行走实在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而这些年来,凤鸣山庄除了每年招收的弟子外,却也的的确确不再容许凡人进入。?<?< ( 在前山山腰的一座凉亭之内,雨帘从檐牙之上倒垂而下,击打在石质的凉亭台阶之上,滴答交错,若一支小曲。 而一个清秀的白衣少年则坐在亭子中煮着酒,看着眼前的雨帘,神色有些落寞。 他时而抬起头看着漫山遍野的梧桐树,看向阴霾灰暗的天空,时而低下头,自饮自酌。 他看到了从前方石阶弯路转过处突然出现了一顶油纸伞,油纸伞下有个姑娘,海蓝色的长如波浪一般散开,很美,比他所见过的所有女人加起来都还要漂亮。 他的心砰然一动,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酒杯。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有些纷乱的思绪,目光从那少女的肩头越过,落在了那少女身后的青年男人身上。 少年顿时仿佛想起了什么,他握紧酒杯的手,缓缓松开了,把酒杯放在面前的石桌上。 然后,他从芥子囊中取出了两个酒杯,一个放在了自己的对面,一个放在了自己的左手边。 少年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因为其实他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等待的时候,他承受着无法言喻的煎熬,他甚至觉得这一日的到来会是末日。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就像是浑身上下所有的重担都卸去了一般,连压抑的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连阴沉的天空,都变得明媚起来。 终于都要结束了。 在今天,在这个地点。 女子在凉亭边收了伞,将伞略微抖了抖,斜倚着亭柱放立,而后微微蹲身行礼道:“打扰了。” 女子身后的青年没有说话,只是将斗笠和蓑衣取下,在雨伞边放下,然后看着地上洇散开的水迹,微微一揖。 少年还礼,示意二人入座,才端起煮着的酒,斟满了两杯。 女子含笑致歉,示意自己并不喝酒。 青年却默默地端起酒,双手端着,向少年敬了一杯,才沙哑着声音道:“干。” 两人相对饮完一杯,少年才道:“奚武哥,我知道你会来的。” 楚风苦涩地一笑,辛南归知道他会来,他却从来不知道,辛南归会在这里等他。 “得到了消息之后,凤鸣山庄修为较低的弟子,已经疏散地差不多了,留在这座山上的,都是一些不愿意走的,还有一些是庄里的前辈,要与山庄共存亡的。”辛南归说地也很苦涩,他也没有想到,楚风会如此疯狂,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简直是要把凤鸣山庄逼入绝路一般。 现在执法者不知何故还不曾介入,但是修士的世界,已经一片哗然。 凤鸣山庄自从百年前与天工府争斗失败之后虽然一直积弱,但是毕竟家大业大,从未有人怀疑过凤鸣山庄会有重新崛起的时机。 但是并没有多少人想给凤鸣山庄这个重新崛起的机会,世间的利益只有那么多,有人得到的多了,有的人自然便会得到的少了,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所以无论对于哪个门派,只要它有受到打击的可能,就会有很多人望风而动,明里暗里,使上浑身解数。 凤鸣山庄残忍杀戮紫琼郡一干凡人数以百计,强行掳走东海妖族鲛人族的族人,此事有原凤鸣山庄弟子楚奚武,鲛人族公主珊瑚作为证人,沧海阁现任监阁安璐雪与代阁主安璐晴都愿意作保。 沧海阁多年以来不涉足中原事务,与凤鸣山庄更是从未有过利益上的交集,凤鸣山庄所失去的利益沧海阁也无法得到万一。 所以沧海阁的担保很有份量,而东海鲛人族虽然是一个突然出现的妖族,但是正因为其突然性,也证明了这个与世无争的妖族与中原与凤鸣山庄都无仇无怨,她的指证可靠性也很高。 至于那个叫做楚奚武的凤鸣山庄弟子,虽然并不算响亮,但是毕竟也还是当年参与过围剿6琪的行动的人,因此也有一些弟子听闻过。 而很快地从一直在猎杀三大派的穆少恩嘴里有消息流出,楚奚武的确是凤鸣山庄的弟子,再加上沧海阁的作保,楚风又刻意去过巫国请方琼将自己易形为原本楚奚武的容貌,使得自己的身份更是无可辩驳。 在如此三重的紧逼之下,凤鸣山庄几无可辩驳之地,即便有可以辩驳的余地,那些蠢蠢欲动的门派,也不见得就能给他们辩驳的时机。 其实这件事,大家从头到尾都很清楚,只是没有互相拆穿而已,只不过有人跳出来当出头鸟之后,大家便愿意把自己所掌握的证据全部递交出来,把指向凤鸣山庄的矛头磨得越来越锋利。 在各大派所掌握的证据下,凤鸣山庄只有保持了沉默,因为这些证据几乎都是铁证。 他们手里也不是没有当初那件事其他门派也参与了的证据,但是毫无疑问现下凤鸣山庄才是他们的目标。 趁着一个积弱多年的门派还没崛起的时候用大义的借口联合将其碾压倾覆,肯定比与现在就是一个强盛门派或者与根本没有崛起可能的门派撕破脸皮相互攻伐好。 所以无论凤鸣山庄怎么出示那些证据,门派之间都会互相掩盖,互相包庇,将这些证据斥责为凤鸣山庄的无耻栽赃,无耻陷害。 这表现了凤鸣山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之风,彻头彻尾地暴露了凤鸣山庄困兽犹斗,外强中干的内心实质,联盟各派秉承人间大义,揭穿了这种无耻把戏,粉碎了凤鸣山庄这跳梁小丑一般的挑拨之心,坚持了做人应该有的道义和原则。 这样无耻的出演,让楚风恶心地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他不得不承认,在无耻的程度上,这些门派从来都谁也不会比谁差。 如果换一个方向,他们也依然会振振有词。 这些人大抵都是如此,不管自己做什么,总是能够找到道义的借口,总是能够做得理直气壮,仿佛他们真的就代表天命一般。 就连楚风都有些动摇,自己这么做是否真的就正确。 自己甚至已经不知道小丫到底是生是死,鳞绮鳞漪又是死是活,但是冲突一旦爆,就注定了还会流更多的血,死更多的人,其中难免会有无辜的生灵被卷入其中。 但是珊瑚却很坚定。 楚风在珊瑚说那一句话的时候,觉得珊瑚确实有着乎同龄人的理智,或者说冷酷,尽管他知道珊瑚从来不是一个冷酷的人,但是能那样坚定地说出那一句话,就已经说明了珊瑚在这件事上比楚风稳重太多。 生命本来是一样的,但是因为我们之间的感情关系,而使得每条性命有了不一样的价值。 每时每刻都在死亡的陌生人从来不会让我感到伤心,但是漪漪和小绮,我却不愿意让她们受到半点委屈。 至少,我要确认她们到底是死还是活,活着,我要救她们出来,死了,我也要把她们带回东海。 至于其他人,那不是我所能掌握的,我也不会有什么愧疚,因为这是他们咎由自取。 凤鸣山庄走到了今日的确是咎由自取,如果他们做事不是那般决绝,那般残忍的话,也许还会留下一线转圜的余地。 但是他们的确已经让楚风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不管明地还是暗地,他和珊瑚都势单力薄,无法与凤鸣山庄抗衡。 不管小丫是生还是死,楚风都不可能在一切都还没结束之前就放弃。 为了紫琼郡的那些生命,为了小丫,更为了自己,自己也必须要坚持到底,哪怕要跟昔日的朋友兵戎相向,自己也不想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对不起自己的情感,给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 楚风看着辛南归,皱着眉头,忍着喉头剧烈的灼烧感,才道:“宝儿是你们杀的吗?” 辛南归点了点头,看向了远方:“是,我亲手杀了他们。” 楚风叹了口气,也侧头看向山崖之外,腾满烟云的山涧沟壑,轻声道:“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是你在这里等我。” 辛南归的嘴角微微挑了挑,没有回答楚风的话,而是满是追忆地道:“奚武哥,差不多快六年了,我还记得那些日子。” 珊瑚却默默地退出了亭子,撑起她新买的油纸伞,在山间的薄雾中漫步去了,不再打扰二人之间的对话。 而楚风,则始终看着在山间蒸腾不休的雾气,心中渐渐地生出悲凉之意来。 自己这么做,真的又是正确的么? 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与野兽为伍,却又找一些借口来为自己遮羞,自己和自己所鄙夷的人,大概没有什么两样。 可是如果不这么做,自己又该怎么做,才会让不安与煎熬的内心安静下来呢? 楚风缓缓呵出一口气,才现自己依然是很多年以前那个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做才是好的迷茫少年。 给读者的话: 明天要是Ings夺冠,我加更好吧………… 第441章 心有寒霜 迷茫的少年虽然已经成为了青年,但是心中的迷茫随着见闻的增长而一个个开释,却又随着见闻的增长而一个个重生。 楚风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平凡人,无法做到如同那些所谓的英雄人物那般刚毅果决,但是楚风却真的没有丝毫后悔之意。 至少,我还活得像是一个人,执著地去区分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会烦恼,会矛盾,在痛苦中挣扎着感受着生命,却从未放弃过向前的希望。 至少我不是被蒙上了眼睛拉磨的毛驴,只是欢天喜地地绕着石磨原地打转,却还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已经行走出了千万里路。 “时间过得真快啊。”楚风轻声叹息道。 “奚武哥会……怨恨我吗?”辛南归直视着楚风的双眼,轻声问道。 楚风慢慢地摇了摇头,神色中有些哀悯,有些苦痛地道:“你怨恨自己已经足够多了……” 楚风说到一半,声音却渐渐小了下去,以至于无。 因为他觉得自己是在欺骗自己。 自己真的不怨恨辛南归吗? 这连楚风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他看到辛南归那双眼中所流露出的痛楚,他实在不忍心再用言语去伤害一个已经陷入了痛苦之中的人。 毕竟这个孩子,他曾经无比地熟悉,他曾经看着这个孩子长大,即便现在这个孩子已经有了他完全意想不到的变化,他依然还是不自觉地把他们重合在一起来看待。 “奚武哥,谢谢。”辛南归微微抿了一口酒,继续道,“我做了一次那样的事情后,我就再也无法心安理得地生活了。那样的手法……很残忍吧,那是因为我怕,我真的很害怕……他们杀了那个女人,把那个孩子交到我手里,让我亲手折断了那个孩子的颈骨……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相信我……” 辛南归低下头,放在双膝上的双手忽然紧紧攥住了长袍的下摆,身躯猛地颤抖起来,仿佛想起了什么梦魇,沉沦其中,难以得到解脱。 辛南归颤抖了许久,才抬起头,神情中流露出了一丝疲惫,虚弱而憔悴地道:“所以……我后来才会用那样残忍的手法去杀其他人,我忘不掉,每当取得胜利之后,我都无法忘记,那个女孩前一刻还是那般的活泼可爱,下一刻我就只是用拇指轻轻一推她的脖子,就听到了骨折的声音,那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流逝了,生命……实在是太脆弱了,脆弱得可怕。” 辛南归又把头低了下去,低声啜泣了起来:“我我想要把这个该死的噩梦忘掉……但是这个梦魇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一次次地在我的梦境之中浮现,我只能反复地将这样的手段用在那些该死的人身上,由此来麻痹我自己。渐渐的,我真的麻木了,我甚至已经做好了决心,去杀下一个目标,可是这个时候,师傅死了。” 辛南归抹了抹眼泪,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那笑容中的含义,已经多到楚风难以体会,但是却觉得那笑容真的很让人难受,他默默地抿了抿唇,依然没有说话,就像两个月前,在洛阳城的那次见面一样,辛南归说着,楚风听着。 “奚武哥应该已经猜到了吧,那天晚上,山上的人之中,有一个就是我师傅。”辛南归艰难地笑了笑,他的右手难以控制地微微抽搐了片刻,但是他旋即轻轻叹了一口气,才道,“奚武哥,我开始的时候真的很恨你,恨你的无情,恨你的决绝。我把你告诉我们的消息告诉了师傅,但是我却告诉他,你没有威胁,也不需要在意,我当时真的没有想到,会是你杀了师傅。” “那天晚上,我就站在远方看着你们斗法,看着你们战斗,然后看着师傅死去。”辛南归嘴角微微扬起,眼里满是自嘲之意,“你不知道我当时多么悔恨,多么悔恨自己没有机会能够当场一剑斩杀你,却还非要冒充什么义士,假装什么正义,如果一剑杀了你,就不会生这么多事情了,师傅……他也不会死。” 楚风默然,然后他端起酒壶,斟满一杯,起身步至亭口,默默地洒下一杯,这一杯,给九泉之下的孙渺。 孙渺从来不是个正义感过剩的人,但是也从来不是毫无是非观念的人,能和师傅陈涵交好的人,心中始终都秉承着一股执念。 所以他能够体会到孙渺大概从始至终心里都充满了矛盾,充满了痛苦,就像他现在一样。 楚风回位,坐好,没有说话,继续听着辛南归的独白。 辛南归看着楚风,笑了起来,道:“奚武哥,我现在不恨你了,真的,我一点都不恨你。师傅之所以会违背他的本意卷入此事,是因为我。我想变得更加强大,不想再把命交到其他人手里,这是我余生之后始终念念不忘的事情,所以我才答应了这件事,因为庄主许诺我,事成之后,将真诀传授给我。师傅知道了此事的时候,我已经杀了人了……我被利益遮蔽了理智,师傅改变不了现实,他也改变不了我顽固的想法,庄主又以要把我这点秘密说给蔺珲和栋楠他们知道为胁迫,师傅知道我只有他们几个朋友,师傅不愿意让我受到孤立,所以……他才加入了此事,为了我……他承受了太多的不应有的煎熬。” 楚风一愣,他旋即默然。 孙渺不是不知道是非,而是和珊瑚一样,因为有了关系的亲疏远近,所以生命便有了不同的价值,即便孙渺曾经说过,每一个生命在他眼中都是一般,但是孙渺毕竟不是圣人,他可以做到对陌生人,一视同仁,却无法对身边的人,做到如此地步。 孙渺曾经为了救人,不惜折辱自己,那是因为他自己可以承受这样的折辱。 但是孙渺疼爱辛南归,疼爱他的这个弟子,所以哪怕是这样小小的威胁,竟然都能使孙渺就范——也许,孙渺大概也有即便我不做,也会有其他人做的想法吧。 “其实师傅从始至终都没有杀害一个无辜的人,他做不到……他所杀的,只是那些该死的人之中的一些人。”辛南归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风在吹拂。 楚风默默叹了口气,无力阻止事态的展,也只好独善其身。 但是……当时的情况,却也不会因此而改变。 “不过师傅终究还是死了,他是代我受死的。就像我娘,像我爹一样,他们都是因为我的自私,因为我的任性才死的。”辛南归不再面对楚风,而是站起身,站在了山崖边,半倚着亭柱,只给楚风留下一个落寞萧疏的背影,看起来无比单薄,无比凄凉。 “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辛南归顿了顿,“我曾经过誓,要用这条命去报答那些对我好的人。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到,最后害死师傅的人会是我。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了,明明我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了,我却连一点长进都没有,哪怕嘴里说得再怎么正式,再怎么义正词严,却根本只不过是在欺骗别人在欺骗自己。我真正所在乎的人,其实从头到尾,都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罢了,除了我自己,我谁也不在乎。” 楚风喉头微微蠕动,他想要安慰辛南归,但是他不知道要如何安慰辛南归。 因为他没办法说出一句“没关系”,因为有资格说没关系这样的话的人,其实都已经死去了,不管是宝儿,还是孙渺,他们都无法说出口了。 宝儿是无辜的,所以大概即便宝儿说得出口,她也不会说。 正像楚风也不会对一个恶意地想要杀死自己的人说,没关系,你随便杀。 但是孙渺大概不会在意吧? 楚风自嘲地一笑,死,也许是一种解脱呢,至少不会再在两难的境地之中挣扎。不过,再怎么难熬,也还是要活着吧,因为活着总还是会有希望的。 “所以在洛阳城那次见到你,我就一点也不恨你了。”辛南归微微转过身,看着楚风,神色中很是诚恳,“奚武哥你所做的事情,是我们都认为正确的,所以我不恨你,一点也不恨。真正该被怨恨的人,其实是我自己。”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看着辛南归。 辛南归忽然摸出了一把剑,一把很锋利的剑,倒映着亭外的层层水光。 辛南归把剑递向了楚风,然后他咧着嘴微笑起来道:“其实我一直就想这么做了,只是我很怕,我也狠不下心。所以奚武哥,拜托你了,杀了我,谢谢。” 山风呼啸,凉亭之中一片死寂。 楚风看着剑尖,看着在剑刃上流转的光芒,他缓缓接过剑,把剑握在了手里。 剑柄温暖,没有一点寒意,楚风看着剑身,剑身中映照出两双明亮的眼睛。 楚风微微叹了口气,他闭上了眼睛。 然后是一道寒光,滚烫的鲜红色液体溅满了凉亭的地面。 给读者的话: 恭喜Ings插旗西雅图,说加更就加更,下一更晚一些………… 第442章 烟雨朦胧秋意凉 珊瑚撑着油纸伞,在林中闲庭信步着。〈?? [ 她其实不想打伞,但是已经和各派派遣的代表会盟过的她,不得不也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她其实有些厌烦和那些太过聪明的人打交道,因为他们的聪明让她觉得厌烦。 这种厌烦,是难以压制的,她有时候宁愿在大哥面前无忧无虑地做一个什么也不懂,看到油纸伞都能稀奇好久,看到冰糖葫芦都能直吞唾沫的平凡的姑娘,而不是能和那些聪明人话里藏话地进行一些沟通。 那些人太阴险,太恶毒,如果不是大哥教导过她,他们所作所为的都只是利益,只听他们激烈的言辞的话,只怕她还真的以为这些人都是一些是非观念极强,坚守着人间道义的义士。 但是尽管她早有了防备,尽管她小心翼翼地措辞应对,她却也好几次都差点落入了别人的言语陷阱之中,险些被套出一些秘密,如果不是楚风从旁提醒,她早已栽了许多跟头了。 这让珊瑚愈厌烦这些所谓的聪明人来,此刻分明都还在对付凤鸣山庄,却已经在互相打着以后翻脸的算盘。 所以珊瑚干脆很明智地开始装傻,只是嚷嚷着自己要救出自己的族人,然后带着自己的驸马回东海好好过日子。 为了合理地说明楚风与珊瑚的关系,珊瑚不得不精心编造了一段故事。 由于凤鸣山庄掌握了楚奚武这个身份的过去,所以珊瑚无法掩饰,便完全照搬了楚风曾经讲给辛南归他们的故事,之后的故事则是楚风费劲千辛万苦救出一个小女孩,遭到凤鸣山庄的追杀,他为了保护这个小女孩,把她寄养在东海的一个渔村之中,自己则引开对方的注意力。 楚风最终被击成重伤,被鲛人族所救,而美丽的珊瑚公主却对这个平凡善良的青年一见钟情,决定以身相许,并派遣了自己的护卫去接小丫。 结果护卫和小丫都一去不返,惹得鲛人族大怒,鲛人族族长,一个隐世的九阶高手准备亲自出动,却被理智的珊瑚劝服,因为人间的事,人间妖族也不宜介入。 所以机智的公主只是带着自己的驸马,和一直与鲛人族有着密切往来的沧海阁的证明,来到了中原寻求正义。 珊瑚公主表示,只要能救出她的族人,她愿意将一篇古经交给各派参考,并且当场提供了一段古经之中的经文。 这段古经很玄奥,所以愈坚定了他们想要伸张正义的立场,也不再过多地追究鲛人族背后到底有什么目的。 毕竟,他们所要做的,也只是碾压一个积弱多年的门派,不会付出什么大的代价,却实实在在地铲除了一个威胁,并且会得到一卷古经,权衡利弊,是每个聪明人都擅长做的事情。利大于弊,那么就没有什么不敢做的。 虽然他们的做法和珊瑚的做法没有太多的不同,但是珊瑚就是厌烦他们,或许是因为她自己其实也不是很喜欢当一个聪明人,而只是想当个穿花扑蝶的少女而已。 毕竟,大概没有多少人天生就是想承担起无数责任,更没有多少人喜欢与人勾心斗角的——还是做个平凡的人,最轻松。 珊瑚的神念注视着凉亭中的一举一动,这几天,不管是凤鸣山庄,还是各派的人手,其实也都还算克制,不曾正面交手过。 因为一旦爆正面冲突,就注定了不可挽回的局面。 即便各派都已经决意了要碾压凤鸣山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愿意为此付出太多的代价,他们自然愿意等待,等待门内的阵法高手们联手瓦解凤鸣山庄的守山大阵,而凤鸣山庄,则始终保持了沉默。 珊瑚隐隐觉得凤鸣山庄的沉默有些古怪,但是她也不知道凤鸣山庄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到了这样的地步,还没有做出反应,他们又在等待什么,难道是有恃无恐吗? 所以珊瑚对于今天的这次约见,其实有些在意。 但是她却现其实辛南归没有丝毫别的意思,他只是想和楚风谈一谈,说说话,说说他们的过去,说说他们的将来。 所以珊瑚离开了凉亭,开始在雨中漫步,追逐自己喜欢的雨丝。 直到两个身影倏然出现在树林中。 那是两个从后山方向而来的身影,一个少女,一个少年,一身的大红长袍,金线凤纹,表明了他们是凤鸣山庄的弟子。 他们从后山奔驰而来,却在林中停了下来,因为珊瑚御雨成帘,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逼得他们不得不落了下来,站在了珊瑚的跟前。 少女的脸色有些苍白,雨水顺着她的面颊不断地流淌下来,把她的衣物完全打湿,原本精致的衣物完全褶皱起来。 她没有有意地避开雨水,说明她很着急,而她身后的少年,看起来与其说是着急,不如说是愤怒。 珊瑚不知道那个少年在愤怒什么,所以她只是看了看他们,轻声道:“蔺珲?陈栋楠?” 从她掌握的情报来看,会为辛南归这么着急的,大概只有这两个人了吧。 蔺珲虚弱地笑了笑,微微欠身致意,才满是疲倦地道:“请让我们过去。” 珊瑚犹豫了片刻,她扭头,看向凉亭,想要看看凉亭之中的两个人是什么意思。 她看到辛南归掏出一口剑,递给楚风。 她看到楚风接过剑沉吟着。 然后她看到了楚风挥动那口剑,一道血光,与一道寒光,将那座被雨帘所包裹的凉亭,辉映得无比绚丽。 “不!”蔺珲声嘶力竭地嘶吼起来,不顾一切地就要向前冲,陈栋楠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也运足了真气快地想要冲击珊瑚所驾驭的雨帘。 珊瑚只是犹豫了刹那,她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在这里阻止这两个少年。 但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退却,收起了雨帘,略略后退一步,便已经到了楚风的身边。 楚风已经放下了剑,他站起身,正俯身去拿起自己脱下的蓑衣和斗笠,然后想要走出凉亭。 两个身影却堵在了凉亭的门口,两双愤怒的眼睛,直视着楚风的那双平静而明亮的眼睛,没有丝毫的回避,没有丝毫的退让,在这一刻,他们只是敌人而已。 “你杀了阿归?”蔺珲压低了声音,看着楚风,眼中的痛苦与愤怒之意,已经溢于言表。 那一声质问,与其说是质问,倒不如说是呻吟。 蔺珲不会忘记当初自己在酒楼上所说的话,即便犯下那些罪孽的人,是自己的同门,自己也要他们付出代价。 但是当这句话一言成谶的时候,她才现其实自己真的无法接受,尤其这些人中还有自己从小时起便有的玩伴辛南归。 蔺珲没有去质问过辛南归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她开不了口,即便她知道辛南归其实一直很想找人诉说,但是她只是逃避,逃避了事实。 直到她今天得知,辛南归约谈了楚风。 蔺珲那个时候,就知道也许事情在向越来越不妙的方向展而去,所以她急匆匆地赶来,却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么温和的奚武哥,却竟然能够向辛南归下手,辛南归做错了事情,可他已经知道错了,他自己比谁都痛苦,为什么还要杀他? 蔺珲因此而愤怒,陈栋楠也因此而愤怒。 楚风平静地看着蔺珲,没有说话,然后他伸手,轻轻在蔺珲的头上拍了拍,道:“长大了不少啊,你们都是。” 然后楚风退后一步让开了一些空间,道:“进来吧,外面下着雨,别着凉了。” 蔺珲向前迈出了一步,双眼依然紧紧盯着楚风,重复道:“阿归已经知道错了,为什么还要杀了他?” 楚风忽然沉默片刻,才问道:“如果我杀了无辜的人,只是知道错了,就可以被原谅了吗?” 蔺珲一颤,她瞬间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竟然无言以对。 犯了错,只是知道错了,就可以完全被揭过去了吗? 世间哪有如此轻易的事情,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是最朴素的道理。 “那奚武……你呢,你杀了人,难道就不用死吗?”陈栋楠冷笑道,言语之中满是讥诮之意。 楚风微微摇头道:“我杀了无辜的人,那我自然该死,有人来杀我,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所以就算我被他所杀,我也不会有什么怨恨。但是我却不会轻易送死,因为我还不想死啊。” “虚伪。”陈栋楠冷哼,身上红光微微闪烁而起,却被珊瑚直接一掌旋出,击中胸间,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就被直接震退十余丈,嘴角沁出一丝血来。 楚风微微动容,自己虚伪吗? 也许吧,不过自己只是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自己日后也许会为此感到后悔,但是至少此刻,自己毫无悔意。 楚风戴上斗笠,绕过蔺珲,大步走入了倾泻而下的漫天江海之中,很快便消失在了烟雨之中。 第443章 对策 “不怕被误会吗?”珊瑚撑着伞,笑容在脸上绽放,宛如一朵荷花一般娇艳而纯洁。〈?? [ 楚风愣了愣,才有些莫名其妙地道:“有什么可以被误会的,他们去检查一下,就会知道南归没有死了。” 珊瑚撇了撇嘴,道:“明明说得那么绝情,其实还是下不了手吧?” “是啊……我和南归他们同时进入凤鸣山庄,那个时候……他们都才五六岁吧……”楚风看向远方,眼眸之中也流露出了一份怅然。 “但是……大哥这样做真的好吗……毕竟他终究还是做下了那样的事情。”珊瑚微微抿唇。 楚风微微瞑目,跟着叹息了一声道:“是啊……如果换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的话,我也许就能下得了手了吧。” “是吗?”珊瑚秀眉轻轻一挑,“只怕不像大哥你说的那般吧,即便是个陌生人,他也知晓自己的错误并因此而怨恨自己,责备自己,大哥你……也一般做不到杀了他吧?” 楚风也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微微摇了摇头道:“没有生的事情,谁知道呢……只是如果世间这么多事,只靠杀就能让世间变得太平起来的话,那早就有人杀出了一个完美的世界了。” “大哥果然是个心肠柔软的人。”珊瑚悠悠一声叹息。 “换了是你,你又会怎么做呢?”楚风反问道。 珊瑚想了想,才道:“大概和大哥差不多吧,那个辛南归既然已经知道错了,也让他付出了一些代价,让他活着,才是最有利的抉择吧。毕竟,逝去的生命无法重生,却又要因此而阻断一个想要回头的人的退路,未免太不理智了,太过残酷了一些。” 楚风叹了口气,在雨中打了个哆嗦,才道:“是这样的吧,他们都还只是少年,也已经付出了足够沉重的代价,需要为这一切承担的,其实不该是他们。” 珊瑚笑了笑,才道:“他都跟大哥说什么了?” 楚风微微摇头道:“小丫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这是辛南归被他斩伤之前的最后一句话的前半截,后半截是让楚风脸色微微一变的半句。 “庄内有个九阶巅峰的存在,从后山出来了,一切都是他的主使。” 楚风一直听说凤鸣山庄后山禁地有个九阶巅峰的恐怖存在,据传那个人就是凤饮醴的师傅,但是却一直不曾被人证实过,所以楚风也始终将信将疑。 此刻终于从辛南归的口里得知这个消息,他难免会有所震撼,有所触动。 辛南归会告诉楚风这个消息,是不想让楚风送死,因为各派派来的人手,最高的也不过是八阶初段,他们也不可能为了所谓的公义与一个有九阶巅峰的凤鸣山庄开战。 凤鸣山庄曾经有过一个八阶巅峰的祝允同,但是却只此一人,五年多之前,祝允同神秘失踪,自此凤鸣山庄愈不振,连一个撑得起台面的八阶都没有,最强者也不过是凤亦舒这个大长老,七阶巅峰而已。 所以联盟以为他们会是一次完全的优势碾压,最多也就派出了八阶初段的修士,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那可怖的传言竟然是真实的。 但是即便联盟想到了,大概也没有人有本事做出相应的对策——因为那一代那些有资格跨入九阶的人都被颜天君给毁得七七八八了。 而上一代中最有天资的,是楚风的师傅陈涵,已经坐化。 其次的诸如胭脂这样正值鼎盛之期的修士,也无一人跨过九阶的门槛,所以其实没有一个门派能够真的对此做出任何有用的对策。 甚至楚风也拿不准,联盟中的各派,知道这个人存在的人,又有多少。 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其中的人并不多,不然也不会有人被派遣前来参加这个联盟。 而这个消息走漏之后,联盟势必会生一些破裂瓦解,然后强行离场——现在虽然已经撕破脸皮,但是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其实各门各派会这样谨慎,大概也不无试探之意,想要探探凤鸣山庄是否还有底牌吧? 如果他们面对的是三妙宫这样的门派,只怕现而今早已问都不问一声便直接碾压过去了。 珊瑚微微蹙眉,她倒是不太担心鳞绮和鳞漪。 如果要杀的话,在渔村的时候大概便已经杀死了,会不辞辛苦地掳走两个修士,凤鸣山庄自然又有凤鸣山庄自己的意图。 所以她们二人活着,应该不会是什么意外。 真正让珊瑚意外的还是这个九阶的存在,和小丫便是那个特殊的孩子。 珊瑚看着楚风,眼里有些充满了疑惑,她觉得大哥的体质未免也太特殊了一些,为什么总是会自觉或者不自觉地就卷入很多稀奇古怪的事件之中。 这也许就是人类口中所说的灾星? 珊瑚不无恶意地揣测。 在片刻的分神之后,珊瑚的思绪还是又回到了要如何处理这个九阶巅峰高手存在的消息之上。珊瑚看着楚风,道:“大哥有把握能够对付他吗?” 楚风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至少需要两个九阶上段的修士协助,我才敢说我试一试。” 珊瑚一笑,才又道:“看来,连借力打力都失败了啊。” 楚风点了点头,他可没有想过执法者会插手到这件事情中来,就算执法者插手进来,也绝对不会是讨伐凤鸣山庄的。 这是安璐雪在知道了他们的计划之后所给出的结论,执法者的任务其实从来都是维持秩序的安稳,而不是执行正义。 此时六界的执法者几乎都已经被另外一桩大事所牵扯,无暇分身,人间的执法者似乎只剩下一个人。 而这仅存的一个人,也压不住凤鸣山庄的那位九阶巅峰,他就算出面,所能做的也不过是调停,然后向凤鸣山庄所要一些异心份子予以裁决,便宣告此事终结。 所以安璐雪也早就说了,如果此事迟迟不能得到解决,最后的结果必然会是这样,因为执法者不会容许秩序混乱下去。 即便是虚假的秩序,可那也是秩序,而不是混乱。 楚风有些头疼地一扶额,这位九阶巅峰的恐怖人物,彻底搅乱了整个计划,想要从凤鸣山庄把人救走,几乎已经成为了不可能的事情了。 在山脚下,珊瑚看着早已被清空后住入了许多修士的小镇,停住了脚步。 她静思了片刻,然后才道:“大哥,我想我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尽管有这么多门派,但是却根本不是那个九阶巅峰的对手。” 楚风点了点头,他听明白了珊瑚的这句话,所说的没有别的选择,珊瑚的意思是只剩下了最后的做法。 但是楚风不知道这个做法会是什么,所以他沉默着,准备听珊瑚详细陈述她进一步的计划。 “我们现在最合适的做法,其实只剩下了把这个消息公诸于众。”珊瑚的嘴角微微一扬,那些门派的负责人都把她当做了一个脑中没有任何东西的花瓶,她也乐得如此,所以她也很乐意于让那些她感到厌烦的人吃一些苦头,“碍于颜面的问题,他们只怕不会在第一时间宣布退出联盟吧?” 楚风不得不说,珊瑚虽然与世间展开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却已经很能把握有些人的心思了。 门派可不比个人,不是说想不要脸,就可以随便不要脸的。 现在即便把这个消息公布出去,虽然心里会萌生退意,但是谁也不愿意开口做第一个退场的人吧,他们会选择拖,拖到这件事不了了之,然后大家各回各家,这无疑是最明智的做法。 这样做既不会真的与凤鸣山庄开战,也不会表现地自己很怯懦,最后还给人一种我已经尽力了的表现。 “只要他们暂时作陪,凤鸣山庄想必也不愿意真的就此结下这样的大仇,因为凤鸣山庄大概也没有能够灭人道统的把握,不然早就出手了,何苦等到如今?”珊瑚继续缓缓道来,将双方的心思,都分析得七七八八,“所以我觉得辛南归今日告诉你这个消息,未必没有想借你之口,然后转告联盟,大家默契地完成拖到不了了之,事后也互不追究的心思。” 楚风点了点头,如果不是那个怪物明目张胆地出现,辛南归又怎么能知道呢? 如果真的有心跟联盟干上一仗,这个怪物该做的,其实不是出现,而是蛰伏,然后突然杀出,绝对会给所有人一个难以承受的惊喜。 “但是只要他们不退,凤鸣山庄也一时无法确认每个门派的意思,不论对谁,也不好下手,包括你我。所以我们只要借助这个优势,直接上山,与凤鸣山庄进行一次洽谈。”珊瑚道。 “鳞绮鳞漪两个人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她们从来都不是目标,但是小丫……”楚风微微蹙眉,交涉洽谈的结果可以是交还鳞绮鳞漪,但是小丫却是凤鸣山庄的目标。 凤鸣山庄不惜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都是为了得到小丫,有什么资本可以说服对方,让对方乖乖地交出小丫? 给读者的话: 晚点再加一章吧,这些日子每天只有一章的确很少,尤其是对我这种本来就喜欢写得很细很慢的人来说,一章都看不到剧情的推动………… 第444章 上山 接连数日的暴雨终于过去了,整座落凤山被冲洗得宛如碧玉一般,莹莹的绿光在山间流转。 数条从落凤山上流淌而下的细小的溪流此刻也变成了一条条奔流的小河,在被冲刷出来的山涧中辗转奔腾,翻起一朵朵白浪。 而此刻,联盟的发起人,东海鲛人族的公主正赤着一双脚,踩在其中一条新出现的河流中,缓缓前行。 而楚风,则脸上带着一些无奈跟在珊瑚的身后,看着在前方引路的蔺珲和陈栋楠。 大概是凤鸣山庄想进行感情攻势,所以每次接洽的都是楚风的旧识,希望能以此让楚风的意志动摇。 相见之后,双方其实都很沉默,也都很尴尬,除了互相见礼之外,也实在没有什么话好说,毕竟那些隔阂已经很难开释了。 在诡异的沉默之中,蔺珲便和陈栋楠领着楚风和珊瑚向落凤山主峰前进。 大概是珊瑚喜欢上了扮演一个没有什么脑子的角色,所以才走到一半,她看到一道山涧时便眼睛一亮,直接便脱了鞋子,然后很不顾形象地一只手撩起裙子的下摆,露出赤脚,踩入河水之中,开始顺着山涧前行。 楚风记得当时蔺珲脸上的肌肉微微一阵抽搐,的确论年纪珊瑚与蔺珲似乎差不多同岁,却做出这样很丢脸的事情,任谁见了,也得有些纠结。 不过楚风却已经习惯了珊瑚对水的偏爱,谁叫大雨之后,天上连一片云彩都没有,使得阳光更加炽烈,照射地让珊瑚有些无法忍受了呢? 因为顺着山溪前进,所以这条路变得曲折了不少。 楚风无法涉水前进,便只能不断地绕远攀登,所幸珊瑚还知道压低速度,给楚风追赶上来的时间。 在一次漫长的跋山涉水之后,凤鸣山庄那成片的庄园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在亭台楼阁,水榭歌台之间,便是寻常弟子之间演武的所在,亦或者诸如丹房,各堂这样的建筑。 在庄园的广场之上,耸立着一对凤凰交颈长鸣的石雕,石雕巧夺天工,凤凰神态栩栩如生,身上缭绕的火焰,就仿佛要燃烧起来了一般,令人感到无比的炽热。 楚风站在这对凤凰的石雕之前,忽然心生感慨。 他转头望向远方的一座山头,那座山头有些模糊不可见,那是他曾经修行的地方。 仿佛察觉到了楚风的所思所想,蔺珲终于轻声道:“师叔的草庐这些年师傅一直有去打扫,奚武哥……你不需要太牵挂。” “师叔她这些年可还好?”楚风听说布晶,也不禁问道,当年那些长辈之中,布晶因为陈涵的关系,再加之她自身性格豪爽不拘小节,所以与楚风最是亲密。 “还好。”蔺珲低下了头,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只是……这件事事发之后,她的心情很是不好,与庄主他们都有很多争执,所以日子……有些不好过……” 楚风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以布晶的性子,凤鸣山庄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只怕是瞒着她的,而今事发,布晶那般率直的人无论是否同意这件事,难免都会对凤鸣山庄偷偷摸摸的做法充满了不满,与庄内的人发生争执……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只是从蔺珲的神色来看,布晶似乎也是不同意此事的吧,所以才会有些不好过,只是她又舍不得凤鸣山庄,才会留下来吧。 楚风微微抿唇,道:“进去吗?” 蔺珲点了点头,然后带着楚风和珊瑚入内。 为了今日的约见,凤鸣山庄也早有所准备,当代修为较为出色的弟子都已经在广场之上列好,神色肃然,看向楚风和珊瑚的眼里,有满是不屑和敌意。 楚风在两列赤红金线凤纹长袍的弟子之间缓步前进,步子迈得很平稳,呼吸也一样很平稳,神色从容而淡定,仿佛丝毫感受不到那一双双犹如刀子般锋利割在身上的犀利眼神一般。 楚风当然不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他是在生死关头来来回回走了无数遍,连自己都快记不清多少次差一步死亡了——更何况,这样的景象又有什么可怖的,能有大帝斗法可怖吗? 楚风毕竟不再是那个不曾见识过世面,一点点排场就可以吓唬到的人了。 只要楚风自己的内心不动摇,就没有人可以让楚风意志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但是很显然,现在楚风意志不仅没有动摇,而且宛若磐石,难以转移。 珊瑚和楚风所需要面对的目光截然不同,看向楚风的刀,看向珊瑚的则像是手——就像是要把珊瑚的全身都抚摸过一遍一般。 毕竟珊瑚是个天生丽质的女子,此时所穿着的是她鲛人族的那袭华美衣裙,无论怎样看,都像是一个毫无瑕疵的女神,也难免男人会动心,女人则会嫉妒。 珊瑚却也没有丝毫的反应,如果说她第一次见到联盟的时候,还会有丝毫的紧张的话,那么现在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其实毫无意义的排场——或者说惺惺作态。 珊瑚曾经在私下里的一次谈话跟楚风说起过她对这种排场的观点——不过外强中干的人通过一种形式上的盛大,来展现所谓的实力——其实不过是给自己毫无生机的内心增加一些底气罢了。 楚风的想法倒没有珊瑚那般激进,或许是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排场,所以他只是平静地走过了。而珊瑚,则带着笑容——尽管那笑容之中有谁也看不出来的嘲讽之意,走完了从广场到大殿的路程。 在大殿门前一字排开的,是上一代的一些出色人物,修为都已经迈入了七阶,神色森冷,似乎已经将楚风看做了生死大敌——虽然这的确是个事实。 楚风一样地无视了这十几个七阶的上一代前辈,迈进了大殿。 空旷的大殿里,分成了左右两列,已经有人先行落座了。 坐在庄主席位上的,自然是凤长鸣和凤翔天兄弟二人——尽管现在有老怪物出关,但是二人庄主的身份,却依然没有改变。 右首的第一人是一个发丝银白的灰袍老人,面庞上已经布满了沟壑般的皱纹,双眼微暝,双手笼在袖子里,双腿盘在椅子上,身躯不断地前后摇晃着,似乎是在养神的一个山中老农一般,老神在在。 从老人往下,依次是大长老凤亦舒,二长老柳即,四长老布晶,五长老宋叶明,六长老龙辰,和七长老路紫烟,缺席的是已死的三长老孙渺,已死的原八长老陈涵,和失踪的八长老祝允同。 楚风和珊瑚进屋,便传来一声冷哼道:“果然是陈涵师弟的好弟子啊。” 楚风的目光没有偏移,也不会再去理会凤亦舒,而是上前,等待了珊瑚上前,对着凤长鸣和凤翔天一并行礼道:“见过大庄主,二庄主。” 凤长鸣和凤翔天同时皱眉,似乎已经发现了楚风的真实身份,但是却也没有声张,起身还礼,然后延请楚风和珊瑚入座左首一列,而后吩咐人上茶。 楚风入座左首第二席,然后又起身,对着那老人见礼,道:“晚辈见过前辈。” 老人微微摇了摇头,连眼睛也没有睁开。楚风又依次对几位在场的长老见礼,柳即、布晶和路紫烟还半礼,宋叶明不敢受礼,起身闪过,凤亦舒和龙辰仿佛没有见到,也没有听到,丝毫不做理会。 凤长鸣耐心地等待着楚风见礼完毕,才略微清了清嗓子道:“我想珊瑚公主,以及楚奚武师侄,此次约见我们,不是为了来喝一口凤鸣山庄的茶吧?” 凤长鸣也很直接,没有丝毫的迂回,就直奔了主题。 所以珊瑚也没有丝毫迂回,笑着点了点头道:“正如大庄主所言,我和驸马此次上山,是来要人的。” “既然只是要人,何必弄出那么大的排场,似乎不把我凤鸣山庄灭了心有不甘一般。”凤亦舒嘿然冷笑,满面的嘲讽之意。 老人忽然轻轻咳了一声,顿时鸦雀无声,就像让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一般,整个空旷的大殿之内,除了老人的咳嗽声在回荡之外,再没有丝毫的声音。 凤长鸣尴尬地笑了笑,凤亦舒从来是个刺头,也从来不愿意配合他,这是让他也无可奈何的事情,但是谁教现在除了后山禁地的老怪物,凤亦舒便是最强大的修士呢,也只能任他去了。 其他诸人即便多少对凤亦舒心中有所不满,但是毕竟外敌当前,家丑不可外扬,也只有默然不语。 柳即微微瞑目,布晶的眼神已经飘向了殿外,路紫烟则坐得端端正正,目光却落在了自己的脚尖上。 “这就要看公主想要的是什么人了。”凤长鸣微微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道。 “我的族人,那两个女孩。”珊瑚微微蹙眉,她不喜欢凤长鸣这样说话的方式,这不是委婉,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两个女孩……”凤长鸣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他自然知道珊瑚说的两个女孩指的是什么,毕竟此事早已被闹得沸沸扬扬了,他顿了顿才接着道,“如果我说,我手里确实没有那两个女孩,公主相信吗?” 给读者的话: 这个章节号真不吉利………… 第445章 口舌 凤长鸣脸上的笑容的确很苦涩,就像是珊瑚第一次吃到一种叫做柠檬的水果时脸上所浮现的苦涩一般,真挚地不容置疑。 [ 珊瑚眉头微微一挑,沉吟了片刻才又道:“那那个叫做小丫的小女孩,总不会不在吧?” 凤长鸣点了点头,才道:“不错,那个小女孩,是我们从渔村掳走的,灭村惨案也的的确确是凤鸣山庄的一些弟子做的。” 珊瑚微微咬了咬下唇,沉默了下来。 凤长鸣敢承认掳走了小丫与屠村,却不承认掳走了鳞绮和鳞漪,这的确有些难以理解。 反正鳞绮和鳞漪对他们来说应该没有什么瓜葛,为什么却不承认呢? 所以珊瑚认为,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凤长鸣所说的是事实,否则现在凤鸣山庄的态度就实在太荒诞太不可理喻了。 然而,如果凤鸣山庄所说的是事实,那在这之前,从未与外界有过接触的鳞绮和鳞漪到底是被谁掳走了? 见到珊瑚和楚风都在沉吟之中,凤翔天也有些担心二人不能理解其中关系一般地开口道:“我们已经承认了掳走了那个女孩,如果真的是我们做的,承认那些事也不会让我们目前的处境更糟,所以我希望珊瑚公主和楚……楚驸马,能够明白我们的诚意。” 珊瑚点了点头,才道:“既然如此,能否请告知我,你们掳走那个女孩时,她身边是否还有两个少女。” 珊瑚一边说着,一边轻轻一挥她华服的衣袖,将空气中的水分凝聚,汇聚成为鳞绮和鳞漪的面庞以让二人确认。 “虽然此事是我们吩咐下属所为不曾亲自参与,但是门下弟子回报,当时村落之中的确没有丝毫修士活动迹象——这两位姑娘又如此出众,但凡见过一眼便自然不会遗忘,既然那些弟子说是不曾见过,那自然便是不曾见过了。”凤翔天答道,“至于这两位姑娘到底是被谁掳走的,我们愿意鼎力相助,协助公主查出元凶,以聊表歉意。” 珊瑚看向了楚风,楚风则也在低头思索,如果鳞绮和鳞漪不是被凤鸣山庄掳走了,那到底是谁掳走了鳞绮和鳞漪? 不过楚风只是思索了片刻,便放弃了继续思考这个在短期之内不会思考出答案的问题,转而抬起头,正迎上珊瑚的目光,楚风微微点了点头。 珊瑚也点了点头,才继续道:“既然两位庄主如此有诚意,我想我们的合作,大概会很愉快。” 凤长鸣微微蹙眉,运气按住已经喜上眉梢的凤翔天,果然便听得珊瑚话锋一转道:“只要诸位愿意将小丫交还给我家驸马,那么这件事,皆大欢喜。” 大殿中猛地陷入了一片死寂,过了片刻,才猛地响起一声嗤笑道:“真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 楚风看着凤亦舒,终于缓缓开口道:“我以为这里是凤鸣山庄啊。” 这里是凤鸣山庄,这是一句极其正确的话,正确得瞬间让凤亦舒有一种被人卡住了咽喉,一句话憋在嗓子眼里,吐又吐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难受至极。 凤亦舒本来做好了准备,对方不声不吭,自己可以继续狠用言语吓唬这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后生晚辈,如果对方敢出言还击,那更是直接犯了众怒,自己可以借机出手教训一下他们,至少可以教训一下那个男人。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楚风回会这样的一句话,这让凤亦舒有些进退不得。 进,没有借口,退,心里又不甘心,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 楚风却没有因为凤亦舒一时的卡壳就此停住,而是继续笑着反问道:“如果这里不是凤鸣山庄,那么请问大长老,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呢?” 凤亦舒的脸顿时一阵白,自己这个时候该怎么回答? 不回答,那不是被一个自己厌恶到极点的人给压了下去? 回答,但是又说什么好? 说凤鸣山庄? 这未免也太荒唐了,那根本就是遂了对方意,这是凤亦舒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但是还有什么其他更好更能让人憋屈的答案? 凤亦舒一时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楚风的反问,脸色愈惨白起来。 布晶眼眸里流露出一抹笑意,似乎对于凤亦舒的吃瘪真的很开心,不过她迅敛去,继续将目光看向殿外的天空,去看空中的一朵云。 “楚驸马,是我们庄主在和你的主子谈话,你这样插嘴,未免太不知道尊卑了吧。”龙宵冷笑了两声,出言讽刺道,他虽然也无心帮凤亦舒解围,但是终究此刻楚风是外敌,而凤亦舒却还是同盟。 珊瑚眸里流露出一丝无奈,她的长处本来就在不在于口舌之利上,所以在上山之前,深得楚紫儿之风,又被灵红萝熏陶过的楚风还对珊瑚进行了特训。 要反击一个人,有时候不需要自己另辟蹊径,而是抓住对方言语之中的漏洞,趁机猛攻这个漏洞,就能让对方又痛又没有办法。 方才楚风就为她进行了一次实战演示,让珊瑚叹为观止,原来看起来温和老实的大哥,真的要和人斗起口舌来,也不见得就会输给人多少。 珊瑚知道自己无法做到大哥那种地步,所以珊瑚思考了片刻,然后她决定了要怎么还击。 “大哥是我的丈夫,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就是我鲛人族的意思。反倒是这两位长老,我和我丈夫与你们庄主说话,你们就这样随随便便插嘴,也不问问你们庄主的意思,未免也太不知道什么尊卑了吧?”珊瑚的声音一直都是很温柔的,所以用这样温柔的声音说这样的话,打在脸上,更是火辣辣地疼,至少疼得龙宵脸色一阵抽搐,“还是说,你们与两位庄主的关系就像我与我丈夫的关系一般?” 不想挨这巴掌,除非庄主出言开解,但是凤长鸣或者凤翔天显然不会说凤亦舒或者龙宵的意思就代表了他们的意思,也是凤鸣山庄的意思,因为……他们这样主动的挑衅,就算想要代表凤鸣山庄的意思,也必须先要权衡一下他们这次约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凤长鸣微微皱眉,冷声道:“大长老,六长老,希望你们弄清楚自己的身份。” 凤长鸣之前一直没有出言阻止凤亦舒和龙宵,心中未免不存有希望他们二人能在言语之上压倒珊瑚,杀一杀珊瑚气焰的意思。 但是此刻,二人吃瘪,他也不能容忍局势继续恶化,不过同时也是又借机敲打凤亦舒和龙宵,正好顺手一并做了。 凤亦舒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怨毒,但是一闪即使,他识趣地闭上了嘴,没有再说话。 龙宵见凤亦舒已经放弃了挣扎,也不得不跟着一并闭上了嘴。 “请公主见谅,您口中的小丫,其实本来就是凤鸣山庄的东西,只不过是物归原主了而已。驸马虽然与它有缘,只不过,物有其主,总也不能不讲道义,强取豪夺吧。”凤长鸣笑了笑,道。 楚风的手猛地攥紧了拳,他突然很想笑,其实本来就是凤鸣山庄的东西,只不过是物归原主了而已? 原来小丫在他们眼中,其实从头到尾只是一个物件而已,即使她是活生生的,也只不过是一个物品,一个可以任人摆弄没有生命,不需要照顾其感受,不需要在意其想法的物品罢了。 珊瑚的眉头也猛地一皱,只是她还没有说话,她就看到长老席中站出了一个身影,躬身道:“庄主,我身体不适,请求告退。” “我送你回去吧。”又一个身影站起身,扶着那个躬着身子的身影,颇是关切地道。 “路师弟是不是练功太急,伤了筋脉,我回去取我的丹药,给路师弟你送去。”又一个身影站了起来,对第一个身影无不关怀地道,又转向第二个身影道“师妹,照顾好路师弟吧。” 说着,柳即转身,对着两位庄主和那位长者施礼道,“柳即先去给路师弟拿药去了,告退。” 说着,柳即便欠身而退。 紧随着,布晶扶着脸色有些难看的路紫烟,也告退离去。 楚风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嘴角不由得微微一扬,才现这三个人真还是一点都没变。 路紫烟最号中正,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己,能让路紫烟这个时候告退,只怕路紫烟也是实在无法忍受凤长鸣的那番话了吧。 至于柳即和布晶,本来就是爱憎分明的人物,能够出席这次会谈已经是奇迹,以路紫烟作为借口迅逃离此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凤长鸣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心中默然一叹,自己这个庄主,也不好当啊。 本来以为在两派中间不断地采取折中做法,可以缓和矛盾,其实到头来,也只不过是换了个里外都不是人罢了。 不过他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即便此刻退场的三人都对他有些不满,但是却都是会为凤鸣山庄付出一切的人。 现在才想到这一点,自己也真是够愚蠢的。 给读者的话: 接着又要连续考试,头都大了……………… 第446章 威胁成空 三位长老的突然离席,使得大厅之上的气氛顿时变得愈尴尬而冰冷。[ <{?<< ?〔 楚风本来有些被激怒,想要说话,却被这三人无声的抗议给逗笑了,胸中怒火也随之熄灭,也知道对于剩下的人,做再多的争辩,做再多的陈述,都只不过是浪费唇舌而已。 在他们的心中,大概早已无比坚定地认为,小丫只不过是一个物件而已。 所以楚风只是想了想,才叹了口气,带着几分讥诮,幽幽地道:“大概紫琼郡的平民,很感念这种道义吧。” 凤长鸣微微皱眉,却毕竟被人捏着把柄,凤鸣山庄又自称名门正派,此刻终究还是不能拿出流氓做派来,只能讪笑道:“外门弟子理解错了我们的意思,对此我们也深表歉意,我们也已经在清理犯下这些罪行的弟子,愿意让这些人接受他们应得的制裁。” 楚风的嘴角挑了挑,才站起身,看着凤长鸣,神色很是庄重地道:“大庄主,你说这番话,你信吗?” 凤长鸣神色微凛,冷声道:“我不知道驸马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我在胡编乱造不成?” 楚风脸上挂着一抹笑意,只是看着凤长鸣,却不说话,他的神色沉静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像一个无悲无喜的人一般。 正是这样的无悲无喜这让凤长鸣忽然有些慌乱,他当真不知道这个曾经木讷的少年在短短的十余年内,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变化,在这样的场合下,还能保持这样的平静,平静地让自己都感到一丝的畏惧。 凤长鸣内心之中虽然有一丝畏惧,然而却终究不能露怯,微微调整了一番心绪才道:“我说的是事实,楚师侄如若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楚风笑着摇头道:“你要相信我,我要带走小丫,真的是为你们好。” 凤翔天冷笑两声道:“驸马这话未免太不讲道理了一些吧,想要抢夺我凤鸣山庄的东西,却还口口声声为我凤鸣山庄好,真不知道是哪般的好法!” 楚风看向了老者,才继续缓缓道:“她……是在涅槃中出现意外了吧?” 老者耳朵微微动了动,忽然停止了前后摇晃,坐直了身子,然后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老者的眼睛有些红,那种红色是一种异样的色彩,很是明亮,就像是夜晚的灯笼一般,在黑夜里足以指引前路。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人,他让我转告诸位,他一定会来凤鸣山庄走上一遭,让这里成为真正的凤鸣之地。”楚风淡淡地道。 “什么狂徒……”凤亦舒终于找到了楚风言语之中的挑衅之意,方一开口,老者便已缓缓道:“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做哑巴。” 凤亦舒顿时神色一变,旋即闭嘴,这个老祖宗虽然一直不曾参与到庄内的俗务之中,但是只要他一开口,那就是整个凤鸣山庄都要抖三抖,他没有任何可以违背老祖宗的话语的资本,所以只能乖乖闭嘴。 老人开口之后,凤长鸣与凤翔天也没有再接话,而是等着老人话。 老人在顿了片刻之后,才又闭上了眼睛,很是淡定地说道:“我想,我大概会很欢迎他的到来。” 楚风微微蹙眉,才道:“前辈果然是艺高人胆大,但是我想,对于那个不死不灭的生灵来说,他也很乐意有人能够欢迎他。” “你是在威胁我?”老者神色之中多出了一分冷厉,陡然睁开的眼睛之中浮现出一抹狠戾之色,犹如尖刀,刺入楚风的眼中,使得楚风神识一阵刺痛,就仿佛有万千蚂蚁啃啮一般难以忍耐。 楚风的双手不自禁地攥紧了拳头,冷汗顺着面颊流淌了下来了,连衣衫也都被浸湿。 他缓缓呼吸了一口气,使得自己尽可能地能够看起来很镇定地道:“我自然是在威胁你,威胁整个凤鸣山庄。但是我的威胁很有份量,前辈还是要深思才是。” 老人冷哼一声,道:“他若能来,千年间已经将我凤鸣山庄覆灭了无数次,只可惜他怕是来不了。一个来不了的人,你用他作为掩护,未免也太小看我们凤鸣山庄的胆气了。” 楚风今天既然已经把话说到了这样的地步,那自然也不是毫无准备,所以他只是沉默了片刻,才又道:“前辈应该知道,大乱正在降临,这个时间,他能重现于世,只怕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况且前辈又怎么知道,他们没有几个故人活在世间?而晚辈虽然不才,偏偏和这些人有一些的接触,晚辈无法确保,知道了她的处境之后,会不会有人一怒之下,血流千里——反正在他们眼中,我们也和凡人一般的卑微。” “你是要逼我杀了你?”老人挑眉。 “那前辈自然是要逼我东海鲛人族违背无数年前的盟约,离开东海,找寻一个公道了。”珊瑚也终于开口道。 既然鳞绮和鳞漪不在凤鸣山庄,那珊瑚自然就可以无限给鲛人族造势——按照楚风的说法,十五六岁的六阶巅峰,那是找遍六界也找不出来几个的,用这样的身份,便足以证明鲛人族是个不宜惹怒的大族。 “你鲛人族多年之前有什么盟约老夫没兴趣知道。”老人“嘿然”冷笑两声,道,“但是老夫倒是很想和你口中的那位你族长老来一场大战,不知公主族址何在,老夫改日定当亲自拜访。” 老人的确不是轻易可以吓倒的,活过了漫长岁月的他,又怎么可能就这样被两个后生骗过去? 虽然他也不清楚鲛人族的实力究竟如何,但是却可以肯定的是,鲛人族就算有一个强大至极的长老,也不是能够横着走的人物,不然这两个小娃娃又何必要造势借势? “鲛人族避世海外,族址自然不能言于外人,前辈若是有意拜访,晚辈倒是准备了越界符供前辈使用。”珊瑚说着,便轻描淡写地摸出了一张越界符,上前递给了老人。 老人微微一怔,眉头不自禁地颤了颤,他倒是当真不曾想到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 给自己一张越界符是什么意思,是当真有挑衅自己的资格吗? 还是说,在越界符的另外一端,其实是个陷阱等着自己跳进去? “前辈如果怀疑晚辈诚意的话,晚辈再送上一张越界符,此刻将地点标定在此。”珊瑚一边说着,一边又取出一张越界符,随意地标定,一并递上。 凤长鸣脸色微变,就这样不动声色地送出两张越界符,那鲛人族到底有如何深厚的底蕴? 难道其祖上,还是一位大帝,才能留下这么多可以挥霍的遗物吗? 有神秘的鲛人族作为背景,谁也不会去想珊瑚拿出来的东西,其实都是楚风所提供——楚风只不过是个平凡的青年人,他能有什么东西! 老人眯着眼睛笑了笑,挥了挥手道:“看来鲛人族果然是有恃无恐啊,这倒让老夫有些心虚了。既然如此,那不妨请珊瑚姑娘,带着那位长者,前来凤鸣山庄一叙,如何?” 老人自己强行不要颜面给自己台阶下,而后反将一军,竟然又将话题引回到让珊瑚带着鲛人族强者前来,这一招不可谓不干脆不高妙。 无论是楚风,还是珊瑚,都没有想到老人会这般作为,一时都愣了愣。 珊瑚思维最是敏捷,愣了片刻,才笑道:“强大如前辈都会因为前往我族而心虚,我族长老,自然也会因为来到凤鸣山庄而心虚,这样以己度人的公德之心,前辈应当是有的吧?” 老人干笑两声,却不理会珊瑚话语之中的揶揄讽刺之意,道:“既然你们的威胁不奏效,又拿不出相应的实力来,想要带走我凤鸣山庄的东西,只怕是难于登天。” 老人的话说得很直白不过了,你们吓不倒我,又打不倒我,你们又能怎么办呢? 想要从凤鸣山庄把人带走,还是拿出更为实际点的东西吧。 凤鸣山庄的强硬姿态的确让楚风和珊瑚有些始料未及。 尤其是楚风,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威胁其实已经足够份量,但是真的不曾料到这个老人如此油滑,竟然丝毫不为所动——但是楚风不得不承认的是,老人的判断的确是正确的。 凤被锁在神殿之中数万年不曾脱离,想要在近期脱离,只怕难于登天——这样的威胁,的确很没有效力。 楚风有些想服软,有条件地交换小丫,毕竟他和小丫之间的感情并不仅仅是凤的托付,更多的还是那份父女之情。 所以楚风叹了口气,然后道:“看来我得去趟妖界了,圣血之墓的那些人,大概会……” 圣血之墓是凤凰的传承,这是六界共知的事情——虽然数百年前圣血之墓突然销声匿迹,但是除了造访过圣血之墓遗址的北原三派之外,世间绝大多数人都还不知圣血之墓早已覆灭之事。 老人忽然咳了两声,缓缓道:“不必了,圣血之墓的人已经被我杀光了。” 大殿之上,一片死寂。 第447章 讽刺 “圣血之墓,从宗主到仆从,满门上下,都被我杀干净了,一个都没剩下。[? <〔” 老人又重复了一遍,斜觑着楚风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楚风突然觉得自己完成了一次完美得无可挑剔的打脸,而且这次是自己狠狠打在了自己的脸上,干脆,响亮,直接暴露了自己的丑态,连一点想要遮丑的机会都没有。 他以为可以瞒天过海,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圣血之墓竟然是毁在了这个人手里。 这种感受,真的已经不是用震撼可以形容的了。 这个老人……果然是个怪物级别的,能把圣血之墓杀干净了。 楚风真的没有丝毫要怀疑老人的意思,因为老人的表现,的确很有这个底气。 而且他也终于回想起了当初进入到圣血之墓遗址的时候,他触摸着圣血之墓的那被灼烧成为一片焦土的大地时曾感受到过一股有些熟悉的气息,当时他并没有想到那是什么气息,但是现在看起来……那只怕是当年老人毁灭圣血之墓所残留的气息,所以才会让楚风觉得有些熟悉。 所以楚风一下就沉默了下来,然后他苦笑了两声道:“前辈,你真不给我留一点颜面。” 老人看着楚风,平静地道:“颜面这东西其实一点用也没有,所以也不需要给你留。” 楚风无奈地叹了口气,面对这个油盐不进,天不怕地不怕,又老得已经成精的老人,他真的是泛起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自己就算走遍了六界又怎么样,自己就算经历了一些事又怎么样,在这个老人面前,依然稚嫩得像是一个**的婴儿一般可怜。 楚风觉得这是一个很忧伤的故事,自己居然面对的是这样的一个对手,所以他一时真的已经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珊瑚虽然也从未有过自己聪明得没有对手的感觉,但是此刻面对这个老人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的智慧……真的不够看。 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下,智慧也许会让你想到很多办法,猜测出很多隐秘,但是这不意味着就能将目标实现,使疑团得证。 与之相反的是,心思费尽却被实力碾压而失败的苦恼,急于渴求真相而不得的焦灼。 原来,没有实力,也自然讲不了道理,实力的确很重要。 珊瑚终究思维比楚风快上不少,所以她只是在片刻的沉寂之后,便强笑道:“看来,我和大哥此行,似乎只能空手而归了。” 老人点了点头,不说话。 老人的态度已经表明得很坚决,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使得老人动容的话,想要从凤鸣山庄带走小丫,已经成为了一件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这一点,楚风和珊瑚都心知肚明,所以,二人都觉得无比的尴尬和苦涩,废尽了心思,却最终什么也没有得到,甚至还因此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这样的代价与收获之间的比例,珊瑚和楚风都承受不起。 因为两人都有些承受不起,所以两人心中都有些不甘,难道就这样放弃? 但是如果不放弃的话,自己又还能做出什么样的挣扎来? 楚风在沉思这个问题,珊瑚虽然不动声色,但是却也在做出这样的考虑。 虽然珊瑚的族人基本可以确定不在凤鸣山庄的手里,但是珊瑚也不想把这件事完全和自己撇清,毕竟当初楚风是因为鲛人族才把小丫独自放在一边而奔赴东海的。 楚风为鲛人族舍生忘死的这份情,珊瑚不能视而不见。 所以珊瑚顿了顿,才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只怕……只能在战场上与诸位前辈相见了,晚辈对此感到遗憾。” 说着,珊瑚起身微微欠身道:“晚辈就此告辞了。” 已经没有了交流下去的意义,在这里又不便与楚风商量,所以珊瑚起身想要告退。 凤长鸣和凤翔天起身相送,楚风微微皱眉,却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只能和珊瑚一起转身向大殿外走去。 走出大殿,楚风的脸上终于多出了一抹抑郁之色。 楚风很少会有这样剧烈的感情起伏,也不是一个喜欢把自己的心情挂在脸上的人,所以他这样在脸上多出了抑郁的阴云,对于珊瑚来说,无异于是一种极为新鲜的感觉,也是极为难受的感觉。 珊瑚心中悠悠地一叹,却没有说话,因为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楚风——尤其是在两位庄主的跟前。 “楚驸马,亦或者楚师侄,我真的不知道该称呼你什么好了。”凤翔天站在门口,看着楚风,缓缓道。 “二庄主随意吧。”楚风深吸一口气,才无奈地笑道。 “那我还是叫你楚风吧。”凤翔天突然开口。 楚风微惊,旋即笑着摇了摇头,道:“难为二庄主居然还记得我。” 他知道自己楚奚武这个身份是伪装肯定瞒不住凤长鸣等人,毕竟自己已经在辛南归等人面前暴露过一次了,但是他的确没有料到凤长鸣等人竟然能够依靠辛南归等人对自己相貌的重现回想起十年前那个少年,要知道除了十年前阴山那一会,他从来没有以真实面目出现在凤长鸣等人眼中,那样一个不起眼的少年能在十年之后还被记得如此清楚,也实在是难得。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凤鸣山庄似乎并没有把这个消息公开,甚至在凤鸣山庄之中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到底有多少……也是一个未知数。 凤翔天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三妙宫……那件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凤翔天主动谈起这回事毕竟有些尴尬,当年他们也参与了三大派的联盟,虽然根据这些日子的反应,可以推测出七七八八,但是终归却是理亏了几分。 楚风看着凤翔天,又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语的凤长鸣,心想凤栖梧分明是凤长鸣的儿子,为什么却不是凤长鸣按捺不住,才道:“其实你们也猜到了,祝师伯没有遵从你们的庄主令,不然今日……穆师兄所猎杀的就不是三大派,而是四大派了。” “那祝师兄呢?路驽和栖梧呢?”凤翔天追问道。 楚风的眉头微微一颤,道:“我不知道,他们大概都还被困在那方秘境之中,或许还活着,或许已经死了。毕竟那方秘境,可是连大帝都能困死的所在啊。” 凤长鸣阴沉着脸色,一语不,但是目光中却流露出几分怀疑的神色来,那样子分明就像是在说楚风是在说谎一般。 也难怪凤长鸣会作此感想,毕竟紫琼山可是三妙宫的主场,而现而今,从当年那场失踪事件中现身而出的,也只不过是楚风和穆少恩二人,而这二人恰恰也是三妙宫的弟子。 所以,这一切都很难说。 楚风看着凤长鸣的神色,无奈地笑了笑,才转过头看向远方的广场,看着那对交颈长鸣的凤凰雕像,才忽然有些戏谑地道:“我在想,若是我说你们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消息,你们又当如何想?” 楚风此话说得坦诚,也说得露骨,说得让凤长鸣的脸色愈阴沉,而凤翔天则露出了更加尴尬的神色。 “转告穆少恩,他未必能猖狂得了太久。”凤长鸣冷声道。 他自然不会相信穆少恩与楚风真的一点关联都没有,尤其是穆少恩此次参与了此事,其实已经是在表明一种态度了——至少穆少恩绝对不会喜欢凤鸣山庄。 谁知道那个跟疯狗一样开始猎杀各派六阶七阶中流砥柱的穆少恩,会不会有一天突然想起当年凤鸣山庄的庄主也想过要加入三大派呢——尽管这个意图未遂,但是以“意欲”二字杀人,早就是修士世界的惯例了——就像现在凤鸣山庄对穆少恩一样。 楚风叹了口气道:“其实穆师兄真的不猖狂,他只是……很可怜,他失去了他所想要奉献的一切,你们又想要他怎么样?” 楚风虽然觉得穆少恩前期对三大派一些弟子的猎杀的确有些残忍,有些过头了,但是他也无法改变穆少恩,或者说,他心中对三大派的怨恨,也不比穆少恩少。 所以对于穆少恩的杀戮行为,他并不会去阻止,他所能做到的,只是希望穆少恩不要再将无辜卷入其中——至于那些手上沾血的人,楚风真的没有太多的怜悯——也许他们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楚风没有时间去一一体谅了,因为只是体谅辛南归,就让楚风觉得万分疲惫,也挣扎了许久。 “滥杀无辜的人还有脸面称为可怜?”凤长鸣冷哼道,声音之中满是不屑。 楚风突然露出一分笑意,那笑意**裸地充满了嘲讽和轻蔑,却又含有一丝可怜与哀鸣,映在凤长鸣和凤翔天眼中,显得无比的刺眼。 楚风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咧着嘴,看着凤长鸣,看着凤翔天,那眼神,就像是一个大人,在看着一个打碎了碗,连瓷片都藏不住,还要拼命地说谎,说自己没有打碎碗的孩子。 凤长鸣有些恼怒,他知道是因为凤栖梧的事让他有些失去了理智,他恼怒于自己的糊涂,但是他更恼怒楚风的眼神。 他是凤鸣山庄的庄主,不过一个后生晚辈,也敢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但是凤长鸣却没有底气,因为装习惯了正人君子,要突然撕下自己的面具,已经有些困难了。 “所以不要试图去动他,不然……他会真的连凤鸣山庄一起动的,即便凤师兄与穆师兄私交很好,也不会改变穆师兄的决心。”楚风叹了一口气,由衷地劝告道,虽然这句劝告,在凤长鸣耳中听起来,更是挑衅与讽刺。 “我想去师傅的故居祭拜师傅,不知道二位庄主,是否方便?”楚风没有去理会凤长鸣等人怎么想,而是把眼光落在了远方的山头上。 给读者的话: 又开始培训了,明天培训加考试,人都要垮掉了………… 第448章 昔日故友与仇敌 凤长鸣看着楚风,皱了皱眉头,然后点了点头,道:“陈栋楠,你带他去梧桐山,看着他一些,等他祭拜完了便让他下山,不得久留。” 凤长鸣言讫便转身进入了大殿,凤翔天看着楚风,微微瞑目,便也跟着进入了大殿,大殿的门随之轰然关闭。 一直在大殿外等候的陈栋楠也露出了为难的神情,他咬了咬牙道:“你们跟我来。” 陈栋楠说完便也不再说话,只管埋头在前带路,也不管楚风到底跟不跟得上,所幸楚风虽然多年不曾回凤鸣山庄,但是道路记得却也熟悉,所以即便陈栋楠不多作等待,他也知晓应该往哪里走。 “大庄主答应得真是爽快啊。”珊瑚看着远方那个细小的黑影,眉头微微一蹙道。 楚风一怔,道:“怎么……很是奇怪吗?” 珊瑚点了点头道:“现在我们与凤鸣山庄的立场可是不可调和的,他这般答应对他没有丝毫好处的请求,未免也太奇怪了一些。” 楚风想了想道:“但是也没有坏处不是吗?” “然而我们终究是他们的敌人。”珊瑚强调道。 楚风摇了摇头道:“我很多时候都觉得……哪怕是敌人,其实也未必就要一定处处设法令对方难堪不快,毕竟……很多时候为敌其实也只是立场与诉求不同,并非谁就一定是丑恶到极点的存在。我在凤鸣山庄呆过几年,所以……两位庄主的心胸气量我还是很信任的。” 珊瑚一愣,旋即道:“大哥你真是个奇怪的人,我现用常理有些难揣度你。” “是吗?”楚风的神情有些困惑,没有理解珊瑚的意思。 珊瑚没有解释,而是顿了顿,才很是严肃认真地道:“大哥,虽然我涉世未必有你深……但是我觉得……你还是把人心看得太简单了,大哥你有着这般磊落的胸襟气度,但是旁人却未必有,你用自己的心胸去揣度别人……太危险了。” 楚风闻言不禁笑了笑,道:“不然,我又与那些人何异呢?” 珊瑚愣了许久,才不由得掩唇笑出了声。 是啊,眼前这个人就因为是这样才让人信任,如果他不是这般,又与其他人何异呢? 梧桐山久无人居,变得愈像是一片杳无人烟的荒山。 苍山叠翠,翡翠与日光相和,深浅交叠,辉映出一片清明色彩。 流水冲簌,淙淙声响,与林间栖鸟鸣啼相互交和,更成一曲绝响。 那座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草庐依然有些扭曲地伫立在潭边,多年风雨,只是使得它看起来有些陈旧了而已,却完好如初。 而那寒潭清泉,与泉边的那块大石,也不曾有丝毫的转移——一切都和往日景象相差无几,只是大石上少了一个盘坐的身影,院落中,没了一个打扫的少年。 楚风有些感慨地走在这自己生活了三年多的院落中,然后他看向寒潭,露出一丝笑容。 楚风推开草庐的屋门,草庐之内的陈设,和他离开之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已经落了些许灰尘,想来这些日子,布晶和蔺珲也没有心情再来这里打扫了。 楚风从角落里翻找出一块抹布,和一个陈旧的水桶,然后走向寒潭,在潭水中打了一桶水。 寒潭里的鱼大概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人影了,所以楚风的影子倒映而出时,顿时便在潭中翻滚起来,溅起无数水花,将楚风身上溅得到处都是。 鱼好像都已经长大得不得了了,大概可以吃了吧。 若是师傅知道自己的念头,会怎么想呢? 楚风有些促狭地想,然后将手中的抹布浸入桶中打湿,开始擦除草庐里的灰尘。 “大哥的师傅,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珊瑚坐在寒潭边的大石上,忽然轻声自言自语道,尽管这个距离,楚风也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珊瑚之所以会突然有这样的念头,不是因为对楚风的盲目信任,而是在她坐在石头上的那一刹那,她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东西,在撞击自己的心灵,使得自己很多之前看不破,想不透的问题,都在隐隐约约之间,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不是说破,而是指点。 这个世界上,想要说明一个东西是什么很容易,但是要引导人去用思考的方式,去自己寻觅一个属于自己的答案,却极其不容易。 前者与后者之间的差距,也是天壤之别。 但是此刻,坐在这陈涵昔日盘坐静思的大石之上,珊瑚竟然会有一种受到冥冥之力引导,若有所思的感觉,又让珊瑚如何不对这个只是在来的路上听楚风简单陈述过的陈涵心生敬意。 一个百年间凤鸣山庄最大的笑话? 珊瑚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一挑,对凤鸣山庄看人的眼光着实有些鄙夷。 一个连自己悟道所坐的顽石中都能留下指引后人,启后人气息的前辈,会是一个笑话? 只怕这个笑话,最终会是凤鸣山庄自己。 珊瑚深呼吸一口气,微微瞑目,盘坐在大石之上,面对着身前的碧波寒潭,开始静静地体会,静静地参悟。 当楚风打扫完草庐出门的时候,看见珊瑚坐在大石山,不由得愣了愣,旋即露出一丝笑容。 楚风将脏水倒入院落旁的花草丛中,将所有的用具放回草庐中,才对着在院落门口,有些烦躁的陈栋楠道:“还请等待片刻。” 虽然楚风并没有真的杀了辛南归,但是他对楚风的态度依然不好,虽然也极力压制,但是却始终透露着一股敌意。 陈栋楠不耐烦地道:“有什么可以等待的,这里……” 楚风笑了笑,那笑容温和轻缓,竟然把陈栋楠的话卡在咽喉里说不出来。 陈栋楠有些恼怒地扭过头,道:“弄清楚我们的关系,不要表现得我们很亲近的样子。” 楚风愣了愣,旋即明白了陈栋楠话里的意思,他也没有试图劝服陈栋楠什么,这些事情,陈栋楠自己未必不是没有思考过的。 既然他们思考过,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自己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所以楚风点了点头,转而走向了珊瑚。 在进入珊瑚附近三尺的范围内,楚风就听到了海潮的声音,和大海咸湿的风吹拂在脸上的触感,所以楚风微微有些诧异,他有些惊愕地看着珊瑚,然后他想了想,回到屋里,搬出了很久没有用过的小炉子,开始煮粥。 楚风自己就是一个移动百宝库,因为他作为一个凡人需要的生活物资实在太多,所以不得不随身携带,柴米油盐,应有尽有。 陈栋楠有些恼火地看着楚风煮粥,他不知道楚风到底想要做什么,分明说的是过来参拜参拜就离开,怎么还煮上粥了! 陈栋楠气恼地走进院子里,看着楚风,冷声道:“你要做什么!” 楚风抬起头,看着陈栋楠,然后眨了眨眼,道:“煮粥啊,你要吗?” 陈栋楠呆了片刻,忽然想起这个画面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不过那个时候,在这座梧桐山有很多人。 而现在,却没有人来了。 几年过去了,一切都变了。 陈栋楠沉默了片刻,才道:“不要,你自己吃吧。” 陈栋楠悻悻地走远,找了一棵树,靠着树干坐了下来,看着天空有些愣。 楚风“噢”了一声,继续低头煮粥,做菜。 倏然,又一道红光越过山林而来,落在院落之中。 陈栋楠微微沉默了片刻,然后他决定闭上了眼睛,不去管他,到底会生什么,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先绝情的是他,是他不在乎这些昔日的朋友了,自己又何必要把自己的热脸,贴到别人的冷屁股上去彰显别人的正义呢? 楚风抬起头,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如果说在凤鸣山庄谁最痛恨楚奚武的话,那一定是姜戎。 当年一个五阶巅峰,与凤栖梧并称凤鸣山庄当代两个天才的人物,也是那大机缘的候选之人,风光无限,却因为一场与楚风的战斗,而失去了这些所有的东西。 楚风看着姜戎,然后轻声道:“姜师兄,这些年还好吧?” 楚风问得很诚挚,因为当年的事情,他一点也不在意,他只是有些莫名其妙。 架嘛,打完了就算了,反正也没有分出生死,又何必一直记挂在心上? 姜戎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了几分苦笑,才又轻轻叹息了一声,问道:“刘鱼师妹……她……她这些年还好吗?” 楚风也一怔,有些不曾预料到姜戎竟会是这样的回应。 姜戎看着楚风微怔的神情,瞬间变也明白了过来楚风在想什么,姜戎不禁笑道:“说起来那件事也已经过去了好些年了吧?” 楚风点了点头,见小炉上所熬的粥也已经熟透,转身取了干净的碗,问道:“姜师兄要来一碗吗?” 姜戎含笑应承道:“早就听说师弟的厨艺很好,即便是小米熬的粥也是香人万分,之前无缘品尝,今日却也可以一试了。” 姜戎说着也不客气,接过了楚风递过来的碗筷,蹲在了楚风的身边慢慢地扒拉起来。 这场景对楚风来说有些熟悉,他还是楚奚武的时候,常常会有这样的画面,只不过那个时候蹲在他身边的人,往往是凤栖梧或者路驽而已。 给读者的话: 抱歉又晚了,真的很累……足下也知道一天一更的确有点少,但是现在足下也算是个上班族吧,拿着微薄的工资,要给老板干活,要进行自己的研究,还要满足单位的各种要求,足下能保证的也就是每天一更了,原来设想的第二个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开,等足下适应了新的生活,缓过一口气来吧~~谢谢各位朋友的支持,虽然我知道能读到这里的朋友来少之又少,但是还是谢谢你们~ 第449章 恩断义绝 “刘师妹……她这些年还好吗?”姜戎又一次开口问道,有些紧张局促。 楚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也给自己盛了一碗,才答道:“师姐她的下落至今不明……” 姜戎拿筷子的手略略颤抖了一下,他其实已经听辛南归说起过从楚奚武嘴里打探到的消息,只是他还抱着那么一些希望,所以才又一次询问楚风。 但是哪怕他早已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是终究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失望与沮丧。 姜戎松了松手指,重新握紧了筷子才接着答复道:“……所以就连你也不知道吗?” 楚风摇了摇头才说道:“一位前辈说她理应无大碍,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现世。” 姜戎沉默了一会道:“那只要活着,就总还有再相见的希望的。” 楚风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姜戎又扒了一口饭,又接着说道:“你呢,这些年始终不曾听闻过你的消息,怎么突然便又冒了出来?” 楚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得不接着说自己那个谎言道:“我也是前些日子才从古老的遗迹回到现世,我也没有料到……会这样和凤鸣山庄产生纠葛。” “凤鸣山庄的作为我都听说了。”姜戎说着,眼帘略略低垂,继而又抬起头道,“你果然是陈涵师叔的弟子,和陈涵师叔一样的固执。” “师傅……他很固执吗?”楚风露出了几分怀疑的神色,他印象中的陈涵是一个随和慈爱的老人,与固执这个词几乎没有半点的关系。 “师叔他很固执。”姜戎点了点头,才接着说道,“我听师傅说起过,百年前凤鸣山庄与天工府的冲突之中,陈涵师叔似乎为了自己的信念拒绝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又为了保被天工府生擒的祝允同师叔,自毁道基,承诺将祝允同师叔囚禁百年,而自己……永生不入七阶,天工府因此才将祝师叔交还。” 楚风闻言不由得愣了许久,他确实不曾想到,师傅一直以来卡在六阶巅峰不入七阶,竟然还有如此的牵连,也难怪师傅临死之前那一日曾提起过百年之期已到……原来那个百年之期便是师傅一直在苦守的承诺。 “我第一次遇到师叔的时候我才进入凤鸣山庄不久,那个时候我还没有那些虚名,自然也没有后来的脾气,所以得到过师叔的一些指点。” 姜戎说着,目光也看向了寒潭旁的那块巨石,只是再也看不到昔日的那个身影。 “后来我修行有所小成,整个凤鸣山庄对我都是赞誉吹捧,使得我有些飘飘然了,便将师叔的指点完全忘却了,更因为师叔百年修为无精进而看轻师叔,再加之我师傅与师叔素来不睦,所以便再也没有拜访过师叔。” “这样的日子过得久了,自然愈发骄狂,师叔曾经说的那些话都被我当做了一个笑话。那个时候我意气风发,眼中看着的都是宫天保安璐云这般的天才,认为只有他们才足以与我相提并论,现在想起来……倒也很是有趣。” 姜戎的脸上略略带了几分笑意,很是轻松,全然没有芥蒂之意。 “不过与你一战,与刘鱼师妹一战,两次战斗之后我心志几乎完全崩溃,这些年修为不进反退,倒也是继承了师叔的衣钵,成了凤鸣山庄新一代的笑话。昔日加身的诸多夸耀都消失不见,而聚在身边如众星拱月的同门也是如鸟兽散,最后形单影只,耻于见人的我便在这梧桐山,在那块石头上坐了三年。” “现在回想起那三年时光,真是满是感慨。随着拥有的东西离我而去,被迫捡起那些被我丢弃的东西,却突然如暗夜之中一轮明月,明心见性,自在了不少。那三年我渐渐明白了很多东西,也走出了那些阴影,在今年雪化之后破关而出,修为也在不知不觉之间破入了原本以为再也无缘的七阶,说起来也当真是造化弄人啊。” 姜戎说着,含笑微微摇头,神情颇是感慨。 “如果没有你和刘鱼师妹,没有师叔,我大概早已迷失了自己吧,这是我欠你们的一份情,所以我听柳师叔说起你在这里的时候,就赶了过来,希望……能化解我们之间的那些隔阂,也希望能有一日还上这份情吧。” 楚风看着姜戎的神情很认真,全然没有说笑或者讥诮的模样,不由得也微微笑了笑道:“隔阂早已消了,至于还情那倒不用了,师傅看到你现在的心性,应该会很欣慰。” 姜戎也微微笑了笑,神色很是平和。 “光顾着说话了,饭都快凉了。”姜戎说着,刚准备重新开始动筷,双手却陡然一颤,蹲着的身子也随之摇晃了起来。 姜戎的脸色骤然一变,变得有些痛苦,有些狰狞,他皱紧了眉头,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瞳孔却在毫无规律地不断放大而后紧缩,又重复放大。 楚风顿时也一怔,还来不及反应,一抹漆黑的血液便从姜戎的嘴角流淌了出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腥臭。 姜戎整个人都失去了重心向前倾倒而去,手里的碗筷更是再也拿捏不稳,碗筷顿时“哗啦”一声摔落在地。 但是楚风哪里还有心情去关注那些碗筷如何,他连自己的碗筷也扔了下来,顺手抱住姜戎,一只手抓住姜戎的手腕,却发现姜戎的脉搏此刻已经变得极其微弱了,楚风在第一时间就判断了出来……自己救不了他。 “他们……”姜戎有些艰难地启齿,神情之中有着无尽的嘲讽之意,他有些艰难地攥紧了楚风的衣衫,咬紧了牙关,才用尽最后一口力气说道,“……不会放过你的……” 姜戎说完,圆睁的眼睛便彻底失去了神色,瞳孔也随之彻底涣散而开,宣示着他的死亡。 楚风没有去理会姜戎的话,他只是迅速地从姜戎的嘴角擦了点血渍在衣袖之上,而后送到了鼻下轻轻地闻了闻,根据血渍之中散发出的药味,迅速地判断出了姜戎到底是怎么了。 姜戎中毒了。 整个凤鸣山庄能有如此用毒的本事的人只有一个……柳即,虽然凤鸣山庄最擅长医道的人是孙渺,但是孙渺已经紫琼郡被自己杀了……剩下的,便只有柳即。 听柳师叔说起自己在这里,所以赶来了吗? 楚风嘴角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他原本以为柳即的离席是愤慨,现在想来,只怕……是为了这一件事啊。 为了告诉姜戎自己在这里,为了给姜戎下毒,为了嫁祸给自己…… 算准了自己会来梧桐山祭奠师傅,算准了姜戎的心性变化…… 他们现在连姜戎也要牺牲,只怕还是为了针对被识破真实身份的自己吧…… 只是若是他们知晓,姜戎早已走出了当年的阴影,甚至已经进入了七阶,前途不可限量,又不知道到底会作何感想啊…… “你……居然在凤鸣山庄杀人?”听闻到声响而来的陈栋楠只见嘴角溢出血渍的姜戎倒在了楚风怀里,顿时冷笑连连,他对姜戎之死倒没有什么悲伤,他有的只有对楚风在凤鸣山庄明目张胆杀人的无限愤慨。 楚风抬起头,看向了陈栋楠,才反问道:“你认为是我杀的他?” “不然呢?”陈栋楠冷笑连连,“你是不是要连我也一起杀了?” 楚风沉默了片刻,慢慢放下了怀里的姜戎,为姜戎合上了那带着不甘的双眼,才站起身说道:“杀人终究要有目的才杀人,我杀他是为了什么?” “为报当年他侮辱你的仇恨。”陈栋楠满是怒意。 楚风瞑目叹息了一声,杀父之仇他都至今未报,区区一点侮辱又算得了什么? 他没有解释什么,因为那根本就毫无意义。 陈栋楠轻蔑地一笑,冷声道:“你口口声声的大义道德,自己杀人,也一样从不手软啊。” 楚风没有做过多的分解,因为自己毕竟杀过人。 陈栋楠冷笑,一脚将小炉踢翻,锅里的粥泼洒一地,才道:“楚奚武,你果然是个冷血的人。” 楚风有些心疼地看着地上快要熬煮好的粥,接着才又抬头看着陈栋楠,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想要说什么,直说就是了,我不喜欢跟人拐弯抹角,真的。” 楚风其实不喜欢跟一个朋友拐弯抹角,如果是敌人,他不会在意。 “从今日起,恩断义绝。”陈栋楠神色微凛,“阿归是,蔺珲是,我们与你,再没有丝毫瓜葛,我们只是敌人,下一次见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楚风看着陈栋楠的神色,有些哀伤,只不过他最终也没有说话,他只是“噢”了一声,然后默默地俯下身,想要帮姜戎清理一下遗体,却被陈栋楠在身前横挡而住。 楚风叹息了一声,走回了草庐,拿出了扫帚开始打扫地上的汁水,而陈栋楠则冷冷地看着楚风,珊瑚在大石之上坐而悟道,三个人各行其是,互不干扰。 直到另外一道流光落入了院落中。 来的人是凤亦舒,他看着楚风,神色万分恼怒地道:“楚奚武,你在我凤鸣山庄杀我弟子,当真以为我凤鸣山庄无人了吗!” 给读者的话: 这几天热崩了,觉都睡不好,只能咬一咬牙买了个二手空调………………现在是身无分文了 第450章 恶毒 。 她虽然一直在大石的辅助下悟道,但是却不是对外界一无所知。 楚风与姜戎的对话,珊瑚也听得清清楚楚。 姜戎之死,只不过是凤鸣山庄的一个鬼蜮伎俩。 也许他们的目标是大哥,也许是大哥和自己,反正现在联盟散去已经成为了必然,凤鸣山庄大概也没有太多的忌惮——唯一的忌惮也许是神秘未知的鲛人族,所以他们可能会放过自己,而只对大哥下手。 凤亦舒冷哼道:“巧言令色,有什么可以听取的!” 一边说着,凤亦舒身形一纵,已经到了楚风跟前,珊瑚虽然有心阻止,但是整整一阶的差距,却的确难以弥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凤亦舒将楚风擒住,才恼怒地道:“凤长老你这是要挑衅我鲛人族吗!” “公主此言差矣,分明是驸马行凶杀人在前,是鲛人族挑衅我凤鸣山庄,而非凤鸣山庄挑衅鲛人族。公主深明大义,怎么能如此是非不分?”凤翔天也倏然闪现,温和一笑,看着珊瑚道。 珊瑚不怒反笑,“啧啧”叹道:“我来人世之后接触到一个词汇,一直不解其意,今日终于明白了这个词汇是什么意思,多谢二庄主赐教。” “公主客气了,至于是什么词汇,在下就不听了。”凤翔天微微一笑,有些无奈地道。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词汇,自己何必去自讨没趣呢。 珊瑚一笑,想要上前与凤亦舒抢人,但是每一次细微调整动作,都会被凤翔天所拦阻,似乎凤翔天的任务就是阻止珊瑚一般。 珊瑚神色微冷,一边缓缓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楚风,一边道:“二庄主真是没有好奇心,难怪会长得这么漂亮了。” 这两件事本来没有任何联系,也不可能有联系,只不过珊瑚既然是动了怒,也只是一心想要恶心凤翔天罢了,所以根本也不理会什么逻辑道理,只捡凤翔天所恼怒的事情说。 凤翔天嘴角微微抽搐,他姿颜秀美,为了不让人留下女态的印象,还刻意蓄须,事到如今,已经很少有人说他长得像是女人了,因此旧事被重提愈发觉得恼怒,只不过不好发作罢了。 对于不知深浅但是明显与沧海阁渊源深厚的鲛人族,他们还是不愿意得罪的,万一惹怒了鲛人族的长辈,对凤鸣山庄来说,不是好事。 所以他只是勉强一笑,装作不曾听见,方欲说话,珊瑚便又道:“二庄主如此美丽,大庄主真是有福啊。” 珊瑚此话说得极为恶毒刻薄,已经无异于**裸地说凤长鸣与凤翔天之间有些龌龊事情了。因此哪怕凤翔天涵养再好,再能忍耐,也脸色一沉,阴郁地道:“公主有些过了。” “过了?”珊瑚微微一笑,满是戏谑嘲讽地道,“二庄主是说我夸奖过了?二庄主过谦了,其实晚辈认为晚辈对二庄主的夸奖远远不及二庄主容貌秀丽的万一,若晚辈也是个男人,也当对二庄主一见倾心啊。” 珊瑚话里带着无尽的挑衅意味,只说自己若是男人会对凤翔天一见倾心,却不说自己是女人又该如何,分明已经在说凤翔天与女人无异了一般。 楚风看着珊瑚,眼神里突然生出一分钦佩——果然看起来再温柔的女孩子,一旦发起怒来,什么刻薄恶毒的言语都能说出来,根本就是无师自通。就连楚风这个在楚紫儿的伶牙俐齿数年熏陶之下,自认为小成的人物,都不得不叹为观止。 凤翔天左手紧紧握拳,冷笑道:“公主当真以为……” 凤翔天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珊瑚抢白道:“我真的认为二庄主很漂亮,漂亮得连小女子都自愧弗如,若是二庄主愿意入人间青楼,那必当是红透六界的名妓啊!” 凤翔天终于按捺不住,看着珊瑚怒吼道:“你以为我当真不敢动你吗?” 珊瑚嗤笑一声,道:“凤鸣山庄还有不敢动的东西?大庄主连二庄主都敢动,二庄主又有什么不敢动?” 珊瑚已经是不愿意松开这一口了,就是狠狠咬在凤翔天的软肋上,你不是自诩风度卓越吗,你不是以容貌俊美为傲吗,我就是要让你难堪,就是要让你觉得自己的人格尊严受到践踏,你所引以为傲的东西,我就是要把它踩到泥浆里去,你却又要如何! “你找死!”凤翔天怒吼一声,手中金光朦胧的长剑出世,直接尖啸一声便带着千万重刺眼的金光,向珊瑚头上斩落而去! 珊瑚浑然不惧,手腕翻转,寒潭之中无数清泉被珊瑚驾驭而起,一分为二,其中一部分化为凤长鸣模样,一部分化为凤翔天模样,两个水人全身**,缠绵在一起,不断地相互亲吻抚摸,场面着实**,让楚风终于意识到原来温柔的女子爆发了比谁都可怕。 朦胧金剑倏然斩落,在空中发出一声声连绵不绝的尖啸,混成一片,刺耳异常。 那两个凤长鸣与凤翔天的**水人,先行便被这金光直接斩得破碎而开,散为漫天蒸汽。 而珊瑚却不闪不避,直面那万千重接连落下的金光,才大喊道:“救命啊,杀人啦,凤翔天见色起意啦!” 凤翔天愈发恼怒,原本不准备斩落在珊瑚身上,只是想吓唬吓唬珊瑚的一剑之中陡然便带上了无尽的杀意,随着剑光流转出一片金色璀璨光芒,密集成为一片天地,向珊瑚急速斩落。 珊瑚不避,甚至连护体真气都不张开,而是自顾自地喊道:“二庄主你不要这样!你不要杀我夫君,我从了你还不行吗!我从了你了!” 凤翔天恨得牙根痒痒,但是又不得不强行收了这一剑,这一剑斩落在一个连护体真气都收了的修士身上,跟斩落在一个凡人身上没有什么两样,只有死路一条。 杀了鲛人族的公主,和杀了鲛人族的驸马,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凤鸣山庄再有恃无恐,也不敢做出这样的尝试。 珊瑚用自己的命逼退凤翔天的一剑,却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见好就收,继续声嘶力竭地喊道:“啊,什么,二庄主你要我和你一起伺候大庄主,我……我做不到啊!” 一声声回音在山间飘荡,使得凤翔天的脸色越来越白,越来越白,终于……凤翔天一转身,慢慢地走下了山。 ... 第451章 罪孽 光脚的从来不怕穿鞋的,讲理的怕遇到耍流氓的。 但是这个世界最可怕的,还是女流氓,尤其还是一个容颜绝世,声音甜美,智慧机敏,拥有神秘莫测家世的女流氓。 只是一瞬间,珊瑚就完成了从一个温柔似水,得体大方的公主向一个蛮不讲理满口胡话的女流氓的成功转变,并且把有所顾忌的凤翔天成功地骂得下了山。 这样伟大的功绩,按理来说,应该记载入鲛人族的历史——不过为了维护珊瑚的形象,或者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没有任何一个人向外界透露过今日之事,所以这桩绝妙的口舌也可以化为刀剑的绝佳战例,便逐渐被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就连珊瑚自己都有些奇怪,自己怎么会变得如此刻薄恶毒,活脱脱在人间行走时所遇到的那种骂街泼妇一般。 珊瑚看了看被凤亦舒控制住的楚风,然后终于想清楚了,这都是大哥教导有方,是大哥说的只要抓住对方的软肋,不断进行攻击就可以了——在遇到大哥之前,自己从来不会跟人勾心斗角,也不会趁口舌之利,都是大哥的错呀。 楚风不知道在悄无声息之间,他又被戴上了一顶无所不能的高帽——或者说背上了黑锅。 所以他只是看着珊瑚,用眼神传达让珊瑚走,不必在意自己的讯息——只不过眼神传达讯息这回事,真的太过艰难,珊瑚只是看着楚风不断地眨着眼,转动眼睛,然后露出费解的神色,让楚风有些焦急。 珊瑚其实又怎么会不明白楚风的意思,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到这么做的时候而已。 凤鸣山庄还没有先表态服软,自己就要先离开这种事是绝对不能做的。 珊瑚要等着凤鸣山庄做出表态,自己才能借着台阶离开——珊瑚也不是不担心楚风的安全,只不过,现在这个局面,她的确无力扭转,贸然拼命这样的事,更是愚不可及。 等自己离开凤鸣山庄之后,总还是能想想办法的。 凤翔天刚下山,凤长鸣就走上山了。 “啊,大庄主,你是因为心疼二庄主,觉得二庄主抹不开颜面了,所以才亲自出马吗?小女子真的不知道原来大庄主还有这样的癖好啊!”珊瑚看着凤长鸣,又大声喊起来。 凤长鸣的脾气可不比凤翔天,尽管心中恼火,但是却极力压制,以大局为重。凤长鸣沉声朗声道:“珊瑚公主,颜驸马在我凤鸣山庄之内杀我凤鸣山庄的弟子,难道珊瑚公主视而不见吗?” 珊瑚冷笑几声,知道凤长鸣已经开始着手化解自己言语的攻势,继续大声喊道:“呵呵,大庄主啊,你觊觎我美色想要轻薄我直说便是,何苦如此栽赃!一个修为尽废的凡人杀死六阶初段的修士,说出去,天下又有几人能信!如此可笑的借口,也只有你们凤鸣山庄这等无耻之徒,才做得出来!现在又胁迫我丈夫,威逼我屈服你的淫威,小女子虽然只是个柔弱女子,却也不是任谁都可以欺侮的!” 珊瑚此话说得正气凛然,尤其是其中楚风以凡人之躯杀六阶修士的话极具说服力,即便无法改变目前局面,珊瑚也不会介意趁机给凤长鸣制造一些麻烦,使其在弟子之中威望降低——至少要让弟子们明白,凤长鸣其实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凤长鸣本来实话实说,也没有想到太多,却突然被这一句驳得哑口无言。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思维迟钝之人,虽然不及珊瑚,却也很快反应过来,笑道:“多谢公主提醒,看来驸马,还有很多值得怀疑之处啊。” 珊瑚面色一凛,沉声道:“如此说,你们便是不会放驸马离开了?”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凤鸣山庄乃是名门正派,自然不会做出滥杀之事来,此事毕竟是要追究到姜戎当年对楚奚武的侮慢,所以我们只监押驸马百年,百年之后,公主请来凤鸣山庄领人。” 凤长鸣拱了拱拳,一脸义正词严地道。 珊瑚冷笑道:“所谓杀人偿命,那……” 珊瑚话音未落,凤长鸣已经道:“都给我带上来。” 凤长鸣言讫,便见得龙宵在前,身后垂头丧气地跟着十余人,一个个脸色惨白,看修为也不过是四五阶上下,战战兢兢的模样,着实可怜。 “这些人便是不从命令,滥杀无辜之人,今日当着公主的面,便就地正法,以示我凤鸣山庄绝无包庇纵容之心,也算是给众同道一个交待!”凤长鸣说着,微微一揖,根本就不待那些人自辩,六长老龙宵便一道真气直接斩落,斩得十几个人头落地,“咕噜噜”地转了一圈。 珊瑚脸色微微一变,倒不是被那十几具没有了头颅,正在向外喷射血液的尸体给吓得,而是为凤鸣山庄的果决而变色。 不声不响这么多时日,先是以武力威胁,迫使同盟出现瓦解的危机,今日又借这个机会,给了联盟各派一个台阶下,此事自己也掩盖不了,今日之后,自己只怕也是孤家寡人,无处借力了。 珊瑚冷笑两声,也不追究那些人到底是真是假,反正都已经被凤鸣山庄推出来抵命了,再追究也没有任何意义。所以珊瑚眼也不眨,便道:“既然如此,也不亏了凤鸣山庄名门正派四个大字,大庄主处事果决公正,晚辈佩服万分!” 说着,珊瑚又是深施一礼,倒真像是在表达自己的敬意一般。 “公主请回吧,百年之后,我们便会还驸马自由。”凤长鸣已经做出了送客的姿态,显然已经是不愿意让珊瑚再在此处久留了。 “百年?”珊瑚眉间微微一挑,“以大哥的凡人之躯,百年之后已经是一具枯骨,你们还不如现在杀了他,把他的尸骨让我带回去。” 凤长鸣微微一怔,却没有想到珊瑚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旋即才道:“我凤鸣山庄不是……”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珊瑚有些厌烦地打断了凤长鸣的发言,真是毫无新意的废话,都已经重复了无数遍了,分明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所有人也都心知肚明,又何必重演这个把谎话说上千万遍就可以成真的笑话? “公主请回吧,我凤鸣山庄,说到做到,至少百年以后,还你一个活着的丈夫。”老人缓缓走上山,倒负着双手,连看也没有看珊瑚,便缓缓说道。 珊瑚嘴角微挑,道:“我若说不呢?” “公主与驸马伉俪情深,老夫深感钦佩,不过既然公主是讲理之人,总不能被情所困,不讲道理吧?”老人缓缓转身,一双眼睛看向珊瑚,看得珊瑚不自禁地一个寒颤。 “前辈,倚老卖老,要不得。”珊瑚忍住内心的恐惧,看着老人,咬着牙关,艰难地把话说得不那么零散。 老人冷笑了一声,才道:“那老夫便亲自送客了。” 言讫,老人背在身后的手忽然一翻一探,宛如一只穿破层云的凤爪从九天之上落下,直接便抓住了珊瑚,根本就没有给珊瑚任何反抗还手的余地。 珊瑚只觉大脑一片混沌,她仿佛看到了一只凤凰,一只在九霄之上清啼的凤凰,她对于发生了什么完全失去了概念,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落凤山山门之前,脚边还有十几个人头在滚动。 “元凶已经尽数处死,珊瑚公主所要声张的公义已经实现,诸位,请回吧。”老人浑厚的声音从天穹之上传来,宛若一阵阵闷雷,震得人双耳有些疼痛。 “公主,以此山门为界,自今而后,若是公主踏入山门一步,驸马当即人头落地,请不要尝试老夫是否是在开玩笑。” 声音虽然在外界停止了响应,但是却依然在珊瑚的脑海中响起,这是警告,也是威胁。 珊瑚愣愣地看着跟前这苍翠的群山,神色愈发阴沉。 “我师弟,他没有能够下来吗?”一个带着几分阴鸷的声音,突然在珊瑚的背后响起。 珊瑚猛地转身,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相貌虽然寻常,但是却如同冰山一般拒人千里的黑衣青年,他的神色之间满是阴鸷,与楚风的柔和平易截然相反,让珊瑚莫名地有些毛骨悚然。 在稍远一些的一棵树下,还有一个男子背靠着大树而立,手中却握着一个酒葫芦。 那男子注意到了珊瑚的视线,略略撇了撇嘴道:“哎,美人你好,我叫醉不归,如果楚风那个家伙老实的话,应该跟你说起过我。” 醉不归说着顿了顿,又看了一眼那黑衣青年,才笑意余盛道:“至于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阿猫阿狗,你不用在意的。” 珊瑚深吸了一口气,略略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对着黑衣青年见礼道:“珊瑚见过穆师兄。” “啧啧啧,楚风这重色亲友的家伙,跟我都没提起过穆少恩,却偏偏跟你提起。”醉不归满是感慨地摇头叹息,而后饮了一口酒,“不过也没办法,毕竟你这么美丽,谁人能不倾心呢?” 珊瑚含蓄一笑,并不回答。 穆少恩抬起头看着落凤山,沉默了许久,才道:“我听说了你的事情,你很聪明,所以现在……你来想办法,我们救人。” 穆少恩沉默了片刻才又道:“不要在意人命,所有的罪孽都由我来背负。” 第452章 幽囚 山洞之中幽暗深邃,只有一点点极其微弱的光芒从山洞之外照射进来,使得山洞之内的岩石能够显现出模糊的轮廓来。 山洞的空气潮湿不堪,水滴滴落在岩石上或者水洼里的“嘀嗒”的声音不断地从山洞深处传来,使得山洞显得愈发幽邃。 老人一只手如拎小鸡一般拎着楚风走进了这个后山的山洞,轻车熟路地在曲折的山洞中前进着。 楚风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借着熹微的光芒在不断地观察着四周,观察着山洞之内的变化。 山洞之中的空气,虽然潮湿不堪,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寒冷,反而还带有一股焦灼的感觉,就像是炎炎夏日午后的阳光,虽然与潮湿之间相互矛盾,却又确确实实地融合在了一起。 除此之外,楚风还能感受到的便是有一股神秘而诡异的气息在空气之间弥漫。 楚风不知道这气息是什么,但是他本能地有些不喜欢这样的气息。 但是楚风没有吭声,他只是想等待看老人想要怎么处置自己。 凤长鸣和凤翔天兄弟两人则在老人身后跟随着,神色都有些拘谨而严肃。 行走了不远,原本狭小的山洞突然扩大,眼前出现了一片黑暗的虚空。 楚风利用眼角的余光微微一扫,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一处宽约百丈的断崖,在断崖的对面,隔着两三百丈的距离还有一道石崖。 在两道石崖之间的沟壑深不可测,吞噬了所有的光辉,只剩下了一片黑暗。 而石崖之间的虚空平面上,则是一道散发着淡淡光芒的屏障,其上点缀了无数光芒,看上去就仿佛是星空一般。 楚风暗暗惊讶,心中猜想这恐怕是一个守护阵法,而且比起凤鸣山庄的守山大阵来,只强不弱。 甚至,楚风都有些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个传说级大阵周天星斗大阵,只不过老人根本没有给楚风这个机会,他只是缓缓踩上那道淡淡的屏障,而后缓慢地迈动步伐。 楚风在心里默记着老人的步伐,迅速地便把老人所踏步伐组合起来,在心中形成了一道周天星宿图。 老人所迈步,异常繁复,楚风在记住了开头几步之后,再想要往下记,也有跟不上了,勉勉强强记了一百多步之后,便已经彻底无法记住老人的步法。 但是从这记住的十几步中,楚风也知道了这个守护大阵只怕真的是周天星斗大阵——但是令楚风有些惊讶的是,从老人所走的步法来看,这个大阵似乎也并不完全,仿佛曾经遭受到了一股极其强大的外力的破坏导致了一些破损,自那之后这个大阵就一直没有被修复过。 老人登上彼岸,顺着山洞继续前进,曲折不过几十步,山洞便已经到底。 在山洞的最深处,是一处被水帘所遮蔽的洞穴,隔着水帘,楚风隐隐约约可以见到一个单薄而幼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哭泣。 忽然,一个虚弱疲惫的声音,脆生生而又满是畏惧地响起:“爹爹……” 楚风的身躯不自禁地抽搐了一下,这个声音,分明是小丫! 楚风有些愤怒,但是却完全被老人制住,不仅仅是动弹不得,就连话也说不出来。 “爹,我怕……”小丫轻轻啜泣起来,仿佛终于见到了可以信赖的人,忍不住在诉说自己的痛苦,诉说自己的辛酸。 老人提着楚风穿过了水帘,楚风终于看到了小丫。 小丫原本就不怎么光亮,有些稀疏的头发有些发黄,凌乱地披散着。 她脸上身上满是脏污,整个人都蜷缩在了洞穴的角落之中,浑身不断地颤抖,一双眼睛里写满了畏惧,写满了瑟缩。 楚风的心顿时一阵刺痛,他压抑住自己的呼吸,深呼吸一口气,使自己尽量不哭出来。 不管小丫到底是谁,她现在只不过还是一个孩子,失去了之前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神通,却要承受这么多的苦痛。 这对于一个成人来说都是极其残酷的,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孩子了! “爹!”小丫看到了楚风,开始大哭,她站起来,顿时牵扯出一片“哗啦啦”的声响,那声音分明是铁链撞击的声音,清脆而冰冷。 小丫的光脚丫踩在岩石的地面上发出“啪啪”的声响,但是才迈出几步,顿时便被铁链彻底锁住,使得小丫无法再往前一步,她只能瞪大了那一双写满了惊吓和无助的眼睛看着楚风,委屈地大哭起来。 楚风的眼眸之中顿时爬上了一片血红。 他看到斑驳的血迹遍布了小丫的衣衫,小丫的双肩更是被铁链贯穿,她的双手手腕、双脚的脚踝都被铁链锁住,这些铁链一直延伸到不远处的石壁之上,使得小丫与她身后的岩壁被死死锁在一起,难以分离。 “不必着急,因为你也会这样。”老人的声音波澜不惊,在小丫刺耳而尖厉的哭喊声中旁若无人地道。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将楚风扔到另外一边的角落中,而后一挥手,铁链相互碰撞的冰冷声响在黑暗中回荡而起。 双肩肩胛剧痛,继而一股冰冷入骨的寒意袭遍了全身,使得楚风若坠冰窟一般,不自禁地战栗起来。 一条铁链横过楚风的咽喉,另外四条铁链缠绕住楚风的四肢,使得楚风无法活动。 “从现在起,我问什么,你便如实回答,不然……”老人的嘴角微微一扬,这残忍的笑容映照在楚风眼中才让楚风明白,这个老人不仅仅是成精,而是成了恶鬼一般。 凤长鸣和凤翔天神色肃然地立在一旁,老人忽然扭头看了看凤长鸣和凤翔天,然后道:“你们回去吧,这里有我们,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楚风注意到老人所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这山洞里,难道还有其他人吗? 凤长鸣和凤翔天不敢违逆老人的意思,虽然对无法参加对楚风的审讯感到一些不满,但是也只能深施一礼,然后缓缓退下。 直到两人走远了,老人才继续道:“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说着,老人缓缓退后一步,站在了小丫身边。 老人看着楚风,才继续道:“需要我做个示范吗?” 楚风的身躯因为愤怒而颤抖,他想要怒吼,想要喝骂,但是被禁制了行动的他,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只能用无比怨恨的目光看着老人。 如果此刻牺牲自己性命就可以让这个老人死去的话,楚风宁愿死去一千次一万次,换自己永世沉沦,也绝对不愿意让这样的人活着! “我很不喜欢这样的眼神。”老人缓缓道,而后在指尖凝聚起一道真气,顺着小丫的面颊缓缓滑动,一颗颗鲜红的血珠,从被划开的皮肤中沁了出来。 “爹,我疼……救我……”小丫看着楚风,眼里的眼珠不断地向外滚动,每一声沙哑的哭嚎都仿佛是一柄柄尖刀,刺入了楚风心中。 这般刻骨铭心的疼痛,让楚风的脸因为愤怒而变形,而狰狞,双眼凸起,青筋爆绽,满面通红,就仿佛整个人要爆炸了一般。 “我说过我不喜欢你的表情。”老人忽然一把抓住小丫的衣襟,而后便直接把小丫幼小的身躯猛地砸向了小丫身后的墙壁,发出“砰”一声响,小丫单薄的身子因为剧烈的疼痛抽搐着,她发出最后一阵尖锐痛苦的嚎叫,而后便再也没有了声音。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楚风心里不断地怒吼不断地呐喊,但是他的身躯却一动不动,甚至连原本湿润的眼眶也陡然干涸。 楚风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的意愿,想要杀死一个人。 但是此刻,他终于动了这样的意愿,他想要杀了这个疯子,杀了他,只要能够杀了他,自己愿意付出一切的代价。 强烈的杀意冲散了楚风所有的痛苦,使得他的大脑之内一片清明。 他看着老人,眼神中多了虚弱,多了疲惫,多了决然。 老人“桀桀”怪笑起来,似乎对于终于不用隐藏自己真面目感到万分欣喜,然后他阴阳怪气地道:“我来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抓着小丫的身躯不断地向墙壁撞击而去,撞击得小丫的身体不断地抽搐,不断地痉挛,时而因为痛苦而醒来,但是下一刻又因为痛苦而昏死过去。 一次次反复,一次次重演,山洞中回荡着撞击声,小丫痛苦的呻吟,与老人凄厉而疯狂的大笑。 楚风眼中所有的血丝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片纯净。 他看着老人,看着这个疯子,眼中没有了任何的情绪。那眼神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会以为楚风因为刺激而失去了神智,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样的眼神,是人类看蝼蚁的眼神。 老人沉浸在自己欢乐的游戏之中,忘我地大笑,而楚风看着老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至少,在楚风心中,老人已经死了。 第453章 杀人 那场无疾而终的闹剧已经过去了月余,凤鸣山庄的一切也终于都恢复了正常,门中的弟子也终于不用再龟缩在庄内,而是开始四下活动,萧条的山庄大门前也终于又一次站满了十二位迎宾的弟子。 这些弟子并不清楚前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那些人说的是到底是真还是假,不过无论是真还是假他们也都不是很在意——因为那根本是与他们无关的事情,只要这件事过去了就好了,所有人也都可以理所当然地把这些事抛诸脑后。 这十二名弟子的负责人是内门弟子赵柯,他倒是隐约听说了一些前几日发生在梧桐山的事情,传闻其中更是抖出了一些大庄主与二庄主之间的不伦丑事,也难怪两人丧偶至今也未曾续弦了。 想到此处,赵柯不由得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让其他弟子有些毛骨悚然。 倏然,一道阴影挡在了赵柯的跟前,遮住了原本璀璨的阳光。 赵柯不由得一怔,旋即从无限的遐想之中回过神来,微微抬起头,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 这是一个青年男子,一袭黑衣,相貌寻常却带着一股异常冰冷的气息,让人根本无法靠近。 不过真正让赵柯从心底感到畏惧的是——这个男子身上散发着一股极其可怖的杀意,尤其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是——自己是个死人。 赵柯守山门有些年头了,他见过很多人,所以哪怕他内心再畏惧,他还是强行克服了自己的惶恐,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地说道:“不知客人名讳?” “三妙宫,穆少恩前来拜会。” 穆少恩的声音冷得让赵柯不禁一阵战栗,他愣了愣,旋即猛然醒悟过来,这个穆少恩前段时间一直在狩猎三大派的弟子,分明是个凶魔,现在找上凤鸣山庄来,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赵柯有心想要立即逃遁,但是他知道自己不会是穆少恩的对手,所以他放弃了这个毫无理智的念头,当即示意身边其他已经高度紧张的同门不要妄动,才极力克制着自己道:“不知客人有何贵干,是否需要通报门内长老?” “不必了,我来送点东西。”穆少恩淡淡地答道。 赵柯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不管穆少恩到底来送什么,至少危险与他们无关了。 “客人……”赵柯才一开口,就被穆少恩打断了话语。 “我来送十二颗人头。” 穆少恩话音方落,赵柯瞳眸便骤然紧缩,想要逃遁却哪里还来得及,他只见得一片锈色光芒陡然扫出,旋即他编只觉咽喉之间一阵凉意,紧随着一股热血倏然喷薄而出,宛若狂风呼啸,溅满了穆少恩一身黑色衣衫。 穆少恩抬起手,擦了擦溅在自己脸上的血液,才看着另外十一名已经吓得两股战战的弟子,神色之间全是木然,随即他再一次抬手,十一颗人头也随之飞舞而起,在空中旋转着,脸上的表情还在不断变化着。 穆少恩伫立在十二人之间,被十二股血色喷泉所环绕,却依然没有任何的变色,就好像那十二具无头的尸体都只是一些寻常事物一般坦然。 “噗噗噗——” 接连的响声,十二颗人头相继落地,十二具躯体也随之扑倒在地,鲜血将凤鸣山庄的山门之前染得一片血红,极其可怖。 穆少恩抬起头,沉默地看着落凤山,微微眯了眯眼。 他不能深入落凤山,因为那里还有凤鸣山庄的守山大阵,哪怕以他现在的修为,冲入凤鸣山庄的护山大阵之中去,还要面对那个隐匿在暗处不知深浅的老怪物,他也没有任何的把握。 但是他也没有准备逃跑,他只是站在山门前,默默地等待着。 穆少恩并没有等上太久的时间,便有一个人影从落凤山匆匆而来,而后落在了穆少恩的身前,与穆少恩隔着三尺远——却恰好落在守山大阵之中。 这个男人也约摸四十来岁年纪,神色很是严肃,就仿佛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一般——实际上这个男人也的确不苟言笑,他是凤鸣山庄最令人敬而远之的人——路紫烟。 路紫烟看着地上的鲜血与尸骸,神色骤变,露出了几分愤怒,他知晓山门有变,但是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变故。 路紫烟抬起头,看着穆少恩,神色又不由得微微一变。 路紫烟是见过穆少恩的,他也知道山庄内部已经确信所谓的楚奚武其实也是三妙宫的弟子,所以他什么都没有再问,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这些弟子……是无辜的。” 穆少恩看着路紫烟,嘴角略略一挑,那样的笑容出现在穆少恩那冰冷的脸上让不苟言笑的路紫烟都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毛骨悚然。 “要说无辜的话,被凤鸣山庄杀的人不是更无辜吗?”一个满是嘲讽的声音响起,醉不归带着戏谑的笑容走入了路紫烟的视线,“路长老既然懂得无辜这个词是什么意思,那是不是该先问问凤鸣山庄的庄主长老,那些枉死的人是不是无辜,此刻被你们囚禁在凤鸣山庄的楚奚武是不是无辜。只有凤鸣山庄回答了这个问题,我想我们才能回答你的问题。” 路紫烟没有说话,因为他无言以对。 路紫烟无言以对,但是稍后赶来的凤长鸣却已经冷笑道:“你们是要对凤鸣山庄宣战!” “有本事你们从守山大阵里出来呗,我们两个挑你们整个山庄,不用任何外援。”醉不归晃了晃手里的酒葫芦,“你们这点出息,也就只会像条狗一样躲在安全的地方狂吠,哎……这个世间的人,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凤长鸣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铁青。 穆少恩看了一眼凤长鸣,又看了一眼路紫烟,才慢慢说道:“凤鸣山庄应该还有很多弟子在外吧?” “你!”凤长鸣顿时勃然大怒,这些日子外出的凤鸣山庄弟子之中不乏一些杰出的青年,也有一些功成名就的七阶长老,如果全被穆少恩所杀,本来就已经式微的凤鸣山庄接连损失大量的中青两代高手,这让凤长鸣如何能够接受! “感到愤怒吗?”穆少恩略略挑眉,“那来杀了我吧。” “你不过也就七阶巅峰的修为,竟敢如此挑衅,当真是活腻了不成!”凤亦舒的声音也从更远一些地方传来,身影却又过了片刻才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穆少恩面无表情地看着走近的凤亦舒,一语不发。 醉不归微微撇了撇嘴,将手里的酒葫芦随地一扔,又取出一个酒葫芦慢慢地咂了一口,随之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其中满是恨铁不成钢之意。 “既然如此自信,那就来吧。”穆少恩淡淡说道,“还是你们要等所有人来齐,那也无妨。” “现在就……”素来心高气傲的凤亦舒哪里经得起如此羞辱,顿时便想要上前,却被一只手搭在肩上按住:“凤师兄不要焦躁,他不过是在挑衅罢了,师兄如此涵养,自然沉得住气。” 柳即慢慢上前,看着穆少恩,微微笑了笑,才欠身道:“原来是三妙宫的穆师侄,不知来我凤鸣山庄是有何贵干?” “要人。”穆少恩微微瞑目,面对着这些前辈毫无谦卑的姿态。 “不知是什么人?”柳即脸上的笑容全无虚伪之态,就仿佛对眼前诸多弟子的尸身视而不见。 “明知故问啊。”醉不归略略翻了翻白眼,“当然是他师弟了。” “三妙宫弟子怎么会在我凤鸣山庄呢?”柳即笑着说道,“更何况,五年前我凤鸣山庄的弟子在三妙宫失踪,三妙宫才该给我们凤鸣山庄一个说法吧?” “无聊。”穆少恩扫了一眼柳即,冷哼了一声,“不给人我便杀,先杀凤鸣山庄的弟子,接着杀其家人,再杀想要拜入凤鸣山庄的人,你们一日不交人,我便一日杀下去。” 柳即神色微变,他皱了皱眉,万万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晚辈会强硬到如此地步。 “你们不要以为他说着玩的,他可是连自己的师弟师妹甚至自己都能杀的怪物,他说要杀人,就肯定不是闹着玩的。”醉不归说着也露出了一副微微有些后怕的神色。 穆少恩回头瞥了醉不归一眼,醉不归耸了耸肩,埋头喝酒。 “你们决定好了吗?”穆少恩说道。 “你们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这场闹剧!”一个满是怒意的女声骤然响起,一脸怒容的布晶也终于来到了山门前,她看了看穆少恩,又看了看自己的同门,神色之中满是失望与痛恨。 “你们这么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布晶看着所有人,“夜里你们睡得着吗?你们不会觉得那些枉死的人在看着自己吗?结束这场闹剧吧,够了,死的人已经足够多了,为什么你们还要去制造更多的惨剧?” 穆少恩沉默了片刻,向着布晶微微欠身,才说道:“请前辈见谅。” 布晶苦笑着看着眼前的众人,神色阴晴不断地变幻着,却没有再说出一个字来——因为说再多的话已经没用了。 “这就是你们的答案吗,我明白了。”穆少恩微微颔首,“醉不归,你守在这里,我去……杀人。” 给读者的话: 杀戮拉开帷幕 第454章 所恐惧的 醉不归躺在凤鸣山庄山门前的一棵树上,默默地喝着酒,看着穆少恩不断地返回,不断地将一颗颗人头扔在凤鸣山庄的山门前。 “你不累吗?”终于在第五天,醉不归把一个喝空了的酒葫芦砸向了穆少恩。 穆少恩一探手接住了那个砸向自己的酒葫芦,而后顺势将其捏破为漫天碎片,才侧过头看着醉不归道:“我听说过你与这具肉身主人的过去,我知道你不忍心我杀那么多人,但是……只要能救下师弟,我可以去杀这个世间所有的人,哪怕是你。” 醉不归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才长叹了一口气:“这真的是一场闹剧啊,被杀害的……永远是无辜的人,而那些真正该为此负责的人,却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穆少恩慢慢地转过了身,走到了醉不归的身边,伸出了自己的手。 醉不归迟疑了片刻,还是取出了一个酒葫芦递给了穆少恩,道:“省着点,这可是君莫笑,很难得的。” 穆少恩狠狠饮了一口,才说道:“里面没有凡人。” 醉不归微怔,旋即重重地拍了拍穆少恩的肩,却没有说话,而是抬起头看向了落凤山,沉吟了片刻才说道:“他们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那就接着杀。”穆少恩淡淡说道。 醉不归低下了头:“杀光了弟子……接着就是凡人了吗?” 穆少恩将手里的酒葫芦递向了醉不归,醉不归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取出了第二只葫芦,狠狠喝了一口,才说道:“布晶说得对啊,这一切都是一场可笑的闹剧啊。” 穆少恩将酒葫芦放在了树下,转身离去。 ******************************************************************************************** 凤鸣山庄之上,几位长老此刻却也是有些焦头烂额。 “六十三人了。”凤长鸣叹息了一声,满是无奈,“这样让他杀下去,我们……只怕承受不起啊!” “这般滥杀无辜,穆少恩迟早会有报应的!”宋叶明也满是恼恨地说道。 布晶冷冷地瞥了众人一眼,嗤笑了一声,却不说话——她与这些人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她只能冷眼旁观而已了。 “任他们杀吧,几名重点培养的弟子都在庄内,哪怕他们把在外的弟子同门尽数杀尽,也还伤不了根本。”柳即平静地说着,他和布晶的座位不再如往常一般相邻,而是隔得远远的。 “好气魄。”布晶嘴角一咧道。 路紫烟站起了身道:“我想去救人。” “穆少恩至少是七阶巅峰的修为,你去……只怕是有去无回。”柳即摇了摇头道。 路紫烟没有回应柳即的话,只是有些顽固地说道:“我要去救人。” “我们一起杀出去,穆少恩再强也不过是个晚辈,最多也就七阶巅峰的水平了,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晚辈不成!”凤亦舒满是恼恨地说道,几日前的羞辱他到此刻依然念念不忘。 “你们不要忘了他身边还有一个神秘莫测的人。”凤翔天皱眉道。 “那个人栋楠在和楚风相遇时见到过,就在楚风身边的酒桌旁,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他就是那夜主持大阵与孙渺斗阵的人,从那夜斗阵来看,他的修为也应当只在七阶巅峰。”柳即沉吟道,“不过为了保存实力,我们还是只需要静观其变就好了。” “哈,你倒是说得轻巧。”龙辰冷笑了几声,“且不说让他这样杀下去我凤鸣山庄未来还招不招得到弟子,其他三派虽然也被穆少恩杀得被迫收缩,但是却还没到被堵在家门口杀连吭都不敢吭一声。我凤鸣山庄却倒是轻巧,传出去,只怕沦为万世笑柄。” 柳即的目光轻轻扫过了龙辰,才摇头道:“慕虚名而处实祸,这才是不智。哪怕此刻再丢人,只要我凤鸣山庄日后能够崛起,这桩丑事谁再提便杀了谁,百年之后,又还有谁记得?” “效仿当年剑宗气宗旧事?”布晶满是嫌恶地冷笑着,一拂袖,转身道,“以后你们这恶心的讨论不要再找我来了,实在是让人作呕。” 布晶说着便转身离去,路紫烟沉默了片刻,也微微躬身道:“我也略感不适,先退下了。” 布晶径直地回了梧桐山,原本所谓的桐下三友一人亡故,剩下的两人也不再如往日般融洽,所以布晶迁到了梧桐山独居。 布晶在梧桐山落下,便见到了蔺珲与凤饮醴二人肩并肩坐在那块圆润光滑的大石之上,低声地说着些什么。 二人见到布晶返回,立时便都站起了身来,只是见布晶一脸的怒容,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布晶看着二人,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口气,勉强收敛了一下心神,才强笑道:“饮醴来了啊。” 凤饮醴看着布晶,神色微微有些不安,他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才又抬起头说道:“师姐,我父亲他们……” 布晶轻轻摇了摇头,道:“他们有他们的打算,他们有他们的责任,我说服不了他们改变决定,我也接受不了他们的决定,所以也许不久之后我会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蔺珲猛地一惊,抬起头道:“师傅……” 布晶笑了笑,道:“我离开了凤鸣山庄,你可以留下啊。” 蔺珲没有再说话,低下头,有些局促不安地用脚尖踢着地面。 布晶没有再纠缠此事,而是看向凤饮醴道:“那东西你已经吃了吗?” 凤饮醴点了点头,道:“我和小珲分食了,只是师姐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有淡淡的血腥味?” 布晶微微瞑目,有些惊讶于凤饮醴的慷慨大方,毕竟一共就两滴的宝物,凤饮醴竟然和蔺珲分而食之。 布晶沉默了片刻,才微微摇了摇头道:“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当你成为庄主的那一天,你会知道的。” 凤饮醴有些秀气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才道:“听师姐这么说,那似乎不是什么好东西。” 布晶没有再接着这个话头说下去,而是看向了草庐之中,道:“南归还在醉酒吗?” 蔺珲点了点头,神色之间微见痛楚。 桐下三友的分崩离析,这三个自幼一起长大宛如手足的朋友也分崩离析,这对于三个少年人来说,打击未免有些太沉重。 “让他去吧,他的情感需要宣泄。”蔺珲轻轻叹了口气,自从那一日与楚风的会面之后,辛南归一直醉生梦死,用酒来麻痹自己,来逃避他在现世之中不得不面对的痛苦。 “师傅,奚武哥他……做得对吗?”蔺珲突然问道,有些迟疑,有些彷徨。 布晶没有急着答话,而是看着水潭边那块大石,突然便想起了那个经常坐在那块大石上,坐了百年的糟老头,师徒二人……还都是一般的顽固和倔强。 “你觉得呢?”布晶反问道。 蔺珲没有说话。 布晶看向了凤饮醴,凤饮醴慢慢地低下了头,嗫嚅道:“可是他杀了姜戎……” “真的是他杀的吗?”布晶苦笑了几声,“他杀姜戎是为了什么?为了出当年的一口气?他要是这样的人,当年那场决斗之后他完全可以提出将姜戎驱逐出凤鸣山庄的要求,但是他什么都没说。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他又怎么还会记挂着这样无聊的事情?” 凤饮醴的身体微微有些硬,唇齿之间,有些冷。 “饮醴啊,将来你会成为这片山庄的主人,你将会决定这山庄的每一个行为。”布晶微微瞑目,“很多时候为了山庄的利益,为了山庄能有更好的展,你不得不去做一些违心的事情,我不会劝你停下这一切,但是我对你有一个期望……不要因为这些行为的司空见惯,而将它当做理所当然。这世间的事虽然未必非黑即白,但是……总有一些最基本的判断标准是不会随着立场的转移而改变。” 凤饮醴慢慢地点了点头。 布晶笑了笑,挥了挥袖子道:“我有些乏了,你们去玩吧,我去歇一歇。” 蔺珲拉着凤饮醴离开了草庐,布晶则也坐上了那块大石,轻轻地摩挲着大石光滑的表面,神情微苦道:“你这老东西,骨灰撒了,我要离开凤鸣山庄了,想拿走点纪念都找不到,真是我上辈子欠你的。” 布晶说着,摇了摇头,却又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她生性耿直,早已受够了这压抑的凤鸣山庄——百年前那场与天工府的战斗与屈辱扭曲了太多的人,无论是当年的大师兄祝允同,还是她之后的友人柳即,亦或者两位庄主,都因为那屈辱而变得扭曲。 如果不是因为陈涵还在这里,她也许早已受不了这里充斥着的扭曲气息而离开了。 陈涵死后,她也更是不舍这里,但是今天,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要离开这里。 陈涵追求了他所追求的东西,那她也要去追求自己所渴望的东西了。 布晶郁结的眉头慢慢地舒展了开了,她长出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看着蔚蓝的天空,心中却在想,这片天空与陈涵逝去之前所见到的天空是一样的吗? 布晶还来不及感慨,蔺珲满是仓皇的声音便从远处传来:“师傅不好了,路……路师叔他出事了!” 给读者的话: 章节取名无能啊……………… 第455章 设计 路紫烟这些日子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自己的生命到底有什么意义。 多年前他那无法修行的独子路骥与他的母亲离开了他,去往了凡俗,现在应该已经化为一抔黄土。 他的养子与弟子路驽在五年前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他一生所坚持的公正也在这短短的几个月之中彻底崩塌。 他所坚持的一切,他所深爱的一切,都彻底地毁灭了,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空虚。 路紫烟厌恶着自己,这种厌恶的情绪强烈到根本无法控制。 因为他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嘴脸是有多么丑恶,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不是自己幻想中的那样高傲不屈。 他依然屈服在了庄主权力的威压之下,他依然屈服在了利益的争夺之中。 他这么多年来所坚持的姿态只不过是可笑的伪装,用来伪装自己那丑陋到了极点的心灵。 但是路紫烟不愿意就这么认输。 在凤鸣山庄之外,还有很多无辜的弟子——该死的人是他,而不是这些年轻人。 他要去救他们,哪怕是用自己的命去换这些年轻人的命,他也无怨无悔。 所以路紫烟离开了凤鸣山庄,他走出了凤鸣山庄的守山大阵,看着山门前那累积起来的尸骨,神情有些狰狞,有些痛苦。 稍远一些的那个拿着酒葫芦的年轻人看了看他,才淡淡地说道:“出来了,也许就回不去了啊。” 路紫烟没有说话,而是往前走出了一步。 “东边,他往东边去了。”醉不归叹息了一声,“我只是在这里不让人逃进去,你们要去哪里,我却都管不着。” 路紫烟微微颔首道:“多谢。” 路紫烟转身,一刻也没有停留地冲向了东方, 路紫烟不知道自己来不来得及,也不知道自己找不找得到,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这么做。 三百里,路紫烟并没有赶出太远的距离,就在三百里外的河滩之上看到了穆少恩,也看到了在穆少恩身前那彷徨无助的凤鸣山庄弟子。 在两名凤鸣山庄弟子的身前,是一名浑身鲜血的长老,已经奄奄一息。 那名长老路紫烟也认识,修为在七阶下段,能够与穆少恩僵持到这个时候委实不易——却也证明了穆少恩的修为的确如之前的判断,只在七阶巅峰。 而站在他们对面的一袭黑衣的穆少恩,神情漠然,黑衣之上却也有了裂口,有了鲜血。 路紫烟的赶到让被逼入了绝境的凤鸣山庄弟子终于都长出了一口气,而穆少恩却只是微微抬起了头,瞥了一眼路紫烟,而后目光便继续落在了眼前的凤鸣山庄弟子身前。 “你们先走,我们来断后。”路紫烟落地,便握紧了自己的佩剑远山,神情肃然地说道。 “路长老……”那名凤鸣山庄长者一阵剧烈地咳嗽,鲜血不断地溢出。 两名凤鸣山庄弟子面面相觑了片刻,而后求生的**使得他们迅速地转身,向着凤鸣山庄的方向逃奔了过去。 路紫烟这才定下神,看着穆少恩说道:“你这样的杀戮……除了伤害一些无辜之外,并不会有任何的效果。” “也许吧。”穆少恩瞑目,而后睁开了眼睛,右手微微一探,便紧握住了一口锈迹斑驳的古剑。 路紫烟皱了皱眉头,他伸出左手搀扶住了身边的同门,右手将远山横在了身前,而后他选择了后退。 路紫烟没有向要与穆少恩正面对拼,因为他的修为不如穆少恩的七阶巅峰——但是他也好歹是七阶中段,想要逃,穆少恩也未必就拦得住他,他之所以留下来,只是为了给那两个孩子争取时间而已——希望那两个孩子能够机智一些,在中途逃到其他的方向,而后换下他们那一身招摇的衣袍,隐蔽起来。 穆少恩依然没有出手,只是看着路紫烟,就像是一头在静静地窥伺着猎物的野兽,那目光让路紫烟也有些不寒而栗,不敢与之直视。 路紫烟只能慢慢地后退,拉开与穆少恩之间的距离,以便之后的逃离。 但是当路紫烟退出数步之后,穆少恩却又不紧不慢地迈出了一步,保持着与路紫烟的距离,根本就没有给路紫烟留下太多的空间。 “你这贼子又要玩什么把戏!”那长者满是怒意地呼喝出声,紧握染血长剑的手有些颤抖,却依然将剑直指穆少恩。 穆少恩没有理会那名长者的呼喝,只是看着路紫烟,而后慢慢开口道:“我听说过,你是凤鸣山庄最正直的人。” 路紫烟的身躯微微颤抖了片刻,旋即嗤笑道:“你说错了,我……谈不上正直。” 穆少恩看着路紫烟的神色之中突然有了几分哀悯,他沉默着,而后举起了手中剑。 路紫烟神色微变,当下不再有片刻的迟疑,搀扶起自己的同门,瞬间便向着凤鸣山庄的方向倒退了过去。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将功法运转到了极致,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挡得住穆少恩的这一剑,但是只要穆少恩出剑,他就能借着那一剑的力量在瞬息之间与穆少恩拉开距离,只要能拉开一段距离,他们就未必没有一线的生机! 路紫烟逃,而穆少恩却并不追! 路紫烟顿时一怔,看着伫立在原地的穆少恩,神色之间满是不解,他是要做什么,为什么看着自己逃离却不追击! 穆少恩看着逐渐远处的路紫烟,慢慢举起的锈迹斑驳的古剑又慢慢地向前递出,刺入了空气之中。 路紫烟有些迷茫,穆少恩是疯了吗? 他难道没有看到自己已经逃出了一里远的距离了吗,他为什么还要把剑刺向空气? 他到底在想什么? 路紫烟的迷茫刚产生的那一瞬间就彻底消散了,因为一抹凉意陡然在他的小腹浮现,继而便是一股让人万分惬意的温热。 一股鲜血从路紫烟的嘴角涌出,路紫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他的小腹已经被什么东西贯穿,鲜血如注。 路紫烟再抬起头,看向远处的穆少恩,只见得穆少恩平静收回的锈剑之上,是斑斑的血迹,洒落在了穆少恩的脚下。 怎么可能? 路紫烟脸上才消失的茫然困惑再一次浮现,这一次他困惑茫然的是,穆少恩那般平平淡淡递出的一剑会命中一里多之外的自己。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一些,他根本无法理解这其中发生的一切。 但是再困惑再迷茫,路紫烟的身形也没有停顿,他依然在飞速地向后掠去。 “师兄,你先走……”那长者一边咳血,一边说道,他现在是路紫烟的累赘,路紫烟如果不是要带着他,还能够逃得更快一些。 路紫烟摇了摇头,目光依然死死地看着远处的穆少恩。 穆少恩依然没有追击他,甚至连剑也不再出,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就像是稳操胜券。 路紫烟莫名地有了一些寒意。 他虽然不知道这寒意到底从何而来,但是他却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要出事了,不仅仅是他出事,也许是整个凤鸣山庄都要出事了。 不能往凤鸣山庄的方向逃,不管他们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也不能让他们如意。 路紫烟身形猛地一顿,继而迅速转向,转往了北方。 穆少恩终于略略眨了眨眼,而后也终于行动了起来。 如果说路紫烟的速度像是被随风而动的落叶,那穆少恩的速度就像是风。 他比路紫烟的速度更快,快出了太多,快得几乎是在一瞬之间便来到了路紫烟的身边。 无论是路紫烟,还是那位长者,脑海之中都一片空白。 这怎么可能? 七阶巅峰的速度再快,怎么可能快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 前前后后足足两里还多的距离,穆少恩只用了一瞬间,甚至是一步,就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路紫烟瞪大了眼睛,如坠冰窟。 穆少恩却依然淡然处之,左手手腕略略一翻,便轰击在了路紫烟的胸间。 一股澎湃到极致的真气瞬间强行灌入了路紫烟的胸膛,在路紫烟的四肢百骸之中纵横肆虐,只是短暂的一瞬,就将路紫烟浑身的经脉破坏得一干二净,就连气海也承受不起这般的冲击,彻底破碎。 气海的破碎让路紫烟感受到了绝望。 不是因为自己的死或者修为尽废,而是他最后的手段,逆行真气,引爆自己也完全没有了指望。 从这一刻起,他只能任由穆少恩摆布,什么都做不了。 而下一刻,他看到了穆少恩右手之中的剑泛起剑光,将他所搀扶住的同门……人头斩落。 “穆师兄应该已经擒住了路紫烟前辈了吧。”珊瑚背靠着大树,与大树另一侧的醉不归慢慢说道。 “你算得真准。”醉不归叹息了一声,“布晶或者路紫烟,总会有一个先按捺不住离开凤鸣山庄,你算得真准啊。” “因为他们都还……良心未泯。”珊瑚瞑目,自嘲地笑了笑,这个局……最终设计的却是那些良心未泯的人,实在是一件再讽刺不过的事情了。 醉不归从树上跳了下来道:“你就先去那边准备吧,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这场面……不适合你。” 第456章 沉沦几时 “砰!” 路紫烟就像是一只被捆起来的牲口一般被穆少恩扔在了凤鸣山庄的山门之前。 穆少恩站在了路紫烟的身前,握着手里的锈剑,看向落凤山,一语不。 “他们马上就会到了吧。”醉不归慢慢地喝了一口酒,“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 穆少恩微微颔。 “我觉得你跟你师弟真的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他的心肠很软,你的心肠……却硬得有些吓人。”醉不归撇了撇嘴。 “所以他现在在受苦,而我在这里救他。”穆少恩淡淡一句话便把醉不归呛得将口里的酒尽数喷了出来。 “咳咳……”醉不归一边咳嗽着,一边擦了擦嘴角的酒水,一脸尴尬窘迫,却不知道到底要如何反击穆少恩——同样是有些冷冽的人,还是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好对付一些啊。 醉不归好不容易止了咳,才抬起头,果然便见到了凤鸣山庄的几位长老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依然只不过数步之遥,却隔着一座守山大阵。 “都来了吗?”穆少恩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 凤长鸣,凤翔天,凤亦舒,柳即……还有一些凤鸣山庄的弟子长者,在不断地向此地汇聚而来。 穆少恩沉默着,而后挥剑将路紫烟的左臂自手肘处斩断,神色不改。 路紫烟一声不吭,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抽搐了片刻,让守山大阵之中的凤鸣山庄众人脸色齐齐一变。 “穆少恩,你不要欺人太甚!”凤翔天俊美的脸庞满是怒意,要不是凤长鸣按着他的肩头,他只怕当场便要冲出来与穆少恩决一死战。 穆少恩看了一眼凤翔天,才淡淡道:“那你出来。” 穆少恩全然没有隐藏自己的真实意图,他就是在用路紫烟逼凤鸣山庄的这些人离开守山大阵。 “走。”柳即皱了皱眉,很是果断地说道,如果一直在这里的话,难免会被情绪所左右,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看不见便自然不会上了穆少恩的当。 柳即能够理智,柳即能够清醒,但是那么多的凤鸣山庄弟子,却又哪里能够做到人人理智,人人清醒? 路紫烟虽然严苛,但是却是令人敬而远之,而不是畏而远之,他处断庄内事务无不公允,莫不仗义执言,对待弟子虽严却又无处不透露着不言的关怀,所以哪怕无人敢过于亲近,但是却也人望颇高。 此时此刻,这些弟子眼睁睁地看着路紫烟在他们眼前受此酷刑,无不感到愤怒,只是他们修为低下,所以他们无能为力,他们寄希望于庄中的长老,然而这长老竟然说了一个“走”,这让他们如何能够接受? 愤怒的叱骂顿时四下响起,此起彼伏,开始的时候只是叱骂柳即一人,而后逐渐地将前方所有的长老几乎都卷入了其中,只有凤长鸣凤翔天二人因为身份的问题才得以幸免。 柳即宠辱不惊,但是凤亦舒却有些按捺不住,冷笑道:“走,此刻走了,只怕这凤鸣山庄的弟子就要散去大半了!” 柳即微微瞑目,在他看来,这些弟子的意见其实完全不用考虑,只是他知道,除了他,在这里的同门们没有几人能承受得起如此压力。 穆少恩看着群情激奋的人群,而后又一次挥动锈剑,这一次他将路紫烟的右手自手肘处斩断。 穆少恩的动作依然流畅自然,丝毫不受阻碍,他的剑挥下,四周又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寂静之后爆的愈愤怒的咆哮,路紫烟的弟子最先承受不住,他们不再去管自己的修为到底如何,他们只是向前冲去,想要从眼前这恶魔的手中救回自己的师尊。 “都给我拦下来!”凤长鸣怒喝一声,身周一些同门虽然也怒意满满,但是知晓这些弟子冲出去大概也是死路一条,也只能狠狠咬牙将路紫烟的弟子强行拦住。 “你们怕死不去救我师父,那我们自己去!我们死了也跟你们没任何关系!”路紫烟的一名弟子愤怒地咆哮着,终于也不再顾忌凤长鸣等人的庄主身份,有的只有怒意,无论是对眼前的同门,还是对远处的穆少恩。 穆少恩眼帘微微低垂,剑光再起,路紫烟的左腿自膝盖处被斩断,饶是路紫烟咬紧了牙关,却也痛得闷哼出声,一头冷汗涔涔而出。 “不要……过来……”路紫烟倒吸了一口凉气,却依然开口,“你们……都……” 穆少恩手里的剑紧贴着路紫烟的咽喉落下,路紫烟的声音顿时便成了一片沙哑的嘶鸣,没有人听得清路紫烟嗫嚅的唇到底在说什么,只是他们隐约可以猜测而出,路紫烟在让他们离开。 柳即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 如果只是单纯的吩咐他们离开,穆少恩没有必要用内劲击碎路紫烟的声带——穆少恩想要隐瞒什么。 柳即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路紫烟的唇——他要从路紫烟的唇形看出他到底要说什么。 但是穆少恩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穆少恩的剑身猛地一拍路紫烟的面颊,一股劲力瞬间变将路紫烟的下颌彻底击碎,鲜血从路紫烟的口鼻之中涌出,让路紫烟的弟子们更是激愤难耐。 他们知道师傅想要自己离开,但是他们做不到。 “庄主,我求求您放我们出去吧,是死是活,我们都认命了……”一名弟子猛地跪倒在地,带着几名同门也纷纷跪倒,向凤长鸣祈求着,“庄主……” 凤长鸣瞑目长叹,咬紧了牙关,却一声不吭。 有性情暴烈的弟子怒声道:“求他们这些胆小鬼做什么!都是些欺软怕硬,贪生怕死的胆小鬼罢了!” 穆少恩看着凤鸣山庄乱作一片,又抬起了手中的锈剑,将路紫烟的右腿自膝盖处斩断。 强烈的痛楚使得路紫烟几乎晕了过去。 他一点想要活下去的念头都没有,他只想死去——能够尽快死去,就是他最大的愿望。 凤长鸣隐忍着,但是穆少恩却慢条斯理地进行着他的酷虐,左上臂,右上臂,左大腿,右大腿,当他进行完这一切的时候,他抬起头看到的只有一片双目血红的野兽。 穆少恩笑了笑,那残虐的笑容深深地刺痛了每一个愤怒到了极点的凤鸣山庄弟子,就连那些能够顾大局的长者们,也无法再强压自己的怒气。 凤鸣山庄立派千年以来,合成受过如此大的屈辱? 哪怕是百年前那一战,凤鸣山庄精英几近全灭,却也战出了骨气。 这样的屈辱,谁也无法接受。 柳即深吸了一口气,他还在极力保持着平静,但是他看了看身周所有的同门,他知道,他已经无力阻止这一切了。 “凤鸣山庄弟子听令!”凤长鸣咬牙切齿,声若雷霆。 “弟子在!”凤长鸣才一开口,每一名弟子,每一名长者都握紧了自己的武器,他们知道,接下来是要把这屈辱加倍偿还的时候了。 “杀出去,杀了这狂徒!”凤长鸣咆哮一声,九霄剑陡然在手,他已经一马当先杀出了守山大阵。 完了。 柳即瞑目。 穆少恩能够在各派追捕下毫无损,必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他此时此刻这样做就是为了让这些人离开守山大阵,这些被愤怒所驾驭的人正中其下怀。 柳即不知道到底会死多少人,但是柳即知道,凤鸣山庄的元气……将会大伤。 柳即睁开眼,看着远处的醉不归,看着那一个疑似七阶巅峰的修士也只是慢条斯理地喝着酒,并没有丝毫要上前援助的意思。 果然,穆少恩隐藏了自己的真实修为。 他只猎杀七阶以及以下的三大派弟子只是为了能够在某个必要的时候给他的敌人惊喜。 这个惊喜原本也许应该属于三大派,但是此刻却属于了凤鸣山庄。 柳即深吸了一口气,在涌动的人潮之中岿然不动,他有些不忍心去看这个惨剧——他的出现无法阻止这场惨剧,所以他需要一个能够力挽狂澜的人。 柳即转身,逆着人潮,向落凤山的后山赶去。 他只希望这一切还来得及。 穆少恩也双目微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左手背在了身后,右手握着剑,微微向前。 无数喊杀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四面八方,层层叠叠。 他又想起了那个他在其中沉沦了多年的梦境。 想起了那如血的残阳。 他最后一次在那梦境之中的时候,也是这般,被所有的人环绕着,是所有人要杀死的对象。 而他也要杀死所有的人。 夕阳落下的时候,他站在了无数的尸体之上,平静犹如一口古井。 然后他将手中的剑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穆少恩死了。 穆少恩在那个时候就死在了可笑的梦境里。 从梦境中苏醒过来的,只是为了一个目的而存在的人,或者机械。 这一切,他都司空见惯了。 不过是杀人罢了,不过是生死罢了。 杀人有什么难的,生命那么脆弱,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剥夺,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杀声阵阵。 穆少恩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并不冷漠,反而有种令人怀念的味道。 而后,他轻声说道:“杀!” 第457章 屠杀 穆少恩睁开眼,眼眸之中杀机毕现。 穆少恩挥剑,剑光如雨泼洒,在涌来的人群中斩出了一片飞舞的血光。 血在人清醒的时候让人畏惧,但是在人愤怒的时候却让人愈愤怒,愈疯狂。 穆少恩斩出的血光让凤鸣山庄的弟子将各自的功法都运转到了极限,没有任何的保留就向着穆少恩落了下去。 这个人必须死。 面对这么多人,从四面八方打向他的攻势,他没有理由能够活下去。 但是穆少恩的足尖在地上略略勾了勾,将一个物件从地面勾起送到了他的左手之中,而后他举起了他的盾——路紫烟。 所有人都神色一变。 他们是来杀穆少恩的,也是来救路紫烟的,但是他们这样轰杀下去,岂不是连路紫烟也一并杀了? 反应快的迅收手,猝然收手的后劲顿时震得多数人气息有些紊乱,有些严重的甚至当即便被自己震得吐出了血来。 只有对自己的身手有信心的修士还在出招。 他们有信心可以对目标进行最精确的打击而避免误伤到路紫烟,这些人不少。 哪怕凤鸣山庄再弱,这百年的休养生息也有了数量较多的七阶修士,只是大多在初段或者下段驻留罢了。 他们面对着七阶的对手,还是有着足够的自信。 穆少恩看着从四面八方落下的攻击。 刀,剑,火,光。 在空气之中弥漫的炽热的温度让穆少恩的长微微有了些焦糊味,穆少恩的额头甚至微微浸出了些许的汗珠,但是穆少恩不为所动。 穆少恩只是举着路紫烟,将路紫烟挡在了自己的身前,而后缓慢地转动着,就像是在向所有人昭示着他的功勋一般。 穆少恩的举动让所有人更加的愤怒,所有他们将真气催动得愈凶猛,想要将这狂徒一击毙命。 短暂的距离对于所有人来说却都长得有些煎熬。 然而这煎熬也终于走向了尽头。 去死吧。 冲在最前的凤长鸣怒吼着,悲愤万分。 为了凤鸣山庄所有枉死的弟子,为了凤鸣山庄未来的繁荣昌盛,这一剑凤长鸣没有留下任何的余地——哪怕是要将路紫烟也一并杀死在这里,他也不会有丝毫的迟疑。 穆少恩微微挑眉,而后手中的剑终于动了。 穆少恩只是略略抬起了剑,而后凤长鸣便觉得自己的右臂倏然一阵轻松。 凤长鸣微怔,眼角的余光看向了自己的右肩。 他只看到一条裂痕在他的肩头迅地蔓延而开,随之而来的是陡然自裂痕之中喷射而出的血花——他的整条手臂瞬时便飞舞而出,就连手中的九霄剑都没有握住脱手而出。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他的剑根本就没有触碰到自己,甚至连剑意气劲都没有触碰到自己,怎么可能斩断自己的手臂? 这太荒唐了。 凤长鸣满脸的茫然。 他试图再生出一条的新的手臂,然而这条手臂的血肉才刚刚凝聚,便炸碎为了漫天的碎肉与污血——创口的表面附着着强大的法则,在阻挠着他的伤势痊愈。 然而在此刻这无比喧嚣无比纷纷扰扰的局面下,谁也没有注意到这瞬间生的事情,因为下一刻,所有人的攻势都已经落在了穆少恩的身周,而在这之前,他们的攻势也都落在了穆少恩的身上。 那一刹那,无数的刀剑与火光碰撞,将穆少恩的身躯彻底吞没,只有他的左手因为举着路紫烟才躲过了一劫——然而依然有刀剑落向他的手臂,要将他的手臂斩断解救路紫烟。 路紫烟看着众人,眼神之中满是悲怆。 他看到了凤长鸣的右手被斩断,他知道事实果然如他所猜测的那一般。 所以他更为这些同门和弟子担忧,因为他最清楚穆少恩的可怖。 吞没了穆少恩的火光跃动着,刀剑交叉着,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出欢呼,从刀剑的前段,从火光的中心,传来了一股缓慢运转着的劲力。 这股劲力极柔,然而柔中却还有着一股强韧——外界的力量越是巨大,这柔劲的韧性也越是明显,有多少的力量施加在其上,那么便必然会有多少的力量反弹而出。 那一瞬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仓皇与震惊。 因为他们没有能够理解正在生的事情——他们也无法理解。 所有的刀剑弯折,所有的火光向外扩散,继而在一瞬间,就仿佛有一股风暴卷起,那所有的火光逆着它们前进的方向席卷而去,所有的刀剑也纷纷带着一股力量反弹而出,震得它们的主人踉跄后退。 那一瞬间,围攻而来的二十余人纷纷倒退而开,带着一脸的震惊,与因为收手而稍后赶来的同门撞击在了一起,但是这还没有结束——因为那散尽的火光与刀剑之中傲然站立着一个黑衣的身影。 那冷漠到极点的身影冷冷地看着所有人,他依然完好无损——那一袭黑衣甚至没有沾染上一粒的尘埃,围绕着穆少恩缓慢旋转着的阴阳鱼带给了众人一股寒意,将所有人彻底笼罩。 “走!”凤长鸣最先反应过来,怒吼出声。 上当了,真的上当了。 “走是要往哪里走?”一个有些懒散的声音从众人的背后响起,那个本该在树上喝酒的身影不知何时却已经挡在了山门前。 醉不归站在山门前,左手按着腰间的酒葫芦,右手握住了酒葫芦的塞子,慢慢地拔出了塞子,也拔出了一口刀。 一口极其狭长,极其薄的刀。 那口刀薄得可以透过刀身看清另一面的事物,比蝉翼还要薄,宛若无物。 这口刀,叫做醉今朝。 今朝有酒今朝醉。 今朝有仇……今朝杀。 醉不归拔刀,而后向着冲到他身边的第一个人出刀,轻快万分,灵活万分,刀身前进在空气之中拖曳出淡淡的朦胧的轨迹,甚至还散着一股诱人的醇香——就像是美酒一般,令人沉醉。 然后那名凤鸣山庄的弟子便死了,死得毫无痛苦,身上没有任何的血迹,神情却无比得陶醉,就好像是在酒香之中酣眠一般。 “虽然这句话有些俗套,但是我觉得我还是应该要说。”醉不归看着在惶恐与震惊之中向着自己冲来的凤鸣山庄的弟子中,看着他们那一张张畏惧的面庞,“杀人者,人恒杀之,你们是这样,我们也是这样。” 醉不归说着,左手握着酒葫芦狠狠地将一口烈酒送入了自己的口中,而后他就那么站在原地,将自己手里的醉今朝轻轻挥舞着,就像是在舞动着的舞姬一般,优雅轻快,赏心悦目。 然而这优雅而美丽的舞姬却是世上最致命的毒药,所到之处,带来的是最致命的死亡。 这口刀很薄,所以切开人的伤口也微不可察,创面也没有任何的血迹,看起来每个人都死得很安详。 但是再安详的死亡也都是死亡,尤其是那一个人竟然浑不在意地一边喝着酒,一边将一具具尸体在身边累积,那才更让人毛骨悚然。 前方是醉不归无人能够冲破的堵截,而后方则是穆少恩毫不留情的屠杀。 如果说醉不归的刀是优雅的舞姬,那穆少恩的剑就是凶残的屠夫。 穆少恩的剑举起,穆少恩的落下,伴随的是惨叫,是哀嚎。 所有死在穆少恩剑下的人,大多都残缺不全,都没有能够保留最后的尊严,只有狰狞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鲜血溅满了穆少恩的面庞与衣衫,但是穆少恩不为所动。 他要前进的道路注定了会有很多人倒下,这其中会有他的故人,他的朋友。 他还要去欺骗,还要去背叛。 欺骗那些相信他的人,背叛那些依赖他的人。 跟这些比起来,杀人,已经是很仁慈的手段了。 但是穆少恩必须前进,他必须不择手段地前进。 剑不断地举起落下,血流成了河,任何的反抗在穆少恩的面前都显得卑微而可笑。 “我跟你们拼了!”哪怕是风度翩翩的凤翔天此刻也红了眼,这样下去,死在这里的将会是整个凤鸣山庄。 凤翔天握紧了九歌剑,仗剑向着醉不归斩落了下去,与他一并前行的还有凤亦舒,还有龙辰,还有宋叶明,还有一众的弟子。 单打独斗他不会是醉不归的对手,但是这么多人合力,哪怕无法战胜醉不归,他们也期待着至少能够打破醉不归的阻拦,至少能够让一部分人冲进守山大阵之中去。 醉不归摇了摇头,如果是数月之前,他面对这么多人的确毫无胜算,但是数月过去了,他与这具**的融合程度又高了几分,修为……自然也增长了几分。 虽然还没有到穆少恩那般的地步,但是想要拦截住这些失去了最后的希望的人,他还是有着足够的把握。 看着满天流火与凤凰交织出来的绚丽景象,醉不归迈步向前,手中的醉今朝绕出优雅的弧线,清淡的光芒卷入了那赤色的云霞之中,刹那之间便将一片赤色稀释,如流水一般远去。 醉不归看着身前的凤翔天,左手手腕也随之一绕,化为一掌拍出。 凤翔天没有准备退让,他要硬吃下这一掌来纠缠。 但是当他与这一掌碰撞而上的时候,他终于明白自己的想法多么一厢情愿。 只是一掌,他便像是纸鸢一般被击飞,而他的敌人却没有露出任何费力的样子。 反倒是他,骨骼自胸骨处处处断裂,经脉也被震碎,鲜血从浑身的各个毛孔不断渗出。 这是……天要亡凤鸣山庄。 给读者的话: 大家可以看看《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这部电影,俗套但是的确不错~ 第458章 援兵 到了这个时候,无论是山门外的凤长鸣,还是山门之中稍后赶到没有再敢迈出一步的弟子,亦或者谁,都没有了别的念头。 两百余人,被两个人,一前一后堵截,却只有死路一条。 多么荒唐多么可笑的景象,然而此刻却真真实实地在上演,他们都是其中的参与者。 不甘,愤恨。 却又无可奈何。 谁让他们修为不如人? 修为不如人,那便是待宰的羔羊,任人宰割,任人鱼肉,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这是他们曾经所信奉的真理,但是当他们成为这羔羊的时候,却无人再信这条真理。 他们更多的是疯狂,是他们曾经最为不屑的最后的挣扎。 困兽犹斗。 所有人再没有了任何的顾忌,只是疯狂地运转起自己的功法,不断地攻击,再攻击,也根本不管自己的攻击是否落空,又是否真的给他们的敌人造成了任何的困扰。 穆少恩看着他们的神情充满了悲悯,只不过这份悲悯在他们的眼中成为了嘲讽。 血不断地飞溅而起,一名名凤鸣山庄的弟子长者在不断倒下。 凤长鸣看着如死神一般的穆少恩,神色之中满是惊慌。 他所估计的穆少恩的修为应该能杀得更快,不仅能杀得更快,他应该还能在人群之中精确地杀了自己,杀了所有凤鸣山庄的高层,那对凤鸣山庄的打击将会更为致命。 但是穆少恩没有,穆少恩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屠杀着,仿佛在闲庭信步,而所有凤鸣山庄的高层更是被穆少恩有意或者无意地放过。 他在干什么? 他难道不知道凤鸣山庄还有一位九阶巅峰的怪物吗? 他难道不怕那个怪物的出现吗? 还是说,他其实在等那个怪物的出现? 自己,凤鸣山庄的高层,都像是之前的路紫烟一样,只是诱饵? 本就被寒意所笼罩的凤长鸣愈地有些绝望。 引诱一个九阶巅峰的修士出现,当然是早已有了准备。 穆少恩的修为到底深厚到了怎样的地步,这才过去了几年啊,他就能到如此地步? 凤鸣山庄到底招惹了一个怎样的怪物? 穆少恩不死,凤鸣山庄只怕将永远没有宁日——不只是凤鸣山庄,穆少恩此刻修为暴露,他也不需要再向昔日的三大派隐藏自己的獠牙,生在凤鸣山庄身上的事情将会一样生在三大派身上。 凤长鸣不由得一阵战栗,回过神来之时,一起冲下山的两百余人便只剩下了寥寥三四十人,互相依靠着,喘息着,身上都是鲜血,眼中只有绝望。 凤长鸣讷讷地看着四周倒下的那些弟子,又抬起头看了看两端的穆少恩与醉不归,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凄厉,有些让人心酸。 穆少恩将手里的路紫烟仰面朝天地随意扔在了地上,扔在了尸体丛中,扔在了血河之中。 醉不归看着意志都已被彻底摧毁的众人,默默地叹息了一声。 路紫烟看着穆少恩,然后闭上了疲惫的双眼,他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经结束了,他也终于能够解脱了,无论是**之上的痛楚,还是内心之中的煎熬,都将彻底解脱。 穆少恩提剑,挥落,斩断了路紫烟的脖颈。 鲜红的血迹喷了穆少恩一脸,覆盖住了那略显陈旧的有些暗的血迹。 穆少恩看向了那被绝望所笼罩的众人,没有说话,只是举起了锈剑。 “够了!”一声凄厉的嘶喊从远处传来,被众人搀扶的凤翔天神色骤变,大声喊道:“饮醴不要出来!” 但是凤翔天的喊声已经晚了,凤饮醴已经冲出了护山大阵,冲到了众人的身边,而后他看着穆少恩,满是哀求地道:“穆师兄,够了……你跟大哥不是很要好的朋友吗?你……” “朋友?”穆少恩呢喃自语了一句,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而后他看向了凤饮醴,才又慢慢说道,“过去是朋友,今日起便是敌人了。” “你放了我爹他们吧!” 凤饮醴走到了最前方,而后猛地跪在了血泊之中,没有任何的犹豫。 “你爹他们又放过别人吗?”穆少恩淡淡地说道。 凤饮醴没有说话,因为他无言以对。 “很多事情我们都不想再追究了,把楚奚武和他的小女儿还给我们,他们就可以走。”醉不归的神情有些不忍。 “爹……”凤饮醴扭头,看向了凤翔天,又看向了凤长鸣,“大伯……答应他们吧,还能有什么比命更重要吗?在这里死了的话,就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啊……” “凤鸣山庄不能再重蹈百年之前的覆辙。”一个微冷的声音从醉不归的身后传来。 凤饮醴看向了站在山门处的柳即,欲哭无泪。 “死再多的人凤鸣山庄都必须承受,因为这是凤鸣山庄崛起的最后的机会了。”不知何时返回的柳即很平静地陈述着,“百年前一战,凤鸣山庄精锐尽数战死,两位庄主战死,尚且未曾退却,百年之后,两位庄主当继承前代庄主之遗志,为凤鸣山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柳师兄……”凤饮醴看着柳即,觉得自己快要认不出柳即来了,他突然觉得这个人好陌生。 “少庄主既然身为少庄主,受山庄之供奉,更不应该屈膝于敌,哪怕战死,也应当彰显我凤鸣山庄的风范。”柳即毫不客气地冷声说道,“我凤鸣山庄,历来只有鬼雄,断无偷生之理。” “那你出来啊,别站在里面啊。”醉不归冷笑了几声。 “是啊,你为什么不出去呢?”一个满是嘲讽的女声响起,一脸疲惫的布晶看着柳即,神色近乎有些绝望。 莫说是凤饮醴了,此刻就连最熟悉柳即的布晶也快要认不出柳即了。 布晶走过了山门,走过了醉不归的身边,走到了凤饮醴的身边,把凤饮醴拉了起来。 布晶这才看向穆少恩道:“你要杀我吗?” 穆少恩瞑目,没有说话。 如果说凤鸣山庄还有谁是他不想杀的话,那也许只有布晶了。 因为只有布晶还敢仗义执言。 但是布晶却在逼他。 他不是不能杀布晶,只是不想杀。 如果布晶这样逼他的话,他还是会杀。 “要杀了师傅,就先杀了我吧。”蔺珲前行,而后站在了布晶的身前。 柳即沉默着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穆少恩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少年与那个女人,而后目光落在了稍远一些的众人身上,他抬起了左手,凌空一指,毫无防备地,一名凤鸣山庄弟子的头颅瞬时爆碎而开,血肉残渣溅满了四周同门的面庞。 那些人愣了愣,旋即面部肌肉扭曲,出了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干呕。 “你!”布晶瞪着穆少恩,却无言以对。 她又有什么资格来威胁穆少恩呢,修为差距太大,她根本就没有威胁穆少恩的资本。 穆少恩这才把目光落在了布晶的身上,道:“你确定吗?” 布晶没有动摇,她只是把身前的蔺珲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而后深吸一口气,注视着穆少恩的双眸道:“我确定。” 穆少恩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举起了剑,然而递出。 “不准动我师傅!”蔺珲再一次顽固地冲到了布晶的身前,布晶看着穆少恩随意递出一剑又随意收回,而后皱了皱眉。 但是片刻之后,布晶却陡然色变。 蔺珲的胸膛不知何时被何物所贯穿,鲜血如注。 蔺珲也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然后便仰面朝天地向后倒了下去,倒在了布晶的怀中。 布晶愣愣地看着怀里的蔺珲,脸上依然是一片没有能够理解的茫然。 没有剑意,没有剑气,穆少恩只是随随便便地隔空舞动了一剑,为什么会这样? “那口剑……”柳即脸色有些惨白,“……可以自由地穿破空间击中里它最近的人。” 柳即没有把话说完,寻常的修士所炼制的法器武器再如何强大,也断然不会如此无视空间的法则,这口剑……只可能是来自于大帝,是某位大帝的遗物,来到了穆少恩的手中。 “果然是有备而来的年轻人啊。”略显苍老沙哑的声音陡然响起,那老人背着手,走过了人群,走出了凤鸣山庄的山门,“但是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吗?” 醉不归神色微变,顿时想要与那老人拉开距离,然而老人只是随意一掌拍出,卷起的紫色云霞便将醉不归牢牢锁定,无论醉不归如何躲闪都根本躲闪不开! 醉不归狠狠一阵咬牙,手中醉今朝一横,与那卷来的云霞直接正面碰撞,只是短暂的刹那,醉不归浑身都喷射出鲜血而来,整个人更是轻飘飘地倒飞而出,重重地摔落在地。 老人没有再对醉不归起进攻,因为穆少恩已经杀上前来。 穆少恩没有用剑,而是与老人直接粗暴地对掌,老人身形微微摇晃,不由得后退了两步,而穆少恩则也被震得吐血倒飞而出。 人群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爆出一阵如雷的欢呼,他们终于看到了生的希望,但是欢呼才起,便又是一阵凄厉的惨嚎——修为在五阶以下的弟子尽数在对掌的余波之中爆体而亡,就算是五阶的弟子但凡伤重也都无法抵挡这一股汹涌的余波,残余之人瞬间便又死去十余人,剩下的人伤势也更加沉重。 而穆少恩虽然吐血,但是伤势似乎却并不严重,而是冷笑了几声,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的迟疑。 至于醉不归,更是早已趁着穆少恩与老人对掌的空当逃得无影无踪了。 老者微微眯着眼,然后也一纵身,径直地追了上去,此刻放穆少恩一条生路的话,他一定还会再回来的——不管穆少恩到底有没有准备,他也只能抓住这次机会杀了穆少恩。 因为他比穆少恩所想象的还要强大。 第459章 在光明的黑暗处 幽暗的山洞之中不知时间流逝匆匆,开始还在心里默默计算时间的楚风已经记不住自己到底将时间计算到了第几天,只是在幽暗深邃的山洞中默默度日。 老人的确是个疯子,疯狂万分的疯子,他以折磨楚风,折磨小丫为乐。每日山洞之中回响的都是老人疯狂的笑声,和**撞击到石壁的闷响,以及痛苦的呻吟。在折磨完之后,他甚至又会帮楚风疗伤,只为了第二日能够更为疯狂地折磨楚风。 而小丫,从来不需要去调理。因为正如楚风所猜测的那样,小丫就是被凤鸣山庄所囚禁的凰。至于到底生了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楚风不清楚,他也不能问,因为每一次不必要的开口,都会化作痛楚降临在小丫身上。即便小丫是凰,但是她已经失去了一切,只保留着一点自身残留的特性,每一次折磨都是无尽的痛楚。 而老人想要从楚风口中逼出来的,则是关于三妙宫那一战以及神殿的内容。楚风对于三妙宫一战没有丝毫隐瞒保留,甚至连自己在进入鬼国之后到如何拜入凤鸣山庄之间的事情,也有选择地被逼供而出,保留了自己的一些隐秘。神殿之中的事情,楚风没有太多扭曲,只是将自己在镜湖世界滞留的时间延长到了数年,用以掩盖自己这些年去向的事实。自然,楚风的气海也是在被凤送出神殿的时候受不了大帝威压被冲破的。 这些故事讲起来当然没有什么破绽,因为楚风的确没有胡编乱造,只不过是移花接木罢了。老人虽然修为深厚,但终究也没有登临大帝之境,所以对于那样的存在也不是很了解,也无从拆穿楚风的谎言。 由于楚风的良好表现,老人也终于在某一日,心情很好地给楚风赏赐,他延长了锁住楚风的锁链,使得楚风终于可以接触到小丫,每日在他走之后,楚风终于可以保住小丫,让小丫不再那么痛苦。 楚风恨自己的无能,他无法救出小丫,他所能做到的,也只有在小丫受尽折磨之后抱着奄奄一息的小丫,说些无力的话语。但是小丫却仿佛是很懂事一般,总是轻轻抚摸着楚风的面庞,轻声说自己没事,爹爹不哭。 渐渐的,楚风心中的痛楚随着眼泪流逝干净,他心里不断滋生的只有愤怒,只有恨意。只要自己还活着,自己就一定要找机会离开这里,带着小丫逃离这该死的洞穴,然后,回来复仇。 向这凤鸣山庄中的每一个人复仇。这山庄之内,又有谁干净?我想要好好地做一个讲道理的人,却是你们想要把我逼成只会杀戮的野兽。 楚风虚弱地睁开眼睛,看着一片幽暗的山洞。他深呼吸一口气,使得自己的呼吸尽量均匀平稳,才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丫。 小丫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楚风估摸着老人还要些时间才会来临,所以他静静地打开了自己的芥子囊,从中取出了一粒丹药给小丫喂服而下。 这些日子,小丫一直很憔悴虚弱,楚风所能做的,只有给小丫喂服丹药,使得小丫能够在药力的滋养下,能够恢复得多一些。 有的时候,楚风甚至宁愿小丫直接死去,也不用再受这样的痛苦。 但是他知道小丫死不了,因为小丫是凰。 紫琼郡之事,之所以各派都在杀人,就连掌握检验方法的凤鸣山庄也是在杀人,只是因为只有杀不死的那个,才是真正的凰。 所以凤鸣山庄也根本不着急,不担心他们要找的人会被杀死,因为他们要找的人,杀不死。 但是即便不死的人,也会痛。 接连不断的痛楚,会使人疯狂。 楚风平静的外表下,内心已经几近疯狂,只是一直没有宣泄的机会。 如果现在,给他一个可以一念抹杀凤鸣山庄所有人的机会,楚风不会有丝毫犹豫,也不会再去想,其中有没有人是无辜的。 即便现在无辜,迟早有一日也会沾染鲜血。 每个人都是如此,这是谁也无法逃脱的宿命,因为这是这个混乱的世道之下唯一的途径,杀人或者被杀,没有别的选择。 “爹爹,我想娘亲。”小丫小小的身躯蜷缩在楚风的怀里,声音沙哑,那是不断的哭嚎所致,就算能够休息,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也难以得到恢复。 楚风咬了咬下唇,轻声哄道:“我们会离开这里的,离开了这里,我们就去找娘亲。” “爹爹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在这里……”小丫的小手猛地抓紧了楚风的衣服,身躯开始剧烈地颤抖,那是刻入幼小心灵之中挥之不去的梦魇与恐惧,哪怕只是一想到,就仿佛要失去了生命一般地痛楚。 楚风抱紧了小丫,使得颤抖的幼小而冰凉的身躯渐渐缓和下来,才轻拍着小丫的脊背,道:“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们都是坏人,小丫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小丫把头往楚风怀里钻了钻,轻声地啜泣起来,一边啜泣,一边断断续续地道:“小丫不怕,小丫不怕……”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心中的愤怒愈多了一分。 他轻声地哄着小丫,直到把小丫哄得沉沉睡去,才虚弱地靠在石壁之上,微微瞑目,深呼吸一口气,瞑目静思。 过了不知道多久,山洞内响起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很轻,一点也不像楚风听习惯了的老人的脚步声。 楚风不知道来人是谁,所以他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一个少年的身影,手中拿着一个盒子,掀开了水帘,走到了洞穴的最深处。 楚风看着那在微弱光芒下若隐若现的俊美面庞,嘴角不由微微上挑,露出一丝嘲讽而轻蔑的笑容,阴阳怪气地道:“原来是凤二公子,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啊。” 凤饮醴有些瘦小的身子微微一怔,旋即面上浮现出一丝不自然的尴尬,一丝愠怒,却又有一丝悲戚。 凤饮醴把手里的盒子放下,打开,把盒中所装盘的饭菜拿出来,一一放在了楚风面前,又开了一瓶酒,而后在楚风的对面坐了下来。 “真是感谢凤二公子的赏赐,小的真是感激不尽,下辈子做牛做马一定要报答你啊。”楚风继续着他的冷笑,却一点也不推辞面前的美食,一只手抱住小丫,一只手抓起食物便放进嘴里。 他不想叫醒小丫,因为他已经知道他和凤饮醴之间的对话,不会愉快。 注定不会愉快的事情,还是不要再给小丫增加负担了。 凤饮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喝了口酒,然后才道:“路长老死了,被穆少恩杀了,我师傅去追杀穆少恩了。” 楚风只是微微一怔,旋即笑了起来,才以一种极其庄重的口吻道:“穆少恩真是穷凶极恶啊,连名门正派的长老都敢杀,这个仇,必须要报,杀回去,杀回去。” 凤饮醴看着楚风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有怜悯,有同情,也有痛恨。 他的眼神很复杂,复杂得让楚风都有些不明白凤饮醴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过楚风也不在意凤饮醴想要做什么,他用自己的空余的手,将面前的饭菜分成了两份,其中最好的那份放在了一边,等小丫醒来再吃,自己则随意地抓取着塞入自己的口里。 “你其实知道路长老……他反对……”凤饮醴话说到一半便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喝了一口酒,然后自嘲地笑了起来。 路紫烟反对又怎么样?他最终还不是一样默许了事情的生,只要不生在眼皮子底下,他就不会去管。 路紫烟到底该不该死,凤饮醴不知道,正如凤饮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死一样。 “我爹也重伤了……他快要死了。”凤饮醴擦了擦嘴角的酒渍,他看着楚风又要做出的一副严肃表情,不屑地哼了两声,道,“我知道你其实很高兴,我是你我也一定很高兴。这就叫罪有应得,你说是不是?可是……可是我就算认为他们做得不对,我又能怎么样?他终究是我爹,是我的亲人,我还能向他们动手吗?换了是你,你又能对穆少恩动手吗?” 楚风心中微微触动,却还是不为所动,戏谑而嘲讽地道:“我只是个该死的囚徒,我哪里知道那么多东西哟,二少爷你实在太抬举我了,小的受不起啊,真的受不起,会折寿的啊。” 凤饮醴看着楚风,也终于露出一丝讽刺一般的笑容,只是那讽刺的意味,三分是在讽刺楚风,七分是在讽刺自己。 他之所以会来跟楚风说这些,是他以为楚风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个楚风,他的朋友们,辛南归消沉,陈栋楠已经走上了暴怒的极端,蔺珲则才在生死的关头走过了一遭,本该必死的她也许是因为天赐的福气才有了一线的生机,重伤未愈。 他不知道该和谁说这样的事情。 他唯一想到的是大哥,可是大哥不在了,然后他想到了楚风。 事实证明,这一切,都只是他以为。 他所以为的那个楚风已经不在了,存在在这具躯壳里的所有的温柔,都不会再对姓凤的张开,也不会再对凤鸣山庄张开。 他与凤鸣山庄其实早已是仇敌,只是自己以为,他不会有什么变化。 想想也是,被囚禁在这里不见天日,又怎么能没有怨言呢? 换了自己,又能承受多少呢? 凤饮醴嘲讽地想着,然后他站起身,道:“你慢慢吃吧,我走了,今后几天,会是我来照顾你的饮食。” “噢?”楚风挑了挑眉,然后笑吟吟地道,“那可实在有劳二公子费心了,让小人荣幸之至啊。” “你到底够了没有!”凤饮醴终于还是有些按捺不住,转身看着楚风怒吼,“你杀了姜戎,不过将你囚禁,你还有什么不满的!阴阳怪气,你像个男人吗你!” 楚风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地道:“小人不是男人啊,小人就是小人咯。” 楚风从始至终未必没有察觉到凤饮醴的哀戚,毕竟在情感上,楚风是个敏感的人。 但是楚风不愿意跟凤饮醴说这样的事情,也不愿意跟凤饮醴说什么道理,谈什么感情。 凤鸣山庄的人? 楚风已经不信任了,哪怕是凤栖梧,楚风都不信任了,更何况是一个并没有什么深交的凤饮醴。 谁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呢? 谁知道你又在做什么算计呢? 楚风不想去想,但是既然对凤鸣山庄的人不抱有任何的希望,也就自然不会有任何的失望。 楚风知道他这样做也许和那一次与楚紫儿所谈的勇敢相去甚远,但是楚风终究是人,有血有肉的人。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还想要信任凤鸣山庄,信任这些人,他做不到。 凤饮醴看着楚风,神色有些呆滞,他真的不曾想到当年那个敢与姜戎一战的人,已经变成了这般德行。 所以他冷笑,眼神中已经充满了轻蔑,而后一抚袖,转身便走,直到一个虚弱的声音,使得他僵硬在原地。 “爹爹,他……他今天不吃我的肉吗?” 给读者的话: 这一章字数还是很多的………………天气也终于凉爽起来啦…… 第460章 桃花盛开的地方 老人每天都会从小丫的胳膊上直接撕裂一块肉生吃。 残忍血腥,那也是楚风每日必须经受的折磨,无法抵抗,无能抵抗,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生,然后怨恨自己的无能,怨恨那老人的残忍。 楚风抱紧了小丫,压低了声音道:“没事的,没事的……” “爹爹,我不怕,一点都不怕。”小丫伸手牵动着铁链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拂过楚风的眼角,轻声安慰道。 凤饮醴有些艰涩地转过身,看着那个被楚风抱在怀里的小小的身躯,压低了声音,使得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问道:“她刚才说什么?” 楚风根本不理会凤饮醴,空余的手拿起筷子,夹取了之前刻意分出来的食物,喂进小丫嘴里,道:“慢慢吃,别噎着了。” “我问你她说什么!”凤饮醴怒吼起来,把静静地吃东西的小丫吓得瑟缩起来,又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嘴里的食物也因为战栗而在下咽之时走岔,卡住了咽喉,使得小丫开始剧烈地咳嗽,四肢挣扎起来。 楚风急忙将小丫翻过身,拍着小丫的脊背,使得小丫将这口食物吐出,才把小丫抱紧在了怀中,看着凤饮醴,冷笑道:“我不想重复,你又要做什么?跟你那疯子师傅一样?” “我不许你侮辱我师傅!”凤饮醴怒吼,一脚踹出,踹向楚风面门,却被楚风直接微微侧身闪过,一口咬住凤饮醴小腿。 凤饮醴惊怒,楚风却牙关紧咬,直接狂一般,从嗓子眼里出一阵怒吼,直接咬得鲜血从凤饮醴体内沁出。 凤饮醴吃痛,不敢再以肉身之力与楚风抗衡,急忙运气便是一掌直接向楚风头顶拍去,烈火燎原,瞬间便密布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楚风却全然不惧凤饮醴的烈火,凤饮醴不过五阶,烈火熊熊又能如何,还难以对楚风的**造成有效的杀伤! 楚风不闪不避,也无处闪避,左手抱紧了小丫,右手直接探出,带去的拳风直接在凤饮醴翻来的火焰一掌之中破开一条通道,直接与凤饮醴一掌相接! “轰——!”一声巨响,楚风全力一击与凤饮醴全力一掌轰然交接,强大的反震力道直接震得楚风撞击在了身后的石壁上,吐出一口鲜血。 而凤饮醴也趁着这个机会,利用反震之力将自己的腿从楚风的口中拔出,在后退途中借力数次,才堪堪化解了余震的劲力。 凤饮醴因为疼痛而嘴角微微抽搐,刚才楚风牙关紧咬,而他则强行从楚风口中把自己的腿收了回来,直接导致自己小腿之上一块肉被撕裂了下来,小腿之上鲜血如注。 凤饮醴微微蹙眉,显然不曾想到楚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看楚风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怒意。 楚风把口里的肉和衣物碎片直接吐在地上,才抬起头看着凤饮醴,嘿然一笑,道:“这就是你师傅做的事情啊,你不是很想知道吗?” 凤饮醴微微攥拳,又松开手,才缓缓道:“你疯了。” “我疯了?”楚风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沉思了许久,才道,“怎么不知道是你们疯了?这个世界上,疯子看正常人才是疯子啊,二少爷。” 凤饮醴冷哼一声,不去理会楚风,而是开始运气止血。 凤饮醴只是这一分神的工夫,一枝桃花已经抵拢了凤饮醴的咽喉,其中森然剑意,让凤饮醴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凤饮醴抬起头,看着已经站起身,背后一树桃花的楚风,万分惊愕地道:“怎么……可能?” “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楚风在鲛人族圣地一事之后,这神通便保留了下来,虽然挥起来威力并没有与当初安璐云一战之时那般强大,但是配合其肉身,也不见得真的就能差得到哪里去。 楚风认为可能是自己血肉之中融入了大量的灵气和大量的大帝灵力,被那瓣桃花引,随着自己心念动转,便能使得血肉中的灵气和灵力呈现此种异象。 不过可惜的是,楚风只能触这桃花异象,并不能激活自己身体之内的阵法,也无法借此飞天遁地,所以楚风一直不曾表露出来——或者说,没有机会能够表露——在他看到那个老人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桃花无法与老人对抗,所以他选择了隐藏。 被擒之后他也没有以桃花来抗争,因为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他必须要有着足够的把握才能用出这一招来,不然,他就失去了所有反制的可能。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桃花花瓣飘落,轻柔地擦过那一串铁链,在黑暗中擦出一点点火星来。 小丫被突然出现的这树盛开的桃花所吸引,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这株枯瘦崎岖的桃树,似乎不再感到害怕。 楚风的右手则与一枝桃笔直地伸出,剑指凤饮醴。 凤饮醴知道楚风是在试图斩断锁住他们的锁链,但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这锁链,是缚龙索,传说中连龙都捆住的锁链。 果然,在楚风操纵着无数飞花落叶,一枝枝枯瘦树枝,带着森然凛冽的杀气剑意轰击而下,不过是在黑暗中增添了几多跳跃的火星,始终无法在如黑铁一般的锁链之上留下什么痕迹来。 楚风略一沉吟,便改变了自己的策略,开始用飞花落叶去轰击石壁,每一次轰击落在石壁之上,都能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虽然一时也难以取得成效,但终归不是徒劳。 楚风现如此能取得效果,便迅操纵着一瓣瓣桃花环绕成环形,而后贴着石壁高旋转而起。霎时之间,石壁之内,十余处桃花成环,带着点点璀璨光芒,在黑暗之中翩然起舞。 凤饮醴有些惊讶,但是他没有流露出来。他看着楚风,才道:“你逃不出去的。” 楚风笑了笑,才道:“逃不出去,我可以多杀几个人垫背,我不在乎。” 凤饮醴冷哼一声,才道:“你真的以为,你能杀人?” 楚风看着凤饮醴的模样,冷笑道:“你最好不要忘了,是谁杀了姜戎。” “我不相信是你杀的。”凤饮醴道。 楚风笑了起来,道:“之前,你是怎么说的?我现在已经无所谓你们相信不相信了,我只是不想背黑锅。既然说我杀人,那我不介意杀几个人让你们看看,其实我真的能杀人,我这些年杀了不少的人。杀你,大概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凤饮醴莫名地一个寒颤,这句话里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其中所蕴含的杀意,宛如刺骨的寒冰一般,刺得凤饮醴万分寒冷。 他看向楚风的眼睛,他希望能从楚风的眼里看出,楚风是在开玩笑,但是很可惜的是,楚风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蝼蚁。 无悲无喜,无忧无怒,只是把你看作蝼蚁,一只脚踩死你,一根指头碾死你,都不会有任何负罪感的蝼蚁。 “为善既然注定不会有好的结局,那我何妨为恶?”楚风冷笑,两枝桃花陡然探出,在黑暗之中宛若两道粉红的闪电。 凤饮醴想要躲,但是那枝抵住他咽喉的桃花,却散着刺骨的寒意,让他不敢有丝毫的动作,他只能默默地承受,默默地任由两枝桃花在刹那之间洞穿了他的肩胛。 凤饮醴嘴角沁出一缕血来,他轻轻地呻吟了一声,却没有出太多的挣扎。 他所有波澜起伏的情绪,都在此刻消失,他觉得前所未有的宁静。 因为痛楚,使得他头脑里再没有伤悲。 因为痛楚,所以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因为痛楚,他才知道自己还在人间。 这种诡异的姿势不知道保持了多久,山洞深处突然响起了“啪啪”的碎裂声,一道道裂纹在石壁之上蔓延,宛如一张蜘蛛大网,迅地破碎,而后一瞬之间使得山洞深处的石壁直接出一阵怒吼轰鸣,崩碎为碎石块,散落一地。 石壁崩碎之后,露出了石壁之后的空间来。那是一个更为广阔的空间,空间里弥漫着灼热的炎浪与一缕缕耀目的光芒,瞬间便驱赶走了洞穴深处的黑暗,就连背对着石壁的楚风也被这光芒刺得眯起了眼睛,凤饮醴更是被刺得直接闭上了眼睛。 在洞穴与洞穴后空间之间,是一条条铁索——铁索并不是镶嵌在石壁之中的,而是来自石壁之后的空间,所以楚风无法摆脱这些锁链的束缚。 凤饮醴露出一丝笑容,看着楚风,道:“你看,你逃不掉的。” 楚风全然不在意凤饮醴的嘲讽与挑衅,道:“我觉得你可以开路,如果你不想死在这里的话。” 凤饮醴自然不想死在这里,他虽然内心有些挣扎与痛苦,但是他始终不曾像辛南归一样萌生死意。 所以他很配合,很顺从地迈动着步伐,向洞穴深处前进。 而楚风则抱着又已经沉沉睡去的小丫,紧跟在凤饮醴身后。 他的手里,握着他最后的依仗,那根木鞭。 给读者的话: 转眼又九月了,受苦受难的时间会越来越多,师兄说他做课题的时候每个月加班一百多个小时,想想都不寒而栗…………………… 第461章 逃脱的手段 石壁之后的世界,也不复杂,因为他们才一进入石壁之后的世界,便已经看清楚了石壁之后世界的格局。 石壁之后的空间,其实是一个空旷的空间,根据楚风的揣测,这不是一个小世界的话,便是位于凤鸣山庄地下的山中空穴。 空间之内是裸露的岩石和坚固的土壤,数十根石柱撑起了这个巨大的半球形空间,看这些石柱扭曲的程度,应该也有些年份了。 楚风靠近了离入口最近的一根石柱,他伸手缓缓触摸,石柱入手温暖甚至有些烫手,仿佛是烈日之下晒过的岩石一般。 石柱表面并不光华,凹凸起伏,仿佛刻写着符文。 楚风一边抚摸着符文,一边默记着比划,发现这并不是什么古老的文字,作为阵纹构成的文字,这些文字大概是在七八百年前是主流。 这个空间修建于七八百年前吗? 楚风已经肯定这个空间其实只是开在山腹之中而已,用着七八百年前阵纹的人,自然不会是大帝。 但是如果不是大帝,也没有人有本事开出这样一个数百丈见方的空间来。 楚风测量了两根石柱之间的距离,每两根石柱之间的距离是十五丈三尺,也许会有些偏差,但是任意两根石柱之间的距离却严格地相等,因此无论是行还是列,都排布得整整齐齐,就仿佛是棋盘一样。 楚风在心里将这样的格局重新推演了一遍,基本可以确认这是一个以镇压为主的阵法。 这样的镇压阵法,他从未见过,也不知道这样的阵法脱胎自哪个阵法,但是世上有才智的人颇多,自创阵法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所以楚风并不觉得惊讶。 空间之内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而锁住楚风和小丫的锁链,则在这洞穴之内贴着地面堆积如山,连起源到底在何处都不知晓。 楚风有些默然,他以为他找到了老人不在的机会,可以试图一搏,但是现在看来,这一次尝试的效果似乎并不好。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他自然不会就此放弃,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机会,如果就此放弃,等那个老人回来,便几乎再也没有机会了。 穆师兄为自己创造这个机会一定冒了极大的风险,他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机会从他的手中溜走。 楚风决意玩一次大的,他准备要毁了这个镇压的阵法。 他已经不在乎这个镇压的阵法之下到底镇压的是什么了,反正不是凤鸣山庄的友人——只要和凤鸣山庄为敌,现在都是他的同盟。 一瓣桃花被楚风驾驭着划出一道弧线,轻飘飘地落向楚风跟前的石柱,但是才一贴近石柱,石柱表面便出现了一层淡淡的光芒,将这瓣桃花直接粉碎为一点点光辉,连一点声息都不曾发出,就彻底消散在了空气中。 楚风皱了皱眉,他没有再行动。 因为他已经估量出了自己无法毁掉这些石柱,留下这个阵法的人也不是蠢人,自然不会忘记对其做保护,避免遭遇到外界力量的破坏。 楚风又沉默了片刻,才在凤饮醴不怎么友善的目光中取出了地维石。 既然无法破坏石柱,那自己还可以走另外一条道路——改变地脉,自己强行改变地脉的走向,使得这镇压的阵法暂时性失效,趁着这个机会,也许便能破坏失去了能量供应的石柱。 凤饮醴看着楚风取出几块石头仍在地面上,不由得撇了撇嘴,却没有说话。 在他看来,楚风的确已经是一个疯子了,连自己的肉都要撕咬下来的人——可不是疯子吗? 地维石没有任何被激活的迹象。 楚风沉默了起来,他不得不叹了口气,然后收起了地维石。 留下这个阵法的人,比自己所能想象的还要强大,那个人竟然将地脉完全隐匿了,以自己的水平,还无法在这个属于别人的阵法之中,找到被隐匿的地脉。 还能有什么办法吗? 楚风咬紧了下唇,看了看在一旁看笑话的凤饮醴。 凤饮醴也发现了楚风在看他,所以他不甘示弱地回瞪了楚风一眼,即便自己现在被他所胁迫,自己也不会就表现得卑躬屈膝,连一点尊严都没有。 楚风嘿然一笑,却不多说话,开始动手拉扯起那密密麻麻的铁索。 铁索数量繁多,之间又相互纠缠,不过多时,便已经成为了一团乱麻,完全无法从其中找到头绪。 楚风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徒劳无功的做法,因为那堆小山般的铁索,实在多得有些过分,根本无法找到每一根铁索的源头。 楚风开始在这个空间之中游走,检查。 在圆形的地面周边,楚风又发现了几处断裂的铁索,都埋在了灰尘之中。 楚风捡起了这些断裂的铁索,仔细地检查着断面,发现断面附近都是融化之后重新凝固的迹象,因此出现了极大的扭曲和变形。 楚风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他微微皱眉。他看了看自己抱在怀里的小丫,终于还是犹豫了起来。 他依然没有急着放弃,而是开始用桃花顺着断裂的铁索轰击地面,试图从土壤中将铁索挖掘出来,看一看这铁索到底陷入了土地之中有多深。 但是事实证明,楚风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 桃花落地,根本就没有来得及轰击地面,就瞬间崩碎为点点光辉消失不见,仿佛地面有什么可以消磨这些气息的禁制一般。 对于这个将阵法布置得几乎毫无破绽的前辈,楚风虽然未必有什么敬意,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思维缜密,几乎没有给人留下退路。 也难怪那个老人放心把楚风交给凤饮醴一个人看管。 那不是因为老人就认为凤饮醴是楚风的对手,而是因为老人认定了就算无人看管,楚风也无法逃脱——虽然他不知道楚风隐瞒了很多事情,也不知道楚风即便修为全废,也有一门神通可以发动,但是事实证明他的自信的确是正确的,楚风的确无法挣脱这些铁索的束缚。 “我说了你逃不掉的。”凤饮醴有些幸灾乐祸,更有些嘲讽地道。虽然他的本意是来和楚风说说话,说说自己心中的烦恼,但是对于这个已经陌生的楚风,他不介意让自己表现得像是一个小人——反正在楚风眼中,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楚风看了看凤饮醴,然后笑了起来。那笑容依然冷冽而充满了嘲讽的意味,还不是一般的嘲讽,凤饮醴看在眼里,觉得无比刺眼,无比难以忍受。凤饮醴握紧了拳头,但是旋即又缓缓松开,才咧着嘴道:“你以为你还能逃出去吗?” 楚风点了点头,才戏谑地道:“我为什么不能逃出去呢,二少爷?” “呵,我倒是想要看看,正直的楚风师兄,如何在正义的帮助下,逃出生天,将凤鸣山庄一干祸首斩尽杀绝。”凤饮醴继续嘲讽,也许是在楚风那阴阳怪气的口吻的带动下,他也变得愈发地阴阳怪气起来,总是会给楚风加上“正直”、“正义”这样的前缀。 楚风颇是促狭地笑着,挑衅道:“二少爷,如果我逃出去了呢,你又要怎么样呢?” 凤饮醴轻蔑地一哼,才道:“你若能够逃出去……我……我便给你当仆人。” 楚风的嘴角咧起老高,才道:“二公子这么高贵的人物给区区在下做仆人,在下实在不敢当。我只要你当众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二公子敢吗?” 凤饮醴顿时一怒,有些恼火地看着楚风,他根本就不想答允楚风的这个赌约,但是他确信楚风根本不可能摆脱铁索的束缚从这里逃出去,所以他狠狠一阵咬牙,冷笑道:“我有什么不敢!” “呵呵,名门正派自然言出必行。”楚风冷笑几声,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小丫放在地上。然后他转身看向凤饮醴,才笑道:“凤二公子,要看看在下是如何摆脱这束缚的吗?” 凤饮醴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楚风微微笑了笑,道:“只希望二公子不要看到一半,就忍不住了的好。”说着,楚风脸色微微一凛,手中木鞭握在右手之中,直接向自己左肩砸落而去! “啪——!”一声清脆骨折之声顿时在空旷的空间之中回荡而起,继而一声声接连不绝,仿佛是落雨一般,清脆而利落。 凤饮醴的面部肌肉开始不断抽搐,一股恶心的感觉从胃中翻腾而起,冲到了口腔之中,使得他想要呕吐。 而站在他对面的楚风,脸上依然带着一抹笑容,右手依然不断地握着木鞭向自己的左肩砸落,对于溅在脸上的鲜血和碎肉与白骨统统视若不见,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皱,就仿佛他正在粉碎的身躯,并不属于自己一样。 凤饮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疯狂的人,他心里已经在不断地呐喊,眼前这个人疯了,这个人已经疯得没有药可以医治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凤饮醴从心底之中感受到了一阵深深的凄凉。 给读者的话: 新的一个月! 第462章 破阵 凤饮醴只看了几眼就看不下去了,捂着嘴跑到了一边,单手扶住跟前的石柱开始干呕。也是他这些日子心情不是太好,所以不曾进食,要不然只怕早已吐了一地。 当他终于吐得翻涌的胃里好受了一些的时候,回荡的“啪啪”的声响,也终于消失了。凤饮醴转过身,看着楚风面无表情地把左肩上的锁链一扯,顿时将铁链从已经被砸得模糊一片的血肉之中拉扯了出来,然后随手扔在了地面上。 楚风看了看自己的左肩,觉得还好,虽然肩胛骨也被砸得碎裂开,但是终究还是成功了。楚风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手腕,手腕处的锁链是缠绕住手腕的,不需要像肩胛这部分贯穿了骨头的锁链这么麻烦。 楚风只是顺手便将自己的手腕一扭,使得腕关节脱臼,而后将自己的手掌像是一个填充物一般挤压推拿从铁链中硬生生地挤了出来。 楚风将木鞭夹在腋下,而后取出药膏,涂抹在自己的肩胛之上,促进骨肉再生愈合,才顺手又把腕关节接上,略微活动了一下左手,除了肩部因为肩胛骨碎裂,血肉还不曾长好之外,都没有什么大碍。 楚风坐在了地上,然后将同样的动作重复在了自己的脚上。只不过踝关节脱臼之后依然不好摆脱铁链的束缚,所以楚风直接强行将自己的脚掌翻过了一个直角,将所有多余的血肉削去,才从锁链之中挤出。 整个过程,楚风脸色也没有任何变化,平淡而宁静,就仿佛在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一般。 楚风又把踝关节接上,在流血的伤口处涂抹药膏,看了看自己的左肩。 在药力的作用下,左肩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所以楚风把木鞭交到了自己的左手,继续重复之前的动作。 凤饮醴又捂着嘴,开始干呕。 修士世界是经常杀人,动辄轰杀成渣,但是成渣之后才根本不会有什么恐惧,因为最多就是一团红色,而像现在这样血肉模糊,却又分明,鲜血淋漓的场面,才是最为可怖,凡是经历较少之人,根本无法承受。 哪怕凤饮醴已经目睹过了穆少恩杀出来的修罗场,但是他还是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视觉冲击。 楚风做完了这一切,他站起身,看着凤饮醴,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一点情面也没有留。然后他缓缓道:“二公子,二少爷,我想……我大概已经完成了吧。” 凤饮醴看着楚风身后的小丫,颤声道:“你要对她也这么做吗?” 楚风扭头看了看小丫,然后点了点头,神色坚毅,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 “你疯了!”凤饮醴大喊,“她还那么小,只是一个孩子!” 楚风微微怔了怔,才笑道:“原来你也知道她还只是一个孩子。” 楚风说着,根本就不管凤饮醴的神色,转而走向了小丫。 小丫其实早已经醒了,她只是看着楚风做着这一切,很安静地看着,前所未有的乖巧。 楚风抱起了小丫,轻声道:“小丫,接下来爹爹会对你做一些事……会很疼,你忍一忍好吗?” 小丫轻轻地点了点头,才奶声奶气地道:“小丫不怕。” 楚风点了点头,他没有用木鞭,而是从自己的芥子囊中拔出了一口剑,毕竟小丫虽然真实身份是凰,但是除了拥有难以杀死的体质之外,**与凡人无异,不需要自己那般用木鞭砸得艰辛而残忍。 楚风的剑落在了小丫的肩上,他的手抖了抖,而后一咬牙一狠心,手中的剑光翻转,一道红色光芒溅起,溅射在楚风的脸上,让楚风的心中一片刺痛。 楚风没有让自己的动作迟缓下来,因为拖得越久,小丫索要承受的痛苦也就越多,自己想要让小丫少受一些苦,动作就必须快。 几乎只是一瞬间,楚风便完成了削肉切骨上药的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 小丫在整个过程中都没有出呻吟,她的小手紧紧攥住了楚风的衣襟,小小的身躯蜷缩成为一团,却没有做出任何让楚风的动作迟缓下来的事情。 楚风为小丫卸去了锁穿一边肩胛的锁链,又将小丫换了个手抱住,继续卸去另外一边的锁链,将穿了两肩肩胛的两道锁链都卸去之后,才先将小丫的关节卸下,强行从铁链之中穿了过去。 一切做完之后,小丫已经因为疼痛过度而昏睡了过去,而楚风的脸色也变得如一张白纸一般苍白。 楚风抱紧了小丫,他转身走向凤饮醴。 凤饮醴看到楚风眼里有火焰在燃烧——那当然不会是什么驱赶走黑夜的火焰,那是要吞噬一切的火焰。 凤饮醴仿佛被一柄刀刺穿了心脏一般,有些惶恐,有些寒冷。 凤饮醴微微有些瑟缩,他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然后他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所以他强行站定,使自己直面楚风。 “带路出去,或者我杀了你。”楚风看着凤饮醴,淡漠地道。 凤饮醴不动,不说话,楚风也没有说话,只是身后的那株桃树一枝桃探出,再一次击穿了凤饮醴的身体。 凤饮醴嘿然冷笑,擦了擦自己嘴角沁出的血丝,全然不惧。 “凤栖梧死了,你再死了,凤鸣山庄绝后,这个结局,并不差。”楚风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又是一枝桃直接贯穿了凤饮醴的右胸,楚风皱了皱眉,才道,“我不会对你留情的。” “我也不需用你的留情,你这个疯子。”凤饮醴冷哼一声,丝毫不为楚风的威胁所动,似乎真的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了。 楚风冷笑了两声,抱着小丫,没有管凤饮醴,转身走向了山洞。 走到这个圆形空间出出入口处,他又重新回头看了看这片空间,他确认在这片大地之下一定有什么东西,而且那东西,大概曾经属于小丫——小丫的妖躯,应该就是被镇压在这片空间之中。 现在自己没有能力为小丫取回属于她的东西,但是那一天,迟早会来到。 楚风抱着小丫在山洞里穿行,行不复多时便站在了周天星斗大阵的阵前。 凤饮醴从他背后追了过来,出一阵不屑的冷笑,道:“你不是自信可以离开这里吗?你倒是离开给我试试啊!” 楚风扭头看向凤饮醴,才冷声道:“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忍耐极限,我是一个疯子,想杀你,甚至不需要理由。” 楚风不说话,他小心翼翼地把熟睡的小丫背在背上,手中紧握木鞭,直接打在了石壁之上,随着一声闷雷,崩飞出无数碎石。 楚风捡起一颗碎石,扔向周天星斗大阵之中,碎石才一入阵,顿时便因为入阵方式不正确,被一道星辉直接击碎成为粉末,继而连粉末都消散在了星空之中。 周天星斗大阵,这个大阵也是一个综合性阵法,可以根据布阵人的需要,将其改变为单纯的守阵或者迷阵或者杀阵。 以楚风目前所看到的情况,这个周天星斗大阵,应该是以杀阵为主,迷阵为辅,只有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便可以避免进入大阵的杀阵区域。 而一旦行差踏错一步,就会直接迷失在星空之中,不断被杀阵攻击,直到彻底消失。 周天星斗大阵,是一个极其复杂的阵法,其布阵要点一共三百六十五处,暗合周天三百五十六星,每一颗星都有其特殊的作用独立于其他三百六十四颗星之外,但是又处于其余星宿保护之中,这种复杂的分离与保护关系,使得常规意义的破阵行为显得异常繁杂,想要不牵动大阵而破阵,几乎是难于登天的事情。 这还仅仅只是周天星斗大阵的静态特征,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这个阵法也不至于成为传说中那个级别的阵法,其还有最大的一个特点,那就是周天星斗大阵拥有自己的动态特征。 周天星斗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其位置,同样,周天星斗大阵也模拟了这种特性,整个阵法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之中,如果无法抓住其变化规律的话——破阵,就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也难怪凤饮醴和那老人都会如此有恃无恐,认为楚风绝对无法逃出去。 楚风看着之前石子落点,沉默片刻,而后又抓起一颗石子,扔了出去,继续观察,然后思考。 楚风不断地重复着捡石子,扔石子,观察,沉默,思考,然后再捡石子,再扔石子这个动作。 凤饮醴看得有些疲乏了,觉得楚风不过是在做着无谓的挣扎而已,嗤笑一声,道:“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 一枝桃花陡然破空探来,直接击穿凤饮醴小腹,将凤饮醴整个人钉穿钉在墙上,楚风才皱着眉,手里握着一枚石子,迟迟不肯投出,道:“在别人思考的时候说话,真的是一种很没有教养的行为。” 凤饮醴冷笑,道:“想不出来,拿我撒气吗?” 楚风笑了笑,淡然地向前迈出了一步,踩在了虚空之中的星空图案之上,脚下一层层涟漪扩散开去,在星空中荡漾,才颇是不屑地道:“虚有其表罢了。” 给读者的话: 我去,这章昨天没出来是什么鬼……………… 第463章 突围 阵法的运转自然有其独特的运转规律,即便不同的阵法会有不同的特性,但是归根到底,却始终无法摆脱阵法的根本原则——引导灵气流动,按照阵法的法则,激活阵法。 这是普天之下所有阵法都会遵循的原则,至少楚风从来不曾见到过或者听说过违背了这个原则的阵法——即便是传说级别的周天星斗大阵。所以楚风一直通过投石问路的方式,观察着这个周天星斗大阵对灵气的导流,从而总结出这个周天星斗大阵的法则。 有些出乎楚风预料的是,这个周天星斗大阵与山洞深处的那个无名阵法似乎有着巨大的差距。 无名阵法滴水不落,但是这个周天星斗大阵却满是破绽,尤其是周天星斗运转的轨迹这种动态特征只是略微一观察,便可以总结而出。 虽然楚风也有些踌躇,但是在数次实验之后,他现这的的确确不是一个陷阱,这让他有些惊愕,但是他没有时间惊讶太久,就急忙踏入了阵法,向对岸走去。 楚风只能猜测,这也许跟他之前留意到的这个大阵有些残缺有关系,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个大阵并不完整,所以也自然无法挥出功效。 凤饮醴更是惊讶,他是万万没想到楚风竟然当真破了这周天星斗大阵,要知道这周天星斗大阵他走过许多次,但是每一次行走,依然会觉得心惊胆战,行差踏错一步,就会彻底化为齑粉,神仙也救不回来。 凤饮醴咳了几声,他运气逼散了钉穿自己小腹的那一枝桃,一只手捂住腹部创口,一边运气疗伤,一边追赶而上。 走过了周天星斗大阵,楚风终于出了一口气,剩下需要面对的,就是凤鸣山庄了。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有必要进行一次尝试。 楚风摸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张越界符。 楚风现在真的很感谢天宫的馈赠,不是天宫的馈赠,自己还真没有这么多越界符可以使用,这一张越界符用去之后依然还有三张,虽然这三张一张在楚紫儿身上,两张在珊瑚身上,但是却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凤饮醴却从未曾见过越界符,见到楚风掏出了一张符纸,冷哼一声道:“想学人间的那些方士一般装神弄鬼么!” 楚风看着凤饮醴,笑道:“人笨从来不是什么过错,但是笨却又要故作无所不知,便是谁也救不了的错。” 楚风说着,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撕开了越界符。 之所以不曾在山洞之内撕开越界符,是楚风有些担心周天星斗大阵会压制越界符,使得越界符崩溃而失效。现在既然已经脱离了周天星斗大阵,那自己也不妨一试。 越界符被撕开,白色的亮光陡然亮起,照亮了整个山洞,一道空间裂缝瞬间便贯穿在了山洞之中。 楚风没有第一时间进入,他在等待这道空间裂缝稳定下来,只有稳定的空间裂隙才能穿越到标定的地点,不然,没有人知道进入之后会去往哪里,又是否还能回来。 但是这道裂缝还没有来得及稳定存在,整个山洞就开始剧烈震颤起来,一块块巨石从山洞的顶端滚落而下,而笔直的裂缝也在刹那之间被扭曲成为了一张蜘蛛网一般的模样,继而站出耀眼的白光,出“咻”一声响,而后向四周开始蔓延。 楚风脸色一变,他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这张越界符非但没有建立起稳定可以穿越的空间裂隙,反而引了空间崩溃,正在开始吞噬这片山洞空间! 楚风根本没有多想,转身就跑,不敢多作瞬息的停留,因为一旦落入崩溃的空间之中,那真的就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凤饮醴见楚风扭头就跑,再笨也知道必须跟着一起跑了,而且他又怎么会没有察觉到,这张符箓直接就引了空间崩溃! “你疯了!”凤饮醴不知道这空间崩溃的产生根本就是意外,他以为楚风是故意引空间崩溃用来报复凤鸣山庄,所以一边在山洞中奔跑,一边高声大骂。 空间崩溃从来不是小事情,因为空间崩溃自古以来就造成了无数惨案,而空间崩溃的高地就是越界通道的出入口。 那些空间与空间之间的裂隙会不定期地出现一些震荡,然后引一些小的空间崩溃,程度轻的话只是直接导致一小部分空间直接消失,再也找不回来。 而若是程度重的话,便是直接吞噬一大片空间,历史上曾经在人间界有一次莫名的震荡,直接导致了千里沃土凭空消失,其上的生灵,也无一逃脱。 所以凤饮醴认为楚风疯了,竟然在凤鸣山庄后山引空间崩溃,若是这空间崩溃蔓延出去,整个凤鸣山庄都会毁于一旦! 楚风根本就不屑于跟凤饮醴解释,甚至说他对于凤饮醴认为他疯了这样的结论一点也不反感。 楚风知道自己疯了,可是自己会疯,从来不是自己的选择。所以楚风大笑起来,不断激脚底阵法横移不断,只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已经冲出了山洞口,进入了森林茂密,重重叠叠的凤鸣山庄后山禁地。 楚风在洞口猛一转身,顺手就将凤饮醴擒在左手之中,抓住凤饮醴的衣物后领,仿佛提小鸡一般提起,在后山的阵法之中高穿梭,向前山奔驰而去。 后山的阵法并不是什么高级的阵法,在老人提着楚风前来的时候,楚风就已经把这个阵法记熟了,所以他轻而易举地就突破了这个低级阵法,闯出了后山。 而此时,后山山腹之中的空间崩溃似乎还在持续,不仅使得后山山体开始崩塌,连带着导致整座落凤山开始剧烈震颤,其中一些山头因为本来土质就不牢固而开始出现裂缝,或者甚至直接就开始崩塌,整个凤鸣山庄,烟尘四起,几乎乱作了一团。 而作为震动的来源之地,后山自然在第一时间便被赶来的弟子长老围住,诸多长老弟子甚至还没有时间去商议一下到底生了什么,就看到一个身影在后山林间高窜动,向自己方向奔驰而来。 最先赶到的长老是距离后山最近的龙辰,他脸色一沉,顿时知晓后山出事,只是还来不及说话,那个身影已经横移到了他们跟前。 龙辰有些震惊地看着楚风,他不及多想,手腕翻转,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凤鸣,一只只烈火凤凰在龙辰身周盘旋而开,继而呼啸着拖曳出一道道炎浪从各个方向向楚风攻杀而去。 楚风虽然在高奔跑之中,但是也时刻保持着自己注意力的集中,一看到龙辰便已经做好了防备,脚下阵纹浮现,整个身影直接横移出十余丈,而后顺手抓住一名来不及反应的凤鸣山庄弟子,将这名弟子的肉躯作为盾牌,直接挡在了自己的跟前,用其去硬接龙辰打来的一只只火凤。 龙辰虽然无心管这名弟子的生死,但是奈何此处还有其他的弟子,其余的几名长老,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如果自己不收招,根本就是在把自己变为众矢之的! 所以即便心有不甘,龙辰也不得不怒吼一声,强行收招,已经在空中飞舞出一道流炎之网的几只凤凰出一声哀鸣凄厉的啼叫,顿时湮灭。 而楚风也趁着这个空当,直接在有些目瞪口呆的凤鸣山庄众多弟子之中直接撞开了一条路血路,所有挡在他跟前的人,他根本就不闪不避,完全依仗着自己肉身强悍,将对方撞得倒飞而出,清理出来一条血路。 凤饮醴很愤怒,因为他听到一声声接连不断的骨骼碎裂之声,那是被楚风撞击到的弟子因为无法承受强大的冲击力道而被撞击得骨骼断裂的声音,伴随着那些弟子飞出滚落,吐血,哀嚎的声音,交织成为一片,沦落成为一片凄惨景象。 楚风真的疯了,也许他该改名叫做楚疯了。 凤饮醴狠狠咬牙。 楚风虽然一时冲过了龙辰的封锁,但是并不意味着楚风就真的能跑出多远,刚刚跑到主峰广场之上,正前方便“咻咻”几道赤红色流光垂落而下,直接封锁死了楚风前进的道路。 楚风略微一估量那几道流光的威力,自己虽然还勉强能够承受,但是一旦强行承受着那几道流光冲过去,自己也会身负重伤,根本无法逃出凤鸣山庄。所以楚风只是短暂地一思忖,身形便是一扭,想要直接绕开,但是方一改变自己的方向,一个身影已经持剑而来,剑锋凛冽,直指楚风。 楚风面色一沉,将手里抓着的那名凤鸣山庄弟子直接扔向了那持剑之人,借机反向,但是一转身,又有一道沉厚的剑意从天而降,楚风避无可避,只能直接停住身形,然后高举起凤饮醴,将凤饮醴去硬接那道沉厚剑意。 楚风就是要赌,赌众人再不把其他弟子的命当一回事,也不会不在意凤饮醴这最后的凤家血脉! “噗——”一声巨响,鲜血四溅。 给读者的话: 要不是刚才现上一章的章节名字不对,我都没反应过来上一章没出来……这不应该啊……我了的都专门放到了已文件夹的………………总之抱歉,明天加一更算是补偿,虽然没人看,但是还是求心安 第464章 情谊 那道沉厚剑意,宛如九天落火,直坠天际,却也在凤栖梧身前三寸的距离停了下来。 而那个楚风之前扔出去的弟子,则没有那么好运了,被那一剑直接贯穿撕裂,化为了一地血肉。 “二公子啊,你看,这就是人有高低,命分贵贱啊。”楚风嘲讽地冷笑起来,将凤饮醴缓缓放下,而后一手卡主凤饮醴的咽喉,一手拔出了插在腰间的木鞭,抵在了凤饮醴的腰间,看着四面合围的几位长老,才冷笑道,“几位师叔师伯大家好,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多久了呢,我真是想念大家啊。” 楚风一边说着,一边强行拖曳着凤饮醴旋转了一圈,观察了一下几位长老的布局。 去往前山的道路是柳即拦阻,稍后赶来的布晶沉默地站在一边,而方才斩杀自家弟子毫不留情的则是凤亦舒,从身后追来的是龙辰,沉厚剑意来自于一脸苍白,断了一臂的凤长鸣。 就在楚风说话的功法,宋叶明也已经赶到,与龙辰站在一起,将楚风四面团团围住,显然是不愿意给楚风任何脱身的机会了。 “楚驸马,你这是在加深自己的罪孽。”凤长鸣面色阴寒,沉声呵斥道。 凤栖梧行踪不明,凤饮醴便是凤家唯一的后人,若是凤饮醴再有个不测,凤鸣山庄只怕会落在外人手上。 这种情况,凤长鸣自然不会允许。 楚风挑眉冷笑,道:“罪孽?凤大庄主,我可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凤长鸣冷笑,凤亦舒已经先道:“先杀我爱徒,又行凶杀我凤鸣山庄弟子,难道你真的以为,我凤鸣山庄忌惮你背后的鲛人族吗!” 楚风看向凤亦舒,然后露出一副嫌恶的神色,皱眉道:“一看到你我就仿佛闻到了一股恶臭,你一开口我就恶心得想吐,你最好闭上你的嘴巴,不然……凤二公子因为你身上再添什么伤,可不是我所能决定的了。”说着,楚风露出一丝残忍而狰狞的笑容。 凤亦舒勃然大怒,道:“陈涵的弟子……” “我说了我不想跟你这样带着一身骚味的人说话。”楚风神色淡漠,“凤二公子,要怨恨,你就怨恨凤大长老听不懂人话吧。” 楚风话音刚落,两枝桃花凭空出现,刺穿了凤饮醴的小腿,使得凤饮醴出一声闷哼,嘴角沁出血来,只是咽喉被楚风扼住,说不出一句话来。 “师侄,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布晶缓缓开口。 “师姑,我以往都是很尊敬你们的,只是你们的作为,让我失望,所以我对你们,已经不抱任何希望。”楚风看向布晶,对于这个曾经和他关系良好的师姑,他没有什么怒意,也没有什么怨恨,“我不恨你们,只是我们现在是敌人。” “可是你……”布晶还想要劝说楚风,却被柳即伸手示意不必再说。 柳即对着楚风微微一揖,而后才道:“奚武说得对,我们现在是敌人。” “抱歉了师伯,不能给你还礼了,不过还不还也没关系了吧。”楚风一刻不停地转动着,他必须要时时刻刻保证对方的举动自己都能注意到,至少要在第一时间能够反应出来,能用凤饮醴做出威胁。现在凤饮醴就是他的护身符,他没有理由不好好利用。 “你放了饮醴……我来做你的人质……”一个虚弱而疲惫的男声,是凤翔天披着袍子,脸色苍白地走了过来,看起来在那一战中,他受的伤极其严重,至今还未能痊愈,也难怪凤饮醴会说凤翔天快要死了。 “别逗了,凤二庄主,你一个要死的人,我要你有什么用?”楚风冷笑,且不说凤翔天有没有别的打算,就没没有,凤翔天也不过是一个已经没有了前途的人,自己用凤翔天作为人质,真的不具有丝毫的威胁性。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凤长鸣怒吼,手中那柄木剑带着一股山崩海啸一般的悲郁之情,像楚风席卷而来。 又是两枝桃花同时洞穿了凤饮醴的小手臂,楚风才冷笑道:“大庄主,我劝你不要动什么歪心思,我真的是一个废人,你那无聊的举措,无法影响到我的心神。或者,你该更关心二公子在你的举动之下,会有什么后果。” “楚奚武,你够了!”一声怒吼,是血红着眼睛的陈栋楠所出,他闻听讯息,以最快的度赶来,映入眼帘的第一幕就是楚风对凤饮醴的折磨和摧残。 “我够了?”楚风看着陈栋楠,咧嘴大笑,“为什么不是他们够了呢?为什么不是你够了呢?你既然认为你是正确的,又为什么会认为我认为我是错误的呢?” “小贼……”龙辰刚一开口,两枝桃花插入了凤饮醴的大腿之中,使得凤翔天紧握双拳,瞪着血红色的眼睛怒吼起来:“你们都不要说了!都给我闭嘴!” 这一刻,凤翔天满面通红,青筋爆绽,一点也不像是一个病人,而是一头愤怒的狮子。 “啊,龙辰长老,不好意思忘了提醒你了,你和凤亦舒大长老一样,一开口就让空气中充满了一股恶臭,你最好不要再说话。”楚风微笑着,然后又看向凤翔天,满是嘲讽,满是戏谑地道,“哟,二庄主,为什么这么愤怒呢?因为二公子的遭遇吗?啊,原来二庄主也有心痛的感觉啊,我还以为,二庄主你真的是道心稳固坚定呢。” “我们放你走,放你走,你放了饮醴吧,我求求你……”凤翔天在楚风的讥讽之下,一瞬间仿佛苍老了无数岁,连说话的声音都开始颤抖,甚至开始低声哀求起楚风来,只希望楚风能够给凤饮醴一条生路。 凤长鸣的脸色微微一变,但是他们心里都清楚,楚风挟持凤饮醴的目的便是在此,利用凤饮醴的身份,为他换取一条生路。 “你无耻!”陈栋楠再次大声嘶吼,凤饮醴是他这么多年的玩伴好友,见到好友受到如此折辱,他又如何不悲怒?心念之中早已充满了对楚风的怨恨,恨不得当即冲上前,将楚风当场斩杀! 楚风“啧啧”两声,看着陈栋楠,笑道:“哟,原来是公义的卫士啊,还知道无耻这两个字,真是让我吃惊不小啊。我就是无耻了,我就是猖狂了,但是你又要如何?要来杀我吗,那可真是欢迎之至啊,反正这个世界上想要我死的人也不少,不在乎多你这么一个。” 楚风的话,说得满是讽刺,也满是凄凉,只不过听出讽刺的人多,听出凄凉的人少。 陈栋楠知道楚风在讽刺自己什么,所以他愈恼怒,他还要怒吼喝骂楚风,便已经被柳即呵斥道:“你又有什么可以争辩的,做了的事情,难道还怕人说吗?” 陈栋楠不敢与柳即争辩,只是双目仿佛随时要喷火一般地瞪着楚风,如果眼神真的能够杀人的话,那陈栋楠早已将楚风杀了千遍万遍了。 在稍远处的弟子之中,在辛南归支撑下勉强赶到了的蔺珲噙满了泪水看着场中,喃喃自语道:“奚武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在蔺珲身旁的辛南归,手里提着一个酒壶,浑身散着一股酸臭,原本清俊的面庞更是睡眼朦胧,胡茬唏嘘。 辛南归微微抿了一口酒,才打了一个酒嗝,道:“你以为奚武哥想这样吗?奚武哥其实从来不愿意杀人,更不愿意迁怒,我让他杀我的时候,他对我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之后还有机会去弥补所犯下的错,至少,要让更少的惨剧出现在人间。” “可是他为什么要对饮醴那样……”蔺珲没有说出口的两个字是“残忍”,杀人和折磨人完全是两回事,杀人还可以让死者有尊严,但是折磨人,却完全是在摧残一个人的身心,将一个人置于油锅中煎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种行为,的确很残忍,残忍之至。 “残忍?”辛南归冷笑起来,话语中满是不屑和轻蔑,不屑他的同门,轻蔑他的玩伴,在这样的事情后还是如此幼稚,还是如此自欺欺人。 “奚武哥能有我凤鸣山庄残忍吗?”辛南归冷笑道,“紫琼郡之事怎么从来无一人吭声,怎么从来无人去指责那事残忍?现在这样的事情降临在自己头上了,就开始抱怨残忍,就开始受不了了?那紫琼郡的那些人怎么算?蔺珲啊蔺珲,陈栋楠那个蠢货自以为自己就是正义就算了,你又想要这么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蔺珲没有说话,只是两行清泪不断流淌而下。 “而且……奚武哥一定是在这月余之内,见识到了更为残忍的事情生在他背上的那个孩子身上,所以才会心性大变。因为奚武哥,从来不是一个因为自己委屈和痛苦就迁怒于人的人——他的愤怒,都是来源于他为身边的人所遭遇的不幸和痛苦。”辛南归缓缓说道,“我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那肯定是人间的炼狱——甚至比炼狱更让人难以承受。” 第465章 威胁 炼狱中的情景是楚风不愿意去回想的,也绝对不愿意提及的,总之为了这样一个理由,他愿意化身成魔——甚至如果不化身成魔,他才会抱憾终身。八一中文网 楚风嘿嘿笑着,看着围住自己去路的几位长老,一语不,只是那眼神中的轻蔑之意,化作了千万柄利剑,刺得人有些心慌。 凤翔天的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没有人动作,都在等待,等待凤长鸣话,等着凤长鸣给出一个结论。 楚风倒不是很心急,他手里握着一张底牌,他手里还有其他的底牌,他可以保证如果对方真的为了背后的小丫连凤饮醴都不会放过的话,那他自己也能因此活下来。 而如果凤鸣山庄还是不愿意牺牲凤饮醴的话,他也自然可以挟持凤饮醴逃出凤鸣山庄。 “我想你们最好还是快一些,后山的空间崩溃似乎在蔓延了。”楚风忽然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凤长鸣悚然一惊,转头向后山看去,只见得后山此时此刻已经彻底崩塌为无数碎片,而从山体之中,一道道如蜘蛛网一般扭曲交错的错乱空间在缓慢向四周蔓延,只怕真的用不了太久的时间,就会蔓延到前山来。 “你这个疯子!”凤长鸣终于也忍不住怒吼起来,他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会是空间崩溃,以为只是什么阵法一类的大规模能量的释放,只要能量释放完之后,就算被夷为平地凤鸣山庄也能在废墟之上快重建,但是空间崩溃却是要把整个凤鸣山庄彻底抹除! 楚风嘿然一笑,道:“我一直以为大庄主也是一个沉稳可靠,不感情用事的人呢,结果真是让我失望啊。” 楚风一边说着,两枝桃花再次贯穿了凤饮醴的脚掌,丝毫不费功夫,完全是宝刀切豆腐一般,如入无物,但是剧烈的疼痛感依然让凤饮醴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二庄主,你看,都是大庄主这么缺乏教养骂我,才让二公子受了这样的苦,我真是遗憾啊。”楚风看向凤翔天,戏谑地道。 “饮醴是无辜的,饮醴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凤翔天的声音中已经充满了哀求的意味,只差给楚风跪下求饶了。 “噢?那你说给他知道知道。”楚风笑着道,也冷笑着看着众人。 凤翔天的心陡然一颤,刚准备开口,凤长鸣已经冷声道:“有什么可以说的!元凶已经伏法,你……” “我让你说话了吗,大庄主?”楚风声音阴冷,仿佛才从地狱中回到人世,带着无尽的阴森寒意,“二庄主,你愿意帮二公子承受这样大庄主失言的惩罚吗?” 凤翔天愣了愣,眼眸里满是哀戚,他鸡啄米一般地点头,生怕自己只要一犹豫,那痛苦便又施加在了凤饮醴的身上。 凤饮醴看向凤翔天的眼神充满了痛苦,充满了悲切,他恨楚风,恨楚风如此折辱他敬爱的父亲,他恨不得生吃楚风的肉,喝楚风的血,但是他却没有办法,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自己的父亲被两枝浮空的桃花穿了肩胛。 “既然大庄主认为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那我请问二庄主,为什么孙渺长老会出现在紫琼郡?难道孙渺长老,也是一个毫无道义,会自作主张,甚至理解错庄主意思的人吗?”楚风冷笑着,并没有给凤翔天回答的时间,“还有姜戎师兄,经脉无损,说明外力不曾损伤其**,瞳孔黄,说明是肝脏受损,嘴唇紫,说明是中毒而死……这症状,主药应该是风息草配合缠骨吧?” 楚风嘿然一笑,倒根本不指望凤鸣山庄上下能有什么反应,真相大家都心知肚明,自己不过是想打一打这几个庄主道貌岸然的嘴脸罢了,伪君子终究比真小人可恶,真小人易防,伪君子却防不胜防。 “所以,我劝两位庄主,还是撕下你们那可笑的面具,跟我一样,做一个真小人,也可以更愉快更自然地交流了。”说着,楚风又扭头看向了柳即,轻蔑地一笑道,“这毒药是柳长老你亲自炼制的吧,才会无声无息……呵呵,我当时还以为你真的是受不了两位庄主,原来其实是听了庄主的吩咐,回去拿药了吧?” 柳即脸色微微一变,根本不曾想到楚风竟然只是在战斗之间的一次与姜戎尸身的接触便把药方判断了出来,虽然这也不是什么秘方,但是却能判断地如此准确,楚风对于药理的掌握,明显出了他的意料——他还以为,楚风仍然是当年那个孩子,就算再成熟,也不过什么也不知道。 他从未想过,短短的几年间,那个孩子,竟然成长到了这样的地步。 布晶的神色陡然骤变,本就有些苍白有些疲惫的眼眸中所有的光芒在瞬间消散,剩下的挚友一片晦暗。 布晶的身形微微摇晃着,一阵踉跄,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站稳。 她知道柳即放不下百年前的事情,她知道柳即因为此事已经放弃了太多道德的准则,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柳即竟然会丧心病狂到这样的程度。 这是真的吗?还是只是楚风的刻意挑拨? 布晶已经不知道了,也不想知道,她只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与绝望,很想找个时机去休息休息了。 也许,自己真的是该离开这座凤鸣山庄了,至少,从这一刻起,自己对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留恋,她曾经所热爱的一切,都彻底烟消云散。 柳即没有分辨,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也像是在否认。 所有人都估摸不准,柳即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却没有多少人会愿意相信他们的敌人,包括陈栋楠。 陈栋楠张大了嘴,刚想喝骂,楚风就冲他笑了起来,让陈栋楠心里猛地一堵,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里却无比地难受,就像是吃了苍蝇一般地憋屈。 楚风却“嗤嗤”地笑了起来,看着柳即,继续逼问道:“柳长老,是这样吗?是这样你就承认吧,不是这样你也要否认啊,这样不声不响,谁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呢?” 柳即沉默片刻,才沙哑着声音道:“如你所说。” 楚风大笑了起来,面容变得愈狰狞,看向凤长鸣,挤眉弄眼道:“大庄主,你要反驳吗?”说着,又猛地转身,目光直指凤亦舒,道,“那么凤大长老,你的爱徒被你的庄主蓄意杀死,栽赃嫁祸,你总不可能一无所知吧?让我猜一猜,只怕下毒的人还是你吧,反正姜戎师兄已经废了,你根本就不在乎这样一个没有未来的弟子,要死就死,谁会在意呢,对吧?” 凤亦舒铁青着脸,一语不。 “可是姜戎师兄临死前告诉我,他已经破入了七阶了你们知道吗?”楚风的神情有些扭曲,有对凤鸣山庄的嘲笑,更有着对姜戎的悲伤。 那一刻,所有人都一怔,无论是凤亦舒,还是柳即,亦或者凤长鸣。 他们从来不知道,当年的事后姜戎修为不进反退他们就已经彻底放弃了姜戎,所以他们都不知道姜戎的修为到底如何。 他们也不知道,此刻楚风所说的话,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所以谁比谁干净呢,谁比谁无辜呢?”楚风大笑着,“我是一个疯子,你们难道就不是疯子?既然都是疯子,那你们要装什么正常人?道貌岸然的嘴脸,真的是太恶心了,这座凤鸣山庄的空气里都弥漫着让人万分恶心的气息,令人作呕。” 凤长鸣脸色阴沉,看着楚风,冷声道:“你把饮醴放了,我们放你走。” “噢?”楚风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出一声故作惊讶的呼喊,“还真是让人意外啊,可是我又还有相信你们的必要吗?我真的一点也不相信你们这样的人啊,所以……还是先放我走,然后我释放二公子。” 凤长鸣眉头一皱,凤翔天却已经看着凤长鸣,哽咽地道:“大哥……” 凤长鸣没有理会凤翔天的哀求,道:“你不相信我,我又要如何相信你呢?” 楚风嘿然一笑,才道:“你也可以不相信我啊,大不了我们一直在这里拖延时间,让空间崩溃蔓延到此,然后大家一起同归于尽,反正我觉得一点都不亏呢。” 凤长鸣嘴角微微抽搐,现在他们要处理的事情可不是只有楚风逃出这一件事而已,还有空间崩溃,如果不及时遏制或者出逃的话,这空间崩溃要等到自然平复,完全是在听天由命。 凤饮醴的身躯微微颤抖,他深呼吸一口气,准备用自己的性命来完成对楚风这个疯子的致命一击,为一切画上一个终止符。 但是他才刚刚开始运气,楚风就直接掐紧了凤饮醴的咽喉,低声道:“二公子,引爆自己这种事,不是不可以中止的呀,你想成为一个和我一样的废人的话。请继续吧,那样我想我会更高兴的。” 凤饮醴咬紧了自己的唇,控制着自己的身躯,使自己不会因为恐惧而颤抖。 当自己的命,落在别人手上,却连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的绝望,真的是一点都不好受。 到底谁才是那个废人,谁才是修士呢。 凤饮醴万分讽刺地想。 给读者的话: 说好的补偿加更,新坑的粗纲和主要人设都写得差不多了,只是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动笔。那会是一个节奏更快的故事,不过还是想用长线的布局,毕竟实在接受不了一个模式的反复套用。那么明天再见了朋友们~ 第466章 新天 楚风掐紧了凤饮醴脖子的行为,无异于是对凤鸣山庄众人的一次示威,一次恐吓。 凤长鸣的手指关节因为捏得过于用力而白,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了片刻,才道:“好,我答应你。” 楚风嗤笑两声,才挟持着凤饮醴向柳即走去。 柳即微微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在凤长鸣的示意下让开到了一边,使得楚风顺利地从二人之间穿行了过去。 凤鸣山庄的守山大阵也随之打开,楚风挟持着凤饮醴,高在山间挪移着,不过一二十里的距离,对于将脚底阵法全力运转的楚风来说,也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情。 楚风终于从凤鸣山庄的山门奔驰而出,但是他没有就此停下,如约释放凤饮醴。 在这里就放开凤饮醴?开什么玩笑,自己虽然有把握能和六阶的修士打一打,但是面对七阶的修士,就完全无能为力,只可能是单方面被虐杀。 自己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时机,自己必须要逃离,逃离到安全的地方,至少要远离了凤鸣山庄,才可能考虑释放凤饮醴的事情! “不要追来,等我安全了,我自然会释放他!”楚风大声喊着,身形继续快奔驰,迅地便消失在了天边。而追到山门前的众人,也在凤长鸣的示意下停止了追击。 布晶叹了口气,看着凤长鸣,看了看柳即,终于上前道:“庄主,我想离开凤鸣山庄去隐居了,我已经很累了,不想再在俗务之中搅和了,还请庄主恩准。” 凤长鸣看着布晶的眼神有些怪异,有些愤恨,现今真是凤鸣山庄人手稀缺之时,高手折损大半,布晶却在这个时候提出离开,她又要置凤鸣山庄于何地? 但是凤长鸣却强压住自己的怒气,沉声道:“随你的便,离开之后,就不需要再回来了!” 凤长鸣转身拂袖而去,众多长老尾随着返回到了凤鸣山庄,只剩下柳即独立在凤鸣山庄的山门之下,对着布晶微微行礼。 布晶认认真真地还礼,道:“多谢师兄多年以来的照顾和帮助,布晶让师兄失望了。” 柳即沉默片刻,才瞑目轻叹道:“是师兄让你失望了,此去保重。” 布晶点了点头道:“师兄也请保重。” 两人相对而揖,柳即返身向山庄走去,而布晶则转身向山下走去,两人都没有迟疑,没有什么犹豫,过去多年的情谊,历来的种种都在方才的一揖之中,烟消云散。 从今而后,各行其道,两不相干。 纵有生死,亦如路人。 脸色苍白的蔺珲站在山门,看着上山和下山的两条道路,犹豫不决。 一只手搀扶着她,一只手慢慢向口中灌酒的辛南归忽然笑了笑,伸手推了蔺珲一把,将猝不及防的蔺珲推得一个趔趄,顺着阶梯向山下滚落而去。 虽然蔺珲重伤未愈,但是不过是几步台阶罢了,也伤不到什么筋骨。 辛南归又喝了一口酒,坐在山门的石阶上,看着蔺珲挣扎着爬了起来,冲他挥了挥手,他笑了笑,举起了酒葫芦,向蔺珲挥了挥手。 蔺珲这才转过头,而后努力地一阵快跑追上了在阳光下踽踽独行的布晶,看着眼前的情形,辛南归又笑了起来。 这种温暖的场景真好啊,可惜的是,自己似乎再也享受不到了啊。 辛南归猛地站起身,然后转身,向山上走去,神色之中有些难以明言的东西。 楚风带着凤饮醴,一口气就逃出了三千多里路,才终于在一处深山之中停留了下来。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右手将木鞭插入了腰间,顺手在芥子囊中一阵摸索,才摸出一粒丹药,左手捏开凤饮醴的下颌,强行喂凤饮醴吞服了下去。 楚风这才松开手,把凤饮醴放了出来。 凤饮醴捂住自己的咽喉,跪在地上干呕起来,干呕了一阵什么也没有呕出来,他察觉到了自己的真气运转有些受阻,他扭过头瞪着楚风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没什么,化功散而已。”楚风冷冷地看着凤饮醴,解下了背上背着的小丫,将小丫放了下来,才道,“所以你最好不要乱跑,你现在只是个凡人,被山里野兽吃了,毒蛇毒死这样的事情,一点也不会是什么意外。” 楚风一边说着,一边在山间布下了小型的阵法,用来遮蔽气息。 他才不相信凤鸣山庄真的不会派人追踪,他想要在这里甩开在屁股后面跟踪的人。 楚风的阵法是一个小型的自启阵法,只是单纯地遮蔽气息,楚风是个废人,凤饮醴的功力被楚风强行化去,现在两个人的气息,都是凡人的气息,所以都极其容易遮蔽。 楚风唯一担心的是凤鸣山庄的功法与小丫之间会有所感应共鸣,与颜家的灵犀诀相似,若是能相互察觉到彼此的存在,那便真的是一个大问题了。 不过楚风自己却又有些怀疑这个推论,如果真的能够察觉到的话,当初在紫琼郡也不至于花费那么多工夫,做出那么多事情来了。 包括在东海的渔村也是一般,如果真的能够确认小丫在哪里,也不至于要伪装成干货贩子四处查探。 不过万事终究是小心为上,楚风将凤饮醴强行按住,又带着小丫在阵法之内隐匿了半日,直到黄昏时分果然见到了空中几个身影在盘旋,似乎在寻找什么。 楚风脚下阵法启动的气息在这片区域便突然中断,所以楚风如果不是滞留在了此处,就是用其他的方式离开了。 空中的那几个身影迅地降低了高度,几乎是紧贴着地面在山林之间穿梭前行,利用神念不断地扫描着,想要捕捉到楚风等人的踪迹。 凤饮醴想要叫喊,楚风却已经贴在了凤饮醴的耳畔,轻声冷笑道:“他们修为都和你差不多吧?” 凤饮醴忽然觉得身形变得有些僵硬,他终于还是没有叫喊出口,自己在楚风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这几个人就算现自己等人又能如何? 以楚风这凶残暴戾的性格,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自己好歹还有着利用的价值,而那些弟子们……却还没有到可以用来威胁凤鸣山庄的地步。 所以凤饮醴终于还是保持了沉默,默默地看着那几个身影在山间搜寻了一遍,无果之后分散而开,向其他各处分别搜寻。 又过去了小半个时辰,楚风才长出一口气,将这个隐匿阵法改造成了一个困阵,又将一身衣袍扔给了凤饮醴,道:“换上它,我不想看到凤鸣山庄的颜色。”言讫,楚风便先行离开了阵中,似乎全然不担心凤饮醴会对小丫做出什么事情来。 凤饮醴看着坐在地上,浑身脏兮兮,头焦黄稀疏,瘦得让人心酸的小丫,攥紧了拳头,却最终还是没有出手。 小丫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手里的布娃娃,这是她的宝贝,可是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摆弄过了,所以小丫摆弄地全神贯注,根本就没有现凤饮醴看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种种复杂的情绪。 没有过太久的时间,楚风便返回了。楚风的样子明显是已经找了一条河洗漱过了,虽然神情依然憔悴,但是已经没有了令人恶心的臭味,衣物也换上了一身有些时间的布衣,看起来就像是人间一个病弱的青年。 楚风从自己的芥子囊中拖出了很多东西,从铁锅到木桶,锅碗瓢盆几乎全部都有,甚至还有一头明显才被猎杀的野猪,足足有两百来斤。 楚风完全将一边坐着的凤饮醴当做了空气,自顾自地在林间空地生起了火堆,架上铁锅,烧了热水,而后倒进木桶之中。 楚风这才将木桶的提手掰断,把小丫抱起来,在小丫一阵挣扎抗议之中,才小心翼翼地脱掉了小丫的衣服,把小丫整个人放进了木桶之中。 热水让一直有些惶恐畏惧乱喊乱叫的小丫终于安静了下来,她小小的身子完全浸入了热水之中,楚风则小心翼翼地为小丫搓洗着身体。 凤饮醴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看着楚风这一刻面色沉静而温柔,连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轻柔,轻轻地捧起水,洒在小丫的身上,而后轻柔地帮小丫搓洗着身体。 凤饮醴看着楚风的指尖落处,在那小小的身躯上到处都是疤痕与血迹,有些疤痕甚至相互交错,层层叠叠,显然是反复受创所留下的创伤——犯下这一切罪孽的人到底是有多狠的心肠,才能对这般无辜的一个孩子做下如此残忍的事情? 凤饮醴忽然愣了愣,看着露出一个小脑袋的小丫,看着那个小姑娘苍白的面孔和眼中多多少少的一丝惶恐,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凤饮醴抿了抿唇,却没有说话,而是看着楚风终于帮小丫洗漱干净之后,给小丫也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物——衣物的长短合适,只是大小有些偏大了,大概那是在很久之前最为合适的尺寸吧。 凤饮醴自嘲地想了想。 第467章 父女 楚风把这一切忙完之后,才取出了一口铁剑,熟练地对野猪剥皮切割,烫洗,其手法之利落,让凤饮醴有些怀疑楚风到底是不是做这一行出身的。 楚风不知道凤饮醴在想什么,他只是另外起了一个火堆,将野猪的一部分架在了火上进行炙烤,自己则取出了米,淘洗干净之后在铁锅之中开始熬粥。 考虑到小丫现在的身体依然很是虚弱,楚风在粥里加了一些性温的草药,用以滋补调理,又额外将一些烤得半熟,肉里的油都已经烤出来的肉撕成了肉丝,撒在粥里。 楚风利索地做好了一切,便拿出了一个小碗,碗里有只小勺,冲着小丫微微晃了晃,露出了一丝笑容。 小丫看着楚风手里的小碗和小勺,就甩开了手里的宝贝布娃娃,一阵小跑到楚风身边,一把抱住楚风的腿,奶声奶气道:“我要吃爹爹做的饭。” 楚风笑着拍了拍了小丫的头,用大铁勺在锅里盛了一碗粥,而后自己坐在了地上。 小丫仔细地想了想,终于想起了过去自己是怎么做的,便熟练地钻进了楚风的怀里,坐在了楚风的腿上,一把抓起小勺子,毫不客气地开始自己吃了起来。 楚风看着小丫的模样,笑得很温和,也很心酸。 他左手托着小碗,右手轻轻抚摸着小丫的头,那模样,便分明是一个父亲,在疼爱自己的女儿。 凤饮醴蓦地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心里一阵刺痛,看着楚风,冷哼道:“现在你已经安全了,是是时候遵守约定了吧?” 楚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看着凤饮醴,看得凤饮醴有些莫名地心慌,有些莫名地恼怒。凤饮醴咬牙道:“你难道要食言吗?!” 楚风点了点头,毫不避讳地说道:“对啊,我就是准备食言了,现在我可真的是一点都不安全,有你手里,至少还有点保障。” “你!”凤饮醴一阵气结,他的确想到了楚风会食言的这种可能性,但是他是万万没有想到,楚风会这么理直气壮地食言,就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一般! 楚风看着凤饮醴的模样,嘴角微微一挑才道:“二公子,你应该欣赏我的坦诚,至少我不会骗得你真的以为我会放了你,对我满是感激之情之后才一脸嬉皮笑脸地告诉你我都是骗你的——虽然这样做会让我更高兴,但是我可不想给小丫示范一下什么叫做撒谎。” 凤饮醴冷笑道:“那我还真是感谢你的坦诚相待了!” 楚风大笑起来,声音微冷道:“那倒不必,你倒是将当时的赌约实现了便是了,我可是很期待这个场景啊。” 凤饮醴冷哼一声道:“你既然背信弃义,我又为何要遵守约定?我可不是傻子。” 楚风撇了撇嘴,笑道:“我还以为作为凤鸣山庄的二公子,你一定会是个正人君子呢,结果却还是因为区区不堪的一个我食言,还真是让我看走了眼呢。” “你讽刺够了吗?”凤饮醴冷笑几声,言语之中满是愤怒与不满,“我们凤鸣山庄全是伪君子你满意了吧?你这阴阳怪气的腔调,我真是受够了!” 楚风啧啧两声,道:“让二公子厌烦,我还真是做得有些过火了呢。不过二公子最好明白……你的生死现在都在我手上,最好还是不要这么得意吧?” 凤饮醴眉尖一挑,道:“那你倒是杀了我了呀,让我看看你的胆色,看看你的勇气啊!” 楚风呵呵一笑,一枝桃花浮现在了身边,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将这枝桃花拿去刺穿凤饮醴的身体,小丫便瞪大了眼睛,然后一伸手,将这枝桃花拿在了手里,然后扭过头挥舞着桃花,对楚风道:“爹爹,你看,好漂亮,和哥哥一样漂亮。” 楚风微微一怔,没有再说话,沉默着轻轻抚摸着小丫的头,将自己的头也靠了上去,仿佛这样能给小丫一些温暖——或者从小丫的身上汲取一些温暖。 凤饮醴也愣愣地看着楚风怀里那个小丫头,那个黄毛的小丫头,一手握着木勺,一手握着桃花,她用勺子舀了一勺粥,递到了楚风的嘴边,奶声奶气地道:“爹爹,吃。” 楚风笑了笑,张开了嘴,任由小丫将那一勺粥递进了自己的嘴里。 小丫就这样简单地重复着喂自己一勺,喂楚风一勺的动作,她忽然看见了楚风的眼角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她放下了勺子,伸出小手在楚风的眼角擦了擦,才握紧了拳头道:“爹爹不哭,爹爹不怕,小丫会保护爹爹,爹爹要坚强。” 这分明是楚风之前说给小丫的话,现在却成了小丫说给楚风的话,但是却没有任何的不协调之感,也许便是所谓的童言无忌。 楚风轻轻“嗯”了一声,却觉得一股暖流在心间游走,游走遍四肢百骸,为这个冰冷而冷酷的世界,增添了几分暖色。 凤饮醴惊讶地看着楚风,看着楚风闭着眼睛的模样,他想起了自己很小的时候的旧事。想起了父亲抱着自己,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旧事。 他想起了很多温暖,很多被遗忘在记忆尘埃之中的旧事,他也缓缓闭上了眼睛,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 过了许久,凤饮醴睁开眼睛,从树林的叶片缝隙之间望去,看到了璀璨的星空。 他看了一会星空,看着那一颗颗明星,在深蓝色夜穹之上辉照万里,渐渐生出几分感慨来。 他低下头,看见小丫已经靠着火堆睡着了,身上盖着一张兽皮毯子。 一条炙烤的猪腿用木棍穿插着插在自己的面前,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热气,带着一缕缕沁人心脾的馨香。 凤饮醴没有看到楚风,他不知道楚风去了哪里,他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这条猪腿,皱了皱眉。 他有些不想吃这条猪腿,但是因为被化功,所以正常人的各种感觉也都重新降临在了的**之上,腹中的饥饿感并没有因为他的无聊的抗争而有所减轻。 当他的肚子发出一阵雷鸣的时候,他的脸也不由得一阵滚烫。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拿起了这条烤腿,用手从其上撕下了一条条烤肉,慢条斯理地塞入了自己的嘴里。 他吃得很斯文,也吃得很慢,似乎一边在吃,一边在思考什么事情,所以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他并没有吃太多,只不过吃了四五两的样子,便觉得腹中已经填饱了,便把这条烤腿放了下来。 他忽然看见在火堆旁边的小丫坐了起来,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他愣了愣,然后环顾了自己的身边,发现自己身边的确没有什么异常,才重新扭过头,奇怪地看着小丫。 小丫站起了身,裹着身上的小毯子,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凤饮醴的跟前,轻声问道:“好吃吗?” 凤饮醴愣了片刻,才尴尬地点了点头。 他有些不知道要怎么来回答这个小女孩,因为他已经猜测到了,在凤鸣山庄之中,这个小女孩并不只是受到囚禁那么简单而已。 凤饮醴厌恶楚风,但是他同时也理解楚风性情的转变,所以他面对起小丫来,愈发地尴尬和不知所措。 尤其是当他看到小姑娘那双眼睛里所映照出他的身影是那么清澈的时候,他竟然莫名地会感到惶恐。 小丫“嘻嘻”笑了起来,抱紧了怀里的布娃娃,很认真地道:“爹爹做的饭菜,最好吃了。” 凤饮醴鼻子莫名地一酸,他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对小丫的回应,因为他的确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小丫这样无忌的童言。 “哥哥你还疼吗?”小丫突然伸手摸着凤饮醴的肩头,有些难过地问道。 凤饮醴一怔,有些无法置信地看着这个小丫头,她原来一直看在眼里,所以她才会帮自己……折下那一枝桃花,面对着这样的善意,凤饮醴突然觉得自己太卑微也太丑陋了。 “哥哥是坏人吗?”小丫看着凤饮醴,小心翼翼地问道,眼睛里有一丝的畏惧和瑟缩。 凤饮醴想了想,有些不知所措。 他必然不会也无法背离凤鸣山庄,既然永远与凤鸣山庄是同样的立场,那他自己无论如何,迟早都会是小丫的敌人,这是无法回避的事情。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坏人,要说是坏人,自己真的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如果说不是……可是自己又真的是一个好人吗? 凤饮醴的嘴角微微一扬,才道:“好人坏人……都是相对的吧。” 这是凤饮醴所能想到的最为合理的话了,好人和坏人永远是相对的,没有绝对的,甚至说,连好人坏人这个概念本来就是伪命题,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应该有好人或者坏人是什么概念。 什么样的人,才算好人?什么样的人,又才算坏人? 除了丧心病狂的人,这个世上,谁又没有一点苦衷,谁又没有一分无奈呢? 难道还会有谁,天生就想着要做一个众人口中的坏人吗? 所谓的坏人啊,大概也都是有其可怜之处的可恨之人吧。 给读者的话: 不得不说60天的预售期真蛋疼………… 第468章 凤凰变 小丫和凤饮醴在讨论好人坏人的问题,而在远处的月光下,楚风也在和人交谈一个问题。 出现在楚风身边的人让楚风也有一些始料未及,那是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男人的面容和楚风一样平凡,他看起来约摸有四五十岁年纪,但是头却已一片花白,甚至微微有些凌乱。 男人的面容微微显得有些憔悴,但是一双眼睛里却有着异样的光芒,就好像是有一把异样的火在燃烧,足以照亮漫长的黑夜。 他看着楚风,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么说来,先生还是不愿意加入我们。” 男人的声音沉稳而温和,富有一股独特的魅力。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正义。”楚风沉声道。 男人轻轻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空中那轮洒下无数清辉的明月,才道:“尽管风先生你见识到了凤鸣山庄的丑恶面目,也不愿意让他接受制裁吗?” 楚风沉默了片刻,他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正义,我要杀凤鸣山庄的人,也不是为了什么制裁,我只是……想杀人而已。更何况,你们坐视这一切的生……也是在配不上你们口中的正义。” 男人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中却透露出一股无奈,道:“那先生,很有可能就是我们的敌人了。” “那便是吧,不过只要亮出我的身份,为了挟持我而保护我的人也不会少。”楚风也笑,似乎完全不把男人的威胁放在眼里。 男人微微瞑目,终于还是又叹了口气,道:“难道先生就真的不想,给这个混乱的世界带来秩序,现在这个机会千载难逢,我们终将带给这个世界净化,带来秩序,带来大光明……” “那步宫主口中的秩序又是什么秩序呢?只是宫主的秩序吧?”楚风反问道,“不服从宫主秩序的便是恶,这种秩序,我认为很可笑,与凤鸣山庄没有什么两样。” 男人微微动容,他看着夜空之中的那一轮明月,沉吟了许久才道:“但是有秩序,哪怕是虚伪的秩序,也总好过没有秩序。修士需要约束,他们需要戴上锁链,不然,这个世界,会一如既往地混沌下去。” 楚风摇了摇头,轻笑了起来道:“那便混沌下去吧,我也不在乎。” 男人瞑目,微微欠身,继而转身欲走,楚风的声音却从身后追了过来。 “在穹朔,我看到了绣着重获自由的罪囚纹身的人,那也是铁牢宫的人吗?” 男人一怔,身躯僵硬了许久才转过身,看了看楚风,才摇了摇头道:“她是万恶的集合,我试图给她宽恕……但是她已经背叛了我,背叛了我们的追求……她在走自己的道路,与铁牢宫没有任何的关系。” 说完,男人便向黑暗之中走去,身影莫名地有些佝偻。 楚风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默之中。 在这个大帝纷纷出现的时代,还想要建立起让众人都服从的秩序,他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这样的能力——虽然他认为,那个人,会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成为这场大劫开启前的混乱的牺牲品。 也许,该敬他们这些人明知螳臂当车,也要千万人而吾往矣的决心与意志吧。 不过楚风从来不认同他们的观念,不认同他们的想法。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代表所谓的正义,甚至连所谓的正义到底是什么,都没有人清楚。 每个人都只是在执行自己认为的对与错罢了,很多人都认为对的事情,也许便是正义,很多人都认为错的事情,也许便是邪恶。 而很多人认为没有对与错区分的事情,便没有正义与邪恶的区分,大概也不会有人认为自己是错。 世界上,没有对与错,有的只是我认为对或者错,如此而已。 楚风想。 然后楚风回头,走向了自己的营地。 楚风站在了营地的边缘,没有第一时间进入营地,因为这个时候,小丫也正在与凤饮醴讨论好人坏人的话题。 凤饮醴的话很曲折,所以小丫听不懂。 在小丫的世界观里,只是有单纯的好人或者坏人的区分而已。 小丫抱着娃娃,歪着头想了很久,才有些迷糊地嘟囔道:“哥哥我听不懂。” 凤饮醴笑了笑,没有强迫要让小丫去听懂。 一个四岁的孩子又懂什么? 自己虽然长她十岁,但是也未必就见得多懂多少东西。 没有经历过这件事之前,自己还不是一样的简单。随着年纪的增长,视野的扩宽,落入眼中的世界才愈真实,而不是之前的那个简单黑白两色的世界了。 凤饮醴轻轻拍了拍小丫的头,道:“快去睡吧,小心长不高。” 小丫似乎对于长不高有些敏感,听话地点了点头,又走回到了火堆旁边,在火堆旁倒了下去。 很快地,就响起了小丫轻微的鼾声,在夜色中伴着一声声鸟啼与蝉鸣,交织出一曲毫无修饰的旋律。 楚风这才缓缓走了进来。他在火堆附近的一棵树下坐了下来,靠着树,瞑目静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凤饮醴看着在跃动的火光下,在光与影交织之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楚风,他默默地叹气。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对楚风到底怀有怎样的感情,是和当年一样把他看做一个温和可亲的兄长一般的人物,还是憎恨他对自己对凤鸣山庄的凶残暴戾。 在凤饮醴心中,楚风不是一个好人,但是却也无法给他贴上坏人的标签。 他只是一个在命运之中做着无力挣扎的凡人吧。 凤饮醴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有些苦涩,有些无奈,这天下芸芸众生,谁又不是在与命运做着抗争的可怜人呢? 凤饮醴就这样坐了一夜,一宿不曾入睡,也一宿没有动作。 第二日楚风一大早便从树下站起身,又在小丫醒来之前,给小丫准备了早餐。 虽然楚风始终不曾跟凤饮醴说一个字,但是最终却也没有忘了凤饮醴的一份。 用罢早餐,楚风便抱着小丫,带着凤饮醴向山外走去。 虽然凤饮醴现在真气被尽数散去,但是毕竟肉身强度还在,哪怕无法像楚风一般利用阵法横移,但是却也一直保持全力奔跑,加上楚风也刻意压慢了自己的度,追赶楚风倒也不算吃力。 一行三人一路上不时又会爆一阵争吵或者互相的讥嘲,走走停停,在傍晚的时候,终于进入了山外的小镇。 楚风不愿意一直暴露在外,所以很快就找了旅舍投宿,为了避免凤饮醴逃跑,楚风也只要了一间房。 楚风抱着小丫跟在凤饮醴身后,进入了房间之中。房内倒是有两张床,其余的物品却都是通用,凤饮醴自己先随便挑选了一张床坐下,才看着楚风道:“我要洗澡。” 楚风瞪着凤饮醴,他犹豫了一下,皱了皱眉,对于凤饮醴身为俘虏却没有一点觉悟的要求的确有些措手不及。 楚风想要拒绝凤饮醴这物理的要求,但是还没开口,凤饮醴又已经道:“反正臭烘烘的也不知道谁受不了。” 楚风冷哼了一声,去楼下招呼了旅舍的主人烧一些热水送上来,才返回房间。 “你在房里做什么?难道要看我洗澡吗?”凤饮醴看着楚风的目光有些逼人,问题也有些尖锐。 楚风冷笑两声,道:“二公子,我便是要看,你又要如何?” “我倒是无所谓,小丫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凤饮醴嘴角微微一咧,还击道。 楚风嘴角微微抽搐,虽然对于凤饮醴万分恼火,却终究还是忍耐了下来……毕竟当着小丫的面,他也不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昨夜小丫折过那一枝桃花之后,他甚至连动武也收敛了起来,哪怕他此刻的内心再狂躁,他也不愿意让小丫变得和他一般。 楚风犹豫了片刻,便沿着屋内的墙角排布了一遍阵法,用以阻止凤饮醴逃离——现在凤饮醴是他的护身符,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手。 布置完这一切,楚风等着送来的热水到了,想了想又把小丫留在了房里道:“小丫跟你一起洗,不要动什么歪主意。” 也许是因为昨天凤饮醴对小丫的友好让楚风放松了一些警惕,楚风并没有考虑万一凤饮醴用小丫作为威胁会生什么事情,这样奇怪的想法,连楚风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有多么怪异。 楚风黑着脸退出了房间,站在走廊上瞑目养神。 这几乎已经成为了楚风的习惯,不想看书又无事可做的时候,楚风都会这样瞑目养神,在脑海里回想一些事情。 楚风不聪明,所以只能更用功,花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去总结。 时间渐渐流逝,屋内的水声也渐渐减轻,过了片刻,门吱呀一声开了。 先走出来的是小丫。 小丫有些稀疏的头被梳理得整整齐齐,在脑后束成一束,比楚风所打理的药整齐细致太多,完全不是在一个水平上的。 小丫跑到楚风跟前,扯了扯楚风的裤子道:“爹爹……哥哥变成姐姐了。” 给读者的话: 月底年会要被拉去当苦力,不过听说是个五星级酒店,晚饭是豪华自助……对于我这种没有见过世面的人来说……居然还有点小期待呢oTZ 第469章 决裂 哥哥变成了姐姐这样的事情…… 楚风也是第一次遇到,所以他愣了愣。 他看着拉着自己裤子摇摆的小丫,然后他把小丫抱了起来,走进了房间里。 一个一身鹅黄色衣裙的少女坐在一张床头上,倾斜着头,用毛巾擦拭着自己那倾泻而下的乌黑油亮的青丝。 少女的面容很英俊——或者说很精致,五官精巧,不管是一双光芒流转的眼眸,还是盈盈润泽的红唇,还是在一双精致水晶耳环映照下小巧可爱的耳朵,都无可挑剔。 她虽然比不上珊瑚那般令人惊艳得难以呼吸,但是却又有一番别样的美感。 这是一个少年时代的凤翔天。 这是楚风的第一反应,因为这个少女虽然很明确地让楚风认识到了她是一个少女,但是她两道柳眉与一双眼里流转的却不是什么脉脉情意,而是一股少年郎的英气。 如果真的要说的话,楚风会认为这是一个男子伪装的女子。 但是现在凤饮醴的确功力散尽,而那身鹅黄色衣裙所显露的微微起伏的曲线,则表明了凤饮醴的确是个少女,没有一点的虚假。 凤饮醴揉着自己湿漉漉的青丝,才看着楚风道:“有什么可以奇怪的?现在这样,对你来说,不是更安全吗?” 凤饮醴的声音也生了一些变化,虽然不大,依然有着一股中性的风格,但是却多多少少却带上了几分少女那种脆生生的感觉,也许是终于不用再伪装自己的性别,所以连声音也都放了开来。 楚风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如果凤饮醴是个男人的话,他大概不会觉得自己之前所有的做法有什么不妥。 但是如果凤饮醴是个女人的话……楚风就会莫名地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虽然已经做好了要做一个杀伐果决的人的准备,但是想到自己居然那般欺负一个少女,这种感觉真的极其不好…… 凤饮醴似乎察觉到了楚风目光中的一些异样,撇了撇嘴,一边将自己浓密的青丝束起,一边道:“你不用可怜我,我和男孩子……也没有什么区别。” 在楚风的印象中,凤饮醴始终都是以一个男孩的身份出现的,所以似乎所有人都把凤饮醴当做男孩一般对待。 现在细细想来,大概也只有蔺珲那一伙人知道凤饮醴的真实身份,所以凤饮醴才能和蔺珲在大庭广众之下手拉手,却一点也不会忸怩了。 楚风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道:“你走吧。” 凤饮醴愣愣地看着楚风,然后“噗嗤”地笑出声来,束好了左右两个马尾,才道:“现在觉得挟持我是个比被现还大的麻烦了?” 楚风不想理凤饮醴,因为他现在确实很恼火。 他不是没有跟少女同行过,也不是没有从来没有跟女人有过亲密的接触,但是那些时候双方都是很友好的气氛。 现在凤饮醴突然说她是个女人,楚风要怎么挟持她? 对她再像之前那么恶劣吧,楚风自己心里不舒服;对她好一点吧,这还叫挟持吗? “我回去可是会说起你这么多秘密的啊。”凤饮醴悠悠一叹,似乎全然不珍惜这到手的机会,“修为全废还能打开芥子囊,有一条来历很神秘的木鞭,还精通阵法,这可不像是一个废人该有的作风啊。” 楚风冷冷地看着凤饮醴,也不阻止小丫屁颠屁颠地跑到凤饮醴脚边求漂亮大姐姐抱,道:“你还是担心一下凤鸣山庄的事情比较好,你爹的伤势也好不到哪去,你最好回去送他一程。” 凤饮醴本还算温和的脸上陡然升起一股寒霜,声音也冷了下来,满是铿锵地道:“你以为你这样能显得你很有本事?我只看到了一个心胸狭隘……” “对不起,我想你太自作多情了一些,我从来不需要你的赞赏。你别忘了,我们是敌人,生死相向的敌人。”楚风冷笑两声,一脸不屑。 凤饮醴丝毫不肯示弱,还击道:“那你最好不要进入我的眼里,进入我的眼里,我自然要评说,你若不喜欢,大可以杀了我。” 楚风不想跟凤饮醴进行这样没营养没意义的争吵,所以他想了想,然后走向凤饮醴。 凤饮醴柳眉一蹙,旋即抱紧了小丫道:“小丫,你爹要把你和我分开!” “爹爹我不要和姐姐分开。”小丫扭过头,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楚风,一副近乎祈求的神色,让楚风的心头顿时一软,锋锐的目光顿时也失去了所有的锋芒,变得柔和起来。 但是软过之后,却是更加的恼怒和痛恨。 他背后桃树浮现,一枝桃花抵在了凤饮醴的咽喉上,红着一双眼睛,怒吼道:“你没有资格碰她!你放开她!” 楚风终于想起来了,凤饮醴其实也是凤鸣山庄的人,她的这个属性不会因为她之前对小丫的一点可笑而虚伪的友好而改变。 凤饮醴是凤鸣山庄的人,是那个折磨了小丫的凤鸣山庄的人,凤鸣山庄的人,都是对小丫进行摧残和迫害的人。 他们肮脏,他们龌龊,他们虚伪,她现在甚至还试图用小丫来威胁自己! 她有什么资格! 楚风突然的暴走,让凤饮醴和小丫都有些措手不及。 小丫在愣了片刻之后,顿时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仿佛极其伤痛。这样嚎啕的痛哭,甚至比她承受折磨时所出的哭声还要痛苦,还要凄厉。 “你这个疯子!”凤饮醴咬了咬唇,低声斥骂,继而抱着小丫轻轻地摇晃,拍打着小丫的脊背,学着印象中母亲的样子,希望能就此安抚住小丫,但是却徒劳无功。 “把你的脏手从她手上拿开!”楚风怒吼,对于耳边的哭声置若罔闻,他只有满腔的悲愤,满怀的怒火,与难以察觉的嫉妒,在熊熊地燃烧,在吞噬他所有的理智和残存的温柔。 “我不!”凤饮醴倔强地咬牙,转而去哄小丫,千万般温言细语仿佛春风,却也无法让小丫停下哭声来。 “我让你放开她!”楚风咆哮,桃花飘落,割裂凤饮醴的衣袖,紧紧贴着凤饮醴细腻白嫩的肌肤,压出一道血印。 凤饮醴根本就不搭理楚风,继续轻声哄着小丫,试图让小丫镇静下来。 尽管她已经在做出努力,但是却依然毫无进展。 此时此刻的小丫,就像是一座爆了的火山,不把所有的能量宣泄而尽,根本就不会停下来。 这哭声吵得楚风心烦意乱,他大声吼道:“不要哭了!” 这一声大吼只换来片刻的宁静,而宁静之后则是愈凄厉愈痛苦的哭声。 凤饮醴皱了皱眉,抱紧了小丫,看着楚风,冷笑道:“朝小孩子脾气,你也就这点本事!” 楚风嘴角一阵抽搐,血红的眼睛里爆出无穷的杀意。 他对凤鸣山庄所有的怨恨,所有的恼怒,此时此刻,都凝聚到了他眼前这个少女身上。 那眼神让凤饮醴感到有些刺痛,有些畏惧。 但是凤饮醴就是不服,她从小就没有服过谁,越是看不起她,她就越要证明给别人看,你们就是错的! 所以凤饮醴毫不示弱地瞪着楚风。 尽管楚风那神色,那狰狞的表情,让凤饮醴的手在不自禁地颤抖,但是她却强行压制着自己身体的畏惧和惶恐,瞪还了回去。 楚风对于凤饮醴这样的瞪还愈恼怒,愈疯狂,一片片桃花在他神识的影响下飘落,在凤饮醴的身上割裂开一条血口。 每一道口子都不深,也只是一道极其狭窄细长的一道伤口,但是在如雨缤纷之下,却在转瞬之间割裂开了数以百计的口子,流血虽然不多,但是这种来自全身的疼痛感,却让凤饮醴咬紧了牙关。 凤饮醴就是不投降,就是不认输。 她瞪着楚风目光也愈凶狠,像极了一头好斗的野兽,在鲜血的激下唤醒了自己的凶性,要与自己的敌人分出生死,狂野而炽热。 楚风的呼吸却变得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浑浊,呼吸出的一股股热气甚至喷吐成了薄雾,在房间之中氤氲弥散。楚风想要杀了凤饮醴,他的手在颤抖,他握紧了拳头,他准备在下一刻挥舞出自己的拳头。 “爹爹是坏人!”凄厉而痛苦的哭声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温柔的童声,她轻轻抚摸着凤饮醴的肌肤上的伤口,一边抚摸,一边哭泣道,“姐姐不要怕,小丫保护你。” 楚风看着小丫,看着凤饮醴,他忽然变得无比地沉静,所有的桃花都在刹那之间谢尽,只剩一抔泥土。 然后他突然道:“我走了。” 楚风转身,默默地走了出去,完全无视了从背后传来的哭声和追赶的声音。 小丫哭喊着,想要去追楚风。 凤饮醴抱着小丫,在楚风的背后追着,大喊着,怒吼着,但是却拿拥有阵法的楚风无可奈何。 当凤饮醴和小丫再一次摔倒在路上的时候,小丫已经哭哑了嗓子。 而凤饮醴看着视线尽头楚风远去的背影,却觉得那个背影是那么单薄,那么瘦弱,孤寂而迷茫。 给读者的话: 经过了这样的事情,性情没有点变化终究是不可能的,所以有了这一章……嗯……很快接结束了,快要按例进入每一卷结尾的大战了…… 第470章 解脱 楚风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手里握着鱼竿,坐在舟头,看着眼前滚滚东流的大江,神色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楚风又握紧了鱼竿。 鱼竿出了“啪”一声响,整个把手被他直接捏得粉碎,鱼竿也因此直接断裂成了两截。楚风却全然没有察觉,看着远方,一声不吭。 楚风不知道自己该去向哪里,自己所有的动力,所有的想法,都在一瞬之间被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所替代。 这样的疲惫让他厌倦了这个世界,想要就此沉睡而去。 楚风不知道这疲惫到底从何而来,但是他却知道自己竟然一点也不排斥这样的疲惫,这样的衰颓。 乘着这只舟顺流而下,随波逐流已经三日。 楚风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想,没日没夜地坐在船头,握着钓竿,钓着永远也无法钓上来的鱼。 只有偶尔的回神,楚风才会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捏断了一根鱼竿,所幸的是,自己准备了很多鱼竿。 当楚风从这一次脑海之中一片空白的状态中醒来的时候,又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小舟却已经被江水送到了岸边,已经搁浅。 楚风走上了岸,他是这几天第一次上岸,他的意识有些混沌不清,所以在上岸的时候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滚进河里。 但是还好他没有滚进河里,只是滚进了河滩的淤泥里。楚风在淤泥里躺着,看着天空,脑海里又陷入了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没有。 当楚风的意识再一次缓缓回到他身体之中的时候,他现自己已经不在淤泥里了。 他躺在一个破烂的庙里,庙里结满了蜘蛛网,透过已经连瓦都没有剩下几片的破烂屋顶,可以看到星空。 噼噼啪啪的声音在耳边炸响,跃动的火光把一个个黑影向四面八方投射,明暗交错成为一片扭曲的图案。 楚风摇了摇有些昏沉不堪的头,然后他抬起了头,他看到了一个他有些不愿意面对的人。 蔺珲。 蔺珲坐在篝火旁侧,脸色还有些苍白,只是比前几日好了许多。 “奚武哥,你醒了啊。”蔺珲看到楚风睁开眼睛,而后迅地转身端起了一碗水来到楚风的跟前,一只手扶起了楚风,一只手想要喂楚风喝水。 楚风挣扎了一下从蔺珲的扶持之下挣扎了出来,他看着蔺珲,微微张口,想要说些什么讽刺的话,但是连番的嗫嚅,却最终还是说不出来。 “奚武哥,没事了,我……已经离开凤鸣山庄了。”蔺珲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知道楚风看着自己的神情是什么意思,所以她有些伤怀,她把水放在了地上,然后推到了楚风的身边。 楚风沉默着,他有些不愿意接受蔺珲的帮助,但是连续多日滴水未进,他的身躯早已承受不起,如果不是他的肉身足够强大,他也许早已脱水而死。 楚风最终还是拿起了地上的那只碗,而后一仰头,将那满满的一碗水牛饮了下去。 楚风喝得有些急,水顿时走岔了,呛得楚风剧烈地咳嗽起来,蔺珲有些仓皇地上前,拍着楚风的脊背,帮楚风慢慢地顺着气。 楚风张了张嘴,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累吗?”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楚风循声望去,看到了从庙外拎着两坛酒走进来的布晶。 “接着,今儿咱好好喝一次酒。”布晶说着,便将手里的酒坛扔向了楚风。 楚风愣了愣,顺手接住了那一坛酒,他沉默了片刻,然后他把酒放在了地上,低下头,慢慢地摇了摇头。 “怕我下毒吗,你这混小子。”布晶也在火堆旁盘腿坐了下来,露出了一副不悦的神情。 楚风抬起头,看着布晶,张了张嘴,依然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布晶,要如何面对蔺珲。 布晶是他信任的长辈,而蔺珲也是他一度亲密的小妹妹,然而他们之间却又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楚风想要装作什么都没有生,但是他……真的做不到。 “师傅,奚武哥他身体还不好。”蔺珲皱了皱眉,微微有些埋怨。 布晶笑了笑,伸手揉了揉蔺珲的秀,才说道:“你这么担心做什么,自己的伤势还没有好利索呢,倒担心起这个混小子来了。” 蔺珲翻了翻白眼,懒得理布晶。 “还有啊,这混小子叫楚风,别再奚武哥奚武哥的叫了。”布晶又笑着说道,让蔺珲颇有些不耐。 “……”楚风看了看蔺珲,又看了看布晶,终于缓缓地出了一口气,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个嘶哑到极点的声音道,“你们……为什么要管我……” “那为什么不管你呢?”布晶潇洒一笑,“还是你这混小子觉得我们就是生死相向的敌人了?你这混小子有那么狠心吗?我可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楚风不语。 “这几日泄够了吗?”布晶又问。 楚风依然不语。 “泄够了吧,所以才会这么颓废,因为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知道那不对,却放不下,却找不到更合适的方式,所以万分迷茫,万分困惑,所以才会这么折磨自己,把自己搞得痛苦不堪,疲惫不堪。” 布晶说着,也不由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你在心性上和你师傅虽然很像,但是在这些方面……终究还是不如你师傅。不过也是,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些年了,你却也不过才二十多岁年纪啊,这般要求你……实在是有些太苛责了。” “要……劝我放下吗?”楚风抬起头,慢慢说道。 “为什么要放下?”布晶撇了撇嘴,拍开了自己手里的酒坛的泥封,“什么东西说放下就放下,那还是人吗?是人自然就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为什么要放下?” 楚风看着布晶,有些茫然,有些困惑。 “不要为难自己,这……不是你的错。”布晶重重地拍了拍楚风的肩,“也不要怨恨自己,你已经尽力了,所以放过自己吧,别再折磨自己,也别再压抑自己的情感了。” 楚风低下了头,将自己的脸埋入了阴影之中,没有说话。 “你这混小子。”布晶放下了酒坛,倏然探手,搂住了楚风的肩头,而后将楚风搂入了自己的怀中,才猛地拍了拍楚风的背,道,“有那么丢人么?” 楚风没有说话,也没有挣扎,只是倚靠着布晶,过了许久,双肩突然微微有节律地抽动了起来,幅度很轻微,但是正是这轻微的幅度让布晶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布晶心里也没有底,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化开楚风心中的郁结,她只能尽自己所能地去抚慰楚风内心的创伤,如果楚风此时依然那般顽固而倔强,布晶也不知道到底还能有谁将楚风从那条路上拉回来。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孩子还是几年前那个孩子,柔软的内心却有着极强的韧性,哪怕经历过那般的黑暗,却也没有真的扭曲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蔺珲看着布晶,看着楚风,也终于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却迅变得黯淡而失色,她熟悉的那个楚奚武也许回来了,但是……她熟悉的那个辛南归呢,她熟悉的那个陈栋楠呢? 过了许久,楚风才又在布晶的怀里沉沉睡去。 他的确太疲惫了,被仇恨与怒火煎熬,却又被自己的良知所谴责,对自己的无能的愤恨,这一个月以来夜以继日地折磨着他,但是他又不能显露出自己的疲惫与软弱,也许他的一次退却便会带来更坏的结果,所以他不得不坚持下来,像是一头困兽做着所有能做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他不可能对懵懂的小丫去说,懵懂的小丫也给不了他安慰。 他更不可能去对凤饮醴说,哪怕他知道凤饮醴并没有什么恶意,但是他们的立场终究是敌人——更何况,那是一个比他还小,还要迷惘的少年,她又能帮他什么? 而布晶的出现终于给了他一个可以让自己休息的理由,他也终于能够给自己一个解脱了。 这一觉,楚风睡得很沉,也睡得很香。 布晶将楚风缓缓放倒,看着楚风脸上那犹未干透的泪痕,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道:“陈涵啊,你差点将你最中意的继承人逼疯啊……他还没有成熟到那般地步,却要担负这么多,真的是太为难他了。” 蔺珲闻言微微一怔,才有些茫然地看着布晶道:“师傅……这件事和陈师叔……有什么关系吗?” 布晶瞑目了片刻,才说道:“当然有关系,而且有很大的关系……我只希望,陈涵所有的念想在这里止步……不要再继续下去了,不然……” 布晶低头看了看楚风,才说道:“他将要承受更残酷更沉重的负担,那样沉重的负担我也未必承受得起,更何况这个孩子了。” 蔺珲愣愣地看着布晶,双唇微微嗫嚅着,却最终没有再说一个字。 给读者的话: 抱歉,来晚了 第471章 往事(一) 第二天蔺珲是在一阵香气中睁开眼睛的。 那香味淡淡的,很好闻,也很熟悉,很让蔺珲怀念。 蔺珲深吸了一口那香气,使得那香气深入了自己的五脏六腑,在自己的四肢百骸之中游走过一遍,才觉得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蔺珲睁开了眼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才终于看清,在破庙里有着一只小炉,炉上正驾着一只砂锅,那郁郁的香气正是从砂锅之中散而出的。 蔺珲环顾了四周,却现空无一人,她愣了愣,走到了砂锅前,揭开了砂锅,扑面而来的一股芳香顿时让蔺珲不自禁地吞咽着唾沫。 那是一锅粥,一锅看起来很寻常的小米粥,其中撒落点缀着几抹鲜艳的色彩,似乎是什么药草。 蔺珲重新盖好了砂锅,盯着那一锅粥有些呆。 “醒了?”一个依然有些沙哑干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却再不让人觉得刺耳难听。 蔺珲扭头,看着楚风,突然咧嘴笑了起来。 楚风干咳了几声,有些尴尬,也有些窘迫,却也满是真诚地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蔺珲笑着摇了摇头,才说道:“都好些年没有吃过奚武哥做的饭菜了,很是怀念啊。” 楚风也笑了笑,尴尬与窘迫也得以化解,他说道:“专门为你熬的,你的伤势虽然没有大碍,但是……”楚风顿了顿,才接着说道,“还是要好好调理,不然只怕留下病根。” “咦,奚武哥也懂医术吗?”蔺珲满是好奇地问道。 楚风点了点头道:“略懂。” 蔺珲还在睡眠的时候他就已经询问过布晶,也亲自把脉过,他也万分难以理解蔺珲究竟是怎么活下来。 他从蔺珲残余的伤势都可以料想到,当初穆少恩的一剑,不仅仅是贯穿了蔺珲的胸膛,还将蔺珲的脏腑经脉全部震碎——这样的伤势,就算是能毁体重生的八阶修士都未必能够承受,但是蔺珲的气息只是失去了很短暂的片刻,便又奇迹般地回复了一丝气息,才让蔺珲最终活了下来。 如果楚风能够修行,他也能够在蔺珲受伤的第一时间进行探查,他也许能够理探查得更清楚,但是时过境迁,而布晶也不善医术,所以这其中的因由却也怕是解不开了。 蔺珲也不再多问,转身拿起了旁边的小碗与木勺,将砂锅里的粥盛到了碗中,而后送入自己的口中,顿时露出了一副很是惬意很是享受的表情。 “果然世上没有比奚武哥更会做饭的人了。”蔺珲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阔别多年的味道,依然那么令人轻松愉悦。 “喜欢就多吃点。”楚风笑了笑。 “那怎么行,会长胖的。”蔺珲也微微笑着,才又问道,“师傅她人呢?” “师姑说去见一个人,很快就回来。”楚风说着也皱了皱眉,因为他也有些好奇布晶要去见谁。 蔺珲没有再问,而是默默地用着粥品,直到把粥品用尽了才长出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道:“好饱啊。” “不是说吃多了会长胖吗?”一旁的楚风突然开口道。 蔺珲一怔,旋即有些恼火地翻了翻白眼,道:“你才会长胖呢。” 楚风满是笑意地摇了摇头,倏然又收敛了笑容,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蔺珲想了想,才道:“没什么打算,跟着师傅四处瞎逛吧,凤鸣山庄是不想回去,却也终究……做不到与凤鸣山庄为敌。” 楚风点了点头,看向庙外道:“这样也好。” 蔺珲没有再说话,楚风也没有再开口,二人相对而坐,各自沉思着关于未来的事情。 过了片刻,楚风便见得布晶落在了破庙的门前,而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一个消失了五年,下落不明的人——祝允同。 祝允同的样貌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丝之间多了几分斑白,原本凌厉的目光也缓和了几分。 楚风和蔺珲都惊讶地站起了身,看着祝允同,满是愕然地道:“祝师伯?” 祝允同摆了摆手,与布晶并肩走入了破庙之中,才说道:“有那么值得惊讶的吗,还是你们以为我连那些老东西都杀不掉?” 楚风有些难以置信。 当初他们逃亡之后,剩下的便是三妙宫的三位脉主与祝允同四人,他们要合力对抗的人包括了6茹和宫一义两名八阶巅峰,除此之外还有诸如易苏苏、欧凯这些人,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以如此悬殊的战力之比,祝允同能活下来。 既然祝允同能活下来,那就说明……失踪的三大派的其他人……都已经被祝允同杀了。 楚风愣了许久,才猛地开口道:“师伯,我师傅……” “死了,都死了。”祝允同摇了摇头,打断了楚风的话,“只有我活了下来。” 楚风的眼帘略略低垂,虽然他本来就知道三位脉主七阶的修为想要活下来终究还是太困难,但是他却难免抱一些幻想。 “多亏了他们,我才能战到最后。”祝允同说着也满是感慨地叹息了一声,他与洛星有故旧之情,对于洛星的战死,他也感到万分的惋惜。 “师伯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凤鸣山庄?”蔺珲有些讷讷地说道,如果祝允同还在凤鸣山庄的话,也许……事情不会演变到今日的地步。 “回去?”祝允同看着蔺珲也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回去?我与鸡叫山庄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吗?” 蔺珲一怔,布晶却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 祝允同生性刚烈,对凤鸣山庄当年的忍气吞声自然不满,尤其是祝允同的授业恩师钱璞之死早已使得祝允同与凤鸣山庄离心离德,他既然大仇已报,自然也就不需要再回凤鸣山庄。 祝允同看向了楚风道:“你见到凤鸣山庄的那个老怪物了?” 楚风点了点头。 “知道他是谁吗?” 楚风皱了皱眉,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 “你可以叫他凤九歌,也可以叫他凤九霄。”祝允同冷哼了一声,嘴角一扬,满是嘲讽。 楚风与蔺珲都是一惊,只有布晶似乎早已从祝允同的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所以保持着平静。 楚风猛地想起了当初那个老人所说的“我们”,原来……他其实是两个人,难怪会自称“我们”。 凤九歌和凤九霄都是千年之前的人物了,他们没有能够成帝,那他们到底是怎么活到了现在,甚至还合二为一? 楚风想到此处,神色不由得又是一变。 他终于明白老人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情了。 “是的,他们依靠着吞噬那只被囚禁的凤凰的血肉,苟活到了如今。”祝允同看着楚风的神情变化,就知道楚风想到了什么,所以更是万分直接地说道,“但是凤凰的血肉之中含有会不断灼烧他们元神的烈焰,他们一个人承受不起,所以……他们通过那烈焰,将两份元神融合到了一起,才有了今天这个怪物。” “当年有人囚禁了那只凤凰,他们需要一条看门狗,这兄弟二人就是那条看门狗,所以两个平凡的樵夫才会突然崛起。”祝允同说着,语气之中对自己的祖师没有丝毫的敬意,却满是鄙夷和不屑。 他是何等高傲的人,怎么会看得起被当做狗一般的人? 楚风不应,囚禁凤凰的人,会是那个赠送他这无数古籍的老者吗? “之后的事情你师傅应该比我更清楚,但是他却始终避而不谈,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祝允同提起陈涵,神色在刹那之间也有一丝的黯然,那是他在这世间唯一亲近的人,却又与他走着完全不同的道路。 “我师傅?”楚风微怔。 “你了解你师傅的过去吗?”祝允同问道。 楚风沉吟着,才道:“我只知道,师傅百余年前辈誉为人间的第一天才。” “不是人间,是六界。”祝允同摇了摇头,“你师傅那个人只要他想,就没有什么做不到,我从未见过天资比他更高,悟性也比他还好的人,也许只有你的刘鱼师姐,才可以和他相提并论。” 楚风微惊,他知道陈涵天赋极高,但是却没有想到……竟然高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 “百年之前,凤鸣山庄与天工府有过一场恶战,凤鸣山庄精锐尽数战死,两名庄主也战死。我为报师仇,与柳即杀上天工府,废了宫一心却最终被生擒。也是这个时候,那个老怪物从后山出来,找到了你师傅,要教他凰焱燎日,让他用来报仇。” 祝允同说到此处,神色之间更见嘲讽:“你师傅哪里看得起这样的东西,于是那老怪物便又以凤凰血肉来诱惑他,你师傅对此深恶痛绝,但是老怪物以亲友胁迫你师傅,你师傅却不好回绝。恰好此时天工府以我为要挟,你师傅为了救我,又孤身进入天工府,许诺自己永生不破六阶,并且囚禁我百年,为了证明此言非虚,他还让天工府的人废了他的经脉,锁了他的气海,才将我换回。” “那老怪物见你师傅已经没了希望,便退而求其次,寻找了一个报仇心切的人。” 祝允同看着楚风,慢慢颔道:“这个人,就是我。” 第472章 往事(下) 楚风看着祝允同,神情微微有些愕然,却终于明白了祝允同那日所用的凰焱燎日到底从何而来。 难怪以李三三的修为竟然能够窃取到炎族的噬魂魔鸣与修罗的红莲劫世,原来李三三根本不是凰焱燎日的创始人,他只是那个怪物遥控的悲剧而已. 那个怪物用凰焱燎日与凤凰的力量来诱惑陈涵,来诱惑祝允同,只怕也未必就存有什么好的心思。 “你师傅曾经告诉过我,凰焱燎日有问题。”祝允同说着也不由得皱了皱眉,明显露出了几分不悦的神色,也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陈涵,他顿了顿,才接着说道,“不过我只是想报仇而已,所以并不在意这些。” 楚风点了点头,祝允同的性子……的确是做得出这般事情的人。 “你以为你师傅在凤鸣山庄百年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等着时间到来吗?”祝允同突然问道。 楚风微怔,沉吟不语。 “以你师傅的能耐,就算他废了自己的根基,锁了自己的气海只要他想,就可以随时突破——他没有这么做,是因为他跟你一样,有着一种奇怪的道德感,他认为那老怪物做得不对,他身为凤鸣山庄的弟子,便有责任偿还,有责任将自由还给凤凰。” “这就是百年之间,他一直在做的事情。”祝允同冷笑了一声,“不过最后却要你来承担,你身为他的弟子,也真不知道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楚风皱了皱眉才道:“所以……后山的周天星斗大阵……其实是师傅他破坏的?” 如果那个老怪物是凤九歌与凤九霄兄弟二人,楚风有足够的信心确信,后山囚禁凰的所有阵法都绝不是出自于这二人之手,因为那些阵法都太古来,都是应该被岁月所掩埋的阵法。 那些阵法应该就是真正囚禁凰的大帝所布下的阵法,而陈涵……却将这阵法彻底击碎。 祝允同耸了耸肩道:“那我就不得而知了,你师傅不可能把他做的事情告诉我,如果不是生这么多事情,我甚至根本就不会知道他做了这些。但是既然小凤凰能够从千年没出任何纰漏的囚禁之地逃脱,按时间算……” 楚风也猛地一怔,师傅陈涵去世是在五年多之前,而小丫……也差不多五岁左右的年纪…… “从时间上算的话,也刚刚好。”布晶也长叹了一声,说起陈涵之死,依然有些难以释怀,“五年前,那个时候也刚好是……每隔百年的机缘开始的时候,只是后来这所谓的机缘却莫名其妙地没人再提起了。” “那所谓的百年机缘其实是凤凰涅槃时的血。”祝允同补充道,“百年前的两滴,都被我吞服了,所以我的修为才会精进到如此地步。” 布晶闻言也不由得一怔,而蔺珲也露出了一副震惊的神色,自己吞服的……竟然是从别人身上挤出来的血液? 蔺珲莫名地觉得有些恶心,肠胃也有些难受。 楚风轻轻拍了拍蔺珲的肩,示意无妨。 “那个时候应该便是他破坏了这一切,给凤凰制造了逃脱的机会。”祝允同说着,却也皱了皱眉,“但是出于什么原因,直到不久之前,凤凰才成功逃脱,遇到了你,才有了这么多事情。” “你恨他吗,恨他把如此残酷的事情交给你来承担?”祝允同看向了楚风,慢慢地问道。 楚风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想起了陈涵曾经对他讲的话,希望有一天,自己不要恨他。 也许陈涵说的就是这件事吧,但是……师傅他再强大,难道能在去世之后都把这一切安排得这么准确到位吗? 他难道能够算清未来,看到每个人的命运吗? 楚风微微抿了抿唇,摇了摇头道:“这……其实是我自己选择的,师傅从未安排过我一定要做这样的事。他只是做了他自己该做的事情……而我,也是在做我认为自己该做的事情。” 祝允同的脸上突然露出了几分难得的笑意,看着楚风,满是欣慰道:“你师傅他会以你为傲的。” 楚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那我就走了。”祝允同叹了口气,“你师傅托付我照顾你,现在看来你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任何人照顾了。” “师伯……”楚风和蔺珲同时开口,有些挽留之意。 “你们又想要留下我吗?”祝允同不禁笑了起来,“留下来做什么?是跟着你去抗击凤鸣山庄,还是跟着你去云游四海?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啊。” “你师伯成家了。”布晶满是促狭地笑道。 祝允同摆了摆手道:“哎,当时虽然活了下来,却也重伤,被人捡了回去……”祝允同说着摇了摇头,满是感慨,却不再说下去。 楚风也不禁笑了起来,他又沉吟了片刻,才道:“师伯……有什么要转告凤师兄的吗?如果我还能再遇到他,一定代为转达。” “那小子啊……”祝允同也皱了皱眉,想了想,才道,“告诉他,年轻人不要活在老家伙的阴影里,当一只在小溪里喝水,啄蚂蚱吃的野鸡,也还是好过当一只囚笼里的凤凰的。” 楚风点了点头。 “走了啊。”祝允同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便远去了。 “师傅怎么遇到师伯的?”蔺珲一脸茫然地看向了布晶。 布晶撇了撇嘴道:“很早了,几年前他就托人给我传了话。” “师傅和师伯交情好到这个地步吗?”蔺珲有些困惑。 “为了这混小子啊。”布晶耸了耸肩,朝楚风努了努嘴,“陈涵曾经托付他照顾这混小子,而我跟这混小子关系最好,所以他就让人来问我了。” 楚风有些尴尬地挠头笑了笑,不说话。 “既然你也没事了,我和蔺珲也该走了。”布晶神色之间微微也有些遗憾,“剩下的事情,你应该应付得来了吧。” 楚风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道:“我会……尽量少杀人。” 布晶突然笑出了声来道:“没有足够的把握就不要手软,会害了自己的。尽力去做吧,努力活着,我相信你师傅的眼光,我也相信你,一定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些什么改变。” 楚风愣了愣,觉得这话未免也太高看了自己一些,只是离别在即,终究不好说什么不对。 “那我们也走啦。”布晶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看着楚风很认真地说道,“你这混小子,记得一定要学会喝酒啊,不然太憋闷了一些。” 楚风笑着摇了摇头道:“师侄不喜欢喝酒,所以……恕难从命了。” “呸,你这混小子真不给我面子。”布晶笑骂道。 “对了,这是我给蔺珲开的调理的方子,还有一些药材。蔺珲的身子距离痊愈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还有劳师姑照料了。”楚风说着,将一包早已包好的东西递给了蔺珲,看样子他也早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我自己的弟子还要你费心啊。”布晶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也不去问楚风这些年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身上又有什么秘密。 “那我们走了。”蔺珲也不推辞,接过了东西收下,微微欠身道。 “嗯,师姑你们要保重。”楚风也欠身道。 “奚武哥你也保重。”蔺珲笑了笑,跟在了布晶的身后远去。 “哦,对了,饮醴带着那丫头去安州城的方向了,你快赶过去吧。”走到了一半,布晶才又想起了这极其重要的消息,回头喊道。 楚风点了点头,没有丝毫迟疑地转身向着安州城的方向赶去。 而在安州城的方向,柳即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沉默不语。 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中年妇人美丽而且雍容华贵,与寻常的修士相比,就仿佛是人间的帝后之于凡夫俗子,但是真正让柳即有些忌惮的……却还是这个女人身上所散出的气质,安静沉稳之下,却仿佛有着一股狂潮。 “凤鸣山庄吗?”那女人看着柳即,平和地问道,声音温柔却带着几分不可违逆之意。 柳即眯着眼,然后慢慢点了点头。 “你知道珊瑚在何处吗?”那女人又问道,不紧不慢。 柳即眼眸之中闪过一丝震惊,这个女人来自鲛人族吗? 柳即沉吟了片刻,才说道:“不知阁下是……” “那不是你们该知道的。”女人挥了挥手。 “哈,阁下未免太自以为是了一些。”柳即笑了笑,说道。 女人也随之微微一笑,道:“我的修为虽然不高,但是今天就让凤鸣山庄就此从这世间销声匿迹也不是不可以。” 柳即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面色不改道:“然而你却不能这么做。” 女人微微颔并不否认道:“就目前来看,我还不能这么做。” “条件?”柳即挑眉。 “无论你们要做什么,要动谁,你记住一点——珊瑚要是掉了一根头,那凤鸣山庄就没有人能够再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女人直视着柳即的双眸,平淡地叙述道,并没有丝毫威胁的意味,而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因为她不过是一个跑腿的人而已,因为她身后那人倘若震怒,整个六界都未必承受得起。 “好处呢?”柳即皱眉。 “我不插手你们的事情,就是你们最大的好处。” 给读者的话: ~~~~哎~~~~累 第473章 松针流火 凤饮醴用手指戳破了窗户纸,透过小孔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 在楚风走了之后,凤饮醴很快就带着哭得昏睡过去的小丫转移了地点,不敢在原地再有过多的停留。 虽然凤饮醴是凤鸣山庄的少庄主,但是此时此刻,她却也无法做到若无其事地抱着小丫回凤鸣山庄去——她还做不到可以把生的一切,知晓的一切全部忘掉。 凤饮醴有些恼恨楚风这个王八蛋,肯定是算准了这一点才走得那么肆无忌惮,虽然那个背影让她也莫名地觉得难受得想要哭出来,但是这不妨碍她怨恨楚风。 在那之后,凤饮醴数度与凤鸣山庄的弟子擦肩而过,但是值得庆幸的是凤鸣山庄的弟子几乎都没见过凤饮醴女装的样子,而凤饮醴又极其熟悉那些弟子的行事风格,所以都很巧妙地回避了过去。 但是人多势众的凤鸣山庄却依然察觉到了她和小丫的行踪。 凤饮醴也在修为渐渐恢复后带着小丫不断转移四处逃窜,但是很快都会被凤鸣山庄追上,她只能在被现之前,先一步逃离。 但是这次似乎危险了,几乎是前后脚的关系来到这座东南方的大城市安州城,而之后凤鸣山庄在不断地向安州城四周指派人手,阻断了凤饮醴离开的道路。 凤饮醴对此毫无办法,她只有蜗居不出。 偌大一个安州城,凤鸣山庄想要把她找出来,的确还需要一些时间。 但是这么拖下去却终究不是个办法,迟早会有被现的那一天,等到那个时候,自己再想要逃,也来不及了。 凤饮醴暗暗又骂了楚风一句王八蛋,才扭过头看向坐在床上,抱着布娃娃的小丫。 “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了?”小丫看到凤饮醴在看她,又带着哭腔问道,“爹爹是不是讨厌我了?” 凤饮醴在短短的片刻中第三次暗骂了一声楚风是个王八蛋,才坐在小丫身边道:“你爹爹他有事,等几天就回来了。” 这样的对话在这些日子里已经重复了很多次了,凤饮醴只能期望楚风那个王八蛋早点良心现回来带他女儿走,反正自己是快撑不住了,对于凤鸣山庄的穷追不舍,和她自己内心的矛盾,都快撑不住了。 有时候连凤饮醴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小丫明明就是凤鸣山庄想要的人,自己是凤鸣山庄的少主,为什么自己要带着小丫逃避凤鸣山庄的搜捕? 这样的事情的确很矛盾,但是凤饮醴也在纠结和挣扎之中,逐渐体会到了楚风的心情——尤其是每次给小丫洗澡的时候,看到小丫那浑身的伤痕,连凤饮醴的指尖滑过小丫的肌肤的时候,都因为本能的愤怒而在颤抖,更何况楚风了。 可是凤饮醴的确没得选,她是凤鸣山庄的少主,她不能和凤鸣山庄的利益作对。 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逃亡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所以她在期望楚风快些回来带走小丫,这样她就不会因为小丫是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落入凤鸣山庄手中而感到尴尬。 凤饮醴抱紧了小丫,让小丫贴着自己的身体渐渐沉睡过去。 这些日子,小丫睡得也越来越多,话也越来越少,让凤饮醴更加难受,所以她想到这里,又骂了一声楚风是个王八蛋。 凤饮醴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 她又走到窗边,看了看街道上越来越稀疏的人群,和黑夜之中潜伏的身影。 这些天她一直在留意安州城内凤鸣山庄方面的行动,得出其规律,为今晚的突出重围做好准备。 凤饮醴把自己的长挽成了一个结,免得影响自己的动作。 她想把小丫塞进自己的芥子囊里,可惜芥子囊无法装活物,所以她只能把小丫背在了背上,也多亏了小丫睡得越来越沉,她才能够随心所欲地背着小丫活动。 过了子时,已经到了夜里最让人懈怠的时候。 凤饮醴缓慢地推开窗子,沿着墙面爬上了屋顶。 凤饮醴暂时还不准备御风飞行,那样动用真气比较明显,会提前暴露行踪,所以她准备先在屋顶上逃窜一阵,直到外围的边缘区域,她再御风逃离,来个出其不意。 逃跑的路线也是凤饮醴早就已经留意好的,所以她在房顶之上快地奔跑着,完全依仗着肉身之力在鳞次栉比的建筑顶上飞奔,宛若一个飞贼。 凤饮醴就连度也强行压制了下来,避免因为度过快被人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自己其实不是飞贼而是修士——总之,她尽量表现得像是一个凡人,以在被现之前争取更多的时间。 凤饮醴很快就到了安州城的城墙根下,幸运的是她始终没有被人现。 凤饮醴贴着城墙,深呼吸了一口气。 根据她这些天的侦查,凤鸣山庄在城墙上其实也布置了人手,修为也都在五阶,甚至有个别六阶修士——以目前凤鸣山庄的实力来说,这几乎表明了凤鸣山庄其实已经倾巢出动了。 而在所有城墙驻守中,只有这一段城墙驻守的修为最低,五阶初段。 凤饮醴五阶巅峰的修为对付其他来,还是绰绰有余。所以凤饮醴准备在对方出信号之前制服对方,然后逃之夭夭——虽然现在立场有些对立,但是凤饮醴依然不愿意把凤鸣山庄的弟子叫做敌人,只是对手。 凤饮醴顺着楼梯开始登上城楼,城楼上坐着的那个人对于突然有人开始登城有些不解。 但是这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依然恪尽职守地站起了身,向来人靠近。 来人的气息很微弱,也不知道是一个凡人,还是一个刻意收敛压制了自己的气息的修士,所以这个男人异常谨慎。 男人手里握紧了剑,而后往前走出了一大步,拦在了对方的跟前。 映入男人眼帘的是一个美丽而充满了英气的少女,这个少女似乎并不在行动的目标之中。 男人虽然这样想,但是他却没有放松警惕,而是愈谨慎地看着少女道:“姑娘这么晚……” 凤饮醴根本就不愿意浪费时间在啰嗦上,蓄积已久直接一掌推出,带着一股流火,在夜空中划出一道绚丽飘逸的弧线。 男人早有防备,当即拔剑,与那一掌相对,却没有想到这一掌看似绵柔,但是其中劲力却狂暴凶悍,尽管用剑挡了一挡,但是下一刻剑光便被直接震碎,强大的余劲直接震得男人倒飞了出去。 男人顿时意识到这个少女肯定是敌人,刚准备信号,少女鬼魅一般的身形便已经压了上来,直接一掌击打在男人头顶,男人眼前眼前顿时一黑,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失去了知觉。 凤饮醴长出一口气,还好他多多少少对自己没有太多的防备,所以一切都还算顺利。 凤饮醴知道自己出手的轻重断然不会将男人击杀,所以她也没去看男人的状况,而是迅地从城墙上跳跃了下去。 凤饮醴没有直接飞行,飞行的光芒在黑夜里有些耀眼,尤其还是红色的光芒。 凤饮醴先在旷野里奔跑了十余里,确认了身后没有追兵,凤饮醴才迅地腾空而起,用自己最快的度向北边逃跑而去。 南边靠近凤鸣山庄,所以凤鸣山庄的情报网更为周全,如果往北边的话,还能有机会从凤鸣山庄的情报网中脱离。 想到这里,凤饮醴又忍不住暗骂了一声楚风是个王八蛋。 如果不是楚风化了自己的功,使得自己在形势最有利的几天只能四处躲藏而无法逃窜出足够多距离,怎么会落得这步天地! 都是楚风的错,楚风是个王八蛋! 这是毋庸置疑的结论,这也是凤饮醴所认为的真理! 凤饮醴才飞出了不过七八里地,下方的林间倏然一道红得紫的光芒朝天空射来,带着凛冽森寒之意直接袭向凤饮醴! 凤饮醴顿时面色一变,她也感觉到了一股神念锁定在了自己身上,对方在自己感觉到他之前先现了自己,对方修为比自己高! 凤饮醴暗道一声不妙,急忙侧身躲闪那道红光的轨迹,但是刚一侧身,下方的红光便已经如牛毫一般密密匝匝向天空射来,一道道都附着有一股锁定在凤饮醴身上的神念。 凤饮醴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这分明是松针流火,是凤鸣山庄五长老宋叶明独创的绝技,整个凤鸣山庄也只有他一人会而已。 自己想要打得过五长老,或者从五长老的手里逃掉,除非宋叶明公然放水,不然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可能。 凤饮醴知道了自己的对手是谁,顿时感到沮丧和失望,看来这次突围,不管从何种意义上来说都很失败。 凤饮醴不想多做无谓的抗争,不然被宋叶明现的时候她会更尴尬,宋叶明也会尴尬,所以凤饮醴急忙大声喊道:“宋师兄,是我,饮醴!” 漫天如松针一般密集的流火,戛然而止。 给读者的话: 年会要去当五天苦功,吃住都在酒店,还要接送专家,全程贴心小秘书………………我得存稿啦…… 第474章 水龙吟(上) 凤饮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因为她的确没有与宋叶明抗衡的能力。 况且现在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再与宋叶明抗衡,那就几乎是**裸地背叛凤鸣山庄了。 凤饮醴不想背叛凤鸣山庄,所以她真的很纠结。 宋叶明快腾空而起,看着凤饮醴,微微露出一分讶然的神色,似乎也从不知道凤饮醴其实是个女子。 但是宋叶明很快便看到了凤饮醴背后背着的小丫,他怔了怔,才道:“少庄主你逃出来了?” 宋叶明也有些疑惑,楚风挟持凤饮醴分明挟持得那般轻易,凤饮醴又是怎么逃出来的,而且还把小凤凰也带了出来? 宋叶明眉头微微一蹙,却没有把这些疑问说出来。 凤饮醴从表明身份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构思自己应该找什么借口,她犹豫了一会才道:“他让我带着这孩子在前面开路,他在后尾随,防止遇到伏击。” 说到这里,凤饮醴顿时一个激灵,转过身大声道,“师兄,他就在后面,你快去!我先逃,不然又会沦为他的俘虏了!” 宋叶明点了点头道:“你先回山庄,我去拦截他。” 说着,宋叶明便化为流光向凤饮醴来的方向冲了过去。 凤饮醴暗自出了一口气,不敢多作拖延,急忙以最快的度开始逃遁。 在向北飞行出一段距离之后,凤饮醴终究还是觉得这样直接飞的方向太过单调容易被现,便转而向东边逃遁,以增加追踪自己的难度。 凤饮醴在逃跑的路上就知道下场大概会很糟糕,自己虽然没有跟宋叶明交手,但是只要宋叶明到了安州城,自己打伤那个男人的事情只怕是瞒不住了。 希望他们认为自己是被胁迫的,迫不得已才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而之后也是楚风狡猾奸诈,骗过了众人的耳目,拦截住了要返回山庄的自己,胁迫自己又跟着他走了! 凤饮醴脑海里不断地编织着故事,只是这个故事还没有来得及编得圆满细致,身后便已经有一道红色流光以极快的度追了上来,而后便是一个空间越步直接拦在了凤饮醴的面前! 凤饮醴被迫停下身形,却见得追来的人赫然正是宋叶明! 凤饮醴心思飞转,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强行压抑住自己的紧张情绪,看着宋叶明,露出一副惊喜的样子道:“师兄,你已经解决了他了吗?” 宋叶明这么快就追了上来,让凤饮醴有些怀疑宋叶明到底有没有去找楚风,要知道那么大一块区域,要想确认楚风在或者不在,也需要一些时间吧。 难道他从一开始就有些怀疑我了? 凤饮醴知道事情只怕有些不妙。 “饮醴,你和我一起走,我能保证你的安全。”宋叶明皱着眉头道。 他也没有说破他其实真的怀疑凤饮醴也已经叛变了这个事实,道理其实很简单,如果只是要凤饮醴作为敲门砖的话,何必把那个重要的女孩也交给凤饮醴? 而且,用凤饮醴作为人质怎么想都比让凤饮醴作为敲门砖好吧? 凤饮醴暗暗叫苦,这要是跟宋叶明一起走的话,自己的确是无法脱身了。 到那个时候,自己背上的这个小丫头又要被锁进那不见天日的洞穴深处,承受痛苦与折磨。 凤饮醴不知道自己的师傅为什么要那样对待小丫,但是她却不认为这个小丫头就该受那样的苦。 怎么办? 凤饮醴思绪飞转,却又茫然毫无头绪,还在思索之间,天边一道晶莹璀璨的流光也陡然而至,宛如洪涛一般连绵不绝,起伏不休。 宋叶明脸色微微一变,没有想到这洪涛主人竟然也会在此时出手,他面色阴沉道:“珊瑚公主也要趟这潭浑水吗?” 珊瑚盈盈一笑,步履轻缓地踏空而来,璀璨华衣在夜空之下宛如一片星辰。 “五长老,小丫既然是我大哥的女儿,大哥现在有事不在,我这个后娘自然要尽一些义务了。”珊瑚说着眼中也露出一缕寒芒,“难道说五长老要说,小丫也杀了人,所以必须囚禁吗?” 珊瑚在完成了计划之后才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她原本以为楚风会要花些时间才能脱困,他身上有越界符脱困之后应当可以直接逃脱,却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么多变化。 失去了楚风踪迹的珊瑚也只能尾随着凤鸣山庄行动,这才赶到了安州城来。 她根据宋叶明等人的布置猜到宋叶明等人打的其实是逼着楚风出逃,而后中途拦截之意——这个意思自然就是对于楚风手中的人质,他们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所以珊瑚也没有轻举妄动出面,而是等着楚风等人出逃,自己再横插一脚打乱他们的布置。 但是珊瑚没有想到的是,出逃的不是楚风,而是一个陌生人。 珊瑚当时还有些犹豫困惑,但是却也迅地察觉到了这个人应该是楚风所信任之人,所以见到宋叶明拦截凤饮醴之后,也无法再坐视不管。 虽然她不知道楚风去了哪里,但是显而易见的是那个陌生人背上背着的,必然是此次事端的焦点——那只凤凰化作的小姑娘。 凤饮醴看着珊瑚的容颜与风姿不觉有些痴了,顿时觉得世间怎么还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她之前虽然听说过珊瑚,但是却真的没有想到,珊瑚竟然会美丽到如此地步,就算将其称为真正的仙子,也无不妥。 这是她听得珊瑚自称做娘的不觉一怔,才醒悟过来眼前这个也不过十五六岁,情窦初开的少女似乎的确已经把楚风招为了驸马,结为夫妻,还夫妻二人一起上凤鸣山庄找麻烦。 对于楚风这么一个起初平凡现在变态,要长相没长相,要气质没气质,心胸狭隘的人能娶这么一个美丽得惊世骇俗的女子为妻,凤饮醴只能暗骂一声楚风是个王八蛋。 宋叶明冷笑两声,手腕一翻,凌空探出一只凤爪虚影,向凤饮醴抓取而去。 凤饮醴脸色一变,这是凤鸣山庄外功中的一门,以强大的抓取能力著称,反是被这一爪抓中,几乎便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生死都由人操纵! 凤饮醴顿时全后退,珊瑚也略微挥手,身形上前,挡在了凤饮醴身前,拍出一股股连绵不绝的波涛,层层叠叠,劲力绵柔却不断绝,更是通过一**的累积,从绵柔逐渐变得刚猛而生硬,出一阵阵震天的怒吼,宛如惊涛拍岸,乱石穿云。 连绵的洪涛之前,那只凤爪虚影只能破开层浪,却在滚滚浪潮之中无法再前进分寸! 宋叶明冷哼一声,另外一只手臂铿然拔剑,剑光流转,火光耀天! 宋叶明剑上火焰顿时宛如毒蛇之信一般喷薄而出,继而火焰便覆盖住了那柄赤红长剑。 剑上火舌燎日,一团团飞鸟之形的火焰从火海之中一跃而起,而后又落入火海之中,随着宋叶明手腕一翻,无数只火焰凝聚而成的凤凰便从火海之中一跃而出,出一声声尖锐凄厉的啼鸣,从四面八方向珊瑚攻击而来! “你先走!”珊瑚大喝一声,浑身水蓝色光芒绽放,身周富集的水分立时聚集,在珊瑚的驾驭之下凝聚成为一头水龙,在珊瑚身周盘旋了一圈又一圈,将珊瑚盘旋而住,只能通过水龙透明的身躯看见珊瑚,就仿佛珊瑚是一根盘龙柱一般。 无数凤凰来着灼热的炎浪,身体表面不断炸飞出璀璨的火星,一条条焰尾相互交织成为密集的大网,从珊瑚的各个方向向珊瑚袭杀而来。 一声声尖锐的鸣啼,与火焰爆鸣的炸响,高飞行划破虚空的呜咽,相互交错,混乱不堪。 而在无数火焰之间的珊瑚则安静宁谧,那头水龙微微睁眼,眼中金光闪烁,微微张口,一头头小龙从它的躯体之中猛地钻出,出一声声清啸,与那些撞击而来的凤凰野蛮地碰撞,而后火灭水干,同归于尽。 宋叶明神色微微一凛,他的这些凤凰温度炽热,哪怕是一些罕见的异铁,都会在短暂的时间之内被融化为铁水,却想不到会被珊瑚所凝聚的水龙所扑灭。 他顿时醒悟过来,只怕这珊瑚公主也终于破境进入了七阶的修为……而且已经站稳了根基。 年纪轻轻,不过才十五六岁的模样,竟然破入了七阶——这样的天才,如果任由她展下去,登临九阶也许也用不了太久。 而她又不可能与凤鸣山庄就此化解矛盾,所以——只有现在在这里,趁着她还没有成长起来,杀! 宋叶明眼中杀意毕露,寒光如冰,让凤饮醴顿时一个哆嗦。 “小心!”凤饮醴大声喊道,提醒珊瑚。 “你走,我自有办法!”珊瑚大声回应,身周的那条水龙怒吼而起,顿时从盘旋变为了张开,龙须飘荡,眸中精光闪现,一片片模糊的龙鳞变得坚实起来。 这条水龙仿佛从长久的沉睡中苏醒了过来,一声怒吼,震惊九霄。 给读者的话: 渣浪今天出Ings纪录片了……不过据说……做得真是烂………… 第475章 水龙吟(下) 凤饮醴也管不了那许多了,只能把这件事交给修为远胜于自己的珊瑚,转身便跑。★ “饮醴,你真要背叛凤鸣山庄吗!”宋叶明高声怒吼,不愿意与珊瑚多做纠缠,一个空间越步便闪现在凤饮醴身边,想要拦截住凤饮醴! 迎面的一掌带着灼灼炎浪,让凤饮醴鹅黄色的衣裙有些卷黑,凤饮醴咬紧了牙关没有说话,低着头想要强行从宋叶明身边冲过去! 宋叶明脸色阴沉,还没有来得及向凤饮醴动手,珊瑚便也已经抢了上来,小小的拳头却带着巨龙的力量,挥舞出一头咆哮怒吼的巨龙,与宋叶明翻滚着炎浪的一掌轰然相接! “轰——!”一声巨响,空间震颤,宋叶明略略后退数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珊瑚。 珊瑚被反震的力道震得退得更多出两步,但是考虑到她与宋叶明之间终究还是有不小的差距,这样的战果已经可以说是珊瑚的胜利了! 就在两人一交手的空当,凤饮醴已经逃遁而出数百丈远,宋叶明动身想要追击,但是珊瑚却哪里肯放过宋叶明! 宋叶明刚一动身,珊瑚便已经追了上来,一头头水龙怒吼着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清澈的弧线,交织成为一片,带着无比雄浑刚猛的力道,向宋叶明轰击而来! 宋叶明在水龙连绵不断的攻击之中不断闪避着,他见识过很多以水为主的高手,但是水终究主阴柔,功法往往绵柔,讲求后劲,而珊瑚所展现的功法却如此刚猛霸道,赫然走的是阳刚路线。 这种情形他几乎闻所未闻,虽然不至于仓皇无措,却也感到了几分震惊之意! 宋叶明没有花时间多想,剑光横空,一只只烈火凤凰呼啸着照亮夜空,环绕飞舞在他身周,将怒吼着袭击而来的水龙一一蒸,化为缕缕青烟。 虽然他成功阻挡住了珊瑚的攻击,但是这一瞬间的攻守易位让宋叶明也吃惊不已! 珊瑚却全神贯注地攻击着,脑海里根本没有一丝杂念。 一条条水龙从她身边怒吼着冲出,她仿佛就是这些水龙的王,这些水龙的母亲,明知道前方只剩下了死路一条,却也不会对母亲的吩咐有任何的质疑! “吼——!”巨龙长吟,从各个方向,各个角落,向宋叶明动着攻击。 而珊瑚也将大海的力量蓄积在自己小小的拳头之中,准备着自己最为全力的一次攻击! 珊瑚身形紧绷,继而便化为一道离弦之箭,破穿空间,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呜咽,幻化出一头浑身闪烁着蓝色钻石般光芒,一片片鳞甲都在散出蓝光的水龙,张大了它的嘴,出了一声使得天地震动,众生颤抖的怒吼! 只是一瞬间,只是刚刚出现在视野中的那一瞬间,这个娇小的身影便已经犹如一道惊雷,一道闪电到了宋叶明的跟前! 宋叶明出剑! 剑光火焰飞转,化为了凤凰的利喙,那神鸟暗黄色的喙宛若黄金,却又显得万分黯淡,所有的光芒映照在其上都失去了光泽,因为它是凤凰的喙,哪怕只是轻微地一次晃动,便可以凿穿虚空。 水龙的龙头与凤凰神鸟的喙轰然相接,蓝色的白色的红色的黄色,各色的光芒在相接的地点化为一缕缕流光,交错着向外逸散,带着馥馥的芬芳,就像是一片百花盛开的花圃一般。 种种香气裹缠到了一起,龙凤之间不断地相互攻伐,更是宛如天地之间降下祥瑞的异象。 然而无论是对于哪一方,此刻的神色都异常地严肃与凝重。 珊瑚是修为不济却要咬牙强撑,所以微微蹙眉;而宋叶明则是震撼于眼前这个少女的天资实在过于惊人,让他不得不怀疑少女身后的鲛人族,到底是怎样一个神秘而强大的存在! 如果自己杀了她,凤鸣山庄真的能够承受来自鲛人族的怒火吗? 自己要怎样做,才能让她死去,而不把嫌疑落在凤鸣山庄头上! 短暂的片刻僵持,伴随着一连串起伏的雷鸣,凤凰神喙崩裂,水龙银牙崩断! 一直被压制在交接点的冲击波立时扩散开去,一圈圈各色错杂的涟漪缓慢而平静地释放,却直接导致了空间细微的扭曲,所有强大的能量都破入了扭曲的虚空之中,杳无声息。 宋叶明手中的剑上浮现了一道道裂痕,裂痕之间互相交错,一片片碎铁屑从剑上剥落,才一落入空气之中,便化为了尘埃,被风彻底吹散。 最终,宋叶明手里什么也没有剩下。 宋叶明握紧了拳头,没有在第一时间作。 而珊瑚站定的时候,嘴角就沁出了一丝血。 珊瑚的小拳头指缝之间也是淋漓的鲜血,但是她没有松开拳头,反而把拳头握得更紧了——就好像她还有更多的力量可以随着这一拳挥舞而出一样。 珊瑚目光坚毅,神色自若,全然没有宋叶明那么多顾忌和考虑。 因为她所需要做的,就是拖时间而已。 拖到凤饮醴远去的气息再也无法追踪到,她就可以逃跑了。 她的确不会是宋叶明的对手,但是她若想走,宋叶明也留不下她。 这最大的依仗就是她手里有一张越界符,她可以越界行走,但是宋叶明却没有这个胆子跟着她越界。 “珊瑚公主,楚风我们可以还给你,那个小丫头终究不是你的骨血,也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何必如此意气用事?”宋叶明沉声缓缓道。 珊瑚虽然敢与宋叶明动手,但是她自然更乐意与宋叶明讲条件,因为同样是拖时间,讲条件这样的事情更轻松,对自己的伤害也更小。所以珊瑚笑了笑,然后故作思考的模样,自言自语道:“这个嘛……” 珊瑚的想法,宋叶明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所以宋叶明只是在珊瑚作出姿态的一刹那,便又是空间越步向凤饮醴逃去的方向追赶而去! 珊瑚也从未想过宋叶明这样的老狐狸会真的如自己所愿,所以在宋叶明空间越步的同时,她也随之越步,与宋叶明同时闪现,挥舞着带着淋漓鲜血的小拳头直接向宋叶明脸上砸了过去! 巨龙怒吼,凤凰尖啸! 宋叶明虽然对于珊瑚的反应始料未及,但是终究修为胜过珊瑚一筹,强行运气抵抗,只是短暂地交接,便借着反震的余劲迅地后滑而出! 而珊瑚也被这震击的余劲震得直接倒退,与宋叶明之间迅地便拉开了百余丈的距离! 宋叶明借着这个机会,接连施展空间越步,不断横移,迅地横移出了数百丈远,将珊瑚彻底甩在了身后! 珊瑚脸色顿时一变,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没有算得过这个老狐狸,但是生性理智沉静的珊瑚立时便又冷静了下来,不声不响地跟在宋叶明身后,追击不止! 不断地操纵着水龙,怒吼着冲出向宋叶明袭杀而去! 宋叶明无心与珊瑚纠缠,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了珊瑚身上,就意味着他的度会降下来,而这正是中了珊瑚的下怀。 所以宋叶明对于珊瑚的攻击根本不闪不避,只是全力地向前追击凤饮醴,剩余的一些真气护住自己的要害,至于其他部位,交给珊瑚攻击去吧! 宋叶明这样不惜一切的做法很快就取得了巨大的成效,尽管一条条水龙攻击而下,在宋叶明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伤口,有的贯穿了他的身体,有的深可见骨,但是他与珊瑚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渐渐的连珊瑚所能施展的最全力的攻势都已经够不着宋叶明了! 珊瑚暗道一声不妙,顿时也不再攻击,而是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追击之上! 她双眼牢牢锁住前方那个一点点把距离拉开的身影,始终不肯移开分寸,因为距离一旦拉远,就意味着很有可能在瞬息之间就失去对方的踪迹,尽管有留下的灵气震荡可以追寻,但是却终究太过麻烦! 宋叶明眼中终于出现了那道赤红色的流光,看到了那个鹅黄色衣衫的少女,他飞地追击而近,接连几个不惜消耗的空间越步便瞬间闪现在了那个少女的跟前,无数松针流火从天而降,将少女前进的道路尽数封死,带着一股凶焰将少女硬生生地逼停。 “饮醴,你要做什么?”宋叶明横在了凤饮醴的身前,脸色无比阴沉地问道。 凤饮醴眨了眨眼,才高举着双手道:“师兄我说过楚风是拿我探路当诱饵的啊,您被吸引走了,楚风就趁机突围了,然后……他刚才趁你不备把小丫头拿走了!” 宋叶明脸色愈阴沉,凤饮醴的背上的确没有了小丫。 凤饮醴的说辞虽然合情合理,但是那简直是在骗鬼,是在把宋叶明当蠢货。 如果楚风真的出现过,凤饮醴真的还站在凤鸣山庄的立场上,凤饮醴的身上没有任何理由会没有任何伤势,楚风也更没有理会会放任凤饮醴这么好一张牌离开。 宋叶明看得破真相,却终究还是无法开口说穿,所以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几分。 给读者的话: 明天两更吧,庆祝一下中秋节,祝大家中秋节愉快,阖家欢乐~~~~~ 第476章 后生的确可畏 宋叶明犹豫了片刻,才皱眉问道:“那他人呢?” 凤饮醴摇了摇头道:“他让我一直这么飞,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让你飞你就飞? 宋叶明差点没有笑出声来,凤饮醴已经连谎都不想撒了吗? 宋叶明还在于凤饮醴纠缠,珊瑚却也已经追了上来。 珊瑚也第一时间现了凤饮醴背上的小丫不见了踪迹,但是她已然确认凤饮醴与自己不是敌对立场,所以也不讯问,而是转向宋叶明,浅浅一笑道:“五长老,我们的话可还没有说完呢。” 宋叶明冷哼一声,神色愈有些不善。 现在失去了小丫的踪迹,如果只是凤饮醴藏起来了还好说,但是楚风还在暗中没有露头,如果小丫真的是被楚风带走了的话,在包围圈以外再想堵住楚风,无疑又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他们需要再花费很多时间去搜寻楚风可能的行踪,这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有些煎熬。 “五长老,请你听我一句忠告。”珊瑚神色严肃而郑重,仿佛要说的是一件极其庄重的事情。 “珊瑚公主请说。”宋叶明微微抱拳道,态度貌似恭谨,却由内而外散出一股敌意。 “贵派的那位老祖宗已经很多天没有音讯了吧。”珊瑚轻声说道,让一旁的凤饮醴也为之一震,露出惊慌的表情。 那天师傅追击穆少恩而去之后,再也没有了音信,她虽然担心,但是却也没有太多的畏惧,毕竟她知晓师傅是九阶巅峰,甚至比那更强上一些! 然而此刻从珊瑚的口中说出这句话来,让凤饮醴却有些不寒而栗,她清楚地记得,师傅说过,珊瑚……是一条还没有长大的毒蛇,虽然毒性很强,但是还好毒没有那么多。 但是现在珊瑚说这些,无疑表明了当初凤鸣山庄之事……珊瑚也有参与,这样一条毒蛇,与穆少恩那样的恶魔联手,自己的师傅真的还能无恙吗? 宋叶明也是一惊,顿时明白了穆少恩早已经与珊瑚勾搭成奸,整个针对凤鸣山庄的猎杀,都是一个计划的第一步,第二步则是勾引庄中那位老祖外出。 现在想起来,宋叶明顿时惊吓出了一身冷汗,老祖这些日子都没有消息,难道是…… 宋叶明看向珊瑚的神色之中多出了几分惶恐与惊骇的神色,如果老祖死了……那凤鸣山庄的覆灭只怕已经在眼前了! 因为宋叶明所能想到的,只有鲛人族那个传说中的老祖出面,才会导致如今的这个局面,那个老祖想要覆灭一个连八阶修士都没有的凤鸣山庄,又是何其容易的一件事情! 珊瑚见宋叶明一时有些慌了神,继续道:“所以我还是劝凤鸣山庄,就此罢手,不然我族古祖养好了伤,那一日便是兵戎相见的时候。” 宋叶明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他还没有说话,又有一个声音从天边而来道:“既然战斗已经结束,那穆少恩何在?既然你族真有古祖,当初为何不与穆少恩一起出战,两个九阶巅峰降临,我凤鸣山庄岂不是早已灭亡,又何必穆少恩来舍身作饵?” 柳即修为更甚宋叶明一筹,几乎是在他出声音的时候,才被宋叶明现,而声音到达之前,才被珊瑚现,声音到达之时,才被凤饮醴现。 柳即宛如黑夜里的一道流星,迅地赶到了宋叶明的跟前,神色泰然自若,只是两鬓又多出了几绺白。 柳即倒负着双手,看了看凤饮醴和珊瑚,才缓缓道:“珊瑚公主,鲛人族是真的要把此事干涉到底吗?” 珊瑚微微沉吟片刻,才道:“我不代表鲛人族的立场,但是我或者大哥若死了,鲛人族也不得不表面一下立场。东海鲛人族虽然如约不涉入人世,但是不意味着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要保持沉默。” “柳师兄,师傅失去了消息是怎么一回事?”凤饮醴有些焦急地追问道。 柳即看了看凤饮醴才道:“据我推测,他们应该是以穆少恩作为诱饵将他引入到某个困境中去了,那个困境九阶巅峰难以突破,但是却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不然穆少恩也不会做这个诱饵。” 珊瑚脸色微微一变,不由得佩服柳即的老辣和独到,三言两语就揭穿了她和穆少恩的计划。 那个地方是珊瑚从楚风的口中听说到的,便是楚紫儿和楚风的两个随从失去联系的地方。 后来她和穆少恩在边界进行了一番侦查,穆少恩基本断定那是一处上古的遗迹,进入之后很有可能便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这样的遗迹都是强大存在所留下的,哪怕是残垣断壁,只怕九阶巅峰也不是说想突破就能突破的。 所以穆少恩和珊瑚便定计以这个古代的遗迹作为了杀手锏,穆少恩作为诱饵引诱那个老人进入这遗迹。 珊瑚开始的时候还是有些反对,但是正如穆少恩所说,这样做,是唯一能给楚风制造机会的做法,哪怕再困难,他这个大师兄也必须坚持下去,哪怕珊瑚不支持,他自己也会这样做。 穆少恩将老人引入到遗迹之中之后的事情珊瑚也无从得知,但是她将一张越界符交到了穆少恩的手上,作为她所能给予的最大帮助。 哪怕没有用,也能让她心安一些。 正是因为这个计划,才拖延了她赶向凤鸣山庄的时间,她也没有想到,楚风居然做得那么干脆果断,根本没有丝毫的犹豫。 从楚风的做事风格来看,珊瑚可以断定楚风已经被逼急了,根本不考虑失败了会怎么样——也就是说,楚风的处境,只怕是生不如死的处境,所以才会让楚风这么疯狂。 因此珊瑚这些日子也算是呕心沥血地想要找到楚风,没有想到,最后却也只是找到凤饮醴。 凤饮醴的面色稍安,她看了看珊瑚,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份和立场真的很尴尬。和珊瑚为友与凤鸣山庄为敌? 亦或是和珊瑚为敌擒拿小丫? 都是楚风这个王八蛋做出来的一堆破事,要不是他把自己绑架俘虏,要不是他一走了之,自己怎么会落到现在这样进退两难的处境! 凤饮醴恨不得对着楚风一阵破口大骂,但是可惜的是楚风依然渺无踪迹,她再怎么想揍这个王八蛋也只能在想象中进行。 “少庄主,那个小姑娘,你还是自己交出来吧,我不想自己去找到她让你尴尬。”柳即说完了老人的事情,却没有就此住口,而是继续说道。 他的本意倒是想要给凤饮醴留一些余地,这样以后说起此事来,还可以说人是凤饮醴所擒的,凤饮醴对凤鸣山庄做出的一些有敌意的举动,大可以被就此忽略。 然而凤饮醴听在耳里却是另外一番滋味,她柳眉微微一挑,道:“柳师兄,你还是自己放弃吧,我不想要拒绝你之后让你觉得尴尬。” 小丫的确是在地上的丛林之中,她在逃跑的过程中就知道珊瑚也许拦不住宋叶明,所以她抽空落到了地上,把小丫唤醒,让小丫躲进了密林之中。这事瞒过了宋叶明,没有想到却不曾瞒过柳即,面对这样的人真是恼火。 如果换了凤亦舒和龙辰这样的人的话,那就好对付多了吧。 宋叶明皱眉,语带寒芒地道:“饮醴,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要与凤鸣山庄为敌吗?” 凤饮醴沉默了许久,抿了抿唇,才道:“我从来都是凤鸣山庄的弟子,也不会与凤鸣山庄为敌。” “那你就应该站到我们身边来,而不是站在珊瑚公主的身边。”柳即云淡风轻地道。 凤饮醴沉默片刻才道:“但是我也不愿意与自己为敌,我是凤鸣山庄的弟子,不意味着……我是山庄的傀儡。”凤饮醴前半句话说得很犹豫,很踌躇,但是在后半句却变得斩钉截铁,双眼里绽放出了她面对楚风时所拥有的那股坚定不移的神色,“我不会做山庄的傀儡,什么都听山庄的吩咐行事。我只顺从我的内心行事。” “言下之意……”柳即微微叹息,道,“你终于还是要与凤鸣山庄为敌了?” “二长老此言差矣,她分明是凤鸣山庄的少庄主,你与她为敌……才是与凤鸣山庄为敌。”珊瑚笑着,一边和凤饮醴用神识沟通着,询问小丫所在的位置。她手里有一张标定在沧海阁的越界符,以这个距离,她只要找到小丫在身上,便直接用越界符越界离开,逃离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凤鸣山庄不是凤家的凤鸣山庄,她是少庄主,我自然尊敬她,但这不意味着凤鸣山庄就要遵从她的意志。”柳即答道。 “那凤鸣山庄遵从谁的意志呢?”珊瑚不无讥讽地笑道,“难道你们会遵从普通弟子的意志?你们做一个决定之前,会听从你们弟子的意见?还是说,你们认为你们足以代表你们弟子的意见,所以只需要遵从你们自己的意志便足够了?” 柳即微微一怔,想了想没有说话,因为他觉得珊瑚说的其实很有道理。自己说到底,也不过是遵从自己的意志罢了。 如果说做这样的事情对凤鸣山庄是有利的,但是那也只是个别人受利而已,为了个别人的利益而让整个凤鸣山庄整体承受了风险……这样的事情如果去征询每个弟子的意见,只怕最后多数人会选择放弃,只有可能受益的人才会坚持。 柳即点了点头,表示了自己的赞同。 一瞬间,他觉得后生的确可畏。 给读者的话: 后生当然可畏 第477章 杀意 后生再可畏,柳即也不会真的畏惧,就此一抚袖就唱着渔歌远去。 因为柳即在决定留在凤鸣山庄的那一刻起就下定了决心,不管怎样,都会把这一切坚持下去。 无论它是对是错,只要它对凤鸣山庄有利,自己就需要坚持,哪怕它只是凤鸣山庄极少的一部分人获利。 曾经见证过那桩旧事的柳即比谁都要清楚,凤鸣山庄必须要有足够数量能撑得起台面的高手——不然,百年前那惨剧还会不断重演。 如果陈涵还在,如果祝允同还在,他也许会和布晶一起远去,找一座山隐居。 但是陈涵死了,祝允同下落不明,所以柳即就必须要承担起责任。 本来就积弱的凤鸣山庄如果不想和一百多年前一样,分明占着道理,却还要被人一阵屠杀,师长同辈战死殆尽,就连两位庄主也壮烈战死,直到割地求饶才得以喘息就只有这么做。 如果不是那一战,柳即也许无法认识到修士世界的腥风血雨竟然如此凛冽。 如果不是那一战,凤鸣山庄也不至于现在没有两百岁以上的八阶人物。 但是不管怎么如果,凤鸣山庄在那一战中损失了所有正当壮年的力量,一蹶不振。 悲剧如果不想重演的话,柳即这一代就必须要有撑得起场面的人物,不管是谁,就算是凤亦舒,他也可以接受。 这条路,柳即必须走下去,这是他的责任,这是他的使命。 这些话他不需要对这些少年人讲,因为少年人有少年人自己的想法,他们都还年轻,不应该被过去拘束太多。 只有不被过去的事情拘束住,他们也许才能走出一条全新的道路来,而不是像自己这样,戴着镣铐,只能不断重复前人已经走过的路。 所以在柳即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才道:“珊瑚公主说得有理,在下谨受教。” 说着,他对着珊瑚深施一礼。 珊瑚微微侧身,还礼。 两人相互见礼之间的动作都很规范,神色也很平和,如果不是目睹了之前的战斗,凤饮醴也难以相信他们其实是敌人,而不是朋友。 凤饮醴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心性,竟然如此平和,哪怕是敌人,也可以做到如此的地步。 而柳即对珊瑚心性又何尝不佩服,分明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虽然为人处世终究稚嫩了一些,但是心智却超乎寻常地成熟,这让柳即不得不佩服这个少女。 “但是有理,并一定会去做。”柳即缓缓说道,他手中多出了一条柳枝,柳枝上的柳叶就像是被晒蔫了一般枯黄萎缩,无精打采,“所以珊瑚公主请见谅,在下得罪了。” 柳即言讫,手中柳条一抖,一枝柳条临空浮现,那条柳条翠绿鲜艳,叶片宛若翡翠一般晶莹,流转着淡淡荧光。 然而陡然之间,“忽忽”声响,烈火自枝条之内陡然向外蔓延,瞬间便将整枝柳条陷入了火焰的包围之中,翠绿的柳叶顿时变成了血红色的赤红色宝玉,宛如太阳一般璀璨夺目。 凤饮醴听说过柳即手里的柳枝。 据说那是很多年前柳即还只是个青年的时候,他去修罗界历练,在一座火山之中找到的一株古老的柳树,柳树被熔岩引燃,虽然焦黑,生机全无却始终不曾倒下,尚留一枝青青柳条,苍翠欲滴。 柳即折柳,才发现这一枝柳条竟然蕴含了强大火精,之后便花费了一番心思将此柳炼制成为了自己贴身的武器,也是柳即最信任的伙伴。 柳条带着火焰漫卷而出,那澎湃汹涌的烈火让珊瑚的脸色也不由得微微一变,在火光的映照之下,甚至显得有些苍白没有血色。 珊瑚只是略微一怔,但是这一瞬间,对于她来说,已经是致命! 柳枝破空,火凤飞舞,一道贯穿夜空的长虹直接贯穿了珊瑚的左臂,震得珊瑚口吐鲜血倒飞而出。 如果不是珊瑚及时醒悟微微侧身,这一道长虹便早已贯穿了她的心脏! 虽然躲过了要害,但是这一击直接便将珊瑚的左臂彻底毁去,熊熊的烈焰在瞬间将珊瑚的左臂焚烧殆尽,连灰烬都不曾剩下,断臂创面之上还有余烬灼烧,使得珊瑚痛苦万分。 然而珊瑚连感受痛楚的时间都没有,柳条便又从纵贯变为横扫而来! 珊瑚脸色虽然有些发白,但是神色却异常沉静,一边极速后退,一边准备直接空间越步! 就连宋叶明也没有想到柳即一上手就是这样干脆利落的杀招,根本没有再要留下转圜余地的意思。 但是宋叶明仔细一想,也觉得柳即的做法的确也是最好的选择,既然与鲛人族之间的矛盾已经无可调和,那即便要结下血仇,也要把这个来日的大患就此斩除! 珊瑚依靠自己冷静的观察的判断,不断地在柳即接连不断扫出的火焰柳条之下躲闪着,其间尽管几次被柳条击中,但是也都没有大碍,那是避无可避之下受伤最小的选择。 虽然不断有水龙在珊瑚的驾驭之下怒吼着冲出,但是柳即与宋叶明之间却又有不小的差距,面对宋叶明还能战出些声色来的水龙在柳即的火焰柳条之下俨然便成了一股涓涓细流,甚至都还没有靠近,就已经成为了虚烟。 在几次失败的反击之后,珊瑚彻底放弃了无谓的反击,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躲闪之上。在一次次重复的躲闪之中,她试图总结出柳即的战斗习惯,但是对于这些多几十年的人物来说,又怎么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来! 柳即的每一次进攻,都让珊瑚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其共性与特点,因此珊瑚连一点反制的机会也不曾见到。 在连连躲闪了数十招之后,珊瑚抓住了柳即进攻衔接之间的一个短暂缝隙,空间越步,顿时向凤饮醴横而去! 凤饮醴一怔,不知道珊瑚为什么会向自己横移而来,但是立即明白珊瑚只怕是想要如楚风那日一般用自己做挡箭牌,让柳即投鼠忌器! 珊瑚心中早已做好了凤鸣山庄已经有要放弃凤饮醴倾向的准备,但是无论如何她也要试一试。 毕竟她比谁都清楚,人毕竟都是有感情的生物,而不是只会理性思考,只会执行命令的冷冰冰的机械! 珊瑚闪现在凤饮醴身旁,等待着她的并不是短暂的宁静,而是同时自天空之上竖直方向斩劈而下的一枝柳条,与横扫而来的一枝柳条,两枝柳条十字交错,在夜空中翻飞出两条火线,绚丽而灿烂! 他甚至都没有等到珊瑚挟持住凤饮醴,便已经对着珊瑚的落脚点,也是凤饮醴所在位置就使出了毫不留情的杀招。 凤饮醴真的不曾想到柳即会如此干脆果断地劈出这两枝柳条,这种突然而来的失落感,真的很不好。 那种感觉就像是正在攀登悬崖的时候,突然一脚踩空,整个人失去了所有的立足点,只能掉落向无底的深渊时那种感觉,心里突然空掉了一块,什么也感觉不到,就连呼吸也因此而停滞了。 宋叶明微微一颤,没有想到柳即对凤饮醴下手下得如此干脆果断! 要知道,山庄其实从来没有任何要牺牲凤饮醴的意思! 虽然凤亦舒和龙辰一直叫嚷着不能将凤饮醴的性命置于整个山庄之上,但是凤长鸣和凤翔天又哪有那么容易狠得下心来! 凤饮醴毕竟是凤家唯一的骨血了! 然而柳即下手却下得如此干脆果断,根本没有丝毫要留手的意思,难道珊瑚若是不躲闪的话,他真的就要把珊瑚和凤饮醴一起就地斩杀吗!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珊瑚早已做好了准备,所以只是短暂地出现在了凤饮醴身边,一见两枝柳条扫荡四野,当下毫不迟疑地拖曳着凤饮醴一次越步,再次越步出数十丈,堪堪躲过这一击! 凤饮醴停滞的呼吸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而恢复,空中一团火焰爆散而开,仿佛是一朵灿烂绚丽的烟花。 而烟花之中,一枝柳条再度破空而来,珊瑚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再次越步,再次逃亡! 柳条穷追不舍,根本不肯放过珊瑚! 珊瑚咬了咬牙,知道再这样纠缠下去,自己只会死在柳即的手上! 她眼角的余光落在了凤饮醴的身上,她最终决定还是不用去管凤饮醴,因为凤饮醴终究是凤鸣山庄的少主,只要她不与凤鸣山庄正面冲突,想必也不会下狠手。 珊瑚掏出了越界符,她准备先逃回沧海阁再说——虽然这会让局势回到凤鸣山庄的掌控之中,但是自己若是死在这里,那可真的是万事皆休。 柳即神色全然不变,左手猛然一握,一道赤红色刀芒在这一瞬之间照耀了整个夜空,映得天地与星穹一起黯然失色。 刀吼! 凤鸣! 风在呜咽! 血喷如泉! 珊瑚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她的整条右臂被一刀齐肩斩断,那以她的手臂为燃料的火焰,在黑暗之中跃动起诡异的痕迹。 给读者的话: 大家中秋节快乐~~~~~~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478章 豪赌 这一刀来得突然,来得毫无防备。 在场的四个人中,两个少女都对这一刀始料未及——她们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柳即会有这一刀。 宋叶明默默地叹了口气。 柳即捡到这截柳条之前,当然不可能什么都不用,但是他用的也不是剑。 用柳即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剑这个东西不干脆不果断,走的路子他不喜欢。 所以柳即用的其实是刀。 柳即的刀脱胎于凤鸣山庄的剑法,在他所修的剑法之外,又融合了自己多年的体悟与心得,所以非但没有与他所修的内功相冲突,甚至还使得他能够挥出更为强大的力量。 柳即的刀,从来走的都是大开大合,刚猛霸烈的路子,这与柳即的形象很不一样。 在柳即成为长老之后,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下过山,也没有动过手了。 所以很多人都忘了,忘了柳即的刀。 但是宋叶明记得,因为在百余年前的那桩往事中,是柳即的刀为祝允同砍开了一条冲向天工府的血路,让祝允同能够以最为饱满的姿态迎战宫一心。 那一战之中祝允同实在是锋芒太盛,才让人忽视了柳即的刀。 而珊瑚,和凤饮醴也终于正视到,哪怕她们都是同代之中不可多得的天才,但是他们在面对老一辈人物的时候,也没有几个人有足以骄傲的资本。 哪怕他们的前路已经展现出了比前辈更为璀璨的光芒,但是前辈终究是前辈,能在险恶的环境下活下来,并且走到现在的,没有几个人愚蠢,更没有几个人弱小。 他们也许的确不如这些后生天才们有资质,在青少年时修为就达到了令人瞩目的高度,但是他们在漫长的时间中却积累了更多的经验,有着更为成熟的心智。 他们懂得什么时候要做什么,他们更能隐忍,所以他们也更能在需要的时候爆。 正如这一刀,照亮了天地,照亮两双眼睛。 珊瑚没有时间再去惊讶了,她迅地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那张随着断臂飘散在夜空中的越界符上。 珊瑚神念成刀,向那张越界符斩落而去,即便损失了双臂,只要自己能够逃离,也不是什么承受不了的代价! 但是没有任何意外地,柳即空间越步瞬间闪现,一把抓过了那张越界符,捏在了自己手里,左手刀光翻转,那条坠落而下的断臂也被烈火灼烧成为了灰烬,飘散在了夜空之中。 “现在,珊瑚公主,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了。”柳即收刀,收起柳条,看着珊瑚,目光中没有威压,也没有所谓的诚意,而是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复杂得让珊瑚也看不出,柳即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珊瑚运气止血,她没有在第一时间再生自己的双臂,因为接下来很可能还会有一场战斗——而再生手臂会消耗大量的真气,她需要留足真气,在更好的机会,爆出更强的战力。 珊瑚不是一个相信奇迹的人,但是她也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希望的人,所以她表现得很平静,一双看着柳即的眼眸里空无一物,让柳即都不禁得有些害怕。 “二长老,想要谈什么?”珊瑚轻声问道。 “你的生,或者死。”柳即答道,全然不对珊瑚的平静感到意外。 因为他已经知道,珊瑚也许在战斗经验上不如自己,但是在领会的智慧上上,未必就会差得到哪里去——所以他觉得自己不需要把话说得那么明白直接,珊瑚应该会懂。 珊瑚笑了笑,看着柳即,呼吸平稳而轻缓,她似乎是在踌躇在犹豫。 她自然明白柳即的意思,退出可以生,坚守就必须死。 所以珊瑚才觉得有些诧异,缓缓问道:“二长老就不担心我食言吗?” “我相信珊瑚公主言出必行。”柳即答道。 宋叶明微微皱眉,相信珊瑚会言出必行? 这又要从何去相信? 在宋叶明看来,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有两种,一种是自感情的相互信任,一种则是因为利益相互关联而信任。 如果是第一种,珊瑚与凤鸣山庄任何人都谈不上深厚的感情,她个人也没有展现出所谓的言出必行这样的风范,所以他们之间自然不可能互相信任;而对于第二种,珊瑚与凤鸣山庄虽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但是却因为小丫而有了矛盾,根本没有共同的利益可言,又从何而来的信任? 哪怕现在珊瑚答允退出,只要她日后反悔,那谁也拿她没有办法——哪怕是指天为誓,也需要有老天爷的存在才行。 这样的条件交换,唯一的好处在于,可能会化解日后可能产生的凤鸣山庄与鲛人族之间的矛盾。 但是这样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宋叶明也说不清楚。 珊瑚笑了笑,才摇头道:“二长老请见谅,我的确不太懂你这句话的意思。你到底凭什么来相信我呢?” 柳即微微瞑目,才随之道:“我愿意相信你,所以决定相信你。” 珊瑚脸上的笑容愈灿烂,使得天上的月亮也渐渐失去了光芒。 “或者说,你其实不敢杀我。”珊瑚看着柳即,神色愈冷静沉着,出言铿锵而有力,就仿佛是金属在相互敲击一般清脆而利落,在夜空之中回荡不休。 柳即没有回答珊瑚的话,或者说他用沉默回答了珊瑚的话。 他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身体也没有任何反应,就连宋叶明也摸不准,柳即到底是默认了珊瑚这句话,还是只是不屑于回应珊瑚这狂妄而不靠谱的话语。 死一般的沉寂,无人动作,也无人言语。 终于,珊瑚轻启她有些失去了血色的双唇,继续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二长老你之所以不敢杀我,不是因为我背后的鲛人族,而是别的什么原因。这个因素使得你不敢杀我,因为杀了我会付出巨大的代价,而你认为,这个因素也会使得我在承诺之后,绝对不会再违背这个承诺。” 宋叶明微微皱眉,他是真的不知道珊瑚到底是根据什么推断出来的这样的讯息,但是他看珊瑚那自信的神色,甚至也不由得有几分相信了。 但是柳即为什么不敢杀她呢? 柳即与鲛人族,只怕其实根本没有任何关联吧? 珊瑚也不是完全相信自己的推论,但是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合理的解释,因为目前的局面已经是无论怎样,都是杀了自己对局势才更为有利的情形,就这样因为一个可笑的相信的原因,就愿意交换条件,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以她对柳即的理解,这个人沉着冷静,也心狠手辣,他没有理由会在这个时候非要放过自己。 既然他做出了他本不应当做的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么他必然有不得不这样做的原因。 所以,珊瑚准备豪赌一把。 “所以,我要说不,我拒绝你的提议。”珊瑚沉声道,神色凛然,全身肌肉都紧绷着,准备着随时逃遁。 但是柳即没有动手。 柳即只是看着珊瑚,然后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用复杂的神色看着珊瑚,叹息道:“和你这样聪明的人博弈,实在是一件愚不可及的事情。我不敢真的杀你,但是不意味着我不能对你做其他的事情。” 珊瑚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却也不敢真的放松下来,依然戒备着柳即的一举一动。她赌对了一步,但是她依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在威慑柳即……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然后她抬起头看着柳即,双眼之中精光矍铄。 被这双眼睛一看,柳即也明白了珊瑚想到了什么,但是他没有解释的必要。所以他只是缓缓摸出了柳条,然后道:“珊瑚公主,你最好让开一条路,我去找那个小丫头,这样我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生过。” 珊瑚微微摇头道:“既然你不敢杀我,那我为什么不能用我的命为质?” 珊瑚此话说得极其露骨,你既然不敢杀我,那我就是要用我的命成为你无法跨越的阻碍。 柳即微微摇头道:“你自己找死,并不会给我带来麻烦。所以珊瑚公主,你最好三思……不然只怕得不偿失。” 珊瑚秀眉微微一蹙,有些惊疑不定柳即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珊瑚还是很快便镇静了下来,看着柳即,平和地道:“可是我还是想赌一赌——二长老,你敢和我赌这一局吗?” “赌赢了一局,以为好运一直在自己这边而反复赌下去的赌鬼,最后都输得精光,这是人世间一直在生的事情。所以公主,你最好不要做这样一点都不理智的事情,这样的事情不适合你做。”柳即回应道。 “谁又规定了,一个理智的人,不能做感性的事情呢?”珊瑚笑了起来,笑容明媚,宛如阳光——谁又敢说,她此刻的豪赌,不是理智呢? 柳即还没有说话,凤饮醴突然迈出了一步,看着柳即,神色严肃而有些哀婉地道:“我若挡在了你的路上,你要连我一起斩了么?” 第479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自然一并杀。”柳即毫无遮掩地道,神色更没有任何的迟疑。 凤饮醴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只是思绪却飘忽到了很久之前的幼时,那个时候人与人之间还不曾有这么多矛盾,自己还可以像个孩子——虽然自己现在也不过才是个少年。 但是这一件事,却让自己疲惫了很多,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为之崩溃了。 人与人都撕下了他们虚伪的面具,露出了他们最为真实的面容。 原来慈祥仁爱的孙渺可以去杀无辜的人,原来老实木讷的楚风可以变得那么疯狂,原来中正刚直的路紫烟会屈服在权威之下,原来就连柳即也会毫不犹豫地斩杀他所熟悉的人。 凤饮醴知道也许从今以后自己就要踏足这样的世界了,一个真实的修士世界。 自己所有的幻想都会被击溃,自己再也没有了别的选择。 他们都是怎样过来的,他们难道就没有理想崩溃之后的痛苦吗? 难道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要阻止这样的事情再在下一代身上发生吗? 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甘愿沦为了世俗的帮凶,把这样的残酷的宿命一代又一代地轮回上演。 “你们没有胜利的机会,所以还是放弃吧。”宋叶明也轻轻叹了口气,现在已经完全是压倒性的优势了,甚至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动手,柳即一个人便能轻易地斩落这两个天才的少女。 只是宋叶明实在也不愿意再多造杀孽了,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个凤饮醴,那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凤饮醴茫然地看着宋叶明,才有些讷讷地道:“宋师兄,你说我在坚持的又是什么呢?” 宋叶明一怔,却没有想到凤饮醴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但是细细一想,连宋叶明也觉得奇怪,凤饮醴在坚持什么呢? 利益或者感情,都说不太过去,唯一能想到的,其实也只有少年人那过剩的正义感了。 宋叶明沉默不语,柳即却已经道:“最后做个选择吧,要走我不会拦着,一定要挡路的话,我不会留情。” 珊瑚微微思索片刻,才略微后退了一步。 凤饮醴一怔,她扭头看向珊瑚,有些不能理解珊瑚的这个动作是个意思。是要退让,还是只是在蓄势? 柳即迈步前行,没有再去管珊瑚的举动,因为他知道珊瑚这一次退步是什么意思。 如果换了他是珊瑚,他也会在此刻做出同样的决策——退让。 退让不意味着放弃,退让只是意味着因为目前处境而做出的最有利的决断。 珊瑚没有说她要放弃,柳即也不准备逼珊瑚做出这个承诺,因为咄咄逼人只会适得其反。 但是凤饮醴却突然拦在了柳即的身前,神色倔强而骄傲,宛如是一只真正的骄傲的凤凰。 柳即微微皱眉,道:“少庄主当真是要与凤鸣山庄为敌了?” 凤饮醴缓缓摇头道:“那个丫头既然叫了我这么久的姐姐,我也自然不会让她再被人那般欺负了。你们可以不知道她受过的苦,但是我知道了,就不能再装作不知道。” 柳即没有理会凤饮醴,直接撕裂开空间,瞬间闪现在了百丈之外。 凤饮醴转身,看着柳即的背影,皱眉,而后加速全速向柳即冲刺而去。 柳即甚至连头也没有回,只是微微一抚袖,柳条化为了一根从九天之上砸下来的大棒,仿佛被人抡圆了一般,裹挟着风与雷,轰然砸落在凤饮醴的背上。 这平淡的一击,直接砸落在了凤饮醴的背上,随着一声清脆的骨裂之声,凤饮醴被这一击直接打入了大地之中,激起仿若龙卷一般的烟尘。 待烟尘散尽,便见得凤饮醴趴在被砸出来的大坑之中,身下是如蜘蛛网一般开裂的大地。鲜血染红了凤饮醴的衣裙,不少的地方断裂的骨骼也已经戳破了凤饮醴的血肉,露了出来。 凤饮醴的脸色愈发苍白,但是一双眼睛中却有了更为耀眼的光芒。 那光芒仿佛要穿破亘古的长夜,要洞穿千重的乌云。那光芒明亮而耀眼,令人动容。 宋叶明知道柳即会毫不含糊地下手,但是对分明没有任何阻拦他实力的凤饮醴直接就下这样的重手,宋叶明也始料未及。 从凤饮醴的伤势判断,只要柳即再把劲道多施加一分,凤饮醴便会当场丧命,这样的决绝和果敢,宋叶明自愧不如。 “少庄主,你是凤鸣山庄未来的庄主,所以你更应该明白,要怎么来担负整个山庄,你不能为了个人的好恶而违逆山庄,这是一个继任者应该有的勇气和决心。”柳即缓缓下落,站在了凤饮醴的身边,却只是平视着前方,淡漠地道。 “我看你很有勇气,也很有决心,所以还是你去做凤鸣山庄的庄主吧。我只是想做凤饮醴而已。”凤饮醴嘴角沁出一缕鲜血,声音却变得坚定不移,仿佛面对任何艰难都不会再改变这个信念。 柳即笑了笑,才道:“你也很有决心,很有勇气,但是那是身为庄主所不需要的决心和勇气,所以我想……我不得不杀了你了。” 柳即抽刀,刀芒惊天,凛冽杀意已经宛如千万利刃充塞天地之间,伴随着猎猎风起,刮得宋叶明的脸一阵生疼。 “二长老还是三思吧,杀了少庄主,对你没有任何的好处,只会带来一些隐忧。”珊瑚也随之降落,轻声笑道。神色泰然而自若,似乎也没有将自己被斩去的双臂放在心上。 “这我自然知晓,只不过这样的庄主让我觉得对凤鸣山庄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为了凤鸣山庄,我愿承担一些风险。”柳即刀光如霜雪一般凛冽,其中森寒之意,已经使得宋叶明不寒而栗。 宋叶明没有犹豫,身周流火倏然便如密集的松针一般,化为一道道陨星,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焰尾呼啸着向柳即砸落而去。 而宋叶明自己,则接连几个快速的越步,闪现在了凤饮醴的身边。 宋叶明修为虽然不如柳即,但终究也差不了太多,所以柳即在面对这密密麻麻如松针一般铺天盖地的流火之时,也不得不往后退出了数丈。而后柳即站定身形,手中刀光从左下方向右上方猛然挥舞,挥舞出一道红练,宛若决堤了的天河之水一般,向天空翻卷而去。 流火与红练轰然碰撞,火焰爆破的“噗噗”声响不绝于耳,一股股冲击波相互堆叠着向外围迅速扩散,宛若一重重波浪,由风平浪静逐渐兴起,越来越汹涌,越来越澎湃,不过顷刻之间,便已经化为了滔天巨浪! 一浪叠着一浪,澎湃汹涌,强大而绵柔的劲力滔滔不绝,在这疯狂汹涌的滔滔巨浪之中,只有一个轻飘飘的身影泰然自若。 那是一个容颜倾城的女子,一头微微卷曲的蓝色长发宛若波涛在风浪中翻滚卷起。 她曼妙的身姿宛若一只灵巧的鱼,在这层层叠叠的风浪之中不断地穿梭跃动,接着一层层扩散而出的涟漪般的冲击波,身形迅速地后退跃动,灵活自如。 珊瑚突然的退却让柳即一怔,旋即一惊,他知道珊瑚一直做的是什么算盘了。 珊瑚又在赌,珊瑚在用她自己和凤饮醴做赌注,她赌输了不过是失去本来就渺茫的机会,她赌赢了却能把这个机会扩大到可以把握的程度! 这个小姑娘,这个年纪已经到了这样恐怖的地步,再让她发展下去,用时间沉淀积累出更多的经验,那又要怎么得了! “宋师弟,收手!”柳即恼怒地大喊道,这些人总是凭感情用事,却从来不会仔细地思考自己这么做的深意。 凤鸣山庄不需要一个柔弱的庄主,凤鸣山庄也不需要一个太在意自己感受的庄主,这样一个过于柔弱、过于坚持一些幼稚理想的人,只会把凤鸣山庄带入一条不归路! 为什么,他们总是不明白! “除非你放了饮醴!”宋叶明知道自己不是柳即的对手,但是膝下无子的他,看着凤饮醴长大,就算凤饮醴不是少庄主,他也不可能让凤饮醴就这样死在自己的眼前。 所以他必须要做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如果现在不做的话,他只能遗憾终身。 宋叶明不想给自己留下太多的遗憾,所以他不会退让了。 “好!”柳即言讫,身形快速地后退,而后收刀。 宋叶明长出一口气,也随之收起在自己身周缭绕不断的火焰。 他微微一松懈,下一刻顿时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柳即长刀贯日如虹,惊破长夜。 宋叶明吐出一口血,反手抓住地上的凤饮醴,接着巨大的贯穿劲力整个人在一瞬之间被轰飞而出数百丈,而后重重落地,又接连吐出几大口黑血。 宋叶明看着柳即的眼神中多出了几分迷茫,和几分陌生。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柳即师兄吗? 为什么,在自己眼里,却突然变得如此陌生? 只怕,在饮醴眼中,自己也是一样的陌生吧? 给读者的话: 我好像用到了一首歌的名字呀………………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480章 暗月生桃 珊瑚借着巨大的冲击波力道以单靠自己修为所难以达到的度迅地退入了身后的树林之中。 强大的余劲在珊瑚巧妙的化解之下成为了推动着珊瑚不断前进,变向,加的动力。 对于劲力的掌控,是鲛人族功法的特质。 正如鲛人族在海上借着海浪便可以乘风破浪一般,鲛人族的功法也可以借他人的劲力为自己所用。 只不过珊瑚对此掌握得并不熟练,所以在一对一的战斗中她无暇分心,但是当她成为了旁观者之后,就可以全心全意地驾驭着这扩散开来的劲力,成为自己的助力。 珊瑚的确在赌。珊瑚赌的是对于凤饮醴的态度,会让宋叶明与柳即之间产生冲突。 在与凤饮醴的交涉之中,宋叶明始终对凤饮醴留着余地,尽管凤饮醴有时候表露了与凤鸣山庄之间的矛盾,但是宋叶明却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一直给凤饮醴留着一线转圜的余地。 但是柳即不一样,柳即想的只是所有不利于凤鸣山庄的因素,不管是谁,不管来自于何处,只要他有资本去斩杀,他就可以毫不犹豫地落刀。 所以,如果凤饮醴真的要坚持与凤鸣山庄为敌的话,那宋叶明与柳即之间很有可能会爆冲突。 而这个冲突,会给她一些可趁之机,给她一些希望。 就算自己预估错误了,自己最多也不过是暂时退却,再想别的办法帮助大哥,并不会有什么损失。 所以这笔账,怎么算都不会亏。 因此,珊瑚后退的那一步,退得很坚定——那就是她的赌注。 凤饮醴没有让珊瑚失望地表明了其坚定的立场,而宋叶明也终究还是顾念着与凤饮醴之间的情分,柳即依然冷酷地做着他的决定。 三个人的表现,都丝毫不差地落入了珊瑚的预算之中,所以珊瑚在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反应,做出了应对。 她借着冲击的力道迅地逃离现场,向凤饮醴隐匿小丫的地点逃窜而去。 珊瑚知道自己必须要快,所以她用尽了自己的气力,也用自己的身躯去承受了达到极限的冲击。 极限的冲击与全身所有的气力,使得珊瑚的度远远过了她这个修为水平的极限,在黑夜里快得仿佛是一道黑色的闪电。 之所以是黑色的闪电,是因为她所奔驰过的地点甚至连一道残影也无法留下,没有人能够清晰地捕捉到她的身影,只能听到气流被卷起时出的怒吼和呼啸,只能看到树木被卷倒,花草被风刃摧残。 珊瑚身影在林间驰骋,不过瞬息之间便已经到了林中的灌木丛中。 灌木丛中躺着一个小女孩,吮吸着自己的手指,睡得安详而沉静,仿佛不过十余里之外的雷鸣根本影响不到她一般。 珊瑚必须借着身体里所聚集的冲击的余劲逃跑出尽可能远的距离,因为单凭她的修为所带来的度,根本不可能比柳即快,也无法逃脱柳即的追捕。 她不能确定宋叶明会与柳即拖延多久的时间,但是肯定不会太久,柳即应该会立即想到她的打算而作出反应。 所以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她也必须要逃出极远的距离,直到自己留下的气息消散! 所以珊瑚不能减,也没有减,而是用最快的度再生出了一条有些畸形残缺的右臂,在高奔驰的路途中,直接一把抓起了小丫,搂在了自己的怀中,继续向西方奔驰前进。 她所需要去的目的地自然是她之前藏身的所在,那里有她所留下的阵法,可以隐蔽气息。 那些阵法自然是楚风教给珊瑚的,天资聪颖的珊瑚虽然没有学太长的时间,但是对于阵法的基础已经基本掌握,尽管还无法做到灵活运用的地步,但是照猫画虎的布阵能力也已经不输于任何人。 这个阵法让她能够在宋叶明身后一躲就是数日不曾被现,她自然也有信心能够蒙蔽过柳即! 只不过,是蒙蔽多久的问题了。 珊瑚咳出了一口血,阵法已经抵达! 珊瑚快入阵,放下小丫,而后自己再次出阵,向远方急奔驰而出一段距离,留下自己的气息,伪造出自己在别的地方消失的假象。 直到将所有的余劲消耗完毕,珊瑚才观察着柳即还不曾追来,才顺着原路返回了阵势之中。 珊瑚入阵当即便将整个阵法完全封闭住,成为了一个困阵——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珊瑚也不知道自己的把戏能瞒得过柳即多久,因为柳即所表现出来的老道让才与世俗接触不久的珊瑚心生畏惧,面对这样的老手,珊瑚很难说自己有任何的把握和信心。 珊瑚之前为了快逃离,用自己的身体承受了一层又一层的冲击,脏腑受创极其严重,又没有第一时间消解体中的余劲疗伤,还借着余劲奔跑逃窜,因此使得所受的伤势愈严重。 此时才一安定下来,体内伤势失去镇压立时开始反噬,鲜血不断地从珊瑚浑身的裂口之中涌出,从嘴角更是不断涌出黑血来。 珊瑚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为了还大哥的一个人情,自己可真是奋不顾身,连一点理智也不剩了啊。 珊瑚想要运气疗伤,但是刚一运气,被震碎的筋脉就在真气的冲击下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疼痛,让珊瑚忍不住出了一声呻吟,秀眉紧锁在了一起。 忽然,一只小手贴在了珊瑚的身上,传来一阵阵温暖,竟然使得那剧烈的痛楚有所减轻。 珊瑚扭头一看,看到了小丫站在了自己的身旁,右手抱着布娃娃,左手放在自己的伤口上,瞪大了眼睛,一副怯生生的样子,让人心生怜爱。 “姐姐,你疼吗?”小丫轻轻抚摸着珊瑚的伤口,用有些哭腔的声音问道。 珊瑚用自己那只仓促之下再生出来的畸形扭曲的右手轻轻抚摸了小丫的头,道:“没事,姐姐不疼。小丫不要怕,姐姐好了,姐姐就带你去找爹爹。” 小丫水汪汪的眼睛立时瞪得更大了,欢呼雀跃起来:“小丫要去找爹爹咯……”珊瑚吓得立时伸手捂住了小丫的嘴,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小丫乖,不要那么大声,还有坏人在追我们。” 小丫懂事地点了点头,看着珊瑚一身的伤和血突然哭了起来:“姐姐,你是不是也是被大坏人给欺负了?”小丫一边说着,一边抹了抹眼泪,道,“小丫一定要快快长大,长大了就能保护爹爹,姐姐和凤姐姐不被坏人欺负了。” 珊瑚看着小丫的模样,微笑了起来,轻声道:“好啊,姐姐等着那一天,等着小丫可以保护所有人不被坏人欺负的那一天。” 珊瑚和小丫说了几句话,小丫便又昏昏沉沉地在珊瑚的怀里睡了过去。 珊瑚皱了皱眉,觉自己体内的伤势竟然有了一些好转,虽然不解其中原因,却也借着机会一边运功疗伤,一边通过阵法观察着外界,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柳即始终没有追上来。 出现什么意外了吗? 珊瑚有些诧异地想,如果是意外的话能是什么意外呢? 宋叶明就算再能拖,柳即也不可能让宋叶明一直拖下去啊。 毕竟杀凤饮醴和抓小丫比起来,肯定是抓小丫这件事更为重要。 所以柳即大不了放弃杀凤饮醴,也肯定会追上来的,难道其中又生出了什么变数? 但是即便猜测到可能又生出了什么变数暂时拖住了柳即的步伐,珊瑚也不敢在此刻冒险出阵离开,毕竟她现在身受的伤势虽然算不得致命,但也严重影响了她的战斗力,又要带着小丫,以这副残躯出战,稍有不慎,就是必死之局。 所以珊瑚只有等,等到她有了足够的把握,她才能离开这个阵法,继续逃窜。 珊瑚缓缓闭上了眼睛,开始全神贯注地疗养自己的伤势。 而片刻之前在十余里地之外,宋叶明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神色却万分鉴定,他有些艰难地伫立着,却依然牢牢地把凤饮醴护在自己的身后。 柳即看着宋叶明,看着那坚定不移的目光,终究还是忍不住瞑目长叹了一声,道:“罢了罢了,你且看管着她吧,我去追珊瑚公主。不能让这世间唯一的凤凰从凤鸣山庄离开啊。” 柳即刚一迈步,眉头也微微一皱,旋即便收回了迈到一半的步伐。 他感受到了极其强大的杀机,自己只要行差踏错一步,那杀机就会轰然而下。 虽然柳即有信心自己不会被那杀机所杀,但是真的要用肉身去承受那杀机,他也不敢说自己就能够毫无伤。 柳即沉声道:“阁下既然来了,何必隐匿不出?” “因为我也只是刚刚才到啊。”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一个黑影接连几次跨越,便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那是一株枯瘦清癯的桃树,站在那株桃树之下的是一个相貌平凡,神色坦然而淡定的青年。 第481章 烈焰之狱 凤饮醴侧着头,看着楚风,她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而是扭过头,看向了广阔的星空。 “二小姐,抱歉的话稍后再说,现在我得先看看能不能把你捞出去。”楚风看着柳即,却是在跟凤饮醴说话。 凤饮醴没好气地笑了笑,却因为牵扯到伤口而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将嗓子里的淤血带动,咳得鲜血四溅。 楚风随手摸出了一瓶瓷瓶,扔给了宋叶明,道:“五长老,麻烦你了。” 宋叶明看着落在自己手里的药瓶,神色有些古怪诧异。 他惊讶地看了看楚风,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神色,又看了看柳即,脸上的神色愈纠结而可笑。 宋叶明真的有些搞不明白楚风到底是什么意思,好像,我们还是敌人吧? “五长老,我这是给二小姐的。”楚风清了清嗓子,才很认真地道,“不过落在了你的手里……那就看你自觉了。” 宋叶明当真是有些哭笑不得,这个臭小子跟自己说什么看自己自觉,搞得像是自己的前辈一样。 不过宋叶明犹豫了片刻,还是拉开了瓶塞,倒出了两粒药丸,送到凤饮醴嘴边,喂凤饮醴吞服而下,又给自己倒了两枚吞服下了,才把瓷瓶扔回给了楚风。 “多谢五长老了。”楚风说着将瓷瓶塞回了口袋里,也不去追究宋叶明什么,而是面对着柳即,微微欠身道,“多谢二长老担待。” 柳即当然不是刻意在等楚风做完手里的事情,柳即迟迟没有动作,是因为楚风身上散出了一股危险的气息——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 柳即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人了,自然不会认为这股危险的气息是错觉。 这是一种本能,对危险察觉的本能,所以柳即没有在第一时间行动,因为他想要确认这危险的感觉来自于何处。 在短暂的观察之中,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东西,但是却又总是难以言明,就像是雾气,看得见却抓不着。 这种感觉让柳即很不舒服,所以他更确认了眼前这个青年已经成长到了让自己都惊讶的地步。 这个青年,和刚才的两个天才少女不同——之前的两个少女都只是才开始长牙的虎雏,而眼前这个人……却已经长齐了利齿,只等着磨牙吮血了。 正是这种感觉才会让柳即心有忌惮,但是直到楚风缓缓开口,柳即才意识到,自己忌惮的时间似乎有些久了。 “你确定要与我一战么?”柳即问道。 楚风点了点头,右手握紧了那根木鞭,才神色郑重地道:“虽然不才,但是还是要与二长老一较高下。” 楚风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心里其实也在打鼓——柳即的修为现在也应该是七阶巅峰了吧,自己没有了纳灵丹,就算自己肉身再强悍,再加上一株桃树神通,但是却要拿什么与柳即一战? 但是楚风却知道自己应该要站出来,因为凤饮醴是因为他才被完全卷入了这件事情中。 而现在,凤饮醴的立场至少不是敌人,甚至因为凤饮醴的立场问题,让柳即动了杀心,所以他无论如何不能坐视着,让柳即杀了凤饮醴。 柳即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废话。 他把手里的柳条一抖,熊熊烈火顿时再次包覆住了柳条,把每一片绿色的柳叶染得赤红如血,绚丽如霞。 柳即一出手,就是一道柳枝贯穿了虚空,带着冲天的气焰,宛如一头咆哮的火龙,在黑夜之中飞舞。 楚风早已全神贯注,所以对于柳即这一击始终有所防备,在柳即出手的那一刹那之间,楚风背后桃树花蕾绽放,一朵朵桃花随风飘舞,化成了一道粉色的旋风呼啸着迎上那破穿了虚空而来的一道柳枝。 桃花被盘旋呼啸的火焰所焚烧,翻卷的火浪更是直接引起了一股股汹涌澎湃的气旋,出声声的呜咽,宛如是火焰的怒吼,将每一瓣花瓣牵扯而住,陷入气旋之中无法得到解脱。 在这道凌空而来的柳枝虚影之前,楚风的桃树便仿佛是一张纸一般弱不禁风,根本就禁不起摧残,只不过是一刹那之间,飘舞的桃花之间便被火焰清扫出一条干净的通道,没有任何桃花能飘落到那通道之间,这里,完全是火焰的地狱! 柳枝仿佛是一道惊世的剑气,裹挟着盘旋呼啸的烈火,在楚风的瞳孔之中,映照出一片璀璨。 崩飞的火星引燃了地面的干草,引燃了附近的树木,刹那之间,天地之中,只剩下了一片足以吞噬一切的火海。 楚风看着那火焰怒吼着靠近,他没有动,没有闪,因为对手这一击足够强大,他无法闪避。 所以他所能做到的,只有深呼吸一口气,而后握紧了手中木鞭,默默地估算着那炎浪袭来的时间,而后与之正面相抗! 炎浪滚滚,空气也变得灼热而干燥起来,楚风的眉毛在炎浪之间开始有些黄,明显是受不了这高温的炙烤已经焦了。 楚风有些无奈,但是他依然没有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条柳枝。 楚风的目光始终跟随着那条柳枝,在他眼里的世界,那条柳枝移动得很缓慢,所以他心里很坦然。 他甚至看得清火焰翻卷时所引起的气旋的轨迹,包括每一道气流的流向,强度,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甚至渐渐看清楚了那火舌翻卷的轨迹,每一处,火焰何时窜起,又何时熄灭,何处炎热难耐,又何处会出现一个低温。 楚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样的感觉,分明只是用眼睛在看,却会有这样精细的判断,但是楚风没有心思去想为什么,因为再缓慢的火焰也终于到了他的跟前。 在楚风眼中,这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但是在外部世界,这却是只是短短的一个倏忽,连一次眨眼都无法完成的时间。 就在这短短的倏忽之间,柳条已经贯穿了两人之间数十丈的距离,到了楚风身前两尺的距离。 两尺的距离很短,短得只是让柳即的神色露出了一分愕然,却来不及做出更多的事情,因为他这一击出手没有任何的保留,去势之猛,度之快,连他自己也无法在两尺的距离之内收手。 楚风却在这短短的两尺距离之内举起了手中的木鞭。他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只是将那根木鞭竖在了自己的跟前,便就此抵住了翻卷咆哮的火龙。 凤饮醴和宋叶明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这一切,宋叶明至少还看清楚了楚风举起木鞭的动作,而凤饮醴,是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只看见柳即出手,而后火龙蔓延而出,延烧天地,将楚风的身影彻底吞没在了火焰之中。 火焰滚滚不绝,宛若一条江河一般倾泻万里,带着犹如江河决堤般的气势与怒吼,将方圆数里之地化为了一片火海,跃动的火光照亮了夜空,使得星辰暗淡,明月失色。 但是柳即却没有就此停手,在他的催动之下,火海之中不断跃出火焰所构成的凤凰,清啸着在空中拖曳出一道又一道优雅而神秘的弧线,继而俯冲向火海中火焰跃起最高的那一处所在。 那里便仿佛是一个火焰所包裹的巨蛋,更像是一只只凤凰的巢穴,才使得一只只火焰缠身的凤凰奋不顾身地扑向了它,而后淹没在了火海之中。 虽然已经不清楚那火海之中到底生了什么,但是凤饮醴却知道了一件事——楚风似乎在这片连大地都灼烧得融化的火焰之中活了下来。 他不仅活了下来,他甚至还在坚持与柳即对抗,对抗着柳即那焚烧九天的火焰——他虽然没有占据任何的主动,但是却依然屹立不倒。 凤饮醴看着那片火海,心里复杂的情绪有些难以形容。 因为楚风对她的敌意与脱逃时折磨她的残忍手段,她真的很痛恨楚风,但是此时此刻,楚风却又是因为她而站在了这里,她又不得不承受楚风这份情。 这让凤饮醴很纠结,不知道到底该对楚风抱着怎样的一种情绪,难道过往的种种要一笔勾销? 楚风这个王八蛋。凤饮醴很纠结地暗骂了一句。 宋叶明守在了凤饮醴身边,有些艰难地分开了所有被溅射而来的火焰。 他的伤势不轻,因为要帮凤饮醴承受柳即突然的一击,他几乎是把那一击完全用自己的肉身吃了下来,虽然柳即及时收手,但是却也给他造成了重创,他没有当场毙命,已经实属难得。 凤饮醴的目光看了看宋叶明,才有些茫然地喃喃道:“宋师兄,你是希望谁赢呢?” 这个问题让宋叶明有也有些纠结犹豫起来。 如果柳即最终胜利的话,就意味着凤饮醴可能会有危险了;但是如果楚风胜利的话,就意味着凤鸣山庄也许真的再也抓不到那只凤凰了。 自己到底想要谁赢呢? 宋叶明皱起了眉头,许久无奈地苦笑道:“果然还是打个平手就好了吧。” 第482章 美人之遗 宋叶明的纠结也是凤饮醴的纠结。 凤饮醴不得不感慨,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彼此之间的关系转换太快,已经让自己有些无法适应了。 凤饮醴默默地叹了口气,把目光再次落回了战场。 战场中的火焰越来越汹涌,越来越澎湃,赤红色的火焰渐渐加深,深得开始紫,最后竟然真的成为了紫色的火焰。 紫色的火焰在夜空之中跃动得异常妖异与邪魅,连凤饮醴都悚然一惊。 她从来不知道凤鸣山庄的功法到了极致,竟然能把火焰变成这等的颜色。 宋叶明终究比凤饮醴年长,所以他终究还是看了出来,这已经不是纯粹的凤鸣山庄功法,而是混入一段当年某位叫做李三三的天才所创造的凰焱燎日功法。 不过李三三被各派围剿身死,凰焱燎日也彻底绝传,柳即究竟从哪里学到,那就不是宋叶明所能知晓的事情了。 紫色的凰焱顿时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就仿佛是一团被冰冻了的火焰,分明还在跃动,却给人一股阴寒的感觉。 在凰焱之下的大地终于凝结成为了固体,但是却迅地干涸,出现了一道道裂痕,大地浅表的灵气在凰焱的灼烧之下而从土地之中剥离,使得大地迅地变为了一片焦土。 楚风握紧了手中的木鞭,看着木鞭宛如一道利刃一般将不断涌来的炎浪劈斩成为两片,在自己的身周盘旋一圈,在自己的身后又合二为一,却无法完全靠近自己。 桃树清瘦的枝桠遮蔽着楚风的背后,虽然灼灼的炎浪使得那株桃树变得愈枯瘦了,但是却也愈傲然了。 楚风见识过祝允同的凰焱燎日。 祝允同的凰焱燎日气息浩荡磅礴,同样是紫色的火焰却仿佛是傲然立于天地之间的一棵苍松,根系蟠曲,枝桠遒劲,傲雪欺霜,三千年生,三千年死,而后三千年不朽,依然傲然屹立,岿然犹如泰山。 但是柳即的凰焱燎日却仿佛完全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同样是紫色的火焰,却仿佛来自九幽之下,是由尸骨孕育而生的阴毒,令人感到沁骨的寒意。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凰焱燎日在从大地之中汲取灵气,才会使得大地迅地变得荒凉,而那阴寒的气息,则让他不禁得想起了凰焱燎日的参考功法——噬魂魔鸣。 楚风知道凰焱燎日参考了修罗界的红莲劫世与魔界的噬魂魔鸣,噬魂魔鸣流传下来的完本楚风自己看过,红莲劫世虽然无缘得见,但是根据典籍的记载也略微有些了解。 红莲劫世走的是霸烈的路线,而噬魂魔鸣,所孕育出的火焰则是阴毒的火焰。 所以几乎可以肯定,柳即是在修行这段不完全的凰焱燎日功法中走偏了道路,完全走上了噬魂魔鸣的路子。 但是即便做出了这样的判断,楚风也无可奈何,因为他现在之能做到勉强自保——尽管这其中的自保还是因为手中的木鞭强大,破开了席卷而来的火焰。 但是如此僵持下去,却终究不是办法,因为楚风身后的那株桃树,虽然傲立在火焰之中,却也无法承受长久的炙烤,正在渐渐枯萎。 楚风知道自己必须要想一些办法打破目前的这个僵局,至少,要能够逃走,最好还是要带走凤饮醴。 楚风思索了许久,他才现自己身上其实已经没有了什么可以使用的东西,想要扭转自己的劣势,却几乎是痴人说梦。 楚风又仔细想了很久。 他终于想起了自己也许还有所依仗,尽管这依仗他真的不愿意使用。 因为这是一个女孩送给他的礼物,开始的时候,只是那个颐指气使的女孩好心送他防身之用,后来却因为种种原因一直留在了身上。 他几乎已经要理所当然地把它当做自己佩戴的饰物了,却很少真的想起这个饰物的真正含义。 楚风的左手抚摸着自己腰间那枚玉佩。 那是一枚左右对琢蛟纹的玉珏,蛟龙纹案栩栩如生,随着光芒跃动,两条蛟龙在阳光照耀之下竟然开始盘旋起舞,吐出一朵朵霞云,煞是生动。而在火光明暗的差异之下,可以见到在玉珏的中心,有一个妖族的文字:绾。 这是离水一族女子都会持有的玉佩,来自于她们的父母,送给她们的情郎。 楚风握紧了这枚玉珏。 他暗暗对离绾说了一声抱歉,虽然不愿意毁掉这个礼物,但是现在却也已经到了不得不的时候了。 楚风直接捏碎了玉珏,玉珏中一道金光仿佛是一把劈穿天地混沌的剑,瞬间照耀而出,将紫色火焰的阴寒之气,尽数斩灭! “吼——!”蛟龙咆哮,震惊八荒! 从那玉珏之中,一头完全由金光汇聚而成的蛟龙怒吼着冲天而起。 那是一头极其凶猛,极其威武的蛟龙,浑身的鳞片闪烁着耀眼的金光,一缕缕氤氲的金色雾气从其鳞片之间垂落而下,化为一朵朵祥云。 蛟龙的双眼之中写满了震怒,似乎对被人从沉睡中惊醒感到不满与愤恨。 它出一声怒吼,顿时掀起了一股狂风,狂风席卷过火海,顿时与紫色的火焰相互纠缠,在天地之间化为了一道紫色的龙卷。 “吼——!”蛟龙再次怒吼,浑身的筋骨出“噼噼啪啪”的响声,鳞片也一片片舒张而开,随着短暂的片刻寂静,那鳞片之下,一道道金光,化作千万道金色的剑气,横荡四野! 剑气破空的尖啸声顿时连绵响作一片,宛如海潮来临。 一道道金色剑气射入火海之中,或者被紫色的火焰直接焚烧殆尽,或者是化为定海神针,插入大地之中,逼得方圆再无火焰再敢靠近。 金色蛟龙的陡然出现,在柳即的预料之外,他更没有预料到的是这头金色蛟龙虽然很明显只是一道刻印下来的法则,但是却拥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竟然与自己战得不分高低! 那这刻印的主人,又究竟是多么强大的一个人! 蛟龙怒吼,庞大的身躯在火海之中不断穿梭,就仿佛是一条龙舟,穿梭在波涛之中,唯一不同的是这条龙舟穿梭之后,直接便将龙舟之下的火海变为了一片荒地。 虽然随之而来的火星再次蔓延将其引燃,但是却终究也无法将这条龙舟所倾覆。 蛟龙咆哮,口中的尖牙散出阵阵寒光,其中森然的敌意,让柳即也不由为之寒。 蛟龙深吸一口气,而后张开了它的阔口,将方才所有吸入腹中的空气,化为一声震惊天穹的怒吼,抖落成为万千缕氤氲瑞气,在火海之中掀起一股澎湃的气海浪潮! 浪潮翻涌,顿时便将所有的火焰吹离地面,推上夜空。就仿佛在掀起地摊一般,迅地将覆盖地面的火海化为一道向天空蔓延的山峰。 山峰奇高,难以登攀,却被汹涌而来的气浪岁推拥着不断后退不断后退,直至退到了柳即的跟前! 柳即脸色骤变,手腕反转,抖动手里柳条,挥舞出一道赤色刀光,沾染了滔滔杀意的柳条浮现出一口长刀虚影,径直将蛟龙这一口龙息直接斩灭,崩碎为点点星辉在空间蔓延,仿若漫天萤火,直至重归虚无寂灭。 蛟龙没有因为龙息被斩灭而沮丧,因为贯穿蛟龙意志的,只有一个字,战! 为捏碎这块玉珏的人而战,为这块玉珏真正的主人而战,为了曾经绕膝的女儿,和她深爱的男子而战,杀出一条生路! 离赟为了离绾,在这块玉珏之中倾注了多少心血,此刻就展现了多少的战力。 虽然因为时间的流逝,因为离赟的辞世,玉珏中所封印的力量也已流逝了太多,但是却依然凶狂而霸气。 他是离赟的意志,曾经傲视一切的离赟的铮铮傲骨,也是后来为了妻女作茧自缚的离赟的脉脉温情。 这一切,都倾注在这一条金色的蛟龙之中,即便战得自身毁灭,他也要为身后的人,战出一条生路。 因为一个父亲,不愿意让女儿因为失去情郎而落泪,而神伤。 蛟龙咆哮声震数十里地,震得大地颤抖,震得树叶飘零。 蛟龙摆尾,自身化作了天地之间的一柄剑,一柄刺穿一切,毁灭一切,要将所有敌人斩除的剑! 蛟龙剑怒吼而下,虚空崩碎成为了一片片碎片,声音被禁锢在了残缺的空间之中,连光芒也无法逃脱。 所以金色的蛟龙消失了,无声无息,但是那凛冽而惊天的杀意,却让柳即的额头上沁出了涔涔的冷汗。 那强大的压迫感,就像是在面对一个九阶的高手,让人痛苦而绝望。 柳即握紧了柳条,向着杀意来处挥舞,横扫,扫出了他今生为止对自己最为满意的一击。这一击,带着他平生所有的体悟,所有的感触,以及他的信念,他的理想,灼热的高温同样崩碎了空间的法则,所有的表象都陷入了虚空之中。 两股无声无形的力量相互碰撞,将原本就破碎的虚空再次震裂,相互交接的余劲从破碎虚空裂开的碎片中向外扩散着,冲击波悄然无声地冲击而过,迅地扩散到了方圆十里的范围。 继而,一声闷响,一朵金色与紫色交织,裹挟着黄色烟尘与赤红火焰的蘑菇云,在天地之间盛开。 给读者的话: 匪汝之为美,美人之遗——加班的日子已经开始,苦逼的日子还在未来 第483章 何去何从,凤凰彷徨 楚风一动玉珏便没有再去管结果如何,而是趁着金色蛟龙与柳即缠斗的时间,接连全力动阵法,闪现在了凤饮醴和宋叶明的身边。 “走?留?”楚风看着凤饮醴,很简洁地问道,基本上忽略了旁边重伤没有战斗力的宋叶明。 凤饮醴看了看场中的柳即,想到片刻之前那一击,知道柳即想杀自己的心意是货真价实的,没有半分的虚假。 如果不是宋叶明及时出手,舍身相救,自己此时怕是已经一命呜呼了,此刻留下来……她真的有些怕柳即将自己和宋叶明都杀了——因为这件事,注定了不会轻易结束。 所以凤饮醴此刻没有纠结,咬了咬牙,很干脆果断地道:“走。” 楚风点头,伸手一把抓起凤饮醴,就像是码头上扛布袋的苦力一般,将凤饮醴娇小的身躯扛在了自己的肩上,接连踩动脚下的阵法,向西边逃窜而去。 楚风还没有逃出几步,背后的第一波冲击波便已经冲到了楚风的背后。 楚风虽然度极快,依然着脚下阵法也是一步数十丈,但是却也奈何不得这由柳即与黄金巨龙对招所产生的冲击波。 楚风心知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要被这冲击波扫中了,只有狠狠一阵咬牙,将扛在肩上跟扛货物一般扛着的凤饮醴搂入了自己怀中,紧紧将凤饮醴抱住,避免本来就已经重伤的凤饮醴再次被击中——再被击中的话,那可真的是神仙都救不活了。 凤饮醴对于楚风的好意却有些恼怒,再怎么说她也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被一个大自己十岁的男人这样粗暴地抱着,更是勒得快要喘不过气来,这叫凤饮醴如何好受得了? 但是奈何现在凤饮醴自己也知道不是自己恼火的时候,之能咬牙默默地忍了。 冲击波轰然扫中楚风,楚风便像是一张单薄的纸片一般被冲击波轰然扫中,连血都没来得及吐出,就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楚风抱着凤饮醴在空中翻转着,来不及吐出来的血直接就冲破了楚风的七窍喷射而出,仿佛是喷壶一般。 楚风咬紧了牙关,忍住浑身骨骼断裂半数的剧痛,借着冲击波巨大的推动之力,整个人迅横移出了数里,才猛地背部落地。 这一落地,楚风顿时便因为伤势严重再也站不起来,只能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鲜血从身躯各处沁出,将楚风染得仿佛是恶鬼一般。 凤饮醴虽然吃了楚风给的伤药,但是药效终究还是需要一些时间,因此也伤重不能动弹,只能躺在楚风的胸膛之上,铁青着一张脸,把头扭到一边去,避免和楚风脸贴着脸。 “完了完了,还是高看自己了。”楚风不得不哀叹一声,一边咳出一口血一边自责道。 凤饮醴翻了翻白眼,才冷笑道:“谁叫你把自己看得那么高?” 楚风干笑了两声,无奈地道:“动不了了只有等死了啊。” “为什么要等死?”一个满是奇怪之意的声音响起,楚风的目光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了一双雪白的玉足,和一条水蓝色的长裙,在地上拖曳出数尺,宛如一条鱼尾。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打扰到你们了?”珊瑚笑意盈盈,快地再生出一条左手,一只手抱起凤饮醴,一只手拖曳住楚风,快地向自己所布置的阵法跑去。 珊瑚在阵中等了一阵,依然没有看到柳即前来,恰巧此时响起了蛟龙的咆哮,虽然隔得很远,但是珊瑚升空远眺,依稀可以看到金色蛟龙与柳即之间的战斗。 珊瑚当时并不清楚是谁在与柳即交战,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就已经生了冲击波扩散。 她离得远,所以没有受到冲击,但是也没敢在第一时间靠近,虽然她负伤比起楚风和凤饮醴来说都轻得可以忽略,但是依然不敢冒险。 只有等到确定了冲击波有效冲击范围的时候,珊瑚才赶来战场边缘收拾这两个已经被冲击波震得生活不能自理的盟友。 不过出乎珊瑚意料的是,她才一走近就看到了凤饮醴和楚风抱在一起,耳鬓厮磨的春光。只不过仔细辨认才现,原来是两人都受了伤,一个躺着一个趴着,都动弹不了了。 珊瑚一边前行,一边清理着留下的痕迹,返回了自己的阵法之中,把楚风和凤饮醴肩并着肩放了下来。 珊瑚摸出了一瓶丹药,这也是楚风当初为了以防万一分给珊瑚的,她分了一半给穆少恩,自己疗伤也用了一些,现在还剩几丸,一一倒出来喂凤饮醴和楚风吃了下去。 珊瑚帮二人的外伤也做了一些简单处理,才长出一口气,自己也抱着在一边睡得昏天黑地的小丫躺在了地上。 楚风见小丫没事,也出了一口气,才有些疲惫地道:“珊瑚,你是怎么和穆师兄联系上的啊?” “穆大哥一直在联盟身后跟着,联盟解散了之后穆大哥当即就把我找到了,我们就定计……”珊瑚压低了声音,缓缓地陈述着自己和穆少恩之间是如何联系上,又是如何针对凤鸣山庄定计,又是如何将那老人引出,困住之事,详略得当地进行了一番陈述,也全然没有要回避凤饮醴的意思。 凤饮醴也默默地听着,知道自己的师傅虽然被困入了古代遗迹之中,但是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便也就放心安稳了。 而楚风却陷入了一阵深深的忧虑之中,他虽然不解穆师兄又是怎么和醉不归扯上了关系,但是他更担心穆师兄在那所谓的遗迹之中又能不能确保自己的安全。 几人休息了一阵,柳即依然没有追来,而根据那声势,楚风、凤饮醴和珊瑚都一致倾向于判断,最后的结果柳即也必然不好受,很有可能是两败俱伤,甚至是柳即败阵,失去了继续追击的能力。 而宋叶明也重伤未愈,难以追击。 但是几人还是没敢轻举妄动,还是准备等着珊瑚完全养好了伤再行动。 “你那个金色的蛟龙是什么玩意?”凤饮醴问道。 楚风神色微微一变,露出一丝笑容道:“一个朋友送我的护身道具。” 珊瑚却是目光如炬,从楚风的笑容之中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情绪,旋即也露出了一丝满是调侃,不怀好意的笑容。 “咳咳……”楚风被珊瑚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了几声,扭过了头去。 珊瑚这才有些促狭地眨了眨眼,看向凤饮醴道:“凤姑娘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凤饮醴想了想,才叹了口气道:“我要回凤鸣山庄。” 珊瑚微微一怔,显然是觉得凤饮醴的做法有些不明智——柳即不死,她回凤鸣山庄就注定了还有很多的争端,今夜生的事情……也许会导致凤鸣山庄产生更多的动乱,让她自己都苦不堪言。 但是她终究没有就此作出评论,她与凤饮醴之间一没有太深的交情,二来从立场算,也不真的就是什么盟友,就这样开口评价他人的决定,实在是有些不好。 所以珊瑚只是微微一笑道:“如此也好。” 倒是楚风却有些诧异地道:“你现在与凤鸣山庄之间……” “跟你有什么关系!”虽然肩并着肩躺着,但是这不妨碍凤饮醴对楚风这个王八蛋充满了恼火的情绪。 现在她对楚风谈不上恨,更谈不上喜欢,却又不是陌生人这样复杂错乱的情感和关系让凤饮醴对楚风愈加恼火和愤恨,根本不想跟楚风多说一句话。 “呃——”楚风尴尬地拖长了尾音,许久才讷讷地道,“二小姐……” “叫我二少爷。”凤饮醴没好气地道。 “好吧二少爷。”楚风有些哭笑不得,他说着顿了顿,才又接着说道,“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 凤饮醴翻了翻白眼,才没好气地道:“为什么抱歉啊?” 楚风愣了愣,珊瑚也露出了一副好奇的神色,她虽然听说了楚风挟持凤饮醴为人质,但是除此之外却什么也不清楚,因此也很是有些好奇在这些日子里二人之间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我……做错了。”楚风硬着头皮说道,既然他都已经开口认错了,也不好再半途而废。 “你哪里错了?”凤饮醴咄咄逼人。 珊瑚促狭笑意更甚,楚风神色愈窘迫,万分尴尬地道:“那个,我言行……过激了,实在抱歉。” “呵呵。”凤饮醴冷笑了几声,才冷冷道,“我不接受抱歉。” “呃……” “我要打回来的,迟早有一天,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呃……” 一旁的珊瑚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插嘴道:“大哥你都对她做了一些什么呀?” 楚风瞑目,默不作声。 “大哥你说说嘛。”珊瑚眨眼,一副凄楚可人的模样。 “……”楚风看着珊瑚那副样子,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才语重心长地说道,“珊瑚你也学坏了……” 给读者的话: 每天下班回来就昨晚写的,然后接着埋头码字……………… 第484章 反击的开始 柳即最终也没有找上门来,只怕真的是在与金色蛟龙的对战之中吃了大亏,亏到了连十里地也无法搜寻的地步。 在一夜潜伏之后,珊瑚在第二日的黎明便带着几人再次逃遁,逃入了大山深处,在楚风的指导之下临时搭建了一座颇为精致的小木屋用以躲藏些时日。 毕竟三人受伤都不轻,想要完全恢复,还是需要些时日。 又在山中躲藏了两日,凤鸣山庄的人虽然还在四周徘徊,最终也没有能够找上门来。 珊瑚和凤饮醴的伤势也都先后恢复,虽然珊瑚有心劝阻,凤饮醴却终究还是决意返回凤鸣山庄。 凤饮醴重新换上了一身男装,清秀英俊,英姿飒爽,足以令女子着迷。 凤饮醴与珊瑚二人牵手说些悄悄话,小丫也在一旁凑些热闹,楚风身为一个男人实在也无法融入女人的圈子,只能默默地坐在门口看天。 “那我就先走了。”凤饮醴对珊瑚笑道,态度甚是亲热,几日之间的相处,两个年龄相近身份也相当的少女却也有了颇为不错的感情。 “妹妹一路小心……二长老大概不会善罢甘休的。”珊瑚嘱咐道。 那么干脆果决甚至于狠辣的人,也必然知道凤饮醴如果重返凤鸣山庄将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他可能会因为宋叶明的关注而无法自己动手,但是却终究难免……再找别的人动手。 凤饮醴点了点头,谢过了珊瑚的好意,又和小丫告别过后,跨过房门便扬长而去,丝毫没有要跟楚风道别的意思。 楚风也没有叫住凤饮醴,只是看着凤饮醴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大哥,你都对她做了些什么,怎么她如此不待见你?”珊瑚饶有兴味地问道。 楚风看了看珊瑚,嘴角微微抽搐,最终还是没有好意思把自己曾经做下来的事情说出来,只是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 珊瑚笑了笑,没有再深究下去,道:“她也怪不容易的,现在就算回去……” 珊瑚抿了抿唇,没有再说。她确实很理解凤饮醴所要面对的尴尬处境,她又何尝不是? 树神之事过后,她终究也无法向沧海阁追究有几名鲛人战死的事情,因此虽然她领导了鲛人族,但是在素来团结或者说护短的鲛人族之中,也有了一些不利于她的传言。 她此番上岸久久不肯返回东海,也未必没有存有不想返回鲛人族去受气的心思。 想要做到无愧于心,又想要做到人人都为自己叫好,其实根本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所以有些人只求无愧于心,而有些人则去追究无愧于那些在自己身后的人。 谁是谁非,真的很难评说,也无法评说。 “我们总不能在这大山之中躲一辈子,还是要想办法去安全的地方啊。”楚风悠悠一叹道。 但是现在又哪里有所谓的安全之地呢? 他身后的巫国,和和珊瑚有所关联的沧海阁,都是不牵涉进中原事务的场所,沧海阁这次强行出面已经是尽了很大的努力了,他们也不能再把危险向这两处引。 珊瑚也微微沉吟,看了看坐在一旁玩着娃娃的小丫,才道:“凤鸣山庄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只怕这一带……”珊瑚说罢微微一怔,旋即才道,“刚才就不该让饮醴走……柳即肯定也知道我们逃不出太远,所以他肯定会向凤鸣山庄求援,派遣更多的人手封闭这一带!” 珊瑚暗自责怪自己实在太过重视凤饮醴的感受,竟然一时失察到了这样的地步,犯下了如此难以挽救的错误。 但是她却颇有无奈之感,不让凤饮醴走的话,只怕又要与凤饮醴之间产生矛盾冲突,这其中的无奈实在让珊瑚有些恼火。 “我们得尽快走了。”珊瑚抿了抿唇,必须趁着对方还没有遇到凤饮醴就离开这片区域,不然等到对方把范围缩小,人手更加集中的时候,那可就麻烦大了。 但是要往哪里逃也是一个大问题。 珊瑚的第一反应是逃向安州城,用安州城作为威胁,迫使凤鸣山庄不敢动作。 但是旋即珊瑚否决了这个想法,自己会这样想,那凤鸣山庄也有人肯定会这样想,所以一定会阻止自己和楚风逃向安州城。 既然安州城不能去,又该往何处逃? 珊瑚咬了咬牙,道:“大哥,我们得趁着他们缩小范围之前逃走。东边和南边应该是他们重点围堵的区域,担心我们逃入安州城或者逃回东海,所以我们必须往北逃。” 楚风点了点头,认同了珊瑚的说法,但是他又踌躇了片刻,才问道:“你自己突围必然没有丝毫问题,只是带着小丫和我,终究还是有些困难。” 珊瑚摇了摇头道:“大哥你也足以与六阶修士相提并论,算不上什么累赘,只是度会有所拖延而已,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们现在的包围圈也不小,等他们意识到我们已经突围……”珊瑚突然顿了顿,才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道,“大哥,我独自突围制造出三人突围的假象,应该可以将他们引开。而你可以趁着这个时机,逃遁进入安州城。” 珊瑚的计划完全是以自己作为诱饵,诱使凤鸣山庄撤掉这个包围圈,给楚风拉扯出足够大的逃生空间。 楚风愣了愣,才看着珊瑚,神色有些怪异地道:“珊瑚啊,我这么多年,对你们这些女孩子都有心理阴影了知道吧。” 楚风心里对这些女孩子的怨念不是一般地深,因为他回想自己过去那么多年,好像很多次都躲在了女人的庇佑之下——如果用人世间的话来说,自己就是一个吃软饭的,更关键的是他还算不上小白脸。 楚风终究也是个男人,当年的事情也许是他懦弱胆小而不得不接受的,但是现在他却不愿意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少女为自己做出牺牲。 所以楚风坚决地拒绝了珊瑚的这个提议,才道:“如果是你的话,很难让人相信啊。所以还是由我来突围吧,即便他们现了我没有带着小丫,但是我想他们依然会以我作为目标。” “可是大哥你……”珊瑚欲言又止,楚风修为全废,要怎么引诱? 到时候引诱到强大的对手,连逃跑都来不及,又要怎么办?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扶额望天,气海消融的感觉真的一点都不好受啊。 自己这个时候若是能有六阶的修为,凭仗自己的强悍肉身,也敢与七阶上段以下的修士正面对抗,但是可惜自己只有强悍肉身,遇到七阶初段的修士都只有被吊打的命。 楚风狠狠一阵咬牙,才道:“与其等他们找上门来,不如我们自己暴露。” 珊瑚秀眉微微一挑,沉吟片刻才道:“柳即重伤,宋叶明也好不到哪去,布晶归隐,所以凤鸣山庄若是来人的话,只怕也只有凤亦舒或者龙辰,或者是凤长鸣。凤亦舒和龙辰都不是多智之人,也缺乏耐心,凤长鸣虽然持重,但是却也没有机变的能力……所以大哥这样做,还是可行。” 楚风也是愣了愣,他只是被逼急了,一时气恼之下说出的话,倒没有想得珊瑚这样深入细致,还将凤鸣山庄一众长老都依次点评了一番。 “只是如果主动暴露自己的话,就必须一举彻底毁灭凤鸣山庄的战斗力,避免将战斗拖延到对方有了戒备。”珊瑚倒没有觉察出楚风的尴尬,她此刻的心思已经全部用在了布局之上,“因此需要大哥准备几个强大的阵法了,我虽然能够布阵,但是毕竟功力太浅,不如大哥。而后,我们再将凤鸣山庄一干众人引入埋伏之中,彻底击溃凤鸣山庄之人!” 这个套路珊瑚其实已经布置过一次了,正是那一次她的布置,才逼迫着那老人不得不按照她预定的计划前进,最后落入了她的盘算之中。 但是上一次有修为破入了九阶的醉不归主持阵法,所以哪怕她布置的阵法并不高深却也足以令人忌惮,但是这一次却完全不一样。 楚风的修为全废,所以无论到底是怎样的阵法,都必须要由珊瑚来主持运转。 珊瑚知道自己无论是在修为上还是在经验上与醉不归之间有着巨大的差距,所以引阵法的消耗,自己只怕将比醉不归费力万分也未必就能见得奇效。 她主持一个阵法就已经够呛了,因此也更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阵法的数量之上。 所以也只能由楚风来布置一个质量更高的大阵,以达到一次引就能一劳永逸的作用! 楚风微微抿唇,在脑海里将这个计策从头到尾构思了一遍,才点了点头,沉声道:“到时候,需要你引阵法,杀人的事情,交由我来办就可以了。” 这话,说得坚决而干脆,却又没有任何的戾气,让珊瑚也有些愣。 许久过后,珊瑚脸上才绽放出一朵娇艳的花,柔声道:“好,都听大哥的。” 给读者的话: 今天要被自己蠢哭了……………… 第489章 今者举大计 夏侯军和廖徂带着一众凤鸣山庄弟子在山区之间搜索着。 根据柳即的消息,楚风和其余一干人等应该都还躲在这大山深处,因为他们都已经负伤不轻。 所以,他们将聚集在此的凤鸣山庄弟子分散开来,开始搜寻楚风等人活动的痕迹。 柳即已经吩咐了下来,一旦有所发现,不能轻举妄动,必须尽快撤离回报,并留速度最快的人在一旁监视,等待师长赶到再做处理。 目前,凤亦舒和龙辰都已经赶到了安州城,凤长鸣和凤翔天也在赶来的路上。 其余一些上一辈和上两辈的七阶修士也都在向这一片区域汇集,势必要将楚风堵死在这片山区之中,解救少庄主。 夏侯军和楚风没有深仇大恨,其实他还有些感谢楚风,因为正是楚风当年导致姜戎受到了挫败,从此之后一蹶不振,修为不进反退,这才使得凤亦舒重新栽培起他来。 而楚风杀死姜戎的举动,也让夏侯军心中大快,毕竟他过去没少受姜戎的气,虽然后来又被重新栽培,但是要做一个师兄应有的表率,也便只能忍了下来。 所以知道姜戎被杀了之后,夏侯军其实是很高兴的,他不在意姜戎到底是怎么死的。 反正姜戎死了,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好消息。 不过消息再好,也不会妨碍夏侯军希望杀掉楚风的念头,这个时候擒住或者杀了楚风,当然是大功一件。 如果可怜的少庄主再出些意外。 夏侯军刚毅的面庞上出现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只要凤鸣山庄的少主全灭的话,那传承千年的凤鸣山庄终于要从这种可笑的家族式传承中脱离而出了。 想一想凤长鸣和凤翔天,他们两个谁又有资质担得起大梁? 就因为他们是凤家的子嗣,所以就能堂而皇之地担任庄主,凭什么? 兄弟二人到现在修为也不过七阶中段,在同代之中虽然算不上什么拖后腿的,但是同样也不是出类拔萃的,只不过是上层水平罢了。 想想沧海阁,阁中弟子人数比凤鸣山庄远远不如,甚至多年以来都不曾涉足中原,但是依然威名赫赫,为什么? 沧海阁哪一任的阁主不是在同代之中傲视一方的? 现在的阁主胭脂更是修为更是早已在四十多年前就已登临八阶,现在到底有多深厚,谁也不敢说。 凤鸣山庄就应该以择优的方式选取庄主,选择最为强大,能够担负得起整个凤鸣山庄的人来作为庄主。 而让凤家绝后,则是最佳的进行这个改变的契机。 凤长鸣早年丧偶,一直没有再续弦;而凤翔天据说只是在和某个人间女子风流之后带回了凤饮醴,那个女子却终究与凤翔天分道扬镳,凤翔天也迄今是孤身一人。 所以,只要让凤饮醴死掉的话…… 这样的话,当然不完全是出自于夏侯军的思考,也有柳即的谆谆教诲。 夏侯军在柳即的教诲之下,也认为如此的确有理。 而且他自己也有不小的野心,毕竟现在凤鸣山庄的天才们,都出了大问题。 蔺珲随着布晶离开了凤鸣山庄,陈栋楠承受不了接连的打击心智有些失常,辛南归每天沉溺在酒乡之中,凤栖梧失踪,只要凤饮醴死了的话,那就是他出头的时候了。 如果真的还要再评选这代弟子中最为杰出的弟子的话,夏侯军相信已经破入了六阶中段的自己,当仁不让。 夏侯军还在想着将来的一些琐事,便听得一声惊呼响起,将他从思绪之中拉了回来。 夏侯军皱了皱眉,看向了惊呼传来的方向,屏住呼吸仔细听着顺风而来的声音:“少庄主,是少庄主!” 夏侯军微微一凛,他没有想到竟然会如此之快便遇上凤饮醴! 夏侯军和廖徂快速移动,向声音传来之处赶去,刚刚翻过一座山坡,便看到两名大红色长袍的凤鸣山庄弟子,正簇拥着凤饮醴,对凤饮醴的平安归来表达了欣慰之情。 “少庄主,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一名看起来二十多岁的青年看着凤饮醴,长出了一口气,道。 凤饮醴看着这些比自己矮一辈,却又比自己年长的弟子对自己所表达的真切的关心之意,心中不由微微一暖,笑着道:“托大家的福,我还好。” 凤饮醴正说着,忽然听得一阵脚步声赶来,凤饮醴循声望去,便见到了夏侯军和廖徂快速赶来。 “少庄主。”夏侯军和廖徂齐齐对凤饮醴行礼道。 凤饮醴还礼,才道:“两位师侄,你们怎么会在此处?” 廖徂顿了顿,微微整理了一番思路,便将几日前那场大战之后的事情说了出来。 在柳即的陈述中,楚风挟持凤饮醴逃遁,在郊外使用了某种极其强大的法宝,重创了他与宋叶明,但是楚风也失去了战斗力,逃入了深山之中。 而凤鸣山庄这边,包围安州城的人手在大战之后便赶到了战场,救回了重伤的柳即。 根据当时的情形,众人当即向附近的凤鸣山庄人手派出了求援,目前所有凤鸣山庄的高手都在向此云集,大有一股要与某个敌对门派一决生死的派头。 凤鸣山庄大规模的调动,当然不可能没有引起其他门派的注意,但是东南区域却始终没有任何大门派立足,所以也无人对凤鸣山庄的行动提出异议。 其余的门派也不好调动更多的人手以免引起误会,因此也只不过派遣了一二好手,时刻关注事态的发展。 凤鸣山庄当然也不会愿意让人过度涉足此事,但是早已元气大伤的凤鸣山庄却也根本无能为力,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虽然不知何人已经散播了老祖失踪的消息,但是……所有门派却都依然还有疑虑,终究不敢轻举妄动,只要大家都还忌惮那位九阶巅峰的老祖,就不会出现撕破脸皮的情形。 所以凤鸣山庄目前所有的注意力便集中在了要如何找到楚风上。 而凤饮醴的突然出现,却无疑给了凤鸣山庄一种可能,毕竟,凤饮醴始终被楚风挟持着,他自然掌握了更多的情报。 “少庄主可知道那狂徒现在身在何处吗,我们快速回报,迅速将那贼人剿灭,挫骨扬灰,为少庄主报仇雪恨。”廖徂狠狠握拳,咬牙切齿道。 凤饮醴微微一怔,旋即才意识到的自己的离开似乎又给暂时有些微妙的情势增添了几分不确定性。 凤饮醴微微踌躇片刻,却终究还是咬牙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昨夜他将我打昏了,我今日醒来之后,便已经被抛弃到了荒郊野外,不知道他现在去向了何处。” 廖徂闻言露出了一副沮丧的神色,叹息了一声道:“这小贼实在太过狡猾!当年第一次见到他便觉得他虽然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却心眼里坏得很!” 凤饮醴尴尬地笑了笑,却知道自己再怎么隐瞒,也将搜寻的范围大大缩小了。 凤鸣山庄中虽然以孙渺阵法最强,但是不意味着没有其他精通阵法之人,只要找到那处隐匿的所在,以凤鸣山庄全部的力量破阵,也不过是轻而易举——到那个时候,也许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少庄主,请借一步说话。”夏侯军沉吟片刻,才开口沉声道,声音沉郁,仿佛有什么烦心的要事要商量一般。 凤饮醴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夏侯军,她与夏侯军没有什么私交,甚至因为她与蔺珲等人交好,而与凤亦舒、龙辰的弟子们之间有些形同陌路。 廖徂虽然是凤亦舒弟子,但是却生性宽厚,还可以理解,但是夏侯军却不是什么宽和的人,能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 心中虽然有百般奇怪,但是凤饮醴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毕竟是同门,又怎么可能把关系完全僵化。 夏侯军与凤饮醴走到无人之处,夏侯军才顺手布下了一个隔音的结界,笑道:“少庄主其实知道的吧?” 凤饮醴柳眉一挑,满面寒霜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凤饮醴又不蠢,当然知道夏侯军这句话在质疑什么,只不过她既然都能与柳即正面冲突了,自然也不会在夏侯军这人面前露怯。 凤饮醴说完转身欲走,却被夏侯军一把拉住手腕。凤饮醴眉头紧蹙,一把甩开夏侯军的手,才冷冷地道:“师侄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长幼有序吗!” 夏侯军桀桀怪笑起来,才道:“少庄主,论年纪长幼,只怕我比你大上一轮不止吧?长幼有序?你其实想说的是尊卑有别吧,一个普通的弟子,竟然敢对少庄主动手动脚,实在是太掂量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了,对吧?” 凤饮醴鄙夷地看了夏侯军一眼,冷笑两声,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夏侯军撇了撇嘴,才道:“我想少庄主不愿意让自己与凤鸣山庄作对的事情,被整个凤鸣山庄知道吧?到时候,两位庄主的脸上,可就好看了。” 凤饮醴脸色顿时一沉,才冷哼两声道:“你尽管造谣便是了。” 夏侯军啧啧两声,才叹息道:“我人微言轻,说的话自然没有人相信。可是……柳即长老亲自出面呢?” 凤饮醴面色顿时大变,不自禁地后退两步,瞪大了眼睛,打量着夏侯军,许久才将银牙咬得“格格”直响,生硬地道:“你与柳师兄……” 夏侯军的双手搭在了凤饮醴的肩上,凤饮醴想要甩开夏侯军的手,但是却被夏侯军运气彻底压制住,压得浑身骨骼都在颤鸣。 凤饮醴咬牙,却不防夏侯军猛地整个人都上前了一步,将身躯微微伏下,头送到了凤饮醴的头边。 夏侯军深呼吸一口气,才在凤饮醴的耳边轻声道:“如果你不想成为柳长老计划中的牺牲品的话,就好好和我合作吧……二小姐。” 给读者的话: 今天去酒店送会议资料,累啊…………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590章 所谓叛逆 凤饮醴愣了许久,她没有想到柳即为了杀她,竟然会如此处心积虑。 她更没有想到,宋叶明会对此保持缄默不语,虽然不知道柳即到底对宋叶明说了什么,但是很显然……宋叶明已经被柳即说服了。 直到察觉到一双充满了浑浊气息的手在她的身躯上缓慢地游走的时候,凤饮醴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凤饮醴毫不客气地直接运气一掌打出,却被早有防备的夏侯军直接强行接住,凤饮醴反而被余劲震得倒飞而出。 “你这个王八蛋!”凤饮醴堪堪落地,余劲震得她浑身骨肉剧痛,她却顾不得疗伤,看着夏侯军的目光里充满了愤怒。 就连楚风那个王八蛋也没有眼前这个王八蛋更让人怨恨! 凤饮醴恨不得当场便斩杀了夏侯军,这是她有生以来受过的最为巨大的耻辱! 夏侯军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饮醴妹妹,反正你已经从过楚奚武了,又何妨再从我一次呢?你让楚奚武开心了,肯定施展了不错的手段,让他心满意足,他才肯放你离开的吧?你能让我开心的话,我也能让你活下来,还能做以后的庄主夫人,一点也不会嫌弃你残花败柳,你也不吃亏是不是?” 凤饮醴狠狠地瞪着夏侯军,攥紧了自己的拳头,过度的用力使得她的指关节有些白,整个身躯都在不断地颤抖着。 凤饮醴从来不知道夏侯军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要知道在山庄之内,夏侯军虽然不说谦恭有礼,但是为人处世,也都中规中矩。 此时此刻,这些污言秽语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竟然无比地顺畅流利,一点也没有生涩阻滞的感觉。 可想而知,这些话,他私下独处之时说了多少遍,又在心中,重复了多少遍。 “别那么不高兴,楚奚武本来就是个好色的胚子,先是和刘鱼,然后又那什么鲛人族的公主珊瑚。哼,一个个都生得人间绝色,却对他那般蠢笨的人死心塌地,看来他的确有些让女人欢心的本事。你又敢说,你现在心里没有想着,楚奚武给你的欢愉?不过这样的欢愉,我也能带给你啊。” 夏侯军嘴角微微扬起,笑得无比恣肆,目光仿佛就要把凤饮醴的衣物尽皆剥去一般的尖锐,让人不寒而栗,却也让人更觉万分恶心。 凤饮醴怒极反笑,因为对于这样龌龊下贱的人,凤饮醴已经不想去喝骂。 凤饮醴站直了身体,她握紧了的拳头也松开了,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才看着夏侯军道:“别把你和他相提并论,你还不配。” 夏侯军脸色一沉,冷笑道:“你……” “我现在就回报大伯,我已经与楚奚武有夫妻之实,以后他是我凤鸣山庄的女婿,你又要如何?”凤饮醴冷笑道,“日后凤鸣山庄的庄主便是他,我与珊瑚也早已姐妹相称,愿意共侍一夫,你又要如何?嫉妒吗,你这样的男人,一辈子也只有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幻想罢了,又能有什么真的本事?”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但是她就是不愿意让夏侯军得意,就是想让夏侯军恼怒,疯狂。 “呵呵,果然是人尽可夫的女人。”夏侯军猛地拔剑,赤光耀起,伴随着一声凤凰清啼,便向凤饮醴刺杀而去。 夏侯军这一剑来得直接没有丝毫的周转,因为他有自信,凭着自己的修为压制,自己这一剑足以一击毙命。 所以他没有任何的花招,也不曾留下任何的后手,要的便是一击毙命! 至于杀死凤饮醴之后如何解释,反正也没人看到,先可以编造出一个凤饮醴先行离开的谎言,如果有同伴起疑,那大不了便将自己的同行尽数斩杀就是了。 最后的故事当然是楚奚武追杀凤饮醴而来,自己和诸多同伴力战,依然没有能够救下凤饮醴,甚至只有自己一个人拼死杀出回报。 反正楚奚武已经是必死之人了,也不在乎头上的帽子再多一个两个吧? 不过想想也真是可惜啊,凤饮醴这样俊俏的面容,自己还没有能够享受便要将其斩杀了。 这让夏侯军愈嫉妒楚奚武的好命,为什么这样绝色的女人都是他的呢? 尤其是珊瑚那样与人类有别,风情万种,世所罕见的尤物,为什么就看不上自己呢? 带着恼怒与愤恨,满是嫉妒的一剑去得很快。 快得像是一道光,像是一道闪电,从出现,到抵达,只不过是短暂的刹那之间。 这一刹那,无论是一个呼吸,还是一次眨眼,都没有能够完成。 呼吸对于这一剑来说是几乎停滞的,只有眨眼,还能保持着极其缓慢的度。 只不过,也只是眼皮微微动了动,还没有垂落,更没有再次卷起的时候,这一剑便已经走完了它的一生。 凤饮醴始终保持着正视着这一剑,没有偏移自己的目光。 所以在眨眼的其实根本就不是凤饮醴,而是夏侯军。 夏侯军之所以会眨眼,是因为他看到了一道红黄错杂的光芒,在凤饮醴的身上亮起,那样的光芒,就像是一团火焰,在跃动。 光芒太过强盛,强盛得让夏侯军觉得眼睛有些疼痛,有些干涩。所以他想眨一眨眼,因为他确信,自己的一剑,足以击杀凤饮醴。 哪怕是眨一眨眼,也没有任何的关系。 他的眼皮刚刚动了动,剑就已经到了凤饮醴的咽喉之前。 气浪灼热,翻滚着冲击着凤饮醴的衣袍,使得她衣物中不耐火的部分跃出了一点火星,但是却还没有来得及开始燃烧。 凤饮醴的神色依然沉静,没有丝毫的动摇。 凤饮醴之所以面色沉静,不是因为她有把握才这样做,而是因为她没有把握才这样做。 凤饮醴清楚自己的实力,她知道自己不会是夏侯军的对手,无论怎么做都不会是。 她的法器和道具什么的,都被她留在了凤鸣山庄,她没有任何的依恃,她只能默默地承受了这一剑。 在这一刻,凤饮醴突然觉得死亡其实没有那么可怕,因为死亡之后,不用再去看世人丑恶的嘴脸,自己也不会有一天,像楚风那样,被世俗逼成一个疯子。 所以,现在这样,能够自问一生无愧地死去,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唯一的坏事,大概就是自己才活了十四年,还有几天才到十五岁。 自己可真是短命。 凤饮醴有些自嘲地想。 不过凤饮醴并没有畏惧,她依然沉着地看着那口卷起了火焰风暴的剑,她想看着那口剑是如何贯穿了自己的咽喉的,自己的血液是如何溅射而出,将天空,将草地,染得透红的。 自己活着的时候,因为凤鸣山庄的承继问题不曾尽情地展现自己作为女儿家的美,那么至少在死去的时候,要死得有美感一些吧。 凤饮醴想笑,却笑不出声来,因为一股灼热感已经封死了她的咽喉,像是有什么热流,从体内陡然升起,在一刹那之间,游走遍了她的四肢百骸,使得她倍感温暖。 但是这股热流很快就冲进了她的鼻腔,冲进了她的眼中,化为了液体,顺着她的面颊流淌而下。 液体被炎浪迅地蒸为了气体,一缕缕轻烟袅袅而上。 朦胧的印象中,凤饮醴好像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想起了大哥,想起了父亲。 凤饮醴突然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更多的眷恋,更多的不舍。 她觉得自己刚才不做抵抗,甚至连逃跑都不尝试,真的是一个愚蠢至极的决定。 父亲,可还在等着自己回去啊。 自己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这里,这样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凤饮醴想要躲闪,但是那口剑,裹挟着一匹红练,已经充满了她的视线。 她仿佛看到了一具失去头颅的躯体,缓缓地栽倒在地,断裂处却没有鲜血喷出,只有烧焦的血肉,和被蒸出的烟气。 凤饮醴默默地叹了口气,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夏侯军收剑,看着地上躺着的凤饮醴的尸体,和飞出滚落在远处的凤饮醴的头颅,也叹了一口气。 “何必呢?”夏侯军满是惋惜地道,对于无法享受到这正当最美年纪的少女的惋惜。 夏侯军的惋惜充满了真心实意,让人很难说他是虚伪造作。 但是这样的真心实意,的确让人感到恶心和烦躁。 夏侯军看了看天空,然后他把凤饮醴的身体和头颅收拢到了一起,刚准备毁尸灭迹却察觉到了身后有人正在靠近。 夏侯军不愿意做出更多的动作引起怀疑,只能狠狠一咬牙,将凤饮醴的尸体扔进了密林之中——反正这一片都是他在负责,应该没有人会搜寻到这里来。 就算有人搜寻到这里来了,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就算有人再怀疑他,自然也有人帮他打圆场。 更何况,他只要有机会,就会到这里来毁尸灭迹。 夏侯军做完这一切,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缓慢地转身,便看到了拨开密林的廖徂。。 廖徂看向了夏侯军的身后,满是狐疑地道:“少庄主呢?” 夏侯军笑道:“少庄主说由他亲自回报几位长老,他已经先走了,让我带领大家在这附近搜查,贼人应该还在这附近。” 夏侯军的话没有什么破绽,所以廖徂与几位同行自然也没有什么怀疑,点了点头,便在夏侯军的率领下开始沿着凤饮醴来的方向,进行搜寻。 只有夏侯军,在离开前的那一刹那,回头看向林间,神色有些怅然。 给读者的话: 明天就要去酒店打杂了,我会把定时设置好的~~~~ 第591章 幻梦 夏侯军还在思量要怎么善后的问题的时候,一袭蓝色华服,如水晶般耀眼的珊瑚便已经出现在了夏侯军的面前。 珊瑚的突然出现使得所有人都如坠冰窟,因为珊瑚的修为比他们高整整一个境界,这已经是无法掩盖的事实。 一个境界的差距,往往就意味着天壤之别。所以在一见到珊瑚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丝毫犹豫地选择了退走,选择了分散逃跑。 珊瑚就算能压着每个人打,也不可能无视空间时间,同时把所有人全灭,所以分开逃跑无疑使最为正确的选择。 但是对于珊瑚来说,每个人见面就跑,就实在有些恼火了。 珊瑚抿了抿唇,看着几个迅速逃遁而去的背影,却没有去追赶。反正也不能避免消息的走漏,自己与其费劲地去追杀他们,还不如养精蓄锐,等待着快要来临的大战。 珊瑚转身,继续在周边巡视,避免在楚风做好一切的准备之前被人闯入其中。 珊瑚优哉游哉地巡视着,却让夏侯军有些恼火。 因为当他们全部汇合之后,他发现人员一个也没有少,一个也没有少却偏偏少了完完整整回来的凤饮醴……这实在有些古怪。要骗同辈们简单,但是要骗老一辈的人物,却实在太过艰难。 夏侯军沉吟了片刻,才看向廖徂道:“师弟,你说……那女人没有追击我们……是什么用意?” 廖徂摇了摇头,身边的其他弟子也露出不解的神色。 他们也不是很明白,那个女人只要追击他们,他们这六七个人中也就能逃离两三个,但是那个女人却偏生没有追击。 夏侯军皱了皱眉,轻声自语道:“难道她的目标其实不是我们,还是她在找谁?” 听到夏侯军的自言自语,廖徂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猛地一个激灵,有些惊愕地道:“她的目标莫不成是少庄主?” 廖徂的想法也正是夏侯军想要看到的结果,他心中虽然暗喜,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露出一副震惊的神色,颤声道:“不好,我们快去追赶少庄主!保卫少庄主安全!” 众人本来也没有什么想法,但是此时按照夏侯军的思路一想,的确觉得珊瑚的行踪可疑,很有可能是因为那个女人根本是要追赶少庄主,所以才放弃了对他们的追击。 这样一来的话,那少庄主自然便有了危险! 众人当下吃惊不已,只能由夏侯军与廖徂率领,用最快的速度向着安州城方向赶去。 按照夏侯军的说法,凤饮醴便是向安州城方向前进,去找寻在安州城北拦截楚风南下的凤亦舒等人禀告消息,所以他们想要护卫凤饮醴的安全,就必须尽快向南追赶。 从他们聚集地,向安州城前进不过两三百里地界,但是因为一路上还要留心是否有战斗的痕迹,所以他们的行进速度自然而然地便被拖慢了下来,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完成对安州城北区域的搜索。 几乎没有任何意外的,他们没有看到任何战斗,也没有任何战斗的痕迹留下。 这又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凤饮醴早已被珊瑚追上,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地被抹除了;另外一种则是凤饮醴安全地返回到了凤亦舒的身边。 几乎所有人都希望可能性是第二种,但是却又有一个细微的声音在他们的脑海里反复地说着可能性是第一种——因为他们的对手,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这种情感的期待与理智的判断之间的矛盾,让众人愈发纠结而忐忑,他们只渴望能在城北的山上营地看到凤饮醴的身影。 但是当他们降临到营地的第一时间询问了几位同门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个不太妙的消息——凤饮醴并没有返回到营地中。 心中所有的希望,在这一瞬间都彻底落空,尽管与凤饮醴之间并没有太深的感情,但是少庄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遇害,这样的事情,怎么想都是一种无法洗刷的屈辱,让所有人都沉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屈辱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所以所有人心中都觉得憋了一口气,很难受,想要发泄,却根本不知道又要把拳头往何处挥动。 廖徂只能紧紧握拳,而后咬紧了牙关。 而这群人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就询问凤饮醴的情况自然也让营地中的众人觉察到了异样,作为带头人,夏侯军自然迅速便受到了召见。 召见夏侯军的是凤亦舒,以及与凤亦舒一并而行的柳即和宋叶明,还有几位破入七阶的前辈,一同随行。 他们这一次是倾尽了全力,不容许楚风逃脱的事件再次发生。 在讲述了自己的故事之后,凤亦舒捻须沉吟,而宋叶明皱起了眉头,柳即则面无表情。 这是一个逻辑上没有明显漏洞的故事,但是却让所有人都觉得不太正常。 但是三位长老没有说话,其余人也自然便沉默不语。 毕竟现在山庄之内,随着柳即与凤亦舒之间关系的缓和,已经再无人能够与凤亦舒抗衡了。 夏侯军站在众多前辈怀疑的目光之中,有些忐忑,有些紧张。 他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柳即,柳即虽然重伤未愈,依然一副虚弱疲惫的模样,但是神色却已经好了很多,此时坐在帐中,闭着眼睛,一句话也没说。 夏侯军知道柳即肯定已经知道了真相,只要柳即不开口,其实一切都无所谓,而另外一个关键就是自己的师傅凤亦舒。 凤亦舒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但是夏侯军不知道凤亦舒的野心是要到怎样的地步,只是想手握实权而已,还是想要实至名归。 如果凤亦舒只是想要实权而已的话,那也许庄主之位还能落到自己的手里。 但是如果凤亦舒想要实至名归的话,那现在谁也不会是他的对手,他的阻碍。 毕竟,从血统上来说,凤亦舒还算是凤长鸣的堂叔,只不过终究不是正室所生,而是一笔风流债而已。 而他的野心到底到怎样的一个程度,从他此时处理此事的态度上便可以得出一二。 其实不仅仅是夏侯军这样想,几乎所有人都这样想。 凤亦舒捻须沉吟许久,才拍案道:“楚奚武小贼背信弃义,戕害少庄主,人神共怒,理当诛杀。现在既然已经有了大致的范围,我们即刻出发,围歼楚奚武小贼,夺回我凤鸣山庄之物,为少庄主报仇雪恨。” 夏侯军心中不由得冷笑了起来,他看向柳即,却发现柳即神色依然淡然,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反倒是宋叶明眉头紧锁,沉声道:“师兄且慢……此事……” 柳即微微咳嗽了一声,让宋叶明的眉头愈发紧锁,他顿了顿,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柳即已经缓缓道:“诸位同门请迅速赶往事发地,缩小包围圈,我们也会派遣人手通知其余的师兄弟尽快赶去围剿贼子。” 其余的几名七阶修士又怎么能不明白是这三位长老有事必须背着他们说,面上却也正色地接过吩咐,向帐外走去。 “你也退下吧。”柳即看向一点也不自觉,还想留在帐内的夏侯军,冷声道。 柳即从来不会觉得人笨是一种错误,因为这东西是天生的,后天的努力,会有所提高,但是却未必能有太大的成效。 人可以不聪明,但是不可以不明白自己的身份,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事情。 在柳即的眼中,夏侯军和凤亦舒一样,聪明不到哪里去,却是野心大到了想要吞天的地步。 夏侯军有些尴尬地告退,帐篷内只留下了凤亦舒、柳即和宋叶明。 “宋师弟你应该明白,此时追究太多,只会给凤鸣山庄很多麻烦。”柳即声音平缓地道。 宋叶明沉默不语。他终究不是路紫烟,或者说就连路紫烟都屈从了,他宋叶明又有什么不屈从的理由呢? 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一切都难以挽回了,与其这样闷闷不乐地自找麻烦,还不如沆瀣一气在其中多寻找一些乐趣。 所以宋叶明只是沉默了片刻,他才有些艰难地长出一口气,缓缓地道:“我可以不深究太多,但是……饮醴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所以我还是希望有人能付出一些代价,还饮醴一个公道。” 凤亦舒脸色一变,他以为这句话里的有些人指的是自己,因为夏侯军是自己的弟子。 但是他看着神色自若,比他更有嫌疑的柳即依然一副淡然不惊的样子,他才醒悟过来,这句话里的有些人指的不是他凤亦舒,也不是一旁的柳即。 这个有人,指的是某个确确实实杀了凤饮醴的人。 这个人,自然是夏侯军。 所以凤亦舒长出一口气,缓缓笑道:“那是自然,总有人要为他的胆大妄为付出一些代价。” 而此刻退出了帐篷的夏侯军,却依然不知道他的命运已经在三位大人物随意的交谈之中被轻描淡写地决定,他还在做着他那光辉未来的美梦。 给读者的话: 今天跟一个朋友聊了很久,这个世界虽然不怎么美好,但是值得我们为之奋斗。 这也是我这个故事在讲述的内容。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592章 杀修真阵,开阵!(上) 夏侯军不知道他的命运已经在几位长老之间平淡的话语之中被注定好了,他还在等待一切结束之后,自己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八一中文网 那是他夏侯军崛起的时候,他终于不用再去看那些骑在自己头上的天才,分明都不过是一些小毛孩,却被寄予了太多的希望,而自己却要被人所忽视。 夏侯军已经习惯了被忽视,所以他才需要机会证明自己,凭什么自己就要屈居人后呢? 在凤鸣山庄招收不到弟子的时候,自己不是被当做天才一样对待的吗,凭什么后来的天才来了,自己就被弃如敝履,再没有人过问一声? 自己要证明,自己就算没有过人的家世,自己就算没有那傲人的天资,自己也可以做得更好,比那些天才做得更漂亮,凤鸣山庄完全可以在自己的手里振兴。 自己不比任何人差! 夏侯军满怀希望地走出了帐篷,看着阳光都觉得万分明媚,暖洋洋地洒在身上,让自己的心情都舒畅万分,这么多年以来的压抑和阴霾被一扫而空,只有说不出的轻松感。 夏侯军站在山间,望着一片蔚蓝色天空,尽情地呼吸着山间带着泥土与草木芬芳的空气,恨不得化为一只云游四海的蛟龙,就此腾云驾雾,直上重霄。 廖徂看着夏侯军的身影,隐约觉得有些奇怪,只是他凡事不愿意多想,虽然觉得有些奇怪,终究没有多去思考哪怕一丁点的问题。 他只是上前道:“师兄,师叔让你带路过去,我先去东边传讯。” 夏侯军点了点头,道:“好,你路上多加小心。” 廖徂点了点头,便先行离去了。 而夏侯军则等候着几位七阶的长辈集结完毕之后,带领着几位七阶长辈前往与凤饮醴相遇之地。 几位七阶长辈在夏侯军的率领下一路疾驰,不过片刻便已经到了相遇地点。 其中一个麻衣中年男人沉声问道:“夏侯师侄,少庄主可还说过其他的什么?” 那长辈夏侯军也认识,叫做张立言,算是所有余生的长辈之中修为最深之人,也已经到了七阶中段,比起已经亡故的路紫烟来也不遑多让。 据说庄内已经基本确定,等到这件事完结之后,张立言便会被升格成为八位长老之一,但是至于是补谁的位子,却很难说了——现在的凤鸣山庄,八位实权长老可是足足空了四席。 夏侯军顿了顿,才道:“少庄主也不曾细说,只是说他醒来之后,便已经被放在了荒郊野外。” 张立言微微沉吟片刻,眯起了眼睛,仔细地估计着凤饮醴可能会从哪些方向过来。 由于这一大片区域的一些交通要道都已经被凤鸣山庄把控,所以可供划定的区域其实已经很是有限了。 目前此地以南的区域已经被确认不可能是楚奚武的藏身之地,所以剩下的区域其实也不多,东西两个方向的包围圈一收缩,剩下的就是如何将北边的界限缩小了。 张立言细细地思索着。 如果凤饮醴是一路走回来的话,那么以凤饮醴正常的步,从半夜算起的路程以及从清晨算起的路程已经划分出了一个界限,在到达此地之前凤饮醴却又没有与其他的搜寻队伍相遇过,最大的可能还是凤饮醴根本就没有遇到那些队伍。 这样估计下来的话,其实所能剩下的范围,也不大了。 张立言沉思片刻,才将地图展开,圈出了一个范围,已经从之前的方圆千里压缩到了方圆不过百余里地的范围。 “他们一定在这个范围以内,或者在边缘位置,不会有太大的偏差。”张立言沉声道,说着将尾随而来的弟子中又叫来几人,吩咐道,“你们去其他方向传讯,将整个包围圈的范围告诉他们,让他们把各边界把握牢靠,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人。他们只怕也不会坐以待毙,肯定会试图突围,所以就算遇到猛烈的突围,也一定要把他们拖住。” 张立言吩咐完毕之后,便带领着南方防线的众人向北方推进。 事实也果真如张立言所料,地面上的草地沿途有踩踏的痕迹,很明显是凤饮醴南下的痕迹。 根据步和新旧程度,张立言再次缩小了自己所画定的包围圈,将范围缩小到了五十里之内。 张立言不断地推进,与其余三个方向上防线的负责人不断沟通着,一步步进逼,不断地缩小着对楚风等人藏身地点范围的估计值,直到只剩下了最后方圆里地,已经到了极限。 但是出乎张立言与所有人预料的是,楚风和珊瑚都没有突围。 楚风和珊瑚就躲在隐匿的阵法之中,有些感慨地看着已经围拢了过来,数量多达百余人的凤鸣山庄队伍。 “估计修为达到七阶的修士有二十人左右,几位长老和庄主都还没有出现,其余的弟子一小半修为达到六阶,其余的都是五阶。”珊瑚坐在阵法之中,镇定地看着阵法外的众人,慢慢地估量着凤鸣山庄队伍的实力组成。 楚风皱了皱眉,也有些没有想到凤鸣山庄来的队伍居然如此隆重,真的是倾巢而出——这大概也是凤鸣山庄所剩的最后的战力了吧,如果他们都在这里丧生的话,凤鸣山庄只怕会就此成为过去了吧。 这些人当中不乏一些楚风熟悉的面孔,一想到这些曾经的熟人此刻竟然都要成为敌人了,楚风不免有些黯然,但是却也无奈地叹了口气。 楚风回头,将一瓶丹药扔到了珊瑚的身边,道:“到时候提供这么多阵法运转会让你很吃力,尤其是其中一些阵法也会对你产生作用,所以感觉不适就吃,不要吝啬。” 珊瑚笑着从草丛之中捡起了被杂草埋没的瓷瓶,才道:“大哥放心吧,我不会帮你节约的。”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无论如何,小丫……就拜托你了。” 珊瑚抿了抿唇,颔不语。 楚风不由得笑了起来,才看着在草坪上睡得香甜的小丫,满是怜惜地轻声嘟囔道:“这小丫头这几天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直都在睡,跟睡不醒似的。” 珊瑚也微微蹙眉,摇头表示不知道。 不过现在也不是去关心小丫为什么总是睡不醒的问题的时候了,大敌当前,还是应对即将到来的一场苦战最为要紧。 而在阵外的众人,也都表现得极其小心,极其谨慎。 因为楚风和珊瑚的反应实在太过奇怪了,分明都已经被压在了门口,甚至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只是因为察觉到了阵法的存在而没有直接冲入其中——但是这也只是时间问题了而已,他们却还如此淡定,就好像稳操胜券了一般? 到底是什么给他们的自信,能够让他们如此淡定自若? 张立言沉吟着,只是将人手分派下去守住了四方,同时将两个擅长阵法的师弟召集了起来,准备破开这个用以保护二人的阵法,把楚风等人直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到那个时候,就算他真的有什么能耐,也能够方便地应对了。 当两个阵法高手开始着手破阵的时候,凤亦舒和柳即、宋叶明、龙辰也先后赶到,落在了张立言的跟前。 “怎么样?”柳即问道。 柳即心思缜密,为人也小心谨慎,所以比任何人都更为关心目前的情况。 他也知道众同门之中,也就张立言还能全面周到地综合情况进行考虑,所以对于面前的情况,除了张立言也无人可以问询。 张立言将目前的情况略微进行了整理之后,简洁地回答了柳即的问题。 柳即对于楚风和珊瑚的反应也微微一怔,皱眉深思道:“珊瑚公主不是无谋之人,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们大概会一个人作为诱饵突围,引开众人,另外一个再带着小姑娘从薄弱的地方逃走。但是他们现在以不动等待我们,想必也是有所依恃。” 张立言点了点头,道:“我已经安排了刘师弟和陈师弟开始着手破阵。” 柳即微微点头,赞同了张立言的决定。 “叮嘱二位师弟小心,他们两人联手只怕也不是能够轻易对付的,遇到危险还是先撤下来,他们现在如瓮中之鳖,再难逃脱了。” 柳即悉心吩咐道,他不知道对方到底又有什么依恃,能够如此肆无忌惮,所以能够做到的,也就只有小心二字而已了。 不管怎么样,小心一点,总是不会错的,最多也就是麻烦一些罢了,比付出性命的代价要好上很多。 “不能等他们察觉到了,现在就得动手了。”珊瑚深呼吸一口气,看向楚风道,“大哥,你准备好了吗?” 楚风点了点头,才道:“我准备好了,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好,那么现在……就开阵了。” 珊瑚言讫,双掌拍地,一圈圈紫金色的阵纹以珊瑚为圆心,顿时开始不断地向外界扩散而去,一个个古老神秘的符文在紫金色光芒的映照之下冲起令霄汉震惊的光芒。 珊瑚微微一笑,紧握阵纹,大声怒吼道:“杀修真阵,开阵!” 给读者的话: 名字难得拽一回 第593章 杀修真阵,开阵!(下) 杀修真阵,是杀修大阵的独立形态,也是最完整的姿态。 楚风之前数次动用杀修大阵,因为自己的理解还不够完整深入所以都不曾将杀修大阵的阵法完全动用,而是将杀修阵法与其他阵法相结合,只动用了杀修大阵的一部分。 比如与伽部的几位长老那一战的时候,楚风只用了杀修大阵给修士的强大压迫感逼迫了几位伽部长老压制修为。 而之后他利用刻入自己体内的杀修大阵杀易邪天尊以及紫琼郡一战的时候,都只是利用了杀修大阵废人修为的特性。 但是杀修大阵完整的阵法,楚风却从来没有试用过,因为他无法将杀修大阵发挥得淋漓尽致,其中的一些关节,他始终不曾参透。 直到他被锁入凤鸣山庄的后山禁地,在黑夜之中,他带着无尽的愤怒,无尽的悲痛的时候,他将杀修大阵的杀字已经领略得极其透彻,他的仁慈再也不是他杀生的阻碍。 在黑暗之中,他一次次参悟,一次次思索,一次次改良,无论是这个杀修大阵的真意,还是杀修大阵的结构,他都已经清楚到了极点。 而在之后,与布晶和祝允同的重逢,使得楚风那颗被愤怒所充斥而狂躁不安的心重归于宁静,又终于找回了自己原本那颗平和的心。 这个过程,与杀修大阵的创始人痛失家人之后对修士满腹悲愤,而后却又立志杀修而不杀人的过程何其相似。 也正是这一个过程,使得楚风终于参透了杀修大阵,领悟了杀修大阵的真谛,也终于能将杀修大阵单独拿出来布阵了。 杀修真阵运转,大地被璀璨的紫金光芒所遮蔽,刚刚着手破阵的两位七阶修士同时露出震惊的神色,想要退避,已经是来不及了! 只见得一道道紫金光华从大地之下涌出,宛如泉涌,但是这些紫金光华却又带着凛冽的杀意,根本无处可避,只是一瞬间,那两个身影便被紫色的光华所吞没。 这变化来得突然,柳即嘱咐二人小心的话语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传达下去,两个人便消失在了紫金光华之中,所有的气息都被那璀璨夺目的光华所遮蔽,再也感知不到。 柳即脸色顿时一沉,这个阵法虽然还没有波及到他自身,但是他隐隐已经从其中窥见到了几分杀机。 这是珊瑚所布置的阵法吗? 这是来自于那个神秘莫测的鲛人族的阵法吗? 但是这阵法到底来自于何处,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了。 现在他只知道两件事,一件事是这个阵法肯定在珊瑚的操持之中,而珊瑚冷静沉着的心思,让柳即心中有很多忌惮,不敢随随便便地就闯进去。 因为即便那是一个小姑娘,但是她手里却拿着一柄尖刀。 “全部后撤。”柳即刚刚准备开口吩咐,凤亦舒已经冷静地道下令,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了柳即,仿佛是在警告柳即,谁才是这里说得上话的人。 柳即嘴角微微一挑,无视了凤亦舒的挑衅或者说警告,但是却也闭上了嘴,因为这个命令现在很正确。 对于目前这个阵法一无所知,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回避。 这个阵法不是始终存在的,那么它一定是人工控制的。 人工控制的阵法会消耗主持阵法之人的真气,而珊瑚才跨入七阶不过两个月,真气又能有多少? 只要他们能够拖延一阵子,阵法自然也就会有所削弱了。 但是当附近之人刚刚撤离的时候,冲天的紫光也随之消失收敛,没入地底,两个身影接连口喷鲜血倒飞而出,重重地落地。 至于那紫光遮掩之时,方圆里余之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任何人知晓。 凤亦舒眉头一皱,却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阴郁之色,已经溢于言表。 张立言急忙扶起两位师弟,微微一探查,才有些惊讶地道:“外伤倒是无碍,只是……只是他们都已经废了修为,浑身骨骼,因为受到巨大的冲击而寸寸折断。这小贼……下手实在是狠毒。” 修为被废? 在场的几位长老面面相觑,实在觉得这样的结果有些难以理喻。 这两位修士虽然修为也不过七阶初段、下段,但是终究还是迈入了七阶的境界,不是大街之上随随便便拉一个修士就可以相比的。 但是他们两人,却在这短短的瞬间被废掉了修为,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有的人脸色很难看,有的人脸上全是惊愕。 凤亦舒的脸色则已经阴沉到了极点,柳即却依然沉默不语,宋叶明微微蹙眉,对于自己的同门受到这样的遭遇,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这可都是数十年乃至于上百年的苦功,就这样一朝丧尽,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光芒中都发生了什么?”柳即声音平静地问道地上的两人,并不过分关注二人的伤势。 其中陈姓的男人艰难地咳出一口血沫,才道:“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法看见,所有的真气运转都被强行隔断了,只有一阵拳头打在了我的身上……然后……然后我就被打飞了出来。” 凤亦舒双眼之中顿时冒出一股怒火,废了两个七阶修为的门派砥柱,居然什么情况都没有打探到,甚至连那两个小贼的面都没有见到!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这又是何等的令人恼火! 但是凤亦舒终究还是强行把自己的怒火压了下来,嘴角微微抽搐了一番,才道:“把两位师弟带下去全力救治,一定要把他们救回来。” 张立言点了点头,便招呼了两名弟子,一人搀扶住一个,将两个连站都已经站不起来的修士给搀扶了下去,只在落地之处和前进途中洒落下了一地的鲜血。 “真气运转被强行隔断,境界完全压制到了凡人的境界吗……” 柳即终于缓缓开口,有些怅然地道。 以凡人的境界与楚风对战,柳即有十成十的把握,就算把整个凤鸣山庄从上到下彻底拼光都无法伤到楚风的一根毫毛。 因为楚风的纯肉身强度实在太过匪夷所思,甚至已经超出了柳即的认知。 包括柳即曾经见到过的以肉身强悍著称的巫人的肉身强度只怕都比不上楚风。 张立言的脸上也露出了凝重之色,因为这废人修为的阵法,实在太过恐怖。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阵法,才能做到如此的地步? 瞬间废掉两个七阶的修士,那就算他这样的七阶中段,只怕也根本撑不了太久的吧? 张立言看向了柳即,他看到柳即的脸上也满是凝重,知道柳即对于这个阵法似乎也一筹莫展。 毕竟现在凤鸣山庄最强大的阵法大师孙渺也已经战死了,剩下的两个人修为全废,骨骼寸断,也不知道活不活得下来。 “只怕当初孙师弟,是栽在了楚风这个小子手里,而不是他什么所谓的帮手的手里啊。”柳即叹了一口气,道。 当初孙渺在阵法激斗中战败的消息传来,所有人都以为是楚风的那个帮手,而楚风只不过是出出面,打打下手而已。 但是现在看起来,那个在斗法之中压过了孙渺的人,是楚风。 如出一辙的废人修为,如出一辙的凌厉狠辣,自己还真是把当年的那个懵懂少年看得太轻了一些。 陈涵啊,这就是你的好弟子,和你一样让人头疼啊。 柳即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对手不仅有一个灵活机变的珊瑚,还有一个深藏不露的楚风,两个人的配合虽然未必会熟练,但是柳即相信以珊瑚的聪慧足以弥补这个缺憾。 所以柳即不准备去做一些无谓的挣扎,想要依靠技巧来破阵,似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那么剩下的路,似乎只有将他们困死在这里了。 困到他们弹尽粮绝,困到他们活活饿死。 但是这条最简单的道路,对于凤鸣山庄来说,却是走不通的。 就算东南的扬州大地没有被大派实质统属,但是这么多人长久滞留在此,却难免会引起冲突非议。 尤其是不能速战速决的话,目前还让各派将信将疑的门内的那位老祖宗失踪的消息将会被迅速地落实,到时候凤鸣山庄就难免会面对很尴尬的处境——珊瑚啊珊瑚,你可才十六七岁,便有如此算计,真正等你成长起来那一日,这世间又有谁还能当你棋局的对手呢? 柳即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感慨了一声自己的这位好师侄真是给自己出了一道难题。 想要战胜,恐怕只有赌一赌了。 柳即还在思考,一个有些瘦弱的身影突然从隐匿的阵法中走了出来,他倒负着手,一身衣袍随着风微微摆动,摩挲出轻微的沙沙声。 他随意地在草地上走动着,神色泰然而自若,就仿佛是在自家的后院散步一般地闲散。 他终于在一双双敌视的目光中站定了身形,而后微微拱手行礼道:“诸位师伯、师叔,师兄,师弟,师姐,师妹,大家好,我是楚奚武。” 给读者的话: 明天就可以离开酒店了,酒店的床太软了,睡得浑身难受……不过伙食是真的好…………毕竟在这吃住一天近千块钱………………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594章 言语如刀 楚风就那样站在草地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淡定而从容。 他的目光看似看向了眼前的凤鸣山庄众人,其实他在看那些人背后的天空和起伏的山峦,还有近处的草木,和那只栖息在枝头一动不动,就像是僵死了过去的乌鸦。 真是奇怪的乌鸦,不会是万壑山的那只吧? 楚风心中想着,然后他终于想起了自己应该要说的正事,所以他犹豫了片刻,才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两位长者,都还好吧?” 楚风这句话问得很是诚心诚意,他已经决定了不到不得不杀的地步,就不杀人,而那两位长者,很显然不属于必杀的范畴。 只不过他又拿捏不好自己的分寸,而且又实在不能随随便便地留手,所以将那两位长者轰飞出去之后,他也很关心那两人的生死——虽然是生是死,都已经与他再没有太多的干系。 楚风诚心诚意的问候,在凤鸣山庄众人眼中却已经成为了挑衅,顿时喝骂之声也不绝于耳,此起彼伏,就仿佛是菜市场一般地喧哗。 廖徂看着楚风,没有开口,只是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是楚风挟持了少庄主,也是楚风杀死了少庄主,这个人该死。 他把自己的关节捏得开始咯咯作响,关节变得惨白甚至有些变形。 他在克制自己的怒气,生怕自己一冲动就冲了上去,变为了楚风拳下的亡魂,他知道自己又在愤怒又在害怕,但是这样矛盾的心理,却让廖徂更加痛苦。 夏侯军看着楚风,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冷笑。 他也没有开口,因为没有必要开口,言语如果能杀人的话,要刀做什么? 夏侯军从来只相信绝对的力量,只有绝对的能力,才能达到自己的目标,才可能永绝后患。 楚风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但是却不把这些骂声往心里去,反正又有什么关系呢? 自己问心无愧,自己自然能够站直了身子站在这里说话。 楚风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凤亦舒的身上,他看着凤亦舒那张挂满了寒冰的脸,和善地笑了笑。 这和善的笑容自然是进一步的挑衅,凤亦舒的嘴角微微抽搐,才冷声道:“楚奚武你……” 楚风突然打断了凤亦舒的话,道:“凤师伯实在不好意思,虽然我现在不想扫你的颜面,但是说真的,我一点也不想和你谈话。我还是和柳师伯说话吧,至少会好受一些。” 楚风的刻薄让凤亦舒看向柳即的目光中多出了一分愤怒的厌恶,这里分明自己才是主事之人,却要跟副手柳即说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刻意想要激怒自己吗,还是想挑拨自己和柳即之间的关系? 凤亦舒也是想得实在有些多了,其实楚风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他就是单纯地不想和凤亦舒说话而已,因为和凤亦舒这样阴阳怪气的人说话,实在太困难。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楚风也理解到了当初凤饮醴和自己说话的时候那种痛苦和折磨。 “楚师侄,你自然知道我们是来做什么的。”柳即缓缓开口道,他也没有明言这个“什么”到底是“什么”,但是不同的人听着自然会有不同的理解,这也正是柳即的目的所在,毕竟他可不想暴露凤饮醴的死亡真相——即便楚风说的话没人信,也不能让任何人听到。 “我知道,但是那显然是不可能的,我千辛万苦把小丫带出来,那自然不会就这么让你们把她带走。”楚风答道,也根本没有给凤鸣山庄讨价还价的机会,拒绝得很是果断干脆。 反正楚风有活下去的资本,而珊瑚也有一些让柳即不敢随便杀她的神秘理由,小丫是他们的目标,这样的话就算失败,也不会死亡。 大不了吃一些苦罢了,楚风吃过的苦已经很多了,再多吃一点苦也不算什么困难的事情。 “楚师侄,那个女孩是凤鸣山庄的东西。”柳即不厌其烦地解释道。 他在拖延时间,因为这个时候阵法是开启的,他希望能拖足足够长的时间,让人看清楚阵内的布置,以便之后强行闯入,所以他不介意和楚风说一些废话。 楚风微微笑了笑,才摇头道:“你也知道她是一个女孩,既然是一个女孩,她不愿意与你们走,你们又要强行带她走,又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你们真要把她当做一个无知无觉,没有任何想法的玩偶?” 柳即长叹了一口气道:“小孩子又知道什么是非呢?她不过是没见过我们,所以害怕我们而不愿与我们同行罢了,只要相处些时日,自然会……” 柳即话还没说完,楚风就已经皱紧了眉头,道:“柳师伯,你说话也愈来愈虚伪了,我真的不知道哪个你才是真的你。” 柳即微微一怔,瞬息之间露出了恍惚的神色。 其实何止是楚风已经分不清哪个柳即才是真实的柳即,就连柳即自己也在长夜之中望着夜空叹息自己到底是真是假。 但是柳即终究是柳即,卓越的心性使得柳即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他只是淡然一笑道:“哪个我都是真的我,只是你愿不愿意承认罢了。我承认了你是楚奚武,那么你呢?” 楚风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柳即还有心情来教导一下自己,不过他也不是太介意,因为他要做的也是拖时间而已。 刚才为了震慑众人,珊瑚一口气将所有的布置完全大开,导致阵法负荷过大,出现了一些缺口,而珊瑚自己的真气消耗也有些过大,他要把时间拖延到阵法修补完成,珊瑚恢复得七七八八。 楚风的演技从来不好,不过恰巧的是,柳即也在拖延时间,所以双方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对方的意图,而是更关注自己这一方的进展。 “柳师伯教训的是,看来的确是师侄有些迂腐了。”楚风叹了口气,才继续道,“不过就算我接受了每一个柳师伯,但是依然无法改变柳师伯你现在变得很虚伪的事实,或者说,其实那个桐下三友之一的柳即师伯才是假的。” 柳即笑了起来,颇为嘉许地道:“几年不见,你话多了很多。” “因为我知道该说的话不说出口的话,会有很多遗憾。”楚风正色道,此话倒是他的真心话,因为他内心之中,也有一个永远也弥补不了的遗憾。 柳即默默地一叹这个昔日少年如果不是站在了凤鸣山庄的敌对立场之上,而是愿意回到凤鸣山庄的话,即便他真的修为全废,未来的凤鸣山庄也必然有他的一席之地。 可惜的是,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他需要做的事情,不是去幻想,而是去解决当下的难题。 “楚师侄真的不让吗?”柳即问道。 楚风摇了摇头,从背后抽出那截木鞭,握紧在了手中。 楚风动作已经充满了敌意,凤亦舒冷笑道:“楚师侄既然已经拥有了如此的勇气,为何不敢堂堂正正地一战?” 他其实心里很不爽,因为刚才柳即与楚风的对话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是凤鸣山庄的大长老,连庄主都要看其脸色的存在,此刻却被当做了不存在,这样的屈辱,他又如何咽得下去? 楚风看凤亦舒的眼神有些怪异,让柳即都有些同情起凤亦舒来了,因为被楚风这个并不怎么机灵的人用那样的眼光看,说明他的确是一个蠢得有些过分的人。 楚风看了凤亦舒许久才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凤师伯,打不过你们,却又不找点依恃非要与你们正面对抗的话,那不叫勇气,那叫愚蠢啊。” 场中一片沉默,许久无数双眼睛投向了凤亦舒,有些可怜,有些哀悯。 因为那样做的行为是愚蠢的行为,那么提议那么做的人,大概也就是愚蠢的人了。 这样**裸的鄙视,让凤亦舒有些招架不住,双颊有些发烫,继而怒火上涌,冷笑道:“楚师侄这话就是承认不敢与我们公正地进行一次决斗吗?只要你胜了,我们可以转身就走!” “凤师伯你说话做得了主么?”楚风笑了笑,反问道。 凤亦舒微微一怔,他发现楚风的目光看向了柳即,他愈发恼火地道:“老夫是大长老,庄主不在,一切事务我自然有权决断。” “可是凤师伯说话算数吗?”楚风又问道。 如果说刚才那句话是在质疑凤亦舒的地位的话,那么这句话无疑使在质疑凤亦舒的人格了。 凤亦舒觉得很愤怒,但是可惜的是凤鸣山庄这么多人之中,也没有人觉得凤亦舒真的是一个言出必行的君子。凤亦舒的为人如何,大家心知肚明。 “你看,都没人帮你说一句话,凤师伯,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呢?”楚风步步紧逼。 这些话当然不是楚风说的,实际上,这几句话是珊瑚传音给楚风让楚风说的。 凤亦舒最是暴躁易怒,一旦动怒,凤亦舒的理智几乎归为不存在的类别,所以这个时候挑衅凤亦舒,不管是对凤亦舒还是对柳即,都可以造成一种故意挑衅,引几人入阵的错觉,再将时间进一步拖延下去。 柳即却微微皱了皱眉,目光越过楚风看向楚风身后的空间,许久才低声道:“马上进攻,我们不能拖了。” 给读者的话: 国庆要来了,无心做别的怎么办………………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595章 以卵击石 张立言微微一怔,没有领会到柳即的意思,沉吟片刻才道:“师兄的意思是,他们在拖延时间?” 柳即点了点头,暗道自己察觉得实在也有些晚了,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才现这么重要的事情,让柳即不得不佩服珊瑚开场的第一次问候实在太过有震撼力,让自己都被震惊得一心只有防备之意了。 如果不是楚风这般明显的挑衅让柳即有了警觉心,他也许根本意识不到珊瑚他们其实也在拖延时间。 张立言看向了凤亦舒,虽然柳即也有话语权,但是这里真正主事的却还是凤亦舒。 如果没有凤亦舒的吩咐,自己就擅自行事的话,一旦有什么意外生,以凤亦舒的性格,一定会把责任推到自己的头上来。 这样的差事,张立言自然不愿意干。 但是凤亦舒却还在因为楚风的挑衅而恼怒,他一张清癯的脸涨得通红,就仿佛是醉汉一般,愤怒地呵斥道:“一派胡言!老夫行得端,坐得正,一生都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楚风是真的不愿意搭理凤亦舒,因为他不喜欢跟人吵嘴,那实在是太无聊了一些。 所以楚风没有理凤亦舒,只是看着凤亦舒在那里咆哮,心里想着凤亦舒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 但是这副派头,到了别人眼里,却又成了楚风是有意激怒凤亦舒,只是为了看这场凤亦舒大长老的咆哮。 “行动吧,别管他了。”柳即皱了皱眉,对张立言的表现实在有些不满,分明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却畏畏缩缩不敢行动,“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凡事有我顶着。” 柳即的人品还是很可靠的,所以柳即才一做下了许诺,张立言便和其余的几名长者转身准备向那片区域动冲击,但是才一动身,凤亦舒便已经怒喝道:“没有我的吩咐,谁允许你们妄动了?小贼分明是在挑衅我们,想要我们轻举妄动,如此便落入了他们的下怀!你们也过过脑子好吗!” 似乎是在证明自己的地位和智慧,凤亦舒表现得很急躁,但是他的分析也不无道理。 楚风那么主动地挑衅,不就是为了激怒众人吗,激怒众人不正是为了让众人冲进那个可以废人修为的阵法中去嘛,自己这样做才是真的愚蠢啊。 凤亦舒所表现出来的克制让柳即又皱了皱眉,他实在有些恼火于凤亦舒该克制的时候不克制,不该克制的时候胡乱克制。 如果只是这样单纯的把戏的话,那在那阵法之中坐着的就不该是珊瑚,而是你凤亦舒! 每个人都会根据表象进行一些推断,却能得出截然不同的结果,这些结果与推断的依据听起来都很有道理,但是之所以会出现分歧的根由不仅仅是因为每个人聪明的程度不同,更主要的是因为对对手的认知不同。 如果是普通的对手的话,凤亦舒这样想柳即当然不会认为有错,因为这太明显了,明显得根本不用去多加思考就能明白。 但是对手是那个珊瑚,那个珊瑚对人心的把握已经到了她那个年纪不该有的程度,她在以难以想象的度成长着,所以她不可能用这么简单的陷阱,她的陷阱就是要让凤亦舒认为这是陷阱,而不敢去踩! 但是柳即没有能够说服凤亦舒的把握,或者说,柳即认为凤亦舒根本就不会被说服。 因为喜好颜面的凤亦舒已经成功地被激怒,急于证明他的地位,证明他的权威。 这个时候,自己若是跟他对着干的话,只怕会越来越让凤亦舒不听自己的建议,最后被珊瑚玩得团团转。 柳即深呼吸一口气,冲张立言点了点头,示意张立言听从凤亦舒的吩咐,自己则继续淡定地站在凤亦舒身旁一语不,心中却不得不慨然一句,不怕对手太强大,只怕队友太愚蠢! 如果这个时候,站在自己身边的战友……是那些老朋友的话,就没有这么多困扰了。 可是老朋友们都走了,为什么凤鸣山庄,他只能帮助凤亦舒,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而忙碌着的珊瑚一见到凤亦舒的反应立即长出了一口气,她其实觉得自己完全是在赌运气,因为万一凤亦舒真的已经恼羞成怒到了不顾在众人面前颜面的地步了呢? 还好的是,自己让大哥出的挑衅,似乎还没有到那样的地步。 楚风也乐于见到凤亦舒在这个时候选择了克制,所以他很轻松地看着凤亦舒。 而凤亦舒则咬紧了牙关,冷笑道:“这么多人为证,难道我还能反悔吗?楚师侄,你只需要挑战一个人,比以阵法迎战我们所有人,更有机会吧。” 楚风握紧了木鞭,环顾了四周二十余位前辈,才很淡然地道:“你看到我刚才已经废了两个长者了,所以即便众位师叔师伯多达二十余人,但是我也不认为没有机会。” 楚风这话说得极其霸道,霸道得没有道理。听他话语之中的意思,竟然是要将凤鸣山庄众人一举尽数废掉,开什么玩笑? 这些七阶再全部被废掉的话,凤鸣山庄也不用叫什么凤鸣山庄了,改成鸡叫山庄好了。 毕竟就连三妙宫这种门派都有七阶修士,凤鸣山庄了又怎么好意思连个七阶修士都没有! “楚师侄这话说得实在是有些过了。”宋叶明微微咳嗽了两声,才道。 一直沉默不语的宋叶明突然说话让楚风也有些惊奇,但是他并没有什么想法,所以他只能如实地回答道:“众位师伯师叔想要我的命,我觉得做这些事情,不算太过。” “我们只要那个小女孩。”凤亦舒渐渐地有些失去耐心了,不愿意再做这样没有意义浪费口舌的举措。 楚风摇了摇头道:“即便是养条狗这么久也该有感情了,更何况,小丫叫了我这么久的爹。所以我不会把她交给你们的,想要她,除非你们先战胜我。” 楚风说着,猛地抬起了木鞭,神色庄严而肃穆,凛然之意,溢于言表。 “你这样做,很不理智。”柳即微微瞑目。 楚风笑了起来,那笑容很简单,没有丝毫的杂志,就是一个简单的笑容:“我本来就不聪明,所以也不是很理解怎么样做,才应该叫做理智。但是我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一件事,每一个举措都可以用理智来衡量的。人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存在,不是什么冷冰冰的,有着固定尺寸,不能多一分,也不能少一分的冰冷的器械。” “所以你是要以卵击石了?”宋叶明再次开口,问道。 他的突然插话让柳即有些皱眉,柳即也有些不明白,宋叶明这样插话,到底又是在想什么。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道:“我是要以卵击石。” 珊瑚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鬓角的汗水,才传音告诉楚风,所有的修复都已经完成,剩下的不过是等待时机引阵法罢了。 不过珊瑚对杀修大阵也感到了万分的惊讶,没有想到杀修大阵全开真意的话,竟然连阵纹自己都会承受到反噬而崩溃,自己之后必须克制一些,不到不得不全开阵法的时候,一定要将其程度压制住。 柳即也收回了他的目光,他虽然无法看得太清楚,因为神识在那里被阻断,但是他也基本确定了这个阵法之中的空间格局。 他将张立言叫了过来,将自己所观察到的隐阵内格局向张立言描述而出,旋即吩咐张立言迅去向刚才已经被扶下去的二人询问,这个阵法到底是如何布置的。 柳即吩咐完这些琐事,才把目光重新放回到了楚风的身上。 楚风依然站在那里,但是不再说话,而凤鸣山庄之中,也无人说话。 因为双方,已经无话可说。 所有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尽了,再说下去,是连废话都不如的话了,完全是在磨损口舌。 所以所有人都保持了缄默,等待着有人动手。 楚风自然不可能第一个动手,而凤鸣山庄之人忌惮那个紫光耀目的阵法,也迟迟不肯动手,即便是凤亦舒也不敢冒这么大风险,就轻易地让弟子门人前去试一试深浅。 凤亦舒把目光落在了柳即的身上,他低声问道:“怎么,有什么把握了吗?” 柳即点了点头,道:“请稍等片刻,张师弟已经去询问阵内可能的布置了,只要先破了外围的阵法,阵内的情形完全落入我们眼中,那么一切就都好办了。” 凤亦舒点了点头,自然不忘了展现他过人的修养,保持着面容的平和,与楚风对视着。 但是他现了楚风的目光看似落向了他,其实只是落向了他脚边的一只蚂蚁,那是一只正在艰难爬行的蚂蚁,背上背着不知道从何处背来的一粒米,正在向它的巢穴前进。 凤亦舒皱了皱眉,他抬起脚一脚踩了下去,将这只蚂蚁彻底碾死在了他的脚下。 他实在不能容许这样一只蚂蚁,都能从对手的眼中抢去自己的风头。 楚风终于抬起了头,把凤亦舒看进了眼中,然后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口气,才道:“你们还在等什么呢?快些来吧。” 给读者的话: 今天做了一次大扫除,很累…… 第596章 炮灰 楚风的挑衅很生硬,很直接,很拙劣,所以没有人理他。 楚风自己更是觉得无趣,因为他就像是一个表演把戏的小丑,自己表演得很投入很认真,却换不来一阵掌声,只有路人冷眼的旁观。 所以楚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收起了自己无聊的表演,然后他从自己的芥子囊中取出了一卷书,一只手拿着书卷,一只手拿着鞭子,就那样站在那里,旁若无人地翻阅了起来。 柳即看到了楚风摸出那一卷书,他看到书卷的材质,不由得微微有些愕然。 那是一本以竹简编的书,竹简编书虽然不是什么珍奇物件,但是问题是柳即看出了那不是一般的竹子,那是早已经绝种了的石竹。 柳即相信自己的眼力没有看错,那是石竹,早已在万余年前绝种。 万余年前,已经有了很多种可以经得起时间磨砺的纸张,也不会奢侈到用石竹来作简。 所以这份竹简,只怕时代更为古老,至少是数万年前的作品了。 他从哪里找到了这样的书? 他之前又到底将书放在了哪里? 柳即微微皱眉,联想到楚风身上种种难以理喻的现状,他立即与凤亦舒低声道:“若是能擒住此子最好生擒,他身上有太多的秘密。” 凤亦舒也不是没有眼力之人,虽然不曾认出石竹,但是只是楚风身上种种奇怪的迹象,就已经让他也充满了好奇。 所以即便柳即不出言提醒,凤亦舒也会试图生擒此子,不到万不得已的境地绝不轻易将其斩杀。 张立言很快便返回,与柳即一阵交头接耳,柳即才低声道:“陈师弟他们已经基本推断出了此子所布置的阵法几种方式,只是还无法完全敲定下来,现在无人敢上前破阵,所以只能试图用阵法进行窥探照破,需要一些人手去听候吩咐。” 凤亦舒自然许可了柳即的提议,却也不得不感慨阵法不会因为修为的损失而被遗忘,如果真是如此,那今天这一战,只怕还真的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柳即默默地抿唇,即便窥破了外围的阵法,谁也不清楚内层又到底还有什么样的阵法,尤其是他们现在面对的是一个一点认知也没有的阵法,想要反破实在有些困难,加之楚风自身还精通阵法,只怕也已经早就先保有了地脉,避免被从外围截断。 这样一来即便对地脉进行干扰,能够取得的效果只怕也是微乎其微,所以最后最好的办法恐怕还是只有所有人蜂拥而上,共同分担这个大阵,而后使得这个阵法过其所能应对的最大负荷而崩溃——毕竟珊瑚的修为有限,再强大而神秘的阵法也无法挥完全的功效。 而现在窥破外围阵法的意义只是在于使得视野无碍,能够更好更及时地做出一些应对罢了。 柳即微微一阵思虑,还是将这办法说与了凤亦舒,毕竟这事终究也不能瞒着他。 凤亦舒也不由得微微皱眉,自己分明想用更为充满智谋的方式破阵,结果到头来竟然还是要用蛮力破阵,这样做,让他觉得实在是太颜面扫地了一些。 但是凤亦舒也是别无他法,他所能做到的,也只不过到这样的程度而已。 几个负责去搭建阵法的人手才刚离开,另外一端的珊瑚便意识到了对方在做出对策,她虽然有心做出一些相应的对策,但是奈何人力有限,她只能任由那些人去了,毕竟,这也都是早已预料到了却无力阻止的事情。 果然并没有用上太长的时间,珊瑚就感受到了一束看不见的光照进了阵法之中,几乎完全是顺着外围阵法没有合拢的裂缝照射进来的,整个阵内的环境被一览无余。 对于阵法,杀修大阵毫无办法,因为它是一个只针对修士的阵法,如果它的攻击目标不是修士的话,那么它根本不会有任何的作用。 所以珊瑚只能默默地承受着,忍受着被人偷窥却无可奈何的感觉。 而对于阵外的凤鸣山庄众人来说,这束光就仿佛是黎明的第一束曙光,直接照破了沉沉的黑夜,使得那些被扭曲的光线和气息恢复到了它应有的模样。 珊瑚微微摇了摇头,如波浪般蜷曲的长轻微摆动,继而含笑着招呼所有人道:“大家好啊。” 外围阵法被破解是已经无法挽回的事情,所以珊瑚并不气恼,而是很淡然地处理这一切。 即便对方能窥看到阵法中的一切,但是对于杀修大阵这样一个繁复到极点的大阵,在自身阵法的主体之外,还有多个辅助阵法的支持,想要完全窥探到其中的机密,还是颇有难度的。 楚风有些疲乏地伸了个懒腰,将手中的竹简一卷收了起来,他扫视了一遍四周,才缓缓道:“到底打不打?” 到底打不打已经很是有些厌倦的意思了,厌倦了这样没有结果的等待。 它更像是催促,催促在场的众人快打,快些打完我好离开。 所以凤鸣山庄的人不由得都有了些难耐的恼怒,恼怒地想要上前,却又有些畏惧那个紫光阵法。 凤亦舒沉吟片刻,才低声道:“夏侯军,廖徂,你们带人上前试探,如遇危险,立即撤回。” 夏侯军和廖徂都是凤亦舒的弟子,也是凤亦舒仅存的两名弟子了。 所以凤亦舒将他们派了上去,这是给所有人展现的一个态度,我已经派出了我的弟子,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而你们到底要怎么做,你们自己心里自然应该清楚。 有了凤亦舒的带头,其余众人即便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不甘愿让自己的弟子去成为第一波牺牲的尝试品,但是也不得不点了自己门下资质稍差一些的弟子与夏侯军和廖徂同行。 先用修为稍差的弟子试探对方的阵法特性,用他们作为破阵的砖石,这样的果决干脆,自然也是柳即的主意。 七阶的修士凤鸣山庄舍弃不起,所以只能先用五阶的修士投石问路。 至于夏侯军,那自然也只能怪他运气不好,也是他自己野心太大的报应,又能怨得了谁呢? 但是夏侯军却不这么想,也没办法这么想。 夏侯军此时有些愣,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扭曲而不真实起来。 因为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野心还来不及实现,甚至连第一步都没有来得及踏出,自己就会在第一轮的冲突之中成为炮灰,自己可是对柳即和凤亦舒做出了那么大的贡献,他们不愿意做的脏活和那个最大的阻碍,可是自己帮他们除掉的,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地对待自己? 他们可是对自己有了承诺的啊! 夏侯军恼怒地想要怒吼,想要咆哮,想要把一切都说出来,但是凤亦舒一道目光便让他噤若寒蝉。 他苦笑了起来,自己把这一切都说出来又能怎样呢? 杀凤饮醴的毕竟是自己,到时候无论结果如何,自己都免不了一个死字。 更何况,以他对凤亦舒的了解,如果自己在这里表露出什么不满的话,凤亦舒根本不会等到他开口,就会当场将自己斩了,而且名义绝对会是什么自己犹豫不前,扰乱众人。 夏侯军握了握拳,满是愤恨地咬着牙,很快就又松开,深呼吸了一口气,恭敬地道:“弟子领命。” 夏侯军回头看向他身边聚集起来的这些人,心中不由得嗤笑起来,这里聚集起来的都是五阶的弟子,就自己一个破入六阶的人。 适才两个七阶的师叔都已经被毫不费力地拿下了,自己这些人,无疑是前去送死,而自己大概是死得最冤枉的那一个。 “你们这是在用弟子的命作为赌注啊。”楚风满是哀怨地叹了一口气,为那些即将入阵的弟子感到哀伤。 这个杀修大阵因为布置时间和主持者的关系,其实的确不是很强大,随着进入阵法的人数增多,其对每个人所施加的威压也自然而然地会减弱,从直接隔绝真气运转到境界压制,会不断被削弱。 但是这不意味着这些五阶的弟子进入的人数会影响到它的威力。 实际上,目前一共派出了将近二十人,除了夏侯军楚风估计进入了六阶之外,其余的人都只是在五阶。 五阶,这些弟子中有的已近中年,几乎是用时间堆砌起了修为,而主要的都还是二十多岁的青年,加以时日,他们中很多可以到达六阶,甚至进入七阶,但是此刻却要在这里失去关于未来的所有的可能性。 楚风哀叹了一口气,为这些弟子感到不值,但是想想也是,这些弟子又算是什么呢? 这样的人,人间界虽然不多,但是也不少,只要想找,总是找得到的。 “去吧,我们在后方支援。”凤亦舒义正词严地督促着,看着夏侯军带领着众弟子艰难地迈步向前。 柳即看着那些弟子一步步艰难迈动的步伐,微微瞑目,许久才默默地叹了口气,微微仰,看向天空,沉默不语。 给读者的话: 路上太堵了,还好赶上了………… 第597章 松凋 二十余人缓缓地压进,缓缓地靠向中间的那两只困兽。√ 但是气氛,却像是二十余头牺牲,被献给中央的图腾,压抑而哀切。 有的凤鸣山庄弟子虽然在第一轮并没有被选上,但是却也无法安心,他们已经在想,这一轮之后,自己是否还逃脱得了下一轮的选取。 如果那个时候,自己再被选中,自己又该要如何做才是好。 同病相怜,自然就愈哀切,而对于中间的那两个人,自然愈愤恨,愈厌恶。 尤其是那个面容绝世却生得一副蛇蝎心肠的女子,更让人深恶痛绝。 对于五阶的弟子,珊瑚并没有动用阵法,因为阵法所需要针对的目标是楚风无法应付的人。 只有六阶中段以上的人,楚风才无法应付,但是这一拨人之中,却只有一个六阶。 而珊瑚,七阶下段的修为,足以将其碾压。 所以珊瑚站起了身子,她没有行动,而是微微一笑,一挥手在身边召集了一头水龙,而楚风也握紧了他手中的木鞭。 柳即微微蹙眉,旋即才意识到自己实在有些太想当然了,旋即趁着二人都还没出手就吩咐道:“退下来吧,他们上去也只是白白送死,起不到任何作用。” 柳即此话说得很及时,因为领头的夏侯军还差一步就已经踏入了楚风可以在瞬间攻击到的范围之内,也是楚风确信自己可以一击必杀的范围。 庆幸的是,就在这个范围外一步,夏侯军站住了脚步。 夏侯军长出一口气,其余各个方向上的众人也都如释重负,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压抑住自己想要喘息的心情,使得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胆怯地缓缓退了下去。 “我亲自上去。”柳即终于开口道,此言一出却让众人一惊。 柳即重伤未愈,就凭这样的身体,想要单枪匹马独闯那阵法? 这不是在开玩笑,又是什么? 柳即其实也不是真心就想要独自去试一试那阵法,但是他总要知道那些阵法的特性,而他也知道,每一个六阶都将自己的修为看得宝贵无比,更何况是更为艰难的七阶了。 况且修为就算被废,重修回来也不过是几年间的事情,所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终究柳即还是决定自己上前试一试。 楚风看着柳即上前,下意识地握紧了木鞭。 柳即是属于必杀之人,不是因为他真的就多么该死,而是柳即对自己造成的威胁太大,现在柳即就是凤鸣山庄的主心骨,几乎所有的谋算安排都出自于柳即之手,凤鸣山庄的亲凤亦舒派与庄主派也是靠着柳即才缓和了矛盾。 只要柳即死了,凤鸣山庄的大乱是必然的事情,那会给他们的逃亡创造更为有利的条件。 所以柳即必须死,尽管他过去对自己不错,与师傅陈涵也素有交游,但是此刻终究是一个拿命在玩的游戏,容不得太多的温情。 珊瑚比楚风更清楚柳即想要做什么,柳即也是要开赌,赌以楚风的心性不会杀他,这样他就可以在试探了阵法的特性之后,返回凤鸣山庄的队列进行针对性的布置。 珊瑚也在怀疑,楚风到底有没有办法对柳即下杀手,如果珊瑚自己处于柳即的位置上,珊瑚确信自己不会这样赌——因为这样赌实在是太冒险了,最多不过是僵持,总比轻易送命地好。 但是珊瑚忽然又笑了起来,自己此刻在这里和大哥做的事情,又何尝不是用性命在赌博一样的举动? 只不过自己有所依恃,但是那依恃到底能起到几分效用,珊瑚自己也不清楚。 但是大哥他…… 珊瑚看着楚风,神色之间闪过了一丝黯然——真的战到那个时候,大哥所谓的依仗,真的还能有用吗? 柳即才上前两步,却突然被张立言叫住道:“师兄,还是我去吧。” 柳即看着张立言站到了自己的身边,沉默了片刻,才摇了摇头,传音道:“你与楚奚武没有过往,所以他要起了杀心,杀你很容易。但是我不一样,很有可能他念在过去的情分上,即便知道我的用意也不会杀我。即便他杀了我,也会让自己的心志动摇,不战而乱。所以用我下注,比用你下注胜算更高。” 张立言皱眉,有些难以理解柳即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有些恼火地传音道:“但是若是师兄死了,我人微言轻,凤师兄不会听从我的建议的。” 不仅仅凤亦舒不会听,张立言也不敢说,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情。 柳即无奈地叹了口气,愈地想念自己的那些老朋友们,可惜的是他们再也回不到桐下闲坐听琴箫,潭边烹茶分黑白的日子了。 “我去吧。”宋叶明忽然迈出了一步,他这一步迈得有些心酸,迈得却又坚决。 柳即突然有些明白宋叶明心里在想什么了,他沉默了片刻,才道:“师弟多加小心。” 宋叶明点了点头,越过了柳即和张立言,站在了夏侯军适才所停下的地点,才对着楚风见礼道:“得罪了。” 楚风侧身不受,还礼道:“宋师伯不必客气。” 宋叶明反手握剑,几乎是同时,柳即看到珊瑚紧握了一个阵纹,瞬间大地之间紫金光芒涌起,宛如鲜花绽放,不过瞬息之间便已经将踏入阵中的宋叶明和楚风等人彻底包裹而住。 柳即的神识想要进入那片紫金色的光芒中进行探查,看个究竟,但是紫金色光芒却依然彻底隔绝神识,神识一入其间,便如泥牛入海,再也不回。 柳即只能希望宋叶明能够在其中多坚持一会,坚持到宋叶明能够感觉到更多微妙的气息,这样自己才能判断出更多有用的讯息,决定最佳的强行冲阵的策略。 而此刻在阵法之内,宋叶明深陷茫茫紫光之中,除了眼前一片滚动的紫色光华,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神识探查的手段在这里完全失效,而他想要动用法术,却察觉到了一股令他难受到了极点的气息,使得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将真气运转的度降低到了五阶的地步。 这与之前两位师弟的遭遇完全不同,那两位师弟是真气运行与外界灵气完全隔绝,所以在仓促之下被楚风直接打得浑身骨骼寸断,而后又被莫名其妙地废了修为。 但是他现在,却只是境界受到了压制,虽然感受到了紫光中腾腾的杀机,但是却觉察到那些杀机引而不。 宋叶明知道自己应该退却了,不能再在阵中滞留,因为五阶的修为是在与楚风的战斗中,占不到便宜的修为,也是刚好被完全压制的修为。 所以宋叶明刚刚握剑上前一步,就向后退出了一步。 但是他没有能够离开这个阵法,紫气依然在身边翻腾。 宋叶明知道自己走不了了,所以他全神戒备地留意着四周,想凭借自己对于战斗的经验,捕捉到楚风到底会从何处来袭。 但是楚风却直接出现在了他的正面,没有任何借着紫光遮蔽而要偷袭的意思。 宋叶明愣了愣,旋即苦笑起来,自己现在也不过五阶的修为,楚风又哪里有偷袭的必要呢? 偷袭这样的事情,只有打不过的时候才会采用啊。 “宋师伯,得罪。”楚风开口道。 宋叶明没有应答,而是一道赤色长虹伴随着一阵凤凰清啼,划出一片赤霞。 楚风举起了手中那根平淡无奇的木鞭,身形向前迈出一大步,神色淡定自若地挥舞出了木鞭。 木鞭在空中缓慢地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它没有光芒绽放,无声无息,论声势与这一片赤霞完全没有可比性。 但是当木鞭扫中那道赤霞的时候,宋叶明脸色一变,因为这道赤霞在瞬息之间寂灭为一片虚无,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宋叶明急后退,但是楚风却不肯给宋叶明拉开距离的机会,脚下阵纹接连浮现,楚风便仿佛是宋叶明的影子一般,不断地粘着宋叶明,紧贴着宋叶明的身躯,拳头如雨点一般不断地砸落而下,出砰砰的闷雷响声,砸得宋叶明浑身的骨骼开始断裂,口中鲜血犹如泉涌。 宋叶明吐出一大口血,所洒落的血液在他的操持之下顿时化为了稀有的燃料,燃烧起一团团烈火,环绕着宋叶明飞舞,一根根宛如牛毫般的赤红色松针也从那一团团血色火焰之中不断射出,尖锐的破空声“咻咻”不绝于耳,向楚风刺落而去。 楚风不闪不避,不是因为他有恃无恐,也不是因为他无法闪避,而是因为他必须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结束这场战斗,为珊瑚减轻负担,也让外面的人来不及入阵支援。 他必须要在第一时间结束这场战斗! 楚风挥拳,直接砸中宋叶明的头颅!漫天松针密密麻麻地垂落,瞬间便将楚风的衣衫扎穿,刺入了楚风的血肉之中,一股股强烈的灼烧之感从楚风的四肢百骸传来,就仿佛整个人都要燃烧了起来一般的难受与难耐! 而那一团团血火,更是烧得楚风的血肉有些焦黑,甚至已经坏死,让楚风不得不佩服,即便宋叶明被压制到了五阶,但是他终究是七阶的修士,与真正的五阶修士,有着天壤之别! 但是楚风全然无惧,他左手一把抓过宋叶明的衣襟,右手紧握拳,使足了浑身气力,直接一拳便砸在了宋叶明的头上! “轰!”震天声响,紫色光芒陡然散去,宋叶明没有出来。 给读者的话: 晚上有事出门,所以这个时候就了 第598章 全力 柳即看着衣衫有些破烂的楚风握着拳头,神色坚定地站立着,而在他的身前,是一具没有了头颅的尸身,伴随着的只有一地的红白相间。 柳即瞑目许久,他发现自己即便刚才将楚风的评价已经提升了一个档次,却依然还是低估了这个青年。 自己还对这个青年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自己还以为他是当年的那个懵懂少年,对人还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奢望。 但是此刻事实却告诉他,那个存有不切实际奢望的人,其实是他,而非是那个青年。 因为之前的两个师弟并没有了解到任何实质性的东西,只是短暂的一瞬间接触就被废修为,被轰出了阵内,所以楚风可以不杀他们。 但是宋叶明不同,宋叶明在阵内逗留的时间虽然算不了太长,但是以柳即对宋叶明的了解,宋叶明一定也觉察到了一些什么,甚至还对楚风也造成了一些伤害,所以楚风下手就不能再留情了。 此刻大家不是在玩过家家,对对手的仁慈,其实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这一点,看来那个青年也已经认识到了。 柳即微微摇头,对自己的误判和失策有些惋惜,却并不太对宋叶明的结果有何感想,因为那大概也是宋叶明想要的结果,就像路紫烟一样。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杀死宋叶明,是珊瑚的要求,也是他自己的决意,如果他自己没有下定决心的话,珊瑚的嘱咐他其实也不会执行。 现在不是去感怀旧情的时候,现在是争取生存机会的时候。这个时候再留情,会有危险的人,不只是楚风一人而已了。 但是楚风和柳即的沉默,却无法掩盖其他人的愤怒。 只是短暂的沉默之后,凤鸣山庄的所有人都喧嚣起来,开始怒骂,开始呵斥,有些受到宋叶明帮助的弟子甚至哭泣了起来。 而一众同辈也是面色阴郁,颇有些难看。 有的弟子想起了自己苦修不得的时候,是宋叶明与他们彻夜长谈,丝毫不吝惜他自己修行途中的体悟和感受。哪怕是自己蠢笨,一些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问题想不明白,宋叶明也不厌其烦地进行着教诲,直到自己明白为止。 有的弟子想起了自己才到山庄的时候,对修士的世界百般不适应,是宋叶明嘘寒问暖,关注他们的生活的一点一滴,使得他们终于可以适应修士世界的生活,终于可以正常地修行下去。 有的弟子想起了自己违背了门中的禁令,应该受到重罚的时候,是宋叶明了解了其中隐情之后,和那个号称铁面无私的路紫烟分辨,使得重罚变为了轻罚,而后又和路紫烟一同来探望,告诫自己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和他们商量。 宋叶明是个重情的人,所以和很多人都有着深厚的交情和友谊,在门内的弟子中也素有声望,被认为是值得信赖的长辈。 但是此时此刻,宋叶明却死在了他们的面前,而且死相如此凄惨,这使得他们的怒火与悲痛再也压抑不住,迅速地占据了他们的大脑,瞪着一双双血红色的眼睛,怒吼着想要将楚风斩杀,为宋叶明报仇雪恨。 还有的弟子想起了沉默而不苟言笑的路紫烟,想起了路紫烟重罚弟子之后却又与弟子开诚布公,每每以自己教导之过连自己一起重罚,将更多的责任揽在自己肩上,从来没有过推卸责任给任何人。 还有的弟子又想起了孙渺,那是一个一样温和的人,弟子们喜欢带着酒菜去找孙渺喝酒,去找孙渺聊天,去找孙渺下棋,去找孙渺随心所欲地谈任何事情,无论是开心的还是难过的,无论是值得骄傲的还是引以为耻的,他们都能和孙渺这个慈祥的男人毫无保留地畅谈,从来不需要有任何担忧。 不仅仅要为宋叶明报仇,还要为被楚风所杀,或者因楚风而死的人报仇。 要为孙渺报仇,要为路紫烟报仇,要为凤饮醴报仇。眼前的这个青年罪大恶极,罪该万死,他已经不容被饶恕,绝不容许他再活在这个世界上! 一双双眼睛投向了凤亦舒,等待着凤亦舒下令,只需要凤亦舒一声令下,这些悲愤中的人都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用人数将楚风活活堆死! 凤亦舒皱了皱眉,却也不知如何是好,他看向了柳即,看向了张立言。 柳即也在思量,他终于决意不能再这样试探下去了,这样的试探面对一个不会留情的人,只不过是挨个把同门推上去送死罢了。 所以柳即朝凤亦舒点了点头。 柳即点头的意思,自然是要凤亦舒下令一起动手,用人数去堆,直接堆死楚风! 不需要再在意这其中会有多少的牺牲,这其中会有多少的悲痛,二十个七阶修士,带领四十余名六阶修士,七十多名五阶修士,凤鸣山庄所残余的精英几乎都已经在这里了,难道他单单凭着一个古怪的阵法,就能以此覆灭掉整个凤鸣山庄吗! 凤亦舒也点了点头,深呼吸一口气,才道:“一起上。” 珊瑚脸色微变,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让凤鸣山庄全体动员了,她急忙紧握住杀修大阵的阵纹,引发杀修大阵,紫光冲霄,遮天蔽日,一道道大地灵脉被杀修大阵强行牵引而来,汇聚在此,不过一瞬间,此地便已经成了一片氤氲的紫气海洋,一缕缕朦胧的紫金雾气,向天空腾冲而起,缭绕着,盘旋着,就仿佛有生命一般地在舞动。 珊瑚手里没有闲着,她直接捏碎了手里的瓷瓶的瓶颈,将所有的丹药倒入了口中,以便需要的时候立即吞服,不会再耽误时间。 接下来会是一场血战,无论对她来说,还是对楚风来说,都是一场豪赌,也都是前所未有的挑战。 以两个人和一片阵法,对付整个凤鸣山庄,无论胜败,今日的举动,都已经是疯狂之中的疯狂。 楚风怒吼一声,反手抽出自己背上的木鞭,背后一株枯瘦扭曲的桃树瞬时浮现,扎根在大地之上,漫天桃花花瓣随风飘落,四处翻飞,缤纷至极,绚丽至极。 凤鸣山庄被愤怒冲昏的众人率先拔出各自的武器从各个方向冲入了杀修大阵之中,按照之前所看到的景象前进,或者冲向珊瑚,或者冲向楚风,喊杀声,怒吼声,响作一片,伴随着一阵阵因为紫气阻挠而导致的误认而互相出手过招的爆炸声,使得这不过一里的区域,在一瞬之间,拥有了战场千军万马的浩荡气势。 珊瑚咬紧了牙关,将口中的丹药直接吞入了腹中数枚,而后直接拍转第二枚阵纹,将自己方圆尺许的范围从紫气氤氲的区域之内蒙蔽而出,只是依靠视觉的话,根本也没有人会发现她隐匿的所在,而现在这样纷乱的局面,也不会有人有闲情逸致去度量这片区域突然少掉了尺许的区域——除了柳即! 所以楚风必须快,在柳即搜寻到珊瑚所在,对珊瑚所在进行窥探之前,楚风必须尽可能对凤鸣山庄众人造成杀伤,不顾一切地造成杀伤,至少要打退他们多数人! 不然就算五阶的修士不能对楚风造成实质性的危害,但是留在阵中分担阵威,也会给楚风等人造成莫大的压力! 楚风没有留情,也没有留手,因为他不能! 楚风怒吼,瞪着一双眼睛,不断地踩动着脚下的阵纹,在这片区域内高速横移,神出鬼没。 楚风时而出现在两拨没有相互察觉到彼此存在的修士身边,挥舞自己的木鞭迅速砸落而下,将其中修为最弱之人直接一鞭横扫,伴随着骨骼断裂之声,鲜血四溅,血肉横飞! 楚风没有发声,也没有再打,而是迅速地横移向了另外一处所在,突如其来,宛如鬼魅一般的攻击,顿时又将一名五阶的弟子性命收割而走。 而楚风身后的那两拨不曾相互察觉到彼此存在之人,也隔着氤氲雾气,开始全力出手! 楚风在紫气之间不断周转闪避,对于五阶修士,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出手,因为出手就必然是一击必杀;对于六阶的修士,他需要偷袭,多次进攻造成重创之后再进行杀伤;而对于七阶,由于入阵人数略多,他们的修为被压制得不是很厉害,只是真气运转不畅,楚风暂时没有能力对他们造成强大的杀伤,所以只能绕行。 应该庆幸的是这些紫气隔绝神识,即便修为没有受到压制也难以在一时之间窥透,所以七阶的修士都不敢乱动,怕对同门造成误伤。 紫气之中惨叫声此起彼伏,爆鸣之声不绝于耳,听上去就像是楚风同时存在于各个角落里,能够同时对各处进行攻击一般。 “喊起来!喊话,喊自己的名字!”有人大喊起来,希望通过喊声来区分彼此,减少之间的误伤。 一瞬之间,所有的攻击都停了下来,因为他们都听到了友军的名字。 而后突然一声惨嚎响起:“周良祖,你!” 当这声喊声响起之后,在很远的地方也响起了一声回应:“谁叫我!” 话音刚落,紫气之中,一片片打斗声,爆鸣声,再次接连不断地响起,怒吼声,咆哮声,再次不绝于耳,没有谁再相信一个落单的声音,因为那个落单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楚风。 所有人都开始抱团,小团聚集成为大团,大团迅速地蔓延开,彼此之间肩靠着肩,不断地喊出自己所看到的情形,逐渐地展开了一个密集的包围圈,渐渐地收拢,最终团团地将楚风围在了包围圈之中,使得楚风再没有腾挪的空间,也再没有偷袭的可能。 剩下的,便是一场硬战。 给读者的话: 今天开车超级累,感觉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599章 修罗场 被包围的楚风也已经彻底没有了辗转腾挪的余地,不过这也已经无关紧要,除了人数比所预料的要多出一些以外,其余的,都也在早已想好的范围之内。 柳即踏入了阵中,微微蹙眉,他是属于最后入阵的一拨人,所以他入阵的时候,阵内的混乱已经结束。 柳即已经感觉到了阵法几乎是在刻意针对修士,才一踏入阵中就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心里隐隐的有些惶恐,有万分的恐惧,无法完全祛除。 但是如果仅仅只是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的话,还无法让柳即高估这个阵法。所以他稍微运转了一番自己的真气,现真气与自身之间的联系果然出现了一些问题,导致真气有一种脱离了自身掌控的感觉。 那种感觉不是很好,尤其是随之产生的奇妙的压迫感,使得柳即也对这个另眼相看。 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阵法,如果给楚风一些时间,只怕这个阵法会变得更加恐怖,更加强悍,或者换一个更加强大的阵法主持,这个阵法也会更为强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仅仅只是导致真气运转的不顺畅,难以控制。 柳即进入阵中便直奔阵法的主持珊瑚所在的位置。 在入阵之前,他也已经问过那两位师弟了,这片区域还有一个迷阵,不过这个迷阵不是什么大问题,一般人记不住如何走通它,柳即却能记得住。 柳即站在了本应该是珊瑚所在位置的地点,看着只有紫气蒸腾的地面,微微蹙眉。 而楚风没有蹙眉,他面对着怒吼而来的众人,只有全力血战,拼死也要活下去,这是楚风必须做到的,因为他不想死。 因为自己不想死,所以那些想要他死的人,就只有去死。 楚风怒吼着,一鞭将血红着眼睛,怒吼着“还我师傅命来”的一名青年径直劈爆,同时步伐一转,左拳紧握成拳头呼啸着风雷与迎面刺来的缠火一剑轰然相接! 长剑崩断,火焰却盘旋成为一股风暴缠绕住楚风的左臂,楚风不避,大步上前,将有些措手不及的那名青年一拳洞穿了胸膛! 而同时,两名男人咆哮着挥舞着剑光从楚风的背后斩落而下,桃树轻轻摇晃,一瓣瓣桃花化为一道道粉红色利刃,与那两道森然的剑光轰然相接,爆出耀眼的光芒! 桃花虽多,却终究过于柔弱,不过僵持片刻,剑光愈冷冽,桃花顿时便被喷薄的火焰绞碎成为一道道虚光,最终逐渐消散,以至于无形。 而两道剑光先后落下,伴随着“噗”“噗”两声入肉的声音,鲜血溅起,剑身却终究只不过刚刚劈入楚风后背,再也难以前进分寸! 楚风怒吼,无暇顾及自己的身后,将自己左拳一收,顺手抓起他面前这个已经被他洞穿了胸腹却还有一口气苟延残喘的男人,将整个人当做了武器,大踏步向前,直接挥舞着这个男人便砸了出去! 迎面十余道剑气同时贯穿了那男人的身体,一声声破穿**的闷响刺入楚风的耳中,却幻化成为了隆隆的战鼓,楚风怒吼,借着自己向前这一步迈出所腾挪出的空间,猛地一扭腰身,根本不顾两口剑因此在他背上所造成的创伤因此而扩大,右手挥舞着木鞭便直接向那两口落在自己背上的剑上砸去! 那两口剑虽然都是经过淬炼之物,但是却终究不敌木鞭这种上古神物,只是方一接触,便直接被当中砸断,如切豆腐一般稀松平常。 那两人齐齐一愣,没有想到自己的剑如此不堪一击,但是这两个六阶的修士却也全然不惧! 他们没有躲闪,还待再战,楚风左手抓住的人盾便已然砸了过来! 那两人只看到一个黑影宛如惊雷一般带着风雷呼啸砸在了自己脸上,还没有再多作考虑,左手的一人便被一拳直接轰击中胸膛,胸骨立时被这强大的震击力道震得碎裂而开,而右手的哪一人则被木鞭直接齐肩斩断了手臂! “狂徒焉敢!”左侧一身怒吼,又是一个六阶修士冲杀而出,手中握着一把细小铁剑,被他抛洒而出,顿时便化为了一道道三尺铁剑,组成一套剑阵,内涵雷火,划出一道道流光,向楚风的侧面斩落而去! 楚风冷笑,不慌不急,双脚蹬地,顿时踏出两个深入地面数寸的脚印,整个人顿时向身后倒冲而去! 倒冲过程之中,楚风背后桃树已经被不断轰击而来的剑气与烈火轰击得摇摇欲坠,楚风借着后退之势,轻点地面,借机转身,同时右手高举木鞭,向已经到了跟前的凤鸣山庄众弟子群中打落而去! “噗——!”鲜血喷洒了楚风一头一脸,楚风却连眼皮也没有眨一下,直接一头扎入了最为虚弱的五阶弟子群体之中! 那紧随而来的剑阵面对如此多弟子,又根本无法施展开,一旦完全施展,便会对自家弟子也造成杀伤! 视线受阻,神念也无法查探,那男人不甘地怒吼一声,只能将眼看着就要落在楚风身上的剑阵召回! 楚风扑入五阶弟子之中,顿时便犹如虎入羊群,只管不断出拳挥鞭,在其中冲杀不止。 一拳挥出,一鞭落下之后,他也不会再去管那些人是生是死,心中所有压抑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都完全爆而出,他脑海里的理智也在逐渐退却,只有不断蔓延的杀意在主宰着他的身体。 五阶弟子面对楚风只能勉勉强强造成一些皮外伤,但是此刻却也无人后退,他们怒吼着如飞蛾扑火一般,要给眼前这个杀人如麻的狂魔留下一道创伤,要将所有的耻辱,所有的悲痛让这个狂魔也一般承受。 他们的理智,他们求生的渴望,也都被杀心所吞噬,他们脑海里也只剩下了那个唯一的念头,那就是战。 一直战下去,战到对方倒下去,或者自己倒下去! 楚风怒吼,对着眼前茫茫多的敌人没有想要再挑选的意思,既然你们要与我生死相向,那我,只有选择一直杀下去! 楚风咆哮着左手抓下去,再次抓起了跟前的一个女弟子。 那个女弟子有些姿颜,但是楚风根本没有看那个女弟子的姿颜,他眼中的世界只有一片猩红。 他紧紧攥住那名女弟子的衣襟,将那女子如抡战锤一般抡动起来,与她身边的另外一名女弟子天灵盖相互撞击,出“碰”一声响,白浆顿时四溅。 但是楚风却浑然不觉,依然舞动着开始渐渐变冷的女子娇躯,不断地砸落,不断地抵挡来自各个方向的攻击。 楚风没有护体的真气,桃树也无法防御得面面俱到,所以人的**就是最好的盾牌! “师姐!”一名青年哭泣着咆哮,他爱慕自己的师姐已经很久了,但是因为内向,因为腼腆从来没有表露过自己的心意。 但是现在,他再也无法表露了,他本就有些充血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开始淌出鲜血,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想要抢回自己心爱女子的尸身,想要跟自己的仇人同归于尽。 楚风杀得凶性大,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就像是一头野兽所出的一般,充满了血腥的气息。 楚风看到一名青年冲了上来,他没有多想,他木鞭砸落,直接砸断了那名青年用以抵挡的宝剑,长鞭如入无物地划过那名青年的身躯,只是短暂的一个停顿,楚风直接一个抬腿,奋力地将那名青年直接蹬了出去。 这一脚楚风用足了全力,直接导致他的身躯瞬时向后滑移出丈余远,几乎是同时,一道流火从天空轰然砸落,直接砸在了楚风适才所站立的地点,将地面融化为一滩岩浆。 那具被一脚蹬出的青年落在了人群之中,除了砸得两个人吐血以外,只换回了更多的怒吼和哀嚎。 楚风站定身形,而后微微躬身,整个人又如离弦之箭一般蹿出,化为一道残影,扑入了那些五阶的弟子之间。 楚风下手干净利落,不断地斩杀五阶的弟子,同时还在不断地躲闪来自六阶七阶修士的进攻。 楚风仿佛随时都在观察战场一般,对于整个战场每一处的动作,都无比地清晰。 甚至面对各方使得他无处可躲的合力,他都可以在其中找到受伤最小的方式,换取最大的战绩。 楚风就像是个疯子,更像是个魔头,不断地收割着人的性命。收割得让五阶的弟子们开始战栗,六阶的修士都感受到真气越来越难以运转,七阶的修士那种如芒在背的不舒服的感觉,愈强烈。 柳即还站立在紫气之中,一动不动。 他听闻到了此起彼伏的怒吼和呐喊,哀嚎和痛哭,这是他这一生第二次陷入这样的修罗场景。 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但是他很快将这个无聊的念头祛除,因为这样的修罗场之所以会诞生,是因为凤鸣山庄积弱多年,如果凤鸣山庄够强大的话,就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修罗场。 为了不让这惨景再一次上演,所有的牺牲,都有其意义。 给读者的话: 老实讲我觉得柳即想的有其道理 第600章 世间哀苦 “孽畜敢尔!”一名六阶修士看到自己的小师弟被楚风当做人盾与战锤抡圆四处砸落,不仅杀死了小师弟,更让自己的小师弟连尸身都无法得到安宁。 他怒吼着扑了上去,手中刀光跃动,划出一道长虹! 楚风以左手人盾相迎! 那修士一怔,旋即陡然收刀! 强大的反噬震得那修士口吐鲜血,楚风根本不去细细思想所有的关节,见六阶修士既然受到自身功法反噬,当即抛开人盾,直接一把抓住那名六阶修士的头颅,而后便将其如铁锤一般向着地面砸落! 男人想要挣扎,但是楚风巨大的力道甚至没有给他挣扎的机会就直接把他按入了大地之中,猛烈的撞击直接撞得男人吐血不止,脏腑更是受到重创! “阮郎!”一个美妇惊呼,眼眸中杀意怒现,她是一名七阶修士,当即就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想要与楚风一决生死! 楚风虽然已然杀得凶性大,但是却依然本能地不愿与七阶修士正面对抗,在迷阵之内,尽管只有极小的区域可以活动,但是他却可以借此多作一些转圜! 楚风急退,没有想去杀死那个六阶修士,这个时候冒险一试,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美妇恼怒,手腕翻转,手腕上的一串银环叮叮当当敲击出悦耳清脆的铃声紧追楚风而去! 楚风横鞭,承受着那串银铃所出的音波的强大冲击之力,借着银铃撞击之力退得愈迅,但是那美妇却终究是名七阶修士,他想要完全抵消那美妇愤怒的一击,也是痴人说梦,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他的衣衫。 楚风没有多作停留,而是隐没入最近的一道烟雾之中,美妇无心再追,而是抱起自己的爱郎,迅地向阵外撤去。 就算自己今日要战死在这里,可是自己心爱之人,却应该要好好地活下去,这是美妇的心意,但是想到昔日的承诺,昔日同生共死的誓言,美妇心如刀绞,清泪泛起。 楚风没有多少空间可以转移,所以他退入了一边的烟雾,其实便是出现在了另外一群人视野之中。 楚风看着跟前的十余人,都已经不是青年人,只怕都是六阶修士,所以楚风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便逃遁,几度挪移步伐,终于扑入了另外一群被分割在边缘的五阶弟子人群之中。 随着嚎哭之声响彻云霄,楚风的位置很快便又被确认下来,但是由于迷阵的缘故,他们却需要花费相当一段时间才能赶到事地! 而这个时间,虽然不算长,甚至往往就只是几个弹指的时间,然而这个时间已经足够让楚风收割走一两条人命后再次转移所在。 完整的包围圈在楚风奋不顾身的厮杀和调动之下,渐渐变得支零破碎,尾不能兼顾。开始有人意识到不能让这样的局面再展下去了,七阶修士开始分散到各处聚集分散开的修士,尤其是将五阶的弟子尽数聚集起来,放入七阶修士的保护之中。 但是楚风却仿佛根本不愿意给他们这个机会,在他们行动的时候,楚风在这些隔绝神识的紫气掩护下,不断地向那些分散开的五阶弟子群体起攻击,甚至有一种浑然不要命,也要将这些五阶弟子尽数诛杀的疯狂。 不把这些五阶弟子杀了,楚风就永远无法与那么多的六阶修士对抗! 不把六阶修士杀尽,他面对那么多的七阶修士就根本没有与之一战的资本! 杀! 必须这样从最弱小的人杀起,一个个杀下去,杀出一条生路! 至少,要杀得让凤鸣山庄感到畏惧,让凤鸣山庄再也承受不起! 楚风浑身都是血,从头到脚都是湿漉漉的一片暗红,有些血已经干涸凝固了,有些血还在不断地滴淌;有些血是敌人的,有些血是自己的。 就连楚风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了,但是他还在不断地杀下去,就像是一具杀戮的机器,杀死眼中看到的可以杀死的人,杀出自己的生路! 楚风压抑着喉头那如野兽般的咆哮,再次将两名在冲击中与其余人失散的两名五阶弟子斩杀,那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子。 在楚风木鞭落在那个男人身上的时候,他痛苦地呐喊出声:“求求你放过我的女儿!” 那个女子没有说话,一直痴痴地笑。 楚风没有笑,也没有听那男人的话,落鞭,而后离开,接着去杀人。 楚风已经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外界只剩下一片寂静,他只是机械地在珊瑚传音的指引下,不断地变幻位置,不断地杀戮,直到把所有落单的人,一一清扫干净。 珊瑚内心之中也有些怅然,她不知道柳即现在是否察觉到了她的所在,她又能不能支撑到计划实现的时候。 但是她现在没有心思再去管自己的大敌了。 因为在她看到她所主持的大阵之中,已经没有落单的人,还有十余个五阶的弟子,都躲入了长辈的庇护之下。 珊瑚默默地计算着那些抱成团的人所展现而出的战斗力,如果自己短暂地将整个杀修大阵负荷提高到崩溃的临界,维持到崩溃的临界,楚风能够斩杀多少人。 所有有七阶修士的团体都不能去,因为即便他们真气运转受阻,他们的战斗力也依然不容小觑。 只有一个小团体并没有七阶的修士,他们有三个人。 为了这三个人,冒这个风险,到底值不值? 珊瑚细细一阵思量,最终还是决定必须在所有的后手被柳即解决之前,就除掉更多的威胁! 珊瑚传音给楚风通报了那三个人的位置,而后看着已经浑身是伤的楚风向那三个人靠近。 等到楚风靠近,珊瑚猛地一拍阵纹,将整个杀修大阵,完全打开,所有的威力都全面提升到了珊瑚所能承受的极限! 一圈圈紫色阵纹顿时四下扩散而开,蔓延之处,仿佛有连片的山岳镇压了下来,压得所有人都觉得呼吸为之停滞! 六阶中段以下的修士,尽数境界掉落! 五阶弟子们直接被强大的威压压得口吐鲜血,甚至有一人因为体质孱弱无法承受这压力顿时爆体而亡! 楚风等待已久,顿时便如下山之虎怒吼着向对方扑杀而去! 三人正在为境界掉落感到惊慌,突然便听到怒吼之声,为的男人顿时御剑向扑来的那道身影之上斩落而去,烈火翻腾,却剑锋凌冽,带着无尽的恨与怒,根本就不是优雅的凤凰,而是一头野兽,想要将眼前的一切都吞噬! 但是他们所面对的却是另外一头野兽! 那是一头人形的野兽! 楚风嘶吼,左手直接一把抓住那道剑锋,背后桃树微微颤抖,一片片桃花汇聚成为一柄柄花剑,呼啸着穿破了虚空,像那男人脖颈之处斩落而去! 男人背后的一个年近花甲的老者神色微微一凛,顿时上前一步,将手中的一张棋盘张开,想要去挡住这飘落而来的桃花之剑! 但是楚风却根本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楚风紧握着宝剑的左手根本无视火焰的灼烧,与长剑在手中所划出的鲜血淋淋的口子,侧身奋力一拉扯,配合着脚下力便将男人向自己跟前拖曳而来!而同时,楚风整个人也借着这股拉扯的力道,轰然向前撞击而去! “噗——!”根本就没有用到桃花之剑,楚风的右肩便已经撞击在了男人的胸膛之上!而几乎是同时,他手里的木鞭横扫而出,将被撞击力道撞得吐血飞起的男人拦腰斩断!而那口桃花剑则划出一道弧线,回到了楚风的左手之中,楚风借着这还没有断绝的野蛮的冲击之力,直接便扑杀到了第三个已经有些丧失了斗志的男人跟前! 桃花剑出,削落那个男人臂膀,同时楚风转身,木鞭挥舞,砸击向向他砸击而来的棋盘!棋盘崩碎,老人法器被毁,顿时受到反噬吐血不止,而楚风没有管他,只是一口口桃花剑在桃树之下凝结,继续出尖锐的破空啸声,向老人斩落而去! 楚风不管那老人如何,侧身左拳挥击而出,顿时洞穿了第三个男人胸膛,然而几乎是同时楚风脸色一变,急忙收手,然后抓起男人的衣襟,将男人向一片氤氲雾气之后抛掷而出! 珊瑚嘴角沁出一丝血,知道再坚持下去,杀修大阵就会立即崩溃,而自己也将要承受自己无法承受的反噬,所以她急忙将杀修大阵的威力降到了正常的水平。 就在这同时,一个身影突然从紫色雾气之中翻滚着落下,向龙辰这一伙人面前滚落。 龙辰急忙上前迎战,但是刚刚一接手,龙辰脸色顿时一沉,都还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一团光芒直接从那个身影之中迸而出,就像是太阳的爆炸一般,炽烈的光芒吞噬了所有的身影。 而柳即也在同一刻,脸色一沉,才愤怒地道:“离开这个阵法!主持阵法之人,根本就不在阵内!” 第601章 步步为营 思维定势是一个谁也难以摆脱的习惯,即便是柳即,也没有想到,其实珊瑚从来不在阵法之中。 因为要主持一个阵法,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人在阵法之中,借着阵法和守阵人的保护,比在阵外更为安全。 但是珊瑚却没有这么做,因为她知道柳即的可怕,她也知道凤鸣山庄的人手会有些多。 所以如果这样安排的话,那就会导致楚风被人缠住,而珊瑚这边也得不到保护。 所以他们分离了战场,分开到了两处。杀修大阵中的珊瑚,只不过是一个制造幻象的阵法,识珊瑚向阵内所投影出的一个虚影。 如果能够用神识探查的话,会很轻易地现那个珊瑚是虚假的,但是他们有可以隔绝神识的杀修大阵,所以他们有些肆无忌惮。 珊瑚躲在更远处的隐秘所在,躲在那里的隐阵之中,通过地脉的联系和阵纹的关联,操纵着杀修大阵,关注着局势的一举一动。 她比谁都安全,因为楚风始终不愿意让她和自己玩命,因为楚风希望即便自己无法逃脱,珊瑚也能带着小丫逃走。 柳即真的没有想到,这些年轻人已经到了这样可怕的地步,竟然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 如果不是柳即足够冷静,如果不是柳即对阵法也有一些涉猎,大概没有人会意识到,阵内其实根本就没有主持阵法的人,而是单纯地以为,只是自己没有现那个隐阵从而在这个阵中与对手死耗,耗到某一方实在受不了才为之终结。 但是柳即相信珊瑚既然要躲在外面操纵阵法,所为的,绝对不仅仅是安全,更多的就是后一个目的,那就是拖延时间。 他们为什么要拖延时间,他们又还有什么后手? 柳即心中也有些慌乱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惨烈的修罗场唤醒了他一些不太美妙的记忆,但是他知道绝对不能让对方如愿,必须尽快撤离,必须迅地从阵法中退出去,哪怕已经付出了惨烈的代价,也不能完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出阵!退出去!”柳即再没有了平淡,怒吼起来,仿佛生怕自己的声音无人听得到一般。 “不要退!聚集起来,杀了那个小贼!”凤亦舒怒吼起来,他真的很愤怒,愤怒地想要将楚风大卸八块,目前的局面居然是凤鸣山庄付出了极其惨烈的代价,五阶弟子死伤殆尽,六阶的修士也损失了五六人,只剩下七阶修士还保持了完整性。 这样巨大的代价,却没有取得任何战果,让凤亦舒如何甘心?让凤亦舒的颜面又如何过得去! “不许退!都给我杀!杀了他!”凤亦舒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他已经压抑了太久了,久到一爆就再也收不回去。因为楚风让他颜面扫地,让他形象被毁,让他也许会就此失去很多支持! 凤亦舒如何甘心!只要楚风被擒,那他所有的耻辱都可以被洗雪! “都听我的!退!”柳即怎么可能再让凤亦舒胡乱指挥,他已经犯下了一个大错,现在根本就不愿意再犯第二个大错,所以哪怕是要与凤亦舒翻脸,他也在所不惜! 柳即穿梭在迷阵之中,找到了退路,但是他以为自己可以出阵了,却现,自己这一步迈出之后,依然在蒸腾的紫气之中周转。 柳即看到了几个人,柳即快步地走了过去,他看到一地的血肉,地上躺着一个人。 或者准确地说,那不是一个人,那是一截人。 那个人是龙辰,龙辰已经奄奄一息,他的胸膛以下都已经不知道去向,就那样痛苦地躺在地上挣扎着。 柳即看着在场的几人,看着其中甚至还有两个七阶的修士,心中顿时一沉。 他们到底是如何杀伤龙辰的?当着这两个七阶修士的面! 柳即难以置信地检查了龙辰的伤口,确定龙辰已经没有救了,整个躯体都被炸成了这样,再生都没有可能了,而毁体重生这样的神通,还不属于七阶的修士。 柳即也基本确认了龙辰的伤势来源,那应该是被一个六阶巅峰甚至隐隐已经迈入了七阶的修士近距离引爆自身所炸死的。 境界没有太大的差距,近距离的贴身爆炸,龙辰的肉身也只是寻常,没有被直接炸死,已经是万幸——虽然说,直接死亡,比以这样的残躯苟延残喘要幸运太多。 应该是一个同门想要引爆自己炸死楚风,却先被楚风所杀,将他即将爆炸的躯体当做了武器,扔了过来。而龙辰误以为那是自己的同门被楚风击飞而来,所以前去接应,最终被炸成了这般模样。 柳即狠狠咬牙,沉声道:“你们跟我来!” 柳即知道这个迷阵已经生了变化,以他的阵法知识可以确保在阵内不会迷失,但是想要离阵,却已经有些艰难。 因为这个阵法的变数肯定不是近些年主流阵法的变数,他所了解到的那些法门面对这样一个迷阵毫无作用。 柳即想到了楚风手里的那卷竹简,那应该是来自当代的阵法,却采取了来自古代的变数。 因为只是单纯地作为迷阵使用,所以才被看轻了。 柳即现在必须尽快找到凤亦舒汇合,因为他隐隐已经察觉到了极其不妙的感觉,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妙,不妙到让柳即已经认为自己这一阵在珊瑚的手下败下阵来了。 上一次夜里的对战,自己终究还是顾虑太多。 如果自己不畏惧那个势力,而是干脆地斩杀珊瑚,然后把一切悄无声息地处理了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可惜的是,自己终究还是畏惧了,而今天,自己又因为上次与珊瑚之间的过手过于提防珊瑚却没有提防楚风,又在凤亦舒的胁迫之下不得不屡屡妥协,最终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虽然导致现在这样局面的原因有很多,但是柳即不得不承认,楚风与珊瑚之间的联手,确实让自己措手不及,已经几乎完全落入了被动之中。 一个人拥有大量的资源,拥有强大的阵法和丹药补充,另外一个人,则能够最为理智地做出判断决定,两个人之间的配合,相互弥补了对方的不足,才使得这一战,变得如此棘手。 不过现在虽然五阶弟子损失殆尽,但是并不是还没有胜利的机会。 胜利的机会还有一个,那就是活捉楚风! 他们想要捉住凤凰已经是不大可能的事情了,但是如果能够活捉楚风的话,也许还能弥补今天的损失。 既然已经被拖在这个阵里,那就必须抢时间,抢到珊瑚的后手起到作用之下,彻底断绝掉对方的根基,这样即便他们后手作,也不会达到他们想要取得的效果! “赵师弟留在此处!其余人,继续跟我前进!”柳即一边聚拢人手,一边将队伍中的七阶修士分派指定到阵内重要的地点,不管视觉和空间感如何扭曲,这片区域的实际从来不曾变幻过,所以柳即确信自己找到的几个关键地点是楚风腾挪辗转空间的关键点! 而远方的珊瑚也对阵内的一举一动异常清楚,她看到了柳即即便在视觉和方向感完全错乱的迷阵之中都能迅地判断出每一个地点的重要性,顿时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她知道柳即在做什么,柳即现在抢下一个关键的地点,就等同于在压榨楚风的活动空间,最终将楚风完全困死! 至少现在,楚风已经失去了离开这个阵法机会! 因为想要离阵的两条道路,已经被柳即派人封死。 现在可不是刚才还有大量五阶的情形了,楚风一旦被压榨了空间,就算想要突围,就算奋不顾身地厮杀,想要在这些六阶七阶的人中杀出一条血路,打乱他们的布置,几乎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他们,也不会再有任何投鼠忌器的顾忌! 换而言之,如果楚风抢不到辗转的空间的话,就意味着楚风的死! 但是楚风没有资本去从这些七阶修士的手中抢回这些关键点,如果他真的抢得回来的话,也不至于要战得如此艰辛! 珊瑚没有办法,因为她已经到极限了,她剩下的精力,还能够支持她将杀修大阵完全引一小段时间,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就引,因为这个时候引其实根本不会有任何的效果。 她必须等待,等待时间的进一步拖延,她只能不断地指引着楚风向还没有被压迫到的空间里逃去。 即便那里迟早会被压榨得再没有任何空间可以躲闪,但是晚一刻正面面对这些人,就多一分机会。 楚风在紫气之中不断地躲闪着,每每与众人擦肩而过,但是无人察觉。 楚风的眼里没有了戾气,没有了杀机,他也已经杀得疲乏了,但是他意志却还没有动摇。 因为现在,还不是动摇意志的时候,早已经决定了今日是大开杀戒之日的楚风,在今日,舍弃了所有的人性。 如果,只有化身为魔,才能活下来的话,楚风不介意在这段时间内化身为魔。 至于感慨生命的脆弱,为那些凋零的花朵感到悲戚的事情,是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够享受的权力啊。 给读者的话: 明天又要离家了哎~~~不想上班…… 第602章 死地 楚风站在阵内最为隐秘的角落里,瞑目喘息。他在回忆自己身上到底还有什么可以使用的东西,不过他已经清点过一次了,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用来保命的了。 芥子囊中除了无尽的书籍,就只剩下了那具一点声响都没有的前辈遗骨,和一些还来不及炼丹的药材,和一些生活物品而已了。楚风此刻口里便在咀嚼一株药草,尽管其中很多药力都会逸散到他的血肉中去,但是这对于目前的他来说却是很需要的。 反正他需要所能依恃的无非是自己的桃树神通,自己的强悍**,自己手里的木鞭,以及脚下的这片阵法。 在布阵的时候,楚风一度也考虑过杀阵,但是考虑到珊瑚的修为问题,杀阵难以持久,也难以对这么多人造成有效的杀伤,所以他只能用杀修大阵。 楚风知道留给自己喘息的时间其实已经不多了,珊瑚在不断地告知他身边的几个重要的点又已经被柳即占据了,楚风已经在脑海里勾勒出了如今自己所在位置早已被重重围住,再难以行动分毫。 如果这个时候楚风想要逃窜,那柳即会在第一时间发现他的踪迹,他会在最快的时间被被发现。 所以楚风只有等待,默默地等待着柳即率人搜寻到自己藏身的所在。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柳即目前只是彻底断绝了在阵内辗转的通道,并不确定楚风到底躲藏在哪些点所控制的范围之内。 换而言之,是楚风还有一些时间可以恢复。 但是柳即从来不是一个易与的对手,关注着柳即一举一动的珊瑚看到柳即的动向之时眉头不由得紧锁了起来。 柳即直奔楚风藏身所在,就仿佛是已经知道了楚风必然藏身在此处一般。 珊瑚细细一想,才知道自己让楚风躲到最难找到的角落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也许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个角落很难找到。 但是柳即不一样,柳即第一时间思索的就是最难找到的角落,因为珊瑚要拖时间,拖时间最好的选择就是最难找到的角落。 柳即认为最难的角落有两处,一处是看起来最容易找到的所在,一处是看起来不容易找到的所在,几乎所有人的想法都会落入这二者之中,不会有什么例外——哪怕是珊瑚,也的确落入了这思维之中。 所以柳即自己带人去最难的角落,同时让张立言带人去最简单的角落。 通道中已经有人占据了枢纽进行引导,迷阵的效用也自然失去,所以已经没有了什么顾忌。 柳即此刻唯一的顾忌是凤亦舒,但是凤亦舒见柳即采取了他奋战到底的办法,即便柳即的举动有篡权的嫌疑,但是他也知道在他无法有效指挥所有人的现在,还是听柳即的安排会好一些——至于篡权的事情,他完全可以等到此事结束之后再去计较。 当柳即的身影走出紫气的时候,他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个孤独的身影站立在紫气之中,浑身是血,神色坚毅而果决。 柳即没有多说任何无意义的废话,因为说废话意味着浪费时间,就意味着让对方如愿。 他一出手,就是一道贯日刀芒,劈斩开一片虚空,向楚风头顶斩落而去。 珊瑚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看着那道刀芒,怎么计算,都算不到应该如何躲闪才躲得开这一刀。 楚风的肉身也受不起这一刀,这一刀实在太过霸烈,霸烈得让珊瑚都为之颤抖。 她想要全力引发杀修大阵,但是理智却在告诉她,在人数如此众多的情况下,自己就算完全引发杀修大阵,也不可能救得回楚风。 但是楚风很平静,平静地看着柳即,没有躲那一刀。不是因为楚风没有珊瑚的命令,就不知道躲闪。 而是因为楚风知道,这一刀不需要躲闪。 楚风看出来了,柳即重伤未愈,这一刀很勉强,威力愈是凶猛,对身体的负担就愈是沉重。 柳即的身体,还没有康复到能够撑得起这一刀的地步,所以他没有躲闪,他确信这一刀砍不到自己的头上来。 相反地,他也知道,自己如果躲闪,反而会被这一刀两侧所卷起的破碎虚空所重伤,如果往前的话,更是自己送到刀下去让人砍。所以他只是刚刚好地站立在原地,背后桃树轻摇,轻描淡写地看着那一刀,就好像那一刀很虚无一般。 柳即没有把这刀劈下去就收刀了,他看着自己身边的师弟李随风道:“李师弟,你动手吧,不需要留手。” “我觉得我知道的很多秘辛可以换我一条活路,比如我知道你们所修的赤凰诀和火凤诀都有致命的缺陷,因为这是妖族功夫强行更改而成的人类功法。”楚风沉声道,希望继续拖延时间。 李随风顿了顿,看向了柳即。 “我们不需要。”柳即淡淡地道。 凤鸣山庄的功法的确是有那样的缺陷,可是那又如何呢? 凤九霄和凤九歌两位初代庄主不也一样同临九阶巅峰,惊艳六界么? 更何况,每百年都会有一次饮凰血的机会,从其中所摄取到的凰的灵性,会弥补这个天大的缺陷,更使得整个人发生巨大的变化。 柳即想过活捉楚风,但是他现在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这个念头实在是太危险了,因为眼前这个人正是凭借着这一点想要让自己活下去——让他活下去的话,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重获自由——就算是柳即,也没有能够一直困住他的信心。 谁也无法保证,这个人重获自由之后会不会对凤鸣山庄展开报复,他就算不自己出手,单单是以他掌握的秘密引诱着一些高手,这就足够凤鸣山庄万劫不复的了。 所以这个人,绝对不能留。 而那个女人,也没有要求确保楚风的安全。 杀,必须杀。 李随风挥剑,平直地将一剑递出,长虹贯日,一只只烈火凤凰从长虹之中清啸而出,飞舞出道道流火,交织着向楚风斩落而去。 楚风看着那无数凤凰交织而出的一道道轨迹,微微瞑目,然后他伸手以木鞭抵住长虹的边缘,而后侧身迈动了自己的步伐,在一只只烈火凤凰之间不断地轻微摇晃着自己的身形,就像是在跳舞一般地轻盈,却又像是在耕耘一般地沉稳。 他左右迈步,或者微微侧身,或者身躯扭成一个滑稽的姿态,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流畅而自然,仿佛是就该这样做的一般。 他在一双双惊艳的目光中,身姿灵活而巧妙地躲过了所有的凤凰,只是被略微地擦中,有些灼伤,但是却丝毫都不严重。 珊瑚也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楚风在这一剑之中所展现的奇迹一般的身姿,这完全是看穿了那一剑,将那一剑所有的花招都彻底看穿。 任何招式,都不可能没有丝毫的漏洞,只要有漏洞,就有被窥破的可能。 越是繁复的招式,也就漏洞越多,被窥破的可能也就越大,所以修为深厚之人到了最后都会返璞归真,招式简单而直接,不会有这么多花哨。 但是即便以此解释这一剑被破的状况,却也不得不否认的一点就是,楚风的眼光,已经超出了众人的理解。 这是难以理解的,他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凭什么有这样的眼光? 即便是修行多年的老人,也很难说做到,在这短暂的瞬息之间,破掉李随风这一剑。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法,有的人惊艳,有的人嫉妒,有的人震惊。 只有柳即保持着冷静,他知道楚风之所以能窥破这一剑,与楚风也修行过凤鸣山庄的功法以及他身上的秘密很有很大关系。 让这样一个浑身都是秘密的人,就这样在这里死去,真的是一个让人惋惜的决定。 但是这无疑是最好的决定。因为这个人留着,对于凤鸣山庄来说,迟早会是祸患。 “变招,凤临九天!”柳即传音。 李随风神色不变,手腕一翻,水平递出的一剑陡然变成了竖直下劈之势,而几乎是同时,其余先后从其他地点赶到的七名七阶修士在接到了柳即传音之后,同时出手,一道道长虹,宛如一挂挂红河,如九天垂下的红练,相互交织着,发出一声声凤凰清啼,此起彼伏,化为漫天流火,之间又相互撞击,发出火焰爆鸣的“噗噗”声。 刹那之间,天地之间,赤色火光已经与蒸腾紫气相互交织辉映,足以分庭抗礼。 楚风面对那漫天交织的剑意,神色依然没有丝毫变化。他看着那一道道缓慢的剑影,那艰难跃动的火光,和动作僵硬生涩断裂而开的凤凰,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他没有去想自己会活下来,还是会就此死去。 实际上,楚风什么都没有想,他只是看着那些不断向他压拢过来的火,觉得这光芒真是刺眼。 所以他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看到了一片黑暗。 给读者的话: 闭眼所见,唯有黑暗……这个名字很久之前用过了,明晚两更,庆祝国庆,嗯……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03章 鬼神 八名七阶修士的同时出手,楚风就算将每个人的动作和出招看得清清楚楚,也很难再在其中找到可以容他从容躲避的空间。 楚风估计自己可以躲过前两击而不死,但是剩下的所有攻击都会落在他的身上。 所以楚风没有做多余的动作,他只是闭上了眼睛,不去看那刺得眼睛有些疼痛想要流泪的光芒。 楚风等待着终结的来临,平静而安详。 这次的计划终究还是失败的,除了杀伤了一些并不是那么要紧的弟子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战果。而自己,也作茧自缚,困死在此。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至少,在一小段时间内,他们没有能力再去追击珊瑚,而这个时间,已经足够珊瑚逃远。 只要珊瑚逃回东海,那么一切就都还好,至少自己的牺牲还是值得的。 对不起的,有楚紫儿,让她和自己一起死去,真是怎么想都觉得过意不去。 还有离绾,自己答应了她会回去,现在看来,也回不去了。 当楚风思索完这一切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还活着,所以他不知道时间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迟缓,他睁开了眼睛,却现那漫天交织的长虹与凤凰,烈火与风雷,比之前只不过移动了极小的一段距离。 每个人的动作都被放慢到了极其夸张的地步,就像是在表演一出滑稽而荒诞的哑剧一般。 楚风想要移动自己的身躯,但是他现自己的身躯也一般地难以移动,无论自己如何动念,自己的身躯也反应迟钝而缓慢。 是意识与时空之间产生了剥离,使得意识完全独处于另外一个时空,所以看着现实时空的一切才会觉得如此缓慢吗? 楚风有些惊愕地想到,因为除了这个理由,他实在想不到更好的解释。 楚风没有多想其他的任何事情,而是看着对面那些人,他看到了他们脸上的神情有些狰狞可怖,眼眸之中是森然的杀意。 他们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此刻时间的无限延长,他们还依然置身在正常的时刻之中。 这种意识正常运作,而对于时间却无限延长的感觉,到底是从何而来? 这也许是古籍之中所说的,意识空明之境吗? 但是即便如此,又能怎么样呢? 无非是让楚风在临死之前,多一些时间思考自己会如何死去,再将每一个招式看得仔仔细细,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但是楚风却的确在看着那些招式,将之前那一瞬间无法看清,也根本看不清的每一击,都看得清清楚楚,都看得仔仔细细,连它们接下来的轨迹也都已经完全落入了自己的预料之中。 楚风想笑,因为他终于在这八次攻击的间隙之中找到了一条生路,那是一条在一开始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的路。 但是随着他们各自落招,实力偏差,性格差异,与执行程度不同,而使得周密的一片剑网出现了破绽。 所以他决定迈步,在间隙之间起舞。 当楚风决定迈步的那一刹那,所有时间的流逝在一息之间恢复到了正常,楚风身形晃动,而八方激荡的真气相互冲击碰撞,瞬间便使得眼前只剩下了一片烟火。 柳即微微蹙眉,因为无法用神识进行感知,所以当烟火燃起,遮挡了一切视线的时候,他们也无法确认楚风到底是生还是死。 但是柳即不准备确认,因为等待烟火消散需要时间,所以必须接连不断地进行进攻!哪怕所有的攻击都落空也好,绝对不能让楚风活下来! “全力攻击,不能留手!”柳即大声喊道。 八名七阶的修士闻听柳即的吩咐,都没有留手,剑光耀起,连紫气都为之斩破,一道道剑光破碎虚空,相互叠加直接导致空间扭曲与破碎。 一道剑气过后,扭曲破碎的空间还来不及重组,又是一只凤凰呼啸而过,使得空间破碎扭曲的程度再次加剧,最终甚至因此而引时空乱流,开始将一些攻击吸入到破碎的时空之中。 柳即知道不能再这样进攻下去了,七阶修士全力的攻击虽然一般不至于引起空间崩塌,但是如此高密度地对尺寸之地进行轰杀,空间自然也有些承受不足,现在已经出现了时空乱流,如果再轰击下去,只怕这一小个点的时空乱流将会扩散成为空间崩塌。 柳即沉默了片刻,便吩咐了众人停手,他觉得现在已经足够将楚风置于死地了。 但是他还无法离开,因为紫气还没有散去,紫气没有散去,就意味着珊瑚还在维持这个阵法,那么其实这也意味着,楚风还活着。 烟火中忽然走出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有些狼狈的身影。 他的左手从一具骷髅的盆骨穿入,穿过骷髅肋骨进入胸腔,五指紧紧握住胸骨。 他的脸上被削去了一大片肉,他的右臂也已经被斩断,断面焦黑,而被斩断右臂则被他叼在嘴里,随着他颈部晃动,紧握着木鞭的右臂依然将木鞭挥舞得虎虎生风。 他的左腿血肉更是被剑气削得几乎只剩下光秃秃的骨骼,流转着荧光,就连背后的桃树,也被拦腰斩断,成为了两截。 楚风的嘴角在不断地向外溢出鲜血,但是他抓紧了左手的白骨骷髅。 这是那最后一具大帝的尸骸,尽管它对楚风不理不睬,也从未告诉楚风他究竟想要归葬何处,但是楚风知道它还有灵性残留。 所以当楚风在第一次合击之中艰难地躲闪开,在八道气劲之中找到一个因为对冲而重归平静的点的时候,楚风就肆无忌惮地把它拎了出来,当做了自己的盾牌。 都死到临头了,什么大帝尊严,什么尊敬前辈,见他的鬼去吧,我辛辛苦苦带着你跑遍了六界,你还跟个没事人一样不是玩我吗! 所以就拿你当盾牌帮我抵挡攻击,拿你当做武器铲除我的敌人,作为报酬吧! 不得不承认的是,大帝的遗骸即便只是一具遗骸,但是也强大非凡,所有的攻击只要是落在这具遗骸之上,都在瞬息之间被遗骸受到冲击而激活出的一道道符文所湮灭。 楚风用这具骷髅挡住了所有致命的攻击,但是却也无法承受下来这一波又一波接连不断的狂潮,不断地受到气浪推涌与冲击,那种意识与时空之间的剥离也再没有显现,所以楚风所能做到的就是护住自己最为要紧的部位,其余的部位,保不住就舍弃! 所以当楚风以这副模样出现在烟火之中的时候,连柳即都莫名地感到了一丝寒意——这哪里还是人,分明就像是一头来自于地狱的恶鬼。 柳即喉头微微蠕动,想要说话,却终究还是迟疑了片刻,才猛地咬牙说道:“继续……攻击。” 楚风嘴角微微一扬,冷眼看着众人,喉头中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然后他猛地一窜而出,左手挥舞着那具大帝遗骸,直接向正面的李随风砸落而去! 李随风一惊,但是想起这个小子不过是一个拥有六阶上段战斗力的小贼,当即水平一剑刺出,气贯长虹! 但是楚风将手中白骨如挥舞战锤一般挥动,出呜呜的呜咽之声,迎着正面轰来的剑气,直接便砸落下去! 几乎是同时,其余七人,再度进攻! 一只只凤凰舞出一片火海,铺天盖地地向楚风倾覆下去! 楚风无惧,只将李随风看在眼里,白骨砸落,剑气顿时便如被陡然截流的江水,也如被突然浸入冷水中的赤铁,出“嗤”一声响,顿时消散无形! 楚风怒吼,向李随风扑落,无数只凤凰已然从各个方向尖啸着突击而来! 楚风不闪不避,任由那无数只凤凰击穿自己的躯体,烧出一个个焦黑的伤口,他只将袭杀李随风作为自己的第一要务! 李随风没有想到对手会如此疯狂,也没有想到,面对七阶修士的围攻,楚风竟然会强大到这样的地步。 单单只凭肉身之力,就足以与六阶上段修士对抗的强大肉身,果然足以惊世骇俗! 李随风想要躲闪,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递出这一剑的时候,信心太过饱满,饱满得有些过分。 所以他看到这一剑湮灭的时候,楚风已经到了他的跟前,白骨已经贴在了他的头顶。 李随风感觉到了一座山,贴着自己的头顶,只是还没有压下来。 但是下一刻,这座山就会毫不留情地压下来了,压下来之后,自己应该就会死了。 李随风有些哀戚,觉得自己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呢,师妹还在山庄等自己回去,自己的孩儿才刚刚满月,连爹都还不会叫。 自己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呢? 李随风不甘,李随风怒吼,犹如野兽一般。 但是只是短暂的一瞬,这怒吼之声寂灭,一片红白四溅。 楚风躬着身子,左手套着一副白骨,白骨紧挨着地面,在白骨与地面之间,是一滩花花绿绿的肉糜。 一瞬间,万籁俱静。 第604章 闹剧 李随风的死,是谁也想不到的。 李随风虽然是七阶下段,但是他也是在场众人中,除了柳即之外攀升到七阶所用时间最短的人。 李随风修行不过是七十余年,攀升七阶,已经实属难得,毕竟他在入门的时候,不是一个天才。 在李随风这一辈之中,李随风已经被认为是一个将来会成为顶梁柱的人,所以柳即愿意将斩杀楚风的首功给李随风,让李随风有资本去晋升长老。 但是他没有想到,李随风会死得如此干脆,面对那具骷髅的时候,就像是一块豆腐,连任何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被砸成了一团烂肉。 干脆,果断。 那具骷髅一定有着莫大的来历,如果能抢到,必将成为凤鸣山庄将来的至宝,甚至在九歌剑和九霄剑之上。 但是柳即没有这么想,因为现在不是这样想的时候,他当机立断,果决地下令,所有人迅速拉开与楚风之间的距离,攻击全部对着楚风的头颅与胸膛而去。 肉身再强悍也终究只是肉身强悍而已,身体受到了毁灭性的攻击,不可能再生,只要断绝他的生机,那么他只有死路一条! 所有人开始拉开距离,同时从远处对楚风的头颅,对楚风的胸膛的头颅展开了接连不断的攻击。 柳即的眼光很独到,判断也很准确,他做出的反应,无疑使最为正确的反应。 楚风将左手反背在自己的身后,使得来自自己无暇顾及的后背的攻击都会被这具白骨骷髅所抵挡,自己则专心致志地应对着来自正面的攻击。 一只只凤凰,一道道剑气,交错纵横,呼啸之声,宛若雷震。 由于凤鸣山庄众人必须要与楚风拉开距离,所以这就使得楚风有了一定的辗转空间,不像适才被众人围困在一个角落之中,想要找到间隙实在过于困难。 在这样相对较为宽松的环境之中,楚风已经能够灵活躲避大量的对点式攻击,少数无法闪避的,楚风便直接选择了用受伤最小的方式硬接而下,甚至用他嘴里叼着的右臂挥舞着那条木鞭将攻势斩落而开。 “所有人,对所围范围,无差别攻击!”柳即大声喊了起来,楚风的依恃太多,他不能再寄希望于七阶修士能够用精确打击在没有误伤的情况下将楚风斩落。 现在已经不是顾及误伤误杀的时候了,使用范围性打击,即便使得每一处所需要承受的打击比精确打击少上数倍,但是自己这一方却贵在人数众多,反复重叠,威力也自然不会小! 虽然这样会导致彼此之间的真气相互碰撞冲击,使得所有人都承受到反噬,甚至有些弟子只怕会被扩散开的冲击波所震杀,但是这已经不是在意这些细节的时候了! 时间,自己必须要抢时间! 抢到他们的后手发作之前,将楚风击杀! 一道道有些不同偏差的红光向楚风所在的范围之内落去;一道道陨星从虚空之中摇晃而出,拖曳出焰尾驱散紫气;一只只凤凰从各个方向腾跃而起,扑棱着双翼,化为道道流火向楚风飞翔而去;一道道裹缠烈火的剑气,却带着森然宛如寒冰的杀意,向楚风击杀而去。 铺天盖地,一片火海。 珊瑚近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她已经见证到了足够多的奇迹,但是她知道楚风也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极致。 他几乎是以一己之身,将整个凤鸣山庄都拖延到了极限。 只不过,自己对凤鸣山庄的实力估计始终有些偏差,时间又来得实在是有些紧迫,没有做出更多的应对,所准备的两招后手都还没有时间发动,就已经被柳即彻底断绝了希望,使得这两招后手沦为了空想。 柳即是一个极其强大而坚韧的敌人,即便前期局势并不利于凤鸣山庄,甚至对于凤鸣山庄来说已经陷入了混乱的局面,处处都被自己牵着鼻子走。 但是柳即在识破了自己的第一手之后,便很快冷静沉着地做出了应对,使得凤鸣山庄众人从混乱之中恢复了过来,并且在时间的赛跑之中逐渐取得了先机。 尤其是在对楚风这次围剿之中,虽然李随风战死,但是柳即依然没有被楚风所突然展现而出的变化所震撼而失去方寸,反而是临危不乱,在第一时间就能做出最为正确的判断和指示。 楚风是个凡人,即便有再多的依恃,即便已经有了看穿招式的眼光,但是他终究还是血肉之躯。 他想要在这样密集的轰击之中存活下来的可能性,已经几近于无——之所以说是几近,是因为珊瑚还对楚风抱有一些幻想,认为大哥也许还有自己的后手,就像是他那具骷髅一样。 所以珊瑚继续沉静地坐着,保持着杀修大阵没有散去。 她看了看蜷缩在自己脚边的小丫,小丫的眼角有什么晶莹的液体在闪烁,她心生怜意,伸手轻轻地抚摸了小丫的面颊,微微叹了口气。 她把嘴里的最后一粒丹药吞服而下,当这粒丹药的药效散尽的时候,她就可以准备逃跑了。 被困在杀修大阵中的人,都不会再有力气追击她,这就是楚风为她争取到的时间,比简单的计划争取到的时间多出无数倍,也安全无数倍。 只是如果在谋划的时候,自己将凤鸣山庄的战力再高估一些的话,也许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珊瑚有些悔意,她终于意识到,要想将所有的胜券握在自己的手里,应该做的不是将对手的实力估计在应该有的水平上,而是估计到最强大的水平上。 只有以如临大敌的姿态去面对所有的敌人,才能做到无论敌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自己都不会束手无策! 这一课,自己记下了。 同样的错误,自己以后不会再犯第二次,自己不会再如今日这般幼稚了。 柳即,希望,下一次我们交手的时候,我已经成长到了足以与你为敌的地步。 珊瑚狠狠咬牙,散阵,抱起小丫便向东方逃窜而去。 紫气散尽,烟火散尽,场地之中,只剩下一片荒芜,就连刚才李随风的尸身,也在这场疯狂的进攻之中化为了灰烬,没有任何残留。 几名一起进攻的五阶弟子被众人真气相互的激荡直接震得爆体而亡,十数名六阶修士被震得吐血昏厥,其余人人无不因为这混杂在一起的攻击而受到了来自同门的劲道冲击而负伤。 只有几名七阶修士,脸色依旧如常,将所有的冲击反噬化解在了无形之中。 柳即想要吩咐人迅速去寻找追击珊瑚,但是他刚要开口,脸色却又是一变。 其余的几名七阶修士,脸色也顿时大变,面色旋即阴沉到了极点。 柳即长出一口气,看向从另外一边匆匆赶来的凤亦舒和张立言等人,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这一战,尽管阻止了珊瑚所设计的后手,但是结果却也不如人意。 因为直到这个时候,柳即才意识到,他们已经中毒了。 这些毒,不是什么要命的毒,但是却是很难以清除的毒——化功散。 化功散是一种没有毒性的毒药,无色无味,会随着呼吸进入身体,随着真气运转加速起作用,直到把修士的真气给散去。 要对付化功散,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吞服药力强大的丹药直接以此补充被散去的真气,还有一种就是多花费一些时间,去吸纳灵气慢慢补回来就是了。 柳即自身就是精通药理之人,所以想要用剧毒很难,一旦靠近阵法,柳即就会立即发现随着紫气翻腾的剧毒。 所以珊瑚和楚风商定的结果便是化功散。 化功散当然也不是不会被发现,但是化功散前期的症状是真气运转受到阻滞,这与杀修大阵的作用有相似之处,所以珊瑚认为化功散具有更强的欺骗性,柳即一旦没有在第一时间发觉,那么他的注意力便会放在搜寻珊瑚等事情之上,不会再过多地思考真气的阻滞之感是不是完全由大阵所引起。 柳即也的确是如珊瑚所预料到的,他知道楚风也精通药理,所以他一直在提防毒药。 但是入阵的时候他没有察觉到有什么毒物,所以他便将思路放在了破阵之上,而后虽然没有意识到化功散会是这后手,但是却终究还是抢在了化功散完全起作用之前,化解了危机。 如果柳即没有抢到这一点点时间的话,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所有人被散去了功力,面对楚风的时候,就只是一只小绵羊,毕竟他们谁也没有那般强大而变态的**。 不过真的很值得庆幸,柳即的做法很正确,虽然付出了一些牺牲,但是至少换回了所有人的生命。 不然,整个凤鸣山庄的精英死在两个后生晚辈的手里,这样的事情,未免太可笑了一些。 柳即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知道再想要找到珊瑚,只怕已经成为了不可能的事情。 茫茫东海,比整个陆地宽广十倍以上,更有上下空间的区分,要找她,谈何容易? 即便去沧海阁兴师问罪,就凭胭脂一人,就可以震慑住众人,无论是在智谋上,还是武力上。 尤其是胭脂的三名以安赐姓的弟子,也没有一个是易与之辈。 所以,付出了这么多,死了这么多人,除了斩杀了一个心肠太软不适合做庄主的凤饮醴和一个楚风之外,其实什么收获也没有? 柳即突然很想笑,觉得命运真是弄人,自己一心只想强大凤鸣山庄,到最后,只不过是让凤鸣山庄的实力再次折损而已。 自己,还真是可悲,又可笑。 (第三卷,卷终) 给读者的话: 从明天开始又是新的篇章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05章 初雪 马作的卢飞,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第四卷破阵子·卷题》 雪后初晴,银白的大地之上没有什么人活动的迹象,毕竟土地已经封冻,农人也就无法下地耕作。 但是村庄之内却无比地热闹,小孩嬉戏的欢笑声与突然又恼怒的喝骂声,哭喊声,成为了这个南方小村庄内的主旋律。在路上半大的孩子都拾起地上的积雪,捏成团,向自己的同伴砸了过去,然后追逐打闹,相互按倒在田埂上,也不嫌弃自己的衣服被雪与泥染得一片灰暗——毕竟还没过年,身上穿的可不是新衣,更多的是自家的兄弟穿过了之后又传到自己手里的衣物。 虽然大年还未到,但是过了腊月二十三,年味便越来越浓了,家家户户开始将晾晒干熏好的腊肉从灶上取了下来,开始烧热水洗净,准备待客。巧手的妇人开始冲年糕,制作甜食点心,缝制自家丈夫孩儿来年的新衣。不怕冷的汉子更是下河下湖去打捞鱼虾,尤其是桌子上还差几条鱼的人,为了年年有余的好兆头,不惜挂着鼻涕在寒风里下河打渔。 村头坐着村里有名的老寿星,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眯着已经陷入了一片褶皱中的眼睛,看着素白的世界感慨道:“好雪啊,已经好几十年没有见到过这么大的雪了。” 在一旁院落里,正趁着今日阳光颇好将有些濡湿的被褥拿出来晾晒的中年妇人听到这感慨不由笑起来,大声道:“他爷,八年前才下过一场一模一样的雪呢!” 那老人愣了愣,又眯起了眼睛,仔细地想了想,然后猛地一拍大腿,道:“哎,老糊涂咯,是啊,那年的雪下得特别早,才把谷子收完,就下雪了,地都没来得及翻,就冻住了。” 手里拎着两条鱼的一个青年路过村口,听到老人如此,不由得也停了下来,想了想才道:“可不是,那年的大雪可把我们给愁怀了,还在想冬天怎么过,结果还没有等到入冬呢,雪就化开了,连着八年咱这都再没有下过一片雪花,冬天更是跟春天似的,年年丰收,都快成桃源了都。” “去,读了点书就知道什么叫做桃源了,真正的桃源你是没见过。”老人没好气地把烟袋在地上磕了磕,训斥道。 青年“哈哈”笑了起来,也不跟老人一般计较,才满是怀念地道:“我记得那年山那边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会紫光冲天,一会又是凤凰飞舞,红的黄的紫的,简直漂亮。在山上砍柴的二狗子说他亲眼看到了有仙人在里面斗法,一会又是招来黄巾力士,一会又是六丁六甲,一会又抬手放出神雷,一会又祭起宝贝葫芦,和镇上茶楼里说书先生说的故事一模一样。”言语之中,却满是戏谑之意。 老人瞪了青年一眼,才继续抽烟道:“那些人哪是什么仙人啊,分明都是土匪头子,仗着自己有些本事了,就什么都敢做。上天要真是有眼,就该落雷劈死他们。”老人说得义愤填膺,仿佛是有无数义愤似的。 青年人也不跟老人争,冲院子里的妇人大声喊道:“二婶,今晚到我家吃饭啊,您和二叔不来,我娘非得抽死我不可啊。” 妇人笑着啐了一口,回应道:“那可便把这身骨头抽散架了最好,省得我一天看得烦。” 青年一边走,一边大声回应道:“您别抽我,抽你们家梁河去。” “我抽梁河做什么,他可比你听话多了诶!”妇人笑骂道。 “他下河摸鱼,摸到了一具沉在河里的尸体,给拖上来啦!”青年已经走远,只能声嘶力竭地喊道。 “这该挨刀子的龟儿子。”妇人急忙拍了拍被子,顺手就抄起了一条木棍,怒气冲冲地向村外小河边走去,也不管叫自家儿子“龟儿子”到底是骂了谁了。 妇人还没走到河边,远远地就看到了自家儿子梁河蹲在河边,旁边还围聚着几个少年,正在嘀嘀咕咕说些说些。 妇人顿时恼怒万分,把手里的木棍拿起,大声喊道:“小王八羔子,大过年的你给老娘消停些行不行,去碰那些肮脏晦气的东西作甚!就算看到了你上镇子一趟去告义庄官府,他们自家晓得收拾,何苦你动手去碰!还嫌家里不够倒霉是不是!” 妇人一声咆哮,顿时将围聚起来的一些少年郎都吓得做鸟兽散,妇人却依然咆哮不休:“你们这些小混蛋,肯定是你们教坏我家梁河的,待会我就一个个去告你们娘,看你娘不抽死你!” “梁婶,我们冤枉啊!” 少年郎们大喊冤枉,声音此起彼伏。 “肯定是梁大狗子告黑状,这黑了心肠的王八!” “你再叫他梁大狗子他可不得把你往死里揍,你得叫他大名梁慎思!” “不就入了学塾么,有什么可以嘚瑟,哪年偷西瓜少了大狗子带头了!” 少年们越喊越是离题,很快地就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只留下十五岁有些黑的梁河和隔壁家十四岁的小姑娘梁梅在河边蹲着。 梁河的头还是湿漉漉的,身上裹着棉衣在瑟瑟抖。他身边的梁梅在一旁站立着,看着妇人靠近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妇人看到梁梅心中愈来气,这梁梅才出生就克死了娘,后来爹也生病死了,就跟着体弱多病的爷爷过日子,但是没过几年就又把爷爷克进了土里。 整个梁家都不敢和梁梅有什么往来,怕沾染上晦气,倒是这些半大小子们,一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跟这扫把星玩到一起,尤其是自家儿子梁河,竟然还跟梁梅眉来眼去。 妇人上一次把梁河锁了半个月,锁得梁河誓说再不见梁梅了,从那以后果然见到梁河看到不往隔壁看一眼,不曾想竟然跑到外面来厮混了! “坏了,小梅你先走。”梁河心里顿时开始打鼓,知道自家娘是什么脾气,十里八村出名的剽悍,心里连点反抗的念想都没有。 梁梅怯生生地看着妇人,心里也直怕,但是看了看在河岸上躺着的青年,才道:“他怎么办啊?” 梁河心里叫苦不迭,压低了声音道:“委屈你了拖你家里放着吧,我隔空一定去看你。” 梁河心里知道自己这个隔空只怕是隔不了空,现自己娘已经注意到了梁梅,顿时不等娘亲开骂,就已经迎了上去,大声喊道:“娘啊,娘啊,可冻死我了,快些回去吧!” “小王八羔子现在知道冻了,和那灾星相处的时候怎生不觉?便只知道你娘老子心疼你好欺负不是?”妇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冷眼看了看梁梅,“你再跟那灾星眉来眼去,迟早你也是这温泉河里一具尸体。” 梁河将自己娘骂得难听,实在不愿意让梁梅多受刁难,才抓住妇人的小臂道:“哎哟我的娘嘞,我头昏,快些回去吧,我回去躺躺,只怕是不要着了风寒哟。” 妇人见自己儿子三分真七分假的表演,一时也有些着慌,虽然有心想要警告梁梅离自家儿子远一些,但是却终究还是关心自己儿子更多,一把拉着儿子,一边大声训斥着梁河,有意无意地又冒出“灾星”“看清楚自己究竟是谁”这样的字眼,往村里去了。 梁梅咬着下唇,一声不吭地看着自己的脚尖,等妇人走远了,才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梁梅知道自己从来不讨大人喜欢,因为她娘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爹爹和爷爷也先后在自己年幼的时候病逝了。 可是梁梅真的不清楚,为什么这样就会被大家认为是灾星? 自己这么些年,辛辛苦苦地活着,挣扎着到了现在,又给多少人添过麻烦? 梁梅真的觉得很委屈。 梁梅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不再去想那些烦心事。 等自己再攒一些钱,自己就离开梁家村,到外边去,到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村庄去,在那里找个可靠的男人嫁了,安安稳稳地过一生。 梁梅看了看脚边的尸体。 那是一具青年人的尸体,身上没有任何衣物,裹着的还是刚刚在野外捡的一身破烂棉衣。 但是青年男人的皮肤却还很细腻,富有光泽,就像是她曾经在镇子上所看到的美玉一般。因为这美玉一般的肌肤,使得青年平凡得毫无特点的面庞变得尤其亲切起来。 这具尸体是梁河从温泉河里拖出来的,拖出来的时候还是热乎乎的,肌肉和皮肤也充满了弹性。 梁河说他还活着,但是好像失去了意识,梁梅不知道,但是她知道梁河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她。 她蹲下身,试了试男子的呼吸,很微弱,很绵长,就像是在长睡一般的。 果然还活着,他是呛水了落入了温泉河么? 梁梅有些侥幸地心想。她拉起男子**的右臂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而后缓慢而艰难地起身,小小的身躯勉强地支撑起这具成年男人的身体,而后一步步艰难地向村里走去。 第606章 证明 梁梅从河里拖出了一个死人,还把死人带回家里的事情,很快就在小小的梁家村传开了。 坊间无知的顽童开始传唱起编排梁梅的歌谣,说梁梅是灾星,活着没人要,所以要找个死人嫁了,不然便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甚至渐渐又将素来和梁梅关系良好的梁河也编排了进去,什么梁河早就和梁梅勾搭成奸,暗地里做了些见不得人,有悖纲常的事情使得梁梅有了身孕,为了掩饰就捡一具尸体回来,这样的怪谈层出不穷。 梁梅坐在自家的门口,慢慢地做着自己前两日在镇子里接的针线活,眼睛微微有些红。 她听到小孩那清脆的歌谣声,咬了咬下唇,低下头不想去理会这些顽童,反正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跟家里的大人有样学样罢了,自己都这么大人,为什么还要跟他们去计较? “都滚滚滚,你们都是有娘生没爹教的是不是!”隔着院墙,传来梁河娘的骂声。 梁梅叹了口气,看了看已经西斜的日头。 梁梅放下了手里的针线,也没有心情再去做这些针线活了。 这些院墙还是两年前梁河和梁慎思两个人帮她垒起来的,让她在院墙内种些菜,免得她自己在外面地里种的菜老是被人偷。 但是过了那年,梁慎思就渐渐不和她往来了,只怕也是被家里人说怕了,看她也长大了,所以急流勇退了吧。 只有梁河几个半大小子,平日里野惯了,还没有改变习性,但是再过一两年,只怕也便都要和梁慎思一般了吧。 这个梁家村,说是自己的故乡,可是逢年过节祭祖的时候,自己从来都进不了祠堂,自己的名字现在都未写入族谱之中,反倒是一些入赘来的男人出入祠堂很是自由,也在族谱之中留下了自己的名姓,跟他们比起来,自己才像是一个外来的人吧。 梁梅有些心烦,到院子里拔了两颗小白菜,打了井水洗干净,才到厨房里生火,将一块搭在一旁的猪肉皮在烧热的铁锅上走了一圈,走出些油来,随便地把小白菜扔进锅里,翻炒了几铲,撒了几颗盐巴,便匆匆地起锅了。 梁梅自己一个人生活,自然不是不会做饭,只不过现在她也没什么心情去做饭,随便做一些,能够将就着吃便是了,又要做那么好做什么。 梁梅把炒白菜放在了桌上,她拿了两双筷子,一双筷子是给自己的,一双筷子是给那个陌生人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呛了水沉了底恰好被梁河救了的青年怎么还不醒来,但是她想他还是不要醒来了比较好。 因为他醒来了就会走,他走了,这个房子里,又只剩自己孤零零一个人了。 梁梅不喜欢一个人,但是她谁也没有告诉。 因为受过的白眼,使得她不愿意把自己的痛苦和难受展现给任何人看,反正换回来的也不过只是一些充满了恶意的嘲笑与辱骂罢了,不会有人能够感受到她的心情,所以又何必自取其辱? 梁梅慢慢地把盘子里的小白菜吃完。 她站起身,天已经完全黑了,她没有掌起油灯,因为油灯要烧油,要用钱;她也不想浪费钱去买蜡烛,反正只有一个人,反正面对的是自己看了十几年的屋子,就算闭着眼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何苦花那些冤枉钱? 梁梅坐在院门前,抬头看星星。 梁梅喜欢看星星,因为爷爷告诉过他,他们去世了之后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她,守护着她,星星让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人陪伴的,自己从来不是一个人。 隔壁梁河家又响起了争吵声,接着争吵声渐渐停歇了,然后她就听到了落锁的声音,她知道梁河一家人要去他们老大家吃饭,每年的二十八晚上,都是梁河的大伯梁燕家请客,请整个梁家的人——除了自己。 按理说,过了初一才是待客开始,但是梁燕家自然不一样。 不知道怎么的,梁燕七绕八绕和镇那边的一个豪绅攀上了关系,所以开年以后梁燕是要去那边走亲戚的,所以每年都会在二十八请客。 据说,梁慎思之所以能入学塾读书,就是托了那豪绅的关系,不然一个乡下伢子,哪里来的钱进学塾? 梁梅又叹了口气,她其实也想去学塾看看,想学着读书写字,可惜她还要攒钱,攒钱搬家,离开这个村子,离开这个镇子,到远方去,再也不回来了。 “梅子,梅子。”墙那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颤颤巍巍的,仿佛随时消泯了一样。 梁梅愣了愣,心里一暖,搬了凳子放在墙边,才踩上凳子趴在墙头上,看着在墙边拄着拐站着的须皆白的老人梁涛,低声问道:“大爷,你咋没去?” 梁涛是梁燕的父亲,也是梁梅爷爷的大哥,所以梁梅还得叫梁涛一声大爷。 梁涛“嗨”了一声,才叹息道:“梅子你别听那些小孩子的话,他们都不晓得事理的小毛孩子,你别往心里去。” “大爷我省得,您不要担心。”梁梅挤出一丝笑容,看着那个艰难抬着头的老人,安慰道。 “还有河子他娘也是,说些混账话你别介意,都是些闲得烂舌根子的妇道人家瞎说,你……”梁涛说到一半又“嗨”了一声,才道,“我这都说些什么混账话,管不了这些不晓得事理的傻货却叫你一个孩子家去担待大人,我真是老糊涂了。” “大爷,不妨事的。”梁梅笑了笑,摇头宽慰梁涛。 “来,这里有些腊肉干肠你拿去,过年了也吃些好的,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梁涛一边说着,一边将早已准备好的腊肉香肠递了起来。 梁梅迟迟没敢接。 去年的时候也是如此,梁涛将梁河家的腊肉香肠交给了梁梅,事后梁河娘现腊肉香肠的数量不对,对着梁涛就是一阵骂,又堵在自己家门口骂,每天有空就骂,最后还是梁河爹梁雀知道了,把梁河娘一顿暴打才算完事。 梁梅倒不怕自己挨骂,她早已习惯了,但是梁涛一个老人却要因此而被自家儿媳妇如此喝骂,实在让她过意不去。 “咋了,我这个大爷说话还不好使了是不是?”梁涛跺了跺手里的拐杖,生气地道。 梁梅尴尬地笑了笑,才道:“大爷,我有……” “你大爷还没糊涂到那地步!”梁涛恼怒,吹胡子瞪眼睛,就差把梁梅吃了下去。 梁梅无奈,只能道:“可是二婶……” “你理她作甚,我也活了这么久了,啥人没见过,全当是狗吠了。”梁涛恼怒地道,“你若不要,以后就别叫我大爷。” 梁梅实在有些拗不过梁涛,只能伸手收了。两人又闲聊一阵子,梁涛才道:“梅子啊,那男人的事情我都听河子说了,听大爷一句劝,那人不管好坏,都不是好事,快把那人扔了吧啊,那人的事情不是我们该管的。” 梁梅愣了愣,没有理解到梁涛的意思,但是梁涛却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才很愤恨地道:“那人是土匪头子啊,一定是土匪头子,那年我都还小,就是这样的人将我们梁家祖上杀得精光,只有我们几家人勉强逃了出来,在此落地生根。这样的人,我们惹不起,得躲啊!” 梁梅轻轻“喔”了一声,梁涛才道:“梅子乖,大爷不会害你的。” 梁梅点了点头道:“大爷我晓得了,天冷你还是快些进屋吧,别冻着了。” 梁涛虽然有心证明自己是老骥伏枥,老当益壮,但是可惜的是他的老胳膊老腿的确已经有些受不了了屋外的风寒,不然梁燕又怎么可能不把他这个当爹的叫去。 梁涛只能悻悻地再三嘱咐梁梅把捡到的青年拿去扔了,才慢慢地转过身,颤颤巍巍地回到房里。 梁梅拎着两条腊肉两截腊肠回到厨房将它们挂到了灶台之上,才又回到自己的卧房。 房间里有两张床,她平时睡的那张已经被那个青年占据了,所以她只能抹黑从柜子里翻出了很久没有用过的被褥。 这还是爷爷用过的被褥,但是她前几日才趁着阳光不错里里外外都晒过了一遍,这是爷爷的遗物,因为她不愿意让爷爷留下的被褥被蛀烂了什么都不留下。 她所有童年的记忆,她都想努力地留下来。 至少,多留几年,留到她不再是一个人的那一天。 那个时候,自己就不需要这些物品来证明自己其实不是孤单的一个人了。 梁梅铺好了被褥,钻了进去。 她躺在床上,看着漆黑的房间,心里在想梁涛的话到底对不对呢,那个看起来很平凡的青年会是什么土匪头子吗? 听镇上的说书先生说,土匪不该都是一些膀大腰圆,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吗? 她也不知道对不对,但是大爷不会害自己的,所以明天起来,就把这个青年扔回温泉河里吧。 梁梅这样想着,然后就睡熟了过去。 给读者的话: 我写东西总是想让笔下的角色有些烟火气息,就像是来自于生活的某个角落,不是纯粹为剧情服务……不过现在的笔力距离这个想法还是太远了……………… 第607章 韶华光阴已八年 第二天,梁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梁梅觉得浑身有些酸痛,她这才想起,自己昨天背着那个青年男人一路磕磕绊绊没有少走路。 虽然那个男人很是瘦削,但是却终究还是一个男人,多多少少也有一百多斤,全部由她这本就瘦小的身体担负着前进,自然不可能吃得消。 还好她也不是什么娇小姐,而是一个干得了粗活的乡下丫头,不然就不是这么简单的后果了。 梁梅躺在床上不愿意起来,尽管她肚子饿得有些难受,尽管她接的针线活还有很多没有干完。 她侧头看向了对面的床,那个青年还是那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像是一个死人。 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如此,梁梅也有种莫名其妙的幸福充实的感觉,大概是这个家里,真的多出了一个人来。 梁梅笑了起来,突然就不想把这个青年背去扔了,自己为什么要把他扔了呢,一点道理都没有啊。 突然,隔壁又传来了大声的喝骂,声音之大,越过了墙壁,直接传到了屋内,传入了梁梅的耳中。 梁梅听得清清楚楚,她觉得有些烦,因为梁河娘又在骂梁涛老贼这样的话语。 也是梁雀又去镇上卖菜了,要是梁雀在家,非把梁河娘揍得开花不可。 梁河娘不断地咒骂着,骂着骂着自然就又骂到了梁梅的头上,梁梅没有理她,任她骂去吧,自己也已经习惯了——只是想到大爷那般年纪了还要如此忍气吞声,她不禁又有些难过起来。 “真难听。”一个很是温和好听的声音突然响起,梁梅悚然一惊,瞪大了眼睛,差点惊叫出来。 但是她刚一开口就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把那尖叫吞回了自己的腹中,梁梅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把瞪大的眼睛恢复了下来,慢慢地长出了一口气。 “你醒啦?”梁梅从被窝里钻了出来,走到了自己的床边,看着那个青年。 青年还是躺在那里,眼睛也没有睁开,嘴唇也没有动,但是声音却响了起来:“我根本就没有昏迷,我在温泉河里躺了八年。” 梁梅又捂住了自己的嘴,使得自己不要太惊讶,她过了一会,才松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什么人啊?” 青年平和的声音响起道:“我姓楚,我叫楚风。” “你说你在温泉河里躺了八年,不会死的吗?”梁梅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楚风想笑,可是他的身体现在与他的神识之间还是相互剥离的,尽管他觉得眼前这个天真而有些笨拙的少女很是有趣,但是他的身体却做不出一点行动。 楚风也有些莫名其妙。 他最后的记忆就是八年前的那一天,天崩地坼一般的毁灭性覆盖打击落在了他的身上,他感受到了极端的痛苦,他甚至看到了自己的身躯是如何在那片火海之中化为了灰烬。 紧接着他便陷入了一片黑暗,在那片黑暗之中他仿佛经历过什么,见识到了什么,但是却已经忘却了。 最后清醒过来时,他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片水域之中。 他看到了自己残留的几根骨骸,在河水之中慢慢地生长,慢慢地恢复,最终恢复出了一整具骨骸,这个漫长的过程用了四年。 然后是他的**,血肉从白骨之上一点点生长而出,这个漫长的过程又是四年。 在这两个漫长的过程之间,也有潜下水的人从他的身体旁侧游过,就像是没有看到他一般,直到昨天清晨,他身体的最后一片肉生长好,才有人现了他。 这漫长的时间之中,他的意识与**始终是剥离的,就像是一个旁观者,所以他也没有了**上的任何负担。 他始终都是清醒的,也是活跃的,他无法离开自己**方圆三尺的范围,所以他在这八年,除了苦思冥想,就是钻进自己的芥子囊里看书。 他在自己的芥子囊里看到了那具被他当做武器的骷髅,也看到了自己的木鞭,他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去的。 楚风曾经花了三天三夜与那具骷髅对视,但是那具骷髅却丝毫不为所动,就和过去的岁月一样,仿佛当真是死了一样。 不过楚风知道,应当是那具最后骷髅救了自己,将自己带到了这里来,所以他很感谢那具骷髅,但是其间那片在黑暗中的记忆,却怎么也找不回来了。 这些事情,楚风自然也没法跟梁梅解释清楚,所以楚风沉吟了片刻,才有些迟疑地道:“我和正常的人类有些区别,我们是修士。” 一说到修士,梁梅眼睛便是一亮,她听梁慎思说过,她自己也听过,镇上的说书先生最爱说的便是修士的故事。 什么长生不死,动不动就活个数千年上万年,死而复生,借尸还魂,百里飞剑,千里之外取人性命这样的概念,就是梁梅对修士的全部认知。 楚风哭笑不得,却也很喜欢这个心性刚毅的小姑娘,也耐着性子和梁梅一问一答,试着给梁梅解释一下困惑。 梁梅越问困惑越多,毕竟对于从未接触过修士世界的她来说,那完全就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太多的名词她都听不懂,都还需要楚风从头说起。 也亏了楚风生性温和,在游历六界的时候也常常扮演老师的角色,所以哪怕梁梅的问题再幼稚,再可笑,楚风也都耐着性子,一个接着一个,很是详细地解释给了梁梅听。 梁梅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犹豫了很久,才大着胆子问道:“大爷说你们这样的人都是土匪头子,是不是啊?” 楚风沉默不语,梁梅以为是自己的话让楚风有些生气,所以她想要解释什么,但是却听得楚风叹了口气道:“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修士的世界,的确充满了弱肉强食,强大的人为了达到目的就不择手段,而弱小的人为了生存更是无所不用其极。不过,这也不是修士的过错,是因为我们人……生来就是如此。修士只是因为力量被放大,所以比凡尘俗世更加可怖,更加直接吧。” “既然这样可怕,那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修士呢?”梁梅这才确信自己并没有触犯到眼前的这个青年,悬着的一颗心回到了胸中,才继续问道。 楚风沉思片刻,道:“有人是为了长生,有人是为了不受欺凌,有人是为了救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目的,有的人,则是因为资质好,被其他人强行拉入了修士的世界而已。” “那大哥哥你呢?”梁梅问道。 “我?”楚风愣了愣,才轻轻笑了几声道,满是感怀地道,“我是为了能够在天上飞啊。” 因为这样一个简单的理由,进入了修士的世界,从此一步步深入下去,越走越远,直到走到了今日。 “飞?”梁梅想了想,才问道,“我也想飞,飞在天上,无拘无束,地上的事情再也不管了,和鸟儿一样,多好。” 楚风微微笑了笑,道:“人可不是鸟儿,想飞就能飞走的。更何况,就算是鸟儿,也有归巢倦怠的时候,心里有牵挂,有惦记,就不可能那么潇洒。” “可是我没有亲人了啊。”梁梅道。 “那你所说的大爷呢?”楚风反问,“还有那个叫做梁河的少年郎,他们有什么事,难道你就不在意了吗?” 梁梅顿时一怔,答应不上来,咬了咬下唇才有些气恼地道:“说你不过,我肚子饿了,我要去做饭了,你要吃饭吗?” “我暂时还不需要。”楚风无奈地应道,按照目前意识与**关联上的度,自己只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意识才会完全重新回到自己的**之中,在这之前,**的一切需要都与自己无关,就像是两个人一般。 梁梅“噢”了一声,就自己跑去厨房里做饭了。 不过一会,梁梅便端着饭菜走了进来,默默地吃了,洗完了碗碟,才又端了跟小凳子坐到了楚风的身边,继续问道:“那你好了之后会离开这里吗?” 楚风愣了愣,他好了之后自然会离开这里。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不知道珊瑚带着小丫逃到了哪里,楚紫儿又是否摆脱了困境,刘鱼是否从错乱的时空中回来了,颜青羽是否也完成了征战,回到了现实,穆少恩是不是也从遗迹中脱离了出来…… 梁梅见楚风久久不语,知道楚风必然是会离开这里的,但是她心里却也没有什么怨言,反正自己从来都只是一个人,只是偶然捡到了一个人,怎么又会因此就认为自己会不再孤单下去了呢? 梁梅体谅地笑了笑,才道:“我知道的,你会离开这里的,因为你还有其他很在意的人对不对?因为很在意,所以没办法置之不理。” 这一点,和自己有着巨大的差别啊。 自己,其实才是无人在意,也无人可以让自己在意的那一个人吧。 楚风沉默着,没有说话。 给读者的话: 不得不说上班跟上学果然是两个概念,下班回来之后跑个步,洗个澡,再把衣服洗了,就已经很晚了,再把第二天的更新写了便已经是凌晨了………………这日子太累了一些……但是习惯了也许就好了…… 第608章 如梭岁月又一春 梁梅每天还是会问楚风一些问题,但是却不再像第一天那样缠着楚风了,她每天也在很认真地做着针线活,将缝缝补补的一些物品拿到镇上去换几个铜板,放入自己的收藏之中。 “这是我从小时候起的积蓄,我已经攒够了足足二两三钱银子,再攒七钱银子,我就准备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到其他的地方去。”梁梅晃了晃自己的钱袋,得意满满地道。 楚风笑,看着梁梅这个小女孩总觉得自己也仿佛回到了少年,尽管自己的少年时候,就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少年,因为懦弱而积蓄了太多的遗憾。 不过那终究已经是过去了,楚风能够以平常心对待了,不要制造出更多的遗憾,才是楚风现在想要做到的事情。 大年三十的夜里。 梁梅把梁涛给她的腊肉腊肠洗干净煮了切盘,端到了桌子上,摆上了四双筷子,和两个酒杯,还有一小壶酒,更是难得地翻找出了半截蜡烛点燃了。 “我爹和我爷爷都喜欢喝点小酒。”梁梅把两个酒杯斟满,然后抹了抹眼睛,“这酒据说是祖上传来的秘方,叫做君莫笑,旁的地儿都是没有的,只有过年的时候村长才会给每家分派一坛。” 当然,在爷爷去世之后,她自然也再分不到了。 这个小丫头,在过去的每个夜晚,都是一个人在黑夜里度过的吧。 楚风的心莫名地一软,看着梁梅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温情,虽然梁梅不会感受到。 梁梅“哎”了一声,没有再说话,而是看向窗外道:“我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我不喜欢这里,虽然大爷和梁河他们对我都很好,但是这里真的不是我家,我就像是这个村子里多余出来的一个人,谁也不会在意。我唯一舍不得的是我爹娘和爷爷,他们的墓都在这里,在祖坟里,但是他们从来不允许我去祭拜,说我晦气。” 梁梅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说下去了,楚风想要拍拍她的脊背给她一些抚慰,告诉她没关系,但是他只是一股意识,他的**,还无法行动。 梁梅抹了抹眼睛,才道:“不过都没关系了,既然要走了,那就走得彻底一点吧,我也不在乎了。” 梁梅说着,低头开始扒饭,将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埋进碗里去,生怕楚风看到了她在哭泣。 楚风只能静静地看着,一语不发。 时间一天天在流逝,开了年,日子也渐渐转暖,窗外传来了鸟语和花香,日照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楚风开始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他的眼皮渐渐地可以眨动了,而后是眼珠可以转动了,他的意识开始回到**之中,便感觉到了一股难以遮掩的疲乏之意,他时不时地就会陷入昏睡,一睡就是三两天,经常把梁梅吓得误以为他已经死过去了。 楚风知道这是因为意识长时间与**剥离,使得意识与**之间的疲乏感无法同步的后遗症,现在意识回到**,这种**的疲乏感自然会不断地涌上来,侵占他的意识,从而使得**与意识渐渐达到同步。 日子不知不觉地便又度过了一年,又是一年冬季,楚风终于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下地行走了。 楚风扶着墙壁在院子内走动着,他的动作有些生涩僵硬,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过实体上的接触了。 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熟悉而又陌生,令人安心却又惶恐。 他的动作很滑稽,惹得坐在门边的梁梅“咯咯”直笑。 有楚风作伴,梁梅也开朗了许多,每日也懒得再出去受人白眼,只是过着去镇子上接活,拿回家里做,做好了又去镇上交活,顺便接活,买些日用品的简单日子。 **渐渐恢复了感觉的楚风也需要吃喝,只是实在不好意思白吃白喝,便也解开了芥子囊,将其中一些玉料交给梁梅,让梁梅拿到镇子上去卖些钱花。 梁梅虽然有心拒绝,但是也实在没有多的钱让一个正在康复中的病人吃上好的吃食,又不好意思让楚风跟着自己天天吃白菜,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也都会接受少许去镇上换些钱,以便买一些进补品给楚风。 楚风知道梁梅是无意之间把自己当做病人了,但是这种症状只需要时间调和便足以应付了,只是他也不能负了梁梅好意,便也就受了。 反正他手里这些边角玉料多得是,放在人间也算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 “不要笑话我,我已经九年都没活动过了。”楚风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梁梅道。 梁梅撇了撇嘴,才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楚风看见,意思大概是你看不见所以我就没有笑。 但是梁梅眼角眉梢却是遮掩不住的笑意,让楚风也无可奈何。 楚风还在院墙里走着,墙头却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楚风抬起头一看,便看到梁河翻过了墙头,一下跳进了院落里,小心翼翼的模样和做贼一样。 “妹子,我今儿可算是逮着机……”梁河一边站起身,一边道,目光也扫着院落,突然看到了楚风,顿时便愣住了。 梁梅眼疾手快,顿时冲上去一把捂住梁河的嘴,强行把梁河的惊呼压回了梁河的嘴里,梁河才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果然活……啊呸,醒过来了。” 楚风笑了笑,对着梁河道:“多谢小兄弟救命之恩了。”说着,对着梁河行礼。 梁河挠了挠头,“嘿嘿”地笑了起来,才冲楚风道:“大哥不客气,我不是碰巧嘛。” 说着,梁河又看向梁梅道,“妹子我这些日子没有来找你你怪不怪我?” 梁梅瞪了梁河一眼,才道:“我知道你被二婶看得紧,不妨事的。” 梁河舔着脸笑了笑,吸了吸鼻涕,才道:“这可不接着我娘回娘家省亲的空当,就来看看你了么。今儿我爹也不在,午饭去我们家吃呗,我爷在屋里煮着呢。” 梁梅看了看楚风,才笑道:“还是算了吧,旁人看了去不好。” “怕个什么,我是你堂哥,又不是什么外人。”梁河也知道梁梅说的是被人看到出入梁河家,再告到梁河娘那里,爷孙二人和梁梅又免不得要被一顿臭骂。 只是对这样的事他也没有办法,毕竟那是他娘,也不好说什么不是,只有故意扯些别的。 “梅子梅子,过来吃个饭啊,大爷好久没见到你了,你这妮子真是快要成大家闺秀了快。”梁涛的声音也隔着墙响了起来。 梁梅可以拒绝梁河,但是对于梁涛她却实在不忍心拒绝,只能艰难地答允道:“好吧。”说着她向楚风道,“大哥,你就将就一下屋里的剩菜热热……” “哎,热什么热,这位大哥一起去吧,不也就是一双筷子的事情嘛。”梁河一拍腿道。 楚风笑了笑,道:“你们家人吃饭,我这个外人实在不好搀和,你们去吧。” 梁河虽然一再邀请,但是楚风却不好意思去打扰别人爷孙几人,不肯接受,梁河也实在没有办法,只好任由楚风了。 楚风等梁河和梁梅二人翻墙过去了,才在院子里又开始走动起来,不断地活络着自己僵硬的筋骨肌肉,在行走了几圈了之后,便也渐渐习惯了从意志向实体的转变。 重新找回了脚踏实地的感觉之后,楚风开始试着奔跑,开始试着施展一套朴素的拳脚功夫,一整套做出来之后,使得楚风浑身大汗淋漓,就仿佛是在炎炎烈日之下晒了许久一般,连衣衫都被浸透。 做完这一切,楚风也感觉到饥饿感,便到厨房里,看着熟悉的厨具,不由得咧着嘴笑了起来。 楚风在屋里将剩下的一些食材翻找出来,开始有些生疏地下刀,但是几刀下去之后,生涩的动作便变得熟练而轻快起来。 生火,做饭,一气呵成。 忙碌了一个中午的楚风看到自己的成品不由得欣慰一笑,自己虽然闲置了九年,但是还好,不至于把自己的本行给忘了。 楚风刚刚拿起筷子,捧起碗,准备吃饭,就听到了隔壁传来了熟悉的喝骂声。 这个声音他已经听了一年了,实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楚风原本不想理会,但是听着听着却听到了似乎是在喝骂梁梅和梁涛,对于梁河倒是没有怎么骂,看来终究是自己生的儿子,也不好骂狠了去。 楚风皱了皱眉,他放下了自己的筷子和碗,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想了想还是换上了很久之前所买的一身锦缎新衣,穿在身上。 楚风拉开院门,向隔壁走去。 梁河娘堵在门口依然喋喋不休地喝骂着,把梁梅堵在院落之内不让梁梅离开,梁涛铁青着脸,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里,挡在梁梅的跟前,一语不发。 梁河则站在梁涛和自己娘之间,有些瑟缩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是好。 早有村民被梁河娘的喝骂吸引了过来,围聚成为了一片,或者交头接耳轻语儿媳不孝,竟然这样不给公公颜面,或者又说梁梅实在是祸害不轻云云。 楚风推开了围观的众人,挤出了一条路,站在梁河娘身后道:“不好意思,麻烦让让。” 梁河娘正骂得兴起,突然被楚风打断,一转身刚要开骂,但是见楚风虽然长得一般,但是细皮嫩肉,一身绫罗锦缎,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是去年的那具尸体,才强压住怒气道:“你是谁啊,来找谁啊你?” “我找梁梅。”楚风看着梁河娘,轻声答道。 给读者的话: 看看这样伪文艺的命名方法能坚持多久吧…………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09章 艰难的决意 梁河娘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许久才讷讷地道:“你是她什么人?” “我刚才看到他从扫把星家里出来的!”一个小孩脆生生地喊道,旋即使得喧哗之声顿时消泯,只是短暂的沉默之后,便又化作了愈猛烈的山洪。 “原来是哪里养的野男人来给姘头出气了!”有人高声叫嚷道。 楚风微微侧,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微笑道:“有什么话你站出来说,不要躲躲藏藏地在人群里。” “你有本事就来找我啊,小白脸。”那个声音继续喊道,他可不相信自己身边的人会出卖自己,都是乡里乡亲的,这个时候帮外人说话,那日后他们就别想在村子里混下去了。 “我这长相也能算小白脸的话,那这世间人人都可以靠脸吃饭了。”楚风笑了笑,看着人群之中的那个中年男人,眯起了眼睛,吓得那中年男人一阵哆嗦才转过身,看向还在愣的梁河娘,道,“麻烦你让让,你挡我路了,谢谢。” “堵门的二婶!”有顽童不知道天高地厚地叫嚷起来。 梁河娘的脸顿时涨得通红,虽然她也忌惮眼前青年人可能会有的家世,但是这个时候认怂这张老脸可还怎么搁。 她顿时叉着腰拦在楚风的面前,大声道:“这里是我家,老娘不让你还要强闯不成?” “真不让?”楚风问。 “不让!不让!”都还没登梁河娘回答,围观的人群里已经响起了一片呐喊,开始是一个人,到后来却是一片人了。 楚风扭头看了看身后的人,有些无奈地笑道:“你们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是不是?是不是闹出人命来了你们就开心了?” “呵,难道你还要行凶不成?”又是那个声音挑衅道,“光天化日,还想杀人了还,还有没有王法了!” 楚风摇了摇头道:“杀人我自然是做不出来的。”楚风说着,侧移了一步,走到了院墙边,“但是破墙我还是做得出来的。”说着,楚风直接一拳挥出,只听得“哗啦”一声,围墙顿时倒塌出一个可容两人通过的缺口来。 楚风在一片死寂中迈过一片废墟,走到了梁梅的跟前,先对梁涛见礼,才道:“我们走吧。” 梁梅愣愣地看着楚风,过了许久才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向梁涛道:“大爷,那我走了。” 梁涛皱了皱眉,咳了两声,点了点头。楚风带着梁梅向缺口处走去,他现围观热闹的很多人都已经散开了,留下的都是几个亲戚不在的顽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看起来,都被他刚才那一拳给吓傻了。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这个世界为什么讲道理行不通,非要用武力进行威慑呢? 难道真的是谁的拳头大,谁才是正确的? 这件事,未免也太可悲了一些。 梁河娘没敢再去拦楚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风和梁梅进入隔壁的院门,才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哭嚎道:“我的墙啊……又要花钱去修补啊……你赔我的墙啊……” 楚风进入屋里,关上门,一边走一边问道:“吃了吗?” 梁梅摇了摇头道:“吃什么啊,我还在给大爷打下手呢,二婶就回来了,饭是没吃成,气倒是吃了一肚子。” 楚风笑了笑,道:“我把饭做好了,我去给你盛,你去洗把脸吧。” 梁梅应了一声,去打井水洗脸,等洗完脸进入房中,便见得两盘被摆放得煞是好看,青红相间的菜肴,顿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看着楚风道:“你是大厨吗,怎么炒得这般好看?” 楚风道:“家传的手艺,跟我爹学的。” 梁梅坐了下来,把一双沾水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开始动筷,饭菜入口顿时使得梁梅露出了更是震惊的神色。 梁梅默默地咀嚼了很久,才放下筷子道:“大哥,你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菜了。” “那就多吃点吧。”楚风笑道。 “大哥你是不是要走了?”梁梅问道。 一年前梁梅就知道楚风要走,但是那个时候她与楚风还没有什么感情,所以那个时候,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受。 但是一年的朝夕相处,使得习惯了冷清落寞的梁梅已经不再习惯一个人的冷清落寞,她开始喜欢说说笑笑,开始喜欢听一些外面世界的故事,开始喜欢和大哥学读书写字。 突然之间,他又好了,他就该离开了,自己又要过和以前一样的日子了。 梁梅想想就觉得那样的日子简直是地狱,她再也不愿意回去了。 楚风点了点头道:“是啊,我再休养一两天,我就该离开了。” 梁梅没有再说话,随便扒了两口饭,就道:“我吃饱了,我去镇上找些活。”说完,就放下碗筷,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楚风看着梁梅出门的背影,悠悠地叹了口气。 这已经临近大年,商铺都已关得七七八八,哪里还有什么活可以接。 他站起身,把碗碟收拾干净,想了想,裹上一层袍子,便也往镇子上走去。 楚风在镇子上逛了许久,终于还是找到了几家本地人的商铺,买了些过年的年货,塞入了自己的芥子囊里,才往回赶去,途中又在温泉河里去捞了两条鱼,又耽误了不少时间。 他回到梁梅家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昏暗了,院门没有落锁,半掩着,也不知道是梁梅还没有回来,还是梁梅忘记了。 楚风走近院落里,忽然觉得这间院落与旁人的都格格不入,在这个村庄之中的确显得落寞而萧索。 楚风微微愣了愣神,才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推开门,走近了屋内。 屋内依然没有灯光,一片昏暗。 楚风倒是无所谓这样的昏暗,但是他还是拿出了新买的几根蜡烛点燃,插在了房间的四角,直到把房间里照得通明。 楚风看到梁梅趴在她的床上,抱着枕头,昏昏沉沉地睡着。 楚风笑了起来,坐在床边,把新买的一身衣裳放在了她的身边。 楚风伸手替梁梅掖上杯子,免得梁梅着凉,却现被梁梅的眼睛有些红肿,枕头也有些濡湿,显然是才大哭过。 楚风抿了抿唇,缓缓地为梁梅掖上被子,才起身走向了厨房。 楚风将自己买的一些凉卤倒在了盘子里,才开始做一些准备,将自己所买的食材清洗干净,切好装盘,等待下锅。 这才在第二口锅里下了米饭开始煮,又在第一口锅里升起火,开始准备炒菜。 楚风做得很熟练,米饭煮到水开便将米滤起,架上蒸阁开始蒸饭。 而每一道菜,都是他精心选的,所以做得更是得心应手,虽然在火候上依然不如多年的老厨子,但是却依然堪称一流的水准了。 楚风还在灶上忙着,梁梅已经走了进来,坐在灶门前,看着灶里的火,沙哑着声音道:“我以为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楚风看了看锅里煎着的鱼,见到鱼肉已经见了焦黄,顺势便将鱼翻起扣在了盘中,浇上勾好的汤汁,才道:“年三十了,我去买些年货好做顿年夜饭吃。” 梁梅撇了撇嘴,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抹了抹眼角,边抹边道:“我这是被烟熏的。” 楚风点了点头,也不说破,将鱼放在了锅边用蒸腾的热气确保它不会冷却下来,才继续开始做下一道菜。 楚风这一顿晚宴做得很丰盛,两个人,却足足五个热菜,两个汤,还有一些镇上买的冷菜卤菜,再加上顺手切的腊肉腊肠,满满地摆了一桌子。 楚风依然取了四个碗,四双筷子,四个杯子,放在了桌子的四角。 楚风坐了客座,才又拿出一壶酒,往两个面前无人的杯子里斟满,眨了眨眼道:“你说的君莫笑,我去酒窖里偷的。” 梁梅微微一怔,旋即不禁笑了起来。 楚风又掏出第二壶酒,倒入了梁梅和自己的杯子。 “果酿,不算酒。”楚风笑了笑,朝梁梅举起了杯。 梁梅也端起了杯子,和楚风轻轻碰杯,而后一口入腹,让还在慢慢抿着的楚风笑道:“你急什么,又不能少了你的。” 楚风说着,又给手边的梁梅倒了一杯。 梁梅没理楚风,拿起筷子开始动起这一桌的饭菜来。 她每一盘菜都连续动两筷子或者三筷子,第一筷子在汤汁中沾沾,自己尝尝味道,然后便动手选取其中最好的一部分,放入面前无人的某一只碗中,或者是两只碗中。 做完了这一切,梁梅才开始自己进食。 兴许是中午没怎么吃是真的饿了,兴许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美食开了食欲,梁梅吃得很利索,反倒是楚风动筷的动作斯斯文文,细嚼慢咽的像是一个小姑娘。 梁梅终于放下了筷子,小脸因为果酿喝得多而也有些红。 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才心满意足地道:“我吃饱了。” 楚风笑了笑,没有说话。 梁梅顿了顿,才道:“你什么时候走?”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明天走。” “哦。”梁梅没有再说话,开始默默地收拾残局。 楚风也在一旁收拾,将杯盘叠放好,抱入了厨房,烧了热水,开始洗碗。 坐在灶前烧火的梁梅忽然抬起头看着楚风道:“我给你做小老婆,你带我走好不好?” 楚风一怔,顿时没忍住笑出声来。 “不许笑,我很认真的。”梁梅有些恼火地道,显然对自己这么严肃的建议楚风居然还笑得出来感到有些不满。 “你知道什么样的男女才能结为夫妻吗?”楚风笑问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后过一辈子就可以了,要有什么条件?”梁梅反问道。 楚风又是一怔,的确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沉吟片刻才道:“你觉得这样会幸福吗?” 梁梅不语。 “人间的确是如此,但是我还是希望每个人都能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而不是为了目的行动。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随随便便地嫁娶,是祸害自己,也是祸害别人吧。”楚风顿了顿,才又道,“你迟早会遇到一个你真心想嫁的男人的,所以不急在这一时。” “噢。”梁梅沮丧地道,对楚风的话有些不解。 “做我弟子吧,如果你决心真愿意跟我走的话。” 给读者的话: 现在的生活变得很单调了起来,不过反正我也喜欢这样的生活……………… 第610章 弟子 第二天天还没亮,隔壁院落里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早早就醒了的梁河蹑手蹑脚地打开了房门,回头看了看自己家里,确认自己的娘还在睡觉,才走出了院门。 他走到了梁梅家的门口,轻轻扣了扣门,他不敢把门扣得太响,他怕惊醒了自己的爹娘。 他等了片刻,以为自己的敲门声没有被听到,所以他刚举起手准备再敲的时候,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 开门的是他昨天见到的那个青年,青年露出了奇怪的神色,看着他道:“你有什么事吗?” 梁河想了想,才压低了声音道:“你既然醒了,就快些走吧,你一个大男人住一个闺女家里,叫什么事。” 楚风愣了愣,才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这就要走了。” 梁河这才出了一口气,他透过楚风的胳膊向屋里瞅了瞅,看屋里灯火通明的,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见梁梅的好。 梁河转身刚准备走,便看到梁梅从屋里走了出来。 梁梅穿了一身新衣服。 梁河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梁梅穿新衣服是什么样子。 梁梅小时候的衣服都是穿得他穿过的衣服,趁着娘亲不注意塞给梁梅的,还有就是村里一些老人心软的人看梁梅可怜,给了梁梅一些旧衣服。 后来梁梅到自己会做针线了,就穿的是自己娘亲留下的衣物了,虽然大小不合适,但是改一改却也还能穿。 此刻梁梅穿的却是一身很漂亮的新衣,那一件大氅看面料绝对是上乘的面料,只怕贵得让梁河做梦都不敢去梦,尤其是棉衣的兜帽所点缀的绒毛,明显是珍贵的皮草。 大氅下面是一身贴身剪裁的红衣,那红衣很艳丽,看上去就像是一团在燃烧的火,发出耀眼的光芒,考究的做工与面料相得益彰,使得相貌平平的梁梅竟然多出了几分艳丽。 俗话说人靠衣装,梁河也没有想到梁梅换上这一身新衣会变得这么耀眼,顿时也愣住了。梁河愣了许久,才有些结结巴巴地道:“妹子……你……你这是要上哪去?” 如果不是要走的话,梁梅也不会披上大氅,这点眼力劲梁河还是有的。 梁梅也没有想到梁河会这个时候找上门来,她原本想趁着天亮之前,收拾好一切,去祖坟祭拜了爷爷和父母之后便和楚风离去,因此此刻见到梁河也惊讶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梁梅犹豫了片刻,才上前道:“河子哥,我要去跟师傅修行了。” 梁河看着楚风,眼眸里明显流露出极端的怀疑,但是一想到昨天那一拳,顿时也不敢再直视在一旁站立的楚风,才拉着梁梅的手到院子里的角落道:“爷爷说他们这种人是土匪头子,信不得的,你甭走了,留下来吧。” 梁梅摇了摇头,道:“我都想好了,我要跟师傅去修行。就算我不去修行,我也会离开村子的。” “你可是梁家人,怎么能离开梁家村呢?”梁河有些焦急地道。 梁梅微微蹙眉,有些气恼地道:“我当我是梁家人,人家当我是梁家人吗?我在村子里本来就是多余的人,走了也好,省得让人心烦。” “妹子,话可不能这么说,咱爷爷可从没拿你当过外人!我也一直拿你当亲妹子似的,从来也没亏过你。二狗子,三腿子,癞子和结巴,也没欺负过你吧?你咋能说走就走了呢?”梁河也有些恼怒,顺带着用眼角的余光看向了旁若无人走进了一旁厨房收拾的楚风。 梁梅叹了一口气,才有些幽怨地看着梁河道:“你们对我的好我自然晓得的,我也曾以为跟你们再苦我也能活得下去的。但是河子哥,你也看到了现实是怎么个样子,这些年彼此之间的关系也开始疏离了,就算因为你聚到一起,也不怎么敢跟我说话。” “可是还有我啊!”梁河有些恼怒地喊道,但是喊完顿时就捂住了嘴,不敢再说话。 梁梅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她不知道还能跟梁河说什么,才能让梁河明白,他其实也改变不了这一切。 梁梅只能微微摇头,将自己所有的遗憾,所有的惆怅都化在了这片寒风之中。 梁梅推开了梁河的手,动作有些忐忑,也有些谨慎。 她转过身,走进厨房,看见正在装点食盒祭品的楚风,轻声道:“师傅我们走吧。” 楚风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楚风把食盒交到了梁梅的手里,然后缀在梁梅的身后,在黑夜里向祖坟走去。 守祖坟的人是梁家的长房长孙,也就是梁慎思。 昨天的事情,早已传遍了整个梁家村,甚至已经随着走亲访友的人的腿,向其他的村落传播而去,所以梁慎思发现了楚风和梁梅之后,也没有阻拦,就瞒着自己的爹娘,将梁梅放了进去。 楚风没有进去,他毕竟不是梁家人,进入别人家的祖坟和祖宗祠堂,终归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也不能进去。 楚风在跟梁慎思见过礼,道了一声谢之后便在门口坐了下来,安静地完全要融入了黑夜之中。 梁慎思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青年,看起来他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也很平凡,更像是一个邻家的兄长,而不是口口相传的什么虎背熊腰的壮士。 梁慎思犹豫了片刻,还是轻声地问道:“先生是哪里人?” 楚风抿了抿唇,答道:“我是紫琼郡紫琼镇人。” “紫琼郡?”梁慎思想了想,确认自己似乎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在中州南边,现在是宗国的领地。”楚风补充解释道。 梁慎思连忙“噢噢”应了几声,宗国他还是听说过的,只是与这里还有些距离,所以并不怎么了解。 说起来也是,即便是富有人家,也很少有人能走出几万里的,毕竟那实在太过遥远也太过艰难。 看起来,眼前这个人,似乎的确就是传说中的那些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人了。 梁慎思有些尴尬地发现自己似乎没有什么能和楚风交谈的了,因为两个人基本属于不同的世界,他犹豫了片刻才道:“先生是怎么打算的?” “我今天就离开,不会太打扰到你们的。”楚风笑了笑,才道,“你父亲用的药方不对,把其中的龙蛇草换做金蝉蜕,份量减为半钱,以三碗水煎至一碗,坚持十日,可以把病根去了,再以清淡食物慢慢调理月余,自然就好了。” 梁慎思愣了愣,旋即才道:“先生真是神仙么,未卜先知?” 楚风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道:“我对药理有些涉猎,闻到你手上沾染的药味,就知道这药方是对什么病开的;又是你来守祖宗祠堂,病的自然是你的父亲。不是什么未卜先知,也不是什么神仙,这世界上,哪有那么神神叨叨的东西。” 梁慎思沉吟不语,还要说话,梁梅却已经走了出来,向楚风低声道:“师傅,我已经做完了,我们走吧。”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还有一些人该告别的没有告别吧?” 梁梅摇了摇头道:“不告别了,只会让我舍不得的。” 楚风笑了起来,站起身,伸手拍了拍梁梅的头,道:“舍不得,就留下。” 梁梅又摇了摇头。 “想走,就好好地去告别。下一次回来,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那些人是不是又还在,不要到那个时候再悔恨,会来不及的。”楚风颇有感触地道,“我在村口等你,等你到黄昏。” 梁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向村里走去。 “我送送先生吧。”梁慎思道。 楚风看梁慎思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梁慎思也有什么想说的,便也没有拒绝,跟着梁慎思向村口前进。 到了村口,梁慎思又伫立了片刻,才道:“先生能收我为徒吗?” 楚风愕然良久,他看着梁慎思,沉默了片刻,才看向梁慎思家的方向道:“你舍得你的家人吗?” 梁慎思摇了摇头。 “对于非世家修行来说,最难的一关就是舍弃自己的家人。”楚风叹了口气道,“修行之后你就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你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人先自己而死,自己却无能为力。其中痛楚,更会扰乱修行,以至于走火入魔。也正是因为如此,各门各派在招收弟子之时,均先考虑招收无家人挂念之人。你放不下这边,自然也就走不进那一边。” 梁慎思不语。 楚风却接着道:“其实修士的世界也没有那么好,杀人与被杀,朝不保夕。可能你只是偶然得到了什么好处,就会被觊觎的人辗转追杀。就是这么残酷,如果不是我在那一边有太多的牵挂,我其实也很想进入这一边。所以我不能教你修行。” 梁慎思的脸上有些失望,有些沮丧,但是却没有那么激烈。 “我可以教给你的只有医术,在这边好好地治病救人,比用人命和鲜血堆出自己的无尽寿命,要有意义得多。”楚风看了看梁慎思,才道,“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梁慎思沉吟许久,才道:“弟子愿意。” 楚风笑了笑,从自己的芥子囊中翻找出了几本卷轴,都是自己研读药理时整理的笔记,递给梁慎思道:“这些都是我的笔记,你可以拿去慢慢研读,如果学成了,希望你莫要忘了你的乡亲们这样的人。” “弟子明白。”梁慎思接过笔记,恭恭敬敬地对楚风行了弟子礼。 楚风还半礼,算是正式承认了梁慎思也算是自己的弟子。 给读者的话: 昨天蠢了设置了两遍定时发布,所以一章发了两遍,还要找编辑大人帮忙删一下,所以我说3G的后台是真的糟糕…………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11章 闲话当年,毛骨悚然 东海东南海域。 近岸三百余里,有东南方凡人奉如神仙的无名仙岛,其上有仙女居住,会救助附近遭遇海难的渔民,也会出资救助附近的鳏寡孤独之类,其中有机缘的女童,还会被仙岛收为弟子,成就仙子。 这无名仙岛,就是沧海阁的所在,三万年前一个叫做海琳琅的女子在此定居,招募弟子,随之便展出了沧海阁。 海琳琅也与同期的三妙宫平玉虚和星辰岛星河仙子并称三杰,海琳琅也是三杰之中唯一一个寿终正寝之人,另外两人,平玉虚暴毙,星河仙子也早亡。 但是没有人知道无名仙岛的具体地理位置在何处,只见到每隔一个月,都会有仙岛之上的仙子来岸边的定州城购买生活物资。 定州城港口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行商的大海船不断地驶入港口之中,而后岸上的苦力们便一拥而上,希望找些卸载货物的活来,换取一家人的衣食住行。 也有各种行商坐商在此直接交易,查看货物,签收订单。 各种货物,各色人流,各种声音,掺混在一起,便成了这码头上一片风景。 忽而,晴朗的海面上飘来了一股极其稀薄的白雾,在海面上迅蔓延而开。从那稀薄的白雾之中,忽然亮起了一盏橘黄色的灯光,伴随着一阵阵轻柔的歌唱声,和船桨划动的声音,越靠越近。 一只小舟终于从白雾里破穿而出,继而白雾迅收敛散去,海面上又重归一片晴朗。 一个十六七岁的白纱少女侧身坐在船头,手里提着一盏小灯,正是那盏小灯刚才照亮出的橘黄色的光芒穿破了白雾。 在白衣少女的身后,则还坐着几名少女,看上去都不过十三四岁,十四五岁的年纪,相互之间聊得颇为开心,远远地便能见到从她们脸上绽放出的明媚笑容,听到她们银铃般的笑声。 而在小舟的最后站立着一个粉衣的女子,面容娇美,比少女少了许多的稚气,多出了几分成熟与稳重。 女子手里撑着一杆青竹杆,还海里轻轻一拄,便推动小舟破浪而来。 女子撑杆的动作轻柔而缓和,就仿佛是起舞一般曼妙生姿,比起身前的那些少女来,却还要吸引人的目光一些。 小舟迅地靠岸,随便地找了个浅滩便冲了上来,一个一直在岸边候着的中年妇人迎了上去。 前面坐着的女孩子们齐声欢呼着跳下了船,嬉笑着打闹着上了岸,向城内跑去。 中年美妇笑着骂道:“你们这些死丫头,注意着些,闯出什么祸事来了,莫说我没护着你们。” 粉衣女子也不掩饰眉间的笑意,放下手里的青竹杆,笑道:“听师傅说师叔也好热闹得紧,当年没少闯祸让师祖烦恼啊。” 美妇人伸手拧了拧粉衣女子的耳朵,假意恼怒道:“待你师傅回来了我就要告诉你师傅,让她看看咱们最美丽的雪儿是怎么不懂尊敬师长的。” 安璐雪“噗嗤”一笑,跳下船,才道:“师叔,当真是那个人?” “我也不曾见过他,所以才告知了你们,你见过他的,来辨认辨认就是了。”美妇人浑不在意地道。 安璐雪微微抿唇,有些迟疑地道:“若是他当真没有死,让凤鸣山庄的人知晓了,只怕还会有祸端啊。” “凤鸣山庄这几年足不出户的,只怕还没有从当年的事中恢复过来,怕是做不出什么事情来了。”美妇人不以为意地道。 安璐雪微微摇了摇头,凤鸣山庄的计划全盘失败,虽然曾经派人与沧海阁交涉,但是沧海阁以不涉足中原事务为由置身事外。 珊瑚返回东海之后更是直接带着族人悄无声息地搬迁,不知道了去向,连沧海阁也无人知晓。 这之后,世间倒是消停了一阵,虽然各派难免有所摩擦,有所冲突,但是却毕竟没有什么大事再生了。 但是如果楚风没死的消息传播了出去,让凤鸣山庄知晓了,这些年一直龟缩得很低调的凤鸣山庄难免会出动,找到楚风就意味着会让珊瑚浮现,那他们想要的那个女孩也自然就会出现。 沧海阁也没有理由去混入此事之中,八年前胭脂在离开沧海阁之前以私人名义出面证实珊瑚的身份,就已经冒了很大风险,沧海阁冒不起第二次这样的险。 安璐雪有些无奈这个麻烦的家伙怎么总是给世人制造一些麻烦,但是也只能叹了一口气道:“也好,我们也去见见他吧。” 在美妇人的带领下,安璐雪与她快步进入了定州城内,到了城东的一处僻静宅院。 这宅院颇是雅致,平日里主要用作沧海阁与外界联络之用,所有传往沧海阁的消息,都是经此中转的。 在院子里伺候花草的一众少女见到安璐雪到来,顿时起身问好,安璐雪一一应答,跟着美妇人在院落中几经辗转,却终于到了后院的荷塘。 在曲折的走廊尽头,赫然便坐着一个青年男子,在凉亭之下,看着水面呆。 妇人道:“你去吧,我就不去给你们年轻人添乱了。”说着,妇人便快步地逃窜而去,安璐雪知道自己师叔哪是不给年轻人添乱,分明就是不想给她自己添麻烦而已,但是也只能忍了,谁叫师叔这性子连师傅都没办法呢? 安璐雪缓缓步至亭下,走动的脚步声虽然轻微,但是还是在刚进入凉亭中时被楚风听见。 楚风站起身,看着安璐雪,见礼道:“安师姐,好久不见了。” 安璐雪还礼,请楚风入座,才拿起石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道:“你居然还活着。” 楚风有些尴尬地耸了耸肩,才道:“我也觉得奇怪,我居然还活着。” “好吧,珊瑚姑娘她去了哪里我们也不知道,她带着那小姑娘匆匆逃回来之后本来想找师傅,可惜师傅已经离开了一段时间,所以珊瑚姑娘也很快就离开了。那之后,整个鲛人族都从他们的故居迁走了,只怕去了更深更远的海里。”安璐雪根本就没有跟楚风废话,也没有等楚风问,就直奔主题道。 楚风想了想,刚准备开口,抿了一口茶的安璐雪才接着道:“我知道你在想她是不是遭遇了什么变故啊,或者说有什么更为重要的事情生,迫使鲛人族迁徙。但是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在珊瑚姑娘逃回东海之前的所有事情我都不知道,所以我接下来会告诉你的,都只是我个人的猜测而已。信不信,信多少,你要自己考量考量。” 安璐雪顿了顿,才接着道:“先我唯一确信的事情是,珊瑚在回到东海之前,肯定遇到了什么事情,因为她在沧海阁短暂的露面时情绪很激动,也很不安稳,与她正常情况下有很大的差距。所以她必然遇到了什么事情,而且这个事情,只怕与鲛人族的秘密,和那卷卷轴最后的古怪文字有关。” 楚风点了点头,示意安璐雪继续说。 “在那之后鲛人族就消失了,我们推测是为了躲避凤鸣山庄的搜索而迁走了,但是我认为是为了躲避更大的祸患才不得不迁移的,毕竟鲛人族旧居已经极其隐蔽,我不认为凤鸣山庄可以轻易搜索到,即便他们拥有一个九阶巅峰的老怪物。”安璐雪继续道,“而这个祸患,便是珊瑚所遇到的那件事,才使得珊瑚必须做出这个决断。” 楚风略一沉吟,又点了点头。 “那件事中所涉及到的人事应该对珊瑚没有敌意,甚至应该是珊瑚的同盟方,之所以珊瑚会做出如此匆忙的决定,必然就涉及到了鲛人族的过去。那些还没有解开的谜团,应该才是所有的起因。”安璐雪又抿了一口茶,“树神的那件事得到了解决,所以鲛人族的使命完成了。那么……自然就会又牵扯出当年的隐秘,只怕也跟三千多年前那位大祭司突然疯狂,等不及完成一切就开始动手有关……我不负任何责任地猜想了一下,树神死了,这句话也许还有一些我们没有理解到的含义。” 楚风皱了皱眉,才有些毛骨悚然地道:“你的意思是……?” 安璐雪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猜测的意思就是……树神真的死了。” 楚风不由得一怔。 “那个树神木华卓真的就是鲛人族的盟友吗?”安璐雪不紧不慢地说着,却让楚风背心陡生一阵寒意。 “如果那个树神真的是鲛人族的盟友,鲛人族为什么连树神都要隐瞒?鲛人族分明有自己的文字,也懂得阵法,又究竟出于什么原因要在多年前毁去自己的文字,也毁去了阵法的传承?树神分明能够苟活到如今,三千多年前,他又为什么不行动?” 楚风不自禁地一个寒噤,看着安璐雪,异常地沉默,就像是一片乌云从天上压了下来。 这种感觉让安璐雪很不舒服,所以她沉默了一会,才道:“当然,这些都是我个人不负责任的猜测而已,没有任何的证据。” 楚风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那么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安璐雪问道。 楚风本来的打算是先到东海找到珊瑚,看看小丫怎么样了,但是却扑了一个空。 这让他连思考后来该做什么事情的时间都没有。 他顿了顿,才道:“我还得去西边一趟,我的朋友还被困在那里。” “噢,对了。你不说这个我还忘了,珊瑚离开之前留了话,你要找的人若是能够出来,那就是天大的机缘,若是出不来,你去了也只是去那送死而已。”安璐雪顿了顿才笑道,“因为那里……本来就不是为人类设置的。” 给读者的话: 已经请编辑大人把重的章节删除了……………… 第612章 一定的约定 楚风顿时悚然一惊,如果说那里不是为人类设置的话……那穆师兄也进入了其中,穆师兄岂不是也凶多吉少了? 安璐雪却并不清楚整个过程,所以尽管察觉到了楚风的惊讶超出了她的预期,但是却也没有多问,而是缓缓道:“所以顺其自然吧,担心也没有用。” 楚风沉默了片刻,仔细一想,此话是珊瑚转托给自己的,那么其实说明珊瑚对那片古代遗迹的事情已经有了一些了解。 既然如此,那她自然也该考虑到了穆少恩的安全问题,如果珊瑚没有刻意说明的话,应该也是和楚紫儿一般了。 这样想虽然有些自欺欺人,但是至少让楚风紧张的心理得到了一些舒缓。 如果西边那边要顺其自然的话,那么自己接下来该去哪里呢? 楚风略略一考虑,发现自己剩下的其实就只有两个选项。 一个是去妖界去找离若水算算旧账,一个是去魔界魔焰国探望一下灵红萝。 去妖界,不知道时隔九年,那个杀手组织是不是还会盯着自己,去魔界,想要还灵红萝自由的话还得跟一个九阶巅峰的老怪物起冲突——还是在人家的皇城祖地。 楚风暂时不想跟九阶巅峰的老怪物打交道了,因为他们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上的生物,所以楚风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去妖界一趟。 这样想一想,自己应该是第四次去妖界了,已经快把妖界当做自己的老巢一般的轻松随意。 只不过,这一次楚风得老老实实地走越界通道了,毕竟他现在再也不是手握越界符的土财主了。 万壑山一事之后,他几乎把自己所有的积蓄挥霍一空了,剩下的越界符都在楚紫儿手上了,想想昔日的腰缠十万贯,再想想现在的一穷二白,真的是天壤之别。 “安师姐我拜托你一件事情吧。”楚风忽然正色道。 “说。”安璐雪有些诧异地看着楚风,心想有什么事情能让楚风拜托自己。 楚风轻轻地咳了两声,才道:“我新近收了一个弟子,是个女孩子,才刚开始修行,我若是外出带着她会有些危险,所以希望安师姐能让她到沧海阁去呆上一些时日,也请安师姐帮我指点指点她修行。” 安璐雪愣了愣,旋即才一笑道:“该不会是闯下了什么祸事,要到我们沧海阁避难吧?” 楚风急忙澄清,绝对不是这样原因。 安璐雪原本也是玩笑话,所以摆了摆手,才道:“让我看看她吧,如果合适的话,我今天回去的时候便把她一起带上。至于指点修行,就用不着我了,岛上姐姐妹妹们,嘴里都闲不住的。” 楚风先行告谢,便带着安璐雪向妇人给自己安排的客房走去。 推开房门的时候,梁梅还在其间打坐修行,并没有察觉到二人的进入。 安璐雪示意楚风不要声张,缓缓靠近,略微接触了梁梅的脉络,沉思了片刻,才和楚风走出房间,压低了声音道:“你这徒弟资质并不怎么好啊。” 楚风对资质这些倒是不怎么看重,只是笑道:“比我当年好很多了,况且资质这东西,也终究不是决定性因素。它只不过能决定走得多快,无法决定走得了多远。” 安璐雪笑着问道:“还有没有其他徒弟,让我一并看看?” 楚风道:“大徒弟有她自己的家族,倒是这一个要有劳师姐费心了。” “哪有你这样做师傅的,实在太不称职了一些。”安璐雪皱了皱眉,心想还好是自己,换了大师姐来,可不得为此把楚风给说个直翻白眼,然后干脆把几个弟子全部招收到自己名下,好好地教导。 楚风尴尬地笑了笑,知道自己的确有些不称职。 “师傅。”背后传来梁梅的声音,楚风和安璐雪齐齐转身。 梁梅有些好奇地看着安璐雪,犹豫了片刻,才有些生疏地见礼道:“晚辈……梁梅见过……” 安璐雪没好气地瞪了楚风一眼,托住梁梅道:“妹妹不要跟你师傅学些没用的东西,我们百年才划分一代,我们之间的差别还没那么大,你叫我姐姐就好。也就你师傅这没羞没臊的,年纪轻轻就开始收徒了。” 安璐雪的修为也已经跃升到了七阶,丝毫不输于一些大门大派的前辈,按理来说也可以招收弟子了,只不过安璐雪终究还是觉得自己心性稍差,也还没有做好准备,想多磨砺一番,再考虑收徒之事,免得让其他人说三道四。 梁梅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楚风,见楚风笑着点了点头,才有些怯生生地道:“姐姐。” “我姓安,叫安璐雪。”安璐雪自我介绍道,说着又看向楚风道,“妹妹就交由我照顾吧,我一会返航的时候就带上她,修行上的事情,自然会尽心,上了沧海阁,就是阁中的姐妹,会相互照顾的。”说着,安璐雪又顿了顿,“你有什么小灶给她开吧,我去找师叔说些其他的事情。” 说着,安璐雪便告退离去,只留下梁梅和楚风二人。 楚风和梁梅二人进屋坐定,没有外人了梁梅才露出有些生气的模样。 楚风才道:“事情突然,所以没有来得及跟你商量,是我的不是。只是我这次去也很危险,所以才把你留在沧海阁,希望你不要见怪。沧海阁中也都是些女孩子,与你同龄人更不在少数,你也可以多交些朋友,不要成日把自己关在屋里修行,那样可是本末倒置了。” “可是师傅,我资质不好……”梁梅有些沮丧地道,“所以要勤快才能补拙。” 楚风笑了笑,才道:“资质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学会去思考,去体悟,用自己的智慧,去想。资质,决定了你走多快,但是思考,才决定了你走多远。五阶以下,的确资质很重要,因为资质越好,就越能先到达五阶,开始进行真正的质变。但是想要突破五阶,进入六阶,就不是速度所能决定的,而是你的思考,你的决心,你的毅力在决定你能走多远。要说资质,我的资质比你还差,但是我自问我的修为却不输于任何一个当代的所谓天才,这其中自然有我运气好,有很多奇遇,遇到了很多热心的前辈指点有关,但是我认为最重要的还是我经历了很多事情之后,学会了自己思考,总结,体悟感触,有了前行的勇气和决心。” 梁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毕竟楚风这些年的经历对于她来说还有些复杂,有些难以理解。 不过梁梅不是一个没有决心,没有毅力的人,所以她相信自己也能够做得很好。 “我传你的是我自己所修炼的归元万化诀,这门功法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只管乱七八糟地修行就是了,所以我才教了你那么多功法。”楚风说着顿了顿,这些日子他先教了梁梅归元万化诀,接着便将自己所掌握的功法一一教导给了梁梅,但是不知为何梁梅学习了第六门功法之后便再也无法学习第七门,这与楚风的情况完全不同,让楚风很是奇怪。 楚风认为很有可能是梁梅的修为不够,而自己一口气又教得太多了一些,所以便没有再让梁梅修行第七门功法,而是让梁梅先把已经学会的功法多加修炼。 “不过你要始终记住一点,人要驾驭功法,时刻保持自身意识的独立和清明,而不要被功法所驾驭,变成修行的机器。”楚风想要把自己这些年来的心得体会尽数告知梁梅,不过他说到一半看梁梅脸上越来越困惑的神色,旋即笑了起来,道,“嗨,我这是拔苗助长啊。很多事情,你自己有了经历,有了体会,便自然也就明白了,不急的,好好活着,才是重要的。” 梁梅对于后面一句话听得很真切,也很懂其中的意义,所以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楚风再次拿出了自己在功法修行上的笔记,递给梁梅道:“我离开之后也没有什么帮得了你,这笔记是我这些天写的我这么多年以来修行思考的一些感触,虽然只是我一家之言,但是终归也是一些经验,你没事可以看看,作为参考。” 梁梅接过笔记,将笔记塞入了怀里,才看着楚风道:“师傅,你一定会回来的吧?” 楚风不由得笑了起来,知道梁梅还在为什么事情而耿耿于怀,他点了点头道:“我自然会回来的。” “一定?” “一定。”楚风不由得笑了起来道,“你师傅我什么时候骗过……” 楚风本来想说自己什么时候骗过人,但是仔细一想自己骗人可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了,也只好哂笑了两声,才纠正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梁梅低下头,点了点头,继而才又抬起头看着楚风道:“师傅,你是不是又要去冒险了?” 楚风笑了笑,没有说话。 梁梅吸了吸鼻子,才很认真地说道:“你一定要回来的。” “一定。” 给读者的话: 今天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思前想后兴许终究还是自己太幼稚了,不过是些琐碎小事罢了,又何必如此介怀…………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13章 无人知是故人来 当楚风再次脚踏着妖界的大地之时,他感到无比的熟悉。『81中文┡网 东南方位于东南颜家掌控中的空间裂隙直通妖界无尽海,在付出了两株灵药的代价下,楚风终于得以穿过了空间裂隙,前往了无尽海。 无尽海是楚风第一次来到妖界时的所在,正是在无尽海海域之下的白帝温瑞墓中,楚风拥有了改变他命运轨迹的妖帝元典。 也正是在无尽海东方城市瑞兔城,楚风遇到了一个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女人。 可是那个女人早已为他而死。 楚风长长地叹了口气,满是感慨,满是伤怀。 他此次要前往北原,途中要经过瑞兔城,所以他来到了凝翠崖。 凝翠崖十余年间无人居住,那座竹楼都已经被荒草所包围,看起来摇摇欲坠。 而惜舞的墓前却开满了各色的花,将那一座小小的坟包簇拥在了其中,想来是刘鱼当初离开这里重返人间的时候在这里种下了这么多花草。 楚风看着那座墓,伸手缓缓摩挲着那微凉的墓碑,神色之中不禁有些怀念。 一只蓝色的蝴蝶不知从何处飞来,缓缓落在了楚风的指尖,双翼微微颤动,却并不畏惧。 楚风看着那只蝴蝶,不由得微微笑了笑,道:“我又回来了,这些年你又过得还好么?” 蝴蝶不应,楚风也不语,只是含笑伫立了许久,才抹了抹有些红的眼,道:“我要走了,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蝴蝶双翼轻轻振动,飞入了花丛之中,再不见了踪影。 楚风转身,继续北进,他一路上其实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走得很散漫,也很自由。 他并没有多么强烈的想要找离若水复仇的念头,他只是不愿意让离若水继续欺世盗名下去了,不管离若水出于什么苦衷,又是在怎样艰难的环境之下,但是的确是他杀了离赟,也是他出手偷袭了楚风,抢走了开关玉。 如果有开关玉,自己去那片古迹,也能更为安全一些吧。 考虑到这一点,因此此行开关玉也成为了楚风的目的之一。 离水,是妖界北原的一条大江。 从西边的戎机州象山源,途中几经周折,在流入北原之后与北原的几条水系汇合,便成为了离水。 离水段全长六千余里,在下游改称漳水,向东南方流动,最终流入无尽海中。 离水之所以会被称为离水,是因为在远古的传说之中,离水蛟族的祖先与一头真龙相爱,但是最终却因为种种原因,在此地离别。 两人离别时所挥洒下的泪水,化为了江河,便因此命名为离水。 而离水蛟族的先祖,也一直在此守候,等待着情郎的归来。 与此传说相对应的是离水蛟族世代只有女性,且每个女子都拥有美丽的容颜与曼妙的身姿。 当代离水之主离澜更是百年前那一代的北原第一美人,连凝寒教的教主冰岚封都要逊色三分。 这个美人更是让当时赫赫有名的少年天才,无拘无束的游侠战赟为之倾倒,甚至不惜作茧自缚,入赘离家,就此改名离赟。 也正是离赟与离澜夫妻二人的同心协力,将一直以来积弱的离水扬光大,同时开宗立派,成为了北原第三大势力。 十年前万壑山一局,离赟身死,众人都以为伉俪情深的离澜会就此消沉,使得还没有完全展起来的离水再次衰弱。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短短的一年后,离澜破境,破入了九阶,而且在离澜雷厉风行的治理之下,离水宗门与离水山门两条不同的轨迹开始渐渐并拢,大有要改家族体系为门派体系的姿态。 而最诱人的则还是化龙经正式提供给核心弟子成员修行,当年便有离若水、离绫、离浣、离汐、离沁等人先后闭关改修化龙经,而离澜女儿离绾更是已经修行化龙经破入七阶之境,修为之强,足以与昔日的当代第一天才岐山远宾分庭抗礼,只是略逊于万壑山后性情渐渐变化,并率先明法的冰之祺。 这诱惑使得离水迅崛起,无数鳞族的天才少年们都冲着化龙经前往离水拜师。 而离澜在此刻却保持了相当的克制和理性,对前来投师的弟子们进行了多次筛选,宁愿要资质差一些却底子很干净的弟子,也不愿意收天资卓绝,却有过修行迹象的弟子。 离水势力空前膨胀,隐隐已经压过了岐山宫一头,而岐山宫却始终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因为北原三大教依然在联手合力对抗万妖宫的北侵。 尽管万壑山大局之中,万妖宫被众多门派联合对门内的少年天才进行了狙击,但是万妖宫毕竟家大业大,壮年一代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反而是北方各派,实力大损,因此在大局之后,万妖宫便加快了向北侵略的步伐。 万妖宫率先便是与穹朔州清流涧联合,在海州城建立了万妖宫的穹朔州分宗,更是派出了自己主宗的副宗主韩海山出任穹朔宗主,开始与白山门争夺势力范围。 穹朔州在这十年之内,就是一片混乱的战场,每天都有规模不同的战斗在爆。 为了抵御万妖宫的向北侵略,北原三大派结成了同盟,联合众多小派,签订了收徒凭实力,势力范围不再相互侵犯,不再争夺城市控制权的盟约,并借此给穹朔州的本地宗派提供支援,以使其能够将万妖宫阻挡得更久,给北原更多积蓄力量的时间。 楚风本无心了解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过路上闲着也是闲着,所以看一看这些关于妖界现状的记载或者与偶然相逢的同行说一说,也总是好的。 楚风刚刚迈入了离水的势力范围,他就在路上看到了一个熟人,一个他做梦也想不到会在妖界见到的熟人。 那个人是剑名无闻。 剑名无闻的身形依然瘦削得有些过分,就像是营养不良,吃不饱饭似的。 剑名无闻的背上还是背着那块跟黑铁疙瘩一样,一缕气息都没有的无闻剑。 剑名无闻就跟个病秧子一样,歪歪扭扭地走在路上,一点也不着急,直到他正面和楚风相遇。 两个人,站在离水之畔,风吹动芦苇出沙沙的声音。 “快来和我比剑。”剑名无闻在短暂的惊讶之后,眼眸里顿时绽放出了耀眼的光芒,他伸手握住背上的剑柄,就差把无闻剑拔出来了。 楚风沉吟了许久之后,才道:“十年前,安璐云就破入八阶了。” 剑名无闻咧嘴笑了起来,才有些得意地道:“废话,我一直知道她至少压了自己一阶的境界。我可比你早认识她,还被她打得跟傻子一样……” 说起自己的往事,剑名无闻竟然丝毫不以为那是耻辱——那神色就好像是在说能被安璐云打那也是我的荣幸一样。 剑名无闻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一些无聊的废话,顿时有些狂躁地道:“别转移话题,我要试试你的剑,快。” “我修为废了,差不多十年前的事情我觉得你应该听说过。”楚风面无表情地说道。 剑名无闻瞪了楚风一眼,才有些恼火地道:“你修为废了你出来乱跑什么?” 楚风才更加恼火地道:“分明是你乱跑吧,从神殿里出来了也不回傲剑洞天看看。” 剑名无闻鄙夷地看了楚风一眼,才松开了自己握剑的手,道:“我在追逐剑道,你懂么?真正的剑道,不能追逐到,我回去做什么?我这辈子,就是为了剑而生,也要为了剑而死的。” 楚风有些无奈地看着剑名无闻,道:“要不要我去传个讯?” “不用了,让他们惦记去吧。”剑名无闻想了想又补充道,“你若敢说你见过我,我砍了你哦。” 楚风无奈地叹了口气,才道:“剑没有砍这个动作。” “怎么没有?”剑名无闻反手抽出了无闻剑,随意地将无闻剑对着楚风在空中从上向下一挥,整个动作轻飘飘的,然后才把无闻剑又背在了背上,扬眉道,“傻小子,看着,剑这么用就叫砍。” 楚风这时才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生怕刚才剑名无闻又癫非要跟自己打一架,那自己的底子可就暴露了,瞒也瞒不住。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楚风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 “很早之前了。”剑名无闻说着扶额,露出了一副很头疼的表情道。 “那你怎么一直不声不响?” “我在给一个大少爷当佣人啊!”剑名无闻说着那头疼的表情愈严重,咬牙切齿地道,“那个小兔崽子,我真想宰了他……” 楚风的嘴角微微抽搐,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剑名无闻吃瘪他就是很高兴,就是幸灾乐祸。 “说起来九年前我听说你跟凤鸣山庄干仗的时候我去过,本来想去帮你的。”剑名无闻打了个呵欠,有些慵懒。 “嗯?”楚风也是一愣。 “不过去晚了,去了听说你都死掉了,就又走了,不过顺路捡了一个小姑娘回来,还蛮漂亮的,就是脑子不大好用。”剑名无闻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居然想要帮我?”楚风更关心这一点。 “救了你,你那个师姐就更欠我一份情了不是。”剑名无闻说着,眼睛又开始光。 楚风知道了剑名无闻在打什么算盘,挥了挥手道:“那你等着吧,她还没回来呢。” “那我走了啊。”剑名无闻潇洒地挥了挥手,几步便已经远去了。 楚风也摇了摇头,对剑名无闻这样的人也束手无策,只能继续迈步向前。 但是楚风才一迈步,地下忽然传来一阵剧烈颤抖,楚风整个人都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脚下的大地顿时坍塌而下,一直坠落了七八丈深才终于停住。 楚风愣愣地站在地上,看着自己前后三尺,左右两丈的这个陷入大地之下的矩形,才露出了一副哭笑不得的神色。 而远处飘来剑名无闻爽朗的笑声。 给读者的话: 设定中剑名无闻就是个很纯粹的人,其实……我觉得他的性格来当主角的话,这个故事会明快很多,但是这个故事他来当主角的话,那会是另外一个故事了。不管怎么说,我其实很喜欢这个角色。 第614章 胸中块垒,因何而起 离水城,是位于离水中游的,处于离水蛟族实际控制之下的一座城市,分为上城和下城两个区域。 上城位于离水之畔,是一座陆上城市,也是寻常妖族往来中转之地。 在离水开辟了山门之后,山门也在距离上城不远的苍山立足,但凡山门弟子都居住于此。 而下城则位于离水之下,是一座水下城市,主要是离水蛟族的族人居住。 上下两城通过结界相互连接成为一体,其独特的构造与设计,使得离水城成为了妖界一座颇为奇特的城市。 楚风此刻正站在离水城的上城城门口,看着离水城城头上所雕琢的巧夺天工的龙纹,有些慨叹。 楚风在门口伫立了许久,直到行人看向楚风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奇怪起来,楚风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向城内走去。 楚风其实还是有些畏惧的,越是靠近离水,楚风心里就越是惶恐忐忑,因为他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地去面对离绾。 随随便便地来,又随随便便地走么? 楚风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意识有些恍惚。 在离水城里闲逛了一整日,直到天色都渐渐暗了下来,楚风才找了一间旅舍投宿。 楚风有些心不在焉地付过了账,又有些茫然地走向楼上的客舍,只不过还没有走出几步,他就被背后传来的对话引得脚步为之一顿。 “这次外出去传递大小姐和大师兄的婚讯,只怕是要累得够呛。”一个男人的声音道。 “你说大师兄是靠什么打动大小姐的?”一个女子有些惊讶地道。 “大概是被大师兄的诚意所打动了吧。”男人轻轻叹了口气,才又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打动你呢?” 女子啐骂道:“呸,没个正经。”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远了,楚风微微愣神,没有回头,也没有前进,而是在柜台旁站立了许久,直到掌柜开始询问他是不是犯了什么病,他才有些艰难地迈步上楼,进屋,而后有些烦躁地躺在了床上。 楚风闭上了眼睛,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离水城的大小姐和大师兄,自然是离绾和离若水。 离绾同意嫁给离若水,或者说离若水终于能够入赘离家,对于离水宗门合一的进程来说,无疑是有着重要意义的。 但是问题却是,楚风一点也不高兴,甚至有些超出想象的痛苦。 楚风睁开眼睛,看向天花板。 他不想让离绾嫁给离若水,不仅仅是因为离若水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更重要的一点是,就算离若水真的表里如一,他也不愿意。 楚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但是他就是不愿意。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无疑像是在他心上剜了一刀,顿时觉得空落落的,无处可以依托。 真是奇怪的想法,楚风想到。 楚风深吸一口气,他掏出了那枚破凿。 破凿里离绾所写的信函早已被取回,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他想给离绾写点消息,但是他却又不知道可以写些什么,楚风沉吟了许久,终于还是又把破凿塞回了芥子囊中。 楚风继续看着天花板,他在想自己也许该离开了。 虽然离若水杀了离赟,险些把自己害死,但是离若水对离绾应该是真心的吧。 当初离绾带着楚风逃跑的时候,离若水为了离绾甚至不惜舍身相救。 自己不能给离绾什么,却还要在这个时候跑过去拆穿离若水的面目,未免也太有些自私了。 至少,让离绾能过得高兴,就好了。 楚风闭上了眼睛,又沉思了许久,他终于下定了主意,决意离开了。 关于离若水的事情,就此揭过吧,放下之后,也便一切轻松了。 楚风一跃起身,不想再在离水城里多作停留,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一刻也不愿意。 楚风下楼,匆匆地出城,匆匆地走入北原平坦的山野之间,而后发力在山间一阵狂奔,就像是呼啸过平原的狂风,发出阵阵怒吼。 夜色已极深,有些疲乏的楚风在山林之间坐了下来,背靠着一棵大树,没有如往日一般生起篝火,更没有如往日一般有兴致烤烤肉。 楚风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夜色之中,仿佛与夜色融为了一体,就连呼吸也渐渐与树木摇动的节奏相融合,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阴郁得有些可怕。 远方的天边,倏然有一阵光芒交错,伴随着接连不断的轰鸣,声震千里。 楚风知道那又是妖界的修士在相互战斗,反正妖界修士战斗只要不波及城市村落,就算当着一般的妖族的面也无所谓,所以妖界修士决斗的频率远远高于人间。 楚风没有去理会,反正都是与他无关的战斗,他不愿意去涉入。 他只是闭着眼睛,体会着黑暗,渐渐把自己完全融入了黑暗之中。 直到一道突然起来的惊雷将他惊醒。 远方的两个人已经战斗到了他的头顶,在他的上空接连不断地过招。 双方都是以肉身直接对拼为主,不断演化出绚丽万分的奥妙功法交相对攻,震荡而出的真气如涟漪一般扩散而开,震得位于中心的树林在这风暴之中相继化为齑粉,无一幸免。 楚风睁开了眼睛,他略微抬头一看,微微沉吟,才自言自语道:“十六招,胜负见。” 眼前这两人战得有声有色,似乎势均力敌,但是楚风却敢断言,十六招以内,胜负分晓。 原因很简单,因为双方的功法他都能看出端倪,其中一人是个女子,出手还是离水功法。而另外一人,虽然暂时看不出出身,但是其功法却很是玄妙。 每一次对拼的过程中,那个人都会把所产生的余劲全部封入自己的体内,以奇怪的方式予以镇压。 那个人其实一直在积蓄余劲,将这个余劲积蓄到让离水那名青衣弟子受不了的程度的时候,就会直接释放而出,一击就足以克敌制胜,不需要更多的铺垫。 这种奇怪的功法楚风也从来没有见过,更没有听说过,所以并不知道那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又是为何要对离水弟子动手。 不过他目前没有兴趣插手到别人的争端之中去,也没有这个心情,因为表面上沉静阴郁的他,心中真的很烦,烦得有些想要发泄。 修士动手的速度历来很快,只不过楚风说一句话的功法,完完整整的十六招已经过完。 就在第十六招的时候,那人猛然一拳轰杀而出,拳风瞬间化为一道道凛冽的白刃,从四面八方向那名离水弟子斩落下去。 离水弟子以为战局还会僵持,所以有些始料不及,还用自己的气劲如虹而上。 气劲与那澎湃的白刃猝然相接,他立时便被这爆发而出的力道直接震得吐血不止,连身形都再也控制不稳,从天空坠落而下,风刃接连斩入其体中,鲜血四溅。 离水弟子刚刚落在了楚风的面前,发出了一阵阵有些痛苦的呻吟,气息奄奄,鲜血不断从嘴角涌出,看起来,似乎已经活不长久了。 楚风知道是那个人故意将这名离水弟子打落在自己的跟前,但是楚风没有理他,只是闭着眼睛,依靠着那棵已经被冲击波震碎了的大树。 “你是什么人?”那个男子厉声喝问道。 楚风没有回答他,因为他不想开口。 “问你话呢,你是不是没有听到?”男子有些烦躁地问道,“你聋了吗?” 楚风终于又睁开了眼睛,看向那男子。 那男子神色有些狠戾,目光之中满是楚风所不喜的好勇斗狠之色,所以楚风不由得皱了皱眉,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个男子的厌恶。 男子看见楚风投向自己的目光,宛如天边的阴云压了下来,顿时觉得心陡然一沉,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 他咬了咬牙,觉得自己这样似乎很可耻,因为自己被一个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真气波动的人给吓唬住了。 男子有些恼怒,因为恼怒,所以他决定动手。 男子举起了拳头,但是他犹豫了片刻,终于又放下了拳头。 因为他想到了刚才眼前这个青年,那样轻描淡写地就描述出了他与离水弟子之间的战斗结果,这只能证明他不是一个平凡人——哪怕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真气波动,那也不是平凡人,他很可能已经气息内敛,不是自己能够招惹的对手。 这样的人,自己最好还是不要轻易招惹,因为惹不起。 男子没有向楚风动手,他只是上前,将那名离水弟子拖走,拖到了一旁的角落里,伴随着一声轰鸣,那名离水弟子最后的喘息声也归于了一片死寂。 楚风继续保持着沉默,没有说话,没有出手。 “前辈,你不是离水的人,对吧?”男子低声问道。 楚风觉得男子有些烦,所以他终于开口,只说了一个字:“滚。” 男子微微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但是还是觉得眼前人深不可测,只能咬了咬牙,向天边远去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15章 飞来的酒杯,要负的责任 楚风在化为了荒原的林中坐了一夜,第二日旭日东升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 他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容易放下,但是他还是决定了暂时离开这里。离开这里,但是又要去哪里呢? 楚风心里其实没有任何想法,所以他只是信马由缰地向东边走去。 他走过了很多村镇,走过了很多城市,累了的时候就会歇一歇,觉得不累了就继续走下去。 直到他心情终于渐渐变得缓和起来的那一日,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走到了穹朔州的迎雪城。 迎雪城位于穹朔州中部,是穹朔州腹地第一大城,也是穹朔中的中枢所在。 迎雪城托庇于穹朔州第一大势力淮山啸月家,也是啸月家供奉的来源地,历代城主都是由啸月家主指定。 与穹朔州北部不同,穹朔州中部以及南部还是有着明显的四季变化,更有着起伏绵延的群山与奔腾不休的河流,所以如果不是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迎雪城的城门口,楚风也不曾注意到自己竟然已经到了迎雪城。 楚风在城门口踌躇了片刻,还是迈步走入了迎雪城。 在步入迎雪城的刹那,楚风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庞。 那是一个秀丽的女子,她站在城墙上,目光有些茫然地看向了远方。 她的身材颇是玲珑有致,被一袭紧身的衣裙勾勒得煞是诱人,她一头如墨青丝随意地挽在脑后,被一根簪子斜簪住,没有披散下来。 楚风愣了愣,仔细一想,终于想起了自己在何处见过这个女子。 那是啸月家的天才,曾经被引以为傲的存在,血脉高度觉醒的啸月涣。 只不过在冲云山区她曾经和楚风发生过冲突,最后她以先祖血脉模拟出啸月天狼,却因为自负被楚风用杀修阵纹将其先祖血脉尽数斩落,最后变成了一个平凡的女子,就连修为也因此受损。 楚风看着啸月涣,只是愣了愣神,便没有再多想,低头走进了迎雪城中。 而站在城头上的啸月涣,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蹙眉,目光聚焦,看向城下,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啸月涣咬了咬唇,有些怀疑自己刚才那有些奇妙的错觉,所以她沉默不语。 “小姐,天凉了,快些回府吧。少爷走之前,交待了我要好好照顾小姐,不然回来只怕又要掉一层皮的。”一直站在啸月涣身后的一名妇人低声道。 啸月涣无奈地笑了笑,问道:“现在整个啸月家,除了我哥又还有谁在意我呢?真血被斩,修为直接掉落到四阶,资质就此归于平庸,我只不过是啸月家的一个笑话罢了。现在更是将我交给外人联姻,说得倒是好听,什么我若嫁了过去,便是以后的主母,哼,那人是什么货色,又当我不知晓吗?” “小姐……”妇人有些无奈,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是好。自从十年前那场大变之后,小姐的性子便越来越偏激了,尤其是最近关于族内擅自为小姐决定了婚事的事情,更是让她愈发恼怒。 但是想想也对,就算族内的那些人是长辈,怎么就可以如此擅自为小姐的婚事做主呢? 只要不是人人摆弄的傀儡,谁又能就如此心甘情愿地按照那些老家伙的意愿去嫁给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败类呢? “少爷已经上淮山去找族长他们理论了,小姐你放心吧。”妇人终于还是好言宽慰道,试图能够让啸月涣放轻松一些。 啸月涣反而冷笑两声道:“我哥又能如何?我爹娘可都没有一句话,我哥就算不愿意,又还能翻了天了去?淮山上的那几个人弹一弹指头,都够把我哥碾死十遍了,我哥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妇人叹了一口气,知道啸月涣说的却是实话,真的不能再真的话。 如果不是啸月焕的庇护,其实啸月涣现在也不可能还能有这样的身份,早已被贬斥为家族的下层了。 淮山啸月一族从来不重什么亲情,只重实力,重血脉。 这就直接导致即便是父母亲人,也未必就会为自己的子女考虑太多,也只有啸月焕对自己的孪生妹妹无法放心,才会做到如此地步而已了。 妇人轻轻叹息一声,有些无奈地道:“不过小姐,那些都只是传言罢了……” 啸月涣嘴角忽然微微一咧,道:“嬷嬷,你说我要是现在随便找个男人把我自己给他了,淮山上会怎么想?” 妇人的嘴角猛地一抽,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战战兢兢地道:“小姐,使不得……使不得啊小姐……” 修士对于人间的礼法那一套看得不重,但是也不意味着就会对男女关系丝毫都不看重,尤其是男人对于自己的妻子,会因为一些心理作祟,愈发看重。 若是啸月涣当真如此做了,那无疑是在狠狠地抽所有人的耳光——淮山家不会放过啸月涣,而即将迎娶啸月涣的清流涧也不会放过啸月涣。 啸月涣冷笑了两声,才道:“我也只是说笑罢了。嬷嬷你先回吧,我去城里逛一逛,反正也没有人愿意见到我,我又何必自取其辱。” 啸月涣说完,自己缓缓走下城墙,倒负着双手,就像是个暮气沉沉的老年人一样,在迎雪城里散起步来。 啸月涣走得很慢,也走得很沉重,十年的时间让她看清楚了很多东西,看清楚宗族之中那一张张丑恶的嘴脸。 啸月涣终于开始明白这个世界的真实规则,就是只有强大才会给自己带来尊敬,才会给自己带来自由。 其他的什么都是虚妄的,没有力量,即便一个人拥有了一切,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强大的人将它们从自己的怀里夺走,夺走的时候还要在自己脸上啐一口,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 啸月涣冷冷地笑了起来,她背在背后的手紧紧地攥拳,捏得关节开始咯咯作响。 啸月涣有些抑郁地走进了一家酒馆。 对于迎雪城的人来说,又有谁不认识啸月家曾经的天才呢? 虽然这位天才早已被从九天之上打入了凡间,但是她终究也是啸月家的颜面,除了啸月家自己能抽,外人谁也抽不得。 掌柜立即迎上去,很是恭敬地道:“哟,大小姐,您要些什么?” 啸月涣登上二楼,才在临窗的位置找了张无人的桌子坐下,对一直紧随其后的掌柜道:“给我上酒,上好的酒,再随便上几个菜。” “好嘞,小姐你稍等。”掌柜顿时招呼一声,快速地跑下楼,开始张罗起啸月涣所要的东西来。 毕竟随便上几个菜,也不敢真的随便上几个菜啊,惹怒了啸月涣,酒楼开不开得下去事小,命保不保得住事大啊。 啸月涣坐在窗边,有些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 她忽然看到了一个身影,继而不由得微微蹙眉,顺手拿起面前的一个杯子,直接朝楼下砸了过去。 啸月涣虽然修为跌落,血脉被斩,但是终究也曾经上过七阶,这些年重修之下也已经回到了六阶的水平,虽然已经落后于同代的天才们,但是却依然不容小觑。 这看似一次平淡无奇的投掷杯子,杯子却在飞行的过程中发出了阵阵呜咽尖啸,就像是鬼哭一般。 街道上的人流顿时一怔,有人想要去接住那个杯子,但是看到窗口露出的啸月涣的侧面,顿时便也萎顿下去,不敢去拦阻啸月涣要做的事情。 啸月涣想要打谁,那就让她打呗,就算被打死了,那也是活该,甚至是荣幸——这可是淮山啸月家的垂青。 有人看向了杯子飞行轨迹的终点,那是一个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真气波动的灰衣青年,没有人能够相信他年纪轻轻就能做到真气内敛,所以所有人都认为他其实毫无修为。 毫无修为的废人或者废妖,面对这个从二楼之上破空而来的杯子,自然不会有丝毫的抵抗能力——因为在修士的思虑都已经转了几个圈子之后,他甚至还在低头前进,没有察觉到这个杯子。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青年会被这个杯子丢中,只有啸月涣知道她这个杯子丢不中那个青年——所以她在丢出一个杯子之后,自己也一跃从窗口飞出,直接扑向了那个青年。 看到啸月涣从窗口飞扑而出,所有人都知道那个青年死定了,但是谁也不知道那个青年到底是怎么惹怒了啸月涣大小姐——但是不管为什么,他今天死定了。 青年忽然顿了顿,尖啸着而来的杯子擦着他的面庞轰然打入了对面的墙中,伴随着一声巨响,对面的楼阁顿时轰然崩塌,连一点延迟的时间都没有,杯子之上所蕴含的强大劲力,由此可知。 青年讷讷地看着他被杯子所卷起的罡风所斩落的两根发丝,神色有些茫然。 众人甚至还来不及为这个青年庆幸他的运气真好,啸月涣便已经落在了青年的跟前。 众人开始为这个青年默哀,因为他没有生路了。 但是啸月涣却没有动手,而是抬起头,一双眼眸含情脉脉地看着青年的面庞,神色很是憔悴,语气满是哀切地道:“你不能走,你要对我负责。” 给读者的话: 这次是决定了十一月开新坑了,只是每章字数肯定不会多,感觉人还是要逼一逼自己的啊…………毕竟,不逼自己,所谓的梦想就太飘渺了,十一月一号,第一章~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16章 一夜终难忘,此情可天长 一般而言,一个女子要一个男人负责,那其中所包含的意味自然是值得思量的。81中┡文网 所以这句话一出,原本就一片寂静等着看啸月涣大小姐杀人的现场立即变得一片死寂。 开始有人匆匆逃离,这种大人物的桃色事件,自己还是不要参与比较好。 很快,这条街道上就只剩下了楚风和啸月涣,商家店铺都纷纷掩门闭户,只有那家酒楼的掌柜站在门口,是关门也不是,闭门也不是。 楚风看着啸月涣,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我要对你负什么责?” 啸月涣冷笑两声,才环顾左右,而后一把拉起楚风的手,道:“你对我做了什么,自然要你负什么责了。” 楚风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好像……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你不要忘了那天夜里。”啸月涣嘴角微微一扬,眼眸里却流露出无限的讽刺意味。 她知道啸月家的人已经已经到了这片区域了,她知道还有很多眼睛在看着这里,很多耳朵在听着这里。 所以她就是要做,就是要刻意说这样似是而非的话,让楚风听得懂其中意思,听在其他人的耳中却是另外一番意味:“那一夜之后我就永远忘不了你了,也没办法忘记你。现在我终于遇到你了,也是你该对我负责的时候了。” 楚风哭笑不得地看着啸月涣,刚一开口,却被啸月涣一把捂住嘴:“别说话,跟我来。” 啸月涣一把抓住了楚风的手,而后将一脸茫然的楚风拽进了已经跑得无人的酒楼,进入了楼中雅间,觉察到阵法启动,才猛地甩开楚风的手,冷笑道:“还真是巧啊,十年不见,今天却偏生遇到你了。” 楚风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啸月涣,许久才讷讷地道:“那个……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是什么意思呢?”啸月涣反问。 “我要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还会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楚风仿佛是在故意跟啸月涣斗嘴一般地道。 啸月涣秀眉一蹙,才冷笑道:“那一夜你斩了我先祖之血,导致我资质跌落,境界掉落,总该有些补偿吧?” 啸月涣知道自己不是楚风的对手,所以她没有动用武力,而是借着楚风先抽了啸月家一巴掌,然后又要借啸月家的威势从楚风这里诈骗出一些好处。 楚风愣了愣,才反问道:“你想要什么补偿?” 啸月涣愣了愣,她没有想到楚风回答得失如此爽快。 是你想要什么补偿,而不是我凭什么要给你补偿。 当夜的事情,先开始挑衅的其实是啸月焕,先动手的也是啸月焕,啸月涣也跟着动手了。所以其实按理来说,这种事情就算是死了,楚风也不需要负什么责任。 但是啸月涣习惯了不讲道理,却没有想到楚风却还老老实实地跟她讲道理,这让啸月涣有些措手不及,自己想要什么补偿呢? 自己似乎有没有什么补偿都无所谓了,反正自己的命运也已经注定了,嫁到清流涧去,嫁给一个好色而残暴的登徒子,而后成为一个奴隶和玩物,身心俱疲地死去。 一想到那个男人啸月涣就觉得恶心,第一次见面那双色眯眯的眼睛就在自己身上游走来去,让自己就像是吃了一万只苍蝇一般地恶心。 只不过自己终究还是只有咬牙忍了下来,形势比人强,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啸月涣想到这里又冷哼了一声,想要自己嫁给那个人——与其如此,自己还不如去死。 楚风看着啸月涣脸色连番变化,实在不明白啸月涣又在想些什么。 楚风讷讷地等了许久,啸月涣才一抬眼,看着楚风道:“你怕不怕得罪淮山和清流涧呢?” 楚风愣了愣,得罪淮山和清流涧? 现在自己似乎已经得罪了淮山,但是却和清流涧没有丝毫的关系。 自己没事去得罪清流涧做什么? 楚风露出一副奇怪的神色,略略一沉吟,才道:“我得罪清流涧做什么?” 啸月涣得意地笑了起来,挑眉道:“因为你即将拐带清流涧某位少爷想要的女人逃离迎雪城啊。” 楚风愣了愣,才道:“你说的不是你吧?” “那还能是谁?”啸月涣反问。 楚风略一沉吟才看着啸月涣道:“你不想嫁?” “我为什么要嫁?”啸月涣再次反问,丝毫不屑于回答楚风的问题。 “那走吧。”楚风回答得也很干脆,没有再做任何的疑问。 楚风的干脆再次让啸月涣有些意料之外,她沉默了片刻,才瞪着眼,看着楚风,一脸不确信地道:“真要走?” “你不是不愿意嫁吗?”楚风道。 “但是你这样做,会得罪淮山和清流涧的。” “我得罪的人也不差这一个两个。”楚风丝毫不以为耻地道。 他得罪的门派势力自然不差淮山和清流涧,当年他还以风先生的身份出没的时候,那么多人想要抓住他,谁又真的奈何得了他了? 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楚风隐隐已经有了这种流氓光棍的做派。 “…………”啸月涣看着楚风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她怎么想楚风的这段话都没有把穹朔州的第一大势力淮山,和穹朔州正在万妖宫扶助下崛起的清流涧放在眼里。 那种感觉就好像这两个势力不过是什么苍蝇蚊子一般的存在一样——就算啸月涣已经对淮山有了反感,但是一想到淮山这样被看轻,还是觉得有些郁闷。 “不走吗?”楚风见啸月涣始终不表态,又问道。 啸月涣冷冷一笑,眼前这个人只怕的确有天大的来头,才如此肆无忌惮。 自己真是跟他找准机会逃了,没准还真的能逃脱也说不定。 所以她一咬牙一狠心一跺脚道:“那就走,现在就走。” 掌柜的端着饭菜和酒在门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去,突然见到啸月涣和楚风先后从雅间中走出,就像无视了他的存在一般下了楼,不由得长出了一口冷气,急忙招呼自家的伙计快些关门。 刚走出酒楼,啸月涣却挽住了楚风的手,跟着楚风并肩而行,一边传音道:“附近有淮山的人看着我们。” “我知道。”楚风叹了口气道,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就这样轻松地沦为了啸月涣的挡箭牌。 也许是离绾的事情对自己刺激太大,让自己隐隐之中也期望离绾和啸月涣一般,都是被迫无奈所以才要下嫁给离若水。 虽然自己知道离澜不会逼迫离绾,但是他却总是不自觉地要这样去想,去想离绾并不是自己愿意嫁给离若水的。 可是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想呢? “专心点,我一出城他们就会动手的。”啸月涣看楚风有些心不在焉,有些恼怒地道。 楚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就在一双双惊讶艳羡嫉妒的目光中带着啸月涣向城外走去。 刚刚走到城门口,啸月涣就现城门这一片区域已经被清场了,城门也落下了锁和阵法封死,城卫队的几名六阶修士将城门口堵住,一直随在身后监视的人也纷纷亮相。 “小姐,请回府。”一名中年魁梧汉子拱手道。他是啸月家的一员,也是现在迎雪城城卫队的队长,七阶初段修士,啸月傲。 论亲疏关系的话,啸月傲应该算是啸月涣的伯父,只不过其间又隔了些关系。 啸月涣冷笑两声道:“难道我连出城活动的自由都没有了吗?”她知道因为清流涧的人已经带着人上淮山去说此事,所以淮山之上已经吩咐下来迎雪城的人要监视好自己,不允许自己乱跑,更不会允许自己出城。 不过她却也不说破,说破了多**,要先酝酿酝酿,然后说着说着突然动手才是。 “小姐说哪里话,只是近来穹朔动荡,我们实在不放心让小姐外出,遇到了什么危险,我们也不好向少爷交待不是。”啸月傲道。 “难道我连这点自保的能力……” “麻烦让让好吗?”楚风打断了啸月涣的话,直视着啸月傲,道。 啸月傲皱了皱眉,这个青年其实早已列入了抹杀名单之中,这样和啸月涣亲亲热热,自然不容许被存在于世——不然,淮山与清流涧的联姻,还要如何继续下去? 啸月傲这才冷声道:“你又是什么人,谁又容许你说话了?” 楚风茫然地看了看啸月傲,才道:“你刚才说过我不许说话了吗?” “那你现在就开始闭嘴。”啸月傲对楚风倒丝毫不客气,反正又不是啸月家的人,就算自己不客气了,他又能如何?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又不是你的晚辈。”楚风继续道。 啸月涣的嘴角微微一阵抽搐,她忽然想起了那夜楚风和啸月焕的对话,你有病啊,我有药啊。 啸月涣不自禁地露出几分笑意,对于楚风让啸月傲的脸上堆起了阴云很是开心。 “你是在挑衅我。”啸月傲大喝道。 楚风才茫然地道:“难道随便一个人让你闭嘴,你也闭嘴?” 啸月傲想了想,好像也真的是这么一回事,谁会遇到一个人让自己闭嘴自己就真的闭嘴啊? 但是啸月傲当然不能就这样算了,所以他才沉吟了片刻才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让你让让啊,我要拐走她。”楚风很是淡定地说道,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啸月涣笑容都僵硬在了脸上。 第617章 殊死路,一心决 “你找死!”啸月傲大喊。8Ω『 ┡ 1中文网 “你们就不能换些说法吗,老是这样老套的说法,我都为你们觉得累。”楚风摇了摇头,才道,“请你让让吧,挡住路了。” “想要我让,除非我死!”啸月傲猛然抽刀,一道闪烁着白光的长刀直接被啸月傲从背上抽了出来。 如果此时换了一些很有霸气很有胆魄的人,大概会说“那你就去死吧”,但是楚风没有这股气魄,所以他愣了愣,才道:“你有病吧。” 然后他拉着啸月涣直接绕过了啸月傲向城门的方向走去。 啸月傲觉得自己的人格——不,妖格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整个人的身体有些僵硬,也有些颤抖。 虽然他知道以自己的资质,努力这么久攀入了七阶,实在是难得,但是他却也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 这让他觉得整个人都从内里燃烧开了一般,一股根本无法压抑的怒火,瞬间席卷了他的身心。 啸月傲转身,挥刀,刀芒浩荡犹如长河,气势滔滔,滚滚不绝。 那刀芒翻卷而起的白色真气就像是拍岸惊涛一般,出接连不断,此起彼伏的怒吼声,只不过一瞬之间,便已经斩裂空间,向楚风背部斩落而去。 啸月涣悚然一惊,但是见楚风却一副淡然不觉的样子,心下却反而稍微镇静了下来,心想这个人做事都是有所把握的,应该不会拿他自己的命开玩笑。 但是啸月涣挽住楚风左臂的手却依然不由得掐紧了,掐得让楚风有些龇牙咧嘴,皱起了眉。 眼见得刀芒已经斩落到了楚风背脊之上,楚风却在这一瞬间,向左前方迈出了一步,而后右手向后一翻,一枝桃花在手,反手格架,竟然生生将那一道浩荡的刀芒挡在了脑后。 缠绕在刀芒之上的真气犹如决堤的河水一般向四方倾泻而下,却偏偏绕过了楚风和啸月涣,直接震得附近房屋崩摧,一道道裂纹在加持了阵纹守护的砖石上崩裂开来,瞬间便形成了如蜘蛛大网一般密集的裂纹。 “桃花挺好看,送我一枝?”啸月涣忽然笑道。 她其实内心中满是惊讶,因为以之前她与楚风交手的经历来看,楚风虽然神秘,但是战斗力却也不怎么稳定,然而此刻这随意地便架住了啸月傲的一击,还使得所有的气劲都绕过了他们二人。 这份淡然和自信,似乎昭示着楚风的能力又上了一层楼了。 “好。”楚风左手一番,一枝桃花在手,递给了啸月涣。 啸月涣将那枝桃花接在手里,轻轻一握,却散成了漫天粉色光辉,消散无形。 啸月涣撇了撇嘴道:“你小气不小气啊?我都是你的了,你还舍不得送一枝桃花给我?” 楚风有些哭笑不得,却不说话。 而啸月傲憋红了脸不断地加功法运转,试图将这一刀砍下去。 但是啸月傲的身躯已经开始颤抖,握刀的手中已经开始滴血,反倒是楚风面无表情地站立着,反手握着一枝桃,气定神闲的样子,最终胜负,其实已经见了分晓。 “一起上!”众多城卫队队员纷纷怒吼着向楚风冲了过来,楚风微微摇了摇头,身周几株桃树浮现,宛若一片桃林,奇异的芬芳随着落花飘舞在空气中弥散而开,冲来的城卫队队员在与飘落的花瓣擦身而过的时候,瞬间便被看似轻柔却蕴含巨大力量的花瓣所斩伤,被余劲直接震得倒飞而出,迅地便围绕着楚风躺倒了一片队员。 这些队员都还努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是楚风微微扭头,虚空之中一枝枝桃花浮现而出,出一阵阵“呜呜”呼啸,穿透了这些队员的四肢关节插入了地砖之中,使得所有的队员都出了一阵呻吟,冷汗涔涔。 他们都带着几分恐惧看着楚风,不敢再动弹分寸,生怕惹怒了眼前之人,下一次桃花便是插入了自己的要害。 “我真的只是想离开而已。”楚风有些无奈地叹道,看着地上的那些人,心里其实也有些歉意,不过自己也没有下毒手,休养些时日,自然也就康复了。 楚风右手手腕微微一颤,虚空之中浮现出五枝桃花,每一枝都直指啸月傲。 啸月傲神色顿时一变,才怒吼一声,收刀,手腕翻转,整个人随着手臂的摆动瞬时也翻转一刀,手中白刀顿时便如一弯月牙倏然斩落! 楚风没有理会那一刀,只是身后浮现出几树桃花,粉红色的花蕾相互遮掩,宛若一片密集的桃林,再也看不见桃树之后的身影。 但是看不见不等于不知道,尽管一边和楚风向城门口前进,啸月涣也在一边关注着啸月傲的动向。 那一刀带着森然之气,是啸月傲平生最引以为傲的战法,但是轰入了那片桃林之中,却仿佛泥牛入海,除了使得桃树轻摇,无数花瓣飘落之外,便没有了任何的功效。 楚风走到已经用阵法封死的城门口,然后微微蹙眉道:“怎么还要用阵法封死的,不怕麻烦吗?” 啸月涣柳眉一挑,才三分夸奖,七分讽刺地道:“你不是也颇为擅长此道吗?” 楚风点了点头,竟然丝毫没有要谦虚的意思,沉吟片刻才道:“还好吧,只是比常人略懂一些。” 楚风又想了想,才道,“不过这个阵法可不好破。” “那怎么离开?”啸月涣问道。 “不好破我也可以破啊。”楚风突然笑道。 啸月涣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嘴贱才会去接这个贱人的话,刚接完就被狠狠打了一耳光。 既然你能够破,你还在那里哀叹什么不好破? 啸月涣已经下定了决心,自己绝对不能再接这个贱人的话,自己再接他的话自己就狠狠给自己两记耳光。 楚风握着一枝桃花在地上、墙上四处刻写符文,一边道:“虽然这个阵法的确还不错,但是总是这个阵法,难免会出大纰漏的。” 楚风写完符文,才直接一跺脚,地面上,墙上不断有青色阵纹浮现,而后爆出璀璨的青光,几乎是同时,那锁住城门的古老阵纹在瞬息之间崩溃无形。 两扇大门,直接向外倒落。 “走吧。”楚风迈步踩上了大门,向城外走去。 啸月涣愣了愣,急忙追了上去,也不管楚风愿不愿意就挽起了楚风的手,才笑道:“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可要保护我呀。” 楚风皱了皱眉,才道:“把你带出来就够了吧?” “那可不行,只是把我带出来他们会抓到我的。”啸月涣嘴角一挑,眉宇之间露出几分厌恶痛恨的神色。 “那你也不能一直跟着我吧。”楚风道。 “为什么不能?”啸月涣因为抱着楚风的左臂,所以楚风一迈步百丈,啸月涣也被直接拖出了百丈。 “孤男寡女多不好。”楚风讷讷地道。 他觉得自己把啸月涣从被软禁的境地之中带出来应该已经算是一种赔偿了,而且他也不想和啸月涣共处太久。 道理自然很简单,虽然他不怕得罪淮山和清流涧,但是他觉得啸月涣心里总有些什么算盘。 这让他很不舒服,他不介意帮助人,但是被人利用的感觉真的是很差很糟糕。 啸月涣不屑地哼了一声,看了看已经被甩在身后的迎雪城,才松开了挽住楚风胳膊的手,一边贴地飞行,一边道:“那也没关系啊,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你若是真的觉得不好,那你娶了我,就不算孤男寡女了是不是?” 楚风扭头看了看啸月涣,才叹息道:“啸月家的人都不在了,你还是省点心吧,说了也没人听。” 啸月涣也冷哼了一声,才道:“算了,我自己换条路逃跑吧,省得看你脸色。” 啸月涣驻足,看着楚风头也不回地便消失在了天的尽头,心中忽然有些着慌,现在自己该往哪里逃呢? 可是这迎雪城附近数万里,都是淮山的势力范围,自己要往哪里逃,才能逃得过淮山的耳目呢? 啸月涣有些怅然,然后她狠狠一咬牙,转过身,升空而起,向着南方急飞行而去。 反正往哪里跑又不是一样呢? 大不了被人捉住,大不了血战到死,自己又还有什么可以畏惧的呢? 自己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自己至少不能再失去自由。 啸月涣将自己的银牙咬得铿铿作响,不为了别的,就算是为了自己胸中的那口闷气,自己这些年来所受的委屈,自己也不可能再屈服了。 就算失去了祖先的血脉又如何,就算资质不再那么出众了又如何,就算自己的修为跌落了又如何? 这些,终究都是外物,啸月涣的内在从来没有改变过,从始至终,啸月涣都还是那个骄傲的啸月涣,不可能因为受到了折辱就要和驽马同食,不可能就如此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他人摆弄。 我只要我自己选择的道路,这一条路,就算是死,我也要坚持下去。 第618 反派死于废话多 啸月涣吐出一口污血,大喝一声,青丝飞丝,化为万千道利剑,铺天盖地地向着对面的啸月明刺落而去。8『ΔΔ1 中文网 啸月明暴喝,眼眸中银光闪动,一轮银色月牙已经被啸月明握在手中,高旋转而开,出“呜呜”的声响,将化为一道道利剑刺来的青丝尽数斩落,才满是不屑地道:“哼,大小姐,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那个你吗!” 啸月涣冷笑不语,双手一合,一道明亮的银色月牙自手中突然斩出,犹如巨龙咆哮一般向啸月明面前斩落而去。 啸月明手中月牙一转,将那道银色月牙在手中绕了一圈,反而直接向啸月涣面前斩去。 啸月涣满头青丝急忙收拢,呼啸着迎向斩来的月牙,只听得一阵接连不断的清脆响声,就仿佛是金属被斩断一般的干脆利落,啸月涣爆绽的青丝在片刻之间便被斩碎成为漫天齑粉,而那道月牙来势却丝毫不减! 啸月涣自知不敌,不敢与之正面抗衡,急忙向后闪避,啸月明怒吼一声,手中银月顿时被他抛掷而出,悬在天际,随着这一轮银月高旋转,从其中陡然射出一道万分璀璨的银色光芒,呼啸着直接向啸月涣身上照落而去! 啸月涣恼怒地大喝一声,但是身形却顿时在银月淡淡的光泽之下受到了禁锢,无法躲闪,更无法避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银光轰然而来,几乎只是瞬间那道银光便已经穿过了重重障碍而来,“噗”一声击穿了啸月涣小腹,巨大的惯性顿时使得啸月涣喷吐着黑血向地面坠落而去。 啸月明哪里肯放过啸月涣,紧追不舍,不断地越步跟着啸月涣,到了啸月涣跟前便是一肘直接击落而下,将啸月涣还未曾受损的脏腑全部击伤。 啸月涣轰然砸落入地,瞬间竟然砸出了一个深坑,身下的大地更是如蜘蛛网一般布满了裂纹,而在蛛网的中心,则流淌满了啸月涣鲜红的血液,触目惊心。 啸月明嘴角一扬,才冷笑着看着啸月涣道:“大小姐,你也有今天。可惜了你这副好身子,竟然已经被其他的男人享用过了。” 啸月涣嘴角微微一扬,咳出一口血,道:“怎么,你也想要用用?要不然你来试试,也许会让你很满意也说不定哦。” 啸月明狠狠啐了一口,才道:“现在连那个小浪子都不想要你了,你以为我还看得上你?呵呵,当年的你多么趾高气扬啊,简直就像是瑶宫里无人能及的仙子。但是看看现在的你,真是让人扼腕。你的姘头呢?他怎么不在你的身边呢,据说他不是很厉害么?” 啸月涣秀眉微微一挑,才道:“不止修为比你厉害,其他的方面,只怕也比你厉害呢。”说着,啸月涣出了极其促狭的笑声,根本不管鲜血不断从自己的口中涌出。 啸月明用脚踩住了啸月涣的小腿,神色丝毫不变地缓缓用力踩下,伴随着“咔擦”一声响,啸月涣的腿骨直接被从中踩得断裂而开,断裂处血肉模糊,参差不齐的断骨更是刺出了血肉,看上去无比残忍而血腥。 啸月涣咬紧了牙关,尽管脸色因为痛苦而狰狞,但是却没有出一声声响。 啸月明冷笑着道:“大小姐,你怎么不叫呢,你知道不知道,要叫得很好,才能让男人满足。” 啸月明一边说着,一边踩在了啸月涣的另一条小腿之上,伴随着清脆的骨骼断裂之声,啸月涣的整个身躯都无法控制地抽搐了起来。 “嘶——”啸月涣把自己的樱唇咬得鲜血如注,却也忍不住疼痛而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这个声音,是你更喜欢的那个声音。”啸月明狞笑着,踩住了啸月涣的手指,而后轻轻转动自己的脚尖,这种细微却连绵不绝的痛楚使得啸月涣身躯不自禁地颤抖着抽搐着,但是啸月涣却依然一声不吭。 “不要试图自爆哦。”啸月明微微笑着,弯下腰,一只手放在了啸月涣的胸膛之间。 啸月涣面容微变,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一道真气流已经注入了自己的体内。 这是家族内钳制成员,防止成员叛变的手段。 每个人都在出生的时候,就留下了一道死穴,由族中长辈掌握。 一旦被制住,连最基本的反抗之力都会失去,更别说自爆了。 看来这次家族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给自己留什么活路,连自己的死穴都告诉了这些出来搜寻自己的人。 啸月涣冷笑,却被咽喉中的一口血哽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黑血喷出溅满了啸月明的面庞。 啸月涣看着啸月明大笑了起来,啸月明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污血,也露出一丝笑容,而后伸手捏住啸月涣的下颌道:“你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呢,你说,我把你扒光了拖回去,让大家看看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这具完美的躯体,如何?” 啸月涣丝毫不掩饰自己目光里的鄙夷,冷笑道:“没关系,我丝毫不介意告诉外人,你妹妹是怎么死的。” 啸月明脸色微微一变,啸月涣才继续冷笑着道:“对吧,连自己的亲生妹妹都要侵犯强暴的人渣?” 啸月明双手紧紧握拳,怒吼道:“那是意外!是意外!” “什么意外,难道你想对她施暴是假的?”啸月涣冷笑连连,“难道你对自家侄女有幻想也是假的?呵呵,也不知道是谁在青楼妓馆里做事的时候口里喊着的居然是自己嫂嫂的名字……” “给我闭嘴!”啸月明一脚踩住了啸月涣的嘴。 他不知道啸月涣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但是他知道啸月涣不能活着,一定不能活着,不然随便哪件事说出去,自己在家族里就只有死路一条! 即便是一个只讲究实力的家族,也不可能容许自己那样的想法! “我会让你死的,只是不会死得那么如意。”啸月明嘿然冷笑了起来,神色变得无比狰狞而扭曲。 他俯下身,食指缓缓划过了啸月涣落满了灰尘,却依然晶莹如玉的面颊,才满是恶毒地说道:“我会将你的脸,一点一点划烂……” 啸月明拔出自己的刀,微微地划过啸月涣的身躯,将啸月涣的衣裙全部划破,才用刀直接刺入了半愈合状态的小腹创口之中,而后手腕转动,将还没有长好的创口顿时又搅得一片稀烂。 剧烈的痛苦让啸月涣生不如死,她只想死,死去,然后就什么也不用再去想了。 啸月明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他在同辈之中不算是天才,但是他也不笨,所以作为啸月涣的一位伯父,他能修行到七阶中段,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但也不容易。 这也使得他在践踏起啸月涣这样曾经的天才的尊严时,很有快感,比自己的境界得到了提升还更有快感,就仿佛是自己一下得到了几个台阶的提升一般。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居高临下的神一般,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死,惬意至极,快意至极。 如果不是自己不小心把她的身躯已经折磨得太过血肉淋漓了一些,啸月明甚至很想尝试一下自己这位侄女的滋味到底是怎么样的,这具**又会不会更美味一些。 毕竟这可是天骄,比那些卖肉的女人好了无数个档次,比族内那些寂寞的妇人也更拥有年轻的优势。 更何况,她的姿颜本也是族内顶尖,不然清流涧的那个浪子怎么可能会看得上她? 可惜的是,自己之前下手太狠了,看着她的躯体实在有些反胃,哪怕他再扭曲再疯狂,也有些承受不了这般的血腥。 啸月明狞笑起来,长刀在啸月涣的身上开了一道又一道血口,将啸月涣细腻柔嫩的肌肤瞬息之间便划成了一张如渔网般,布满了交错纵横的伤口,鲜红的血液虽然并不汹涌,但是却持续不断地从啸月涣的身体各处浸出,瞬间便将啸月涣浸染成了一个血人。 “本来应该留你一命,但是要怪就怪你的话实在太多了。”啸月明刀尖微微一翻,顺着啸月涣的臂骨而走,顿时挑下一大片血肉来。 浸在血泊中的啸月涣意识已然有些迷糊了,但是她看向啸月明的眼神依然充满了讽刺的意味,那眼神,依然居高临下,看得啸月明胸中怒火腾腾燃烧。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看我,你不过是个没用了的废物而已。”啸月明恼怒,他刚想挥刀给啸月涣再增添一份永远不会忘记的痛苦,他却突然抬起了头。 他看到一个身影突然从天边缓慢地踏步而来,两次踏步已经到了他的跟前。 啸月明悚然一惊,挥刀欲斩,一枝桃花突然破空而来,瞬间贯穿了他的胸膛,如入无物。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那个青年说话的语气很平淡,但是却仿佛是压抑了无数年,即将爆的火山一般令啸月明感受到了一股凉意。 啸月明稳住身形,那个男子的声音却陡然在耳边响起:“反派死于废话多。” 第619章 见或者不见 声音在耳畔响起,令啸月明脸色顿时大变。8』1中┡ 』文网 他的面容在一瞬之间变得万分扭曲,因为他不曾想到,对方的度如此之快! 这样的度,已经不能用快来形容了,甚至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啸月明震惊,急忙运气抵抗,眼中银光闪烁,一轮银月呜呜作响,顿时向啸月明跟前斩落而下! 啸月明没有来得及看清楚生了什么,但是他清楚地感受到了一股令他战栗的寒意,在他的四肢百骸之中扩散开来。 他想打个哆嗦,但是他现自己的肌肉已经僵硬到了连打个哆嗦都很艰难的地步——这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就像自己只是一个猎物一样,而那个突然出现的男子才是猎人。 猎人打猎可能会被猎物所反噬。 但是此时,啸月明却觉得自己没有这个机会了,因为他这个猎物太弱小,而猎人却太老道。 一瞬之间,银月便已经斩落而下,破入大地之中,顿时轰击出一片沟壑。 但是他并没有轰击到那个突然袭击而来的身影,因为那个身影已经在一瞬之间到了他的背后,平淡无奇的一拳挥出,直接轰击在啸月明的脊椎之上。 背部陡然传来的剧痛,而后强大的力道便在这一瞬间从打击点开始扩散,就像是一块大石投入了一片宁静的水塘,顿时激起了千层风浪。 一层层,一**,相互推拥着,堆叠着,在他的身躯之内不断蔓延。 最先被如涟漪般扩散而开的劲力所震裂撕碎的是他的血肉,而后是经脉,再然后是骨骼,接着便是身躯之中的脏腑直接被震得爆碎而开,什么也没有剩下。 啸月明惊讶,啸月明惶恐,因为他感知到了对方的修为并不是压倒性的,甚至不会比自己高出多少。 但是他却让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就像是一个笑话一般,被玩弄于鼓掌之中。 他那犹如鬼魅一般飘忽不定的身法啸月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这一拳,啸月明却感知得清清楚楚。 这一拳的力气的确很大,但是却完全是野蛮的肉身之力,其间没有任何一丝真气的混入,然而这个人却把所有的气力控制得很好,所有力量的落点,都集中在了一个点上。 这种感觉,就像是用锤子砸墙未必能够砸得穿,但是如果中间再垫上一颗钉子,那效力就会完全不一样。 护住啸月明身体的真气就是这堵墙,如果对方的力量不是如此高度集中在一个点上,啸月明有信心可以抵挡住。 但是他却真正做到了力量集中,没有丝毫的力量落在了别的地方,就像是一颗钉子的尖头,而且,整股力量都是这尖头。 钉子太细了会担心断裂的问题,但是这力量却完全不用担心,因为它本来就是无形无质的东西,打入了身体之后,继续源源不断地从所破开的护体真气中穿越而过。 只是这样精到的力,单单以肉身之力,便将他打得全身血肉崩溃,骨骼断裂,经脉寸断,脏腑爆碎。如果他再加上一些真气会怎么样? 啸月明不敢想象这个对手有多么强大,但是他明白了自己没有一点反抗的机会,就像婴儿面对巨人,就算手里再多出一把刀,也不过是个笑话。 这个人就是啸月涣的姘头吗? 看起来,族里似乎做下了一个很错误的判断啊。 啸月明吐出一大口血,整个身躯被震得向前飞出,扑落于地。 啸月明接连咳出几口混杂着内脏碎末的黑血,他的脏腑血肉骨骼正在真气作用下快滋生,但是余劲却还在他的体内不断地震荡,将他新生的血肉再次撕裂,接好的骨骼再次粉碎,重生的脏腑再次爆裂。 这带给啸月明的是一次又一次的痛苦。 楚风深吸一口气,看着啸月明的目光里有痛恨,也有同情。 他没有再继续动手,因为啸月明暂时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这一点信心,楚风还是有的。 楚风走向了一旁躺着的啸月涣。 啸月涣已经因为重伤而陷入了昏迷之中,浑身上下没有一片好肉。 楚风的面容微微抽搐,他扭头看向啸月明,看着已经艰难挣扎着站了起来的啸月明,才冷冷地道:“你真该死。” 杀人是一回事,伤人是一回事,但是蓄意地折磨人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果说正常的战斗伤,甚至是因为战斗而死,那都还处于可以接受的范围的话,那么蓄意地折磨人就完全出了这个范围。 人都是要死的,世上没有人不死。但是死也有死的不同,战死可以称为悲壮,壮烈,至少他带着为人的尊严。 但是被折磨,却将这份尊严,这份骄傲完全地践踏到了尘埃里去。 楚风曾经对凤饮醴也做过类似的事情,所以他有些明白啸月明挣扎的内心。 但是他真的不曾想到,啸月明会做到这样残忍的地步。 这种地步,就算是楚风自己做出来的,楚风大概也会对自己说一声,该死,更何况是对啸月明。 楚风看向了啸月明,啸月明狞笑,楚风背后桃树一抖,漫天桃花飘落,顿时将啸月明的身躯所包裹所覆盖,伴随着“噗”一声响,桃花的花瓣之间沁出了几缕鲜血来。 落在桃花之上的鲜血迅地沁入了桃花花瓣之中,使得桃花愈地妖艳,愈地鲜红。而后桃花消散无形,原地也再也没有留下啸月明的身影。 楚风脱下了自己的外罩长袍,小心翼翼地包覆住啸月涣的身躯,才将啸月涣抱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啸月涣苍白的面庞,感受到啸月涣娇躯不断的颤抖和战栗,微微瞑目,才深呼吸一口气,向远方的群山奔驰而去。 ******************************************************************* 啸月涣出一声呻吟,轻轻咳了几声,然后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岩石,闻到了药香,她轻轻吸了吸鼻子,觉得这药的芬芳真是好闻。 她举起了自己的手横在眼前,遮挡住并不怎么强烈的光芒,她长出一口气,躺在地上,望着头顶的岩石,一动也不动。 啸月涣躺了许久,才终于缓缓地坐了起来,盖在身上的皮毛大氅也随之滑落,露出她雪白晶莹的肌肤。 她看了看自己的身躯,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没有什么疤痕留下,所以她很满意。 她打了个呵欠,站起了身子,站在她身下垫着的兽皮毡子上,打量着自己所在的这个洞窟。 在洞窟的深处有一座鼎炉,鼎炉下的火正旺,药香正是从那座鼎炉里传来的。 除了鼎炉之外,洞窟里似乎便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了,干干净净的,也很整齐。 啸月涣站了一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怀念刚才躺着的温暖感觉,所以她又躺了下去,把滑落的皮毛大氅拉了起来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继续有些茫然地看着头顶的岩石,却把大氅裹紧了一些。 大氅柔顺的面料滑过她柔嫩的肌肤,让她觉得有些酥痒,她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挑,但是很快又落了下来。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她再次站起了身,从芥子囊中翻找出了备用的衣服,穿在了身上。 啸月涣将自己披散着的如锦缎般的长晃了晃,却现自己的簪子没有了踪迹。 她想了想,在衣物上撕下了一条布来,随意地将长扎在了一起,看上去却多了几分清新自然之感。 洞窟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啸月涣微微一怔,看着进入洞窟的楚风,才冷笑道:“你都看见了?” 楚风愣了愣,有些不明白啸月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想了想,才道:“是都看见你和那个人了,还是你的身子,还是你刚才醒过来的事情?” 啸月涣秀眉一拧,才冷声道:“你觉得呢?” “我怎么知道。”楚风有些近乎无赖地道——因为他全部都看见了,这样的事情他终究不好意思直说。 “你给我洗干净的?”啸月涣又问。 楚风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在丹炉前蹲下身子,去看在丹炉下燃烧着的火,不敢去看啸月涣。 不给你洗,难道要看你一直一身鲜血的样子啊,不给你洗,又怎么给你上一些伤药呢? 这个道理这么简单,你肯定能理解的。 虽然这么想,但是作为一个人类,楚风还是有着极其鲜明的性别差异观,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的观念依然深植于脑内。 但是出乎意料的却是啸月涣却没有再深究下去,而是在一旁席地而坐,道:“你已经把我带出了城,不欠我什么了,你又来找我做什么?” 楚风尴尬地笑了笑才道:“我本来……就不该把你一个人扔在这片地带,就算要分离,也还是等离开了淮山的势力范围比较好。毕竟我把你带出来的,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 楚风本来想说的是我本来也不欠你什么,只是因为遇到了相类似的事情,所以才一时有些感触,把你带出了迎雪城。 不过这种事,也还是不要说的比较好了。 啸月涣微微动容,沉默了片刻才道:“现在淮山全族都在找我们了吧?” 楚风点了点头,他也是遭遇到了淮山修士的阻击才知道淮山对他和啸月涣下了通缉令,一律擒拿,如果敢反抗,格杀勿论。 他知道啸月涣逃了出来只怕就不愿意再回去,所以他才开始四处搜寻啸月涣,因此也才赶上了时间,没让啸月涣死在啸月明手中。 楚风顿了顿,才又补充道:“还有清流涧。” 第620章 我要去抢亲 清流涧是穹朔州老牌势力之一,位于穹朔州东北方,现今盘踞海州城,与万妖宫结盟,使得万妖宫终于在穹朔州立足。 有了万妖宫的扶助,清流涧这个过去不大不小的宗门正在逐渐兴起,其当代的几位天才更是受到了全族的培养,修为成长之迅速,已经跃身为同代一流天才之行列。 而作为穹朔州第一大势力的淮山要与清流涧联姻,其中的意味,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明眼人都知道,淮山看来是要准备放弃与万妖宫之间的抵抗,而转投到万妖宫阵营了。 而若是淮山立场转变,整个穹朔州的联盟也就自然崩溃了,穹朔州就会落入万妖宫的掌控之中。 这其中自然有万壑山大局时北方宗门受到重点狙击导致实力受损的缘故,但是更多的却还是出于其他的考量。 这种考量,楚风隐隐约约可以猜到,那就是大家都意识到了万壑山大局之后的平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平静,那只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宁静而已。 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必要去为了争夺一些无意义的势力范围而浪费资源和精神了,现在应该做的是与强者结盟,使得自己的宗门能够渡过一场风雨。 这是极其现实,也是极其必要极其正确的考量,而淮山正是通过联姻这一手段来实现这个目的。 不过让楚风有些鄙夷的也正是于此,因为之前的冲突拉不下颜面,就让族内的女子牺牲自己去换回关系缓和和利益的关联,这真的是让楚风无法理解的东西。 都是所谓的成名的宗师,却还要牺牲晚辈,而不管晚辈的意愿,想想也真是可笑。 而清流涧的反应更是可笑,婚事都还只是在商议阶段,八字连一撇都没有,听闻了此事之后竟然宣称这是清流涧的奇耻大辱,要把这对奸夫淫妇就地斩杀以雪耻。 但是啸月涣连婚约都还没有立下,与你清流涧究竟又有什么干系,她要做什么那是她的自由,又谈得上什么奇耻大辱? 淮山好歹还有宗族的名分,清流涧又凭的是什么? 难道是因为有万妖宫撑腰,所以近些年来野心膨胀得连自己的斤两都给忘了? 不过这些话楚风也只能在腹中随便说说,不会拿去质问清流涧的人——因为质问了也是白问。 有些人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面子观念,什么都能牵扯到自己的面子上,想想的确未免有些可笑。 楚风闻了闻药香,觉得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便将丹炉之下的柴火尽数撤去了,而后便掀开了丹炉,将丹炉中所炼的丹药全数拿出,装入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瓷瓶之中。 楚风装了两个瓷瓶,想了想,将其中一个瓷瓶扔给了啸月涣。 啸月涣结果瓷瓶,打开瓶塞取出一枚略微咬下一些,皱了皱眉才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历,这种级别的丹药都随便送人。” 楚风尴尬地挠了挠头道:“我炼丹不行……” 楚风在说实话,他一直是个理论家,因为他身边有个炼药专家楚紫儿在,又哪里用得着他炼药? 只不过现在楚紫儿不在他身边,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 他所炼的丹药都是一些品级不低的丹药,但是这主要归功于他所用的药材都是一些很好的药材。 若是换了寻常人炼丹的药材,他只怕早已炼废了无数炉了。 这个时候,他就无比想念楚紫儿的在丹药蛊毒上的惊人天赋了,同样的药材在她手里,只怕会炼出药力更强大的丹药来。 啸月涣皱了皱眉,她也只是能知道这些丹药的作用,却没有分辨出这些丹药的药材,所以不知道楚风真的没有谦虚。 不过她也见惯了这种人,所以没有多说,就毫不客气地把瓷瓶装了起来,才继续道:“那现在呢,我们要怎么办?” 楚风略略一怔,沉默了片刻才道:“躲啊,还能怎么样?” “躲?”啸月涣眉头微微一挑。 楚风点了点头才道:“自然只能躲了,昨天那个人没有能够回去,所以这片区域已经被封堵住了。我们只能先在山里躲一躲,再看看有没有机会。” 楚风昨天本来想立即就逃跑的,但是考虑到啸月涣的伤势还是不能拖,所以就先找了地方帮啸月涣疗伤。 结果这一疗伤就直接导致了这片区域直接被人给封堵死了,加派了很多人手进行搜寻。 搜寻的人楚风倒不怎么害怕,但是却来了三个八阶的修士坐镇,其中一个淮山的老头,一个清流涧的老头,还有一个就不得而知了。 楚风自信心再爆棚也不敢与三个八阶的老头去交手,那只是自寻死路而已。所以楚风就没有逃跑,而是将自己疗伤时随手布下的阵法再次加深,精细化之后,躲藏了起来。 九年的静修,楚风在阵法、功法与药理之上的造诣也已经今非昔比,在阵法上楚风虽然不敢自称宗师,但是若是说已经有了一流大师的水平却绝对没有任何悬念。 楚风有自信如果没有特别强大的阵法大师甚至于阵法宗师在此的话,自己的阵法不会被破。所以对于躲藏楚风还是很有信心。 啸月涣眨了眨眼睛,才道:“你打不过?” “我怎么打得过?”楚风反问,有些惊讶于啸月涣对自己的信心还真是有些高得过分。 “你宗门里的人不会来寻找你吗?”啸月涣又问。 楚风这下愣了愣,他算宗门的话,有三个。 第一个宗门是三妙宫,这个宗门已经完全覆灭了,门内弟子没有留下几个。 第二个是东南颜家,不过他师承的颜天君早已经被颜家列为叛逆。 第三个则是凤鸣山庄了,凤鸣山庄不在这个时候来杀他就好了,帮助什么的就别提了。 所以楚风沉默了片刻,才讷讷地道:“我没有宗门,我现在算是散修。” “十年前就是?”啸月涣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楚风仔细地想了想自己的修行生涯,才道:“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虽然运气好受过一些前辈的庇佑,但是这些前辈也没有工夫专门管我的事情。” 啸月涣沉默了片刻,才道:“散修能修行到你这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散修,是有别于宗族与门派修行的独特修行方式,修士没有宗族没有门派可以依靠,凡事都只能依靠自己。 他们的修行路上,往往没有前辈指点教导,也没有人为他们提供庇佑保护,更没有丹药一类的供应,就连功法有可能都要自己寻找。 散修的路很艰难,很不好走,所以有资质修行的人,无论如何都愿意拜入一个山门修行,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山门,但是至少比没有的好。 因此散修的人数极其稀少,他们手里的功法也往往是意外得到,因为这些功法大多数时候都未必与他们的体质相互配合,所以散修能够走到这样的地步,已经算是古之罕有了。 楚风想想把自己完全归于散修似乎也不合适,因为那些指点他的人随随便便拿一个出来都是了不得的人物,有的是在道行上,有的则是在心性上,都有着惊人的造诣。 他们对自己的指点,虽然不多,但都是值得深思,值得反复咀嚼的。 不过这些话,楚风也不准备向啸月涣解释,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道:“还好吧。” “没有什么背景,却敢得罪淮山和清流涧,你胆子可真不小。”啸月涣一边看着楚风从芥子囊中倒出一只虎头鹿身野兽,熟练地放血剥皮,随着其筋骨构架将整只野兽拆卸为无数块,而后架在火上开始炙烤,一边道。 楚风取出了调料,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你喜欢吃什么口味?” 啸月涣愣了愣,才冷笑道:“我要吃有点甜有点咸有点酸有点辣有点苦的口味。” 楚风翻了翻白眼,才道:“……这我哪里做得出来。” “那你随便吧。”啸月涣随口答道,看着楚风那一副认真严肃全神贯注的样子,却很好奇楚风到底是不是会烤肉。 楚风观察着烤肉色泽的变化,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一切结束了之后你要去哪里?” 啸月涣瞪了楚风一眼,才道:“你管得着吗?” 楚风撇了撇嘴,看烤肉色泽已经变得金黄诱人,油脂更是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楚风略微捏了捏烤肉的肉质,点了点头,确信已经恰到好处,才凭空唤出一枝桃花,将烤肉串了,递给了啸月涣。 啸月涣接过烤肉,很是文雅地微微撕咬下一小口,而后眉头微蹙,缓缓地咀嚼而下,才道:“手艺还不错。” “其实我最擅长的还是蒸炒煎煮,炙烤这种事我没学过,只是按照以前的经验推行的而已。”楚风答道,酒楼里很少会有卖这样的烤肉,他父亲自然也就无从教他。 啸月涣冷哼一声,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臭屁,随便夸两句便尾巴翘上了天,还要故作谦虚。 啸月涣又吃完一块肉,才道:“你呢,完了又想去哪?”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很坚定地道:“我要去抢亲。”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21章 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欠你的 抢亲? 啸月涣愣了许久,直到刚刚咬进嘴里的一块肉从樱唇里掉落了出来,愣了许久,她才醒悟过来,神色古怪地看着楚风,有些迟疑地道:“你不是有怪癖吧?” 楚风没有理会啸月涣的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你们家族有阵法大师吗?” 啸月涣想了想,才点了点头道:“有一个八阶的前辈精研阵法,按辈分我该叫他一声叔祖,他名叫啸月翊。” 楚风脸色有些难看,才有些尴尬地道:“身长七尺半,甚壮,发色银灰混杂,长眉如剑,左眼角下有三枚痣……” “对,就是他,左眼角下三枚痣。”啸月涣顿了顿,才一边吃着烤肉,一边漫不经心地道,“你怎么知道的,你认识他?” 楚风摇了摇头道:“我见过他,此刻就在阵法之外。” 啸月涣一怔,然后才若无其事地道:“噢,那就没什么可以担忧的了。” “自己人?”楚风愣了愣,反问。 “不,我们一定会死得很惨。”啸月涣吃完手里的烤肉,掏出手绢擦了擦有些油腻的手和淡红色的唇,才若无其事地道,“死在你手里的啸月明是他的小儿子。虽然他未必喜欢啸月明,但是杀了他儿子这样的事情,他一定不会不放在心上,所以他肯定会杀了我们的,手段嘛……反正啸月明继承了他本事不到十分之一吧。” 说完,啸月涣已经拉扯着兽皮毡子在火堆旁坐了下来,从楚风手里拿过了一串烤肉。 楚风的面容愈发尴尬,然后才道:“那我们还是得尽快逃走了。” “怎么逃?你都说了足足三个八阶了,我的修为被你斩落了,现在还有内伤没有痊愈;你自己,则也不是八阶的对手,你说怎么逃。”啸月涣听说啸月翊的到来,表现得反而更为平静了,似乎已经做好了等死的准备。 面对死亡的困境,有人会安静地等待,有人则会做出最后的挣扎。 啸月涣是属于前者,而楚风已经在鬼门关绕了无数圈了,自然不会安静地等待一切的发生,所以他还是要做出最后的挣扎。 三个八阶又怎么样,三个八阶又不是无敌的存在,自己连大帝都见过一片了,更何况区区的八阶了。 尽管这样给自己打气,但是楚风还是很谨慎,也很慎重。 他看向了啸月涣道:“但是还是得试试,不试一定死,试试还有生还的机会。” 啸月涣当然也认同楚风的观点,只不过她不认为自己能够做到什么,所以她沉默了片刻,才道:“那你说说,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楚风翻了翻白眼,突然很是怀念珊瑚,有珊瑚在的时候他又习惯了把谋划的事情交给了珊瑚,而自己只负责执行。 现在遇到的这个啸月涣,不仅无法投入战斗,甚至还不会动脑思考,真是累赘…… 楚风突然愣了愣,捏住了自己下颌,觉得自己修为还很弱的时候,跟着颜青羽的时候颜青羽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后来……那些庇护过自己的人大概都是这么想的。 要能力没能力,要脑力没脑力,的确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有什么能让你那位叔祖转移心神的事情?”楚风问道。 啸月涣仔细地想了想,才冷笑两声道:“女人呗,尤其是和他有伦理亲属关系的女人。” 说着,啸月涣连看向楚风的眼神里都带上了几分鄙夷的神色,男人嘛,能有什么好东西,眼里除了女人,就是权力,又还能有什么? 楚风明确感受到了啸月涣目光里那份丝毫不加掩饰,**裸的鄙视之情,所以他有些郁闷,自己可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做,怎么就被鄙视上了。 啸月涣的话倒是有些提醒,只不过现在这里就啸月涣和楚风两个人,啸月涣符合了所有条件,但是当然不可能让啸月涣去冒险。 楚风抿了抿唇,仔细地构想着自己要如何尽量避免与那三个八阶的怪物正面战斗,利用自己所会的阵法,周转出更多的空间。 耗时的大阵杀阵是别指望了,自己现在手里根本没有那么多能够布下那样强大阵法的材料,所有的材料都在与凤鸣山庄那一战中消耗得干干净净,一个不剩。 更何况布大阵之时会引起地脉的一些变化,很难遮蔽住,他才不相信一个阵法大师会感知不到,那样的话只不过是在更快暴露自己的所在。 楚风沉吟了片刻,才道:“如果我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来,你有几成的把握逃离?” 啸月涣想了想,才摇头道:“我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来这里的只怕都是七阶修士,随便遇到一个我都没有还手之力。” 楚风翻了翻白眼,叹了口气,暗自腹诽了一番真是气死个人,要不是保护你我自己一个人想要逃跑三个八阶又能耐我何。 “这都是你害的,所以你要对我负起责任。”啸月涣又拿起一串烤肉,一边吃一边道,好像真的是胃口大开。 楚风看着啸月涣将烤肉吃了一串又一串,丝毫不准备停下来的架势,才无奈地道:“好吧好吧,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不,你是这辈子欠我的。”啸月涣终于将烤肉尽数解决,意犹未尽地擦了擦手和嘴,才纠正了楚风的错误。 楚风看着啸月涣这副随意的样子,真是有些无可奈何,心中暗想大概每个世家门派的小姐少爷大弟子背后都和在别人面前的面孔不一样,怎么自己遇到的人都一个比一个古怪。 楚风有些恼火地看着啸月涣。 啸月涣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才道:“反正是死是活都交给你了,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楚风愈发恼火,但是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讷讷地道:“我们还是趁他们暂时还没有发现我们的存在突围比较好。” “怎么突围?”啸月涣反问。 “冲过去。”楚风说得很坚决,斩钉截铁,铿锵有力。 “冲过去?”啸月涣的表情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之后,就差笑出声来了。 楚风点了点头,才道:“我对自己的速度,还是很有信心的。虽然未必能够与八阶修士一战,但是逃跑,也未必就会落在他们的手里。趁着他们还没有发现我们,我带着你逃跑,兴许还有一条生路。” “很有私奔的感觉。”啸月涣点了点头,然后道,“反正听你的,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楚风很是恼火于啸月涣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但是他又实在不好发作,谁叫自己现在是顶梁柱呢。 “我先把这个阵法稍微改一改,你等一会。”楚风一边说着,一边反手握住了自己的木鞭,走到了墙边,伸手就在岩石上开始刻画起符文来。 这些阵法没有了各种重要材质的支撑的确无法维持长久,所以楚风知道这个阵法也不可能起到太大的作用。 但是无论如何,楚风也不愿意真的就像无头苍蝇一样胡乱地冲杀出去,那可不是逃命,那是送命。 楚风想要做的是首先将这个隐蔽气息的阵法改成一个困阵,然后自己再和啸月涣离开这里,到稍远一些布置一个更为小型的隐阵藏身,然后暴露出此地,将那位阵法大师诓骗进来之后将困阵引发,短暂地阻挡八阶的修士的追击,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逃跑时间。 因为阵法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长久,所以楚风也就没有布下太复杂的阵法,只是一个常规的困阵加了一重变化之后附加到了隐阵之上,与隐阵共用引来的地脉。 做完这一些之后,楚风才将阵法的核心引出,带着啸月涣向附近无人的一处山涧藏身而去。 大地有隔绝真气神识的效用,河流也有如此效用。 由于借助了河流的屏蔽作用,而且不希望长期藏身,所以楚风的这个隐阵就来得很简单,简单而不随意,使得他们在搜寻之人搜寻到这片空间之前就已经躲进了河流之中藏匿身形。 楚风握紧了阵法核心,他将洞穴中的藏身阵法的阵纹一直蔓延到此,就是要通过在此处改变山中地脉,制造出假象,将那些人骗进去。 楚风默默地启动了阵法核心,将山中地脉微微改变,顿时,便见到一束银光直接向那山峦冲去。 紧随着,几道各色光芒也向后向他们之前藏身的山洞冲了过去,冲得很快,甚至都还没有给楚风太多的时间辨认都是哪些人,那些人就已经尽数冲进了阵法之中。 “走。”楚风道。 “怎么走?”啸月涣问道。 “我背你。”楚风说着,示意啸月涣快些到自己背上来。 啸月涣微微犹豫了瞬间,还是跳上了楚风的背,一双手臂抱住了楚风的脖子,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道:“走吧。” 楚风点了点头,同时一瞬间将二重阵的隐阵关闭,困阵引发,自己则在同时脚踩大地,化为一股烟尘,向西边奔驰而去,转瞬之间就已经消失在了天际。 给读者的话: ***A已立下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22章 人面桃花相映红 “这该死的老狐狸!” 楚风背着啸月涣再一次一头撞在了无形的屏蔽之上,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们足足三个八阶坐镇,十多个七阶修士当跑腿的,你还玩这手,居然先布置下了一个大困阵,才在这片区域内展开搜索,你还要不要我们这些后生晚辈活了! 楚风很恼火,真的很恼火,他真的没有想到这些老狐狸居然会谨慎到这个程度。 这个困阵,他自然识得,也有信心能够破解,但是问题却是现在时间根本不容许,他那随手布的困阵根本困不住人太久,而这个困阵虽然也没花太多时间,但是问题却是——这个困阵有大量的材料甚至可能还有一个颇为强大的法器作为主持,要破阵,实在太花费时间了! 这个时候要是有开关玉就好了——虽然开关玉只能够让一人通过,但是只要让啸月涣逃出去,他自己可是有信心在三个八阶的围攻之下——死得不那么惨。 但是现在他的确毫无办法,只能看着刚才因为受到剧烈撞击而出现了符文的无形屏障直瞪眼睛。 趴在楚风背上的啸月涣倒是真的一点也不急,而是“嗤嗤”地笑了起来,带着几分幸灾乐祸道:“可不是每个人都跟十年前的我似的那么不谨慎啊。” 她说起自己的旧事来,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尴尬,仿佛是在说一个无关人的故事一样。 楚风恼火地皱了皱眉,快速地思索着到底要怎样应对才比较合适,自己到底要如何做呢? 楚风看着眼前的无形屏障,却是一筹莫展。 “死就死吧,至少黄泉路上还有个伴。”啸月涣撇嘴道,倒真是把生死看得很开。 但是楚风可还不想死,他刚刚才下定了决心要去离水抢亲,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弃! “你先下来吧,怪沉的,背着挺累。”楚风道。 啸月涣秀眉一挑,冷笑道:“要不是打不过你,我真想撕烂你这张嘴。” 啸月涣一边说着,一边从楚风的背上跳了下来,一脸的抑郁和悲愤。 女孩子总是爱美的,爱美就难免会在意自己的体重,啸月涣自问一点也不沉,换一个凡人来背也不会觉得沉。 若是这个凡人说自己沉,一直背着挺累的,自己也就忍了,毕竟凡人体力有限。 可是你是个修士啊,你一个能一拳把一个七阶中段修士浑身上下打得没有一块好肉的修士,说一个姑娘家沉,你是几个意思? 也是啸月涣性子自从离开迎雪城之后又有所缓和,目前又死到临头,她也不想去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然啸月涣非得和楚风好好打一架讲讲道理不可。 其实莫说是啸月涣,就是换了刘鱼或是珊瑚这种温柔腼腆的性子来,也非得在这个问题上恼火不可。 但是谁叫楚风不懂女人呢? 不懂女人的楚风在让啸月涣恼火而不自知之后,又开始瞪着眼前的屏障发起愁来。 “我真是蠢死了。”楚风说到。 “事实就不需要强调了。”啸月涣道。 楚风瞪了啸月涣一眼,才接着道:“我试一试。” 楚风说试一试,那一般都是有一定把握的,此刻楚风心里也有了一些把握,虽然这个把握并不怎么可靠,但是有些把握,总比没有把握强。 楚风道:“我会全力轰击这个点,在我轰击的同时,你从这块区域穿过去,要快,要用全力。” 楚风说着,将他所要轰击的点与让啸月涣穿梭的区域都比划给了啸月涣看。 啸月涣沉吟了片刻,虽然不知道楚风到底要做什么,却也点了点头。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地收拳,而后背后一片片桃树浮现,不过片刻便使得入秋之后因为草木枯黄而有些萎顿气息的草原变成了一片馥郁芬芳的桃树林。 一瓣瓣桃花在树林之中绽放飘零,随风起舞,绚丽缤纷。 “一个大男人,哎。”啸月涣看着那片桃花林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其中意味自然不言而喻。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折断了一截桃树树枝,将自己用衣服碎条系好的头发散开,而后将这截桃树树枝作为簪子,将自己的长发随意地绾了起来,而后以树枝簪好。 楚风道:“准备——” 楚风的右拳骨骼开始颤鸣,拳头开始出现裂纹,鲜血从身躯的裂纹中不断沁出,随后滴滴滴落在地——那聚集起来的力量太过巨大,巨大到即便以楚风这完美的**也有些难以承受。 “跑!”楚风一拳直接轰击而出,轰然击中在那无形的屏障之上,几乎是楚风出拳的同时,整个无形的屏障都从虚空之中浮现而出。 那是一个半球形的透明屏障,此刻正在剧烈颤抖,楚风的拳头宛如一颗巨石,抵住了屏障的一点,而这颗巨石所激起的涟漪,正在不断地向外界扩散,扩散,直至扩散满了整个半球形的屏障,一道道涟漪开始相互叠加,或是加强,或是抵消。 透明屏障上所浮现的纹路已经失去了最开始那一瞬间的规则,有的部位向屏障外凸起,有的部位向屏障内扭曲,还有的部位则岿然不动,仿佛根本就没有受到冲击,是大海狂澜之中一座不为所动的小岛。 屏障发出了嗡嗡的颤抖,就像是临死之前的挣扎,就像是垂死之时的怒吼,愈来愈剧烈,愈来愈不可忽视,甚至已经到了震得人双耳轰鸣,震得人七窍沁血的地步。 啸月涣强忍住体内气血的翻涌,用尽了自己所能用出的最大的气力,就像是那传说中要怒撞不周山的共工一般地,怒吼着向楚风所指定的区域撞击而去。 她闭上了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宁愿撞死在这里,也绝对不愿意被人擒住,被人捉回去,被人羞辱! 她的世界一片空灵,所有的咆哮声,所有的颤鸣声,都如同那些色彩一般从她的世界之中淡去。 她的世界里除了一片宁静的黑暗,便什么也没有剩下。时间就像是停滞了一般,使得啸月涣回想起了很多东西,回想起了自己短暂的二十余年生活。 这种奇妙的体验,很多人都有过,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但是这种超脱于时间之外的感觉,的确奇特得让人很害怕,又很欣慰。 啸月涣看着在自己眼前不断浮现的画面,她沉思了许久,她也想了许久,直到她心中很多疑惑豁然开朗,很多心结,陡然解开。 她觉得自己在这一瞬之间仿佛进入了另外一片天地,广阔浩渺,无边无际。 啸月涣不由得微微一笑,她睁开了眼睛,她看见自己已经冲破了那屏障的阻隔。 她愣了愣,只是一息之间,时间的流逝便又恢复到了正常。 啸月涣站住了身形,转身,发现屏障已经停止了颤抖,楚风则垂下了手站在那里,带着淡淡的笑容。 啸月涣也不由得咧嘴笑道:“成功了!” 楚风笑着向她点了点头,然后张开嘴,缓缓说了两个字,看口型却是“快走”。 啸月涣愣愣地看着楚风,她看着楚风下垂的正在滴血的右手,看着还在不断轻微颤抖的楚风的身躯,看着楚风那有些可恶的笑容,神情有些恍惚。 “你呢?”啸月涣问道,“快出来啊!” 楚风轻轻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看向自己来的方向。 这次尝试他本来就没有抱太多的期望,他所想的是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这么大的范围之内布置出一个极其坚固的困阵即便有很多材料,也是极其困难的。 所以啸月翊肯定会做出一些补偿,以确保这个困阵不会被轻易击破。 最简单易行的方式,就是通过消解力道来完成。 这将使得整个阵法能够在同一瞬间感知到任意一处所产生的冲击,而后调用能够承受相应力道的范围的阵法来承受这个力道,并把所有的力道渐渐分解消化。 但是,如果这个力量过于集中,就会导致这样消解的方式不可行。 这个时候就会采取另外一种完全相反的方式,那就是瞬间集中。 在阵法受到瞬间猛击的同时,受到攻击的点将会迅速从阵法的其他范围吸收灵力,使得受到冲击的点得到加固,从而能够抵抗得住足够强大的点冲击。 而在冲击结束之后,它也会瞬间将整个阵法还原,使得在人数极少的情况下,会出现无机可乘的状况。 而正如楚风所猜测的一样,啸月翊采取了瞬间集中的方式而不是消解的方式,看来他对楚风在迎雪城里所展现的实力有一些忌惮。 但是同样的,要借助瞬间集中的破绽从阵法之中逃离,就必须有一个人被困在阵里,因为如果他不攻击阵法,其他的地方就不会出现破绽。 换而言之,楚风能够让啸月涣逃出去,但是他自己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破开这个阵法逃出去。 啸月涣愣愣地看着楚风,看着楚风转身,看向从天际而来的几道流光,她沉默不语。 她咬了咬牙,转身,急速遁逃。 在她脑后,是那一枝与她青丝红颜相互辉映的桃花。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23章 那我就不反抗了 楚风目送着啸月涣远去,微微笑了起来,默默地祝啸月涣好运。81中┡文网 然后他坐下身,拿出了自己的纸笔,他想了很久,想给离绾写一封长信,告诉离绾自己心里想的事情。 但是他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不是因为他不愿意写了,而是他认为这些话还是要当面告诉离绾好一些,不然说这么多,都只是让离绾增添烦恼而已。 所以他刚刚拿出了笔之后就又将纸笔收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他看到了啸月翊落在了跟前。 啸月翊左手边是一个一身灰衣的老人,面容也很是沧桑,一身儒雅之气,身子骨打得笔直,下垂的宽袍大袖罩住了双手。 在啸月翊身后跟着的则是一个中年男人,那是一个中等身材,红光满面的男人,一脸笑意盈盈的模样,让人有一种一见便油然而生的亲切感。 啸月翊的眼眸里一丝精光闪过,似乎对于自己居然中了一个后生晚辈的计,还让想要捉拿的人逃跑了一个有些愤怒,有些怨怼。 啸月翊冷笑着看向天边,看着那道还没有完全消失在天之尽头的光芒,才冷哼两声,道:“年轻人,选你怎么死吧。” “老死。”楚风笑了笑,看着啸月翊,道。 啸月翊嘴角微微一扬,才声色冷冽地道:“可以啊,我完全可以满足你的要求,希望你到时候不要求我快些杀死你。” 楚风倒是丝毫不在意,目光扫过了啸月翊,落在了那灰衣老人身上,才问道:“这位前辈是……?” “老夫清流涧长老,荀若。”灰衣老人微微一揖,道。 楚风突然受此大礼,不得不急忙还礼,道:“晚辈离风。” 那中年男人看着楚风,皱了皱眉,露出了一副有些讶异的神情,却没有说话。 “这位前辈应该便是万妖宫的前辈吧?”楚风看着男人,含笑问道。 男人淡淡笑了笑,才微微欠身道:“在下万妖宫侍奉司马朗,见过小友了。” 司马朗的名字在妖界不算多么有名气,但是其实力却远在名气之上,在当年万壑山之变后大长老莫涵瑛失踪,司马朗才复出,原本会被授予大长老的职务,但是司马朗却只以侍奉的名义出现。 在万妖宫北进之后,司马朗便作为了副宗主韩海山的副手跟进,辅佐韩海山。 万妖宫在穹朔迅立足,司马朗的功劳还远远在韩海山之上。 楚风笑了笑,没有将寒暄继续下去,而是看着那些七阶弟子纷纷赶到,或者落地,或者浮空,将自己团团围住,其中敌意已经不需要多言。 “你们就不去追啸月涣吗?”楚风问道。 “不必。”啸月翊嘴角微微一扬,似乎也全不着急。 这让楚风顿时产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注意到啸月翊所说的是“不必”,而不是“不急”。 “不必”是不需要的意思,其中的意思自然是就算不去追也无所谓,换而言之,啸月翊确信啸月涣逃不掉。 楚风不由得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完了,自己白辛苦一场了。 楚风长叹了一口气,真的觉得以自己的智慧和这些老东西打交道实在是有些艰辛,多么渴望他所见识到的那些机敏人物能够把他们的智慧借给自己用一用。 楚风的目光在人群之中不断地扫动着,忽然看见了一个颇有些眼熟的身影。 那个人——他在从离水离开的那一夜见过,那个人,当着他的面,杀了离水的一名弟子或者族人。 对于能在这里看到这样一个旧识,楚风却没有感觉到半点的庆幸,因为他顿时将那夜的事情与此时的事情联系了起来。 那一夜这个男子也是对离水的修士动手,现在,那个男人却也很在意离水的身份,这让楚风怎么想都觉得只怕这些人有针对离水——或者说针对北原的一个阴谋。 他们想要做什么,只是单纯地想要为万妖宫在穹朔立稳脚跟之后再向穹朔州展做一些铺垫,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司马朗见无人说话,便笑了笑,才向啸月翊和荀若微微一揖道:“两位前辈,这位小友与我还有些渊源,晚辈愿意以一些稀有灵药材料保他,不知道两位前辈是否愿意赏晚辈一个面子?” 司马朗说话时将自己的身份摆得很低,但是他的修为反而是三人之中最高的一人,所以他这样的低姿态让啸月翊与荀若都微微动容,看向楚风的神色之中多出了一分惊奇。 此间啸月翊是主,荀若与司马朗都是客,所以荀若没有抢着回答,而是看向了啸月翊。 啸月翊的面色有些复杂,但是却很难看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他沉吟片刻,才缓缓道:“此子虽然与道友有些渊源,但是此子杀我淮山族人,又淫辱我淮山女子,必须先押回淮山等候落,还请道友见谅。” 啸月翊已经表态,荀若自然也没有可能将楚风答允移交给这个男人,因为他们这两个老狐狸已经敏锐地意识到司马朗在这个青年身上必有所图。 虽然不知道图什么,但是也不能就此轻易地交到他手里。 司马朗眉头微微一皱,拳头也猛地一握,这让两个老家伙却神色同时一凛,生怕司马朗突然暴起抢人,但是随着司马朗眉头缓缓舒展开,二人才慢慢放下心去, “既然如此,晚辈也只能听从前辈的意见了。”司马朗叹了口气,露出一些惋惜的神色。 司马朗如此轻易地便同意了移交,反而让两个老家伙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将眼前这个人的份量估计得过重了一些,但是就算估计错了也没有什么坏事。 楚风撇了撇嘴,才道:“你们要押我回淮山?” 啸月翊点了点头,他的本意自然不会是老老实实地把楚风押回淮山处理,反正门内也已经有了反抗就格杀的指令,自己即便杀了,也没有什么后果。 但是此时刚刚才用此作为借口拒绝了司马朗要人的请求,自己又怎么好意思当面打人的耳光? 所以哪怕心里再觉得尴尬恼火,啸月翊也终于还是认真地点下了头。 虽然押回淮山,此子也不过是死路一条,但是死在别人手里,和死在自己手里,却终究是两回事。 “那我就不反抗了。”楚风叹了口气,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不会反抗。 如果只有一个八阶在他的面前,他还有空间尝试一下能不能够逃脱,但是现在的这个局面,三个八阶再加一个阵法,也许有办法能够逃脱,但是那肯定不是他这个智慧级别的人所能够想到的。 与其如此,还不如省省力气,看事态下一步如何展,万一那个司马朗还会试图把自己捞出去呢? 楚风这么干脆果断的决定让所有人都是一愣,司马朗最先醒悟过来,旋即大笑起来,眼眸里满是赞赏之意,只差拍手叫好了。 荀若也是神色古怪地看了看楚风,决定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困兽犹斗,显示显示自己骨气的时候吗,这样就投降了算是什么意思。 最为恼火的还是啸月翊,如果楚风反抗的话,他还能够以此为借口将楚风就地镇杀,就说是自己没有把握好力道,谁也奈何不了自己。 但是问题是这个家伙连反抗都放弃了,现在的年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没有斗志! 啸月翊强忍住怒火上前,禁锢了楚风的修为,才冷笑着将楚风扔给了门下两个弟子,冷声道:“回淮山。” 听啸月翊的声音,就只差把怒火泄出来了。 啸月翊与荀若并肩而行,司马朗落后半步,被押解的楚风则被两名弟子一人抓着一条手臂,坠在半空中跟随其后飞行。 “小友真是泰然自若。”司马朗回头看着楚风,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很慌张。” 楚风无奈地耸了耸肩道:“那也没有办法,反抗也救不了命不是吗?” 司马朗笑意更甚,转过了头去,微微叹了一口气道:“看起来……你一点也不担心之后的事情。” 楚风想了想,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的脑子笨,所以思考不了太多的事情。” 司马朗笑了笑,刚要说话,却迎面来了两名有些狼狈的淮山弟子。 啸月翊看着那两名淮山弟子有些恼火地道:“人呢?” “她……逃掉了。”那淮山弟子战战兢兢地道,似乎对于啸月翊异常地恐惧。 “废物!”啸月翊大袖一挥,直接掸在回话那名弟子的胸膛之上,顿时击出一个窟窿,一道道裂痕迅蔓延全身,震得那弟子吐血坠落于地。看起来,他把所有的怒气都施加到了自家的弟子身上。 “她怎么逃掉的?”啸月翊声音中满是怒意与寒气,咬牙切齿地道,“两个七阶,竟然拦不住一个六阶,你们修的是哪门子的行!” “她……她破境了……”第二名弟子的身躯都已经快蜷缩起来了。 “去他妈的。”啸月翊咆哮一声,一脚就蹬在了那名弟子脸上,全然不管这名七阶弟子散落在妖界大地上也是数量有限的修士。 给读者的话: 如果这里我能想到不破坏逻辑还能逃走的方法的话,我肯定会试试的,但是可惜我想了很久,在不破坏自己设定的前提下,似乎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最后,定时布果然是个垃圾…… 第624章 夙愿 楚风走在建筑鳞次栉比,金碧辉煌的淮山之上,神色倒是极其坦然悠闲,似乎丝毫没有要为自己的处境担忧的意思。 押解楚风的两名弟子都有些搞不清楚楚风这到底是来淮山等候发落的,还是来淮山做客的了。 沿着不断向上蔓延的丹墀,楚风可以看到左右两侧的白玉扶手的柱石都上坐雕工精细的银狼,仰天长啸,仿佛随时都要奔跑起来一般地生动传神。 顺着石阶直上数千阶,走得让楚风都有些烦躁了,大殿的屋檐才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此时回头向山下看去,只见得白茫茫的一片云雾,以及依稀可见的百余阶石阶,所有的亭台楼阁,都已经被茫茫的云海所吞噬,所湮灭。 楚风叹了口气,心想不就是受个审嘛,直接把自己带上去不就得了,又何苦如此麻烦,还非要自己从淮山脚底一直向上攀登。 自己倒是不在乎,反正自己已经习惯了且走且想事情,倒是可怜了身后两个押解自己的弟子,跟自己一起吃苦。 楚风终于走到了丹墀的尽头,沿着辉煌的楼阁一字摆开的一排威武雄壮的中年男人,各个甲胄在身,双眼之中露出赫赫凶光。 这样的架势让楚风也有些叹服,果然不愧是能在穹朔州都能称霸一方的淮山望月家,实力的确雄厚。 楚风闲庭信步一般地迈过门槛,进入只由一块天然纯色的巨大水晶所雕琢而成的大殿之中。 大殿的最中央,放着一把椅子,在椅子上坐了一个垂暮的老人。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白发苍苍,布满了皱褶的老妇人。 老妇人的双眼一片漆黑,就仿佛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令人莫名地感受到了几分寒意。 她手里拄着一根拐杖,被她双手撑着,就像是什么极其庄严的神器一般。 对于这个老妇人,楚风却一点概念都没有。 因为淮山一直的治理方式都是三位大长老共同治理,千万年来都是如此,从来没有听说过在三大长老之上还有其他更崇高的地位。 但是此时此刻,这个老妇人却冠冕堂皇地坐在那里,不怒自威。 左手最靠前的人是荀若,虽然他的修为不如他下手所坐的另外一个老人,但是贵在的他是客。 没有任何意外的,右手第一人则是司马朗,他把自己的座椅略微向后移了一些,以示恭敬。 左右两列的第二个座,属于淮山的两位大长老,他们都是九阶的强者,原本应该还有一位大长老,而且是三人中最强的那一位,已经陨落在了万壑山大局之中。 再往下的则是八阶的长老,管事等有实权的人物,这些人排完了之后,才又是那些修为达到八阶,但是却没有实权的人物。 这样的人排下来,人数竟然多达二十六人。 二十六人,其中两人进入九阶,二十四人进入八阶,这样的实力,的确是极其罕有的,也无怪乎淮山能成为穹朔州第一大势力。 而在这些人身后的,则是一些已经进入了七阶,或者快要进入七阶的青年才俊,以及各系的代表人物,各自恭恭敬敬地站立在自己系别的领头人身后。 这是一种森然有序的感觉,但是却让人觉得很冰冷,冷得可怕,让人不怎么愿意去触摸。 这种森然的秩序,使得大厅之内的气氛很压抑。 没有实权人物开口,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而实权人物则在等待着两位大长老开口,两位大长老则在闭目养神,静静地等待着山主的指示。 这样的大厅里很安静,安静得让楚风进入大殿的脚步声就像惊雷一样,突然就炸响了。 老妇人看向了楚风。 楚风莫名地一阵战栗。 那个老妇人没有眼睛,但是却比有眼睛更让人觉得无处可藏。 楚风不知道到底出于什么原因,才会让这个老妇人修为分明已经深厚到了无法预测的地步都不曾修复自己的眼睛。 楚风想要一看究竟,但是他才微微转向老妇人的方向,便已经承受不起,闭上了眼睛。 不是因为楚风就真的愿意逃避,而是那老妇人实在太强大,强大得超出了楚风的想象,如果楚风没有猜错的话——那个老妇人,只怕……距离大帝也只有一步之遥。 一个距离大帝只有一步之遥的人,存心想要用境界的威压能压迫人,谁又能够真的承受下来? 面对这样的压迫,楚风只能采取了避其锋芒的态度。 “献祭给狼神。”老妇人缓缓开口,声音却一点也没有苍老的感觉,反而像是一个小姑娘一般地甜蜜而温柔。 这种极端的反差并没有让楚风的感觉好受多少,这种表象与实际的不匹配,只会让那股怪异的感觉愈来愈浓烈。 “献祭给狼神。”左手大长老开口。 “献祭给狼神。”右手大长老开口。 “献祭给狼神。”左手第三席开口 …… 二十六次开口,没有任何的杂音,统一而一致,就像所有人用着同样的大脑在思考一样。他们不用去在乎为什么要审判楚风,楚风又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否又有什么委曲,他们就像是没有自己思考能力的傀儡,机械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或者说,其实他们真的是重复着同样的思考模式而已? 楚风有些讽刺地想到。 老妇人没有再说话。 所有的声音也在老妇人闭上眼睛的同时而寂灭,整个大厅又陷入了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这里是辉煌的,是雄壮的,但是同时也是腐朽的,因为它让楚风想起了墓地。 这样死气沉沉的景象,只应该出现在墓地,只有死人,才能与这样的景象为伴。 只有死人,才不需要自己思考。 身后伸出了两只手,抓住了楚风的胳膊,将楚风拖曳而出,所有压在楚风心头的重担,那些让楚风恶心想吐的感觉都随之渐渐消散。 楚风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白云顿时长出一口气,这大殿内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只有看到眼前的浮云,他才确信自己的确是活着的,而不是被传说中的牛头马面带到了阴间接受审判。 牛头和马面这两个七阶的中年门人,也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押解着楚风又开始慢慢地走下大殿。 这让楚风觉得有些没有意思,既然根本就没有商讨议论询问的必要,其实直接问老妇人的意思,然后直接把自己处理掉不就完了吗,又何必费这么多工夫? 楚风和牛头马面两位兄台又慢慢走了很久,直到楚风心里已经把自己都会些什么阵法都过了一遍了,他们才终于再次穿破了云层,进入了云层之下的正常空间。 看着从山腰而起一直向下蔓延的楼阁建筑,桥梁水池,楚风更是无比地欣喜,因为这里终于不再那么单调。 直至看到了人烟,看到了如蚂蚁一般在劳碌、修炼、走动的各色人群,楚风才终于确定,自己完全回到了人间。 两名弟子始终一语不发,尽管一路上有很多人向他们打招呼,但是他们的脸却都紧绷着,就像是肌肉僵硬了一般。 不断有人对着楚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说些闲话。 楚风明显能够看出有的男人脸上那奇特的笑容,或者特殊的目光,他们心里在想什么,楚风也大概猜测到了一二。 楚风被两名弟子推攘着,走上一座石桥,继续前行,路边的人越来越少,年纪也渐渐地偏大。 楚风之前在丹墀上看到过这里,他知道这里通往淮山的后山,再往前走,越过一处长满了迎冰花的水池,所有的人工建筑都会消散,然后便是一条进入了群山深处的小径,被烟雾所吞没。 “咱们不是要直接就去受罚吧?”楚风看向自己左右手的牛头和马面两位兄弟,但是这两位兄弟却依然一语不发,脸色更是难看得像是谁欠了他一笔天大的债务没有偿还一样。 这让楚风很苦恼,他苦恼地看着这两位兄弟,有些讷讷道:“说句话好不好?” 但是牛头马面两兄弟却明显不想理楚风,反而拖着楚风跑得更快了,那速度俨然已经有了快要进入八阶修士速度的迹象了。 强烈的风刃刮在楚风脸上,让楚风有些睁不开眼了,他略微眯上了眼睛,只不过还没有眯上太久,两个人就都停了下来。 他们已经站在了小径的尽头,在他们身前一寸的地方,就是弥漫在山间的白雾。 雾气很是厚重粘稠得根本化不开,甚至给人一种固体的感觉。真是这种类似固体的白雾,却在山间不断地翻滚弥漫。 楚风感觉到了身边两个人的战栗,他们在害怕,因为害怕所以他们才一语不发。他们到底在怕什么? “噢——”雾中忽然传出了一阵轻微的嚎叫,声音虽然微弱以至于随着风速变化声音也有些飘忽,但是依稀可以听清楚,那是狼嚎。 献祭给狼神。 看来他们在这片白雾之中,似乎也饲养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啊。 而在淮山正殿之上,此刻所有人都退却,只剩下了司马朗与那老妇人。 “多谢前辈周全了。”司马朗对着老妇人微微一揖道。 “他能不能活下来要看他自己能不能完成我的夙愿。”老妇人淡淡答道,“我死了这么多年,都还无人能够解放他,他也未必就能做到。” “我相信他可以。”司马朗说道。 “你因何而对他有如此信心?”老妇人有些莫名地问道。 司马朗淡淡笑了笑道:“有些信心不需要理由。” “好吧,你这个瞒天过海的姑娘。”老妇人的身形渐渐变得虚无起来,“交易不变,在我彻底消散之前,只要能完成我的夙愿,我就不会揭穿你的面目,也不会追问你的目的。” 司马朗微微颔首道:“多谢前辈。”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25章 狼神 “我觉得我们还能就我的惩罚,讨论一下。81中『 』文网”楚风有些严肃地道。 但是牛头和马面齐齐地松开了扭住他胳膊的手,而后在他背后轻轻地一推。 就是这么轻轻的一推,让楚风整个人落入了白雾之中。 白雾之中的感觉很奇妙,那种感觉很难以言喻。 有种仿佛就此就要与世俗脱离,然于尘世之外的感觉。 这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让楚风很欣喜,他忘却了所有的烦恼,忘却了所有的负担,就此在这种然出尘的心态之中漫游恣肆。 他恣肆地在这仙境翩翩起舞,漫步,他觉得自己在经历了这么多奔波与劳累之后,也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找到的一切。 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从白雾中走来,曼妙的身姿,就像是一只在风中起舞的蝴蝶。 蝴蝶翩翩,起舞到了他的身边,向他伸出手,示意他握住那一双柔荑。 楚风缓缓地伸出双手,将那双柔荑握在手里,感受着从手心从指尖传来的温柔的触感。他有些粗鲁地一拉,将那个曼妙的身影拉入了自己的怀中,他抱紧了她,他深呼吸一口气,从她的秀之间闻到了一阵阵沁人心脾的芬芳。 倩影那轻柔的手指在楚风那并不宽厚的脊背上缓慢地游走着,带着一种酥痒的感觉,很舒服也很享受。 楚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其中,忘乎所以,甚至已经忘了自己从何而来,要向何而去。 快意继续蔓延,使得楚风已经产生了俯瞰天下,笑傲苍生的即视感。 这个世间,只有他是真,只有他是唯一的存在,其余的一切,都只不过是白云苍狗,浮生一瞬。他与那曼妙的倩影携手同游,游戏人间,看人间蝼蚁勤勤苦苦,却不过百年。 陡然间,他在那行色匆匆却模糊不清的人流之中见到了一个清晰的平凡少年。 那个少年无论何处都很平凡,却有一双目光纯澈的眼睛,看着在人间漫步的楚风。 楚风被那目光一看,顿时觉得心里有些慌,他握紧了倩影的柔荑,柔荑却在一息之间化为云烟消散。 楚风后退一步,那少年却步步紧逼着向前,向前,不给楚风任何喘息的机会,使得楚风只觉得脑海中越来越痛,肩上的担子越来越沉,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楚风剧烈地喘息着,胃里更是翻江倒海一般地难受,所有然尘上的感觉都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他心中只剩下了惶恐,无边的惶恐,被那个少年纯澈的目光震慑得只有不断畏得地后退。他不敢直视那少年,他只有节节败退,就像是一支还没有开战就已经被吓破了胆的军队,除了逃,他没有别的办法。 楚风转身,逃跑。 所有人间的场景都在这一刻消散,只有那个少年存在着,在他背后步步紧逼,步步紧逼,就像是要压垮他的精神一般。 楚风一直向前逃跑,不断地逃跑,他看到了白雾,他的意识开始渐渐恢复,他终于想起了什么,他转过身,他看着那少年,不再动弹。 那个少年笑了起来,向楚风走来,他的身体散出白色的光芒,温和而柔软。 少年迎面走向了楚风,楚风张开了双臂,不闪不避,让少年就这样直勾勾地走向了自己,就在二人即将相互撞上的那一刹那,少年人却融入了楚风的身体。 当那白色的光芒渐渐散去,楚风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眸里恢复了理智和生机。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就像是做了一个噩梦。 他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知道自己差点在白雾之中迷失了自我,就差一点,如果不是本心的突然显化,自己也许会永远迷失在这白雾之中。 “噢——”白雾里又传来阵阵断断续续的狼嚎声,似乎近在耳畔地清晰可闻,又远在天边虚无缥缈。 楚风仔细地听着那狼嚎之声,在白雾中缓缓地前进,向那狼嚎的声音缓缓靠近。 那声音终于开始渐渐变大,变得愈清晰起来,从飘渺的幻听之感到给人切实可闻的感觉,终于确定了它真实的存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的白雾终于越来越稀薄,可视的范围也越来越远。 而那狼嚎声,依然时断时续,从远方传来。 楚风走出了白雾,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青翠的群山,而他正处于群山环抱的山谷之中。 白雾在群山之间蔓延,似乎将这山谷彻底封闭住,不愿意让人出入。 而在山谷之内,则密密麻麻的全是尸骸。 从白雾的尽头,一直向远方蔓延,尽是白骨,铺满了整个山谷。 整个山谷,就是骷髅的海洋。 楚风突然有些背皮毛,因为这样的景象,上一次见到的时候,还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 淮山的所谓狼神,不会也是个大帝吧? 楚风暗暗想到,心想如果真的是个大帝的话,那自己可也真是亏大了。 楚风的修为自然不是啸月翊想要禁锢就禁锢得住的,因为楚风本来就不怎么依靠自己的修为,可惜的是所有人都以为他所依恃的是自己的修为。 楚风没有在淮山上逃跑,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肯定跑不掉,毕竟在淮山以外只是面对两个八阶他就没有了逃跑的可能性,更何况回到淮山面对那么多强大的修士了。 所以他不能轻易地做出尝试,以免直接断绝了最后的机会。 但是如果这里的什么狼神,也是一个大帝的话,那自己可是自寻死路了。 九阶巅峰的强者虽然强大,但是比起大帝来还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拼死试一试,逃不出去大不了也是一个死,但是面对大帝的话,拼死试一试的话……那自己还是去死好了。 楚风叹了口气,看着这一地白骨,不无感慨。 他俯下身,略微检查了一番这些白骨,才现这些白骨的表面上,到处都是被啃啮之后留下的牙印。 这些牙印都很光滑,一点也不粗糙,就像是用刀切出来的一般自然顺畅。 他没有停留,而是顺着白骨铺筑的道路不断地向前,总不能有此畏惧,就从此徘徊不前,在这里活活被饿死吧。 山谷并不大,很快楚风将山谷环绕了一遍,却现山谷之中除了白骨之外,就是一些泥土石子,还有一条从白雾中流出,在山谷中几经曲折又流入了白雾中的淙淙溪流。 “噢——”狼嚎声再度响起,这一次却是回环在山谷的各个方向。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总有种不好的感觉。他握紧了自己手里的木鞭,背部抵住了一块冰冷的岩石,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白雾之中传来了喘息声,和一阵阵接连不断的奔跑声。 这种声音楚风很熟悉,那轻微的声响,是野兽有肉垫的脚掌踩踏在地面上的声音。 而那喘息声,则是野兽面对自己猎物之时,垂涎三尺的兴奋。 在左方,在右方,在他的前方,白雾中同时出现了一点点银色的光芒,缓缓地移动着,向楚风靠近而来。 楚风看见那一点点亮光忽然下降了一点距离,那是它们做出了捕猎的姿态。 楚风右手向内侧握着木鞭,一片桃树在身边展现,他不知道这些来自白雾中的野兽到底有多强大,但是他必须用自己最强大的姿态来迎战敌人。 楚风突然觉得背心有些凉,这种凉意当然不会是那石头上传来的凉意。 这种凉意是从背后那块岩石之上传来的凉意,而且是彻骨的凉意。 楚风没有犹豫,握紧了手中的木鞭,整个人便如一道离弦之箭出一声尖啸向前冲刺而去,几乎是同时,正面的白雾之中两头毛色银白,瞳眸银白的巨狼怒吼着扑了出来! 楚风挥鞭就打,根本没有任何迟疑,一鞭抽打而下,顿时将自己正面的一只巨狼头颅抽得爆裂而开,鲜血四溅。 但是同时,另外一只巨狼灵活轻巧地一口咬在楚风的左臂之上,狠狠撕下了一大块血肉,才落在了那块岩石之下,而后迅地转身,放低了身姿,做出随时要攻击的姿态,喉头深处出阵阵怒吼。 楚风也迅转身,看了看自己鲜血如注的左臂,微微皱眉。 自己的肉身强度自己自然清楚,但是却没有想到,在这巨狼的银牙之下,竟然如纸糊的一般。但是所幸的是那些银狼似乎也不怎么禁打。 楚风刚这么一想,似乎是在嘲讽楚风似的,那一只被楚风一鞭敲爆了头的银狼头部散开的血肉突然全部逆流回了那只银狼的头部,迅便把那只银狼的头部补充完整。 那只银狼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摇了摇头颅,瞪着楚风,眼眸里凶光爆绽,似乎还记得刚才都生了什么。 那块楚风所隐蔽身形所用的岩壁上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一个青年人从白雾里走了出来,在他的脚边跟随着一只银色皮毛的小狗,浑身的毛流淌着淡淡的银色光泽。 而那个青年,容颜绝世,一头银随意地披散着,一双银色的瞳眸中散出银光,一轮银色的月牙浮现在其额间。 他的肩头趴着一张银狼的皮毛,狼头搭在左肩,那只银狼额间也有一轮月牙,银牙森森,放出万道寒气。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青年开口,却充满了茫然与困惑。 第626章 桃花幻影 那个青年似乎没有要出手的意思,他左手轻轻一挥,脚边的银色小狗“嗷嗷”叫了两声,像是狼嚎,也像是狗叫,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但是楚风没办法忍俊不禁,因为一头头巨大的银色巨狼迈动着步伐从白雾里走出,环聚成为了一圈,将楚风围在垓心,水泄不通。 楚风握紧了木鞭,不断地原地旋转着,提防着那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桃树轻摇,一片片红艳的桃花飘零而下,顿时使得山谷之中变为了一片芬芳的桃花林,连白骨都被桃花所覆盖,使得这里宛如世外桃源一般的美丽。 但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这片桃花林中,有无数巨狼流淌着涎水,眸中凶光如刀芒一般锋利。 青年“默不作声地在大石上坐了下来,把小狗抱在了自己的膝头上坐着,一边伸手在小狗的颔下轻微地抚摸着,让小狗露出了一副很享受的神情,才很是困惑而好奇地自言自语道:“这里……是哪里……总感觉我好像已经来过很多次了……可是我……什么都记不起来……” 小狗懒洋洋地打了个滚,低声呜咽了几声,眼眸里也露出了几分好奇的神色。 那目光,就像是一个孩子在打量自己的新玩具,新宠物一般,尽管它自己也似乎是这个银发男子的玩具和宠物。 伴随着小狗的呜咽,山谷之中陡然陷入了一片沉寂。 紧随着,狂风骤然而起,将自然飘落的缤纷落英瞬间卷起,化为一条条粉色的飘带,纵贯山谷之间。 巨狼怒吼,距离楚风最近的一头巨狼率先扑出,正面向楚风扑杀而来! 楚风不惧,连眼皮也未曾眨动,一株桃树陡然从白骨之间而生,瞬息之间便完成了自发芽自成长茁壮的全部过程,直接破穿了巨龙的腹腔,宛如一柄利剑,将那巨狼斩落成为两截。 这一头巨狼刚刚被斩成两截,两侧的两头巨狼同时怒吼着咆哮而上,化为两道银光。 楚风目光一沉,又是两树桃花凭空闪现,与两道银光轰然想接,桃树被银光直接折断,而银光也被桃树迎面劈为两瓣。 更多的银狼怒吼着向楚风扑来,一树树桃花或者萌生,或者横现,或者只是一枝桃花浮空,与银狼的怒潮不断地撞击着,发出一声声清脆的断裂之声,而后消散无形。 而银狼,也在一声声哀嚎之中被桃树斩断,被桃花割裂,化为一地血块。 但是银狼无论被这些桃树或是银花斩落为多少块,粉碎为怎样的粉末,在死亡片刻之后,所有组成他们的身体的一部分都会迅速地凝聚,使得银狼就地重生,甚至比之前变得更为机敏,更为强大。 楚风握紧了右手的木鞭,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大石之上坐着的那个青年身上。 他知道这样跟这些银狼耗下去,自己必死无疑,因为就在此刻,已经有银狼开始突破桃树与桃花组成的防线,不断地向他汇聚而来,距离他最近的银狼,已经可以到他跟前四尺的距离。 四尺的距离,说起来很长,但是以银狼犹如疯狂的浪潮一般向他涌来的攻势,一**接连不断,只怕也根本撑不了太久。 这些银狼根本就不畏惧那虚无的死亡,它们眼里只有楚风,只要到了楚风跟前,就可以将楚风撕碎,而后享受那鲜美的血肉!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不愿意就这样坐以待毙,就算是一次没有成功可能的反扑也好,自己也要进行尝试。 因为这已经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不进行尝试,那自己迟早也是战死在这里,不会再有其他任何的转机。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右手将木鞭握得更紧了,甚至因为用力过度而导致整条右臂都在微微颤抖。 他眼里的世界只剩下了他与那青年之间这六丈的距离,六丈以外的所有道路,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不管是银狼,还是桃树,都渐渐失去了它所应有的色彩。 青年男子没有抬头,依然低着头逗弄着自己怀里的小狗,将小狗抚摸得惬意得眯着眼直打滚。 楚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挡在自己正前方的所有银狼下一步的动作都思考清楚了。 他缓缓迈出一步,这一步迈出,踩在地面上,却陡然泛起一圈涟漪,从落脚点迅速地向四周扩散而去,楚风的身形也在这一瞬间化为了一道流光,向那个青年男子袭杀而去。 第一头银狼刚刚跃起,它悬浮在空中,它眼中看到了一点光芒,一片虚无却又真实存在的幻影,它什么也没有来得及想,因为这时间,只让光芒进入到了它的眼里。 第二头银狼正在准备跃起,它也看到了那真实得几近于虚假,或是虚假得几近于真实的幻影,它甚至看到了那幻影划过了第一头银狼的身躯,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它也没来得及思考任何事情,因为时间也只容许了这些光影映入了它的眼中。 第三头银狼刚刚在空中被一树桃花斩断,只是意识还存在。 当那片光影映入它的眼中的时候,它看到了那在虚假与真实之间游弋的幻影穿过了第一头银狼,又穿过了第二头银狼,接着向天空冲起,直到消失在它视野的尽头。 这虚妄或者真实的幻影连绵成为一片,仿佛是一片虚无的锦缎,在一头头巨狼之间绵延出一条飘渺的锦缎。 每一头银狼都还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没有丝毫的变化。 第一头银狼才刚刚跃起,第二头银狼正在准备跃起,第三头银狼才刚刚被一树桃花斩断。 而这虚妄而真实的存在已经一跃而起,握紧了手中的木鞭,怒吼着将木鞭向那青年头上砸落而去。 也许会成功,也许不会成功,尽管失败的可能性远远高于成功的可能性,但是却必须一试。 楚风眼中的世界都是静止的,或者说已经被放缓了无数倍,已经缓慢到了他已经在脑海里构思好了,如果失败他要怎么做,才能确保自己的性命安全。 他没有太多的顾虑,他现在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将手里的这条木鞭,狠狠地砸下去。 男子依然抵着头,在楚风的眼中,他也是静止的,至少说动作已经慢得就是是刻意在不断地停顿一样。 楚风挥舞着木鞭,落下。 木鞭在空中扫出了一片虚影,遮挡了一切的风光,虚空也因为这力量过于强大,而开始出现了轻微的扭曲,导致所有的景象也随着空间的扭曲而扭曲,或者直接消失。 木鞭没有发出声响,并不是因为它没有发出声音,实际上只是因为它下落的速度太快,和楚风驰骋的速度一样的快,快得声音已经远远不上了。 声波才刚刚向外扩散而出,木鞭便已经落下了一大段距离。 只有与楚风相关联的事物能够如此快速,其他外界的一切,都存在于一个龟速的世界里。 木鞭终于有了着落点,它落在了那青年男子的头颅之上,但是随之,楚风便感觉到了一股虽然柔和却根本无法抵挡的力量。 那力量使得楚风急速落下的木鞭骤然停止,瞬息的停顿之后,一股澎湃的反弹之力便随之爆发而出,强大的力量震得楚风以比冲击而来更快的速度向身后倒退而出。 楚风的神色在刹那之间连续变化着,因为他此刻已经完全猜不透这个男子的修为。 九阶吗? 大帝吗? 也许都有可能,对方不出手,楚风也根本无从判定,但是毋庸置疑的一点是,他绝对不是这个男子的对手——他根本无法与之抗衡,他想要伤到这个男子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走! 一刻也不能再停留! “轰!”一声巨响,楚风轰然落地,双腿胫骨被巨大的力量震得粉碎爆裂而开,血光四溅。 而同时,所有时间的流逝都恢复到了正常,先是接连不断的空气爆炸的声音,产生的冲击波还来不及扩散,三头银狼就同时爆裂而开。接着在那片幻影留下的光芒中,每个点都几乎是同时就产生了接连不断的冲击波。 无数冲击波相互堆叠,相互拥挤,相互推攘,顿时便使得山谷之中变为了一片沸汤。 银狼全部在那似乎永远不会停歇的冲击波中随波逐流,时而被冲击按倒在地面上,时而又被扬起的气劲冲上天空,时而被向各个方向撕扯,时而又被向内挤压。 一头头银狼完全成为了这沸汤之中的玩偶,凄厉地哀嚎着,不断地死亡,然后不断地重生。 “噗——” 楚风吐出一口鲜血,一边快速地重生着自己的**,一边毫不迟疑地转身,向着茫茫白雾之中冲击了过去。 “嗯?”男子有些奇异地“嗯”了一声,似乎对楚风的表现有些奇怪,他痴痴愣愣地看了楚风许久,才带着无尽的茫然与困惑道,“这种感觉好熟悉……我好像曾经在哪里感受过这气息……”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27章 碎片 一进入白雾之中,楚风顿时便失去了所有的方向感。 即便背后就是他来的方向,但是当他转过身的时候,看向那个方向,根本不需要去确认,他就已经知道白雾里的空间发生了变化。 这个空间有些诡异,让楚风有一种极其强烈的不真实感。 它与楚风所见过的,所知道的任何割裂空间的方法都不一样,楚风有些怀疑自己根本就是置身于幻境而非阵法之中。 楚风在茫茫的白雾中行走着,狼嚎声依然时断时续地传来。 楚风这次选择了远离狼嚎的方向,开始的时候狼嚎声渐渐减弱,但是继续走下去的话,狼嚎声又会渐渐增强。 楚风不由得皱了皱眉,神色有些迟疑,因为他发现了前后两次听到的狼嚎声似乎有些差异——一个声音更稚嫩一些,就仿佛是一头幼狼,而另外一个狼嚎的声音却要更雄浑一些,似乎来自于一头成年的狼。 这里,还有两头狼吗? 楚风在白雾中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终于还是决定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这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走不出去,那他所能做到的,便只有走下去。 他只有继续去面对那个男子,才有可能在这令人茫然困惑的环境之中找到一线生机,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 楚风穿过了层层白雾,狼嚎声终于又变得清晰可闻起来。 楚风穿破了浓浓的白雾,出现在他眼前的依然是那片山谷,但是山谷四周的群山却是满山金黄,秋风肃杀。 而原本应该布满骷髅的谷地也只是零散地散落着几具骷髅,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楚风有些怔怔地看着这四周,他沉默了许久,有些不解。 难道这里是另外的一处山谷吗? 楚风在山谷里穿行着,他发现这片山谷与之前的山谷并没有什么区别,山谷的形状,大小,都几乎完全一致,除却没有了那条从白雾中流出又曲折地流入的小溪。 楚风在原地站立着,他等待着银狼的出现。 但是并没有银狼出现,山谷里静悄悄的,而且不是自然的宁静,而是仿佛是墓地之中的死寂。 死寂,是只有死亡才会产生的寂静,所有的声音都被死亡所吞噬,风声,自己的呼吸声,自己吞咽唾沫的声音,甚至就连自己心跳的声音,也都被这死寂所吞噬,让人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只是自己的意志还存活着。 山间的白雾依然还毫无规则地滚动着,像是浓浓的牛乳,却没有诱人的芬芳。 楚风在山谷之中坐了下来,他掏出了地维石,将地维石撒落在地面上。 地维石静悄悄的毫无反应,这里的地脉似乎也已经被深深地藏了起来,隐藏到了大地的深处,不会被任何人所探知。 看起来备下这一切的人果然早也有了针对性的防备,想要把这里当做阵法破阵,根本没有任何的可能。 楚风慨然叹了一口气,他收起了地维石。 忽然,山谷中又响起了轻微的响动,从楚风所面对的那块巨石上传来。 那块巨石之上的白雾中陡然走出了一头极其魁梧雄壮的银色巨狼。 这头高达丈余的银色巨狼的毛发看上去就像丝缎一般柔顺,每根银色的毫毛之间都有光芒在流转。 巨狼的四肢很矫健,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它充满了力量,澎湃浩瀚,犹如海洋。 巨狼没有发出嚎叫,也没有流出涎水,它在巨石上缓缓地前行,而后驻足,抖了抖身子,将身上垂落的如牛乳般的白雾全部抖散。 巨狼那双银色的眼眸看向了楚风,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但是更让楚风觉得熟悉的却是那银狼额间的一轮银色月牙,虽然由于其头颅变大而大了不少,但是无论是色泽,还是开口,都与楚风之前所见到的那个青年的额间月牙一模一样。 那银色的巨狼冷漠地看着楚风,没有敌意,也没有善意,就像是人类看向蚂蚁的神色一般。 然后拿银色的巨狼忽然转过了身子,缓慢地走进了白雾之中,其强健的身影迅速地便被白雾所吞没。 楚风犹豫了片刻,终于一跃而起,紧紧追上,跟随着那巨狼走进了白雾之中。 白雾之中依稀可以见到那白色巨狼宽阔的脊背,缓慢而雄武地在白雾之中前进。 楚风想要追上它,但是却发现无论自己如何追赶,那巨狼的身影都与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噢——”狼嚎声断断续续,时而高亢,时而凄厉,起伏不断。 楚风顺着狼嚎声再度走去,再次走出白雾。 出现在他眼前的还是那个山谷,在那块巨石之下,坐着一个青年人。 那个青年人背靠着石壁,银色的长发披散下来盖住了他的面庞。 而从他身上流淌而出的鲜血,汇聚成了一条淙淙的溪流,在山谷里缓慢而艰难地流淌着,一直流入了那无尽的白雾之间。 楚风觉得背皮有些发毛,因为那个青年所穿着的衣物与他所见到的第一个青年一模一样——无论是样式,颜色,还是大小,都没有丝毫的差别。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右手攥紧了木鞭,缓慢地向前走动,他走到了那青年的身边,用木鞭轻轻抬起青年人的头。 青年人终于露出了他的面容。 那的确就是楚风之前见到的那个青年。 英俊的青年眉间依然有那一轮银月,只是此刻不知为何却有些残缺不堪。 而在他本来应该有一双银色瞳眸的地方,却只剩下了漆黑的窟窿,正在不断地向外垂落着鲜血,那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白衣。 这到底发生了为什么,为什么这个青年会变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自己每一次出入白雾,都会回到这个山谷之中来? 为什么这个山谷每一次的出入都会发生变化?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风万分惊骇,被一股深深的寒意所包裹。 青年倏然伸手握住了楚风的木鞭,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最终还是猛地跌坐在了地上。 “我……在哪里……”男子喘息了两声,才虚弱而疲惫地问道,似乎经历了漫长的跋涉,却依然无法到达目的地一般的绝望而沮丧。 楚风皱起了眉头,看着那个男子将自己的手垂落了下去,才也缓缓放下木鞭,沉吟了好一会才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青年人没有再说话,而是低垂着头颅,就那样坐在那里,像是一个死人。 楚风小心翼翼地绕过了青年,他这次没有再翻上巨石,而是从另外一个方向走入了白雾之中。 他顺着狼嚎声向前行,再次传出白雾,发现自己出现的地点依然没有变化。 这一次,他看见了两头银色的巨狼,正将一个人按在地上撕咬,迅速地便只剩下了干干净净的白骨,连一丝血肉都没有剩下。 而那个青年,茫然地坐在大石之上,风吹开他的头发,露出了两个黑漆漆的窟窿——他的眼睛还没有好,没有像楚风第一次见到他那一般完整无缺。 那个青年突然抬头看向楚风,哪怕他没有眼睛,但是楚风知道,他在看着自己。 那青年看了楚风许久,才轻声呢喃自语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两头银狼也齐齐把目光落在了楚风的身上,时刻准备着一拥而上,将楚风撕咬成为碎片。 楚风不敢多作停留,他急忙后退了一步,再次进入了白雾之中。 刚才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落入了万年不化的寒冰之中一般,冷得彻骨,冷得寒心。 这该死的白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片该死的空间,到底被做了什么手脚? “噢——”狼嚎声依然不肯断绝,楚风再次进入白雾之中。 这一次,他没有看到白骨,没有看到银狼,他所出现的地点甚至不是一个山谷。 但是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青年,白衣飘飘,在天空中不断拍出强绝的气劲,似乎在与什么人交手。 但是楚风看不到另外一侧,看不到那个青年的对手——如果他能看到,他不介意与那个人联手,给这个青年致命的一击,好让自己摆脱目前的困境。 那个青年身边一轮轮银月浮现,斩出,一头头银狼怒吼着奔腾,在白雾弥漫之下的天空都变成了一片银光的海洋。 倏然一道光芒刺破那银光,直接贯穿了那青年的身躯,轰然将青年击落于地,青年人轰然撞击落地,产生的强大冲击波甚至直接将楚风震得后退了数步,竟也被震入了白雾之中。 楚风脸色有些惨白,方才震击的力量实在是太强大了,让他的气血都有些运行不畅。 楚风吐出一口血,脸色才好转了几分,但是他的神色依然有些诡异,因为就在他被震出那山谷的一瞬间,他停到了一句话。 那是楚风觉得有些熟悉的,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要挖掉你的眼睛。”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28章 死循环 这个声音楚风知道自己肯定在哪里听到过,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听到的谁的声音。8 『Δ1 中文网 但是那应该不会是一个楚风所熟悉的人,不然楚风又怎么会想不起来,她究竟又是谁? 楚风又吐出了一口血,迅地把才炼制的丹药跟不要钱的糖豆一般地倾倒进入自己的嘴里。 过了许久,楚风才渐渐地停止了吐血,脏腑也才渐渐地愈合,血肉骨骼也才复合到了一起。 楚风现今元气大伤,已经不敢再随意行动,所以他没有当即行动,而是盘坐在了白雾之中,开始调理自己的伤势。 直到楚风认为自己的伤势已经好了一大半的时候,才没有继续浪费时间,而是再次站起了身,循着狼嚎声向外走去。 楚风这次进入了白雾之中,他不仅看到了那个青年,还看到了一个女子。 那是一个相貌平凡的女子,和那英俊的青年走在一些,很不相称。 但是楚风却莫名地觉得那女子的样貌……也似乎有些隐隐的熟悉感。 那女子牵着男子的手,在山谷中漫步,他们行走了一会,那男子忽然扭头看向了楚风所站立的方向,轻声道:“我感受到了一股好熟悉的……气息……我……可是我想不起来了……” 楚风也看向了男子,男子的眼上裹着布条,但是却仿佛是深渊一般,让楚风觉得无比的沉重。 女子也扭头看向了楚风的方向,但是她好像看不见楚风一样,只是略微一瞥,便回头道:“那便不要想了。” 这个声音……没有错,就是刚才让楚风觉得在哪里听到过的声音,这个女人……如果一直在这里,自己怎么会在外界听到过她的声音? 女子与青年手牵着手消失在了白雾之中,只留下一片寂静而空旷的山谷。 楚风再次静默地退入了白雾之中,他终于知道自己反复进入的只怕根本就不是什么山谷,而是一些记忆的碎片。 那是一个被禁锢在这片白雾中的生灵,属于它的记忆被剥离成为了无数的碎片,弥散在白雾之中。 不管自己如何走,只要接触那记忆的碎片,就会落入它的记忆之中。 当然,也有可能不是记忆的碎片,而是时空的残片。 曾经上演在那山谷之中的故事被强行从属于它的时间和空间之中被抽离而出,分散在这白雾之中,而后接触到它也会落入到它所代表的时空之中去。 楚风陡然一阵毛骨悚然,他迅地退入了白雾之中,有些惶恐地想着究竟是谁会在这里布下这样的阵仗,所为的又到底是什么。 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楚风一次次地重复着走出白雾,又退入白雾的过程,不厌其烦。 每一次他都很谨慎,但是有时依然会被突然出现的银狼所袭击,但是所幸的是他每次都不会离开白雾太远,而银狼虽然牙齿锋锐,可以轻易撕裂他的肌肤,但是同时这些银狼自身的**却并不强大。 所以每一次,哪怕楚风会付出一些代价,但是最终都只是有惊无险。 十次离开白雾进入那片被禁锢的山谷,有九次都是看见狼群在啃啮进入其间的人,那大概都是以前进入这些碎片而死的人。 而那个男子就那般茫然地坐在大石之上,他的眼睛已经恢复,只是充满了茫然。 但是令楚风困惑的却是——他再也没有看到过那头小狼。 十次之中的另外一次,往往都是那个青年在他眼睛还没有痊愈的过去,有时候会与那个女人在山谷中走动说话,但是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没有意义的,他只是坐在巨石之上冷漠地看着,只有在楚风进入山谷的时候,才会看向楚风一眼,一脸茫然,一脸困惑。 楚风有时候在想一个很可笑的话题,如果自己死在那些时空或者记忆的残片里,那自己到底算是死在了过去,还是死在了现在呢? 这个问题楚风解决不了,也没有办法解决。 但是楚风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性,如果自己在进入到记忆或时空的碎片之中的时候,将本来应该死去的人强行带出山谷,那又会生什么? 这个猜想很大胆,大胆得让楚风顿时都吓了一跳。 但是他觉得这个想法可以一试,因为这的确会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想法,也是一个值得一试的想法。 只不过,这就注定了他必须要面对那个青年,尽管他很不愿意面对那个青年。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再次循着狼嚎声走去,走出了白雾,他看到了一个中年男人,还有一口气,在他身边则环聚着数头银狼。 楚风没有丝毫犹豫,在瞬间便张开了自己最快的度,没有去管那个坐在巨石上的青年,因为他从不自己出手,楚风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冲到了那个男人身边。 他伸手去触摸那个男人,但是他的手却划过了那男人的身躯——那个男人没有实体,与山谷里的男子,银狼都不一样,这些人没有实体。 楚风随之悚然一惊,没有再犹豫,身形几个起落,便在片刻之间冲入了对面的白雾,消散在了其中。 楚风在白雾中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做出任何犹豫。 已经生在了过去的事情,即便自己进入到了那个时空,也无法改变吗? 楚风有些讷讷地想,但是为什么那个青年能够觉察到自己,为什么那些银狼也能够觉察到自己,甚至青年时不时会出一阵呓语说着他是“熟悉的气息”。 因为这些都是那个青年的意识的投影,所以哪怕是过去生的事情,他也能强行涉入吗? 楚风有些弄不明白了,如果自己一直在这白雾之中不出去,那又会生什么呢? 楚风摇了摇头,驱散了自己有些无聊的想法,因为如果一直在这白雾之中不出的话,他迟早也会饿死在这里,这是谁也无法更改的事情。 楚风只能再次走出了白雾,走向山谷,但是这一次与过去的每一次都不同。 这一次他看到了很有趣的一幕——他看到了自己。 他看到自己化为了流光冲入了白雾之中,他听到那男子轻声低语“这种感觉真熟悉……我好像曾经在哪里感受过这气息……”。 楚风突然愣住了,他被一股更为强大的寒意所笼罩。 他退入了白雾之中,他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是无尽的死循环,因为在他每一次与那青年男子有近距离接触的时候,那个男子都会说“熟悉的气息”一类的话,除了有一次。 那是从男子的时间顺序上来说,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与楚风的接触——刚刚被挖去眼睛不久坐在大石下的那个时候。 这个熟悉的气息,指的应该就是楚风吧。 他第一次与楚风相遇,自然不会说楚风的气息熟悉。 但是刚才,却是楚风所属的时间上,他与男子的第一次接触,而这个时候,男子就说出了“这种感觉真熟悉”。 楚风之前从未与男子接触过,他怎么会说这个气息熟悉? 那么时间错乱的,到底是楚风,还是那个青年? 这样的事情,真的很难说明白。 因为对于楚风来说,他的时间是连贯的,没有断裂的,他认为他的记忆可靠。 但是对于那男子来说,难道又不是这样吗。 在他记忆最远处,是他与楚风的第一次相遇,所以在刚才那种情形下说那样的话,也完全是顺理成章。 那么到底是谁的记忆被剥离了? 又是谁陷入了无尽的死循环之中? 楚风真的已经搞不清楚了,也许是那个青年,也许是自己,也许这一切都还只是自己的臆想,自己并没有如自己所认为的一般从那白雾带给自己的心神扰动中苏醒过来。 楚风有些恼怒起来了,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的东西,比起那些拥有实际形态的物质来说更为可怕,更为可怖。 因为对它一无所知,也就自然无所防范,会轻易地落入它们的操纵与摆弄之中。 如果再这样重复下去,自己根本就不会找到任何突破口,自己必须想一个办法,用最稳妥的方式打破这个僵局。 但是能有什么办法? 楚风略略沉吟,用空间对抗时间,用时间对抗空间是两种常见的时空对抗方法,但是现在,时间与空间都是支零破碎的存在。 进入任何一个时空片段之中,其时间的长度与空间的广度都不足以互相抵抗,自然也无从下手。 楚风突然又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他不知道这个可能性会怎么样,但是那大概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这也是楚风所能想到的唯一的突破口,虽然也会因此而衍生出一系列的矛盾,但是却又并非不能得到逻辑上的解决。 既然能够在逻辑上得以解决,那么说明这一切都并非不能够生的。 既然有可能生,那么就有必要试一试。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大踏步地向白雾外走去。 如果一个人,已经出现在了现在的记忆里,那么他不应该死在过去的记忆里。 如果一个人,已经死在了过去的记忆里,那么他也不会再有接下来的记忆。 给读者的话: 这部分应该是最绕的一部分,希望你们能够喜欢这么绕的东西……………… 第629章 没有未来,也没有过去 楚风在寻找最好的时空片段。 他要寻找的时空片段就是那个青年被挖去眼睛之后最为虚弱的那个时间节点,只有那个时间节点,才是最合适的下手机会。 楚风要在那个时间节点,去杀了那个青年。 但是其实楚风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就一定能杀了那个青年,但是事到如今,只有这一条道路可以走了。 只是还是有两个谜团始终萦绕在楚风的心中,那头小狼到底是什么?而那头从迷雾之中走出的巨狼又到底什么? 自己总能听到那两头狼的嚎叫,但是自己却再也没有见到过它们,它们到底去了哪里? 难道它们也还能存在于山谷之外,白雾之中吗? 带着无法解释的困惑,楚风又出入了白雾数十次,他终于极其好运地进入到了他想进入的那个时空碎片。 在这个时空的碎片之中,那个青年背倚着石壁,坐在大石之下,低埋着头颅,鲜血从他的体内汩汩而出,汇聚成了一条小溪。 楚风走上前,走到了那个青年跟前,他握紧了手里的木鞭。 “你……又回来了?”那个青年虚弱无力地问道,听声音仅仅是说出这一句话就已经很是耗费他的气力了。 楚风愣了愣,旋即意识到这个时间节点在他第一次看见青年虚弱的神态之后不久,所以他依然那么虚弱,而且对自己还有些印象。 楚风举起了木鞭,看着那银发染上了鲜血的痕迹,看着他那憔悴的神情,他莫名地叹了一口气,才慢慢地放下了木鞭,在青年身边坐了下来,道:“你是谁?” “我记不清了……我好像失去了很多东西……都被人拿走了……”青年人虚弱地抬起手,想要在空中写点什么,但是才抬起手,却又在空中顿了顿,便又垂落了下去。 楚风有些恼火地看着在空中翻滚的白雾,心想自己明明已经想好了要来杀这个人,怎么到了最后却是坐在这里跟他说话。 之所以会发展成为目前的这个局面,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楚风尽管心里这么想,但是他却没法这么做。 因为要他无缘无故地去杀一个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人,楚风的确做不到。 所以尽管楚风站在青年的身前几次握紧了手里的木鞭,但是到了最后,却还是松开了手。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则是楚风在考虑如果改变过去的时空片段对当前并没有影响的话,那么他就算能杀了这个这个青年也毫无作用。 但是如果能改变的话,那么他如果能与这个青年在开始的时候便建立良好的关系,也许这个青年就不会再想着杀了他了。 这是除了杀人之外的另外一条道路,并非没有可能。 楚风取出了自己剩下的两粒丹药,喂入了青年的口里,才道:“你被人击伤了,抢走了你的眼睛。” 抢人眼睛这样的事情本来就有些荒诞可笑,除非这个青年的眼睛本来就不是他的眼睛,而是另外的什么法宝,取代了他的眼睛。 或者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青年的眼睛很强大,也具有某种强大的功效,那个女声的主人,为了某种目的,强行抢走了他的眼睛。 “眼睛……”青年喃喃自语,然后才很肯定地道,“我的眼睛丢了……谁抢走了我的眼睛……我好像认识她……可是我想不起来了……” 楚风皱了皱眉,而是问道:“很多年后,你还会记得我吗?” 青年嘴角沁出一丝血,他伸手抹了抹,然后将自己的食指伸进嘴里咬开,他颤颤巍巍地摸索到了楚风面庞,才用自己的食指在楚风额间画了一个弧线。 那是一道如月牙一般柔和的弧线,与青年自己额间的那道破损的银月几乎如出一辙,只不过是用鲜血所画的而已。 “我不知道……我留下记号……希望很多年后……我还能记得……”青年缓缓说着,然后他便再没有了动弹。 这当然不是青年死去,楚风在多个时空碎片之中穿梭滞留,早已清楚地知晓了这一切。 这是这个时空片段的时间已经走到了尽头。 在片刻过后,这个时空片段的时间便会从头开始,那个时候,另外一个楚风就会重复楚风刚才所做的一切,然后如此循环往复,就像是一个死结。 而在这其中唯一的变量,就只有现在的这个楚风。 楚风没有等待时间的轮回开始,因为在这里,他能够做到的已经不多了。 所以他起身,然后再次走进了白雾,又再次走出白雾。 这一次出现在楚风面前的只有少量的白骨,和最为神异的那一头巨狼,在这头巨狼面前,其他的银狼都仿佛是狼与狗之间的混血一般不堪,只有匍匐在尘埃里这唯一的选择。 那头巨狼从来没有对楚风表现过敌意,现在也没有。 它依然站在那块巨石之上,有些寥落而孤寂地坐着,抬头看着天空。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大着胆子向那头巨狼走了过去,巨狼用眼角的余光微微瞥了瞥楚风,然后它摇了摇头,站了起来,转身向白雾之中走去。 “等一下!”楚风呼喊,急忙追了过去,但是无论楚风如何追,最终依然在白雾之中,失去了这头巨狼的身影。 楚风看着那巨狼渐行渐远的背影,终于又意识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细节,那就是在那些时空片段之中出现过的所有的生物,只要进入白雾之后都会彻底消散,与白雾融为一体。 但是只有这头巨狼例外,这头巨狼进入白雾之中依然可以见到它的身影。 那是不是意味着这头巨狼实际上也不是被困在时空碎片中的那些人,而是一个实体一样的存在,它也在不断地进入时空碎片,希望能找寻到什么东西。 而且更为关键的是,楚风在它的身上也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一股与那个青年虽然有所差别,但是却极其相似的气息。 难道说,其实这些时空碎片本来就是那头巨狼的所有物,它就是那个青年。 但是那只小狼呢,它又是什么呢? 一种特殊的直觉告诉楚风,那只小狗也应该是实际的存在,但是如果这头巨狼是那个青年,那那只小狼又是什么呢? 这其间又产生了很多矛盾难以解决,但是楚风也不愿意再去多想这么多了。 现在连到底是谁的时间是错乱的都不清楚,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楚风再一次走出了白雾,他看到了那个青年和那个女子,坐在岩石之上。 女子依靠在青年的肩头,似乎是在熟睡,也似乎是在低声轻语。 青年似乎察觉到了楚风进入了这片空间,他扭过头,看向楚风的方向。 他的双眼被一条布帛所遮挡住,但是那种就像是吞噬一切的漆黑深渊的感觉,依然穿透了布帛,传到了楚风眼中。 青年男子伸出他的手,扶住自己的头,皱起了眉,似乎在思索什么,他好像是陷入了一片泥泞的沼泽之中,无论如何挣扎,都只能越陷越深。 过了许久,他才痛苦地放下手,轻声道:“……我……好像见过……你……?” 楚风点了点头,才道:“应该不是太久远的事情。” 这个青年已经忘了自己的存在了,他大概也只记得熟悉的气息,和他在自己额头上画下的那道血月了吧。 青年男子的另外一条手臂轻轻揽住依靠在自己身上的女子,沉默了片刻,才道:“可是我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 楚风默然以对,因为这并不太出乎他的意料。 他大概也已经猜到了,这片白雾所组成的空间,所针对的人,大概是这个青年。 有人刻意用这片白雾不断地将青年的记忆抽离出来形成了时空的碎片,使得青年始终无法形成有效的记忆,在每一个时空碎片中都处于被割离的状态。 每一个片段之中的青年,都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他们就活在这短短的刹那之中,不断地重复着这重复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行为,却毫不自知。 布下这个阵法的人,只怕其根本目的就是要把这个青年就此困死在这里,不给他任何的出路。 “我……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我要……送她……离开……”青年男子看向靠在他肩上熟睡的女子,语气变得温和而多情。 楚风没有言语,只是道:“你已经送她离开了。” 或者她已经死在你的手里了。 或者她已经自己离开了。 因为就是她挖走了你的眼睛。 也许就是她把你困在这里,被这无尽的岁月折磨。 楚风想要把真相告诉这个青年,但是他知道没有用的。 他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了,哪怕他现在告诉了那个青年这一切,也只是在这空间碎片之中,在剩下的短短的刹那之中,带给他苦痛与折磨。 楚风实在不忍心去告诉一个没有未来,也没有过去的人,他的未来会是一片黑暗。 给读者的话: 说好的今天发的新坑已经发了,不过也许要明天才能看得到,新书要三章,算是一个大的开始吧…… 第630章 追寻着过去的足迹 楚风已经不知道在这无数的时空残片之中漫步了多久了,仿佛是一百年,仿佛也有一千年,漫长到楚风也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 原本就因为白雾而变得极其混乱的时间感更是直接因为不辨昼夜而彻底泯灭,楚风只是反复地进出着这些时空的残片,然后和那个青年,或者偶然再见到的那头巨狼,尽可能地交流着。 其间很多次,那个青年都彻底忘却了楚风,连一点残留的印象都没有,但是他看着楚风总会露出很困惑,很怀念的神色,使得楚风每次都在银狼围拢过来之前便先退入了白雾。 但是哪怕楚风出入再多的时空碎片,他都真的再也没有见过那只小狗,这仿佛是在像楚风证明,那只小狗绝对不平凡。 楚风很想再见到那只小狗,但是那只小狗却好像是有意在躲着楚风一样,无论楚风如何努力,无论楚风出入多少次山谷与迷雾,他都一无所获。 楚风越是想见到那只小狗,就越是见不到,这种希望、失望之间的往复轮回,已经将楚风也折磨得有些麻木了。 楚风再一次走出白雾,这一次终于不是那个山谷了。 楚风已经记不清自己进出时间碎片多少次了,但是这还是第一次进入到那个青年被困之前的时间碎片之中。 楚风走在平原上,看着依然在隔绝了天地和四野的白雾。 他在这里面等候了许久,没有青年,没有巨狼,也没有银狼,这里仿佛已经陷入了一片死寂。 但是楚风却知道这里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因为如果那些时空的碎片都是青年被剥离的记忆还原而成的,那么这里的原始地貌出现就很没有道理了,因为那个青年不应该会在这里缺席。如果与那个青年有关的碎片中都会有青年或者巨狼,那这个碎片中什么都没有,就很值得可疑了。 楚风漫步在其间,观察着地貌,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试了试地脉,地脉依然被藏匿,没有任何反应。 这让楚风很有些手足无措,尽管他知道这个时空的碎片很可疑,但是他却无处下手,这种可悲的无力感,真的让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也让楚风必须承认,面对那些绝世的存在,就算他们把所有的软肋都暴露出来,自己依然毫无办法。 这就是实力上的巨大差距,对方的短板,都远胜于自己的最强之处。 楚风终于有些不耐烦地怒吼一声,声音刚刚响起,大地忽然发生了一次颤抖。 这次颤抖很剧烈,剧烈得就像是一次天崩地坼的地震,就像是整片大地都要塌陷了,地表不断地起伏,化为了黄土的波浪,推动着楚风向边缘滑落而去,楚风咬着牙,抽出木鞭,一鞭直接扎入了大地之中,双手紧紧握住木鞭,不肯松手。 大地已经隆起了近乎九十度,楚风几乎也是悬空而起,重力与大地不断动摇的力量,不断地拉拽着楚风的双手,想要将楚风从地面抖落。 楚风咬着牙,尽管有一股莫大的力量在将他向白雾之中牵扯,但是他却知道自己真的来对了地方,这里绝对有古怪,也许就是他打破困境的关键所在。 楚风一直在咬牙支撑,但是那力量实在太过强大,使得楚风的左手最先支持不住了,紧紧扣住木鞭的五指关节缓缓地松开,而右手,也撑不了太多的时候。 楚风知道自己撑不住了,所以他只能无奈地咆哮一声,肩部撞击地面,借着反弹的力道将木鞭拔出,急速地坠落进入了白雾之中。 楚风的坠落之势尽管进入了白雾之中依然没有丝毫的减弱,甚至直接穿过了两个时空的碎片,进入到了第三个时空的碎片,才因为楚风将木鞭插入大地之中而堪堪停了下来。 第三个时空的碎片发生了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 因为楚风第一次看到了巨狼与那个青年同时出现。 巨狼在与青年在对峙,他们两个都站在那块巨石之上,分为左右,互相看着彼此。 巨狼的目光里依然没有善意,但也没有敌意,有的只是一片阴霾一般的沉默。 那个青年,看着巨狼的神色,则很茫然,也很困惑。 突如其来的楚风打破了这个僵局,青年人扭头看向楚风,才又扶着自己的头颅,皱着眉道:“好熟悉的气息……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你……我好像认识你……” 楚风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那头巨狼之上,巨狼眼角的余光也落在了楚风的身上。但是它最主要的目光,却还是落在了那个青年人身上。 青年人也扭过头看向了那巨狼,他沉默了很久,才轻声道:“我跟你走。” 巨狼微微颔首,转身走入了白雾之中,青年人急忙紧随其后,他一边向白雾走去,一边道:“我快要想起来了……我快要想起来了……” 青年人和巨狼都进入了白雾之中,楚风急忙追赶了过去,但是一进入白雾之中,他便见到了他难以想象的场景——那头巨狼一口将那个青年吞噬进入了自己的腹中,只剩下半截躯体还露在外面,随着巨狼的吞咽而微微颤抖着。 楚风震惊地看着巨狼,巨狼也在白雾中坐着,神色淡然地看着楚风,没有敌意,没有善意,就像是一个看客。 楚风倒吸一口凉气,才大踏步向那头巨狼走去,大声呵斥道:“你到底是谁?” 巨狼的眼眸里露出了一丝讥讽的意味,然后它转过身,继续向白雾深处走去。 这一次,巨狼走得很慢,似乎是故意在挑逗楚风一般,示意楚风尽快跟上自己。 楚风没有犹豫,紧紧地跟上了巨狼,跟随着巨狼一起走进了下一个时空的碎片。 这一个时空的碎片楚风已经来过一次了,因为他见到了另外一个自己,在重复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那个青年依靠着大石坐着,楚风则挨着他坐着,在把自己的药丸喂进那个青年的嘴里。 巨狼缓慢地走上前,它蹲坐在了青年的身边,神色中终于露出了一分凄然。 它伸出舌头,舔了舔青年脸颊上的鲜血,青年忽然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我好像……要想起来了……” 他伸手摸了摸巨狼的头颅,而后便无力地垂下了手臂,巨狼没有任何犹豫地将那个青年吞入了自己的腹中。 而那个楚风也随着这个青年被吞吃,而崩碎成为了无数点光辉,消散在了虚空之中。 巨狼将青年人完全吞咽进入了自己的腹中,而后缓慢地迈动步伐,继续前行。 楚风只有跟着巨狼继续前行,进出一个个时空的碎片,而后眼睁睁地看着巨狼将那些银狼和青年吞入自己的腹中。 银狼会有自己的抗争,但是青年都不一样,青年每一次临死之前的神色都是欣慰的,都会伴随着一句“他快要想起来了”。 楚风都不知道自己跟随者这头巨狼进出了多少时空的碎片,他终于渐渐猜到了这头巨狼的真实身份,也终于明白了那青年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等待着被吃掉,而巨狼又为什么要吃这些青年。 “你其实就是青年的过去……”楚风看着在自己身前不断前进的那只巨狼,有些试探地道,“对吗?” 因为一个人只有三个时间区段,过去,未来以及现在。 那个被困在这里的人的现在不知道散落在何处,但是想必那样一个强大的存在,也不会真的就被一个阵法镇压了这无数多年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最先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收集自己所有的过去,恢复自己完整的记忆,而不是再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让自己的记忆被那个布下这个阵法的人随便就剥离了出去。 所以这头巨狼,大概就是在执行这个任务,也正是因此才会不断进入时空的残片,把本来就应该属于自己的一部分补充到自己的身体之内。 也许,这个阵法完全不用自己再操心如何破阵了,因为这个被困在这里的这头银狼已经在努力破阵了。 如果它都破不了,自己能够做的,大概也很有限了。现在自己最期望的事情就是,希望这头巨狼能顺利破阵了。 而在淮山之上,空旷的水晶大殿之中,淮山的两位大长老,荀若与司马朗分列在左右两列,相对而坐。 在他们之间的是一身血污,满脸疲惫的啸月涣,她带着泠然的笑意看着大殿之中的这一具具行尸走肉。 “无论如何,为了实现合流,婚约还是要继续。”司马朗看着啸月涣说道,“哪怕这是一个丑闻,但是……还是要继续。” 司马朗的意思,自然就是万妖宫的意思。 丑闻传出去对淮山未必就有多大的影响,真正被耻笑的会是清流涧。 但是清流涧如果离开了万妖宫,就什么都不是了,哪怕荀若有些恼火,但是他不得不瞑目,而后颔首应允。 “那就择日吧。”司马朗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 “我不同意。”突然,一个如少女般的声音响起,那双眼空无的老妇人缓缓浮现,坐在了水晶大殿之上。 啸月涣看着那老妇人,皱了皱眉,她从来不知道,淮山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你们都退下吧。”老妇人慢慢说道,“司马朗和这个孩子留下。” 啸月涣多了几分困惑,这个人到底是谁,对淮山的大长老都能如此颐指气使? 两名大长老与荀若都退了下去,大厅的门扉轰然紧闭,老妇人便道:“在我们的约定完成之前,你……不能动我的孩子们一分一毫。” 司马朗点了点头,看向了啸月涣,才又转头看向老妇人道:“坦诚地说,我也愿意做这些肮脏的事情……但是前辈您既然经历过一次大劫,自然知道,这是那些人的安排。” “我知道,但是他们终究是我的孩子。”老妇人语气坚定不移,“哪怕在这段岁月里变得陌生而让人厌恶,他们也是我的孩子。” “如果不这么做,您的孩子……”司马朗说着,有些迟疑,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才又抬起头,满是不忍地道,“一个都不会剩下。” 第631章 狼对狼 在无数次进进出出之后,连楚风所进入的所有时空碎片也都被巨狼吞噬干净了之后,白雾里终于再没有了狼嚎,而巨狼终于在白雾之中停了下来。 白雾已经不再是当初那般凝重浓厚了,它现在变得有些稀薄了,巨狼扭头看向楚风,然后微微晃了晃自己的头颅,示意楚风到前方去。 楚风皱了皱眉,走到了巨狼的跟前,才看着巨狼,不知道巨狼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他又不是那个青年,不可能什么也不说,就能和巨狼之间产生联系,明白彼此的意思。 巨狼用目光示意楚风前行,楚风有些不解,但是他还是在巨狼的跟前往向前走了过去。 楚风穿过了白雾,出现在他面前的依然是山谷,尸骸成片的山谷,只是空无一人。 背后传来轻柔的脚步声,巨狼走得极其缓慢,但是它还是缓缓地穿透了白雾,从白雾中走了出来,那些白雾垂落在它的身上,就像是流水一般。 巨狼在楚风的脚边停顿了下来,它抖了抖身躯,把溶解在皮毛中的白雾全部抖落出去,才慢慢地伏下了身子,浑身强健的肌肉紧绷着,锐利的牙也露出了寒光。 巨狼喉头发出一阵低吼,目光尤其谨慎,如临大敌的模样,让楚风也为之惊骇。 因为巨狼在每一个时空碎片中都是无敌的存在,所以巨狼一直都是沉默的,但是此刻却如此警觉,似乎在预兆着什么不好的事情。 “真是奇怪的气息……为什么会这样熟悉……就像是……我自己?”一个怅然忧伤,仿佛有着无尽心事的声音突然响起。 一个银色衣衫的男子怀里抱着一只小狼,神色迷惘地从另外一端的白雾之中走了出来。 那个男子的肩上搭着一整张狼皮,狼皮的皮毛银亮璀璨,就与他身边的这头银狼一般。 楚风突然有些愕然,才扭过头看向巨狼道:“我说,那肩头上的狼皮该不会就是你的吧?” 巨狼没有理会楚风,浑身的肌肉绷得更紧了,利爪甚至已经在山谷之中留下了一道道裂痕。 楚风看了看巨狼,看了看那个男子,又看了看那个男子怀里抱着的那只小狼,愣了许久,才讷讷地道:“我说……你们不会就是分别代表着过去现在和未来吧……” 三具实体,三轮银月,自然就让楚风想到了过去现在和未来。 巨狼终于凑齐了所有的过去,追上了现在的脚步,他们不得不面对彼此,做一个了断。 而那只被青年抱在怀里的小狼,应该就是未来,它还不成成长起来,也是被现在所拥有,不管是从象征意义,还是从实际意义上来说,都是说得过去的。 楚风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他已经估计到了,在过去的很多岁月里,他身边的这头巨狼无数次因为某种原因汇聚过去追赶现在的脚步,而后与现在决战,然后被现在杀死,连皮毛都被现在剥下化为了披肩。 过去难道是要自己与它并肩而战? 楚风想了想,觉得自己要面对现在只怕也是很危险的,所以他下意识地把手伸进了芥子囊里,他想再把那具骷髅拿出来,不过他的手却一直没有摸到那具骷髅,他知道只怕是那具骷髅在躲着自己的手。 楚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再次攥紧了木鞭,看向过去道:“狼兄,你别不说话啊,我完全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了。” 巨狼低声嘶吼,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青年,并没有要与楚风交流的意思。 “为什么会这样呢?”青年自言自语,捧着自己的小狼,忽然看向了楚风,道,“我记得我好像见过你……你杀了一个人……可是那个人是谁……” 青年的眉头突然拧了起来,他看向了巨狼,然后眉头又渐渐舒缓开,轻声道:“不过这并不重要了,我只要有你就够了……就够了……” 青年左手抱住小狼,右手抬手,他背后的白雾之中刹那之间便走出了很多头银狼,每一头银狼都瞪着银色的眼眸,嘶吼着缓慢地踏步上前,将那青年与小狼齐齐护在了身后。 巨狼咆哮,它额头的银月愈发地明亮,身躯的肌肉尽数绷紧,压紧的四肢直接将大地压得轰然崩裂,一道道裂纹迅速地向四处蔓延。 几乎是同时,就连从白雾中露出的群山的一角都出现了无数交错纵横的裂纹,而后缓缓地倾倒,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便被白雾所吞没。 楚风没有办法,他只有握紧了手里的木鞭,而后观察着巨狼,等待着巨狼的行动,与巨狼之间相互配合。 但是巨狼却迟迟不肯动,而从白雾中所走出的银狼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甚至已经挤满了山谷,到了楚风和巨狼的跟前。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使得自己的心态渐渐放得平和,不再动不动就去看巨狼,因为他可以确认如果打起来,巨狼肯定不会理会自己的死活。 所以,自己必须好好地发挥,将自己的本事,发挥出十二分来。 桃花林缓缓浮现,在巨狼的缝隙之间艰难地萌芽生长,抽出一片片嫩绿如翠玉的叶片,叶片之间又绽放出一朵朵娇艳粉色的桃花。 桃花缓缓飘落,将这个已经变得荒凉的山谷变成了一片世外桃源。 仿佛就是在等着这一刻一般的,当第一瓣桃花飘落到一头银狼额头上的时候,巨狼整个身影便如积蓄已久的火山,瞬间爆发而出,“轰”一声便跃上了天空。 这一跃完全是那银狼肉身的力量,这是这随便的一跃大地之上顿时便产生了巨大的冲击波,从它与楚风外侧扩散而开,几乎是一瞬间,便将那茫茫的银狼群直接如纸片一般吹飞,桃花也在冲击波中凋零为一点点粉碎的光辉,桃树更是直接被摧枯拉朽的力道连根拔起,拖曳到半空之中,而后又化为一道道利剑,发出“咻咻”的尖锐呼啸,将一头头被狂风刮飞的银狼全部钉穿,钉落在了地面上。 在这恐怖至极的冲击波反复连绵的震荡之中,唯一没有动静的就是青年。 青年的衣衫在风中翻飞,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就像是一面大旗。 但是青年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他依然抱着怀里的小狼,神色有些迷茫而怅然。 但是怅然迷茫的青年却也没有丝毫要束手待毙的意思,当巨狼从天空之中带着万钧之势急速坠落而下的时候,青年抬起头看向天空,他额间的银色光芒迅速地亮了起来,仿若真的是一轮孤悬千古的明月一般,瞬间从他的额间飞跃而起,旋转着向天空中的那只银狼斩去。 楚风没有犹豫,也在同时,整个人以最快的速度向前飞奔,他踩着一头头巨狼,在身后留下一片分不清虚实的幻影,他到了那青年的跟前。 他知道他无法击败那个青年,但是他还是要试试,试试青年在被巨狼牵制的时候,他能不能给青年留下一点纪念! 但是楚风的木鞭还没有落下,那小狼却猛地抬头,看着楚风,喉头深处发出稚嫩的嘶吼,一股虽然不比之前澎湃,但是却依然是楚风不可抗衡的力量顿时便横亘在了楚风的身前,使得楚风的那一鞭分寸难进! 楚风震惊,他还没有来得及多想,天空中已经传来了一阵阵接连不断的爆炸声。 那是两轮银色的月牙在相互地斩击,互相之间不断碰撞,交接,一道道银色的涟漪在空中不断地扩散,时而爆发出璀璨的银色光芒更是像世界末日的光芒一般夺目,任何敢于直视这光芒的人,都会被瞬间刺瞎眼睛。 巨狼怒吼着从天而降,落地再次产生强大的冲击波,那些被钉在地面上的银狼在一瞬之间被直接冲击得血肉崩溃,骨骼化为飞灰,就此彻底湮灭,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但是同时,白雾之中传来了阵阵怒吼,一头头银狼再次呼啸着从白雾中扑杀而出,发出的怒吼连绵不绝,分别向楚风,向巨狼扑杀而来! 冲击波横扫而来,楚风想要闪避,但是那冲击波却仿佛有灵识一般,直接绕开了楚风所在的空间,向那青年横扫而去! 青年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他空着的右手在跟前轻微地拂动,一个完整的银色明月浮现,垂下千万缕氤氲的雾气,就像是才从冰窖里拿到炎炎夏日之下的一块冰一般,蒸腾在了雾气之中。 银月轻轻转动,冲击波甚至还没有抵达青年跟前,就已经溃散在了空气之中。 楚风依仗着自己速度之快,所有银狼的动作在他眼中都近乎停滞,迅速地闪身后退,一路上也没有忘了顺手敲爆几头银狼。 楚风回到了巨狼的身边,时间的流动再次恢复正常,楚风高速奔驰所产生的冲击波终于也不断弥散而开,将扑在空中的银狼一一弹开,迅速地便清理出了一大片空地。 但是这片空地没有维持多久,便又被完全不可能被打死的银狼所充斥,面对那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楚风没有畏惧,神色之中,只有无比的坚定。 现在,能不能破阵,就看自己能不能尽到自己的那一份力量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32章 锁死 楚风刚回到巨狼的身边,巨狼就用前爪拍了拍地面,目光却依然紧紧锁定在青年的身上。81中文网 “你是让我呆在这里?”楚风问道。 巨狼缓缓点头,而后,一瞬间便又怒吼一声,口中喷吐出一道银光,直接击中了那乱带着氤氲雾气缓缓旋转的银月。 而银月只是被突然而来的巨大冲击力道震得微微后移了些微,便又停了下来,继续缓慢地旋转,将银光所有的力道化解开。 这轮银月,就像是一堵厚重的石门,根本难以撼动分毫。 银月与银光之间的争斗,一时之间难以分出胜负,楚风却也在这个空当之中用尽了全力的思考。 巨狼想要自己呆在原地,那它带着自己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难道它从来不曾指望自己成为它的战斗力? 楚风有些明白了巨狼的想法,他也知道了巨狼绝对不可能战胜青年。 道理很简单,青年还只是一个青年,即便他遗忘了过去,他也比过去的自己更加强大,这就是处于上升期的青年在时间庇佑之下的必然。 巨狼拥有了完整的过去,才能追上青年,才能有与青年一战的机会——只有过去,才能影响到现在,所以自己也根本无法影响到战局。 巨狼无法战胜青年,而自己也不可能对青年产生实质性的影响,那么巨狼到底需要自己做什么? 自己又能做什么,可以影响到这个战局? 楚风知道自己也许的确是这个僵局唯一的破解者,而这样的破解者,只怕巨狼在过去的岁月里也没有少遇到过。 那些有能力逃生的人,被困在这白雾之中,肯定都会与巨狼相遇,其中也必然不乏比自己更为强大的人,但是他们却都失败了。 既然比自己强大的人都失败了,那么至少证明了一点,那就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事情,和显而易见的事情必然不会成功。 那么自己就应该做一些,只有自己才能做到,而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快地回想着自己到底有何处是特殊的。 自己有木鞭,但是巨狼从来没有对木鞭表示兴趣。 自己人身妖血,但是自己根本就不能对青年的实体造成影响。 自己除了这两点以外,好像就真的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了。 自己到底还能做什么? 楚风看着空中还在不断铿铿碰撞出一圈圈银色涟漪的两轮银月,看着正在渐渐挽回颓势的那盘圆月,心如火燎。 如果不能尽快结束战斗的话…… 楚风猛地一怔,如果不能尽快结束战斗的话,到底会生什么? 每一个时空片段都是不会有太长时间的,最长的也不过两刻钟时间,如果不能在这个时空片段结束之前完成战斗,那么会生什么? 楚风突然有些意识到了一个很大的漏洞的存在,这个漏洞也许是他的救命稻草。 如果在这个时空片段结束之前不能结束战斗,那么当这个时空片段回到起点的时候,这个时候的青年就会生转变,成为那些有了过去归属感的过去碎片,而此时,还会有另外一头巨狼,与另外一个楚风出现在这里。 如果是那样的话…… 目前的局面就会变得很可笑,因为每一次进入这个片段,存在于这个时空碎片之中的巨狼和楚风的数量都会随之增加一次。 就算青年再强大,面对着无数的巨狼,他还能抗衡吗?更何况,时空碎片中的青年似乎都在渴望着被巨狼吞噬。 一旦这样的事情生,那……如果吞噬他的巨狼并非这只真正的巨狼,又会生什么? 难道在过去漫长的岁月之中,就没有同样的事情生过吗? 如果这一切生,这就足以打破目前的僵局了吧! 楚风现在很想向巨狼确认它是否能被时空的碎片重演,但是他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巨狼也没有任何回应,因为那轮圆月已经压过了银光,开始缓慢地向二人跟前推动而来。 “先撤!我们需要尝试!” 楚风大喊,他心里也没有任何底,但是巨狼绝对不能死。 巨狼一旦死了,也许他有生之年都再也没有机会遇到一头拥有了完整过去的巨狼,因为他不知道巨狼死去多久之后才能重生,重生之后又需要花费多少时光才能拥有完整的过去。 他等不起,所以他没有完全的把握的时候,他只能宁愿退一步,把希望的火种保存下来。 “不能走……”青年人喃喃自语,神色陡然一变,变得狰狞起来,迅地一挥手,那盘圆月以青天失去了支撑一般的威势顿时压了下来,压得空间崩裂,无数空间的碎片顿时向四处崩碎而开! “必须走!”楚风怒吼,巨狼陡然将口中喷吐而出的银光加大了力道,而后借着反冲的力量迅地向身后退去! 巨狼的身形当即没入了白雾之中,楚风也没有丝毫的迟疑,只是一退步,也隐入了白雾之中。 巨狼站在白雾之中,有些狼狈地喘息着,那轮月牙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挥刀了巨狼的额间,已经变得有些破损不堪。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才道:“准备好了吗?” 巨狼没有理会楚风,而是微微瞑目,才又慢慢地向前,向白雾中走去。 楚风急忙跟随在巨狼身后,相继走出了白雾。 那个青年依然站在那里,被如海洋一般的银狼所环绕着。 他手里依然抱着那只小狼,他的神色愈地茫然了,他忽然有些迷惘地道:“我好像……从来没有记下过这么长时间的事情。” 楚风也愣住了,他没有想到,青年和小狼还会在这里。 距离他们上一次进入这片迷雾的时间已经过了两刻钟,这个时空的残片早就应该结束了,进入了一轮的循环当中。 但是出乎他所预料的是,这个时空并没有就此结束,其长度,已经远远出了楚风所见过的最长的时空片段。 楚风有些尴尬地看向巨狼,巨狼又摆出了严阵以待的神情,楚风还想要说什么,青年已经道:“我记得,你们想杀了我。” 青年说话的时候,眼角突然流出了两行晶莹的眼泪,似乎很喜悦,似乎已经欣喜得快要狂了一般的。 “退!”楚风当即大吼一声,但是话音都还未落,一盘圆月已经轰然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了他们的背后,激起了无数的烟尘。 强大的冲击顿时震得楚风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直接翻滚而出,向银狼群落去,而同时所有银狼一跃而起,嘶吼着向楚风扑杀而来! 看着漫天的银狼身影,楚风默默地计算着它们活动的轨迹,而后身形犹如灵活的一只海燕一般,在银狼之中不断地腾挪闪转,挥鞭打击。 他无法长时间维持自己的最快度,所以他能做到的就是在这最短的时间内为自己清理出一条道路! “嗷——”巨狼咆哮,身形也顿时化为一道流光,犹如一头狂的野牛冲进了天地里,那所有的银狼都成了它脚下的杂草,被它随意地踩踏便踩得血肉纷飞,骨骼寸断。 青年的动作在楚风眼中虽然变得很缓慢,但是他其实一点也不慢,尤其是额间的那轮银月再度飞出,拖曳出一片虚光像楚风斩落而来! 楚风怒吼,手中木鞭一横,根本不去管那些银狼会如何,因为银狼咬中自己最多是一块肉,但是这轮银月若是劈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那自己真的是有多少条命都不够死的! 楚风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得下这轮银月,因为那光芒已经刺得他的眼睛睁不开了。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绝对的光明之中,再也找不到半点的阴影——或许,唯一的阴影就是楚风本身。 楚风感觉到了那银月斩来的威势,已经压得自己快要透不过气来了,他感受到自己的皮肤在迅地裂开,流淌出鲜血,一条条裂痕充斥满了自己的身躯。 自己也许要死了? 但是楚风不想死,所以楚风怒吼,他才不愿意去死,因为死亡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楚风握紧了木鞭,他只能以必死的决心怀揣着求生的**,来挡这一击。 但是这一击还没有到来,他就听到了“叮”一声,清脆的碰撞,宛若是两枚琉璃之间的交接,悦耳动听。 楚风睁开了眼睛,他看到青年被迅抛在了身后,一轮银月将另外一轮银月直接撞击翻飞而出。 他被巨狼叼在口里,巨狼用最快的度冲杀过银狼的海洋,一头扎入了翻滚的白雾之中,而后才把楚风扔在了地上。 巨狼的眼神里也充满了困惑,它看向楚风,与楚风大眼瞪小眼,却瞪不出个所以然。 楚风也思索了许久,才很肯定地说道:“我们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一件事情就是,这个时空碎片被锁定了。现在和未来,哪里也去不了了——除非你死。” 也许,下一个你,就会诞生在这一个记忆的碎片之中,重复着你的使命,搜寻着从你的尸体之中散落而出的碎片,追赶着现在的脚步。 然后,继续这无尽的循环。 第633章 此情不悔 楚风又在白雾里思索了很久,他大致清楚了为什么这个时空在时间上不再是那么地散碎了。 作为一个可以稳定维持的阵法,它必然不会容许楚风都能想到的那般严重威胁到自身的漏洞的存在。 所以它只能采取另外一个模式——那就是无奈地将时间正常化,这样巨狼始终只有一头,一头巨狼面对青年,永远不会有胜算。 这样的方法为这个阵法换取了阵法自身存在的空间,但是同时也给了楚风和巨狼可以辗转的空间。 目前的局面就是,楚风和巨狼不敢再随便地进入白雾之中,而被困在那个山谷之中的青年,也无法离开白雾。 谁也奈何不了谁,局面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楚风捂着自己的头,露出了极其痛苦的神色,现在即便知道要协助巨狼将过去、现在、未来三个身份合在一起,但是也根本无处下手。这样的工作,交到自己手上,根本就是在折磨自己。 楚风愤恨地看着巨狼,道:“你以前也应该很厉害的,为什么就不能想一想呢?” 巨狼神色平静地看着楚风,然后它缓缓摇了摇头。 摇头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楚风不知道,但是心想大概也不会是我才不想你自己想这样的意思,因为巨狼自己应该也在渴望着与自己另外的两个身份合而为一。 “你过去失败过,难道就没有一点想法?”楚风问道。 巨狼摇了摇头,楚风想了想,才道:“你的意思是你没有那些记忆?” 巨狼点了点头。 这样的事情也是很理所当然的,曾经的巨狼被斩杀了,现在的巨狼虽然和曾经的巨狼一样都是属于真身的过去的那一部分,但是每一头巨狼自己的举措则是单独属于自身的部分。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每一头应运而生的巨狼,在拥有过去的属性之外,还额外多出了个体的属性——或者说,巨狼已经不是简单的过去集合体了。 如果巨狼不是简单的过去集合体,那么青年呢,他又真的只是一个简单的代表现在的个体吗? 楚风愣了许久,才有些讷讷地道:“你说,你的现在身有了很多时间,会不会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只有片刻的记忆,为什么完全不记得自己过去。而随着时间的累积,他终于有了自己的过去之后,也不再是简单的你的现在体,而是另外一个完全独立的个体?” 巨狼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诧异,它有些迟疑地原地踱步,转圈,银亮的尾巴拖在地上,缓缓地扫动着,似乎是在随着它的思绪飘忽而摆动。 巨狼终于停下了身形,它看着楚风,有些犹豫,想要点头,又想要摇头,但是却还是拿不定主意。 突然就承认自己的现在变成了另外一个个体,这到底要该如何承认呢? 但是如果没有,那么也没有办法解释他不会像其他时空碎片之中的那些青年一样等候着自己将他们吞噬。 巨狼瞪大了眼睛,眼里茫然的神色却越来越凝重,渐渐地变为了沉重的神色。 它似乎也开始思考起来很严肃的问题,不仅仅是关于自己的现在身,还包括自身。 楚风也没有再说话,他坐在白雾中,静静地思虑着,把所有的一切按照时间顺序重新梳理了一遍。 青年被敌人所伤,而后并被一个女人夺走了眼睛,从那个时候起,就一直被困在这里。 然后,那个女人……居然照顾着他,与他生活在一起。 在这之后又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那个女人也失去了踪影。 那个女人真的死了吗? 楚风倏然一怔,因为他想起了关于淮山啸月家的那个传说。 传说,淮山啸月一族的祖先,起源于一个少女,意外救助了一头落难重伤的啸月天狼,并在养伤期间产生了感情。啸月天狼伤好之后离开,而淮山一族则就此在妖界发展了起来。 如果这个传说还有几分可信度的话,那事实其实与传说就有了些出入。 事实是……那个女人根本就是乘人之危,盗走了啸月天狼的眼睛……而后装作无辜,救下了啸月天狼,并且利用啸月天狼的血脉来繁衍自己的子嗣。 当她的目的达成了之后……她离开了这里,并且把这头啸月天狼永远地困在了这里…… 楚风不由得一阵战栗,没有想到那个美好的故事之下,竟然充斥着这样的背叛和利用。 楚风讷讷地看着眼前的巨狼,突然问道:“你以为你是他的过去吗?” 巨狼迟疑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那你有他受伤之前的记忆吗?”楚风问道。 巨狼沉吟着,然后摇了摇头。 “你认为是敌人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吗?” 楚风又问道。 巨狼这回没有迟疑,迅速地点了点头。 “但是如果那个人甚至可以做到把你和他的记忆打散成为无数的碎片这样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他是不是换成另外一种方式也一样可以困住你们?” 楚风微微瞑目,道:“如果你真的是他的过去,你们之间为何如此相互排斥,相互抗拒甚至于……相互敌视?” “为什么……不是你想回到他的身边呢?” 巨狼愣愣地看着楚风,茫然万分。 “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性呢,是他自己导致了这个局面呢?”楚风一字一顿,看着巨狼,神色万分严肃。 如果真的是啸月家先祖啸月不悔做下了这一切想要困住啸月天狼,连啸月天狼的记忆都能强行打散成无数的片段的她,哪怕是想杀了啸月天狼都易如反掌,怎么可能还给啸月天狼留下这一线破阵的生机呢? 如果不是啸月不悔自己做的,那还有谁能打散啸月天狼的记忆呢? 除了啸月天狼自己,还有谁能做到如此程度?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为了拖延这头巨狼的脚步,是为了保护自己。 那一瞬间,楚风一个激灵,这样一切都顺理成章了,这样的话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如果没有错的话,他也可以打破困境,离开这里了。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还有那个青年画下的一轮血月,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但是剩下的所有和谈的希望……就都寄托在这一轮血月之中了。 淮山水晶大殿。 空荡荡的水晶大殿里只有老妇人和啸月涣。 啸月涣看着投影在水晶大殿墙壁之上的景象,平静地看着那个身影,眼角却带着几分笑意。 自古以来被送去祭狼神的人都无人能够生还,但是他却还活着,他还在挣扎。 “你很担心他。”老妇人慢慢开口道。 啸月涣没有说话。 “你喜欢他。”老妇人又说道。 啸月涣一怔,转过头,看着老妇人,但是只是片刻便又转过了头去,不再与老妇人对视。 “也许你更多的只是感激。”老妇人说着,叹息了一声。 啸月涣抿了抿唇,才声音微冷道:“你是谁?” “你猜到了不是吗?”那老妇人淡淡说道,“既然你不肯说,我来帮你说吧,我叫做……啸月不悔,如果你对我还有几分敬意的话,可以叫我一声老祖宗。” 啸月涣冷笑了两声道:“我才不管你是谁,你到底想要利用他做什么?” “马上你就会明白了。”啸月不悔也站起身,转过了身来,面对着墙壁之上的虚影,“不过你放心吧,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有事的,就算他失败了,我也会送你们离开这里。” 啸月涣一怔,因为啸月不悔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他们其中的某一个人。 啸月不悔伸手想要抚摸啸月涣的头颅,但是她的手却穿过了啸月涣的身躯。 啸月不悔收回了手,若无其事地道:“喜欢他,对吗?” 啸月涣不应。 啸月不悔苍老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道:“现在的淮山太死气沉沉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淮山会变成如今的模样,但是我依然希望你们都能过得好,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深爱着你们每一个人。你喜欢他,我又怎么会忍心看你失去他?” 啸月涣看着啸月不悔,张了张嘴,轻声道:“老祖宗。” “乖孩子。”啸月不悔的手拂过啸月涣的面庞,“淮山以后也许会有一场巨大的灾难,会有很多人死去,无论他们是不是罪有应得,但是他们终究还是你的族人。我希望那一天,能由你来领导你的族人,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话,新的淮山不会变成这个模样,因为你跟这里的每个人都不一样……你有着真正的……属于自己的情感。” 啸月涣皱了皱眉,突然想起了司马朗和啸月不悔的对话,她隐隐感觉到了几分不妙。 “不过你喜欢的这个孩子,将来还会有无数的波折,他的命运……”啸月不悔说着沉默了许久,长叹了一声,才道,“将注定了难得安宁,也许会很快就死去,你喜欢他,你便要承受太多的磨难,甚至比我当年还要辛苦,你真的有所准备吗?” 啸月涣慢慢地点了点头,高傲的啸月涣,又怎么可能在所谓的磨难之前低头? “我不悔。”啸月涣轻声说道,“和老祖宗您一样……不悔。” 给读者的话: 淮山啸月家的历史在啸月焕兄妹二人第一次出场就提起过的……嗯………… 第634章 记忆的牢笼 楚风缓缓地走进了白雾,面对着一双双虎视眈眈的银眼,高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恶意。 青年抱着小狼,看着孤身一人的楚风,敌意明显有些减弱,他看着楚风道:“你身上有我的气息,还有一个我很熟悉,似曾相识的气息。” 楚风点了点头,才抚摸着额间的那轮血月道:“这是你给我的。” 他发现青年人的情绪平复了很多,怅然而迷茫的神色有所减淡,说话时终于也变得连贯而通顺起来,不再有那么多的迟疑和考虑。 青年人愣了愣,才也缓缓伸手摸着自己额间那一轮有些残损的银月,道:“是过去的我所给你的吗?” 楚风点了点头,才继续道:“你把自己困在这里已经很久了,也做好面对的准备了吧?” “我把自己困在这里?”青年人环顾了一番四周,看着翻滚的白雾道,“我无法离开这里,每一次离开都又会回到这里,是因为我自己困着自己吗?” 楚风点头道:“是这样的。” “可是我为什么要自己困着自己?”青年反问,“我对在这狭小空间之内的生活已经感到了厌烦,我想要离开这里,我想要到外面去。” “你为什么会知道有外面的世界?”楚风反问,“你的记忆拥有的时间并不长,你的记忆中从未离开这里,那么按照常理来说,你应该认为的是,世界,只有这么大——而非外面还有世界。” 青年愣了愣,才扶着自己的额头道:“我不知道,我的记忆被剥夺了……我觉得应该会有一个很大的世界……” “不,如果你真的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你对这个世界应该是一无所知的。但是你却拥有最基本的常识,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是正确的。所以你的记忆并没有被完全剥夺,而是有选择性地被留下了一些。”楚风道。 青年沉默了片刻,才道:“也许是那个困住我的人知道我无法脱困,所以才为我留下的。” “如果能够困你一世,困住你的人是否剥夺你的记忆都不要紧;如果不能困住你一世,那么剥夺你所有的记忆,是否才能让你被困住的时间尽可能长?”楚风说到。 青年默默地沉思了片刻,才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认可了楚风的话。 楚风刚准备继续说下去,青年却示意让楚风暂时不要再说,而是自己静静地思索了一阵,才道:“所以,你认为这种有可能脱困的状态只可能是我为自己所留下的,因此是我自己困住了自己。” 楚风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了青年所说的话。 他也不得不承认,即便青年失去了很多的记忆,但是逻辑和条理却很清晰。 自己在一次次穿梭中注意到的细节,那些支零破碎的片段,自己也是用了很长久的时间,才慢慢有了一些想法,因此才能在一瞬间爆发出灵感。 但是这个只拥有基本思维的青年,却能想得很明白。 “可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困住我自己?”青年反问。 “因为你需要保护自己。”楚风答道。 “我需要保护自己?”青年重复了楚风的话,眉头微蹙,沉吟了许久才道,“但是保护自己又为何要把自己困住?” “你曾经受过一次伤,在受伤的时候你的眼睛也被人挖走了。在这之后你在这里与一个女子相遇,而后便产生了感情。”楚风抿了抿唇,接着道,“但是实际上,挖走你眼睛的,其实就是那个女子。” 那个声音楚风就不应该忘记,因为那个声音就是在淮山之上那个老妇人的声音,甜美而又凌厉。 那个时候楚风完全被淮山大殿里的气氛所压抑,所以对那个老妇人的声音并没有太深的印象,所以只是给楚风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青年人略略沉吟片刻然后才道:“在之后的某一日我了解到了真相,我畏惧那个女人再伤害自己,所以就想办法困住自己?” 青年人摇了摇头道,“不,你这样的说法完全说不通。如果那个女人强大,那么我困住自己无疑使作茧自缚;同样,如果那个女人弱小,我可以杀了她,也可以一走了之。” 楚风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刚才的措辞还是不怎么精确,仔细地想了想,才道:“或者应该说,你的记忆缺失是你自己造成的,而你无法脱困,则是别人造成的。” 青年人想了想,道:“所以你的意思大概是,其实将我困在这里的人从来没有剥夺我的记忆,只是单纯地将我困在这里。而我因为遭遇了那场背叛之后,又无法离开这里,所以就剥夺了自己的记忆?” “对,你之所以要把自己的一部分记忆打散成为无数的碎片散进这片白雾之中,你的目的大概就是要拖延它的脚步。”楚风说着,略微后退一步,进入了白雾之中,带着巨狼一起又走进了山谷。 青年见到巨狼,顿时便神色微微一变,背后一盘银月浮起,雾气垂下,见巨狼并没有丝毫动作,才缓缓放松了紧张的神色道:“它?我觉得它很熟悉……就像是我自己一样……可是我总是从它的身上感受到敌意……” “因为它就是那个女人用来寻找你的武器,而你也正是为了躲避它的寻找,才用某种方法,把自己的记忆不断地打散成为碎片,用来迷惑它,使得它不能找到你。它想要找到你的方式只有一种,那就是将所有干扰的时空碎片全部吞噬。而它每一次追上你的脚步之后,因为它的介入使得你无法再把时空打散,你也不必再把时空打散,你需要做的就是杀了它,然后一切从头开始。”楚风解释道。 “但是你还没有解释清楚,为什么我被困在这里,而那个女人……”青年刚刚开口,便没有再说下去,沉吟了许久才道,“所以,大概就是那个女人困住我的?” 楚风点了点头道:“对,我的猜测大抵如此。那个女人当初也许出于某种原因挖走了你的双眼,导致你元气大伤,变得极其虚弱。所以那个时候,想要困住你其实很件很简单的事情。你不愿意被她找到,所以你把你受伤之后这段时间的记忆全部打散为碎片,用以迷惑它。你因此失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记忆,这就直接导致了你以为自己记忆被之前伤你的人剥夺了。“ “为了给自己留下恢复的可能,所以你抢在那个人之前动手给自己留下一线生机。你将自己剩余的记忆抽离了出来,凝聚成了你怀里所抱着的小狼,所以你们始终形影不离,而小狼却又绝对不会出现在你记忆的时空碎片里。” “失去了所有这些记忆的我,就忘记了一切,只是机械地执行重复打散记忆而已。而我自己则因为能够拥有清醒的时间太少,没有机会去考虑离开这里的事情,反而就被困在了自己记忆的牢笼之中。”青年人接口道,丝毫没有生涩迟钝之意,仿佛这已经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了。 楚风点了点,道:“这就是我所说的你自己困住自己的真谛。” “可是我刚才已经思考了,我想要离开,却无法离开。”青年又道。 “那是因为你的潜意识里准备打散这片时空,但是这片时空里却记录了无法打散的东西——那就是它。”楚风指了指巨狼,“它跟你应该有很大的关联,但是它同时也有自己的意识,所以当你本能而不自觉地想要打散这段时空却不能执行的时候,就会表现为你又回到了这里。” “是这样吗?”男子很困惑地道,“可是那个女人想要找我又是因为什么呢?”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不知道,我想你可以离开这里去找她,当面问问清楚。” 青年想了想,然后很诚恳地问道:“那你应该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离开?” 楚风看向了青年怀里的小狼,道:“现在,我说服你相信了吗?” 小狼眨了眨眼睛,舔了舔青年的手,却没有任何反应。 它是青年在那过去之前的记忆,所以它不可能会自主地做出任何决断,它最多只能表现为青年的下意识反应。但是如果它只是像一条小狼一样地活着,而不回到青年的体内,它永远不会有任何的作用。 青年轻轻地抚摸着小狼,小狼额间的那轮银月愈发地明亮,与青年额间的明月一般,就像是孪生的双胞胎一般,相互辉映着,变得愈发辉煌。 楚风沉默地看着,看着那小狼渐渐化为了一道银光融入了青年的身躯之中,青年的目光之中那些犹豫之色顿时全部收敛而去。 他沉默了很久,才看着巨狼道:“你要不要跟我走?” 巨狼茫然而焦躁,它踌躇了很久,才点了点头。它有些没有明白事情的发展究竟是怎样的,但是不管到底是怎样的发展,对它来说都无关紧要了,因为它所有的使命都落空了——也许正如楚风所说,漫长的岁月让一切都变质了,它现在是一个独立而完整的个体了。 银狼让开了一条道路,让巨狼能够通过,巨狼一路奔驰到了青年的身边,低垂下了头颅。 青年沉默了许久,才道:“那些记忆你帮我保存着吧,既然那可能让我痛苦,那我便不会再去回想了。” “其实,我想那个女人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留住你。”楚风忽然道。 青年愣了愣,旋即也意识到了楚风所说的也许很正确,因为在自己虚弱的时候,她想要杀死自己,很容易。 但是她没有,甚至到后来互相反目的时候,她也只是困住自己。 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青年抬起头,看着浓雾渐渐敛去所露出的星空,沉默不语。 第635章 倘或不悔 真正的淮山之主啸月不悔此刻拄着杖,坐在云霄之上的大殿之中,看着水晶中所映照的一切,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啸月涣神色微变,想要说些什么,啸月不悔却已经摆手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夙愿终于了却,也终于也可以安息了。” “老祖宗……”啸月涣有些仓皇。 “小丫头,不必难过,我本来就已经死了,现在在你跟前的也不过只是一缕执念罢了。”啸月不悔微微笑了起来,神色之中,少了几分宁谧,多了几分老者的慈蔼。 啸月涣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老祖宗,心中愈发有些难过。 “老祖宗,他们所说的,是真的吗?”啸月涣问道。 啸月不悔突然笑出了声来道:“很多是对的,但是最为关键的一点错了。” “错了?”啸月涣微微一怔,既然全错了,为什么反而会了却了她的夙愿? “之前的那些人要不然毫无建树地死在了山谷之中,要不然……便是真的猜到了当年的真相,被失控的他所杀。现在这个真相能够让人接受,他也不会再陷入疯狂,这样就足够了。” 啸月涣愣愣地看着啸月不悔,想了许久,才说道:“所以,虽然其实依然是他自己困住了自己……只是因为他不愿意面对自己的过去?” “是的。”啸月不悔瞑目,“那只巨狼的的确确是他的一段过去的具象化,所以那些记忆碎片回到它体内才会有一种归属感。而他们之间的敌意……则是他自己意识的斗争,逼迫自己面对,与逃避不愿意见到的过去。” “那些猜到了真相的人,促成了他与巨狼的融合,他想起了那些他在逃避的事实,继而发狂,继而又继续逃避事实,才会陷入这无尽的循环之中是吗?”啸月涣终于明白了过来,明白了一切。 “我很想去促成他的解脱,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去,他见到我只会发狂。所以我只能困住他,让他不会死去,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让他能够与我的元神载体融合。所以我编造了狼神的传言,我又定下了献祭狼神的规矩,我一直在期待着这一日的到来——这一日,终于到了。” 啸月不悔顿了顿,继续道:“我为自己取名啸月不悔,是因为我现在依然不曾后悔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爱上了他,我甚至不用再去想,就知道我已经沉沦了,再没有丝毫的余地。” 啸月涣没有插嘴,而是看着已经陷入了回忆,想要把这段故事讲给后人听的啸月不悔,想要能够得到一个女人理解的啸月不悔。 “可是我那个时候真的很怕,我只是一个普通平凡的狼族,而且我又生得平凡,但是他却拥有极其高贵的纯种血统,啸月天狼当时还是一个势力极其庞大的族群,我怎么配得上?所以我思前想后,终于想到了最好的一个办法来留住他,那就是挖走啸月天狼一族最为关键的眼睛,这样他就和我一样平凡了。” 啸月不悔说着,衰老的面庞上流露出无限的遐思,无限的徜徉,她接着道:“我成功地留下了他,我悉心地照顾他,我和他终于相知相爱,甚至某一日,我觉察到我有了我们爱情的结晶。那个时候我真的还很不成熟,欣喜之下竟然口不择言,将自己维系了许久的谎言戳穿,我以为有了孩子,他就不会再嫌弃我了。他也会原谅我,原谅我的自私,但是他没有,他觉得自己上了当,受了骗,勃然大怒,说他要回去,回啸月天狼的族群里去,永生永世都不愿意再见到我。” 啸月不悔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但是神色却丝毫没有懊悔。 “我恳求他的原谅,我挖掉了自己的眼睛来作为背叛的代价,但是他不肯原谅我。所以我困住了他,我想留住他,我们与他继续一起生活。”啸月不悔微微瞑目,“但是我没有想到他那么坚决,甚至用自尽来威胁我……如果我们彼此再相见,他就自尽当场。” “当我终于成就大帝的那一日,我去找他,我告诉他,我成就大帝了,现在我们在一起,就谁也无法阻拦了。” “但是他还是没有原谅我,他始终不肯原谅我骗了他。他说他违背了当初永不相见的誓言,所以运功自尽。我拼尽了全力,才抢救回了他一部分的神识,因此也彻底失去了他很大一部分的记忆。而被抢救而回的那部分神识却还是会不断地自我剥离,破碎,成为时空的碎片,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因为神识破碎而死。我不愿意让他死去,我宁愿自己死去,也不能让他死——所以我决定把我的命给他,这都是我欠他的。” “那只小狼……就是我的元神。”啸月不悔笑了起来,“他的元神既然破碎,那我就用我的元神来作为他元神的新的载体。但是我没有料到,哪怕他都已经那般了,他的元神都还在抵触着我,拒绝与我的元神融合。对此,我毫无办法,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只有一直呆在他的身边,浸润着他残留的元神,使得他哪怕元神破碎成为了无数碎片,也不会死去。”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杀了自己,我把自己彻底抹除,那小狼身上也再没有我的痕迹,他才把那小狼留在身边,让我的元神之力慢慢巩固了他的元神核心,慢慢地让他与他的元神碎片融合起来,这样他就能完全复生过来,恢复如初。” “如此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元神核心的确已经完全稳定了,但是他依然本能地拒绝接受与小狼融合。不与小狼融合的话,他的元神核心也永远没有能够承载元神碎片的力量,再加之他内心之中对事实的逃避,所以哪怕小狼用尽了所有的方法,那些元神碎片依然会不断剥离。” “谁也想不到的是,就是这漫长的岁月中,元神碎片不断试图回到核心,又不断被核心所抛弃,它们在小狼身上所沾染的力量终于使得那巨狼诞生了,它才会如此执着地去搜集着那些碎片,去到他的身边,去吞噬他,去逼他认清事实。” “这就是这漫长的岁月之中,不断重演的故事。” 啸月涣闻言,不由长叹了一口气,她的神色也有些怅然。她不知道啸月不悔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有没有错,但是她却为自己老祖宗那股精神所动容。 “现在,我们的目的都达成了。他终于吸收了我的元神载体,他的元神再也没有破灭的风险,只要他愿意,他也随时都都能够找回自己的过去。而我……也终于可以长眠了。”啸月不悔长叹一口气,仿佛终于得到了解脱一般,极其轻松。 “老祖宗,您……当真不悔么?”啸月涣看着啸月不悔,有些忐忑地问道。 大殿之中,顿时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死寂,让啸月涣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触犯了啸月不悔的禁忌。 在无尽的沉默之后,啸月不悔才叹息一声道:“你觉得呢?” 啸月涣也沉默了片刻,才很认真而严肃地答道:“我觉得,您应该会有后悔之意。” 啸月不悔没有再说话,而是挥了挥衣袖,使得大殿那富丽堂皇的屋顶消散在了无形之间,才说道:“我真不习惯这样豪华富丽的院落。我过去和他所住的,只是一间茅草屋,一间很随意搭建的茅屋。但是那是我认为最美丽,也是最快乐的地方。每夜,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无数的星星,点缀在夜穹之中,与那一轮明月,普照六界千万里。那个时候,相互依偎在一起的感觉,真的很温暖。” “后来那些日子,哪怕过得再好,我也觉得孤寂,觉得清冷。” 啸月不悔长叹了一口气,才有些自责地说道:“也许,是那样的我给了孩子们一些错觉吧,让他们以为我还想要追求更多,所以他们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吧。” 啸月涣抬起头,看着星空,又低下头,看着水晶地面所映照出的一片璀璨星空。 广阔的夜空与水晶的地面在黑夜之中自然融洽地相互结合,就仿佛这个世界,都化为了一片星穹,而自己,正坐在宇宙之中。 啸月涣微微瞑目,却忍不住眼泪滑落,也许,从一开始,老祖宗多一点自信,做出另外一个选择,那么一切都会是另外一个样子吧。 但是到底会不会是那样,谁又说得准呢? 老祖宗心中未必没有悔意,但是却给自己改名叫做啸月不悔,大概是想说,去后悔已经没有了可能性的过去,其实毫无意义吧。 所以她去追求了未来的可能性,把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成为一世之雄,可惜的功成之日,便又是为自己所爱身殒之日,以至于无人知晓,淮山啸月家有一位没有依靠血统就成就的大帝。 但是老祖宗,大概从来没有后悔吧? 自己呢,自己是不是也该做些什么呢? 啸月涣伸手,摸了摸脑后绾住自己青丝的那枝桃花。 给读者的话: 这个小节算告一段落了吧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36章 他乡遇故知 “我依然没有太多关于过去的记忆。”青年沉默了片刻,“虽然有一些零散的片段可以告诉我我是谁,从哪里来,但是我依然有很多事情不明白。” 楚风不知道淮山上的祖孙正在讲故事,所以他只是沉静地看着那个青年,自己虽然解决了一些问题,但是依然还有很多谜团没有找到合理的解释,大概也无法找到解释。 楚风叹了口气,青年也伸手轻轻抚摸着巨狼的头颅,叹息了一口气,才道:“外面的岁月已经过去了太久,我的族群大概也已经覆亡了吧。” “啸月天狼族,已经覆亡数万年,甚至无人知道,他们究竟是如何覆亡的。”楚风如实地答道。 青年嗤笑了一声,才颇为感慨,道:“也许被困在这里,永远浑浑噩噩的,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事实总是要面对的,逃避终究不是办法。” 楚风是肺腑之言,因为他逃避过,所以才知道逃避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终究有那么一日,还是需要去面对。 青年缓缓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身向白雾外走去,而巨狼则紧随在他身边。楚风也急忙跟了上去,他看到青年终于走入了白雾之中,在白雾之中缓缓前行。 在白雾之中行走了并不算太久,白雾就变得稀薄不堪了。 隔着朦胧的白雾,楚风可以看到连绵起伏的群山那模糊的轮廓,平原上野兽奔行的踪迹,他可以听到鸟语,闻到花香,他一抬头,便看到了一片璀璨的星空。 楚风回头,白雾已经消散不见了。 他远远地便看到了淮山,孤单地耸峙在远处,在群山之中傲然而孤寂,冷清得让人有些心生怜意。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看向青年道:“你以后,要去向哪里,要去寻找过去吗?” 青年沉思了片刻,才答道:“那样的事情,未免太没有意义了一些。不管我从哪里来,现在的我确实地存在于这里,所以我从哪里来已经无关紧要了。我想慢慢地寻找,我该往哪里去。” 过去的很多事情都已经被时间,被岁月所吞噬,所以就让它被尘埃所掩埋吧。 楚风沉默了一会,才想起了游魂。 他不知道这些年游魂又在哪里,是否找到了过去,对过去是否还那么执着,又是否找到了他所开始追寻的意义。 但是他觉得如果游魂和这个青年遇到一起大概会很有意思,会有很多针锋相对的观点。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青年说完,头也不回地便走了,洒脱不羁,丝毫没有要与楚风再多叙叙旧的意思。 巨狼回头看了楚风一眼,低吼一声像是在与楚风告辞,便也急忙追了上去。 伴随着银光几次的绽放,一人一狼,便已经消失在了天际。 楚风嘴角微微抽搐了一番,忽然想起到最后竟然双方也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不过这好像也并不是什么问题。 名字这东西,终究也只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谁都可以叫这个名字,所以知不知道,也并没有关系。 楚风对着青年远去的方向微微一揖,算是告辞,便借着漫天星斗辨别了方向,转而向西,一路前行。 楚风最为急躁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被困在了阵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来得及。 但是不管来不来得及,自己都必须赶过去,自己还欠离绾一个答复,也欠自己一个答复。 楚风匆匆地赶了两日路,当他再次进入到北原的地界的时候,他在滚滚漳水畔的一条渔船上,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男子,一头黑发被束起,左边额头的发丝被斜向右打理,遮住了右眼,只露出暗金色的左眼。 他坐在船头,左手手里握着一条钓竿,右手拿着一个酒葫芦,酒葫芦上系着红色的丝绦。 醉不归见到楚风时神色没有丝毫的意外,他把手里的酒葫芦晃了晃,而后隔空一扔,扔给了隔着百多丈在岸边站着的楚风。 楚风接过那酒葫芦,也略微晃了晃,才拔出了塞子,略微倒出了一些酒,洒在地上才大声喊道:“我不喝酒的,多谢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酒葫芦塞上,又扔还给了醉不归。 醉不归撇了撇嘴,一伸手把扔过来的酒葫芦接住,痛饮了一口,才道:“快十年不见了,你就不给我一点面子?” “不喝酒就是不给面子,那你挡我路,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楚风笑着反问道。 醉不归耸了耸肩才道:“你知道我是杀手,杀手的天职就是杀人。我向上头汇报说你已经死了,但是你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妖界,搞得我很没面子。所以到最后,还是你不给我面子。” 楚风有些没好气地道:“汇报说我死了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怂恿你的。正如明知道我不喝酒,却还要把酒葫芦给我的人,也是你。所以其实是你自己让自己很没有面子,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醉不归愣了愣,旋即有些恼怒地道:“十年不见,别的本事没长进,倒是斗嘴的本事长了不少!” 楚风强忍笑意道:“谁又与你斗嘴了?我在与你讲道理,你却要跟我说斗嘴的事情,看来我们已经是不同层面上的人了,想想真是悲哀。” 醉不归叹了口气,才道:“确实挺悲哀的,我以为你死了,所以我很高兴,我以为我们终于不用再交手了。” 楚风没有接话,他理解醉不归的苦衷。 醉不归其实是一个很洒脱的人,所以他当初分明也是接手了任务来杀自己,但是却也可以和自己一起对抗凤鸣山庄。 但是醉不归同时也是一个有很多枷锁的人,他肉体原本主人给他立下的枷锁,大概束缚了醉不归的一生。 所以楚风沉默了许久,才不无哀切地道:“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怨你,所以,你不需要有什么担忧。” 醉不归白了楚风一眼,狠狠啜了一大口酒,才微微笑道:“我也不想跟你动手,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是一个没有一点把握就愿意跟人拼命的人。我为你争取了另外一个机会。” 楚风一怔,没有懂醉不归的意思。 “你可以加入我们,组织之内的成员永远不会被列入刺杀目标。”醉不归掏出了一块饰物,抛掷给楚风。 楚风接过饰物,却发现是一块异铁所铸造的一个杀意凛然的“刺”字,在“刺”字的左下角,还有一个颇有些意味的酒葫芦图案。 楚风有些困惑地看向醉不归,才问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是组织的令牌,我所率领的一队都有酒葫芦作为标志。”醉不归答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把那令牌扔了回去,道:“我还是不想加入暗杀组织。” “老子没要你杀人。”醉不归恼火地瞪着楚风,有些生气地道,“老子只要你在我的队伍里挂个名,老子就不用杀你了。”说着,他又把令牌扔给了楚风,这一次他确实用上了几分力道,令牌飞出的时候甚至发出了破空的呜咽之声。 楚风接住了令牌,沉默了片刻,才道:“如果我不接受,被杀死的可能性有多大?” “那个娘娘腔就在我身后三百里的地方等你,除此之外,还有组织内的四个九阶在等着你,所以你自己可以算一算。你想清楚了,再拒绝我也不介意,反正这些年我已经给很多熟识送葬了,不在乎再多你一个。”醉不归恼火地道,看神色,似乎恨不得将楚风大卸八块。 楚风愣了愣,才笑了起来,道:“那你的情,我先在这里承下了,多谢了。” 楚风说着,终究还是收下了这令牌。 毕竟,赶趟子去送死这样的行为他也做不出来,这一次,那具骷髅已经不会再帮他死里逃生了,他自然也就再没有了可以逆转乾坤的本事。 所以,只是挂个名不需要去杀人的话,他倒真的不介意。 “走吧走吧,不过你要小心,我们组织不杀你,不代表离若水不会找其他人杀你。”醉不归叹了口气,示意楚风离开 醉不归等楚风离开了一阵,才自言自语道:“我们不杀你,但是天庭的人……” “为了实现自己曾经的诺言,天庭肯定不会自己动手,所以他们会动用埋在我们这边的钉子去杀他。”一个身形缓缓浮现在了醉不归的身边。 那是一个穿着翠绿薄纱长裙的男子,袒露着自己的胸膛在向世人证明自己是个男人,他一身衣裙被风吹得飘舞而起,乍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出尘绝世的仙子,遗世而独立。 醉不归把酒葫芦递给了男子,才道:“那我们也动用埋在天庭的钉子呗。” “天庭杀他是因为天庭掌握了段肆明和归寂。”男子戏谑而嘲讽地道,,“我们杀他,能得到什么?只是帮天庭除掉了一个不稳定的因素而已。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用他作饵,把那些钉子一根一根地起出来。” “我怕他……会死。”醉不归看着楚风远去的方向,悠悠一叹。 “怎么,你真的把他当朋友吗?”男子又喝了口酒,才把酒葫芦扔进了漳水之中,“那你又真的敢把你正在做的事情告诉他吗?比如……” “喂,你这个王八蛋什么意思?”醉不归大喊着急忙想要去捡那酒葫芦,但是才一躬身,一道凛冽的剑芒已经贴在了他的脖子上,让他汗毛倒竖。 “似乎,刚才某人称呼我为娘娘腔?” 第637章 动向 楚风才进入北原后不久,就遭遇到了狙击。 来暗杀他的人,是两个七阶的修士,他们都极其擅长隐匿自己的气息和身形。 他们都是在靠近楚风身边三尺范围之内的时候,楚风才意识到了他们的存在。 所以很没有意外的,楚风没有能够躲闪过他们的全力一击——一人直接在楚风的身上开出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一尺多长一寸多深的伤口,鲜血不断地从楚风的伤口之中喷射而出;而另外一人则直接差点将楚风的脖子砍断。 如果不是因为醉不归的提醒让他早早地有了防备,他甚至根本就不会有反应的时间就会陨落。 多亏了醉不归的提醒,才让他能够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避免了这突如其来的偷袭对自己造成更大的伤害。 楚风接连几个纵身,迅速地逃离。 他没有选择与这两个人交手,是因为这袭击直接给他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创伤,如果强忍着伤势与两人为战的话,虽然能够取得胜利,但是只会让自己的伤势愈加严重。 而重伤的自己,能不能够撑得过下一次的暗杀,就成为了最大的问题。 所以楚风没有丝毫保留地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展开了大逃亡,向群山深处中逃出,平原实在太危险,只有崎岖的群山,才是最有利的所在。 楚风的最快速度令人望尘莫及,所以那两个七阶的刺客自然也没能追上,只能眼睁睁地目送着楚风逃进了远处的深山,而后向上级汇报情况。 而楚风逃入群山之中,迅速地寻找了一个山洞,布下阵法隐蔽了自己的行踪,开始疗伤。 刺客的武器的确很怪异,以楚风的**强度,却没有能够防住,甚至连愈合都没有开始进行。 楚风看着那条从自己胸膛向小腹蔓延的血淋淋的伤口,甚至可以从一些极深的伤口之中看到自己的脏腑蠕动。 楚风解下自己的衣衫,因为疼痛而倒吸一口凉气。 他仔细地检查着自己的伤口,发现伤口之上布满了法则,正是这些法则彻底扰乱了楚风的**,使得这些伤口始终没有办法愈合,哪怕一次次长拢,却又因为这些法则的干扰而迅速崩溃,让他再一次承受痛苦。 楚风暗暗有些心惊,这分明就是道伤,但是那个刺客却一点也不像是明法成功的修士,所以这道伤只怕是那修士所持的武器上所附加的,那武器只怕也有些来头。 楚风吐出一口血,感受到伤口处的道伤法则正在向自己的身体之中弥漫,俨然要侵略自己全身的架势。 这让楚风愈发有些惊讶,因为一般的道伤都只是凝聚在伤口不会蔓延,而这道伤,却居然能够向身体之中蔓延。 这让楚风不得不感到惊骇,为这一个杀手组织为了杀自己而居然拿出如此恐怖强悍的法器而震惊,离若水到底下了多大的筹码,能让他们如此投入? 楚风吐出一口黑血,深呼吸一口气,他拿出了自己的木鞭。 他现在依然无法知道这木鞭到底应该如何发动,但是他却用一次次事实证明了一点,那就是木鞭对于真气神识这一类的东西,有极强的克制作用。 而这种道伤,作为法则之下的产物,自然也免不了其实是由与**规则不相符合的真气所组成的这样的实质。 所以楚风准备用木鞭来消解掉自己体内的道伤。 楚风将木鞭在伤口的边缘缓缓地刮动着,刮下了自己一层层的血肉,整个过程,他都没有什么脸色的变化。 这样的事情,比起他在万壑山外改造自己身体来说,实在是太轻松容易了一些,甚至比起他在凤鸣山庄砸断自己的手脚还要轻松,也没有任何可以值得动容的所在。 楚风这才长出一口气,注意力从疗伤之上转移了出来。 他这时才发现,他所认为的没有用上太长时间,已经过去了足足一天。 能有这么一天就治好道伤,客观地说,是极其幸运也是极其难得的。 但是问题却是,楚风并没有这么多的一天可以消耗,因为他只是一个人,而敌人,却会是一个组织。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无奈地站起身,透过自己布下的阵法观察了外界,并没有见到搜寻这片山林的人。 楚风沉吟片刻,没有急着离开,他总觉得不是太对劲。那两个刺客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逃入了这片山林之间的,又怎么会无人搜寻呢? 楚风皱了皱眉,突然才想起对方的职业来,联想到对方那如鬼魅一般的功法,竟然可以悄无声息地贴近到自己身前三尺的距离自己才察觉到,此时自己透过阵法,无法观察到他们,也是理所当然。 他们大概也都隐匿在某处,在等待着自己的出现。 但是楚风现在也只不过刚刚将伤势治愈完毕,因此而带来的衰弱却还依旧存在,他现在实在不愿意再出去尝尝这些刺客那诡异到极点的身法,又给自己贴身开个大口子。 楚风有些恼火,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对敌人毫无办法,他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提高警惕,但是三尺这样短的距离,不过就是一条手臂略长又不足两臂长的距离,这样短的距离内突然发起的袭击,根本就是防不胜防。 楚风愈发恼火起离若水来,至于吗,多大仇至于你要这样处心积虑地杀我? 不过想一想,好像也是,自己要是在离水和离若水碰面了——离若水也别想混了,乖乖地等着离澜一巴掌拍死他吧,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啊。 但是尽管知道离若水又有离若水可以理解的动机,但是楚风一点也不会觉得离若水无奈,因为这都是自己选择的道路。 尽管有很大程度上,离若水也是被现实所逼迫。 楚风愣愣地透过阵法观察了外界许久,依然没有任何成果。 他也没有指望有任何成果,当他终于觉得有些疲乏了的时候,他慢慢地走回了山洞之中,生起了篝火,坐在篝火边,开始翻找自己的书籍。 楚风想要翻找出有记载如何破解隐匿行踪功法的方法,因为他的确很需要。 不过这些书籍都记载得很笼统,极其笼统,笼统到了三两句话就概括而过。而追究其方法,大致也就是体会,观察,留意真气的波动。 楚风有些恼火,把关于功法类的书籍都快要翻越个遍,依然没有丝毫的进展。 楚风有些烦躁地放下书,他抿了抿唇,他拿出了纸笔,给灵红萝——或者说实际控制着另外一块破凿的破军炎写了一封信。 在他醒来之后,他第一时间就与破军炎恢复了联系,因为他很担心自己无法采取任何行动的这十年间灵红萝遭遇了什么不好的待遇。不过破军炎并没有什么怒火,大概也是一个老人精知道什么才是最有利的抉择而做出的反应。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依旧恢复了快意的供给关系,每个月楚风给破军炎回答问题,或是提供功法,双方也算是其乐融融,像是合作愉快的老朋友了。 楚风向破军炎写信,自然是索要如何破除这种诡异身法的方法,作为回报,他可以再帮破军炎解决两个问题。 很快,破军炎就给楚风回了讯息。 破军炎回复的其实也不算是一封信,而是一张符箓,一张看起来似乎有些年头的符箓,深蓝色的符纸与紫色的古老魔族文字,古老得让楚风也无法辨认出来。 真是家大业大,糟蹋起来一点也不心疼。 楚风暗暗腹诽了一句破军炎的干脆果断,竟然就这样寄给了楚风一道远古时代的符箓。楚风还没有腹诽完毕,破军炎就又来了一封信。 这封信,却是灵红萝的笔迹。 灵红萝在信里描述了符箓的使用方法,并且在信的最后草草地写了几句话,叮嘱楚风一定要注意安全,和破军炎的交易也不要再做下去了,就算没有这个交易,破军炎也不会轻易地杀了她——破军炎似乎是在忌惮着生命。 楚风看着灵红萝那娟秀而工整的字迹,忽然有些怅然,他知道自己此间事了之后还必须要到魔界去走一趟了。 这一趟,他不能不走。 而在魔界魔焰国,厌火城的大殿之上,此刻已经拥有了成熟身段的灵红萝就那样站在大殿之上,冷冷地注视着坐在最高处的那个老人。 在老人与灵红萝之间,则是一个白衣俊秀的男子,带着淡淡的笑容。 “最近收到了一些情报,人间东海之上,似乎有些不太平。”男子向着老人破军炎微微躬身说道。 “东海之上吗……”破军炎沙哑的声音沉吟着,“是什么样的情报?” “据说,跟鲛人族有关。”男子说着顿了顿,才接着道,“根据可靠的消息,十年之前,那道出现在东海之上的神秘光束,便于鲛人族有关。我们怀疑……鲛人族持有某件异宝。” “我没记错的话,十年之前曾经有过情报,就在灵儿的那位便宜师傅被凤鸣山庄剿灭之后不久,鲛人族就失踪了。” “是的,但是近来,有消息称……看到鲛人族的动向了。” 灵红萝皱了皱眉,不声不响。 “等吧。”破军炎闭上了双眼,“看看其他人的动向,如果有很多人会去蹚这趟浑水,那我们不妨也去试试运气。” 给读者的话: 有时候我也会想,这样的坚持有没有意义,但是最后的结果还是,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事情,自己能够得到很多的乐趣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38章 最后的画面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拿出一只碗,将空气中的水分凝结在碗里形成了一碗清水,而后将符箓点燃,烧成的灰烬浸入了清水之中。Ω 81Δ中文 网 一碗清水顿时变成了妖艳的紫色,一缕缕紫色的烟雾在水面腾起,而一缕缕烟雾又汇聚成为了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妖冶性感的女子,**着傲人的身躯,迈动着修长的双腿,踏着紫色的烟雾走到了楚风的唇边,而后化为一缕缕烟气从楚风的七窍侵入了楚风的脑海之内。 楚风的眼眸里顿时浮现出了一道矍铄的紫光,随着楚风的双眼转动,这道紫光顿时喷薄而出,将楚风眼前的火堆轰然炸裂。 楚风急忙眨了眨眼睛,那紫光才渐渐地收敛在了楚风黑色的瞳眸之中,只留下一点不仔细看便无论如何也无法现的紫色光芒。 楚风长出一口气,这才用产生了变化的双眼看着这个世界。 世界变得清晰了不少,哪怕只是随便地一扫,也能把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角落观察得淋漓尽致,没有丝毫的疏漏。 这道古代的符箓只是暂时地打通他的眼睛,使得一切的虚妄都无法瞒骗过他的眼睛,而这道符箓的持续时间,只有三天。 三天,对于楚风来说足够了。只要对方无法近身到压迫得自己连躲闪的空间都没有了,以他的度,和对对方出手的计算,楚风有信心,只要不是九阶的修士出手,自己一定不会被擒住。 楚风看了看手里的碗,现碗里的清水已经消失干净了,心想自己终于明白为什么人间的一些神棍喜欢叫人喝符水包治百病,原来都是从这里流传下来的。 楚风收起了碗,走到了山洞的边缘,开始通过阵法与地脉观察外界的状况。 这一次,楚风没有丝毫意外地观察到了在山林之间,几乎每隔着十里,就静默地悬浮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完全与自然环境融为了一体。 他即便看见了他们的存在,也依然无法感知到他们的气息。 这个杀手组织似乎和醉不归所属的杀手组织又有些区别,似乎全是清一色的同种功法,看样子似乎是出自同门。 妖界有什么门派是修的这样诡异至极的功法吗? 楚风有些讷讷地想,在他对妖界的了解,实在想不到妖界有什么传承会有这样隐秘的功法,难不成又是什么隐世的宗门,最近才浮现于世的? 楚风皱了皱眉,没有再为这些不会有答案的问题苦思下去。 因为无法感知到对方的气息,所以楚风也无法对对手的大致实力做出判断,所以在选取逃生路线的时候,楚风异常谨慎,在每一处可能产生变化的地方都做好了后备的选项。 一旦从此处突围不成,又该如何做,才能确保自己安全撤离,以寻找其他的机会。 做完这一切准备,楚风深呼吸一口气,使得自己也借助着月色,缓慢地潜入了山林之中。他自己也是一个气息全无的人,所以他可以肯定的是,在对方不主动探查之下,只要自己始终无法出现在对方的视野范围之内或者出什么响动被对方听到的话,那么对方也就无从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这个过程是双向的,所以楚风有恃无恐地俯下身子,趁着夜色,在山林间穿梭。 他所选择的道路,都刻意地绕过了那些静悄悄地隐匿在山间的刺客,他确信自己行动出的响动不会这么快就被现,他要把时间尽可能地拖延下去,拖延到自己有把握一次全力的冲刺,就能完全地避开对方的围剿。 楚风静悄悄地在山林间前进,他已经绕过了两座山头,距离离开这片山区的目标越来越近。 但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变化似的,就在楚风快要走出第三座山的时候,一缕气息落在了楚风的身上。 那气息简直就像是血淋淋的鲜血,泼在楚风的身上,让楚风整个人从头凉到了脚,甚至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这倒不是楚风胆小害怕,而是那股似乎浴血重生而来的凛冽杀意与浓郁的鲜血意味使得楚风的身体的应激反击,就像是突然遇到寒冷时会难以控制地哆嗦战栗一般。 既然已经被一缕神念扫到,楚风当即没有再迟疑,瞬时便以最快的度向前方冲刺而去。 这时,他直接选择最近的道路,眼里也是在第四座山头静静等待他来到的那个七阶修士! 楚风全,尽管贴地奔驰,但是因为度奇快,依然不逊色于凌空飞行,而且比领空飞行还要快上数倍。 在他眼中的世界,此刻便是一个被减的世界,尽管他的思维度也不能完全跟上**的度,但是却肯定比其他还根本不适应这样快度的人快上数倍! 楚风全没有维持太久,只是暂时地甩开了第三座山头上追击而来的人,便恢复到了自己能够长久保持的度。 此时,在楚风的身后,已经留下了一条被楚风硬生生冲击出来的笔直的道路,所有的树木岩石与野兽都被他直接冲撞而开,留下的只有一片狼藉。 第四座山头的那个刺客依然静静地潜伏着,他没有任何动作,依然整个身体与自然融为了一体。 他守住的道路是出山的道路之一,所以他并不认为楚风冲着他这个方向来,就是现了他。 因为事实已经证明了,他们的目标无法察觉到他们的存在——至少在身前三尺以外的距离,根本就无法被现。 所以他凝神静气,默默地等待着楚风的道来。他握紧了手里一口黑身红刃的细长苗刀,这是他们用以刺杀的法器,一旦被斩中,八阶以下的人便再也救不回来,就算是八阶,也会直接重伤,救治若是不及时,将会留下大道伤。 这样的法器,可不是昨日用以刺杀他的那些法器所可以比拟的,那些法器只不过留下一些道伤而已,这个法器,则是直接留下对手的性命。 不过相应的,这强大的法器时一次性法器,一次使用便会报废,而且炼制它的成本极其高昂,如果不是此次任务事关重大,也不会一口气便派出了三口这样的法器。 楚风看到了那口黑身红刃的细长苗刀,更看到了那苗刀之上所缠绕的一缕缕煞气,他只能说昨天遭遇突袭时那个刺客并没有带上这苗刀真是自己的万幸。 看来对方似乎也很是忌惮自己,竟然宁愿先暴露也要试一试自己的深浅才敢进一步举动,还好自己昨天逃得干脆果断没有恋战,不然只怕一时的迟疑就会等来这一刀! 那苗刀的材质楚风看得真切,那刀刃便是赫赫有名的异铁锈铁。 锈铁之所以会取锈铁这样的名字,是因为它一旦斩入肌肤之后便会融入血脉之中,先使人的血液被锈蚀,而后是血肉,骨骼,最终整个人变为锈铁块,敲碎之后就可以得到修士血脉所凝聚成的新的锈铁。 所以有人用这样的方式来繁殖锈铁,所杀修士修为越强,最后得到的锈铁品级也更强,也越是强大。 历史上曾经有过一次扰动六界的锈铁之乱,在那之后,锈铁便成为了禁忌的炼器材料。想不到,现在竟然还能见到。 而刀身的黑铁虽然比锈铁差了一些,但是却是烙印符文,炼制纯粹法器的百纳铁。 从那苗刀刀身之上不断沁出的黑色雾气似乎在向楚风证明,这刀身之中已经刻印下了极其恶毒的诅咒,一旦被苗丹斩中,不仅仅会被锈铁所侵蚀,还会有极其恶毒的咒符侵入体内,对自己的身体产生极其强大的破坏。 楚风神色没有变化,眼中依然只有逃出群山这一条路。 但是他眼角的余光却落在了那个自以为还没有被现的刺客身上,他必须要夺走那口苗刀,但是他又想让自己可以看见他们的事情尽可能地延后,所以他在想,要怎么做,才能掩人耳目地达到这个目的。 楚风握紧了木鞭,他与那个刺客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渐渐地已经到了三丈的范围之内。 楚风终于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他要用度,用过那些刺客可以观测到的度,直接野蛮地冲过去! 楚风加,整个人瞬间便化为了一道真假虚实难以分辨的流光,“碰”一声,直接撞上了那个一直等候着楚风来临的刺客,径直将那个刺客从虚空之中撞击了出来。 那个刺客真的没有想到,没有想到楚风会在这么近的距离之内突然加,如果再远一点,他其实是有信心闪开这一次撞击的。 但是三丈之内的距离,度突然加快,一直没有防备,暗自窃喜楚风还没有现他的刺客连刀都没有来得及挥出,就直接迎面撞击而上了。 那一瞬间,刺客想到了他曾经见过的一只铁甲犀牛在山林之间横冲直撞,将一头巨象都直接撞飞。 现在,楚风就是这头铁甲犀牛,而这个可怜的刺客就是那巨象。 刺客直接喷吐出一口鲜血,借着冲撞的力道想要后退,但是他却突然现楚风的目光锁死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种目光沉静自然,没有丝毫的惊讶迷惑,是早有准备的目光,绝非是突然有了惊喜才有的目光。 他想要提醒自己的同伴,隐匿身形的功法,只怕早就已经被破了,但是他已经没有了这个机会,木鞭落下,如入无物一般切断了他的颈椎,使得他看到自己没有了头颅的身体被撞得向天空冲起,而后鲜血如雨洒落。 这是他最后看到的画面。 第639章 围攻 楚风直接野蛮冲撞而过,即便这样高的冲撞让他的身体也感受到了一阵剧痛。8 『1『中文『网 但是他不准备就此停下来,他要到第五座山头那里再停下来。 他觉得自己装得很像,因为他只是想快逃离撞了上去,才把这个刺客从黑夜之中撞击而出,并不是他看见了这个刺客的存在。 所以哪怕是他手起鞭落,斩落人头,顺手把那苗刀夺走背在背上,这都只是他反应快的结果,而绝非是他早有预谋的结果。 楚风不知道这个拙劣的把戏能够维持到什么时候,但是在那之前,他有必要为自己斩除更多的敌人。 楚风冲过了第四座山就又把度放慢了下来,因为别的地方正在赶来的人依然没有能够追上他,所以他并不着急,他一边赶路,一边留意着黑夜之中,是否还有刺客潜伏。 对方看不见他还可以用神念扫描他的实体,因为楚风无法隐蔽自己的形体。 但是那些刺客,却可以躲开楚风的神念扫视,因为他们的气息完全与自然融为了一体,就好像实体不存在一样。 楚风只有用眼睛看,才能看到他们,所以这让楚风不得不格外地认真谨慎。 因为现在所有的敌人应该都开始行动了,他在开始之前所观测到的布局也已经有了变化,他只有慎重才能保证自己犯更少的错,避免一招棋错,满盘皆输。 楚风没有看到守卫在这条出山道路上的第五个人,他已经离开了他原来的位置,不知道去了何处。 如果他是逃避了,楚风自然乐见其成,但是楚风不认为这样一个有规模有组织的杀手组织会出现杀手逃避这样的事情,所以他只能先认为是对手隐匿了起来,躲藏在自己视野所不能及的地方,等待着时机给与自己最致命的伤害。 楚风依然没有改变道路,他依然走在最简单最直接的出山道路之上,从山林之间不断有冷冽的风吹来,吹在他的脸上,让他觉得有些阴冷。 他面无表情地冲过了第五座山,浑身的肌肉都保持着紧张的姿态,他在提防这里的刺客随时从暗中跳出来。 但是他走完了第五座山,依然没有遇到刺客。看起来,他似乎真的是逃避了楚风的存在。 前面就是最后一座山了,翻越过这座山,就进入了平原地区。 在平原地区,没有周转藏身的余地,但是同时他跑路也不用再崎岖地翻山越岭,走那么多弯路。 对于他来说,有利有弊,并不见得有多大的影响。 只要他不停下来,那么平原与山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楚风进入了第六座山,他在山中穿梭。 他越过了一片片树林,他终于翻上了第六座的山巅,然后他就看到了在不远处静静的几个身影。 那些身影有的蹲在树上,有的站在空旷的所在,有的背靠着巨大的岩石,巨石上还坐着一个,有两个则靠着树站立。 一共六个身影,在黑夜之中排开,如果不是楚风眼中确实映出了他们的身影,楚风会以为那里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一片空白。 楚风终于知道从第四座山到第五座山没有都没有人了,因为他们都聚集到了此处,聚集到了自己不得不到的地方。 与其去自己不一定会去的地方单独伏击自己,他们不如汇聚到必经之地,集合众人之力给自己造成杀伤。 楚风又看到了一口苗刀,被蹲在树上的一个身形瘦小的刺客握着。 他们都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衣,用兜帽和面纱遮住了自己的面庞,所以楚风根本就看不清他们各自的区别,但是这无关紧要,因为楚风已经知道,自己不杀了他们,自己只怕没有办法冲出去。 那六个身影都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他们只是悄无声息地把目光投向了楚风。 楚风没有看向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因为哪怕是短暂的目光对视,也能让对方觉自己已经觉了他们的存在。 这是楚风不希望的,所以他继续前冲,并没有加快度,也没有改变路线。 楚风前行,神态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就好像是在畏惧随时都会从黑暗之中跳出来的刺客一样。 楚风这神态当然不是假的,而是确实是紧张,紧张于自己能不能凭借之前两次用极争取出来的时间优势在追兵赶来之前完成突围。 楚风若无其事地冲向了那个在空旷中站着的刺客。 那个刺客守住的道路是他要前行的道路,所以他这样冲过去,并没有什么大碍,所以没有人察觉到楚风再一次握紧了木鞭。 楚风靠近到了那个刺客身前六尺的距离,这个距离使得那个刺客瞬间手里多出了两把漆黑的匕,在匕的刃上,有幽绿色的光芒在流淌,似乎是涂抹了剧毒。 楚风没有等那个刺客暴起伤人,他加,冲刺,直接在那个刺客也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手起鞭落,再次切割走了人头,顺手还将那两柄匕挂在了自己的腰上。 几乎就是在楚风将那个刺客从黑暗之中撞击得显现出身形的时候,附近一直如弦紧绷着的五个刺客,也齐齐出手! 那个瘦小的刺客宛若一只鹰隼一般从树上一扑而下,手里的苗刀顿时抖开一片红黑交杂的光芒,宛若一片绚丽的花海,向楚风身上抖落而去。 靠着巨石站着的那个刺客宛如一头猛虎,一跃而起,遮蔽了夜月,将要从夜空中坠落而下。 巨石之上坐着的那个刺客眼中闪烁了几缕精光,手腕一翻,便张开了一张巨大的弓弩。而靠着树站立的那两人,则并肩而立,同时跺脚,一道道剑芒穿刺破了大地。 楚风没有犹豫,在剑芒从大地之下涌起的那一瞬间,便以脚跺地,借着大地的反弹之力,瞬间向天空跃起,赶在那花海落下之前冲破了花海的封锁。 楚风借着巨大的力道向夜空中冲起,刚刚升起,那一跃遮蔽了夜空的壮汉便已经从天而落,犹如风雷一般直接向楚风落下,所裹挟的飓风更是化为了一道道无形的剑气,“嗤嗤”地斩落在楚风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白色的印记。 楚风无惧,直接顶着那从天而降的狂风,向天空倒冲,要与那壮汉刺客在空中对拼! 但是楚风只是刚刚冲起,立时便有一道血腥杀意锁定了楚风,让楚风背心麻,毫毛都倒竖而起。 “嗤——”尖锐的破空爆鸣,一道血色与暗红色混杂而成的利箭从那张弩机之上迸而出,瞬时便拖曳出一片真假难辨的虚影,横贯夜空,直接锁死了楚风前进的方向! 楚风心惊,哪里还敢任由自己借着刚才的力道继续向前冲刺,只能一咬牙,双足在空中一踩,所出的巨大力道顿时将空气所压缩,来不及向四周扩散开的空气立时便因为气压巨大而向外反弹而出,楚风借助这巨大的力道,反身便向地面上的那瘦小刺客杀去! “嗤——嗤——”又是两道尖锐的破空爆鸣,两道暗红色利箭旋转着化为一头头怒吼的风龙,再次封死了楚风前进的道路与向左辗转的道路,硬逼得楚风只有依照他的意愿,向自己的右侧进行躲避,但是根本就还没有来得及躲避,他就看到大地之下一股澎湃的剑气向自己的右侧汇聚而起,而那个瘦小的刺客则将手里的刀也挥出了一片光芒,锁死在了楚风的右侧。 楚风不得不佩服这几人之间几乎完美无间的配合,这其中肯定有人在指挥调度,才能配合得如此完美,几乎没有留下丝毫的可趁之机。 这个人,楚风认为是那个即将朝着自己背后落下的人,因为这段时间太短暂,一直在出手的人,都没有机会,只有那个人虽然跃起,但是却一直没有出手,能够静观全场,做出最合理的安排。 楚风左手一握,一树桃花陡然浮现,万千朵桃花飘落,瞬息便凝聚成了两支桃花箭,尖啸着向那两支封死自己去路和左侧退路的暗红利箭射击而去。 箭龙怒吼,两支桃花箭顿时被射散成为了漫天飘零飞舞的桃花花瓣,渐渐消散无形。 楚风也从来没有指望着这桃花能够彻底拦着两支暗红利箭,他所需要做的只是略微改变暗红利箭的方向,拖延一下时间。他要趁着这个空当,做一些疯狂的事情。 他曾经在濒死的时候,在八个七阶修士的刀剑之下起舞,那种在刀尖上跳舞的能力他现在自然没有,但是他依然拥有一些计算能力,只要多看几次出招,他大概便能看出其中的一些端倪,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奥妙,但是至少,在浅层次上的对决,也不是毫无用处。 比如现在,就趁着这两箭被拖住了步伐,几人之间的配合所露出的空当,楚风当即立断,左手反手抽出了背在背上的苗刀,而后右手挥舞着木鞭直接轰击在了那个瘦小刺客所舞出的一片刀光之上。 借着这个力道,楚风身形再次变向,向左侧的那两个并肩操持阵法的人冲杀而去。 第640章 到来的时机 两个人共同主持一个阵法这样的事情,楚风自然见过,但是这其中也有很大的区别,因为两个迥然相异的阵法的表象却可以完全相同。81 中 Δ文』 网 这也是阵法的一大魅力,无论怎么钻研,都有新的东西可以层出不穷,生出无尽的变化来。 楚风不知道这两个人共同主持阵法到底是什么一个意思,所以他才要试探,只有知道五个人分别分担什么工作,他才能更有选择性,也更有针对性地下手。 楚风借着剑光的反弹之力,几乎是一瞬之间便已经到了那两个并肩站在树下的人身边,两个人互为镜像的动作终于有了变化,其中一人手中浮现一道白色的阵纹,乳白色的光芒绽放而出,悄寂无声,但是杀意却凛然而现。 楚风没有迟疑,顿时抽身,后退,木鞭一打飞来的那支利箭,再次向天空冲起,几乎就在他向天空冲起的同时,虚空之中万千道散碎的剑气交错碰撞,出如雷轰鸣,顿时震得大地都开始颤抖,山体开始崩裂。 楚风才向天空跃起,那站在巨石之上之人又是接连射出三支利箭,这一次,接连封死楚风前进、左侧和右侧的三条道路,想要逼楚风倒退。 而楚风身后,那瘦小刺客手中苗刀光芒爆绽,一缕缕血光甚至遮蔽了星辉,让他后退去硬接这一刀,他又如何肯干! 楚风身周浮现一片桃花林,无数桃花花瓣顿时如刀刃一般斩落,又化为数以百计的利箭宝剑,犹如乱雨冰雹一般向大地轰然砸落。 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不小的负担,但是他必须要打破敌人这种互相配合支援的局面,才能给自己创造机会,所以即便这样当即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反噬,他也必须要做! “轰——!”大地之下涌出的剑气与桃花互相碰撞,利箭与桃花箭更是陷入了殊死的搏斗,一支支桃花宝剑更是划出一道道粉色长弧,在夜空之中拉出,向瘦小刺客斩落而去,逼得那已经蓄积了惊雷之势,一刀挥出足以劈裂山峦的一刀不得不用来抵挡这不断落下的剑雨。 楚风刚刚向上方跃起,那壮汉已到了楚风跟前,巨大的拳头毫不客气地便向楚风砸落而来! 楚风根本不愿意与这壮汉对拼拳头,因为那壮汉拳头之上还戴着拳套,一般的暗红色材质,带着缕缕翻滚的煞气,想来又是一入体就会对自身产生巨大伤害的材质与阵法。 所以楚风左手倒提苗刀,向壮汉的左肩倒劈而去,而右手则握紧了木鞭,直接向壮汉的天灵盖劈落而下! 楚风要与壮汉换命,使得那壮汉露在面纱之外的眉头不由得微微一挑,也不曾想到楚风的打法竟然如此凶悍,如此不讲道理! 壮汉不敢让那苗刀切入自己的身体,也不敢任由那之前轻易切断自己同伴脖颈连个响声都没有出的木鞭落在自己的天灵盖之上,所以他不得不改变双拳,一只手去接那一刀,一只手去攻击楚风的右手,要楚风放弃右手木鞭的攻势! 楚风左右手依然不变,因为这就是他想要的局面! 楚风怒吼,根本不管那壮汉将要打到自己身体之上的拳头将会对自己造成怎样的损伤,已经拿出了要和壮汉对换伤势的疯狂,壮汉如何肯依,顿时便想要退入夜空之中。 但是几乎是同时,树枝桃花浮现在壮汉身后,呼啸着向壮汉的背心袭击而来,俨然是要逼壮汉与自己对换伤势! 壮汉也恼怒了,他愤怒地咆哮,右手直接一把抓住了楚风倒劈上来的苗刀,左手轰然一拳打在了楚风的右肩肩胛之上。 楚风直接被这一拳打得右肩顿时向身后错位,更是吐出一大口血来,背后用密集攻势拖延住四人的桃花林,也瞬间崩溃。 地上的四个人看到楚风被一拳打得吐血,右肩都彻底断裂,以为战斗应该就此结束了。 但是就在他们以为战斗应该宣告结束的下一刻,楚风左手之中的苗刀爆出璀璨血光,连那壮汉都不曾防备到,在这一瞬之间,那道血色长弧直接向天空冲起,扫出了一片霞锦,而后,楚风突然以头为锤,与壮汉头颅轰然撞击,微屈的双腿借势一蹬壮汉的小腹,借着反冲的力道,在空中翻转身形,左手从已经被轰击得肩胛断裂的右手手中拿过木鞭,向远处的弓箭手俯冲而去! 弓箭手一怔,没有机会再去想太多,迅地捻箭,而后将自己的长弓如满月一般张开,直到手中长弓出“嗡嗡”的颤鸣,那支朴素的铁箭才陡然爆出纯粹的血光,一头细小的血龙顿时出现在了那铁箭之上,血龙张嘴咆哮怒吼,声若雷霆,威势万钧。 弓箭手松手夹住箭的指头,“嘣”一声,弓箭手脚下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痕,瞬时崩碎了他脚下的巨石,化为无数细小的碎石块,但是裂痕却依然还是不断地向山体之中蔓延,使得本来就已经开始崩塌的山体崩塌得愈厉害起来! 而弓箭手自己,也被巨大的反噬之力震得吐血倒飞而出,手里的长弓也没有能够拿捏住,脱手而出。 这一箭,几乎积蓄了弓箭手全身的力量,他这一击,就算直接射穿数座山岭也毫无问题,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一箭是会始终锁定目标的,只要没有命中目标,或者自身的能量还没有消耗完毕,就永远不会停下来。 这是弓箭手自己单独暗杀之时远距离狙杀目标的杀手锏,在如此短的距离之内,也根本不可能逃得掉。 弓箭手有这样的自信,因为他自己都无法在这强大的一击之下逃掉。 这一头血龙怒吼而出,让楚风瞬间觉得心血一颤,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轻敌了,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自己应该做的,就是如何化解眼前的危机。 他知道那气息锁定在了自己的身上,只是单纯地躲避始终不是一个办法,即便有自己还可以短暂维持的极,自己也没有可能能逃得掉这一箭。 所以自己,应该做的就是化解这一箭的力道! 楚风急忙反身,但是血色巨龙已经咆哮着到了楚风的跟前,楚风不敢与之正面相抗,左手握紧了木鞭,直接向那血色巨龙之上轰击而去! “轰!”一声爆炸般的雷鸣,直接掀起一股炽烈的气浪,楚风被震得再次吐血不止,却也借着这股反震之力迅地向那个瘦小身影扑去! 瘦小身影在目睹变化生的那一刻,便开始准备自己这一刀,所以当楚风扑落而来之时,瘦小的身影已经把苗刀举起,而后挥下了一片暗红的刀芒,一道道实体化的煞气漫山遍野翻滚蒸腾,迅使得土地变得荒芜,草木开始枯死,整片山川出现了死寂的现象。 “鬼界?”楚风一惊,但是没有时机去想太多,因为那两人再次激阵法支援那瘦小刺客,一道道金色剑意与一股股充满了血腥的杀意,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压迫得楚风很是沉重不堪! 楚风嘴角不断向外沁着鲜血,本来就先硬生生受了一拳被那全力的一拳震伤,接着又被那血龙所震伤,此时他身躯之内的状况已经无比糟糕了,再受到这威压,如何还压抑得住自己的伤势? 鲜血不断地从身体的伤口从嘴里溢出,使得楚风浑身都是血,就像是才从血河之中爬出了的恶鬼一般凶恶。 “啊——!”楚风怒吼,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如何,他只知道如果不能化解掉身后血龙的追踪,他此刻就算毫无无损,也无济于事! 楚风怒吼,一双眼睛瞪得血红,瞪得让那瘦弱的刺客竟然心生了一丝畏惧之意,但是即便如此,那刺客的苗刀,依然毫不迟疑地斩落而下! 楚风在刀尖之上跳舞,他不知道自己的这次尝试是否可行,但是这是他唯一的办法,所以他没有躲闪,他在等待时机。 他看着那一道道剑气,看着那一道斩得虚空扭曲破裂的刀芒,渐渐地向自己靠拢。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他默默地计算着,等候着那时机的到来。 而在外部所有刺客的眼中,却像是楚风终于放弃了所有的挣扎,面对着迎面斩落的刀芒,背后怒吼的血龙,和牺牲一座山为代价而磅礴喷的阵法,再没有了反抗。 只是一瞬间,三方磅礴的真气同时抵达了他们的目标,紧接着,便是一阵激烈到极点的爆炸。 血光,红光,金光,交错着在夜色之中闪烁,轰鸣声与不断向外扩散的冲击波一样似乎永远不会断绝,而那越扬越高的烟尘,倒是汇聚成为了一头巨龙,怒吼着席卷了大地。 才追到这里的刺客不敢再上前了,因为这冲击实在太过骇人,以至于连附近的山峦都受到了影响,开始缓慢地出现裂口而崩塌,再稍远一些的山峦,则被冲击波一波直接推平,化为一座荒芜的沙丘,再没有丝毫的生机。 第641章 如果你要嫁人 而在爆炸的最中央,却一点也不惨烈,反而异常的宁静,就像是风暴的风暴眼一样。8『ΔΔ1 中文网 楚风大口大口地吐着血,把自己所剩下的最后几株灵药不要钱地塞入自己的口里,疯狂地咀嚼着吞入腹中。 他受的伤势很重,现在急需这些灵药的药性来给自己疗伤续命,争取更多的生机。 楚风成功地消磨了那血龙的绝大部分力道,就在它们三方快要击中楚风的同时,楚风用脚底的阵法在一瞬间,顶着两侧阵法的巨大伤害,直接横移了出去。 这就使得三方的力道相互碰撞交错,尽管由于两个操持阵法的人有所察觉而提前收阵,但是却依然没有能改变太多——只是让他们两人少受到了一些反噬而已,而那个瘦小的刺客却因为来不及收刀,几乎是在一瞬之间便直接被巨大的力道震散,连血肉都没有留下,只留下了那把苗刀飞出许远插在土里。 但是楚风最终还是被那支血箭直接洞穿了身躯,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那支血箭在之前与阵法和那一刀的碰撞之中,已经被消磨殆尽,所以即便它最终洞穿了楚风的右胸,但是却还是没有给本来就已经伤势甚重的楚风造成什么影响——反正也是重伤了,不在乎再多伤一点。 楚风没有想到这一战会展到这样的地步,会战得如此惨烈。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始终没有预料到对方的反应,他原以为会是沿途的阻击,分散开的敌人他并不畏惧。 但是他真的没有想到,敌人会这样汇聚到一起,对他展开有组织有纪律的围攻。 如果不是他心狠以伤换命,如果不是他始终留有几分后手,只怕早已死在了围攻之下。在对敌人可能的行为预测之上,他知道自己的火候还是有所欠缺,甚至很难把握主动权。 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自己也许某一日真的就会死也说不定。 楚风艰难地喘息过一口气,看着那操持着阵法的二人,那二人虽然收手及时没有被完全卷入真气对撞的漩涡之中,但是终究还是受到了影响,哪怕只是一瞬间,但是也已经是不轻的伤势。 楚风左手抓住自己的右肩肩胛猛地向前拉动,“咔擦”一声断裂的骨面接合,他面不改色地抓起身前的那柄苗刀,一步步艰难地向那两个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布阵之人最忌讳的便是无谓地暴露自己,你们又是因何而肆无忌惮,居然如此放肆?” 那两人虽然都伤得不轻,但是比起楚风来还是要好太多,所以现在眼见得其他同伴或死或伤,都已经没有了消息,也不多作无谓的等待,二话不说,同时跺脚,一道道剑气便如从火山之中喷而出的岩浆一般疯狂地涌出,纷纷地向楚风身上斩落而去。 楚风艰难地吐出一口血,他知道此时想要再杀二人太傻了,太不理智了。 自己此时此刻在这里多耗费时间,就是把自己往死路之中推送,所以他没有迟疑,而是在那一道道剑气斩落之前,便直接展开了自己的极,充入了冲击波之中。 楚风强忍住自己伤势的反噬,借着灵药的强大药性维持着自己身躯不会崩溃,以与冲击波相同的度向山外冲击而去。 这样强大的冲击波,除了一些不要命的,大概没有人会冲进来,但是楚风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他不断地向前奔跑,咬紧了牙关维持自己的极,即便那早已经出了他所能承担的负荷。 楚风不知道自己跑出了多远,但是他见到了一条江河,听到了它在滚滚怒吼咆哮。 他感受到一股股困意袭上自己的头脑,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和意识都到了极限了,马上都要因为这沉重的伤势撑不住了。 他趁着自己的意识尚且清醒,迅地在身上捆了一块大石,而后抱着这块大石头“噗通”一声跳进了水里,被大石拉坠着向江河的河底沉了下去。 江河和土地一样,有极强的削弱神识的功效,就算对于八阶或者九阶乃至大帝也是如此。 楚风知道自己伤势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躲到哪里去,躲进江河之中是他所剩下的唯一的选择。 然而如果他不在腰间捆上一块大石的话,一旦失去意识,也难保不会浮上水面,不会沉得太浅而被现。 所以他只能这样做,把自己沉入大河的底部,让敌人找不到自己。 楚风感觉到河水推攘着自己,就像是一双抚摸在身上一样,感觉很舒服,很惬意。 但是这种舒服的感觉却抵挡不住不断袭来的困意,楚风渐渐闭上了眼睛,他不知道自己这一次伤势作会昏迷多久,会不会导致自己被这滔滔江水淹死。 因为他已经来不及想这么多细节的东西了,这是他为了求生所能做的所有的事情了。 如果一切都那么不如人意,那就只有怪自己的好运终于还是用尽了,这条早该陨落性命也终于走上了它该走的路途。 对此,楚风不会有丝毫的怨言。 楚风陷入了深沉的黑暗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一片喜堂,大红色喜色与爆竹烟花相互辉映,衬托出每个人那张洋溢着喜庆的面庞。 这里好陌生,这里是哪里? 楚风握紧了拳头,看着那一张张陌生的脸,想要找到一个熟悉的人,问一问这里究竟是哪里。 他找了好久,都没有见到熟悉的面庞,他想要问问身边的陌生人,但是那每一个人都只顾着与其他人交谈,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 他看着大红的喜字,有些茫然的想,到底是谁要和谁成亲呢? 忽然,远处传来了一声大喊:“新郎新娘到!” 拥挤的人群顿时如沸水一般喧腾起来,大声欢呼着,一条条彩带凌空而起,相互纠缠,化为一道道拱门,迎候着新郎新娘的到来。 而漫天的烟花更是将天空炸成了一片绚丽的彩色海洋,一朵朵芬芳的花瓣被在天空中起舞的仙子撒下,整个世界都像是燃烧了起来一般的炽烈。 唯一感到冰冷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楚风。 楚风看着骑着高头大马的离若水,在马上不断地对着围观的众人含笑拱拳示意,他身后跟着八抬的花轿,缓缓到了跟前。 离若水翻下了马,花轿也停了下来。 从花轿之中走出了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戴着红色的盖头,一身的大红喜服更是绣满了凤凰交颈,缀满了璎珞垂饰,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煞是清脆好听。 是离若水要成亲么? 他要和谁成亲呢? 楚风怔怔地看着那对新人,他看到新娘那青青如玉的青丝,在风中微微浮动,他的心陡然一颤。 他突然觉得很痛苦,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被挖去了一般,空落落的,无处落脚,整个世界,都为之崩塌了。 自己还是来迟了吗? 楚风讷讷地想,但是他旋即意识到,不,自己还来得及,还得及阻止这一切。 他推开了人群,他冲了上去,对着新郎新娘的背影大声喊道:“你不要嫁给他!” 新娘顿了顿,却终究没有回头,自顾自地远去了,直到消失在了世界的尽头。 所有的颜色都退却了,他的世界只剩下了一片空白,白得一无所有,除了他自己,他一无所有。 “你为什么要嫁给他?”楚风自言自语,却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 “我为什么不能嫁给他?”一个轻柔的女声缓缓响起在了耳畔,问道。 楚风愣住了,他看着这片世界,他似乎抓住了最后的希望,但是他又迟疑了,他犹豫了许久,才道:“因为我不想你嫁给他。” “为什么你不想我就不能嫁给别人?”那女声继续问道,“难道你要我因为你一句不想,就一辈子都不嫁人吗?” “因为你们在一起不可能幸福的。” “还没有开始,就这么说,未免太武断了一些。” 楚风没有再说话,楚风犹豫了很久,他始终都没有再说话,直到他想了很久,才终于很认真地道:“我不想要你嫁给他,是因为我想要你嫁给我。” 楚风没有等到那声音的回话,过了许久,他才听到一阵轻轻的叹息。 楚风猛地一个激灵,他眨了眨眼,却才是抬起了自己沉重的眼皮。他现自己躺在一个干燥的地方,这个地方像是一个山洞,他躺在火堆旁,他身上盖着一件大氅,身下垫着一张兽皮。 这种感觉很温暖,他试着做起来,但是疼痛却使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女子就坐在他身边,看着火堆在呆。 那是一个秀丽的女子,一袭的白衣勾勒出婀娜的曲线,眉梢眼角存有万种风情,百种婀娜。 她如墨青丝绾在脑后,一枝桃花斜簪。 “是你?”楚风惊愕地问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啸月涣反问,“把你眼角擦一擦,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算是怎么一回事。” 楚风伸手抹了抹自己的眼角,才现自己的眼角竟然一片湿润。 第642章 如若是你 啸月涣没有理会楚风,而是从火堆上取下两条烤鱼,想了想,然后自己一个人全吃了。Ω81Ω『中文网 啸月涣在楚风脱阵之后也被啸月不悔在消散之前送出了淮山,而后迅地逃离了,与楚风几乎是前后脚的关系。 所以她也赶到了楚风的战场,只不过她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战斗的尾声了。 而那个时候,楚风又失去了神智,一心极逃跑,她万般追赶都追赶不上,只能慢慢地追赶到了河边。 那个时候,她看到了楚风抱着大石跳河。 她没有想到楚风竟然会被逼得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也没有来得及阻止楚风,一怒之下也在自己身上捆上了大石头跳入了大河之中。 啸月涣在大河之中花费了很多时间才找到楚风,又在河水中与那些潜下来搜寻楚风的刺客几番周旋,好几次险些被现,一番周折才在水底偶然推动了一块巨石,现这个洞口。 啸月涣顺着洞口一直前进,最后便进入了这个网络纵横达的岩洞之中,才堪堪躲过了一劫。 这几日啸月涣一直在照顾楚风,楚风伤得很重,又加上病急乱投医跳入了大河深处被河水直接压得伤口全部错位,所以伤势始终处于反复状态。 啸月涣又不懂医理,她所能做的就是楚风喊热她就凝水为冰为楚风降温,楚风说冷她又凝火在手为楚风加热,把楚风给她的那一瓶丹药喂楚风吃完了都不算,还把她从淮山偷拿的丹药也在情急之下给楚风吃了七七八八,才终于使得楚风的伤势渐渐稳定好转。 楚风看着啸月涣在火光映照下有些模糊,却又透露出几分圣洁的面庞,很是诚恳地施礼道:“多谢姑娘相救。” 啸月涣侧过头,瞪了楚风一眼,直瞪得楚风有些心虚,她才道:“你叫什么名字?” 楚风怔了怔,旋即笑了起来,道:“我叫楚风,衣冠楚楚的楚,风和日丽的风。” 啸月涣秀眉微蹙,用鼻腔哼了一声,才不无鄙夷地道:“谢就不必了,我欠你一份情。” 虽然我最后也没逃掉。 啸月涣有些恼火地想道,自己就因为欠的那一份情痴痴傻傻地追上来,却忘了他是一个要去抢亲的人。 楚风看着啸月涣那张有些因为气愤而红的面庞,也沉默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楚风的直觉告诉楚风气氛很奇怪,所以他还是决定不要说话,做回自己的闷葫芦,以免气氛变得更加奇怪。 “你要去哪里抢亲?”啸月涣突然问道。 “离水。”楚风如实答道。 啸月涣怔了怔,沉默了许久,才道:“离水你最好不要再去了,那里……不会太平太久了。” 啸月涣的原意自然是想要让楚风知难而退,但是她却没有想到的是楚风在愣了愣之后,面色如常地笑道:“正是因为那里不会太平太久了,所以我才要过去。” 这句话从啸月涣嘴里说出来,至少让楚风确认了一些讯息,那就是清流涧联合淮山,也许还有万妖宫就会在不久之后重点打击离水。 因为离水是一个没有深厚底蕴,正在慢慢抬头的门派,比起岐山宫和凝寒教来,打击离水作为万妖宫势力向北原渗透的第一步,自然是最为合适的。 “她对你来说,大概很重要。”啸月涣看着火堆,笑颜如花,“所以你不顾一切都要过去。” 楚风仔细想了想啸月涣这句话,才也如实答道:“如果你遇到了危险,我也会过去。” 啸月涣拿着柴禾拨弄火堆的左手微微一颤,顿时火星乱舞,落在了她洁白的衣裙之上。 她愣愣地看着火堆,看了许久,然后才看着楚风,颇有些怨怒地道:“你这样跟女孩子说话,其实很不负责。你分明没有别的心思,却又要这样撩拨人的心弦,最是轻薄浪荡不过了。你日后说话,最好注意些分寸,不然我撕烂你的嘴。” 楚风也呆立了许久,没有想到啸月涣倒是如此直接,说出这样的话来,让自己觉得好像的确是那么一回事。 但是他沉吟了许久,却也道:“我也不知道要怎样才叫注意分寸,我只是觉得……你们对我好,所以我就应该加倍地对你好。你救了我,那当你有需要的时候,不管什么危险,我又怎么能推辞?我只是……” 他说到一半,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 他却不知道的是当初楚紫儿在跟离绾谈话的时候就说起他,只要旁人对他好一些,他就会恨不得让把整颗心都掏个旁人。 所以在他行事之中,从来没有什么区分,也没有什么分寸,只是简单地贯彻着你对我好,我对你自然要更好;你对我没有恶意,那我不介意先向你表达善意这样的信条而已。 啸月涣叹了口气,才觉自己心里那一些怒火早已烟消云散,也自然再没有什么可以泄的。 “她喜欢你吗你就去抢亲?”啸月涣换了一个话题,试图化解二人之间那尴尬的气氛。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很认真地道:“以前喜欢,现在……现在我也不知道了。” 啸月涣摇了摇头,才一拍大腿站了起来,道:“我真是服了你了,连这些事情都不知道就要去抢亲,新娘不跟你走,你又要怎么办?” 楚风顿时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也没有解释其中的曲折经过,只是觉得啸月涣所说的的确在理。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要不我先去问问?” 啸月涣毫不客气地白了楚风一眼,才道:“就你现在走到哪都被莫名其妙追杀的情况来看,你只怕走不到离水,就得死在路上。” 楚风有些尴尬地道:“她所要嫁的那人知道我还活着,所以才派人一直追杀我,我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出动这样大的势力。” “算了,你就跟在我身边冒充我的小厮吧,我以啸月家的名义去拜访离水,应该还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向我下手。”啸月涣冷笑两声才道,“但是你也得尽小厮的职责,知不知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摇头道:“还是不要这样的好,敌人太强大,他们的功法更是诡异,可以完全隐匿身形和气息,我在三尺之外都无法现。他们的武器……”楚风从自己的芥子囊里翻找出了那把苗刀和那对匕,扔在地上,“都是这一类的,一旦被击中,只怕旦夕性命不保。这个风险太大,你与此事无关……” “哼。”啸月涣冷哼几声,道,“什么叫我与此事无关?” “你看……这件事跟你没有利益干系……” “你救我的时候又讲过利益干系吗?”啸月涣反问。 “但是这份情你已经……” “你给我闭嘴。”啸月涣又怒火上涌了,本来修为被斩之后她常年受到排挤欺压就养成了偏狭的性子,在被楚风带出迎雪城之后有所缓解,但是又因为心中一点绮念被勾起,现在看到楚风竟然如此不识好歹,居然还有胆子拒绝自己的好意,所以愈恼怒地道,“你当年斩我血脉,使我修为下跌的老账我都还没跟你算清楚,你这个时候要是死了,我找谁负责去?” 楚风默然片刻,才很坚决地道:“那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啸月涣就已经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怒气冲冲地道:“你再敢说一个字,我就……我就去离水城大喊……” 啸月涣还没有说出“大喊”什么,楚风脸色就已经一变,一把抓起啸月涣,抄起火堆旁的东西,将啸月涣带入了最深处的角落里,而后顺手就布下了一个小型的隐阵。 啸月涣有些莫名所以,想要说话却被楚风压低了声音道:“不要说话,动作,呼吸放轻。”啸月涣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和楚风挤在角落里。 山洞之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个男人先后走进了山洞之中,那两个男人都穿着与楚风所遇到的那几个刺客相同的衣服,所以楚风的眉头顿时一皱。 “呵……原来这里还躲的有人,地下洞穴,真是让我们好找。”个头较高的那人看着火堆,冷笑一声,“他们应该还没有走远。” “呵,这些离水的姑娘,还真是能跑,不过她们又能跑得到哪里去?”个头较矮的人狞笑两声,才又道,“不过听说上组追捕那个小子好像失败了。” “一个气海消融的废人,凭着一些运气,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高个头说着转身,“走吧,继续追捕那几个离水的姑娘,我们还是得尽快完成任务,不然若是被现了……那就很不妙了。” 两人说着话渐渐走远了。 啸月涣皱起了眉头,神色之间有些茫然,她扭头看着满面严峻的楚风,才有些惊愕地道:“他们说的那个气海消融的废人小子,不会是你吧?” 楚风点了点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有些艰难地道:“离水已经出事了。” 给读者的话: 我很喜欢啸月涣想了想不给楚风吃鱼这段,很有感觉 第643章 突袭 看方才那些人的架势与口中所说,他们在此地搜寻的根本不是楚风,而是离水的姑娘们。 能被称为离水的姑娘的人,必然出自离水宗族——那是离水的根本,而以楚风对离澜的了解,如果不是离水发生了什么她都难以处理的意外,离澜势必不会容许有人对自己的族人下手。 而他们又知晓围剿楚风的刺客,所以这些人……是离若水的人。 离若水已经背叛了离水,与淮山,与万妖宫合作了。 啸月涣没好气地朝楚风翻了翻白眼,才道:“我刚才不是告诉过你了吗,离水不会太平太久了!” 楚风又想起了他从离水黯然离开的那一夜,神色有些阴晴不定——那夜那名离水弟子只怕是知晓了什么——或者本身就是在逃命,才会被万妖宫的人追杀,可惜自己……当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切。 离绾呢,离绾现在怎么样了? “这还用强调吗?”啸月涣恼火地皱眉。 啸月涣虽然一直以来都没有接触到淮山的核心了,但是啸月焕却还在不断地出入核心,所以她从啸月焕那里有所耳闻,知道了淮山与清流涧正在密谋打击离水,因为离水让人很不安心,也让清流涧背后的万妖宫很不安心。 但是她一直并不知道淮山和清流涧到底是打算如何对离水动手,此时才也醒悟过来,只怕他们早就与离若水取得了联系,有了计划。 通过离若水的叛变,再借离若水来掌控离水,北原没有人能够有话说。他取了族长之女,自然有资格接手离水,他名正言顺。 “那你要怎么办?”啸月涣问道。 楚风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道:“现在还是先去看看能不能救出那些在逃亡中的离水族人,然后再想办法。” 楚风现在虽然大致能够猜测出一些状况,但是对于细节却一无所知。 所以他如果真的想为离绾做些什么的话,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看一看有没有机会救下几个离水宗族的人,询问一下具体的情况,再想办法。 “你的伤……”啸月涣沉默片刻,才道,“我出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 楚风看着啸月涣的神色,有些怪异,许久才有些尴尬地道:“但是背后有淮山……” “哼,淮山又怎么样,与我何干?”啸月涣冷哼一声,才起身走出了阵法,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如果能救得下来,我一定会救下来的。” 说着,也不等楚风回答,啸月涣便迅速地走出了洞穴。 这个洞穴是属于地下洞穴网系之中最为幽邃的一个洞穴,一走出这个洞穴,就可以看到更多的洞穴与崎岖交错的隧道开在这一片岩石之下,从岩石的缝隙之中还不断有水珠渗漏而出,滴落在地上聚积的水洼之中,发出“哒哒”的声响。 这里的路太复杂,简直就像是一个蜘蛛网一般地密密麻麻,到处都是路,到处都是洞穴。 因为其复杂程度,连神识都会在其中绕得迷路,更何况自己行走了。 有的地方看上去已经到了死路,但是只有走到了死角,才会发现在根本就不会被人注意的阴暗的角落里,又有狭窄的出入口,通往其他的地方。 有的地方看上去似乎会是一条生路,但是走进去之后,无论如何曲折,最终都只会走到绝境。 这复杂的迷宫虽然无从得知究竟是谁留下来的,又是因何而留下来的,但是却的确是一个极好的藏身的所在。 啸月涣不知道这个那些人又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是从别的入口,还是也是从她所找到的那个入口,不过那并不重要了。 她现在只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找到机会,将离水的人救出来。 想到此地,啸月涣莫名地便有些烦躁,自己为什么要帮他出手? 莫名其妙! 啸月涣冷哼了一声,却还是朝着二人之前走去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凝神静气,细细地听着山洞之中的动静,生怕有什么错漏,以至于与那些人错过。 往前并没有走出太远的距离,啸月涣就见到了在一个四通八达的道路交汇口,两名女子被四个男人围在垓心,互相背靠着背,艰难地舞出一道道青光,招架着来自对方的进攻。 啸月涣没有轻举妄动,她只是趁着对方全神贯注的工夫,仔细地观察着对方所展现出的能力确定对方的修为。 啸月涣愿意帮助楚风,但是并不代表她就会义无返顾地冲上去送死,这两者之间,毕竟还是有着巨大的差别。 一个中年男人怒吼一声,一拳挥出,带出一道流光,直接与一名女子迎面拍来的一掌轰然对接,发出一声巨响,震得女子嘴角沁出鲜血来。 那约摸二十岁的女子神色愠怒,青色长发飘荡飞舞,依然勉力支撑,怒喝道:“你们这些离若水的走狗,你不要等着落在我手上的那一天!” “也要有那一天才是!”另外一个瘦削的男子怪笑一声,手腕一翻,一片五彩鳞片怪啸着飞出,直接破开了那年纪较长一些的女子的护体真气,“嗤”一声直接将女子的小腹击穿成为一片模糊血肉,若不是那女子反应迅速拉了自己身后那年纪较小一些的女子一把,一片五彩鳞片飞出,只怕要把两人来个对穿。 “你们实在可恶!”年纪较小的少女娇咤一声,浑身青光爆绽,充满血丝的眼睛中更是流露出无尽的恨意,一片片青鳞从少女娇嫩的肌肤下飞出,带着一道道血光,不管不顾地向四周扫落而去! “绪儿!”女子惊呼一声,但是禁不住伤重,吐出一大口血,她还来不及出手,面对着少女的那两个男人已经联合出手,直接无视青鳞留在身体上的创伤,齐齐打在少女的胸腹之间,直接震得少女气血不济,被震飞撞击在了石壁之上! 女子的支援这才终于发出,两掌推出,两条青龙怒吼,但是青龙才一浮现,背后一道五彩光芒又纵贯这幽暗的空间,直接贯穿了女子的小腹,强大的惯性直接将女子冲击而倒地。 女子躺倒在地,腹部的伤口已经变成了一团彻底模糊的血肉,鲜血不断地涌出,将身下化为一片血泊。 “下手太重了,这样血肉模糊……回去也不好交差。”高个男人皱起了眉头。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才沉声道:“你们想对绫儿做什么?” “没有别的什么目的。”矮个男人摇了摇头,“只是想挟持回去继续做人质罢了,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而已。” “你!”中年男人愈发恼怒,气得浑身发抖,许久才压抑着自己的愤怒,转过身去,显然是不愿意看这三个人要做的事情,却又无力阻止的下策。 “绫姐姐……”那少女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浑身都是鲜血,看着中年男人的背影怒骂道,“我知道你是为了绡姐姐,但是当绡姐姐问起我们姐妹都去了哪里的时候,我看你如何回答!” 男人的身躯微微一颤,握紧了拳头,却终究没有任何动作。 “只要你乖乖效力,离绡母女二人自然不会有危险。”瘦削的男子淡淡笑了笑,道,“至于你也会回到离水,和你的家人团聚。离若水的意思……终究还是不愿意多造杀戮。” “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高个子男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看着已经没有了反抗能力的女子,眼中光芒闪烁,“还是要赶快回去……” 他话音未落,脸色顿时就是一变,想要躲闪却终究没有闪开,一道银色月牙猛地自虚空之中浮现,从上到下,将他整个人斩为了两片。 “什么人!”矮个子男人迅速警觉,快速地用神念搜查,只是他神念还没有来得及扫描遍这片洞窟,一个曼妙的身姿已经从黑暗之中走出,带着满面的怒容,愤恨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啸月涣其实原本不想这么快就动手,因为她并没有太大的把握能取胜。 但是局面却容不得她再多犹豫了,她再不出手,也许就此就没有机会了,她只能出其不意地先下手为强,尽可能地削弱对方的战力。 而这样简单地就能解救掉那个高个男人,使得她认识到了其余两个和高个男人看起来同辈,也差不多一样能力的人,应该都是六阶。 她已步入七阶,六阶不足为惧。 但是她还要提防那个对两名女子态度有些不一般的中年男人。 那个中年男人是几人之间的主要战斗力,如果不是他以一己之力缠住了那名疑似七阶的女子,那三个人早就死在了那七阶女子的手中,怎么可能活得到现在。 所以啸月涣看都没有看那两人,才冷漠地向前走着,看着中年男人道:“这就是你们的办事方式?呵呵,看来我有必要……” “你找死!”瘦削男人根本就没有让啸月涣把话说完,就抢着要出手,但是却被男人一把拉住手。 “都别动,她是淮山啸月家的人。”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44章 倩影桃花间 离怒在那个女子出手之前就已经感知到了空气中的真气波动,不过他没有出手阻止。 因为他没有出手阻止那个女子的理由,第一,是因为他认出了那是纯正的淮山功法,只有内门弟子才能修行;第二,则是因为他的确很想那个高个子男人去死。 离绫,离绪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这两个孩子受辱。 但是他没有办法,他的妻女都已经沦为了人质,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确保自己妻女的安全。 他不能出手阻止那个男人,但是他也可以选择不阻止那个女子,这也是他认为最正确的方式。 “还算你有眼光。”啸月涣冷笑道,对方的这种姿态已经让她确信,这件事与淮山脱不了干系。 而且,淮山绝对在其中扮演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所以才会让那个中年男人也有所忌惮。 瘦削男子和矮个男子面面相觑,各自眯起了眼,才由那矮个男子道:“我们可不是离水的下人。” “你们既然听从离若水的话,自然知晓淮山是我们的盟友——杀了淮山的人,会破坏离若水的计划,你们自己掂量掂量。”离怒慢慢说道,他把手背在了背后,而后紧紧地握住,一直握得手骨骼开始作响。 啸月涣现在狐假虎威,但是也不敢有所放松,一边故作轻松地上前,将自己所携带的最后一点药分成了两份,一份递给了躺在地上,虚弱不堪的离绫。 离绫用有些涣散的目光看了看啸月涣,才不无哀怨地道:“原来淮山也参与了此事。” “用不着你来装好人!”离绪摇摇晃晃地走到了离绫的身边,抱起离绫,把离绫抱在怀里,才满眼愤怒地看着啸月涣,冷笑两声道,“拿着你的药滚开,今天我只有死!” 啸月涣皱了皱眉,觉得少年人的心性真是不好,爱憎分明得有些过分,却一点也不懂审时度势,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委曲求全。少年人就像是一座火山,眼里只有他们看到的东西,一旦被激怒,就会完全爆发出来,炽烈无比。 这就像是很久之前的那一战,自己血脉被斩。自己和哥哥轻易地被人用所谓的家族荣誉挑唆,就义无返顾地扑了上去,最后就落得个不怎么好的结局。 虽说斩自己血脉的是楚风,但是事后她也真的很恨过楚风一段时间,不过那之后,也想明白了很多东西,才知道,楚风也许不该是被憎恨的对象。 所以她再一次见到楚风的时候,才能那么平静,只是单纯地想要借楚风来打淮山的脸。 啸月涣看着离绪,心中突然有些欣喜,她微微一笑道:“死了,可就报不了仇了哦。” 啸月涣把丹药瓷瓶放在了离绪跟前,才又转过身,看着几人道:“你们如此欺凌两个女子,离水的人原来都是如此德行。” 当然我们淮山的人,也好不到哪去。 男人,本来就没有几个好东西。 啸月涣冷冷地想到,目光中满是阴鸷地看着那二人,才道:“都跟我来吧,我先带你们休息休息,然后启程返回离水。” 啸月涣不敢说太多细节上的事情,因为细节上的东西,她一无所知,她也是才刚刚得知了这个阴谋而已。 啸月涣说着,扭头看向离绪道:“你们若是不服药,就只有让他们背了,自己选吧。” 离绪冷哼一声,拉开瓶塞,将瓷瓶中的丹药倒入了自己口中,将银牙咬得“咯咯”直响,仿佛是在咀嚼人骨一般干脆。 而离绫则默默地将丹药吞服而下,一边引着药力恢复自己的伤势,一边无奈地一笑道:“多谢。” 啸月涣等了片刻,见离绪已经能搀扶着离绫走路了,便默默地在前开路,一边默默地想着应该如何解决掉这几个该死的对手。 她主要还是忌惮离怒,离怒的修为比她高一些,她也感觉到了,她甚至也隐约猜到了之前自己能一击斩杀那高个男人也是离怒刻意纵容。 但是她不知道离怒到底是怎样一个态度,自己如果要救人,离怒会不会容许。 如果楚风没有受伤的话,那么离怒面对楚风应该没有任何胜算,但是现在楚风受伤了。 虽然啸月涣观察楚风的伤势也好了七七八八,但是那么致命的伤势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已经堪称奇迹了,战斗力的话……啸月涣并不是很指望。 啸月涣还在默默地向前走着,忽然听到了一阵阵窸窣的脚步声,在纵横交错的走道之中蔓延。 啸月涣怔了怔,扭头看向离怒,皱眉问道:“还有别人?” 离怒摇了摇头,道:“没有其他人。” 啸月涣刚刚把神念探出去想要查探个究竟,就看到一个有些单薄瘦削的身影,披着一件大氅大摇大摆地从左侧的走道里走了出来,道:“原来你在这……” 啸月涣有些尴尬地看着楚风,然后连叹口气的机会都没有,瞬间反手一推离绫离绪二人,使得自己横在了二人与离怒三人之间,才大声喊道:“你带她们先走!” “姐夫!” “你?” 三个女声重叠在一起,回荡在了洞穴之中,显得有些诡异,所以所有人都愣住了,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动手。 楚风茫然地看着自己跟前的离绫和离绪,他倒是与离绫见过两面,一次是在北原,一次是在万壑山。 所以楚风也算认识离绫了,但是他很不解另外一个少女怎么一看到自己就叫姐夫,她认识自己吗? 楚风茫然了很久,才看向了拦在前面的啸月涣问道:“我为什么要走?要走也是你走,我断后啊。” “你的伤……” “我伤没有全好,但是……应该还是比你强一些。”楚风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啸月涣满脸的无奈和心酸,她真的很恨自己为什么又要嘴贱。 她有些恼火地道:“那你不早说?” “一早你也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啊……”楚风嘀咕着,才对离绫道,“离绫姑娘……要留活口吗?” 楚风这句话说得很淡,但是却也很愤怒,因为他问的是要留活口吗,而不是谁该杀。 言下之意自然就是,如果你不想保人,那我就都杀了,而不是你不想杀人的话我都放了。 这和楚风平时的做事风格迥然相异,但是楚风却必须这么做,因为他们与杀手之间有联系。 楚风不愿意让杀手组织知道自己的境况,因为那就意味着更多的危险。 当然,自然还有啸月涣的关系,一旦有人活着离开,啸月涣背叛淮山的事情也就遮掩不住,到时候啸月涣也会多出很多危险。 所以不管是为了自己的,还是啸月涣的安全,楚风都不愿意留活口。 “狂妄!”瘦削男子对啸月涣虽然有所忌惮,但是看楚风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真气波动,顿时恼怒地道,“你也不照照镜子……” “我觉得你这样的人,应该不会被看上。”楚风没有等离绫或者离绪开口,只是神色淡漠,背后一树桃树浮现,一枝桃花横空,让离怒脸色一变。 离怒手腕翻转,一头吞饮江河的鲸鱼浮现,长鸣着与那一枝贯空的桃花相接。 楚风神色不变,缓步上前,一步踏出,一树桃花浮现,而后芬芳馥郁的香气,与光泽流转的瓣瓣桃花一起充斥了这狭小的空间。不过转眼之间,已经使得身后化为了一片桃花林,掩映着三个姿颜秀丽的女子,仿佛是一幅绝美的画卷。 离绫愣愣地看着那飘落的桃花,心想一个男人,出现却伴随着桃花飘落,未免也太那啥了一些;离绪则伸手接过一瓣桃花,捏在手中,感受着那阵阵暖意,才有些欣喜地笑了起来;啸月涣则已经有些习惯了楚风这样的虚张声势,所以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想到自己脑后的那一支桃花簪子,面颊不由得微微一红。 楚风自己看着这副画卷,都不由得想起了一首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桃花很美,这些在桃花下的女孩子也都很美,他只是单纯地以欣赏美的目光看着,然后觉得这样的美丽,不应该被人打破。 楚风看着那只吞饮江河的鲸鱼将自己的那一枝桃花吸引住,消泯干净,神色有些怅然。 而刚才那被吓了一跳,却发现自己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瘦削男子则大笑起来:“气海消融的废人就是气海消融的废人……” 楚风没有理会那个瘦削的男子,而是看向了离怒,才道:“我觉得你不是什么应该为恶的人,所以我觉得我应该留下你的命。” 离怒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哀切。 双方的实力怎么样,只有交过手之后才知道,所以他没有任何盲目的乐观,而是叹了口气道:“我必须死。” 楚风怔了怔,连着离怒身后的两个男人也怔了怔,迟疑了片刻之后,离怒才道:“离若水修为深厚,你要小心。” “我明白了。”楚风点了点头,然后微微瞑目。 风在山洞之中呼啸而过,席卷起无数桃花,铺天盖地地向那三人迎面飘落而去,遮挡住了三人的视线。 桃花过后,原地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45章 下策 火堆旁坐着四人,两个看起来状况很好的人都保持了沉默,反倒是伤势最为沉重的离绪很亢奋。81中』Ω文网 离绪握紧了拳头,看向楚风的眼神里全是精光,她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嚷嚷道:“日后我若是要找男人,也要找姐夫这样的男人,实在是太帅了!” 这句话里的姐夫,自然是楚风。 之所以离绪会把楚风叫做姐夫,自然是因为离绾曾经被离绪缠得实在有些受不了,便不得不把自己那一段情事拿来说给了离绪听。 离绪当时只听还不过瘾,还让离绾用水模拟出了楚风的相貌,因此自然识得楚风,性子活泼跳脱的离绪便开始不管不顾地将楚风称呼为姐夫,直到见到这个便宜姐夫的真人。 楚风嘴角微微抽搐片刻,才看着离绫道:“离绫姑娘还在为离怒前辈的事情哀切么?” 离绫靠着墙,摇了摇头。 离怒必须死,因为离怒以妻女被胁迫,从而签订下了生死符印,也许一时离若水无法知晓这里的情况,但是若是他想起来了,通过生死符印知道离怒还活着,而其他几个人却死了,那么离绡母女二人便再也保不住了,而他也还是一个死亡的下场。所以离怒必须死,只有他死,他所爱的人才能活下来。 楚风很敬重离怒这样的人,哪怕他因为被胁迫而做了一些事情,但是这不会影响到他这个人的本质品格。 这是一个极其重情义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就该被敬重。 “你确定要去离水么?”离绫反问道。 她对于楚风与离绾的事情比离绪知晓得更多,所以她才有些迟疑。 十年了,如果你心里当真有离绾的一席之地,这十年你又去了何处,音讯全无,只让离绾一人相思哀戚,在无人之时因为思念而流泪。 楚风点了点头,没有丝毫迟疑。 “姐夫自然要去离水。”离绪的小拳头也握得更紧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满是戒备和敌意地瞥了啸月涣一眼,才道,“姐夫心里有绾姐,怎么会不去呢?” 离绪这仿佛是小孩子一般的举措让啸月涣哑然失笑,却没有说话,因为她现在的处境的确很尴尬,无论是身份上的,还是感情上的,她都像是一个处在夹缝中的人,所以能不说话,她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离若水现在已经接手了整个离水,宗族之内的所有势力都因为不曾察觉离若水的阴谋而身陷囹圄,而山门那一边……因为历来的矛盾,大多数人都倒向了离若水,剩下的人都被肃清干净了。”离绫沉吟片刻,决定还是要把目前的处境向楚风说个清楚。 离水在离澜接手之后继续推行宗族和山门的整合,但是最大的问题是,离澜不是离赟。 离澜没有离赟的威信,再加上她是离水族长,所以在整合过程中每一个动作都会被有心人解读为利益分配更倾向于离水宗族,而非山门。 这使得山门与宗族之间的矛盾愈剧烈,而离若水就是在这个过程中通过与离澜的一些争辩,为自己累积了太多的声望。 也许是丧夫之痛让离澜对于杀伐的事情变得不再那么果决,连离浣这个无心于此事的人都忍不住出言劝阻离澜,不要再纵容离若水,而是应该迅果断地对反对派进行清洗,铁血推行政策,迅地将两方势力整合,再考虑其他的事情。 但是离澜却犹豫了。 离澜犹豫最后的结果,就是离若水的背叛。 离水下城的离水宗族在一夜之间,五名重要的宗族八阶长者被悄无声息地暗杀,离绾被离若水胁迫,离澜为了离绾,被迫自废修为,而离绾又为了离澜,被迫答应嫁给离若水。 那一夜,遭遇封锁的离水城下城遍城都是血腥,但是上城与山门却还一无所知。 天亮之后,上城负责离水产业的离水族人被按照距离远近先后接到消息,要求返回,被围聚擒住,扔进了大狱之中锁死。 至于山门方面,也在离水族人被清洗了之后,暗中遭遇了大清洗。 至于名义什么的,那都已经不重要了,胜利者总会为自己戴上无辜的帽子,表示自己也是迫于无奈,表示自己这么做也都是理所当然。 至于离绫和离绪,她们则是因为一些琐事耽搁了半日,正是因为这些琐事,才让她们在进入上城的时候觉了不对,趁着离若水一方的主要势力都集中到了下城,才杀开了一条血路逃出。 楚风安静地听着离绫的陈述,在离绫陈述完毕之后,顿了顿,才道:“可是就算这样,为什么不能去呢?” 离绫没有说话,就连活跃的离绪也在短暂之后的沉默才低声问道:“可是我们要怎么做呢?” “先肯定是设法解救人质。”楚风抿了抿唇。 “但是他们的家人或多或少都有生死符印交到了离若水的手中,这是让他们存活下来的交换条件。”离绫道,“你解救人质,人质的逃亡就意味着这些人的死亡,人质又愿意吗?就算一切都能如你的意,面对离若水的时候,不管你怎么做,那些签下了生死符印的人,都只会死亡。” “然而不这样做,死亡会更多。”楚风泰然地答道,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离绫愣了愣,才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牺牲一部分人,换回另外一部分人?” “那么你还有更好的主意吗?”楚风反问道,“我不聪明,我想不到一环扣着一环的计策,所以我只能用这种最简单直接的方式,有利的时候选择最有利的,有损失的时候选择损失最小的。” 楚风后半句话与其是在说解释给别人听,倒不如说是在解释给自己听,让自己能有勇气硬着心肠,把这样的事情做下去。 没有人愿意在自己尚且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把自己的命交到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手里,楚风不愿意,离水的人也不愿意。 但是正如楚风所说,他已经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这个办法,就是最好的。 离绫愣了许久,因为她现楚风说的,尽管她觉得太无情了一些,但是并非没有道理。如果因为这样的牺牲而望而却步的话,最后的结果只会更加糟糕。 但是就这样自作主张地决定了别人的生死,实在也未免太……残忍了一些。 “那你想怎么做?”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离绫才沙哑着嗓子问道。 楚风想了想,才道:“直接狙杀离若水。” 楚风原本的设想是解救人质化为战斗力,但是在离绫的问题之下,他才意识到人质未必就能够成为足够强大的战力,因为他们也有他们的忌惮。 而如果不能解救出人质,想要以区区四人对抗整个离水,实在是痴人说梦。 这样一来,能做的事情便也只有将矛头直指离若水,直接设法将离若水斩杀,不留给其他人任何反应的时间。 “姐夫……”离绪瞪大了眼睛,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计划会是出自于离绾所说的那个温柔腼腆老实憨厚的男子口中。 他们真的是一个人吗,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变得这般果决干脆,竟然像是一点犹豫都没有? 楚风沉默着,没有去看离绪那一双纯澈的眼睛,因为他不知道应该要如何去面对。 他这个决定一旦执行,就意味着几乎整个离水宗族之内,每家每户都会损失一个重要的成员——几乎是一夜之内,将整个离水的男眷屠杀干净。 这笔账,只会记到他的头上。 到那个时候,楚风就要背负上所有的恶名,成为一个杀伐果决,完全不在乎旁人的恶人。 这一点,楚风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离绫也沉默了许久,才问道:“具体怎么实施?” “绫姐姐……”离绪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离绫这句话就已经表明了离绫的态度,离绫已经认同了楚风的做法,甚至准备要配合楚风做下去。 离绪不知道眼前的这些人为什么在这一瞬都变得陌生起来了,变得不再像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些人,她真的不明白。 离绫伸手轻轻抚摸着离绪的头,叹了口气道:“绪儿,不这么做……就是离水灭族。” 离绪的父亲死于万壑山大局,而离绫的父亲却还在离水,如果没有意外,也应该成为了被胁迫签订下生死符印的人之一。 难道离绫就真的要弃自己的父亲于不顾了吗? 离绪一把拨开离绫的手,才满是恼怒地站起身,大声喊道:“你们怎么都如此无情无义!你爹也在里面,你怎么能答允得如此干脆!”她又看向楚风,“姐夫,你让我失望透顶!” 离绪大声吼着,眼泪却已经掉了下来,她快步冲了出去。 啸月涣看了看挨训的二人,叹了口气道:“你们慢慢商讨,我去跟着她。” 楚风也沉默了片刻,才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但是他也没有再说下去,因为现在就算知道了,他心里依然是这一个主意。 离绫笑了笑,摇摇头,却也没有话说。 山洞之内,顿时又陷入了一片沉寂。 第646章 第一步棋 沉默的氛围最终还是被离绫所打破。 她轻轻咳了一声,才道:“说说你的计划吧,如何才能直接狙杀离若水。”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要麻烦啸月姑娘了,她是淮山的人,曾经的身份也不低。她如果挟持着我们去拜访离水,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 离绫想了想,才问道:“如果遇到淮山的人,这个幌子,只怕也瞒不过去,反而是自投罗网。” 楚风皱了皱眉,虽然觉得离绫所说的的确有些道理,但是他也实在无计可施了。 离若水不是一个有勇无谋,单纯依恃武力的人,所以他真的不认为除此之外,他还有机可乘。 唯一的突破口,只能是离若水的同盟,只有同盟的身份,才会让离若水有些松懈。 楚风握了握拳,却又无言以对,他愿意去冒这个险,但是他不能拿这三个人的命去冒险。 但是离绫在沉默片刻之后,才也道:“但是似乎……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我们只有冒险一试。” 楚风缓缓点了点头,旋即才叹了口气道:“但是这对啸月姑娘来说,风险实在太大,一旦失败……” 离绫也没有说话,反倒是洞口传来一个声音道:“没有关系,反正我也闲着。” 楚风循声望去,只见得啸月涣与离绪一起走了回来,离绪虽然还在哭,但是情绪似乎已经稳定了许多。 楚风抿了抿唇,才无奈地苦笑道:“这次……是去玩命啊。” 啸月涣挑了挑眉,满不在乎地道:“那就玩吧,反正我没有什么可以眷恋的东西。” 楚风一时有些尴尬,离绫补充道:“绪儿,你这段时间先躲在这里,不要再四处走动。过段时间,如果我们还没有回来,你就顺着漳水一直逃吧,有多远跑多远,不要再回来了。” “绫姐姐……”离绪有些哽咽地道。 “不过我们还是要再盘桓几日,等你我的伤势养好……”楚风道,“不过这几日就需要啸月姑娘代替我们出入一下附近的城市,帮我购买一些材料回来,我想多做一些准备。” 啸月涣点了点头,她逃出淮山的时候,旁的东西也许没有来得及多带,但是淮山家的财富却是她随便一搂就足以震惊世人的地步,所以她是真的一点都不缺钱。 当即,楚风就列出了一张长长的清单,清单涉及到的物品以药材居多,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符纸之类的东西,啸月涣也没有疑问,等着楚风列完清单就带着清单上岸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就是离绫安心养伤,与楚风协商细化计划流程,楚风指导啸月涣炼丹,自己动手画符的忙碌日子。 楚风是第一次画符,但是却并不陌生,因为画符也是布阵的一种。 只不过画符这种布阵方式更精巧,更细致,如果对阵法没有一定的深入研究,很难画好一张符。 画符的过程,就是把阵纹固化在符纸之上的过程。 画符时不同材质的符纸搭配不同材质的墨与笔,三者之间互相配合将阵纹固定在符纸上。 当外界导入真气时,使得墨与纸张直接的界限被冲开,使得符纸自身封存的灵力被激发,流淌进入阵纹之中,从而激活阵纹,使得符纸发挥威力。 这就是符箓一道的整个过程,并不复杂,也并不生涩。 只是若是一般人,想要把繁复古奥的阵纹一丝偏差都没有地画在三指宽,巴掌长的符纸上,实在是有些困难。 所以精通符箓一道的人,无一不在阵法之上有着惊人的造诣,也都是由大而小的一个过程。 尽管楚风是第一次画符,但是他一点也没有觉得生涩,因为这样的事情,他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在万壑山前的那一个帐篷之中,他没日没夜地在自己的血肉与骨骼之上用剑雕刻阵纹,都雕刻得极为精细,那样的事情都做成了,更何况是在符纸之上好好地画符。 所以在几次实践报废了几张符纸之后,楚风很快就熟悉了画符的要旨,也开始不断地刻画出极其复杂的符箓。每一张符箓他都画得很用心很投入,恨不得把自己所知道的强大阵法全部画上去。 啸月涣虽然从淮山席卷了一大笔财富,但是也有些经不起楚风这样疯狂的消耗,尤其是那些为了承载强大阵法而购买的极其稀有的符纸材料,几乎一张符纸,就意味着损失了一大笔钱财,反而是数量更多的药材所花费的消耗极少。 楚风指导啸月涣与离绫协同炼药,不仅炼丹药,也炼毒药,以及毒药的解药。 由于没有什么珍惜的药材,所以不管是丹药还是毒药,其实都并不是什么药效强大的药,但是却贵在毒药罕见,而丹药成本低廉,完全可以像吃糖豆一般吃着玩。 为了和离若水一战,楚风已经是无所不用其极,所有他能想到的,能付诸实施的办法,他都投入了实施当真。 他甚至又厚着脸皮向破军炎索要了三张紫符,用来提防那些可能无处不在的刺客,为此他又付出了三份功法的代价,而且都还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功法。 除此之外,楚风还将自己所有的元能石也都贡献了出来,分成了三份,制作了三个小型的守阵,镶嵌在了他、啸月涣和离绫的衣物内侧,哪怕只能抵挡一次攻击,也已经足够了。 在做好这一切准备之后,时间已经又过去了五日,三人又休息了一日,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了最好,而后便留下离绪一个人在复杂的洞穴之中等候,从那个位于漳水之下的出入口离开了这片洞穴。 “哗啦”一声,楚风浮出水面,顿时被刺眼的眼光刺得有些难受而眯起了眼睛。 楚风环顾四周,眼眸中紫光闪烁,并没有见到那些神秘的刺客,他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爬上了岸。 啸月涣和离绫也相继上岸,各自烘干了衣物,才相视着点了点头。 楚风戴上了斗篷,遮上了面纱,披上了一件与他身材格格不入的漆黑羽翼大氅,就像是一只乌鸦一样,浑身都缭绕着极其不祥的气息。 这件大氅是啸月涣从淮山逃离的时候,专门为楚风拿走的东西,因为这件东西上面所散发而出的气息足以遮掩楚风毫无气息的事实,只要有气息,大概没有人会再认出楚风。 而楚风所要扮演的角色,就是啸月涣的一个护卫,而不是啸月涣的俘虏,因为啸月涣的修为抓不住楚风,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俘虏只有一个,那就是离绫。 三人开始朝离水前进,还没有走出太远,啸月涣就已经遇到了离水的人。 这一次是三个中年男人的组合,所以他们的表现都很持重,虽然很警惕,但是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动手,而是由领头人上前,其余两人从左右两侧包夹,谨防动手。 这三个人离绫也都认识。 带头的那一人是山门那边的一位长者,并不是宗族的人,叫做石玉宽,左手的那个是离水宗族的人,叫做离甘,右手的那个也是山门的人,却是离甘的好友,叫做简婴,二人经常被联合调侃为立竿见影。 三人中除了石玉宽,都是离水宗族一派,而石玉宽,自身也没有太强的倾向,所以大概也只是见风使舵罢了。 “离水的人,就这么没礼貌么?”啸月涣根本不给几人开口的机会,就已经抢先发难道。 石玉宽微微皱眉,才见礼道:“不知道这位姑娘……” 啸月涣没有说话,而是随手一挥,一轮银月“呜呜”呼啸着在空中盘旋,而后扫出一片银光,轰然击落在地,劈裂出一条裂口来。 “原来是淮山的道友。”石玉宽已经隐隐猜到了啸月涣的身份,整个淮山没有丝毫返祖现象的内门弟子,大概也只有十年前那位号称数千年来血脉最纯却意外被斩落血脉的天才啸月涣。 但是她不是已经失势十年了么,而且前不久才因为一桩丑闻被带回了淮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石玉宽心中念头微动,却也不曾表现出来,而是继续问道:“不知道友……” 啸月涣冷哼两声,才满是讥诮地道:“不过是你们有几人办事不利索,人没有抓住,还把自己葬送了,想想实在可笑。” “离怒死了?”离甘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啸月涣撇了撇嘴,才冷眼看着离甘,刻意羞辱道:“你又是谁,有你说话的余地吗?” 离甘有些恼怒,但是却终究还是忍耐了下来,知道现在发怒根本于事无补,所以即便心中怨恨,也只有忍气吞声。 啸月涣才继续看向石玉宽道:“我要见离若水,有些话要当面与他交代。” 石玉宽眉头更是一锁,但是旋即才舒展开,道:“既然是盟友,要见少主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只是在这之前……” “你说她?”啸月涣冷笑着指了指自己手边的离绫,才挑眉道,“我看她还长得颇有些姿颜,想要收为自己的婢女,不知道是行也不行?” “这……”石玉宽略略沉吟,犹豫再三,只能道,“这只能交由少主定夺。” 啸月涣眉尖微微一颤,才道:“反正我也要去见他,不是正好么?”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47章 又向何人说 离若水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山门大殿之中,侧身用胳膊肘压着座椅的扶手,扶着自己的额头,瞑目静思。 () 过去,在这个大殿里,他没有坐着的份。 现在,他终于坐在了主人的座位上。 这些日子他很忙,忙着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忙着杀人,忙着分配利益。 他从来没有这么忙过,不过自小起就协助离赟管理离水事务的他,再忙处理起任何事务来都是井井有条,没有丝毫紊乱。 他所想要做的事情,基本都已经做成了,除了两件。 第一件事自然是杀了那个竟然死里逃生的楚风,但是他现在行踪不明,生死不知。 第二件事,自然是离绾。 离若水一直很喜欢离绾,甚至已经到了为了离绾不惜付出自己生命的地步。 但是离绾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满脑子只有那个只有运气好的人而已。 离若水不知道楚风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念念不忘,所以他很恼火。 离若水叹了一口气,他看向了空荡荡的大殿,突然觉得这个大殿里有些冷清。 昔日的热闹与喧哗,都已经随着那一夜的鲜血流淌干净,现在在外人眼中,他离若水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也是一个强权的霸主。 大概,不会有一个正面的评价,不管是他的敌人,还是他的簇拥。 但是又有谁知道他的苦衷呢? 难道他就真的那么想要背叛离水吗? 如果不是离浣那个贱人密谋着想要对他下手,他又怎么会被迫在匆忙之间与万妖宫勾搭上,争取万妖宫的支持,从而换取自己的一条生路呢? 如果自己不动手,那死的人,可就是自己了。 可是谁又想去了解这些呢,在所有人眼中,突然发难的是他离若水,杀人的是他离若水,用下三滥手段逼迫离澜自废修为的还是他离若水,又用离澜威胁离绾嫁给他的依然是他离若水。 反正,什么坏事都是他离若水做的,与离水宗族的那些人一点干系都没有。 离若水自问自己这些年来,为离水不说是呕心沥血,但是也是尽心尽力。 最后换来的却是猜忌,是阴谋,这些苦,他又向谁说呢? 他除了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反复咀嚼,他又能向谁说自己的苦呢? 他最爱的离绾,现在看他的眼神让他不寒而栗,让他根本就不敢靠近离绾。 他怕,他甚至怕有一日,离绾默默地引爆自身,也要与他同归于尽。 可是我真的做错了什么吗? 不管是杀离赟,还是突然发难血洗离水,他都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因为不那么做,自己就会死。 凭什么我就要去死,而不是你们去死? 我为离水尽心尽力,但是不意味着我就心甘情愿地成为离水的傀儡,成为离水的一条狗,生杀予夺,都被离水掌握在手中。 自己的命运,应该还是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想要杀我的人,我自然要杀了他们。 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做这些天经地义的事情,却没有人能理解呢? 离若水有些不解,难道自己就真的该乖乖地等死,等离赟杀了自己然后夸赞一下自己的孝顺,等离浣杀了自己发现自己并没有野心然后为自己默哀,或者干脆就是庆祝剪除了一个恶人? 但是那个时候,自己已经死了。 对于死人来说,这些都没有意义。 任何事情,都是对活人才有意义,死人什么也不知道,也不需要那些无聊的意义。 所以离若水要做一个活人,而不是死人,哪怕是被千万人诅咒痛骂的活人,也远远胜过一个被人怀念的死人。 事到如今,一切都是被逼做出的选择,无奈而又辛酸,却不会有后悔之意。 因为只有这样做,他才活到了现在。 离若水怅然若失,神情有些呆滞。 大殿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一个身影迅速地走入了大殿之中,石玉宽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入了殿内,到离若水跟前,迟疑了片刻才道:“少主,离绫已经被擒获,离绪被杀,离怒等四人被离绫所杀。” 离若水皱了皱眉,才冷笑两声道:“离绫的修为能够杀死离怒么?有离怒在,难道又会容忍离绪被杀而坐视不理吗?既然他们都死了,又是谁擒回了离绫?” 离若水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让石玉宽一时也有些答不上来,他倒不是没有想到,只是面对一个盛气凌人的淮山家的小姐,他也无计可施。 石玉宽沉默了片刻,才答道:“是淮山家的啸月涣小姐将其擒获带回,她此刻在外等候少主的召见。” 离若水眉头愈发一拧,才自言自语道:“啸月涣?她不是该在淮山受审吗……” 离若水对啸月涣的突然出现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他与淮山和万妖宫、清流涧等方面虽然已经联系上了,但是除了必要的支援和合作之外,却还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地往来。 所以啸月涣突然出手相助,还要拜访自己,未免也太奇怪了一些。 离若水思索片刻,还是决定不能怠慢了啸月涣,就算她已经失去了淮山的宠爱,但是她的哥哥啸月焕却依然还是淮山这一代的最受瞩目的天才,若是出任了实权人物,也必然不会忘了啸月涣。 若是此刻摆什么架子而得罪了啸月涣,那便得不偿失了。 离若水当即快步走出大殿,便在前厅见到了独自坐在椅子上慢慢喝茶的啸月涣。 在啸月涣的左手边站着一个披着深黑色羽毛大氅,带着黑色围帘斗笠的人,一缕缕黑气在大氅之上弥散,似乎象征了极度的不祥。 在啸月涣的右手边,则站在有些狼狈的离绫,但是神色之中却满是不屈与恨意。 令离若水在意的是离绫的衣物已经不是离水的传统衣衫,反而是淮山的银白色月牙纹饰衣裙,似乎昭示了离绫已经投入了淮山。 一道返回的离甘和简婴二人则在啸月涣对面坐着,沉默不语。 众人见离若水出现,同时起身向离若水行礼,啸月涣也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向离若水微微一揖,笑道:“恭喜离兄执掌离水了。” 离若水温和地一笑,还礼道:“小姐说笑了,离水自然还在我师娘的掌握之中。” “哼。”离绫冷哼了一声,双眼之中满是怨毒。 “主人说话,谁允许你说话了。”啸月涣呵斥一声,顿时吓得离绫一阵哆嗦,让离若水皱了皱眉。 “不知道离绫师妹这……”离若水指了指离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啸月涣笑了笑,才道:“我见这女子生得漂亮,实在不忍心她平白送了性命,便收她为奴,还请离兄给个面子。” 离若水沉吟片刻,才道:“有什么话,我们到里面再说。” 虽然现在几乎都知道离若水发动叛乱与淮山有关系,但是淮山与清流涧与万妖宫之间的那层关系却还没有戳穿,离若水自然也不愿意让人知道,所以接下来的事情,自然还是要到无人的地方再说。 离若水伸手做了延请之态,啸月涣微微点头,跟在了离若水的身后,楚风与离绫相继跟上,却被离甘和简婴拦住,示意二人不得跟进。 啸月涣皱了皱眉,冷哼一声,才道:“离兄是怕我图谋不轨么,如此小心谨慎?” 离若水微微踟蹰片刻,挥了挥手,示意二人放心,才继续前进,走到把啸月涣带进了里间。 离若水示意啸月涣入座,坐定才道:“不知道啸月小姐这次前来离水,是有什么事情?” 啸月涣冷冷一笑,才道:“别的事情倒没有,就是想杀你而已。” 场间,顿时杀意弥漫,剑拔弩张,随时都要发生一场大战一般。 离若水“哈哈”一笑,双手捏住了自己座椅的扶手,笑道:“不知道在下何处惹怒了啸月小姐,竟然让啸月小姐想要杀我。” “你也知道,我其实是一个失势的人,一点权势也没有。所以,我很讨厌那些仗势欺人的人。然后,我是个女人,所以我很讨厌男人,尤其是满脑子龌龊勾当的男人。再者,我还是个主人,所以我很讨厌欺侮我仆人的人。你管不好你的狗,我身为一个主人,又不好跟一条狗计较,那我自然就只有把这笔账记在你的头上了。”啸月涣神色冷冽地道。 离若水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了啸月涣是什么意思。他微微一笑,才道:“原来如此,我自然会吩咐下去,让人注意收敛自己的行径。” 啸月涣秀眉微微一挑,才道:“那自然是感谢不尽了。随便一提,那几条狗,都被我宰了,还请离兄不要见怪才是。” 啸月涣说得很是淡然,却让离若水神色微微一变。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现在离水与淮山之间是合作关系,啸月涣就这样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人杀了,还说什么主人不好和狗计较,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离若水只是微微一怔便立即神色如常地笑道:“不过是几条狗罢了,啸月小姐宰了便宰了,只要小姐高兴,再送几条狗给小姐宰也无妨。” 啸月涣冷哼一声,才起身道:“那我要说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我想在离水盘踞几日,就烦请离兄帮我安排一下住宿的事情。” 离若水点了点头,送走了啸月涣,才冷声吩咐石玉宽道:“你速速赶去淮山,向他们打听一下啸月涣的事情,我总觉得啸月涣……别有居心。” 给读者的话: 离若水是反派,但是我还是想把反派写得像个人一样…………他们有自己的痛苦,有自己的悲哀,有时候只是为了活下去…… 第648章 在此一试 啸月涣直到安排下来房间,确认离水的人都已经远离之后,才随手布下一层隔音结界,皱眉道:“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动手?” 楚风没有揭下头上的斗笠,沉声道:“没有机会下手,始终有那些刺客跟随在他的身边,足足六人,都是精锐,一旦动手又不能速战速决,只会陷入危机之中。” 三张紫符当然不是分给三个人一起用的,连动手的时机都不能确认,这样使用那珍贵的紫符,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所以只有楚风一个人使用了紫符,出手的时机也完全交由了楚风判断处置,楚风不出手,离绫和啸月涣都不能出手。 “那要怎么办?”啸月涣皱眉问道,“他肯定会派人去淮山那边弄清楚虚实,留给我们的时间,少则两日,多不过五天。” 楚风皱了皱眉,有些沉吟道:“我总觉得事情有些怪异……” “嗯?”啸月涣与离绫也齐齐挑眉,看向了楚风。 “他似乎并不知道当初带你离开迎雪城的人是我。”楚风眉头紧皱,有说不出的困惑。 “消息没有传到吗?”啸月涣也不由得微微蹙眉,但是却也有些怀疑,离水的情报网哪怕因为这次动荡而被彻底破坏,这种无法禁绝的消息也不可能用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没有传到离水。 “不可能,如果他不知道是我……那些杀手怎么会找上门来?”楚风眉头紧锁。 啸月涣沉吟了片刻才说道:“尽管知道,他也不敢随便猜测我在帮你……毕竟现在我如何从淮山离开的……可还无人知晓。” 楚风心中虽然有所疑惑,却也觉得啸月涣说的有些道理,微微颔首看向离绫问道:“离姑娘知道山门这边的守山大阵么?” 他的本行就是阵法,如果有守山大阵的阵图的话,他就可以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对守山大阵做一些手脚,甚至化为己用也不是不无可能,至少要切断它的运转,不能让它为离若水所用。 毕竟,楚风再自信,也不认为这三个人能够以一己之力,抗衡一座守山大阵。 离绫摇了摇头道:“我只知道下城的守护阵法,山门这边……一直都是二叔与离若水负责,我也不曾留意过。” 楚风皱了皱眉,一时不语,沉默了许久才道:“啸月姑娘,还请你带着我们绕着山门走一圈,我想看一看,能不能想办法截断地脉。” 啸月涣点了点头,只是略微做了一些打理,洗了个脸,把秀发重新一盘,才带着楚风和离绫在离水山门之中四处行走。 整个离水山门内的气氛都很压抑,就连灿烂的阳光洒在这片山清水秀之地,都不会给人清新愉悦之感。 那样沉重压抑的感觉,就像是在雾霾之中的世界,只有灰蒙蒙的一片,连呼吸都不会顺畅。 看起来,即便是倾向于离若水的离水山门都在这场变故之中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使得每个人都小心翼翼,谨慎提防,生怕会招惹上祸端。 根据离绫的介绍,导致这一切的,是离水山门之内的利益分配的冲突,虽然都归属山门一派,反对离水宗族与山门之间并轨,但是在宗族失势之后,对于如何分配宗族手里的利益,他们之间又产生了一些分歧和冲突。 这其中最为主要的是两派就是以离若水为代表的少壮派,和像石玉宽他们这一些老一派的长者。 少壮派是叛变之中的主力,也付出了最多的牺牲和流血,所以少壮派自然要求更多的权力和利益。 而长老派虽然都是在叛变的尾声才加入这场纷争,但是正是他们的叛变才给离水宗族最为致命的打击,彻底奠定了离水宗族的败局,所以他们也认为更多的权力和利益应该分配到他们的手里。 在两派的争执之下,自然就诞生了很多被推出来当炮灰的人物,不断地试探离若水的底限。 离若水虽然是少壮派的领军人物,但是他现在也急需长老派的支持,所以尽管他偶尔会对长老派推出来的炮灰下重手,但是整体上还是忍辱负重以镇压少壮派的诉求为主,少壮派为此流了不少血,掉了不少人头。 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让楚风也不得不感慨,即便离若水现在接手了离水的权力,但是这个领头羊依然不是好当的。 离若水毕竟资历太浅,声望再高也只是在同代人之间,而在那些老一辈人物当中,他实在还是有些稚嫩。 更为重要的是,对于山门的这些光杆长老离若水手里除了利益分配之外没有任何有效的措施可以换取长老们的支持,毕竟他们又没有眷属可以作为威胁。 而离若水一旦表现出武力上的胁迫,大不了大家一走了之,这会直接导致离水的实力再次受损。 离水山门与宗族两方之间翻脸到了现在,实力已经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打击,再受损下去的话,很长一段时间内,离水就只能作为万妖宫的附庸,在接下来的利益分配中别说吃肉了,连汤也喝不到几口。 离若水是个明智的人,自然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所以宁愿牺牲少壮派的利益,争取更大的利益。 等待少壮派的人成长起来之后,再把长老派的人踢开,重新分配利益,这也导致了长老派们在这段时间之中疯狂地攫取利益。 离若水难做,但是把他逼到如今这个地步,也有他自己。 楚风有些同情离若水,但是也只是同情的程度而已。 如果自己能帮助离绾将宗族反制山门,又会发生多少事情,又会有多少鲜血流淌,多少人头落地。 楚风不知道,也不愿意知道,因为他不愿意让离绾被逼嫁给离若水,他也不愿意让真诚对待自己的离澜始终是阶下之囚。 自己如果不能让这两个人得到自由的话,那自己无法心安。 所以,明知道无论成功与否,结局都不会太乐观,但是楚风还是决定要把这件事做下去,一直做到自己觉得够了的地步。 山门里的人都在躲着啸月涣,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躲着离绫。 离绫再怎么说,在山门弟子之中也有一些交好的弟子,也有一些声望,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现在这些弟子很难面对离绫,所以能做的事情,便只有躲避。 啸月涣带着二人在山门之中转了一大圈,直到天色将暗才返回到给她安排的安静的院落。 早有仆人在此等候,让啸月涣吩咐她的饮食起居。 这个仆人楚风见过,是在平阳城中的那个小丫环莺儿。 莺儿是离绾的侍女,但是此刻离绾被限制了自由,而莺儿却好端端的,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离绫看着莺儿果然露出了极其不善的神色,冷笑两声,却连正眼都不去看莺儿。 莺儿也有些怯意地看了离绫一眼,便迅速地把目光错开了,迅速地从离绫身边走了开去,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 “莺儿她是怎么了?”楚风皱眉问道。 “呵呵,自然是养了一条白眼狼了。”啸月涣丝毫不介意这句话有些冒犯她的种族,帮助离绫答道。 离绫也点了点头道:“我得到的消息是那夜里二姨本来挡住了所有人,让绾绾逃离,但是却因为她的出卖,绾绾才落入了离若水的手里。哼,绾绾倒还真是好心好意地帮自己找了一个掘墓人。” 离绫说着愈发恼火,一想到离绾如待妹妹一般对待莺儿却换来莺儿的如此报答,实在是让人觉得颇为可笑。 楚风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而是回到了屋里,拿出了纸笔,将自己适才所观察到的东西全部画了下来。 他这个时候才发现,紫符的作用实在太过强大,不仅仅能发现那些完全消融在了虚无之中的刺客,一眼望去,竟然还能看到在地表浅层所隐藏的阵纹。虽然有些阵纹隐藏得太深,他没有能够看到,但是根据他看到的一些残缺不全的阵纹,却也已经将这里的守山大阵推断了出来。 当然,这个推断出来只是推断出来了这个守山大阵的大致结构与威力而已,至于其运转方法,其与地脉之间的架构联系,这就完全是布阵之人的手法问题了。 面对这种手法问题,楚风没有阵图的话,也很难得知。 所以楚风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先画出阵纹,然后再试着在离若水的眼皮子底下偷窥地脉,猜测可能会采用的布阵方法,再试图截断地脉与阵法之间的联系。 这是一个极其浩大的工程,并不容易,如果有那么容易也不会使得被直接冲入山门而灭门的门派少之又少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大阵是离赟建立山门的时候与离水族人和自己的友人所建立的,并不是什么繁复的古代大阵。 楚风决定试一试,因为他已经被逼无奈了,离若水随身带着六个那夜与他交手那个级别的刺客,离若水自己的修为暂时也是难以预测,所以一旦开战,就注定不可能短时间内结束。 因此,在开战之前,楚风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准备疯狂一把,用木鞭来破这个大阵。 破不破得了,全在今晚的尝试之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49章 并非宿命 楚风一夜没有睡。 当然其实啸月涣和离绫也没有睡,她们都在给楚风打下手。 楚风用元能石模拟地脉提供能量,将自己还原的守山大阵的阵纹激发,而后试图用引导灵力的阵法,将元能石中流淌出的灵力向木鞭引导,从而切断向阵纹的供能。 木鞭依然沉默,但是却也在与阵纹争夺灵力,所有的灵气流入木鞭之后都如泥牛入海,不知去向,这样的结果正是楚风想要的,他可不愿意木鞭一受到真气汇入就光华璀璨,直冲天际,恨不得让六界的人都知道它的存在一般。 而后楚风便准备以木鞭为载体布阵。 其实木鞭的鞭身之上的九节四面一共刻画有三十六个截然不同的符文,但是楚风看了这么多年,也没有看出端倪,而且它也的确没有做出任何表现,所以只能忽视它。 这个以木鞭为核心,吸收地脉的阵法楚风研究了一整夜,才渐渐敲定下来,直到天明,才基本将这个阵法确认。 剩下要做的事情,就是在离若水的眼皮子底下偷窥地脉。 一般而言,守山大阵这种东西其实有个所谓的阵钥。 阵钥,顾名思义,是打开大阵的钥匙。 手握阵钥的人,随时都可以感知到整个大阵的变化,大阵之内的情形,只要手持阵钥之人有心观看,也逃不出布阵人的眼睛。 所以,想要在离若水的眼皮子底下偷窥地脉,很困难,因为只要散发出哪怕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那就不是可以像说话一样被遮掩得住的了。 所以,要偷窥地脉就不能蛮干,必须用更为稳妥的办法,甚至是即便离若水知道也无可奈何的办法。 这个办法的实施人也只有啸月涣。 啸月涣的名义可以是练习阵法,借着这个名义啸月涣可以在山门之内布下一点阵势,但是想要借此偷窥地脉,就必须要更加隐蔽,因为山门的长老之中也不是没有对阵法有些研究的。 所以楚风又用了一整个白天将偷窥地脉的阵法打散消融,融化进入了一个很简单的阵法之中,交由啸月涣实施。 夜色之下,在楚风的指导之下,啸月涣带着二人走到了坐落在群山环绕的凹地,离水在此地陡然曲折出一个巨大的角度,使得滔滔离水愈发汹涌澎湃。 凹地一般而言是地脉的汇聚之地,所以在群山环绕的山谷之中地脉最是丰沛,如果偷窥的动作稍小的话,其实并不会到被引起注意的地步,只不过相应的是因为地脉丰沛,所以偷窥地脉也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不过这对于楚风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他本来就有地维石,虽然此时不敢大量动用,但是只要有了大概,动用少量的地维石也不难模拟出山门的地脉情况来。 啸月涣缓缓地将自己的神识浸入了阵纹之中,顿时眼前从一片黑暗变成了一片流淌的黄光,无数条起起伏伏曲曲折折的黄色河流在黑暗之中流淌,交错纵横。 这片世界,就像是没有天空,也没有大地,只有起伏不断的黄色河流。 楚风泰然地伫立在啸月涣身旁,神色淡定而泰然,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不过他毕竟戴着有围帘的斗笠,所以其实他无论如何的神色,都不会被外界观察到。 楚风身边的离绫也默默地伫立着,离绫心性本就坚强,所以此时此刻,也没有丝毫紧张的神色,就仿佛是一具提线木偶。 楚风看着身前的山川山谷,他倏然看到了两个刺客在黑夜之中悄然靠近。 那是两个陪伴在离若水身边的刺客,论修为只怕都在七阶上段与七阶巅峰之间,虽然比起八阶来还是差了一筹,但是再加上他们的法器与诡异的功法,只怕八阶初段都未必能逃得过他们的暗杀。 楚风不动声色地站立着,他在等待着机会,等着那两个刺客主动露出杀机,他才有机会也有借口出手杀了这两个刺客,为之后与离若水之间的战斗扫除大患。 但是刺客却都是谨慎的,那两个刺客在啸月涣跟前十丈远的距离便停了下来,而后默默地注视着啸月涣的一举一动。 楚风看着那两个刺客,他不怕自己的目光被发现,所以他看得极其专注,极其认真。 因为他也很在意,这些刺客到底是什么来头。 因为那一夜那一战,那个瘦小的刺客那一刀,俨然像是鬼界森罗殿的万鬼嚎。 森罗殿是鬼界大派,万鬼嚎更是属于森罗殿之中极其强大的外功之一,不是重要人物几乎不可能习得,所以楚风怀疑那个瘦小的刺客是鬼界的人,师承森罗殿。 森罗殿出杀手刺客并不奇怪,但是奇怪的是这个杀手却在妖界出现,而且使用了万鬼嚎这样暴露身份的招式。 楚风认为那个刺客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地使用万鬼嚎,除了是想要绝杀楚风之外,更是因为他的身份并不是一个秘密。 所以楚风很想知道,这些杀手到底是都来自于同一个师承,还是同一界,或者说还是一个招纳六界的杀手组织,以便做出进一步的判断。 因为楚风想不到,已经与万妖宫勾搭上的离若水,又还能用什么作为代价请得起这些疯狂而强大的刺客,甚至以锈铁炼器,这样巨大的代价,只怕也不会只是针对自己,而这些群体,也绝对不只是简单地收钱卖命。 楚风直勾勾地看着,但是他看了许久,这些善于隐匿自己身形与气息的杀手,都没有任何特征暴露在外。 作为杀手的素质使得他们的行动缜密而严谨,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所以直到啸月涣拍拍手站起来,楚风都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啸月涣叹了口气道:“我果然不是练习阵法的材料……还是只有走修行的道路啊……” 啸月涣一边收起布阵的材料,一边将留下的痕迹抹掉,才道:“走吧,我们回去了。” 直到进了屋,随手放下了结界,啸月涣才长出一口气,将自己所看到的地脉详尽地描述给了楚风。 楚风不动声色地将地脉的走向默默地绘制出,才发现啸月涣描述得极其细致详尽,没有任何不合理与错漏的地方。 楚风有些惊愕地扭头看向啸月涣,见啸月涣露出了一副有些得意的神色。 “不要小瞧我,虽然我当年之所以会成为天才的确有血脉的因素,但是我的悟性不低。”尽管看不到楚风的脸,但是啸月涣却敏锐地察觉到了楚风这扭头一瞥是为了什么。 啸月涣的悟性当然不低,啸月涣的悟性都低了,那些修道五六十年七八十年都未必能到七阶的人,又该如何想? 现在的啸月涣放到六界,在六界的同龄人之中也绝对是属于出类拔萃的天才,虽然她才在七阶初段站稳了脚跟,但是她却因为楚风斩她血脉受过一次很严重的伤。 如果不凭借血脉,而是从一开始就只靠悟性修行的话,啸月涣现在的修为只怕不止于此。所以有时候啸月涣都觉得,自己血脉被斩,未必是一件坏事,也许这为她打开了一条更为开阔的道路也说不定。 啸月涣的得意神色被离绫收在眼里,离绫有些恼怒地看了楚风一眼,心想这个楚风真是可恶,离绾那么美丽却还为他倾心,他却还要四处勾三搭四,一会是什么万蛛岭的小侍女,一会又是什么淮山啸月家的小姐,不知道还在外面勾搭了什么女人,一点也不懂洁身自好。 楚风却不知道离绫如何想他,甚至都没有刻意去等待啸月涣的回话,只是自己那一瞥之后便又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自己的阵法事业中去了。 现在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争分夺秒,尽快地做好准备,在淮山那边的消息到来之前,再找机会与离若水进行一次接触。 这一次接触,他必须倾尽全力,无论如何都要挫败离若水的计划。 楚风不准备给自己留下退路,但是他给啸月涣和离绫都已经准备好了退路。 在他交给啸月涣和离绫的符纸之中,还有楚风向破军炎要来的两张神行符,一旦祭起,瞬息之间就能横移而出十万里。 为了这两张符,楚风又交出了两套功法。 楚风现在就是仗着自己虽然没有了固定资产,但是自己还有知识,用自己的知识不断地与破军炎交易,换取更为有利的条件。 破军炎也不想让楚风死,所以每一次交易,都很干脆。 如果不是楚风不愿意暴露自己惹出更多的麻烦来,只怕破军炎都可以直接派遣魔焰国的高手来给楚风助阵。 不过楚风也已经准备了一封信,写好了自己的位置,如果真的无论如何都无法战胜离若水的话,楚风不介意用自己作为诱饵,把破军炎这头饿狼引来。 这就是楚风的整个计划,楚风已经破釜沉舟,不准备给自己留任何一条生路,也不准备给离若水再留一条生路。 这不是什么命运,但是却是他和离若水之间必须要有的一个了结。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50章 图穷匕见 啸月涣告辞的消息让离若水皱了皱眉。 他有些怀疑啸月涣到底想要做什么,偏偏在这个时间点上告辞,就仿佛是刻意在躲避淮山那边的消息一样。 尽管心里有所怀疑,但是苦于没有实证,离若水也实在不好表露太多。 但是离若水也不愿意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就让啸月涣离去可,所以他还是决定亲自前往啸月涣的居所对啸月涣进行挽留。 至少,要留到淮山那边的消息回来,把一切都说个清楚明白才好。 离若水没有带上任何人,或者说至少名义上没有带任何人,向他给啸月涣安排的居所走去。 离若水信不过那些长老,尽管那些长老此刻表现得很温驯,臣服于他,但是他知道一旦有机会,这些长老都会反噬,谁能容忍他这样一个根基尚浅的人骑在那些长者头上。 开门的是离绫,离绫微微露出怨愤的神色,但是没有说话,只是扭过头去,不再看离若水。 离若水也没有在意离绫,而是径直向已经闻声走出房间的啸月涣走去。 “离兄,你怎么来了?”啸月涣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 “听莺儿说,啸月小姐准备告辞,我就过来看看。”离若水露出一个有些亲和的笑容。 啸月涣愣了愣,旋即才咋舌道:“这怎么好意思,我还不曾向辞行,还有劳离兄上门,实在是折煞小妹了。” 离若水“哈哈”一笑,一边与啸月涣说着,一边进屋相对坐下,才道:“啸月姑娘客气了,只是这几日离某俗事缠身,实在忙不过来,心中觉得怠慢了啸月小姐,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所以才上门叨扰一番罢了。” 啸月涣笑着摇头道:“离兄说的哪里话,应该是我这几日叨扰了离兄才是。离兄虽然宽厚,但是小妹却实在不好意思再厚颜打扰下去了,所以还是就此告辞吧。” 离若水叹了一口气道:“啸月姑娘却是因我这几日怠慢而着恼了?还请啸月姑娘再盘桓几日,我好尽尽地主之谊,聊表歉意。” 啸月涣微微沉吟,她也不曾想到离若水竟然如此干脆地找上门来了。 在他们的计划中,应该是辞行之时动手,所以反而在自己的居所之内没有什么准备布置。 若是早知道能有这样的大好机会,又岂会毫无准备? 一直默默站在啸月涣身后的楚风没有第一时间动手,因为守在离若水身边的那六个刺客真的是将离若水身边守得滴水不漏。 在楚风的计算之中,想要完全突破那六个刺客,实在有些困难。 啸月涣见楚风迟迟不肯动手,也不能一直等下去,所以沉吟了片刻才道:“也好,那我就在此再叨扰离兄几日,还请离兄不要见怪。” 离若水见啸月涣竟然没有如何推辞便接受了自己的提议,不由得也微微愣了愣,反而对自己的猜疑有了一些怀疑。 如果啸月涣心里当真有鬼的话,怎么又会答应得如此干脆? “哈哈,那在下就告辞了。今晚在下在后山青柳亭设宴,还请啸月小姐大驾,让我聊表歉意。”离若水微笑起身告辞,而后走远。 直到离若水走出了院子,楚风也没有动手。 “什么情况?”啸月涣扭头看向楚风,皱眉问道。 楚风摇了摇头道:“那几个刺客杀手太过谨慎,而我们则太仓促了,毫无准备,若是直接动手,只怕会被反制。” 啸月涣也知道楚风所说的也不无道理,沉默了片刻,才问道:“那今晚动手,现在就去那什么青柳亭布置?” 楚风微微摇了摇头,现在就去青柳亭的话太过突兀,很容易让离若水产生联想,让离若水愈发警戒,所以提前布置青柳亭显然不可能。 “试一试能不能在青柳亭下手。”楚风顿了顿才看向离绫道,“离姑娘,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楚风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木鞭取了出来,递给了离绫道:“到时候若是见到青柳亭那边开战,你就迅速地启动我给你的阵法,而后将这木鞭投入其中。” 离绫点了点头示意明白。 楚风也点了点头,才看向啸月涣道:“到时候在青柳亭那边,就需要你跟我并肩作战了。若是战不过,你们不要犹豫直接神行符逃跑,能跑多远跑多远,不需要再回来了。” 啸月涣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 一整个下午都有些沉闷压抑,太阳渐渐西垂,使得群山之中一片昏黄,寒鸦数点,向喷薄着雾气的太阳飞去,最终渐渐消融在了斜阳之中。 楚风再次嘱咐了离绫注意事项,让啸月涣将最后一张紫符化水喝了,才和啸月涣并肩远去,向后山山腰的青柳亭走去。 青柳亭以柳得名,其附近自然是翠绿的柳树排成一片,高低参差,一条条柳枝在晚风中轻轻拂动,极其轻柔,也极有意境。 只是此时走在这片柳林之中的二人,都没有心情来欣赏这美丽的景致,在他们眼中的,只有远处的那一座凉亭。 凉亭在翠柳深处,建筑于半山凸出的一块平坦巨石之上,旁侧便有天然飞瀑冲簌而下,吼声如雷,激起一道道朦胧白雾,散入山涧之中。居高临下,俯瞰而去,便宛若仙境一般。 此时离若水已经先到了,景致亭台之中的石桌之上,已经摆上了各色佳肴,山珍海味,瓜果时蔬,彼此之间都如同美玉一般色泽晶莹,相互辉映,似乎是一片宝石的市场。 离若水起身而笑,恭请啸月涣入座,啸月涣也不曾客气,一边还礼,一边与离若水寒暄入座。 啸月涣也是第一次见到那六个守护在离若水身边的杀手,只是一眼,啸月涣就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些杀手的确很强大,很精锐。 他们若是想要杀自己,甚至都不需要这样悄无声息地隐匿身形,只需要大摇大摆地走到自己身边来,就可以收割走自己的性命。 难怪楚风也会一直如临大敌一般地万分谨慎,没有足够的把握宁肯错失时机,也不愿意贸然动手。 啸月涣不动声色地与离若水坐下,相互寒暄温暖,说些关于北方境遇的话题,却绝口不提合作之事,尽管几次离若水都已经有几次试图试探啸月涣的口风,但是啸月涣却也都以自己失势,也不关心族内的事情为由搪塞了过去。 啸月涣说得很直接,离若水也不觉得这有什么漏洞,反倒是他若是一再追问,倒反倒有揭人伤疤的嫌疑,所以也便识趣地没有再提,转而与啸月涣说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一直保持着僵立如同一具尸体一般站在啸月涣身后的楚风始终看着那六个杀手,他觉得这些杀手也都是人,是活人就会犯错,就会松懈。 尤其是如此高强度的集中注意力,六个人之间还需要互相的弥补配合,所以一定会露出破绽。 只要有破绽,他就要在第一时间,直取离若水。 啸月涣也按照早已商量好的不断地说着话,拖延着时间,让那六个刺客的精神损耗。 但是无论是她,还是楚风,显然都有些低估了这些刺客的专业素养,直到啸月涣说得唇舌都干了,那六个刺客却都依然保持着高度的集中。 啸月涣暗骂一声该死,因为离若水已经在试图结束话题了,她咬了咬牙,才叹息一声,满是惆怅地道:“离兄如此待我,我再把一些事瞒着离兄,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了。” 离若水微微一怔,眉尖微颤,旋即笑道:“啸月小姐不愿意说,自然也有小姐的苦衷,离某自然理解的,也不会强人所难。” “实话实说吧,我其实也没有淮山那边的吩咐,我只是在逃婚。”啸月涣长叹一口气,露出无比悲痛的神色,“族中的长老要我嫁给清流涧的二公子荀侃,那个荀侃是个什么人物你又不是不知道。” 离若水微微一怔,旋即有些明了。 淮山想要直接与万妖宫拉关系有些困难,便自然要和万妖宫扶植的清流涧之间搞好关系,这样清流涧扩张的时候,也不好太过分侵犯到淮山的地盘。 而这个筹码用啸月涣这般的美人,又曾经是族内明珠,自然再好不过,至于嫁给谁——那谁又关心呢? 那个荀侃天资倒是有几分,但是却是北方出名的好色淫邪之辈,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就没有一个能逃脱他的魔爪,事后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世人都说这个荀侃应该拜入的是灵蛇窟那等污秽之地,而非清流涧这等以风雅著称的门派。 所以以啸月涣的心高气傲,不愿意嫁给这样的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逃婚所以才想要避开淮山的消息,也情有可原。 啸月涣微微叹了一口气,露出一副幽怨的神色,看着离若水。 离若水微微沉吟,才道:“离某虽然有心……只是爱莫能助。” 相助啸月涣,那就是得罪淮山与清流涧,何必给自己找那么多麻烦,还嫌麻烦不够吗? 啸月涣微微瞑目,才苦笑着道:“我明白,毕竟清流涧与淮山……” 说着,啸月涣站起身道:“只是,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恳求离兄相助。” “啸月小姐请说便是,离某若是能做到,自然不会推辞。”离若水答道。 啸月涣面不改色,缓缓拉开了自己的衣带,将衣裙褪去,露出自己娇嫩的肌肤,一副决然的神色道:“我不想把自己交给荀侃,所以……还请离兄成全。” 第651章 无怨无悔 离若水的大脑里顿时一片空白,他愣愣地看着啸月涣那白皙细腻的肌肤,那引人浮想的傲人身姿,显得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从来没有想过,啸月涣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同样没有想到的,还有楚风。 楚风握紧了拳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因为啸月涣已经传音让自己不要表露出来,等待着最好的机会。 什么样的机会才是最好的? 楚风不知道什么样的机会才是最好的,但是楚风知道自己这下欠啸月涣的,就多得有些还不清了。 妖族与人族不一样,不是一个有太多道德拘束的种族,但是也不意味着,一个女孩就可以毫无挂牵地在男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身姿,如此赤裸裸地进行诱惑。 更何况,啸月涣这般心高气傲的人。 啸月涣本不需要这么做,但是她却毅然决然地做了出来,这一切,自然是为了楚风。 为了帮助自己达到目的,啸月涣甚至不惜牺牲她的尊严,楚风真的不知道应该用什么去报答啸月涣,或者说怎么报答也都显得太轻了一些。 啸月涣轻移莲步,缓缓走到了离若水跟前,逼得那六个刺客不得不缓慢地后退,给啸月涣让出空间来。 啸月涣藕臂搭在了离若水的脖颈之上,整个软绵绵的身躯也顺势滑入了离若水的怀中,坐在离若水的腿上,另外一只手从一侧环绕住离若水的脖子,才凑在离若水耳边道:“还请离兄成全。” 离若水是正常的男人,所以他的手搭在了啸月涣盈盈一握的纤腰之上,但是那细腻滑嫩的肌肤触感才一传递到指尖,离若水的手便仿佛是触摸到了什么禁忌之物一般,迅速地弹了回去。 离若水的脸色有些发红,他压抑着自己有些沉重的呼吸,伸手掰开了啸月涣的手,几番挣扎,才退让到了一边道:“啸月小姐,请自重……离某是有妻室的人了。” 啸月涣“噗嗤”一笑,背对着六个被迫退让到一边的刺客,面对着离若水,继续上前,逼得离若水一步步向楚风靠近,一边走一边笑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离绾小姐真的将你当做丈夫吗?你敢去碰她一下吗?反正离绾小姐也不愿意和你欢好的吧,既然如此,就算帮小妹一个忙,还不行吗?” 离若水步步后退,正在惶恐之间,忽然感觉一股肃然杀意自背后传来,凛冽之意,侵入骨髓! 离若水悚然一惊,但是已经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了,因为这一道杀意来得是如此突然,来得是如此干脆,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一出手,就是要将他置于死地! 离若水眼帘之中映入啸月涣的笑意,离若水有些不解,他有些困惑,啸月涣为什么要杀自己呢? 对自己动手,又能有什么好处? 啸月涣与淮山不是一条心? 啸月涣到底在与谁联手? 那个曾经试图带走她的男人? 如果是那个男人,他这么冒险的举动是为了什么,离水吗? 最近一段时间他所掌握的无数情报的碎片在他脑海之中快速地闪过。 倏然之间,离若水猛地一个激灵。 他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的对手是谁。 楚风。 那个阴魂不散的冤魂,纠缠了他这么多年,竟然还没有散去。 离若水有些嘲讽地想到,如此地想楚风。 总是有女人愿意为他付出,甚至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自己也许逃不过这一劫了,但是啸月涣也必然逃不过这一劫,因为她背对着自己的杀手们,自己的杀手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大概在杀意腾起的时候,他们也动手了。 第一个目标,自然会是啸月涣。 为了楚风,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真是一个值得钦佩的女人。 只不过,楚风除了运气好点,到底还有哪里好呢? 他现在向自己动手,可是就意味着让啸月涣送死,这样的男人,啸月涣竟然还愿意为他付出性命? 只是,若是他不好,可是为什么,师妹就是忘不掉他? 为什么,就连这个啸月涣,都心甘情愿,死到临头都还带着一丝无怨无悔的笑意? 啸月涣的心情是复杂的,她知道自己要死了。 因为那就像是无数鲜血一般粘稠的杀意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让她的肌肤难以自禁地起了无数疙瘩。 那杀意就像是一把刀,已经在自己的身上开出了无数的口子与裂痕,就只差鲜血流淌而出了。 啸月涣不知道自己因此死了,楚风会不会在很多年后忘了自己。 但是她觉得不会,因为她相信楚风不会,尽管她不知道。 你要抢亲,你想要娶她,我自然不会给你添堵,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也可以为了你付出这么多,无怨无悔。 楚风最后还是选择了牺牲自己,去成全她。 但是自己不会后悔,老祖宗不会后悔,我也不会后悔,我只希望可以永远留在你的记忆里——直到哪怕你和她度过了余生,也会一直念着我的名字,永生永世,不会再忘记。 啸月涣闭眼,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抹笑意,那是极其灿烂的笑容,映在离若水的眼中,就像是一轮太阳一般地灿烂绚丽。 只是一瞬间,短暂的一瞬间,连眨眼都无法完成的一瞬间,离若水与啸月涣的心思都转过了无数遍,都想了很多事情。 不过两个人,都没有后悔。 “轰——!”杀意碰撞,一片桃花林瞬间弥散开去,无数粉红色桃花化为一道道利剑自九天之上轰击而下,狂乱地轰击着地面,一道赤红色刀芒如同惊破黑夜的闪电,横扫而且,分割天地,与黑夜之中的无数缕强大气劲激烈对撞。 啸月涣感觉自己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抱住,搂入了一副不怎么宽阔却很温暖很让人安心的胸膛之中。 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多想,便感觉到狂风,吹拂着她的肌肤,酥痒的感觉,让她有些怯意,但是更多的是惬意。 电光火石的短暂刹那,楚风已经抱着啸月涣跃出了青柳亭,一个转身,将披在自己身上的大氅也裹住了啸月涣的娇躯。 楚风咳出一口污血,身上有一道创口,那是被一名刺客所伤,但是所幸的是,并没有伤及要害。 啸月涣愣愣地看着挡在自己跟前的楚风,当楚风动手的那一刹那,她就明白,楚风选择了向离若水下手就意味着将自己推入死地,而去救那个她从未见过的离绾。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楚风最后又改变了主意,强行救了自己。 啸月涣裹紧了还带着楚风体温的大氅,看向从已经崩塌的青柳亭中走出的离若水,和他的六个刺客——不,现在其实只有四个刺客了。 还有两个,不知道去向了何处,方才的变化实在太快,让啸月涣都来不及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完全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只有楚风一个人,因为那样超越了楚风身体极限的极速之下,也只有楚风看得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不是没有机会向离若水动手,只是他一旦向离若水动手落实了之后,就意味着他没有了救援啸月涣的机会。 楚风不可能让啸月涣为自己牺牲,楚风也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牺牲,所以他在啸月焕逼退离若水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目标——假意向离若水动手,调动杀手救援离若水,而后自己以极速的优势,趁机救出啸月涣,顺手斩杀以啸月涣为目标的刺客。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以啸月涣为动手目标的刺客会那么难缠,如果不是他衣物之上镶嵌了元能石布置的守护阵法为他挡掉了来自虚空之中的突然一击,他自己都险些殒命。 也正是这一击,给了他一个机会,他直接用苗刀斩了那个刺客,在撤退的途中,又顺手抹了最为弱小的那个刺客,才堪堪逃了出来。 “真是好久不见啊,楚兄。”离若水微微一笑,朝楚风拱了拱手,道。 离若水也没有想到楚风会这么愚蠢,放着大好的机会不用,却偏偏要去救一个啸月涣。 反正你命犯桃花,那么多女人,又还怕少了一个啸月涣么? 只是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若是离绾也愿意为自己那般牺牲的话,自己也不会介意变得那般愚蠢。 楚风看着离若水,有些惋惜地道:“差不多十年不曾谋面了吧。” 楚风看了看手里的苗刀,苗刀的锈铁刀刃已经全部融入了那个刺客的体内,现在便只剩下了漆黑如墨的刀身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只是这气息比起之前来也已经淡化了不少。 一次性法器的烦恼便在于此处,当你使用过一次之后……再想用第二次,就变得艰难起来。 “虽然若水想要和楚兄好好叙叙旧,但是想必楚兄也没有什么旧想要与在下一叙吧?”离若水微笑道。 楚风点了点头,将手里苗刀一扔,也不答话,将之前夺取的那一对匕首捏在了手里,而后便径直向离若水扑去。 给读者的话: 讲真,我觉得啸月涣其实很好……………… 第652章 不断的变向 楚风的速度很快,快得匪夷所思,即便在离若水的眼里也只剩下了一片真假难辨的虚妄幻象。 但是剩余的四个刺客,反应却都不慢。 刺客本来就是一个极其需要反应速度的行业,尤其是一个出色的刺客,必须要反应过人,同时也要有着过人的速度。 而会被选择来保护离若水的刺客,无一不是刺客中的精锐。 所以即便楚风出手很快,但是四个刺客,却都在这一瞬间先后出手了。 第一个出手的刺客看起来很胖,圆滚滚的身子,但是动作却是与身形极其不相称的灵活迅捷。 他手里弹出的两道深红色光芒,就像是两条毒蛇,嘶嘶地吐着信子,就向楚风的右侧招架了过来。 第二个出手的刺客则是个有些矮小的人,他之所以会比胖子慢一点,不是因为他的反应真的就不如胖子,而是因为他反手把挂在腰上的苗刀“噌”一声抽了出来。 苗刀玄光大作,丝毫不作停滞,便在空中滑出一道顺畅平滑的曲线,向楚风的左侧横斩而出。 第三个出手的刺客中等身材,他是实实在在比前两人慢了半拍。 只不过,他们就像是早已商量好了的一般,配合无间,使人不得不怀疑他到底是真的慢了半拍,还是故意慢了半拍。 因为正是这半拍的时间,让楚风的后侧暴露在了他的跟前,他一出手,就是一道剑气,尖锐如针的剑气,带着沁骨的寒意,刺向楚风的后背。 第四个瘦削刺客一直没有出手,因为他面对着楚风,不需要急着出手。 被封死了三方的楚风如果不想白白地挨一刀,就必须一直向前冲,去面对他。 换而言之,其他三个人出手的目的不在于伤人,而是要逼得楚风去面对第四个刺客。 逼楚风去面对第四个刺客,就意味第四个瘦削刺客会是四个人中最强的高手。 很多人都不愿意去直接挑战最强大的那个人,因为那会有很大的风险,但是此刻楚风没得选择,因为他不去面对第四个刺客,就意味着他要在三方的攻击下寻找夹缝。 刺客的攻击专业而刁钻,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所以他们的攻击真的是没有一丝死角,如果不能同时击退三个刺客,三方的攻击,就必然会被击中至少一次。 这比去挑战第四个刺客,还更不能让人接受。 所以楚风没有选择,他的双眼越过跟前的瘦削刺客,落在了他身后的离若水身上。 他再次加速,将自己的极速施展到了极致,一枝桃花被他捏在手里,随着他陡然加速幻化成为了一道粉色剑意。 一道粉色的剑意横贯虚空,让瘦削刺客也不由得眉头一蹙,感到了一丝寒意。 他没有再犹豫,他撑起了一柄古朴的伞,挡在了自己的跟前。 “当——”一声清脆的敲击之音,粉色的剑意与伞面轰然对接,一圈圈金色的粉色的涟漪向四周扩散而去,顿时卷起一股股狂风,在四面八方纵横肆虐。 楚风微微皱眉,他手里的桃花抵住了伞面,便再难以前进分寸,就像是抵住了一块顽石一般。 但是只有楚风才知道,这连七阶修士的身体都可以轻易贯穿的桃花,是多么强悍,但是面对这柄伞的时候,却无能为力。 这柄伞很强大,是一柄不俗的法器。 楚风方如此一想,忽然见到伞面周边镌刻的阵纹,脸色微微一变,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抽身而退,一道道早已该消散的粉色剑意突然就像是从土里长出的树苗一般,从伞面之中破穿而出,呼啸着化为一道道牛毛似的剑意,扑面而来。 楚风暗暗有些怀念自己的木鞭,但是奈何现在木鞭已经交到了离绫手里,他没有木鞭,便自然没有了这依恃。 楚风不能退,因为身后的三个刺客再次封死了楚风的退路,所以楚风只能硬接。 桃树浮现,绿草如茵迅速铺开而去,一片桃花林在瞬息之间蔓延了这片山崖。 楚风用桃花守住自己的跟前,他只希望被反弹出的剑意因为被分散而开,不会再那么强大。 同时,楚风将手里的桃花一抖,他的目光落在了中等身材的刺客身上。 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中等身材的刺客的剑气再次呼啸而出,那是一道有形的剑,直接扭曲了虚空,发出的尖啸更像是厉鬼哭泣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楚风没有任何犹豫,反手一仗梅花,无视左右两侧落来的攻击,便将自己也凝聚在了这一道剑意之中,与那道笔直的剑气呼啸着碰撞而去。 胖子刺客与矮个刺客眉头都略略一挑,但是都没有停手,因为楚风若是继续这样冲过来,必然会落在他们的攻击之下。 楚风眼中杀意爆绽,身形到了半途,却陡然变向,手腕翻转,剑意也随之发出一声犹如巨龙怒吼一般的咆哮,化为滔滔长河,便径直向矮个刺客取去。 矮个刺客手里有苗刀,那是楚风最为忌惮的东西,因为即便是他,被那苗刀直接切中肌肤,也是有生命危险。 楚风不能让这个矮个刺客活着,他要杀了他,而后夺取那把苗刀,再用伤换命,去解决最为棘手的人。 在三个刺客眼中,楚风此时变招极其不明智,因为这距离实在太近,近得无论他如何变招,总要受到来自其中两人的攻击。 此时,那中等身材的刺客的剑气,便正对着楚风的胸膛;而胖子刺客手里的两条毒蛇,也已经绽放出了无比绚丽的光芒,敏捷地向楚风的左侧腰腹吞吐而出。 但是几乎是同时,三个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这股寒意来自于他们的背后,那个一直被他们忽略了的啸月涣。 啸月涣手里攥着大把大把的符箓,她没有资本上前,所以她丝毫不吝惜自己手里的符箓。 她几乎是将符箓一打打地撕开祭起而后抛掷而出。 被符箓所禁锢的阵纹与真气在这一刹那,全部化为爆发的火山,向外界喷吐着巨大的能量。 一圈圈细小的阵纹,一股股神秘莫测的波动,在这一刻,向啸月涣所面对的方向疯狂地涌现而出。 刹那之间,漫天的凶狂剑意汇聚为一口口带着煞气的气剑,齐齐呜咽着破空而来,就仿佛是漫天花雨,一道道流光绚丽万分,令人眼花缭乱,难以看清。 但是杀手们却根本不用去看,久经训练的杀手都是凭着自己过人的直觉在短短的一瞬之间做出常人难以做出的反应。 几乎只是在杀意浮现的那一刹那,三个杀手同时撤招,身形想要迅速地向后退去,不愿意用自己的身体来承受这样的攻击。 这也是杀手的通病,绝大多数的杀手,都将所有的精力倾注在杀之上。 他们关心杀人,所以他们为了杀人不择手段,只求能够杀死敌人。 所以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是以如何干脆利落杀人为目的的,而不愿意自己过多地暴露。 这也导致了他们在正面的冲撞当中很难有足够强大的肉身来承受更多的伤害,所以,大多数刺客在攻势犀利的同时,也是自身脆弱的代名词。 三个刺客同时后撤,使得楚风指向中等身材的一道剑意与中等身材的刺客之间顿时拉开了一些距离,但是同时也使得楚风自身有了更大的转圜空间,不必再在另外两个没有任何攻势死角的刺客攻击之下用伤换命。 楚风却没有任何要改变目标的意思,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个矮个刺客身上,他必须要尽快杀死那个矮个刺客,所以他没有任何迟疑。 刺客退得快,但是他追得可以比刺客退得更快,更干脆,更果决,哪怕他也会暴露在符箓的攻击之下,他也在所不惜。 所以楚风快速上步,手中桃花粉色剑意更甚,暴涨三分,光芒炽盛,令人难以直视。 矮个刺客面色一寒,见楚风竟然是打死了要用伤换命的主意,自己再退,也只是白白送死。 所以他顿时停身,反手,手中苗刀扫出一片暗红色刀光,一道道煞气自刀身之上绽放而去,以刺客为中心,一缕缕黑色宛若被狂风吹散一般迅速向四野扩散,将四野腐蚀成为一片荒芜之地。 “万鬼嚎,森罗殿!”楚风目光中精光顿时收敛,已然确信这些刺客应该都是出自鬼界森罗殿,他冷笑一声,步履顿时再次停滞,急速后退,反手将这道剑意便向那第四个瘦削刺客递去! 那伞面射出的千万道粉色桃花剑意在楚风递来的这一道剑意之下,便如烈日之下的积雪,顿时消融无形,就连光芒都被掩盖而住。 这一剑,来得酣畅,来得凶猛,就仿佛是一条江河,积蓄日久之后的一场爆发,滔滔不可收拾,但凡是目光所能及处,都是这条澎湃汹涌的河流。 瘦削刺客面色微变,伞面一撑一舞,便将手中的伞如一口剑一般抖落,一片黑色霞光随着那伞抖落周旋而开,仿佛是孔雀开屏一般,刹那便形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防线。 但是楚风的目标依然不是这个瘦削刺客,瘦削刺客手里的伞是极其强大的防御法器,即便是楚风也没有丝毫把握击穿这柄伞。 楚风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他的目标只有那个矮个刺客,他要斩杀那个刺客,夺取那口苗刀。 楚风再次停滞,步伐瞬间反转,便如一道流光直接冲击向那矮个刺客。 第653章 雷从天降 度与力量之间的均衡是很多人难以把握的细节,因为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不可能什么都会,什么都精通。 但是楚风却知道,度与力量之间的剥离,本身就是一个不正确的话题。 当度足够快的时候,那么他本身就会充满了力量;同样,当力量足够强的时候,他就必然会拥有极快的度。 这个问题本身就不是什么矛盾的所在,只是因为看问题的人目光太狭隘,只看到了这两项平日之间的不相容,却没有看到度与力量展到极致之后的殊途同归,从而才使得这个问题产生了剥离。 楚风现在拥有的就是极,可以说,楚风自信的是,在同阶修为之下,世上大概没有人会拥有比他更快的度,即便有,也屈指可数。 但是在极之外,楚风却还拥有同阶之中最强悍的肉身,敢于与人正面交锋。 当极与极强的肉身相互配合的时候,楚风就已经有了将自己的肉身化为武器的准备——他也是这样做的。 他手里的桃花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幌子,那桃花再强,也没有他的肉身强,所以他直冲正在符箓攻击之下的那矮个刺客。 矮个刺客手中苗刀斩落,斩在楚风手中的桃花之上,但是楚风却借着这个短暂交锋的空当,陡然前挪一步,只是一步,便让楚风的肩便直接撞击在了矮个刺客的面门之上。 楚风的身形在这短暂的一瞬之间停滞而住,他所有冲击的力道都作用在了矮个刺客的脸上,只听到“啪嗒”一声,矮个刺客的脑袋便仿佛是一个熟透了桃子,顿时炸裂而开。 在楚风之前反复几次的佯攻拉扯之下,此时原本应该互相支援的三个殿后刺客之间的距离已经被楚风拉扯出了巨大的空间,再加上啸月涣的符箓压迫,他们之间的距离虽然不远,但是以楚风的极来说,已经是海角天涯。 所以尽管他们看到了楚风的一举一动,也反应了过来,也采取了所有的行动,但是都没有来得及——因为他们没有想到,楚风手里的攻势,的确不是那枝桃花。 包括矮个刺客,始终也只提防了那枝桃花,到死都没有想到,楚风的身体会如此强大,强大到敢用**之间的互相冲撞,来换取自己的性命。 这一击,来得突然,来得意外,而作为这一击的起人,楚风也不好受。 虽然说杀手一类大多不适应正面的交锋,但是他们毕竟是七阶巅峰的修士,而不是什么土鸡瓦狗。 再不擅长肉搏的七阶巅峰修士的**,也有七阶修士的一般水平。 所以这一击,楚风尽管顺利地完成了一击毙命,但是同时强大的反冲力道依然让楚风的肩部血肉出现了大面积的崩溃。 但是楚风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受伤的人不是他,他只是右手握紧了桃花,而后左手顺手一探,劈手便将那苗刀夺在了手里。 楚风手里刚刚握紧苗刀,两个原本还打算上前支援的杀手顿时后退,与那瘦削刺客汇合,显然是互相之间已经有了沟通,产生了新的配合,想要向自己动手。 而那个瘦削刺客手里的伞不断地旋转着,将一道道符箓产生的剑意吞没而后反弹,反而如急雨一般向楚风和啸月涣喷薄而出。 楚风知道啸月涣虽然也接得住剑意,但是却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所以他一纵身,挡在了啸月涣的身前,一剑横空,将一道道剑意硬接而下。 楚风连续接下十余道剑意,眉尖一挑,将手里的苗刀毫不客气地抡开,万千缕黑色煞气顿时从苗刀之上喷薄而出,化为一个个恶鬼,怒吼着向外挣扎而出,就仿佛是被苗刀所斩的冤魂一般,渴求着自由。 而就在同时,以楚风为圆心,一圈圈黑色的涟漪向外扩散而去,使得随着楚风而不断挪移的一片桃花林顿时变成了一片死寂之地,桃花粉色的花瓣顿时变得漆黑如墨,桃树树叶凋零,变为一片片枯萎干脆的叶片飘落空中,如茵青草也在刹那之间腐烂成尘,与荒芜的大地融为一体。 艳美的桃花林在这一瞬间仿佛变成了恶鬼栖身的所在,到处都缭绕着黑气,到处都寄居着冤魂,满耳的是凄厉惨痛的恶鬼哭嚎之音,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万鬼嚎,不加任何遮掩的万鬼嚎,是真正的有万千鬼怪在嚎哭,声震数里,使得整个离水山门为之惊颤。 三个刺客愣了愣,一直沉默在旁观看的离若水也愣了愣,他看着那冲天的黑气,才嘿然一笑道:“楚兄原来是森罗殿的人么?” 但是他沉默了片刻,才皱眉不语。 楚风没有再说话,而是将所有反弹的剑意全部消磨掉之后,才将手里苗刀一抖,道:“离兄,你为什么一直不出手呢?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想要等待什么机会?” 离若水“哈哈”一笑,抚掌道:“楚兄何时变得如此牙尖嘴利了,徒逞口舌之快可不应该是楚兄这等男儿的作风啊。” 楚风笑了笑,才看向三个刺客道:“三位,你们确信要与我再打下去么?” 刺客不语,只是手里依然撑开的伞面表露了刺客众人的立场。 楚风叹了一口气,将右手的桃花一扔,缓缓地从自己芥子囊中取出一把椅子。 那是一把不怎么大的椅子,甚至可以说,其实完全是由木条拼凑而成的椅子,谁只要坐上去,就不会被人现他的身后竟然还会有张椅子。 但是楚风所知道的坐在这把椅子上面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易邪天尊。 易邪天尊被这把椅子与那柄木鞭合力镇压了无数岁月,都无法逃脱,虽然也有易邪天尊自身早已重伤才被镇压的缘故,但是这把椅子的神异,也自然可知一二。 这把椅子自从被楚风装进芥子囊之中,就一直处于被遗忘的状态——因为它不像木鞭那样方便,适应于战斗。 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木鞭在手的时候,楚风很难想起这把椅子。甚至直到刚才,楚风都没有想起这把椅子。 直到楚风现自己很难奈何那把伞的时候,手里没有木鞭的楚风第一个想到的是那具大帝的骷髅,但是很显然这位骷髅是不愿意被动用的。 所以楚风才终于想到这把椅子,想到了它同样是从某个不知究竟是哪个时代的时代流传而下的遗物,自然不会输给那柄伞。 所以楚风拿出了这把椅子,而后握住了那只有一根贴着脊椎向上蔓延到颈椎的靠背,一缕缕黑气自右手之中释放而出,缠绕在了这把黑色的朴实木椅之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瘦削刺客终于开口。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敌人。” 瘦削刺客冷笑几声,不愿意再说,几乎是同时,左手的胖子刺客与右手的中等身材刺客同时向前一跃而出,就仿佛是猛虎下山,恶鬼出笼,同时弥散着漫天黑气,半空之中一个个恶鬼头颅怒号着向楚风攻杀而来。 楚风冷笑,来不及与啸月涣嘱咐任何事情,便将手中苗刀一挥,整个身形向前突出,刀锋直指那个撑着伞面在中间而来,想要接应两个杀手的瘦削刺客。 这个瘦削刺客才是临场的指挥与调度,离若水之所以不能出手,是因为这个瘦削刺客无法掌控离若水与他们之间的配合,一旦离若水下场,他们三个反而会有更多的顾忌,彼此之间的配合也会被打乱,反而成为累赘。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离若水不能出手。 但是离若水不能出手,并不代表他不能做其他的事情,离若水的心思虽然不敢说一定缜密,但是有一点却是必然的——那就是离若水不会没有吩咐就不做别的事情。 比如离若水一直在警惕楚风对瘦削刺客出手,因为他也知道,这个瘦削的刺客,是他身边这些精锐刺客的领——实际上,这个瘦削刺客是两个领之一,另外一个领,已经被楚风斩杀了,连着那一个小队的精锐刺客一起,只留下了一些一般的刺客,现在那些一般的刺客还散在外围搜寻楚风呢,却从没有想到,楚风会在这里出现。 所以离若水在楚风看向瘦削刺客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楚风的目标是什么,他做足了准备,等着楚风上前,而后再出其不意地一击。 毕竟,离若水不是什么没经过血战的新人,楚风的极再惊艳,让他一时失措一次就已经足够了。 哪怕赶不上这个度,不意味着自己不可以进行计算。 楚风苗刀举起,刀芒落地,将自己身前铺天盖地而来的重重黑气劈斩而开,自身身周有万千恶鬼怒吼而出,与从四面八方扑杀而来的恶鬼纠缠在了一起,互相搏杀,互相撕咬,互相吞噬,场面血腥而残忍,仿佛是人间炼狱。 楚风没有停滞,他眼里只有那个瘦削刺客,身形如电,只是一瞬间,便沿着方才那一刀在万千恶鬼之中斩出的一条血路扑杀而至。 但是就在他刚刚准备动手的那一刹那,一股不祥的感觉将楚风笼罩。 楚风没有犹豫,他举起了椅子顶在了自己的头上,而自己,将那苗刀所有气息收起,而后便将苗刀平直地递了出去。 同时,一头青龙自地下怒吼而出,万千紫色雷光从天而降,将楚风完全淹没在了青龙怒吼与雷光的世界之中,再没有了半点踪迹。 第654章 最后的帮助 离若水的实力到底如何,其实没有人知道,包括护卫他的这六个刺客,也没有人知晓离若水的修为到底怎样的地步。 因为自从离若水闭关之后出关,离若水就很少与人动手,每一次动手都是战决,几乎没有给人看清离若水底细的时间。 也有几次,人们以为自己看清了离若水的修为,但是后来的离水血夜之中,人们不得不推翻自己已有的定论,重新估量离若水的修为。 甚至有人说,其实离若水早已悄然无声地迈入了八阶的境界。 但是这句话的出处与真实性已经无法考究,自然也无从得证。 多数人更倾向于离若水实际上只到了七阶的巅峰,差一步迈入八阶。 因为没有人愿意相信离若水会在这个年纪迈入八阶。 因为离若水的天资虽然属于一流天才的行列,但是却并不属于顶尖天才,甚至于在离水,他的修为也始终不如离绾。 尽管前些年离若水跟随顶尖天才跟得很紧,但是没有人会愿意相信离若水的资质会在岐山远宾与冰之祺之前取得这样巨大的成就,步入令老一代人无比汗颜的八阶。 其他人不愿意相信,但是不代表楚风不愿意相信。 因为楚风深知,修为的深浅不能说与资质无关,但是却并不是那么依仗于资质。 尤其是楚风还见识过一个在十年之前就已经步入了八阶的同辈变态安璐云,所以要让他接受一个资质一流,还在万壑山那种人间炼狱能够顽强地生还下来的离若水已经破入了八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所以楚风其实一直做好了离若水是八阶修士的准备,因此他从未轻敌,这是血的教训。 雷光夺目,将楚风四周化为一片雷海,但是楚风却表现得极其泰然。 因为他竖在自己头顶的木椅就仿佛是一道天然的屏障,直接将所有落下的雷光向四周弹射而开,一点雷光都没有落到他的身上。 相反的是随着他瞬间冲击到了那瘦削修士的身旁,部分雷光也被弹射到了伞面之上。 这柄伞的反弹作用似乎并不区分人,只要是落在伞面上的攻击,都会在片刻之后回弹。 因此在短暂的沉寂之后,一道道紫色的雷光出“滋滋”的声响,绕过了瘦削修士,直接向离若水扑去! 离若水面色微微一沉,别人也许被雷光遮挡住了视野与真气,但是他却看得清清楚楚,看得清自己的雷光竟然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却化为了楚风的利刃,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这个家伙,运气太好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那把破椅子。 这个家伙,总是运气太好,好得让人嫉妒,让人愤怒,愤怒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好运的人。 嫉妒归嫉妒,怨恨归怨恨,离若水不是一个会轻易就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人。 他依然正视着楚风,这个好运的家伙,因为好运,必然不是一般的强大,不然他也不敢就这样来找自己,还在离水山门,自己的主场,就想要杀死自己。 所以离若水不急,他只是想要牵制住楚风,等着闻讯赶来的离水长老们将楚风解决掉,这样一来,不需要自己动手,也不需要暴露自己的实力。 再不济,也可以动用离水的守山大阵为战,虽然离水山门才兴起,但是也终究还是有着雄厚的实力,守山大阵依然可以瞬间轰杀一个楚风——除非他有九阶巅峰的实力,才能够接下来一轮攻击,不过也只是一轮而已。 离若水并不着急,不急着撤掉自己的雷光。 他伸出左手将伞面弹来的雷光一接,凝聚在自己的掌心,神色淡定从容,仿佛这根本就不会消耗他的精力一般。 离若水没有撤掉雷光,是因为雷光牵扯着楚风的木椅,一旦撤掉雷光,就意味着楚风可以以木椅扫除那头怒吼着而起的青龙。 离若水不愿意给楚风太多的机会,如果有可能,他还是希望这些刺客就能将楚风解决掉。 所以他也有为这些刺客拉扯出足够的挥空间的目的,让这些刺客知道他们的后路并不是没有人照应,便能够挥出更为凌厉的杀招。 啸月涣虽然不清楚雷光之中的境况,但是她相信楚风一定会有他的办法,所以她也没有在一旁看着。 尽管她现在无法与这些刺客正面抗衡,但是她依然可以起到牵扯的作用,毕竟七阶初段与七阶巅峰、上段虽然有一些差距,但是也只是少年与成人的差距而已,不是那么巨大。 啸月涣将一道道符箓投掷而出,化为一道道光剑,选在最刁钻的角度牵制着胖子刺客和中等身材的刺客,间或夹杂着一两轮银月,漫天飞舞,出声声呜咽,如泣如诉,与漫天阴森的气息与恶鬼嚎哭混杂作一片,凄风苦雨,令人心里难免产生一股恶心之感,无法压抑。 胖子刺客和中等身材的刺客相视一眼,而后同时放弃了雷光之中的楚风,反身便向啸月涣冲去。 没有了楚风在一旁的威胁,两个刺客眼中的啸月涣已经成为了一块煮熟的肥肉,就算她手里捏着一把符箓,他们也没有什么畏惧! 啸月涣神色一变,一边腾空而起,想要在空中利用全方位的自由移动,与这两个刺客周旋拖延时间。 但是啸月涣的度终究还是比不上这些往往一击不成就要遁走的刺客的度,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腾身而起,胖子刺客便已经抢先一步先到了啸月涣的身边。 那凛冽的杀意在顷刻之间便沁入了啸月涣的骨髓,让啸月涣一个哆嗦。 啸月涣迅抽身而退,但是已然不及,胖子刺客手中犹如两条毒蛇一般吐出的真气已然击中啸月涣的双肩。 只是一刹那,啸月涣全身便被一股极其阴冷的感觉所袭遍。 那种感觉,不仅仅是冷,更重要的还是阴。 这股气息,被称为死气。 无人知晓死气到底如何产生,但是毋庸置疑的一点是——六界之中所有种族的**都无法承受太多的死气。 死气是毒药,一旦出了一个人的身体耐受的限度,就会使得人体自身的生死平衡崩溃瓦解,迅地滑落向死气的深渊。 这也是为什么这股气息被称为死气的原因。 胖子刺客的这股气息侵入了啸月涣的体内,使得啸月涣体内的死气顿时变得炽盛,让啸月涣的生命状态无限向死亡靠近,这也正是那股极其阴冷之感的来源——因为任何生物对于死亡,都有本能的恐惧,无法压抑,无法控制。 啸月涣控制不了自己的感觉,也不大清楚其中的细节,但是她却知道这一切的来源一定是这一个胖子刺客,她也感受到了那种如坠深渊的死亡威胁。 但是她却没有丝毫畏惧,她嘴角微微一咧,娇躯所批的黑羽大氅之上的一根根翎羽同时朝外翻起,而后出“咻咻”的尖啸,化为一道道乌光,将距离过近有些措手不及的胖子刺客身上顿时洞穿出数个窟窿,从那些鲜血淋漓的孔穴之中散出一缕缕黑色的气息,极其不祥。 胖子刺客目光顿时一变,一缕乌青甚至侵入了他的眼白之中。 他的身躯开始颤抖,但是他没有后退,他知道自己的性命怕是保不住了,所以他最后还是要为自己的同伴制造一个机会。 中等身材的刺客的确是比胖子刺客慢了半拍,本来胖子刺客刻意放缓了度等他,但是为了抢在啸月涣腾空之前封堵死啸月涣的退路,所以胖子刺客又不得不拉开了距离。 期间中等身材的刺客又为了躲闪那明显附着了诅咒的黑色翎羽,又慢了一拍,因此直到此时,才仗剑而前。 中等身材的刺客是所有人里面最擅长正面拼杀的人,因为他有着极其卓越的剑气,更因为他手里有一口宝剑。 这口宝剑虽然是另外一口来自于无名时代的宝剑的仿制品,但是它依然不俗,一旦敌人被切割而中,就会被它直接灌入一缕缕死气,轻则战力衰微,重则当场死亡。 中等身材的刺客将剑一抖,一道暗紫色剑气横贯一片荒芜的林间,万千恶鬼怒吼着冲出,遮天蔽日,嚎哭不绝。 啸月涣面色微微一变,因为她无法逃离胖子刺客的控制,所以她就无法躲避中等身材刺客的这一击,她躲不开这一击,就只能硬生生地挨上这一剑。 啸月涣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挨上这一剑而不死,所以她知道等待自己的,大概只有死亡。 但是啸月涣却没有就此放弃挣扎,她深呼吸一口气,开始运气准备引爆自己。 她不知道时间够不够,但是不管够不够,也值得试一试。 啸月涣最后目光并没有看着身前,而是越过两个刺客,落在了那片雷光之中,看着那片雷光之中那个模糊的身影,然后闭上了眼睛。 这是她最后能为他做的事情。 一缕笑容在啸月涣的嘴角绽放。 第655章 该死的人 啸月涣不会后悔于自己今日的决定,她只是闭上了眼睛,想要在最后一刻,好好感受这奇特的安心之感。 啸月涣沉静地等待着终结的到来,心中一片空灵,外界所有的喧嚣,所有的浮华,都在这一刻化为了乌有。 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和她宁静的内心。 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万年那么久,又仿佛只是一刹那那么短,她看到了沧海横流,看到了白云苍狗,而后她微笑着睁开了眼睛。 那道万鬼哭嚎的剑气已经抵住了啸月涣的咽喉,只需要再向前递进分寸,锋利的剑气便能将啸月涣的头颅斩落。 但是那个中等身材的刺客的身形停滞住了,因为一枝桃花已经洞穿了中等身材刺客的头颅。 啸月涣的青丝批落,在风中飘舞,她有些气恼地看向在雷光中的身影,心想他怎么救援自己不好,非要动用自己的簪子。 虽然在这个距离之内,如果不动用簪子,他也来不及。 啸月涣看着胖子刺客,然后才缓缓开口道:“我们要比谁先死吗?” 胖子刺客的眼眶里已经沁出黑血,许久才嘿然一笑,沙哑着嗓子道:“淮山啸月家的收藏,果然名不虚传。” 胖子刺客虽然很多时候都是与自己的同伴协同合作,负责在旁的牵制与扰乱,但是他毕竟是七阶上段的一名修士。 一名七阶上段的修士一击没有斩杀啸月涣这个七阶初段的修士,当然不是因为啸月涣战斗经验丰富,实力强横,而是因为啸月涣所披的黑羽大氅。 胖子刺客一开始就没有把黑羽大氅当做凡俗物品,他也做好了自己的一击被这黑羽大氅化解的准备,所以他才要与中等身材的刺客配合。 由他牵制啸月涣,扰乱啸月涣的真气运气,使得黑羽大氅的威力难以发挥。 但是他却算错了一点,那就是黑羽大氅在防御的作用上乏善可陈,并不比一般的防御法器强,甚至连他的牵制攻击都没有挡住。 但是之后所有的发展都由不得他了,首先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黑羽大氅不是一件防守性法器,而是一件进攻性法器,而且似乎是遭遇到攻击便会被触发的攻击性法器。 黑羽大氅所发射出的羽毛都是含有剧毒的羽毛,更加刻了无尽的诅咒之力,一沾染血肉,就侵入了胖子刺客的体内,不断地蚕食他的经脉,他根本无力祛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诅咒与剧毒在自己体内纵横肆虐。 他也想过要撤招暂退,但是他的牵制攻击直接被黑羽大氅所锁死,他想要撤招,就意味着要将黑羽大氅之上的诅咒之力引入自己的体内,加速自己的死亡。 所以他才选择了用自己的性命来为自己的战友争取更多的空间,将啸月涣斩杀。 对于一个刺客来说,只要杀死了目标,那么自己就算付出了性命,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胖子刺客很豁达,豁达得看开了自己的生死,他也知道楚风的速度再快,在这个距离之内也不可能及时增援到啸月涣,所以他以为这一切都十拿九稳了。 但是他是真的没有想到,那一枝一直簪在啸月焕脑后的桃花,会突然飞出,在不到两尺的距离之内,根本没有给自己的战友反应的机会,甚至是眼看着自己撞了上去,让桃花把他的头颅洞穿了。 八阶才有能毁体重生的实力,在八阶之前,虽然可以再生脏腑,四肢,但是头颅与心脏,却依然是被毁之后必死的局面。 虽然他的战友也很强大,虽然他的战友肉身比他强悍,但是头颅被击穿,也只有死路一条,不可能有别的下场。 胖子刺客开始思索自己之前若是直接朝着啸月涣的头颅下手会如何,这件防御能力并不强悍的黑羽大氅是否真的能保护到啸月涣的头颅。 但是现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胖子刺客再怎么设想,也都是无谓的空想,唯一能怪的,就是他作为一个刺客,还不够谨慎,考虑也还不够周到。 胖子刺客与啸月涣相互沉默着,胖子刺客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自己被毒与煞折磨致死之前让死气完全侵占啸月涣的身体,让啸月涣为自己陪葬,啸月涣同样也不知道。 他们都在等,等着最后的一个结果,等着一个人先死去,而后另外一个人随葬。 但是有人不愿意等,因为他不能接受有人为自己死去。 楚风从来不是离若水,他始终不能接受有人为自己而死,他不能让啸月涣死。 楚风手里的刀,恶鬼怒吼得更加凄厉,迎战那不断怒吼而来的青龙。 黑色的光芒与青色的光芒交相碰撞,发出阵阵雷鸣之声。 他想要尽快地从雷光与青龙的纠缠之下脱身,但是离若水却不愿意给楚风这个机会。 让啸月涣死在楚风的眼前,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离若水有些得意地心想,所以他驾驭雷青龙愈发得专注,愈发得凶猛,就是要让楚风一旦分心,就会被青龙重创。 瘦削刺客眼眸里有一丝怨恨,这份怨恨自然不是对楚风的,也不是对啸月涣的。 本来就是生死相向的敌人,死在敌人手里,对于有必死觉悟的刺客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怨恨的事情。他怨恨的是应该和自己并肩作战却又背离了自己的战友,这才值得让人怨恨。 为什么他刚才会做出那样的指挥,因为之前离若水的表现让他以为,离若水会随时提供支援。 刚才针对啸月涣的一次攻击,如果离若水肯松开几分对楚风的纠缠,给与远程的法术支援的话,啸月涣必死。 但是离若水没有这么做,离若水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楚风身上。 他似乎就是想要折磨楚风,让楚风承受更多的痛苦,而全然不在意这些杀手的生死。 这直接导致了两个亲密战友的战死,这自然让瘦削刺客愤怒与怨恨。 但是他一个合格的杀手,哪怕他现在怨恨,他现在愤怒,他也保持着理智与克制,他必须要完成他的任务,这是一个杀手的信念。 任务一旦接到,就算死,也要去完成它,自己所有无聊的情感都必须要抛弃,不能再有丝毫的眷恋。 瘦削刺客其实有些误解了离若水,因为离若水并没有刻意不增援的意思。 因为离若水比谁都清楚在雷光之中的楚风的实力,那是一个极其难缠的对手,离若水知道自己哪怕只是减弱半分攻势,都会给楚风可乘之机,自己必须全力压制楚风,牵制楚风,为这些刺客创造机会。 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些杀手们竟然会失手。 但是这些都没有关系了,既然已经拖到了这个地步,那他也不介意继续拖延下去,拖延到离水山门之人到来,让他们来解决这一切危机。 离若水心中其实也有些怀疑,为什么都已开战了如此之久,山门的人都还没有到。那些老东西,早就已经坐上了自己的贼船,难道他们又还存了别的什么心思? 离若水皱了皱眉。 而此时,就在山脚下,离绫倒负着手,看着身前的一众长老与弟子,神色镇静自若,全然没有丝毫的慌张。 她当然不会慌张,离水宗族之内的事务,离若水没有资格插手,有资格插手的离绾又不愿意介入。 所以宗族的事情,一直是离绫协助离澜打理,见惯了世面的她,面对这些山门的人,也不会有任何的慌张与恐惧,反而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离绫与那些长老们与弟子们对视着,许久才冷笑道:“我们只是想杀离若水一个人而已。” 无人应答,因为这句话太直白,直白得让人不知道如何应答。 也无人动手,因为这个人毕竟是离水宗族的人,哪怕现在山门与宗族早已翻脸,但是彼此之间,又并非真的就可以做到,轻易就下杀手的地步。 “离若水死了,会有很多宗族的人死去,那个时候……山门需要一个主持。”离绫继续说道,她看向了那些长老派的领袖人物,“你们也许在忌惮离水宗族得势之后的清洗,但是……宗族已经没有了清洗的力量,我们要的……只有离若水的坚定支持者的人头而已。而你们,将会成为离水真正的主权派。” 人心永远是贪婪不知道止境的,哪怕是这些长老派的领袖人物,也都是如此。 他们大多还年富力强,还有很大的可以奋斗的空间,所以他们需求的资源也更多。 尽管离若水在少壮派与长老派之间的争斗之中,已经倾向于向妥协长老派,让出更多的利益,但是他却又必须保证少壮派能够分到足够的利益。 所以哪怕长老派们手里已经捏着大把的利益,但是他们依然不满足,他们依然想要更多的利益。 但是只要离若水还在,作为少壮派领袖的离若水不可能满足他们的需求,甚至在一定时间之后,会直接削减他们的利益。 所以山门的分化,其实早在离若水取得离水山门控制权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可避免地开始,这几乎是山门与宗族矛盾的另外一个翻版。 所以,如果离若水死了的话,那么对于长老派来说,并不是一个太坏的消息。 哪怕会引起少壮派的反弹,不过那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比起能够得到的更多的利益来说,少壮派的反弹,都是虚妄。 甚至于,就化解现而今还在山门中被迫效力的宗族成员的怨恨,使得其能够与山门融为一体来说,离若水的死无疑是最好的礼物。 离水现在需要的是大量的中坚力量,离若水有资质有天赋有未来,但是他终究只是一个人,比不得整个宗族的力量。 所以,不管从何种意义上来说,离若水的死,对于大家来说,都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因此,离若水该死。 给读者的话: 我喜欢把人心写得很好,也喜欢把人心写得很恶……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56章 好自珍重 当离若水终于想清楚这个环节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之前的手段实在太过温柔了。 自己做得最错误的一个环节就是还是过于考虑了离水的利益,而放着很多狐狸没有打。 没有打这些老狐狸的下场就是他们始终不会与自己一条心,而与自己有着同一条心的人,却大多都还在成长的过程之中。 也许,在离水血夜的时候自己就应该真的想明白,只有排除了所有的异己,才能够让事态按照自己的意愿,按照自己的规划发展。 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晚了。 离若水甚至不知道,就算自己战胜了,那些长老们又会不会借着这个空当把自己除掉,毕竟,现在他们这样做,已经给双方本来就有间隙的合作关系制造了难以弥补的裂痕。 哪怕一时能够维持表面上的宁静,也迟早会有爆发的那一日。 离水血夜之后,大家都变得现实起来,相信每个人都不会再轻易地相信什么尽释前嫌这样的话语 离若水不会信,那些长老们也不会信。 所以离若水终于开口道:“都住手,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 离若水必须要为自己考虑,他要当一个活人,而不是一个死人,所以他必须要商量,讨价还价出一个让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化解他有可能会面临的险境与僵局。 离若水说完,就自己先撤下了雷光与青龙,楚风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化为一道流光便已经冲到了啸月涣的跟前,一掌击中胖子刺客胸腹,使得胖子刺客正在运转的真气在刹那之间出现了停滞,继而吐出一大口黑血倒飞而出,被瘦削刺客接住抱在怀中。 而啸月涣也受到了相同的冲击,大口大口乌黑的血液从她的嘴角涌出,楚风急忙将啸月涣搂在怀中,将自己芥子囊中的丹药掏出喂入了啸月涣的口中,才警惕地看着离若水。 楚风的形态有些狼狈,身上到处都是血口,到处都是被青龙所留下的抓痕,但是他的精神却很好,没有丝毫的疲态,仿佛是这一战下来,反而战出了强大的战意一般。 楚风站立着,看向离若水,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还想要商量什么?” “我可以解除所有离水宗族之人的生死符印,也可以把师妹交还给你,但是……你必须保证我能活者离开山门。”离若水笑了笑,才道。 楚风想了想,才道:“这样你做的这些事情,全部化为了乌有。”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活下来了。”离若水叹了口气,才看着楚风道,“我所做的事情,只是为了让我活下来。我如果不向离浣下手,离浣就会杀了我。我对离浣下了手,离水的宗族又怎么会放过我?我说我没有异心,可是谁信呢,离浣不相信,师娘不相信,就连师妹也不相信,你又叫我要怎么做呢?” 楚风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啸月涣虚弱地咳了几声,她其实更能理解离若水的无奈与辛酸,因为她也来自宗族与山门合一的大派淮山,不过淮山始终是宗族压着山门,又始终信奉不论出身,只有强者才能登顶的原则,所以很多风浪才根本就翻不起来。 楚风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缓缓开口道:“也许你说得对。” 他觉得自己其实没有任何资格评价离若水做得到底是对还是错,因为换了他在离若水那样的处境之上,他也不见得会比离若水做得更好。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是因为离若水的果决,才把山门与宗族之间无法调和的矛盾所将造成的牺牲压缩到了一个极小的范围之内。 楚风不愿意再评价离若水的作为,所以他顿了顿,才道:“你又怎么知道,我能确保你离开?” 离若水沉默了片刻,才看向被楚风抱着的啸月涣道:“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但是我想,你不会让这个蠢女人和离绫与你一起冒险,你一定为她们准备了退路。既然她们有退路,那么我相信,只要我解除了宗族众人的生死符印,你们不需要再逃跑,形式对你我来说刚好逆转,那条退路自然就可以为我所用。” “你想得很好。”楚风答道。 离若水笑了起来,才道:“我觉得你能决定得更好。” 离若水的建议对楚风来说的确充满了诱惑,也不会有比离若水的建议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不管是对于楚风,还是对于离若水来说,都没有更好的交换条件了。 他们所能做的,也最多只是在稍微地讨价还价,然后互相妥协。 “你对山门的人真的很没有信心。”楚风叹息一声,心想自己准备的切断守山大阵都没有用,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未免有些可惜。 离若水笑意更甚,只不过充满了讥诮与讽刺的意味,才不无调侃地道:“我倒是很想有信心,不过你也应该更清楚,这个世界上的人,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样。利益才是他们所追求的东西,他们看到利益,就像是一条饿疯了的狗看到了肉一样,根本不会讲什么信义。我亲自笼络过他们,我自然比你更清楚他们的嘴脸。” 离若水说的事实让楚风的心一沉,过了许久,楚风才叹了一口气道:“那我再问一个问题吧。” “但说无妨。”离若水答道。 楚风的目光投向了那个仅存的瘦削刺客。 离若水沉默了片刻,才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历,甚至是他们主动找到我,告诉我你还活着,提出帮我杀了你。” 楚风的眉头一皱,目光中的疑惑神色愈发凝重,他沉吟了许久才道:“十年前也不是吗?” 离若水苦笑两声道:“十年前万壑山大局之后离水一片混乱,我哪还有工夫去顾及你?又去哪找杀手杀了你?” 楚风脸色陡然一变,他瞬间拿出了醉不归交给自己的令符,攥在了手中。 十年前想杀自己的人不是离若水,那又会是谁? 醉不归告诉自己的话,到底又有几分可信? 他到底在图谋着什么? 楚风咬了咬下唇,沉吟不语。 离若水也并不着急,而是站在了断裂的山崖上,看向山脚,看着山脚那聚集起来的人群,眼神之中嘲讽与戏谑的意味愈发浓重。 很多时候他以为自己掌握了一切,到头来才发现都成了一场空。 与其如此辛劳,倒还不如一个人远走他方。 但是到底又该往何处去,才能躲过离水接下来的追杀,又成了一个大问题。 角色的翻转太快,起起伏伏,让离若水都不禁有些感慨,感慨命运的弄人。 “我可以接受这份交易,但是我需要你先解开所有的生死符印,我才把这条退路交到你手上。”楚风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离若水点了点头。 如果是旁人,他不会相信,但是对于这个他曾经下过黑手,现在又已经是死敌的楚风,他却能够信任。 离若水不由有些嘲讽地想,做人能到让敌人也信赖的地步,大概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了吧。 啸月涣轻轻咳了几声,推开楚风,让楚风召唤出一片桃花林,自己在桃花林中更换好了衣物,才顺手折了一枝桃花簪起自己的秀发,有些虚弱地道:“我下山去确认。” 说着,啸月涣便沿着曲曲折折的山径轻快地奔驰而下,瞬间便到了山脚。 楚风一边提防着那个正在将自己同伴用阴火烧为飞灰的瘦削刺客,一边走到了断崖之上,与离若水并肩而立,看着山脚下的众人,又看着离若水有一丝斑白的鬓角,莫名的有些心酸。 离若水却浑然不觉,倏然长叹了一口气道:“师妹大概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楚风不语,即便离绾能理解离若水做出每一个决定的无奈与苦衷,但是与原谅却终究是两回事。 理解,未必要原谅,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准则和方法,同样的处境,必然会有不同的选择,所以即便理解你做出这选择的无奈,也不代表她会认为这是正确的。 不是正确的,也自然很难被原谅,尤其是还留下了这么多无法愈合的创伤。 离若水沉默了很久,才又缓缓道:“我也不求师妹的原谅,因为我没有做错,没有做错,自然也就不需要原谅。” 离若水这句话有些自欺欺人的嫌疑,但是楚风没有揭穿他,而是静静地听着。 “我很爱自己的命,因为在很久之前,我真的只是一尾鲤鱼,只是因为一次意外得到了真血,才成为了妖族。”离若水缓缓地道,“你无法想象在那个时候我每天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随时都有可能死去,那个时候我就被死亡的恐惧所笼罩。所以我成长为妖族之后,很爱惜自己的生命,比爱惜一切都爱惜,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要活下去的意志比谁都坚定。” “但是我为了师妹可以不要自己的命,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离若水忽然扭头看着楚风,神色很严肃,也很认真,“你要好好地待她,若是让她难过了,我会来找你麻烦的,哪怕是死。”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 “这些话就不用告诉她了,你只用告诉她,离若水像丧家之犬一样夹着尾巴逃跑了。这个故事到这里就该结局了,不需要再有后续了。”离若水笑着道。 “我会告诉她……你已经死了。”楚风也轻轻叹息了一声,正如离若水对他的信任一般,他也相信离若水此刻的言语不会再有虚伪与造作。 而啸月涣也迅速地从山下沿着山径迅速而来,到了楚风身边,将手里捏着的两张神行符递给了楚风。 显然,他们已经确认了在山门这边的宗族一方的人生死符印尽数解除了。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把手里的符递给了离若水。 离若水微微愣了愣,才道了一声:“多谢。” 还在离水下城被囚禁的宗族成员那边的消息并没有被确认,楚风就这样将神行符交在了自己的手里,这大概也算是一种信任吧。 如果一切能够从头再来,会不会不一样呢? 不过那也只是妄想罢了。 “离兄珍重。”楚风对着离若水微微一揖。 “珍重。” 离若水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竟然有几分温和与坦然。 看着离若水远走,楚风心中有很多复杂的情绪难以言喻。 更多的……还有几分怅然,因为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忘了向离若水索要开关玉了。 给读者的话: 离若水就此退场了,不会再有什么后续了,老实讲,我觉得离若水更像是一个真正的人……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57章 逢郎欲语低头笑 楚风把目光落在了那个瘦削的刺客身上,沉默了许久才道:“我知道你很强大,但是你一个人……不是我的对手。” 楚风的话说得很客观,也很真实,没有丝毫要表达“虽然你很强大但是我比你更强大”的意思。 他只是想要阐述一个事实,那就是瘦削刺客不是他的对手,只要这一点就足够了。 瘦削刺客无奈地叹了口气,实在有些无奈于目前的局面。 目前的局面对他来说,无论怎么看都是没有退路的局面。 以六敌二最终都以失败结尾,更何况只剩他一个人了。 尤其他本来就不擅长刺杀,他更像是一个指挥,统筹战斗,负责每个人之间的配合。 现在,他的队友们全阵亡了,他最大的特长也难以发挥。 所以他知道楚风说得很对,他不是楚风的对手,但是这并没有任何影响。 “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想杀我。”楚风看着瘦削刺客,问道。 瘦削刺客坐在了地上,摇了摇头道:“我不能说。” “那为什么要杀我。”楚风又问。 瘦削刺客埋着头,不说话。 “是不是与归寂,与段肆明有关?”楚风接着问道。他遭受到追杀是在见过段肆明与那个像个少女一样的女子之后。 以此为节点,之前他始终平安无事,之后他才开始遭遇到有心人的追击和设计,因此很难让楚风不产生这样的联想。 瘦削刺客不为所动。 楚风叹了口气,看着那个瘦削刺客的身体表面陡然腾起了黑色的火焰,瞬间便将他的身躯吞噬,不过片刻便已经焚烧成为了漫天飞灰,四处飞舞。 楚风不得不佩服这些杀手的敬业,宁愿死,也不愿意透露任何有关的信息。 不过这也已经足够了,至少离若水的消息表明了,醉不归说的话不能全信。 醉不归到底又想要做什么,楚风不知道,但是心中有个准备,却比没有准备得好。 “真是简单啊。”啸月涣轻声道。 尽管在这黄昏时刻,啸月涣几次置于生死之间,但是啸月涣却依然给与了这一次行动简单的评价。 这倒不是啸月涣淡定,而是事情的发展,的确比啸月涣所要预想的简单太多,简单到了让啸月涣不敢相信的地步。 楚风沉默了片刻,看着山下才缓缓道:“一点也不简单,宗族要反扑山门了。” 这是离若水留给离水最后的礼物,也是他对那些长老们最后的敬意。 啸月涣顺着楚风的目光看下去,果然见到了山下已经乱成了一团,已经有人开始交手,互相之间拼杀,血战不休。 “我带给离水的死亡比离若水带来的多。”楚风苦笑了两声,才有些窘迫地道。 啸月涣沉默不语。 两人默默地看着山下,看着从离水下城赶来的离水宗族成员加入战局,终于逐渐控制住了战局,反抗的人越来越少,以至于无的地步。 “以后不要拿自己的性命犯险了,生命这东西,真的很宝贵。”楚风忽然道。 啸月涣用眼角白了楚风一眼,才拍了拍楚风的背道:“不下去看看吗?” 楚风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才万分尴尬地道:“我没做好心理准备。” 啸月涣愣了愣,旋即“噗嗤”一笑,才问道:“你还要什么心理准备?” 楚风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道:“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讲述离若水的故事。” 虽然离若水让楚风讲一个正义战胜邪恶的故事,但是楚风不想给离若水和自己贴上那样无聊的标签。 两个人都没有所谓的正邪,离若水有离若水的苦衷,楚风有楚风的动机。 但是如果讲述一个真实的故事,那就难免会让一些人背上很多沉重的包袱,这才是离若水的用意。 离若水对于离绾的一片心意,没有任何可以质疑的。 楚风叹了口气,他看到一个身影缓缓走上了山径,向着山上走来。 楚风抿了抿唇,才扭头看向啸月涣,近乎哀求地问道:“怎么办?” 啸月涣瞪了楚风一眼,才有些没好气地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办?那是你的女人,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啸月涣气恼地转过身去,在青柳亭的废墟之间翻找许久,翻找出了石凳,将石凳的断面切削平整,才搬着石凳往山崖边缘上一坐,俨然是一副要看戏的神色。 楚风被啸月涣一顿呵斥说得有些尴尬,有些窘迫,但是他看到啸月涣的动作却又有些忍俊不禁,许久才哭笑不得地道:“这样做不好吧?” 啸月涣不屑地哼了一声,站起身,向一旁的山径走去,与已经登上山径的一道倩影擦肩而过。 那一袭青碧长裙出现在楚风视野中的时候,楚风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宁静了。 那是一个早已摆脱了生涩与稚气的女子,一张精致的面庞在如垂杨碧玉一般的发丝之间显得尤为美丽。 夕阳为她的面庞镀上了一层淡淡金黄,弥散到了她的发丝之间,就仿佛是她所散发而出的光辉一般,令人目眩,目眩得难以呼吸。 她就那样娴静地站在了柳树之间,看着楚风,面上没有喜,也没有怒。 楚风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却当真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做才是好。 他仔细地想了很久,才有些僵硬地举起手晃了晃,讷讷地道:“好久不见。” 在柳树下静立的离绾明显地愣了片刻,旋即“噗嗤”地笑出声来,许久她才嗤嗤地笑道:“好久不见。” 楚风沉默了片刻,挠了挠头,有些窘迫地道:“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离绾缓步上前,边走边道:“那就不说就好了,我又没有勉强你。” 楚风“嘿嘿”地傻笑几声,只是看着离绾不说话。 离绾柳眉一挑,在楚风跟前站定,才直视着楚风的眼睛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楚风看着离绾那一双眼睛,突然有些心慌,脸颊也顿时变得滚烫起来。他匆忙地扭过头,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没……没什么……” 离绾眼中全是促狭的笑意,然后她看着楚风到处都是抓痕的身躯,皱了皱眉,嗔怪道:“这都是被你的新侍女抓的么?” 楚风一怔,才明白离绾所指的新侍女是啸月涣,他急忙解释道:“不是……那个是淮山家的啸月涣……身上的这个是和离若水交手留下的……” 看楚风窘迫而又慌忙的样子,离绾委实觉得可笑,却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你解释那么多做什么?” “我怕你……误会……”楚风的老脸已经红得有些发黑了。 “噢?”离绾扭过身,面向断崖之下,背对着楚风,不让楚风看着自己的正脸,才继续道,“你有什么怕我误会的?” 楚风一时语塞,许久才结结巴巴地道:“我怕你认为我跟其他女人……” 楚风越说声音越弱,越没有底气,以至于渐渐地竟然没有了声音。 离绾扭头皱眉看着楚风,一脸严肃地道:“你和其他女人好上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楚风愣了许久,才讷讷地道:“那个……我……你……” 离绾转过身,看着楚风,看着楚风把一句话在嘴里来回地咀嚼,却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她没有说话,只是将双手在背后十指交叉背着,闲散地围绕着楚风转着圈,不急着催楚风说话,自己也不说话。 “我……”楚风看着离绾背着手,跷着脚尖绕着自己转了一圈又一圈,本来就有些发慌的心愈发慌忙了,他有些恼火地看着浑然不觉绕着自己转圈的离绾,一直绕得夕阳都渐渐隐没在了西山之后,只留下了最后一线的昏黄,使得漆黑的环境与沿着山的轮廓散发出的黄光显得格外的美丽。 离绾停下了她的脚步,她撇了撇嘴,才抬起头道:“你什么都不说那我就走了哦。” 楚风咬了咬牙,还没张开嘴,就听到离绾冷哼一声,转身便向下山的路走去。 楚风立时便慌了神,急忙追上去,跟在离绾的身边。 “你跟着我做什么?”离绾恼怒地瞪了楚风一眼。 楚风干咳了两声,才厚着脸皮道:“我想跟着。” “你愿意跟着就跟着吧。”离绾冷哼道,“我看你能跟多久。” “一……一辈子可不可以?”楚风红着脸,有些结结巴巴地道。 离绾突然停住了脚步,却让没有来得及停下脚步的楚风走到了前面去。 楚风也赶忙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离绾,才在熹微的光芒下看清离绾的面庞,被最后的那一抹余晖,将五官精致的轮廓勾勒得无比清晰与圣洁。 “练了多久?”离绾忽然问道。 楚风愣了愣,有些没明白离绾的意思。 离绾气恼地跺脚,恶狠狠地道:“本小姐问你练这套把戏练了多久?跟多少人练过?你若是不如实相告,我剁了你!” 离绾的突然转变让楚风愈发窘迫,他挠着自己的头,尴尬地道:“没有……我……我第一次……说……” 离绾冷哼了一声,然后上前,从楚风的身边擦肩而过。 楚风有些失落,心里空落落的感觉比之前更加强烈了。 他这个时候才明白,大概自己错过。 自己错过了,所以就不会再回来了。 莫名地,楚风觉得有些难受,但是一只柔软的手却突然抓起了他的手,紧紧地握在了手心里。 那只手柔软而温暖,让楚风整个人都像被雷电击中了一般,不禁地有些战栗。 “要是让外人知道无所不知的风先生这么笨笨的,怎么得了。”离绾笑着道,“让你牵住了就不准再松开。” “松开了会怎么样?” “你很想试试哦?” “…………” 给读者的话: 逢郎欲语低头笑,碧玉簪头落水中……我其实很喜欢这句诗,也很喜欢楚风和离绾这重逢的画面,离绾在女角里算不上我最喜欢的,但是这个画面却是我最喜欢的。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58章 诉衷肠 当楚风有些别扭地牵着离绾的手走下山的时候,山下基本已经清场了,所有人都走得一干二净。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那些人会怎么办?” 离绾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要等我娘处置。我去向我娘求求情,从轻处置吧。” 离澜虽然功力已经全废,但是却依然是离水的族长,整个离水还是离澜说了算。 而且,废功之后的重修虽然不那么简单,但是却也不太困难。 以离澜的能力,只怕在五六年之内,回复到八阶也不是什么问题,只是能不能回复到她并没有站稳的九阶,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楚风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追究下去。 “去大殿吧,我娘在那里等我们。”离绾轻声道。 楚风点了点头,与离绾并肩而行。 路上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人走动了,走动的也全都是些女子,毫无疑问都是些离水宗族的成员。 这些女子对楚风和离绾都极为亲热友好,一见到便纷纷上来调笑问候,把楚风闹得完全红了脸,反倒是离绾表现得落落大方,伶牙俐齿不让于人。 大殿很快便已经到了跟前,灯火通明的大胆之中有几个身影在争吵,声音已经传到了大殿之外。 “虽然现在都知道啸月家参与了此事,难道要因此就与啸月家撕破脸皮么?”一个女声有些愤怒地问道,“撕破脸皮快意倒是快意,但是离水是否能承担起后果,真的是一个大问题。族长,还请三思啊。” “啸月小姐有恩于我们,我们反而恩将仇报,传出去,外人如何看待我们离水?我们又要如何看待自己?”这个声音楚风倒是听到过,却是离浣的声音。 楚风皱了皱眉,听她们言语之间的意思,却是与啸月涣有关? 难不成淮山已经找上门来了,想要带走啸月涣? “慕虚名而处实祸,浣姐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一些。我们要为整个离水宗族负责,这么多亲属都是我们的亲人,难道要为了一个啸月涣而与淮山与清流涧翻脸吗?现在虽然外人还不知晓,但是淮山与万妖宫和清流涧结盟已经是必然之事,他们结盟一成,穹朔州如何挡得住他们?那个时候,北原暴露,离水经此一乱而衰微,必将成为冲之地,倒不如就此与他们结个善缘,确保自己进退之地。” 楚风的眉头紧锁在了一起,他也知道这样的利弊分析其实没有错,但是啸月涣却是因为自己才来离水犯险,若是就因此而被离水众人送还给淮山,那他怎么对得起啸月涣,又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似乎察觉到了楚风的心里在想什么,离绾握紧了楚风的手,才轻声笑道:“放心吧,我娘怎么可能答应。” 离绾话音刚落,大殿的门突然被一股狂风掀开,离澜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风儿,绾儿,进来吧。” 离绾笑了笑,便拖着楚风走进了大殿,然后向在场的几人一一行礼,才上前抱住了离澜的手臂,笑吟吟地样子很是讨人喜欢。 离澜叹了口气,揉了揉离绾的秀,才看向楚风道:“刚才的话,风儿你都听到了吧?” 楚风点了点头,在场的几人他都见过,除了离澜,便是离浣、离汐和离沁。 他对离汐和离沁的印象并不深,只知道是当初万壑山大局中与离澜一并支援的人,却记不清她们的声音了。 见到楚风走了进来,离汐的脸色微微露出了一些不自然和尴尬,显然刚才以离水为立场的考虑的话,应该是出自于离汐之口。 楚风倒是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他们才遭遇了一次背叛,所以从自身的利益角度来考虑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且,那样的考虑,本来就很有道理。 “风儿怎么看?”离澜问道。 楚风抿了抿唇,才道:“两种做法,每一种都会给离水导致麻烦,在外或者结仇,或者丧失声誉,而在内,容易造成隔阂。” 离澜点了点头,认可了楚风的说话,才又接着道:“那你认为应该怎么办?” 楚风笑了笑,道:“自然是她逃走了,这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离澜看楚风的眼神突然多出了几分怪异,她终于才想起距离万壑山大局已经过去了十年,那个青年也的确该有所成长了。 离澜沉默了片刻才道:“淮山那边已经来人了,来人是啸月焕。” 楚风有些错愕,是因为这个名字的音让他有些混乱,他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个啸月焕是啸月涣的孪生哥哥。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强行带她走。” 离绾的脸色微微一变,让楚风也不由得握了握拳,但是接下来离绾朝楚风笑了笑,点了点头。 离澜没有说话,而是想了很久,才满是歉意地道:“实在抱歉,离水经此变故已经没有能力承受更大的风浪了。” 楚风笑道:“没关系,我懂的,毕竟伯母您担负着一个家族。” 离澜叹了口气,才道:“绾儿,你和风儿先去休息吧,我把其他的事情再安排安排。” 楚风也知道今夜离澜必然会有很多事务需要处理,所以他也很识趣地就此向众人行礼,而后退出了大殿。 楚风在门口等了等,离绾便也急匆匆地追了出来,离绾拉着楚风一路小跑,直到远离了大殿,离绾才长出一口气,瞪大了眼睛看着楚风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楚风愣了片刻,才明白离绾的意思,他看了看左近,确定无人的时候才道:“这个事只有我来做,你不能参加。” 离绾沉默了片刻,轻轻“噢”了一声,倒也没有太多的失落与不解,毕竟这些年她也不是没有长心,也知道自己如果和楚风一起行动就相当于代表了离水的一个态度。 所以这件事,自己的确不能参与,毕竟,这事关离水一族的危亡。 离绾握紧了楚风的手,身躯靠在了楚风的手臂上,才拉着楚风走上了前山的一座山丘。 山中虽然黑暗,但是在已经渐渐升起的明月清辉的映照之下,却又格外清幽美丽。 尤其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漫山黄叶,层林尽染,尤为可喜。 在山北的一片草坪之上,离绾松开了楚风的手,而后整个人便向后仰倒,倒在了柔软的草坪之上。 楚风看着离绾,而后在离绾身边坐了下来。 “躺着。”离绾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楚风想了想,然后躺在了离绾的身边。 他与离绾之间的距离有些远,所以他想了想,又往离绾的身旁挪了挪,才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离绾一眼,却现离绾脸上全是窃笑之意,似乎是在取笑楚风这机械僵硬的动作。 离绾心中虽然有些气恼,但是也算是知道楚风的脾性,能做到这地步对他来说大概也已经很不容易了。 所以离绾默默地叹了口气,往楚风的身边挪了挪,和楚风肩并着肩躺着,她伸手握住楚风的手,才幽幽地道:“说说那些事情吧。” 楚风愣了愣,扭头看着离绾的侧脸,沉默了片刻才道:“大概的你都能猜到么?” 离绾点了点头,道:“我又不傻。知道你还活着,却不来找我,也不跟我联系,我大概就能猜到,你的失踪跟大师兄有关系。” 楚风点了点头,微微瞑目,才扭头看向星空道:“你父亲死于离若水之手,因为整个人离水,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 离绾微微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楚风的手猛地攥紧了。楚风也握紧了离绾的手,他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慰离绾,所以他能做的,大概也只有这么多了。 “那你这十年呢?”离绾问道,声音有些沙哑。 “在一条河里躺着,死而复生。”楚风笑着答道。 离绾的身躯微微一颤,翻过身侧躺着,一条手臂伸出,缓缓地摩挲着楚风的面庞。 楚风愣了愣,不自觉地举起另一只手握住了离绾的手腕,才扭头看着离绾,笑道:“没有关系的,至少现在还活着不是么。” 离绾的嘴角微微抽搐,才有些无奈地道:“又是为了哪个女孩子吧?” 楚风怔了怔,突然觉得离绾的关注点有些不对,他便也翻过身,与离绾几乎是脸贴着脸,才看着离绾道:“不是,是为了一个黄毛小丫头。” 离绾白了楚风一眼,冷哼一声道:“连黄毛小丫头都不放过,禽兽。” 楚风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离绾,许久才道:“小丫头叫我爹爹的。” 离绾皱了皱眉,才没好气地道:“娘呢?” 楚风尴尬地愣了愣,许久才讷讷地道:“……她叫紫儿娘……但是我们什么也没有……” 离绾见楚风慌乱解释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不说话,只是将自己的头往楚风的怀里一靠,直到感觉到楚风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她才轻声道:“抱紧我。” 楚风犹豫了片刻,一只手从离绾的身下滑过环在离绾的腰际,另外一只手则搭在了离绾的肩头,这才平躺而下,看着夜空,感受着怀里的温暖。 然后楚风闭上了眼睛,微微倾斜着头,下颌靠在离绾的头上,在一片芬芳之中沉睡了过去。 第659章 阋墙 啸月涣坐在窗台之上,有些恼火地看着天边渐渐浮现出一缕白线。? ? ? 她的目光看向了旁侧的客房,那里面住着自己的哥哥啸月焕。 她打不过啸月焕,哪怕很久之前她打得过,但是现在,一切都生了变化。 不过唯一没有变化的是,哥哥依然还是哥哥,依然是那副作风。 也许的确是哥哥从未吃过一点苦头,才养成了这样妄自尊大的性格,蛮横而自以为是,甚至想要掌控自己。在少女的时候,啸月涣的确是一个很乖的妹妹,在性格上和啸月焕差不多,但是自从血脉被斩之后,两个人便走上了两条不同的道路。 啸月涣知道哥哥疼自己,宠自己,若不是哥哥的庇佑,自己在淮山的地位与处境只怕会比现在还糟糕数倍。 但是这不意味着,啸月涣就真的什么都想听哥哥的。 啸月焕要求啸月涣回淮山,如果她不想嫁,他会恳求长老,一直求到长老同意为止。 对于啸月焕这天真得有些过分的念想,啸月涣实在无力以对,因为她突然现自己的哥哥真的是一点成长都没有,把他自己看得太重,以为他现在是淮山的当代第一天才,就可以做成任何事情。 但是见识了楚风,见过了离若水,啸月涣却明白和这些人比起来,啸月焕真的完全不是在一个层次之上。甚至就算比上那个七阶初段的离绫,她也觉得自己的哥哥差得太远。就算是在族内,也有好几个修为虽然不如啸月焕,但是却比啸月焕更明智的当代弟子。 这个世界的确很残酷,很讲究实力,但是实力不仅仅是修为,智慧也能够变成战力。明智的人才能够活得长久,才能走得更远。 无论从何种意义上来说,所谓的资质天赋,其实都不如通透的心。 但是啸月焕不愿意听这样的话,在他看来,他修行不过二十多年,便已经迈入了七阶上段的境界,放眼六界,能够与他相提并论的人也已经寥寥可数,十万人修士之中未必能够有一人。 七阶上段? 啸月涣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昨日黄昏那一战,七阶上段和七阶巅峰战死五人,你就算是七阶上段,又有什么可以值得炫耀的。 七阶上段,可不会因为你年纪轻而拥有八阶的实力,这二者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诚然七阶无论在哪一界都可以算迈入了准高手的行列,但是现在整个六界是如何暗流涌动,大家都心知肚明。 由于很多隐世门派组织的浮现,一些古老传承的重出,一些上古遗迹的重见天日,空气之中的灵气浓度莫名地增强,现在的高手产生数量与质量都远远胜于过往数千年甚至数万年的时光。 七阶,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可以算个高手的七阶了。 七阶,仅仅是拥有了向高手迈进的资格而已。 这些话,啸月涣都没有说给啸月焕听,因为啸月焕听不进去,她也就懒得再说了。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妹二人之间,在这些年早已产生了很多难以弥补的隔阂,那道鸿沟,也渐渐地变成了无法愈合的天堑。 啸月涣叹了一口气,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在院落中缓缓地走动着。 她在等人。 这个人自然是楚风。 她有些恼火,心想楚风真是有了情人就把生死与共的战友都抛诸脑后了。 不过她还是觉得楚风会来,因为楚风只有来才是她认识的那个楚风,如果楚风不来,那么她也只有承认自己眼拙,认错了人。 她也不是不想一个人逃走,只是她的修为又被封住了。 这倒霉的淮山的功法,总留着死穴,使得每一个淮山族人都能被轻易控制。 这就是淮山团结一致的真相,因为甚至不需要长老动手,他只要一句话,你就会变成一个废人。 整个妖界都会知道你的死穴是什么,日后还要如何与人交战? 啸月焕透过窗户看着自己的妹妹在庭院之中烦躁地走动,便皱了皱眉。 他很不理解为什么啸月涣会与自己越来越疏离,他们曾经是形影不离的兄妹,他们在娘胎里就相互拥抱在了一起,甚至于,他们名字的音都是一模一样的。 对于啸月焕来说,他们兄妹二人就该一直在一起,他也会为了妹妹去争取,为什么妹妹就表现得这么不领情,就仿佛是他欠了她的一样? 啸月焕不懂,啸月涣也不懂,只是都感觉到了那莫名的疏离感,越来越浓,就像是要将人分开到两个不同的世界一般。 门,突然出“吱呀”的响声,无论是啸月涣还是啸月焕,都齐齐一愣,转过头去,看向庭院的大门。 一身黑衣的楚风呆头呆脑地从门缝中探出头来,然后他看见了啸月涣,现啸月涣也在看着他。所以他愣了片刻,才道:“走?” 啸月涣点了点头道:“走。” 啸月焕恼怒地从屋里跳了出来,大声地道:“谁让你们走了?” 楚风看了看啸月焕,现啸月焕和十年前比好像还真是没有什么变化,他沉吟了片刻,才完全推开门,走进了院子里,看着啸月焕道:“我要带她走。” “你……!”啸月焕顿时为之气结,他的嘴角一阵抽搐,才怒道,“你要带她走就要先杀了我。” 楚风莫名其妙地看着啸月焕,沉吟了许久才道:“你有病吧?” 这句话再一次刺痛了啸月焕,让啸月焕想起了十年前那个极其耻辱的夜晚。 啸月涣却是“噗嗤”一笑,也想起了十年前那个夜晚,那个时候楚风极其欠揍的话。那个时候她也有些恼怒,但是现在却完全不以为意,反而反问道:“你有药吗?” “没有。”楚风回答得干脆利落。 其实他是真没有刻意想要刺激啸月焕的意思,因为啸月焕给他的印象……一直就是一个有病的人,说莫名其妙的话,做莫名其妙的事,完全不像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所以那就只能是有病了。 就像现在一样,啸月焕就算强大,但是也只是七阶上段而已,他连七阶巅峰都能斩的人,又还惧怕一个七阶上段? “你找死!”啸月焕恼怒地大喊。 楚风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才道:“这个对话很熟悉……”然后楚风顿了顿,才很认真地道,“十年前我没死,十年后……我依然不会死。” 啸月焕剑眉一挑,眸中杀意毕现,丝毫不加遮掩。 只是在杀意闪现的同时,啸月焕眼眸之中便已经呼啸着飞舞出两轮银色月牙,垂挂着一缕缕银色的氤氲雾气,上下翻飞而出,比之十年之前,威势更胜,隐隐已经有了将要裂穿虚空之势。 楚风无奈地看了看啸月涣,啸月涣耸了耸肩,示意楚风自己看着办。 楚风反手拿出离绫让离绾转交给自己的木鞭,随手便将两轮银月抽得烟消云散,才道:“不明法的话,你没有胜算。” 啸月焕至今没有能够明法,这的确是他的痛。 不能明法,在七阶滞留再久,也只是七阶巅峰,与八阶初段有着显著的实力差距。 但是啸月焕至今没有要明法的前兆,也没有任何思绪,他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明法。 楚风的话刺痛了啸月焕的心,所以他愈恼怒,但是他没有再动作。 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青年已经与十年之前不一样了,而且是有着巨大的差别。 这个变化在他身上看不到,但是他却能在很多故人身上看到,这对于一个高傲的青年来说,真的是一件极其伤自尊的事情。 但是啸月焕却再没有动,因为他知道自己打不过楚风。 明知道打不过,却还要去打生打死,这就是愚蠢了。 啸月焕未必有那么通透,但是却不愚蠢。 啸月焕缓缓扭头看向了啸月涣,沉默了片刻才道:“你确定你要跟这个人走么,你别忘了当年是他断了你的道路!” 啸月涣愣了许久,才反问道:“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当时可是要杀他,他反击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啸月焕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似乎是对啸月涣的话感到了惊愕。 “哥哥,你早就不是那个少年人了,有在如何修行的事情上下那么多苦功,不如先多留心一下现实的世界。我知道很多话你都不乐意听,但是我们兄妹此番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所以很多话,我希望你能听进去,好好想一想。” 啸月焕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啸月涣陈述。 “骄横跋扈必然会给自己招来祸患,现下你还只算是个当代的弟子,又是第一人,骄横一些,跋扈一些,族内的长老们能够容忍你。但是若是你修为升格到八阶,开始进入族里的权力中枢了,你再这么跋扈骄横,族内的长者容不容得下你?若是你一直无法明法,又被其他弟子赶,你又要如何自处?” “这么多年,你在外嚣张,惹了麻烦都有族内长者庇护你;但是若有一日,你招惹了族内不敢得罪的势力,你又要族内如何庇护你?” “哥哥,你长点心吧,你真的不小了,你再这样下去,只是在自掘坟墓而已。妹妹能说的话就这么多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啸月涣叹了一口气看向楚风,与楚风相识点了点头,一齐出门去了。 啸月焕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庭院之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660章 关于未来的打算 “接下来你要去哪?”并肩走在崎岖的山路之上,楚风问着身边的啸月涣道。? ? 啸月涣看了看远方在山间几经周折最终消失在云海之中的道路,沉默了许久,才道:“找个地方,废了自己的功法重修,再之后的事情再考虑吧。” 楚风想了想,才道:“你得到的功法不经改造的话,重修也是一样的结果。” 啸月涣撇了撇嘴,才看着楚风道:“那又能怎么办?” “我给你一套功法吧。”楚风很认真地道。 啸月涣愣了愣,然后才有些茫然地道:“你给我的功法……不能与我淮山的功法比吧?” 楚风笑了起来,他没有说话,而是问道:“像我的极乘风诀,你愿不愿意学?” 啸月涣皱了皱眉,才道:“那是你人族的功法。” “不,它本来就是妖族的功法。”楚风纠正啸月涣的错误道。 “因为学了妖族的功法就只能在地上走了?”啸月涣瘪嘴讽刺道。 楚风没忍住笑了起来,道:“不要胡说,我只是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而已。” “而且还能迷惑你的敌人是吧。”啸月涣补充道。 楚风想了想,才点了点头道:“大概所有人都以为我还是个废人。” “你这样……真的很不厚道。”啸月涣有些气结地道。 楚风耸了耸肩,一脸无辜的神色,解释道:“谁让那么多人想杀我,想要算计我。我只好也留些后招了。” 啸月涣白了楚风一眼,才道:“那只能说你做人失败,那么多人想杀你,想算计你。” 楚风尴尬地挠了挠头,干咳了两声道:“回正题,极的这套功法乘风诀虽然不是狼族的功法,但是也出自于兽族,我再研究研究你的经脉,就可以改造出适合你修行的功法。” 啸月涣看着楚风,不说话。 楚风愈有些窘迫,许久才讷讷地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啸月涣冷笑一声,满是恼火地道:“我在想你对我这么好做什么,我又没什么能给你的。” 楚风愣了许久,正色道:“那我为什么要对你不好?” “至少……”啸月涣沉吟了许久,才现自己沉吟不出什么事情来,狠狠一瞪楚风,气恼地道,“我懒得跟你争辩。” 楚风都快哭出来了,他简直是不能理解啸月涣的思路。 他觉得女人的思路都太诡异了,自己再怎么紧紧追随,最后都只能以失败告终。 楚风不得不说,女人真的是很神奇的一种生物,不管是哪个种族的女人……都很神奇,都无法以常理来揣度。 楚风许久才有些悻悻地道:“那你要不要?” “要,为什么不要?”啸月涣以一副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小人拿了我的东西还不还给我居然还好意思问我要不要的神色看着楚风,看得楚风情不自禁地一个哆嗦。 “那我得研究一下你的经脉,尽量改造得更适合你一些。”楚风道。 “你要怎么研究?”啸月涣皱眉问道。 “……渡真气在你体内走一圈就好了……”楚风不知道啸月涣问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不会也留下个死穴吧?”啸月涣又问。 “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人……”楚风觉得自己好累,尤其是心好累。 “哼,你就不是人好吗。”啸月涣上下打量了一番楚风,才有些鄙夷地道。 楚风默默地只好不说话了,生怕再让莫名变得狂躁起来的啸月涣再揪着自己一顿骂。 “保持沉默做什么,我有那么让你无语吗?”啸月涣突然又道。 楚风默默地看了一眼小路旁侧的悬崖绝壁,看到了翻滚的云海,还是打消了从这里跳下去的念头。 ******************************************* 楚风的手搭在啸月涣的手腕上,神情安详宁静。 而与他肩并肩坐着的啸月涣,则看着楚风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而后微微将身子向楚风的手臂上靠了靠。 她没有做得太明显,她还是怕惊动了楚风。 她觉得这样的举动简直可笑,像是一个在乞讨的人。 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住,控制不住自己气恼的心情,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 她如果能够在离绾之前遇到他的话,那又会是怎么样的一个结局呢? 啸月涣不知道。 啸月涣微微叹了口气,把这些烦恼的念头驱散干净,才静下心来,跟随着楚风在自己体内游走的真气,默默地观察着自己的经脉。 楚风不是废人这个秘密,啸月涣是第一个知晓的,是啸月涣救楚风的时候,运气为楚风调理伤势的时候现的。 那个时候啸月涣有些怀疑自己十年前对楚风的认知和判断是不是错误的,但是在后来与离水弟子的对话中,她再次确认了这个事实。 楚风曾经是个气海消融的废人,但是现在气海重生了。 这样古怪的事情,啸月涣闻所未闻,破裂甚至于消融的气海都能重生? 别说啸月涣,就连楚风自己的意识在回归到身体之后现自己的气海竟然已经完全恢复,而且浑身筋骨都比毁灭之前还要强劲的时候,他也愣住了。 自己的气海到底是如何恢复的? 楚风也思索了很久这个问题。 气海消融大帝也无能为力,但是多年之前,在遇到那名青衣老者的时候,他就告诉了自己,自己还有痊愈的希望,自己的体内……有别人留给自己的一枚种子。 楚风思索了再三,他终于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在他还是一个懵懂的少年的时候,他曾经有一次无比地濒临死亡,那一次,有一个女子为了救他,把自己的经脉,骨骼,乃至于血肉都毫无保留地移植给了他,并且与他的肉身极其诡异地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完整的经脉,自然包括了气海。 他自己有一个气海。 那个女子又给了他一个气海。 楚风一直有两个气海,两副经脉,其中一个气海消融,那与之匹配的经脉随肉身又化为了灰烬而无法重生,另外一个被压制的气海与经脉,终于从暗中生长而出,取代了原本的经脉与气海。 再加上凤注入楚风体内保全楚风性命的力量,凡此种种才让他在十年前那一场大战之中虽然化为了飞灰,却最终还是苟延残喘了下来。 多年前,她用自己的命换了楚风一条命。 多年后,她又救了楚风一命。 他欠她的,永远也无法还清。 他也不想去还清。 这个秘密,楚风暂时还不愿意暴露在世人的眼皮之下,因此除了在与离绾说起自己这些年的动向的时候说到了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除了离绾,也只有啸月涣知晓而已。 楚风是要给自己留后手,做准备,毕竟他心中对于那些潜伏的敌人还是很忌惮,忌惮到了深处。 楚风现在单纯以修为来论,自己估量也是七阶上段,但是再以肉身的强度计算,他有敢于和八阶下段甚至中段的修士比拼的信心。 再更高一些,他也就没有了信心,也许能够勉强和经验不足的人一战,但是八阶上段以上的修士,又有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的老手。 气海恢复对于楚风来说有很多便利之处,一是可以自己为元能石充能,二是赶路终于更快了,三是他终于重修了从神殿之中学习到的归元万化诀的完整功法,他这多年在功法之上的无数构思设想也终于可以一一尝试了。 作为一个移动的功法库,终于能够把自己的储存投入实战,这其中的快意,对于谁来说都难以言喻。 甚至于楚风在与离若水一战之中,不自觉地用上了万鬼嚎,还好当时场面混乱,谁也没有去多想。 而且就算离若水猜出来了,楚风也相信离若水不会说出去,倒不是因为彼此那点交情,而是没有好处的话,离若水有什么必要说呢? 楚风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肩膀有些麻。 他有些生涩地扭过头,现啸月涣整个人都靠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头枕在自己的肩上,呼吸均匀而悠长,饱满的胸脯随着呼吸而平缓地起伏着,像是熟睡了过去一般。 楚风机械而僵硬的扭过头,靠着背后的石壁坐着,就像是一根木桩,任由啸月涣靠着,等着啸月涣苏醒过来。 楚风开始盘算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先是把啸月涣的事情处理完毕,接着他想要去找在三年前突然便离开了离水的火云。只不过妖界这么大,他想要去找火云,也没有任何线索可以追踪,所以也只能放弃。 毕竟以火云的能力来说,它想要逃走,就很难有人追得上它。 那么他剩下的选择其实也不多了,而且,他觉得他能做到,其实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去楚紫儿失踪的那片遗迹,去看看楚紫儿到底怎么样……还有穆师兄,他又怎么样了? 楚紫儿还活着,楚风只能确认这么多。 但是他也不能因为楚紫儿还活着就一直不去过问,让她在那里被困着。 更何况,穆少恩也带着凤鸣山庄的老头消失在了那片遗迹之中,他也很关心穆少恩的生死。 只不过,重返人间,就意味着会有更多的战斗,更多的血腥。 尤其是与凤鸣山庄之间的恩恩怨怨,早已纠缠不清。 楚风默默地叹了口气,看着啸月涣睁开了眼睛,伸了个懒腰,打了个极其慵懒的呵欠。 “看好了?” 楚风点了点头。 但是啸月涣却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接下来要去哪?” “人间。” “我跟你一起去吧,妖界……我想要呆下去实在有些困难。你既然把我带了出来,也不能把我扔下不管的对吧?” 楚风尴尬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如果啸月涣跟自己去人间的话,自己还只有把啸月涣安排到巫国去,那里与世隔绝,啸月涣重修也正好安全。 所以楚风又点了点头道:“好吧,我带你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你在那里重修,我会拜托那里的人好好照顾你的。” “嘁,你能有什么人好拜托的,孤家寡人一个。”啸月涣不屑地道。 给读者的话: 第一,我真的有些喜欢写这些女孩子生气的样子,觉得很有趣味;第二,这个伏笔埋了三卷,也终于用上了 第661章 绸缪 当啸月涣跟着楚风进入巫国的时候就有些傻了眼了,因为仅仅是巫国的大阵就已经表露出巫国的非凡。? 当啸月涣知晓这里是巫国的时候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巫族虽然一直没有从明面上消失,但是谁都知道一点,巫族是早已声明不再卷入世间风波的,这个楚风,怎么跟巫国扯上了关系的? 楚风将啸月涣安排在了自己和楚紫儿搭建的小屋里,便匆匆赶去拜访方琼。 然而很不凑巧的却是方琼与朱艳都有事外出,族中主事只剩下了他最不愿意打交道的一个圣女兰芷。 兰芷完全不在意楚风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少年了,依然“咯咯”笑着捏着楚风的脸不断地拉扯着,仿佛要检验楚风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楚风一番苦苦的挣扎之后,才在兰芷的笑声之中摆脱了兰芷的魔爪,苦着脸道:“兰姐,注意影响啊,男女授受不亲,让人看到了嫁不出去怎么办?” 兰芷不屑地“嘁”了一声,才道:“那是你们这些愚蠢的中原人才在意的东西,我们苗人才不在意这些无聊的繁文缛节。” 愚蠢的中原人楚风只能露出一脸苦相,才道:“兰姐我托你个事。” “说吧,太麻烦了你自己想好报酬再开口。”兰芷大大咧咧地往一旁一坐,丝毫不跟楚风客气——这几年间,她跟楚风可没少打交道,也外出去给楚风救急过,所以客气自然是不需要的。 “我一个朋友……” “女的?”兰芷挑眉问道。 楚风点了点头。 兰芷打了个呵欠,才伸着懒腰道:“女人不接待哦,你要给姐姐找个英俊的男人知道不知道?” 楚风看着兰芷一脸的无奈,也是拿兰芷实在没有办法。 他叹了口气,才道:“英俊的男人你自己去找啊。” 兰芷柳眉一挑,“呵呵”一笑,道:“真是生死之间走了一遭,生死都看开了嘛。” 兰芷轻轻捏了捏粉拳,让楚风背皮一阵麻。 他打不过兰芷,因为兰芷已经破入了八阶,但是更可怕的还是兰芷的蛊毒——没有楚紫儿在身边,他这个理论家对蛊毒真的是束手无策。 楚风干咳了两声,才继续道:“我一个朋友在这里借住一段时间,她需要重修功法,所以可能会有些小麻烦需要兰姐帮帮忙。” “没问题,报酬。”兰芷摊手道。 “兰姐你不是这么功利的人吧?”楚风真是有些怕了。 “谁叫你不给我男人。”兰芷俨然是准备耍流氓了。 楚风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兰芷,最终看得兰芷老脸一红,咳了两声,摆手道:“好了,不逗你了,这些小事都没有什么问题,只要她不惹是生非就随她去吧。” 楚风点了点头,才道:“我顺便还有些请求想要兰姐帮忙。” 兰芷白了楚风一眼,才道:“说吧,谁让我跟紫儿关系那么好,若不帮你,紫儿可得忌恨我了。” “易形蛊和一些奇特的毒药,兰姐你不会舍不得吧?”楚风笑道。 兰芷的嘴角微微一阵抽搐,没好气地道:“这些东西的成本也不低。” 楚风笑了笑道:“我懂,所以我又给兰姐准备了一些古代的毒药方子,您又有得玩了。” 兰芷看着楚风的一副狗腿子得行,实在有些忍俊不禁,笑出声来道:“好吧,都给你些,只是别让其他人知晓这出自于我巫国,不然我巫国只怕也难以保持宁静了。” 楚风点头道:“这我知晓,只是方蛊婆他们一行人……” 其实楚风也很好奇为什么在这西南的十万大山之中隐居了多年都不愿意挪窝的方琼和朱艳会突然有事。 兰芷想了想,才道:“这事你自己知晓就可以了。” 楚风皱了皱眉,心想到底会是什么机密的事情,不能让别人知晓却能让自己知晓。 “叛逃的前蛊婆覃厦与族长濡剧在东海出现了,族长和蛊婆就是去处理这件事的,连多年没了影踪的覃雪圣女都一起去了。”兰芷说到,“这些事都与你有些干系,所以我也就不瞒你了。” 楚风的脸色一变,覃厦与濡剧出现在东海?他们可是都投靠了灵蛇窟的人,出现在东海又是为了什么事情? 这让楚风心中隐隐有了一些不祥的预感,只怕人间还会有大的风波要产生。 “兰姐知道他们是为什么出现的吗?”楚风皱眉问道。 说到正事兰芷倒也是一脸正色,沉吟片刻,才摇了摇头道:“这我也不知晓,只是怕与妖界也脱不了干系。而且当日是覃雪圣女与另外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人一起来的巫国找到了族长与蛊婆,他们商议了半日,才告诉了我一些细节,让我在他们不在的时候主持族务。” 楚风想了想,还没有说话,兰芷已经继续道:“据说,魔族的人也出现在了东海,只怕不会是一件小事。” 楚风微微蹙眉,才问道:“那个兰姐不曾见过的人,长什么样子?” 兰芷仔细回想了一番,才道:“那是一个黑衣青年,约摸二十多岁的面容,体型颀长略微有些瘦,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双眼却是红得吓人。” “眉毛延伸到了鬓角,鹰钩鼻,薄嘴唇?”楚风反问道。 兰芷愣了愣,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了楚风的说法。 “应该是魔界执法者秦明镜。”楚风基本可以确认这个人的身份了,能和覃雪这个九阶巅峰存的人一同行动的人,应该也是九阶中段以上,而且这副面容,很容易让楚风想起他曾经见过的魔界执法者秦明镜。 秦明镜在楚风游历魔界期间拜访过楚风,也没有询问什么事情,只是略略说了几句话就离去了。从那之后,秦明镜和六界多数的执法者都没了影踪,也不知道到底是去处理什么大事了。 这多年之后,秦明镜又一次出现,还和覃雪有了联系,他们这次到底又在做什么呢? 但是此时楚风还是考虑不了那么多事情了,他手里的事情本来也不少,所以尽管他心里有很多疑惑,但是他实在无暇他顾。 因此这些事情,他也就自然懒得多想,只是向兰芷说明了此事多少与执法者也有些关系,才让兰芷心里多少有个底。 兰芷听楚风说完,也微微蹙眉,沉吟许久,才道:“看来人间的太平之日,也不会维持太久了。” 楚风点了点头,这些年尽管六界看似风平浪静,所有的争斗都与往常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暗里的潜流却都在涌动了。到底还有多久,这六界的潜流就会会爆,变成一股无人能够抵抗的洪流,楚风不知道,也没有多少人知道。 对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生命来说,他们所能够做到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等待,等待着洪流席卷大地的那一天,再在洪流之中挣扎。 在巫国安排妥当一切之后,楚风又盘桓了两日,给啸月涣准备下了一些辅助重修的丹药,和一些书籍之后,楚风才与啸月涣告别,异形之后再次踏入了中原的土地。 其实此时距离与凤鸣山庄一战已经过去了十年,能够记得楚风的人已经少之又少,但是楚风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不愿意暴露自己。 毕竟现在对于人间来说,他基本就是半个害虫,几乎没有哪个门派与他有较为亲密的关系,他除了敢在沧海阁露露脸之外,还真不敢把脸伸到别人的眼皮子底下去。 按照楚紫儿失踪之前给楚风的信函内容描述,奎元与洛亭都是在西边苍茫戈壁中消失的,她一路追踪已经追踪到了西边充满了异域风情的日落小镇,在这之后楚紫儿就完全失去了音信。 而按照珊瑚给的描述,她与醉不归是在日落小镇西边两千多里远的一片荒山之中现了那处遗迹,但是具体的情况她并不知晓,因为是醉不归现的遗迹,并且因为危险没有让她靠太近,所以具体的细节她也不甚清楚。 楚风只能根据记忆中有些模糊的珊瑚的描述,穿过阳关之后一直向西进入了茫茫戈壁滩,而后顺着一条古老的商路一直西进,抵达了日落小镇。 楚风准备在日落小镇上暂时驻足,因为尽管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他还是希望得到更多的情报。 不过令楚风惊讶的是,这个日落小镇看起来虽然小,但是在镇外的时候,楚风就觉察到了两股修士的气息。 这两股修士的气息,楚风都曾经感受到过,而且其中的一股……楚风还清楚地记得它的主人到底是谁,而另外一股,虽然楚风无法确认,但是楚风知道事情只怕有些不妙。 楚风不得不庆幸自己让兰芷帮自己易容改变气息,不然今日只怕是免不了一场恶战了。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埋入了显得万分荒凉的小镇,他顺着扬起沙尘的道路走到了小镇的中心,抬起头,看着那间有些破败的茶楼。 在茶楼二楼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人。 一个一身红袍金线凤纹的英俊青年。 凤栖梧。 给读者的话: 凤师兄回来了,嗯……接下来的故事你们大概可以猜到了 第662章 识破 楚风是当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凤栖梧。 如果不是凤栖梧故意散着自己的真气,他也许要走到这里才会现凤栖梧,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他,也并不知道……如果猝不及防地见到凤栖梧,自己会不会露马脚。 凤栖梧也注意到了站在楼下的那个平凡青年,他微微皱了皱眉,皱起了眉头,而后看向了茶楼深处的那个阴影道:“似乎……又来了一个修士呢,这段时间的小镇,可真的有些热闹得过分。” 楚风抿了抿唇,凤栖梧会出现在这里,必然是追查着凤鸣山庄的那个怪物来的,只是另外一个明显与凤栖梧为敌的人又是谁? 楚风皱了皱眉,走入了茶楼之中,一脸闲散的小二也满是惊讶地看着楚风,愣了愣,才急忙招呼着楚风入座。 楚风抬头看了看楼上,沉思了片刻,还是走上了楼。 楚风从楼梯口走出,目光横扫了一鞭二楼的空间,顿时便又在二楼角落的阴影之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但是他知道她的出身,知道她修行的功法。 出自铁牢宫,罪囚,还阳真诀。 她是楚风十年前在穹朔州见到的那个对段肆明穷追不舍的女子,十年过去了,她依然没有任何的变化。 她依然娇小得仿佛是一个营养不良没有育的十三四岁的女孩,黑如锦缎的刘海齐眉则止,长披散在风中,却从两鬓垂下两条用银色蝴蝶饰束住的辫,垂到她的肩头。 她的双眼很清澈,淡灰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的杂质,此刻没有杀意,有的只是平静与沉默。 她依然穿着一身黑色男人衣物,对于她娇小的体形来说,实在有些宽大,所以在肩头、袖口、腰部、大腿、小腿都有银色的装饰着蝴蝶的饰物为她将衣服束起来。 更为重要的是,她的领口束得更紧了,再也无法看到那只在锁骨旁的墨色蝴蝶。 她怎么会在这里? 楚风微微一愣,那女子也抬起头,看着楚风,然后她吸了吸鼻子,仿佛闻到了什么气味一般,露出了几分怀念的神情。 糟糕。 楚风神色微变,如果她真的出身铁牢宫的话,那铁牢宫那些追击巡查的手段她没准也会,如果被她现是自己的话,那真的有些不妙了。 但是女子只是微微嗅了嗅,便又低下了头,没有再多做什么动作。 楚风暗自长出了一口气,迅地找了一个稍微明亮一些的位置坐下,向跟来的小二要了一壶茶。 小二才离去,稍远的凤栖梧便笑眯眯地站了起来,走到了楚风的对面,微微欠身道:“在下姬蹲窝,不知兄台贵姓?” 楚风皱了皱眉,才道:“在下……苟不理。” 凤栖梧神情微怔,一边毫不客气地在楚风对面坐了下来,一边笑道:“兄台这化名的本事,真是让姬某不敢恭维。” 楚风微微耸肩道:“仁兄化名的本事也不差。” “诶,我可是以诚待人啊。”凤栖梧面不改色地说道,语气之中还隐隐有几分委屈,就好像“姬蹲窝”真的是他的名字一般。 楚风笑着摇了摇头道:“那我便是小人之心了。” 凤栖梧眯起了眼,刚要说话,小二却将楚风要的茶端了上来,凤栖梧没有等楚风倒茶,而是自己右手按住了茶壶,左手拿了旁边的茶杯,给自己斟满了一杯,才将茶壶推向了楚风道:“那兄台就请在下喝一杯茶如何?” 楚风点了点头,一边为自己斟茶,一边道:“仁兄请自便。” 凤栖梧端起了茶杯,慢慢地抿了一口,才小声道:“兄台你知道吗,这里最近老是有小姑娘被拐走,卖进青楼呢。” 说着,凤栖梧看向了角落里的女子。 楚风微怔,也看了看角落里的女子,道:“是吗?” “是的。”凤栖梧狠狠地点了点头,“我都去玩过的。” “……” 楚风看着凤栖梧,一时不知道该要怎么接下去才好。 见楚风不说话,凤栖梧又向楚风靠拢了几分道:“兄台是为什么来这鸟不拉屎的小镇子?” 楚风沉吟了片刻,才道:“找人。” “找人,巧了我也是。”凤栖梧叹息了一声,一拍大腿道,“我那远房的大孙子前些年说来这里玩,到现在都没着家,家里人急,让我来找着看。兄台你呢,你是家里什么人丢了?” 楚风暗道一声那老怪物若是知道被你称作远房大孙子只怕要打得你当孙子,一边接口道:“在下的义姐义兄也在此地走失了,特此前来寻找。”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呢?”凤栖梧微微笑着问道。 “几近十年了。”楚风全无遮掩地道。 “十年了啊。”凤栖梧长长叹息了一声,整个人向身后的桌子上一靠,才道,“十年的话人早就死了,找不到了。” 楚风神情微变,看着凤栖梧,答道:“兄台呢,兄台要找的人丢了多少年了?” “也差不多十年了吧。”凤栖梧撇了撇嘴,耸了耸肩,“我估计他也死了,放弃吧,回家吧。” 楚风皱了皱眉,看向了阴影中的那个女子。 “别看她,她是个哑巴。”凤栖梧摊手,“我跟她在这里耗了快半个月了,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不,是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你跟她耗吗?”楚风皱着眉问道,神情之间有些困惑。 “是啊,我跟她耗。”凤栖梧站起了身,面对着那个女子,道,“大姐啊,我真的听都不曾听闻过,一个九阶巅峰会是哑巴这种事,求求你,说句话吧!” 九阶巅峰! 楚风神色再变。 那个女子修为深厚楚风是知晓的,所以她真的是九阶巅峰楚风也不会太奇怪,但是这句话里还有另外一个信息——那就是至少凤栖梧并不惧怕这个九阶巅峰,换而言之,哪怕他没有战胜九阶巅峰的实力,也绝对不会被九阶巅峰逼入绝境。 凤栖梧跟穆师兄一样也迈入了九阶吗? 女子只是平静地看着凤栖梧,没有夹带一丝的感情。 凤栖梧悠悠地叹息了一声,才看向了楚风道:“你要找人,也得跟她耗。” 楚风微微愣了愣,旋即便明白了凤栖梧的意思,原来凤栖梧的行动受到了女子的阻挠,而他虽然不惧女子,但是却也因为没有太大的把握而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才一直跟这女子耗到了现在。 如果是自己与凤栖梧联手的话,对付那女子,胜算到底能有几分呢? 对此楚风也不敢确定,毕竟他距离九阶的战力还有很长一段路,他不敢妄自评估。 那女子倏然自腰间解下了一管玉箫,凌空一点,一股淡淡的光辉便凌空化为文字。 “你可以过去。” 楚风又不由得微微蹙眉,这是对自己说的吗? 凤栖梧夸张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他扭头看了看楚风,又看了看女子,才指着自己道:“凭什么他就可以,我就不可以?” 女子继续静静地看着二人,一语不。 凤栖梧沉默了片刻,刚刚坐直了身子,那女子便也已经到了楚风桌旁,在楚风与凤栖梧之间的条凳之上坐了下来,一语不。 凤栖梧皱了皱眉,才很是认真地问道:“你当真要拦我?” 女子微微扭过头,看了看凤栖梧,又扭过头,看了看楚风,微微瞑目,将手中玉笛轻轻一握,虽然不言语,但是其中的意思却也已经不言而喻。 楚风的神色也变得很是古怪,他迟疑了许久,才道:“这位姑娘……为何……” 楚风刚一开口,便察觉到气氛有异,顿时也不再犹豫,将乘风诀展开到了极致,迅地拉开了与二人之间的距离。 楚风的身形才刚刚退开,便只听“轰”一声巨响,女子与凤栖梧之间的茶桌顿时破碎为无数的无数的碎片,继而被空气之中的乱流绞碎为漫天灰烬。 凤栖梧冷哼了一声,道:“那你倒是给我个理由,我好决定要跟你打到什么地步。” “死。”女子挥笛,神色丝毫不变地写下了这个字。 凤栖梧也不由得感到了几分吃惊,这个女子到底是谁,到底为了什么要阻挠自己? 如果是遗迹的守护者的话,十年前为什么不见? 如果不是,她的目的到底在于什么? 楚风也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女子,他所想的与凤栖梧所想的相差不多,同样是关于这女子的身份与目的。 凤栖梧迟疑着没有动手。 女子也没有再去管凤栖梧,而是站起了身,走向楚风,然后站在了楚风跟前,抬起头,仰视着楚风,然后……她就像是个乞食的小女孩一般,伸出了自己的手。 这个动作只维持了短短的一瞬间,让看到这个动作的凤栖梧困惑不已,但是楚风那一瞬间却只觉脑海之中轰雷炸响。 十年之前,她在楚风的面前做出了这个动作,十年之后,她作出这个动作,无疑是向楚风表明她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 只是,她这次不缉拿自己,却要帮自己,到底是为什么? 给读者的话: 小姑娘 第663章 地网 凤栖梧眯起了眼,静静地看着二人。?? ≠ 那女子微微侧身,左手指向了西北方,右手挥舞着玉笛写下了“两千三百里”。 凤栖梧转身,刚想要行动,那女子的身形便又如鬼魅一般地移动了凤栖梧的身前,挡着凤栖梧,不让凤栖梧有着进一步的举动。 楚风微微欠身道:“多谢。” 虽然不知道女子的身份与目的,但是他此行却不可能因此而轻易放弃,楚紫儿伴在他身边多年,无论如何做不到因为一些难以预估的风险就放弃她。 楚风没有再做丝毫的拖延,直接从二楼跃起,向着西北方向匆忙前进。 他还没有离开日落小镇太远的距离,日落小镇之中就突然爆了轰然巨响,一股股暗紫色与赤红色交缠的气劲如狂潮一般地向着四面八方涌出,间或夹杂的爆炸与轰鸣之声更是震耳欲聋,显然凤栖梧与那女子已然交手。 看这浩荡的声势,只怕二人的修为的确都已经是九阶巅峰。 凤栖梧虽然颇有资质,但是终究不是旷世之才,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登上九阶巅峰,只怕也与神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楚风刚刚想到此处,便觉得背心猛地一阵寒意,一股神念已经将他锁定。 楚风暗道一声不妙,知道这股神念来自于凤栖梧,凤栖梧只怕是想要挟持他作为人质胁迫女子就范,但是楚风哪能如此轻易地便让凤栖梧如意,他深吸了一口气,将乘风诀运转到了极限,竭力地想要拉开自己与凤栖梧之间的距离。 而在楚风身后不远处,那女子也知晓凤栖梧的打算,所以她当然不可能让凤栖梧称心如意,她受人所托守卫此地,便必然容不得半点的闪失! 女子平静的面庞之上闪过了一丝坚决的神色,她宽大的衣袍被凛冽的飓风吹拂得飒飒作响,她紧握玉笛的右手猛地向前一探,那玉笛顿时便变得万分虚无缥缈起来,就仿佛只是虚妄的幻象一样。 凤栖梧与女子并肩而驰,他看着女子递来的玉笛,原本空闲的双手陡然握住了一口朴实的木剑与一口光华璀璨的神剑。 那是凤鸣山庄的镇庄双剑,原本应当由凤鸣山庄的两位庄主继承,却都已经传到了凤栖梧的手里。 凤栖梧双剑交叉,横在了那玉笛前进的道路之上,试图阻止那玉笛,然而玉笛那虚无缥缈的幻影却直接穿过了双剑,丝毫不受影响地向前递出。 凤栖梧神色骤变,玉笛距离他不过只有短短的一尺之遥,他也已经感受到了在玉笛那虚无缥缈的幻象之上积蓄一股极其澎湃的力量,一旦让那玉笛与自己的肉身接触,这些被压缩到极点的力量得以释放,对自己而言,将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噗——” 一声破空轻响,一对烈焰组成的羽翼陡然在凤栖梧背后展开,随之双翼一展,凤栖梧的度陡然加快了数倍,使得女子递出的玉笛落入了虚空之中。 凤栖梧甩开了女子便没有再在女子身上耗费更多的心神,他只要能够挟持住前方那个人,他达成目的的把握就比现在高出了数分! 凤栖梧陡然加,那女子神色也不由得微变,她略略沉吟,而后眉头轻挑,四面八方同时响起了铁索颤抖的声响,随之一道道黯淡的灰色的铁索交织着浮现在了虚空之中,互相穿插着,迅地交织成为了一张紧密的罗网,将凤栖梧与女子都困在了其中。 凤栖梧不管不顾,径直地便冲击了上去,他原本以为以自己的修为,应该能够冲破这铁链的封锁,但是凤栖梧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才与这铁索一接触,便顿时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意与无尽的哀怨顺着铁链不断地沁入自己的肺腑之中,根本无法抵抗。 “帝器!” 凤栖梧这才醒悟过来,眼前这紧密交织的铁索的罗网根本就不是女子的功法,而是女子所持有的帝器,以九阶巅峰的修为运使帝器虽然依然远远不如大帝,但是想要对付一个九阶巅峰,却将会变得轻易许多。 凤栖梧前进的道路受阻,那女子也在顷刻之间便已经追到了凤栖梧的跟前,她充满了警惕地看着凤栖梧,却并没有急着出手。 凤栖梧转身看着女子,带着三分笑意,七分怒意地道:“这样说起来,是真的没得商量了?” 女子并不应答,连简单的点头都没有。 凤栖梧冷笑了几声,将手中的九歌剑与九霄剑同时一收,才冷声道:“帝器而已,你以为只有你有吗!” 凤栖梧话音方落,无数如毫毛一般细碎的深红色光芒也随之浮现,环绕着凤栖梧,宛如一团燃烧的烈火。 这是凤栖梧的留手,他原本就没有想过要动用这件帝器,但是这个女子的修为不仅深厚,而且比他还要稳固,女子如果动用了帝器,他再不动用帝器,就真的没有哪怕是一成的胜算了。 凤栖梧必须要赢,他必须尝试去找回山庄的那个老怪物。 哪怕他不并不喜欢那个老怪物,哪怕他并不赞同山庄过去所做过的那些事,但是那毕竟是他所生长的地方,但是他毕竟是凤鸣山庄的少庄主,他的妹妹已经死去,他就必须承担起整个凤鸣山庄。 无论是背负着怎样的罪恶,哪怕是抛弃他下的誓言,他也必须为凤鸣山庄而战,为凤鸣山庄而一直向前。 这条路,永远没有退路。 他也不需要退路。 他需要的只有末路。 女子的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因为她知道他有帝器,只是她不知晓,他所拥有的到底是怎样的帝器。 现在她明白了,那是一片暗红色的如缝衣针一般大小的针,不知道到底是用什么材质制作而成,但是之上所散的古老的气息,让她也不由得暗暗有些心惊。 凤栖梧面对着女子,而后他猛地抬手,那环绕着他的无数的红针在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将针尖指向了女子,在短暂的停顿之后,无数的红针出了一阵阵尖锐刺耳的呼啸,划出一道道痕迹,向着女子正面落了下去。 女子退后了一步,四周环绕飞舞的铁索出了一阵“哗哗”的声响,一条条铁索从其中飞舞而出,在刹那之间便已经到了女子的身前,在女子身前再一次交织出一片罗网,仿佛是要阻挡那不计其数的红针。 凤栖梧嘴角浮现出一丝怜悯的笑容。 红针与罗网碰撞,却没有出任何的声响。 那一根根红针实在是太细小了,细小得哪怕罗网再紧密,但是只要有一丝的缝隙,便都会被红针所穿透,顺着那缝隙蔓延,前进。 无孔不入。 这是凤栖梧给这无尽的红针所取的名字,也是它的特性,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挡红针的攻击,就算是真气所形成的屏障也不能——因为这个世间,没有完美到没有任何破绽的防御。 “嗤嗤嗤——” 一声声尖啸,如暴雨而来的红针疯狂地插入了显得有些猝不及防的女子的体内,在刹那之间便插满了女子娇小的身躯,就连足底也密密麻麻地插满了红针,使得女子看起来就仿佛是一只被染红了的刺猬。 凤栖梧并没有得意,甚至他之前有些得意的神情都僵硬在了脸上。 因为那铁索的罗网依然不断地环绕着,没有丝毫减缓的迹象,距离破灭更是遥遥无期。 “哗啦啦——” 一阵铁索声响,十余根铁索几乎是在刹那之间从四面八方落下,它们的目标都不是凤栖梧,但是只要凤栖梧移动哪怕一步,他都将会被迫与这些铁索正面抗衡——这些铁索的目的不是伤凤栖梧,而是要封死凤栖梧活动的空间! 凤栖梧嗤笑了一声,想要直接撕裂空间进行空间的越步,然而他只是才一尝试,便现这里的空间已经被彻底锁死。 凤栖梧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铁索,眯起了眼。 这件帝器,到底是什么来头? 如果楚风回头的话,他看到这铁索,便会知道这件帝器叫做什么。 这件帝器叫做地网,天罗地网的地网,是铁牢宫的镇宫帝器之一,在铁牢宫之中仅仅逊色于宫主所持的天罗,是极其强大的一件帝器——在铁牢宫的规矩之中,只有宫主的关门弟子才能够持有这件帝器,辅佐宫主,也同样是作为下任宫主的凭证。 可惜楚风没有回头,不然他一定会很好奇,这个女子分明是罪囚出身,又怎么会得到地网。 凤栖梧不知道,凤栖梧也不会去想这么多。 凤栖梧抬手,身周再一次围绕着无尽的红针——那些红针就好像当真无穷无尽一般,只要凤栖梧需要,需要多少,就会出现多少。 无尽的红针各自聚集汇聚,也随之分成了十余股,与冲击而来的十余根铁索毫不犹豫地正面碰撞,出了一阵清脆的叮当声响。 红色的针与灰色的索陷入了僵持之中,凤栖梧却皱了皱眉。 在凤栖梧的对面,那个宛若刺猬的躯体之上的一根根红针则在慢慢地消散——那些红针本来就不是实体,消散也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真正让凤栖梧皱眉的是——红针消散之后,那个女子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就好像什么都不曾生过一样。 第664章 答案 如果楚风在凤栖梧的身边,他会告诉凤栖梧这是为什么。? 地网不仅锁定了范围内的空间,还可以在短时间之内锁定时间。 对付地网保护下的人,不能试图用爆去攻击——因为如果对方反应足够快的话,及时锁定了时间,他自身的状态就会停留在时间被锁定的那一刻。 对付地网保护下的人,攻势应该是连绵不绝的,用一次次的小伤去累积成为无法挽回的大伤——对于大帝以下的修士更是如此,因为他们没有那样的能力去动足够多次的时间锁定。 无论是多么强大的九阶修士,能够动时间锁定的次数也绝对不会五次——过了这个界限,他的身体将会崩溃——毕竟,那是大帝之器,而不是什么小孩子的玩具。 虽然楚风不能给凤栖梧详细的说明,但是凤栖梧也猜到了这必然是环绕天地的罗网的作用,不然这没有道理。 凤栖梧微微眯起了眼,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是无数的红针环绕在了他的身边,每一根红色针都将针尖指向了铁索交织而成的罗网。 凤栖梧选择了最为野蛮最为暴力的方式。 他要用帝器与硬拼帝器。 他对无孔不入有着足够的自信。 刹那之间,密密匝匝的红针,就仿佛是成群结队的蝗虫一般从整片天空肆虐而过,无休无止,根本看不到尽头。 而凤栖梧,就是那个蝗虫的巢穴,孵化着一波又一波的蝗虫。 叮叮当当的清脆的碰撞声响不绝于耳,高低错落,此起彼伏,渐渐地从清脆变得无比嘈杂混乱,刺耳万分。 而无论是凤栖梧还是拿女子,此刻表现得都极其平静,甚至于可以用安宁来形容——因为他们此刻进行的比拼最为凶险不过了。 这就好像是两个孩子,手里各自拿了一口剑,他们不用剑去砍人,而是在用剑去砍剑——稍有不慎,受到伤害最大的将不会是敌人,而是自己。 凤栖梧要全力地操作无孔不入,而女子也不得不被迫以地网正面抗衡,这个时候谁先撤下力气,谁就将会落入被动之中——他们都已经估量清楚了对手的能为,所以他们才不愿意落入被动,一旦落入被动,他们也都没有一定就能重新夺回主动的把握。 他们只有咬紧了牙关死撑,用尽了全力去运转本来就不是他们这个层级可以玩转的道具,除非两个人都因为畏惧而同时收手,亦或者直到一方被自己的帝器榨干直到死亡。 凤栖梧不可能放弃,不可能退缩,所以铁索与红针的碰撞在持续着,而楚风也终于趁着这段时间来到了女子所指的西北方两千三百里外的位置。 站在高空之中俯瞰下去,此地依然是一片茫茫的戈壁滩,除了炎炎烈日与砂石之外,视野之中便没有了任何的东西。 但是楚风感受到了,这下方的戈壁滩中,有一处不寻常的地方——那个地方就仿佛是一处泉眼,不断地有灵气从其中逸散而出,使得这片空间的灵气浓度远远地高于附近其他的地方。 顺着灵气浓度增大的方向前进,楚风很快地就来到了这个悬浮在距离地面约摸有七八十丈距离的泉眼。 站在这灵气的泉眼之前,楚风就好像是感受到了一束光照在了自己的脸上。 楚风知道,在这个泉眼的背后,是另外的一个小世界,那个小世界灵气丰沛才会造成如今的这个局面,在这个泉眼之后……是还在等着他的楚紫儿,是为了救他牺牲了一切的穆师兄。 无论这泉眼之后,到底有什么,他都必须去。 为了那些相信他的人,为了那些他相信的人。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向着那灵气的泉眼伸出了手。 楚风的手才刚刚接触到那灵气的泉眼,便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引力,强行牵扯着他的身躯,将他向着那泉眼之中吸引拉扯而去。 楚风运气戒备,却没有抵抗,因为这吸引力只是朝着泉眼的深处拉扯着他,想要把他牵扯到泉眼另一端的世界,而这正是他所要达到的目的。 刹那之间,楚风眼中的世界开始扭曲变形,所有夜色之中的景物都仿佛是被人为地盘旋了起来。 远方那棵枯萎的胡杨的根与它的树梢长在了一处,汇聚在了一根枝桠之上。 大地的尽头出现了星空,在星空之中混杂着山脉,一颗颗星辰点缀在大地之上,而自己踩踏在盘旋成漩涡的星空之上。 这一切扭曲至极的画面迅地盘卷蜷曲,而后全部收缩到了一个孔穴之中,使得所有的景物都重归于沉寂。 但是这变化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间,只是片刻的黑暗之后,一片光亮出现在了楚风的眼前。 所有塌缩到那一个奇点之中的景物都在片刻之间盘旋着向外扩张,而后在短短的一瞬间,便张开形成了一片新的天地。 这里与茫茫的戈壁截然不同,天空蔚蓝如洗,与铺满大地的如茵绿草交相呼应。 一片山脉在视野的中央绵延展开,围绕着最中央的最为雄奇的那一峰,群山低头。 清风吹拂,送来花草的芬芳,夹杂着从山间翻腾的白云之中传来的几声清嘹鹤鸣。 这里仿佛是仙境一般朦胧绮丽,这里与人间格格不入,与外界格格不入,让世人怀疑自己到底身处在何处。 楚风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一个人影,但是他现了在远方有一座石碑。 那座石碑不过一人高,石碑的表面已经布满了斑驳的裂纹,就连棱角都变得无比光滑圆润,显然经过了极其漫长的岁月的侵蚀。 在石碑的正面还有两个模糊不清的文字,似乎是在显示此地究竟是何处。 楚风慢慢地走到了那石碑的跟前,看着石碑表面的文字,微微皱了皱眉。 他在阅读那老人赠送他的古书的时候,便已经记下了六界之中近十万年以来所有为世人所知的文字——但是这两个文字却并不在他所认识的文字之中——换而言之,最有可能的便是,这两个文字来自更为古老的岁月。 楚风缓缓伸手放在了石碑之上,石碑入手微凉,宛若玉石一般润滑,让楚风莫名有种神清气爽之感。 楚风的神情有些讶异,因为这块石碑的材质……是极其珍惜的安魂冰玉,在现今的六界……已经足足有八万多年不曾被人现过了。 而安魂冰玉虽然润滑,但是却也无比刚硬,即便是九阶巅峰的修士,也很难在安魂冰玉之上留下太深刻的痕迹,更没有什么物质能够蚀刻安魂冰玉。 然而此刻,这么大一块的纯粹的安魂冰玉却伫立在此作为界碑。 然而此刻,这难以被蚀刻的安魂冰玉却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它到底在此伫立了多少的岁月? 这里,又究竟是什么地方才有如此的底气? 楚风愣愣地看着那界碑,然后他开始拆解那有些模糊不清的文字——他在根据他对六界各个种族这十万年以来的文字字形变化的过程倒推,他想要看看这两个文字到底是什么。 在这个世界之外,还有两个人的战斗在持续着。 漫天铁索,漫天红针。 灰色与红色的碰撞依然没有停止,哪怕四周早已从一片戈壁变成了一片荒漠,那些顽强扎根在这里的植株与动物都在不断的冲击之中化为了灰烬,剩下的只有一片死寂。 凤栖梧的嘴角沁出了鲜血来,他也能够看到对方的嘴角沁出了鲜血。 他知道自己的红针已经在不断的碰撞之中出现了裂纹,但是他也看到了那环绕着周天的铁索布满了裂纹。 他的修为的确不如那个女子,但是他的帝器却弥补了他的劣势——他们旗鼓相当,所以他们注定两败俱伤。 如果那个人还在这里,凤栖梧就算两败俱伤也要坚持下去,但是现在那个人已经走了,这样的两败俱伤毫无意义——然而那个女人就像是疯了一样地咬着他不肯放——就好像一定要拼到他们之中的一个人死去一样。 凤栖梧狠狠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艰难地喘息道:“够了……” 凤栖梧只是一开口一分心,他所承受的压力陡然激增,就仿佛一座泰山压在了他的肩上,压得凤栖梧的七窍都向外溢出了鲜血。 凤栖梧把剩下的话都憋在了自己的喉头——既然那个女子无意罢手,那就战! 战到一个人死去! 不死不休! 凤栖梧的双目变得一片血红,黑张扬而起,宛若疯魔一般。 随着凤栖梧的狂性大,那不断激射而出的红针变得愈澎湃愈汹涌,红针与铁索碰撞的声响刹那之间便连成了一片没有退潮的海啸,没有前奏,也没有余韵,有的只有一片永不断绝的震耳欲聋。 一根根红针破碎,一环环铁索崩解,空间变得扭曲,大地也承受不了压力开始缓缓下沉。 “啊——”凤栖梧的喉头深处爆出一阵愤怒到了极点的咆哮,那一瞬间,天地无光。 那一瞬间,红针化为粉末消散在飓风之中。 那一瞬间,铁索崩碎为漫天碎片随风飘散。 那一瞬间,两个人都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向着相反的方向倒飞而出,而后落地,翻滚,不断地吐血。 凤栖梧不知道自己到底滚出了多远,自己的骨骼还有几根是完整的,他只是在终于停下来翻滚的时候看着天空有些嘲讽地笑了笑——自己的帝器算是完了。 凤栖梧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而楚风却将眼睛瞪得更大了。 他有些不确信自己找到的答案。 因为那个答案是—— 昆仑。 给读者的话: 其实开始厌倦了日复一日的更新,觉得这样的日子枯燥而乏味,不过这个故事还会继续讲下去。 第665章 嘿嘿嘿 昆仑一直是一个美丽的传说。 在人间的传说中,昆仑住着神仙,这里的主人是一个叫做西王母的女仙,这里有名为瑶池的圣池,还有诸如阆苑这样多不胜数的仙境。 甚至在一本杂记之中,记载了古老时代一位被后世称作穆天子的天子驾车西巡,在昆仑受到西王母的款待,二人展出一段绮丽缠绵的爱情故事。 也有传说说,这里是远古时代一位叫做元始天尊的大神的道场;还有传说说,人类的始祖之一黄帝也曾经驾临昆仑,在此游玩。 凡人与修士之间都流传着关于的昆仑的种种传说,甚至于在人间,就在西北的方向,也有一座被称为昆仑山的大山。 那座大山的确也雄伟险奇,但是每个人却都知晓,就像鬼界那被称为忘川黄泉的地方一样,这都只是后人的穿凿附会所取的名字,而并非是传说之中的那些东西。 但是这足以满足很多人的猎奇之心,而那些传说之中的地点也从来没有现身于世间,所以也没有人再去追究这些细节。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着这座石碑,楚风真的是百感交集。 原来昆仑真的存在,只不过它隐藏在了人间,隐藏在了这最为荒僻的所在。 只不过如果昆仑如此简单便能进入,为何过去了这许多岁月,都没有人现它的存在? 楚风略略沉吟,才有些骇然地想,莫不是其实昆仑早已被封死,只是在十年多之前才缓缓出现了一个破口,重现于世? 而这些年来,六界之间互相的走动都在渐渐变少,大家都意识到有一场暴风雨快要来临,更专注于厉兵秣马,趁着空气之中灵气的浓度不断增加借机提高修为,很少再有人外出游历,所以便一直不曾被现? 楚风愣了许久,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这些年他去过了不少神秘之地,所以他并没有因此震惊太久。 他向着前方走去,向着中心的那一座主峰走了过去。 他走过了两山所夹住的峡谷,而后便陡然看到了宽达三十余丈,一阶高达五尺的白玉石阶顺着主峰昆仑的山坡绵延之上,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最后渐渐隐匿在了白云之间。 这里似乎是昆仑的山门,这里不应该一个人都没有。 楚风有些迟疑,他皱了皱眉,而后神色微变迅地向后退出了几步,一道七彩霞光已然轰击中了楚风之前的站立之地。 这是一次短暂的轰击,在一瞬间便把那一块区域抹平,留下了十余丈深的缺口,灰尘弥漫。 烟尘渐渐散去,那被轰击而中的大地却也在慢慢地恢复,空中飘舞的尘埃返回了它们原本的所在,大地变得平整。 而后绿色便仿佛是洇散开的墨水一般,迅地弥补上了这片区域裸露的土黄色——这里有阵法加持不断修复着自己所遭受的损害。 楚风眯着眼,看向了那一道霞光斩来的方向,反手抽出了自己的木鞭,紧握在手里。 一道紫光从天而降,一个白白胖胖的紫衣少年站在了山门之前。 那少年约摸十一二岁的年纪,看面容还很是稚嫩,只是神色却很是高傲。 少年的背后背着一个紫金的大葫芦,那葫芦几乎与他等高,只是因为斜背着,所以看起来还算能够接受。 葫芦的表面流淌着淡淡的金色光泽,一看便知道绝非是寻常的宝物。 少年人两手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让人很是恼火。 少年人看了看楚风,开口便是一阵楚风听不懂的语言——如果昆仑这些年真的都与世隔绝的话,昆仑的语言就算没有停留在当年封闭的状态,只怕也演变出了另外的体系,所以楚风听不懂很正常。 楚风想了想,虽然有心以真气写下文字沟通,但是他又怎么知道昆仑现在的文字变成了什么模样? 至于当年的文字,那就更艰难了。 楚风咬了咬牙,有些迟疑,他还在思索要怎么与那少年人交流,但是少年却已经一拍背后的葫芦底座,那葫芦之中顿时又飞出一道七彩霞光,化为一道锐利气剑,向楚风斩落而来。 楚风微微蹙眉,但是神色不变,只是将木鞭迎着少年人拍出的那一道七彩霞光挥舞而起,只是短暂的一接触,便将那一道七彩霞光打得崩碎消解,而后退后两步,将手微微举起示意自己毫无敌意。 而少年人却哪里管那么多,七彩霞光被破的那一瞬间,他就自己将背上的紫金葫芦一解,双手捧住葫芦,大声喊了一句,紫金葫芦之中便散出了一股强大的吸引力。 楚风面色一变,因为那紫金葫芦所散的吸引力之强使得他竟然也无法抵抗,强行拉扯着他向紫金葫芦飞去。 那紫金葫芦口上,强烈的气旋甚至已经出现了实体化的迹象,一道道风刃出尖锐的尖啸,刺得人双耳刺痛,仿佛要被震破了鼓膜一般的难受。 楚风没有能够在这强劲的吸引力之中坚持太久,只是在地上留下了几道挣扎的痕迹,便被强大的吸引力直接吸引向葫芦口。 在吸引的过程之中,触眼中外物越来越大,包括那个小小的葫芦口,都仿佛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根本看不到边际。 楚风的神情很专注,他知道这个葫芦不一般,只怕是某个顶尖高手所祭炼的法器赠给自己的弟子的,所以这个六阶巅峰或者上段的少年人才能凭借这个紫金葫芦牵制住自己。 但是这个葫芦里到底有什么,楚风可不愿意知道,因为就目前来看,这个少年对他似乎并不友善。 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手里的木鞭,他握紧了手里的木鞭,紧紧地攥着,双眼一直直勾勾地瞪着葫芦口。 他只有短暂的片刻时间可以动用,一旦失败,他也无法预料结果到底会如何,但是显然那不是他想经历的。 从葫芦被祭起,到楚风被吸引到葫芦口的时间,极其短暂,只是一瞬间。 少年人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然而下一刻,他的脸色也顿时阴沉了下来。 因为一道玄光直接砸在了葫芦口上,随着“噼啪”的响声,一条条裂痕迅地爬满了紫金葫芦,继而紫金葫芦裂为了无数碎片,各色光芒从资金葫芦之中向四处爆绽而出,伴随着滚滚的气浪,把这个少年彻底吓傻了。 楚风刚刚落地,还来不及做出太多的反应,从紫金葫芦之中爆而出的股股汹涌气劲便已经如浪潮一般向四周扩散开去。 强烈的冲击将楚风像暴风中的两只小船一般拉扯住,而后奋力地向外抛掷而出,眼前一阵天翻地覆,而后才重重地摔落在地。 少年看着一地的自己葫芦碎片,愣了许久,然后看向了楚风。 楚风拍了拍身上的灰,有些狼狈地站了起来——还好没被那葫芦卷进去,按照现在这情况看,一旦被那葫芦卷进去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楚风抬起头,看着那少年,而后在那少年满是呆滞的脸上看到了盈盈的水光。 糟糕。 要出事。 楚风刚想到此处,那少年顿时便“哇哇”地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抹眼泪,一边指着楚风说着些什么。 楚风翻了翻白眼,看向了天空。 这到底是谁家的熊孩子,气势汹汹地出来欺负人,被人欺负了就会哭鼻子,未免也真把自己当做几岁的小孩了吧? 楚风有些哭笑不得,刚准备上前,就听到了一个满是调侃的声音响起道:“哎哟哟,哎哟哟,这谁家孩子在这里哭鼻子啊?” 那少年人吸了吸鼻子,狠狠抹了抹眼睛,强行忍住了眼泪,大声喊了几句,虽然楚风不解其意,但是也能猜到大概是在逞强。 “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丢人不?”那满是调侃戏谑的声音响起,却是一个黄衣瘦削的青年,夹着一张棋枰,趿拉着鞋子出现在了山道上,“我们承渊山的脸啊,都被人丢干净咯。” 那青年走到了少年的身边,拍了拍少年的头,看向楚风道:“这位师兄或者师弟,或者师叔师伯,师侄……哎,反正都无所谓了,我们的辈分没法和你们外面的比……就叫你大兄弟吧。” 楚风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那青年,刚想要说话,却陡然反应了过来这青年说的分明是六界的通用语,而那少年人也是听得懂的……自己方才若是用通用语解释,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 “你以为你用六界的语言他就不会动手了啊?”那青年笑眯眯地看着少年说话,却让少年有些不寒而栗。 “大师兄……”少年人涨红了脸嘟囔了起来,用的却也是通用语。 “别,你是我师兄。”青年耸了耸肩,撇嘴道。 “我知错了。”少年人眨了眨眼,一副可怜模样。 青年微微叹了口气,少年人顿时也松了口气。 “你以为我是程养浩啊?”青年突然咧嘴一笑,那少年顿时露出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神情。 “好了,不逗你了,以后再惹是生非,我就弹你的……”青年眯起了眼,出了一阵极其猥琐的笑容,“……嘿嘿嘿……” 给读者的话: 致敬污妖王 第666章 玄圃堂 那青年很是笑了一阵才意识到了楚风的存在,急忙咳了几声,摆出了一副严肃的面孔道:“这位大兄弟来我们昆仑做什么呢?” 楚风有些尴尬地看着青年,顿了顿才说道:“我来找人……” “找谁啊?”青年好奇地眨了眨眼。 “十年前,间隔大概半年进入昆仑的,一个紫衣……” 楚风正说着,青年突然自言自语道:“你给我说也没用啊,十年前我还小,正被我家凌霜抱在怀里吃奶呢。” “大师兄……被凌霜姐和程师兄听到了……”少年人拉了拉青年的衣角。 “哎,你不说就好了嘛。”青年有些嫌弃地翻了翻白眼道,“是不是蠢啊你。” 少年人有些垂头丧气地撇了撇嘴,只好不说话。 楚风更是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青年,这个人是他见过最不靠谱的人了。 “不管你来干什么,你得先去玄圃堂拜会我们的主事,他知道所有的事情,会帮你安排好的。我先走了啊。” 青年说着,摆了摆手,一把抓起那少年人,转身就向云海之中而去,只留下哭笑不得的楚风。 去玄圃堂,但是玄圃堂到底在哪啊? 楚风脸上哭笑不得的神情没有能够持续太久,那青年便急匆匆地折回,而后咳了两声,一脸正色道:“顺着石阶一直前行,就可以到玄圃堂了。” 说完,青年转身便离去,一边离去一边以楚风可以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道:“丢死人了,丢死人了……” 看着青年远去的背影,楚风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他原本对昆仑的印象和憧憬……被一个熊孩子和一个熊青年,毁得一干二净了。 从此之后,昆仑再也不是传说之中的圣地。 青年既然已经指出了去往玄圃堂的道路,楚风也不再耽搁,沿着山路顺着石阶而上,穿过了一片茫茫云海之后,便又是一片仙境出现在了楚风的眼前。 从外围向主峰,山峰的高度依次拔高,每一座山峰的云海之上都开始修建起金碧辉煌的建筑,高低参差,鳞次栉比。在山与山之间,悬浮着一座座青翠的岛屿,一条条如悬河般的瀑布从这些悬浮岛之上冲簌而下,冲入云海之中。 一条条长虹犹如长桥,在山峰与山峰之间穿梭跨越;而一座座长桥,则仿佛长虹一般,在空中横跨千里。 建筑的风格更是各不相同。有的极其庄重严肃,有的却显得草率孟浪,极不用心;有的极其讲究对称,有的却偏生要把原本对称的建筑格局布置得歪七扭八;有的大气磅礴,有的却又清秀雅致…… 空中时不时可以见到有古代记载的神禽飞舞,白云之上,也能看到异兽奔腾怒吼,就连冲簌下的一条条瀑布之中,都不时有一些珍稀水族一跃而出,又潜归水中。 放眼望去,极目之下,全都是如此盛景。而在这盛景之中,楚风一个人孤零零地沿着已经不再是依托着主峰,而是环绕着中央主峰悬空而设的石阶,一步步向上前行。 楚风终于登上了昆仑山主峰的山顶。 这是一块平坦的区域,在区域的正中有一个水池,从虚空中垂落而下的瀑布冲击在水池之中,出“哗啦啦”的声响。 水池早已积蓄满,溢出的水却有规律地向同一个方向汇聚而去,从不远处的山崖汇聚成为了另外一条瀑布冲入了云海中,使得云海翻腾不休。 在水池旁有一座古旧而简朴的二层小楼,在楼的左右悬挂着几条对联,只是文字过于古老,连楚风也不认识。 悬着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同样古旧的文字,楚风也不认识,只是大概可以猜出是所谓的“玄圃堂”三个字。 楚风缓慢上前,伸手叩响了玄圃堂紧闭的门扉,只是无人应答。 楚风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缓慢地伸手推开了玄圃堂的大门。 楚风一进入玄圃堂,就知道自己依然低估了昆仑这个世界。 玄圃堂是昆仑世界里的小世界,这个在外面看起来小小的屋子,一进入其中才现这是一座完全看不到边际的藏书阁。 从楚风进门的位置看过去,不管向哪个方向看,都可以看到一座座黑色的古老书架,与在把这些书架填塞得满满当当的书籍,甲书金文竹简帛书,琳琅满目,根本难以数清。 在整个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书墨香气,沁人心脾。 楚风在书架与书架之间行走着,目光不断地高扫过书架,希望能从其中找到一些自己认识的文字。 只是可惜的是,这些书籍都太过古老,无论楚风如何仔细辨认,都只能从其中找到极其个别勉强可以认出的字来,想要连接成为有确定语义的句子,就实在有些艰难了。 楚风在书架中穿行了许久,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一个坐着摇椅的老人。 老人的皮肤早已失去了弹性与光泽,充满了皱褶,一头花白的头更是凌乱得像是杂草一般。 老人坐在摇椅上,双眼紧闭着,在膝上横搁了一条兽皮毯子,毯子上摊开放着一本古籍,老人微微有些黑的手搭在书上,却没有翻动。 老人的呼吸很轻微,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楚风在老人的身前站立了一会,却也不好意思惊扰老人家,便在一旁坐了下来,开始看自己带来的书籍。 当楚风翻开的书页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老人也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老人目光有些浑浊,但是他的神情却很淡定。他用眼角的余光略略扫了楚风手里的书籍一眼,才哑着声音嘟囔道:“祖龙君还真是大方,这些书都送给你了。” 楚风微微一怔,旋即起身,行礼道:“晚辈见过前辈。” 老人打了个呵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道:“不必客气了,真的算起来……我也还得叫祖龙君一声前辈才是,不知道他近来可好?”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摇了摇头道:“那位前辈也只是赠书给我,在那之后,便再也不曾见到了。” 甚至包括那位无名老人的名字,他也是第一次知晓,原来叫做祖龙君。 老人点了点头,道:“处处烽火,他有着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做,你自然也见不到了。” 楚风沉默片刻,想到这些话题终究还是这些大人物之间的事情,所以便也不准备再提,而是道:“前辈,晚辈……想问前辈一些问题。” “你说那个紫衣服的小姑娘?” 楚风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只怕那个青年也已经向这名老人汇报过了,所以老人才不用多问。 “她不在昆仑境内。”老者接着道,“十年前很多人都因为意外进入了与昆仑重叠的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可没有昆仑这么宁静。” 楚风皱眉重复道:“另外一个世界?” 老者微微颔道:“昆仑有两个,一个称为上昆仑,一个称为下昆仑。我们这个世界,就是所谓的上昆仑,多年以来一直担负着镇压下昆仑的重任。十年前,因为一些原因,上昆仑不得不与现世连接,这期间空间一直很不稳定……空间的重叠使得他们不幸落入了下昆仑。”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问道:“那请问前辈,我应该如何去下昆仑?” 老者微微瞑目,沉默了许久才道:“下昆仑是一片破碎的世界,凶险万分,所以……我并不愿意你去往那一边。” “我的朋友……”楚风想要分辨,但是才一开口,老者就已经示意楚风不必再说下去,而是反问道:“你又认为,你能做些什么?”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我认为不能因为判断自己做不了什么就真的什么也不做,这太无情了一些。” “这是一种极其顽固的愚蠢,明知道做不了什么,却还要去做,只不过是付出更多的牺牲而已——任何的牺牲都应该是有价值的,没有意义的牺牲没有存在的必要。有这个时间和精力,你不如多考虑一下,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可以做。”老者缓缓说道。 楚风想了想,才摇头道:“他们是因为我而陷入险境,我自然有责任。” 老者眯了眯眼睛,忽然笑了起来,道:“你这小家伙倒有些意思,在人世间也经历了很多的风风雨雨了,却还如此天真顽固。哈……这个世上,能这么急切地想要去承担责任的人,可真是少见呢。” 楚风愣了愣,一时竟有些无语。 “你要找的人,除了那个紫衣的小姑娘,还有谁?”老者继续问道。 楚风抿了抿唇,才将奎元和洛亭、穆少恩的特征描述给了老者。 老者仔细地一阵回想才道:“那两个妖族早已顺利地来到了上昆仑,他们体内的毒也已经解了。你若要找他们,我即刻便可以吩咐下去。至于那个人类青年,他也落到了上昆仑之中,反而是追击他的那个人,落入了下昆仑。” 楚风沉默了片刻,道:“奎元和洛亭便让他们如此吧,也不必再打扰他们了。倒是我穆师兄,他现在如何?” 老者微微瞑目,沉默了片刻才道:“你的穆师兄,早就因为有别的事情离开了。” “别的事情?”楚风微微沉吟。 老者笑了笑,却不明言,只是道:“是啊,他说是很重要的事情。” 第668章 我们回家 纯净的寒冰中映照出这个世界的暗红色色调,使得原本应该是璀璨蓝色的长弓与箭,都变成了有些压抑的暗红色。 不过当楚风拉满弓弦的时候,箭上所出的璀璨蓝光,终于使得弓与箭都变成了纯澈的蓝色,如天空一般,如海洋一般。 箭羽冰冷,楚风的眼神更冰冷,他的目光甚至穿透了那如乌云一般护住了领袖的白骨蝙蝠,落在了那只四翼蝙蝠的身上。 就像是他手里捏着的那支箭一样。 “嘣——” 一声清脆的弦响,楚风松开了手指,那支寒冰箭羽高旋转着,拖曳出一条寒冰的轨迹,高直接扭曲了空间,向蝙蝠群的核心落去。 而箭才出,楚风手里的弓也随之崩碎成为了漫天冰晶碎片,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地,一瓣瓣标准的六角形雪花,就像是下起了大雪一般。 “轰——!”雷鸣阵阵,那支寒冰之箭已然攻入了蝙蝠群中,旁侧的蝙蝠都像是疯了一般不断地向这支冰箭扑涌而来,要用自己的身体为领袖分担威胁。 但是这支冰箭太快,快得就像是穿破了时间,根本没有给外围的那些蝙蝠聚拢而来的时间,它就已经扑入了蝙蝠的核心之中。 前面的一层白骨蝙蝠,就像是一层脆弱的薄纸一般不堪一击,只是一息之间,便已经被这支冰箭冻结成为了一片冰板,而后被这支冰箭所引起的强烈的空气振动与空间扭曲直接撕裂成为一片片碎片,再没有能够重组的可能。 蝙蝠群陡然便从中炸开了,犹如海潮一般的蝙蝠群在一瞬间便失去了一半的成员。 冰箭直接彻底洞穿了蝙蝠群,在蝙蝠群中留下了一个直径高达十余丈的空白窟窿,而后在深沉的天空之中“噼啪”一声炸裂而开,化为千万道细小的冰箭,从天而降,再次对蝙蝠群展开了密集的打击。 第一次放走了一只蝙蝠,它就能找来这么多援军,如果再放走一只的话,会不会招惹来更多的麻烦,楚风不知道。 但是对于这些连理智都没有的死物,楚风不准备讲道理,也没有道理可以讲,他所能做的就是趁这些死物都还很弱小的时候,将他们一举歼灭,免得引出更多的麻烦来。 那如潮流一般的蝙蝠群没有躲闪,而是不断地向内集中,尽管附着在表面的蝙蝠不断受到冰箭的打击而连骨骸都留不下,但是他们就仿佛是飞蛾扑火一般,不知道畏惧。 楚风微微皱眉,迅意识到了这些蝙蝠群这么做只怕不是没有深意的——它们在保护那只四翼蝙蝠。 那只四翼蝙蝠,在楚风无法探查到的情况下,悄悄更改了它的位置! 楚风暗骂一声这些蝙蝠即便死了尽然都还保持着这样狡猾的智慧和纪律,他迅地再次握住了冰弓,只是还没有等他捻起冰箭,一缕缕渗人的死亡气息从蝙蝠群的缝隙之间渗漏而出,而后迅朝天空盘旋而起,在蝙蝠群的头顶展开,将所有落下的细密的冰箭全部格挡而住。 楚风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自己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不过他旋即将苦笑敛去,因为他严格遵守了那老者告诫他的话,并没有动用自己的全力,只是估计着蝙蝠群的能力有一些提高而已。 所以他依然镇定自若地捻着冰箭,看着那抱成一团的蝙蝠群突然散开,露出里面的那只四翼蝙蝠来。 那只四翼蝙蝠产生了一些变化,它的骨骼变成了血红色,像是一块红色的翡翠。 它周身缭绕的死气更加浓重了,就像是一个带来死亡的死神。它眼眸里红色的魂火在跳跃,跳跃出一点点如流炎一般的轨迹。 它嘶鸣着,四翼一展向楚风扑来,身上缠绕的一缕缕死气也在同时化为一道道箭羽,向楚风跟前射击而来。 楚风没有躲闪,而是看着那只四翼蝙蝠,慢慢地把弦拉满。 四翼蝙蝠突然停了下来,旋即它仿佛是意识到了危险的存在,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就想要逃跑。 但是楚风自然不会让它逃跑,以气息锁定了那只四翼蝙蝠,而后楚风松开了手指,这一支冰箭去势更快,更猛,在空中出一连串接连不断的爆鸣声,便已经将那只四翼蝙蝠轰击中! 楚风这一箭,没有给那只四翼蝙蝠留下任何的余地,直接将那蝙蝠贯穿,射击成为数段,被寒冰所冰封,坠落而下。 幸存的白骨蝙蝠却没有散去,而是如同疯了一般向散落的四翼蝙蝠的骨骸飞去。 楚风开始的时候以为这些蝙蝠是去抢救它们的领,然而接下来的事情才让楚风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天真。 蝙蝠开始“吱吱”叫着蚕食着那四翼蝙蝠身上所缭绕的死气与它眼眶之中变得黯淡却还不曾消散的魂火。 四翼蝙蝠的身体大部分都被冰冻住了,为了冲击开这些寒冰,那些蝙蝠根本就像是不要命了的一般反复地冲击着,直到自身的骨骼开裂,而后崩碎死亡。 为了抢夺那些死气与黯淡的魂火,蝙蝠群之间也开始了相互的攻伐与厮杀,互相冲击着,将对方的骨骼撞得彻底断裂,或者撕咬下对方骨骼上的血肉。 甚至不需要楚风再额外补一招,这些蝙蝠都已经开始了自相残杀的过程。 楚风皱了皱眉,略微挥了挥手,那支悬在空中的冰箭再次炸裂,犹如烟花一般开出满树垂柳,倒挂而下,落入了疯狂的蝙蝠群中,将所有的蝙蝠都冰冻而后打击成为了一片片冰晶的碎屑,在空中飘散,折射出水晶一般的光芒。 楚风转身,继续前行。 仿佛是好运已经用尽了,途中楚风不断地与一些已经死亡已久的生物遭遇碰撞。 对于其中较弱的,楚风都迅地全歼灭,而对于那些较为强大的,楚风都选择了敬而远之,宁愿绕远,也不愿意与对方生正面的冲突。 这里就像是末日之后的世界,所以自己也要多留些余地,避免消耗太大,再突然遭遇到什么事情,难以防备。 楚风这一次又飞行出了四五千里,他终于在天边见到了这条联系的尽头。 只不过,这个尽头所处的环境相当不好而已。 先映入楚风眼帘的是一片骷髅或者行尸的海洋,这些行尸,这些骷髅,包含了种种奇特的异兽——很多野兽单从骨骼来看是楚风从未见过也从不知晓的种类,甚至在现今六界连远亲都没有,而那些行尸骷髅的骨骼却很奇特,都是一模一样的,下体的两条腿远比常人更近,似乎是人类的某个分支。 无论是野兽,还是那些行尸骷髅,它们都井然有序地成弧形分散开,从外到内,这些死物的能力逐渐地加强。 而在视野的尽头,楚风见到了一座碑,一座并不高大,但是却可以隔得很远就能看清楚的碑。 只是碑面上到底有什么,楚风看不清楚。 也无法看清楚,因为这个距离实在是太远了。 楚风没有在第一时间深入过去,因为就在他靠近这一片真正意义上骷髅与行尸的海洋的时候,所有的死物都齐刷刷地扭过了头,一双双跃动着的各色的魂火,阴鸷地看着楚风。 那阴鸷的目光中没有任何的感情,也没有任何的欲念,似乎只有一股杀戮的本能——就仿佛带着极其深重的仇恨。 楚风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握紧了木鞭,那一瞬间那些死物却都又缓缓地把头扭了过去,看向了远处的那一座石碑。 楚风料想那座石碑只怕就是老者口里所说的三极碑中的一极,只是他不曾想到这座石碑会如此大大咧咧地伫立在此,又会吸引这么多死物犹如朝圣一般地围绕着它,似乎都想要从这石碑上参悟出一些什么来。 楚风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缓缓深呼吸一口气,硬着头皮从这茫茫多的骨海之中穿行了过去。 他的行动引来了很多目光,但是它们的注意力却都只是片刻的转移,之后又迅地落回到了那石碑之上,就像是生怕错过了什么时机一样。 在联系的牵引下,楚风终于在一片行尸之中找到一袭紫色的衣裙,一色的秀在无序地飘舞着。 楚风缓缓地上前,在楚紫儿的身后勉勉强强挤出了一个位置,而后轻轻拍了拍楚紫儿的肩膀。 楚紫儿机械而僵硬地转过身,她早已皲裂黑的双唇都没有合拢,涎水正缓缓地从嘴角流淌而出。 向她口腔中看去,可以看到她的牙龈已经萎缩,正在向外沁出鲜血。 她原本美丽清秀的面庞上更是没有一丝的生气,而是堆满了一股死亡的青灰色。 她一双原本风情万种的妙目更是涣散无神,根本没有任何的焦点,就像是死去了一般。 楚风一怔,旋即悚然一惊,急忙抓起楚紫儿的手,微微一探楚紫儿的脉搏,却现楚紫儿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死去。 楚风有些惶恐,他不知道楚紫儿身上到底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楚紫儿的症状是属于被死气所侵蚀,导致神智被困惑,肉身也失去了神智的操控,被死气所操纵所导致的。 如果再任由这种状况展下去,楚紫儿的死,只怕也是迟早的事情。 楚风知道现在已经不能拖了,如果再拖下去,只怕是再也救不回来了。 他急忙拿出了那支灯笼,只是还没有等他将灯笼点燃,四周的死物都齐齐站了起来,将楚风和楚紫儿围在了中央。 楚风默默地将楚紫儿已经有些瘦弱得不成样子的身躯背在了自己背上,而后握着手里的木鞭,也不管此时的楚紫儿听不听得懂,轻声道:“走,我们回家。” 第667章 破碎的世界 穆少恩到底是有多么重要的事情,楚风不知道,但是他却很为穆少恩感到高兴,因为至少穆少恩没有落入下昆仑,至少穆少恩是安全的。 ? 现在他所需要担心,便只剩下了楚紫儿,所以他看着老人,在许久的沉吟之后,才很诚恳地道:“还请前辈告知,晚辈如何能去往下昆仑。” 老人微微瞑目,才说道:“你真的决定要去那里吗,去往了那个只有死亡的世界,也许永远都回不来了。” 楚风微微皱眉,而后一脸诚恳地道:“请前辈让我前往下昆仑。” 老者微微瞑目,在短暂之后的沉默才睁开眼睛道:“我可以把你送进下昆仑,但是我需要你身上的一件东西。” “请说。” “那把木鞭。”老者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楚风道,那一刻老者眼眸之中爆出的精光,让楚风都为之震颤,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要被这一眼看得寂灭了一般的难以忍受。 楚风有些迟疑,那把木鞭来历不明,但是却是他最重要的依仗之一,如果就这样交出去,他将会失去很重要的一个手段。 但是如果不以此作为交换的话…… 楚风沉吟着,老者也不催促,而是慢慢地闭上了眼,闭目养神,静候着楚风的答案。 楚风咬了咬牙,道:“请恕晚辈不能将那把木鞭交给前辈。” “那你怎么能去往下昆仑呢?”老者淡淡回应道。 “我还有一把椅子。”楚风说着,便掏出了一把椅子。 那是那把曾经囚禁了易邪天尊的椅子,椅子上沾染的血迹都还不曾被时间抹去。 老者猛地睁开了眼睛,愣愣地看着眼前那把椅子,沉默着,也不知道究竟在想着什么。 楚风抿了抿唇,这把椅子必然不凡,至少绝对不会比他手中的木鞭差到哪里去。 “易邪死了吗?”老者终于开口,语气之中满是遗憾与怅然。 楚风点了点头,微微叹息了一声道:“易邪前辈……的确已经过世了。” 这个老者知道易邪,那万壑山下的小世界,与他也必然有所关联。 老者伸手缓缓抚摸着椅子上斑驳的血迹,过了许久才悠悠地道:“在万壑山下,你还有见过其他的人吗?” 楚风摇了摇头,万壑山下,他只见过易邪天尊一人而已。 “见到了那座石碑吗?”老者突然又开口问道。 楚风微微一怔,想了想,才反应了过来老者所说的石碑只怕就是那座他无论如何都看不懂的石碑,那座石碑……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楚风迟疑着,点了点头。 老者叹息一声把那把木椅放在了身边,才道:“你还需要准备什么吗?” 楚风短暂的沉默之后,才道:“前辈,不知前辈能否不吝赐教,指点晚辈一二。” 老者微微颔,沉吟了半晌才道:“那边的生灵都是死物,你不能抱着交流的心态与他们接触。你在那边,要保持低调,不要完全暴露自己的实力,不然会给自己招惹到无穷多的麻烦。最后,在那个世界里……还有一块碑,那是三极碑的第二块,你若是能找到参悟,那自然是天大的机缘,不要错失。” 楚风点了点头,才接着问道:“那前辈,晚辈应该如何返回?” 老者想了想,取出了一只灯笼递给了楚风,才道:“当你想要返回的时候,你就点燃这只灯笼,它会照亮你返回的道路。” 楚风接过灯笼,对着老者行礼致谢。 楚风再直起身子的时候,四周已经陷入了一片昏暗。 当环境中终于渐渐出现了亮光的时候,楚风为眼前的一切震惊了。 那仿佛仙境一般的世界消失不见了,剩下的一片难以分清天空与大地的世界。 他脚下踩着一块山岩,在空中漂浮着,而同样在空中漂浮的,还有无数的山体,巨石,与粉尘。 飘舞的碎石与山体之上,都溅射满了暗红色的印记,似乎是已经干涸了许久的血迹。 整个世界四周都是一般的黑与红的结合,气氛压抑而低沉,一条条熔岩河流在虚空中产生,又在虚空中消泯。 天与地,已经融合在了一起,更是有为数不少的支零破碎的空间残片在漂泊着,不断地与其他的空间残片碰撞,或者相互吞噬形成更大的空间残片,或者相互毁灭形成更为细碎的空间残片。 下昆仑真的是和上昆仑空间重叠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到底曾经生了什么,才让这里变成这样凄惨的画面,简直就像是世界的末日一样,根本不可能再有丝毫的生机。 楚风的心就像沉入了冰河之中一般的寒冷,尽管外界的气温很酷热,热得让人难以忍耐。他握紧了手里的木鞭,开始感知楚紫儿的位置。 楚风刚刚开始这个动作,便听到了一阵“吱吱”的尖啸声,楚风猛地循声望去,便见到了两只翼展足足有三四丈宽的白骨蝙蝠,骨骼上还带着一些已经腐朽了的血肉,尖啸着向自己扑杀而来。 楚风微微皱眉,只是接连退步侧身,避开这些白骨的一次扑击,在它们还来不及转向的时候,抡起手里的木鞭劈落而下,便将两只白骨蝙蝠彻底打得散落在地。 楚风有些愕然,因为这些白骨蝙蝠的骨骼解体开始于木鞭还不曾落到它们的身上之前,它们自主地解体,甚至卸掉了自己这一招简单的攻击。 就在楚风愕然的工夫,地上散落的蝙蝠白骨竟然已经开始轻微颤鸣着重组。 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一根根骨骼自行拼凑重组,竟然拼凑成为了一只四翼双头蝙蝠,四跟白骨羽翼微微振动,而后迅地向后退去,而后快地飞离了。 楚风没有去管这只蝙蝠如何,他还急着找到楚紫儿所在的位置。 楚风操纵着生死符印,把神念与符印结合在了一起,而后他就看到一根有着淡淡光芒的乳白色的细线从他的胸膛向外延伸而出,一直消失在了无数漂浮的石块之间。 这条细线,便是生死符印之间的联系,主印与仆印之间不管相隔多远,只要他们在同一个空间之中,这联系就很难被切断。 楚风没有再犹豫,起身就沿着那条联系的光芒开始不断地向前飞行。 一块块巨石与山峦在空中飞舞,由于这些东西与空间的残片互相纠缠,有时候难以区分,楚风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绕过它们,而后再继续自己的旅程。 这一路的旅程都很顺利,但是他与楚紫儿之间的距离似乎有些遥远,他已经飞出了数万里远,也只是看到这条联系在不断地向外界视野的尽头延伸,并没有要到达终点的意思。 楚风甚至有些疲乏了,因为这里的景物实在太过压抑了,压抑得让人难受。 似乎是刻意要为楚风解解乏一般的,就在楚风刚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一阵锐利的尖啸从背后紧追而来,伴随着的是一股让楚风也有些毛的阴风。 楚风急忙转身,眉头一挑,身前数多冰莲凝聚,缓缓旋转着,将这股阴风完全挡住,向两侧排了开去。 楚风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些白骨,露出了一丝惊异的神色。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茫茫多的白骨,这些白骨都是蝙蝠,带着**了的血肉,扇着自己的翅膀,在空中出“吱吱”的尖啸。 而就在这些白骨蝙蝠的最中央,是一只四翼蝙蝠。 这只四翼蝙蝠只有一个头,很明显不是由两只蝙蝠拼凑而成的杂牌,而是确确实实的一个异种。 四翼蝙蝠的骨骼晶莹剔透,没有一丝鲜血与腐肉,但是却又缭绕着极其阴郁的黑色雾气,那是在死亡之中孕育出的气息,被称为死气,对活物有着极强的侵蚀作用。 它最为特异之处,还是它小小的眼眸之中燃烧着青紫色的火焰,那火焰被称为魂火,是死气汇聚所导致的变异,积聚了这具骨骸生前的一点灵识的象征。 楚风有些讶异,虽然六界之中也有不少死气与死物的存在,但是却很少能有死物能够孕育出魂火——这里的死气,到底浓郁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才能孕育出如此多的死物,孕育出魂火? 楚风皱了皱眉,收起了自己的木鞭。 他深呼吸一口气,而后在看到那四翼蝙蝠的骷髅眼眸中燃烧的鬼火瞬间转变为赤红的时候,身前冰莲顿时绽放,一片片冰莲的叶片化为一道道晶莹璀璨的流光,向四面八方爆射而开! 而同时,四翼蝙蝠一声尖啸,身周最前方的一些白骨蝙蝠,便都如不要命了一般的成为向楚风扑杀而来,仅仅是扑腾骨骼的声响,便已经汇聚成为了声声雷鸣! 冰莲的碎片都带着无尽的寒气,所过之处,都直接留下了一条冻结的轨迹。 每一只被冰莲碎片扫过周近的白骨蝙蝠都在瞬间被极冷的气息所冻结,失去了所有的行动力,化为冰块向下方或者上方不知道多深的大地亦或是不知道多高的天空坠落而去。 几乎只是一瞬间,四翼蝙蝠的簇拥便在初次交锋之中损失过半,但是四翼蝙蝠却丝毫不着急,它一声尖啸,所有白骨蝙蝠便向它汇聚而来,将它包裹在最中间,也不知道到底在做些什么。 楚风微微蹙眉,心想难道这四翼蝙蝠之前的一次攻击是试探? 一个死物竟然还会试探攻击来试试自己的实力,也实在是太让自己震惊了一些。 虽然震惊,也不清楚现在这四翼蝙蝠现在在做什么,但是楚风不愿意给四翼蝙蝠如愿的机会。 他的左手轻轻一握,一把寒冰凝聚的长弓便已经被他握在了手里。 他的右手微微蜷曲,一枝晶莹剔透的箭也被他搭在了弦上,锋利的寒冰箭头,直指那一团抱团的蝙蝠正中心。 第669章 死亡的盛宴 楚风的这个行为就像是打开了一扇隐藏满灾厄的大门,无论如何努力,都再也无法关上。? ???? 那一具具骷髅,一具具行尸,一头头野兽就像是疯了一样地朝着楚风靠拢了过来,而后便如同疯了一般地展开了攻击。 楚风怒吼着,左手反手托着背上的楚紫儿,右手挥舞着木鞭,将所有胆敢侵犯到自己跟前的死物,一个个毫不留情地挥鞭砸下,直接一鞭便打碎了所有的骨骼和腐烂的躯体,不给它们任何重组再生的机会。 他的背后,一株开满了桃花的桃树轻轻摇动,摇落下一片片桃花,化为粉红色的刀刃,疯狂地斩落,使得原本唯美的漫天缤纷的落英,在刹那之间变为了一片杀气腾腾的杀戮场。 在这株高大的桃花树下,一个由鲜血凝聚而成的壮汉,与楚风一起出声声怒吼,挥舞着一面鲜血所凝聚的大旗,将冲破了桃花不断涌上来的骷髅一个又一个扫成了一片灰烬。 在楚风的身前,是两朵旋转着的冰莲,不断地向前方扫落,将外围更加虚弱的骷髅一片片地扫得冻结为寒冰,而后被以最快度想要冲出重围的楚风直接用肉身撞击成为碎片。 这不是楚风所有的手段,却已经竭尽了楚风的全力。 血魔经与唱雪诀是他修炼最久,也是最为熟悉,掌握得最为透彻的两种手段,在完整的归元万化诀的支撑下,终于能够互不干扰地同时运转,将威力挥到极限。 在归元万化诀的协调下,乘风诀也开始为楚风提供最快的度,让楚风能尽快杀出重围。 再加上他的桃花异能,与神秘的木鞭之威能,此时此刻,楚风的战力甚至已经越了他可以想象的极限! 楚风已经不管什么保留后手了,不管什么会不会遇到更大的麻烦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尽快带楚紫儿离开这该死的世界,离开这该死的空间! 外围的这些死物的确都不强大,在楚紫儿身后的死物,都在七阶初段以下。 已经拥有了七阶上段修为,与肉身配合有八阶下段战力的楚风,清理起这些死物来很快。 每一次攻势扫出,都是成片的霞光,伴随着成片的死物被轰杀成为渣滓与碎屑,就像是割稻子一般的流畅不见阻滞。 但是奈何这些死物却都像是疯了一般的,悍不畏死地向楚风扑来,根本就不再去管那石碑上到底有什么。 他们就像是一群饿疯了的狗,而楚风就是那块肥肉,如果吃不到就会吃,所以拼吃也要吃下去! 农人收割稻草哪怕再熟练,再简单,再轻而易举,也无法一直收割下去,他终究会有累的时候,会有疲乏的时候,会有想要休息的时候。 对于楚风来说也是如此,他也面临着一个完全相同的局面。而且他所需要面对的局面,比农人收割稻田还更要艰苦,更要辛酸。 至少,那些稻子不会源源不断地向你涌来,那些稻子不会想杀了你,那些稻子也不会在你休息的时候还缠着你继续收割它。 但是这些死物会,它们根本就不给楚风喘息的机会与时间,一波又一波,像是浪潮一般地,保持着一个极其规律的节奏,接连不断地向楚风打来。 那它们就是虽然不大,但是却接连不断的浪,而楚风则是那只在海上被浪潮推涌得难以靠岸的小船。 “啊——!”楚风双眼之中凶光大作,已经杀得有些狂,他现在也只剩下了简单而粗暴的本能,那就是杀,杀出一条血路,任何敢于挡在我路上的人,哪怕你们都已经死过了一次,你们也得再给我死一次! 鲜血的壮汉最先支撑不住,“噗”一声在死尸的海洋之中爆碎为漫天血雨,而后汇聚到一起,回到了楚风的体内。 那都是楚风的鲜血,即便现在楚风已经没有能力再维系血魔经的运转,但是这些鲜血却不能浪费掉,就在刚才的爆碎之中,就已经有几滴鲜血被那些死物所吞噬,使得那些死物眼中的凶光愈强盛! 楚风身前两朵冰莲突然同时向前方扫出,再次将一大片死尸扫成一块块碎冰,为楚风扫出了一片周转的空间。 借着这一片空间,楚风迅地转身,手里的木鞭一挥,直接将刚刚吞噬自己几滴鲜血而变得愈凶狂的几个死物一便将头颅打得爆碎,同时毫不停滞地完成了转身一圈的动作,再一次将手里的木鞭举起,横扫而出,将身前十余丈范围之内的死尸全部拦腰斩断! “噗——!”楚风吐出一口黑血,才脸色一变,刚才鲜血爆碎的时候,被一些死尸趁机在其中加入了死气。 现而今死气已经开始在他的体内肆虐,他一边要杀出重围,一边还需要运功镇压体内的死气,就算他意志顽强,心性坚韧,但是也不是一个没有极限的人。 他所能做到的,目前就是极限了! 楚风怒骂一声,只能先停止了乘风诀这种极其消耗自身精力与体能的法诀,转而直接又运转开了森罗殿的功法,木鞭之上黑气缭绕,一缕缕死气随之被排出体外,缠绕在木鞭之上,而后化为一个个怒吼的恶鬼,向四面八方冲散开去。 那些恶鬼抓住了死物,而后硬生生地从这些死物身上扯下手臂,大腿,拧下头颅,扔入自己的血盆大口之中,咀嚼开来,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嘣咯嘣”的响声。 楚风的脸色这才渐渐由青紫转变为了正色的颜色,只是有些苍白,随着楚风又猛地吐出一口红色鲜血,才正式宣告他将体内的死气完全排尽。 楚风的身躯已经开始不自禁地颤抖,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杀了多少死物,其中各个阶段的死物,又各自有多少。 他只有杀,一路杀下去,杀得连这些死物都害怕,给自己让一条路出来,或者战死在这里,才是终点。 天空之上传来一声鸟类的啼鸣,一只巨大的鸟类的尸骸从天而降。 它的羽毛已经几乎完全脱落,甚至连尸身也没能保证完全,一只翅膀像是被谁硬生生撕扯而去了一般,身躯表面也到处都是被贯穿的伤口,黑色的死气所化为的火焰缠绕着它的身躯,显得无比阴冷,无比可怖。 它厉声尖啸着俯冲而下,根本不管已经在楚风身边的那些骷髅被它的焚身死火接触之后自身的死气被引燃,出凄厉的惨嚎而后渐渐地跪倒在地死去。 它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楚风! “滚!”楚风咆哮,两朵冰莲绕着身躯高旋转,他自己则将手里木鞭当做剑一般向那那死鸟递出,一道漆黑剑芒立时穿破虚空,直接递到了鸟尸颈间。 随着楚风手腕向下一挥,这一刀横亘天地的剑意也随之翻转,毫不客气地将这只鸟尸的脖颈斩断,并顺着颈椎斩落而下,直接将这鸟尸的尸骸斩成了两半。 楚风怒吼,挥舞着木鞭,用这道剑意拖动着鸟尸的尸骸,就像是挥舞着战锤一般迅地向前方砸落。 剑意愈凛冽,瞬间暴涨三分光芒,犹如倾倒的天柱一般轰然砸落而下,与那鸟尸庞大的尸身,瞬间便又扫出了一百多丈长的一条通道,通道两侧的死物全被被这轰然的一击或者震得直接散架,或者震击得直接倒飞而出。 桃花渐渐凋零,桃树也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而后便渐渐消隐在了虚空之中。 来自楚风背后的袭击,愈凶狂而不可一世,这些死物似乎完全是打定了要用人海战术活活把楚风拖死,让楚风彻底跪倒在它们那庞大的数量面前。 “都去死啊!”楚风怒吼,连那冰莲也不再维系,而是将所有的愤怒与疯狂倾注在了自己手里的木鞭之上,使得木鞭之上瞬间便喷吐出一道长达百丈的剑意,随着楚风灵活的步伐迈动,一边前行一边转身,如同风车一般转动,眨眼之间便自己身周方圆百丈之内的所有死物,全部清扫得干干净净! 这样疯狂的战果,连那些疯狂的死物都为之一怔,停滞了动作,使得天地之间只剩下了楚风的怒吼和咆哮,与那道漆黑中带着一丝鲜血的剑意,震惊了整片虚空——然而这只是为了给这个在绝境之中的青年,留下最后一抹挣扎的光辉。 短暂的停顿之后,这些死物愈疯狂地涌了上来,根本无惧楚风那一道已经被他在死亡逼迫之下为了生存而激的疯狂战意挥得淋漓尽致的剑意。 如果剑名无闻能够看到这道剑意的话,大概会当场就按捺不住想要与楚风来上一场大战。 但是可惜的是,楚风此时这道已经几乎完全契合了剑宗思路的剑意却无人见证,也难以有人见证。 从高空俯瞰而下,便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在一片空旷的类似于圆的空间内,一道暗红的剑意不断地以螺旋的方式横扫着四周,所有胆敢靠近这里的死物,都在片刻间被清扫得一干二净。 而在这片空旷以外,是不断涌动的暗潮,不知疲倦不畏死亡地向着它们的死亡归宿推进者。 在奔驰的过程中,它们在兴奋地嘶鸣,在狂喜地咆哮,就仿佛它们不是在去奔赴死亡的途中,而是在赶去赴一场华美的盛宴。 第670章 疯狂杀戮 这道剑意所能维持的范围越来越小,渐渐地甚至只能维持楚风跟前三丈的范围。 身前三丈的范围,对于要确保自己全方位的楚风来说,实在是太过狭小。 所以在这之前,他就已经把背上的楚紫儿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楚紫儿之所以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模样,是因为他当初的决策失误,是他让楚紫儿来此查探奎元和洛亭的消息;也是他选择了先去救小丫而不是先来找楚紫儿拖延了时间;还是他为了一块一直没有用上的开关玉又在妖界活活地多耗了一些时间。 事情之所以会展到现在的地步,都是因为自己的错。 所以他就算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住楚紫儿,至少,在自己死之前,没有人可以动楚紫儿一根毫毛,没有人! 一只怪鸟的骨架尖叫着从天而降,而后带起阵阵强烈的罡风,在楚风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楚风怒吼,根本不去想这只怪鸟到底有怎样的修为,手中木鞭剑芒暴涨,直接将一击得逞正要远走的怪鸟从侧面劈斩成为了两半,骨骼的碎屑漫天飞舞,犹如飞雪。 楚风没有就此停止,依然将这一剑下劈扫出一条道路,而后迈步旋转,再次将身边清出数丈的空间来。 但是数丈的空间实在太小,小得楚风刚刚将这片空间清出,就已经又被涌来的死物填补上了。 它们在楚风每一次攻击的空隙之中,对楚风展开它们所能用到的所有的手段,死气化为利剑,利齿成为法器,爪子,羽毛,漫天飞舞,互相碰撞,接连不断。 楚风知道自己芥子囊里有丹药,可以补充自己消耗过度的真气与精神,但是他根本没有手去把丹药掏出来,也根本没有工夫去把丹药掏出来。 但是值得庆幸的却是,尽管他也已经浑身伤痕累累,身体被死气侵蚀得也极其严重,但是与之相应的随着他不断向外围靠近,他需要应付的死物也渐渐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只要没有到达六阶,对于楚风来说,这些死物就都不是威胁,它们太脆弱,脆弱得哪怕只是一次简单的攻击,都能彻底摧毁它们的骨骼。 最大的威胁来自天空,在天空中飞行的禽类死尸仿佛根本无视了修为变化这个过程,从内层一直尾随到了此地,至今都还在天空之中盘旋。 而从内层追来的在地上奔驰的死尸在失去了楚风这个目标之后,则大多都已经返回了自己的所在,只有零星的几个,还紧紧跟着楚风,不肯放弃。 楚风终于彻底杀穿了整个死尸的包围圈,但是死尸却没有就此退去,尤其是对于天空中的死尸来说,没有了地面上那么多同类的阻碍,它们下手就可以愈地精准,愈地凶狠,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愈凶狠! 楚风艰难地喘息着,想要在这些凶禽的疯狂扑击之下喘息过一口气来,但是凶禽却根本不给楚风这个机会。 它们每每飞到高空,而后双翼一展,便如一道利箭,尖啸着在身后留下一道道激荡的气流,向楚风俯冲而来,悍不畏死,俨然是拼死也要与楚风对换的节奏。 楚风挥鞭死战,战得却极其艰难辛酸,真气几近耗尽的他只能勉强凭着自己的肉身强度与手里木鞭的神异,不断地用伤势与这些接连不断的凶禽换命。 狂性大的楚风也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身上会留下什么伤势,也全然不在意那在自己体内纵横肆虐的死气,只是瞪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出声声嘶吼,仿佛是一头人间凶兽一般。 面对着如乌云一般在上空盘旋的凶禽,楚风几乎已经没有了生路,四面八方都已经被这些凶禽所封堵,它们就是要耗,要用数量活活将楚风堆死。 楚风怒吼一声,一鞭将一头双头鹰从胸膛劈开,但是自己也被双头鹰的冲撞之力直接撞得向后踉跄倒退数步,再也站不稳,吐出一口黑血,单膝跪倒在地,凭借着右手反手将木鞭往破裂的岩石中一插,才堪堪没有扑倒。 楚风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那具呆滞的躯体,无奈地笑了笑。 楚风再抬起头时,便见到了一头狮身豹头鹰翼的异兽怒吼着俯冲了下来,两双利爪闪烁着令人目眩的白光,似乎只要一被那利爪所接触,自身就会被撕裂一般的难受。 楚风出“嘿嘿”的一声冷笑,并没有动,而是保持着这个姿势,静静地等待着那异兽的俯冲而来。 当那异兽已经俯冲到了楚风跟前的时候,楚风才怒吼一声,起身挥鞭,短暂的一个刹那剑芒喷薄,再次将这头异兽斩为两截。 异兽的尸体靠着惯性歪歪扭扭地又飞出一段距离,才轰然砸落在地。 但是这些几乎完全丧失理智的死尸并没有就此停止,更不会被楚风所威慑,它们眼眶中的魂火燃烧得愈剧烈,那股贪婪与渴望,显然已经是无法压抑住了。 几乎是同时,四面八方都有凶禽与异兽向楚风咆哮而来,似乎是准备这一次,就完全将楚风拿下,再不给楚风任何苟延残喘的机会。 楚风冷哼一声,嘴角不断沁出黑色的粘稠血液,他依然没有动,因为他已经很难再移动了。 他身体的每一分气力与潜能都已经被榨干,尤其是体内肆虐的死气已经彻底扰乱了楚风的身体机能,使得楚风体内尽管还有一些真气,但是却再难以挥出其实力。 楚风松开了紧握木鞭的手,没有去看那些已经向自己扑来的死物,他伸手到了芥子囊中,去摸索出那些丹药,捏碎了瓷瓶,将瓷瓶中的丹药一分为二,一半塞入了自己的口里,一半喂入了楚紫儿的嘴里。 楚风用身体护住了楚紫儿,任由那些凶禽撕裂自己的血肉,在自己的身体之上留下一道道创伤。 哪怕他的**再强悍,再坚韧,也耐不住这些凶禽的反复攻击,不过片刻,原本就已伤痕累累的楚风更已是浑身黑血流淌,刺目万分。 楚风依然没有动,他的目光冷冽地扫视着四周,看着那些还盘旋在天空中的凶禽异兽,出一声轻蔑的冷笑,怒吼道:“来啊,你们都来啊,不是想要吃我吗,为什么不来啊!” 楚风的怒吼立时便飘散在了四野,层层回荡,竟然重叠出了千万声,就仿佛是在群山之中的回声一般难以停歇。 仿佛是被楚风的怒吼挑衅所激怒了一般,也许是见到那些在楚风身上扑腾撕裂血肉吞噬的同伴安然无恙,还在徘徊踟蹰的死物在这一刹那,眼眸之中的魂火变得明亮了数分。 而后尖啸的啼叫与野兽的怒吼,不断地响起,重叠在一起,一道道身影化为一片真假难辨的虚妄向楚风极下落而去。 不过一瞬间,以楚风为中心,在他的四周便已经形成了一道密密麻麻的黑色球体,一个个死物在互相争夺,互相厮杀。 一头凶禽利爪下终于撕下了一条血肉,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吞噬而下,就已经被自己的同类所淹没。在一阵互相的厮杀搏斗之后,一头脑袋残缺了一大半的蝠翼飞豹抢夺到了这块血肉,便双翼一展向天空飞去。 但是它没有飞出太远,一头飞蛇便一甩身躯,将它死死裹缠住,又拖曳了下来,附近的死尸再次扑涌了上来,不过瞬息便将这头飞豹拆散成为了骨架,而那条鲜血淋漓的肉去了何处,却根本无从知晓。 楚风嘿然冷笑着,双眼中绽放出了毅然决然的目光。 这就是他一直在等待的时机,要是这些死物始终分散而开的话,那么最后被耗死的人,一定会是他。 但是可惜的是,这些死物哪怕修为都有所恢复,但是却终究不是那么理智的生物,对于时机的把握,与局势的观察,都根本无法与活生生的生灵向媲美。 它们终究都是一些该归于尘土,却被残留的本能所激活的生物而已。哪怕再滋养无数年,也只是这副模样,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楚风的喉头压抑已久的咆哮渐渐地出声来,从一阵阵干涩的震颤,逐渐变得雄浑而低沉,继而变得高亢而清越,就像是一只凤凰,展翅九霄,就像是一头蛟龙,云游四海,就像是一头麒麟,奔腾五岳! 楚风的体表出现了一个个古老而神秘的阵纹,它们散着黑色的光芒,那黑色黑得深沉,就像是没有月亮的黑夜,甚至比那黑夜还要深沉,要吞噬一切的光芒。 这气息,对于这些死物来说,再熟悉不过。 那是死气,那是纯粹精炼的死气,对于活物来说就是一种剧毒,对于死物来说,也不是任何死物都能承受。 一瞬间,喧嚣而嘈杂的死物都畏惧了,本能地感到了恐惧,因为它们眼中所看到,不再是一块活生生的血肉,而是一个从尸山血海之中走出来的恶鬼。 它们尖啸着想要逃离,只是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振动它们的翅膀,一道道带着无尽凛冽杀意的剑意,便化为一道道撕裂长空的长虹,向四面八方疯狂地崩裂而开。 从外部看起来,是一个黑沉沉的半球体内部,突然向外界涌出了一道道漆黑的乌光,刺破了天际,浑浊了世界,将这片本就不稳定的空间,彻底撕得粉碎。 楚风瞬间便觉得整个身体都被抽空了,他再也没有气力,他看了看被自己护在怀里的楚紫儿,却现楚紫儿目光涣散的双眸之中,顺着面颊流淌下了两行清泪。 他轻轻地帮楚紫儿擦拭去泪痕,柔声道:“我们会回去的,一定回。” 第671章 信任 当楚风再次醒转过来的时候,他睁开眼睛,就看到那分不清到底是天空还是大地的天顶,看到一条条熔岩的河流在空中静静地流淌。? 他忽然一惊,想起自己抱着的楚紫儿不知了去向,急忙坐起身,才现楚紫儿呆滞地坐在自己身边,目光涣散地看向远方。 楚风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觉得浑身都有些疼痛,尤其是外伤更是随着楚风一动作便被而开,疼得楚风龇牙咧嘴。 楚风取出了伤药,又吞服了两枚,才微微闭上眼睛,牵引着药力开始为自己疗伤。 之前的那一次爆炸,是楚风无奈之中被迫做出的举动,他已经没有了一战之力,所能做到的就只有毕全功于一役。 在死气的压制之下,他的真气又难以运转,更何况,即便能够运转,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所以楚风做了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尝试。 森罗殿的功法既然能够引导少量的死气混杂入真气之中,那就证明了一点——死气也能够被当做灵气吸纳运转,只是生灵的肉身承受不起而已。 既然他真气已经耗尽,那他就只有拼死一搏,用真气引导体内肆虐的死气,激活那些刻在自己体内的阵纹。 刻在体内的阵纹是楚风气海没有恢复的时候所准备的手段,气海恢复之后成为了楚风的预留后招,所以在这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楚风也顾不得引阵纹会对自己造成怎样的损伤了,干脆以死气激,爆出了极其恐怖的威力。 多数的死气也都随着阵法的爆被阵法当做灵气一样地排出了体内,但是在楚风的体内还残留着一股极其微弱的死气。 这股死气已经侵入了楚风的骨髓,浸染了楚风的血肉,楚风想要排除已经很是困难。但是令楚风觉得讶异的却是这残存的一缕死气并没有给楚风的身体增加任何负担,与之相反的是,它还承担起了真气的责任,甚至于与真气并没有任何两样。 楚风微微有些惊愕,但是也没有来得及多想,只是简单地为自己疗伤。 因为他还必须要抓紧时间为楚紫儿排除死气。 之前给楚紫儿喂服的几粒丹药能够让楚紫儿多撑一会,但是到底能够撑多久,楚风也不知道,所以他还是必须要快。 在简单的疗伤之后,楚风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坐在身边一动不动的楚紫儿,轻声道:“紫儿,现在我试着帮你拔除那些死气,你不要乱动,好吗?” 楚紫儿呆呆地看着楚风,双眼中露出几分困惑的神色,似乎是听不懂楚风在说什么。 楚风沉默了片刻,与楚紫儿面对面坐下,伸手握住了楚紫儿的双手手腕,而后缓缓地将自己的真气渡入了楚紫儿的体内。 楚紫儿体内的状况比楚风所能想象的还要糟糕。 楚紫儿几乎全身的经脉血肉与骨骼都已经被死气腐蚀透彻。 那最后一缕代表生机的真气,被死气压缩到了楚紫儿额间的一个角落里蜷缩着,却依然难逃被不断侵蚀的命运。 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现,在真气所蜷缩的那个角落四周,都有早已落下的刻印守护着这一缕真气,抵挡着来自死气的侵蚀。 但是这守护已经弱得快要支持不住了,每一次死气起的侵蚀都会使得它黯淡几分,现在,已经到了被磨灭的边缘。 十年,楚紫儿在这样的环境下坚持了整整十年。 楚风不知道楚紫儿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楚风不得不承认,如果换了自己,也许自己根本撑不到十年,撑不到现在。 然而楚紫儿撑到了现在,至少现在楚紫儿还是一个活生生的存在,哪怕她仿佛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表象,但是她还保留着最后一线的生机。 这一线生机,是楚紫儿自己留下来的。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她抵抗不了这里强大而四处弥散的死气,所以干脆趁着自己还有余力的时候,将自己的一线生机封存,用尽所有的力气来确保它可以支撑足够久的时间。 楚紫儿之所以会保留这一线生机,大概是因为她对某个人寄予了期望,她知道有个人会来救他——无论过去多么久,无论相隔多么远,她就如此坚定不移地相信着他。 这个人终究还是来了,只是来得似乎有些晚了,晚到了这个人也已经无能为力的地步。 楚风的神情变得哀切,变得愤怒,变得仓皇不知所措。 从他命运转变的那一年开始,楚紫儿就陪伴在了他的身边,无论这段缘分到底是怎么开始,但是他和楚紫儿都不是无情之人。 时间的沉淀早已使得他们的感情无比的深厚,是朋友,也是亲人。 但是此时此刻,看到楚紫儿的这副模样,他却无能为力,他却现自己除了眼睁睁地看着楚紫儿被死气蚕食而死之外,似乎已经做不到任何的事情了。 楚风不甘,楚风心中有万分的不甘,他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最终一无所用,明明已经在努力地变得更强,到头来,却还是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救不了。 就像三妙宫那一天一样。 过了这么多年,一切都还要重蹈那一天的覆辙吗? 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 楚风不肯放弃,他睁开了眼睛,他知道还能把这个时间继续拖延下去。 他掏出丹药,又倒出几粒喂入了楚紫儿的口中,用药力牵制死气的侵蚀,使得楚紫儿的这一缕生机能够存活下去。 他站起身,而后背对着楚紫儿蹲了下来,道:“紫儿,到我背上来。” 楚紫儿歪着脖子愣愣地看着楚风,无神的眼里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她却又好像是懂了什么一样,艰难地站起身,而后趴在了楚风的背上。 这一瞬间,楚风觉得有一股热流涌上了自己的眼眶,冲击着自己的呼吸,使得眼里有些苦涩,有些难受。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背着楚紫儿站起了身。 之前的战斗太紧张,太激烈,楚风没有来得及感受太多,但是此时背着楚紫儿,才现楚紫儿比多年之前,已经瘦削了太多。 现在的楚紫儿背在背上,就仿佛是背着一具骨架一般的轻巧,再没有当初楚紫儿迎面扑来把楚风压倒时的那种感觉。 楚风沉默着拿出灯笼,缓缓地运气,将灯笼点燃。 灯笼中出现了一点微弱的明黄色的光芒,向四周散而开。 顿时,楚风四周的景物都随之变得黯淡,逐渐褪色,隐没进入了黑暗之中,只留下了一条由暗黄色光芒延伸而出的透明的与肩同宽的小道,在微弱的黄光下模模糊糊地向前延伸,但是也只延伸出了一丈多远,便再也看不见了。 楚风提着灯笼,顺着这条小路向前行走,他永远都只能看到小路向前延伸的一丈多远的距离,分寸不多,也分寸不少。 而四周的景物都因此而彻底隐入了无法查探到的黑暗,他不知道在黑暗之中到底隐藏了什么,但是好像不管黑暗之中,到底隐藏了什么,它们都对楚风视而不见。 所以楚风从开始的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到慢慢宽心,而后越走越快,最后已经到了飞奔的地步。 楚风真的很着急,所以他用自己所能长时间保持的最快的度在前进着,自己无法为楚紫儿的那一缕生机重新构建平衡,但是那个老者一定可以,那个老者可是大帝级别的存在! 自己恳求他,自己愿意付出自己所能付出的一切恳求他,只要他愿意出手帮助楚紫儿,让楚紫儿活下来,他什么都愿意! 楚风已经化为一道疾风,他不断地向前冲着,然而突然,他便感受到了一股杀机,来自黑暗之中的杀机。 这杀机让楚风觉得很熟悉,因为这相同的杀机,他曾经领略过。 他没有多想,他也不想再与这杀机纠缠,他要一直冲下去。 但是这杀机却显然不愿意让楚风冲下去,因为他是真的想要杀死楚风。 一道翻转的烈火流炎倏然从黑暗之中降落,“铿锵”一声将楚风的前路封死,楚风闪身后退,却也没有来得及退开太远,席卷而出的流炎产生了强大的冲击,几乎是一瞬间,便震得楚风体内真气失控,大口大口的鲜血从楚风口里吐出,而后被高温所蒸干。 楚风手里的灯熄灭了,路消失了,四周的景物又渐渐变成了那天地不分,四方不分,到处都是漂浮的岩石,到处都是流淌的岩浆的黑与红的色调。 在楚风的身前,站立着一个老人,一个看起来像是一个山间农夫的老人。 这个人看着楚风的眼神有些嘲讽,有些轻蔑,许久才冷笑道:“原来这个丫头,是你的女人?呵呵,楚驸马还真是风流啊,不过却对妖族的女人青睐得很嘛。” 楚风冷冷地看着那个老人,才冷笑道:“如果你也想离开这里,就不要挡我。” 老人还活着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因为他是一个九阶巅峰,九阶巅峰的存在,除了大帝,谁也没有能力能将他们怎么样。 只要他自己不想找死,谁也无法杀了他,除非,还有九阶巅峰愿意与他互换。 “离开,为什么要离开?”老人“嘿嘿”笑了起来,许久面容才变得愈狰狞,“托你的福,我在这里,终于找到了我数百年来一直想要的东西。” 第672章 男儿一跪 楚风冷笑几声,眼中光芒变得有些冷冽,沉声道:“难道你还想在这鬼地方呆一辈子么?难道你就不想离开这里,去外界寻找更大的机缘么?” 老者嘿然一笑,道:“你这样的年龄,说这样的话,未免太把自己看重了一些。” 楚风没有应答,只是目光如刀锋一般地犀利看着老者。 老者微微皱眉,旋即桀桀怪笑两声,颇是阴鸷地道:“我想要离开,自然会离开,但是现在却还不是时候。” 楚风面色微微一沉,这个老人面对离开这个世界的诱惑竟然能够不为所动,他到底想要在这个世界做什么? 对于一个九阶巅峰来说,最具有诱惑力的……难道是成帝? 难道他想要在这个崩坏的世界之中成就自己的大帝之身? 楚风神色一变,面容之中也不由得露出几分惊骇的神色。 “到了那个时候,我想要离开,自然会离开,谁又留得住我?”老者眼眸中流露出无限的自信与猖獗,那嚣张狂妄的气焰燃烧得像是火焰一般的炽烈。 楚风略略后退两步才道:“有些地方,也不是大帝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更何况,你又以为我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又是如何知道离开这里的方法?你以为那个协助我的人,不是大帝么?他又为什么不敢来这个世界?” 老者微微一怔,神色旋即一变,楚风见状方欲再进行威胁,但是老者却又怪笑起来,眼眸中满是促狭之意,直笑得喘不过气来了才哑着嗓子道:“你又凭什么知道我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呢?我在这没有晨昏的世界里呆了这么久,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比你清楚。那个协助你的人所忌惮的原因,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嘿,你把老夫看得太轻了。” 楚风神色再变,明明知道在这个世界成帝的风险,却还依然妄图在此成帝,他到底有什么依恃? 楚风顿时便觉得如坠冰窟,自己始终太小看了老者,太小看了这些活了几百年的怪物,也根本就没有搞清楚他们的心思。 “老夫也终于说了几句话,解了解闷,那么……你就可以去死了。”老者嘴角微微一咧,右手微微一振,一团火焰所凝聚而成,不断燃烧跃动的长剑已经被老者握在了手中。 陡然而来的威压顿时压得楚风有些难以承受,肩上就像是压着两座山一般的,压得楚风的身躯开始颤抖,俨然是要站立不住了一般。 “你若跪下求我,我可以放你们这一次。”老者啧啧两声,看着楚风的眼神很是享受,也很是愉悦。 楚风的嘴角微微抽搐了片刻。 这个老者说的话,未必可信——因为这个人从不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他会为了自己的尊严,顽固地拒绝。 就像当年在神殿中的时候一样,因为只有一个人,所以没有任何挂牵,也忘了自己身上还有着楚紫儿的主印,而顽固地拒绝了屈服。 但是现在他背着楚紫儿,他的心性也不再是那个顽固的少年人。 背上那副轻盈的身躯在自己的身上,却比那压下来的威压还要沉重无数倍,压得人难以呼吸——那信任太沉重了,沉重得楚风不得不付出一切来回应那份信任。 楚风知道老者根本就不可信,他就是一个疯子,一个病态的疯子。 但是楚风却没得选择,因为做了也许还有一线的生机,若是不做,那便等于放弃了一切。 楚风的手紧紧握拳,咬紧了牙关,而后双膝微微一曲,缓缓跪倒在了老人的面前,嘴角沁出了一缕鲜血来。 这样的屈辱,没有人会不在意,但是,楚风也已经找不到别的办法了。 如果我足够强的话,就不用再承受这样的屈辱,也没有人可以再这样用自己在乎的人来威胁自己。 我必须变得更强。 楚风的拳头关节被捏得有些发白,骨骼都已经突兀而起。 老人见楚风当真跪了下来,旋即放肆而猖獗地大笑了起来,那笑声极为凄厉,也几位恐怖,回荡在四野之中,重重叠叠,已经形成了海潮一般,此起彼伏,永无断绝。 老人大笑了许久,才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神色,将手里的烈焰之剑握在手里,轻轻擦拭着,拂去了火焰表面的红色与黄色,露出了其中所隐藏的紫色的火焰。 那紫色的火焰楚风曾经两度见到过,在祝允同到底身上,在柳即的身上。 “你和你师傅师伯一样,都是我凤鸣山庄的叛徒,嘿,我的徒儿可都是好样的,都背叛了老夫。”老人微微摇头,眼神中的光芒愈发地凶狠暴戾,仿佛是在说着什么深仇大恨的故事。 “不过你还真是天真,和你的师傅和师伯真是两个样子。”老人用手指反复地擦拭着那一口紫炎剑,他的嘴角是充满了嘲讽意味的冷冽的笑容。 楚风面色一变,虽然这些都已经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是这句话,却依然难以让人接受。 楚风没有说话,也没有起身,而是沉默着。 他闭上了眼睛,他左手背在身后托着楚紫儿,右手则轻轻握住了楚紫儿环绕在他脖子上的双手,神色宁静而安详。 他已经太多次游走在生死的边缘,死亡的体验连自己都说不清了,所以他已经无惧于死亡。 他只是觉得遗憾,遗憾没能把楚紫儿救出去,遗憾自己不能信守与离绾的诺言,遗憾自己不能看到颜青羽从错乱的时空中征战归来,也遗憾自己可能再也看不到刘鱼的重新出现,遗憾自己没有能够看到小丫长大的模样,遗憾自己再也无法教导自己的那个弟子。 楚风有很多遗憾,所以他不想死,所以他睁开了眼睛,看着老人道:“也许,我可以帮你参悟那座石碑。” 那座石碑,应该是这个世界之中唯一珍贵的东西,也应该是唯一一个能诱惑得一个九阶巅峰的存在都要为此滞留的东西,毕竟就连外边的那位大帝都对那座石碑有着极高的评价。所以这大概是唯一的突破口了,唯一能为自己争取到时间的突破口。 老人微微蹙眉,才挑眉一笑道:“你?你又能有什么本事?” “我曾经告诉过你,我认识很多大帝,我也去过很多秘境,我是风。”楚风缓缓站了起来,声音平和地说道。直到这个时候,楚风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就那样被胁迫是多么的愚蠢,难道是因为被人抓住了软肋而失去了理智吗? “噢,原来是风先生?”老人的眼眸里终于流露出了几分颇感兴趣的光芒,看样子似乎还真对楚风的建议有些心动了。 “我觉得你接受这个建议并不吃亏,因为的命,依然在你的手里。”楚风平静地道。 老人微微瞑目片刻,才桀桀怪笑道:“那好,我倒也想看看,传闻中的风先生,是否名副其实。” 楚风没有说话,而是看着老人转身向天边走去,而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上。 老人对他自己很自信,所以似乎也不畏惧自己用这种手段拖延时间,但是他的自信却很有道理,因为九阶巅峰本来就已经无惧于九阶巅峰之下的任何存在。 楚风能发挥出超越自身战力都需要布阵,但是他不觉得老人会坐视他布阵,而且即便布阵,他也无法做到跨越出那样巨大的等阶差距,使得自己有能与九阶巅峰一战的能力。 也许,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就是真的参透那座石碑,让老人成帝,用引发的混乱来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但是这样做,会引发什么乱子,楚风是真的不知道,但是却可以预想出,一定不会是什么小乱子。 更何况,要想成帝,谈何容易——然而,留给他的时间,却不多了。 有一个九阶巅峰的存在开路,进入那石碑的范围之中,尽管那些死物都已经再次注意到了楚风,但是却都本能地不敢靠近。 再继续向里深入,便开始有一些死物自恃修为不低,怒吼着想要蚕食眼前的几个生物,但是老人神色淡然地将手里的紫炎剑一扫,顿时便扫灭了一片虚空,空出了一大片的空地,再没有任何死物敢靠近。 楚风终于跟随着老人到了石碑的近前,石碑的近前还坐着两个死物。 有一个中年男人,尸身不曾腐烂,眼眸中跃动的鬼火犹如海蓝色的宝石,一头犹如枯草般的头发有的脱落,有的耷拉,已经落满了灰尘,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的脖子上挂着一根绳索,却不知道挂的是什么东西,倒是腰间别着一只号角,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 有一头九条尾巴的虎型异兽,蹲坐着,痴痴傻傻地瞪着石碑,土黄色的魂火照亮了黑暗。 这大概也是两个九阶巅峰,所以完全不畏惧老人,也不准备避让老人。 楚风顺着那九尾虎的目光向跟前的石碑看去。 这是一块高不过丈许,宽不过五尺的石碑,看起来极其古朴,碑面已经有了被风华蚕食的痕迹,不少地方有裂纹,有剥离,甚至有几处已经被洞穿了。 楚风抿了抿唇,准备从头细看这一座古碑,但是他才看到第一个字,就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给读者的话: 开题中,很忙很忙很忙,愿上天保佑我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73章 解碑(上) 楚风的神色变化被老人收在了眼底,让老人的眉头也微微一蹙,他有些怀疑,楚风的神色,到底是假装的,还是真实的。 楚风的震惊神色完全不是虚伪的,因为第一个字他就见过。 而且不止一次,他在封禁易邪天尊的那个世界里见过,也在珊瑚所持有的那卷卷轴之上见过,它们完全是同一种文字,来自于某个已经被遗忘的时代。 根据玄圃堂主事所说,这块碑是三极碑中的第二块,那楚风在万壑山下见到的另外一块碑呢,那一块碑是不是也是三极碑中的一极? 而那卷轴之上的内容,到底只是同一个时代的文字而已,还是干脆就是又一块三极碑的抄本? 楚风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震惊之情,他把目光缓缓地下移,仔细地看了下去。 这一块碑的碑文与楚风曾见到的两种内容也不相同,虽然有一些字是重复的,但是这些都是属于完全正常的范围。 这古老的碑到底来自于何处,又到底想要陈说什么? 鲛人族,又与昆仑,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楚风皱紧了眉头,却没有任何的头绪。 如果有头绪的话,也不至于在鲛人族的时候,就无法解开那些古老的文字。 但是楚风唯一敢肯定的是,这些碑文必然牵涉到了极其远古的某个时代的隐秘,与鲛人族有关,与昆仑也有关。 楚风沉默了许久,他想将这座碑文当做是一片记叙性质的铭刻,但是来之前那位老人明确地说起过,三极碑中的一极,需要去参悟与体会,对于修行有着莫大的帮助。 老人不曾怀疑自己能不能看懂它,楚风相信就算那位老人对自己充满了自信,也应该不会以为自己能够看懂这些文字。 如果自己不能看懂这些文字,那老人所告诉自己的参悟,又应该如何去参悟? 楚风抿着唇,看着那一座石碑,沉默了许久。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口气,而后放下了背上的楚紫儿,扶着楚紫儿坐下,又将几粒丹药喂入了楚紫儿的口中。 在他来之前,被死气所操纵的楚紫儿也在看这座碑,那么她又是在看什么呢? 这些已经丧失了大量灵智,只是被充沛的死气所支持,靠着本能行动的死物,又是在看什么呢? 楚风紧贴着楚紫儿坐了下来。他握紧了楚紫儿的手,那只曾经柔软而温暖的小手现今变得冰冷而僵硬。 但是楚风还是把它紧紧握着,将自己的一缕真气渡入了楚紫儿体内。 他无法帮助楚紫儿排除体内的死气,但是至少他可以用自己的身体来帮楚紫儿分担一部分,把这个时间拖延下去。 只要我还活着,就绝对不会让你死。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把自己的神识探出,顿时便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全部压在了神识之上。 这个世界,似乎极其排斥神识,所以想要将神识延伸出去,实在是有些艰难。 但是楚风依然咬着牙关,让负担越来越重的神识,不断地艰难前行。 他想要将自己的神识浸入那座石碑之中去,去看看那座石碑里,会不会有什么东西。 用了许久,楚风的神识才蔓延到了石碑的跟前,但是这也已经楚风的极限了。 楚风隐隐感觉到了一股危机感,就像是一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肉体与神识之间,只要自己再敢向前前进分寸,那把刀就会瞬间切落下来,直接将自己的肉身与神识之间的联系切断。 楚风不敢再让自己的神识前进,但是他也不愿意就此放弃,所以他并没有完全撤回自己的神识,而是用神识在碑面前那尺寸之地行走着。 这是一片在死亡边缘的区域,楚风完全是在刀锋之上起舞,而且这刀锋很锋利,只要擦着一点皮,都会造成短时间之内难以愈合的重创。 楚风的神识在碑面行走,仔细地观摩着每一个字迹的每一画,每一个细节。 如果这些碑文不需要看懂,那么需要在意的,就只有这些细节,这些细节之中到底蕴含了怎样的讯息,想要传递给后人。 这座石碑上的文字并不多,一共也不过五百多个字。如果只是简单地看一遍,把这些碑文记住,其实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但是,困难的事情却是楚风在仔细地临摹每一个字。 每一个字,他都要做到细致入微的观察,他都不能放过一点一滴的零散痕迹,这就会很困难了,而且极其损耗心神。 一共五百七十二个字的碑文,被楚风依次临摹下来一遍,用去了不知道多久的时光,但是临摹之后,再把神识收入自己的体内,楚风顿时便吐出一大口黑血,面容变得憔悴不堪,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这是一条死路,至少楚风无法走通这一条路,因为楚风的精神消耗不起。 楚风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老人,擦了擦嘴角的血,才冷笑道:“你大概也这么尝试过?” 老人轻蔑地笑了笑,才道:“没你这么狼狈而已。” 楚风干咳了几声,老人也尝试过这样临摹的方法,希望借着临摹这些文字的轨迹,由此引发这些文字所反映出的道则,但是失败了。 这说明这些文字并非是道则的结晶,它们大概真的只是简单的文字而已。 楚风沉吟许久,才有些怀疑地道:“这面碑,大概不是为人类所准备的。” 第一面碑,在妖界万壑山的地下小世界中;那卷卷轴抄本,来自于鲛人族;这一座碑,则在人间妖族的空间世界下昆仑之中。 都与妖族脱不了干系,彼此之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认为这些石碑是为妖族准备的,合情合理。 老人露出一副轻蔑的神色,才道:“看来你真的很没有价值。” 楚风苦笑了一声,知道自己没有能够糊弄过去,如果自己能够糊弄过去的话,那老人离开这里的希望就只有自己。 但是老人很明显已经从这座石碑之中悟到了什么东西,甚至已经开始动摇他与大帝之间那层森严的界壁,才使得他会如此有信心。 不过楚风这句话倒是也给自己提了一个醒,如果自己用纯正的妖族功法来观碑,是否会有些帮助呢? 楚风停住了自己体内各种千奇百怪运转的内功,开始专心致志地运转他最熟悉的妖族功法唱雪诀。 唱雪诀他完全得自妖帝元典,算是第一手传承,也是他领悟贯通的第一个古文,也是他除了血魔经之外修行最多的功法,所以如果要让楚风选择唯一的妖族功法的话,那楚风必然会选择唱雪诀。 唱雪诀完全运转,顿时以楚风为中心,一层层寒霜便开始向四周蔓延开去,一片片璀璨晶莹的冰晶雪花开始在空中飞舞而下,迅速地便落满了楚风和楚紫儿的肩头。 老人微微露出几分诧异的神色,似乎很惊异于楚风这突然的转变,但是却也没有过多的惊讶。 他这把年纪的人,曾经见过经历过的事情,不会比谁少上多少,所以很多事情也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楚风长出一口气,再去看那座古碑,却发现这座古碑,依然毫无变化,每个字的模样,每个字的结构,都没有任何变化,就像这座古碑就只是一座简单点的古碑而已,内里没有蕴藏任何所谓的玄机一般。 楚风再次试着探出了自己的神识,这一次和之前一样,将要接触到碑面的时候,便突然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危机感,只要胆敢再上前一部,就会彻底成为这危机之下的亡灵。 是这座石碑在拒绝被神识探查吗? 楚风收回了自己的神识,看着那座石碑,久久地沉吟不语。 他站起身,走到了石碑的跟前,伸手想要去触摸那石碑。 他以为会遇到排斥或者抵抗,但是出乎意料的却是,他的手平缓自然地落在了石碑的碑面上。 这座石碑的材料很粗糙,手摩挲上去,有些酥痒,有些割手,但是同时这座石碑也很温暖,一阵阵暖意通过楚风的手,传递到了楚风的体内。 楚风的手缓缓滑过碑面,落在了那些岁月所留下的痕迹之上,他在想这座碑到底有多少年了,又到底有什么独特的含义,为什么会孤零零地伫立在此,为什么又会与三极碑另外的两极分开。 难道说,它的任务就是在这里镇压在这里沉睡的那个恐怖的人物吗? 楚风的手指落在了那些古老文字的凹槽之间,他摸索过一个又一个的文字所留下的刻印,神色微微产生了一些变化。 这些刻印并不是一次性完成的,用神识探查的时候,由于被拒绝接触到碑面,所以神识只能得到这些文字的形体,这些在凹陷之中留下的痕迹根本无法观察到。 这些痕迹,深浅与风格不一,但是如果仔细地体会,可以发现这些刻痕的深浅风格,虽然不一,但是总共却只有三种程度的深浅以及风格。 所有的刻痕,都落在三种深浅与风格之中,没有丝毫的变化。 楚风迅速摸索过五百七十二个字的碑文,将每一画每一笔的深浅程度都摸索而出,而后按照深浅程度将碑面重组,归结成为了三个全新的碑面。 每一个全新的碑面文字都是由同样深度风格的笔画所构成,去除了多余的繁杂之物,碑面就变得异常简洁。 每一笔每一画之中,都隐隐让楚风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意味。 楚风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地伸手,将真气汇聚到指尖,将整个碑面最浅的那一层刻痕全部临摹了一遍。 这些刻痕被楚风的真气所激活,都由黯淡无光的黑色刻痕变化成为了冰雪之色,那是唱雪诀的效用。 楚风退后了几步,看着这个碑面上所显示的东西,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第674章 解碑(中) 楚风也不曾想到,这座石碑还有如此简单的解法。 三重碑面的叠加,形成了一个复杂的碑面,他要做的只是把这个复杂的碑面还原到了其最简单的状态。 楚风看着散发着寒霜的第一层碑面,微微沉吟着,这一层碑,他依然没有看出深意来。但是他却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感觉到了有一股来自于冥冥之中的伟力,穿透了这座古老的石碑,快要降临在世间。 他没有看太久,而是将唱雪诀停止,转换成为了血魔经。 他将第二层碑面的刻痕再次临摹,留下了一道血色的碑面,与第一层碑面之间便已经出现了参差的层次感,仿佛是两个不同的平面。 楚风这一次没有去看自己临摹之后的碑面会发生什么,而是马不停蹄地将血魔经停止,转换上了乘风诀。 乘风诀的翡翠青光迅速地临摹出了第三层的碑面,银白、血红与翠绿三色碑面交相辉映,互相之间有所重叠,也有所影响。 楚风这才后退几步,站得远远的的,看着被自己临摹之后已经分出了三层光芒的碑面。他感受到了三股磅礴的气息,这气息都仿佛是经历了万千岁月一般的沧桑,但是却依然犹如江海一般浩渺无际,磅礴万千。 在那一刻,楚风仿佛看到了一片璀璨的光芒之中,似乎有三个傲绝尘世的身影,他们在相互交手,他们在不断地比拼,战得天崩地坼,战得日月无光,大地被他们的战斗所撕裂,海洋被他们的战斗蒸腾而干,山峦崩摧,星辰陨落,整个世界都仿佛是一片末日的景象。 三层碑面,仿佛各自代表了一个人,各自代表了一股气息,即便现在那曾经交手的三个绝世人物已经不知所踪,但是他们所残留的意念却依然还在不断地交锋,不断地拼搏。 三层碑面显现,内层的三个九阶巅峰都不为所动,而是更外层的死物们都像是烧开了水一般泛起了波澜,喧哗着怒吼着,仿佛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它们都没有资格接近这座古碑的最内层,所以它们从来都只有依靠自己的眼光来看这座碑,但是若是看不懂碑文的话,真想要看出什么来,真的很难,难于登天。 但是内层的三个九阶巅峰的存在,尽管其中有两个是死而复生,不存在太多灵智的生物,但是它们也许已经在这里盘坐了无数时间,怎么可能连这样简单的一层都没有做到。 但是楚风知道自己至少向这些人证明了一点,那就是自己绝非是无用的,至少自己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想到这些,并成功了激发了三层碑面,就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老人没有说话,而是看着那三层碑面,若有所思。 其实老人虽然只会一种功法,但是他与那两只死物却能够很好地配合,一人激发一重碑面,也能够发现这三重碑面的奥妙。 但是这个古老的石碑,又怎么可能只是到此而已,若只是到此而已,又怎么可能对他如此吸引。 楚风看着三层碑面也陷入了沉思,三重碑面都还只是到意的地步而已。 它们的确已经有了蕴含的信息,但是这对实际却并没有太大的帮助。它们只是在陈述那三个人的过去,也只是那三个人冲突的延续。 楚风看着古碑,一筹莫展,直到被激发的碑文渐渐地消散,又重归那朴实无华的文字,楚风依然没有丝毫的头绪。 但是楚风却没有停止自己的思考,他的思绪也已经飘舞到了万壑山下的那座碑,和鲛人族的那卷卷轴的文字之上。 三千多年前那位鲛人族的大祭司,想必他也是看到了这些文字,然后从其中明白了一些什么。 鲛人族是一个极其封闭排外的种族,他们没有自己的文字,也没有使用人类的文字,所有的一切都靠着口口相传。 虽然从鲛人族在古老的岁月前其实也会阵法来看,鲛人族没有文字,只怕还有其他的目的,但是不管怎么说——至少那个三千多年前叛变的大祭司也不应该认识文字。 哪怕他后来勾结了人类,认识了人类的文字,他也没有道理会认识三极碑之上的文字。 那么那个大祭司,他又是如何从其中看出了一些东西,才会陷入那样的疯狂? 这是不是,能从另外一个侧面,证明这些碑文与鲛人族的特性之间,有着更为简单,更为纯粹的联系? 楚风沉默了许久,他的目光在碑面之上不断地游弋着,希望能从碑面之上找到一个突破口。 但是那些文字实在是太复杂,复杂得就像是把所有的笔画都堆叠了起来而形成的文字,比起文字更像是刻画的符号。 楚风知道不能按照这个思维思考下去,如果想要强行解开这复杂的文字与鲛人族之间的联系,实在是太困难了。 所以他准备依然先拆碑,将这座碑,拆分成三个次碑,然后再来解。 楚风想到便立即开始行动,没有丝毫犹豫地从自己的芥子囊中取了三张宣纸,而后平铺在地上,将三层碑面的文字全部依序书写而下,无论是位置还是笔画,都完全按照三层碑面的布置而布置。 楚风看着眼前的碑文,皱起了没有,因为三个层次的碑文并没有任何的联系,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向鲛人族联想的痕迹。 楚风皱了皱眉,却没有就此放弃,因为他认为自己的思路绝对是正确的。 三千多年前那位鲛人族的大祭司能够从这同样的文字之中读出什么东西来,就说明了这些文字必然与鲛人族有所牵连。 只是,这个联系到底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能够让鲛人族的祭司哪怕看不懂这个文字,也能明白一些讯息? 楚风想不通,这让他的神色愈来愈凝重,甚至变得有些阴郁——甚至是狰狞可怖。 楚风发现自己的确已经走入了死路,走入了一片难以再走出来的死胡同当中。 楚风回头看了看楚紫儿,神情之中满是担忧。 再不抓紧时间的话,楚紫儿…… 楚紫儿也有些痴痴傻傻地看着楚风,嘴唇微微翕张着,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只有涎水不断从她的嘴角流下,让人有些心酸。 楚风叹了口气,慢慢走到了楚紫儿的身边,将楚紫儿嘴角的涎水一点点地擦拭干净,而后却微微地愣了愣。 他记得他听鳞绮说起过……鲛人族还有一种极其特殊的交流方式——高频振动的音波,那是鲛人族与生俱来的特性,也是丝毫不为人所知的特性。 楚风站起了身,他大步地走到了古碑的跟前,而后面色沉静地再次将三层碑面激活。 也许,只有解这个真正的碑,才可能会有一些效果。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嘴唇微微张开,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但是老人的神色却微微一变,因为他真的没有想到楚风会这么快就又找到了深入解碑的方法。 这种解碑的方法,是他和两个死物在这里共同寻思了数年之后,才找到的方法,这个方法,也正是他们已经停下的那一步。 这一步,就是声波解碑。 声波频率不在常规的听觉范围之内,低可以低到声带都几乎都不会颤动,高却可以高到让声带颤动的频率比烧开的水还要剧烈无数倍。 楚风走的正是这样一个过程,他用真气强迫自己的声带振动,而后使得这音波开始一圈圈地扩散开去,开始反复地冲击着那三层碑文。 虽然才开始的时候,碑文并没有什么反应,但是楚风却并不怎么着急,也许需要某种特定的频率,才有可能解碑呢? 楚风不断地把声带振动的频率提高,终于,在三层碑面中的第二层,一个黑色的文字突然浮出,之后整个第二层的碑面,就像是都活跃了起来一般,不再是简单的文字,开始产生了一股股代表了道则的气韵,它们开始产生起波动,使得石碑跟前出现了一片璀璨的玄光,就仿佛有一颗太阳在此诞生一般的璀璨夺目。 这道道则不断地向着四周轻盈地飘荡扩散。 将五个人都笼罩在了其中。 沐浴在这股道则之中,楚风也心中戚戚,似乎有所感应。 几乎是同时,他体内所有的妖帝元典之内的文字都浮出了体表,盘绕在楚风的身边,似乎想要抗拒那一股道则所带来的光芒。 这些妖帝元典中的文字,都是楚风还没有去贯通的妖族大帝的道,因为楚风不想花太多时间,却不能精通。 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他不是不懂,所以他想先积蓄自己对于大道的体悟,再在某日,水到渠成地领悟到每个传承的真谛。 但是他没有想到,到了今日,这些文字竟然还会受到另外一位大帝道则的冲撞,而被激发。 那一道玄光绕过了楚风,环绕向了那个男人。 楚风看着从自己身边绕过的玄光,神情变得有些恍惚,因为隐隐之间,他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但是那感觉太虚无缥缈了,他根本抓不住那种感觉。 那种感觉只维持了短暂的一个瞬间,就彻底破灭了。 而那环绕着男人的玄光,却变得愈发明亮。 正当楚风以为它还会继续明亮下去的时候,玄光却在一瞬间彻底黯淡了。 给读者的话: 今天开题,感触良多,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75章 解碑(下) 随着玄光的破灭,那道道则也突然便中断了延伸,在片刻的停滞之后,根本就没有留给楚风的反应的时间,便倒退而回,退入了第二层的碑面之中。 碑面上的文字开始复位,回到它们原来存在的位置,重新组成了第二层的原始碑面,而后光芒迅速黯淡了下去,四周重归一片宁静。 楚风看着寂静的石碑,沉默了许久才道:“这个碑是残的,不可能完全解得开。” 楚风说的是实话,刚才那突然便退却了的道则,便是明证。 这个碑文是残缺不全的,所以它只能提供残缺不全的道则让人来领悟。 这座石碑,至少还差两块,万壑山下的那一块,以及与鲛人族有关系的另外一块。 所以哪怕这座石碑提供的那一股道则很强大,强大得让九阶巅峰看到了难以逾越的壁垒都突然开始松动了,却也不能够完全支撑着他们冲过那道天堑。 这种感觉真的令人很不爽快,尤其是对于这些渴望成帝的人来说,这种迈出了一只脚,已经走到了门槛边,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跨不过那道门槛的感觉无异于一种折磨,把人折磨得疯狂,折磨得疯癫,恨不得将这石碑彻底摧毁,却又朝思暮想,生怕少看了一眼就会错过那令他们超凡入圣的机会。 这样的心态,不仅仅是对这些九阶巅峰的存在来说是一样的,就算是对于外围那些甚至才刚刚有了一些本能的死物来说,也是一样的。 所以才会有如此多的死物聚集在这里,不肯散去,用它们漫长的岁月,来看这个它们根本无法看懂的石碑。 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变得更加强大而已。 老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在参悟那道则。 那道道则他已经用了太多的时间来参悟,然而那道道则却并不垂青于他与那头九尾虎,而总是径直地靠近那个男人,就像是与那个男人有什么关联一般。 至于另外两层碑面,他们谁也没有能力激发。 但是即便如此,那一道并不垂青于他的道则所散发的气息却也撼动了他的壁垒,使得他看到了希望的所在。 然而他知道他始终都还欠缺着什么东西,这种就像是紧紧一握却仿佛抓了个空的感受没日没夜地折磨着他,令他分外难受,精神变得愈发癫狂。 所以他才肯给楚风这个机会,看一看能不能找到他们未曾想到的方法去破解这座石碑。 “你还能继续解下去吗?”老人终于缓缓开口道。 楚风看着老人,嘴角微微一咧,露出几分嘲讽的神色。 如果自己不能再继续解下去,那大概也已经没有了自己的事情吧——那自己和楚紫儿都可以在此长眠了。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我试试。” 接下来还要怎么解这座碑? 楚风所能想到的解法,都已经想到了,这座碑,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了。 他抿了抿唇,回到了楚紫儿的身边,在楚紫儿的身边坐了下来,握住了楚紫儿的小手,又开始将自己的真气渡入楚紫儿的体内,他已经没有丹药了,所以要为楚紫儿拖延时间,就只有依靠自己。 他闭上了眼睛,开始思索应该要如何做,才能把解碑这条路走下去。 老人显然是不愿意就此放弃的,他认为这解碑的方法还没有穷尽,所以楚风只能奉陪,奉陪到最后,奉陪到给自己找到一条逃生的路。 方才那一道道则显现,竟然逼出了早已溶解在了楚风体内的妖帝元典的文字——而且逼出的文字还不是一个,而是近乎所有的文字。 那如果自己反过来用妖帝元典的文字去压迫石碑呢,到底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他开始调整自己体内的真气流转——那些真气在刹那之间便分成了数百股,各行其道地按照每个妖帝元典文字所昭示的流动途径流动着——他无法直接驾驭那数百个文字,所以他只能强行运转功法去复刻每个文字的法则。 随着楚风强行运转数百种功法,一道道各色的光芒开始紧贴着楚风的身体不断地闪烁着,虽然都极不稳定,如风中残烛一般随时都会泯灭,但是却也散发出了一股股各自不同的气息。 那一瞬间,无论是那男人,还是那九尾虎,亦或者是那老人,都齐齐看向了楚风,尤其是老者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的震惊,一丝的贪婪。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始慢慢地向着石碑靠近——这强行运转功法所产生的道则无法脱离他的身体,他只能靠近石碑来尝试激发。 楚风在距离石碑之前三步的时候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宛若迎面吹来的烈风,让楚风的浑身都酸痛不已,还没有痊愈的伤势甚至开始重新崩溃——这是来自于石碑的抵抗。 楚风知道自己的尝试有了一些成效,他咬了咬牙,顶着那莫大的压力,再次迈出了一步——这一步迈得极其艰难,楚风听到了鲜血从自己体内喷洒而出的声音,而与之相应的是,石碑之上,出现了玄墨,明黄,浅灰三种颜色,三层碑面已经隐隐分层,甚至连石碑都微微摇晃了起来。 楚风咬紧了牙关,想要将这一步落下,但是那石碑之上传来的巨大阻力却在不断地与他抗衡着,使得他根本无法落下这一步。 楚风知道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他准备放弃,然而老者却在此时到了他的身后,一掌抵住了他的背心,一股炽热的真气源源不断地涌入了楚风的体内,以难以想象的频率修复着楚风**的损伤。 楚风知道老者不会善罢甘休,他只能在老者的支撑下,咬紧了牙关,强行将这一步踩下。 这一步踩下,玄墨明黄浅灰三色夹杂的耀眼的浪潮瞬间便自石碑向着四面八方涌出,将所有人都吞没在了其中。 那一瞬间,楚风只感受到了三股强大得过分的气息,哪怕经过了无数岁月的侵蚀,那三股道则,却依然睥睨天地——在这世间,能够与这些道则抗衡的人太少了,少得可怜。 三道道则的狂潮席卷得快,退得也快,一瞬间便又退回了石碑之中。 除了楚风与老人被击退之外,没有任何人受到影响。 “噗——”楚风吐出了一口鲜血,身形翻滚着落地,他挣扎了站了起来,神情有些呆滞。 他知道那三道道则属于谁了,因为在那狂潮席卷来的一瞬间,楚风体内有一股功法自动地运转了起来与之抗衡——那是易邪天尊的易邪经。 易邪经所展现的境界与那三道法则并没有太大的差距,易邪天尊是白帝陵中所提起的八个人之一,这三道法则的主人也应该是那久不见于世的八个人中的三人。 想起了易邪天尊,楚风就想起万壑山的碑,和卷轴的字。 万壑山的碑,他当时并没有想去解开,也没有意识到那座碑有多么不凡,他当时只是以为这些文字只是太过古老自己不认识罢了。 不过,即便那个时候他有心解碑,他的气海破损,也不可能解得开那一座碑。 如果那一座碑需要有人解开的话,那以它所处的环境,只怕根本不会有人解得开。 那条红河很恐怖,只要有那条红河,就不可能有修士能够进入到那个世界,去解那一座碑。 换而言之,那一座碑,其实不需要这样的解法吗? 那一座碑,哪怕是没有修为,也能够解开? 这个想法让楚风有些诧异,因为那一座碑上的文字有许多都是与这座碑上的文字相同的,如果不用同样的解法,那又该如何解,才可能解得开呢? 这个想法让楚风皱紧了眉头,紧锁得就像是一片惨淡的愁云。 或者说,现在自己这种解碑的方法,其实并不是被期待的解碑方法,而是一条歧路,所以走到了这里,就再难以走下去了。 那这歧路一般的解法,又到底是谁留下的,又为什么能够走到这一步? 太多的疑团,让楚风的面色愈来愈凝重。 不过对自己的解碑方法产生了疑惑之后,他还是决定要把一切推倒重来,去走一条并不依靠真气的解法。 但是才产生这个念头,楚风便又愣住了,他自己便意识到了这其中的逻辑矛盾之处,如果这座碑真正的解法并不依靠真气,是凡人的解法,那它到底如何对凡人起作用? 眼前的这座碑到还好解释,但是万壑山下的那一座碑,就根本解释不通了。 因为只有凡人能够去那里,就算他解开碑,这个碑是对修士有用的东西,一个凡人能够得到什么呢? 除非,除非那座碑之所以会立在那里,本来就不是给人解的,也不需要给人解——甚至于,那座碑是故意立在那里,就是为了不让人去解它! 易邪天尊因为偏执与杀伐任意而被镇压在那个世界,那么那座石碑呢,又为什么要被孤立在那个世界,不愿意被人参悟? 楚风突然觉得背皮有些发麻,他也不知道这种突然而来的惊慌与恐惧的感觉到底是从何而来,但是对于这种发自本能的畏惧,他却不无怀疑。 因为真正解开了这座碑,所以那个大祭司才会那么惶恐吗,因为他也感受到了无法压抑的恐惧,因为他也察觉到了这石碑,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所谓的三极碑,真的仅仅只是机缘那么简单吗? 真的仅仅只是用来参悟的吗? 楚风难以自禁的一个哆嗦,一阵沁骨的寒意袭遍了他的身体。 他睁开了眼,他不愿意再尝试把这个碑解下去了,因为他怕万一真的解到了最后,留给自己的只是绝望,深沉犹如黑夜一般的绝望。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76章 掌上明珠 这样的绝望,只笼罩了楚风一个人而已。 两个死物,依然是面无表情,而老人,则擦了擦嘴角的鲜血,静默不语。 楚风站起身,看着老人,沉默了许久之后才道:“这座碑,不应该被解开。” 老人皱了皱眉,他看着楚风,目光中充满了不信任,和恼怒的杀意。 楚风没有畏惧,而是看着老者,他没有试图去解释万壑山的事情,与鲛人族的事情。 他想以老人的疯狂,只要能看到一点成帝的契机就绝对不会放过。 所以老人即便察觉到了这其中无论如何也无法圆得过来的逻辑,他也不会放弃。 一个为了成帝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的疯子,还指望着能用什么来说服他? 所以楚风只是看着老人,而后缓缓地道:“这座石碑,绝对不应该被解开,我总感觉,一旦这石碑所蕴含的秘密被完全解开,就会有一场谁也经受不起的风暴。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会化为劫灰。” 老人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却不出楚风所料的,大袖一挥,一口紫炎剑,便已经破空而来。 九阶巅峰的高手出手都很快,招式来得更快,他们对时间的感知,和身体的反应都又进入了一个新的层次,所以楚风并没有看清这个动作。 楚风看到的只是一点紫光。 只是一点紫光便已经足矣,已经让楚风感受到了凛冽的杀机,刺得浑身都难以忍耐,沁出了鲜红的血来。粘稠的鲜红的血液,才沁出了楚风的肌肤,楚风的思维才略微地一转,那一口紫炎凝聚的宝剑,已经到了楚风跟前三尺的距离。 但是紫炎剑却停顿了下来。因为有人制止了老人。 动手的是那个尸身不曾腐朽的中年男人。 他抬起了一条手臂,凌空抓握着,便牢牢地抓住了那口紫炎剑,使得紫炎剑紫色的火焰翻腾着,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恐惧与威压,却始终难以再前进分寸,只是不断地颤抖着,想要从男人的控制之中挣脱出来。 男人轻轻地把探出的手爪一握,紫炎剑便顿时犹如燃烧尽了一般,一点点湮灭,消散在了空气中,所带来的沉重的威压也在一点点消散。 楚风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四处开始溢血,将自己的衣物染得一片血腥。 楚风觉得自己的身躯有些瘫软乏力,因为刚才那一点紫光杀机实在太浓,浓得让楚风这个小小的七阶修士根本挡不住,若是那个男人出手再晚一点,楚风都不用等紫炎剑落到身上,直接就会被杀机所斩。 老人看向男人,男人眼眶中海蓝色的魂火跃动着,他缓缓站起身,身上的灰尘随之抖落,头发也纷纷脱落。 他走得很慢,但是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了一个脚印。 楚风也看向了男人,看着男人随着身躯前进,抖落灰尘而露出的衣物。 那一身有些肮脏破旧的衣物已经看不出颜色,但是从某些还不曾沾染了太多灰尘的边角之中,依然可以看出这身衣物的面料。 楚风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所看到的是不是真的,毕竟,那些所谓的不曾沾染太多灰尘的地方,也只是相对而言。 男人缓缓走到了楚风的跟前,而后面对着老人,站直了身体,魂火宁静地燃烧着,看着老人,看不出任何的感**彩。 但是他的行为动作,却已经表露了他的意思,他要救楚风,至少不会让老人杀了楚风。 楚风看着男人的神色多了几分感激的色彩,但是他也不清楚男人到底又是为了什么才要救自己。 但是此时,有了这男人对自己的帮助,至少使得他不用再那么畏惧老人了,他也有了一些底气,一些敢与老人正面对抗的底气。 但是可惜的是,男人的神智也并不是清醒的,尽管他的肉身已经有了九阶巅峰的修为,但是他毕竟是一个死物,不是一个活生生的生灵。 他的存在,本来就只是死气聚而不散,使得尸身与一缕灵性融合的后果,所以他们之间难以沟通,也不知道彼此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楚风沉默着,静观事态的发展。 而老人也沉默着,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他不愿意与这些死物翻脸动手。因为他见识过这些死物之间的战斗,尽管有一些死物依然保持了求生的本能,但是绝大多数,并不懂得什么叫做死亡。 他们的战斗,才是真正的一往无前,根本就不懂得害怕,也不懂得畏惧和回避。 和他们战斗,就像是在和疯子战斗一样,就算自己意识清明,能够准备很多后手,能够想办法应付,但是他的疯狂却根本不会给自己机会,只会把自己打得措手不及,一头雾水。 老人沉默着,看向了在男人身后的楚风,而同时,老人感受到了来自男人的威压。 老人暗骂一声该死,却也不会为了一个楚风与这个男人开战,他最终选择了退让,选择了退避,把所有的恼恨都退避到了一边去。 老人坐下开始观碑,男人却没有再坐下,他一只手抓住了楚风,一只手抓住了楚紫儿,足下轻轻一跃,整个人便瞬间跃出了很远的一段距离,已经离开了石碑所在的范围,回到了一片混乱破碎的空间之中。 男人把楚风和楚紫儿都放了下来,而后看着楚风。 楚风与男人对视着,想要从那魂火之中看出什么东西来,不过可惜的是,那男人眼中的魂火只是安静地燃烧着,并没有任何的异动。 在漫长的沉默的对视之后,男人忽然伸手握住了他脖子上所挂着的那枚吊坠。 他把吊坠紧紧攥在手里,而后一扯,将吊坠的绳索扯断。他把那吊坠紧握在手里,就像是什么重要的宝物一般,不肯松开。 他缓缓地递出手,但是途中又几次犹豫,几番踌躇,像是想要把手缩回去。 但是他最后还是把手伸到了楚风的跟前,而后缓缓地摊开了他紧握的拳。 躺在他手心里的,是一枚海蓝色的珠子,珠子的光芒已经有些黯淡了,但是却依然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这颗珠子,看起来就像是一颗夜明珠,但是楚风却知道,这颗珠子,不是夜明珠,而是鲛人珠。 鲛人珠是鲛人一生的精力所凝结而成的宝物,其中蕴含了大量的灵气,当年鲛人族暗中用来与那个恐怖的要归来的人物对抗所用的,便是大量的鲛人珠。 想要得到鲛人珠,就需要剪开鲛人的尾鳍,鲛人珠便凝聚在此。 以氏族方式生活的鲛人族只有等待族人死亡之后按照传统的仪式才能取珠,将珠镶嵌入每家所分配到的镶嵌鲛人珠的灵位之中,将尸身沉入大海,便算是一个完整的轮回。 眼前的这个人,是一个鲛人。 不仅仅因为他手里握着一颗鲛人珠,还因为他身上穿着的衣物的面料,是鲛绡。 鲛绡在鲛人族也是一种难得的布料,来自于大海深处极其珍惜的海蚕所吐的丝,寻常的水火根本无法侵入,就连修士的攻击,都可以抵消一部分力道,削减一些属性。 这样的鲛绡衣物在整个鲛人族之中都是身份的象征,只有最为神圣的祭司一脉才能穿着。 比如珊瑚,比如珊瑚的爷爷鳞岩大祭司。 楚风沉默地看着这个男人,他身上的鲛绡和他手里的鲛人珠已经大概说明了他的身份。 他是一个鲛人族失踪了一些年份的大祭司一脉的人。 这个人,楚风想,他大概就是珊瑚的父亲鳞真。 鳞真就是为了追寻那卷羊皮纸的真相而失去了踪迹的,所以在这里,在石碑前,见到鳞真,也顺理成章。 楚风没有任何能够怀疑这个人其实不是鳞真的理由,所以他只能先武断的断定这个人就是鳞真。 楚风接过了鳞真的鲛人珠,他把鲛人珠捧在了手里,而后双手合抱住鲛人珠,向天空托起。 那是鲛人的习俗,象征着鲛人死后灵魂进入天国,享受无尽幸福。 他看到鳞真面部肌肉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只是由于肌肉的长期僵硬,使得这样的变化看起来有些扭曲,扭曲得近似于狰狞。 “我会把它带给珊瑚,带给您的女儿,并且将您的近况转告于她。”楚风缓缓说道,也不管鳞真是否能够听得懂。 鳞真听到“珊瑚”两个字的时候,神色微微有了一些变化,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面庞,似乎是在挣扎着回想,珊瑚到底是谁,为何会如此深刻地铭刻在自己的意识之中。 这是他作为一点残余本能的不幸,但是作为一个已死的人来说,却又是一种大幸,至少他不用再去感受生离与死别。 鳞真陷入了呆滞当中,楚风也没有再去烦扰鳞真,而是对着鳞真微微一揖,行礼告辞。 楚风再次背起了楚紫儿,他又点燃灯笼,四周的一切都又陷入了黑暗之中,那条黄色的道路,曲折蜿蜒地出现在了他的脚下,再一次向前延伸,直到了视野的尽头。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77章 瑶池 顺着黄色光芒所延伸而出的道路一直前进,最终在黑暗之中出现了一扇门,一扇古朴的木质小门。?? 门上布满了斑驳的痕迹,也似乎已经历经了无数岁月的沧桑。 楚风站在门前,沉默了许久,因为他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那个老人。 如果他的猜想没有错的话,那老人让他去悟所谓的三极碑,心里又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不管楚风如何犹豫,他也不得不缓缓推开了门,而后躬下身子,从这扇木门之中走了出去。 扑面而来的是一片刺眼的光芒,刺眼得很是厉害,让楚风直接闭上了眼睛。 当楚风感觉到外界的亮光缓缓减弱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书香。 楚风睁开眼睛,现自己还站在老人跟前,老人膝上放着一卷古籍,侧着头,仿佛睡熟了一般。 整个屋内的光线依然有些柔和,有些昏黄,就像是垂暮的夕阳,刻写满了凋零的字样。 唯一有变化的是他背上背着一具身躯,这个身躯的主人目光痴痴傻傻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眸中却没有任何焦点。 涎水顺着她咧开的嘴唇一直往下滴淌,滴淌到了楚风的肩上,将楚风的衣衫濡湿。 老人缓缓睁开了眼,用浑浊的眼眸看着楚风,又看了看楚风背上的楚紫儿,才道:“回来了,比我所预想的要快很多。” 楚风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才道:“前辈,晚辈恳求您一件事,还请前辈能够应允。” 老人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道:“是你背上的那个丫头吧,能够在那样绝望的环境之下支撑那么久,这个丫头也着实不容易了。只是她已经被死气侵入骨髓,血肉肌理,除了那一缕清明,全身再无一点生机,想要救她,不容易。” 楚风默然不语,许久才道:“还请前辈出手。” 老人微微摇了摇头道:“我不能出手,因为这个世界上驾驭死气的那个种族,只剩下了一个人……而他也早已被历史所沉埋。这件事对我来说,更不是举手之劳。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我不会出手,就像若不是因为那把椅子,我也不会帮你一样。” “我身上还有开关玉,还有那把木鞭。”楚风看着老人道,目光之中满是炽热之意,“只要能够救她,我可以付出我所能付出的一切。” “也许有人会对它们有兴趣,但是我已经不需要了。”老人微微沉默片刻,才道,“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方法,你是否能做到,就看你自己了。” 楚风点了点头道:“前辈请说。” “去瑶池圣境,恳求西王母让你将这个孩子放入瑶池水中,用瑶池之水的神性涤荡干净这孩子体内的死气。”老者缓缓说道,“不过西王母现在在沉睡,所以你能否得到西王母的应允,那就看你自己了。” 说完,老者便微微挥了挥衣袖,楚风只觉得自己与老人之间的距离瞬间便拉开,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玄圃堂的门口。 门口栖息着一只丹顶鹤,一只羽毛比雪还要洁白,纤尘不染的白羽鹤。 白羽鹤看着楚风,晃了晃自己的头颅,清啼一声,但是眼眸里却表露出极其明显的不悦之色。 楚风愣了愣,看着这只白鹤,一时有些不知所以。这只鹤到底要做什么呢? 白鹤有些恼怒起来,它细长的双足微微弯曲,而后扭头用头顶那一块犹如鲜血一样的红色顶了顶楚风,才对着自己的脊背长鸣起来。 “鹤兄的意思,是要我坐上去吗?”楚风有些踟蹰地道,因为他也不知道这白鹤究竟从何而来,又是什么意思。 白鹤点了点头,而后又大声地啼鸣起来,就像是在催促楚风一般。 楚风无奈,毕竟这里是昆仑,是别人的地盘,不管是谁人派来的白鹤,在没有敌意之前,自己也实在不好违逆别人的意思。 楚风先将楚紫儿放在了白鹤的背上,才又攀上了白鹤,抱着楚紫儿才道:“鹤兄,我已准备停当了。” 白鹤站直了身躯而后双翼微微一颤,便已经腾云而起,在空中飞起,向东南方的一座山头飞去。 那一座山头,顺着苍翠群山而修筑的楼宇殿堂尽皆清新秀丽,雅致万分,尤其是建筑于自然景观之间的相互辉映,更使得这些着色简单的建筑有了返璞归真的气息。 白鹤越飞越近,却没有直接飞到山顶的那片建筑群之中去,而是落在半山腰,刚刚探出云海的一座平台之上。 平台上有一座古朴的亭子,似乎也已经很有些年份了,亭子上所书写的对联,楚风也勉强能够认出来,至少可以在他所认识的文字中看到演变的痕迹。 白鹤落地,楚风抱着楚紫儿下了鹤背,白鹤一声清啼,头颅看向了亭旁上山的石阶。 楚风道一声谢,而后便见得白鹤长啼,振翅而飞,飞向了中央主峰。楚风微微一怔,背着楚紫儿便走上了登山的道路。 白鹤将他送到山腰而非直接送到山顶,那其中的深意,只怕也是要楚风走上去。 哪怕楚风心里再焦急,他也不敢再去轻易地冒险,他最终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地走上去,他还能用自己的身体帮楚紫儿多拖延一段时间。 没有走出多远,楚风便看到了一座木制的牌楼,在牌楼上龙飞凤舞地雕琢着两个极其古老的文字,从这文字的结构和形状来看,更像是古老的妖族文字,只是究竟是什么意思,楚风就不太懂了。 随着楚风前进,渐渐地在道旁的林中见到了一些动物,大多是兔子麋鹿一类,也可以看到一些小巧的鸟类,都是一些温驯的动物,甚是有些奇怪。 不过这些动物大抵是被昆仑丰沛的灵气所熏陶渐染,也使得它们表现得极其有灵性,非但不怕楚风,反而还一路尾随楚风,有的鸟停在了楚风的头上坐了下来,跟多的是停在了他们的肩上,而几只兔子更是在石阶上快地奔跑着,不时地停下等待楚风,就像是在为楚风开路一般的。 楚风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动物,却没有任何过多的反应,只是对它们做出的一些动作有所回应,表达自己的善意。 渐渐的楚风身边的动物越聚越多,鸟类甚至已经到了扑棱翅膀的声音都如同雷鸣一般的地步,看上去就好像楚风是这些禽兽的头领一般的。 楚风一直向上攀登,在半途的时候,楚风现这座山有很多隐藏在林间的池子,每一座池子都是天然的,池水却因为光照的角度,自身的深浅,与土壤的质地,呈现出五光十色,表现得煞是可喜。 难道这里是瑶池? 楚风有些愕然地心想,目光扫过,忽然见到就在道旁的一座池子旁有一个白衣如雪的女子,正在池边清洗着她那一头如锦缎般的秀。 女子也察觉到了楚风,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惊异的神色,轻轻地“咦”了一声。 “你不要走,等我一下。”女子开口叫到,一边说着,一边匆匆地将自己的青丝三两下洗净,也顾不得动作轻柔。 女子旋即将蒸干的青丝随意地握成一束,用一条白色的丝带扎起,才一阵小跑到了楚风的跟前,上下打量着楚风,直打量得楚风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女子一跺脚,看着楚风身后的那些动物和鸟类,有些恼怒地道:“你们这些家伙,没见过男人是不是?要见去承渊山见去,那里的男人多得是!” 楚风愣了愣,旋即身旁响起了一阵“咯咯”的笑声,或高或低,或清脆悦耳,或甜腻可人,那些缠绕在楚风身边的动物有三成都在瞬间化形,成为了一个个清秀美丽的少女,尤其是在前开路的那两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更是在地上捂着肚子,笑得打滚。 而那只在楚风头上落了窝的鸟类,眼眸中也闪出几分得意的狡黠。 楚风顿时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看着这些身边的莺莺燕燕,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哪怕是所谓的瑶池圣境的女孩子,也终究都还是女孩子,对捉弄人的本事,还真是天生就会。 “承渊山的家伙都凶巴巴的,看到我们就像看到他老娘一样苦大仇深的,哪有这个大哥哥可爱!”一只小兔子嗤嗤地笑着,如血钻一般的眼眸里满是善意的戏谑。 白衣女子狠狠一瞥,把楚风身边的一群化形或者没化形的女妖都吓得惊呼起来,而后呼啦啦地便散了开去。 “秋雨姐姐要抢男人咯,快跑呀!” 一阵阵哄笑声中,少女们纷纷跑得远了,散到了山间各处,只是不时依然有几道目光从山间落在了楚风的身上,让楚风更觉如芒在背,坐立难安。 楚风微微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但是很快便清醒过来,背着楚紫儿行礼道:“在下楚风,见过仙子。” 白衣女子还了一礼,只是那礼仪倒有些古老,不过楚风却也明白其中意思。 “在下木秋雨,恭迎公子前来瑶池。” 给读者的话: 放心,这个新的女角不会跟主角有什么暧昧不清的东西………… 第678章 祠堂 木秋雨带着楚风继续向瑶池的山巅前进,一边走一边道:“主事大人已经告知于我,让我带你前往瑶池山巅,向王母娘娘求助,只是娘娘在沉睡之中,你若能打动她,她才能助你。毕竟瑶池圣水,若无娘娘的吩咐,我们这些晚辈弟子,也不敢擅自动用。” 楚风微微沉吟,才道:“木姑娘,不知应当如何才能打动娘娘?” 木秋雨捻着自己鬓角垂落的青丝,微微沉吟,才道:“这我也不知,我自入瑶池起这十几年间,也不曾见到娘娘苏醒过。便是我师傅师祖,也都不曾见到娘娘苏醒过,毕竟昆仑与外界封绝,也无甚事务,寻常事务昆仑十二脉各自便能门内处决,再大一些的冲突,便又由主事大人断决,又何须劳烦娘娘处理?所以,到底要如何打动娘娘,只怕除了主事大人,还真无人知晓。” 楚风微微一怔,旋即才万分愕然地道:“娘娘也是大帝之境的修士?” 木秋雨也愣了愣,旋即“噗嗤”地笑出声来,眼角眉梢却都是温和之意,笑道:“昆仑三圣,自然都是大帝境界的修士,不然又如何能并称三圣?” “昆仑三圣?”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三圣一人是玄圃堂主事大人,一人是王母娘娘,还有一人是……” “是承渊山那帮人的祖宗,穆天子。昆仑山本是妖族圣境,本来没有人类,但是穆天子率众西巡,进入昆仑山,自己更是迷上了娘娘,便率众在昆仑山住了下来,修筑了天墉城与墉城,发展出了承渊山一脉。只是不知何时起,穆天子便下落不明,所以并称的昆仑三圣目前也只有一圣而已了。”木秋雨倒是丝毫不避讳昆仑山之事,因此说起来倒也没有保留,反而还生怕楚风听不懂似的。 楚风倒也没有太多的不懂,也没有什么惊愕。他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也开始渐渐有些明白口口相传的故事传说,野史之中的杂文笔记,虽然未必就一定是真相,但是也不见得就真的没有一点根据。 所以对于那个传说中的穆天子居然真的存在,也真的西巡,真的与西王母展开了一段爱恋这样的故事并没有太多的震惊。 “一圣?”楚风微怔,“玄圃堂主事他……” “据说主事他不是三圣,而是王母娘娘的拥护,三圣的第三位似乎是另外一位超凡入圣的人物,只是后来莫名地便没了踪影。”木秋雨耐心地答道。 “不知主事大人的名讳是……”楚风试探着问道。 木秋雨想了想,才道:“平日里我们都是称呼他为主事大人,要说他的名字……”木秋雨微微蹙眉,才道,“记得听师傅说起过,好像是叫英招……不过好像又不是,我也记不大清楚了。” 楚风笑了笑,这倒还真是又与民间传说相符合了,传说中昆仑山的主管,有陆吾和英招两人。 如今老者作为玄圃堂的主事,主管昆仑事务,所以名为英招,倒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木秋雨带着楚风走上了瑶池山巅,楚风才发现原来瑶池山巅就是由一片彼此相连的小池子所组成的大池子。 在山巅的上空,则悬浮着一座岛屿,有闪烁着各色光芒的瀑布从那岛屿的四面八方倾泻而下,注入了山巅的池子之中。 这些池子之间有通道相互沟通,池中有游鱼,也有一朵朵栽种的荷花莲等水生花卉,翠绿的叶片与姹紫嫣红的花朵,使得山顶这片池子异常的美丽。 而瑶池的宫殿,便是搭建在这片池子之上,凭空架设而起的水榭,被屋底的符文所托起,一条条犹如长虹般的长桥也凭空悬挂,连接各个水榭,四通八达。 在水榭之外,又有诸多的赏景之地,修饰得万分雅致精巧,颇是迎合女子心意,无处不透露着一股秀丽的巧意。 瑶池的女子似乎都不怎么忙,不忙着修行,也不忙着做其他的事情。 有的在亭台内画画写字抚琴下棋,过着风雅的生活;有的则互相之间对着酒令,输者便微微饮上一杯,直到不胜酒力,红着脸蛋在亭台中酣眠为止;有的则相互嬉戏打闹,喂鱼的喂鱼,种花的种花,有洒脱的甚至赤裸着身躯在池子之中畅游追逐,笑声连成一片。 楚风见到一个女子突然从池子里跃起,走上石桥旁侧,随手裹了一条丝巾裹住身躯,却也掩盖不住那诱人的春光,尤其是丝巾被身上的水打湿之后,甚至比原先还要诱人数倍,令人血脉贲张。 那女子迎面走来,楚风顿时便红着脸,扭过头去,不敢用自己的目光正视那女子。 木秋雨也微微露出一分羞怒的神色,直到那女子迎了上来,才有些嗔怒地道:“师姐,可是有男人的,你也不收敛一些。” 那女子“嗤嗤”一笑,看着已经脸红到了脖子,目光始终不肯落在自己身上的楚风,才掩唇笑道:“那又有什么干系?他可不是没有看着我么?倒是小秋雨,你这样老老实实的,日后找不到男人可怎么办?” 木秋雨跺了跺脚,气恼地道:“谁跟你说这些事情!” 女子一边嘻嘻笑着,一边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楚风,在木秋雨的再三催促之下,才有些不甘愿地拿出了一条曲裾,只是随意地穿过了双手,而后懒散地裹上,也完全不在意自己裸露在外的修长的美腿与那依然露出半截的雪白的胸脯,和还在滴水的秀发,一脸慵懒地道:“那你要跟我说些什么事情?” 木秋雨微微皱眉,但是也知道自己师姐是越说反而越兴起的性子,非要看得自己被气得暴跳如雷才肯罢休,也不愿意让她得逞,便不悦地“哼”了一声,才道:“主事大人说他有事求娘娘,让我们带他去祠堂。” 女子柳眉一挑,轻轻“哦”了一声,才捏着木秋雨的脸蛋道:“那你带他去就是了,与我说什么?” 木秋雨伸手打开女子的双手,才忿忿地道:“祠堂这几日都是你管着的,我怎么带得进去?” 女子“噗嗤”一笑,才又看向楚风,深蹲一揖道:“奴家昭阳见过小哥。” 楚风急忙红着脸还礼道:“在下楚风,见过师姐。” 昭阳眼角全是促狭的笑意,更是往前几步,使得身上那淡淡的芬芳已经侵入了楚风的呼吸之中,木秋雨才恼怒地一瞪昭阳道:“你这个没见过男人的,先办完主事的托付,再去承渊山发浪也不迟。” 昭阳“嗤嗤”地笑了起来,转过身道:“好吧好吧,跟我来吧,难得遇到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哥儿,小秋雨却不让我好好地看看,真是有了郎君忘了师姐呀。” 昭阳赤足迈动,脚踝上的一串银铃磕出清脆悦耳的响声,伴随着昭阳那在前进途中也如起舞一般婀娜扭动的身姿,将一个女人的魅力几乎发挥到了极限。 楚风看了一眼都不敢再去细看,只能扭头看着一片片亭台楼阁,脸上的红晕却退不下去。 木秋雨见楚风的窘迫模样,也忍不住笑出声来道:“你别看她这副模样,你若是顺着她的意这样害羞下去,她越是得意,越是嚣张。你要一直盯着她看,多看几眼,她自然就慌了;若是她还往你跟前凑,你对她动点手脚,她自然便也知道收敛了。” 昭阳啐了一口,笑骂道:“你这小蹄子,却帮着小情郎对付起我来了,待一会无人了我可不打你屁股。” 木秋雨“哼”了一声,道:“小时候打得又还少了么?我早已不怕了。” 楚风只能尴尬地看着这一对师姐妹之间感情很好地相互争吵调侃,揭短,之间昭阳也丝毫不以为意地说起一些女孩子的私密,楚风只能翻着白眼看着蔚蓝色的天空,假装自己是个聋子,什么也听不到。 在昭阳的引领下,三人很快便到山巅的中央,桥梁也在他们脚下断裂。 在断桥的对面这是所有浮空水榭桥梁中唯一一座确实修筑在实地上的建筑,它修建所在的那小小的湖心岛,也是山顶池子里唯一无水的地方。 这座所谓的祠堂很朴素,朴素到让人以为它只是一座简单的民居小楼,但是有了玄圃堂的经历,楚风也不敢真的再以为眼前的这座下楼,真的就是一座小楼了,也许在它的内里,又是另外一片全新的世界。 “这就是祠堂了。”昭阳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自己的藕臂,轻轻挥舞,虚空之中飞出了一道金光,化为一座桥梁,一直延伸到数丈之外的那岛屿之上。 “你自己去吧,我和小秋雨在这里等你,期间我可得打她屁股,竟然敢顶撞师姐。若是你回来得早,没准还能看到这香艳的一幕,那可是小秋雨白白嫩嫩的屁股哟。”昭阳挑眉,满是戏谑地说着,全然不顾木秋雨那恼火的神色。 楚风向二人行礼致谢,顺着金色的一直前行,而后走到了湖心的岛上。 他在小楼面前微微伫立了一会,而后才深呼吸一口气,道:“晚辈楚风求见。” 楚风说完,小楼内无人应答,楚风只是默默等待了片刻,才缓缓地上前,伸手推开了这扇门。 他走入了小楼之内,而后微微露出了一分惊异的神色。 第679章 敬意 小楼里的陈设并不复杂,也并非楚风所预想的那般是个小世界。 小楼,就是小楼,一座简单古朴的小楼。 入门便是客堂,悬挂着一副中堂,陈设了桌案,与座椅。 在客堂的两侧,是通向内堂的门,楚风缓缓地走入内堂,却发现两侧的内堂却只是简单地摆放了一些有些年份的瓷器,盆栽一类,在两侧内堂的对称位置,都有向上延伸的楼梯。 楚风走上了楼梯,古旧的木质楼梯发出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就像是要被踩断了一般,令人心头一紧。 楚风也微微犹豫了一下,才又硬着头皮,继续向上。 楼梯在中间经过一个转折,便上到了二楼,进入了二楼的走廊。 二楼的走廊两端是楼梯,在中间又是一扇门,这扇门的门扉掩着,也不知道是否合上了。楚风走到了门口,再次请求拜见,依然无人回应。 他沉默了片刻,才试着推了推门,门“吱呀”一声便被轻易地推开了。 楚风走入了房间之内,这个房间显得有些开阔宽敞,一缕缕阳光也从透明的窗扉之中射入,在中央楼顶之上,还有一束光芒投射而下。 屋内的陈设对称而简单,无非是一些装饰物罢了。 只有正对着门的中央,横放着一张木榻,在榻的后方则悬挂着一张似乎是织锦画轴,绘画的是一个豹尾虎齿,蓬发的妇人,率众一众面容娇美,身材婀娜的女子,在一水池之旁与一风度卓绝,遗世独立的男人所率领的一众男女相会,酌酒言欢之事。 这莫非便是所谓的西王母宴酬穆天子之事? 楚风不由得微微一怔,但是目光也没有在那织锦画卷之上停留太久,而是落在了画卷下方的那张巨大的木质卧榻之上。 卧榻之上铺着一卷锦缎作为床单,一个中年妇人半侧着身子,身上披覆着一卷锦缎在卧榻之上酣眠,神态很是安详。 那个中年妇人很美,美得不可方物,尽管岁月已经在她的面庞上留下了一些痕迹,但是却依然美丽得让人窒息。 甚至就连那岁月的痕迹,也不能用沧桑这样的词汇来形容,用成熟来形容显得有些苍老,用妩媚这样的词汇又显得太过轻佻。 这种美丽,不仅仅是皮相上的美丽,还包括了一种由内而外散发而出的美丽,令人沉醉,令人难以自拔。 就连楚风见过的最美丽的珊瑚,比起这个妇人来,也黯然逊色。 这个妇人,似乎就是完美的化身,甚至于是超越了完美的存在。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唯一的仙人的话,那么楚风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个妇人,当做是世上唯一的仙人,因为只有她才配得上这样清新脱俗的称谓。 这个妇人,就是那卷织锦之上那豹尾虎齿蓬发的西王母吗? 想不到,传说中是那样凶恶半人半兽的西王母,竟然会是如此美丽的一个女人,只怕她若是在世间去行走一遭,天底下绝大多数的男人,无论老幼,都会为之倾心,臣服在她的裙下。 也难怪那个风流的穆天子,会为她倾倒,留在了这个妖族的圣地,甚至是放弃了自己的天下。 楚风匆忙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深呼吸了一口气,不敢再多看西王母一眼。 他生怕自己再多看一眼,都会被这惊世骇俗的美丽所诱惑而沉浸其中,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缓缓地放下楚紫儿,安排着楚紫儿在一旁坐了下来,才对着西王母深施一礼,极其谦恭地道:“晚辈楚风见过西王母娘娘,有所叨扰之处,还请娘娘宽恕晚辈不敬之罪。” 楚风一边说着,一边也坐了下来,不敢去看西王母,而是把目光投向那副织锦,看着那织锦之中的西王母,言辞恳切地道:“晚辈此番前来叨扰前辈,是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恳求前辈允许我的朋友能在瑶池之中洗浴,濯去深深浸入她血肉骨髓之中的死气,救我朋友一命。” “晚辈虽然对瑶池没有太多的了解,但是也知道瑶池必然乃是瑶池一脉的圣境,这个请求太过冒昧,有些强人所难。但是晚辈也已经别无他法,只有厚颜前来恳求前辈。晚辈身上虽然没有什么东西,但是晚辈愿意付出晚辈所能付出的一切,来报答前辈的恩德。” 楚风顿了顿,却已经将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再也不知道什么好。 西王母的神态安详而宁静,如凝脂一般闪烁着淡淡光泽的肌肤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她仿佛没有听到楚风的话,仿佛还沉浸在自己那绮丽的梦境之中,不愿意苏醒过来。 楚风沉默着,过了许久,才悠悠地道:“前辈,晚辈不知道应该要如何做才能让您苏醒,倾听晚辈的恳求,但是晚辈不会因此放弃的,晚辈愿意在此等候,一直等候到您苏醒为止。我知道那个时间不会太久,也许是十年,也许是二十年,但是我都会等下去。” 楚风握住了身边楚紫儿的手,检视着楚紫儿体内的情况,发现自己之前为楚紫儿所渡的真气都已经被她体内的死气蚕食得一干二净,死气又开始冲击楚紫儿那极不稳固的最后一缕神识。 楚风有些慌忙地将自己的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了楚紫儿的体内,在楚紫儿体内的死气之中冲撞开一条路,赶到了楚紫儿的神识附近,为楚紫儿加固那一缕神识。 忙碌完这一切,楚风浑身已经被汗水所打湿。为楚紫儿加固神识,抵御死气变得越来越困难,再重复这样的轮回,也许不会太久,短则三五天,长则一二十日,楚风也会再无力抵抗那强大得早已将楚紫儿蛀空了的死气。 那个时候,等待着楚紫儿的只有死亡。 这仿佛就是在嘲弄楚风一般,因为他刚刚才说了要一直等到西王母苏醒,无论需要多么漫长的岁月。 但是事实却给了他狠狠的一记耳光,告诉他,他的时间并没有那么多了。 他等得起,但是楚紫儿却等不起了。 楚风沉默了许久,才握紧了那冰凉的小手,道:“前辈,紫儿等不起了,她已经快要死了。我救不了他,我只能求你们的帮助。主事前辈不能帮我,我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兴趣的东西了,所以我只能求您了,哪怕是用我的命来换,我也愿意。” 回应楚风的依然只有沉默,如死一般的寂静。 楚风的一只手攥紧了自己的衣物,他颤抖着咬了咬牙,才继续道:“前辈,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打动你,我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如果这都还不够,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楚风微微掸了掸膝盖,而后便跪了下去,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他一只手握着楚紫儿的手,一只手攥紧了自己的袍子,声音有些沙哑地道:“我小时候想要修道,他们嫌弃我的资质不愿意收我,我爹在大殿门前跪了三天三夜,直到人都晕厥了过去,他们才被我爹的诚意所感动。” “如果跪拜真的是一种诚意的话,那么我可以跪下去,在这里一直跪下去,跪到天荒地老,跪到海枯石烂,跪到您相信我的诚意。我只求您,在紫儿失去最后一线生机之前,给她一个机会。”楚风的眼睛有些红。 这个跪拜他不觉得屈辱,但是他却觉得有些无奈。 诚意真的体现在跪拜之上吗? 楚风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是他真的不这样认为。 如果真的尊敬一个人,那么他看一个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会怀有敬意,如果他尊敬一个人,想到他的时候,也会心怀敬意。 哪怕是平视,甚至因为身高而俯视,但是那目光却是在仰视,是在致以敬意。 但是若心里不敬一个人,哪怕礼仪做得再全面,哪怕礼仪做得再认真,心里却不会有丝毫的敬意,目光中也只会有怨愤。 哪怕身子已经卑微到了尘埃之中去,也不意味着,他是仰视着眼前的人。 但是至少,现在,楚风在诚心诚意地跪拜着沉睡中的西王母。就像是凡间那些在观宇之中跪拜神仙,祈求保佑的那些凡夫俗子一般,真心实意地祈求着上苍的垂怜,无比恭敬地恳求着被赐以恩德。 楚风跪拜在地,而后缓缓地躬身,将自己的头颅猛地磕倒在地,撞击着那一张兽皮的地毯。 楚风顽固地重复着这个动作,没有停顿,就像是一个天生就是为了执行这个命令而生的人一样,虔诚而严肃。 楚紫儿涣散的目光看着楚风,黯淡无光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些色彩,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发出什么声音来,但是最后却只是发出了没有任何意义的“嗬嗬”的声响,就像是野兽在哀嚎一般。 唯一能够看出楚紫儿思绪的,大概是那从她眼角中流淌而出的两行清泪,犹如断了线的珍珠钻石一般,“噼噼啪啪”地垂落遍地,仿佛是在为楚风痛心难过一般。 第680章 入池 木秋雨每天都会到祠堂前的断桥等候,等候那个青年男人带着那个快要死了的女人出来。 进入祠堂茶参拜西王母,并没有什么限制,所以她也不好进去打扰楚风。 她只是安静地等着楚风出来。 木秋雨手里拿着一本书,那是一本来自人间的书,是十年前师傅去人间的时候为了让昆仑弟子们学习六界文字和语言带回来的书籍。 这本书讲的是闺阁儿女的故事。 瑶池的弟子素来修的是本心,从来不讲究,也不强求,若是喜欢修行那便修行,若是喜欢玩耍,那便玩耍。 木秋雨喜欢看书,喜欢看各种各样的书。 当然最喜欢看的还是那些小说逸闻,对于修士世界的书籍,反而不太喜欢。 她喜欢那些小说中的悲欢离合,喜欢那些儿女情长。 这倒不是木秋雨一个人的毛病,实际上,瑶池的女孩子们,大多都喜欢这样的故事。 尤其是那些调皮的少女,正是憧憬一段美丽爱恋的年纪,对于这些生死不离的故事很是喜欢,也渴望能遇到一个如此待自己的情郎。 只不过她们更喜欢打闹,不喜欢自己看书。 所以平日里,都是木秋雨看了书之后,再把这些有些男人味的故事自己改编一番,改得更符合女孩子们的心思一些,再拿去讲述,每每讲得少女们泫然涕下,很是难过,或者喜笑颜开,手舞足蹈。 不过木秋雨已经有七日没有讲过故事了,因为她没空,她在等楚风。 而本来应该负责看管祠堂在这里等楚风的昭阳,则偷偷地把祠堂今次的看管方法教给了木秋雨,自己下了山,去一旁的阆风巅,找她的情郎去了。 所以木秋雨只有寸步不离地等在这里,渐渐地却被同门戏谑为了木秋雨曾经讲过的故事。 “好是望夫石,日夜盼君归。郎君几时回?妾身不得寐!”远处的一只小船上,一个赤着脚,在莲花里穿梭采着莲蓬的青衣少女大声地歌唱着,“别君四五日,涕泪流成行。别君一二旬,刻刻望君乡。思君不得见,采莲轻舟上。低头弄莲子,池中鱼成双!” 满是调侃与戏谑的歌声,回荡在了整个瑶池之巅,一阵阵轻快爽朗的笑声交相响起,把这一支支意义简单,调子轻快的歌曲继续传唱了下去。 木秋雨有些愠怒,面颊微红,依靠着身后的栏杆,笑骂道:“死丫头,再编排我我可打你屁股。” 那青衣少女嘻嘻地笑着,全然不以为意地回敬道:“都是被昭阳姐打屁股打得烦了,所以要欺负我么?再说了,我哪个字编排了是你的,不是你心虚,你又怕什么?” 木秋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拿这些活泼得过分的少女毫无办法,毕竟她也是经过了这样的年岁,笑着啐了一口才道:“你口才好是不是,日后给姊妹们讲书的事便交给你了,我可不管了。” 那少女顿时便慌了神,连忙道:“好姐姐,可还是你讲吧,你讲得自然是好了,姊妹们都欢喜,我何德何能,哪敢窃据你的位置啊……”少女忽然愣了愣,才惊讶地叫了一声,道,“姐姐你的情郎来啦!” 木秋雨微微一怔,旋即扭头看向了祠堂的方向,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木秋雨再转过头来,那少女顿时在小舟之上乐得拍手跺脚,欢喜地叫到:“你看,我一说情郎你的反应就是他,难道我有说错么?” 顿时四周的女子们都响起一阵欢快的笑声,木秋雨笑着把手里的书砸了过去,那少女急忙闪避,但是修为上的差距又哪是轻易闪得开的,顿时便被那本书砸中了脚下的小船,小船剧烈地摇晃起来,少女立时没有站稳,便跌落在了水中。 少女在水中一阵挣扎,才有些狼狈地爬上小船,气恼地道:“姐姐你欺负人,知道我们兔子不能沾水的!” 木秋雨恼火地瞪了少女一眼,龇牙道:“就你那牙尖嘴利的,还是兔子呢。” “我喜欢吃萝卜啊……”少女撇了撇嘴,忽然道,“你情郎真的出来了诶。” 木秋雨刚想扭头,但是旋即想起了刚才的事情,才又压抑住这股冲动,冷道:“死丫头,还想耍我咯?” “小狗才耍你呢。”少女崛起了嘴,露出了极其委屈的神色。 木秋雨笑道:“是不是我扭头一看,你就要汪汪汪几声了?” 少女“哼”了一声,才极其幽怨地道:“秋雨姐是坏人,不要理秋雨姐了。” 说着,少女便将床上的竹竿一撑,撑着小船,在众人的欢笑声中悻悻地离开了。 木秋雨扶了扶额,心想昭阳师姐那个时候带自己大概也是一般的,不过仔细想想自己是少女的时候好像并不怎么调皮,应该也让昭阳师姐省了一些心吧。 她心里一边想着,一边又掏出了一本书,顺势扭头看了看祠堂。 祠堂的门依然紧闭着,让她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心想楚风是不是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情。 他不会在楼里轻薄王母吧? 木秋雨突然面颊一红,一想到自己曾经去楼里打扫的时候,见到王母的面容都差点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更何况一个男人了。 她读过不少的民间小说,也知道那些小说中描述了不少人渣一般的男人,因此也难免会产生这样的联想。 不行,必须得去看看。 木秋雨心里这么想着,便放下了书卷。 木秋雨微微招手,将光桥假设而上,自己走上了光桥,向祠堂走去。 木秋雨的步伐落在了小岛之上,她刚刚踏上小岛,祠堂的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 楚风怀抱着身体已经蜷缩起来,生机愈发黯淡的楚紫儿走出了祠堂。 楚风转身对着祠堂道了一声谢,而后便把门拉上,转身走了出来。 木秋雨微微愣了愣,有些想自己到底是不是多心了。 “木姑娘。”楚风抱着楚紫儿走向木秋雨,向木秋雨问好道。 木秋雨定了定神,才笑道:“楚师兄可是得到了娘娘的恩准了?” 楚风点了点头道:“娘娘已经准许我将紫儿带进瑶池浸泡了。” “那便先恭喜师兄了。”木秋雨一边笑着,一边带着楚风走上了光桥道,“等师傅接到娘娘的消息回来,便可以引领师兄去瑶池圣池了。” 楚风微微一怔,有些惊愕地道:“怎么,难道令师还不在瑶池吗?” 木秋雨也是一愣,旋即一笑,解释道:“我们瑶池是昆仑女妖的修行所在,但是若是有了心仪的男人,两厢情愿,愿意结为夫妻,那她便要离开瑶池,去与丈夫共同生活。所以其实现在瑶池之上,只有我们这些弟子罢了,只有每年的祭典,各位前辈才会回来。”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等不起了,木姑娘,紫儿她危在旦夕,真的已经等不起了,哪怕晚一刻,都会多一分危险。” 木秋雨看着楚风怀里那具瘦小的身躯,突然有些嫉妒地想到,难道这就是小说中的生死不离? 不过她也只是这么一想,沉默了片刻之后才道:“只是若是不等师傅回来确认的话……未免太不合规矩了一些……” “木姑娘,我求求你,紫儿已经快不行了,若是她因此而死去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我求求你,不管有什么后果,我一个人承担,绝对不会让你受到半点牵连。”楚风苦苦哀求道。 木秋雨有些恼怒地道:“我又不是怕那些牵连……只是……” 木秋雨看了看楚风那憔悴不堪的神色和近乎哀求的眼神,又看了看蜷缩在楚风怀里,生命正在迅速流逝的楚紫儿,心中顿时一软,再也硬不起来,跺了跺脚,咬牙道,“算了,我先带你去便是。虽然有违规矩,但是其中原由也不是不能体察的,师傅也不会如此不近人情。” 木秋雨一边说着,又是一挥袖,自那悬浮的小岛之上一条彩虹光桥迅速地铺架而而来,延伸到了二人的跟前。 “先上去吧。”木秋雨带着楚风迅速地走上光桥,而后被光桥拖带着向那座小岛而去。 小岛正中有一棵青翠的树,枝叶繁茂,青翠欲滴。 瑶池便是围绕着这棵树而铺开的,清澈的泉水没有一点的颜色,只有粼粼的波光,微微荡漾着。 不知道究竟从哪里注入的水使得瑶池的水池已经被注满,溢出的水从四面八方倾泻而下,汇入了瑶池之巅的水池之中。 木秋雨微微挥袖,那水池的水便停止了倾泻,仿佛是被截断了源头一般。 “把她浑身的衣物去掉,放进水池之中。”木秋雨轻声吩咐道。 楚风微微一怔,看向了木秋雨。 木秋雨知道楚风是什么意思,心想这个男人怎么这么腼腆,却也上前几步,接过楚紫儿,把楚紫儿身上的衣物直接运气粉碎得干干净净。而后才把已经被折磨得形销骨立的楚紫儿放入了水池之中。 楚紫儿才被放入水池,顿时就像是一滴滴进了水池的墨汁一般,一圈圈黑色的物质开始扩散开去。 那当然不是楚紫儿身上的尘埃,而是楚紫儿体表所缠绕的死气。 “你最好也在瑶池里洗一洗,虽然你被死气渐染不深……但是你身上的死气,也不见得就好多少。”木秋雨建议道。 楚风道了一声谢,却不动作,而是愣愣地看着楚紫儿。 给读者的话: 每次写这些少女唱歌我都觉得很高兴 第681章 识破 楚紫儿一直以来都一声不吭,表现得很安静,像是一只温驯而乖巧的兔子任由楚风摆布。 但是木秋雨才将她放入瑶池之中,楚紫儿顿时便挣扎了起来,发出一声声凄厉沙哑的“嗬嗬”哀嚎,神色变得狰狞而痛苦,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极重的刑罚一般。 楚风双手不由得紧紧握成拳,因为用力过度而使关节作响发白,就像是一个压抑着自己愤怒到了极点的人,随时都要爆发一样。 像是怕楚风误解一般,木秋雨急忙解释道:“她全身都被死气所同化,所以瑶池圣液所代表的生机对她此刻的身体来说就是死敌,在涤荡的过程中,两股气息交相碰撞,会让她很痛苦,但是你放心,她不会有任何危险,希望你能体谅。” 楚风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的,木姑娘不必多心。” 他虽然说着,但是紧紧握拳的手却并没有松开。 兴许是他太紧张这个女人的生死了吧。 木秋雨想到,便也不再去纠结这些细节,而是与楚风并肩而立,一起默默地看着在那池水之中挣扎的楚紫儿。 楚紫儿挣扎的力度渐渐减弱,身边洇散开的黑色越来越多,一缕缕极其不祥而令人厌恶的气息在瑶池的水面之上氤氲了开来,蒸腾着形成了一股雾气,与瑶池水自身蒸腾起的淡淡的水雾交杂到了一起,彼此之间已经开始了交锋。 而楚紫儿便被这瑶池的水与黑色的气所裹缠,陷入了一片混沌朦胧之中,看起来模模糊糊的,不再那么清晰。 楚风抿了抿唇,握着的拳头又紧了几分。 木秋雨扭头看了看楚风,很是贴心地轻声安抚道:“师兄不必着急,不会有事情的。” 楚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神色却有些狰狞,也有些恐怖。 木秋雨看楚风焦急的模样,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道:“以她被死气所渐染的程度,想要完全根除,需要的时日只怕还是有些长久。不过娘娘既然也已经许可了你的请求,那也自然不急在这一时。” 楚风无奈地苦笑两声,才道:“以木姑娘看,要多久的时日,才能将她体内的死气驱散干净,使得她不再被死亡所困扰。” 木秋雨微微沉吟片刻,才皱眉道:“在我看来……至少只怕也要两日才能免除直接被死气侵蚀至死。但是那也是免除了这位姑娘避免时刻被死亡所困扰的危机。只要外界稍有扰动,自身略有一些伤势,体内残余的死气就会再度发作,她依然随手都会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所以……其实还是至少需要三天,才能确保她的生命就此不再在死气的阴影之下。” 这与楚风的判断相同,所以楚风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皱起了眉头,神情变得万分凝重起来。 木秋雨也没有再说话,而是站在小岛的边缘看着远处的群山,想着为何师傅还没有来。 她看了许久,直望穿了秋水,才隐隐觉得有些怪异。 若是师傅被娘娘以信念传达了,那万万没有可能都这么久了还没有抵挡,莫不成是路上有什么耽搁了? 木秋雨微微蹙眉,道:“我师傅路上怕是遇到了一些麻烦,我得赶去看看。” 木秋雨刚准备行动,楚风却一把抓住了木秋雨的手腕,拖住了木秋雨。 木秋雨面颊微微一红,才扭头看着楚风,道:“怎么了?” 楚风松开了手,看着木秋雨的眼神里满是歉意与愧疚的神色。 那神色再明白不过了,即便木秋雨并没有经历太多的事情,却依然能够看懂这样一个极其简单,极其明显的神色。 木秋雨仓皇地后退几步,才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道:“你骗我?” “对不起。”楚风的拳头攥得更紧了,“我已经没有办法了,只要能救紫儿,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会去做。” 木秋雨一抚袖,冷笑两声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子骗人!” 楚风默然不语,而后才哑着声音道:“给我三天,三天之后,我愿意承担一切的后果,只要三天。我恳求你,给我三天的时间……我……” “你……!”木秋雨有些恼怒,想要揭穿楚风,想要把这件事情通过瑶池之上的灵犀角传递给门内的长辈,让她们来处理这件事情。 但是她一见楚风的神色,一听楚风的声音,心却又莫名地一软。 她看着楚风,神色中满是诧异,也满是困惑。 “你要知道,未经娘娘许可,就用瑶池圣液,按照门规,那是必死。现在离开,我可以假装一切都还没有发生过,若是你要坚持……谁也救不了你。” 木秋雨缓缓说道。那神色很是认真,很是严肃,丝毫没有要开玩笑的意思。 楚风沉默了许久,木秋雨以为楚风动摇了,她正准备要乘胜追击,继续劝阻楚风的时候,楚风却缓缓地开口了。 “这些我都知道。”楚风沉默了片刻,“我知道瑶池的水对于你们来说,很珍贵,也很神圣。如果不是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我也不会出此下策。所以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什么都想好了,如果瑶池需要我为此付出代价的话,我也愿意付出代价。但是在那之前,我必须把她治好。” 木秋雨看着楚风,没有说话。 楚风也看着木秋雨,神色很是坦诚,坦诚得让木秋雨都有些害怕。她看着那双黑色的瞳眸中所映照出的自己的影子。 在长久的踟蹰之后,木秋雨终于缓缓地叹了一口气,扭过头去,看着瑶池之内楚紫儿那模糊的身影,有些气恼地跺了跺脚。 木秋雨很气恼自己的心软,气恼自己为什么便如此地就被说服了,兴许是自己有些羡慕他们之间那深厚的感情吧。 生死不离,相濡以沫的感情,只出现在书中的柔情,在修士的世界中难以表达的柔情,戳中了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才会如此失态吧。 自己也渴望有一日,有一个这样的男人,对自己也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随你吧,但是这个事情我不可能瞒得住。瑶池动用,就必须切断注入瑶池的水流,这会直接导致整个瑶池断流,一时半刻的还好,不会有人起疑。但是三日的时间太过漫长,漫长得不可能不被人知晓。到时候,没有人救得了你,谁也救不了。” 木秋雨再次重申了事态的严重性,这个严重性无人能够承担,也难以承担。 楚风点了点头,才道:“为了避免给木姑娘引起麻烦,我想这些时候木姑娘都留在这里,装作被我胁迫。这样即便事发,木姑娘也是被我欺骗与绑架,与木姑娘无干。” 木秋雨微微一怔,旋即不由得轻轻笑出了声来道:“你却好心,八字还没有一撇,就急着为我撇清干系了。” 楚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才道:“这件事本能就是我强人所难,还要木姑娘来承担风险,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木姑娘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也已经感激不尽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地报答木姑娘。” 木秋雨笑了笑,却没有再说话,而是就在瑶池边上坐了下来,手里拿起了一卷书籍,开始仔细地阅读。 而楚风也没有在一旁干看着,等待着他这个行为被人发现。 木秋雨当然没有骗他,他自己也知道,瑶池这边一切断水流的注入,维持瑶池之内那圣液的浓度,就不会再有水流从四面倾泻而下,注入瑶池之巅的池子之中。 瑶池之巅的池水又是通过溢出的方式向山下的其他池子依次注入池水的,这一断流,就意味着整座瑶池的水都断流了。 这怎么可能瞒得过其他人? 且不说这瑶池之上的许多女妖都看着,都知道,就是近些的山头上都看得清清楚楚。 昆仑地界虽大,但是奈何都是一些修士,山头又彼此依靠,互相之间传递讯息也不见得有多慢,这里发生的变故只怕很快就会传到那些负责之人的耳中。 负责之人会不会像木秋雨这般心软,给自己一个机会,楚风不知道,也不敢去赌。 所以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做好与那些人战斗的准备。 楚风不知道对方会有多强大,所以楚风要做的准备自然会是最完备的,也是最无奈的。 就算要动手,他也不能对人下杀手,毕竟这件事本来就是他的不对,未经许可擅自动用他人的圣物,哪怕有再多的理由也终究是理亏。 楚风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本就有错的他若是还要再对人下杀手,那简直就是在发疯。 楚风不是一个疯狂的人,所以他不愿意真的要到下杀手的地步。 如果对方不肯应允,非要交手的话,那楚风也只有硬着头皮而上,不能有丝毫退避。 但是不能带着杀戮的目的出手将会限制楚风的出手,所以楚风还得有另外的准备,用来弥补自己所受到的约束。 杀修为凡,而不杀生的大阵,就是他最好的选择。 第682章 应对 第一天过得很平静,很安宁。 尽管瑶池之巅上的人都察觉到了瑶池断流,但是她们却也都没有太多的意外,因为在她们看来,既然管理此事的木秋雨都已经放行了,那又还有什么值得震惊的呢? 所以这些还在瑶池之上的女妖们都依然没有任何担忧地嬉闹着,全然没有去想其中到底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第二天,清晨,太阳还还东方的云海中挣扎,一缕缕光辉穿过云层,洒在了空中,使得这云海之上蔚蓝色的天空中出现了一圈圈七彩的光晕。 楚风站在瑶池的边上,继续在布阵,他一边布阵,一边对着在一旁站立着的满脸好奇的木秋雨讲解着这个阵法的原理与关键。 楚风布置了整整一日的阵法,但是他知道也许这些阵法不会用得上。 因为这里是瑶池的地盘,只要瑶池的人愿意,启动大阵,截断地脉,他就无能为力,只能干瞅着。 但是至少这些阵法也不全然就一点作用都没有,至少自己放入其中的元能石,能起到一些不错的作用。 至少,也能够在对方启动大阵之前,为自己拖延一些时间。 多拖延一些时间,哪怕是短暂的一瞬,也都意味着楚紫儿能多一分生机。 一道霞光忽然从远方而来,那是一道醉人的橙红色的光束,迅速地破开在云海之上翻腾的雾气,惊得那些在云雾之间游荡的飞禽走兽纷纷逼走。 那道身影迅速地冲入了瑶池之中,而后她猛地一挥手,瑶池的小岛之上飞出一道赤虹,延伸到了那人足下,将那人也拖曳到了瑶池之上。 昭阳秀眉紧紧皱着,走上了瑶池,看着木秋雨,又看了看楚风,才万分恼火地训斥道:“秋雨,你也不小了,怎么就跟着一起胡闹!” 木秋雨想要说话,楚风却已经开口道:“昭阳姑娘,实在抱歉,此事其实是我瞒骗了秋雨姑娘,被秋雨姑娘识破之后,又胁迫了秋雨姑娘,与秋雨姑娘实在没有干系。” 昭阳愣了愣,旋即被气得笑了起来,哭笑不得地道:“就你们刚才那一副模样,用相敬如宾来形容都差不了多少,若说是你胁迫了秋雨,你当所有人都是瞎子啊?” 木秋雨俏脸微微一红,却打断了还想为自己辩护的楚风的话,笑道:“师姐,若是你的情郎受了伤,只有这瑶池水能救,而娘娘不允,你又会如何?” 昭阳冷哼一声道:“那是我情郎,情深似海,自然值得我付出这么多。但是你与他们又有什么干系,只不过是主事大人传讯给你,要你代为引路一番,你又何必做到这个地步?” 昭阳这话说得虽然露骨,但是却也是极其实在。说起来,楚风也好,楚紫儿也好,与木秋雨都只不过萍水相逢,没有任何深厚的交情,甚至相识不过一日,相谈也并不是那么欢愉。 木秋雨帮楚风帮到这个地步上,已经是难能可贵,更没有冒着性命风险也要帮楚风的必要。 “你若现在悔改,自然还来得及,我也会跟师傅求情。想来小哥儿也不想害你,自然会把你撇得干净。”昭阳皱眉说道,希望能够劝服木秋雨。 但是她这师妹,却是她一手带大的,两人年纪虽说只差了十岁,但是却是如母女一般的互相了解,她心中也知道,这师妹只怕是心向着某一边一软,那另外一边,只怕真的是硬得如铁了。 果不出昭阳所料,木秋雨微微摇了摇头道:“师姐啊,我既然已经做了,那自然就不会反悔了。你是看我长大的,也自然知晓我的性子。他们二人情深,虽说与我没有什么干系,但是我看在眼里,又怎么会毫无感受呢?今日便不是他们二人,换了另外二人,只要一般的情深,我也自然会一般的相助。” “你!”昭阳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许久才笑着啐了一口,摆了摆手骂道,“你这个小蹄子,就会装好人!倒显得我是恶人了一般的,丝毫不讲情面。” 木秋雨也眉开眼笑了起来,嘲笑道:“你可不是恶人么,历来都凶恶得很。” 昭阳缓步上前,脚踝上的银铃叮当作响,走到了木秋雨的身旁,才伸手牵住木秋雨的手道:“小秋雨,若是我今日一定要阻止你,你会不会恨我?” 木秋雨微微一怔,但是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昭阳就已经以真气强行冲击木秋雨的身躯,使得毫无防备的木秋雨体内真气在刹那之间尽数失控,一时难以调动,而后便被昭阳顺手一指点在胸间,将真气运转的轨迹尽数封死,使得木秋雨再无法自由活动。 昭阳这才抱着木秋雨后退了几步,和楚风拉开了距离。 楚风看着这一切发生一直没有动作,只是等昭阳拉开了距离,他才缓缓道:“木姑娘一直在我的胁迫之下,是昭阳姑娘用尽全力抢夺回去的,是这样的吧?” 昭阳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而后反手就是一掌击出。 伴随着昭阳手腕的翻转,这一掌击出了一头狂怒咆哮的异兽,被火焰所裹缠,一双漆黑的眼眸中散发着无尽的狂野霸气。 这是一头凶猛狂野的狻猊,强横而霸烈,一出现就怒吼着,像是要撕裂虚空一般,发出阵阵怒吼。 楚风没有太多的动作,微微动手,震落一瓣瓣桃花散落在空中,随风飘舞,便使得那狻猊如闪电一般的速度再难以前进分寸,那仿佛要灼烧便大地的火焰,也无法引燃那一瓣瓣美艳的桃花。 两人交手并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很短,短得只是留下了两人交手的痕迹,象征着二人曾经在这里战斗过一场。 很快,两人都在瞬间默契地收手,看向了彼此,目光都透露着信任和理解。 “多谢昭阳姑娘相助,这份恩情我一定会报答的。”楚风很诚恳地道。 他其实看昭阳的动作,都已经猜出了昭阳相对木秋雨做什么,不过他觉得昭阳的做法会带来一个最好的结局,不管是对他,还是对木秋雨。 所以他没有阻止昭阳,只是看着昭阳做完这一切。 他也很感激昭阳做出的让步,因为昭阳做出的这个让步,虽然没有能够使得他可以无忧下去,但是至少却保证了他在面临强敌之前,不会有更多的消耗,可以养精蓄锐,等着真正的决战。 昭阳看了看楚风,才叹了口气道:“说实话,我也很钦佩你的决心,若是我是一个外人,倒是也愿意与你大闹上一场。只是现在,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你我。瑶池断流的事情,已经在十二脉传遍了,这是多年以来的大事,所以十二脉都会来人,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到那个时候,瑶池的前辈就算有心相帮,但是昆仑多年以来的规矩也不好更改,只怕也会骑虎难下,不得不拿你开刀。要不然,瑶池的威信,与颜面,都会荡然无存,甚至开了瑶池之水滥用的局面。” 楚风点了点头道:“我都理解,所以我不会怨瑶池,因为这件事,本来也是我对不起瑶池。” 昭阳“噗嗤”一笑,恢复了几分妩媚,挑眉而笑道:“我很是喜欢你这样的男人,若是早遇上你一些时日,我也许会爱上你也说不定哦。” 楚风的面不由得又红到了耳根,惹得昭阳一阵娇笑,才接着道:“你在昆仑没有什么故旧,所以也没有人能帮你求情,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楚风点了点头,再次诚恳地致以谢意,又沉默了片刻,有些试探地问道:“昭阳姑娘,如果我打不过了,再投降,又会如何?” 昭阳微微抿唇,想了想,才道:“你最好不要抱这种幻想,因为有人会急着替瑶池出手的,这毕竟是在姑娘们面前展现自己的时候,那些男人啊……” 昭阳说到这里,露出促狭的笑容,才接着道:“你若打不过,那自然当场就被杀了,你若打过了,自然会有更多人怨恨你……所以,到时候你就尽量战平,战平了他们就喜欢看戏,喜欢看戏就利于你拖延时间。” 楚风微微一怔,倒不曾想到昭阳竟然也给自己出起了主意。 昭阳见楚风呆呆傻傻的模样,不由得“噗嗤”一笑,看向了那瑶池之中的楚紫儿道:“没关系,谁叫我也是个深陷情海难以解脱的蠢女人呢。” 楚风微微躬身行礼,昭阳学着楚风的模样还礼。 而后两人再次齐齐出手,昭阳一掌比一掌更猛烈,楚风身后轻摇的桃花树,也摇晃得愈发剧烈起来,两个人的面容都变得有些狰狞扭曲,丝毫不像是片刻之前还在心平气和地聊天的样子。 两人之所以会突然有这个改变,自然是因为来人了。 在旁人的面前,他们自然需要打得激烈一些,打得精彩一些,好把木秋雨的关系撇干净,也把昭阳的关系撇干净。 所有的事情,所有的责任,都只应该由楚风一个人来承担。 第663章 惩罚 一名素衣中年美妇当先而至,随着她衣袂飞舞,翻飞出一道道流光。 瑶台上一道金色光桥延伸而出,迅速地向外蔓延,到了那中年华清池脚下,而后将美妇拖曳着到了瑶台上。 昭阳抽身而退,而后站在了中年美妇身边,警惕地瞪着楚风,一边道:“师傅!” 美妇点了点头,而后看向楚风。 楚风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对着美妇微微一揖,行礼道:“晚辈楚风见过前辈。” 美妇侧身,还了半礼,道:“在下瑶池掌教华清池。” 她又看了看瑶池之中的楚紫儿,轻轻地叹了口气,而后才道:“说说吧,什么情况。” 昭阳抱着已经被她制服得晕了过去的木秋雨,道:“此人依照管事吩咐,上山前来寻找向娘娘恳求使用瑶池,娘娘不许,他便瞒骗于替我守山的秋雨,以事急为由,哄骗秋雨说可以等师傅来了再确认,但是人却等不及了。秋雨心软又单纯,自然上当受骗,将他带上了瑶池,那之后便被他所胁迫,徒儿也是刚刚才赶到,将秋雨从他手里抢了过来。只是争夺过程之中,让秋雨受了一些伤。” 在昭阳讲述这段话的时候,陆陆续续又有十余个中年男女到了瑶池旁,其中有些妇人自己唤出金光登临瑶台,也不曾延请那些男人,只是让那些男人在外等候。 看来这些都是瑶池的上一代了。 楚风看着这些登临瑶台的人心想,而后又看到渐渐有了一些青年男女到了周近,围绕在瑶台附近,却不能登台,想来或者是资历不够,或者是外门的子弟。 其间间或也有一两个青年女子登台,看样子似乎与昭阳颇为熟稔,应该也是都已出嫁的昭阳的师姐妹,闻听了师门变故才都赶了回来。 其他人虽然不能登上瑶台,但是却并不妨碍声音的传出,因此众人听了都不免有些激愤,不管这份激愤是真是假,但是对楚风的讨伐之声已经不绝于耳,纷纷叫嚷着要替瑶池讨还一个公道,惩戒恶徒。 只不过,发出这些叫嚣也多是些年轻人,那些看起来有些身份的长辈都保持了缄默不语,想来也是不好表态,避免引起误会。 华清池一双妙目缓缓扫过众人,才微微一笑,道:“有劳诸位同道操心了。只不过,此事终究是瑶池之事,由瑶池弟子自行解决便可以了,就请诸位同道做个见证。” 华清池已然表态,众多年轻人也自然不好再叫嚣下去,只能纷纷偃旗息鼓。 “华掌教打算作何处置呢?”一个中年男人捻着颔下胡须,轻笑问道。 华清池微微一怔,秀眉微蹙,沉吟了片刻道:“这位小友终究是远来之客,况且又并未损害他人,救人心切,情有可原,处置太过严苛终究有所不妥。” 楚风闻言也不由得一怔,他原本听木秋雨说擅动瑶池按律当杀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却没有想到华清池出言却是在为他开脱。 中年男人想了想,也微微颔首道:“既然华掌教如此认为那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我刚好也有个想法……” 华清池差点没有背过气去,她已经这般明目张胆地包庇回护楚风了,他居然还这么不知趣! 这个男人是昆仑十二脉中琼华一脉的掌教,名为赵清浊,是昆仑几位掌教之中最有名的……粗疏,倒并非是有意的装糊涂。 所以华清池虽然头大万分,却也怪不了赵清浊什么,只能淡淡一笑,刚准备婉拒赵清浊,赵清浊又已经豪爽地说道:“华掌教,我们这难得来一个六界才俊,而昆仑诸多子弟又不曾与外界接触不过,但是要不了多久我们也没法太平了,不妨便以此为契机,让他与我们昆仑的孩子们过过招,以便见识一下六界实力,日后涉足尘世,也自然好有个准备。” 赵清浊才一开口,其余各脉之人也纷纷表态支持。 华清池有些想要扶额,心想自己这要是再拒绝也实在说不过去,只能仪态大方地道:“清浊所说的是,那便如此做吧。也看一看,我们昆仑诸脉,与六界子弟的差距。” 华清池一边说着,一边一挥自己的广袖,一道道金光桥梁自瑶台之上盘旋飞出,迅速地延伸到瑶池之巅,完全打开了对外的禁制,将所有人都放入了瑶台之上。 楚风站在瑶池畔,默默地看着众人,许久才微微躬身一揖道:“前辈,晚辈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这句话自然是对华清池所说的,所以其他人也不好帮腔,毕竟这里还是瑶池。 华清池颔首道:“但说无妨。” “若是晚辈能胜一场,还请前辈允许我的朋友能在瑶池之中多浸泡一个时辰。”楚风缓缓开口道。 虽然昭阳也为他出了拖时间的主意,但是他再怎么拖下去,也不可能拖够三天。 若是一直僵持不下,对方便可能会换更为强大的对手,逼得自己不得不展露更多的实力,从而暴露自己的目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言明条件,至少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华清池还没说话,赵清浊就又抢先道:“你救人心切,我们都理解,只是自古以来,瑶池若无娘娘的命令,谁人也不能浸泡其中的原液。” “那娘娘可有说,若无命令,便不得浸泡?”楚风反问道。 这是他连夜一边布阵,一边与木秋雨交谈所得到的讯息,关于瑶池的用法,并没有太多的明文规定,只是长久以来只让得到了西王母允许的人进入而已。 赵清浊顿时一愣,有些接不上话,看了看身边的华清池,很是认真地说道:“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华清池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才终于正色道:“规矩千百年来已经养成,虽然无甚规定,但是也不应当擅自破坏。” 楚风摇头道:“若娘娘当真不许,为何我朋友已经浸入这其中许多时间,娘娘却并不阻止?若娘娘对外界有所察觉,那自然已经是许可了我的做法;若娘娘对外界没有察觉,我又要如何去打动娘娘?” 楚风这番话倒是说得极其在理,也极其在情。 瑶池已经有极其漫长的岁月没有对外人开放过了,只有历代掌教能够每年在其中浸泡三日,其余时刻,都全部封闭。 华清池自己,她的师傅,她的师祖,都不曾亲眼见过有谁能打动西王母,得到西王母的许可。 也许,事实真的便如楚风所说,沉睡中的西王母其实早已对外界无所感知。 要想让人打动西王母,就像是让人去打动一块顽石,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有道理。”赵清浊疯狂点头,引得所有人也跟着觉得有些道理。 华清池见似乎所有人都觉得楚风说得在理,便也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许可了你的请求。若你每胜十二脉弟子一场,我便许她多浸泡一个时辰。但是最多不过三日。” 华清池的主意倒也简单,反正她现在浸泡瑶池也已经没有太大作用了,倒不如将这三日顺便做个人情,也不算违背了瑶池的规矩。 三日,便是楚风所需求的时间,所以他很满意华清池的这个决定,而后躬身一揖道:“晚辈在此谢过前辈。” “任何人不得下杀手,你所布置的阵法,也不要动用。若你战败,那便需要接受我瑶池的惩罚,若你连胜三十六场,我恕你无罪。”华清池继续道,开始吩咐规矩。 她也不愿意楚风当真就被斩杀在了瑶池,或者说她从一开始就未必真的想杀楚风,因为楚风的身份,还牵扯到昆仑十二脉中早已消逝了的一脉。 其他人未必知道,但是华清池自然知道,因为那一脉的人她见过,也有过接触。 她自己更是为此专门到人世间去走了一遭,也亲眼见到过楚风。 可以说,整个昆仑圣地,对楚风的了解,没有任何人比她更多,也只有她才清楚,楚风是被多少双眼睛都看着的人。 若是她知道楚风有所求,自然也会想办法。 但是奈何……她压根就不知道此事,知道之时事情已经到了如此的地步,加上赵清浊的好主意已经得到了众人的赞同,她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若是能就此解决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也只有怪楚风鲁莽了。 “晚辈昆仑宫常明愿意第一个出场教训此子,以扬我昆仑十二脉之威!”一个青年男子挺身而出,面容英俊,气度非凡。 华清池微微颔首,示意许可。 昆仑宫是十二脉之中资格最深厚的一脉,还在瑶池、玄圃堂与承渊山之前。只是自这三脉分立之后,昆仑宫便日渐衰败,而今不过是十二脉之一。但是其传承悠久,功法质朴大气,常明更是当代弟子一辈之中颇为杰出之人,虽然在昆仑宫中算不得第一,但是却也排在前五之列。 常明下场,对着楚风行以古礼,道:“请赐教。” 楚风还礼,道:“请赐教。” 而后两人,目光中同时寒光迸发,常明手中铿然一声龙吟,犹如龙游四海,一柄青鳞宝剑已然在手,自身高速旋转发出“嗡嗡”的颤鸣,而后便化为了一头青龙,怒吼着向楚风冲刺而去! 昆仑宫功法大气,简单,讲究的是以直克曲,刚猛异常,霸道绝伦。因此这一击击出,只见得青龙过处,虚空之中一片扭曲,一道道细小的裂纹犹如蛛网一般四下散开,仿佛整个空间都要破碎了一般。 楚风也不由得面色微凛,不曾想到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常明出手竟然是如此的霸烈!但是楚风却没有太多的动作,而是一翻手,一枝桃花握在手中,静默地等待着那头青龙前来。 青龙怒吼,双眸之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一点点精光在幻象之中流转,就像青龙已经复活了过来一般的可怖。 楚风微微侧身,后退半步,而后一抬手,整个人便从众人的视线之中消失了。 人们看不到楚风,只看到了一口剑,一口桃花铸成的剑,静默地悬浮在空中,丝毫不惧那怒吼而来的巨龙。 第664章 挑战者 刚猛霸烈,有死无生的功法楚风见过很多,但是他悟得最深的还是傲剑洞天的剑意。 他见过两个人的剑意,刘鱼,和剑名无闻。 两个人的剑意,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他的剑意曾经偏向于刘鱼那般的含蓄温婉却连绵不绝,但是在三妙宫一战,观摩过剑名无闻的那个“一”字之后,他的剑意,便渐渐地向剑名无闻的剑意靠拢。 鲛人族一战,他所模仿的剑名无闻的剑意,被安璐云驳斥得一文不值,他那时起就在想自己的剑意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对剑意有了很多改动,但是却都没有能够悟破一层窗户纸,领悟到精髓。 直到在下昆仑一战,身陷绝境之中的楚风,在疯狂之中所挥洒出来的剑意,便彻底地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这个时候楚风才意识到,不管那两种剑意有多少种不同,但是它们的本质却是一样的,那就是看破生死之后,那股悍然无畏的意志。 楚风此时,也有这股意志,因此他这一刻,剑意迸发,从自己的人,到他手里的桃花,都融成了一体。 那就是一口剑,一口横亘古今,分割天地的剑。 他的身边没有虚空扭曲,也没有任何的裂纹,但是那股肃然的剑意,却比那无数的表象还要令人惶恐,令人震惊。 一口静止不动的剑,在众人的眼中却已经在这瞬间穿破了千万里之遥,无视了时间与空间。 剑意生之时,便是剑意终结之时,剑意方动之时,便是剑意抵达之时。 这样一股剑意,叫人怎能不心中凛然,面色为之一变! 赵清浊扯着自己的胡须道:“这小子……有点厉害啊。” 没有人应答赵清浊,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两股轰然交接的气息之中。 常明是一头龙,一头云游四海,俯瞰苍生的龙。 他所到之处,众生敬仰,风起云涌。 所以他自信,他大气,他的每一次前进,浑身的青鳞都在噼啪作响,炸出一道道电弧,引得虚空扭曲。 楚风是一口剑,一口古旧斑驳,黯淡无光的剑。 他所指向的地方,不会有丝毫的变化,就像他不存在一般的。 但是直到他过去之后,所有人,才会看到那正常的空间在瞬间剥落,支零破碎,再无法挽回。 那是一头龙与一口剑的战争,他们再也看不到出招的人,只看到那头龙怒吼着,眸中的光芒,鼻孔的喷吐,口里的圣焰,无不像是要毁灭世界一般,搅动八方风云。 一道道雷光、火光交织成为了密密麻麻的天罗地网,铺天盖地地张开,向那口剑落去。 那口黯淡无光的剑被这张罗网所罩,但是却毫不停滞,剑锋微微一转,便已经将这片罗网戳破,就像是戳穿一张白纸一般地容易,根本不需要花费任何气力。 古剑破穿云雾,剑锋之上寒光凛冽,巨龙怒吼,一片片青鳞飞舞而出,化为一道道青色的飞剑,向那口古剑轰击而去。 古剑不变势,不改向,仿佛就只是需要这么一刺,也只有这向前的一刺,便可以解决所有问题。 青鳞宝剑一道道斩落在了那古剑之上,在古剑之上砸出无数飞迸的火星,而后引燃了大片大片的空间,将虚空焚烧成为一片灰烬。 一片片崩碎的青鳞四处飞舞,带着一点点鲜血与残余的杀意,惊得众多年轻弟子不由得齐齐后退。 几大长者对视一眼,终于同时出手,联手布置下了一道结界,将二人罩住,使得二人对拼所产生的震荡的冲击波与逸散的气劲不会向外扩散,误伤到其他的弟子。 这些人也不曾想到,这些年轻弟子竟然都已经成长到了如此的地步,不由得都有些慨叹一代新人胜旧人。 就在众人这一慨叹的工夫,那口古剑已经穿破了重重叠叠的青鳞,犹如一口开山巨斧一般劈裂开空间,由下而上倒斩而出,划出一道黑色长虹,轰然斩落到了那青龙颔下。 龙有逆鳞在颔下,触之必怒,则必杀人。 所以,对付龙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去触巨龙的逆鳞,但是这口剑,却偏偏反其道而行,就是要斩逆鳞! 古剑斩下,逆鳞顿时崩裂,巨龙发出一阵痛苦的怒吼,鲜血四溅,碎鳞乱飞! 巨龙忍住痛苦,怒吼着扭头一口咬住古剑,咬得一口利齿纷纷出现了裂痕,而后碎牙飞舞,同时古剑也发出一阵清脆的崩裂之声,被巨龙直接咬断,断作了三截。 但是古剑却没有就此停滞,剑身的前半段依然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向天空斩去,切开了的巨龙的血肉,而后犹如无物一般地顺着血肉一直上切,使得巨龙痛苦的哀鸣声震九霄,震得人双耳轰鸣不止。 “砰!”一声巨响,那古剑前半段便已经斩入巨龙身躯一般,与巨龙脊椎相接,终于发出了激烈的碰撞。 巨龙的身躯顿时便疯狂地扭动了起来,就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难以控制。 古剑前半段虽然受阻,但是被巨龙所咬断而崩飞的后半段却已经从九天之上尖啸着劈落而下。 剑,一般人都喜欢用来刺,用来割。 剑,历来是轻快与灵敏的代表。 但是这一刻,这个动作,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劈,那是属于力量的劈,属于刀的劈。 这一剑劈下来,就是巨龙的死期。 巨龙还在怒吼,还在挣扎,但是那古剑的后半段已经落下,犹如九天悬河,只是短暂的一瞬,便划出一道伫立在天地之间的黑线,而后伴随着巨龙痛苦的怒吼,龙血四溅! 所有的法相都随着巨龙之死烟消云散,楚风与常明二人,相距不过半尺。 常明手里的剑,是完整的,而楚风手里的桃花,却已经凋零,树枝也已经断裂。 常明的嘴角沁出了一点鲜血,而后他手里的青鳞宝剑在一阵阵轻微的“噼啪”声中,出现了一条条裂痕,迅速地向四处蔓延,转眼之间,那口宝剑便已经破裂成为了漫天闪烁着青光的尘埃,随风飘散。 常明后退一步,躬身行礼道:“阁下技艺高超,在下自愧不如,谨受教。” 楚风也后退一步,还礼,道:“承让。” 二人齐齐转身,楚风走回了自己之前所站立的位置,而常明则走出了结界。 才一走出结界,常明又吐出一大口血,脸上顿时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只是神色却看起来变得清爽多了。 常明没有等人来帮助自己,而是迅速地盘坐于地,瞑目静思。 站在常明身边的几名昆仑宫的弟子,都察觉到了常明身上有了奇特的波动。这股波动不是破境是所该有的波动,那么自然就是七阶修士明法的波动。 常明此战虽败,但是却也由此明法,打开了进入八阶的大门,可以说收获巨大。 这也正是赵清浊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在场众人一阵沉默,原本一些摩拳擦掌想要上去试一试的人都为此安静了下来。 因为他们都已经敏锐地意识到了一点,那就是这里的战斗,只属于当代的天才们了。 他们这些虽然也不弱的弟子,但是修为不如常明都只是上去丢人现眼而已。 所以敢于上前的人已经不多了,因为十二脉并非每个天才弟子都那么爱看热闹。 实际上,在这里的,除了瑶池众人之外,弟子中常明修为已经是最高。 “回去叫人来吧,这个年轻人,会是一个好对手。如果我在这个年纪,也想下去与他好好地打一场啊。”赵清浊也不由得由衷地感叹道。 当即,便有各脉速度快的弟子迅速地返回各自的门派,去叫自家的当代天才们,来与这个外来人争锋。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一个青衣少女却突然走进了场中,行礼道:“在下瑶池应怜羞,向师兄请教。” 这个少女,赫然便是那之前划着小舟采着莲蓬,唱歌调侃木秋雨的那少女。 楚风微微怔了怔,看着少女的神色有些古怪。 莫说楚风了,便是场外众人都为之一怔,这个少女的修为不仅仅是差,就是在同龄人中也应当是属下游的水平了,她这个水平的少女去挑战楚风,不是明显要给楚风送时间吗? 一双双怀疑的目光落在了瑶池众人的身上,华清池自然知道众人心中所想,缓缓开口道:“怜羞与秋雨二人之间的情感深厚,宛如亲生姐妹。只怕是她听了秋雨受了欺负,所以气不过,才想要上场吧。” 应怜羞一上场,看着楚风的目光就像是看着有杀父之仇,夺夫之恨的仇人的目光一般,看得楚风是苦笑不得。 应怜羞娇蛮地叉住自己的蛮腰,脆生生地道:“你为什么要欺负秋雨姐姐,亏秋雨姐姐那么喜欢你!” 一双双目光投向了楚风,投向了木秋雨。 这些目光,包括了瑶池众前辈的目光,倒是瑶池的当代弟子们都捂住了嘴,笑得花枝乱颤。 昭阳一巴掌捂住了自己的脸,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怜羞你这个小笨蛋,真是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 这下,这下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过……那就不是需要自己操心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昭阳莫名地便欣喜了起来。 楚风莫也尴尬地立在原地,然后看向了木秋雨,神色有些怪异。 昭阳哭笑不得地道:“怜羞你给我下来,胡说一些什么!” 应怜羞“哼”了一声,道:“喜欢人有什么不对吗?要说不对的话,那也是他这个负心人的不对!” 昭阳翻了翻白眼,看了看天空,轻声道:“我是开玩笑的……” “诶?”应怜羞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然后气呼呼地跺了跺脚,“昭阳姐你这个坏蛋,不要理你了!” 说着,应怜羞面红耳赤地一阵小跑就跑出了阵法,下了瑶台,迅速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只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和笑得愈发花枝招展的瑶池众女妖们了。 给读者的话: 其实应怜羞这个角色本来不在计划中的,但是在写瑶池的时候却忍不住写了这个么角色 第665章 碰撞 应怜羞这一场,到底算不算,顿时成为了众人都很纠结的一个问题。??? 要说算吧,就这么平白无故地送给楚风一个时辰,想想也觉得楚风未免太占便宜了一些。若是不算的话倒又显得昆仑诸脉都又小气了,为了自己的问题而跟外人斤斤计较。 华清池还没有说话,赵清浊又抢先道:“怜羞这一场还是要算,但是从下一场起,七阶以下的弟子不得登台。” 刚刚得到应怜羞启而准备授意弟子们上台尽快凑足三十六场以皆大欢喜收局的华清池顿时一个哆嗦。 她第一次想要把赵清浊的这张嘴给他堵上——你这不是把这个孩子把死路上逼吗,再天才又怎么样,他可是要连战三十六场! 若是他输了,自己毕竟当着这么多人下的承诺,又怎么好回护包庇这个孩子? 不过赵清浊的建议却也的确合情合理,既不会显得昆仑各脉小气,也不会再让楚风得了便宜。 华清池见无人反对,也只能悠悠地道:“那就这么办吧。” 众人又保持了一阵沉默,楚风见无事,便也就地盘坐而下,开始运气调息,保持自己的精神状态处于一个巅峰,以备之后的苦战。 这样的战斗对楚风来说虽然也没有生命危险,但是终究还是极不公平,只要人渐渐来齐,只怕每一场战斗之间都不会再给楚风留下任何的喘息机会。 战斗会一场接着一场,每一场对方都是一个精神饱满的天才上场,但是楚风却不得不拖着残躯一直战下去。 胜算到底有几成,楚风已经不想去考虑了,他只是想着要好好地战,战到尽可能多的场次,为楚紫儿争取更多的时间。 约摸过了有半个时辰,当先便有一男一女二人并肩而回。 男子风采神骏,女子姿颜秀眉,仿佛是天上的一对神仙眷侣一般。 众多青年弟子立时又响起了一阵喧哗之声。 昆仑十二脉,人族三脉,妖族九脉。 人族的三脉分别是天墉城,墉城以及承渊山。 这三脉虽然说是三脉,但是由于起源相同,所以历来同气连枝,所以一般以现在人族三脉中势头最大的承渊山合称这三脉。 而这赶来的一男一女,一男是天墉城的当代天才程养浩,一女则是墉城的天才花凌霜。二人乃是当今人族三脉的顶尖天才,与承渊山的扬朽并称三杰。 程养浩与花凌霜二人落在了瑶台之上,与几位前辈见礼,却都站在了一旁不准备下场,俨然是准备先观望观望,看其他的天才的丑态。 不过片刻,又有一道流光从天际而来,这次来的却是阆风巅的一个天才,在阆风巅当代天才中排在第二。 这个身材魁梧而健壮的年轻人一落在瑶台,便迫不及待地下场行礼道:“在下阆风巅风寰,请赐教。” 楚风起身还礼道:“请赐教。” 言讫,二人身躯同时一动,便又如雷霆一般,化作一道道流光,相互碰撞交接,在结界之内撞击出一声声不绝于耳轰鸣。 风寰是阆风巅的一个异类,其妖身究竟是什么至今无人知晓。 但是每个人都知道风寰肉身极其强悍,无论是度还是力量,都远同阶修士。 他不修术法,也不修法器,专注于修炼自己的肉身,单单凭借自己的肉身之力,就能把一众天才打压下去半个头。 此时在结界之内,风寰也是如此。 一动手,没有任何异象,只是一拳挥出,猛烈的拳罡便直接撕裂了空间,随着他快得仿佛闪电一般的度,已经到了楚风跟前。 这就是肉身最强大的优势,它不需要像使用术法那般还需要运转真气,所以它来得快,来得直接! 楚风几乎是看着那一拳向自己的脸上砸来的,他也没有想到风寰的度竟然已经到了如此骇人的地步,才刚一出拳,整个人便已经到了自己的跟前! 楚风不闪,也闪不开,因为这一拳已经牢牢地锁定在了楚风的脸上,楚风甚至没有能够闪开的信心。 所以他没有动,他的这个没有动被解读成了放弃抵抗,人群中已经有了要响起欢呼声的趋势。 但是当欢呼声响起的时候,他们却看到了楚风不是放弃了抵抗,楚风是直接用自己的脸去接这一拳。 这欢呼声顿时便寂静了下来,用脸去接这样单纯是依靠度和力量就能把空间撕裂的一拳,未免也太天真了一些吧? 他难道是想自寻死路吗? 昭阳也摇了摇头,心想这个楚风也未免太乱来了一些,难道因为说好了不能下杀手,所以此刻寻死就能赖上昆仑吗? 但是下一刻的转变,却使得众人一惊,因为下一刻,风寰震地,身躯犹如一只灵活的苍鹰,迅地向后一掠,随之站稳,才再次如猛虎下山一般扑跃而出。 楚风这一次依然没法闪得开,风寰度快,快得让楚风如果不用乘风诀就无法追上风寰的度。 但是楚风不想这么早就暴露自己的底牌,他想要把每场战斗都控制在自己不会有太多损耗,又不会暴露太多底牌的地步,尽可能地让自己胜利的场次延长。 楚风不能动用乘风诀,就注定了面对风寰那犹如闪电一般的度,他根本就没有多少转圜的空间和余地。 所以他必须算,算准了风寰的每一个动作,在风寰出手之后,以防御的姿态封死风寰的下一步,让风寰知难而退。 这就是他的策略,也是他的做法。 所以楚风这一次,他又举起了右手,并成剑指,一道剑意凛然而现。 楚风之前那一道霸道绝伦,怒斩青龙的剑意至今让众人记忆犹新,因此这剑意一出,顿时又是一片哗然。 程养浩和花凌霜二人脸色也都微微一变,显然是从这道剑意之中也感受到了楚风的强大。 风寰怒吼一声,身形顿时又是一转,强行从原来的轨迹挣脱而出,而后又是一拳挥出,拳罡卷起了阵阵风暴,甚至直接形成了一道裂开的虚空向楚风蔓延而去。 楚风神色不变,脚下步伐轻轻一踏,在风寰完成转向变轨再次扑杀而来的这个过程之中,只是向左前方踏出了一步,而后横手在自己胸前,剑意浮现,与风寰挥来的一拳直接碰撞! “轰轰——!” 雷鸣声声,楚风脚下有些踉跄,他倒退数步,面上血色微微褪去几分,嘴角却沁出一丝血来。而反观风寰,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次对招,就已经让风寰的拳头也沁出了血来。 风寰略微后退几步,站稳身形,甩了甩自己的右拳,把鲜血洒落在地,才满是兴奋地喊道:“好!接着再战!” 话音都还未落,风寰便已经又化为了一道流光,直接扑到了楚风跟前,一双拳头如急雨一般打落,一拳拳挥舞而出,造成空间不断扭曲,最终扭曲到极限,崩裂成为无数碎片,向四面扩散而开。 如此近距离之下的连续高密度打击,已经出了楚风所能预料的范围之内,所以楚风没有丝毫的犹豫,一边运气护住自己身躯,身后桃树浮现,一片瑰丽的桃树林便在瞬间开遍满瑶台,甚至从瑶池之中生长而出。 微风拂过,一瓣瓣桃花飘落,让众多瑶池女子都不由得惊呼景色美丽。 但是下一刻,一瓣瓣桃花全部化为了一道道粉色的肃杀剑意,纷纷如牛毛一般向风寰高落下,一声声尖啸,一声声爆鸣,顿时不绝于耳。 风寰脸色一变,身形陡然停滞,高举的右拳迟迟不肯落下,那模样,就仿佛是将自己的缺陷暴露在了楚风的跟前,让楚风来痛打一般。 但是和风寰切磋过,交过手的天才们都知晓,这一拳,才是分出胜负的关键。 风寰的拳,并不是越快越猛,实际上,风寰的拳,越慢,越躲不掉,越慢,杀伤力越大。 这种现象很难用符合逻辑的语句来描述,但是这却是事实,每一个曾经被风寰的拳头打出了心理阴影的人都知道的事实。 风寰的这一拳举了很久,至少在所有眼中看来是有很久,尽管那些桃花的剑都还没有斩落在风寰的身上,但是却并不妨碍人们产生这样直观的认识——桃花的剑斩落得很快,风寰的拳头,挥舞得很慢。 楚风脸色也是微微一变,因为他也感觉到了那看似高举着不曾落下的拳头中所蕴含的无穷压迫,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整座大山压在了自己的肩上一般,难以呼吸。 这是另外一种形式上的快,因为这一拳,是越了时空的一拳。面对着越了时空的一拳,楚风也别无他法,他也只有握紧了拳头,而后缓缓地举起。 楚风握拳的这个动作,有些突兀,有些让人不解。但是看到他握拳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是要跟风寰对拼肉身吗? 多么恐怖多么狂妄的想法! 所有人都以为楚风要失败了,因为风寰的肉身,同阶无敌! 楚风眼眸里绽放出一道精光,他知道风寰的肉身很强悍,强悍到难以理解的地步。 但是他的肉身也不弱,不仅不弱,而且,还更强! 第666章 花团锦簇 两个挥舞得极其缓慢的拳头终于在空中相遇了。 ? 简单的肉身的碰撞,却在这一刻,爆出入火山喷一般的轰鸣,一股股强劲的气旋顿时向四周涌动,冲击在结界之上,将整个结界都冲击得泛起了涟漪,剧烈地摇晃起来,就像是要破碎了一般。 白色的雾气从两人的拳头之间产生,而后迅使得结界之内的景象被白雾所遮盖,再也看不清楚,只能听到连绵不断的爆鸣声响,就像是整个宇宙都在崩塌了一般。 这是什么情况?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难道说风寰这个变态终于遇到了一个肉身可以与他匹敌的人了吗? 难道说,那个外来人,肉身竟然强悍到了这等地步? 烟雾渐渐消散干净,结界之内的两个人都很安静,一如那随风飘舞的桃花花瓣。 突然,楚风吐出一口血,染在他身前飘舞的一朵桃花上。 楚风后退了两步,微微躬身道:“承让。” 什么意思? 是楚风认输了吗? 多数人都没有弄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就像他们至今没有明白为什么风寰的拳头都要打到楚风脸上了,却在那个时候抽身而退。 风寰脸色有些苍白,一脸难看地叫嚷道:“这次你胜我半招,下次再打!” 风寰一边叫嚷着,一边走出了结界,而后拉着自己的一个师弟便离开了瑶台。 才飞离瑶台不远,风寰便陡然停住,而后站在云海之上,一脸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右拳,又是吹,又是甩,一边忿忿地骂道:“这混蛋,扮猪吃老虎……哎哟……真痛,痛死我了……我的右手废了,废了……” 风寰的师弟一脸无奈地看着风寰,尴尬地道:“师兄,你打他脸上那一拳打下去不就完了?” “我怎么打啊?”风寰甩着自己的右手,一边修复着自己右臂被震断的筋脉和崩溃的血肉,一边道,“那混蛋把我落脚的地点全部封死了,我一拳打他脸上倒是可以,但是我的要害全部都在他的攻击之下。这混蛋……哎哟……太能算了一些……” 师弟露出了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许久才坏笑着道:“所以师兄被人打成这样不舒服,才装成一副只输了半招的样子,骗人下场去受虐吧?” 风寰挑了挑眉,一脸正色地道:“你师兄我是那样的人么……他的确只胜了我半招。” 沉默了一会之后,风寰才又继续补充道,“不过他比我少出了二十八招……虽然不能这么算,但是……我们还是去把那个家伙也叫来试一试,看看他什么个情况……” 风寰一边说着,一边和自己的师弟迅地远去了。 而在瑶台之上,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楚风。 刚才的对拼拳头,是楚风赢了? 但是为什么反而是赢家吐血,而输家跟个没事人一样呢? “风寰的右手都彻底震断了。”过了许久,花凌霜才缓缓开口说道,而后他扫了一眼楚风,才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继续说道,“而他的右手,虽然也被震伤,但是程度却很远不如风寰。而且在余劲的疏导上,风寰不如他熟练,所以风寰被余劲震出内伤,淤血都郁积在体内,三日之内才会迸;而他以为疏导得到,只是有些轻微的震伤,不会有任何大碍。” 比起疏导余劲的本事,楚风自认第二的话,那能自认第一的人真的很少。 也不想想楚风这么多年,有多少次被比自己强上很多的人打得跟丧家之犬一般,仓皇逃窜。 如果不懂得如何疏导身上强大的余劲,只怕楚风根本就没有逃窜的机会,就会直接被余劲震死。 这就是所谓的久病成良医,挨打挨得多了,自然也就懂怎么才能挨了打又不怎么疼了。 楚风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的气血也随着他的呼吸吐纳渐渐恢复正常。 楚风不得不承认昆仑真的是一个修行的宝地,灵气之丰沛远胜六界,便是一些所谓的灵脉,也不如此处。 尤其是这瑶台上,生机充盈,异常有利于疗伤。 只要对方不是接连上阵,那自己就能在这段时间内疗养相当程度的伤势。 阆风巅的第二天才风寰的败阵,使得众人都为之沉寂了。 阆风巅是十二脉中崛起的一脉,在这些年来实力尤为强大,连阆风巅的第二天才都败了,还有谁有信心能够与楚风一战? 只怕,还是需要十二脉的第一天才们出手吧? 花凌霜想了想,便也轻移莲步下场,对着楚风行礼道:“在下墉城花凌霜,请赐教。” 楚风还礼道:“请花姑娘赐教。” 花凌霜没有动,但是随着她一身七彩霞锻簇锦衣裙微微飘动,那一朵朵镌刻在她衣裙之上的花朵却散着光芒浮现在了虚空之中,缓缓地旋转着,忽而绽放,忽而闭合,又忽而凋零,又忽而萌。 从花凌霜的裙角,一片锦簇的花海瞬间便铺张开去,按照色调的渐变,花朵花样的转化,各色各样的花朵在这一刻自然而融洽地混杂在了一起。 楚风看着那片花,微微沉默了片刻,才很认真地道:“姑娘的花虽然多,也极尽自然融洽之事,但是终究匠心太重,难以抹去这痕迹。” 花凌霜神色微变,一双妙目里透露出一丝恼恨之意。 这是她所悟的法,是门中前辈都赞赏予以了极高评价的法,此刻却被一个同辈如此诋毁,叫她又如何能心平气和? 楚风说这话却很是真诚,因为他在穹朔州安葬那一具以身化树,开满鲜花的大帝骨骸的时候,见到过那一位大帝所展现而出的花团锦簇。 那是真的自然之道,所有的花花草草,杂乱无章地排在一起,乱七八糟的色彩也相互掺杂。 每一朵花草都仿佛是仇敌,是在竞争,但是却又仿佛是至交,在共鸣。 那一种感觉,才是真正的自然,不隐其恶,不扬其善,万事万物,归于混沌,才是这种自然界的秩序。 但是花凌霜的这片花海就显得雕琢太重。 你看它觉得很美,就已经迎合了人意,不再是其自然的姿态。 所以楚风觉得如果花凌霜要走的是自然的道则的话,那自己的话真的很诚恳。 但是他却忘了此刻他和花凌霜的立场有些差别,他们也不是能把酒言欢的朋友,而花凌霜,却偏生也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在楚风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程养浩就知道花凌霜要飙了。 花凌霜的飙自然不会是没有涵养的泼妇骂街式的飙,程养浩与花凌霜相处多年,他最清楚,花凌霜越是恼怒,表面上便越是温和冷静。 “那请师兄赐教了。”花凌霜微微一笑,声音变得温柔似水,眼眸里更仿佛是多出了无尽的绵绵柔情。 这让程养浩知道,今天楚风是别想和花凌霜轻易结束这一场战斗了。 楚风却不知道花凌霜的性子,所以他以为花凌霜真的在和他客气,他刚准备答话,花凌霜便已经娇喝一声,脚边花海中一朵朵含苞欲放的花朵同时绽放而出,一缕缕香气与一道道霞光便绵柔地向楚风扩散而去。 楚风微微蹙眉,一片桃花林再次浮现,桃花花瓣漫天飞舞,却在花香之中渐渐变得绵软无力,最终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花凌霜莞尔一笑,伸手在空中摘一朵飞花,而后轻轻捻着一片花瓣,柔声道:“师兄请。” 她话音未落,便已经撕下了一片花瓣,顿时一股狂风怒吼着席卷而来,吹得花凌霜青丝飘舞,衣裙翻飞,身畔花海更是微微颤动。 楚风颜色终于一变,因为他现自己的桃花异象在这些花香之中渐渐被侵蚀而凋零,连桃树也随之枯萎而后消散了。 这个女子不简单。 楚风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花凌霜的确很强大,她的花团锦簇虽然匠心极重,但是也绝非是失败的法则。楚风微微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看来还是得主动出击了。 楚风手腕翻转,捏一枝花瓣已经尽皆脱落的桃树枝在手,而后脚下微微力,整个人便再次化为了古剑,划出一道惊世长虹,破空尖啸而出! 花凌霜浅浅一笑,露出两个迷人的酒窝,她眼眸里春光流转,随着她纤纤素手一弹,一朵粉色蔷薇便已经挡在了古剑跟前。 古剑一往无前,犹如滔滔江河,不会倒流。 这朵粉色的蔷薇,顿时便被这古剑一剑破碎,斩为漫天凋零的残破花瓣。 但是花凌霜却丝毫不急,而是呵气如兰,轻声道:“也请师兄,看我花道。” 花凌霜话音刚落,一朵璀璨的莲花便已经从天而降,微微旋转着,使得空间中那口古剑顿时便停滞了下来。 “青莲镇时。”程养浩轻声道。 花凌霜的法本来就不只是这片花海,这片花海不过是消解敌人攻势的伪装。 花凌霜的法,是她手里的每一朵花,都代表着一种法则。 花凌霜是个天才,程养浩也自愧不如的天才,年纪如此之轻,便也已经涉及了诸多法则,若非她将时间耗在了整合这些法则之上,只怕修为早已成为三杰第一。 花凌霜镇住楚风并不算什么意外,因为都清楚花凌霜的出招套路。 以青莲镇住时间,而后再…… 他们还没有想清楚再下面接着是什么,就见到那口斑驳的古剑剑光一转,青莲已经被轰然斩开! 这个时候,人们才记起,这一剑,本来就是诞生即消亡,出动即抵达的一剑,早已越了时空,又与时空有什么关系? 第667章 无人可敌 青莲被斩,古剑继续向前,花凌霜有些猝不及防,顿时便被古剑贯穿了身躯! 众人瞬时骇然,只是还来不及多想,但见那古剑剑光一转,花凌霜的娇躯瞬间崩碎为漫天飞花,各色花瓣如雨一般纷纷洒落。? 楚风手握桃树枝,也是一惊,因为他不曾现这个花凌霜,竟然只是一个假象! 真身究竟在何处! 楚风神念快转动,手中桃树枝也随之一转,只是终究还是慢了半拍,只见得两朵青莲从虚空之中浮现垂落,顿时便将时间再次钉死! 这一次,楚风剑意已灭,他又能依靠什么来斩开青莲! 一株苍翠兰草浮现在空中,而后一片片兰草的剑叶脱离了兰草的根系,悬空而起,化为一口口青色的剑,剑锋上青光流转,随之一道道青色流光便向楚风轰然砸落而去! 楚风的时间已经被青莲彻底钉死,他看得见,却动不了。 但是楚风却并不着急,也不慌乱,因为他并非没有后手。 绝对不要小巧任何对手,是楚风玩命玩出来的经验,所以哪怕面对的是同辈,只要他对对方不是知根知底的了解,无论在任何时刻,他都不会认为对手真的已经山穷水尽,所以他也要一直保留着应对的手段! 一株株兰草剑从四面八方斩来,扫出一片青光,一缕缕氤氲青气四下垂落,将楚风的四周营造得仿佛是仙境一般璀璨。 兰草剑斩落! 众人心中同时一惊,以为楚风都难逃此劫了,却只见得那一道道兰草剑还不曾接触到楚风的肌肤,便陡然停滞在了空中,仿佛也被凝滞了时间一般的。 怎么回事,难道花凌霜的青莲镇时还要镇住自己的时间吗? 众人心头疑问方起,便见得那兰草剑与青莲之上陡然爬上了一点薄霜。 刹那之间,青莲便冻结成为一块块碎冰,而兰草也在眨眼之间步其后尘,成为一片片漫天飞舞的冰晶碎片,反射着从云海之中刚刚完全钻出的太阳的光芒,耀眼而美丽。 只是这一瞬的喘息,已经破灭的楚风的剑意顿时再起。 这一次,是一道百丈长的剑意,楚风没有再动,而是原地横扫,径直扫过了一片片虚空。 结界封闭的瑶台之内,顿时又卷起了一股股风暴,互相推攘着,拥挤着,怒吼着,摧残着那璀璨的花海。 锁定时空这种强悍的法则,不是一个七阶修士所能施展出的。 一旦施展就意味着极其巨大的消耗,适才花凌霜连续三次施展锁定时空的法则,所产生的负面作用,对于花凌霜来说,也必然不小。 所以楚风毅然准备在花凌霜缓过一口气之前将花凌霜逼出来,而后战决! 场外众人见到楚风那横扫全场的疯狂剑意,脸色都不由得变得。 尤其是刚刚睁开眼的常明,在想若是那个时候楚风跟自己战斗就拿出了这样的剑意,自己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当下。 “噗——!”一口鲜血喷洒,花凌霜的身形顿时便被楚风所掀起的风暴从虚空中卷了出来,随着这一口鲜血喷出,气血压力得以宣泄,花凌霜才堪堪缓过了一口气。 楚风收剑,那样疯狂的战法对真气的消耗太大,他根本撑不了太久,只是这一瞬,就足够了! 花凌霜又掐花,但是花都还不曾掐在手中,楚风便已经仗着桃树枝化为一道璀璨流光,直扑花凌霜而来! 花凌霜脸色骤变,瞳眸紧缩,娇喝一声,万千锦簇花团顿时在空中也开遍,而后迅地汇聚成为了一个身形,怒吼着迎上了楚风。 在场众人都不曾见过花凌霜的这一招,除了程养浩。 程养浩知道这一招,是花凌霜还在展的法则,并不全面,但是其威力却已经比花凌霜之前喜欢用的套路强上了不少。 虽然是未完成的,但是能把花凌霜,逼到这样的地步,这个外来人,果然是个极其强大的对手啊。 自己这一趟,没有白来。 程养浩在想什么,楚风没有关心,因为他也感受到了这个由花瓣所拼凑而成的人形身影,很是强大。 楚风不愿意与这个身形正面冲击,所以他想要后退,但是他才一后退,那道剑意便因为他的退意而弱了三分,而花瓣人则以更快的度冲击而来,在身后留下一片五彩斑斓,难辨真假的幻影。 楚风微微沉吟,他终于还是不得不又拿出一张底牌来了。 因为正面,他真没有信心能以较小的代价战胜这个还不完善的花瓣人。 花瓣人的度快,他想要躲也躲不掉,所以他只有以乘风诀的极,直接避开花瓣人,目标直指花凌霜! 楚风足下微微踏地,身形便已经陡然而出。 那一瞬间,谁也没有看清到底生了什么,除了几个九阶的修士,目光还能跟上楚风的度之外,其余的人都只能看到结果。 这个结果就是楚风的桃树枝抵在了花凌霜的咽喉上,花凌霜的咽喉微微下陷了一点,一丝鲜红的血液从花凌霜雪白细腻的肌肤中沁出,在显示这个花凌霜并不是虚妄的幻象。 程养浩微微叹了一口气,花凌霜终究还是肉搏能力太差了一些,若是她能有风寰一半的肉搏实力,只怕这一战,也未必就是楚风胜。 虽然他也看不清那快得出了想象的身法,但是却至少可以肯定,那功法很是消耗真气,对身体也有极大的负担。 花凌霜虽然懊恼,但是输了却终究是输了,她也没有再让鲜花巨人战下去,一甩袖子,所有的花都消解在了无形当中。 花凌霜冷哼了一声,转身刚准备下场,楚风却已经道:“姑娘请留步。” 花凌霜扭过头来,恼恨地看了楚风一眼,才颇有几分羞恼道:“敢问师兄还有什么指教?” “适才的话,是在下孟浪了,请姑娘恕罪。”楚风深施一礼,道。 花凌霜一怔,她原本以为楚风是想要羞辱或者教育教育自己,但是却没有想到楚风竟是向自己认错。 只是以花凌霜的性子自然说不出没关系这样的话来,她只是皱了皱眉,轻轻哼了一声,便扭头走出了场,在程养浩身边停了下来,与程养浩并肩而立,看着妖界北户山的第三天才贺兰阙向楚风起的挑战,沉默不语。 “感觉怎么样?”程养浩问道。 花凌霜白了程养浩一眼,才缓缓地道:“他很强,比我所想象的还要强。” “等你把你的法则参透,自然就无惧他了。”程养浩安慰道,也是诚心实意,却没有半分虚假的意思。 花凌霜有些气恼,但是一想在场中与楚风对手的终究不是程养浩,所以程养浩不能理解那种感觉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她沉默了一会才缓缓说道:“刚才若是死命相搏,他也不需要为后面的场次留足气力,只怕我根本撑不过十招。” 程养浩有些诧异地看着花凌霜,有些不能理解花凌霜的判断从何而来,要知道,花凌霜也足足是七阶中段的修为,再加上她那有几多变化的法则,若说会败,还可以理解,但是若说撑不过十招,未免太有些匪夷所思了! 花凌霜却像是没有察觉程养浩的目光一般,继续说道:“他之所以把战斗的时间拖长,一是想要尽可能不暴露自己的真正实力,二则是也想要借着这个时间多恢复一些,为之后的战斗养精蓄锐。” 程养浩又是一惊,道:“你是说,他还没有动用自己全部的实力?” 花凌霜点了点头道:“你以为他第二次是如何破开我两支青莲的?” 程养浩想了想,才道:“我看到了寒霜冻结了青莲,将青莲毁灭了。” “那是比我的青莲还要强大的冻结时空的法则,是冻结时空,除了时间,还有空间。”花凌霜缓缓开口解释道,“但是这个法则,他只在那一瞬间用了一次,维持的时间也极短——他用这一招只是为了破我的招而已,破招之后,他便将这还没有完全展露锋芒的一招收敛了下去。我相信,这个法则如果全部施展开,可不只是那么简单,但是他却一直有意地压制着。” “你这么说,我越来越想下去和他切磋了。”程养浩看了看场上,现战斗果然还在继续,按理来说贺兰阙比花凌霜弱很多,他根本不需要这么多时间,想来果然是在趁着这个工夫恢复。 “越强的人,他会越求胜,毕竟就算拖延时间不但不能恢复反而是要付出更多。所以你下场的时间,肯定不会比我长。而且吧,我觉得你还是不要下场去打击自己了。”花凌霜说道。 程养浩露出一副很委屈的神色,道:“你能不能不这样打击我?” 花凌霜微微摇头道:“我没有要打击你的意思……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那个人,和我们有很大的差距。那个人,只怕是一路在生死边缘上杀出来的一条活路。所以哪怕是相同的修为,我都敢说,那个人一定会赢。” “你的意思是……这里没有人能够胜他?”程养浩皱了皱眉道。 花凌霜沉默了片刻,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同等修为下,无人可以胜他。” 第668章 都是人才 当承渊山的第一天才扬朽夹着一张棋枰匆匆赶来的时候,楚风已经在瑶台之上连战了二十二场,除却应怜羞那一场之外,无一场不是对着十二脉各自排名前五之内的天才们。? 每一战,都战得酣畅淋漓,战得让人惊心动魄,暗中捏了一把汗。 楚风不知道多少瑶池小姑娘看向他的目光都已经变成心形,而他现在已经战得有些兴起了,俨然快要忘了自己的初衷。 一众被楚风打翻了的天才们聚集在一个角落里,无比幽怨地看着这个怪物,一边默默地诅咒着他在下一场战斗中被放倒,但是可惜的是,他们从来没有如愿。 其实楚风的实力究竟如何,在第四场与花凌霜之间的战斗就已经被众人推测而出了。 不能瞬间拿下一个七阶中段,却又能保证自身受伤不重地胜利,所以自然会是七阶上段。七阶上段的修为的话,在他们这一代之中倒也不是没有,比如扬朽和程养浩都是七阶上段。 除此之外,像瑶池一脉的当代大弟子凌春雪,玄圃堂的第一不如,阆风巅的莫道迟这些人物,都已经破入了八阶,理当也可以战胜。 但是这些几乎是稳操胜券的人虽然都已经到了场,却都迟迟不肯下场。 他们与那些被含恨打落的天才们挤在一起,不断地讨论着某人当初在某个地方是怎么被放倒的,而那楚风又在哪里有了极其神妙的一点表现。 他们完全就是来打击自己,而不是来打击这个外来人的,这些被放翻的天才们终于认识到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扬朽的到来无疑给已经如死水一般安心地被几个八阶初段天才埋汰的其余天才之间投入一块石块,所有人顿时都沸腾了起来。 “扬朽啊,下场吧,就等你了。”贺兰阙大声道。 “可不是,我们都栽了,就等着你来给我们撑撑场面了。”常明也响应道。 “你再不下场外来人可要嚣张死了。”第七场的时候输给楚风的玄圃堂天才喊道。 第十二场不信邪依然要与楚风对拼肉身结果被当场震得双手骨折的玉阙的天才高声叫嚷道:“可不是可不是,昆仑十二脉的风头都要被打压干净了。” 扬朽看着众人纷纷扰扰的样子,眯起了眼睛,看着在场中酣战的楚风,微微沉吟了片刻,才道:“对不住啊诸位,我肚子不舒服,先走了。” 说着,扬朽转身就想走,却被程养浩一把抓住了衣领。 “走,往哪里走?”程养浩恼火地道。 他最后也没听进去花凌霜的劝,在第九场下场,,就在一次剑招的对拼之中,感觉自己的真气突然被一股莫名的寒意所冻结,运转不及,原本势均力敌的剑招对拼顿时自己便居于了劣势,再也没能挽回过来。 不过程养浩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就是花凌霜说错了一件事,他撑得比花凌霜久。 虽然这是因为对方占据了优势之后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开始拖时间了,拖到自己实在脸上挂不住了,才把剑一扔,认输下场——因为他气恼地想到了花凌霜的话,他就知道……对手那样敷衍他的真气消耗还没有他回复得多。 这样的事情没有生在七阶中段的花凌霜身上,却生在了七阶上段的他身上,他当然知道那是因为花凌霜的法则太过恐怖了一些,但是无论怎么想这都实在是太屈辱了。 这样的屈辱当然不能只自己一个人承受了,难得扬朽也来了,那自然要把扬朽推下场也去试一试这滋味了。 这是所有人的心声,也是扬朽无法抗拒的伟力。 扬朽哭丧着脸,跟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等着第二十三场的终结。 第二十三场,依然是楚风占据了优势之后就开始要死不活地拖时间恢复自己的元气,在场上苦战的珉城的天才感觉自己的人格——不,是妖格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索性便不理楚风了,自己一转身,潇洒地走出了结界,又把结界留给了楚风一个人。 “下去吧。”程养浩一脚揣在扬朽的屁股上,顿时便把扬朽踹进了结界之中。 扬朽哭丧着一张脸,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才夹着棋枰对楚风行礼道:“在下承渊山扬朽,请指教。” 楚风看着扬朽,有些惊愕地道:“是你啊。” 这个扬朽,分明就是他才进入昆仑的时候所遇到的那个青年。 扬朽撇了撇嘴道:“可不是我嘛。” 扬朽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夹在腋下的棋枰,上前几步,将棋枰放在了地上,自己席地而坐,而后取出了两罐棋子,伸手招呼楚风道:“来来来,我们来下棋分个胜负。” 场外一片沉寂,几位师长辈的人物一直把小辈的行为看在眼里,虽然对他们有些轻佻不庄重的态度有些无可奈何,但是一想他们在场内打得也是很认真,所以即便输了也尽了全力了,下来联谊促进一下感情也不是什么坏事,也便无视了小辈们的行动。 结果,这担负着众人希望的扬朽一下场,干脆都不打了,要开始下棋分胜负了。 这些小辈们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还能不能正经一点了? “我去,早知道这样也行,我就该和他比牌九啊。” “嗯……我觉得比喝酒我也有胜算。” “我可以和他比画画嘛……” ………… 一阵阵喧哗的抱怨,让众多长辈们只好翻了翻白眼,看着蔚蓝的天空,慨叹今天的天气真是好。 而场中,楚风也没有拒绝扬朽的提议,走到了棋枰前,和扬朽相对而坐。他看了看那古旧的棋枰,低声问道:“怎么个比法?” 扬朽没有说话,而是拿黑白子各一枚,相邻放置在棋枰中央,黑子正对自己,白子正对楚风,而后自己的左手食指放于黑子之上,而后才道:“请师兄将食指放于白子之上。” 楚风依言而行,道:“然后如何?” 扬朽顿了顿,才道:“而后你我一同注入真气,这两颗棋子便会以你我的真气为凭据相互冲击。谁的棋子先裂,谁自然就是输家。” 楚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这时场外众人才出了一口气,原来也不是真的比下棋,而是比对真气的控制和真气的质量。 这个比试看起来会觉得野蛮,但是其实并非如此。 理论上来说,当然是谁在一瞬间注入的真气总质量最多,谁的棋子就能够冲破对方的棋子取胜。 但是问题是,这些棋子本身也是普通的实体,也并非是什么天材地宝,若是一瞬间冲击过大,反而会先将自己的棋子冲击得开裂。 所以这个比试,其实就是看谁对极限掌握得多,谁能在钢丝绳上跳舞,菜刀刃上舔食。 不过,这个类似于游戏的比拼,对于楚风来说,却有很多劣势。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这个棋子,是扬朽带来的棋子,所以扬朽对这个棋子只怕早已有了了解,而楚风却是一无所知。 昭阳有些恼火地瞪了楚风一眼,心想楚风这个蠢货是不是赢得太多了以至于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这种扬朽明显投机取巧的建议也接受,你就该直接拒绝的啊,直接对拼啊,反正连程养浩都被你收拾得没脾气了,扬朽又怕什么? 昭阳却是也完全不清楚楚风的处境。 楚风现在其实也已经处于了一个真气不济的地步了,包括上一场,都是在勉力支撑。 他又不是什么神仙人物,连战了二十三场,都还是和一些天才作战,就算他有意在优势后进入拖延时间恢复的阶段,也不可能真的就恢复得过来。 尤其是这些天才也都是人精,意识到自己在拖延时间之后,一进入劣势,自己都还没有怎么开始拖时间,他们就认输下场,换上来的人根本也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所以其实扬朽的建议对于楚风来说才是最好的抉择,因为这不是一个比拼真气数量的比拼方式。 在这段时间内,他也能得到一些恢复,一些补充,以准备接下来的战斗。 扬朽看着楚风咧嘴露出了一丝笑容,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先假意比拼一会吧,给你一点恢复的时间,你好接着打击其他人。” 楚风看着扬朽,神色有些无奈。 扬朽“嘿嘿”一笑,而后指尖一点点玄光盘旋而起,绽放出耀眼的光泽,而楚风的指尖也随之盘旋起一道道白光,光芒炽盛,丝毫不逊色于扬朽。 楚风和扬朽面对面坐着,互相看着,有种特别想笑的感觉。 扬朽原来也看出了自己的窘态,才提出了这个建议来帮助自己。但是他为什么要帮助自己呢? 楚风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在一边已经抱团的众多天才们,看着他们那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心中却也有了一点感触。 这都是些根本就没把胜负太往心里去的主吧。 昆仑山本来就是一个封闭的世界,他们十二脉之间虽然有些冲突,但是总的来说相处还是较为融洽。 除了一些心胸狭隘之人可能会一直记挂着彼此之间那点陈年旧事之外,大多数时候,其实都能过得比较欢快。 像他们这些天才,想必也经常聚到一起,互相切磋,互相以对方的失败为乐趣。 所以一个天才倒下了,他就想要拖更多的天才跟自己一起倒下。 扬朽也是如此,如果硬拼的话,楚风虽然不敢说有必胜的把握,但是要和扬朽拼出一些名堂来,却也不难。 但是扬朽就不这么想了,比起他可能得到的胜利,他好像比较喜欢看别人的失败了。 看着扬朽嘴角那一抹诡异的笑容,楚风的确有些哭笑不得。 都是些人才啊。 楚风万分感慨地心想。 第669章 夏天 楚风与扬朽之间的比拼持续了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中,无数人用要杀人的眼神看着楚风和扬朽,尤其是扬朽,承受了无数记的白眼,但是他却微笑着挥手致意,仿佛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受欢迎的人物。 扬朽这种极其不自觉的态度引起了公愤。 “下次联手揍他吧。”常明握紧了拳头。 程养浩冷笑两声,道:“下次?没有下次了,他活不过今天晚上了。” 场外的承渊山长辈也终于也忍不住了,“咳咳”咳了好几遍,想要提醒扬朽差不多得了,虽然我也不好说你什么,但是你别做得这么过分啊。 但是扬朽却偏偏就是一个我敢做就要做到底的性格,因此完全无视了自己师长的咳嗽警报,继续拖延时间。 最后连楚风的脸上都挂不住了,才低声道:“要不咱们就到这?” 扬朽一脸鄙夷地道:“做都做了,他们又不会因为我们中途放弃而少鄙视我们一点,还不如多支撑一会呢。” 楚风翻了翻白眼,觉得自己能遇到扬朽这样一个人也真是三生有幸。 “好人一生平安。”楚风只能这样默默地为好人扬朽祈祷。 华清池也坐不住了,好吧,虽然华清池也希望你们放水,但是你们放水能不能不要这么明显,不要这么明目张胆? 不过华清池转念一想,这样的局面也不错,至少她是乐于看到的,而且……反正是承渊山背黑锅,她担心什么? “最后一刻钟,再分不出胜负,这一局就作废。”最终还是赵清浊忍不住了,开口说道。 赵清浊英明的决策顿时赢得了一片如雷的掌声。 扬朽耸了耸肩,道:“那就再等一刻钟呗。” 在一双双充满了敌意的目光中,扬朽又和楚风强行拖了一刻钟,直到所有人都不耐烦了,扬朽才突然加大了注入的真气量,将自己的棋子冲击得开裂,而后“啊呀”一声,站起身来,一脸佩服地道:“师兄对于真气掌控之妙实在理解得精湛,在下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扬朽完全无视了一双双白眼,表情极其夸张地收起了棋枰和棋子,一阵小跑,便头也不回地想要逃离瑶台。 只是他刚刚走出结界,花凌霜与程养浩便都堵在了他的跟前,程养浩一把抓住扬朽的衣襟,使得扬朽挣脱不得。 “你乱搞什么?”程养浩恼火地道。 扬朽这么一搞,人族三脉的三大天才全部告负,虽然妖族三脉与妖族九脉也没有什么说得上的矛盾,但是这也毕竟是颜面的问题。 输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能输得这副样子啊,这不是纯心丢脸么? 扬朽看了看程养浩,又看了看花凌霜,才眯着眼睛道:“大哥大姐,你们都是下过场的,难道真的以为他真气消耗到了那地步我就一定打得过他?” 扬朽这个问题倒是问得很正确,因为程养浩把扬朽踢下场的时候,心里完全就是想看扬朽是怎么被打爆的。 所以程养浩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地道:“未必打得过,但是也未必会输。” 扬朽一捂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道:“你眼睛瞎了么?什么叫未必会输?我若是下场,他都不带保留的,哪怕是用尽所有底牌,他都必须速战速决,避免跟我拖延下去,消耗更多的真气。他要速战速决,你挡得住吗?” 程养浩想了想,才摇了摇头,然后有些气恼扬朽的“你眼睛瞎了么”这句话,他眼力在三杰之中的确最差,但是也不见得真的有多差。 “你挡不住,我又比你好得了多少?”扬朽恼火地咬牙道,看着一个个天才都在面无表情地缓缓向自己这边移动,就知道大事要不好了,“反正都是输,我还不如输得逗一点,给大家制造一点笑料,也不会那么难看。当然更重要的是给那几个已经破入八阶的家伙们制造些麻烦。” 程养浩还真不知道扬朽在这段时间内心思竟然转了这么多弯弯肠子,不由得咬了咬牙,骂道:“你这混账东西,难道刚才对真气的掌控也拼不过吗?” “凌霜啊,你趁早和这蠢驴分了算了,我真不明白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上这么个笨东西,还是跟我走吧。”扬朽扭头看向花凌霜。 花凌霜甜蜜地一笑,都还没有说话就吓得扬朽一个哆嗦,赶忙扭头看向程养浩道:“你看了那么多场,难道看不出来,这家伙对于真气的掌控程度……和我们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上的。” 花凌霜也收起了自己那温柔的笑容,白了扬朽一眼,才正色道:“的确如此。我想也和我之前的判断一样,因为他是需要不断杀出一条血路来的人,所以每一缕真气对他来说都很重要,多一缕真气就意味着多一分胜算,所以他绝对不会浪费一点真气到没有必要的行动上去。而我们,虽然也已经在真气的掌控之上有了很高的造诣,但是终究我们始终面对的是没有生命危险的境况,所以我们所谓的炉火纯青,登峰造极和死亡环境之下锻炼出来的真气掌控,完全没有可比性,差距实在太大了。” 扬朽也叹了口气道:“我们昆仑与世隔绝无数岁月,虽然因此避免灵气的耗散,使得我们修行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但是同时却也是失去了很多磨砺的契机。听主事的意思,不久之后,昆仑也将与六界合一,到那个时候,只怕众多心高气傲的师兄弟们都将受到来自六界那些天才们的冲击,才知道我们平日里对六界天才的小觑是多么的荒诞无稽。” 程养浩沉默不语,他当然也知道扬朽所说的事实,昆仑本来就是这样,是一个修行的圣地,但是却也是一个难以磨砺出锋芒的地方。 也许,等到昆仑通往外界的大门完全打开了,在昆仑世界之中坐井观天的天才们,才能看到外界到底有多大吧。 “快放我走,该死的,他们都过来了……”扬朽刚想挣扎,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程养浩和花凌霜默契地退开到了一边,对扬朽发出的阵阵惨叫和哀嚎置若罔闻。 “自本场起,任何人不得比试战斗之外之物,七阶中段以下不得登台。以任何方式刻意拖延战斗的,都将受到本门门规严厉处置,绝不姑息!”在十二脉的前辈们相互的协议之下,终于又得出了新的规矩,由华清池宣讲。 这个新的规矩和要求明显是希望各派弟子能够接连由强者上场,用连番激烈的车轮战,战败楚风。 这个规矩对楚风很不利,但是楚风并没有表示抗议,因为他也完全理解这个规矩。 他已经胜利了二十四场了,为楚紫儿换取了两天的时间,他还需要十二场的胜利。 在新的规则之下,楚风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撑够十二场。但是不管能不能够,他都准备一直战下去,直到自己再也无法站立为止。 楚风握紧了拳头,刚毅的目光四下扫过,犹如一口利剑一般得犀利与锋芒。 这一刻,与那目光相接的人,都仿佛看到了那口锈迹斑驳的古剑,发出一阵“呛啷啷”的声响,缓缓从剑鞘之中拔出,映着日光,发出了刺眼的光芒。这光芒太强盛,刺得人眼睛生疼,不敢再去细看,竟都纷纷扭头,避其锋芒。 “宝剑出鞘了。”扬朽长叹一口气,因为七阶上段基本都宣告失败,那么接下来该上场的就是那些七阶巅峰的人。 站在七阶巅峰上的人未必有第几天才的名头,或者名头排得不是那么靠前,那是因为他们修行到某一个境界比他之前的人所消耗的时间多少要多那么一些。 但是能站在七阶巅峰的人,却又哪有是真的庸人,他们又有哪一个,不是天才? 就人间一界而言,七阶巅峰便已经是前辈高手,当代弟子之中,又有几个站在七阶巅峰? 楚风在等待,等待人下场。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七阶巅峰的弟子下场。 整个瑶台上一片宁谧,宁谧得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与心跳声,都觉得恍若雷鸣一般。 不知过了许久,一道红光犹如烈火一般卷出,点燃了所有人的眼睛,也点燃了整片世界。 那是一个红衣的女子,一头红发也如火焰一般燃烧着,与红色衣裙所勾勒出的傲人身材点燃了所有人心头的那一把火,情不自禁地觉得世界被照亮了起来。 女子的五官很分明,线条明朗而爽快,正如她那一头简单的马尾,无处不透露着一股清新利落的气息。女子全身上下都透露着这般的利落,就好像是一把刀一般的锋利,但是她的眼眸却是海蓝色的,温柔婉转,含情脉脉。 眼眸与气质之间的冲突使得这个矛盾的女子愈发地突出,也在每个人心间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女子上台,笑了笑,也不行礼,只是顺手挽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如美玉一般的肌肤,笑道:“瑶池夏天,前来领教。” 夏天,这是一个很热情爽朗的名字,和这个女子很称。 楚风看着夏天,心里不由得想到。 第670章 一曲狐旋 夏天一出手,走的就是轻盈快捷的路子。 只见一道道赤红色虚影开始在瑶台之上起舞,彼此之间相互呼应,相互辉耀,就像是一群舞姬一般,根本分不清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 就算是楚风也根本分不清那一个个虚影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因为每一个都太虚无太飘渺了。 他也不明白夏天的这条路子到底是如何克敌制胜,所以他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桃树枝,并没有准备及时出手。 一瞬间,那一道道起舞的身影便围绕在了楚风的身边,裙摆随着夏天身姿旋转而如鲜花一般怒放而开。 一个个夏天虚影的面庞被红色的衣裙映照得愈发娇艳,愈发动人。 此刻的这些身影就像是一朵朵花瓣,围绕着楚风这花蕊,不断地旋转,令人目眩。 楚风却依然没有动手,倒不是他真的有多沉得住气,而是他发现随着夏天的舞蹈,自己的神识与肉体之间在不断地产生剥离。 自己的意识想要动,但是身体却已经没有了反应。 自己已经着了道了——这是魅惑,是幻术。 熟悉夏天的人,见楚风的目光渐渐失去了焦点,也都明白,楚风已经着了道了。 昭阳更明白,夏天出手是一点情面都没有准备留。 夏天是一个喜欢跳舞的人,与她那清爽利落犹如男子的性子不同,夏天跳的舞天然便有一股魅惑的效用,或许是因为夏天的妖身是狐狸,或许是因为夏天的的确确很有魅力。 不过这些都没有关系,有关系的是,夏天的道就是起舞。 比如眼前的这曲舞蹈,名为狐旋。 莫说是男子,便是瑶池中的姐妹,若是不将夏天所散发的气息隔开,观了这支狐旋之后,便都会变得神情恍惚,意识与肉身之间出现剥离——当年夏天才舞出这支舞的时候,瑶池里的姑娘们倒下了一片,最严重的那一个在梦境之中游荡了整整七天,直到华清池出手才把人拉回来。 场中的夏天舞得很认真,就像是夏天真的来到了一般,令人觉得燥热,令人觉得爽朗。 场外的一众单身天才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不愿意错漏夏天这曲舞蹈的一点一滴。 瑶池大弟子凌春雪更是取出了一管银白洞箫,吹奏起来,音调高亢激越,与夏天的舞姿拍拍相和,浑然天成。 “春乐夏舞,秋诵冬歌。可惜秋雨师妹还在昏迷,冬阳师妹前些日子又外出了,不然让你们见识见识瑶池四季倾倒众生之美。”扬朽啧啧叹道。 瑶池四季自然是名字里恰好各自含有一季名称的四个女子的合称,这四个女子都天生丽质,更兼有倾倒众生的能力,所以被好事之人合称瑶池四季。 凌春雪听得微微一笑,却把手里洞箫一转,抡在扬朽头上一砸,笑道:“那你可却要抓紧了,瑶池可是盛传秋雨和那青年有些情愫,冬阳更不知会不会在外遇到如意郎君,天天又对叶子一往情深,你若不抓紧,这三个美人可就花落别家了。” 扬朽嘿嘿一笑,看着凌春雪,舔着脸道:“这不是还有雪姐么?” 凌春雪抿唇一笑,眼睛都弯成了月牙道:“那可好,刚好我最近和不如之间有些矛盾,不如你今日便带我回承渊山?” 扬朽扭头看了看第一不如的脸,只见第一不如翻着白眼看向了天空,急忙干咳了两声,才道:“师姐你看那小子与夏天师姐相比,到底有几分胜算?” 凌春雪挑了挑眉,笑道:“噢,眼光最独到,心思最机巧的扬朽少爷难道就看不出来了么?” 扬朽干咳了两声,心想自己哪里敢太投入地去看夏天这支舞,却一脸正色地道:“我以为吧,夏天师姐这支舞曲是极好的……” 凌春雪“噗嗤”一笑,才道:“好了别装了,天天虽然目前占优,但是却也不可能胜了那家伙。” “诶?”程养浩下意识地“诶”了一声,表达了自己的困惑。 但是他刚发出这声响,便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果不其然,只见凌春雪、扬朽、花凌霜等几个身边的人都投来了一双双鄙夷的目光,那意思自然是这点眼力劲都没有,真是愧对了你天墉城第一天才的名号。 许久,花凌霜才念在彼此之间的情分上,解释道:“你之前没有见过天姐的这支狐旋,所以不知道这狐旋舞的效用。这支狐旋便是以幻象困惑对方,使得对方的神识落入自己为他营造的幻境之中,使得意识陷入沉睡,从而使肉身成为一具空壳。狐旋一旦成功,天姐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跳下去,只需要对对方的肉身直接攻击即可。” 话说到这个份上,程养浩再不懂就真的愧对他天墉城第一天才的名号了。 如果这法术成功,那夏天也自然不需要再跳下去,但是她却一直在起舞,丝毫没有要停顿下来的景象。 换而言之,这么久了,楚风都还没有完全落入夏天的幻术之中。 楚风此时虽然的确已经使得神识与肉体之间产生了割离,但是他的神识却并没有落入夏天要为他营造的幻象之中。 与之相反的是,他的神识直接脱离了自己的肉身,在自己的身边游荡着,看着那一片片盛开的花瓣,也不由得为夏天这醉人舞姿而有些醉了。 他想要回到自己的身体之中去,但是却仿佛受到了一层阻隔一般,已经回不去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楚风才从温泉河里被捞起时是一样的,所以楚风也没有办法,只能在自己的身边游荡,等待着夏天的舞蹈停止。 夏天真的舞蹈得很卖力,不管是谁,都看得出来,夏天真的没有在留后手。 但是两个人却都没有向对方出手,却又是很诡异的。 修为高的人自然知晓是夏天没有完全困住楚风,就不敢与楚风正面交锋,因为夏天没有正面交锋能占到便宜的把握。 但是修为低的人却还以为夏天还真是在起舞给楚风看,就像是之前的扬朽一样故意拖延时间。 “要不这一局判为平局吧。”赵清浊说道,这一局的交锋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要说谁胜谁负,倒的确是难以判断。 但是也不能就这样一直让夏天跳下去,不然跳到了三天后,那可真是都不用再比了。 “这一局,还是夏天输了。”华清池微微摇头,叹息道。 她这句话倒不是有意地回护包庇楚风,而是实事求是。 夏天不能完全地使楚风的神识落入她所营造的幻境之中,那么当她舞蹈停滞那一刻,楚风的神识就会落回自己的体内。 正面对抗中,本来就不擅长此道的夏天又怎么对抗得过? 若这是一对一的生死斗,非要死一个人的话,那死的人,自然会是夏天,而不是楚风。 赵清浊也知道华清池说的有理,只是就这样判下去,心中难免又有些不甘。 场中那一个个火红热情的幻影忽然渐渐消散了,夏天在原地出现,身姿还在旋转着,裙摆扬起,露出了一双修长美妙的玉腿,引起了一阵阵嘈杂,扬朽更是吹了一个长长的口哨。 夏天渐渐停住了身躯,她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香汗,胸脯随着呼吸剧烈起伏着,许久才道:“你的神识是怎么一回事?” 而神识落回了自己体内的楚风无奈地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 夏天对于自己的舞姿还是很有信心的,所以在她起舞了那么久之后依然没有让楚风的神识落入自己的幻境之中,她就觉得很是诧异。 因此她在起舞的间隙之间,一点点地探查了楚风的身躯,探查了楚风的神识。 正是这一番探查耗费了她很多的时间和精力,使得她觉得有些疲惫,也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楚风的神识与肉身之间,虽然相互契合融洽,但是却没有正常人的那种密切的关联。 换一句话来说,就算楚风的肉身毁灭了,只要不攻击他的神识,他的神识就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只需要找一具能够契合他的神识的肉体,便又可以重生过来。 这和常人肉身毁灭,神识必然受创,甚至会直接因此而死亡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虽然八阶的修士肉身毁灭也不会死亡,但是神识终究还是要受创,但是楚风却仿佛超脱了这一切一般。 这令夏天倍感诧异,难以理解。 这样的确有好处,但是自然也会有坏处。 比如若是有人修炼了专门摄取神识的法门,肉身与神识之前联系不密切的话,神识就很容易直接暴露在他人的攻击之下,片刻之后便被毁灭。 值得庆幸的是,夏天的幻术虽然也是困住神识的,但是却是针对正常人的,只是让神识沉溺在她所营造的幻象之中而已。 而楚风的神识与身躯又根本没有联系,身躯才一接收幻术的法门,神识便本能地遁逃而出,所以夏天再怎么起舞都没有效果。 “你最好想想办法医治一下,不然真遇到那种敌人,会很危险的。”夏天一边说着,一边喘匀了呼吸,撇了撇嘴,道,“虽然不甘愿,这一局我的确输了。不过你要小心哦,上来的人会越来越强的。” 夏天一边说着,一边不理会楚风的道谢,大大咧咧地走下了台,向昭阳和木秋雨走了过去。 给读者的话: 大家元旦快乐 第671章 最后一战 面对着6续上台的七阶巅峰,楚风越来越难以保持自己的优势,但是他还是在一直胜下去。 他又连胜了九场,震惊得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连胜九个七阶巅峰,这个人难道是怪物吗? 看着站立在场中,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的楚风,所有人都压抑不住自己内心之中的震撼之情。 尽管此时的楚风浑身的衣衫都已经破烂,身上到处都是累累的伤痕,淋漓的鲜血洒遍了瑶台。 他的所有的底牌也都被众人渐渐知晓了,进退自如的桃花,冻结一切的寒冰,快到极致的神,破穿时空的剑意,强横无匹的肉身,对招式精妙的算计,对真气卓绝的掌控,对时机高的把握,还有一股子敢想敢做的无上勇气。 这些就是那个青年身上有的东西,每个天才都开始反思自己,反思自己为何占据着昆仑这得天独厚的修行环境,却又比外界的这个青年差了这么多。 只剩下了最后的两场,如果这两场,楚风都战胜了,那么三十六场战斗,他便全部取胜。取胜三十六场,不仅仅是楚紫儿能够拥有了三天时间,而且,他自己也将免去一切的罪责。 怎么办? 难道还继续要七阶巅峰上场吗,还是换凌春雪,第一不如,莫道迟这三个人之中的某两个上去?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然无人再上场挑战。 凌春雪自然注意到了众人的目光,她微微摇头道:“我们心里都有所估计了,这个青年若是以全盛与我们开战,我们虽然不能说没有胜算,只是赢面较小。现而今他真气已然要耗尽,我们再上场,虽然是必胜的局面,但是却终究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第一不如与莫道迟也点了点头。 这些强大的人自然有他们的骄傲,尤其是在这种一对一的切磋战斗之中,比起胜利来,他们更想要的是一场公平而酣畅的战斗。 胜利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相反是为了追求胜利而不择手段,在这种环境下,他们无法接受。 凌春雪的话代表了她和第一不如以及莫道迟这三个当代唯一的三个八阶的态度,他们不会下场。 尽管他们都有了与楚风一战的意愿,但是他们更期待一个全盛的楚风,哪怕是战败,也比此时战胜好。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 倏然,一道青光从天边至,落在瑶台之上,赫然正是老早之前便战败离开的风寰。 风寰看了一眼一旁的夏天,有些无奈。 夏天看了看风寰,柳眉一皱,大步上前,丝毫不避男女之嫌地用胳膊勾着风寰的脖子,把风寰拖到了瑶台的边缘,厉声呵斥道:“风缺德,你是不是去找叶子了?” 风寰顿时缩了缩脖子,一脸谄媚的笑容道:“天姐,我哪能呢?” 夏天冷哼一声,顺手一个推手,把风寰摔倒在地,才气恼地道:“其他人不知道叶子什么能耐,什么性子,你能不知道?今日秋雨虽说受了点委屈,但是也没有大碍,你这个跑去找叶子,是纯心想弄出人命来么?” 风寰也一愣,坐在地上愣了许久,才看了看木秋雨,然后一拍脑门,大喊一声,似乎是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急忙站起身,一脸惶急地道:“天姐,你说可怎么办?我说都说了……” 夏天狠狠瞪了风寰一眼,才咬牙道:“你这脑瓜子平日不行,缺起德来还真是厉害,我就是怕你去找他,走的时候专门还布了阵法以防万一,结果你居然给我破了!我真是……”夏天越说越气恼,一指风寰道,“你就求他今天心情不会太差,不然一会他大闹起来,你就等着抹脖子吧。” 风寰露出了尴尬的神色,看向了在场的那几位师长,轻声道:“还有几位前辈在呢……” 夏天是真的被风寰气乐了,拿脚尖踢了踢在地上躺着不肯起来的风寰,啐骂道:“他若是起疯来,除了秋雨谁叫得住?莫说是几位前辈了,就是主事亲自来了,他也得一起砍了。” 风寰一下傻了眼了,夏天看风寰的模样实在是无可奈何,又拿脚踹了踹风寰,道:“起来吧,一会大不了我扑上去抱住那小子,我不信他连我一起杀了。”夏天顿了顿,才又补充道,“没准他还真连我一起砍了。” “天姐……”风寰已经无言以对了。 第三十五场是鲜血泼洒的一场。 上场的是玉阙的一名七阶巅峰弟子,玉阙功法不仅华丽,而且实在,素来讲究杀伤,所以这一战双方的血都像是雨点一样不断泼洒,化为了层层雨帘。 当玉阙的这名天才被楚风以左臂被斩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势为代价一拳轰击中胸口,口吐鲜血倒飞着滚出时,他才不得不认输下场疗伤。 因为这一拳楚风也没有留后手,直接一拳就震得他脏腑齐齐碎裂,胸骨都凹陷了下去,若是迟了只怕会留下严重的道伤。 玉阙的天才离开了结界,场中只站立着楚风一个人。 楚风傲然地站立着,完全不在意自己遍布身体的伤口正在缓缓地向外流淌鲜血,滴滴答答地流淌遍瑶台。 楚风的喘息沉重急促,浑浊不堪。 他已经是强弩之末,车轮战便是如此,尽管他单独面对任何一个七阶巅峰的弟子都不会负伤太重,但是却也架不住大伙轮流上。 楚风却没有任何怨言,他只是傲然地站立着,他想着还有最后一场了,最后一场便是胜负的关键了。 他的目光环视过四周,而后沉声道:“还有谁?” 他是第一次开口挑战,不是因为他想要挑衅,而是他的意识都已经开始模糊了。 他不愿意让时间再拖下去,此刻拖延时间,反而是对他最不利的选择。 他必须在浑身所有的伤势爆之前结束这场战斗,要不然,等他的神识彻底模糊了,又要如何去战? 久久无人应答,瑶池的众多小姑娘看着楚风的眼神中有倾佩,有赞赏,有支持,有不忍。 尤其是当初那些戏弄过楚风的小姑娘们,是亲眼看着楚风背着断绝了生机的楚紫儿,沿着台阶一步步走上瑶池,虔诚而充满了敬意。 虽然此刻楚风与昆仑十二脉为战,但是这些简单的少女们,憧憬一个心爱自己的英雄的少女们,却无疑把楚风看成了这个英雄人物的代表。虽然嘴上不能说,但是心里却也都在默默地楚风加油鼓气,希望楚风能胜下最后这一场。 最后这一场却无人上场,也不知道是被浑身鲜血,神色宛若恶鬼一般狰狞的楚风所震慑了,还是一心想要拖时间,拖到重伤的楚风不支。 夏天皱了皱眉,她匆忙走到了凌春雪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师姐你下场吧。” 凌春雪微微一怔,见夏天神色之中的一抹惶急,才有些惊愕地道:“叶子……” 夏天点了点头。 凌春雪眉头一拧,恼怒地道:“是哪个多嘴的家伙?” 凌春雪一边说着,也顾不得自己的骄傲了,刚准备下场,夏天已经苦笑道:“晚了,来不及了。” 凌春雪回头一看,便见得天边一个黑衣青年缓步走来。 青年普通身材,不知何故却给人一种瘦骨嶙峋之感,就仿佛是一块奇石一般。 青年面容虽然算不上英俊那一类,但是却又别有一番风骨,五官的线条有些生硬突兀,仿佛是斧削刀凿出来的一般。 他的神色却很平淡,平淡得像是止水,或者更像是死水。 他缓缓地迈步,却在瞬间便从天边到了瑶台之上。他缓缓地走到了昭阳身边,看着在昭阳怀中熟睡的木秋雨。 他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一分生机,有了万种柔情,就像是一棵枯树突然长出了新鲜的嫩芽。 他缓缓伸手,抚摸着木秋雨的头,轻声问道:“谁?” 昭阳愣了许久,她是真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来。 但是他来了又能怎样呢? 难道他能下场去与楚风决斗吗? “他?”男子没有等到昭阳的答复,扭头看向了场中浴血的楚风,说道。 昭阳一时不知如何答复。 男子却已经收回了温柔爱抚着木秋雨头颅的手,缓缓转身,而后向场下走去,俨然要做这最后一个挑战者。 “七阶中段以下者,不得挑战。”赵清浊重复道。 场中顿时又响起了一阵笑声,那笑声来自于玉阙弟子之间。 男子微微扭头,目光落在了赵清浊的身上。 赵清浊顿时感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这寒意让他难以自禁地一个哆嗦。 而那些恣意的笑声,也随之消泯,因为他们在那一眼所散落的寒光之中,看到了死亡。 男子冷哼一声,缓缓走下场,看着楚风,然后极其散漫地道:“是你胁迫了秋雨?” 楚风自然不会否认,这刚好也是撇清木秋雨干系的一个机会,所以他点了点头。 “是你伤了秋雨?”男子的声音突然就像是气体凝聚成了固体一般,变得沉重了起来。 楚风当然也不能出卖昭阳,所以他又点了点头。 “很好。”男子说完,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突然之间便爆出了一点精光。 但是只是这一点精光,便已经令所有人心中一寒。 夏天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不愿再看下去。 第672章 木叶 这个男子说不得有名,但是也说不得无名。 之所以不能说他无名,是因为瑶池四季中夏秋两季都与他有关系。 首先是夏天,夏天这个在昆仑被一众男子视为仙子一般的女神,对他情有独钟,尽管他对夏天根本就保持着不理不睬的态度,但是夏天却依然如烈火一般为他燃烧着。 而另外一个清新脱俗的美人木秋雨,则是他的妹妹。 之所以不能说他有名,是因为尽管很多人都是因为当初夏天反过来追求他才听过他的名字,但是却没有人能把他的名字与真人对上号——他就像是一个寻常的平凡的小弟子一样。 他名为木叶,来自玉阙的木叶。 他在同辈之中声名不显,也无人知晓他的具体修为,被估计出来的修为也不过是七阶下段。 这如果放到人间去,自然是了不得的地步,但是奈何这里是昆仑,天才辈出,得天独厚的昆仑。 所以以他的年龄达到七阶下段,并没有多少令人惊奇的,因为比他快的人实在太多了。 如果不是当初夏天追求他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大概十二脉的人都不会知道木叶这个名字。 但是即便知道木叶这个名字,那也只是一个笑话。 木叶是什么人? 没有多少人清楚,所以他肯定不会很英俊,也必然没有什么深厚的修为。 但是那热情爽朗,一直走在同代天才前列又美得不像话的夏天却偏偏会不顾一个女人的矜持,反过来追求木叶,这令很多人困惑,很多人不解。 更令人惊得掉下巴的是木叶还对夏天不理不睬,就好像是在嫌弃夏天一般。 据瑶池的弟子说,在那段时间里,性格素来大方爽快的夏天变成了冬天,动不动就抹眼泪。 最后还是木秋雨见自己哥哥实在过分,找木叶谈了谈话,从那以后木叶才会对夏天的追求做出一点反应,当然也只是一点反应而已。 不过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夏天便和木叶一起找了山头,住在了一起。 从此夏天便也不再回瑶池,人们才知道这回事就这么算是尘埃落定了。 都在人们快要将他忘掉的时候,他却又出现了,而且一出现,就是要下场去挑战场中的那个怪物青年。 别人虽说已经连战三十五场,到了强弩之末,但是也不是你一个七阶下段可以挑战的好吗? 所有人都等着看笑话,看这个终于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的木叶,为他的浅薄无知付出代价。 除了三个人。 凌春雪,夏天和风寰。 他们三个因为种种缘故见识过木叶真正的实力,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下场去拉住木叶,虽然不知道拉不拉得住,但是不能让木叶把人宰了。 毕竟华清池事前已经说过,不能下杀手。 气氛很沉闷,尽管阳光很明媚,但是却像是一片乌云压了下来一般的,令众人心头一阵阴霾。 木叶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他只是看着楚风。 楚风也没有动,没有说话,丝毫不肯示弱地看着木叶。 在木叶的眼里,他看到了昆仑山的天才们精神中所缺乏的东西,那就是一股狂野的气息,一股鲜血的气息。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看着一头食肉的猛虎,令人从心底里感到了寒冷,感到了恐怖。 楚风不知道为什么在昆仑这样一个环境会出现这样一个异类,但是他在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判断,眼前这个人很强,强得离谱。 他比之前上场的所有七阶巅峰的修士都要强,这种强,不仅仅是修为上的强,更是心性上的强。 楚风感到了一丝寒意,他知道此刻谁先动,谁就在开局就处于劣势。 但是他已经等不下去了,再等下去,就是自己的死亡。 所以楚风没有犹豫,哪怕是开局先居于劣势,他也必须先动手,将战斗带入以快打快的节奏! 楚风怒吼,手腕翻转,将已经在第二十九场取出的木鞭一挥,古剑再现,呛啷啷发出惊天龙吟,一道金光,便已经贯穿古今,照耀天地,横隔而出! 这一剑,比楚风之前所有的剑意都要来得可怖,都要来得迅猛,令在场众人脸色齐齐一变,心中都在想,若是这可怖的一剑照着自己而来,自己到底有几分把握能够撑住! 但是场中的木叶神色却没有任何的变化,他甚至连身形都没有动,那道剑意便已经尖啸着贯穿了他的身躯,而后在他的身后“咻”一声炸开成为万道金光。 楚风心中陡然一寒,这一剑,虽然不是他全力的一剑,但是却也已经快到他的极限了。但是这一剑,却完全刺空了,只是将木叶的衣袍割出了一条细小的裂口,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战果。 这可是一往无前,一出不是敌死便是我伤的问死剑意。 楚风不甘,愈发不甘将战斗拖延,所以他怒吼着,一双眼睛迅速地充血,额头青筋爆绽而出,伴随着他的怒吼,一树树冰晶所雕琢而成的桃花迅速地在他的身边蔓延开去,一瓣瓣冰晶桃花漫天飘舞,带着一道道森然而凛冽的剑意,割裂了虚空,使得天地一片昏暗。 木叶终于也微微动容,他握紧了拳头,而后身形在一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了楚风跟前。 楚风冷笑,两枝寒冰桃花从虚空之中浮现,顿时便与木叶砸过来的拳头轰然碰撞。 一股股七彩的气劲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开,那两枝寒冰桃花之上迅速地布满了裂痕,俨然是要崩溃。 但是几乎是在同时,两朵冰莲陡然浮空,使得时空顿时为之停滞,只剩下了楚风一个人可以自由活动。 楚风怒吼,握鞭挥舞,搅动着漫天飞雪与桃花,化为一头咆哮的巨龙,犹如九天之上垂落而下的银河,发出令人耳膜阵痛的怒吼,轰然向木叶身上落了下去。 那被冰莲所镇住时空的木叶无法躲闪,只见木鞭裹挟着万缕瑞气直接落在了木叶的肩上。而后一阵清脆的骨骼断裂之声便如海啸之声一般响彻瑶台,令所有人颜色齐齐大变! 没有人来得及为木叶是否能够承受这一击而担忧,因为几乎就是同时,那冻结了时空的两朵冰莲崩碎为万千碎片,与那两枝冰晶桃花一般,折射着阳光,将整个瑶台照耀成为一片绚烂的花园。 那个被冰晶桃花所挡住的拳头,就像是一只凶恶至极的野兽,发出令人胆寒令人畏惧的寒光,向自己的食物扑去。 一头以及饿疯了的野兽,根本不会在意自己要面临什么,对于他来说,只要敢挡住自己猎食的,那都是必须铲除的障碍,如果不能铲除,那便死! 宁愿战死,也绝不饿死! “轰——!” 雷鸣咆哮,疯狂涌动冲击的气流顿时便向四周扩散而开,冲击在结界之上,刹那之间便将那层透明的结界震击出无数裂纹。 虽然这结界已经苦苦支撑了三十五场,但是却能够在一瞬之间就将这结界冲击出如此多的裂痕,两人交手的可怖,已经可见一斑! 华清池、赵清浊等人迅速联手修补结界,修为稍低的弟子都露出了骇然的神色,微微后退了几步,不敢靠得太近,生怕下一次冲撞这结界就会当即破裂,伤害到自己。 而场中,一道道璀璨霞光在结界之内交错纵横,两个受到莫大冲击的身影都直接被巨大的力道砸得飞舞而出,撞击在结界壁上,而后重重地摔落在地。 “噗——!”楚风吐出一大口血,那一拳的力道很猛,猛得就仿佛是传说中力气大得可以轻易便搅动大海的鲲鹏。 那一拳的目标直接没有丝毫的迟疑,瞄准的就是他的头颅,没有任何的杀意,却是要置楚风于死地。 如果不是楚风木鞭先击中木叶,使得木叶的身躯被震退,楚风自己又躲闪了一些距离,才使得木叶的这一拳只是拳罡打中了楚风的肩膀,只怕楚风早已被一拳直接轰杀! 而木叶也吐出一口鲜血,他的左肩被木鞭所轰中,骨骼已然被直接震得粉碎,整条左臂都已经成为一滩烂肉,但是他的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 与此相反的是,他的眼眸中爆发出了更强的光芒,那是一种极其兴奋的目光,兴奋得就像是一个疯子。 木叶本来就是一个疯子。 一个不关心世界上任何事情,只在意妹妹的疯子。 哪怕木秋雨只是受了一点委屈,木叶都绝对不会容许。 凌春雪和夏天,之所以知道木叶的真实修为便是如此,是因为几年前木秋雨犯了一些小错,凌春雪对木秋雨做出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责罚。 这直接导致了,在一处无人的山间,木叶跟一条疯狗一样对凌春雪展开了疯狂的进攻,根本不会因为凌春雪的美貌有丝毫的手软,也从来没有任何的忌惮,一切都以要攻杀凌春雪为目的。 若不是夏天与木秋雨刚好路过,木秋雨叫住了木叶,只怕当时凌春雪就被木叶用伤换命了。 在那一战之后,凌春雪和夏天对木叶就有了深刻的认识,知道这个人其实就是一个疯狂的人,一个漠视自己和他人,却把自己的妹妹看得比一切都要重要的人。 所以,现在的楚风,担负着胁迫与伤害木秋雨两大罪责,木叶又怎么可能不疯狂? 给读者的话: 妹控属性 第673章 最后的手段 木叶落地,没有犹豫,没有停留,甚至都还看不清他到底做了些什么,他就又再次怒吼着向楚风冲了过去。 楚风捂住自己的胸口,鲜血不断地从他身体各处涌出。 虽然木叶那一拳给他造成的伤势终究有限,但是他却又毕竟早已是重伤之躯。 哪怕只是那样的一拳,就已经牵动了他浑身上下所有的伤势,气血开始逐渐失去了控制。可以说,他的全身都在崩溃。 但是楚风没有畏惧,楚风一边吐着血,一边面对着拳头中绽放出无数道璀璨的霞光的木叶,他也一般地无动于衷。 他不是真的就想如此无动于衷,只是他的身体已经动不了了,哪怕是一次轻微的移动,对于他来说,都是要命一般的痛楚,他不是不能承受那样的痛楚,只是他不想让那痛楚分走自己一丝一毫的注意力,在这样的战斗之中,哪怕是一丝的分神,都将可能导致死亡。 所以他只能站立着迎接木叶的到来。 木叶拳头轰破虚空,只是一眨眼,便已经到了楚风跟前! 楚风喉头之下发出低哑的嘶吼,一瓣瓣冰晶桃花,呼啸着向木叶跟前斩落。 这些桃花纷纷扬扬,多不胜数,每一瓣都裹挟着一缕缕寒气,只要侵入人体,在刹那之间,便能冻结人的血脉,甚至连真气都会被冻结成为寒冰。 但是木叶无惧,面对着漫天飞舞的桃花,他也没有丝毫的畏惧。 他的眼里只有那躲在桃花之后的那个身影,那个胆敢伤害他妹妹的男人。 不管是谁,哪怕只是动他妹妹一根毫毛,他都要要了他的命! 木叶怒吼,一拳挥出,拳中所紧握的光芒便如一道道利箭向四面八方攒射而开,将那遮天蔽日一般破开虚空斩落而下的冰晶桃花尽数击碎成为灰尘粉末,拳头高速摩擦空气所产生的热量也在瞬间将所有的寒气尽数蒸发。 楚风压抑住喉头涌上的一口鲜血,一掐冰莲,还欲故技重施,只是冰莲还没有落下,木叶的这一拳便已经破开了空间与时间的阻隔,直接轰击在了楚风的胸膛之上! 这一拳,轰击在楚风强悍至极的肉体之上,瞬间便听闻得一阵骨骼破裂崩碎的声音,伴随着楚风胸口衣裳崩裂,血肉在一瞬间如鲜红的花朵一般绽放而开,化作了粉末肉泥四散如雨滴抛洒。 楚风吐血不止,但是他的身躯却没有后退,他的双腿抵住了地面,他借着大地所给与的反冲之力,咆哮着将自己的头颅向木叶的头部撞落下去,根本不在乎这一次对撞之后会产生什么恶果! 场下众人早已惊呆了,看着场上这两个如野兽一般的人,从来没有想到,他们可以打成这个样子。 这才是真正的战斗么,每一分每一刻,都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用自己的未来去冒险! 众人心里都感到了一阵惶恐,一阵深深的惶恐,他们似乎懂了一个词汇,一个他们曾经不怎么理解的词汇,这个词汇就是困兽之斗。 楚风和木叶都不是困兽,但是他们的心态,却都让他们比困兽还要疯狂。 楚风要坚守三十六阵,这最后的一战,他不会就因为对方的果决利落与决然的杀意而放弃,因为他一放弃,就意味着他把楚紫儿最后的一线生机交了出去。 为了楚紫儿,他必须要赢,哪怕是要杀人,他也必须要赢! 而木叶,则是为了自己的妹妹,任何欺负自己的妹妹的人都得死,任何! 两个人怒吼,都没有畏惧,眼中都只有疯狂的战意。 你要战,那便战,战得一方必死,战得天崩地坼,那又如何! 木叶的拳头上的血肉也随着他拳头深入楚风的胸膛而不断地剥离,两个人的肉体仿佛根本分不出高下一般,在激烈的冲撞之中,都开始传出了骨骼碎裂的声音。 “轰——!”轰然巨响,楚风的头颅与木叶的头颅轰然撞击,虽然颅骨坚硬万分,但是一次激烈的对撞,依然直接撞击得空间扭曲,所有的影像都随之破裂而开。 而同时,木叶的拳头直接破开了楚风左胸的胸骨,从楚风的背部破穿而出。 他的整条手臂血肉都因此而尽数剥离,只剩下了一条白骨手臂,而在那白色的骨骼之间却紧紧握着楚风的心脏。 那是一颗桃红色的心脏,在缓慢而有力地跳动着。 场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仿佛听到了那颗心脏跳动时所发出的响声,犹如鼓点一般,凑满了节奏感与打击感,让自己的心跳也不由得要随着那颗心脏跳动的节奏而跃动起来。 女孩子花容失色,包括华清池的脸色都是一变。 昆仑十二脉,即便产生了冲突有所死伤,但是却也从来不会这般的鲜血淋漓,不会这般的残忍血腥。 胆小的人都已经脸色苍白地退了下去,身躯开始哆嗦,有些人已经开始恶心反胃,发出阵阵干呕的声音。 “砰——!” 一声响,那颗桃红色的心脏随着那白骨手爪陡然地捏拢,而爆碎成为一片碎片,碎肉漫天飞舞,伴随着从楚风胸腔之内喷射而出的鲜血,绚烂无比。 刹那之间,所有冰晶,所有的桃花,和所有的剑意,都消散无形,就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人死道消,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宿命。 木叶冷哼一声,将楚风的身躯陡然甩了出去,看着楚风已经没有了生机的身躯在地面上翻滚,将瑶台大片如明镜一般的大地染得一片血红。 这变化来得太突然,不过是几次交手,双方都已经痛下死手,以命搏命,诸多前辈都被震慑住,来不及阻止。 直到此时,华清池才反应过来,才想起楚风一死,到时候隐匿的那一脉真的想为楚风讨一个公道,只怕谁也不能清清白白地自处。 “我说过不得痛下杀手,难道你听不到么!”华清池厉声喝问,她是当真想不到这个木叶会是这般的狠戾,与木秋雨完全是两个性子,根本就不像是兄妹。 木叶冷笑两声道:“欺负我妹妹的人,都得死。” 华清池一皱眉,看向了玉阙的长老段玉京。 段玉京神色也是微微一变,冷声呵斥道:“木秋雨师侄并无大碍,你出手就是杀手,未免太过狠毒了!” “那又如何?”木叶冷笑两声道,丝毫没有要给自家师门长辈颜面的觉悟。 “你……”段玉京立时语塞。 木叶冷笑两声,掀起衣袍擦了擦自己还挂着血肉在往下淌血的右臂,刚刚准备迈步离开,脸色忽然一变,急忙侧身一避,只是已然有些迟了! 一道血色光芒在刹那之间便轰击中了木叶的身躯,将木叶的左胸完全贯穿,拖带着木叶将木叶整个人钉在了结界的壁面之上。 楚风的尸身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伸手擦了擦自己嘴角的鲜血,嘿然一笑,而后仰天发出一阵野兽般的怒吼和嘶嚎。 楚风一直记着当年杨文钦的叮嘱,不到生死一线他绝不考虑血魔经——而此刻,便是他不得不动用血魔经的那一线了。 他的黑发随着鼓荡的气息反乱舞而起,双目之中只剩下了疯狂的战意,一缕缕血气被从地面剥离而起,汇聚成为一个鲜血所凝聚的模糊身影,汇聚在楚风的身后,双臂一振,紧握一杆血色大旗在手,也向天空发出了一阵怒吼。 这怒吼就仿佛是来自于九幽深处,是在苦海炼狱之中苦苦挣扎的恶鬼所发出的一般,代表了无尽的痛苦,与无尽的悲愤。 这吼声,震得修为稍弱的弟子顿时气血失控,纷纷吐出了一口鲜血,心中却更觉悲凉抑郁,沉闷难当。 木叶被钉在结界壁面之上,伸手擦了擦自己嘴角沁出的鲜血,“嘿然”冷笑一声,一伸手握住那道钉穿自己的血光,奋力一捏,将那道血光彻底捏散,才阴冷地道:“即便你死而复生,我也要将重新打回地狱去。” 木叶伸出左手直接将自己白骨嶙峋的右臂自肩头扯断,根本不愿意再花时间去依据原来的骨骼修复手臂,宁愿多消耗一些真气,也要在瞬间重生出自己的右臂。 只是一瞬间,木叶所有的外伤都修复完毕,而后木叶便也怒吼着上前。 他一拳挥出,这一拳,挥出了无数的异象,有黄龙怒吼,有白虎咆哮,有凤凰长鸣,有麒麟奔腾,千万道霞光混杂在一起,光芒耀眼,刺得人根本睁不开眼睛,只能模糊地看到那些被光芒所淹没的身影。 一个个异象怒吼着贯穿了楚风的身躯,一道道霞光撕裂楚风的血肉。 这是他的肉身第一次受到如此重的外伤,所有人都在想,到底有谁的身体竟然能够到如此地步——分明只是七阶,却无视心脏都被捏碎了这样的致命伤。 只有夏天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她不能说,因为她一说,木叶就会在毁灭楚风的肉体之后,接着毁灭楚风的神识。 所以夏天只有默默地看着,看着楚风和木叶以命搏命,为了各自身后的那个女子,疯狂地战下去。 突然,夏天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的一般,冲着昭阳大喊起来:“快,快把秋雨叫醒!” 第674章 搏杀 木叶在这世界上只听一个人的话,也只在乎这一个人的生死悲欢。 那就是木秋雨。 木叶可以不听任何人的话,唯独不会不听木秋雨的话。 木秋雨就是他的世界,就是他的一切。 这其中很多曲折,木叶从来不会说给人听,木秋雨也不记得,所以缘故早已被时间所掩埋。 但是事实却保留了下来。 所以要想让木叶停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叫醒木秋雨。 但是木秋雨被昭阳以真气乱流激伤,故意使其陷入了昏睡,避免她为了保护楚风而把自己协助楚风的事实抖落出来。 所以这个时候,却突然要唤醒木秋雨,即便夏天和凌春雪的修为都比昭阳高,但是也不是一刻两刻的事情。 而场中,却早已战得血肉横飞,残肢断臂,四处飞舞。 那由无数血气所凝聚而成的巨人,手里挥舞着一面鲜血的大旗,每一次挥舞,都出一阵阵“呼啦啦”的轰鸣,就像是风吹动战旗的声音。 血旗横扫而过之后,只会在空中留下一片无尽的虚空,那一头头异兽神禽面对这面血色的大旗之时,却无能为力,只能被这血色的大旗直接扫灭成为一缕缕虚烟。 但是血色大旗却终究无法护住楚风的全身,那异兽神禽,却是自四面八方而来,源源不断地从木叶的体内疯狂涌出,使得木叶就仿佛是造物主一般。 一只三足金乌尖啸着落在了楚风的身上,顿时便将楚风的身体引燃,一团金色的火焰瞬间腾起,将楚风的血肉烧灼成为一片焦黑。 一只麒麟奔腾而来,每一脚都踏破虚空,冲撞在了楚风的身躯之上,将楚风的骨骼撞击得断裂破碎。 一头饕餮咬开了虚空,尖锐的牙齿在楚风的身躯之上迅地撕下了一条鲜血淋漓的肉,咬在自己的口中,出了阵阵令人牙酸反胃的咀嚼之声。 楚风却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身躯如何被破坏,他左手一握,握住了一柄血色的长弓。 右手在虚空中一捻,遍地流淌的鲜血顿时汇聚在了一起,化为一支血色的长箭。 他缓缓地把血箭搭在血弓之上,拉至满弦,血弓不甘地出阵阵怒吼与颤鸣,随之,楚风松手,他的手指被尖啸着撕裂开空间,在空间中留下了一条漆黑的虚空裂纹的血箭所切断,但是他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血箭高旋转着,从血箭表面沸腾不止的鲜血之中浮现而出十二尊形态模糊的魔神。 十二尊魔神的模糊身影相互重叠,纷纷出了响彻天际的怒吼,挥舞着各自手中的兵刃与法器,向木叶杀戮而去! 木叶怒吼一声,左拳再出,顿时又挥出无数异兽神禽,左右手两道拳光,与浑身爆绽的无数道光芒,就仿佛是太阳一般,无所不照,无所不伤! 血箭与木叶挥出的拳光正面碰撞,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在这结界之内响起,一股股剧烈的冲击波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反复地冲击叠加,比烧沸了的水还要猛烈无数倍,比惊涛骇浪还要凶险无数倍! 那一道道魔神身影在拳光的冲撞之中挥舞着自己的兵刃与法器,纷纷斩落在木叶的身上,鲜血犹如暴雨一般四下泼洒,碎肉与残渣都在四处飞溅。 一个魔影挥刀,刀光照耀九天十地,犹如一挂血色长河从天而落,与拳光之中的向天空冲起的金翅大鹏正面冲撞。 魔影怒吼,大鹏哀鸣,金色的羽毛四处飘散,缤纷宛若落英,随着羽毛飘落,那血刀之上渐渐出现了缺口。 一个魔影将手里血钟敲响,一声声钟鸣哀痛而沉重,那一刻,天地都仿佛走到了世界的尽头,将同归于寂灭。 一只搅动海天的鲲鹏振翅而上,金色羽翼宛若垂天之云,轻轻一次振动,便仿佛已经翻越出十万里之遥。 鲲鹏在钟声的海洋之中翻滚,追逐巨浪,冲击着那血钟,将血钟冲击出一条条裂纹。 血色与七彩霞光相互缭绕,相互纠缠,彼此之间泾渭分明,却又仿佛融为了一体一般的难分难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吼——!”血影与楚风齐齐怒吼,楚风手中血弓顿时化为一杆血色旗帜,与他身后那三丈的血色魔影一般无二,随着楚风双臂舞动,在虚空之中横扫开来。 血影与楚风相互配合,亲密无间,就仿佛是一个人的左右手一般,顿时便将所有的异兽神禽清扫耳光,咆哮着挥舞着那大旗向前方的木叶扫落而去。 木叶不惧,只是双臂一振,身后青光大作,瞬息之间便又分出一个分身,以丝毫不弱于他自身的气势,将双拳抡开,带着一拳就能崩塌整座山脉的气势,向楚风轰杀而去! 楚风冷笑,只将血旗抡开,扫出的一片片血光便已经带着横扫八荒,气吞**的气势,一缕缕氤氲的血色,犹如混沌一般垂散而开,丝毫不逊色于那木叶双拳挥舞的气势,却更多了几分神秘与悠远之感。 分身左拳朝楚风当面轰击而来,只是身形还不曾靠近楚风,楚风的大旗便已经从空中带着开山裂岳的劲道轰然砸落而下! 分身挥拳迎击,左拳与那轰然下落的血旗交相碰撞,顿时便听得“咔擦”一声,分身的手臂顿时便被这血旗扫得齐肩断裂,鲜血顿时四散喷射而开,却又被血旗吸收,使得血旗那股氤氲的血光,愈地璀璨,愈地夺目! 而楚风紧握血旗的手臂也不好受,几乎是同时“啪”一声脆响,左臂骨骼在肘部齐齐断裂,参差不齐的骨骼断面挂着一条条血肉带着直接戳穿了手臂的肌肤刺穿了出来,就连腿部因为抵住地面受到大地的反冲而使左腿小腿也瞬间骨骼断裂,刺穿血肉而出。 但是楚风没有喜怒,也没有惊惧,他只是继续用他的左臂托住血旗,右手翻转,变血旗的下劈为横扫,同时那血色魔影也怒吼着躬身,双手挥舞着血旗从侧面斜扫而来,俨然是准备直接用这扫灭一切的血色大旗,将这道强悍的分手直接斩杀当场! 而另外一边,木叶拳光终于将那十二道魔神身影磨灭,那血箭已经变得黯淡不堪。 木叶怒吼着挥拳而出,一拳便将已经失去了光芒的血箭磨灭,而同时,两面血旗在空中交织为一道绚丽的交叉,将那道分身扫尾一片青光,渐渐黯淡了下去。 木叶与楚风相视着,目光中没有恨,没有痛,只有战意,仿佛能燃烧一切的战意。 他们燃烧了自己,也要用这忘乎一切的战意去燃烧对方。 楚风和木叶都没有修复自己的身躯,因为他们要留下更多的真气,投入到接下来更为疯狂的战斗中去。 两个人的战斗,早已使得场外所有人都惊呆了人,此时此刻,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 华清池都忘了去终止这场战斗,因为她知道无法终止下来了,这两个人,都已经疯狂了,他们就像是为战而生的一般,一旦战得兴起,谁也拦不住。 夏天一边留意着场内的变化,一边和凌春雪焦急地运气驱散昭阳留在木秋雨体内的真气,为木秋雨疗伤。 昭阳虽然有些不知所以,但是也知道只怕要化解目前这种死局,只怕重点还是在木秋雨身上。 只是,到时候就需要说明这一切,楚风连战三十六场,只怕不会再受到责罚,但是木秋雨却难免会受到责罚了。 只不过,那责罚再重也比不得场上的这二人以命相搏吧。 一声声怒吼,一道道七彩霞光与一道道血光再次激烈地碰撞到了一起,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尽管有众多长辈尽力维持,但是二人之间不断交锋冲撞的气劲却因为被困在一个狭小的区域之内不断地重叠,不断地相互滋长,已经到了结界无法散去的地步。 结界动摇得愈来愈厉害,华清池等人都齐齐变了颜色,沉声道:“都退!” 华清池一声令下,众弟子哪里还敢怠慢,迅地撤离了瑶台,向更远处逃离。 而那些天才们却都不愿意错过这样一场惊世骇俗的战斗,只是略微地后退了一些,避免受到第一轮的冲击,便也开始联手布下多重结界,用来抵御扩散的气劲。 华清池、赵清浊和段玉京等人纷纷相视一眼,而后齐齐一声暴喝,都不再去维持那结界,转而在结界崩溃之前,也都迅地远离了结界,不愿意用自己的身体去承受那即将到来的疯狂。 “轰——”一声爆鸣,就仿佛是一个世界崩塌了一般,干脆而利落,一声响过了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声响。 映入众人眼帘的,只有一片璀璨的光。 七彩的光,血色的光,犹如涟漪,一圈圈向外扩散着,相互推攘着,就像是泛起了惊涛骇浪的大海。 在这片风暴肆虐的海洋里,一朵冲天的血色与七彩夹杂的蘑菇不断地隆起,膨胀,就仿佛是天柱一般,要撑住已经崩塌下来的天地。 而在这光芒之中,有两个模糊的身影,疯狂地搏杀在了一起。 第675章 胜负 在那场悄无声息的爆炸之中,没有人看清楚了在那光芒之中到底生了什么,只知道两个身影在那光芒之中不断地交锋,搏杀,使得这场爆炸不仅没有随着时间而渐渐消磨,反而变得愈厉害起来。?? “我去,这两个疯子。”扬朽嘟囔起来,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他们联手所布置十八重结界已经被冲崩溃了十二层,只剩下了最后最坚固的六层还在苦苦支撑。 若不是夏天在阵法结界之上造诣颇深,就凭他们那点阵法造诣,只怕二十重结界都已经被冲击崩朽了。 “他心脏都破了,居然还活着?”风寰诧异地道。 夏天也不想跟他们解释楚风那异常特殊的情况,因为她也没工夫去解释那么多。 她现在只想着早点让木秋雨苏醒过来,阻止这一场毫无意义的争斗。 花凌霜微微蹙眉,沉吟许久才道:“这就是我所说的,他们这些人才懂的战斗,一招一式,都走在生死的边缘。他们这样的人过招,我们看不懂,也无法看得懂,因为他们要决定不是胜负,而是生死。所以他们的战斗,无所不用其极,也不在意自己到底会负伤多重,比起活下来,多重的伤都是值得付出的代价。” 这番话,说得众人一阵沉默。 他们这个时候才真正意识到,六界中的那些人,到底活在多么残酷的一个世界之中。 这样一个六界,昆仑一旦回归,自己这些自以为是的天才们,真的能够在那些六界的天才们手中讨得一丝好处吗? 程养浩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许久才道:“我们需要走的路还很长……” 程养浩还有一个语重心长的感叹词没有能够说出来就卡在了他的咽喉上。 他张大了嘴,看着前方的瑶台,神色充满了紧张而又充满了期待。 一双双眼睛都投向了瑶台,都在看在瑶台之上的光芒渐渐退散,冲击波渐渐平歇。 一片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烟尘散去最后的结果。 所有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怕有一个人已经死了,因为他们的战斗,本来就是死局。不死不休的局。 终于,依然翻滚的烟尘中出现了第一个身影,那是悬浮在空中的木叶。 木叶左半边的身躯几乎都已经没有了血肉,只剩下断裂得很是严重的白骨,右半边的身躯也是缺胳膊少腿,内脏都从腹腔之内流淌了出来。 但是木叶的神色却依然很淡漠,只不过那淡漠之中隐隐却有了几分哀戚,不知道是在为谁而伤悲。 楚风的身影依然没有出现,这并不是一个好讯号。 瑶台上的烟尘渐渐散得干干净净,地面很干净,没有了一滴鲜血,也没有任何的残肢断臂,也没有任何爆炸冲撞的痕迹。 毕竟这里是瑶台,是整个瑶池的中心,来自远古时代的神秘阵法,依然守护着这片区域。 但是没有人在意这些,他们在意的是为什么没有看到楚风。 他们的目光在瑶台之上迅地搜寻着,却一直没有结果。 “在那里!”扬朽不愧是最有眼力之人,在所有人当中第一个现了楚风的踪迹。 所有人顺着扬朽的指向看去,果然见到在瑶池的池水之内,白蒙蒙的雾气之中,露出了楚风的身躯。 随着雾气渐渐散去,众人终于见到了完整的景象。 楚风抱着那个紫衣紫的妖族女子,用自己的身躯护住了那女子,使得她在这一轮轮狂暴的冲击之中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神态依然安详而平和,甚至嘴角微微扬起,就仿佛是在陷入了一个甜蜜的梦一般。 但是楚风的样子却比木叶还要惨烈。 他几乎浑身的血肉都已经崩朽了,只有头颅算完整,他洁白的骨骼流淌着淡淡的米黄色的荧光,一个个古怪的符文缭绕在他的骨骼之间,渐渐地滋生出一缕缕新鲜的血肉来。 那被瑶池圣液逼出楚紫儿身体的黑色死气,始终缭绕在楚紫儿的身边不肯离去,此刻却因为楚风的到来,开始疯狂地侵入楚风的骨骼与血肉之间。 尽管楚风此时也浸泡在瑶池圣液之内,但是不知何故,那些死气却也不再被逼赶而出。 木叶冷漠地看着楚风,楚风依然看着木叶。 楚风已经没有动手的余力了,所以他只是看着木叶,而后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 那笑容很苦涩,苦涩得让瑶池的女子们心中都是一酸。 如果,他不是想要保护那个女子的话,以他的天纵之才,只怕不会到如今这个地步吧? 瑶池的那些女子们心想。她们见到楚风背着楚紫儿上山,见证了楚风在祠堂之中长达七日的恳求,也目睹了楚风为了那一个女子奋力血战,更见证了楚风把那个女子的生死放在了一切之上,包括自己。 如果说没有感动,那自然是假的。 已经有些心软的少女低低啜泣了起来,哀痛楚风,怨憎木叶。 多数的瑶池女子也都红了眼睛,都微微吸着琼鼻,也不肯说话,怕一开口,就忍不住落下泪来。 夏天幽怨地一叹,看了看还没有苏醒的木秋雨,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用了。” 凌春雪沉默了片刻,才也随之叹了一口气,久久不语。 她自然懂夏天的不用了是什么意思,不是指木叶已经没有动手了所以不用了,而是因为楚风已经没救了所以不用了。 哪怕现在楚风的身躯在瑶池圣液的滋润之下渐渐地滋生血肉,萌生机,也不代表楚风还能活下去。 连瑶池圣液都逼不走那些进入他体内的死气,可以想见,楚风的身躯大概真的已经死得透彻了。 因为身躯已经死得透彻了,所以死气是与他的身躯相匹配的东西,那么瑶池圣液自然不会把与身躯相匹配的气息驱赶走,哪怕是死气。 夏天也不是不知道楚风的神识与身躯之间没有任何依赖,但是此刻的死气已经与他的**同源,那么就意味着,他的神识也渐染了死气,并且相互同源。 死气,本来就是死亡的气息,任何生命沾染上,如果不能洗去,那么就意味着终有一日会被死气完全侵蚀,从而死亡。 楚风的**与元神都与死气彻底同化,又哪里还有生机? 夏天大概猜到了楚风做了一些什么,楚风大概是担心他没有胜过第三十六场,那个女孩在瑶池圣液之中浸泡的时间会不够从而无法摆脱死气的困扰。 所以,他大概在那个时候,强行用自己的身躯,去吸纳了死气,去把死气向自己的身体牵引——一个垂死之人的身躯,自然对死气有着更为强烈的吸引力。 用自己的身躯来强行吸纳那无法净化的死气么? 夏天也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她抬起头,看着蔚蓝色的天空,觉得太阳的光芒真是有些刺眼。 木叶吐出一大口血,身躯表面的血肉缓慢地滋生着。 “如果你不是重伤之躯,你便胜了。”木叶缓缓说道。 楚风笑了笑,伸出手微微抚了抚楚紫儿额前的丝,轻声道:“胜就是胜,输就是输,没有什么好说的。” “这一局,依然是你胜了。”木叶缓缓说道,他扭头看了看木秋雨,眼角扬起一丝温柔的笑意,才又扭过头看着楚风道,“你若没有保护她,你便是真的输了。” 楚风笑了笑,知道木叶是什么意思。 如果自己不保护楚紫儿,那么自己虽然不会像现在这么狼狈,但是楚紫儿却已经被冲击波震死,而木叶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境况而停手,还会不断地战下去。 “对一个快死的人,我没有什么兴趣。”木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安排好你的后事吧,至少让这个女人,知道你的心意。” 木叶转身,在一双双眼眸的注视之中,缓缓地离去。 那身影萧索而狼狈,却又有些寂寥,仿佛是在山林间穿梭呼啸的清风,来得匆匆,走时遽遽,了无牵挂。 夏天知道为什么木叶走得如此萧索,又为什么会对楚风说那样一句话。 她也不知道这兄妹二人之间的误解,要到哪一日才能消除,只是希望那一日不会像楚风和那女子一般的狼狈与悲切。 木叶走了,所有人都陷入了沉寂,看着那个被死气缭绕,摆脱不得的楚风,松开了他抱着的那个女子,艰难地走到了瑶台之上。 没有人知道该说什么合适,也没有人知道要怎么做才合适,仿佛只有沉默才最为合适。 华清池也终于从震惊之中苏醒了过来,她没有片刻的迟疑,匆忙地上前,开始协助正在重新为自己组织**的楚风疗伤。 段玉京也微微叹息了一声上前,取出了一些丹药喂楚风吞服而下道:“小友见谅……这是我们玉阙管教不严,势必会对他做出相应的惩处。” 楚风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毕竟……是我有错在先。” “你这傻小子。”赵清浊也上前开始协助楚风疗伤,满是感慨地叹息了一声。 “诸位前辈……所以我现在……赢够了三十六场了……”楚风的声音渐弱,断断续续的,让人万分心酸。 “嗯,够了,足够了。”华清池轻声安抚,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楚风还在念想着这件事情。 楚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安心的笑容,然后便在一阵惊呼之中倒了下去。 第676章 第二种可能 “这没事吧?”扬朽看着楚风,有些讷讷地问道。 花凌霜狠狠白了扬朽一眼,道:“你试试就知道有没有事了。” “那个程养浩啊,我感觉你们家凌霜喜欢上这个小子了。”扬朽扭头看向程养浩。 程养浩理都不想理扬朽。 “短期内应该不会有事的。”夏天终于开口说道,反正他神识与肉体没有任何关联,肉体就算毁了也没事——但是他神识与死气结合,迟早还是死路一条。 围观的一些人开始陆陆续续散去,只留下了与楚风交手过的天才们和各派的一些高手,那些天才们是确实有些担忧楚风的伤势,而高手则随时准备着救场。 过了许久,华清池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将楚风放入了瑶池的边缘,才道:“暂时无碍了,只是……到底能不能活下来还不好说。” 赵清浊也跟着重重叹了口气道:“都怪我出的馊主意……要救这小子需要什么华掌教尽管开口。” 华清池摇了摇头道:“别的不需要了,现在就看他体内的死气能不能祛除吧……只是……” “春雪,你们先照顾一下他,我和几位前辈要去玄圃堂拜见主事,问问主事的意见。”华清池说完,也没等众人有所反应,便于赵清浊等人离开了瑶台。 扬朽第一个冲了上去,到了楚风身边刚刚想要试探一下楚风的经脉,凌春雪却已经带着两名瑶池的弟子走过来道:“还是由我们来照顾吧,毕竟都是些女孩子,比你们男人心细。” “给你给你。”扬朽满是艳羡地把楚风推入凌春雪怀中,而后长叹一口气道,“美人怀,不得入,兄台真是让我羡煞啊。” 凌春雪落落大方地将楚风抱在怀里,然后带着几分笑意看向了扬朽道:“你想要试一试吗?” 扬朽咳了两声,偷偷瞥了一眼第一不如,发现第一不如正在和莫道迟讨论一些什么东西,当即腆着脸,“嘿嘿”笑道:“想要试一试。” 凌春雪“呸”地啐了一口,笑着踹了扬朽一脚,道:“找你们家凌霜试去。” 扬朽看着不远处程养浩那副如临大敌的神色,露出了一副哭脸。 不过他也没有在这些玩笑话上纠结太久,才看着那两名略带着几分羞涩的瑶池弟子伺候着楚风,把楚风周身的一片片破布取下来,用手掬起瑶池里的水不断地清洗着楚风的身体。 扬朽摇了摇头,满是慨叹道:“这家伙,就这样要死去了,真是……” 说着,扬朽又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有些物伤其类地道。 “师傅他们既然去拜见主事大人了,更何况……就算没有主事的帮助,他很可能也会没事的。”一个清脆爽朗的女声突然响起,让扬朽和凌春雪都是微微一怔,循声望去,说话的却是夏天。 “嘿,天姐你可真有眼光,居然看上那么一个疯子。”扬朽啧啧两声道。 花凌霜白了扬朽一眼,扬朽也自知有些失言,面露尴尬,刚想要说什么,夏天却已经一扬眉,胳膊肘压在了扬朽的肩上,而后整个人微微倾斜向扬朽,才道:“你若多努力一些,我自然会追求你的,所以你要加油哦。” 凌春雪却没有在意夏天与扬朽的调笑,道:“天天,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夏天这才解释道:“师姐你应该知道,我的狐旋舞是将人的神识困在我为其所构筑的幻觉之中方能作用,而我与他一战之中,却始终无法困到他的神识,他的神识就仿佛是有所预警一般,直接逃离了肉体,只留下了一具空壳。” 凌春雪微微一阵沉吟,才道:“那也只是说明肉身与神识之间无所关联,所以肉身是否受损,与他生死无关。但是现而今,瑶池圣液都无法逼出他的体内的死气,只怕不仅仅是肉身已经死得透彻了,就连神识也已经与死气同化为一体。神识被死气所同化,又如何活得下来?” 夏天微微摇了摇头道:“我之前也是这么想,但是我刚刚才想起了另外一种可能。” 凌春雪方才也试探过楚风的经脉,不由得柳眉一挑,朱红色樱唇微启,沉吟许久才有些难以置信地道:“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只怕……” 夏天摇了摇头道:“在我搜寻他神识在何处的时候,我在他的体内发现了一股凝实了的黑气在缓缓流淌,就仿佛是真气一般。那个时候我本能地感觉到了恐惧而不敢靠近,现在想起来,只怕那的确便是死气。” 扬朽在一旁一直听得云山雾绕,听得夏天说到这最后一句,顿时也明白了二人究竟是什么意思,脸上顿时露出了骇然的神色,结结巴巴地道:“他……他凝死气以为真气?” 夏天缓缓点了点头,看着那在瑶池之中已经闭上了眼,在瑶池圣液催动之下,不断长出新鲜血肉的楚风道:“我想的确如此,到底是不是,你上前去试一试就知道了。” 扬朽想了想,还是深呼吸一口气大步地上前,走到了楚风的身边,而后缓缓伸出手指点在了楚风才长出如婴儿一般娇嫩的肌肤的肩头上,将自己的一缕真气伴随着一缕神念缓缓沉入了楚风的体内。 楚风体内现在到底境况很糟糕,他看到的是大片大片破损的经脉与崩溃的血肉,虽然正在快速地重组再生,但是以目前这种极其恶劣的境况来看,想要完全重组,只怕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 更糟糕的是,楚风的体内还有纵横肆虐的死气,不断地在楚风的体内进行着破坏,破坏掉楚风肉身所有的机能,要将这具在瑶池圣液的生机催发下不断恢复的肉体彻底带入死亡的深渊才肯罢休。 瑶池圣液的白光与死气的黑色在楚风的体内交织着,泾渭分明,互相纠缠。 黑色在破坏,白色在重建,黑色破坏起重建的一切,白色又重建被破坏的一切,二者就仿佛是在表演一出滑稽的戏剧一般,互相拆台,却又根本分不出个胜负——这本来就有些诡异,因为楚风现在可是浸泡在瑶池之中,生机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体内,却在诡异地与死气保持着诡异的平衡。 就算死气已经与楚风的身体固化融合,那也应该是死气被暂时压制,等待着那生机逸散之后再重新出来破坏腐蚀,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现象——除非是楚风自己在控制着进入他身体的生机。 扬朽不由得有些诧异,他想要继续深入下去,探查楚风体内的境况,但是刹那之间,他感觉到了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那股气息就仿佛是一柄能够贯穿灵魂的利剑,在一瞬间便刺得他一缕神识刺痛起来。 而后,他的神识便无法压抑住,迅速地哀嚎着退回了自己的体内。 “啊——!”扬朽惨叫一声,身形陡然跃起后退,随着一口血的喷出,他才神色惶急地站定,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珠不断地涌出,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浸湿。 扬朽捂住自己的胸口,胸腔中的心脏依然在剧烈地颤动着,频率达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地步,已经响成了一片,一时之间竟然难以停下来。 扬朽的惨叫顿时引来了众人的注意,尤其是第一不如和莫道迟两人八阶都围了过来,询问扬朽到底在楚风的体内发现了什么,为什么会表现得如此惊慌。 扬朽喘息着,许久才道:“他体内有太多不能触及的东西,那些力量太恐怖了……” 扬朽根本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到底是什么给了他如此深刻的危机感,因为那一瞬间,他本能地感觉到如果不把神识撤回,这一缕神识只怕会当即被斩。 第一不如、莫道迟相视一眼,见几位长辈都已经离开了瑶台,去瑶池巅峰商议接下来的事情,便同时将自己的手搭在了楚风的身上,将神念搭载在真气上,缓缓地渡入了楚风的体内。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这些围聚在岸边的天才们都露出了几分忐忑的神情。 花凌霜秀眉微蹙,看着扬朽道:“你就什么也没看清吗?” 扬朽摇了摇头,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是他却不得不坦白,因为他连编造都不知道要如何编造。 过了许久,莫道迟第一个睁开了眼睛。 莫道迟的神色有些疲惫,脸色有些苍白,他摇了摇头道:“这小子,在自己的身体之中刻下了无数阵法,现下他自己意识模糊不能压制,我们的真气行差踏错一步,那些阵法就会被尽数激活,神念都会受到无数的攻击。扬朽刚才所感受到的,只怕就是这些来自阵法的攻击。” 虽然说,没有肉体保护的神识是无根之木,难以长久,受到针对神识的攻击也会变得异常脆弱,根本不堪一击。 但是要知道莫道迟却终究还是用自己的真气作为了保护,能将莫道迟逼到这个地步,那个人体内的阵法,到底有多恐怖? 莫道迟接下来的话却解答了他们所有的疑问,他缓缓地说道:“那其中,有一种特殊阵法,就好像要斩尽我所有的修为一般。面对它,我本能地觉得根本无力抵抗,只有逃跑一条道路。” 第677章 探索 莫道迟的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久久不语。 如果这个青年体内竟然有那么恐怖的阵法的话,那在之前的对战之中不激发,也不得不说,他真的给自己留足了余地。如果连硬打,都打不过对方的话,再面对这样能把人修为都斩落的阵法时,只怕是更加无能为力吧。 凌春雪想了想,也有些好奇地将自己的神识缓缓侵入了楚风的体内。 花凌霜也沉默了许久,她一直在强调楚风是一个在生死之间游走的人,所以在各个层面上都比他们这些从来不曾真正面对死亡畏惧的天才们高出了不止一个境界。 但是现在却听说,楚风的体内还镌刻着无数重阵法,连莫道迟这样的人物都会觉得棘手,她才意识到,自己依然把楚风估计得太轻了。 这哪里是一个在生死之间游走的人,这根本就是一个一直在死亡的阴影中前进的人。 为了活下去,为了胜利,甚至不惜在自己的血肉之中以那样的密度雕琢阵法,这到底是有多大的决心和毅力,又是怎样的恐惧趋势他这样做? 夏天也有些按捺不住了,她虽然修为不是最高,但在众人之中,却最擅长阵法一类,所以她便也用真气搭载着一缕神念,缓缓地渡入了楚风的体内。 众人依然在沉默,沉默地看着楚风的身躯渐渐地长好,体表流淌着犹如波光一般粼粼的光泽,而后静静地期待着三个人中有一个人醒来。 只是三个人却都迟迟没有睁开眼睛,让这等待变得沉闷而压抑。 太阳渐渐地隐没在了云海之间,只留下一片昏黄。 但是却没有人走,因为他们这个级别的天才,并不争那一分一刻的修行时间。 实际上,现在常规的修行,对他们的作用已经不大了,他们更在乎眼前这个疯子,更在乎能不能从他身上找到自己需要突破的那一个点。 终于,凌春雪睁开了眼睛。 凌春雪那一双如春水一般盈盈的满是柔情的眸子里现在写下的只有说不尽的疲惫,她轻轻咳了两声,深呼吸一口气,才摇了摇头道:“这家伙只怕是随时都准备好了与人拼命,体内阵法太多了,我仿佛看到了什么,但是却深入不了,看不清楚。” 没过太久的时间,第一不如也睁开了眼睛,他的脸色比凌春雪好上那么一些,但是也只是那么一些罢了。第一不如也摇了摇头道:“我只比雪儿多前进了一些,隐约在他体内看到了一股别的什么力量,只是我也只能到那个地步为止了。” 三大八阶初段的天才弟子都没有试探出个究竟来,都只是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些并不大清晰的东西。 单凭这些很模糊的东西,就想要压抑这些天才们心中那熊熊燃烧的好奇心,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人们在等最后一个人,等夏天能否探出什么究竟来。 因为夏天对阵法精研最深,而破阵,对修为的要求并不高,除非是暴力破阵。 但是很显然,在别人的身体内,他们当然不会暴力破阵,他们需要做的就是绕开那一个个很有可能被触发的阵法,向楚风身体的核心靠近。 直到入夜时分,深蓝色星穹笼罩天际,一点点星辉洒遍群山万壑之中,夏天才睁开了眼睛。 她的神色在几人之中最是疲惫与憔悴,这也侧面证明了夏天应该比其他几人都深入了一些。 凌春雪迅速地探手,将自己的真气渡入了夏天的体内为夏天进行气息之上的调理,过了许久,夏天那几乎油尽灯枯一般的神色才渐渐好转,惨白的脸庞上也有了一抹娇艳的晕红。 “他真的就是个疯子,一寸血肉之中能雕刻下十几重阵法,并且将所有的阵法相互关联,根本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夏天刚缓过一口气,就咬着银牙满是忿忿地道,心中却在想木叶的判断只怕也是错的。 若不是他要保护那女子,只要激发这浑身阵法,谁胜谁败,都是难以预料之事,大不了同归于尽罢了。 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见识过楚风的**有多么强悍,但是要在这样强悍的**之中刻印下一个个阵法,就意味着他必须重复很多次,对自己的**反复进行折磨摧残。 这个人,对自己未免也太心狠了一些! “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结论,这家伙是人族的身躯,妖族的血。”夏天继续说道。 楚风不是妖族这一点很容易辨认,这当然不是用气息去判断的,而是妖族之间的相互认知。 “人妖混血?”程养浩皱眉问道。 昆仑也并非没有人妖混血的先例,只不过,人妖混血之人的身体在经脉上往往都有些问题,很难开始修行,所以都渐渐埋没在了时光之中。 “不是。”夏天摇了摇头,“这家伙是个地地道道的人族,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体内的血液被换成了妖族的血液。如果只是一般的血液,那他的血也能够渐渐恢复成为人族血液,不过有意思的人那个妖族在输血给他的时候,竟然把自己的真血都输了过去,嘿,我能感觉出来,还是个女孩子的血哦。” 夏天说着,露出一副促狭的笑容。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楚紫儿,夏天却微微摇了摇头道:“不是她,气息不对,是另外一个……总的来说,这小子艳福不浅啊。雪姐我们要考虑考虑到底要不要撮合他和秋雨了。” 凌春雪可没兴趣听夏天开玩笑,她现在的好奇心比任何人都要旺盛,因为别人感受不到那么多,但是她在楚风体内感受到了那么多的东西,又怎么会不好奇? “道迟兄所说的那个阵法,我在师傅带回来的书里见到过,虽然只是一段描述,但是我想大概错不了,此阵名为杀修,杀修为凡而不杀生。我一直对这个阵法挺好奇的,也不知道这家伙从哪里得到的。”夏天一边说着,一边点头,俨然是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构想之中。 “给姐夫说重点,那另外一股神秘的力量是什么?”第一不如已经拿出了姐夫的架子,惹来凌春雪一个嫌弃的白眼。 但是夏天却沉默了,她在许久之后的沉默才道:“我也没能看太久,只是短暂的一瞬间,所以我不保证我所说的就是的确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众人都缓缓点了点头,示意夏天尽管说。 “他体内的死气在一股奇特的真气作用下有一些古怪的变化,的的确确已经变成了真气一类的物质,与瑶池圣液输入他体内的生气杂糅在了一起,在他的体内流淌。”夏天说着皱了皱眉,神色之间有些茫然困惑,“但是还有一种沾染满血腥的污秽气息似乎与死气很是抵触,二者在不断地相互压制,就好像是生死仇敌一样……” “这……是假的吧?”扬朽瞪大了眼,轻声呢喃道。 死气,是一种极其特殊的物质,有人说它是死去的生物的怨念与灵气结合所衍生出的,也有人说死气是灵气被压榨干后的浑浊凝聚起来的,世间对死气的成因莫衷一是,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它本身具有极强的腐蚀性。 对于六界之中不管哪一个种族来说,死气都是一种极其恶毒的物质。 虽然根据典籍,鬼族有一段特殊的经脉可以储存死气,在必要的时候将死气排放而出,对敌人造成杀伤,但是那也不曾将生气凝练成为了类似于真气的存在。 而生机,与死气相互对应,也是差不多的东西,人们普遍认为那是一种类似于地脉的特殊灵气,虽然不能被人体强行吸收,但是却可以以极快的速度修复人体的创伤,清洗体内的污浊。 只不过生机比死气更为少见,一般来自于各种神异的物质,比如瑶池圣液的生气就来自于瑶池中央那棵翠绿的古树,若无那棵古树,瑶池圣液也不过是灵气丰沛一些的泉水罢了,根本不可能有那么珍贵。 六界生物都视生气为洗练自己肉身,洗去那些难以洗去的污浊的宝物,但是却也从未听说过有谁能将生气凝练的。 “这家伙果然是个怪物啊。”扬朽“啧啧”两声赞叹道。 夏天微微摇了摇头道:“我还没有说完,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觉得说出来会吓死你们的。” “说吧,别客气,吓死了程养浩凌霜就是我的啦。”扬朽一挑眉,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花凌霜温柔地一笑,伸手缓缓地放在扬朽的肩上,轻柔地捏着,柔声道:“噢,那很好呀,我一定好好对你哦。” 所有人都默默地扭过了头,不忍心去听接下来一阵“噼里啪啦”筋断骨折的声音。 等花凌霜拍了拍手,表示自己完事的时候,众人才又转过身,看都没看已经趴在了地上的扬朽,等着夏天继续往下说。 夏天并没有急着开口,因为她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因为接下来的这句话,将会是平地惊雷。 “他的身体之内,除了数以万计的阵法之外,还运转着数以千计的各类功法。” “从气海到主经,再到辅经,甚至到经脉的末端,都充斥满了真气。” 给读者的话: 今日见了好友,很高兴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78章 惩罚(上) 楚风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明媚无比的阳光。 阳光穿过了瑶池中央那一棵大树的叶片缝隙,斑驳地洒在池水水面上,洒在楚风的脸上,伴随着瑶池中水纹波荡所产生的粼粼波光,浮光跃金,尤为可喜。 尤其是还有一种异样的熟悉感与亲切感不断地侵袭着楚风的大脑,让楚风倍感惬意。 楚风眯起眼,伸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遮住了有些刺眼的光线,稍微适应了一下这明亮的光线,才睁开了眼睛,看着那千万缕光芒,神情却有些呆滞。 “你醒了?”一个温柔的声音突然响起,楚风眨了眨眼,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却看到木秋雨坐在瑶池边上,手里握着一卷书籍,露出了明媚如春风的笑容。 “木姑娘。”楚风“哗啦”一声从水里站起身,刚刚称呼了一声,却见得木秋雨陡然转过身去,以衣袖遮住面庞,有些羞恼地道:“你还是先把衣服穿上吧。” 楚风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衣衫都已经破碎,顿时老脸一红,迅速地从芥子囊中找出一套衣物穿上,毕竟他又不是昭阳。 楚风趁着穿衣服这空当迅速地看过了四周,发现楚紫儿在不远处,更靠近瑶池中央的地方,依然娴静地坐在池水之中。 她原本枯槁的发丝已经恢复了紫色,变得晶莹润泽,流淌着淡淡的紫色荧光。 裸露在外的肩头肌肤也从干瘪变得丰润,原本惨淡的死灰色也变成了晶莹的雪白,细腻而柔嫩,一片片还没剥落干净的死皮也在渐渐消散。 楚风看着楚紫儿红润而安详的面庞,心中不由微微有些安定。 “她恢复得很好,很快就会完全苏醒过来了。”木秋雨也转过身来,见楚风看着楚紫儿发愣,温柔地一笑道。 楚风道了一声谢,缓缓地走到岸边,木秋雨却向楚风伸出手。 楚风一愣,然后红了脸,在木秋雨的窃笑之中爬上了岸。 “木姑娘不曾受到责罚吧?”楚风小声问道。 木秋雨微微摇了摇头,笑道:“还好吧,并不曾受到师傅的责罚,只是……” 前一刻还在窃笑楚风太过羞涩的她面颊也不由得一红,因为此事她受到了许多同门的调笑与编排,对象自然便是楚风,只是这些事情终究也不好对楚风说。 木秋雨微微顿了顿才道,“只是我哥哥他……哎,我替我哥哥向你致歉。” 楚风怔了怔,旋即道:“其实没有什么吧,毕竟我也还活着。而且他那么做,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曾经我也为了一些人,做出过更疯狂的事情……杀了很多不该死的人。只能说你哥哥很在意你这个妹妹,不希望你受一点委屈,受一点伤害吧。” 木秋雨含蓄地一笑,只是那笑容有对楚风说法的不认同。 木秋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才道:“师兄……” 木秋雨话还没说完,瑶台上却突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银铃声,伴随着银铃声,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便如在风中摇摆的垂柳一般,进入了二人的视线之中。 昭阳看着木秋雨与楚风,眼眸里全是促狭的笑意,翻着眼看向天空道:“啊呀,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小哥与秋雨谈天说地的雅兴?” 木秋雨恨恨一阵跺脚,怒道:“你成天便编排我,怜羞那丫头都被你说得信了,你再说我可不撕烂你的嘴!” 昭阳掩唇嗤嗤地笑了起来,从背后抱住了木秋雨,疯狂地用自己的脸蹭着木秋雨的脸,笑道:“小蹄子长大了,被人说穿了心事便恼怒了。” 昭阳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楚风,倒是很惊奇楚风竟然痊愈得如此之快,虽然前日夜里凌春雪、夏天等人也都一致同意,只怕楚风死气入体不但不是祸还是福,但是能这么快能将那么严重致命的伤势恢复过来,也可以说是奇迹了。 “秋雨,师傅让我带他去师傅那里,你不会舍不得吧?”昭阳挑了挑眉,笑嘻嘻地道。 木秋雨从昭阳怀里挣脱了开来,狠狠地白了昭阳一眼,才嘱咐楚风道:“师兄到了师傅那里,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若有难言之隐,也不需说明,师傅生性温和,与我这师姐却是不同的。” “噗——”昭阳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挥了挥手,道,“你在这里看好那位姑娘,若是醒了,便将瑶池里的水都更换一遍,再重新开始注水。” 昭阳一边说着,一边便带着楚风向瑶台下走去,到瑶台畔上,她的玉臂一挥,便又是一道金光桥梁托着她与楚风,向下方的一座凉亭飞去。 “师傅,我已经把这小哥儿带来了。”昭阳一边说着,一边将楚风推进凉亭之下,才微微躬身而退。 一身便衣,如晨起慵懒的贵妇一般的华清池温和地笑了笑,伸手示意楚风在亭间坐下。 楚风上前,躬身一揖道:“多谢前辈……回护周全之恩了。” 按照原本的约定,即便他胜了三十六场也只能允许楚紫儿在瑶池之中浸泡三日,但是现在不仅楚紫儿在瑶池之中浸泡,就连他也得到了瑶池圣液的滋润,而且从方才昭阳的话来看,楚紫儿似乎可以一直在其中浸泡到清醒为止。 这样的恩情,楚风又怎么会不察? 华清池还了半礼,道:“终究还是我们昆仑各脉疏于管教,有愧于小友,小友也不必太在意。更何况,此事也得到了主事的应允,所以你更不必放在心上。” 楚风却依然道:“晚辈谢过前辈与主事的恩情了。” “秋雨那丫头也有帮你吧?”华清池却突然开口说道。 楚风微微一愣,旋即道:“木姑娘只是被我所骗……” “好了吧,秋雨那丫头虽然修为不怎么高,但是却也不笨,若她不是有心帮你,你又骗得了她么?”华清池笑了起来,“再者说,秋雨身上的伤,分明只有昭阳的真气残痕,又怎么是你所伤呢?” 楚风还想要解释,为木秋雨撇干净关系,华清池已经道:“不必替她隐瞒了,她早已向我坦白了。” 楚风愣了愣,旋即才苦笑起来。 “所以我宽恕了你妄动瑶池的罪,但是这与瑶池弟子勾结欺瞒我们的罪,还是要算一算的。”华清池说道。 “但听前辈吩咐。”楚风只能无奈一笑道,却也知道应该不会是什么严重的惩处。 “珊瑚那丫头你却识得吧?”华清池问道。 楚风一怔,旋即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华清池,许久说不出话来。 他终于可以确信,鳞真会出现在下昆仑,三极碑的文字与鲛人族大祭司所留下的那段文字相仿,都绝对不是偶然和巧合,只怕这中间,还有极其复杂的一段牵扯。 “昆仑十二脉,你昨日只见识了十一脉吧。”仿佛看出了楚风的心事,华清池缓缓开口说道。 楚风也是愕然,他昨日一心在战斗之中,所以也不曾仔细地计算,现在想起来,所说的昆仑十二脉,的确只出现了十一脉,分别是:玄圃堂,瑶池,阆风巅,玉阙,珉城,北户山,昆仑宫,琼华,承渊山,天墉城,墉城这十一脉,似乎还少了一脉。 楚风心里陡然一惊,瞳孔也不由得有些放大,沉吟了许久,才万分愕然地道:“难不成……难不成鲛人族便是第十二脉?” “正是如此,鲛人族便是昆仑第十二脉,海市。”华清池淡淡地说道,“十年前,我便已经见过你了,大闹凤鸣山庄种种,呵呵,还真是搅动了八方风雨啊。” 楚风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尴尬的神色,许久才有些讷讷地道:“既然如此……前辈为什么不出手相助呢……” 当时楚风和珊瑚所面临的困境是超乎想象的,他们不得不以用尽了浑身解数,绞尽脑汁与凤鸣山庄各种周旋拉扯,才渐渐地找出了一些破绽——只是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了。 “我只是不曾正面出手罢了,若不是我暗中威胁柳即,珊瑚那丫头又怎么会被柳即投鼠忌器?”华清池微微叹了一口气,才继续道,“只是当时昆仑境内才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我也是第一次去往六界,对一切都太生疏了一些。”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案上的茶杯,微微抿了一口,才继续道:“海市一脉离开昆仑,迁居东海,已经是极其古老遥远的事情了,我们都已经忘了他们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昆仑仙境。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为什么昆仑分明只有十一个派别,却要并称十二脉。” 楚风没有插嘴,知道华清池接下来将要告诉他的,想必便是鲛人族与昆仑之间的那段往事,甚至会牵扯到很多古代的隐秘。 “十年前,昆仑遭逢剧变,整个昆仑都受到了一次猛烈的冲击震荡,那一天,天空裂开了,大地崩碎了,日月星辰都在陨落。也是那一日,主事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了过来,昆仑之所以能撑到现在,完全是主事一个人在苦苦支撑。” “主事醒来之后,先是失踪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你所知道的上下昆仑完全重叠,通道极其不稳定,所以那段时间被昆仑所吸引而来的妖族,有的直接丧生在了通道之中,多数落入了下昆仑,只有极少数能够落入我们的这个昆仑。” “在主事消失之前,他找到了我,才告诉了我海市这一脉的存在,让我去东海走一趟,去找已经隐匿无数岁月的海市一脉的后人。我便独自前往,并且在东海畔幸运地遇到了两个鲛人族的少女,那两个少女当时并不信任我,而我又迫切地要完成主事的吩咐,将她们带回昆仑,所以便直接动武将她们带了回来。” 楚风微微一怔,他这才知道,原来凤鸣山庄是真的冤枉,鳞绮和鳞漪原来都是被华清池带到了昆仑。 给读者的话: 嗯嗯,移动宽带爆炸了,所以这是用流量发的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79章 惩罚(下) 凤鸣山庄虽然莫名其妙地就背了一个大黑锅,但是楚风却暂时没有兴趣去替凤鸣山庄鸣冤,因为他现在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这段陈年往事所吸引。 华清池不紧不慢地说着:“将那两个丫头带进昆仑后,主事还是没有返回,所以我们一直在等待主事返回。而正是在这段时间,珊瑚和那个穆少恩来到了昆仑边境,查探刚刚打开不久的昆仑入口,他们发现了这个入口,却并没有进入,后来我们才从穆少恩口里得知,珊瑚与他的计划。” “值得庆幸的是穆少恩掉入了上昆仑,而那个老人顺着同样的轨迹却掉入了下昆仑。在穆少恩的说明下,我们才知道珊瑚所面临的险恶情况,鳞绮和鳞漪两个姑娘便苦苦哀求我出手帮助珊瑚,她们就愿意协助我们,告诉我们任何我们感兴趣的事情。由于当时知道此事的只有我,所以这件事,自然便也是由我出面处理的。” “我当时便直接在柳即围剿你和珊瑚的途中拦住了柳即,胁迫他不准动珊瑚。因为珊瑚的身份的确很关键,她毕竟是鲛人族的祭司,名正言顺的海市一脉的首领。若是她死了,又无人继承她的位置,海市一脉只怕也会大乱。不过当时我昆仑依然极不稳定,我甚至收到了一些本该存在于错乱时空之中的怪兽借机侵入昆仑的消息,所以我见柳即妥协便又匆匆地返回了昆仑。” “我返回了昆仑之后主事便也已经返回。在他单独召见了两个鲛人族的小姑娘之后,他便让我将两个小姑娘带回,说有口信让两个小姑娘捎给珊瑚——而且就算不惜与人间开战,都要救下珊瑚的性命。” “我这个时候才意识到珊瑚的重要性,等我赶到的时候,你们在安州城外那一战已经结束。所以我把两个鲛人族的小姑娘送到了东海,在她们的帮助下与珊瑚见了一面,那之后便又返回了昆仑。” 说到这里,华清池便停了下来,轻轻啜了一口茶,似乎在等着楚风说话。 楚风沉吟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前辈跟我说这些事情,只怕不只是为了让我知道这些事情就罢了吧。” 华清池笑了起来,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才有些怅然地道:“的确如此,实际上,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情才是重点。” 华清池顿了顿,才接着道:“你从人间来,恐怕应该已经知晓了最近东海之上已经有所动静了。” 楚风微微一惊,他想起了西行之前兰芷告诉他的话,他当时虽然知道只怕不是什么小事,但是却急着来找楚紫儿因此也不曾细问,反倒是此时听华清池的话,才反应过来此事只怕还与鲛人族有些关系。 “他们行动的目标,是海市一脉当年带走的一座三极碑。只是那一座碑,不知何故在很古老的时候就失去了下落,珊瑚这些年一直都在动员整个鲛人族的力量寻找,但是却依然毫无结果。” 楚风皱了皱眉道:“按理来说三极碑的事情早已被历史沉埋,为何到了近日才突然有这么多人卷入此事之中……这未免太诡异了一些。” 华清池也微微摇了摇头道:“这我也不得而知,但是可以预料的一点是却是……不管消息到底是由谁散播而出,醉翁之意却未必在酒。” 楚风也点了点头,这让他想起了当年万壑山的旧事,也是一般的手段,先以异宝引诱,继而再聚而歼之——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幕后推手,但是这样的手法哪怕再拙劣却也必然会有人上当,因为贪欲往往会侵蚀人的理智。 华清池缓缓说道,神色沉着而肃穆:“虽然知道此事起因蹊跷,但是鲛人族所需要面对的压力却是实实在在的——他们要面对的可是整个六界蠢蠢欲动的力量,如果处理不当,只怕会有灭族的危机。” 楚风道:“所以前辈的意思是让我去解决此事?那么昆仑呢,依然置身事外吗?” 华清池微微摇了摇头道:“昆仑自然不会置身事外,只是昆仑也许要面对其他的敌人——这其中的牵扯有些复杂,我也并不是很清楚。” 楚风沉默着,然后微微瞑目道:“好吧,我明白了。” 说到底他也不可能真的就置身事外,无论是他欠珊瑚的人情还是小丫的安全,都使得他必须参与到此事之中去。 华清池点了点头,她还没有开口,楚风就又问道:“我还有个问题想要请教前辈。” “但说无妨。”华清池颔首示意。 “主事到底在有什么打算?” 华清池笑了起来,那笑容之中也有一丝的不安。 她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道:“主事到底有什么打算,我也不清楚,毕竟我们是完全不同的存在,所以很多事情,我无从得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所知道的事情,其实比我所知道的事情,还要多出不少。” 楚风点了点头,认同了华清池的说法。 华清池终究也只是一个九阶上段的人物,不是大帝,所以很多事情,她自然不会知晓。 “那么请问前辈,对于鲛人族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楚风缓缓开口问道。 鲛人族的来历随着昆仑的浮现而水落石出,那么他们古老的传说与神话也自然被推翻。 关于树神的事情更是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楚风甚至有些怀疑安璐雪的猜想……是不是反而更接近事实一些。 东海的事情,就必然会牵扯到鲛人族过去的那一段真正的历史。 他们为何离开昆仑迁居东海;他们又从哪里携带的三极碑,三极碑又因何失落;树神与那纳灵根所开出的花,又究竟是什么;三千多年前,那位大祭司又到底在何处见到了那一座三极碑…… 这太多的谜团,困扰着楚风,让楚风急于弄个明白。 华清池却没有说话,前方的碧荷之间倏然出现了一条虚影,那是一个老人的虚影,身形微微有些变形扭曲,就仿佛处于一个扭曲的空间之中一般。 那个老人,赫然便是玄圃堂主事。 主事凌波而入亭间,华清池与楚风起身行礼,继而华清池便退出了亭子。 主事手在虚空中一拂,一把摇椅凭空出现,他便坐了下去,如在玄圃堂中一般,才缓缓道:“你应该见过很多大帝了,甚至就连那九位……你至少也见过了两人了,也许还有一个人的幽魂……你也见过了。” 楚风想了想,明白过来那两人指的是白帝陵中的乙辛长舒和万壑山下的易邪天尊,只是所谓的那个“幽魂”指的到底是谁,他却完全说不上来。 “很多事情,之所以不告诉你们,却让你们在世间代我们行走,是因为不愿意让你们感到绝望。”主事的声调有些低沉,有些哀切,眼神之中也多出了几分怅然的神色。 “可是我认为,清醒地死去,终究胜过糊涂地生存。”楚风神色坚定地答道。 主事缓慢地摇了摇头,才道:“那也只是你如此认为罢了。对于这世间众生而言,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楚风微微抿了抿唇,才道:“但是我已经卷入了其中,所以这么糊涂地活着,会让我不知道我到底应不应该按照你们所安排的道路走下去。” “我们从未安排你走过什么,我们只是在请求你们,请求你们这些在我们不能自由行动的时间之中充当在人世间的代行。你可以拒绝我任何的要求,我并不会强迫你。”主事说道。 “那至少给我一个足以让我信服的理由,我很讨厌这么盲目地活着,像是一无所知的野兽。”楚风缓慢地说道。 主事笑了起来,那笑容像是看破了时光一般地沧桑与沉毅。 “六界在凋零,众生在走向死亡,还有最后一个能够超脱六界而永存于世的机会,每个人都在等待着这一次机缘的开启,去争夺去血拼。” “但是自古以来,以各种方式存活在这世间的大帝实在太多了,所以二十年之前开始,就已经开始了淘汰和清洗,为了那个机会,他们在世间寻找着代行,而后这些代行为了实现这个目的而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这就是你所见到的所有和大帝有关的事实。” “那么前辈您呢?”楚风缓慢地问道。 这句话很诛心,但是他这句话却是谁也无法否认的事实,如果六界崩塌了,那你是否也会去争夺这个机缘。 主事的嘴角微微一咧,许久才缓缓道:“我?我和一些老朋友可对这无聊的东西毫无兴趣,死亡才是生命应有的结局,没有死亡的生命,永远不知道其中的可贵。” “那前辈您做这么多又是为了什么?” “你见过农人种田吗?”主事笑了起来,“一块田里,种的作物多了,就会让作物长不好,土地也很快就贫瘠荒芜了。” “那么那些农人是怎么处理的?”主事自问自答,丝毫没有给楚风插话的余地,“把所有的杂草都拔掉,只留下需要的作物就好了。六界就是这样一块田,而我和一些老朋友们,就在扮演这个农人的角色。”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80章 臭男人 楚风看着主事,没有说话,却感觉到了一阵凉意。 主事所谓的“杂草”所指的应该就是六界之中的大帝吧,他们的目的……是杀光所有的大帝吗?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的都想要学我们这样当农人啊。”主事悠悠一叹,“在我们这样的农人之外,还有猎人。” “这些猎人隐藏在黑暗之中,不断地释放出一个个诱饵,来诱惑他们的猎物——而他们则等候着猎物的到来,再悄无声息地将他们狙杀。” “那前辈您呢……”楚风认真地看着主事,“您也是猎人吗?” 主事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道:“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我的确也算是猎人,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我们对这个世界的态度总是在变化,我们的身份也无法保持单一。太纯洁的理想注定会被玷污,哪怕是最强大的大帝,也不得不向现实屈服。” 这句话之中满是感慨与沧桑,甚至隐隐有种无可奈何的疲惫。 主事便闭上了眼睛,叹息了一声道:“现在,这些理由足够了吗?” 楚风沉默着,然后他慢慢地点了点头,他知道主事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所以他没有再追问,而是看着主事的身体慢慢地变得虚无最后彻底消散。 楚风在亭中坐了许久,直到倏然一阵柔软扑在了楚风的背上,一双手搂住了楚风的脖子,一缕紫色的秀发随之垂落在了他的眼前,一股淡淡的芬芳从那青丝之间沁入了的他的鼻翼之中。 “主人,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楚紫儿朝楚风的耳朵里呵了一口气,感受到了楚风打的一个哆嗦,便满意地“咯咯”地笑了起来,眉眼之间满满的尽是幸福之意。 楚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楚紫儿挂在自己胸口前的小手道:“紫儿,注意一下影响好么?” “有什么嘛,难道主人不爱紫儿了么?”楚紫儿作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楚风叹了口气,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是当真不知道要如何对楚紫儿是好。 楚紫儿得意地笑了起来,一脸得意的神色仿佛对楚风的反应很是满意。 她这才笑意盈盈地松开了楚风,在楚风身边坐了下来,用手指的指背轻轻地在楚风的面庞上滑过,让楚风觉得有些酥痒,却又不好闪躲,只能一直脸红到脖子根。 “以后不要再冒那样的风险了,为了我,不值。”楚紫儿收回了手,很是认真地说道。 楚风愣了愣,没有领会楚紫儿这句话里的“不值”到底是什么意思。 “真的……”楚紫儿微微笑着,收回了手,“我不值得你……” 楚风有些恼怒地说道:“什么值不值的,你为什么付出了那么多,难道又值吗?你在我身边这么久了,难道我们的感情,还是用值不值来算的?” 他不知道楚紫儿到底在说什么值不值,但是他知道不管怎么样这些事都不是用值不值来衡量的,只要他自己愿意,哪怕在外人眼里再不值得,他也觉得那是值得的。 楚紫儿对于楚风的恼怒有些惊愕,旋即她便捂着嘴“噗嗤”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有捂着肚子弯下腰,直笑得楚风有些发憷,楚紫儿才猛然扑入了楚风的怀中,抱着楚风嚎啕大哭了起来,哭声之中满是凄凉而哀怨,娇躯也微微颤抖着,一双手更是紧紧地抱住了楚风,不肯松开,根本不在意楚风已经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楚风犹豫了片刻,双手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最后还是搭在了楚紫儿的肩背之上,轻缓地抚摸着,一语不发。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安慰楚紫儿,所以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表示自己还在她身边。 过了许久,楚紫儿才缓缓停止了哭泣,擦了擦眼角,却也没有起身,就仿佛耍赖一边坐在地上,长裙铺开如盛开的紫罗兰,侧着头趴在楚风的腿上。 楚风翻着白眼看着天空,觉得气氛有些诡异有些尴尬,但是他素来是拿楚紫儿毫无办法的,只能默默地坐着,任由楚紫儿去了。 “主人。” “嗯?” “有一天你会抛下紫儿置之不理吗?” 楚风微微皱眉,摇头道:“你胡说些……” “噗——”楚紫儿“嗤嗤”地一笑,才道,“好啦你不用说啦,我当然知道你不会的。只不过我不愿意你再为了我去冒那样大的险,为了谁,我都不愿意。我只想要你好好的,那我就很开心了。” “谢谢。”楚风说道。 “你和离绾怎么样了?”楚紫儿突然问道。 楚风想了想,才开始给楚紫儿讲述他与楚紫儿分离之后的诸多事情,什么事情也没有隐瞒。 他已经习惯了他身边有一个经常让自己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楚紫儿,所以他对楚紫儿早已是绝对的信任,没有任何怀疑,也不会有任何刻意的隐瞒。 听到楚风与凤鸣山庄之间的冲突时,楚紫儿冷笑连连,道:“等我们离开了这里,我们便去寻凤鸣山庄的晦气,敢如此对待小丫和主人,我不将那个柳即毒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誓不为人。” 楚风暗自嘀咕了一声“你本来就不是人”,便轻轻拍了拍楚紫儿的脊背,好言安抚两句,才继续讲述了下去。 最终自然还是讲到了离水之行,讲到了他和离绾之间那些事情。 楚紫儿的身躯突然变得有些僵硬,让楚风微微愣了愣,见得楚紫儿突然站起了身,还待要开口,楚紫儿却已经伸了一个懒腰,慵懒地打了一个“呵欠”道:“主人我有些困了,我先去休息了。” 说着,楚紫儿便逃也似的离开了亭子,消失在了楚风的视野里,让楚风有些莫名其妙。 倒是一旁陪着楚紫儿过来的木秋雨微微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楚师兄,你可真是风流啊。” 楚风神色有些呆滞地看着木秋雨,有些不解木秋雨的意思,但是见木秋雨的目光,却突然便有了领悟,许久才讷讷地道:“紫儿……不会吧?” “为什么不会?”木秋雨挑眉问道。 楚风愣了许久,一时也根本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女人大多都很傻的,哪怕你什么都没有,你待她真心实意的好,愿意为她付出,那么她大概就会沉沦吧。”木秋雨叹了一口气,根据自己所读的诸多书籍总结道。 楚风沉默了许久,不知道应当再说些什么。 “不过你也不用太在意了,你这样的人本来就很笨拙,如果太在意,会让你们的关系变得很糟的。”木秋雨说道。 楚风点了点头,才叹了口气道:“很多时候,我真的觉得这样的事情很棘手。” 木秋雨倒是有了几分兴趣,虽然她各种爱情故事已经看了不少,但是却终究没有亲身经历过,而那些师姐们这些事情却也从来不曾对她说起过,所以她的经验很少,对这样的事情有如少女一般难以克制的好奇。 “你说,你很在意一个人,与你对他有别样的男女之情的界限,到底是什么?”楚风有些怅然地道。 这个问题困惑了他很久,他一直不知道,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哪怕他已经对离绾说了那样的话,他依然不清楚。 他的生命力,有很多重要的女人,他的母亲,颜青羽,刘鱼,离绾,楚紫儿,甚至是啸月涣和珊瑚。他对母亲的依恋,这是亲情,因为这有着血缘,有着既成的关系。 但是颜青羽,刘鱼,离绾,楚紫儿都是他很在意人,颜青羽救了他,带他走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刘鱼伴随了他的成长,为了他甚至牺牲了自己;离绾也救过他,对他一往情深,从来没有怨责;楚紫儿,则伴随了他这二十年,从开始的冷漠到如今的相依为命。 每个人对他来说都很重要,都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同样是极其厚重的男女之间的感情,到底要如何界定,哪一份是友情,哪一份是爱情? 楚风的困惑很快地也就成为了木秋雨的困惑,木秋雨与楚风二人大眼瞪小眼,一个是情感迟钝,一个是未经人事,两个人都的确无法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那你就这样对另外一个女孩那样,很不好吧?”木秋雨皱眉道,神色之间明显有些愠怒,显然是对楚风连什么是爱情也搞不清楚,就冲动地对离绾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有些不满。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有些讷讷地道:“但是我的确不想她嫁给别人……嫁给任何人,我心里都会觉得有些不舒服,感觉空落落的。” “那如果紫儿姐姐也因为嫁给了他人离开了你,你会不会觉得空落落的?”木秋雨反问道。 楚风的表情顿时便凝结在了脸上,迟迟不肯说话。 迟迟没有回答自然便已经是一个答案,木秋雨冷哼一声,一拂袖,一脸鄙夷地道:“花心的臭男人,哼。” 说着,便扬长而去,只留下楚风一个人在亭子中发愣。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81章 我只要你 在昆仑闲居了几日之后,楚风越来越在意在日落小镇出现的那个女子。 她到底是谁,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她是昆仑的敌人还是朋友? 楚风把自己的疑虑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华清池,华清池也转告了主事,等来的却不过是石沉大海——那也许也同样是他还没有资格知道的事情吧。 既然昆仑的也都不着急,楚风自然也不会担心太多,而是一边等候着华清池进一步的吩咐,一边安心养伤。 几日的闲居静养之后,楚风的精神也基本恢复,仿佛是因祸得福一般,他的修为再次得到了增长。 这次的增长,是瑶池圣液与那死气的共同作用。 两股凝练在他体内的生死之气交错在了一起,随着他的真气运转,也能如真气一般运用,只是施展起来有些艰涩,也有些不易,因为尽管从本质上来讲凝练之后的生死二气与真气并无什么差别,但是却终究不是同一种物质——而且这两种气息用过之后无法从灵气之中得到补充,也算是与真气的根本不同所在。 在静养的期间内,楚风又抽空上了一趟玄圃堂,拜会了主事。 他拜会主事是因为他想起了他很在意的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他当年在万壑山的时候所感受到的那股熟悉的气息——他在昆仑,又一次感受到了相似的感觉,这两次感觉很微妙,虽然相似却又有着些许的不同,楚风也很困惑自己到底在哪里感受过同样的感觉,所以他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去拜访了主事。 主事听过了楚风的陈述之后也微微沉默了片刻,才瞑目道:“你在那之前接触过七关对吗?” 楚风闻言也不由得有些讶异地点了点头,然后他猛地一个激灵,终于反应了过来道:“您是说七关和……” “万壑山枯木新芽,瑶池圣树,一体同源。” 楚风不由得微微一怔,他终于醒悟了过来,他在万壑山的时候感受那异样的熟悉感之时,就是在一棵已经石化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大树新萌发的一枝枝桠旁——原来它叫做枯木新芽吗? 那枯木新芽与瑶池圣树和七关竟然是一体同源,那它们的根源又到底是什么? “那是神话时代的遗物了。”主事瞑目,“四件遗物象征着一个时代,一个我们再也回不去的时代。” 四件吗? 还有一件……会是什么呢? 主事说完了这句话,便没有再说话,仿佛陷入了深沉的回忆之中,楚风也只能告退,返回了瑶池给他安排的房间。 迎接着楚风的是楚紫儿的一张臭脸。 楚风在木叶决斗的时候解除了自己与楚紫儿之间的生死符印——他知道自己将会一直在生死之间游走,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天就会死去,过去的时候他修为没有恢复,修为恢复之后又还要依赖生死符印寻找楚紫儿的下落,所以都迟迟没有解除。 但是现在,他终于能够解除生死符印,避免自己拖累楚紫儿。 但是楚紫儿很明显不这么想,在这几天内都摆着一张臭脸给楚风看,一副怨怒的样子像是恨不得把楚风吃了一般的,令楚风尴尬不已。 “还生气呢?”楚风看着楚紫儿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一句话不对又惹动楚紫儿发飙。 楚紫儿白了楚风一眼,才冷哼一声道:“要你管。” 楚风尴尬地搓着手,笑了笑,讷讷地道:“关心一下嘛。” 楚紫儿冷笑道:“你我什么关系,要你关心。” “……”楚风叹了口气,觉得人活在世界上真的是好累,尤其是和女人为伴真是累得心都憔悴了。 “华前辈他们明天就安排我们离开这里,返回人间,你要去哪里?”楚风又问道。 楚紫儿的脸色愈发阴沉了,看着楚风的目光就像是两把刀子一般,扎在了楚风的心上,让楚风莫名地一阵寒意。 “你问我去哪里?”楚紫儿挑了挑眉,明显得有些恼火,“我除了跟着你,我还能去哪里?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了,我离了你又能去哪里?” 楚风干笑两声,实在也找不到反驳楚紫儿的借口。 他的本意倒也不是赶楚紫儿走,只是觉得自己此去东海,也是随时在拿生命开玩笑,若是楚紫儿跟着,未免也太危险了一些。 所以才想问楚紫儿到底有何想法,能不能先找安全的所在先住下来,等自己完事之后再去找她。 但是楚紫儿可不这么想,又是解除生死符印,又是问自己去哪里,可不是要赶自己走,嫌自己烦了么? 楚紫儿双目中寒光毕现,冷笑道:“你要赶我走我走就是了,犯不着你这么费心,我……” 楚紫儿话说到一半,却也说不下去了,只能看着楚风那张平凡的面庞心里一阵火大。 “我真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楚风尴尬地看着楚紫儿,“我们相伴这些年,若你走了,我也不习惯……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怕离水的大小姐见了心里吃醋么?”楚紫儿恼火地冷笑起来,“是呀,人家可是一脉的大小姐,资质卓绝,冰清玉洁,自然比一个资质平平,水性杨花的女人好了无数倍,自然就要照顾她的想法了是不是?” 楚风一巴掌捂住脸,实在不知道楚紫儿这么丰富的联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许久他才道:“我这次又要去东海,随时都在生死边缘徘徊,我……” “我知道,你嫌我修为低嘛,会拖累你嘛。”楚紫儿继续胡搅蛮缠。 “我没有这个意思……”楚风都快哭了,心想女人真的太善变了。 在他印象中的楚紫儿分明是个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也不会把太多事情挂在心上的人,怎么会这样不讲道理呢。 “那你什么意思?”楚紫儿双眼一瞪,“还是你想趁着我不在,继续勾搭木秋雨那丫头?” 楚风看了看蓝天,觉得自己真是冤枉,冤枉得都快要六月飞雪了。 自从楚紫儿得知昆仑会先让他和木秋雨去找早先离开昆仑去搜寻鲛人族的燕冬阳,便一直揪着他和木秋雨的事不放,时不时地以此刺楚风几句,俨然要把楚风描述成一个见一个女子祸祸一个女子的魔头。 “没有……”楚风苦着一张脸,“我……我只是怕你有危险。” 楚紫儿愣了愣,微微抿了抿唇,才有些幽怨地道:“但是现在生死符印没了,我不在你身边,就也会担心你的安全啊……以前,以前我还可以知道你是不是还活着。你若是死了,我也不担忧,因为我可以陪你。但是现在,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你在哪里,不知道你是否安全……我成天地提心吊胆,也会更难受的啊。” 楚风抿了抿唇,看着楚紫儿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下隐隐一阵刺痛,他的手想要伸出去帮楚紫儿拭去眼角的泪光,只是刚刚抬手,便想起了啸月涣当初所说的话,若没有别的意思,便不要做多余的举动。 楚风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他举起到了一半的手,又随着他无声的叹息,默默地落了下去。 他的神情也有些黯淡,因为这样的事情,的确在他能够得心应手处理的事情之外。 他毕竟不是那种可以游刃有余又毫无愧疚之心地在几个女孩之间辗转周旋的人,他所需要承受的折磨,也不比任何人少。 怀中突然被一股力量冲入,一阵温暖穿透过衣物传递到了楚风的身上,让楚风有种莫名安心的感觉。 楚紫儿紧紧抱着楚风,压低了声音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陪在你身边。你要娶离绾那丫头,你娶就是了,你要娶几个都随你,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楚风愣了许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真没有赶你走。” “那就重新签订生死符印。”楚紫儿抬起头,看着楚风倔强地道。 楚风都快哭了,生死符印这种东西历来被视为极其屈辱,极其作践自己的东西,哪有人哭着喊着求着要签订的? “你是自由的人,不需要这些东西来约束你。”楚风还是好言劝慰道。 “我不需要什么自由,我只要你。”楚紫儿的态度异常顽固,也异常坚决。 楚风的生死符印从来不会限制她的自由,也不会以此来胁迫她做任何事情,与之相反的是她通过生死符印来确定楚风在何处,是否安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枚生死符印是她与楚风之间情感的联系与印证。 楚紫儿的话露骨万分,让楚风倍觉尴尬,许久他才讷讷地道:“紫儿我……” “若是不签,那我便要一直在你身边,寸步不离!”楚紫儿抬起头,瞪着眼睛道。 楚风看着楚紫儿的面庞,是真的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好了。 楚紫儿再一次地递交出了一缕神念,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地畏惧,仿佛这样的屈辱与痛苦对她来说,甘之如饴。 楚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知道若是不顺从楚紫儿的意思,只怕她还会一直胡搅蛮缠下去,只能默默地签下了这段符印。 但是楚风却也已经有了盘算,若是有了生命危险的时候,那势必便要自行解除这生死符印,绝对不能让楚紫儿也跟着自己陪葬。 “若是有一日,你突然解除了,那我便先在黄泉路上等你。到了那一边,我也要在你身边伺候你。”楚紫儿贴在楚风的胸膛上,声音温柔而又透露着万种风情。 楚风一颤,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做,要如何说。 我就是要缠着你,永生永世,不论生死。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682章 各自的道路 离开昆仑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首先返回日落小镇,去看一看那个女子与凤栖梧是否还在。 但是当楚风和木秋雨、楚紫儿以及死乞白赖跟着木秋雨要来的应怜羞还有另外一个死乞白赖跟着木秋雨要来的扬朽一起进入日落小镇的时候,发现这个小镇已经变成了一个死寂的小镇,一个人都没有。 戈壁滩的风卷起了小镇街道上的酒旗,将一扇扇木门拍得“啪啪”作响,一只被栓在街边的黑狗在夹着沙尘的风中慵懒地打着呵欠,就仿佛是才睡醒了一般。 楚风微微皱了皱眉道:“好浓的血腥味。” 众人都点了点头,因为血腥的气息已经浓郁到不需要掩饰了。 楚风循着自己的记忆,来到了镇中的那家酒楼前,酒楼也早已人去楼空了。 倒是在酒楼前的石子路上,有一滩血迹,看那已经变得黯淡模糊的颜色,就知道已经过去了有些时日了。 推测下来,只怕也就是楚风离开这里后不久,发生了一些什么。 那滩血是谁人所留下的,镇子上的居民又都去了何处,那个女子到底又是谁,也许就此又成为了一个不解之谜。 不过那浓重的血腥味,已经让众人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怕镇子上的居民,都已经凶多吉少。 楚风微微摇了摇头,刚刚想要起身,楚紫儿皱起了眉,看向了酒楼屋檐的一角。 “紫儿,怎么了?”楚风也察觉到了楚紫儿的神色变化,轻声问道。 楚紫儿的眉头微微舒展了开来,然后她嘴角轻轻一挑道:“这可真是有人送上门来了。” 楚紫儿纤长的手指略略弯曲,继而弹出了一道蛛丝,落在了那屋檐之下。 楚紫儿手腕随之一绕,将那道蛛丝向回拉扯,顿时便将一只蜘蛛拉扯而下,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这个举动顿时让应怜羞害怕地向后一跃,躲在了木秋雨的身后,有些害怕地看着楚紫儿。 “这是一只虫母,看来有养虫的高手在监视着这附近啊。”楚紫儿微微一笑,指间腾起一股火焰,将那只五彩斑斓的蜘蛛顿时焚烧得干干净净,转而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四周。 楚紫儿在几人之中修为仅仅比应怜羞高,但是在虫蛊毒药之道上造诣却是五人之中最高,因此也只有她发现了异样,其他人竟都没有丝毫的察觉。 “有什么发现吗?”楚风对于这只蜘蛛的出现,也有了很不安的感觉。 “这是万蛛岭的养虫手段。”楚紫儿皱眉道。 楚紫儿出自万蛛岭,自然对万蛛岭的养虫手段再熟悉不过了,略微辨认就认了出来。 楚风微微沉吟片刻,才也皱眉道:“能找到主人的所在吗?” 楚紫儿摇了摇头道:“她们做事很是谨慎,这只虫母都也切断了联系,只有主人自己来寻找……我们可以在此设伏,只是我也不知道,暗中会不会还会有些虫母监视着这里。” 扬朽啧啧两声道:“紫儿啊……” 楚紫儿瞪了扬朽一样,道:“我跟你不熟,就算跟你很熟,我也不喜欢你这样叫我。” 扬朽“嘿嘿”地一笑,全然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你能估计出这个养虫的人的修为吗?” 楚紫儿摇了摇头道:“这只虫母不是本命蛊,不是本命蛊的虫母与饲养之人的修为毫无关系。只是能推测出,那饲养之人的修为在六阶下段以上,因为这只虫母需要六阶下段的修为才能驾驭,但是再往上到什么程度,就无从知晓了。” 扬朽皱紧了眉头道:“这件事不对啊……总感觉完全是冲着昆仑来的啊……” 木秋雨也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应怜羞的头,安抚着有些受惊的应怜羞,才也柳眉微蹙道:“我也觉得不对,这件事不能就此放任不管。” 楚风沉吟片刻,才道:“只是我们还需要前往东海……” “这里就交给我和紫儿吧,我们昆仑无人通晓虫蛊之道,所以还是需要紫儿留下来帮助我们。我这就和紫儿返回昆仑把情况回报给主事,你们继续赶往东海,和冬阳姐汇合,在昆仑这边派去增援的人到之前,尽量不要和那些人起冲突。”扬朽一脸正色道。 楚风已经习惯了扬朽嬉皮笑脸的样子,见到扬朽这样严肃,也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看向了楚紫儿,那目光之中有几分请求之意。 楚紫儿翻了翻白眼,才有些没好气地道:“好吧,我可以留下,你自己要多加小心。还有——你敢解除符印,我就敢当场自尽。” 楚风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才道:“你也小心。” 五人也都不是什么拖拖拉拉的人,迅速地分为两拨,便各自向各自的目的地急速飞行而去,一股向东一股向西。 两拨光芒刚刚离开了小镇不久,那只拴在街边的黑狗双目中流露出一丝阴鸷的目光,浑身玄光流淌,而后渐渐变化成为了一个肤色黝黑的青年男子,嘴角挂着一丝得计的微笑。 不过片刻,又有两个女子从远方飞落而至,这两个女子面容妖娆,神态妩媚,一双秋水如含千万种风情,浑身上下只着片缕薄纱遮住要害,将自己傲人惹火的身姿展露无遗。 尤其是随着她们扭动着自己的身子,薄纱摆动,那之下所隐藏的娇羞也都若隐若现,令人血脉贲张,难以抑制。 “呵呵,看来果然如师兄所料了。”一个绿发女子凑到了男子的身边,倚在男子肩上,“呵呵”一笑,声音甜腻地道。 男子嘴角一咧,左手揽住绿发女子纤细的腰肢,往自己怀里一搂,使得绿发女子完全地贴在了他的胸膛上,同时右手将那一个红发女子也一般搂住,才嘴角微微扬起道:“那自然是了,主人的谋算,又岂是这些凡夫俗子所能预料的?” “不过我还真是惊讶呢,那个紫发的女人,竟然是我们万蛛岭的弟子,呵呵……”红发女子妖娆地笑着,身姿摆动,用自己饱满的胸脯贴近了男子的胸膛,轻轻地晃动着,仿佛是要刺激那男子一般的。 男子冷冽地一笑,双手在两个女子丰腴的臀部上狠狠一捏,捏得两个女子面上都浮出了一丝潮红,而后尖叫起来,才得意地笑道:“呵呵,你们是要比较是我灵蛇窟的采补厉害,还是你们万蛛岭的采补更胜一筹么?” “那自然是如师兄所愿了。”绿发女子伸手以手指轻轻地挑着男子的下颚,媚眼如丝地道。 男子还要再说话,却突然见到地平线上陡然出现了一个身影,冷漠而带着肃杀的气息。 男子的神色顿时大变,露出了如临大敌的神色,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松开拦住两名女子的手,眼前一道寒光便已经陡然起落,顿时伴随着“噗”一声响,他便看到四周的景象突然开始旋转着矮了下去,他好像整个人都漂浮到了云端一般。 紧接着他看到了红发女子与绿发女子惊叫着闪到了一旁,一具没有了头颅,鲜血像是泉涌一般从脖颈喷射而出的身体,缓缓地栽倒了下去。 他觉得那具身体好像有些熟悉,只是没有等他想起那具身体到底是谁的,他便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再也睁不开眼睛。 而那两个女子惊叫着刚想要离开,一道寒光,也将他们的头颅斩落。 一身黑衣的青年男子慢慢地走入了日落小镇,站在了镇子中,漠然地看着那三具尸体,然后瞑目而立,直到一个带着几分戏谑调侃的声音响起:“老穆啊,你下手可真够狠的,这么娇滴滴的女孩子——若是换了你师弟来,必然是又要心生怜惜,订下生死符印,收在身边为婢女,然后将其感化,最后化为我方战力吧?” 穆少恩睁开了眼,看着坐在酒楼二楼的窗台上,慢慢喝着酒的醉不归道:“你的话有些多。” “我话多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醉不归微微笑了笑,“这么久还不习惯吗?” 穆少恩道:“你会让我想起一个人。” “你说凤栖梧吗?”醉不归的嘴角微微一挑,“我听说了,你跟他过去是很要好的朋友,但是你总是通过我想起他,这让我体会到了那种丈夫分明在身边,心里却想着其他的女人的妇人的感受。” 穆少恩慢慢地举起了手里的锈剑。 “大哥,手下留情!” 醉不归猛地将手里的酒葫芦扔向了穆少恩。 穆少恩左手接过酒葫芦,毫不留情地直接捏碎——里面果然一滴酒都没有。 “啊,你说躲在万蛛岭,灵蛇窟和大雪山背后的人会是谁呢,我还真是有些好奇。”醉不归眯起了眼。 穆少恩放下了锈剑,才跟着说道:“不管是谁,这都是一场硬仗。” “不担心你师弟吗,担心的话可以请求去东海保护他。”醉不归继续喋喋不休。 穆少恩沉默了片刻,很是认真地说道:“他有他的路要走。如果他死了,我会帮他报仇,但是……他终究要靠自己活下去。” “放心吧。”醉不归也悠悠地叹了口气,看向了楚风离去的方向,“那个家伙……比我们所想象的都要强大。” 第683章 分道 东海,自古以来便是一个充满了传说的地方。 毕竟海洋是一个充满了生机的地方,无数的生灵在此地生长。 而大海的深处,却又是人类难以涉足的地方,所以关于大海,自古以来便有无数的瑰丽传说。 假想着大海之下,还生活着别的什么生物,诸如传说中的龙,或者鲛人,或者其他的什么生物。 这些生物,有很多是人类的想象的结晶,他们把各种所见过的生物特征拼凑到一起,便成为了幻想中存在的生物。 但是此时此刻的东海海阳城码头,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一具鲛人的尸体。 这具鲛人的尸体是早上随着潮水而来的,浑身上下都布满了伤痕。 这是一个青年女性鲛人的尸体,她的面容还相对完整,虽然被海水泡得有些发白和肿胀,但是却依然可以看出,她生前应该很美丽。 她身上几乎没有穿着什么东西,一条手臂被在上臂处斩断了,胸口更是直接被洞穿出了一个窟窿。 她的下身是金色的鱼尾,只是只剩下了几片残损的金色鳞片还顺贴在肌肤之上,其余的鳞片或者已经剥落,或者已经倒翻而起,似乎是受尽了折磨和痛楚。 海阳城的码头上已经围聚了不少人,他们隔得远远的,忍着夏日里尸体腐败所发出的腥臭,聚在一起,对这具奇异的尸体争相围观,指指点点。 他们虽然也都知道妖界的存在,但是却都从未涉足过妖界,更是与修士的世界绝缘,所以这样的景象,大概也已经属于异象,怎么愿意错过? 在人群里,一个灰白色衣物的青年男子艰难地向前拥挤着,在招来了无数白眼,并将一身衣衫挤得皱皱巴巴之后,才终于挤到了人群的最前端。 他也终于看清了那具倒伏在沙滩上的尸体。 他不由微微皱了皱眉,身形微微颤了颤,看样子是想要向前迈步,但是最终还是退了下来,转身又挤进了拥挤的人群。 他又逆着潮流艰难地在如潮水一般的人流之中挤出了一条道路,好不容易才终于从污浊的空气之中挤了出去。 一个眉眼中满是温柔的青年女子,牵着一个眼里满是俏皮和压抑不住的活力的少女,见到男子顿时便上前道:“师兄可有确认了吗?” 楚风点了点头,沉声道:“那的的确确便是鲛人族的人,而且……那是常伴祭司身边的祭女,叫做鳞漪。” 楚风对鳞漪是有些印象的,因为鳞漪当时对楚风是很不友善的一个女孩,总对楚风的举动指手画脚,似乎充满了不满。 “是她!”木秋雨露出了讶异的神色,见楚风露出了询问的目光,才道,“当初师傅带她回来的时候,便是我负责照顾她们二人的,虽然话不多,却也认识。” 楚风点了点头,才又问道:“木姑娘师姐那边有消息了么?” 这个师姐自然是在楚风到昆仑之前便从昆仑出发前往东海的燕冬阳。 抵达海阳城后,按照华清池的吩咐,燕冬阳应该会留一个同行的人手在此负责接应中转,但是昨日他们抵达之后,却始终不曾找到瑶池弟子的踪影。 木秋雨摇了摇头道:“冬阳姐那边我也没得到任何消息,只怕是事情有了变化,师姐被迫做出了一些改变。” 楚风点了点头,虽然按理来说情况再紧急,也应该留一个人手在此接应后援,不然就会使得分批来的人手完全断节。 但是考虑到燕冬阳毕竟一直生活在昆仑,可能处理这些事务之上还欠缺几分思虑,所以也不是不能够理解。 只是这让燕冬阳焦急得如此方寸大乱之事…… 楚风微微一沉吟,才抬起头看着木秋雨道:“只怕是燕姑娘已经和敌人遭遇,处境并不算太好。” 木秋雨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了楚风的判断,所以燕冬阳急需所有能够投入战斗的人手,连联系人也不留。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木秋雨问道,茫茫东海,他们就三个人,又要怎么去找寻燕冬阳的下落。 “先找鲛人族。”楚风皱了皱眉道,他至少跟鲛人族有着往来,还能进行一些尝试,总比像无头苍蝇一样去寻找燕冬阳要好上一些。 “只是现今鲛人族的行踪不明,我们又该如何去寻找?”木秋雨问道。 楚风也微微皱了皱眉,才低声道:“今夜我先去把鳞漪姑娘的尸身盗取回来,检验尸体,也许能得到一些讯息。” 他适才也差点没有按捺住去将鳞漪的尸身偷回来,只是考虑到虽然现在六界秩序正在崩乱,但是修士与凡人之间不过多干涉的事实还没被打破,所以也就强行按捺了下来。 夜色很快就降临,楚风想要从凡人的手里去偷取一具尸体,自然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当他带着鳞漪的尸身回到三人在荒郊野外的露营地,正在火堆旁托着腮的应怜羞顿时便吓得大叫了起来,抱着木秋雨的胳膊不敢看向楚风和他手里抱着的鳞漪。 楚风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应怜羞,也实在有些不明白华清池怎么就会答应让应怜羞跟着来,这姑娘的修为不高,胆儿又小,却又是古灵精怪的性子,去东海兴许完全是自寻死路。 但是既然华清池都准许了,他又还能有什么非议? 他又哪里知道,华清池也实在是被应怜羞缠得苦不堪言才最终答允了应怜羞的请求。 楚风把鳞漪的尸身平放在了地上,而后默默地开始检验鳞漪的尸身。 “三日前死亡,死于妖界灵蛇窟的万蛇穿灵。”楚风检验着尸身的腐败程度和鳞漪身上的伤口,下着判断,“下身鳞片都是被一片片刮开的,大概是对方为了折磨她。最陈旧的伤痕,看样子是从五天前开始的。换而言之,鳞漪姑娘只怕是被对方生擒,而后予以折磨,似乎是想要她交待什么事情,最终也不知是否有得到他们想要的讯息。” 木秋雨看着楚风验尸过程的干净利落,不由得有些诧异地道:“你懂的东西,未免……多过头了吧?” 楚风抬起头,看了看木秋雨,似乎有些不解木秋雨的话,想了想,才笑道:“我经常受伤啊,所以看多了自然就能一眼看出伤痕的形成时间,和如何留下的了。人间有句话叫久病成良医嘛,就是这个道理。” 木秋雨看楚风的目光更是有些讶异,虽然有些问题想要问,但是却终究觉得不是很好,便压抑了下来。 反倒是应怜羞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你为什么经常受伤?” 楚风又愣了片刻,才苦笑道:“我也不想的啊,谁叫我大概天生就是卷入风波的命运吧。” 楚风一边苦笑着,一边抱着鳞漪的尸身走到了一旁的小河,很是温柔地帮鳞漪将尸身擦拭干净,想了想,便将鳞漪的尸身放入了自己的芥子囊中,等待着找到鲛人族之后,再把鳞漪的尸身交还给他们。 楚风重新坐到了火堆旁,默默地推算了一番,才道:“按照这几天的风浪计算,如果鳞漪姑娘是被海水自然推到海阳城来的话,那么只怕鳞漪姑娘三天前遇害的地点便在鲛人族圣地废墟附近。” “那我们现在便赶去看看吧,宜早不宜迟。”木秋雨道。 楚风看向了应怜羞。 应怜羞被楚风这一眼看得万分恼火,站起身,一插腰道:“你看不起我是不是?师傅都允许我来了,我难道就不行吗?” 楚风看着应怜羞,有些无言以对,许久之后才缓缓道:“我的意思是我们还差一个人留在这里与后来的队伍联系,怜羞师妹这个聪慧机灵,又讨人喜欢,想必这么重要的任务,除了怜羞师妹,无人能够胜任啊。” “噗——”木秋雨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 应怜羞的小脸顿时变得通红,许久之后才结结巴巴地道:“那……那就……就听你的吧。” 楚风顿了顿,才道:“怜羞师妹一直呆在海阳城里,一定不要离开人多的地方,平时也尽量少外出,避免被人发现。” 应怜羞瞪了楚风一眼,又点了点头,才道:“可是很无聊啊。” “那也得好好地做,不然要是让旁人看了笑话,姐姐的脸上也不好看。”木秋雨笑着抚了抚应怜羞的青丝,道。 “噢。”应怜羞不甘不愿地“噢”一声,算是回答。 “既然如此,还是等明日将怜羞送进海阳城安顿好我们再出发,毕竟海阳城附近我也觉得有些不安全了,只怕会有灵蛇窟的人监视着,让怜羞一个人我也不是很放心。”木秋雨看向楚风,征求意见道。 楚风想了想,才道:“这样吧,我先行去查探,避免有些线索随着时间流逝而被磨灭。然后你明早安顿好怜羞师妹之后便赶来,这样也节省时间。” 木秋雨觉得楚风的建议的确不错,便也点了点头,认同了楚风的计划。 目送着楚风化为一道流光消逝在天边,木秋雨又和应怜羞嬉笑了几句,说着一些趣事,却冷不防天边陡然冲起一道虹霞,持续短暂的瞬间变逐渐黯淡了下去。 木秋雨一愣,旋即站起了身,而应怜羞更是惊呼出声道:“是冬阳姐!” 那是瑶池的联络信号,现在在东海的瑶池弟子……只有燕冬阳率领的一众人。 木秋雨神色一变,道:“怜羞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那边看看。” “我也跟着一起去!”应怜羞说道。 “你在这里等楚师兄回来。”木秋雨双手按在了应怜羞的肩头,“我去那边探查情况,听话。” 应怜羞咬了咬下唇,然后便点了点头。 第684章 潮汐 当楚风终于来到东海鲛人族圣地的时候,海面上一片风平浪静。 除了一轮低悬的明月映照在海面上,投射出长长的影子,和海潮的轰鸣之外,这片空间之间没有任何的异常。 所有气息的波动都已经随着时间流逝而彻底消散了,没有任何的痕迹残留。 虽然这并不算太出乎预料的结果,但是楚风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沮丧之情。 楚风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迅速地将自己沉入了大海之下,那座岛屿残余的岛基也都已经被摧毁殆尽。 楚风皱着眉,用神念探查着四野。 虽然上一次他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也只剩下了一片废墟,但是两者之前却也有些差别。 楚风在海水之间游动着,不断地向大海深处潜行,在残余的一片片废墟之间艰难地游走着。 楚风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观察废墟之间残留的痕迹之上,其中绝大多数的痕迹都是鲛人族所留下的或者是自然崩塌所导致,但是细致地却也能够发现一些其他种族的功法所残留的痕迹和气息。 楚风皱了皱眉,略微摩挲着残垣断壁,确认了这功法也是来自灵蛇窟,顿时也露出了一分惊愕的神色。 在过去的几天中,就在这片圣地废墟之中,发生过一次战斗,战斗的胜负只怕是灵蛇窟的胜利,只是……只是他们究竟为了什么会在这废墟之间开战? 楚风循着一道道新添的战斗痕迹不断地继续下潜,越是下潜,废墟之间残留的战斗痕迹越多,也越是激烈,甚至可以在一些废墟的岩石之下压着一些已经泡得发白发胀的残肢断臂。 楚风微微蹙眉,一直下潜到了海底,才发现海底的废墟此刻已经变得无比的空旷齐整,大量的建筑都已经彻底被化为了灰烬,什么也没有留下。 楚风紧紧皱眉,在海底踱步,想要根据残留的痕迹还原当日的战斗。 楚风仔细地观摩着每一道痕迹,脑海里渐渐拼凑还原出了当日战斗的大体过程。 那一日,鲛人族的人与灵蛇窟的人大概是在这里猝然遭遇,所以战斗来得很突然。 但是鲛人族的整体战力偏弱,很快就便落入了下风,之后便几乎是灵蛇窟对鲛人族的大屠杀。 鲛人族且战且退,退到最后一道战斗痕迹所残留的位置,战斗便突然结束了。 战斗到底是以何种方式突然结束的楚风不清楚,但是可以想见只怕是一种很突然的方式,使得双方再没有了继续交手的机会。 鳞漪大概就是在这一战中因为一些原因与鲛人族大部队脱节而后失手被擒的。 楚风站在战斗发生的最后场所,环顾着四周,仔细地检查着每一个细节,每一处可能隐藏的关键,但是却一无所获。 楚风不由得皱紧了眉头,知道自己想要在这里得到更多有用的讯息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便开始缓慢地向上浮去。 楚风刚刚上浮到水面上,还没有来得及从水中探出头看一看外界,便感觉到了一股阴寒的气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楚风不由得微微一阵哆嗦,但是也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迅速地一打水面,接着反弹的力道便腾空而起,跃在空中,背对着初升的旭日,神念横扫四方。 但是楚风的神念却扫了一个空,根本没有扫到任何东西,仿佛刚才的那股阴寒的气息完全是错觉一般。 但是楚风绝对不会以为那股阴寒的气息会是错觉,他的第一反应便是那些来自于森罗殿的刺客。 所以楚风没有任何犹豫便将真气化为席卷四方的风暴,迅速地将身边三丈以内的范围尽数席卷,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实体的存在。 楚风不由得紧紧皱眉,难道方才那股阴寒的气息只是自己的错觉? 只是还没有等楚风对自己的感觉完全产生怀疑,那股极其阴寒的感觉便再次笼罩到了楚风的头上。 这一次,楚风早有防备,顺着这股阴寒的气息迅速地将自己的神念向外蔓延,一直到了他神念的极限,却也没有感知到任何实体。 楚风虽然不曾专修过神念,但是十年之间,他的神念脱离肉体也使得他的神念变得极其坚韧强大,一般来说同阶之中除了专修神念之人,没有人的神识可以与楚风相提并论。 但是这股阴森之感的来源,却仿佛还远在楚风神念所感知范围的极限之外。 这是一个高手,而且绝对是顶尖的高手。 对方的修为到底有多强,楚风无法确认,但是至少可以确信的是,对方的神念强度已经踏入了九阶修士的范畴。 他想要找到那股阴寒之气的来源,除非对方愿意露头,或者是出现了极大的纰漏,不然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有些困难。 楚风没有丝毫犹豫地便把木鞭握在了手中,提防着下一股阴寒气息的袭来。 几乎是隔了一个完全相同的时间,便又是一股阴寒的气息袭来。 这一次,楚风没有急着反应和追查,而是感受着这股阴寒气息的特征。 这股阴寒的气息就仿佛是潮汐流一般,规律地涨落波动,最后渐渐地归于虚无。 第四波第五波的气息也以一个完全相同的潮汐流的形式不断地向外扩散展现,没有丝毫的差别。 楚风不由得皱了皱眉,有些怀疑对方为什么一直如此规律地对外释放这股寒意,却又不曾明确地针对自己,难道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不成? 楚风犹豫了片刻,但是考虑到这极有可能是追查下去的线索,如果遇到敌人,以自己目前的极速,就算打不过,逃也应该不会是大问题。 楚风咬了咬牙,便循着这股不断散发着的寒意倒着追查了出去。 楚风追查出了五六十里,便已经赶到了这寒意的来源,却是一座孤悬在海外的小岛。 那是一座方圆不过两三里的小岛,岛上植被茂盛繁密,似乎是一座多年都不曾被打扰了的岛屿。 楚风的神念迅速向岛屿扫落而去,但是岛屿之上却仿佛是有神秘禁制一般,当楚风的神念靠近海岛方圆里许之时便会受到莫大的阻力,一堵无形的墙壁彻底挡住了楚风神念前进的道路。 楚风不得不缓缓地向小岛靠近,一路上一直小心翼翼地提防着,生怕突然遇到什么预料之外的情况,但是直到楚风缓缓落在了柔软的沙滩上,也并没有遇到什么意外的情况。 楚风在沙滩上伫立了片刻,深吸一口气,向岛屿的中央走去,那是那股寒意的来源。 好奇心与必要性都使得楚风必须靠近,因为他可不认为在这个时候,出现这样异常的想象,会是一个偶然。 这股波动,必然与东海之上的风波有关。 楚风缓慢地拨开林间茂密的树木,缓慢地前行,也提防着其他可能出现的状况,同样是在东海上,楚风才不相信只有自己来到了这座岛屿,而没有其他人来到这里。 但是事实仿佛就是喜欢抽楚风的耳光,楚风一直走到小岛的中央,也没有遇到任何人,更没有看到任何人所留下的痕迹。 这座小岛,就好像真的是一座永远不会被人察觉的小岛一般,从来没有过访客,而楚风正是第一个拜访这里的客人。 小岛的中央是一汪清泉,泉水清澈透明,此时还在不断地汩汩而出,就像是翻涌沸腾了一般。 楚风站在泉水边,看着泉水,神色有些古怪。 那寒意便是从这汪清泉之中散发而出的,随着泉水的涌出而呈现出有规律的潮汐流。 一汪泉水,竟然能散发出那如神念一般的感觉,未免也太过蹊跷了一些吧? 楚风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一汪清泉,有些不明所以。 他不由得微微蹙眉,而后他小心翼翼地便将自己的手伸入了泉水之中。 泉水清冽,将手浸入其中就仿佛是醍醐灌顶一般地清醒。 这才是那股寒意的真正面目吗? 楚风正想着,忽然眼前一团柔和的海蓝色光芒旋转着,伴随着一阵阵“嗡嗡”的颤鸣,“噗通”一声没入了那汪清泉之中。 楚风有些发愣,虽然刚才事出突然,但是他还是看清楚了那是什么东西,那被海蓝色光芒所包裹的是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那是疑似为鳞真的人交给楚风的鲛人珠。 自己之所以会发现这座岛屿,是因为自己带着那颗鲛人珠吗? 但是,这座岛屿却也并没有什么禁制……楚风想着扭头一看,却发现这座岛屿早已经彻底封闭了起来,天地都已经闭合了,扭曲之后的空间将光线也彻底禁锢住,才使得这座岛屿仿佛根本没有什么变化。 楚风再回过头来时,这汪清泉便已经被彻底分散而开,所有清冽的泉水都静止悬浮在了空中,那颗鲛人珠旋转着悬浮在水流的中央。 在它的下方,是一条一望无际的漆黑的深渊,不知道究竟通往何处,也不知究竟有多深。 那颗珠子缓缓地上下沉浮着,柔和的光芒不断地闪烁着,就好像是在呼唤楚风一样。 楚风微微犹豫了片刻,一咬牙一狠心,一伸手握住那枚鲛人珠,顿时便感觉到那枚鲛人珠之上传来一股莫名的伟力,瞬间便拖曳着他向那无尽的深渊之中下潜而去。 第685章 来自过去的呼唤 这深渊仿佛有无穷深远一般,楚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坠落了多久。 他的眼前只有一片深沉的黑暗,他也只有一直保持着静默,看着那唯一的海蓝色光芒拖曳着自己以极其平滑的度在黑暗的深渊中穿梭。 间或地,他能够看到一些模糊的绚丽光影出现在黑暗的界壁之上,那些光影似乎是过去时间向现在的投影,虽然没有声响,但是却依稀可以看到模糊的身影。 但是光芒前进的度却太快,导致那些光影一闪即逝。 那些光影本便模糊不清,又一闪即逝,因此楚风根本来不及看清那些光影之中到底有些什么。 楚风觉得时间过去了大概只是一炷香的时间那么长,但是他也有些怀疑自己的时间观念是否是正确的,毕竟显然这深渊本身就已经是扭曲了之后的时空,也许对于他自身的体感时间来说只不过是一炷香时间,但是外界也许已经过去了数日乃至数年甚至更长,当然也可能只是外界的一眨眼,这都实在难以说得清楚。 渐渐地眼前出现了亮光,那是一种很柔和很自然的光芒,但是对于已经习惯了黑暗的楚风来说,这光芒依然有些刺眼。 楚风眯起了眼睛,渐渐地习惯了这片柔和的光芒,继而他便感觉到自己被这股柔和的光芒所包裹了,他感到了一股仿佛回到了母亲腹中的感觉,沉静安稳,令人倍感安心。 当楚风从这异样的情感中摆脱的时候,那包裹他的光芒也渐渐散去了,他脚踩在柔软的草坪上,柔和的光线洒在了他的脸上。 楚风抬起头看向天空,天空中有海浪在翻滚,那柔和洁净的光线正是穿透过那一层层晶莹透明的海水洒在了大地之上。 楚风放眼向极远处望去,只见到一片草原起伏着向远处延伸蔓延,一片片翡翠般的绿色,充斥了自己的视野。 目之所及,只有这样如茵绿草,却见不到任何一个生物,只是时而能够看到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海洋生物从海水翻滚的天空中跃出,而后落入海洋之中。 这里似乎又是一个小世界。 楚风有些讨厌这样的小世界,因为什么东西都没有,这就让他下一步的举措很难办。 他看向自己手里握着的鲛人珠。 那枚鲛人珠此时已经将所有的光芒都收敛了起来,就仿佛是一颗普通的海蓝色琉璃珠一般,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鲛人珠很安静,表现得就像这里与它没有丝毫干系,楚风并不是它引导到这个小世界中来的一般。 楚风有些恼火地看着手里的鲛人珠,想了想,微微运气灌注入鲛人珠之内。 鲛人族在楚风真气的激下,再次从核心之中迸出几缕温和的海蓝色光芒。 这一缕缕海蓝色的光芒在这个小世界中不断地向外延伸着,迅就穿破了空间的阻隔,照耀到了无穷远之外的距离。 那个距离到底有多远,楚风并不清楚,但是在那一瞬间,整个小世界都颤抖了起来。 天空中翻滚的海水就像是煮沸了一般,疯狂地翻涌着,大地也随之剧烈地颤抖起来,剧烈的摇晃使得楚风也有些难以在地面上保持稳定地站立,只能缓缓地浮空。 在震颤之中,远处终于传来了一阵阵雷声的轰鸣,在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平直的直线,带着漫天烟尘渐渐地隆起。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条直线之下的内容终于露出了其真实的容颜,那是一座古老的石碑,一座携带着古朴而沧桑气息的石碑,陡然进入楚风的视线之中,就像是一柄利剑一般刺入了眼中,让楚风觉得双目刺痛,心中悲怆,泪流不止。 但是楚风心中这股难以压抑的悲怆在一瞬间就被内心无比的震撼所惊扰,因为在他看到那座参天的石碑之上那个巨大的符文之时,第一时间便认出那石碑之上的符文——那是极其繁复,就宛如是图画一般极其难以辨认的文字——那是三极碑。 在华清池和老者口中得知了此行的主要目的便是三极碑之后,楚风就一直在想这座从鲛人族手里遗落的三极碑到底去了哪里,又会在何处。 但是楚风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这座三极碑会这样平静地隐藏在这个小世界之中。 但是很快,楚风就现了事态的不对劲——因为那座三极碑在向上隆起的过程中,逐渐变得虚无起来,当它到达一定高度之后,便彻底消散在了空中。 楚风微微一怔,根本没有时间仔细地思考这么多,展开自己最快的度便向三极碑的方向赶去。 但是他与那座远在天边的三极碑之间的间隔实在太远了,远到了楚风都还没有来得及赶到三极碑的跟前,三极碑就彻底变成了一片虚烟,烟消云散。 楚风愣在了空中,他有些不明白那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为什么三极碑会在逐渐隆起的过程中烟消云散。 他还在犹豫踟蹰,身边几道光芒便已经擦着他的身躯冲刺了过去,只留下了一阵空气被压缩到极限的爆鸣,以及几句语义不明的对话。 “不好,来晚了。” “已经被人拿走了,已经被人拿走了。” 楚风皱着眉,细细地思索着这两句对话——这两句对话分明就是三千多年前的通用语,虽然与现在的通用语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差异,但是在一些音上依然有细微的差别。 这样的差别没有逃过楚风的耳朵,所以他很惊异于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还说着三千多年前的通用语。 只是他没有机会去想太多,那几道光芒便也凭空消失在了天边。 “就是这里吗?”突然,又有一个女声从背后传来,楚风扭头一看,便看到了两个模糊的光影,那其中有一个明显是个女子,怀里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 “便是这里了,先祖在这里埋下了最后的希望……”另外一个模糊的身影穿透过楚风,一边前行,一边说着,声音沙哑而低沉,是个男人的声音。 “我不要让我们的孩子再担负这悲苦的宿命……”女人的身影一瞬间便消失在了天际,连声音也随之消逝。 “你……这是我们无法逃脱的宿命……”男人转身,也瞬间便消逝了。 楚风顿时有些明了了,这些所有的光影与声响,只怕都是属于过去时间的投影。 因为种种原因,这些影像都被禁锢在了这片空间之中,在适才鲛人族的激之下,才使得他们重新显现而出。 楚风正想着,便见到了又一个男子的身影从远方踏步而来,那是从三极碑的方向走来的一个身影,那是一个中年的男子。 那个男子楚风见过,就在下昆仑里,那个救了他的疑似是鳞真的鲛人死尸,就是这个男子。 此时这个男子很明显还活着,他的气息蓬勃,一头海蓝色微微蜷曲的长配合他那海蓝色的瞳眸,显得无比的深邃与宁谧。 他五官分明的轮廓,更散着一股迷人的气息,所有的人,都会被他所吸引。 这是一个英俊到极致的男人,也难怪他的女儿珊瑚会美艳得那般不可方物。 男子在楚风身前的大地站立,眼睛看向了楚风所悬浮的位置。这眼神让楚风觉得有些渗人,心想一个时空所禁锢的影像,怎么会像是看到了自己一般的? “我知道你在那里。”鳞真看着楚风,缓缓地说道。 楚风皱了皱眉,还没有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鳞真就已经继续开口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又来自于多少岁月之后,但是你手里拿着我的鲛人珠,就意味着我对你的信任。” 楚风终于有些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个鳞真并非是被时空所禁锢的影像——实际上,这大概是鳞真所留在这里的一道意识,需要鲛人珠的催才能被激活。 在催之后,这缕神识便会寻找到自己,说出鳞真当初来不及说出的话。 “当你来到这里的时候,我想我的尝试大概已经失败了,甚至我自己大概也已经死去了。我的母亲也死在这一次尝试之中,为了解除我们鲛人族逃不掉的宿命,我们已经付出了太多,但是其中有太多的疑团,到现在依然困惑着我们。” “我的族人们一无所知,所以他们可以时刻感受到简单的快乐。但是我们大祭司这一脉,却时刻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我们知晓片段,却又朦朦胧胧。唯一可以确认的是,鲛人族来自于大6的极西之地,带着远古时代的使命在此安居,用毁灭文字的方式来毁灭历史与真相,使得一代代人为了这个使命,在此终老。我们守护着一条古老的通道,在通道的另一端,是一个被放逐到彼岸的极其强大的存在,有树神与我们共同守护着这条通道,避免其返回这个世间。” “三千年前有一场变故,那一场变故引起了极大的动荡,那个时候我们才知晓,我们在这里的使命,并不是如我们大祭司口口相传的守护通道,而是镇压一座古碑。但是古碑在更早的岁月就已经遗失了,我们的使命失败了。” “但是那场变故中还有很多疑团没有解决,那位叛变的祭司也没有说出真相,他只是强调鲛人族的使命还没有终结,便在疯狂中离世。我们的先祖就这样抛弃了他们的子孙,和子孙的未来。但是我的母亲做出了努力,尽管她不幸地牺牲了,但是我依然坚信我母亲的话,我对我们的子孙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在做出这次尝试之前,我留下了这一缕神念,希望你能够将这些转告给我的族人,让他们知道,他们所生活的环境,并不是那么其乐融融。” “死亡,随时都会降临。” 第686章 阴谋 “我没有任何的证据,但是根据一些模糊的证据,我推测我们的树神已经发生了一些前所未有的变化——这与我们所镇守的那座古碑也许有很大的联系。我的母亲用她的性命为了我留下了一些线索,所以我将要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为了我的族人,为了我的女儿,不再背负这沉重的宿命,不再时刻笼罩在死亡的阴影。” “如果你能见到我的女儿珊瑚,那么请告诉她,父亲对不起她。无论我是否还活着或者已经死去,都请告诉我的女儿,我都已经死去。如果不能有助于发掘真相,那么也不必告诉她这里发生的一切。” 鳞真平静地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形便渐渐地化为了一缕青烟,带着一股心满意足的微笑。那笑容很让人安心,也很让人敬佩,那一刻楚风才体会到也许这就是所说的父亲。 鳞真会这样叮嘱,大概是预料到了,他想要为女儿所做的事情不会一帆风顺吧,哪怕还活着,只怕也难以再回到女儿的身边。 与其这样让女儿挂牵,还不如就此让女儿死心,在悲痛过后,开始崭新的生活。 父亲大概就是这样一种生物吧,不会用复杂的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感情,只是竭尽自己所能地去把所有的重任担负而起。 这就是父亲,无论是他那个沉默寡言老实平凡的父亲,还是珊瑚这个风华绝代的父亲,在本质之上,都没有任何的差别。 在他们成为父亲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开始用自己的双肩来为自己的孩子承担起一片天空。 楚风有些怅然,怅然地看着天际,莫名地有些眼酸,酸涩得眼角都随之湿润了起来。 然而更令他感到震惊的却是鳞真的母亲也曾经做出过一些尝试,尽管那个女人失败了,她似乎也了解了一定层次的真相——那这是否意味着当年的大祭司鳞岩其实也明白他们的宿命只是一个谎言? 那当年鳞岩大祭司又究竟因何而死? 他是为了把真相带入坟墓,不让珊瑚再被这悲哀的宿命困扰吗? 楚风眨了眨眼,再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不知在何时已经脱离了那个小世界。 他还在那座岛上,他站在岛中央的泉水旁,他的手浸没在泉水中,泉水冷冽而沁骨,激得他一阵哆嗦。 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个梦一样,虚妄而飘渺。 但是楚风知道那应该不是一个梦,他的确去到了那个空间——但是只怕不是肉身前往,而是自己的神识被鲛人珠所牵引到了那个小世界之中。 楚风站起身,回头看向东方,初升的旭日依然紧贴着海平面,使得万顷碧波荡漾着粼粼的波光。 但是他再也感受不到那寒潭之中传来的寒意波动,他试着散发了神念,却发现自己的神念在岛上通畅无阻。 这大概也是鳞真所留下的吧,只有他的鲛人珠所能触发的一次性的相互感应。 楚风叹了口气,还是准备先回鲛人族之前的圣地等候赶来的木秋雨,再商量下一步的举动。 楚风腾身,然而刚刚腾身,他就感觉到了一股气息,一股丝毫不加掩饰的气息从远方传来。 楚风有些骇然,因为这股气息他曾经感受过,那时他还只不过是一个刚入二阶的小修士,面对这样的人物毫无还手之力,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感受深深地刻入了楚风的记忆之中,也许他这一生都不会忘掉。 莫说是他,便是一些老一辈的人物,面对这个人的时候,也都会感到深深的恐惧。 过去了这么多年,楚风以为这种无力感,这种恐惧和无力感会因为他的变强而逐渐消散。但是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这个世界上运气好的人不止他一个,努力的人不止他一个,随时用生命拼搏的人也不止他一个。 比他运气好的人也许没有,但是比他努力,比他拼命的人大有人在,更何况旁人本就比他聪明,本就比他有资质。 所以哪怕他崛起的速度快得惊人,也不意味着他就能完全赶上对方的步伐,因为对方也在奔跑,也在前进。 这股气息属于灵蛇公子,属于佘俊群,属于妖界的传说。 当年楚风才到妖界的时候,灵蛇公子修炼不过二十年,破入七阶。 现而今,从那磅礴如大海,浩瀚如汪洋的气息可以判断出,灵蛇公子已经破入了九阶。 修炼三十余年,破入九阶,这个速度放到哪一界都是传说一般的存在。 那个黑衣的身影缓缓地从天边迈步而来,两步便已经到了这座小岛的上空,他的神念在一瞬之间横扫过这座小岛,而后他阴鸷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精光。 刹那的沉寂之后是一阵狂风,在瞬息之间便将岛屿上所有的植被绞碎成为齑粉,消散在了风中。 楚风没有动,因为他若是动一步便会被卷入那狂暴的气流之中。 尽管那气流并不会给他造成如何严重的伤害,但是却可以使得他在二人无声的交锋之中迅速地处于下风。 楚风抬着头看着佘俊群,神色坚定,没有丝毫的变化。 佘俊群英俊而妖异的面庞上突然浮起了一丝笑容,虽然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说起来,二十年不见,你的成长真是让我惊讶呢。” 佘俊群缓缓说道,那模样就仿佛是要与一个旧识叙旧一般。 楚风皱起了眉头,他的容貌是被兰芷易容之后的容貌,佘俊群没有理由会认得他——更何况,他与佘俊群上次一见已经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他的容貌也有了变化,佘俊群也应该很难认出他这种小角色来。 楚风笑了笑道:“不知阁下是?” 佘俊群嘴角一咧,微微有些分岔的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才道:“不记得我了吗,二十年前在瑞兔城,我送给了你一座庄园和好些女人。” 楚风一怔,万万没有想到佘俊群真的认出了他——这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了一些——佘俊群莫非有什么异能能看破人的真实面目不成? 楚风干笑了几声,道:“难为灵蛇公子还记得我。” “又如何能不记得呢,妖帝元典的持有者。” 佘俊群眼眸里精光闪现,在二十年之前,他与妖帝元典只是一线之隔,但是却最终因为他的误判,认为妖帝元典在白帝陵中才与之失之交臂。 楚风神色又是一变。 妖帝元典在他的体内绝非是寻常人应该知道的事情,迄今为止除了刘十二等几个早已知情的人便只有大帝有时候能够因为他身上携带的气息猜测到他携带者妖帝元典,但是佘俊群凭什么这么认为? 不管佘俊群到底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这都意味着今日之事不会善了——妖帝元典,那可是无数妖族梦寐以求的修行至宝。 妖帝元典,以杀戮传承。 虽然未必杀人者就一定能够得到被杀之人血脉之中的妖帝元典,但是若是不将现持有人斩杀,那么就不会有人得到妖帝元典。 所以无论如何,佘俊群都不会放过楚风,只要佘俊群还对妖帝元典存有一丝念想,那楚风就无处可逃。 所以楚风站直了身躯,目光平静沉着地看着佘俊群,缓缓地运转着乘风诀,准备以极速尝试着逃跑。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是佘俊群的对手,无论如何都不会是,所以逃跑才是最好的选择。 佘俊群看着楚风,极其妖异地笑了起来,他声调微微扬起,道:“你在害怕吗?” 楚风看着佘俊群,没有说话。 也许在刚刚感受到佘俊群的那一刻,他是有些震惊,有些恐惧,但是这一切都随着佘俊群的出现烟消云散了,哪怕是同代之中极其强大的天才,佘俊群也终究不是大帝。不是大帝,那又有什么值得恐惧? 所以在沉默片刻之后,楚风才缓缓说道:“害怕是有些的,反倒是不害怕,才会有些奇怪吧。” 佘俊群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才不无玩味地道:“你能这么说也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那还真是抱歉让你受惊了。”楚风笑道。 “你应该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佘俊群十指微微交叉放在下颌,才继续道,“那么我可以告诉你,那自然是因为我身后有人支使。” 楚风微微皱眉,他突然有些不明白佘俊群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事情? “我相信你知道的事情应该和我差不多,所以你也应该知道……六界在凋零。”佘俊群微微笑道。 楚风默默地点了点头。 “蛰伏无数岁月的大帝们利用我们为他们出头,避免他们过早地暴露而被淘汰出局。”佘俊群眼眸里开始有光芒在闪烁,“但是……你也应该知道,我不是一个喜欢被人摆弄的角色。” 楚风的心里猛地“咯噔”一声,他终于有些明白佘俊群的意思了,所以他难免露出了几分惶恐的神色。 “我很享受你这样的表情。”佘俊群的笑容有些狰狞刺目,“妖帝元典这样的东西,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的作用,我也不需要。” 楚风微微抿了抿唇,吞咽了一口唾沫才道:“所以,你需要我做什么?” 佘俊群的笑容愈发地诡异,他在许久之后才慢慢地道:“有些人早就该死,我只是想把他送回他该去的地方。” 第687章 调整 楚风看着佘俊群,一语不发。 他有些奇怪佘俊群为什么会对他身后的那个人产生这样的想法,要知道在即将降临的混乱之中,想要规避风险,那么托庇在一位大帝之下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更何况,能够支使动灵蛇窟大雪山和万蛛岭,甚至还知道巫国血魔往事妄图夺取血魔之躯的那位大帝……想必也修为不低。 佘俊群到底在想什么? 那个人的死亡,将会带给佘俊群什么好处? 楚风心里隐隐有了一些想法,但是他却不知道佘俊群会如何做,才能够实现他的目标。 然而不管如何,至少当下,他和佘俊群已经有了共同的目标,那就是使那座遗失的三极碑不会落在那个人的手里。 “所以,你到底需要我做什么?”楚风再次强调道。 佘俊群的笑容有些玩味,他看了看天空,才反问道:“你觉得呢?” 楚风一怔,微微蹙眉,才道:“至少你需要给我鲛人族的所在。” 佘俊群摇了摇头道:“鲛人族躲在哪里,我又从何得知?” 楚风愣了片刻,才道:“所以……你只是需要我拖慢你们的脚步?” 如果佘俊群并没有指望自己和鲛人族汇合之后抢在他们之前找到三极碑的话,那么也就只剩下了希望自己拖慢他们找到三极碑的速度。 但是自己就算使尽浑身解数,也未必拖得住他们。且不说灵蛇窟的人几乎都已经动作了起来,单单佘俊群,或者投靠了灵蛇窟的覃厦濡剧这样的人物,都可以将他轻而易举地击毙。 他面对这些人的时候,根本无力反抗,也无法反抗。 佘俊群点了点头道:“不需要你去面对那些高手,我只需要你去杀一些你能杀的人。” “那都是你的同门吧?”楚风问道。 “同门?”佘俊群眉尖微微一挑,才有些戏谑地道,“灵蛇窟素来没有同门一说,强者为尊,弱者被践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既然弱者被践踏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那杀死他们只怕也是无济于事的吧?”楚风反问道。 佘俊群微微眯了眯眼,才道:“那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楚风心中微微一凛,知道佘俊群果然还有别的盘算,却将自己心中的震惊强压了下来,才继续笑道:“那我如何确认,你让我杀的人,能够拖慢你们的步伐?” “你不需要确认,因为你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佘俊群冷声道。 佘俊群所说的也许是事实,但是事实却不代表楚风就一定需要按照佘俊群的计划走,不管从任何意义上来说,这样轻易地踏入佘俊群的谋划之中,都不是一件好事。 尤其是,这样不明不白地进入佘俊群的计划。 “我拒绝。”楚风抬起头,看着佘俊群答道。 “这样的话,我就很遗憾不得不在这里杀了你。”佘俊群冷声道,眼眸里寒光一闪,杀意凛然。 “但是我找到鲛人族的话,依然可以成为你的助力。”楚风神色不改,心里却已经变得颇为忐忑。 他拒绝了佘俊群的计划,是为了把事态的发展向自己所能掌控的程度引导,如果最后变成了他寻找到鲛人族之后的合作,那么并不是他不能接受的事情。 “我不需要。”佘俊群道,“杀人或者被杀,你现在还可以做一次选择。” 楚风眉头紧锁,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佘俊群是敌人,哪怕现在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可以合作,但是敌人的身份却很难发生改变。 哪怕佘俊群并没有欺骗他,这样做的确可以拖延他身后的那个人得到三极碑的步伐,但是也会让佘俊群得到他所想要的东西。 佘俊群绝对不是一个仅仅是因为不喜欢被人摆弄就会想要杀死身后靠山的人,他这么做,就说明他有绝对的把握,在杀死那个人之后,他会有更强大的靠山——甚至于他自身超脱。 楚风眼眸里难免有几分惶恐之意,而佘俊群也不焦急,只是静静地看着楚风,等着出风做出一个决定,然后自己再决定楚风的生死。 在面对现实的时候,哪怕心里有再多的不甘,但是权衡利弊却是每个人难免会做的事情。 楚风终究也不再是那个顽固起来会不要命的少年,因为他背负的东西太多,所以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楚风抬起头,看着佘俊群,正色道:“我不需要你给我理由,但是至少……你要让我相信,我这样做会延缓你们的步伐。” “我要你杀的几个人,是几个长老护法的子嗣弟子。”佘俊群眼眸里有一丝阴鸷的光芒闪过,“他们死了,有的人坐得住,有的人却坐不住。大概不需要我再解释了吧?” 楚风点了点头,他已经明白了佘俊群的意思。一旦他们内部出现了分歧,那么意见自然很难再统一,同样力量也就会分散,速度自然也会放慢下来。 只不过这样一来,自己需要承担的风险,却一点也不会降低。 大概,迟早会面对那些护法长老的围剿吧。大概至少也都有八阶吧,这可也真是太高看自己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里是人间,他的气息依然是完全收敛,只要遁入人群之中,大概便再也找不到他。 哪怕大乱即将来临,但却终究还没有降临,那些修士也不敢乱来,因为那必将招来六界震怒。 “名单。”楚风开口道。 佘俊群倒是挑了挑眉,颇是戏谑地道:“说起来多年前,你倒是仁慈得很,为了一个女人出卖了自己的朋友。现在……却是果决得多了。” 楚风笑了起来,才道:“敌人就是敌人,就算没有你,我们迟早也会生死相向,这并不是什么障碍。” “在这些人里面有好几个销魂的女人,你可要小心你的魂别被勾了去……不过你也可以好生享用一番再杀死她们,那可是世间难得的尤物。” 佘俊群一边说着,一边将一道神识的烙印直接打入了楚风的脑海之中。 楚风的脑海之中顿时浮现出二十多个形象,他们各自的身份、法器、修为、喜好也都简洁地一一对应,就像是早已准备好的资料一般。 这二十多个人来自灵蛇窟,万蛛岭和大雪山。 楚风神色忽然一凛,万蛛岭果然已经与灵蛇窟联合,那只怕万蛛岭出现在昆仑绝对不是偶然之事。 万蛛岭在昆仑附近潜伏了下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楚风看向了佘俊群,但是他并不指望佘俊群给他什么有用的消息或者提示。 佘俊群的目的大概只有逼迫他就烦代其出手斩杀这二十余人,为其争取更多的利益。 “你好好努力吧,我就先走一步了。”佘俊群笑了笑,后退一步,身形便已经消失在了天边,不知道去向,只留下剧烈颤抖的空间在向楚风昭示佘俊群方才这看似随意的退步,其实是多么强大的功法。 楚风望着佘俊群远去的方向,一直沉吟不语,终于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起身回到了鲛人族故居。 然而楚风一直等候到日落时分木秋雨也没有到来,这使得楚风的神色不由得变得愈发难看——他将风尘诀运转到了极致赶到了海阳城郊外的营地。 营地已经空无一人,地上的篝火早已熄灭,从篝火的余烬来看,只怕是在自己离去后不久木秋雨便也和应怜羞离开了营地。 楚风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木秋雨她们离开得太早了一起——深夜时分,凡人的门店可不好安顿客人。 但是四周又没有打斗的痕迹,她们是主动离开的,既然如此,那木秋雨和应怜羞为什么会离开得这么早? 是她们遇到了什么人,得知了什么突发的状况,以至于她们都来不及等到天亮按约定行事,就不得不离开了吗? 楚风没有在营地等下去,现在他既找不到鲛人族,更找不到木秋雨,就算与瑶池的弟子擦肩而过,没有木秋雨他也认不出来。 原本的计划本彻底打乱,他只能一边相信着珊瑚和木秋雨的应对能力,一边重新安排自己的行动。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楚风必须要针对那二十几个人展开杀戮。 佘俊群给了楚风那些人最近频繁出没的地点,这一点对楚风来说很有利。 杀戮的顺序,却需要由强至弱,不能等到那些修为强大的人有了戒心,不然就算是自己也很难在悄无声息之间完成暗杀,尤其是其中有两个人已经破入了八阶初段。 在楚风仔细地谋划他应该如何更为巧妙地杀戮这些人的时候,在南方的凤鸣山庄山门之下,一个身影突然出现。 “多少年了,我终于回来了。” 那个男子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 虽然这些年他的修行有了重大的突破,一直困扰他的那些障碍都被他一一破开,多年的厚积终于换来了一次爆发,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过这样强烈的喜悦。 “什么人!”一声呵斥,那山门之下的守山弟子露出了如临大敌的神色。 随着十年前那一战,凤鸣山庄从此夹起尾巴做人,也不再涉足世间琐事,所以多年以来都未曾有过访客了。 因此对于这不速之客,这守山弟子很紧张,紧张得身躯都开始颤抖。 男子笑了几声,才道:“是我啊,不认得我了吗?” 那守山弟子仔细地打量了男子一番,才突然大哭起来:“路师兄……师傅……师傅他死了……” 给读者的话: 如果还有人看麻烦留个言我好决定要不要接着发了,没有的话就算了吧,毕竟在a里开了一个新坑,没有精力经营这么多的东西,实在抱歉 第688章 毒杀 东海畔,海阳城。 负责在海阳城监视人间修士反应的乌墨灵坐在海阳城最高的揽星阁楼顶,俯瞰着整座海阳城。 乌墨灵修为虽然不算深厚,但是在同代之中也算是出类拔萃,若不是同代中出了佘俊群这么一个怪胎,她也不见得就比谁低到哪去。 但是偏偏佘俊群却出现了,在他的映衬下,整个灵蛇窟同代都成了废物,无论他们怎么努力,他们都追赶不上佘俊群的步伐。 就连这次行动也是如此,佘俊群竟然充当了一方的负责人,连一些长老都在佘俊群的指挥之下行事。 而乌墨灵这样的人,却被以修为不足为由留在了海阳城附近,负责监控各方反应。 但是乌墨灵心中却也知晓,哪里是自己修为不足,而是佘俊群自己别有用心。 但是乌墨灵却一语不发,她知道争辩也没有意义,灵蛇窟本来就是强者为尊的地方。 哪怕是杀了长辈,只要你有那能耐,你大可以替代那人的位置,包括门主也是在血腥中杀出来的道路。 乌墨灵不想死,所以她保持缄默。 但是她也不会安全按照佘俊群的意志行事,她对海阳城里各界修士的反应不说了若指掌,但是也大致清楚,只不过她可不会老老实实地上报给佘俊群,她也不喜欢给人当枪使。 在她的印象里,现今魔界和仙界都有人做出了反应,其中魔界的修士来了两拨人,都已经去了东海。 仙界虽然只有一拨,但是却异常地强大,也已经离开了海阳城,只留下了一个人在海阳城负责中转。 至于人间的修士,她倒不是很在意。 人间不是一个适合修行的地方,人类除了繁殖能力比其他种族强大之外,根本没有比其他种族相提并论的可能。 来过海阳城附近的人间修士数以千计,但是其中真正能让她觉得值得多看一眼的,不过寥寥数人。 她对人间愈来愈没有兴趣,但是她却不得不滞留在这里做着枯燥无聊的工作。 但是近几日,却开始有种惶恐的情绪在她的心间滋生,因为有消息传来,万蛛岭已有三人,灵蛇窟六人,大雪山四人,在无声无息之间便中毒而死。 这已死的十三人,都不是无名无姓的小卒,而是修为至少都在七阶的各门各派的骄子。 有名有姓,在同代之间是强大的代名词,但是却就这样不明不白,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万蛛岭的弟子不仅仅是养虫的高手,几乎也都精通毒药,连她们都在无声无息之间被毒药毒杀,下毒之人到底有多强大,毒药又有多强大,都已经不言而喻了。 对方是一个高手,若不是因为忌惮招惹来执法者,只怕碾死他们这样的人,就宛如碾死一只臭虫一般简单。 乌墨灵怎么能不恐惧,怎么能不惶恐,她想早一点离开这鬼地方了,回到妖界去。 但是很多事情却由不得乌墨灵,她心里再想回去,没有上面的命令,她不敢回去。 阳奉阴违是一回事,但是明目张胆地抗拒命令,又是一回事。 灵蛇窟有着铁打的秩序,违令者,能杀了下令者自然就可以生,否则必须死。 她杀不了佘俊群,所以她只能压抑心头的恐惧,继续战战兢兢地在海阳城执行者她的任务。 揽星阁很高,高达百余丈,以人类的能力来说,这的确是了不得的壮举。 但是她只是轻轻一跃,便已经到了这人类穷极心血所能达到的极限的顶端。 她之所以会选择在这顶端,是因为任何人想要靠近她,就必须要飞上这里。 但是这里是人间,至少在人类可以看到的时候,修士不能够随意地展现自己的能力,一切要表现得与凡人无异。 至少白日,她是安全的——至于夜晚,夜晚她自然也有她的办法,大概没有人会在意一条栖息在阴暗角落里的小蛇? 本来乌墨灵也可以整日地以自己的妖身显现,蜷缩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只不过她终究还是有几分骄傲,不屑于这样做,因为这样做太过践踏自己的自尊了。 乌墨灵打了个呵欠,有些怀念自己在妖界的日子了,有些怀念自己宅院里那几个英俊妖娆,功夫也异常了得的男宠。 乌墨灵有些悔恨自己为什么要在临走前把他们吸了个干净,若是留着一两个,今日在这里陪着自己,也好过这般无聊。 乌墨灵有些恼火地蹙了蹙秀眉。 她的面容很是清丽,不施粉黛的一张面庞处处透露着清新自然,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女子竟然会是一个修炼采补之道的人? 乌墨灵站起身,她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下一刻,她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妙,一股隐隐的刺痛,在她的腰间蔓延。 乌墨灵皱了皱眉,没有多想,当即运转真气,检视着自己的身躯,才发现自己体内不知在何时已经被一股惨白色的药力所浸透。 那些药力混杂在她的真气之中,与真气泾渭分明,却又相互冲撞着,渐渐地汇聚在一起,便开始凝固起来。 就像是在真气的河流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座堤坝,使得她的真气运转越来越不顺畅,以至于渐渐有了断流的趋势。 乌墨灵脸色顿时一变,惊慌地扫视着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她暗骂一声该死,开始运气冲击那已经凝固的堤坝。 再如何坚固的堤坝,也无法抵御洪水无休无止地冲击,渐渐地那些药力所凝固的堤坝终于开始松动,而后轰然地崩碎,化为了一粒粒沙尘彻底溶解在了真气的河流之中。 但是几乎是是同时,乌墨灵的脸上爬上了一丝阴森的乌青色。 乌墨灵一手按住自己的胸口,脚步有些踉跄,“哇”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黑血,看着四周惶恐地道:“谁……谁……有本事就出来,堂堂正正一战,不要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没有人回应乌墨灵的娇喝,就好像这中毒只是乌墨灵的臆想一般。 但是乌墨灵却知道那个人一定在看着自己,他大概需要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中毒,会不会被毒杀。 乌墨灵努力地想要化解已经沁入了自己的肌体的毒性,她才想起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自己不该每天都呆在这里,自己如果呆在这里就不应该再离开——每个离开这里的夜晚,都给了对方在这里下毒的机会。 慢性的毒药最难以察觉,所以本来也不是很擅长此道的乌墨灵自然而然地没有察觉。直到方才,直到毒药的药性终于发作,她才知道自己未免太小看了人一些。 这里是人间界,虽然是最难修行的地方,但是正因为是最难修行的一界,所以在这里修行有成的人物,无一不是赫赫有名。 乌黑的血液不断地从乌墨灵的毛孔之间渗透而出,将乌墨灵一身黑色的纱衣染成了一片暗红色,湿漉漉的,就仿佛才掉进了水里一般。 乌墨灵眼眸之中的生气在逐渐黯淡,她很想留下一些讯息,告诉后来的人,千万不要运气去冲击那毒药在体内凝聚的块状物,因为那会使得毒药彻底溶解在自己的真气之中,无药可救。 但是乌墨灵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她的躯体缓缓地倒了下去,黯淡的眼眸里流露出了无限的对生的渴望。 如果没有来这里就好了。 这是乌墨灵闭上眼睛前最后想的事情。 而在远处酒楼上,临窗的位置默默地坐着,看着这一切发生的楚风放下了紧握在手里的茶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那些人物的名单,知道其实最为重要的弟子,基本都已经被他除掉了。 无一例外地毒杀。 毒大概是最为奇怪的东西,这种东西很多时候能够完全抹平修为的差距。 比如他所使用的毒药,哪怕是一个凡人拿在手里,只要能够下毒成功,七阶的修士几乎都不会有反抗的余地,这比阵法还来得恐怖,还来得强大。 但是六界之中,真正擅长用毒的门派并不多,大多也都是辅助罢了。 因为很多时候,在真正强大的修为下,毒好像又的确没有丝毫的效用。 不过如果有一日,这世上能有连大帝都会忌惮的毒药的话,那只怕又会是另外一番风景了。 不过这都只不过是是楚风的空想罢了,因为想要配置那样药力强大的毒药……只怕在世间都找不到那样的药材。 楚风也不得不感谢另外一个性子有些奇特却很是亲切的朋友曾经教给他的暗杀手段,他一直以为自己用不上,但是现在却终究用上了。 如果不是那个朋友的教导暗杀手段,和楚紫儿通过破凿传来的用毒指导,他的暗杀不可能完成得这么顺利,如果还能再见到那个朋友,他还要好好感谢她。 楚风在手里握了握一枚配饰,他的神色有些凝重,他一直在迟疑到底要不要这样做,因为这样做就注定会卷起更多的风波,也会使他与某人的情谊就此断绝。 但是正如佘俊群所说的,被人摆弄的感觉很不好受。 哪怕楚风这样做,真的会断绝他与那人的情谊,楚风也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毕竟,是他最先被人卷入一个他至今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的局中的。 如果注定这些局要来的话,那么就让它来吧,来得更大一些,来得更凶猛一些,最好能震动无数人物。 在风平浪静的水潭里,小鱼只有被大鱼吃的命运。 但是若是卷起了惊涛骇浪,使得整条江河的水都为之浑浊,那小鱼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大鱼,也必将面临被风浪抛到岸上搁浅的危机。 而这,正是楚风愿意看到的。 给读者的话: 抱歉出了一趟远门,也没有网,今天才回来……有读者朋友留言我就继续更新吧…… 第689章 应对 当乌墨灵的尸体被同在海阳城的另外一个灵蛇窟弟子苏连清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 苏连清除了发现了乌墨灵的尸体,还在乌墨灵的尸体的掌心中发现了一块乌青的印记。那似乎是一个佩饰的图案。 苏连清没敢怠慢,由于他的直接上司灵蛇公子佘俊群目前深入东海行踪不明,迅速地赶到了东南海域定州城监视沧海阁举动的二长老竹叶身边,回报了这个讯息。 竹叶看着乌墨灵手里的青紫色,眉头皱了许久,才冷笑道:“好奸猾的贼子,想要让我们与那些人开战么?” 苏连清不知道竹叶所说的那些人究竟是谁,但是看竹叶的神色就可想而知,那些人……不是一般的人。 苏连清不知道为什么竹叶会露出这样严肃震惊的神色,要知道,灵蛇窟号称妖界三邪之一,在当年的碧血宫没落之后是当之无愧的妖界三邪之首。 灵蛇窟自古以来一直在万妖宫的势力范围无尽海之内,但是万妖宫也始终不敢进犯灵蛇窟的势力范围,灵蛇窟的强大由此可见一斑。 连万妖宫都不怎么畏惧的灵蛇窟,此刻却在畏惧“那些人”。 “那些人”,又到底是哪些人? 竹叶没有让苏连清久留,便吩咐苏连清赶回海阳城接手乌墨灵的工作,继续监视各界修士的动向。 在苏连清走后,竹叶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起来。 很多事情,苏连清不知道,但是竹叶却心知肚明,他知道这个重要的讯息应该要向上禀告了,因为面对那些人的时候,竹叶也很没有信心。 因为他们所知晓的那些人所在的组织到底有多么庞大,至今都还是一个谜团——然而紧紧是他们所看到的冰山一角,却已经足以轻而易举地巅峰灵蛇窟。 但是这些却还不是最为可怕的,最为可怕的是无人能够摸清他们的底细。 关于他们,世间甚至根本没有什么传言,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 那些人的手,伸遍了六界。 那个毒杀了乌墨灵的人,如此刻意地留下了那些人的符号,其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但是尽管知道了对方的目的,就是希望把事情闹得更大,即便心里清楚,竹叶也不敢将这事压下来。 因为对方必然与那些人有牵扯——甚至于,那个人本来就是那些人中的一员,所以才能如此悄无声息地毒杀己方的人物。 这个印记,也许就是示威,也是警告,警告灵蛇窟不要在此事里搅得太深。 如果对方,真的是那些人中的一员的话,那么要与对方正面对抗……哪怕竹叶也是八阶巅峰的修为,他也没有任何的信心。 竹叶下意识地握了握拳,他才发现,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哪怕自己已经是一方势力的实权人物了,面对很多事情,自己依然无能为力。 竹叶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出面去找灵蛇窟的其他几个长老,还有大雪山和万蛛岭的几个长老。 现在的事态,已经不在他们事先所预演好的计划之中了,事情出现了太多的变故,他们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只是竹叶还没有出发,他就收到了来自大长老方步今的讯息,要求他迅速赶往海阳城与众人会面。 根据传讯的弟子所禀报的消息,方步今同时派出了十余名弟子,传讯了三派的所有负责人汇聚到海阳城。 竹叶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发生了一些大事情,连方步今也无法掌握,甚至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是好。 因此,方步今才需要召集各方的负责人,到他们所包围的核心海阳城聚会商议。 竹叶没敢怠慢,当即便启程赶往海阳城。 竹叶是除了方步今之外第一个赶到的人,毕竟定州城距离海阳城比其实地区要近一些,不过他也没有等上太久,半日之间,所有的人物都聚齐在了海洋城外的聚点。 灵蛇窟的左右护法不在,蛇君出海未归,海阳城负责人佘俊群也与来自巫族的覃厦和濡剧去迎战巫族的覃雪朱艳等人,还不曾返回。 因此参会的便只有四位长老,以方步今为首。 而万蛛岭来的三人,尽管都驻颜在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美艳不可方物,此时却也都被愁云所笼罩。 最为淡定的还是大雪山的三人,他们面无表情地坐着,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让竹叶在想他们的脸是不是被大雪山那严酷的环境给冻僵了再也没有化开过。 方步今微微清了清嗓子,才道:“诸位……今次召集大家在此汇聚……是因为……” “是因为我们各自门下的天才弟子都死得不明不白么?”一个清脆犹如黄鹂一般的声音在大厅里偶然回响而起,却带着几分戏谑与嘲讽。 说话的是万蛛岭的长老,一袭青色薄纱衣裙的沈依依。 方步今微微蹙眉,显然对沈依依的打断有些不悦。 “小辈的死便死了,又有什么打紧。自己不成器,又赖得了何人。”大雪山的长老牵白羽淡漠地道。 “呵呵,若是你家鸩羽死了,我却要看看你又是什么德行!”沈依依冷笑几声,道。 她最为得意的弟子中毒而死,火气正大,牵白羽要与她作对,她又如何不恼怒? 牵白羽冷哼两声,道:“鸩羽若是死了,那是山主的事情,与我何干?” “呵,好像便说得你与鸩羽没有丝毫干系一般!”沈依依面容恼怒地道。 方步今没有插话,只是等两人争执得都有些词穷了,才缓缓地道:“西边的消息断了。” 方步今话语方落,众人便陷入了一片沉寂,连沈依依也露出了万分惊愕的神色,瞪大了眼睛看着方步今,许久说不出话来。 西边的消息断了就意味着西边的人手陷入了极其不妙的处境之中,而在西边负责的人手,是万蛛岭的掌教万蛛娘娘朱缫以及万蛛岭的另外两个隐居多年的老前辈,再加上灵蛇窟的左右护法白成硕、墨琴,以及大雪山除了山主鸩鬼楼之外最强大的三名长老。 按照事前的计划,西边是不需要正面面对那些突然出现的敌人的,他们只需要和昆仑的人不断地周旋,牵扯昆仑的人的注意力,让他们无法增援东海就可以了。 就算出现了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其他人深陷在那里,但是几位长老和朱缫却都是上了九阶的修为,想要走,也很难有人拦得住——尤其是万蛛岭的那两位老前辈,两个九阶上段的实力,就算是九阶巅峰也未必留得住。 但是现在,西边却完全没有了消息,这就意味着西边的人至少已经完全被困住,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 计划的变化速度之快,已经难以把控了。 气氛变得有些沉重,也有些诡异,没有人说话,因为他们的确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竹叶皱了皱眉,见众人都一直不语,才缓缓地道:“我还有一个消息应该告诉你们。” 方步今抬起头看了看竹叶,微微颔首,示意竹叶继续说下去。 竹叶没有说话,而是将乌墨灵掌心所印下的痕迹一点点地画在空中。 随着竹叶将这个痕迹逐渐地画完,众人本已因为震惊而有些扭曲的面庞变得愈发震惊。 其他人也许不知道这个符号代表着什么,但是他们可是一方的实权人物,论见识怎么会不知道这个符号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们也要插手到这件事里来了吗?”大雪山的长老莫招神色终于也有了变化,因为如果这些人也决意牵扯到这样的事情里来的话,那局面会渐渐地变得不可收拾。 方步今微微沉吟道:“如果是他们也插手进来了的话,那西边的事情……大概便是出自他们的手笔。” “这算是一个警告吗,想让我们退出!”沈依依冷笑起来,一张美艳的面庞因为愤怒已经变得异常的狰狞,但是双眼之中,却透露着几分畏惧的情绪。 方步今只能以沉默回答,过了许久才道:“他们就算也已经插手了此事,但是……我们也已经没有了退路。事到如今,只有一直拼搏下去,找到那座古碑,越快找到,我们才能越快摆脱风险。” “那个人有多强大,我们不是不知道,只要他能得到那座古碑,那么这些人都不再是我们需要畏惧的对象。哪怕现在他们的手早已蔓延遍了六界,只需要他一挥手,都会灰飞烟灭。” 方步今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看众人的神色,见众人都没有异议,才继续道:“所以我们只需要留下部分人手在海阳城附近监视人间的动向,其余的所有人都即刻启程去东海上与宗主汇合,加快搜寻的速度,必须在鲛人族找到它之前找到那座碑。” 方步今的这个做法是破釜沉舟的做法,因为一旦把其他各个方向的留守撤掉全部去往东海的话,就意味着他们就很难再完全地掌握局势的变化,也很难在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却已经被还凝聚在空中的那个符号刺得眼眸有些疼痛,不再保守地等待,只能主动地出击。 那是一个“刺”字,在“刺”字的左下角,有一个酒葫芦图案。 给读者的话: 虽然晚了,还是祝大家新春愉快 第690章 改变命运的人 楚风并不知道,他为了破解自己所面临的一重重布局而所下的一招竟然引起了这么大的波澜,不仅仅使得他希望三派联合之间出现意见分歧的行动基本破产,还取得了适得其反的结果。 此时此刻的楚风,并没有按照他与佘俊群的协议,继续杀下去。 因为在他看来,他已经选择了那二十余人之中具有相当身份的十余人进行了狙杀。 十余人已经足够了,他所剩下的药物也已经无法再支持他悄无声息地毒杀了,要这么早就暴露自己,与这三派的人正面抗衡,这是楚风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对方手里到底拿着怎样的法器。 楚风没有会输的想法,但是却也没有必定能够在对方早有警惕的条件下一击必杀的把握,尤其是还不能干扰到人间的正常秩序的前提下。一旦失手,就意味着楚风不得不改头换面,露出自己的真容。 但是此刻,东海附近的城镇,早已经是各方汇聚,尽管都不露声色,但是楚风却也没有把握,其中见过自己真容,又对自己有敌意的人会不会在此。 毕竟当年身为风先生的时候,哪怕再小心,也有多次不慎被别有用心的人发现真容,而后千里追杀。 楚风突然觉得自己当年也真是闲得……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把看书与实践相互结合,把自己搞出了那么大的名头最后的结果也真是自作自受。 东海的水太深了,他必须尽可能地保存自己的实力。 现在楚风在海阳城试图寻找一些和自己关系还算友好的势力或者个人来打探情况,但是可惜的是,一整日的忙碌下来,对自己明显抱有敌意的势力他倒是发现了两个,却偏偏没有见到自己能够友好相处的沧海阁或者巫国这样的势力。 楚风现在迫切地想要了解东海的局势,此时东海的势力繁多,局势错综复杂,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掌握不到全局——尤其是这其中很多的势力甚至只是闻风而动来蹚浑水,而并非真的知晓山门。 现在就连凡人都已经察觉到了,近来海阳城多了很多杀气腾腾的陌生面孔。 楚风终究还是没有在海阳城里逗留太久,赶在了日落之前返回了自己在海阳城外所寻找的营地之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楚风手里拿着一串烤肉在火上缓缓地炙烤着。 他烤得有些漫不经心,因为他现在的心思已经完全在整理这几日自己零散得知的一些情报之上。 灵蛇窟和万蛛岭、大雪山调动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虽然原因不明,但是楚风也明显地察觉到了时间似乎有些紧迫了。 今日悄悄出海的门派多达十余个,虽然大多都是些小势力,但是其中也不乏曾经辉煌一时而后没落的门派。 三极碑的诱惑力真的有如此强大吗? “这位小哥……请问我可以在这里借宿一宿吗?” 一个温柔而甜美的女声陡然在楚风的耳畔响起,使得楚风不由得一愣,而后他抬起了头。 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张颇为秀丽的面庞,面如满月,眉如柳梢,一双妙目明亮如光,一张毫无血色的樱唇点缀在琼鼻之下。 她的神色有些憔悴,手臂还在微微颤抖,似乎是在痉挛一般。 楚风看了她许久,那女子却也没有露出什么羞怯的神色,大概是她认为楚风看她是为她的美貌所震惊,这大概是一个女子嘴上说着不喜心里却又有些滋味的赞美了吧。 但是楚风却久久地没有回过神来,那女子渐渐地也有了一丝羞恼的神色,咬了咬自己惨白的下唇道:“小哥!” 楚风这才慢慢地回过神来,有些讷讷地道:“噢……请坐吧。” 楚风之所以会一直看着女子,自然不是被女子的美貌所摄,毕竟这女子再美,却也还没有到珊瑚那般颠倒众生,更没有西王母那般令日月失色。 楚风之所以会一直看着女子,是因为这个女子与楚风也算是故旧了,这个女子就是一手改变了楚风命运的莫璇渔。 莫璇渔坐在了楚风的对面,隔着篝火,淡淡的芬芳逸散到了楚风身边,随着楚风的呼吸沁入了楚风的肺中。 楚风闻到了这股淡淡的芬芳,但是令他更为在意的是,在这股淡淡芬芳之下的血腥气息。 楚风眼角的余光微微扫过莫璇渔的手臂,莫璇渔的手臂在不自禁地颤抖,那颤抖的幅度极其微小,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楚风只是一眼,便已经看出了莫璇渔的左臂被震断,其中还有对方的真气在肆虐,阻碍她修复自己的手臂,也正是因为这股肆虐的真气,她的手臂才会颤抖起来。 “姑娘吃吗?”楚风看着莫璇渔,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举起了手里的烤肉,询问道。 他曾经很恨莫璇渔,也几次幻想过自己若是强大了,要怎么报复莫璇渔。 但是那毕竟都是他年少时候的事情了,到了现在,他对莫璇渔的怨恨也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他更知晓,当年莫璇渔的行为也完全是受到了陆茹等人的指使——莫璇渔又能怎么样? 所以他已经不恨莫璇渔了,只是心中微微有一根刺,却也算不得多么严重。 莫璇渔看了看楚风,神色微微有些诧异,沉默了片刻,她才接过楚风递过来的烤肉,道了声谢,低下头开始无声地咀嚼。 楚风默默地看着莫璇渔,看着莫璇渔有些狼狈的吃相,却不知道莫璇渔到底是遭遇了什么。 莫璇渔身上的衣裙有些破旧,有些裂口,连青丝都有些凌乱,有些干燥。 他突然有些好奇这些年莫璇渔到底在神殿里经历了一些什么,她又是怎么离开神殿回来的,而离开了神殿的她……修为是不是像穆少恩和凤栖梧一样得到了飞跃。 他是一个不擅长抉择的人,神殿却逼着他做出抉择;穆少恩试图保护所有的三妙宫弟子,神殿却又逼着他在那里杀戮。 神殿就是一个对人进行精神摧残的地方,反复地进攻一个人内心最薄弱的地方,直到把对方变得心如铁石。 他没有那么做,所以被神殿送入了死地,只是凤强行把他送离。 但是穆少恩,剑名无闻,凤栖梧,和眼前的莫璇渔只怕都没有他的好运气,只怕也都是和穆少恩一般,在无尽的摧残之后才杀出了一条血路。 莫名地,楚风对莫璇渔产生了一分怜意,但是很快这份怜悯就被他压抑了下去,因为他觉得自己也没有资格去可怜谁。 莫璇渔吃完了手里的烤肉,抬起头,嘴角残留的油脂在火焰的照耀下闪烁着光泽。 她看着楚风手里已经没有了食物,苍白的面庞上突然泛起一丝羞红,才有些尴尬地用袖口抹了抹嘴角,道:“小哥……不……不好意思……我……” 楚风笑了笑,摆手道:“没有关系,你来之前我已经吃过了。” 莫璇渔人又不傻,见楚风的模样,顿了顿,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情绪,才道:“多谢小哥了,若我能……” 莫璇渔忽然停了下来,露出了几分苦笑,也带着几分自嘲,微微摇了摇头,伸手解下了耳垂上挂着的珍珠,递给楚风道,“这点礼物就当做谢礼吧,我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能给你了。” 楚风愣了愣神,看着莫璇渔伸到自己跟前的手,想了想,才摇头道:“一顿饭而已,用不着如此的谢礼。” 他忽然觉得自己眼前的莫璇渔有些陌生,与他印象中那个心机深沉的莫璇渔差了很多,真正的莫璇渔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莫璇渔没有说话,而是放下了珍珠,才起身道:“小哥,多谢你。” 莫璇渔说完便起身向远处走去,也没有等楚风的回话。 楚风目送着莫璇渔远去的身影,又低头看了看火堆旁的那对珍珠耳环,心中忽然有几分凄凉之意。 楚风沉默了许久,叹了口气,决定还是不要去想这些不相干的事情。 他把那对耳环捡了起来,轻轻掸去了沾染在耳环上的灰尘,收在了自己的袖中。 他把手伸到了火堆上缓缓地烤着,刚准备整理一番自己的思绪,却忽然感受到不远方传来了一阵真气的波动。 那是两股颇为相似的真气之间的对撞,但是其中一股明显压着另外一股,只是简单的几个交锋,弱小的那股真气就已经变得如同游丝一般微弱,难以捕捉了。 楚风站起了身,他皱了皱眉,因为那股弱小的气息是莫璇渔的气息。 他踌躇了半晌,收回了自己迈出半步的步伐,心想这大概是星辰岛自己的事情,自己又何必要为了泛滥的同情心去横插一脚。 楚风再次坐下身,袖里的耳环却因为手臂的摆动隔着衣物触碰了他的手指。 楚风露出了几分恼火的神色,心想自己的同情心也真的是太不值钱了一些,简直都要和那些看到人凄惨就毫无原则地准备去同情人的人一样了。 但是联想到莫璇渔适才的神色,适才的表现,他却又实在狠不下心,他不由得咬了咬牙,才恼火地道:“我只是需要一个人询问一下更为详细的情形!” 给读者的话: 三连吧 第691章 东海的明珠 eta <!-- --> <!----> <header class="channelHeader channelHeader2"> <h3> 账号:@@//<span class="cblue cblue_col">(187889041)</span> 余额:<ess="cblue cblue_col">(1元=100谷粒)</span> <!-- <ess="cblue cblue_col">(10豆豆可抵用1谷粒)</span> --> </h3> <span class="val1"></span> <span class="val2"></span> <span class="val3"></span> <span class="val4"></span> <span class="val5"></span> <span class="val6"></span> 第692章 宇宙螺旋 eta <!-- --> <!----> <header class="channelHeader channelHeader2"> <h3> 账号:@@//<span class="cblue cblue_col">(187889041)</span> 余额:<ess="cblue cblue_col">(1元=100谷粒)</span> <!-- <ess="cblue cblue_col">(10豆豆可抵用1谷粒)</span> --> </h3> <span class="val1"></span> <span class="val2"></span> <span class="val3"></span> <span class="val4"></span> <span class="val5"></span> <span class="val6"></span> 第693章 自投罗网 <head> <body> :( 第694章 根基 “自投罗网自然很容易,但是自投罗网后如何离开呢?”楚风反问道。 星辰岛终究不是茶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自投罗网再简单不过,但是在那之后自己就完全处于了被监禁的状态,修为自然也会被禁锢——在这样糟糕的状态下,还想从星辰岛逃脱,而且还要带上鲛人族,就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 莫璇渔点了点头,才继续道:“按理来说,逃脱的事情的确几乎不可能。但是却不是真正的没有可能。” 楚风微微蹙眉,才道:“姑娘但说无妨。” 莫璇渔嘴角微微扬起,有一丝苦涩,却又有一丝快意。她笑了笑,道:“我说过我无意之间得知了一桩师门阴私的事情,这个机会便出在这阴私之事上。” 楚风看着莫璇渔,才察觉到莫璇渔的眼眸中有一丝并着痛苦的疯狂,那似乎是对师门的痛恨与报复师门的快意之间的混合,没有半分的虚假,让人有些感慨,有些悲伤。 “你应该知道我派祖师星河仙子。”莫璇渔眼中寒光闪现。 楚风微微点头道:“三万余年前突然崛起的前辈,纵横人间罕有敌手。” “世人都以为那个女人死了,但是她还没有死,而是在星河中央的一具古老铜棺之中沉睡,苟延残喘。” 楚风微微皱眉,虽然莫璇渔开口说起星河仙子他就猜到了几分,但是从莫璇渔的口中得到了确认之后却依然不免几分寒意。 “半个月之前,随着鲛人族突然来到星辰岛,那具铜棺也跟着出了一些问题。星河仙子的身体也自然随之出了问题,被铜棺保护着的她的身体开始迅速衰老崩溃,她快要死了。”莫璇渔的语气之间不知不觉地带上了几分讥讽的味道,“她就是星辰岛的软肋所在,只要你能挟持到修为已经跌落的星河仙子,星辰岛又敢对你做什么?” 楚风眉头微微一挑,这虽然换了地点和人物,但是却又仿佛是他当初挟持凤饮醴之事的翻版。 只不过,当初凤饮醴是因为凤长鸣这个父亲不忍下手,自己才能挟持成功。 但是星河仙子,虽然名义上是星辰岛的祖师,但是却未必真的能起到作用。 “在这个时代,没有大帝可以托庇的门派都会逐渐走向消亡。哪怕星河仙子现在出了大问题,星辰岛也没有理由就这么轻易放弃,所以我认为这值得赌。”莫璇渔缓缓说道。 楚风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觉得莫璇渔所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他沉吟了片刻,才问道:“姑娘今后有什么打算?” 莫璇渔苦涩地笑了笑,才道:“还能有什么打算?找个穷乡僻壤隐居起来,不再抛头露面,平平淡淡了此余生吧。” 楚风叹了口气,道:“那在下便祝愿姑娘好运了。” “多谢。”莫璇渔深施一礼,表达自己的谢意。 “这法阵应该可以隐匿姑娘的身形,再等半日,气息渐渐散去之后,应该再无人能够追踪到姑娘了。在下还有要事要办,先告辞了。” 楚风与莫璇渔互相一礼告别,楚风便有些急冲冲地赶向东北方向星辰岛。 而莫璇渔则神情有些惘然地看着楚风远去的方向,良久,才发出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星辰岛位于东海的东北角,距离陆地三千多里,但是却入世极深,是常在红尘中行走的门派之一。 星辰岛弟子与沧海阁弟子一般,都是一些女子,只不过门徒数量众多,远胜于仅仅收养孤女抚养成为子弟的沧海阁。 当楚风来到大陆东北方城市信阳城的时候,就在城内见到了许多白衣女子,白色素纱服饰的袖口领口用银线缝制出一颗颗璀璨的星辰,按照弟子的辈分、修为,所修饰的星辰却又各有不同。 楚风并没有急着去自投罗网,而是一直在反复掂量权衡莫璇渔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 他本来就与莫璇渔没有什么交集,对莫璇渔仅有的一点印象还是负面印象,所以要完全相信莫璇渔的话还是有些困难。 只是莫璇渔能够清晰地描绘出珊瑚的模样,时间也与鲛人族在东海遗迹那一战的时间相当,却又让楚风不得不相信莫璇渔的话里有相当属实的一部分。 这样一来,楚风就面对着尴尬的局面。 根据无法得到证实的情报自投罗网就像是自寻死路,但是若是再不抓紧时间,自己似乎也已经赶不上灵蛇窟的步伐了。 寻找三极碑,鲛人族对灵蛇窟来说并不是必要的,但是对楚风来说,却是必须要有的因素。 楚风不知道为什么昆仑方面早该到来的一些人手还没有到,但是想来,只怕跟那日在日落小镇之中所见到的万蛛岭的踪迹有些干系,遇到了一些事情大大地拖慢了他们的脚步。 而楚紫儿这几日更是也没了消息,想来应该是回了昆仑之中,破凿的消息无法传递到,所以具体的情况他也无从得知。 楚风有些恼火于主事的语焉不详,但是却又没有办法,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设法救出鲛人族,哪怕是一个两个,至少要得到一些有用的情报。 楚风叹了口气,把目光从远方收回,落在了自己的近前。 这个时候,楚风才发现,在桌案的对面不知何时又坐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女子,那是一个五官很精致,面容虽然平凡却过目难忘的女子,她的一双眼眸,就像是夜色下的一泓秋水,倒映出一整片星空。 “小哥好啊。”赵蕊眯着眼,有些戏谑地说道。 楚风脸色微微一变,他的确不曾料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遇到赵蕊。 那日他和莫璇渔的接触虽然是偶遇,他救走莫璇渔的时候也没有露出面容,但是赵蕊只要略微查探,就会发现那个烤肉的年轻人不知去了何处。 更何况,以一个凡人的脚程,连一天都不到,就出现在了十万里这个凡人大概一生都不会走出的距离之外,叫人如何不起疑?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耸了耸肩道:“赵姑娘好。” “现在已经是白天了,你我可以继续昨夜的大战。”赵蕊秀眉一挑,轻声说道。 “还是算了吧,我不喜欢打架。”楚风一摊手,有些耍无赖,反正这里是信阳城,你不能在城里发疯。 赵蕊淡漠地“哼”了一声,拿着手里的茶杯缓缓地说道:“昨天夜里,看你可不像是不喜欢打架的样子。” 楚风撇了撇嘴,扶额道:“那不是事出有因吗?” “这样说来,莫璇渔把什么都告诉你了?”赵蕊问道,声音却变得有些阴沉。 “星河仙子真的要死了?”楚风有些诧异地道。 赵蕊脸色微微一变,一把抓住了楚风的手腕,瞳眸里闪过一丝阴鸷的神色。 楚风的脸色也一变,他也不曾想到赵蕊竟然会如此疯狂,不能明争便要与他暗斗! 他也毫不示弱,迅速地翻手扣住了赵蕊的脉门,两人互相抓着彼此的手,神色都渐渐沉了下去,不再有什么变化。 在外界看来,这一男一女的动作很是暧昧亲昵,却根本不知道二人之间其实已经陷入了死斗的局面。 一般的修士战斗都是用各种外功对对方造成杀伤,不管是杀伤肉身还是杀伤元神,都在这个常规的战斗方式之中。 但是在这常规的战斗方式之外,还有一些更为凶险,更为疯狂的战斗方式,比如赵蕊和楚风现在的战斗就是比拼各自内功根基的战斗。 他们在凡人之中,所以不能借助外功的演化发挥各自的战力,但是赵蕊却是有些疯狂,直接运气对楚风的肉体进行冲击。 人的肉体对外来的真气会本能地产生抗拒,所以像是协助疗伤这样的行为都会很小心缓慢,渡入真气的量也不会太大。 同时渡气人也会小心翼翼地调整自己的真气频率,尽可能地与接受人的真气频率相接近,以减轻对方肉体对自己真气的排斥反应。 但是如果够疯狂的话,也可以借由此道来对对方进行最为直接的攻击。 保持自身的真气频率,不控制真气的数量,以爆发式的速度将自己的真气渡入对方的体内,就会对对方的肉体产生由内至外的冲击。 如果被冲击一方的内功根基太弱,无法抵御这种冲击的话,那么他的肉体会从经脉开始崩毁,最终导致气海彻底崩溃。 这比一般的杀伤更为有效,也更为迅捷,但是却同时也有着巨大的风险,因为冲击的一方也将受到对方的排斥抵抗,自身也会受到巨大的反噬。 如果对方趁着这个机会反冲的话,无论哪一方内功根基强,到最后必然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所以这种拼命的战法很少有人会用,也很少有人愿意用。 这就是一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谁也讨不了好的战法,只有穷凶极恶的赌徒才会如此不惜一切。 赵蕊自然不是穷凶极恶的赌徒,她也没有别的想法,她只是想胜利而已。 给读者的话: 说起来我有个空的书友群…………604726669 第695章 屠夫 楚风与赵蕊保持着手牵手的姿势,彼此深深地凝望着彼此,眼神纯澈没有任何的杂质。 那样的感觉,就是一对彼此深爱的恋人,相互缠绵着,难分难舍。 但是实际上,两人的神识都已经完全沉入了自己的体内,调集自己的真气,如潮汐一般向自己的手部汇聚而去。 两人的脉门之间那一段距离,就是战况最为惨烈的前线。 双方的真气所形成的军队汇聚成为了潮汐,一波波地涌上来,而后便奋不顾身地纠缠在了一起,彼此之间有些明显的界限,却又相互参差着,犬牙交错,不断地碰撞着,一时难以分出到底哪里是哪一方的领地。 时而,是楚风真气的败溃,被那乳白色中夹杂着点点星辉的真气打得丢盔弃甲,一泻千里,不得不退守到了阵地的最后一道防线,苦苦支撑。 然而时而,却又是那玄黑色真气的绝地反击,哀兵必胜的气势一往无前,将数量更多的乳白色真气彻底击溃,颇是乳白色真气不得不边退边战,苦苦支持。 两个人之间最为直接,最为干脆的真气的拼搏愈来愈剧烈,渐渐地在二人的身边起了一道道甚至变得实体化的风刀的痕迹,一缕缕对冲的气息开始向着外界逸散而出。 最先受到冲击的是二人之间的那张桌子,在“咔擦”一声中炸碎成了无数的碎片,惊得众人都愣愣地看着这对男女,不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 当二人身下所坐的凳子也紧跟着“噼啪”地碎成漫天木屑的时候,众人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不对劲,他们意识到了这两个人不是一般人。 感受到了逸散的气息匆匆赶来的星辰岛的弟子没有给其他人围观的机会,而是迅速地围成了一个圆,将二人围在中间,并且布下结界,避免逸散的真气再次冲击外界。 这些弟子都没有擅自插手二人之间的比拼,虽然其中年纪较长的几人都意识到了二人在比拼根基,即便明知其中凶险也不敢阻止,因为稍有不慎她们也会被迫卷入其中,成为对拼的牺牲品。 没过太久的时间,几名中年白衣妇人也都先后赶到,其中为首的一名美妇便是星辰岛留在信阳城内的负责人,也是星辰岛的长老之一陈念。 陈念步入结界之中,迅速地打量了一番二人,才皱眉道:“必须尽快阻止他们。” 陈念修为虽然也可称长老,但是却终究还是因为身在人间,修为也只是七阶巅峰。 眼前这个青年与赵蕊的修为虽然都在七阶中上的水平,但是她也不敢轻易地就插手到二人的比拼之中去,这就好像两头豹子打架,一头老虎不敢上前去阻止一样。 毕竟对方现在在身边激起的真气涡流都已经够让人喝一壶了,更别说强行中段这真气的相互碰撞了。 但是陈念却又知道不得不阻止他们二人的对撞,因为他们二人的真气对拼根本是在玩命,她不知道最后的胜负如何,就算是赵蕊胜了,所需要为之付出的代价也非同一般。 赵蕊是星辰岛的希望,她现在的修为进度虽然无法与一些同代的顶尖天才相比,但是却也已经走在了同代天才的前列。 更何况,赵蕊在星海之中坐悟的星图之强连祖师都为之赞许,随着时间的推移,赵蕊对星图不断地改进,会加速她成长的步伐。 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中,赵蕊也许将会是遮蔽星辰岛的另外一棵大树。 这棵大树,又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在还未曾成长起来之前便被风雨摧残掉! 陈念狠狠一咬牙,道:“一起攻击,强行斩开他们!” 其余中年妇人也纷纷点头,纷纷拔剑,剑光颤抖,就仿佛是一片璀璨繁星,洒在了众人的面庞之上。 而后,便是一挂挂银河飞瀑,席卷出璀璨星河,从天垂落而下,向二人手腕斩落。 最快也是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斩了二人的手,让二人无法再比拼真气,这比用自己真气去干涉调停要来得快得多,也要妥当得多——哪怕这也会让赵蕊受到真气的反噬,但是却终究还是比彻底废掉要好上太多! 彻底摧毁了战场,又还能如何作战? 一道道寒芒亮起,一点点寒光闪现,众多同代弟子都咬住了下唇忍住惊呼,下一刻她们就必将见到血光四溅,断肢飞舞。 有些人闭上了眼睛,不忍再去细看,因为那画面有些血腥,也有些残忍。 “叮——” 一声清脆的响鸣,就仿佛是银铃被撞击而响,清脆悦耳,充满了灵动。 紧跟着这声清脆鸣响的是一连串的沉闷的爆鸣声,就好像是有什么实体受到了巨大的挤压而爆裂开了一般的。 紧接着,便是风呼啸的声音,和一阵阵“噗噗”的声响,鲜血的腥气开始在空气之中弥漫。 是他们的手被斩断,鲜血喷射了出来吧? 很多人都在想,但是下一刻,她们听到了一阵惊呼。 那些扭过头的,闭上眼的,都不由得把头扭了回来,睁开了眼,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所有的声音都被风声的呜咽所吞没了。 包括陈念在内的一众长辈都被震得倒飞而出,有些狼狈地半跪着,嘴角挂着血迹,地上也洒满了鲜血。 只有陈念还能勉强地站立,只是脸色已经变得苍白如同一张新鲜的宣纸,只等胭脂的颜色涂抹在脸上,便可以称为聘婷的画中人。 在二人的身边,有震荡的波纹,那是风的痕迹,同时却也带着一道道真气,乳白色的,玄黑色的,纠缠在了一起,分不出彼此。 陈念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二人,见二人竟然丝毫不为外物所动地,手牵着手,凝视着彼此,继续地进行着比拼。 非但没有斩断二人的手,竟然还被二人拼斗所逸散的真气流所震伤,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念有些想不明白,她看着二人愣了许久,才有些讷讷地道:“这……蕊儿难道已经破入八阶了吗?” 赵蕊破入八阶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因为她在七阶驻足了太长的时间。 但是这个青年呢,这个青年所展现的气息,却丝毫没有要入或者已经进入八阶的气息,他又凭什么能够在这场真气对拼的根基之中,与赵蕊平分秋色? 其余一干长辈闻言脸色也是一变,纷纷仔细地感知赵蕊的气息,果然察觉到赵蕊与外界的联系在逐渐地加强,自然吐纳灵气的速度明显地加快,已经超过了陈念这样的七阶巅峰。 这样的表现,虽然未必是已经完全进入了八阶的领域,但是至少可以肯定,她已经把一只脚迈入了八阶。 赵蕊到底是一直在刻意压制自身的境界,还是在这场根基的拼搏中渐渐有所悟有所感,在生死之间破境,已经无关紧要了。 重要的是,星辰岛终于又诞生了一位八阶,而且这位八阶还是如此年轻,她将来的道路还很漫长,她所将取得的成果,也必将巨大。 但是她们又很快地注意到了那个青年,那个青年的气息从始至终都未曾变过,没有任何加强,也没有明显的减弱。 这让人觉得很难理解,两个原本可以相互抗衡的人,一方实力加强,一方实力不变,难道不应该是加强的一方获胜吗,为什么又过去了这么久,两人都还在僵持的阶段,谁也奈何不了谁? 陈念很快就找到了答案,她轻声道:“那个青年已经被迫采取了守势,他只是在苦苦支撑。但是蕊儿的破境即将完成,一旦她完全破入八阶,那这个青年只怕就守不住了。” 陈念虽然这样说,但是心里却也有几分打鼓,因为那个青年到底是不是采取了守势,她也无从得知,一切都只是她认为合理的揣测而已,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证明她所言非虚。 但是世间的事情却总是未必那么合理,正如陈念想不通赵蕊分明不是一个有天赋的弟子,为什么能够在小小年纪观星有感,坐关十年一样。 太多的事情尽管合理却未必会发生,发生的事情也都未必合理,事实就是这样。 二人对拼根基外溢的真气越来越多,也愈来愈激烈,渐渐地产生了一股风暴,将二人裹挟在其中,将二人的发丝衣衫尽数卷起。 陈念等人不敢过于靠近,只能一边外退,一边加固结界,同时吩咐弟子迅速疏散附近的普通人。 在人间闹事已经会引来执法者的愤怒,若是还有更多的人因此死亡,那就不只是简单的责罚的事情了,等待赵蕊的将是执法者无情的斩杀。 虽然十年前执法者的活动陡然减少,自那以后活动频率再没有增加,但是执法者杀人却更加残忍而果断,无论是在仙界,还是在妖界,亦或者鬼界,修罗界,魔界,这几年来执法者所杀的人比过去的百年加起来还要多,他们就像是屠夫一样,然而却没有人能指责他们。 没有人敢再去挑战执法者的权威,哪怕他们明知道也许执法者都已经自身难保,但是在大乱未完全降临,秩序还没有完全崩坏之前,依然没有人敢去惹怒执法者。 第696章 窥视 陈念一直以为这种僵持的局面会持续一段时间,但是却不过短短的片刻,那怒吼的风暴便渐渐地销声匿迹了,所有逸散而出的真气也都紧贴着楚风与赵蕊的肌肤,慢慢地收缩了回去。 楚风和赵蕊,就像是沉睡了一般,悄无声息,没有任何动作。 结束了吗? 陈念愣了愣,才把自己的神念缓缓地向前延伸,一直延伸到了二人的身旁,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多余的气息。 看起来,他们二人之间的比拼,好像已经真的结束了。 陈念缓步上前,却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仔细地观察着二人,原本还有些迟疑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阴沉起来。 她迅速地后退到了结界之外,看样子,似乎很是惶恐。 “怎么了?”有人见陈念的模样,迅速问道。 陈念深呼吸了一口气,才道:“他们二人之间根基的拼搏已经完全内敛,我看不出来究竟,但是拼搏还在继续。不要试图去阻断他们,我们这样修为的人想要阻断他们,根本是在妄想。” “能不能从外围协助蕊儿?”有人建议道,毕竟现在拼搏完全内敛,就意味着这个青年可没有那么轻易就会被收拾。 这样的僵局维持下去是她们不愿意接受的,所以她们希望能够在外围打破这个僵局。 陈念摇了摇头,如果拼搏还不曾内敛的话,也许还能够通过阵法一类的东西间接相助。 但是现在赵蕊与那青年的拼搏已经内敛,战场已经扩大到了他们双方的全身,彼此的真气都已经完全混杂。 这个时候,如果比拼强行中断,那青年在赵蕊体内的真气就会彻底暴乱,而赵蕊留在那青年体内的真气也无法收回。 自身的反噬与来自外界的冲击,会对赵蕊造成难以治愈的重伤,这个险,陈念不敢冒。 陈念所能做到的事情,便只有等待一个结果,或者期待星辰岛能够派出一位排名靠前的真正的长老来强行截断这场比试。 但是星辰岛距离此地三千多里,虽然对于修士来说也不过是一刻钟两刻钟的事情,然而这场比试却根本用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没有人喜欢把战斗的时间拖延得太长,那会过度消耗自己的实力。 尤其是这种本身就是在玩命的战斗方式,随时都走在悬崖边上,如果不能尽快结束,拖得越久,对自己的伤害也越大。 这个道理陈念懂,楚风懂,赵蕊也懂。 此时的楚风和赵蕊比拼的就是谁先承受不起这巨大的伤害而率先撒手。 之所以会发展成这样的局面,是因为楚风对于赵蕊的突然破境也始料未及。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赵蕊会在这样的关键点上破境,虽然破境的时候赵蕊的修为也有些不稳定,但是一旦让赵蕊完全破境成功,在修为上,赵蕊便已经压制了楚风。 那个时候,再完全地比拼真气,俨然已经成为了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楚风在察觉到赵蕊开始破境的那一瞬间,就没有丝毫犹豫地,将自己的真气疯狂地汇聚,趁着赵蕊破境时修为的起伏波动的虚弱状态,冲开了赵蕊的防线,涌入了赵蕊的体内,开始对赵蕊的经脉进行最为直接的打击。 也正是因为楚风这孤注一掷,使得赵蕊虽然随着破境的进行,真气的质量得到提高,但是因为自身经脉已经受损,所以真气运转出现阻滞,才无法凭借自己的修为优势拿下楚风。 但是赵蕊也不是一个喜欢被动挨打的人,她知道自己想要防御楚风注入自己体内的真气已经有些艰难了,便干脆不管自己的身体会受到怎样严重的创伤,将同样的手段施加在了楚风的身上。 她原本以为在楚风孤注一掷之后,以她自身的真气质量绝对可以在楚风对自己造成重创之前对楚风造成重创,从而大获全胜,但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楚风的肉身的强悍程度远远胜过自己。 仅仅是单纯的肉身,就有超过五阶修士,甚至有六阶上段修士的实力,面对这样强度的肉身,赵蕊有些不可遏制地感到了震惊。 震惊这样的情绪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赵蕊的情感里,但是此刻却不由得她不震惊。 因为哪怕楚风已经孤注一掷,经脉内残余的真气似乎不多,但是在这极其少量的真气的支援下,使得她摧毁楚风经脉的速度慢了很多。 这不是她希望看到的结果,但是却已经实实在在走到了这一步,她没有回头的办法,因为她体内的经脉也已经被楚风摧毁得齐乱七八糟,如果她这时撤招,最后必然是大亏。 所以赵蕊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与楚风互换伤势,虽然这条路的结果注定是两败俱伤,但是到最后,肯定是她伤得轻,而楚风伤得重。 毕竟,她可是一举突破到了八阶中段,而不是不怎么稳定的八阶初段。 这是她多年以来刻意压制自身境界的结果,若不是为了磨砺自己的道心,为了巩固自己的根基,她不会拖延这么久。 如果不是遇到这个敌人,不破境就无法战胜,她也不会就这么快破境。 而陈念等围观的人也终于看到了他们拼搏的一些表现,不过那些表现并不是很激烈,只是时而轻微的“噼啪”的声响,但是这“噼啪”的声响在众人耳中听起来,却好像是雷霆的轰鸣一般,使得众人胆战心惊——因为那声响绝对是某根重要的经脉断裂了,一般的经脉断裂绝对不会发出这样清晰的响声。 不过值得众人庆幸的是,从那个青年身上传来的“噼啪”的响声比来自赵蕊身上的响声要多上一些,频率也要快上一些。 这就意味着,在目前的争斗中,赵蕊依然占据着优势,处在了上风。 虽然这样对换伤势下来的结果赵蕊肯定也不好受,但是很明显,肯定是青年最先崩溃。 但是赵蕊却不这么想。 因为她比众人更清楚这个青年的经脉的构造,这个青年的经脉构造是人类的构造,这本身就让她有些吃惊了,但是更让她吃惊的是,青年体内的真气充斥了所有的经脉,无论大小,都有真气在流淌。 这个世间,从未有过一套功法要使用所有的经脉,因为经脉也有各自的属性的区别。 用不同的经脉运行真气,就会淬养出不同属性的真气,哪怕是同一个人的真气,属性不同自然也会有区别,彼此之间也会有冲突,这正是为什么大多数人内功只能修行一套的原因。 个别体质比较特殊的人,可能会有一些不同的经脉滋养出不同属性的真气却能够使得这些真气同调,或者完全隔绝,从而成为多重功法的修者。 但是这样的修者大多自身经脉存在缺陷,难以取得巨大的成就。 连双重功法修行都属于罕见的状况,更何况这充斥了全身的每一条经脉的真气流。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蕊没有功夫去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她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她需要摧毁的是这个敌手的所有的经脉,但是对方只需要摧毁自己的一套运转真气的经脉。 一套经脉与所有经脉之间的差距不是几套,而是巨大的。 人体之中主经脉就有十二路,更何况还有一些辅经,和一些连名字都没有的经脉了。 赵蕊来不及去一一摧毁,她只能对着十二路经脉下手,先摧毁最为重要的十二个环路,然后再伺机而动。 这才是为什么她会比楚风摧毁得快的真相,不是因为她占据了优势,只是因为她的目标更多,她必须摧毁得更快,不然在这场战争中,就是必败的局面。 陈念在等待战斗的结束,而在远处,也有很多修士在默默地关注着这场战斗。 东海上将要掀起的风波,星辰岛也无法逃脱,所以他们对这突如其来的一战,异常地关注,也很关心这到底是哪一家的弟子,如此沉不住气。 在更远处的城楼上,一个青年男子默默地站立着,看着楚风,神色有些怪异。 他是凤栖梧,凤鸣山庄的凤栖梧。 他一直在看着楚风,无声地看着。 “楚风……” 凤栖梧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楚风与赵蕊,嘴角勾起了一条弧线。 “当年的那个少年成长到了这个地步,真的是让人感到惊讶。”凤栖梧背着手,看着楚风很是感慨地说道,他说着顿了顿,接着道,“你说是这样的吧,老路。” 神色更为阴鸷的路驽出现在了城头上,看着楚风,并没有说话。 “啊,那可是穆少恩做的事情,你不是要算到他身上去吧?”凤栖梧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并不轻松。 路驽突然说道,“饮醴不是你的妹妹吗?” 凤栖梧眯起了眼,看着路驽,微微抿了抿唇道:“你相信楚风会杀了饮醴?” “为什么不能信?”路驽嘴角微微一咧,“还是你其实是在逃避,逃避这个残酷的现实?” 凤栖梧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说话。 第697章 仇雠 凤栖梧一直不相信凤饮醴会是楚风杀的,虽然楚风绑架走了凤饮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但是凤栖梧和楚风有过很多接触,尤其是楚风在凤鸣山庄的那段时间,凤栖梧与楚风的接触很多。 所以凤栖梧才清楚楚风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所以他愿意相信楚风,尽管他甚至没有问过楚风——但是他愿意相信楚风。 然而就算楚风没有杀凤饮醴,却有很多人死在了楚风的手里。 这也是一个无法争论的事实,那些已经亡故的人中有很多都是他曾经熟悉的面孔。 他是凤鸣山庄的少庄主,他生性诙谐不羁,毫不在乎所谓的身份地位,所以他和很多人都有着良好的交情。 但是他们都已经死在了楚风的手里。 凤栖梧至今都无法忘记他重回凤鸣山庄时,见到的那股笼罩着整个山庄的一股沉沉的死气。 十年前那桩旧事之后,凤鸣山庄收徒也变得困难了,很多弟子也畏惧凤鸣山庄会受到的磨难选择离去,其中包括一些修为深厚的长者。 现在的凤鸣山庄已经彻底腐败了,不再是当年阴山之会之后那个强盛的凤鸣山庄。 留在凤鸣山庄的人,不是无处可归,就是对凤鸣山庄死心塌地,但是他们却也已经失去了一股蓬勃的朝气,凤鸣山庄在慢慢地死亡。 凤栖梧知道了凤鸣山庄的所作所为,凤长鸣无法欺瞒他。 他知道也许凤鸣山庄的确做得过分,但是他也无法痛恨凤鸣山庄,因为这里是他生长的地方。 他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成长,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属于凤鸣山庄。 他的一切,都要因为他与生俱来的责任而奉献给凤鸣山庄。 凤鸣山庄时凤家的,凤家也是凤鸣山庄的。 所以凤栖梧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楚风,是应该憎恨他的多管闲事,痛恨他对自己的故旧痛下杀手,还是要为那些无辜死难的女童默哀垂泪,再去谴责凤鸣山庄的假仁假义。 这大概是凤栖梧一生中面临的最为痛苦的事情,他这个时候才明白,世间的事情,真的很难选择。 如果可以,他宁愿不选择。 然而更令他痛苦的是,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也回到了凤鸣山庄——这个人也是他最不想看到会出现在凤鸣山庄的人。 路驽也终于冲破了神殿的枷锁,修为也取得了巨大的突破。 但是路驽却面对着一个更无法逃避的现实,那就是路紫烟的死。 路紫烟死在了穆少恩的手里,在三妙宫时候,路驽曾与穆少恩并肩作战,生死依托。 然而命运弄人,重回人世之后两人却已经成为了永远无法化解的敌人。 穆少恩是凤栖梧的好友,甚至说挚友,亲密之甚犹如兄弟。 凤栖梧也一直不愿意面对当初是穆少恩对凤鸣山庄大开杀戒的事实,但是路驽的出现让他不得不面对。 穆少恩斩伤凤翔天,阵斩路紫烟,还有许许多多的凤鸣山庄的弟子长老死在了穆少恩的手里。 他的目的凤栖梧清楚,但是杀人就是杀人,他也杀了自己的很多故人。 凤栖梧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穆少恩和楚风这对师兄弟,他理解他们的行为,但是却又因为自身的立场,而不得不与二人站在了对立的位子上。 这让凤栖梧觉得这根本就是上苍对他的戏弄和玩笑,就是想要看他如何在这种艰难的处境中挣扎的丑态。 但是路驽不需要挣扎,路紫烟是他的师傅,是他的养父。 对于路紫烟的情感,就像是父亲一般。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更何况,还是那般残忍的虐杀,连一点尊严都没有给路紫烟留下。 这是路驽的所有想法,他不想去分谁对谁错,他只知道自己的养父被人杀死了,这就已经足够了。 凤栖梧有些承受不了路驽那燃烧的怒火,所以他只能逃避,只能借口东海的风波到了这里,在这里看看,有什么能让自己不用再去纠结的东西。 然后凤栖梧就看到了这场比试,默默地看着,没有为楚风的胜利而期待,也没有为楚风的失败而祈祷。 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却没有想到路驽会在这里。 凤栖梧看着那沉静的二人,虽然他隔得更远,也不曾刻意地用神识靠近了探查,但是根据逸散出的些微真气所引起的震荡,他依然比陈念早刹那察觉到胜负已经分了出来。 他所不清楚的是,楚风到底是如何在这样的劣势之下取得胜利的。 此时此刻,除了赵蕊没有人知道楚风是怎样胜利的,而赵蕊也只能把自己的失败归为一时愚蠢的破境。 楚风的体内同时运转着数以千计的功法,密密麻麻,充斥了楚风的每一条经脉,全身上下,无一处遗漏。 这就使得楚风虽然修为低,但是根基却不比任何人薄弱,他的真气数量,远远超过同样修为的人。 因为同样修为的人,只需要修一套经脉,但是楚风却是修全身经脉。 连这点都不清楚,赵蕊就贸然地跟楚风拼真气,拼根基,其实就已经先输了三分先机。 但是也并不怪她,谁又能想到,楚风的功法会如此奇怪? 三妙宫没落日久,归元一脉更是早已日薄西山,能够记得这门功法强大之处的人,寥寥无几。 在这之后,赵蕊所犯的第二个错误就是在僵持的状态下破境。 这个错误依然是因为赵蕊根本不清楚楚风自身的真气含量,与楚风的功法特性所犯下的大错。 值得庆幸的是,赵蕊直接破入了八阶中段,若不是八阶中段,在她破境那短暂的瞬间,楚风就可以给她致命的打击,她就算勉强扛了过来,也没有能力在之后与楚风对换伤势。 这大概也是赵蕊敢在僵持中破境的一个依恃吧,不过这个依恃并没有让她占到什么便宜,反而因为过度自负而成为了她最大的败笔。 不过赵蕊知道就算自己没有犯错,自己也赢不了吧。 楚风的体内,还镌刻着无数重阵法。 如果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激发,无论是用自己的真气,还是对方的真气,都可以激发。 尤其是现在,突然被自己的真气所激发的阵法造成严重的外伤,那可真是比单纯地败下阵来还要丢脸很多的事情啊。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楚风似乎并没有要用阵法的意思。 凤栖梧微微眯眼,就见到远方突然喷起两道血花,紧接着伴随着一阵如雷般的轰鸣,楚风和赵蕊都齐齐被巨大的力道震得翻飞而出。 凤栖梧的脸色陡然一变,两败俱伤的局面? 怎么可能? 难道是自己的判断出错了吗? 凤栖梧的神色有些阴沉不定,他不自负,但是他却很自信自己的眼力和判断。 在神殿那样恶劣的环境中,他正是依靠着自己的眼力和判断力,一次次死里逃生。 这是一个他这样修为的修士所应有的自信,所以他并没有怀疑自己的判断,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就是他对于楚风的目的的预估出现了错误。 但是,自己的判断到底错在了哪里呢? 那一瞬间楚风压倒赵蕊的感觉,是自己感知有误吗? 凤栖梧愣愣地看着前方一语不发。 他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凤栖梧微怔,旋即一伸手抓住了那个前进的身影。 “你要做什么?”路驽的眼眸中带着几分难掩的狠戾——那一点也不像是凤栖梧印象中的路驽。 “你要迁怒于他吗?”凤栖梧一字一顿地说道。 “迁怒?”路驽嘴角微微一咧,发出了一阵沙哑的笑声,“什么叫做迁怒?就算他没有杀饮醴,他杀了那么多人难道又是假的?” 凤栖梧不说话,只是不松手。 “还是说,只要他杀的不是你凤家的人,你就能全不在意?”路驽的声音渐冷,冷得彻骨,让凤栖梧的神情变得有些狰狞。 “那你认为那桩旧事要如何办呢?” 凤栖梧悠悠地叹了口气,神色又恢复了平静道:“如果十年前你在,你会帮着凤鸣山庄杀人吗,杀那些无辜的孩子,杀那些无辜的好心人?” “为什么不能杀?”路驽冷笑连连,“那些所谓的孩子说到底也只是那只凤凰的借尸还魂,那些所谓的好心人说到底也是愚不可及的村夫愚妇,这些人……除了像牲口一样地繁殖还会什么?杀了他们又能如何?还是你还拿着那一套可笑的正义和怜悯在自欺欺人,凤栖梧……你不要忘了,在神殿里你所经历的那一切!” 凤栖梧的神色微变,他想起了神殿里的那些事情,所以他的脸色有些发白,但是他沉默了片刻,才接着说道:“你疯了,你真的疯了……将这样的言语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路师叔……想必很失望。” “他死了,死在了你的好朋友手里,所以你没有资格跟我提起。”路驽冷笑着,看着凤栖梧,眼眸之中杀意渐起,“趁着我们还不是敌人之前滚开,还来得及。” 凤栖梧沉默着,在片刻的思索之后才说道:“我们已经是敌人了。” 第698章 幽牢(上) 远方城楼之上所生的事情无人知晓,而在楚风和赵蕊两人倒飞而出之后,两人脚下所踩的地面顿时“轰”一声陡然塌陷,周近的房屋同时轰然倒塌,从内向外,惨烈程度逐渐减轻。 赵蕊重重地滚落在地,没有等人来扶她,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捂住自己的胸口,接连吐出两大口血,才有些艰难地喘息着,看着瘫倒在地一动不动,任由鲜血从嘴角涌出的楚风,神色冷漠,就像是在看着一具尸体。 陈念顿时迎了上去,看着赵蕊道:“蕊儿你没事吧?” 赵蕊摇了摇头,才艰难地道:“我没事,只是经脉有些损伤而已,稍加调理便好了。此子自不量力与我比拼根基,十二路主经被我毁了三路,基本是废了。” 此时早已有两名中年妇人将楚风擒住,在赵蕊出言之后也不由自主地略微运气一阵探查,微微露出了几分怪异的神色,继而皱眉道:“这个青年的主经的确已经被毁了三路,真气也都停止了运转,散在残经与血肉之间。只是……” “只是什么?”陈念微微蹙眉问道。 那妇人略略沉吟片刻,才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想来只是因为**被破坏得太严重了留下的伤痕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她眉头却没有舒展开,依然对自己所作出的判断有所怀疑,因为她察觉到的一些伤痕实在是有些怪异,但是她自身修为并不算太高,不过是七阶下段,所以对自己有些不自信,不敢随便质疑。 “先带回府里。”陈念皱眉吩咐。 “不必了,交由我把他带回岛上就好。”赵蕊吞服了两粒丹药,一边引着药力对自身进行修复,一边缓缓说道。 陈念微微沉吟片刻,还没有说话,赵蕊已经道:“莫璇渔那叛徒已经逃脱了,而此人正是解救莫璇渔之人,又与那些人有所关联,想来对师尊的拷问会有些帮助。” 陈念面色微凛,环顾四周,现无人听闻,才长出一口气,道:“但是你的伤势……” 赵蕊摇了摇头道:“无妨,不是什么大伤,略微调理便可启程。” 陈念虽然是赵蕊长辈,也是主管一方的长老,但是却也不愿意和赵蕊这个已经注定了会接管星辰岛的弟子之间有什么争执,更何况赵蕊我行我素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所以她也不曾多想,只是顿了顿才道:“那我派人路上护送你,有很多人打了别的心思。” 赵蕊也没有推辞,那也的确是她所担心的。她现在虽然并没有受到致命的打击,但是自身也很虚弱,真正要作战,七阶中段以上就会陷入苦战,七阶下段都能与她战平,所以有几个人护送,自然再好不过。 略微作了一番调度安排之后,陈念便把所有的七阶修士都派了出去护送赵蕊返回星辰岛,自己则带领一干弟子继续善后,争取让执法者对这样的小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很多人虽然很好奇楚风的身份,但是却终究还是有所忌惮,尽管护送的队伍都算不上什么高手,一个八阶的修士就可以将这只队伍拿下,但是还是没有人对她们动手。 因为对她们动手,并没有可以预见到的好处,却有可以预见的麻烦,明智的人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三千多里地,对于七阶修士来说也并不算太远,不过半个多时辰便已经到了。 由于近日以来东海之上局势紧张,所以星辰岛开启了护岛大阵,众人无法直接登岛,需要先绕道到岛东的观星崖,在那里通报之后等待护岛大阵露出一角缝隙,才可以进入星辰岛。 从外界看,此时的星辰岛便被无数朦胧的雾霭所遮住,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些阴暗的轮廓,和一些黯淡的影子。 观星崖是从这片黯淡朦胧中所突出的唯一清晰的所在,整座山崖朝天空凸起,就像是一只指向苍穹的胳膊,而崖坪正是那手腕的所在。 众人落在观星崖上,崖坪上倏然腾起几道清辉,在白日之中虽然有些淡薄,但是却也清晰可见。 赵蕊略略弹指,按照既定的顺序和节奏,以真气冲击着那数道清辉,出叮叮咚咚犹如泉水般淙淙悦耳的声音。 而后,便见得围绕整座星辰岛的朦胧之气陡然在观星崖下出现了一道豁口,时开时闭,轻微地翕张着。 赵蕊咳了两声,带着众人走向那豁口,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豁口便在身后渐渐地闭合了,出现在楚风眼前的是一片颇为秀丽的景致。 由于观星崖地势极高,所以楚风俯瞰过去将整个星辰岛都收在了眼中。 星辰岛方圆十余里地,整体呈一个不规则的圆形,岛屿地势几乎都是平地,茂密的植被笼罩了整座岛屿。 而在这一片片苍翠的青绿色之中,可以见到一条条泛着波光的白色飘带穿插其间,呈放射状从中央向四周流去,最终汇入大海。 在岛屿的中央,也就是所有河流的源头,是一座有些突兀的山峰,山峰极高,直入云霄,与外界所见到的形态完全不同。 一片片亭台楼宇正是凭借着这座山峰而建立,都是些秀丽精致的小楼,临河傍溪,在波光的映照之下,尤为可喜。 楚风咳了两声,咳出了两口污血,才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 他对星辰岛的印象可是糟糕至极,所以见到这样美丽仿若世外桃源一般的星辰岛,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不过仔细一想,星辰岛的弟子也都是女子,女子大多都是爱美的,勤于妆扮自己,更不会让自己随便将就着住了,当然要把居住的环境弄得赏心悦目一些。 风中有笛声传来,还有一阵阵女子银铃般的欢笑,也有人的呵斥。 赵蕊带着人落在了那座山峦之下,沿着登山的石阶缓慢上行。路上偶尔可以遇到一些在亭中静坐修行的女子,也有一些俏皮贪玩的少女,但是她们见到赵蕊的那一刻,眼眸中都露出了畏惧的神色,恭恭敬敬地喊上一声“师姐好”。 每一声问候都很恭敬,连她们的礼仪都无可挑剔,但是却无处不透露着一股小心谨慎的气息,就像是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就会把命都丢掉一般。 这样的谨慎,当然是出于恐惧,出于害怕,绝非是尊敬。 看起来赵蕊在她的同门心目中的形象也是相当糟糕啊,只怕是一个残暴好杀的屠夫? 楚风微微皱眉,看向赵蕊的目光中不由有了几分哀悯。 赵蕊没有理会这些弟子对她的问候,面无表情地前进着,仿佛是把那些目光都当作了沾衣不湿的春雨。 他们穿过了一片片建筑群,最终驻足在了山腰,那是楼阁的最上层,再往上,就是一片山林,见不到任何的建筑了。 在他们驻足的地方,前方是一个漆黑的洞口,约摸两人高,一点点璀璨的星光从洞口之中逸散而出,在空中飞舞,就像是萤火虫一般蔓延到森林里,不过两三丈的距离,便彻底消散。 “先将他囚禁在幽牢之中,再回禀师尊吧。”赵蕊低声吩咐道。 一干长者微微沉吟片刻,也都点了点头,她们辈分虽长,在门内七阶也有一定地位,但是却终究还是没有一个赵蕊有话语权,因此也只有按照赵蕊的提议行事,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楚风被赵蕊等人带着进入了山洞之中,才进入山洞,楚风便感觉进入了一片浩瀚的星空。 四面八方,闪烁的全是群星,光芒璀璨,绚丽万分,就仿佛是镶嵌在山洞壁面上的钻石在折射着阳光一般。 更为绚丽的是在这片黑暗之中,所见到的不仅仅是星辰,还有大片的星系,有缓缓旋转的悬臂,也有互相缠绕的双星,所有的星体各行其是,各色的光芒互相辉映着,就仿佛是一个完整的独立的宇宙。 就连所踩踏的地方,分明有切实的触感,但是一眼望下去,也只能看到一片星穹,就如同在宇宙中踱步一般。 楚风有些惊讶于这个山洞之中的景象,但是却也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这样的景象只怕是刻意营造而出的幻境,并非是真实的环境。 又向前行走了约摸有数里地,一条从宇宙深处垂挂而下的星河突然阻断了众人的道路。那条星河,散着淡淡的银白的雾气,有无数的星体在星河中翻滚,旋转,出耀眼的光芒。 赵蕊的手搭在了楚风的肩上,而后轻轻地一推,楚风就不由自主地被推送进入了那星河之后,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走吧,去禀报师尊。”赵蕊微微咳嗽几声,转身离去。 而楚风眼前被一片刺眼的光芒所包裹,等光芒渐渐散去之后,他看到了一片冰冷的宇宙。 一颗颗星体在这冰冷的宇宙中挣扎着,没有光芒,也没有温度,残存的只有永恒的黑暗,吞噬一切的黑暗。 在这片寂灭的宇宙中,漂浮着很多人,他们都仿佛睡熟了一般,神态安详。 楚风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片宇宙,不知道这片宇宙到底有多么宽广,但是他没有迟疑,迅地向这片宇宙深处行进而去。 第699章 幽牢(下) 幽牢是星辰岛的地牢,囚禁着星辰岛的一些敌人。 楚风在这片死寂的宇宙之中,发现了很多早已死去的尸骸,他们的尸身都还没有腐坏,被这片宇宙的低温保存得极为完好。 唯一的不好在于尸身失水很严重,所以有些干瘪变形。 有些人看服饰,已经是极其古老的人物了,有些人的衣物风格分明已经是五六万年前的风格,这让楚风不由得微微蹙眉。 世间门派的起起伏伏,取代更迭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情。 但是依然有一些很古老的道统,传承到了现在。 比如人间现在还能有名的门派,属于古老得让人无法追溯其来源的门派,有北斗洞天,有星辰岛,有沧海阁,也有西方的鸣沙山。但是真正还能算大派的,也只有星辰岛了。 星辰岛据说是古代一名被称为星河仙子的女性大帝的传承,建派于三万余年前,比同期的三妙宫稍晚百余年,又比同期的沧海阁要早近百年——这似乎表明早在星辰岛存在之前,幽牢便已经存在于此了,只是那个时候又是什么人占据着此地,为什么古籍之中一点记载都没有呢? 或者说那位沉睡的星河仙子其实有收集尸体的癖好不成? 楚风只是略略一想,并没有思虑太久,因为他现在急于找到珊瑚,当即将功法运转而开,化为了宇宙之中的一道流光。 楚风的修为没有受到禁锢自然是和赵蕊之间取得了一些共识。 赵蕊是一个有野心也有欲望的人,她希望变得强大,所以她对于最近东海上的事情很好奇。 敏锐如她,当然也能猜想到,突然来的鲛人族,与东海上的风雨,逃不脱干系。 星辰岛的岛主林颦一直在审讯鲛人族,但是审讯从来是林颦一个人的事情。 赵蕊虽然未必有二心,但是她却也想分一杯羹。 但是这杯羹她注定分不到,因为沉睡的星河仙子要死了,林颦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试图挽救星河仙子——如果能够救活星河仙子之后,所剩下的羹只怕也不多了。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鲛人族完全不合作。 或者说,其实鲛人族除了个别人,根本不知道那个秘密。 只要那个女人不合作,星辰岛什么都得不到。 与其什么都得不到,倒不如试图达成这样的协议——她终究能得到一些好处。 双方互换了条件,也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的之内,所以赵蕊愿意尝试。 她不是一个愿意在暴风雨来临之时还愿意躲在别人屋檐下的人,她必须为自己谋算。 这是楚风所见到的他们这一代的冲在最前列的天骄们所拥有的一个共性,他们都很自负,所以他们不甘于屈居人下,不管这个人跟他们是什么关系,又有多么强大。 他们都认为自己未来有无限的可能,所以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利用。 灵蛇公子佘俊群如此,赵蕊也是如此。 这不完全是他们自己的性格,也跟他们自幼便接触的思想有关,无论是佘俊群还是赵蕊,所信奉的显然是强者为尊的那一套,所以他们才比谁都渴望着变强,也为了变强敢于去尝试任何可能,冒任何风险。 如果是换了楚风这种保守的性格,他就不会为了加强自己的实力而轻易地出卖可以托庇自己的人——因为自己的成长终究需要时间,所以对于灵蛇公子和赵蕊这样的冒险,楚风很不理解。 与赵蕊所协商的结果便是如此,赵蕊给他一个机会,但是至于结果如何,赵蕊不会再关心。 如果楚风能够找到各方势力都在寻找的东西,那么必须要分给赵蕊一杯羹。 楚风也很满意这个条件,双方前期都没有付出,若是有收获也是双方的收获。 哪怕三极碑根本就是无解之碑,或者说不能解之碑,但是正因为三极碑难解,用来交换也并不会吃亏。 楚风的目光扫过了一具具尸骸,他找了许久,终于在一片宇宙中找到了一个穿着一袭水蓝色华服的女子。 那女子一头海蓝色的长发盘作朝云近香髻,端庄大方;一袭贴身剪裁的长裙泛着莹莹波光,点缀满蓝色宝石,却又露出双臂与光滑的脊背,裙摆前短后长,拖出一条鱼尾,包裹住珊瑚浑圆修长的大腿,一双雪白的足尖更是被衬得无比的可爱;如鸭蛋般圆润饱满的面庞上缀着一双如大海一般蓝得优雅的眸子,一张淡红色的樱唇,在宇宙黑暗的背景色之下,散发着一缕诱人的光芒,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比起十年之前,女子面庞上的稚气已经褪去,换上了一副优雅成熟的神情,哪怕是在沉睡之中,也无比地端庄。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着,可爱的鼻翼也顺着胸口的起伏舒缓地翕张着,与微微颤动着的修长而蜷曲的睫毛,证明了女子还未曾死去。 楚风神色终于一变,这个女子正是珊瑚。 他迅速地漂浮到了珊瑚的身边,一只手抱着珊瑚,使得珊瑚的身体不再在宇宙中漫无目的地漂浮下去,另外一只手迅速地抓起珊瑚的手臂,却被珊瑚肌肤那冰冷的温度吓了一跳,但是略微运气一探查,才发现珊瑚的身体只是遭受到了禁制,真气难以运转,所以无法在这寒冷的环境下保持温度而已,体内的脏腑在真气的保护下随之休眠了。 楚风小心翼翼地将一缕真气渡入珊瑚的体内,轻微地冲击着珊瑚的真气,使得珊瑚的真气开始渐渐活络起来,一边反抗着楚风的真气,一边开始冲击她所遭受的禁制。 单凭珊瑚的真气,肯定无法冲开锁住她修为的禁制,所以楚风不得不一边承受着珊瑚真气的反噬,一边根据珊瑚真气冲击禁制所受到的反冲调节自身的真气频率和强度,强迫珊瑚的真气按照自己的频率和强度运转,去攻击禁制的薄弱之处。 施加在珊瑚身上的禁制很强大,楚风许久的尝试都没有能够冲开,楚风不得不改变了自己的方式,开始以更大的强度对禁制进行冲击。 这次珊瑚所受到的禁锢可不再是当初所受到的沧海阁弟子所施加的禁锢那么简单,所以即便楚风的修为比当时强大了不少,但是也有些艰难。 值得庆幸的是,在楚风的反复刺激之下,珊瑚的意识似乎也开始渐渐苏醒,尽管体内的真气依然无法主动的调动,但是对楚风的抵御逐渐减弱,开始配合楚风的真气,对自身禁制加大冲击力度。 “噗——”楚风嘴角再次溢出鲜血,他体内三条主经脉回路完全被毁还没有修复,又为了帮珊瑚冲破禁锢承受着那禁制的巨大反噬,一直压抑的伤势再次激发,吐出血来。 楚风没有气馁,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继续着之前的尝试,渐渐地也使得那禁制松动了起来。 禁制开始松动之后,珊瑚便开始成功地调动起自身的真气来,虽然数量依然不多,但是比起之前来,对禁制的冲击却是加大了数倍不止。 在楚风和珊瑚的配合之下,又是连续数十次的冲击,终于将牢不可破的禁制冲出了一个缺口,珊瑚的真气开始自如地运转起来,休眠的身体机能也渐渐地恢复。 二人并没有去庆祝这个突破,而是借着这个势头,一鼓作气,将残余的禁制碎片一一粉碎,完全恢复了珊瑚的修为。 珊瑚猛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男子,虽然察觉了自己是被他所抱着,但是根据对方只是攀住了自己的肩膀,便可以推测出对方只是为了固定住自己,没有别的用心,所以也不羞恼,只是露出了一丝温和而充满了感激的笑容。 那笑容很美,很绚丽,很温暖,就像是太阳一般带着耀眼的光芒,为这片冰冷黑暗的宇宙,带来了一线生机。 楚风被这美丽的笑容所震慑,不由得微微一怔,旋即松开了揽住珊瑚的手,略微后退一步,用自己原本的声音道:“你没事吧?” 珊瑚也是略微迟疑了片刻,秀眉的眉毛不自禁地颤了颤,似乎是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但是一时却又不敢相信。 她带着几分疑虑,又带着几分愁容,打量着楚风,看神色,似乎颇为凝重地在思索着什么。 楚风有些无奈,但是他实在是有些舍不得自己现在的这副面容,所以只能低声道:“是我,楚风。” 珊瑚并没有露出太多的惊愕,看着楚风,想了许久才缓缓道:“我要怎么相信你呢?” 楚风也知道珊瑚的怀疑不是多余的举措,才道:“你和燕十三拉拉扯扯的,是对燕十三有些意思吧?” “噗——”珊瑚一时没忍住,顿时笑出声来,急忙用手遮了遮自己的唇,强忍住笑意,忍了许久,两行清泪却流了下来。 楚风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珊瑚,低声道:“你这……别哭了好不好?” 珊瑚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才笑着道:“传说鲛人的眼泪是可以变成珍珠的,现在看来也是假的。” 楚风也不由得笑了笑,看着珊瑚又迅速地恢复到了那冷静的模样,顿时觉得有些心安。 珊瑚深呼吸了一口,并没有过于纠结楚风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怎么到了这里这些对现状于事无补的事情,而是道:“大哥,小丫还在她们手上。”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00章 母阵 珊瑚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她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关注什么,所以从来不把注意力浪费在一些不相干或者次要的事情上。 这样简洁利落的办事风格,让楚风都有些跟不上。 只是楚风也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把自己的角色从一个需要自己思考再执行的角色调整到了你问我答你说我做的单纯执行者的角色上,这样的身份是楚风最适宜也是最喜欢的位置,比起需要自己思考来,简单得太多了。 “小丫和我们不一样,这里根本无法囚禁她,所以小丫被囚禁在了星海之中,星河仙子要抽取她身体之中的凤凰的力量来修补自己残破不堪的身躯。”珊瑚用一句话就简单地概括了楚风和珊瑚此刻面对的处境。 “与我一起来的族人也已经全部被杀死了。”珊瑚用第二句话说明了楚风和她不需要再为如何救走更多的鲛人而操心了,尽管这份不操心的理由有些让人悲伤。 “现在大哥的体内有伤,你先行疗伤,我仔细地回忆应该如何离开幽牢。”珊瑚第三句话就安排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二人分别应该完成的任务。 楚风看着珊瑚笑了起来,珊瑚微微露出一分愕然神色,旋即也微微一笑,却不说话。楚风笑,自然是因为见到珊瑚处理事务比十年前更为简洁也更为果决利落,这十年间,珊瑚的成长的确出乎了他的预料。 楚风闭上了眼睛,开始运气修复自己破损的经脉。 对于经脉全部损伤的人来说,想要修补受损的经脉是一件难度极大的事情,至少不是短暂的一两日可以完成的事情,所以赵蕊连禁制都没有给楚风上就把楚风推入了幽牢那些长者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也没有明确的反应。 但是对于楚风来说,这三套主要的经脉毁了并不要紧,所以他修复这三套经脉虽然也不是轻易就可以完成的事情,但是却也不会花费太多的时间。 和楚风修复经脉比起来,反倒是珊瑚的工作量要大许多。 因为她需要把一瞬间的事情仔细地回想,回想起其中无数的细节,一处都不能遗漏,要完全还原当初的景象,找到逃离幽牢的可能。 所以珊瑚想得倾国绝世的容颜都有些扭曲了,尽管这扭曲依然美丽惊人。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长出一口气,终于将自己当时所见到的所有的细节重新架构完毕,在脑海里回放了无数次,剩下的事情只是询问楚风其中一些她不明白的事情。 她虽然聪慧,这十年来也有意识地学习了很多东西,但是她所有的书籍来源都是人间,实际能够接触到的东西远远不如楚风这个带着十万年藏书满世界转悠的人多。 但是她才长出一口气,就直接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神色有些滑稽,自言自语道:“我真是笨呀……” 楚风此时修复经脉的工作也已经到了尾声,听得珊瑚的声音,才睁开眼,有些诧异地道:“怎么了?” 你要是笨了,那我还要不要活了? “大哥,你既然进来了肯定知道逃出去的办法了吧?”珊瑚缓缓说道。 楚风摇了摇头。 珊瑚一怔,“噗嗤”一笑,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楚风,才道:“那我若是不在这里,你岂不是都逃不掉了?” “也不见得吧,他们肯定会提审我的,也会把我带离幽牢。逃脱再见机行事吧。”楚风缓缓说道。 珊瑚闻言也点了点头,略略一思索才道:“只是现在我的禁制解开了,大哥你的伤势修复了,只怕才一离开幽牢就会暴露。我估算过,幽牢距离那山顶的星河足足有三四十里路,就算我们出其不意,但是这个时间却也足够他们做出反应,而星辰岛岛主林颦的修为已达九阶初段,我们都难以一战,更何况还需要去寻找小丫,只怕这个时间太长了一些,我们根本来不及。” 楚风闻言略微沉默了片刻,才道:“那便按照你的安排,此刻我们自行离开幽牢,赶在对方发现之前,找到小丫,逃离这里。” 珊瑚点了点头,用修长的食指在虚空中划出了一些密密麻麻的星图,问道:“大哥你看这片星图……” 楚风看着珊瑚,一语不发,许久才道:“我真不懂星象。” 楚风那么多的藏书,当然不可能看得过来,他主要的精力都用在了功法、阵法和药理的研究之上,对于星图这样的东西,虽然有着一些常识,但是要是再深入一些,便一窍不通了。 珊瑚微微顿了顿,才道:“那便不要当做星图看待,而是当做阵法来看待。” 珊瑚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轻轻虚点着,将那片星图中的一颗颗星辰移动了位置:“在我被关入幽牢的时候,这些点发生了移动,然后我来的方向就闭锁了。” 楚风被珊瑚的一句话所点醒,顿时便也仔细地看着那片星图,把那一颗颗代表着星辰的亮点全部简化成为了一个个简单的点,彼此之间相互连接着脉络,而后成为了一个个可能呈现的阵纹。 好复杂的阵图! 楚风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边惊叹这阵图之复杂,一边更惊叹珊瑚的处心积虑,哪怕连一丝希望都看不到,却也早就做好了准备,连这样复杂的阵图都记背了下来! 楚风的目光随着珊瑚的手指而不断地转移着,渐渐地露出了几分惊恐骇然的神色,这样复杂的阵图,只怕根本不是一个寻常的阵法。 楚风的眼珠高速地转动着,余光不时地扫向四周那些已经寂灭的星辰,直到珊瑚终于停下了手指,把所有的星辰移位都展示了一遍,楚风的目光才渐渐地停驻了下来。 楚风的神色有些骇然,因为他在这极其复杂的阵图之中发现了很多他在古书上看到的阵法的雏形——这是一个母阵,从这个极其复杂的阵法之中演化出了很多其他的阵法,包括现在六界很多流行的阵法在这个阵法面前都要叫一声祖宗。 这个母阵也许在单一的功能上不如它所演化出的那些阵法,但是更为关键的问题是这个阵法是集合了很多功能的阵法。 只有这样极其繁复的阵法,才可能演化出数以百计的衍生阵法,被用母阵这样的称呼来命名。 想要离开这里,就必须破解这个母阵,或者至少找到这个母阵的漏洞。但是这明显已经超出了楚风的能力范围,因为它所演化出的那些子阵的漏洞都被它其余的结构所弥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母阵其实就是一个重数达到数十的多重阵。 楚风经过十年,对于多重阵,也才不过到七重阵的极限,而且才刚入门而已,想要破数十重阵,太过艰辛,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楚风略微将这个事实陈述给珊瑚,珊瑚的脸色也不由得微微一变,她沉吟片刻,才道:“只怕这根本就是古代所遗留下来的一个法器,星辰岛虽然掌握了它,但是却无法完全驾驭它,才将它作为了囚牢。” 珊瑚的推测合情合理,但是却让楚风和珊瑚都不得不面对一个极其尴尬的处境。 楚风有些悔恨自己还没有好好思考过莫璇渔的话就跑到信阳城暴露在了赵蕊的眼中,也没有仔细地询问赵蕊如何离开幽牢。 这样一想,之前所达成的协议,好像完全是自己被赵蕊摆了一道的感觉。 楚风这么一想,才发现赵蕊是真的摆了自己一道,因为她的处境已经很危险了,所以她便利用了楚风的心理,把楚风当做傻子一般骗得团团转。 但是也不能怪赵蕊骗楚风,谁叫楚风自己提出这个建议,又是那么自信呢? 楚风和珊瑚的神色都变得有些阴沉了,因为这个问题已经不是用智慧可以解决的了。 如果什么事都可以用智慧解决,那珊瑚大概会是世界上最强的强者之一,但是可惜的是,没有与智慧相应的力量,智慧也就变得单薄无力起来。 楚风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虽然这个时候似乎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但是与其这样愁眉苦脸,还不如说说其他的事情。 珊瑚看着那颗递到自己跟前有些黯淡无光的鲛人珠,略略沉吟片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将那颗鲛人珠接在了手中,紧紧握住,黯淡的鲛人珠中顿时迸射出了一道道璀璨的海蓝色光芒。 珊瑚瞑目,她已经不需要楚风再说什么,她就已经从那颗鲛人珠中感受到了足够多的讯息,这气息,独一无二,已经不用再去猜测。 “我父亲他还好吗?”珊瑚看向楚风,神色有些期待,又有些惶恐地道。 她期待着她终于能得到父亲的消息,惶恐着那个必然会到来的答案。 鲛人珠都已经握在了手里,又哪里还有生还的可能?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也不清楚他的状态是生还是死,但是他没有完全死去。” 没有完全死去? 珊瑚有些怔怔地看着楚风,过了许久,她才自言自语道:“如果未曾完全死去,他又何苦挖出自己的鲛人珠呢?” 给读者的话: 又是一个整百 第701章 明法 楚风想了想,组织了一番自己的语言,才把和鳞真有关的事情一一说出,尽量地做到言简意赅。 珊瑚确实已经知道了昆仑的存在,但是似乎对下昆仑这种地方还是有些诧异,对于三极碑也不由微微蹙眉,想来是虽然知道了三极碑的存在,但是也并不知道三极碑的具体情况。 “大哥,你说我爹是如何到下昆仑的?”珊瑚忽然皱眉问道。 “应当是不慎掉入……” 楚风却突然收住了口,因为怎么算这时间也不对。 按照主事和昆仑众人的说法,昆仑原本是封闭与世隔绝的小世界,是在十年前起了变故,才露出了与外界连通的通道。 但是那个时候,鳞真也已经消失了十余年了。 如果说鳞真是在昆仑开启之后才通过通道进入的下昆仑,那在整个过程中,需要让人与鲛人族联络的主事不可能不会出手相救——就算主事不能进入下昆仑以免让下昆仑崩溃,但是昆仑之中那么多人,他随随便便送几个过去救出鳞真也轻而易举。 楚风略略一惊,看向珊瑚,只见得珊瑚秀眉微蹙,神色也有些凝重。 但是珊瑚的眉头却又在这一瞬间舒展而开,她轻声道:“现在还不是关心这些事情的时候,必须要设法离开这里。” 楚风有些惊异于珊瑚状态调整之迅速,但是也知道珊瑚说得对,点了点头,略略一沉吟,才道:“破解不了这个繁复的母阵,唯一的办法只怕是强行破阵了。” “强行?”珊瑚愣了愣,她虽然机敏但是也不认为强行破阵是一个可行的办法,因为强行破阵就意味着需要发挥出超出这个阵法自身负荷的力量,强迫阵法崩溃。 而他们,显然不具备这个能力。 “我这里还有两件物品可以试一试。”楚风顿了顿,才拿出了木鞭,而后把芥子囊的口大打开,大声吼道,“前辈,你要是不帮我们离开这里,你就得一辈子待在这里了!” 芥子囊里伸出了一只白骨胳膊,毫不客气地“啪”一巴掌打在了楚风脸颊上,顿时让楚风和珊瑚有些发蒙。 那具白骨从楚风的芥子囊里缓缓地走了出来,瞥了楚风一眼,而后顺手撕开了一条扭曲的空间裂缝,而后整具躯体便钻入了那空间裂缝之中。 楚风和珊瑚都还没有来得及尾随而动,那道空间裂缝便彻底消失了。 它走了? 它在楚风的芥子囊中前后呆了十五六年,从未指出过它要去往哪里。 和楚风所携带的其他的遗骨不一样,它甚至一点要死的迹象都没有,却也没有任何要复苏的征兆。 楚风一直以为它会就这么在自己的芥子囊中呆下去,然而今天,这具大帝遗骸却毫无征兆地离开了。 也许是有些受不了自己的喋喋不休,被自己逼急了吧。 不过骷髅走了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至少他不用再去幻想了。 楚风和珊瑚面面相觑,许久珊瑚才“噗嗤”掩唇而笑,眼角眉梢全是笑意,让楚风的老脸一阵通红,才讷讷地道:“还有它可以试一试。” 楚风拿着木鞭,缓缓地将自己的真气渡入其中,只是这木鞭却依然毫无反应。 他有些恼火地看着木鞭,眉头紧锁。 珊瑚向楚风摊开了手掌,微笑道:“我试试吧。” 楚风点了点头,将木鞭递交到了珊瑚的手里,只见珊瑚将木鞭握在手里,另外一只手紧握着鳞真的鲛人珠,而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珊瑚的睫毛开始颤动,细腻的肌肤上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就像是云层雾霭之后的一轮太阳。 她淡红色的嘴唇在轻缓地翕张着,但是看起来却仿佛很有力量。 珊瑚手里的鲛人珠里的蓝色光芒开始流转,就像是有生命一般,在那透明的球体内追逐着自身,迅速地完成了头尾相连,就像是一条自己咬着自己尾巴的怪蛇。 而被珊瑚握在另外一只手里的木鞭,从木鞭最下方的一截开始,出现了淡淡的金光。 楚风有些诧异,为什么这木鞭在自己手里无论自己如何催动,都无法发挥出部分效力,但是到了珊瑚手里,却能够被催动? 电光火石之间,那一座座三极碑闪现在了楚风的脑海里,让楚风顿时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如果说,这木鞭本来就是鲛人族的宝物呢,镇压易邪天尊的人,本来就是一位鲛人呢? 这个想法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却绝非不可能之事。 而且,也是能够正确地解释为什么珊瑚能够如此轻易地驾驭这把木鞭的最为合理的解释。 果然,三极碑从一开始就是与鲛人族纠缠不清的东西,也难怪现在有这么多人在寻找鲛人族了。 楚风讷讷地看着珊瑚,看着木鞭在珊瑚的驾驭之下,九节鞭体被依次激活,每一节鞭体四面上所刻画的符文线都成为了一道道金光的线条,而后向整个广袤的宇宙投射而出。 三十六道金光符文投射出一座九层四方金光塔,淡淡的金色光芒,无处不显现着神圣,就仿佛真有仙人要从此降临世间了一般,令人诚惶诚恐。 这些符文,楚风参悟了很多年,有时候会若有所思,但是却总有一种无形的阻滞使得他无法进一步领悟下去,但是此刻,面对着这广袤的宇宙,与在这死寂的宇宙中傲然而出的金光塔,他终于突破了那层无形的阻滞,那一刻,他曾经所经历的一切,他所体悟过的一切,都在他的眼前纷纷展现。 那是一副五彩缤纷的画卷,也是一卷光怪陆离的画卷。 画卷里有天,有地,有山,有水,有风雨雷电,有花草虫鱼,有腾云驾雾的仙人,有脚踏实地的凡人,也有在黑暗中璀璨的星河宇宙,也有倒映出白云苍狗的沧海桑田。 大地总是在不断地变更,而天上的星辰也在以缓慢的速度移星换斗,有的星辰寂灭了,有的星辰诞生了,有的星辰暗淡了又明亮起来,有的星辰明亮了又暗淡下去。 就像是人世间的起起伏伏,幸与不幸,不断地交互,不断地演变。 这一刻,在楚风眼前的画卷闪过得太多,多得让人眼花缭乱,多得让人难以捕捉。 楚风也没有捕捉到,他只是看着这一卷飞速闪过的画卷,从陡然出现,再渐渐消逝,而后就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抬起头,继续看着这一座笼罩着他们的金光塔,观摩着那一条条带着神秘力量的金色线条,将一个个符文烙印入自己的脑海中。他沉思着,而后他缓缓地举起自己的手,食指伸出,四指蜷曲。 楚风将食指在虚空中轻轻地一点,仿佛是在落笔。 他而后想要移动自己的手指,但是在那一刻,他的精神却仿佛落入了一片极其可怖的深渊,他看到了天在崩裂,大地在塌陷,死亡在四处肆虐,宇宙中的繁星一颗颗陨落,将夜空染成了一片绮丽的风景。 “噗——”楚风顿时喷出一大口血,手也顿时松开,那笼罩着他的深渊与恐惧在这刹那之间顿时消散,他依然在那个虚假的宇宙之中,时间也只不过才刚刚过了短暂的一刹那。 这短暂的一刹那,甚至短暂得让珊瑚都没有察觉到楚风做了一些什么。 “大哥我以为你要破境了。”珊瑚虽然没有察觉到楚风到底做了什么,但是她却察觉到楚风的气息有了极其明显的变化。 这个变化是真气质的变化,有形无形之间,已经隐隐带上了一股法则的威压。 法则的威压,是明法之后的最为突出的特征,但是也不是任何明法的人,都能散发出法则的威压,至少要到八阶的门槛前,才会散发出法则的威压。 在刚才的那一刹那,珊瑚就感觉到了来自楚风身上的威压,那是极其复杂的威压,就像是有千万股法则在交缠一般的,都试图成为主导的那股力量,都在争夺最终的主导权。 她以为那是楚风在破境,但是很快那威压便退散了,连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只有楚风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功法有功法的法则,所以每个人的明法,很难摆脱自身功法的束缚——但是他是个另类,他修了很多法,所以他想要明法,几乎就可以明他所能明的任何法。 方才的那一副画卷,就是他体内所有功法法则的具象化,也是他能够明的法的万千具象。 所以他没有选择,因为他还没有做好选择的准备。 他至今不知道自己的法应该是怎样的,或者说,他至今都没有动过明法的心思。 对于常人来说,明法就意味着选择了一条道路,抛弃了其余的道路,从此一路大步向前。 但是楚风很难像他们一样做得如此干脆果决,楚风有太多的不能割舍,或者说,他想试试走很多的道路会是怎么样。 如果非要明法的话,那楚风并不满足于明一次法就放弃了其他的可能,他想要明眼中所见的所有之法。 给读者的话: 大家元宵节快乐呀~ 第702章 炼制 楚风的明法道路这些年来一直不曾中断过。 就算是在他假死的那十年之间,他一次次走到明法的边缘,然后又一次次退了回来。 他在积累,在沉淀,在等待着一个成熟的时机,将他所能悟到的所有的法,变成唯一的法,再爆发出来。 这样做是不可思议的,也是只有他才可以做到的。 然而这样的决心却依然令人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他却不会有什么改变。 因为他也同样渴望变强大,不仅仅是变强大,而是要足够强大——只有足够强大,才能了解事实的真相,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够在将来的乱世保护住自己身边的人。 但是这样的思虑,楚风自然不会说。 他只是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并没有接下去,而是缓缓说道:“这能破阵吗?” 珊瑚摇了摇头,才说道:“我的修为终究还是太低,无法完全激发这木鞭,若是能有八阶中段修士激发木鞭的话,想来应该是可以破阵的。” 楚风环顾着整个宇宙,感觉到了整个宇宙有轻微的震颤,就仿佛是要崩塌了一般。 但是他知道,仿佛要崩塌了一般,就是还不曾崩塌,要想破开这片宇宙的禁锢,还差一些力量。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运气,便将左手一颤,一片白色的霜雾顿时向宇宙深处蔓延而去。 他全力地运转着唱雪诀,将唱雪诀的功法运转到了极致,带着冻结时空的力量,试图为这个宇宙增加负担,造成其崩溃。 一颗颗已经死寂的星球在楚风的寒冰之下被迅速地冻结成为了冰球,而后迅速地崩溃,变成支零破碎的无数碎冰块,甚至化为飞霜。 哪怕是在这寒冷得令人窒息的环境中可以长存的星体,却也根本受不了唱雪诀极致之下的寒冷,毕竟连时空都会被唱雪诀所冻结,又何况是有形有质的实物。 这样疯狂的运转虽然使得大片大片的星域开始迅速崩溃瓦解,但是这对于整个广袤的宇宙来说,却显得有些渺小,不过是沧海一粟。 而且,楚风终究只是七阶上段接近巅峰的修为,他的修为支撑不起唱雪诀这样疯狂而放肆的运转,哪怕楚风只是想营造一片极低的温度,并未曾带上冻结时空的法则,也支撑不过片刻。 楚风吐出一口血,迅速地停止了真气的运转,而珊瑚也为了节省真气的开支,迅速地停下了对木鞭的激发。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他微微皱了皱眉,而后他才道:“帮我收集一些尸体,越多越好,生前越强越好。” 珊瑚露出了一丝讶异的神色,但是却也没有多问,二人迅速地分头开始收集尸体。 这片宇宙里有的是尸体,这都是星辰岛数万年以来的收集品,战利品。 其中也不乏八阶甚至九阶的强者,哪怕他们都已经去世了,但是通过检查他们尸身的强度,也都可以检测出来他们在亡故之前到底是怎样的高手。 最后两人在附近的一片星域里收集到了二十多具八阶以上的尸体,其中甚至还有三具九阶强者的尸体。 楚风微微沉吟片刻,将一具六阶修士的尸体放在了自己的身前。 他深呼吸一口气,开始做一次他自己也没有抱太多希望的尝试。 这样的尝试虽然有道理,但是却根本就是楚风的猜想,他也根本没有使用过,这才是他第一次的实践。 但是这也并非没有可行性,一旦成功,不仅仅意味着他们会有从此地逃脱的希望,更意味着,他们不仅能够从此地逃脱,甚至还有可能杀出星辰岛。 楚风的体内有一股死气所凝聚而成的真气流,很多人曾以为楚风体内有那么多的死气,会必死无疑,但是楚风不仅没有死,还把那些死气凝练成了一股类似真气流的东西,在自己体内循环流动。 夏天以为那是因为楚风的神识与肉身之间其实根本就失去了必然联系所导致的,换而言之楚风的肉身本来就是死得不能再死的存在,所以自然能够容纳死气。 但是楚风认为这还是他所修行的归元万化诀强迫死气所造成的——无论是灵气还是死气还是那些生机,这本质上相似的气息都会被归元万化诀所同化,楚风是这样认为的。 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对于这股真气流,楚风一直很审慎,从来没有动用过,因为他不知道动用这股死气真气流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是现在他已经不得不动用这股死气流了,因为他真正意义上的真气流已经无济于事了。 楚风的尝试很简单,他缓缓地把一缕死气渡入了这具尸骸之中,用死气牵引着自己的真气在对方的尸体之流动,通过观察尸体经脉的一些细微差别,结合他这么多年参悟功法的经验,还原这具尸身死亡之前所运转的功法。 真气可以在尸体中残留,但是不会自主运转,同时还会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消散。 但是死气却不一样,死气本来就可以在特殊的条件下从死物的体内孕育而出,死物复生更是因为被自身所孕育或者携带的死气操纵。 楚风当然没有想要把这些尸体通过灌输死气的方式制造成复生的死物,死物大多都没有灵智,只有本能,就算制造出来,也必然是敌人。 更何况,楚风体内的死气本来也不多,一部分来自楚紫儿,另外一部分则来自在下昆仑中被死物所击伤所感染的死气,也许能造就一两个死物,但是更多却是不可能的事情。 楚风想要做的事情,是把这些尸体炼制成自己的傀儡。 这门法术来自于鬼界一个极其隐蔽的门派,这个门派以掘墓炼尸为乐趣,但是自己也经常遭遇自己炼尸的反噬,这就是那个门派的掌门在寻找到楚风疗伤之后与楚风分享的乐趣。 楚风一直认为这是对已经亡故之人的不尊严,所以并没有深入研究,只是略微有些涉猎,但是此刻,他也已经顾不得那么多的小节了。 一般的炼尸方法,其实并不复杂,无非是三种:通过在尸体之中嵌刻阵纹,以操控阵法的方式控制尸体;将自己的一缕神识保留在尸体之中,通过神识操纵尸体;或者最为残忍的一种,那就是在对方还活着之时进行炼制,炼去对方的自主意识,留下一具言听计从的肉身。 第三种炼尸方法成效最大,也是最为残忍的方法。 而前两种,都因为尸身无法长久保存真气,只能利用其肉身。 此刻楚风要进行的尝试,就是将第一二种方法融合起来。 他有着正常人根本就不会有的优势,他能从某种程度上激活尸身,使得尸身变成第三种炼制方法之下的肉身。 唯一的问题,就是不知道这种死气变成真气的模拟,以及自己渡入的真气是否会消散。 如果真气依然不能够长久保留的话,那么楚风就只有倾全力打造一具九阶的尸身了。 只要能够发挥出这具尸身生前能力的一半,那么就能增强突破这宇宙禁锢的可能。 楚风的尝试进行得很缓慢,也很谨慎,因为他也是第一次进行这样的尝试。 尽管有珊瑚在一边与他商讨其中的一些难点,但是却也难以改变二人都是新人的事实,不得不慎之又慎,避免产生什么难以掌控的变化。 值得庆幸的事情是,楚风的尝试虽然进展缓慢,但是却并没有要失败的迹象,而是在逐渐地向成功地靠近。 当楚风将自己的一缕神识渡入了这具尸体的时候,这具尸体随着他心念的转动,微微眨了眨睫毛,而后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根本看不到任何生机的眼睛,但是它此刻却睁开了。 通过这双眼睛,楚风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片模糊的世界。 楚风试着下达命令,命令这具尸身站起身来,活动着筋骨,而后开始缓慢地运转体内那一缕夹混了死气的真气。 也许是死气对真气有所加强的缘故,此刻真气的运转并没有丝毫要泄漏的意思,与之相反的是,随着真气的运转,逸散在四周的灵气也渐渐地被吸纳而来,汇入了这具尸身的体内。 楚风和珊瑚面面相觑,想不到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便成功了,只是都还等不到二人为之兴奋,在片刻之后,这具尸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而后便突然炸裂而来,崩碎为无数的碎肉。 幸好楚风的一缕神识在那具身体之中,提前察觉到了异象,二人及时逃离,才没有被波及。 之后楚风又进行了两次尝试,每次都是在成功之后不久尸身炸裂而开,无论楚风和珊瑚如何设法压制,都无法改变这个结果,无法使得这尸身能够长久地保留。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风和珊瑚都在思索,但是对此道根本无所涉及的二人也完全不能理解。 在沉默了许久,珊瑚才道:“也不需要完全成功,如果同时有很多的尸身爆炸的话,所产生的强大冲击,依然会造成一些震荡。” 楚风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看着那漂浮在他们身边的尸身,只能默默地说一声抱歉。 第703章 亵渎(上) 楚风当然不会老老实实地只用这些尸身被引爆的那部分能量——既然已经要对这些前辈的尸身大不敬了,楚风便索性将这些尸身的能量发挥到极限,他可不想既亵渎了这些尸身,又不能逃出幽牢。 楚风把这些尸身都当做了布阵的材料。 他们人虽然都已经死去了不知几多岁月,体内的真气也都随之逸散得干干净净,但是他们与血肉结合在一起的那部分灵性却随着血肉同在,固化在了其中。 楚风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这一部分与血肉容纳在一起的灵性也一并引导而出,从而增强大阵的力量。 既然要破阵,那肯定就只追求的是杀伤力,所以楚风毫不客气地用这些人为阵基布下了他最为擅长的,也是杀伤力最大的杀阵。 而后他便开始一一地将死气与真气的混合物渡入这些死者的体内,用死气模拟循环,却在循环即将成功的瞬间停止下来,以避免尸体提前爆炸。 这样的工作很消耗楚风的心神,尤其是每一具尸体之中都需要残留一缕楚风的神念,用以在最后的关头一起完成那个模拟的循环的最后一步,然后再控制步调达到同时引爆自身所有灵气的结果。 这就相当于把楚风的意识分割成了数十份,用一份意识去带动数十具躯体。 这样的事情很艰难,而对神识所产生的负担之大更是难以想象,每添加一份尸体傀儡,楚风眼中的光芒便黯淡一分,到得后来,楚风整个人都已经与那些尸身没有太大了区别。 珊瑚虽然有心帮助楚风分担一些负担,但是她却无法像楚风一样完成那个特殊的步骤。 更何况,她之后还需要承担来自木鞭的压力,那是大帝的法器,甚至还可以镇压最强大的大帝,一旦要与这同样强大的法器对撞,所产生的压力绝对不会比楚风所要承受的压力更小。 当楚风忙碌完一切的时候,他们也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但是这都已经不重要了,这毕竟已经是他们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压抑着自己身躯的颤抖,向着珊瑚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完成,只等珊瑚。 珊瑚也点了点头。 两人离开了尸身所布置下的阵基,到了这个阵法将要爆发的能量的汇聚点。 他们不可能用这个阵法去轰击整片宇宙,那只是徒劳无功的挣扎,唯一可能值得尝试的方法,只有集中所有的力量,在一瞬间轰击一个点,造成这一个点的破坏,从而使得整个阵法在瞬间出现一点的漏洞让二人能够逃出去——就像是楚风当初为了救啸月涣所做的事情一样。 这要求楚风和珊瑚之间密切的配合,必须要配合得紧密无间,谁也不能快,谁也不能慢。 为了确保这个配合的时间,两人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展开配合,而是由珊瑚先进行了一番预演。 在楚风准备的时候,她便一直在试图进一步掌握这把木鞭,以她的聪颖,对于掌握这把木鞭依然感觉很吃力。 甚至说正因为她真正开始了解这把木鞭,她才意识到,她只不过刚刚接触到了这把木鞭的冰山一角。 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这把木鞭之上的气息与他们所信仰的树神有几分相似,甚至更为古老,更为强大,仅仅是这气息就已经宣告了哪怕鲛人族与这木鞭有着说不清的渊源,珊瑚也不可能真的能够驾驭它。 但是她依然在极短的时间里,摸索到了很多要领,虽然依然无法发挥出这把木鞭真正的威力,但是在她目前可以掌握的范围内,她已经做到了极致。 她一边询问着楚风关于阵法释放威力的速度,那些尸体所需要的积蓄准备的时间,一边与自己的时间反复校核着,一边设计着双方的行为,以便于两人可以根据对方的行为判断当前两人进度是否保持了一致。 为了便于校核,珊瑚一共设计了十个关键时间节点,二十个辅助时间节点,两个人一共六十个动作,都在她的预演之下一一地成为校对时间的尺度。 由于相对来说,她控制木鞭比楚风控制那些尸体要自如一些,所以一切的时间都以楚风的时间为准,无论快慢都不需要楚风调节,由她负责控制自身来与楚风的时间相互匹配。 楚风只需要在进行到相应的进度做出相应的反应就足够了。 在设计好这所有的行为之后,两个人又进行了两次合练,确保了双方都清楚了每一个时间节点的反应之后,二人便开始了正式的尝试。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随着他心念的转动,那在远方漂浮的尸身体内所欠缺的最后一环都在这一瞬间咬合而上。 真气与死气的混合气流在尸体的经脉中运转着完整的套路,开始疯狂地攫取四周的灵气,将其通过本能炼化纳入体内变成自身的真气。 珊瑚观察着楚风的一举一动,她看到了楚风的左手大拇指微微一弹,这是第一个关键时间节点。 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她所需要做的事情,便是开始激活木鞭。 她的修为不足以瞬间激活木鞭的三十六重符文,所以她也需要时间来将那九节鞭身上的三十六重符文一一激活,这也是她与楚风的配合之中最为关键的一部分。 进程远不如他们所想象的那么顺利,因为尽管已经提前设想了很多可能,也设置了很多用以校核的时间节点。 但是现实情况却比所能想象的还要复杂许多,楚风需要同时控制数十具尸身,有时难免就会有所疏漏,导致一些尸身已经完成了第一次的循环,而有些尸身却还差了一大半,有时又会因为有些尸身肉身的本能苏醒对楚风的神识产生排斥,让楚风花费时间去镇压。 但是这些情况都算是可控的,只要珊瑚压制激活木鞭的速度去等待就好了。 真正难以应对的是有些尸身会摆脱楚风的控制,凭借本能自行地开始运转体内的真气,这样的速度根本不是楚风可以追上的,楚风的神识因为分散太多也难以应对,面对这种情况,珊瑚就必须用超出自己极限的速度激活木鞭,紧咬着牙关忍受来自木鞭的巨大反噬,以防阵法被提前激发,而自己却不能用木鞭配合。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这种尸身超出控制范围的暴走情况只出现了两次,也很快地停止了下来,在楚风的调控之下略微减缓了速度,逐渐地把时间拖延到了正常的时间进度。 第七个关键时间点的信号刚好相互吻合,但是楚风和珊瑚都没有时间去庆祝这前面七步的胜利。 因为后面三步,每一步走错都会导致之前所有的结果付诸东流。 所有尸身进入了最后一次的真气循环,当这一次真气循环完成之后,所有的尸身都会爆炸。 这一步,楚风必须控制所有的尸身真气同步,不允许有任何一具尸身会提前完成这个循环。 一旦提前完成,那就意味着这个阵法会在不完全的程度下启动,而这个时候,珊瑚也未必能够准备得好。 那样,很有可能就是一次失败,如果来不及逃跑,这个提前被触发的阵法还会毫不留情地攻击楚风和珊瑚,给二人留下难以挽回的伤势。 楚风的呼吸有些沉重而浑浊,就像是一头牯牛一般,他的七窍都开始流血,使得他的面庞有些狰狞可怖。 珊瑚依然观察着楚风的躯体,控制着自己激发木鞭的速度,她开始略微加快了木鞭的激发速度,因为她其实很担心在这个时候尸体之中的真气会暴走失控,导致阵法提前触发——如果等到那个时候她再加快激活速度的话,很有可能会跟不上楚风的步伐。 所以宁愿此时加快一些激活木鞭的速度,哪怕身体会因此承受更多的负担,也比平稳地激活好一些,至少会更加保险一些。 不过事实证明,珊瑚的所有忧虑似乎都是多余的,直到楚风的右手中指轻颤打出了第八个关键时间点的信号为止,都没有任何的意外之事发生。 而此时,木鞭的三十六重符文都已经尽数激活,再次投射出那座九重四方金光塔。 在这一刻,无论是楚风,还是珊瑚,都感觉到了,他们所处的空间有一阵轻微的颤抖,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依然被他们捕捉到了。 他们不知道那轻微的颤抖意味着什么,不过到底是什么他们也没有工夫去想,时间已经开始向着第九个时间的关键节点流逝,在这个时间节点到达前的那一瞬间,就意味着整个阵法将会被激发,而珊瑚也需要在这个时候,开始完全发挥她所掌握到的木鞭的力量。 楚风和珊瑚都没有去看那些尸身怎么样了,如果他们此时能够从更远处的星空看这幅画面的话,他们会看到一片璀璨的五色霞光,就像是翻涌的泉水,在这一刻,打破了这片死寂的宇宙的黑暗,与那座穿透了无数虚空的金光塔,照亮了这个宇宙的每一个角落。 第704章 亵渎(下) 五彩的烟霞在喷薄着,与那座九重的金光塔互相辉映着,照亮了这片宇宙的每一个角落,驱尽了所有的黑暗。 可惜的是,此时此刻,没有人能够在远处观赏这绮丽到极致的风景。 楚风和珊瑚都没有工夫去管那些刺得他们已经睁不开眼睛,只能凭借光的刺眼强度来判断那阵法的运作程度。 楚风所需要负责的事情几乎都已经完成了,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向外喷吐着鲜血,这都是之前所有步骤所积攒下来的反噬之伤,一瞬间的爆发比依次发作更为严重。 更为关键的是楚风根本没有时间把分散在那些尸体之中的神识一一收回。 他只来得及收回了一部分神识,其余的神识都在这场剧烈的爆炸之中化为了灰烬。 这样的伤势就相当于直接把楚风的灵魂斩去了一部分,这种伤势比内伤更严重,甚至可以说是一种针对神识的道伤。 这样的伤势,往往会导致修士境界跌落,也需要休养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元气。 但是要从这里逃离,去拼取生机,这个时候就已经顾不得这样的风险了。哪怕是有境界跌落的风险,这个险,他们也必须冒。 楚风已经没有余力了,所以所有的重担都随之压在了珊瑚的肩上。 珊瑚一边观察着整片宇宙的光芒,一边借此调整自己激发木鞭的速率。 在她的操纵之下,九重金光塔开始“嗡嗡”地颤鸣,整座塔身开始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旋转起来,一片金色的光芒连接成为一片,从原来仅仅是外形类似于一座塔,真正地变成了一座塔。 这座塔拥有具体的形貌,也不再有任何的空隙,每层的四面符文因为塔身的高速旋转,在视觉之中留下的残像交错重叠在了一起,变成了独具风格的塔身铭文。 楚风眼中映照出了这些幻象,在那一瞬间,他的眼前再次浮现了无数的画卷,交错重叠,引得他体内本来就因为内伤而失控的真气彻底摆脱了楚风的控制和压抑,在楚风的体内纵横肆虐,在一瞬间就将楚风的经脉变得一塌糊涂,十二套主要的经脉环路被彻底摧毁了九套,剩下的三套也都残破不堪,只有一些细小的经脉末端因为自身真气容量较小,受到的伤创才轻一些。 也多亏了楚风之前在炼制那些尸体的时候也消耗了相当数量的真气,体内残余的真气数量不过一半,不然以这样受激而暴虐的真气的程度,只怕有多少经脉都会在片刻之间给摧毁得一干二净,甚至再一次导致气海破碎也不是不无可能的事情。 那杀阵肃然的杀气就像是一口剑悬在了头顶,使得珊瑚的背上也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是她没有动——因为距离之前与所商定好的关键时间节点还有些时间,她必须等待时间节点的到来才能进行下一步的举动。 珊瑚觉得时间很漫长,漫长得她又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漫长得她把她这二十多年的岁月都一一回顾了一遍。 直到她的思绪渐渐落在了近前,她终于感受到了,那刺得她灵魂都开始震撼,都开始恐惧,开始怒吼,开始哀鸣,开始挣扎着想要逃离的寒意。 那寒意,就是她一直在等待着的第九个关键时间节点。 珊瑚深呼吸一口气,将手腕微微一翻,完全放开了自己对真气的约束和控制,使得早已被她汇聚在了手臂经脉之中的真气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疯狂地汇入了那木鞭这怎么填也填不满的大海之中。 木鞭被大量的真气所激发,整条木鞭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如饥似渴地吸收着珊瑚的真气。 随着珊瑚的真气被木鞭吸收,那座金光塔所散发的金光愈发地耀眼,但是塔身却开始迅速地缩小,缩小得仿佛成为了一个钻头,一个能够钻破一切的钻头,高速地旋转着。 珊瑚依然在等待,等待着最后一个关键时间节点,那是最后也是最要的一个时间节点,在最后一个时间节点失败,就意味着至少可以预见的时间之内,他们都已经失去了再拼搏一次的机会。 所以珊瑚不会允许任何失败。 珊瑚甚至比她这一生中任何时刻都要冷静,都要沉着,尽管那受到多重激发的阵法所爆发而出的强大的杀意已经惊破了宇宙,怒吼着滚滚而来,但是她的脸上,却再也看不到任何的震惊或者畏惧。 她的脸上有的只有令人感到寒冷的冷静。 之前颤抖着的灵魂早已回到了珊瑚的体内,她的心里只有一片空明,就像是纯澈的水,明明有东西,一眼望过去,却能直接看到水底的鹅卵石与游鱼。 珊瑚默默地估算着时间,就在那最后的一瞬间,她看到了一片尸山血海,她看到了自己的尸体,被一道五彩的烟霞撕贯穿,胸腹之中只剩下了一个巨大的洞口,那是那道五彩烟霞所留下的贯穿伤。 风拂过,她一身染血的衣裙在缓缓地飘荡着,与她已经凌乱的蓝色发丝相互辉映,成为了血色残阳之下一道凄美的画卷。 珊瑚闭上了眼睛,她朱唇微启,发出一个轻微的声音,就仿佛是一首来自远古的歌谣一般,虚无缥缈。 “十。” 木鞭随着珊瑚的手腕微微旋转,那一刻,珊瑚的面庞被镀上了一层神圣的金色光芒。 那一刻,楚风的眼中映照出了一个神女,那是一个不容任何侵犯亵渎的神女。 下一刻,剧烈的轰鸣声与璀璨的光芒将这片宇宙彻底吞没,继而冲击波就像是海啸一般向四周扩散而去,将宇宙中漂浮的早已死去的一颗颗星体化为虚空之中的粉末,将一具具尸体彻底葬入永恒的寂灭。 那一刻,整个宇宙,就像是爆发了自己残余的最后一星半点生命,要用绚丽至极,壮观至极的景象来迎接死亡,要用一场狂欢,埋葬所有的悲伤。 “噗——” 珊瑚紧握木鞭的手揽住楚风的腰,另一只手则抓着楚风的手绕过了自己的脖子搭在自己的肩上。 珊瑚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楚风的身体,跌跌撞撞地从那片垂挂着氤氲雾气的星河之中冲出。 他们一边艰难地前行,一边大口地吐着血——浑身的气血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早已沸腾,鲜血甚至就不再像是血液,而只是廉价的水而已。 她和楚风的状态都很糟糕,为了使得那幽牢崩溃,他们都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尤其是在最后关头,楚风竟然又有明法的迹象却又被他强行压迫了回去,使得楚风的伤势比所能预想的还要严重一些。 珊瑚没有带着楚风走出太远,刚刚离开那星河,她便和楚风在这一片充满了生机的宇宙中停留了下来。 也许是对幽牢很自信,所以这片星辰的通道之中没有任何人,没有看守。 这正给了珊瑚和楚风一丝的喘息之机。 珊瑚和楚风都没有迟疑,迅速地盘坐而下,只留下一丝的注意力留意着外界的动向,同时开始竭尽全力地疗伤。 珊瑚的伤比楚风轻得多,所以珊瑚在将自己紧要的几处伤势压抑下来之后便开始分心一边自行疗伤,一边协助楚风疗伤。 她的确没有想到楚风会受这么严重的伤,五脏六腑都被崩裂,但是出乎她所预料的是,楚风的神识却没有受到与肉身伤势相匹配程度的伤,换而言之,楚风也就是肉身受到了极大的损伤,元神则因为部分神识受损受了不轻的伤之外,却并没有她之前所想的那么糟糕。 珊瑚也没有时间多想这其中的因由,因为他们随时可能被人发现,当务之急还是疗伤,至少要保证二人即便没有一战之力,也要有逃跑之力。 二人疗伤都很急,楚风也很急,他根本没有去修复自己的那九套经脉,他其实只修复了一套经脉的回路,那是他认为在死战这种局面之下最适合的血魔经的真气运转循环的回路,接下来必然还会有苦战,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在修复好了这一套经脉之后,楚风又开始修复乘风诀所需要的经脉回路,同时顺道调理他的脏腑,使得脏腑能够正常地工作运转,能够支持肉身的不崩朽,便也只是到这个程度而已。 楚风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珊瑚,和珊瑚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 他们此时的状态都不好,所以此地根本不宜久留,他们要尽快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到外界去。 二人搀扶着一直奔驰,终于在宇宙星河之中见到了一个明亮的洞口,穿过了那个洞口,他们就到了星辰岛之上。 在星辰岛上,虽然空间也不大,但是却有更多的辗转空间,有了更多的辗转空间,也就意味着他们的生机多了许多。 他们跨过了那道光与暗的交界线,强烈的光芒刺得他们睁不开眼睛。等到他们渐渐适应了外界强烈的光芒终于睁开了眼之后,他们看到了一个女子,淡漠地站在他们的身前。 那女子手里,提着一口剑。 这个女子,是赵蕊。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05 考验 赵蕊的出现,让楚风有些始料未及。 她似乎早已做好了自己会逃出幽牢的准备,以自己和珊瑚的状态要从赵蕊的手里逃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珊瑚看着赵蕊,嘴角却不由得微微扬了扬。 赵蕊看着珊瑚,目光中有了一丝异样。 “认识?”楚风小心翼翼地问着珊瑚,一边打量着四周,发现在这片林间空地之外,没有任何人,只有赵蕊一个人。 “算是吧。”珊瑚看着赵蕊,神色有些警惕。 赵蕊瞥了珊瑚一眼,才缓缓开口道:“你们能逃出幽牢真的是出乎我的意料。” 珊瑚秀眉轻微一颤,微微地笑了起来,道:“能出乎你意料的事情,还会有很多。” “比如呢?”赵蕊缓缓抬手,将手中那一口仿佛是星河一般的宝剑举起,剑身之上星光闪耀,映得人一阵眼花缭乱。 “比如我知道你在这里,绝对不是为了杀我们。”珊瑚缓缓伸出手,用她的指背缓缓地拂过那口宝剑的剑刃,丝毫不介意那剑刃之上肃然的杀气将她细腻的肌肤撕开了一条血口,鲜血缓缓地沁出,而后在剑上洇散开,而后滑落。 那画面就像是一朵鲜艳的桃花,在那一刹那在宇宙中绽放,然后将星河染成一片娇艳的红色,却又在短暂的瞬间后重归于寂灭。 赵蕊冷冷一笑,目光依然有些冷冽,只是将手里的剑收了起来,带着几分讥诮地说道:“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还能这么聪明,真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相貌和智慧并没有必然的联系,不是吗?”珊瑚一笑,如春风般和煦,与赵蕊如冰霜一般的面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果真的有所联系,那我想此刻你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对于珊瑚的嘲讽,赵蕊很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一拂袖,才接着说道:“这里我可以给你们一些讯息,但是之后的事情我不会再管,事先已经许诺好的那一部分,我也需要。” 楚风皱了皱眉,微微咳了两声道:“你……已经食言了一次了。” 赵蕊的目光微微扫过落在楚风的身上,才继续道,“你大概也不想让人知道风先生,和楚风,和楚奚武,其实都是一个人吧?” 楚风的脸色一变,他的真实面目至今未曾暴露,就算赵蕊从他体内运行的功法种类之多,终于想起了早已被遗忘在尘埃之中的归元万化诀,知道了自己是三妙宫的弟子,知道了自己是归元一脉的唯一传人,楚风,也从莫璇渔关于三妙宫血战的描述之中猜到了楚风就是楚奚武,但是风先生这个身份…… 这个身份,赵蕊究竟是从何得知的? 赵蕊没有理由知道他的身份,因为他们从来没有任何的交集——那赵蕊究竟是如何知道他的身份的,是有什么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人告诉他的吗? 但是……能将这三个身份都对上号的人,都是楚风选择了信任的人——然而现在看起来,其中有些人似乎辜负了这份信任。 赵蕊没有去解释,当然也不会解释,对于她来说,这正是威慑楚风的一种手段。 风先生销声匿迹十余年,但是这个世间却没有将风先生遗忘,只要他再出现,依然会有人打他的主意。 这是赵蕊用来确保自己能够分得自己那一份应得的报酬的砝码,没有足够的砝码,又有谁能确保,对方会说话算话呢? “那个小丫头就在星河边,祖师似乎想要从她那里得到什么来救治她那正在腐朽的生命。” 赵蕊说着,眼眸里有一丝狂热的精光闪过,似乎是如果不是她动手的风险太大,那她甚至也会去尝试一般。 “人手我都已经调集出海了,整座岛上的人不多,你们可以先疗伤。我那位名义上的师傅就像是一条看门狗一样守在星河的入口,那是你们唯一的障碍。” 赵蕊提起她的师傅林颦时神色有些不屑,有些鄙夷,大概是素来自傲的她,很看不起这种放低身份的行为。 赵蕊说着,便转身向山下走去,手腕却向后一翻,抛出两道光芒,稳稳地落在了珊瑚的手里。 那是两瓶丹药,对于缺医少药的楚风和珊瑚来说,正是他们所急需的东西。 这些丹药能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元气,并且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看着赵蕊远去的背影,有些不明白赵蕊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她是骗自己的,那完全没必要在此刻施以援手,如果她是真心要与自己合作,那也不应该对于他们被囚禁在幽牢之中始终无动于衷。 楚风紧紧皱眉,似乎有些想不通。 “是考验,她只是想看看我们是否有值得合作的资格。”珊瑚淡淡地道,她与赵蕊的接触可比楚风早,她也更能看穿这些人各自的心思。 赵蕊的确是和楚风所预料的那般,是一个极其有野心的人,也是一个不甘于被人驾驭的人。 所以她会对甘愿为星河仙子前驱的林颦充满了鄙夷,哪怕这个人是她的师傅,哪怕这个人其实是屈服于了一个大帝。 赵蕊不想当一条看门狗,也不想当一条帮人追捕猎物的猎犬,她也想着要如何才能翻身做主人。 但是这不意味着她丧失了最基本的理智,跟什么人都可以合作。 她并不想与那些没有实力的人合作,哪怕这个人体内能够运行那么多重功法,这也不能证明对方有合作的资本。 所以她需要对方证明其有合作的价值的考验,这个考验就是从幽牢之中逃脱出来。 幽牢是一座难以逃脱的牢笼,如果能够从幽牢之中逃离,那么才能证明这个人的确有实力——只有这样的实力,才会与她那已经甘愿为人走狗的师傅抗衡,再去面对那个快要死掉的星河仙子。 珊瑚知道赵蕊就是这样想的,而赵蕊也的确是这样想的。 毕竟,巨人不会屑于与蚂蚁合作,除非这个蚂蚁有能撼动巨人的力量。 如果楚风和珊瑚不能突破幽牢出来,赵蕊会继续安分地当着星辰岛的弟子,而楚风和珊瑚能够逃离,她就能够让楚风和珊瑚去尝试挑战星河仙子与林颦,无论楚风胜负如何都不会对她有太大的影响。 不管怎么算,赵蕊都是最大的赢家。 这也正是珊瑚嘲讽赵蕊的一点,她何止于聪明,而是太聪明了。 珊瑚与楚风相互搀扶着,在山间找了块巨石,一起背靠着巨石坐了下来, 珊瑚把丹药分了分,递给了楚风。 楚风和珊瑚都没有把丹药吃完,只是根据各自的伤势吞服了一小部分。 毕竟他们在面对了林颦之后,不知道将会留下怎样的伤势。 而珊瑚在借助药力将自己的伤势疗养了七七八八之后,便一边运气吐纳恢复自身消耗的真气,一边缓缓地说道:“据我估计,林颦的修为应当已经在九阶初段了。” 楚风眉头一皱,有些诧异。 他记得在三妙宫之战之前,林颦虽然身为星辰岛的岛主,但是众人都知道,星辰岛真正的主事是林颦的师傅,前代的岛主陆茹。 陆茹的修为是八阶巅峰,止步在九阶的门槛前,因为被颜天君毁掉道基而无法迈入九阶。 但是这样的陆茹都能始终操持实权,而林颦自身也没有太大的名头,这就足以说明,林颦不是一个修行上的强者。 但是为什么,这个林颦会在短短的十多年间,修为提升到九阶初段? “林颦的修为是前些日子,我们来到星辰岛的那一日之后,被强行注入了大量真气,无视了常规的破境门槛,强行提高的九阶初段的。”珊瑚轻声解释道,“只怕是那个在星河中沉睡的女人知道自己出了大问题,所以才急忙做出了这样匆忙的安排,以确保自己的安全。” 楚风不由得愣了愣,许久才讷讷地道:“你们的到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他和珊瑚都需要时间疗伤,所以也正是这个时间,可以交换一下情报。 珊瑚顿了顿,道:“我也不知道多少天以前,我和瑶池的燕冬阳师姐约好了在圣地遗址碰头,想要在那里找找看有没有有用的线索。但是还没有等到燕师姐却突然和一些也已经找到那里的敌人相遇。我族战力稀缺不敌,只能且战且退,最后在混战之中意外触发了遗址之下的一座法阵,便将我们直接送到了这里,送到了星河之中。” 楚风点了点头有,这与他所猜想的差不了多少,但是却很难解释为什么珊瑚等人出现在这里会导致星河仙子自身出现大问题。 在许久的沉默之后,珊瑚才继续说道:“那位沉睡中的人,之所以会出问题,只怕还是与这次的事件有关。先祖会留下那样的一座法阵,也应当是有深意的安排。” 楚风看着珊瑚眉头深锁,知道珊瑚大概也是才有时间来思考这些问题,但是这些问题本来就缺乏足够的线索,所有的推测都是毫无道理的推测,有时候想得再周密,都未必会有一个确信的结果。 但是楚风什么也没说,因为他也很希望珊瑚能给出一个真相,哪怕只是一个猜想,至少比雾里看花来得好。 第706章 残忍 长久的思索并没有产生有实际价值的答案,可以确认的事情只有两件。 第一件是星辰岛必然与鲛人族有所关联,其次则是星辰仙子也必然与鲛人族有所关联。 除了这两个较为显而易见的答案之外,楚风和珊瑚都不能更进一步地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而在珊瑚整理自己思绪的时候,楚风也在思考应该要如何面对林颦。 那是一个九阶初段的修士,远比他和珊瑚强大得多,强大得想要杀死他们就和杀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就算楚风现在强行明法破境,迈入八阶的行列,也不会在林颦的手下占到任何好处。 所以硬拼明显不是什么好主意,但是他们却又无法绕开林颦,因为她看守着星河的入口。想要进入星河,就必须从林颦的身边经过。 珊瑚在思索星辰岛与鲛人族关系无果之后,也开始与楚风一并商议如何针对林颦。 毕竟她已经与林颦有些接触了,比楚风更清楚林颦的性格,实力,以及弱点。 楚风也相信珊瑚有这样的眼力,哪怕接触得不多,她也能够看出林颦的一些弱点,以对症下药。 “林颦这个人……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其实是他人的提线木偶。”珊瑚说着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林颦自身并没有任何的主见,甚至连话都不能好好地说。她似乎更习惯于被人操纵摆弄,而不是自己做出决断,这大概是她自幼生活在陆茹的阴影下所致,之后虽然接任岛主,但是却是陆茹的提线木偶,使得她积重难返。即便现在她看起来像是掌握了星辰岛的权力,那也还是因为星河仙子在她的背后指挥他。” 珊瑚一边思索着,一边将自己所掌握的信息缓缓道来。 楚风有些讶异地看了珊瑚一眼,有些惊奇过去对于外界事物有些懵懵懂懂的珊瑚竟然知晓了这么多的事情,想来这十年间为了和外界接轨,她也做了很多努力,不再是如以前一般孤悬海外,自生自灭的一股势力。 珊瑚注意到了楚风的神色,她只是浅浅一笑,并没有去解释,继续说道:“所以林颦哪怕有九阶初段的修为,其实真实能够发挥出来的战力只怕也很有限。如果能将星河仙子与林颦之间的联系切断,我认为林颦的精神就会崩溃,丧失斗志,变得不足为惧。” 楚风皱了皱眉,对于珊瑚这样的判断还是有些怀疑。 “我从星辰岛弟子的只言片语之中了解到,十几年前,陆茹失踪的消息传回来之后,林颦就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一般,根本不知道如何做是好,有的只是木然,除了沉默便是哭泣,连一丝一毫的反应都没有。最终还是当时还只是一个少女的赵蕊出面收拾了局面,整顿了混乱不堪的星辰岛,震慑了蠢蠢欲动的几位长老,之后又是赵蕊带着林颦进入了星河。之后林颦才有了一些好转,开始主事,她们认为是岛主的心性有所变化,但是在林颦审讯我的期间,我观察到林颦的审讯和沉默的时候几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审讯的时候她很是凶戾,而无事的时候她就唯唯诺诺地站在一旁,甚至连看我一眼都有些不敢。” 珊瑚的解释是要释清楚风的疑惑,增加二人的信心,为接下来的每一步行动打定坚实的信念的基础。 楚风点了点头,表示会意,继续听珊瑚的陈述和安排。 “我们二人如果要与林颦正面对抗的话胜算极低,所以既然注定打不过,那我们便不能再一起上去送死。”珊瑚顿了顿,看着楚风的眼神之中多出了几分痛楚的挣扎,但是她的声音却没有任何变化,依然平稳而沉静地道,“我需要大哥你去引诱林颦离开星河入口,而我潜入星河,对那个已经衰弱得不成样子的人进行致命的打击。” 楚风点了点头,并没有太多的迟疑。相反珊瑚却在说完这话之后,露出了几分怅然迟疑的神色,看样子,很是痛苦。 “大哥,我这样的女人……是不是太残忍了?”珊瑚忽然开口问道,声音在那一刹那有一丝的颤抖。 楚风愣了愣,神色古怪地看着珊瑚,许久才挠了挠头讷讷地道:“没有吧……” 珊瑚见楚风木讷的神色,不由得“噗嗤”一笑,有些气恼,又有些羡慕地道:“要是我也能和大哥一样就好了。” 楚风有些不明白珊瑚的话语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虽然想不明白细节,但是他对于感情的变化还是有些敏感,依稀觉察到了珊瑚的情感中似乎痛苦,有些创伤。 楚风沉默了许久,一边尽力地修复着乘风诀所要用到的经脉,一边开口道:“担负这么多东西,很辛苦吧?” 珊瑚抬起头,看着上方那耸入云霄的山峰,点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楚风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跟着珊瑚一起望向那云海之后的山峰,才又道:“很多事情,你也可以拒绝的,哪怕是所谓的宿命。” 珊瑚笑了笑,眼睛弯成了美丽的月牙,才道:“大哥喜欢聪明的女孩子呢,还是笨笨的女孩子呢?” 楚风想了想,才挠着头道:“这些都无所谓吧,投缘就好。” 珊瑚瞥了楚风一眼,才幽幽地道:“大概不是每个人都像大哥你这样想的啊,就像刚才我让大哥你去引开林颦,换了很多人,只怕都会觉得我是想牺牲他吧。毕竟,为什么不能我去呢?既然是我出的主意,那应该把危险的事情留给自己才是。” 这句话,终于让楚风有些明白了珊瑚为什么会在刚才做那样的安排的时候,流露出那样明显的痛苦和挣扎。 大概是珊瑚那极度的冷静和对于时态权衡利弊之下最为有利的抉择,让很多人的情感上都接受不了,对珊瑚产生了极大的抵触。 而这些人,大概就是珊瑚的族人。 楚风不知道珊瑚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事情,但是他明白了这一点,所以他在许久之后的沉默才道:“很多事情注定不会被理解,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楚风也不知道这句话对不对,因为他见过的很多修士杀人也不被他所理解,他们也无愧于心,难道他们所做的事情就是对的吗? 楚风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原来自己追求了这么多年的东西,本身就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我的决策牺牲了很多人,就像是他们都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而我让他们抛弃难以救治的伤员,会拖累大家速度的伤员,全速逃离;就像是在这里,无论林颦如何折磨虐杀我的族人,我都不曾提到过她感兴趣的一个字。如果大哥你是他们中的一员,你又能这么说么?” 珊瑚再次发问,声音却有些哀切,有些凄然,让楚风心头蓦然一紧,酸楚得仿佛是要哭出来了一般。 楚风微微瞑目,许久之后才道:“因为我了解你,所以我知道,你并不是不愿,只是因为你担负着更多的东西。你要保全自己的族人,你还要完成种族的使命,这对于你来说,未免有些沉重了。只是如果我不了解你,我只是你族人中普通的一员的话,大概也会很难不怨恨你吧,毕竟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是感性胜于理性的,尤其是在危机关头,感情更是主导了一切,让人盲目,让人不会思考。” 楚风自己其实觉得自己说这样的话不大合适,因为他自己就是容易被情感所主导的人,他自己也做不到珊瑚那样的干脆果断。 珊瑚微笑,身躯却微微靠在了楚风的身上,有些疲惫地道:“其实我也好想和他们一样,我宁愿成为一个普通的鲛人,我……” 珊瑚说不下去了,清泪顺着面颊簌簌地落下,而后凝聚成为一颗颗璀璨皎洁的珍珠,滚落遍地。 楚风轻轻抱住了珊瑚,希望能给珊瑚一些支撑,一些温暖。 十五岁便挑起了那么沉重的胆子,哪怕珊瑚再聪慧,这些年来,所受的苦,心里所积累的郁郁之气,只怕早已积成了一片湖海。 她却又不能将这些苦楚对族人诉说,因为她是一个领导者,她必须要领导着族人去面对更多的困难,不能去打击自己族人的士气,让族人与她一样承担着重负,承担着真相之下的绝望。 这个时候,有一个可以诉苦的人,有一个可以支撑的人,将会是生命中最为幸运的事情了吧。 过了许久,珊瑚轻轻的抽噎停了下来,她脸色微红地擦了擦眼角,楚风也适时地松开了轻轻抱住珊瑚的手,两人相视一笑,目光都很纯澈干净,没有任何多余的杂志,多余的情愫。 那就是两兄妹之间会心的一笑,如此而已。 “准备好了吗?”楚风看向珊瑚,微笑问道。 珊瑚颔首而笑,道:“准备好了。” “那我们出发。” 楚风站起身,目光望向那云海之后。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07章 一帘秋雨 虽然已经完成了分工,但是楚风也不可能真的就完全坦坦荡荡地去面对林颦。 不然,楚风只怕不会在林颦的手下撑过两招。 楚风沿途都在布置一些细小的阵法,用来给之后阻挠拖延林颦争取时间,也是给自己增添几分生还的机会,他毕竟还不想死,他也还想活下去。 尤其是进入云海之后,由于浓密的云雾遮拦住了视线,楚风在这片区域布置阵法尤为密集,只求能够在这片云海之中更多地拖延林颦。 云海之上百丈的山巅,有着一条从虚空之中喷薄而出的河流,就仿佛是水银的河流一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时地有更为耀眼的光芒从那条河流之中闪烁而出,刺目万分。 那就是星河,垂落进入山巅的一片湖泊之中,那是星辰岛的星海,也正是所谓的星河的入口。 珊瑚就此止步,避免靠得太近被林颦发现——为了遮蔽珊瑚,楚风又为珊瑚布下了一个隐阵,将珊瑚隐匿在其间。 “大哥,不要和她正面交手,时刻保持距离。”珊瑚再次叮嘱道,面对林颦,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重复这样的叮嘱,让楚风务必注意安全。 珊瑚又顿了顿,才补充道:“林颦的意志很薄弱,一旦远离了人的控制,大哥你可以用言语刺激她,她应该会因此而受到影响。” 楚风笑着点了点头,而后深呼吸一口气,将周身所有的功法停止运转,将所有的真气都汇聚在了一起,全力地运转着风尘诀,以确保自己的速度。 对于风尘诀的速度,他有着近乎盲目的自信,也相信,即便面对九阶初段的修士,也未必会吃多少亏。 楚风缓步地向山顶走去。 这座山峦的山巅很平坦,也很开阔,才走上山顶的平地,便见到了一片散发着璀璨星辉的湖水,那就是星海。 星海与其说是湖水,倒不如说是清澈透明的一片夜空。 湖水中点缀着颗颗繁星,极其有层次地展开在不同深度的湖水之中,给人一种极其立体的宇宙之感,就仿佛那湖泊之中是一个真正的宇宙一般。 楚风的目光并没有在星海之上投注太久,他的目光迅速地收回,扫过整片山巅,在星海的一座木桥上见到了一个腰间别着一杆竹箫的红衣白裙的女子。 女子的身姿很颀长,也很挺拔,红色的外衣与白色素纱的长裙将她多姿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红白之间鲜明的对比映衬着她秀美的容颜。 那女子青丝如墨披散在脑后,两道秀眉宛如是朦胧烟雨之中远处深黛色的远山,一双眼眸之中,泛着淡淡的氤氲雾气,就像是潇潇的雨帘,她小巧的鼻子之下是一张有些薄的淡红色樱唇,煞是可爱,耳垂上坠着两颗晶莹剔透的水滴形耳坠。 那女子的双眼就像是有一种特别的魔力,令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心疼,心疼这个女子。 那一瞬间,连楚风都露出了惘然的神色,他愣了许久,有些不懂,眼前这个女子就是林颦? 他一直以为林颦应该会是以中年女子的形象出现,这不是美观的问题,而是威仪的问题。 但是他的确没有想到,林颦竟然驻颜在二十岁年纪,与沧海阁那位胭脂一般,都还是保持着一个女人爱美的本心。 更让楚风想不到的是,林颦会是这般娇柔,这般令人心疼的形象,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无助与凄苦的气质,令人不得不垂怜三分。 而真正让楚风震惊的是,他原来早已与林颦有过一面之缘,多年前围剿陆琪的时候,他去寻找路驽,也曾在桥头上见过她——那个时候的她一般迷茫地站在细雨之中,甚至连伞都没有撑起。 林颦站在桥头看着湖面发愣,她看到了楚风,她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眼眸中腾起了一丝雾气,许久才看着楚风,有些试探,又有些迟疑地道:“你是谁,为什么你的气息好熟悉……” 林颦的声音很动听,也很悦耳,就像是雨打在芭蕉上的声音。 就连楚风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会浮现出这样奇怪的联想,但是就是会这样不由自主地想到这个画面。 楚风本来早已想好的说辞,在这一刻都堵在了咽喉上,再也说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见到了自己的影子,那个少年时代的自己。 “我可以进去吗?”楚风用手指了指星海,轻声问道。 林颦看了看楚风手指的方向,然后她摇了摇头,道:“祖师说不可以,她要杀了你。” 林颦的声音平淡而没有任何感情,哪怕再好听,再让人产生满是诗意的联想,都在这一刻让楚风的背皮有些发麻,就像是置身在了一场秋雨之中。 那是一场潇潇无尽的秋雨,烟雨朦胧,所有的一切都是朦胧的,看不真切的。 远处的山,远处的水,都隐遁在了雨帘之后,就像是在一张生宣上洇开的淡漠,隐隐约约可以见到些什么,却又只能见到那隐隐约约。 而林颦,也在这一瞬间,朦胧在了那一场秋雨之中,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朦胧在了楚风的记忆中。 楚风有些惘然,看着落在身周的秋雨,如丝线一般连绵不断。 他伸手接住了一缕秋雨,那秋雨在手心中有一些凉凉的感觉,很清爽,却也很惆怅。 楚风不知道为什么秋雨会如此惆怅,他只是看着那绕着他落下的秋雨,惘然四顾。 他就像是与这场秋雨格格不入的一个局外人,秋雨不会落在他的身上,他也感受不到的秋雨的惆怅——就连那落在他手里的那条丝线,都渐渐地断绝了,他手里的秋雨也成为了虚妄,仿佛他所感受到的惆怅都已经成为了虚妄。 楚风抬起头看了看天,天色有些阴沉,但是他却觉得那像是墨团一般的云比自己的心境要轻松很多。 至少,那雨云有所来,有所去,而他却在这场秋雨中彷徨无措。 楚风微微地走动了一步,身边的雨帘果然像是在躲开他一般的,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哪怕是一丝的湿润都没有渐染上他的衣衫。 看着秋雨,楚风脑海里忽然浮想起了一个名字。 那是一个与秋雨有关的名字,只是他一时有些记不起了,那个名字究竟是什么。 楚风在这片秋雨中走动,四顾,回首。 他已经渐渐忘了自己是谁,自己从何而来,又要往何处去。他只知道,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惘然的情绪,不需要去思考,不需要去做任何事情,只需要沉浸在自己的情感的世界之中,就此与任何人再没有丝毫的干系。 但是开始有很多名字,有很多身影在楚风的脑海里滚动,就像是朦胧在秋雨之后的远山、湖泊,已经隐隐约约可以见到,甚至感觉那个名字已经到了自己的嘴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名字到底是什么,要如何发音,才是正确。 自己要一直在这里徘徊下去吗? 楚风顿了顿,却突然想到,自己是谁,自己代表着“我”吗? 那么我是谁呢,我的名字又是什么呢? 甚至连所谓的名字,又是什么东西呢? 楚风感觉自己的脑海里似乎少了很多东西,渐渐地连最后的思考的能力都在丧失了,连那缕惘然的情绪都在逐渐地消逝。 所有的东西都在脑海里逐渐变得朦胧,逐渐变得黯淡,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挡其衰退的脚步。 楚风眼眸中的那缕光芒开始黯淡,开始朦胧,渐渐地变成了一片雾霭,犹如秋雨之中的那层雨帘,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层,但是却始终无法望穿。 忽然,又有别样的凉意吹拂在了他的脸上,他的手指不自禁地微微颤抖起来,他依稀中,还记得这种轻盈的凉意,像是母亲的手抚摸在脸上的感觉。 这是风。 他的名字里,好像就有一个风字。 他眼眸里的那层雨帘倏然退却,那充满了惘然惆怅的瞳眸在这一刹那迸发出一道光芒。 他想起了自己的名字,想起了在儿时,在黄昏的夕阳下,母亲的声声呼唤。 他叫做楚风,楚是一清二楚的楚,风,是栉风沐雨的风。 那一个个隐遁在烟雨之后的形象渐渐地浮出,那一个个到了嘴边却说不出的名字纷纷变得清晰,他终于想起了很多东西,想起了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一场潇潇的秋雨之中的。 那一瞬间,身边垂落的所有的秋雨都凝滞了,变成了从天空中垂落下来的一条明亮的白线,就仿佛时空都定格了一般。 而后,一丝丝凉意开始向天空回落而去,厚积千重的雨云开始消散,露出了晴天与艳阳。 远处的山,与远处的水,都从洇开的墨迹,变成了清晰的山水画卷,所有的一切都逆转了回来。 远处的雨帘退散而去,一架断桥出现在了粼粼的波光之上,一个红衣白裙的女子,站在那里。 她没有动,但是随着波光的摇曳,她的身姿也随之摇曳起来,被各个方向所投射而来的光芒,映衬得无比美丽。 她手里撑着一把伞,神色有些难过,眼中的雾气就仿佛随时都要凝结起来,化为泪水流下。 尽管她头上顶着的是烈日,是骄阳,但是她撑伞的动作却很认真。 她右手握着伞的中部,左手握着伞的伞柄,将伞靠在自己单薄的右肩上,微微倾斜着,就像真的有一场大雨正在倾盆而下,不断地击打着她纤纤素手里所握的那把伞一样。 楚风看着林颦,神色更认真,因为方才的那一刹那,他差点被林颦彻底蛊惑了心神,迷失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之中。 那只是一瞬间,甚至连真正意义上的出招都不算。 林颦幽怨地看着楚风,轻声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愿意留下来陪我呢?” 给读者的话: 林颦的线已经埋了三卷多了……她终于正式登场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08章 妙目转星河 楚风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陪着她,这个问题对于林颦来说太困难,太复杂,她那简单的大脑根本想不了这么复杂的事情。 所以,她会产生这样的呢喃,也只是顺口而已,她也没有丝毫要去思考的意思。 她所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按照祖师的意愿,杀了这个不速之客。 楚风不是林颦的对手,再来三个楚风也不会是林颦的对手,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所以楚风才刚刚退出了那幻觉之中便没有丝毫迟疑地开始后退。 他很警惕,警惕林颦会突然再一次把自己带入那极具迷惑性的精神世界中,所以他始终盯着林颦,盯着林颦的一举一动,对于林颦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很敏感,随时准备着做出反应。 林颦莲步轻移,就像是水面上漂浮的一朵荷花一般,没有惊起丝毫的波澜,没有泛起任何的涟漪,便已经平稳而顺畅地滑出了一段距离。 这段距离不远,也不近,但是刚刚好,刚刚到楚风的身边。 那一瞬间,楚风感受到了极致的凉意,比之前的秋雨要寒冷上无数倍,却又与冰霜截然不同的寒意,如果非要说的,那大概便是一个体弱多病,垂死的病人在一场秋雨之中所感受到的凉意。 那凉意也许本来并不见得多么可怖,但是对于垂死的病人而言那却是致命的毒药,只要接触,就注定会死亡。 楚风早有准备,所以在林颦移动步伐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开始后退,只是他没有想到,林颦的速度也会如此之快,快得让他只后退了半步,就已经到了自己的跟前。 楚风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但是他没有迟疑,他继续后退了半步,因为不后退这半步,他一定会死的。 所以哪怕那寒意已经刺得他浑身发毛,让他本能地想去招架,但是他依然退得坚定无比,没有丝毫的迟疑。 林颦收起了手里那把油纸伞,微微抖了抖,就像是要抖落在雨伞上聚集的水珠一般。 随着她轻微地抖动油纸伞,一道道璀璨的光华沿着伞骨的脉络一一垂落,那是一条条银色的丝线,就像是之前的秋雨一般,绵延不绝,朦胧而又轻盈,充满了诗意的美感。 但是只有将那银色的丝线收在眼中的楚风才能感受到,每一条丝线,都有着足以崩山裂岳的威力。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秋雨所连成的丝线,那根本就是一条条银河,一条条裹挟了无数星体的星河。 他曾经见过陆茹与祝允同的那一战,那一战陆茹一次次打出星体,他以为那已经足够恐怖——但是现在,见识到了林颦,他才知道,原来星辰岛功法的恐怖,不只是那么简单而已。 他知道林颦手里的那把油纸伞不是凡物,那把油纸伞一定是很强大的法器,应当是一件帝器。 但是能如此面不改色地支撑着油纸伞运转的林颦,修为也只怕超出了他和珊瑚的预料。 只怕,林颦其实根本不是九阶初段的修为,只怕,林颦的修为其实还要高上一大截。 只是因为林颦的性格,所以她所能展现的修为,像是九阶初段而已——珊瑚终究还是犯下了一个大错呢。 “嗯?”林颦发出了一声有些讶异的声音,因为从她的油纸伞中垂落的一条条银色丝线斩落在地,将整座山体劈出了一道道裂缝,却没有斩落在她想斩落的那个人身上。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手会微微一抖,也许是那有些熟悉有些怀恋的气息扰乱了她的心神。 她看向楚风的眼眸里多出了几分迷惘困惑,那漂亮的眉头微微一蹙,惹得人不禁又心疼起来。 然而下一刻,她的神色便又冷了下去,神识的侵扰让她再一次确信了自己的任务,那就只是杀了眼前这个人而已。 “对不起师祖,是我太笨了。”林颦自言自语道,像是在对人说话,更像是在安慰自己。她一边说着,那一身精致的衣裙再次摆动,再次平滑地飘移而出。 她在平移的过程中翩翩地旋转起来,她洁白的裙摆,与一头青丝,也随着旋转起来,她手里的油纸伞也旋转起来。随着油纸伞的旋转,千万滴折射着阳光熠熠生辉的水珠被甩出,顿时充斥了整个空间。 那是一颗颗星体,被从那油纸伞所蕴含的宇宙之中被甩出的星体,有的炽热,有的冰寒,有的坚硬,有的柔软,一瞬间,便使得整片空间都笼罩在了这些被缩小了无数倍的星体之中。 星体与星体也在碰撞,就像是水珠与水珠的碰撞一样,炸裂成无数晶莹的碎片,变成了更为密集的暴雨,继续向四周横扫而去。 楚风没有停下来,一刻都没有停下来,他始终保持着乘风诀的极速,飞速地后退。 但是他始终无法拉开与林颦之间的距离,但是值得庆幸的是,林颦似乎也无法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林颦之所以无法拉近她与楚风之间的距离,不是因为林颦的速度慢,实际上哪怕乘风诀再快,也难以完全弥补他们二人之间的修为差距所导致的速度差。林颦之所以会追不上楚风,是因为林颦的动作并不连贯。 她的每一次移动,每一次攻击,都是针对楚风当前的位置所进行的。 她并没有去思考,如果自己这一击不中会怎么办,也不会去判断,楚风下一步会怎么躲闪,怎么逃亡——她只是看到了楚风在某个位置,而后便简单粗暴地向那个位置扑去,展开攻击。 但是楚风不是靶子,不会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让林颦攻击,他会躲闪,会逃避,所以林颦的每次攻击,每次移动都会以落空告终。 然后她便会在原地停顿片刻,观察楚风现在在哪里,然后再继续之前的动作。 正是这样的停顿,让楚风有了保持距离的机会,避免被林颦直接攻击到。 这样的方式真的很罕见,至少是楚风平生第一次见到,哪怕是少年时候的他,真的要战斗起来,也显得比林颦流畅自如许多。 林颦的一举一动的确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般,僵硬而机械,一点也不灵活,明明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却都不会改变她的做法。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林颦一点也不像是一个九阶的修士,她反而更像是一个小孩,一个心智完全不成熟的小孩。 甚至,比小孩都不如。 但是尽管她僵硬,她机械,她不灵活,但是她却毕竟是一个九阶的修士,她手里所持的那把油纸伞,也是一件极其强大的法器,所以对于楚风来说,林颦依然是不能掉以轻心的存在。 哪怕是一瞬间的走神,哪怕是走错了一步,都会导致死亡。 因为林颦下手,没有丝毫要留活口的意思。 楚风顺着山坡急速地向下奔驰着,躲闪着被林颦甩出的一颗又一颗星辰,一条又一条星河。他的样子很狼狈,身上也渐渐地开始负伤,那都是他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之下,不得不硬着头皮承受下来的伤势,也是他所能承受的最轻的伤势。 他也有些诧异,因为他所感受到的林颦的攻势似乎比他所预料的要弱,甚至是弱很多——是因为星河仙子已经很难再操控她了吗? 楚风迅速地奔驰过第一个阵法,这是一个困阵,一个他希望可以暂时阻拦林颦,哪怕只是片刻的一个阵法。 林颦没有丝毫迟疑地追了过来,她从那阵法上空掠过,同一瞬间,那隐蔽的阵法散发出一道道暗紫色的光芒,化作一只只手臂要去拉扯住林颦。 林颦没有低头去看她的脚下,因为她的目标只有楚风一个人而已。 那一道道光芒瞬间便缠绕在了林颦的身上,拉扯住林颦的脚踝,奋力地将林颦向下方拖曳。 林颦没有在意这个阵法,她只是迅速地奔驰而过,哪怕有东西牵扯住她的脚踝,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是她还是没有去管那个阵法。 她只是用最快的速度从那个阵法上空掠了过去,把那些缠绕住她的光芒在一息之间全部挣断,伴随着一阵清脆的破裂声,一道道隐藏的阵纹在那一息之间破裂成无数碎片,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这个阵法只是短暂地阻挠了林颦,效果远远不如楚风所预期的那样好。 但是对楚风来说,这样的结果他也已经足够接受了,毕竟哪怕只是短暂的一息,也足够他把距离多拉扯出数十丈远。 数十丈远的差距,也许便是生与死的差距。 楚风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山下冲,他必须把林颦引诱出足够远的距离,至少要给珊瑚争取到冲入星河的时间。 林颦也没有在意身后在发现什么,她只知道她所接受的命令便是杀了这个男人。既然要杀了他,那便必须要追逐他,就是这样简单的事情。 至于这是不是所谓的调虎离山,那不是她所考虑的事情。 “噗——” 楚风冲入了云海之中,顿时在浓密犹如牛乳一般的云海之中冲出了一条通道,将所有的云雾尽数冲开。 林颦没有丝毫犹豫,便也跟着一头扎入了其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09章 寂静永暗,一缕阳光 “轰——” 一声巨响,楚风从云海下层破穿而出,他的模样极其狼狈,全身上下到处都是透明的窟窿,一条手臂也被齐肩斩落。 云海之中有大量的阵法,困阵杀阵迷阵幻阵隐阵,除了守阵这种此时无用武之地的阵法以外,他把所有能够用上的阵法都投入了使用之中,但是对于林颦来说,却都无关痛痒。 林颦根本无视那些阵法,就像那些阵法根本不存在一样,只是一味地追逐楚风,哪怕她那僵硬的追逐每一次都落空。所有的阵法,都被她野蛮地冲开,小型的阵法,面对九阶修士强行破阵,一点办法也没有。 “轰——” 又是一声轰鸣,云海陡然被冲击出一道更大的缺口,一颗颗星辰从云海之中飞舞而出,漫天抛洒,其中最为绚丽的那一颗,犹如血红色的翡翠,极速向楚风的头顶落去。 那颗星辰很绚丽,所滑过之处,直接导致了虚空的塌陷,一旦砸中楚风,那必然会给楚风带来极其严重的创伤,难以承受的创伤。 但是可惜的是,这一颗星辰依然没有进行预算,也没有与其他飞舞出的陨落星辰相互配合,它只是直直地飞了出去,指着当前楚风所在的位置。 随着楚风用尽全力的逃亡,那一颗星辰再次落空,轰然击落在山体之上,顿时砸出了一道深入山体的洞穴,不知究竟有多深,还在不断地向外冒着袅袅的青烟。 紧随着,林颦便冲了出来。 林颦的模样比楚风好很多,她只是衣衫有些破裂,露出了雪白犹如凝脂的肌肤,有些地方在雪白之间却有几道淡红色的印记或者是细微的伤口,似乎是受到了什么的冲击。 这些裂口都是被隐藏在云海之中的杀阵所割裂开的,淡红色的印记与细微的伤口也是如此。 其实如果林颦要躲,或是要招架的话,她都能够做到,但是她不在乎,或者说因为没有人让她注意阵法,所以她便看不到阵法。 楚风都有些后悔,他和珊瑚还是把林颦高估了,早知道林颦是这样只会简单粗暴地执行命令的人的话,就应该多花费一些时间,布置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杀阵,能够给人造成重创的杀阵,以林颦目前展现的方式来看,她根本不会躲闪,就会直接被那个杀阵所重创。 这样的胜算,比起现在这样苦苦的逃亡要来得大得多。 楚风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全力展开乘风诀对于身体来说是巨大的负担,尤其是他的身体之前所受到的伤势也只是好了一个大概。 哪怕他的元神并不会因为肉身的崩坏而受到相应的伤害,但是脱离了肉身的元神就是无根之木,只怕一两轮的攻击都撑不过,就得灰飞烟灭! 林颦再次撑开了她手里的星罗伞,但是她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望向云海之上。 楚风一直在留意着林颦的一举一动,所以在林颦驻足的那一瞬间,楚风便知道,珊瑚已经开始入侵星河了。 林颦应该是在被召唤,被星河仙子呼唤回去保护衰弱不堪的星河仙子。 现在,他必须尽可能地拖延林颦的步伐,为珊瑚争取时间,让珊瑚在林颦赶回去之前,给那个星河仙子最为致命的打击。 所以,他在那一瞬间,转身,便径直向林颦扑去。 林颦在这之间有很长的一个停顿,因为她在倾听指示。 继而,她得到了明确的指示,所以她也转身,便想要向云海之上冲去。 但是此时,更早反应,也是更早行动起来的楚风已经到了林颦的近前。 林颦眼里没有楚风,因为她接到的指令是赶回星河,没有任何与她之前要杀的那个人有关的指令。那就意味着,不需要再去管他了。 所以哪怕此刻楚风与林颦之间的距离只有短短的四五丈,只需要林颦一动念,一弹指,甚至一个眼神,都可以在顷刻之间让楚风灰飞烟灭,林颦却也不会刻意去动楚风哪怕是一根毫毛。 楚风其实也是在赌,在用自己的命去赌林颦真的是一个只会按照别人吩咐行事的机械,任何未经吩咐的事情,她都不会去做。 值得庆幸的是,他赌对了,林颦没有理他,她转身就要返回星海。 楚风怎么会让林颦就这样轻易地离开,他没有任何迟疑地,借着前冲的趋势,从背后一把抱住林颦的肩膀。两个人猝然相遇,一个高速冲击而来,一个却还未曾动弹,顿时便产生了剧烈的冲撞,强大的冲击力道在二人之间不断传递,巨大的惯性也带着二人擦着裸露的岩石,向山上翻滚而去。 楚风也是情急,没有仔细地想太多,所以肉身之间的冲击碰撞的强度超出了他的想象。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他便感觉到自己的骨骼大量地折断,脏腑也被冲击力震出了一条条裂纹。 他大口大口的鲜血根本压不住地涌上喉头,而后吐出,染在了林颦的大红衣衫之上,显得无比的刺目与鲜艳。 林颦倒是面无表情,但是也因为受到了冲击,一时运气也成了困难,所以只能顺着巨大的惯性,与楚风在山石之上翻滚着,滚入了云海之中。 林颦所受的伤势不比楚风轻多少,因为她单纯的肉身强度远远不如楚风,尽管她有修为上的优势,但是在没有指令的状态下,她并没有有意地引导真气去化解自身受到的冲击力。因此所受到的伤势反而是比在不断卸力的楚风还要重。 两个人的鲜血混在一起,翻滚出多远,就洒了多远,几乎是滚出了一条完全用鲜血染成的道路。 巨大的惯性也渐渐消逝,林颦也没有在意自己所受到的伤势,她只是侧首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楚风。 楚风把林颦压在了自己的身下,紧紧地抱着林颦不肯松手。 其实他的臂骨早在第一轮的冲击之中被震断,但是他知道不能松手,一旦松手林颦把他甩开,他就不可能再追得上林颦。 以珊瑚的速度,也不可能再林颦的追杀之下逃脱,所以他只有紧紧地把林颦抱住。 林颦没有理会楚风,她挣扎起来,想要从楚风的身下挣脱出来,但是楚风却又哪里肯依? 楚风没有丝毫地迟疑,他开始运转血魔经。 血魔经对于楚风来说,本来就是一种绝地之下才会使用的功法,因为这种功法太过妖异,让他也感觉到恐惧,所以不到绝地,他不愿意动用血魔经。 楚风的背后有桃花浮现,一树两树,每一瓣的花朵都是娇艳柔美的粉红色。 桃树轻轻颤抖,一枝枝桃花发出破空的尖啸,贯穿了楚风的躯体,同时也贯穿了林颦的躯体,将两人串在一起,而后树枝蔓延插入山体之中,将二人死死固定在山坡之上。 楚风血魔经运转,他开始从二人相互接触的伤口处吸收林颦的血液。 楚风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但是他也已经没有了更好的办法,仅仅只是抱住林颦的话,根本无法阻碍她。 两股粘稠的鲜红的血液融合在了一起,在彼此之间或远或近连接在一起的伤口之间来回地流淌,顺着那有些粗糙的桃树枝,不断地从林颦的体内流向楚风的体内。 林颦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恐惧,一种她经常感受到的情绪。 这种情绪,从她很小的时候起,就一直笼罩着她,让她从来无法得到解脱。 她从一个活泼的女童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一个木讷阴郁的少女,都始终无法摆脱那个巨大的阴影,甚至到那个使得她一生生活在阴影之下的女人消失了之后,她感受到了更大的恐惧。 如果没有人吩咐她了,她该做什么呢? 她已经习惯了压抑自己的思考,习惯了一切听从别人的吩咐行事,不管是她是个少女,还是已经成为了所谓的星辰岛岛主。 林颦不知道,所以她哭泣,所以她彷徨不知所措,直到她见到了另外一个更为恐怖的人。 那个人给她的恐惧的情绪,更强烈,所以她执行命令执行得更彻底,更坚决。 但是此刻,却又有一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她娇小的身躯中腾起,她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恐惧,这股恐惧的情绪却更为强烈,却更难以压抑。 难道是因为那个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比那个人更恐怖吗? 林颦只想到了这里,就放弃了思考,因为她不能思考。 她一直被人灌输着,不需要去思考,告诉什么你去做就好了的观点,她曾经怀疑过,但是力量使得她屈服了。 当时为什么她会屈服呢? 林颦的身躯开始颤抖。 多年之前,有一个因为没有听师傅的话的小女孩被扔在了一片浩瀚的宇宙之中。 那篇宇宙之中寒气不断地侵蚀着那个小女孩的肌体,导致了她的肢体被冻得坏死。 她不是没有哭过,求救过,只是眼泪流干了,嗓子喊哑了,都没有带来任何的变化。 没有人会来救她。 没有人能温暖她寒冷的躯体。 没有人能把她带出那片黑暗。 没有人。 然后那个女孩停止了颤抖。 而林颦也终于停止了颤抖。 她们把自己封闭在了那片黑暗之中,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感知,也再去渴望。 从此,她们再也不用害怕了。 然而,某一天,曾有过一缕阳光照入了那黑暗之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10章 你所说的自由 楚风不知道林颦此刻思绪的起伏变化,他只是加紧了汲取林颦的血液来提升自己血魔经的威力。 林颦没有有意识地排斥楚风对她体内鲜血的牵引,只是由自身的血液本能地抵抗着侵袭。 但是这种零散的侵袭面对血魔经的力量,却并没有任何的效果。 林颦的经脉血肉开始瓦解崩溃,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难以压制。 鲜血不断地从林颦的肌肤中溢出,迅速地将林颦白色素纱的衣裙染得一片粘稠湿润。 林颦的七窍也开始溢出血液,模样有些骇人,有些可怖。 林颦看着在身边翻滚的白色的粘稠的云雾,神情有些呆滞,她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会这样死去。 她不想死去,她只想好好活着。 但是没有指令传来,只有那个声音在呐喊,呐喊着让她回去救援。 可是我快死了。 我不想死。 我好想……好想再见到他,哪怕是一眼……哪怕是一眼,自己也好想再见到他啊…… 林颦有些委屈地想到,眼眸中那一层朦胧氤氲的雨帘终于化成了晶莹的泪水,簌簌地落下。 林颦有些彷徨无措,她不想死,可是没有人教她要怎么做才能不死。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的大脑里很混乱,混乱得再也听不清那个尖锐的女声。 林颦在那一刻,想了很多事情,比她这辈子至今为止所有想过的事情加起来还要多得多。 她在想师傅肯定又要骂她是废物,厉声呵斥着给她指示;她在想师妹肯定又要耻笑她的唯唯诺诺;她在想就连那些孩子们这个时候,也要环绕在一边对她恶语相向…… 楚风神色微微有些变化,因为他察觉到了,林颦正在发生变化。这不算是太意外的事情,因为死亡,总是会让还有求生欲望的人迸发出无限的可能,而绝大多数的人,哪怕看起来很厌世,却都不会喜欢死亡。 “我不想死……” 一阵轻轻的低语突然在楚风的耳边响起,那个声音之中满是委屈,令楚风不禁得心陡然一软,生出了万分的怜意。 楚风微微低头,只见林颦两腮之上已满是泪痕,璀璨晶莹,宛若珍珠。 楚风有些心软,但是他随之咬了咬牙,压制住了心中的几分怜悯,用桃花将他们二人死死地固定在这里,尽可能地为珊瑚拖延时间。 “我不想死……”林颦又一次轻声嗫嚅了起来,她一双眼眸中波光流转,凄婉可怜之意,令人有些难以承受。 楚风咬了咬牙,然而林颦却伸手牵住了楚风的衣衫,轻轻地拽了拽,就仿佛是一个小女孩在向大人祈求一般。 楚风看着林颦的模样,也不禁叹息了一声,停下了血魔经,没有再从林颦的体内汲取血液——如果是其他的九阶修士,这样的汲取血液最多导致虚弱而已,然而因为是林颦……所以她也许真的会因此而死也说不定。 林颦感受到了那死亡的威胁正在远离自己,她脸上露出了很是茫然的表情,好像是真的没有理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微微地嗅了嗅,然后轻声地嗫嚅了起来:“我……见过你吗……” 楚风没有吭声。 林颦却微微地抬起手,也不管那穿透了她手臂插入土地之中的桃花因此撕裂开了她手臂的血肉,她用着有些冰凉的手轻轻抚摸着楚风的面庞,让楚风莫名地战栗了起来。 林颦缓缓抚摸过楚风的面庞,依然挂着泪珠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极浅的微笑,与泪珠相互辉映,炫目万分。 楚风看着那笑容不禁一愣,然后莫名有些心酸。 他见林颦已经停止了挣扎,停止了反抗,心想自己这么压在一个女孩子身上终究不是那么一回事,便也咬了咬牙,开始将那贯穿了他和林颦肌体的桃花散去。 林颦那秀气的眉头微微一挑,但是却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微笑着看着楚风,就好像那桃花贯穿的并不是她的躯体,那留下的贯穿窟窿也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一般,尽管鲜血淋漓,不断有血沁出,都不会让她的神色有丝毫的变化。 楚风抿了抿唇,然后他松开了紧紧抱着林颦的双臂,发现林颦依然很是安静地躺着,他才终于长出一口气,从林颦的身上翻了下来,躺倒在林颦的身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开始运气疗伤。 楚风知道珊瑚应该已经成功了,只是他没有想到会如此顺利,而那个沉睡中的星河仙子会衰弱到如此的地步,连更多反抗的迹象都没有就彻底消失了。 楚风将断骨与破损的肉身一一续接好,才坐起身,看着依然一动不动趴在他身边,默默流泪的林颦,神情有些复杂。 按理来说,他与林颦是敌人,但是他在林颦身上看到了太多过去的自己的影子,而林颦比当年的自己更甚,难免会有些情感上的共鸣,见到林颦这般的模样,也难免会有些同情,有些酸楚。 楚风叹了口气,伸手把林颦扶了起来,看着林颦身上被桃花戳穿的窟窿,也不禁一阵心疼,心想自己也是太狠心了一些。 “来,把丹药吃下去。”楚风取出了赵蕊给的一枚丹药,递到了林颦的唇边。 林颦痴痴地看着楚风,然后很是乖巧地张开了嘴,任由楚风把丹药喂入了自己的口中才闭上嘴,将丹药吞入腹中,根本就没有去担心那丹药会不会是毒药。 楚风见林颦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这哪里是一派的掌教,真的就只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的人而已。 楚风微微摇了摇头,握住了林颦的双手脉门,开始缓缓向林颦体内渡气:“运气配合我疗伤,不然你的伤势虽然不致命,但是也会留下一些病根。” “嗯。”林颦乖巧颔首,开始运气配合楚风的真气疗伤——以她的修为一旦开始运气疗伤,其实又哪里还有楚风的什么事,再加之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外伤,所以在瞬息之间林颦的伤势便已几乎痊愈,除了一身的鲜血之外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楚风松开了手,看着林颦那一副羞怯万分的模样,像极了往日的冰之祺,心中又是一叹,轻声道:“姑娘你……要学会靠自己啊。” 这句话很久之前有人对冰之祺说过,现在他又对林颦重申了一遍。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他们都选择了对外界封闭,表现得唯唯诺诺,任人摆弄,然而他们却终究不是没有任何感情,没有任何思考的木偶。 不管他们是为了保护谁,还是仅仅是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楚风相信他们或多或少都能有一些变化,就像冰之祺现在已经是凝寒教的顶梁柱,他相信林颦也会很快地成为一个有着自己思想的人。 不过楚风却没有去想林颦有了自己的思想,又到底会是敌是友。 林颦微微抿了抿唇,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楚风的衣袖,紧紧地攥着,就好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的稻草一般,不肯松开分毫。 楚风有些茫然地看着林颦,但是下一刻,林颦的真气却反而侵入了楚风的体内,在楚风的体内游走着。 楚风本能地想要抗拒,但是却发现那股真气很温和,不仅没有对他造成创伤,反而在引导着他的真气流动,帮他治愈伤势。 楚风和林颦周旋了这么久,他所受到的伤势其实比林颦严重得太多了,甚至到了他连行动都有些困难的地步,所以他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去往星海,而是在这里与林颦说着闲话。 楚风却没有想到,林颦竟然从自己协助她疗伤猜测到了自己的伤势,还会反过来协助自己疗伤。 楚风带着笑容看着林颦,林颦没有动作,神色依然如同往常一般,没有什么起伏变化。 林颦渐渐收回了真气,松开了楚风的手,然后便又痴痴地看着楚风,一语不发地看着眼前遮住了所有风景的云雾,看着隔着一层淡淡的云雾,朦胧却又清晰的那个身影。 楚风见林颦有些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微微摇了摇头,伸手慢慢把林颦凌乱的青丝梳理顺,林颦也是乖巧地坐着,任由楚风梳理自己一头凌乱的青丝,神态安详万分。 “好了。”楚风轻轻叹了一口气,想要去往星海,但是看了看林颦,却终究有些放心不下。 “姑娘……想要和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吗?”楚风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 林颦眼眸中那一帘秋雨顿时散尽,散发出璀璨的光彩,仿佛雨后初晴的天空,令人万分喜爱。 她的头颅微微上扬着,却在即将落下的那一刻变为了轻轻的左右摇摆,她眼眸中那才散去的雨幕又稀稀落落地垂落了下来。 楚风却也送了一口气一般地笑了笑道:“也是……你终究是星辰岛的岛主,现在星河仙子去世了,你是自由的,没有人能再左右你了,你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事了。” “自己……的……心意?”林颦轻声嗫嚅道。 楚风点了点头,看着林颦那懵懵懂懂的样子,又耐心补充道:“就是……嗯……不管是什么,只要你喜欢,你想要,你就可以尝试着去做了,哪怕再拙劣,再多的人耻笑,你也不需要再为之退却,因为那是你喜欢的东西。” “那……人呢?”林颦瞪了眼睛,问道。 楚风也微微一怔,刚刚想要开口回答,云海之上突然响起了一阵风声,那风声不是自然的风声,是有人高速飞行而卷起的气流。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11章 铸命铜棺 楚风向风声来的方向望去,紧接着便见到一股气流破开了乳白色的云海,一道明亮耀眼的光芒迎面而来。?? 那是一团火焰一般明媚的色彩,炽烈万分,耀眼万分,驱散了所有的寒夜,驱散了所有的黑暗。 一具软软的躯体扑在了楚风的身上,从楚风背后紧紧地抱住楚风,双手环绕住了楚风的脖子,继而一声甜得腻的“爹爹”像是一声春雷一般在楚风的耳畔炸响。 楚风的嘴角不由得微微抽了抽,伸手拍了拍那环抱在自己胸前的小手,笑了起来,却也不知道到底要说什么是好。 “爹爹想不想我?”少女“嘻嘻”地笑着,整个人挂在了楚风的肩头,颇是俏皮地道。 楚风无奈地叹了口气,才道:“你可比小时候调皮多了。” “哼,这都是娘教的。”少女气鼓鼓地说道。 楚风一阵头大,也不知道楚紫儿到底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都教了小丫一些什么东西,只怕小丫也会变得跟楚紫儿一般的,那可便有些不妙了。 “爹爹想要知道姑姑给我取的名字吗?”小丫突然瞪大了眼睛,嘻嘻笑着问道。 “噢?”楚风也一愣,旋即想了想姑娘也已经这么大了,一直叫小丫这个名字的确很不合适,“那是叫什么名字?” “楚玲珑。”小丫很是得意地说道,“怎么样,好听吧?” “好听,自然好听了。”楚风笑着拍了拍楚玲珑的手说道。 “大哥,准备离开吧。”珊瑚的声音突然传来,才让闹腾的楚玲珑也安静了下来。 楚风拍了拍楚玲珑的手,示意松开自己,他才转过来,第一次见到了自己这个捡来的女儿的真容。 十年之后,楚玲珑再也不是那个头稀疏有些枯萎黄的黄毛楚玲珑头了。 她一头黑色的长细密而富有光泽,扎了一个简洁的高马尾,服服帖帖地甩在脑后。 她两颊微微留下了几绺长垂下,之间是一张极为精致标准的瓜子脸。 她两条色泽有些淡的眉毛细长,一双充满了活泼气息的眼眸,瞳孔却是异于常人的棕红色泽,小巧的鼻子,淡红的嘴唇,与细腻莹白的肌肤,让人完全想不到,这个少女在小时候,会是那样一个丑丫头。 楚玲珑的衣物明显也是鲛绡的材质,只是与珊瑚那雍容华贵的海蓝色不同却是一身明媚张扬的红色,令人只是见到一眼,便觉得温暖。 衣物是中规中矩的衣裙,不如珊瑚那般华丽与动人心魄,但是却在细节处花了很多心思,点缀的铃铛,修饰的璎珞,与一些绣上的图案,使得这袭衣裙层次感分明,将一个少女的青春气息挥洒得淋漓尽致。 唯一有些缺陷的,楚玲珑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比起十年前差不多同龄的珊瑚来说,差了一点不止。 似乎察觉到了楚风的目光,楚玲珑一撇嘴,“哼”了一声,双手捂住脑袋才道:“我以后一定会长高的!” 珊瑚“噗嗤”一笑,楚风忍俊不禁,伸手在楚玲珑头上拍了拍,气得楚玲珑捂着脑袋直跳脚。 “走?”楚风有些迟疑地看着珊瑚,似乎有些不明白。 “我没有说过吗?”珊瑚愣了愣,然后才想起之前他们为了节约时间,很多事情都没有解释,就开始直接安排,所以很多缘由至今也都不怎么清楚,才补充道,“星河之中也有一样的阵法,我们可以由那里直接离开星辰岛,返回我族的圣地遗址。” 楚风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林颦。 珊瑚也微微皱眉,按照她的意思无论如何现在将林颦击杀永绝后患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从现在的局面来看,三极碑的事情日后免不了和星辰岛还有更多的接触。 赵蕊那个女人已经让珊瑚很是忌惮了,如果赵蕊再指挥林颦,那只怕会是很大的一个麻烦。 但是珊瑚却也从楚风看向林颦的目光之中看到了几分柔情,而林颦看向楚风的目光更是有些异样,这样珊瑚没有说出自己的决意来。 这样的盘算她自然不会说出来,因为那终究太冰冷太现实了一些,甚至于很多时候,珊瑚都在想自己的血是不是都已经冷掉了。 楚玲珑推了推楚风,有些不满地道:“都有娘亲了,就不准再对别的女人动心思!” 楚风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难道在楚玲珑心中自己就是那种到处拈花惹草的人? “林姑娘……请多保重。”楚风微微欠身,向着林颦告辞。 “嗯。”林颦轻轻应了一声。 楚风没有再有丝毫的停留,而是和珊瑚楚玲珑迅地前往了星海。 三人走上了那条断桥。当走到断桥的尽头的时候,楚风就感觉到,自己脚下的空间在这一瞬间被无限拉长,天空开始变化,从蔚蓝色的天空逐渐变成了黑暗的穹幕。 白云消散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远处一团团璀璨的光团,散着各异的色彩,与黑色的背景交织成为了一副绮丽的画卷。 这画卷很美,但是却已经很难打动楚风,因为整个星辰岛,所有的秘境都是这样的画卷,只不过这里比其他之处更为细致一些罢了。 不过这片宇宙与别处宇宙唯一的不同便是在他们的近前静静地流淌着一片银河,其中有群星璀璨,夹着着璀璨的银光,就仿佛是无数悬浮的圆润的石头沐浴在氤氲的银色光芒之中,随着银光的吞吐而缓缓地起伏着。 这条银河很宽广,给楚风一种根本不可能跨越过这条银河,涉足到银河的彼岸的感觉。 在银河的中央,漂浮着一具棺椁,随着银河的流淌而不断地漂流下去。 那是一具极其古老的棺椁,从花纹上来看……至少不在楚风所知的十万年内常见的装点花纹之中。 这具古老的棺椁之上已经布满了裂纹,仿佛随时都要破裂了一般,若不是有银色的光芒包裹,只怕随时都会散架。 楚玲珑看着那棺椁的神色畏惧,因为在过去的那段时间中,这具棺椁不断地从她的体内汲取着力量,使得她随时都像是要睡过去一般,昏昏沉沉的。 楚玲珑双手拉扯住楚风的衣物,躲在了楚风的身后,这种下意识的恐惧,让楚风有些心酸。 珊瑚轻轻地拍了拍楚玲珑的背,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楚玲珑点了点头,从楚风的背后走了出来,手却还是微微有些颤抖,将楚风的手攥得紧紧的,不肯松开一点。 楚风微微抿了抿唇,也握紧了楚玲珑的手,才使得楚玲珑的颤抖缓缓平歇了下去。 “这具棺椁……便是我所说的来自我们鲛人族的阵法。”珊瑚缓缓说道,而后随着珊瑚运气,那具棺椁之上的花纹渐渐散出了道道蓝光,一道道向珊瑚的身上牵引而来。 通过光芒的牵引,那具棺椁缓慢地向珊瑚靠近。 楚风看着棺椁一点点地向自己靠近而来,在眼中不过前进了一寸的距离,但是那具棺椁却被放大了数倍的大小,等到棺椁到了星河边缘的时候,已经彻底遮挡住了楚风的视线,使得楚风眼中除了这具棺椁之外,再没有任何的东西。 “这是……铸命铜!”楚风看着那具棺椁,万分惊讶地叫出声来。 虽然现而今世间的天材地宝都已几近枯竭,很多神奇的材料也因为过早绝迹而被人所遗忘,但是一些最顶尖的神料虽然无数年不显,但是依然被人们记录在案。而铸命铜就是这样的材料之一。 铸命铜当然不是铜,只是它的色泽看上去与青铜无异,连手感都与青铜没有任何差别,也没有质量的区别,经常被人误认为是青铜。 但是这种材料除了强的硬度之外,却还可以隔绝时间,断绝因果,隐蔽一切气息,使人藏匿其间绝对不会被人现。 在传说中,铸命铜的最大效用便是用来为将死之人争取时间,将濒死之人封于铸命铜之中,等待外界的时间流逝,等到濒死之人终于在这种神奇的材料的催下萌生机才再次开启——这相当于给人第二条性命,因此才被称为铸命铜。 这么多的铸命铜,拿到外界去足以令世人疯狂,但是在久远的岁月之前,却只是用来打造了这样一副棺椁。 这副棺椁的壁面上满是繁复古老的花纹,因为时间的侵蚀,大多都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再加上密闭整座棺椁的裂纹,使得其愈难以辨认。 楚风的目光在这座棺椁上横扫着,现铜棺之上除了装点用的花纹之外还有着很多凹凸不平的浮雕,那些浮雕分成了一幅幅不同的画卷,大多数画卷已经被磨损得根本看不清到底雕刻的是什么,只剩下几幅勉强可以辨认出几个人影的画卷来。 那些尚可辨认的人影虽然也同样模糊不清,但是只需要一眼楚风也能感受到每一个人影都是极其强大的存在,甚至有一幅可以看出有三个人的战斗撕裂了天空,摧毁了大地。 这具棺椁不仅仅是棺椁,还同时是记录了一段历史或者神话的史书,能够占有这具棺椁的人想必也有着通天彻地之能。 楚风有些好奇这具棺椁曾经到底装着怎样的一个人物,那个人物现在又去了何处,是被星河仙子鹊巢鸠占而没有能够等到生机的迸便因此灰飞烟灭,还是早已成功将这副棺椁弃如敝履才让星河仙子得到在其中苟延残喘。 给读者的话: 无脑安利《万神纪》,身中奇毒,不能自拔了 第712章 决意 棺椁开始颤抖,那一条条细微的裂纹开始扩散,变得巨大无比,就像是整座山峰都要裂开了一般。 看着眼前的那一条条巨大的裂隙,楚风感受到了一丝的惶恐,愈发觉得自己渺小而微不足道。 “轰——!”棺椁轰然崩裂为无数碎片,棺椁之内的空间只有一片黑暗,一片使得所有光芒都无法侵入的黑暗。 在他们察觉到黑暗的那一瞬间,黑暗便将他们吞没在了自己的腹中,使得他们再也见不到任何的东西。 但是楚风能感受到,空间在剧烈地扭曲,他的身体也在不断地承受时大时小的潮汐力,甚至包括他体内的真气都在不断地涨落。 这种扭曲的程度比之越界时所跨越的空间裂隙还要严重无数倍。 在那一瞬间,楚风便察觉到了,他们跨入的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空间裂隙,而是错乱的时空。 因为只有错乱时空,才会因为时间忽前忽后,空间坐标也极不稳定而造成这种起伏变化没有任何规律,也完全无法预测的状况。 倏然之间,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斑驳的光芒,那是一副副被扭曲之后杂糅在一起的画卷,因此极其扭曲,扭曲到了完全无法辨认的地步,就像是一个孩子随意地把各色的颜料涂抹在一起一样。 但是这片光芒开始渐渐地恢复正常,蓝色的色调开始占据主导的地位,其他的光芒开始黯淡下去,扭曲开始渐渐被还原,最终出现在眼前的便是一堆废墟。 当楚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站在了海底的废墟之中。 这里是鲛人族圣地的遗址,崩塌的岩石散落满海底,各种奇怪的海生物都在其间游动,似乎都已经遗忘了不久之前还有一场大战在这里发生过。 楚风看了看身边,这里便是他当初所判断的鲛人族突然消失的地点,只是现在在大地之上,布满了一圈符文,怪异的文字赫然正是当初鲛人族的古阵之中那奇特的符文。这是鲛人族先祖所留下的阵法,似乎也只会对祭司一脉的血脉有所感应,所以楚风根本不曾察觉。 珊瑚缓缓地停止了运气,那些古老的符文也彻底消散,一点气息也没有留下。 楚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知道至少星辰岛之行算是告一段落了。 只是隐隐之间,他又总觉得此事没有这么快完结,他只能希望是自己多心了而已。 楚风和珊瑚在赶往鲛人族的新驻地途中,终于得到了几分空闲能够先把彼此需要知道的一些琐事都简略扼要地交待了一遍。 首先是楚风说明了自己为什么没有死,然后他又和昆仑之间产生了一些关联。 他所需要说明的事情,大概也只有这么多而已,而珊瑚需要说明的事情,则比楚风要说明的事情多出许多。 十年前,鳞绮和鳞漪被放回便是传了主事的口讯。 主事说明了鲛人族起源于昆仑,同时也说明了三极碑之事,证据便是另外一座三极碑的碑文。 主事告诫了珊瑚树神离去使得鲛人族故地再也无法得到隐蔽,因此鲛人族最好尽早离开故居,搬迁往其他更为安全的地方,因此主事还让鳞绮带回了一件强大的法器,用以形成一个可以隔绝外界的结界,避免鲛人族暴露。 除了这些之外,主事还告诉了珊瑚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鲛人族的使命——守护三极碑。 这一点,楚风已经在昆仑得知了,他以为主事会让珊瑚知道得更详细一些,鲛人族的使命,究竟是什么,但是对此主事却依然语焉不详,并没有太仔细的说明,大概也是借人之口转告此事所以才有些避讳。 在那之后,鲛人族便一直躲藏在了自己的结界之中,那古老而强大的结界彻底遮断了鲛人族与外界的联系,其间珊瑚除了前往过一次星辰岛,想要去拜访胭脂,然而胭脂却早已不在沧海阁,不知去向,珊瑚也只能无功而返。 在那之后,鲛人族便开始完全与外界隔绝。 直到一年多之前,东海之上突然多了一些修士,开始的时候都还能保持克制,但是最终却也渐渐地爆发了很多冲突,连一直安安静静的东海水族都开始有所行动,才使得鲛人族不得不采取了一些措施避免受到波及。 那个时候,珊瑚也没有要带领族人卷入这场风波中的任何想法。 实际上,珊瑚一直想的都是尽可能地避世,使得无人问津的鲛人族彻底置身事外。 但是奈何天不遂人愿,鲛人族的圣地遗址很快就被发现,成为了群雄的战斗地点,似乎都想在这里得到一些什么。 那几日混战不断,血染东海,最后竟然汇聚了整整十余个九阶,其中还包括了执法者等几个九阶巅峰的修士,最后爆发了一场旷世大战,十余个非九阶巅峰或者战死,或者重伤逃逸,几个九阶巅峰,也战得天崩地裂,负伤极其严重,不得不脱离主战场,一边疗伤,一边指使,等待最后的时机。 而最后找到鲛人族希望鲛人族出面的是一个银发的人族女子。 这个女子就是覃雪。 根据珊瑚的描述,覃雪当时的状况也比较糟糕,负伤不轻。 当时覃雪闯入鲛人族的领地的时候,整个鲛人族都很紧张,因为不知道覃雪是怎么找过来的,但是还好的是覃雪并没有敌意。 覃雪不知从何处得知了一些关于鲛人族的往事,她对三极碑也有所了解,虽然覃雪知道的并不比珊瑚多多少,但是她还是给了珊瑚一些有用的讯息,那就是三极碑与三个古老的强大人物有关,但是到底有什么关联,却已经无人知晓了。 覃雪找到珊瑚的目的,是希望珊瑚能够尽早地找到三极碑,至于后续的事情,覃雪没有说,珊瑚也没有问,因为那是一个很尴尬的话题。 珊瑚也犹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去寻找三极碑,但是在这个时候,却有越来越多的势力开始明里暗里地寻找鲛人族了。 就算鲛人族想要置身事外,也已经成为了不可能的事情,毕竟覃雪能够找到他们的藏身之所,其他的人也自然能够找到他们的所在。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把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里。 所以珊瑚便当即下定了决心,派出人手寻找覃雪与其商议合作的事情。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燕冬阳等人赶到,与珊瑚取得了联系。 虽然燕冬阳所带的人不多,燕冬阳自身也算不得多么强大,但是其所代表的昆仑势力却绝对是一大支援,所以珊瑚便迅速地与燕冬阳结盟,协同展开了搜查。 在一个多月之中的搜查之间,珊瑚发现了很多细微的线索指向了他们的圣地。 所以这个时候,珊瑚才会在圣地遗址约见燕冬阳。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还没有与燕冬阳碰头,就碰上了灵蛇窟的联军,才有了后来发生的事情。 这其中还有很多细节,珊瑚无法一一说清,楚风也只能自己体会。 但是至少,现在的局势还是很明朗的,那就是鲛人族与巫族、昆仑几方势力之间的关系良好,巫族似乎与执法者有所关联,而昆仑则代表了主事这样的大帝。 除此之外,东海水族各族联合以自保,但是其中曾经出过大帝的种族则相对受到敌视,因为他们的用心很难揣测。 而人间界的各门派,也都因为势力弱小暂时保持了沉默,没有明确地卷入此事之中,但是只怕也不会沉默太长的时间。 至于其他五界来到东海的门派势力,已知的联盟有三家,其余的各门派之间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共同立场。 现在东海之上的局势很混乱,但是因为这样的混乱才会异常地明确,因为各联盟、各门派之间都是潜在的对手关系,但是同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会有共同趋利避害的行为。 强大的势力与强大的势力之间绝对不会贸然地爆发大规模的冲突,就算是有也会有意地克制。 同样,弱小的势力在互相警惕的时候也必然会互相支援,避免被大势力提前清退出场。大家都不蠢,大家都是聪明人,所以这个局面会很僵持,直到矛盾爆发。 而这个爆发点,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三极碑被发现。 或者,除非有人疯了提前引发矛盾。 珊瑚把炽热的目光看向了楚风。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摊了摊手,才道:“等我养个伤吧。” 珊瑚不希望这个僵局这样保持下去,因为僵局对目前没有后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后援的鲛人族很不利。 因为他们并不属于弱小的那一方,或者强大的那一方,实际上,鲛人族从来不是猎人,而是猎物。 猎物如果按照猎人的规则玩,无论最后是哪个猎人获胜,猎物都是死亡的命运。 猎物想要获胜,就必须先让猎人厮杀起来,然后再冲破围猎场,不能局限在既定的玩法里。 这就是珊瑚的想法,也是珊瑚最为真切的想法。 她其实不怎么在乎鲛人族的使命,为了那无聊的东西,整个鲛人族已经付出了太多,没有谁能这么玩弄自己的族人,不管这个人是谁,是那个要归来的人,是树神,还是那个远在西方昆仑的主事。 “三极碑,我们不需要去争夺。” 珊瑚斩钉截铁地说道。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13章 新居 珊瑚的想法其实和楚风的想法也有些不谋而合,不过楚风想的没有那么细节,也没有想清楚要怎么破局,但是他也厌倦了被这些大帝当做是棋子的日子,不管是哪边的大帝,他都很厌倦。 其实不仅仅是他厌倦,珊瑚厌倦,灵蛇公子、赵蕊这样的人又何尝不厌倦呢? 年轻人都是有着朝气的,也有着几分桀骜的,他们没有人甘于被人驱使,却始终被蒙在鼓里。 楚风很感激他曾经遇到的祖龙君、易邪天尊、凤这样的高手曾经给与他的帮助,但是这不意味着他就喜欢被人当做是没有任何考量,只需要听命行事的木偶。 楚风不是,珊瑚更不是。 无论是怎样的局面,他们也都有着自己想要达到的目标,而不是仅仅去实现那些前辈的愿望。 所以这一次,各方都还在博弈,但是珊瑚却想直接不玩了,刚好与楚风所想的相当。 既然你们都算计好了一切,都要将一切围绕着三极碑展开,那么我们就不要管三极碑了,它最后落在谁的手上,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彻底搅乱那些人物的计划,令他们不得不将心思放在处理这样的乱局之上,从而使得自己能够从这浑水之中脱身。 足智多谋的人,最怕遇到的不是智者,而是二愣子。 因为二愣子会直接抡起拳头砸在他们的身上,不给他们智谋发挥的余地。 现在,楚风和珊瑚就要做这个二愣子,就要一顿乱拳打得各方都找不到北。 “大哥你应该会多门功法,其中有些门派应该也已经到了东海。”珊瑚停在了一片珊瑚礁中,远处是一片连绵的海底群山,依稀可以见到那些海底山峦被轰击得残破不堪,想来已经有人找到了着所谓的鲛人族故居。 珊瑚微微掐着诀,默诵着法诀,使得一片黑暗的深海之中陡然出现了几个蓝色的字符,在海水之中微微摇曳着,散发着令人目眩的光芒。 那光芒很温和,随着字符的飘舞渐渐变得有些朦胧起来,最终却突然破碎为漫天星尘,从二人的头顶洒落。 随着那一捧捧宛若灰烬的光辉从头顶洒下,眼前的景色开始扭曲变形,海水逐渐散去,一缕缕本来不应该照射到海底的阳光却洒在了楚风的脸上。 楚风这个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在了一片沙滩之上,海风带来海水咸湿的气味,海潮涨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极有节奏和韵律的美感。 楚风扭头四顾,却见得这里仿佛是一个寻常的海边村落,在后方的旷野之上,有着成片的建筑群落。 “这里就是我们这些年藏身的所在,如果没有特殊的手法很难进出,不然我族……只怕早已遭遇了灭顶之灾。”珊瑚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岸上,只见到几道光芒从远方飞来,落到近前,几个鲛人纷纷露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看清楚了是珊瑚等人才松了一口气。 “大祭司。”为首的鲛人诚惶诚恐地向珊瑚行礼,看了看珊瑚的身后,迟疑了许久,才有些畏惧地问道,“大祭司,族人……” 珊瑚沉默了片刻,才道:“都战死了。” 楚风顿了顿,才道:“我意外地得到了鳞漪姑娘的尸身,请你们好生归葬了吧。” 楚风说着,叹了口气,从芥子囊中取出了他早已清洗过整理了仪容的鳞漪的尸体,抱着交到了鲛人的手里。 珊瑚微微沉默了片刻,才道:“将鳞漪海葬了之后,通知所有人来祭司厅,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说。” 珊瑚说着,也没有等其他人的回应,就示意楚风跟楚玲珑跟着自己前进。 走到了近前,楚风才发现在远处所见到的成片的建筑群原来也都是建筑在水面之上,用阵法托着,甚至连阵纹与建筑风格都与瑶池如出一辙。 珊瑚推开了一间明显很久没有人进出过的房屋的门,示意楚风和楚玲珑进入,进屋之后,珊瑚一挥袖卷起一股微风将屋内堆积的灰尘清扫干净,才道:“大哥你暂且住在这里吧,玲珑的房间就在你对面,也方便你们父女。” 楚风向珊瑚道了一声谢,珊瑚微微笑了笑,道:“我还要安排族人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好准备,就先失陪了。我会让鳞绮来,你有什么需要便跟她说就是了,这里寻常的生活用品还是有的。” 楚风和楚玲珑目送着珊瑚离开,楚玲珑才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姑姑可真够辛苦的,又是操心这又是操心那的……” 楚风没好气地瞥了楚玲珑一眼,才笑道:“你没说帮珊瑚分担一些的么?” “你女儿脑子笨,不好使。但是当姑姑的打手,我还是可以的。”楚玲珑“咯咯”地笑着,握了握小拳头挥舞着,身上的铃铛璎珞交相撞击,“叮叮当当”的煞是好听。 楚风叹了口气,看着楚玲珑那生龙活虎的模样,突然便有些怅然,伸手在楚玲珑的头上抚摸了两下,才道:“日后,你可要保护珊瑚啊。” 楚玲珑迷惑地看着楚风,有些不解楚风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 她仰头看着楚风,信誓旦旦地道:“那是自然的,我怎么会让人欺负姑姑呢?” 楚风笑了笑,楚玲珑是凰涅槃之后的孩子,只是似乎出了什么意外,完全失去了妖族的身份,而是以人类的身份出现。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凰的一部分,永劫不死,迟早有一日会像颜青羽一般真正觉醒过来。 那个时候,就不知道楚玲珑是不是还是楚玲珑,又不知道是否还会记得今日的诺言。 但是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一日都还是问题,现在去想这些问题,未免有些早了。 楚玲珑的性子跳脱活泼,加上又是少女,虽然经历了一些危险,但是似乎是自由时起便有了将所遭遇的所有痛苦不幸全部忘却的特性,所以丝毫没有露出苦恼的神色,也没有察觉到楚风的苦恼。 楚玲珑笑嘻嘻地问道:“爹爹,娘亲呢?” 楚风扶了扶额,才道:“紫儿在昆仑那边,协助那边应对一些事务。” “噢。”楚玲珑撇了撇嘴,才又凑到楚风跟前,瞪大了眼睛望着楚风,道,“凤姐姐呢?” 楚风愣了愣,沉默了片刻,才压低了声音道:“她死了。” 楚玲珑也愣住了,万万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 存在于她的记忆中的人其实很少,她的记忆开始于楚风,之后与很多人有过短暂的接触,但是又很快地别离了。 之后便是楚紫儿,是凤饮醴,然后才是珊瑚。 在这之后,便都是她在鲛人族这十年间的玩伴同龄人了。 然而鲛人族的这些玩伴在她心中的地位,却又怎么可能比得上曾经千方百计想要救她的凤饮醴? 楚玲珑愣了许久,才“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抹眼泪道:“你骗人!” 楚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拿起了自己的手帕,给楚玲珑擦着眼泪。 “哟,谁把我们的小公主给惹哭啦?”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楚风循声望去,便见到鳞绮推门而入,手里托着一个托盘,摆放着一些海味食品。 鳞绮将托盘放在了桌子上,才走上前,看着楚风有些迟疑地问道:“楚风?” 楚风点了点头。 “怎么长变了这么多?”鳞绮的神色像是在看一只蠕虫破茧成蝶。 楚风有些无语,无奈地解释道:“易容而已。” “噢——”鳞绮拖长了尾音,把楚玲珑搂在怀里,才道,“父女俩才见面就急着让女儿哭给自己看啊?” 楚风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叹了口气,对于鳞绮实在有些束手无措。 十多年前,他就拿牙尖嘴利的鳞绮毫无办法,更何况十年后了。 鳞绮哄了一会楚玲珑,渐渐地楚玲珑哭声便弱了下去,只剩下了微弱的呼吸声。 鳞绮小心翼翼地把楚玲珑推给楚风,示意楚风抱住楚玲珑,楚风这才发现楚玲珑已经睡熟了过去。 楚风小心翼翼地抱起楚玲珑,生怕惊醒了楚玲珑,才在鳞绮的引路下把楚玲珑抱入了对面的房间,将楚玲珑放在了一片红色,挂满了铃铛的卧室之中。 楚风轻柔地把楚玲珑放在床上,为楚玲珑拉上被子,才和鳞绮小心翼翼地掩上门,退了出来。 “玲珑从小就一直嗜睡。”鳞绮忽然缓缓开口道。 楚风有些愕然地看着鳞绮,愣了许久。 然后他便想起了,当初那一战的时候,楚玲珑那几日几乎都是一直在水面,没有怎么苏醒过。 “她开始的时候,十日之中往往是有九日是睡过去的,后来才渐渐地少了。但是以她的修为来看,那么嗜睡,怎么想都是怪事,而且往往是不分场合,地点,就突然睡了过去。”鳞绮眉宇之间的忧色已经溢于言表,“两年多以前,她的嗜睡症状才有了很大的好转,只是间或会陷入沉睡。” 楚风抿了抿唇,看着鳞绮,神色也渐渐地凝重了起来。 楚玲珑的病症,只怕还是因为她在涅槃的期间出现的那个问题吧。 要治好,只怕只有让楚玲珑完全觉醒过来,恢复她妖族的身份。 只是,那又谈何容易? 第714章 破境 在鳞绮离去之后,楚风并没有急着进行疗伤,而是在楼阁之间徘徊了很是一阵子。 楚风发现自己需要担忧的事情越来越多,他现在最为担心的事情便是下落不明的木秋雨会不会遇到危险,同时又要挂心珊瑚的计划,帮助珊瑚破局,而现在更增加了楚玲珑的伤病,再加上他之前就有的对颜青羽、刘鱼等人的担忧,现在已经渐渐地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楚风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了这样一个需要去挂念很多人,操心很多事的角色,他倒是有些怀念自己年少时什么都不用去操心,只需要盲目地走下去的时光。 现在想起来,那段时光真是轻松得有些过分啊……那是因为很多本该由他承担的责任都由身边的人帮他承担了吧…… 那个时候,自己浑然不觉其中的辛苦,现在念及,不由得对当年的那些人充满了感激之情,可惜的是……其中的很多人都再也无法见到了。 现在他也必须要承担很多东西,如果非要给这种变化取一个名字的话,那楚风会把它命名为成长。 其实楚风也并不是完全清楚自己是否有成长,又成长到了哪种地步,但是楚风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少年时难以想象预料的人。 不管是现在这种近乎张扬的自信,还是能够果决动手的决心,大概都是他少年时所难以企及的东西。 只是命运从来不会让人按照所期望的那般发展,所以自己也变成了一个难以预想的自己。 楚风微微笑了笑,看着湖水之中倒映的天空,和那朵朵白云,心中却陡然有了一些明朗。 海天永远不相接,但是青天覆盖沧海,沧海映照青天,这大概就是过去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的关系。 两个永远不可能同时出现的人,在前的那一个无法预料到日后的路途是如何的,但是他却开启了道路。 而在后的那个人,他走过了这条道路,他知道之前的那个人是怎样的,也知道自己是怎样的,所以他会沉思,会反省,会去考虑日后的路途又该如何开启,而后逐渐成为未来的自己所映照出的对象。 人就是这样一步步成长前进的,也许会犯错,也许会走上一条歧路,但是却永远不会在原地停下人生的旅途。 楚风一瞬间觉得有些豁然开朗,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一片黑暗之中,出现了一道五彩流光的飘带,从视野的尽头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另一头,垂挂下丝丝氤氲的雾气,美丽至极,也神秘至极。 楚风微微沉吟着,他伸手,握住了那条飘带,然后他从中看到了自己的过去,看到了自己的现在,看到自己这些年来匆匆走过的旅程,看到了那一个个曾经出现在他生命中,或者长久驻留,或者一闪即逝的身影。 阴山,莫璇渔…… 鬼国,颜青羽,颜天君…… 白帝城,灵蛇公子,惜舞…… 凝翠崖,刘十二,刘鱼…… 巫国,朱艳,方琼,覃雪…… 凤鸣山庄,陈涵,凤栖梧…… ………… 一张张面孔浮现,一段段经历浮现,楚风仿佛是回到了当年,回到了在阴山时的那个夜晚,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夜晚。 他又开始重温他这过去的生命,在每一个选择的关头,又要再一次去做出自己的抉择。 就像是那海面映照天空一般,内心也同样可以映照自己过去的一切。 此刻楚风就像是在照镜子一般,缓慢而有力地将自己的过去全部映照了一番。 在每一个有着重大影响的事件发生的关头,楚风没有改变自己的抉择,他依然做出了和他当年一样的选择。 这样的经历他不是没有过,在凤鸣山庄的时候,陈涵就曾经引导着他进入了这样空灵的状态,也是一般地回顾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去重新面对那些影响了自己一生的决定。 那个时候,楚风只是很懵懂地去重复着当年的选择,因为他只是认为已经发送的事情无法改变,相信着未来,相信着自己不去做那样的事情自己会后悔——但是那都是刘十二的话对他的启迪,他未必便真正地领悟到了其中的意思。 时隔了十多年之后,楚风再一次坐照自观,才终于更为深刻地领会到了其中的一些意思。 重要的其实早已不是那些抉择,而是自己是否有所改变。 正是这些关键时刻的抉择,才会真正体现一个人心里所思所想的到底是什么,只有不断地对比自问,才能在迷途之中保持自我,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到底为了什么在这条道路之上前进。 而楚风所思虑的结果是他依然是他,哪怕是世事已几经变化,他也今非昔比,但是他依然是他,他的心,依然还是那个少年的心。 倔强,有些怯懦,有些过分的同情,但是却也有着莫大的勇气。 就连楚风现在想起来,都有些佩服自己曾经的勇气,不管是孤身一人逃去鬼蜮森林搜救颜青羽,还是孤身闯进鬼国,亦或是横剑挡安璐云…… 虽然其中有些是因为无知,但是更多的还是早已做好了准备。 原来自己年少的时候,也从来不缺乏勇气,哪怕在所有人眼中那个年少的自己怯懦无比,唯唯诺诺,但是自己也有着令自己叹服的勇气。 不需要有那么多顾忌,因为这件事不做会后悔。 这种勇气,在成长的途中流失,有了那么多忧患,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 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楚风深吸一口气,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眼眸里有光,但是瞬间便消散了。 楚风的目光依然如同往昔一般,平和而温柔,没有任何的锐利,也没有任何的锋芒。就像是平静的海平面一般,明亮得可以倒映出众生的模样,也深沉得可以容纳下世间所有的山峰。 “大哥方才是在明法吗?”珊瑚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楚风转头一看,便见珊瑚已经换了一身衣裙,聘婷而立,很是美丽。 “族务已经处理完毕了吗?”楚风问道。 珊瑚微微点了点头,道:“将族中的很多事情都安排了下去,也委托了几位长者接手族务,剩下的这些时间我们还是要专心处理所谓三极碑的事情。” 楚风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才又问道:“这次我们不遵从那些前辈的意思……如果行差踏错一步,也许便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珊瑚摇了摇头道:“但是这样一直困在他们的局里,终究也很难找到出路。现今我只是想要将我族从此事中撇清,撇清之后,我一个人入他们的局去冒险倒是完全无所谓的事情。” 楚风沉默地看着珊瑚,看了许久,才轻拍着珊瑚的肩头道:“辛苦你了。” 珊瑚嫣然一笑,却并不打算将这个话题延续下去,而是接着问道:“大哥终于愿意明法,不知何时愿意破境呢?” 珊瑚的措辞有些奇怪,用的是愿意,而不是成功这样的词汇,但是这一点珊瑚和楚风都彼此清楚。 楚风一直压抑着自己没有明法,哪怕早有千张画卷展现在他的眼前,但是他不愿,因为他觉得那不是自己的法,那只是功法被激发到了极致,走到了七阶修士的巅峰,却一直被压抑不能突破而被激发的某种反噬。 楚风的真气流,不管是质量,还是数量,其实都早已迈入了八阶的境界。 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明法,所以才难以得到体现。 境界与法则之间的相互关联,使得楚风有意识地压制发着也自然地压制了修为,加上他的真气散在周身所有经脉之中,才会给人一种他实际上只有七阶上段修为的假象。 但是只要他运转某一种功法的时候,那瞬间绝对会给人一种极其不协调的感觉——那就是修为与法则的不匹配。 只要楚风明了法,那么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破境,以自己的法则对自身所有的真气进行进一步的淬炼,使得自身真气的质量得到一个难以想象的飞跃。 一阶到五阶是拓宽自身经脉的过程,五阶巅峰经脉便已经到了极限。 剩下的便是反复锤炼自己的真气,使得自己真气能够取得质量上的巨大优势。 楚风本身真气量巨大,除了他周身经脉都充斥了真气之外,还因为他的经脉曾经被唤魔经仪式的药液冲击,再加之后来那些大帝遗骨的馈赠,使得他的经脉被强行拓宽到了极限之上,超过了绝大数人,除了一些也能够用强大丹药炼体的人之外几乎无人可以与之比拟。 所以一旦楚风开始以法则洗练真气,那会换来的优势,也将会是巨大的。 甚至于珊瑚猜想,只怕楚风有了八阶中段的实力之后,便已经能够达到同阶巅峰的水平。 而接下来,他们的破局计划,就极其依仗楚风的战力,所以珊瑚也会如此在意楚风会咋何时开始洗练真气。 “已经破境了。”楚风笑了笑,才缓缓说道。 珊瑚顿时一惊,许久才万分讶异地道:“可是大哥你……” 她想说她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异常变化,但是她一想到楚风在七阶便已经可以做到气息完全内敛,破境不产生任何变化,又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呢? 楚风沉默了一会,然后才又道:“只是还没有完全地明法。”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15章 各方反应 夏日的大海之上最是变幻莫测,前一刻还风平浪静,但是却又可能在下一刻掀起滔天的巨浪。≈ 这个时候,有经验的老人,坐在岸上,看一看天上的云,感受一下吹拂来的海风,再试一试海水,便能很快地得出结论,今日会起什么样的风,风力大不大,会不会下雨,会不会有飓风来袭。 此刻的孙老汉便提着旱烟袋,站在码头上,眯着眼看着远方的云层,喃喃自语道:“怪,真是怪,这些日子的云根本看不出天象来。” 站在肤色黝黑,干瘦却很精装的孙老汉身边的是他的大儿子,**着上半身,一身肌肉结实油亮,只是有些地方因为受不了烈日的暴晒而有些脱皮。 他一边将自家的渔船捆在了岸边的木桩上,一边道:“老爹你就别瞅了,这些日子神仙打架呢,几天前那神仙说了,让咱们少出海为妙,不然那可真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孙老汉瞪了自家儿子一眼,将旱烟在地上磕了磕,才叹了口气道:“话是这么说,但是一直不出海打渔,这家用可跟不上了。马上小石头也到了年纪了,总该进学堂多认几个字吧,可不能跟着咱们一样,一辈子出海打渔,哪天会不会再也不回来都说不准的命。” “嗨,您老瞎操那心做什么,我看打渔挺好的,咱爷俩打了一辈子渔,也没啥不好的。”老大将渔船上的渔网拿了出来,抖了抖,才说道。 “你懂个屁,脑子被门夹了的东西。”孙老汉顿时有些怒,把旱烟袋往身边的木桩上使劲一磕,顿时把烟杆都折了,才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婆娘就瞅着眼前那点钱,你也跟着就瞅眼前那点钱啊?那些年要不是你娘的病拖着,我也不会亏了你!” 老大一拍大腿,一脸哭笑不得,心想这不是家里实在太紧了,也没有办法的事情么。小石头可是自己的孩儿,上不了学堂,自己更着急才是,怎么老头子比自己还急。 孙老汉又把自家儿子一顿痛骂,才一捋袖子,道:“不管怎么着,今儿个还是得先下海……” “不能下海,云一乱那就是那些飞天遁地的人打起来啦,我们要是被波及到,那可就是大象踩死了蚂蚁,跟谁说理去?”码头上的一个干瘦老人突然插嘴道。 孙老汉瞪了他一眼,才有些没好气地道:“你这个老东西,孩儿自己开了店铺,不愁吃穿了自然这么说!” 老人看了看正在收拾东西的孙家老大,见孙家老大无奈地笑了笑,才没有跟孙老汉一般计较。老人抬起头,跟着一起看了看云,突然道:“云好像又好了。” 孙老汉闻言也抬起头了,果然见到远方原本紊乱被打散成为了无数碎片,胡乱地向四方飘荡的云突然都安静下来,开始向同一个方向飘荡。 “这下可以出海了吧。”孙老汉得意地笑了起来,将手里的旱烟袋往腰带里一插,整个人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无比,一纵身就跳进了下方停着的渔船里。 孙家老大长叹了一口气,只能把刚刚从父亲手里夺过来捆在柱子上的绳索又解开,准备离岸出海。 只是他们甚至还没有将渔船划出海湾,就看到鲜红色的海水随着海水不断地向海湾之中涌来。 在码头上劳碌的其他人也都看见了这仿佛是血潮一般的景象,顿时都露出了惊骇的神色,开始慌忙地向身后退去,只想着如何躲过这令人感到恐怖畏惧的画面。 孙家老大没有犹豫,迅地停船,一把拉扯着自己的父亲跳下了床,淌着才没过膝盖的海水迅向岸边靠拢。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对于这些他们所不能接触也难以了解的东西,他们本能地充满了畏惧和惶恐。 在血潮之中所有人都在后退,只有一个中年的男人脸色铁青地前进。他迈着坚定的步伐,震慑得身边的人就像是受到了一股莫名的伟力,不由自主地为他让出了一条道路,使得他迅地到了海边,而后便见这个中年男人踩踏着海面,身形迅地便消失在了天边。 在远方的信阳城城墙之上,两个青年在一起交头接耳,其中较为高个的青年有些幸灾乐祸地道:“呵呵,这次连山宗也遭了毒手,看那个男人的神色,只怕死的还不是一般人啊。” “连山宗虽然算不上大派,但是也不是谁也敢惹的,也不知道是哪个门派,这个时候这么压抑不住怒火。”个子稍微矮小一些的青年皱眉说道。 高个青年冷笑两声道:“还能有谁,前几天连山宗的人才刚袭杀了万魂道的一名长老,却打死都不承认,这次只怕是万魂道的人以彼之道施加彼身。” 矮个青年考虑事情却显然要比高个青年要周详许多,皱着眉头道:“这十几日来,在东海之间,连续出现七阶或者八阶下段以下弟子长老被袭杀之事,只怕是有人别有用心啊……” “只怕是距离目标越来越近,越来越有人按捺不住了。”高个青年神色里颇有一股轻蔑之意。 他们二人都是傲剑洞天的弟子,在此汇聚负责监视各方动向,所以对于这些日子以来东海之上的局势变化异常清楚。 虽然各方所关注的焦点鲛人族依然不曾被现,但是在这么多人的努力之下,众人却现了另外一条极具指向性的线索。 这条线索最初来历已经不明,但是有人说曾经在星辰岛附近出现了莫名的光芒阵法,但是很快就被星辰岛的护岛大阵所吞噬。 随之流出的便是星辰岛的那阵法中缭绕的古怪阵纹,大多只是一些碎片,鲜有完整的阵纹。 这个消息流出之后不久,灵蛇窟和大雪山、万蛛岭便迅地集结了一批八阶的高手悄无声息地赶往星辰岛。 当时星辰岛诸多弟子在岛外游弋,没有能够来得及撤回,被灵蛇窟弟子擒住、格杀众多,其大弟子赵蕊与灵蛇公子一战,八招之内就被直接打得重伤,被两个长老拼死抢了回去,但是这两个长老却没有能够活着离开。 但是由于星辰岛的护岛大阵早已在星光照耀之下开始运转,灵蛇窟突袭星辰岛并没有取得什么实际性的效果,这个消息也迅地走漏了出去。 所以他们更不会真正去攻打星辰岛的护岛大阵,因为他们知道没有人会愿意把这份肉让灵蛇窟与大雪山、万蛛岭的联盟吃了。 所以在对星辰岛外围进行了清扫之后,灵蛇窟联盟迅地占据了外围的一座岛屿,就此安歇下来,没有进一步动作。 接着魔界的魔焰国势力占据了星辰岛外围的八座岛屿之一,紧接着又是六方强大的势力入驻,将星辰岛围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通过围而不攻的方式向星辰岛内施加压力,但是星辰岛众人却也是死硬,缩入护岛大阵之后便一声不吭,开始了装死的旅途。 其余的势力也都闻风而动,迅地汇聚在了作为跳板的信阳城附近,等候着八方势力的最终结果。 这个过程彼此之间难免会生碰撞摩擦,尤其是灵蛇窟的举动已经表明了,星辰岛的那个阵纹绝对和他们所要寻找的东西有关,至少也与鲛人族有关。 这向着目标所迈出的巨大一步,令人有些欣喜若狂,也渐渐变得难以保持之前的克制。 毕竟,不管怎么想,现在东海之上的人都太多了一些,多到整个人间的修士都难以承受——数千年来,甚至在数万年来,人间都很少这么闹热过。 但是闹热的主角,却不是人类,而是其他五界的强者。 这种落差,让人类修士的内心之中难免有些自卑,也有些愤怒,所以一般都表现成为了对其他五界修士的嘲讽,轻蔑。 很明显的是,高个修士就是这其中的一个代表。 高个修士所说的话不无道理,因为这些日子摩擦冲突的确在不断生。 现在势力范围在此的北斗洞天已经开始着手安排信阳城附近人民暂时远离这片区域,避免被修士的争执所波及。 他们不知道一旦真的爆大战,傲剑洞天会怎么做,是明哲保身,还是仗义执言。 但是人间的修士,现而今凋零残破,傲剑洞天引以为傲的剑冢八君在这些年来更是相继离世,而今更是只剩下了最为年轻的幽泉君一个人。 天工府为了抢夺府主地位,爆内乱,死伤惨重,乱平也才十年,至今元气没有恢复。 凤鸣山庄当年大乱之后更是闭关自守,当起了缩头乌龟。 星辰岛新近受创,只怕也已经元气大伤;北方的寒冰殿,和西方的鸣沙山,注意力似乎被西北方向的一些变化所吸引,迟迟没有动静。 如果说现在人间还有谁能顶大梁的话,那除了傲剑洞天还勉强有些余力之外,便只有沧海阁了。 但是沧海阁也保持了沉默,从始至终都在装聋作哑,不知道是在实践当年不问人间事的诺言,还是在等待时机。 第716章 一个冷笑话 信阳城里,楚风走在已经有些萧条的街道上,有些心不在焉。 早已有些机敏的人感觉到了势头不对,在逃难的命令下达之前便已经收拾了细软和家里值钱的东西,带着家眷先逃离了信阳城周边,赶到远方去投奔亲戚了,至于还会不会回来都已经成为了问题。 那个谣言——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事实,自然是珊瑚的计划,出自他之口,目的就是为了将指向暗中的鲛人族的矛头转移向明面上的星辰岛,从而撇清鲛人族的关系,同时激化各方矛盾,使得各方难以克制自己,使得各方的冲突能够提前爆,耗损他们的实力,这样楚风和珊瑚才能在最后乘虚而入。 而这些天在忙着四处杀人,栽赃嫁祸的人自然也是楚风。 他下手挑选的都是些本身就积压了很多矛盾的门派,让先后扮作两派的人对对方出手,新仇旧恨,加上紧迫局势的威逼,将会使得他们很容易爆战乱。 而门派的战斗一旦开始,就很难再停下来,再加上楚风不断地推波助澜,从而将这样的战斗不断扩大,将更多的门派卷入其中——而被卷入其中的门派只怕也不愿意看到别的门派势力作壁上观保存实力,又会进一步推动波澜…… 珊瑚清楚楚风的性子,知道要让楚风对一些正直的人下手楚风肯定是有心理障碍的,所以在圈定目标的时候大多选择的都是原本口碑都不好,有过黑历史的人。 但是珊瑚却显然低估了楚风的信息情报,楚风当初行走六界之中,知道的东西可比珊瑚多得多。 所以在和珊瑚商议好动手的门派之后,他自己便又增加了一些目标,其中颇有一些素有美誉之人。 楚风当初可是见过被这些有美誉之人所戕害之人的惨状,比起真正的恶人来,他尤其厌恶这样虚伪的小人。 真小人还可以防范,伪君子防不胜防。 在短时间内连续出手十余次之后,楚风便暂时收手了,毕竟这里还是有他无法战胜的敌手的,一旦被现,不但功亏一篑,甚至可能引火烧身。 所以楚风就开始在信阳城内观察各方的动向,等待着事态的进一步展。 倏然,楚风见到远处的人群之中出现了一阵骚动,继而行人纷纷退避,让出了一条道路,使得一个身影缓缓地走近走笼。 那是一个白衣胜雪的英俊男人,一头耀眼的银,与一双深沉隽逸的瞳眸。 他的银被一顶笔直的古朴银冠束住,一根朴实无华的乌木簪以无可挑剔的水平角度插入了冠之中。 他走起路的动作流畅自然,但是如果刻意观察的话,会现他迈步频率始终没有任何的变化,每一步的步距也分毫不差。他走路的时候,目不斜视,只看着他前方要走的道路。 他,就像是一架极度精密的仪器。 但是更让人在意的其实是他背上背着的东西,尽管用粗布缠了,但是那比一人略高略宽的尺寸,上大下小的造型,都颇是易于辨认——那是一口棺材。 一个背着棺材的人突然出现在了信阳城。 在那一刻,凡人之间是好奇,是畏惧,但是修士之间的却是震惊。 对于游魂这个人,大家其实已经没有那么感兴趣了,因为他出现得太频繁了,而且他身上好像的确也挖不出来什么好玩的东西了,所以大家都逐渐地对游魂失去了兴趣,他也从六界三大神秘人物之中被除名,与失踪的风先生,还有失踪的傲师古几乎同时都不再被关注。 但是至少还有人关心风先生到底去了哪里,是隐居了还是被人抓起来了,傲师古也有人在意这个家伙怎么会那么可恶,但是游魂却真的让人没有太多的兴趣。 因为游魂很古板,从他做事,说话,甚至是行走就可以看出来,游魂大概是属于有某种疾病的那种人。这种疾病不在**上,在心理上,有人称其为强迫症。 有一个关于游魂的笑话,说游魂某日去散步,但是却遇到了一条大河。 游魂过不去,但是他还是走了进去,旁边的人忍不住问游魂,为什么不转身回去呢,游魂说转身会让步距生变化。 这个笑话固然有些无趣,但是却至少体现了游魂在众人心目中是怎样的一个形象。 但是游魂的形象再古板,再糟糕,但是毋庸置疑的是,在大帝不出之前,他绝对是当世最强者,也许是之一,也许不是之一而是唯一。 因为游魂在仙界因为扰乱仙界的秩序,曾经受到仙界执法者卢红尘的追捕,然后游魂在与卢红尘一番极其无聊的讨论之后,将这位卢红尘成功激怒。 执法者率先出手,然后在第二百六十三招,战成五五开的游魂解开了他的棺材。在第二百七十一招,卢红尘重伤,不肯罢休;第二百七十五招,游魂一棺材拍死了这位可怜的执法者。 最后这件事以卢红尘执法不当,率先动手,所以不再追究游魂责任而宣告终结。 但是谁都知道,这件事卢红尘自身的责任再大,也没有大过游魂,之所以会这样不了了之,是因为游魂的强大让执法者感到棘手——尽管这种强大极大的原因是因为他背着的那口棺材。 所以这样的人出现在信阳城里,让所有人的心都猛地拧在了一起,如果游魂也要参与争夺的话,只怕现在很多人都得退出了——至少也要有九阶上段修士的势力,才拥有入场的资格,不然哪怕是游魂随意的抬手顿足,都足以将对方直接打死。 游魂,始终是一个杀伐果断,不会有任何犹豫的人。 执法者都能说杀就杀了,更何况寻常人了。 游魂的出现也有些出乎楚风的预料,他知道这些年游魂还是在六界闲逛,没有人敢招惹他,凡是他到了自家跟前,都是好吃好喝地跟祖宗一样供着。 实在不愿意低声下气的便开启守山大阵,阻挡住游魂,还好的是只要不正面与游魂为敌,游魂也不是很在意。 但是他不知道游魂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找寻他的过去,还是一样对三极碑动了些心思,亦或是他在寻求某种有意思? 还在楚风思索的时候,游魂便已经站在了楚风的跟前,然后语平稳地道:“好久不见,先生。” 楚风翻了翻白眼,心想这声“先生”真是叫得如雷贯耳,醍醐灌顶,振聋聩。 在远近观察游魂动向的众人心又为之一颤,万壑山大局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风先生和游魂认识,而游魂又会为之刻意驻足,诚诚恳恳地喊上一个“先生”的人……似乎也只有风先生了。 即便没有立刻想到这一层的,将信息回报给高层之后,只怕也是迟早的事情。 “好。”楚风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游魂在身边,他应该是安全的。 但是在游魂离开之后,那可就真的不好说了——不过他可以试图把游魂争取到自己的这一方来,能有游魂做帮手,那破局计划离成功也就不远了。 “去找个酒楼坐坐?”楚风问道。 游魂摇了摇头,才道:“我有事。” 楚风看游魂就连摇头左右摆动的幅度都是一般的,隐隐有些头大,听得游魂说“有事”也微微一愣。他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什么事?” “不能说的事。”游魂说道,而后看向了街道的尽头,才又道,“我欠别人一条命,来替人办事的。” 欠人一条命? 一个杀伐果决的人,说欠人一条命? 楚风有些讷讷地看着游魂,心想自己的如意算盘只怕是落空了,连一点成功的几率都没有。 游魂如果只是来闲逛的话,那还有机会,但是他既然是来还人情的,那么就说明这份人情一定很大,其次游魂也下了决心。 游魂这样的人,才不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就可以说动的人,他只认准他想要达成的目标。 在这个目标之外的东西,都是假的,没有必要再说太多。 “噢——”楚风长长地“噢”了一声。 “我先告辞了。”游魂退后半步,行礼告辞,迈着平稳的步伐消失在了远方,完全不管楚风的神情僵硬地愣在了原地。 楚风追不上游魂,因为游魂的强大不是他能够企及的,所以楚风迅地打量了一番四周,然后他现很多双眼睛都贪婪地看着自己。 可惜的是,这些人里面,并没有修为太高强的人,想想也是,修为高强的人都顶在最前线去了,只有修为还差一些,顶在前方也是送死的人被留在后方负责自家的后路。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冲着众人微微一笑,道:“再见了各位。” 然后他运转着早已积蓄已久的乘风诀,瞬息之间便也消失在了天际,完全不管会对人间造成什么影响。 这一日,风先生无法修行的谣言不攻自破,其真正实力根据目击者的描述,被列为了至少八阶,潜在九阶,不排除是九阶巅峰的可能。 而同时,游魂为人办事,到底是什么事,也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但是可惜的是,游魂只是在信阳城昙花一现,之后便失去了踪迹,无人知晓其去向。 第717章 故友仇雠 游魂出现于信阳城,风先生重出并无情地打碎了世间关于风先生无法修行的传闻,使得信阳城周边迅地热闹了起来。 尤其是一些高层听闻游魂出现的讯息之后,神经立刻便紧绷了起来。 游魂不是一个会按规则出牌的人,他所有的规则都只是他自己的规则而已,所以很多人都担心,一旦游魂要跟各方势力正面争夺,谁又争得过? 在游魂出现所带来的重压之下,楚风有意想要激起的风波被强行压制了下去,因为都在等着游魂的进一步举动。 楚风对此也很无奈,但是他却也毫无办法,因为现在的他自身的处境也不怎么妙。 楚风蹲在一条河流旁,捧起一捧水,洗了一把脸。 清凉的河水接触到皮肤,除了带来一阵刺激的凉意之外,更是使得楚风的头脑也清醒了不少。 他已经把巫国所给他施加的伪装尽数卸去,因为那张脸的确有些招摇了,现在谁都知道风先生长什么模样,所以他不能再保持伪装,只能用自己本来的面目出现。 值得庆幸的是,他还好之前没有用本来的面目出现在众人面前,所以现在他至少还有张脸可以换。 楚风长出一口气,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把水在衣物上擦了擦,倏然便感觉到了一股气息在向自己靠近。 楚风皱了皱眉,他想着气息来的方向望去,便见到一个青年男子。 这个男子楚风当然也认识,而且属于楚风最不想见到的人之一。 这个人是路驽。 路驽看着楚风,然后咧嘴笑了起来。 楚风无奈地耸了耸肩,向悬浮在空中的路驽微微一揖,才道:“路师兄好。” 路驽眼眸里闪过了一丝诧异的光芒,然后他才缓缓问道:“穆少恩,在哪?” 路驽的声音沙哑低沉,与路驽原本沉稳浑厚的声音差距颇大,很难想象这两个声音竟然出自于同一人。 楚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路驽,心中却有些慨然。 穆少恩杀了路紫烟,为了救自己杀了路紫烟,所以从路紫烟的死上来说,自己也有着重大的责任。 如果路驽想要报仇的话,那自然他也应当要承担。 在长久沉默的对峙之后,楚风才抿了抿唇道:“路师伯的死,我也有重大的责任。” 路驽没有说话,他不是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是相对于凤栖梧,他知道得不是那么详细,其中自然也有些隐晦。 但是路紫烟的死,他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因为路紫烟如何被虐杀折辱至死,是由那个被路紫烟救下的弟子哭着讲给路驽听的。 路驽看了楚风很久,神色中逐渐有了一丝阴鸷,然后他沉声道:“所以,你也该死。” 楚风露出了一丝苦笑,他也没有试图去解释,因为他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他只是反手抽出了木鞭,横鞭站在了路驽的跟前。 路驽俯瞰楚风的眼神中充满了敌意,也充满了杀意,然后他嘴角略略一挑:“我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路驽拔剑,准确地说,那并不是一口剑,那是一根羽毛,那是一根朱红色,表面缠绕着烈焰的羽毛。 这根羽毛很漂亮,不仅仅表面光滑富有光泽,还有一缕缕神性的光辉在其中流淌,给人一种神圣无比的感觉。 在这根羽毛出现的那一刹那,楚风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头太古的凶兽轰然出世,给世间所带来的震动一般。 下一刻,那根朱红羽毛之上传来一声凄厉的啼鸣,羽毛朱红色光芒大作,一道道火红的流光交织出一张铺天盖地的天罗地网,从空中向楚风笼罩而来。 楚风神色不变,他紧握木鞭,而后傲剑洞天华光十三剑施展开,一道耀眼的剑芒自木鞭之上喷薄而出,与那罗网在半空之中轰然交接,产生的气劲摧枯拉朽一般地向四周弥散而开! 楚风神色微变,因为在交锋的那一刹那,他就感觉到了路驽功法的不对劲。 路驽的功法像是凤鸣山庄的功法,但是却又绝非凤鸣山庄的功法,因为他感受到了那裹挟在那气劲之中的一股狂戾之气,就像是要焚尽万物,不容世间再有生物一般。 这样凶狂的气息,绝非是凤鸣山庄所能孕育的气息。 合理的解释有二,一是这是路驽自身明法之后所产生的变化,二则是路驽早已在不知不觉之间受到了别的气息的影响,导致了功法产生了这样的变化。 楚风更倾向于后者,因为穆少恩也是这般。 在他十年前与穆少恩重逢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一片尸山血海,看到了无尽的白骨,那一刻,他以为是一个死神降临了人间。 此刻,与路驽的功法一次简单的交接对撞,他便也感受到了,感受到了一片荒芜皲裂的大地,无数生灵被炙烤而死,但是有一只无情的凶禽,依然在天空之中飞舞,将自身所携带的火焰化为一道道流星抛洒遍大地。 楚风眼前的大地也在瞬间枯萎,那条他刚才捧水洗脸的河流也在这一刹那蒸腾起无数的烟气,河流中的小鱼都在瞬间被蒸烤成为鱼干,继而开始散出一股股焦臭。 楚风也感受到了这炽烈的温度,他才意识到,那一张流火的罗网,并不是关键。 关键是这张罗网所产生的高温,让人根本难以承受,即便是他,也开始觉得皮肤隐隐有些刺痛,开始红。 楚风没有犹豫,他整个人迅地腾身而起,那道剑意也随之爆绽三分,将被顶在半空中进退不得的罗网瞬间逼退了数丈之远,但是仅仅也只是如此而已。 路驽的嘴角露出了几分讥讽的笑容,他并没有出全力,因为尽管他身负重伤,但是他只要出全力,眼前的这个人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所以他只是抱着一种戏谑的心态,在玩弄他而已,他只是想要泄自己心中所积压的所有的愤怒而已。 楚风默默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仇恨的力量,然后他深呼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木鞭,瞳孔在瞬间放大,而后又紧锁成为一个点,步伐迈动,木鞭挥舞,空中一片玄黑光芒,便已经横扫而出! 路驽终于流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但是他也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他只是冷眼看着楚风那片玄光如同潮汐一般涌来,将他那张罗网吞噬而入,使得炙热的空气终于渐渐得舒缓了起来。 “长进不小。”路驽笑道。 楚风看着路驽,然后很认真地道:“如果要说报仇的话,我也很想报仇。” 他有很多的仇恨可以报,他的父亲,紫琼郡那些无辜丧生的夫妇和小女孩,这些人的仇又有谁来报? 甚至于多年以后,又有谁还记得他们曾经都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过? 路驽大笑起来,只是眼眸之中的阴鸷,愈地明显,愈地强烈。 他现在唯一的意义便在于报仇了,如果不能报仇,他又何苦来这里走一趟? “告诉我穆少恩在哪里,我可以放过你。”路驽低声道。 楚风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在包庇穆少恩?”路驽冷笑道。 楚风平静地答复道:“怎样认为在你,不在我。” 路驽嘴角的笑容愈冷冽,眼眸中杀意已经凛然,他将手里的羽毛微微一抖,才道:“那你便去转告我的父亲,穆少恩也快要下去了。” 路驽言讫,一声暴喝,手中羽毛陡然火光爆绽,一道道氤氲的红色雾气自那羽毛之中喷薄而出,化作万道流光,继而演化成为了一只只独足人面凶禽,口喷神焰,从四面八方向楚风围杀而来! 楚风见路驽已经不再手下留情,知道已经没有了挽回的余地,所以他也沉着地呼吸了一口气,而后一抚袖,千万朵冰莲从天而降,在他身边旋转着,开放着,一瓣瓣璀璨的冰花盛开而后凋零,斩出一道道破裂虚空的剑意,将那毕方凶禽纷纷斩得破碎而开。 路驽冷笑,手腕一翻,背后一对火焰翻卷的羽翼陡然张开,那一刻,无边的血与火,就像是汪洋一般,铺天盖地地向楚风席卷而来。 楚风喜欢血气,因为血气越旺盛的地方,血魔经越能挥出奇效,但是此刻面对那火焰羽翼所张开的血火汪洋,他也感受到了无边的惶恐。 这种令人震怖的血气,他曾经在另外一个人身上见到过,那个人就是穆少恩。 穆少恩是在神殿之中夜以继日地杀人杀了数年,才有了那样的血腥之气,而路驽,只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只怕他所遭遇的,也是一般的杀戮,才使得他的性情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楚风没有运转血魔经,而是开始运转乘风诀,他已经心生退意,不是他没把握战胜路驽,而是他知道,和路驽的血拼没有任何意义——那只会给他造成重伤,只会使得他在接下来的事情中有很长一段时间失去主动。 所以,这一战,他必须退。 楚风转身,化为一道流光向天边远遁而去。 但是路驽却不肯善罢甘休,羽翼一振,也成为一道火红的光束,紧追而去。 第718章 一千道剑 “你还是只会逃跑吗!”路驽怒吼,一双眼睛已经因为愤怒而充血变得血红,他的太阳穴高高鼓起,额头青筋爆绽,一头黑开始向深红色转变,浑身缭绕着血与火的气息,宛若疯魔一般。 楚风没有想到路驽的度竟然可以追得上自己,他不知道,到底是路驽的功法本身也是极的功法,还是路驽的修为已经远远高过自己。 “轰——!” 路驽挥舞着手中那手臂长的羽毛,斩出一道道赤红色的长虹,但都被楚风灵巧地躲开,而后斩空落在了地面之上,将一道道山峦削平,劈开,将一条条河流蒸干净。 路驽根本不管自己的攻击会对人间造成什么后果,现在他心里想着的,只有复仇而已。 因为路驽的疯狂,楚风不得不谨慎地选择逃跑的线路,他不能往有凡人的地方去,谁也不知道路驽会不会疯根本不在意那些凡人会不会死在他的剑下。 也正是因此,楚风完全陷入了被动之中,除了逃跑,便只能勉强地被动防御,尽可能地拖延到路驽厌倦而放弃。 但是路驽显然没有丝毫要放弃的意思,他追着楚风一路袭杀,一路疯狂的攻击,所过之处,尽是一片荒芜,寸草不生,生机全无。 楚风不得不开始提升高度,尽管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高度提升得再高,所有斩空的攻击都会落到地面上去,哪怕因为距离而对这些攻击有所削弱,但是却依然不是平凡的生物所能够承受。 除非他用自己的躯体去承受。 路驽怒吼,身后火红的羽翼再次振动,一片片火焰凝结而成的羽毛化为了一口口宝剑,尖啸着拖着焰尾,向楚风的身前包抄而去,想要封堵住楚风的前路。 楚风神色不变,只是迅地调整自己的身姿,几乎是擦着那一片片羽毛,在密集的羽剑斩击之下硬生生从缝隙之中冲了出去。 路驽的出招度固然很快,但是楚风的度也不慢,在这样没有明显度差距,又是相互追逐的前提下,楚风有足够的时间在数千片羽剑之间找到缝隙,安全地通过。 正当楚风以为自己已经又躲过了一次攻击之时,路驽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路驽身后羽翼再次振动,整个人的身形顿时便完成可一次空间越步,出现在了楚风身后! 楚风呼吸顿时为之一滞,好快的空间越步! 这样快的空间越步,根本就是打破常理的存在,就像他根本就没有经过撕裂空间壁垒,从异空间前进,再撕裂空间壁垒重归于现世这个过程一般! 距离太近,已经到了一道真气,一道剑意便可以互相伤害的范围之内,时局如此,楚风已经到了不得不战的地步! 楚风迅转身,而后挥舞着木鞭,就像是抡一根棍子一般,直接当头向路驽的头上劈斩了过去,但是下一刻,路驽的身形再次消失! 楚风顿时察觉到了一股寒意,他神色一变,但是已经是来不及了,一股赤红色的剑气已经从上方斩落而下,楚风反应再快也只是堪堪避过了要害,左臂直接被齐肩斩断,鲜血顿时喷射而出! 空间法则! 楚风吃痛,脑海里却无比清楚地认识到,路驽明法明的是空间法则,是无视了空间壁垒的一种空间法则! 之前的追逐,根本就是路驽在戏弄自己,就像是一只猫明明可以抓到老鼠,却还要一直戏弄下去一般! 楚风没有犹豫,心想既然已经到了这等要战的地步,那自己就奉陪到底又如何! 一瞬之间,楚风喷射而出的血液爆了璀璨的光芒,凝聚成为十二枝血箭,尖啸着向十二个方向激射而去。 每一枝血箭之上都附着有一个幢幢的魔影,怒吼着,嘶嚎着,带着滔天的血气,与凶狂的战意,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一般,每一声咆哮都使人胆寒,使人震撼! 纵使是路驽,在那一刹那间也感受到了寒意,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暂时退却了,没有冒着受伤的危险去硬接楚风的这一招。 在他看来,杀死楚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没有必要如此着急。 但是这一瞬间,却给了楚风喘息的机会。楚风迅地再生出左臂,也不管自己的左臂因为快再生而显得有些畸形,便向虚空之中一握,空气之中水分凝聚,立时凝聚成为了一张冰雕的长弓。 这把冰雕的长弓之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在长弓的把手和两耳之上,有精美绝伦的冰雕,一共十二尊魔神雕像,一个个都栩栩如生。 这十二尊神魔雕像当然不是为了美观,实际上,在楚风随意一握的时候,它便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这张长弓之上。 楚风伸出右手,十二枝血箭立时如同受到了召唤一般,神魔虚影纷纷出震天的怒吼,旋身返回,一并排开在了楚风的右手边。 楚风左手握紧了长弓,右手捻了一枝血箭,那血箭之上的魔神虚影出了兴奋的怒吼,将手里所持的血色铁索拉扯着,出了铮铮的声响。 楚风引弓,血箭上弦。 璀璨透明的寒冰长弓与那血箭与血色的魔影相互映照着,寒冰中出现了血色,血色中出现了晶莹,长弓一角的一尊魔神冰雕立时便活了过来。 那也是一尊手里紧握着铁索的魔神,浑身上下,散着森森的寒意,仿佛要冰冻一切一般。 长弓开始震颤,弓身之上的符文开始光,而后向四面投射而出,环绕在了楚风的身周,围绕着楚风缓慢地旋转着。 楚风眼眸中积蓄已久的光芒瞬间绽放,长弓向天,开出了一道血色箭影。 这道血色箭影瞬间便破穿了云海,不知所踪,剩下的只是一片宁静。 这一切,都只生在一瞬之间,这一个动作,快得有些夸张,快得有些乎寻常。 但是刚刚闪避血箭到了远处的路驽却依然看得清清楚楚,在血箭射的那一刻,他也感受到了一股危机,一股极其深重的危机。 但是路驽没有迟疑,他在完成了闪身之后,便再次瞬间移动,闪身出现在了楚风的身后。 楚风嘴角微微扬起,而后全身上下一道金光爆绽而起,一口剑从楚风的体内喷薄而出! 那一刻,无数的血肉向四面八方飞溅而出,悄无声息,因为声音都还来不及出,因为这一刻的剑光度太快! “啊——!”路驽惨叫一声,身形再次出现,已经是在百丈之外。 他这一次,本能地躲避了很远的距离,因为刚才的那一击,让他感到了恐惧——是真正的恐惧。 这让他想到他在神殿里那暗无天日的日子,随时都面临着死亡,随时都在死亡的边缘游走,也许一不留神,就会永远地坠入死亡的深渊。 长久在死亡边缘游走的人,往往会走上两个极端,一个是像路驽一般,更在意自己的生命,更加畏惧死亡;而另外一个,则是像楚风一般,随时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如果已经无处可避,那么就用生命来作为赌注。 路驽的身上全是伤,一道道深可见骨的创伤遍布了他的躯体。 他的腹腔已经被完全破开,左手手臂被斩得就像是受到了凌迟之刑的人,右手手臂更是只剩下了白骨。 但是他没有流血,他身体的破损之间,是暗红色的火焰在跃动。 就在方才那短暂的一瞬间,他被一千三百多道剑意击中。 之所以只有或者甚至有一千三百多剑,不是因为他躲闪得及时,也不是因为他反应迟钝,而是因为楚风体内所刻的剑阵只有一千三百多个。 每一道剑意的引,对于他来说都是极大的负担,如果不是到了必须尽快结束战斗,或者说到了极其危机的关头,楚风也不愿意用这样的方法来战斗。 这是他气海消融之后的道路,但是到今日他也没有放弃这条道路,因为这虽然痛苦,但是会增加他的生机。 比如现在,他就成功凭着这一千三百多个剑阵,重创了路驽。 哪怕他的模样也不必路驽好多少,但是这些剑阵终究是他的剑阵,对他的肉身造成的创伤也小上许多,最主要的创伤还是方才那一瞬间,路驽的羽剑斩落在身上所留下的伤势。 但是这一切都不会因为这一招对招而结束,因为楚风之前的那一招,就是为了这对招之后的一招。 魔神怒吼,血箭与路驽一般,完全无视了时间与空间的法则,瞬间出现在路驽的身后,而后根本没有给路驽反应的时间,便在刹那之间洞穿了路驽的胸膛。 楚风的目标是路驽的心脏,八阶修士,心脏不是致命伤,但是却依然很重要。 对于已经重伤的修士来说,心脏更加重要。 但是路驽除了吐出一口血之外,没有任何的变化。 路驽嘿然冷笑,暗红色的火焰瞬间包裹了他的身躯,伴随着他桀桀的怪笑,他的身影在火焰之中变得有些扭曲。 映入楚风眼中的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人面单足的巨鸟,吞吐着暗红色的火焰,眼中是凶狂的光芒。 给读者的话: 以后也许还会有一万道剑 第719章 杀机 在看到路驽的形象陡然扭曲变异的那一刹那,楚风脸色不由得为之一变,瞳孔也随之骤然紧缩,而后又在瞬间猛地散大,才万分诧异地惊呼出声道:“夺舍!” 根据典籍记载,夺舍是一门极其古老极其妖邪的功法,修炼者可以夺取他人的身体为己用——如果修炼者将夺舍修炼得足够出神入化的话,他在夺舍他人的**成功之后甚至可以完全地继承对方的修为。 楚风所认识的醉不归所出身的鬼魅也有类似的特性,然而他们却无法侵夺意志顽强之人,哪怕是侵夺成功甚至都可能会被对方的意识赶出**乃至被反吞噬,但是夺舍却没有这样的后顾之忧,夺舍成功的同时就会将对方的意志彻底抹杀。 但是这门妖异的功法有一个最大的弊病,那就是夺舍之后,修炼者将会承受巨大的痛苦——因为夺舍的肉身与自身的元神在多数情况之下都不能完全地切合,所以肉身与元神之间都会互相排斥,使得夺舍之人不得不承受肉身与元神的双重痛苦,而这种痛苦还无法消解逃避,必须时时刻刻忍受,很多意志不坚定的修炼者最后因为承受不了这样的痛苦,最终选择了自尽。 而有明确记载的夺舍修炼者已经有万余年不见了,因为无论是修炼什么功法的修士都将夺舍的修炼者视为异端,那毕竟是比传统的邪功还要不受人待见的功法,修炼者一旦被察觉,就会遭到无尽的追杀,毕竟谁也不愿意自己成为下一个被夺舍的目标。 但是此刻,这许久不见的邪功却在路驽的身上出现了。 路驽所夺舍的应该是一具毕方的身体,这只毕方血统相对来说还较为纯正,形貌也与古书记载相差无多,只是可惜的是似乎并没有来得及成长,就陨落了——它的尸身被路驽所夺取,成为了路驽元神的容器。 路驽的口中出了一阵阵难听的嘶鸣,沙哑到了极点,刺耳到了极点,很难想象这样难听的声音竟然是一个人类的嘴里出来的。 路驽以有些诡异的姿态扭动着自己的脖子,出了一阵阵阴冷的桀桀怪笑,他的眼眸里阴鸷的光芒愈炽盛,那暗红色的火焰抖动着,就像要把整片空间都燃烧起来了一般。 “一直保持着人类的形态实在是太难受了,还是这样子好。” 路驽“嘿嘿”地笑着,双翼振动,整个身躯便再次消失在了原地,甚至没有留给楚风任何反应的时间,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便直接冲击在了楚风的脊背之上,打得楚风一口鲜血喷出,身形也随之丝毫不受控制地向下方坠落而去。 楚风急忙调整着自身下坠的度,使得路驽难以估摸自己下落的轨迹,一边迅地将手边的十二枝血箭,全在一瞬间上弦,而后引弓满月,将十二道血光向天空射而出! “噗——!”伴随着十二道魔影的怒吼咆哮,十二道血光划破天际,消失在了云海的上空,再次失去了踪迹。 而路驽张口吞吐着火焰,唯一的一只脚爪在虚空之中一抓,附近的空气顿时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来不及排挤开的空气在这一瞬间便被直接压成了厚厚的铁板,带着如同一座大山一般的压力,迅地向下方的楚风身上压了上去! 楚风神色微冷,他有些明白路驽为什么会性情大变了,虽然不知道在神殿之中生了什么,但是很显然,那与穆少恩曾经所经历的事情一样,不会是什么愉快的记忆。 而这只毕方则是古代凶禽,性情本就暴戾凶狂,虽然早已身殒,但是肉身之中多少会有一些残念存留,路驽夺舍其身,心性难免受到影响,再加上路紫烟之死对路驽来说无疑是莫大的刺激,自然使得路驽的性情变化更为巨大。 楚风不知道路驽愿不愿意变回原本的自己,但是他知道不管路驽愿不愿意,现在自己要做的事情,却是要击败路驽,因为他已经逃不掉了——至于说服路驽,那更是痴人说梦。 所以他只能这样做,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寻找生机。 空气怒吼着向他压了下来,那巨大的力量使得楚风也为之变色,不得不慨叹哪怕是一只尚未长成的毕方幼鸟也有如此威力,果然不愧是太古时代的凶禽之一。 楚风此时已经承受了巨大的伤势,所以他不敢,也不能再用自己的身体去硬接。楚风全力运转乘风诀,展开极,迅地向旁侧逃遁而去。 路驽眼珠一转,身形顿时消失在原地,他已经根据楚风的方向和度估计出了楚风的运动轨迹,所以他要中途拦截楚风,给与楚风致命的打击! 路驽现身,楚风同时移动到了路驽的跟前,那画面,就像是楚风自己在向路驽的身上撞过去一般,完全是在自寻死路一般! 楚风当然知道路驽的用意是什么,路驽就是要逼迫他用规则的运动,好中途拦截自己,既然早已经猜到了路驽的心思,他怎么会一点准备都没有! 同一时间,路驽开口,暗红色的火焰就像是翻卷着的血浪,向楚风跟前席卷而来,让楚风有一种只要沾着这火焰哪怕是一丝一毫,都会瞬间被炙烤为灰烬的错觉。 楚风横鞭握弓,他在等待,等待着那十二枝血箭。 “吼——”魔神怒吼,一道贯穿天地的血光从云海之上怒斩而下,那是一把巨大的斧头,鲜血所凝聚而成的大斧斧刃锋芒毕露,才一出现,就直接在虚空之中斩裂开了一条漆黑的裂痕。 路驽不避,双翼振动,浑身缭绕的暗红火焰愈地耀眼,愈地强大,就像是火山爆了一般地向天空冲起,要直接去迎战那斩落下来的血光! 楚风左手中紧握的冰弓微微颤抖,其上十二尊魔神虚影齐齐怒吼,一个巨大的冰雕魔神瞬间在楚风的跟前所凝结,直面那席卷而来的暗红火焰! 冰雕魔神展开了手里的寒冰宝镜,镜面光滑无比,瞬间便映照出了整个世界。而后宝镜映照出了那暗红色的火焰,继而那暗红色的火焰从宝镜之中喷吐而出,成为寒冰所凝聚的火焰,与那暗红色的火焰激烈地对撞到了一起,互相吞噬,互相侵袭,一瞬之间便蒸腾起了无数的白雾。 楚风的身躯在不断地向外流淌出鲜血,他在颤抖,因为同时操纵十二枝血箭,和这个冰雕魔神给他带来了巨大的负担,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有些吃不消了,但是他必须咬牙强撑。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只毕方是死后才被路驽夺舍的,哪怕路驽可以激它的火焰,但是却终究不是真正的毕方火焰,不然那强大的火焰,根本不可能让楚风能够抵抗如此长久的时间。 半空中,血斧劈落,与那已经化形成为一头毕方的暗红火焰瞬间交缠在了一起,不过片刻血斧便被火焰彻底吞没,再也见不到影踪。 云海之上,传来一阵阵魔神的怒吼,继而,十二道血光同时从天空之上破穿而下,所产生的剧烈震荡直接将云海破碎,使得天空变得异常的干净,用蔚蓝如洗来形容,是最为恰当不过。 化形为毕方的火焰没有丝毫见好就收的意思,长嘶一声,继续向天空冲击而去,它的目标是那十二道血箭,它感受到了那十二道血箭所蕴含的巨大的危机,但是它无所畏惧,因为火焰,从来不会消亡! 楚风怒吼一声,他身前的冰雕魔神也随之怒吼,奋力地将手中宝镜向前一推,楚风便已经接着这巨大的反冲力道迅地向身后退去!而同一瞬间,暗红色的火焰将寒冰宝镜所吞没,下一刻,冰雕魔神也在暗红色的火焰之中哀嚎着化为了一股烟雾。 “想跑!”路驽冷笑,身形再度挪移,瞬息之间便出现在了楚风的身边。 楚风的神色不变,微微一笑,身上又是早已蓄积到位的金光爆绽,一道道剑芒喷薄而出,瞬间便把他与路驽所吞没! 路驽恼怒万分,不再退却,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一朵冰莲便已经从天而降,镇在了他与楚风之间。 冰莲降世,火焰也在瞬间被冻结,那短暂的一刹那,时间和空间都被彻底冻结,唯一可以自由活动的只有楚风。 楚风没有犹豫,趁着这个空当,十二枝血箭再次彻底无视空间的阻碍,瞬间出现,从各个方向向路驽夹击而去! 下一刻,冰莲破碎为漫天的碎片,在血箭击中路驽前的那一息之间,路驽凭空消失,而楚风也警觉地再次横移出百丈之远。 十二道血箭击空,迅地调整了方向,向着那火焰毕方轰击而去,而路驽的身形,也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了火焰毕方的身后。 路驽真的愤怒了,他愤怒于自己的动作竟然被这个曾经唯唯诺诺,曾经毫不起眼,曾经被众人所看不起的少女全部都算计好了。 所以他真的愤怒了,所以他已经决定了,今天要杀了他,今天要用最疯狂的方式战斗! 第720章 尊严 楚风并不知道他已经彻底激怒了路驽,但是他明显察觉到了路驽的气息有了一丝的紊乱,然而楚风却并没有时间去思考路驽的气息为何会陷入紊乱之中。 一瞬过后,紊乱的气息便恢复了正常,不仅仅是恢复,而且是变得愈强盛,就像是有谁向早已燃烧得炽热无比的火堆之中又泼了油一般。 十二道血箭互相支援着,迎战着那只暗红色的毕方鸟,双方战得难舍难分。 十二尊魔神很强大,但是再强大,他们也只不过是鲜血所凝聚的一股怨念,只不过是残存的一缕战意,又如何敌得过依托着肉身燃烧而起的毕方凶焰? 十二尊魔神怒吼,咆哮,但是却一点点地处于下方,一点点地被磨灭,最后一瞬间,暗红色的火焰毕方一声长嘶,仿若是一个骄傲的王者,一挥羽翼,斩落十二颗魔神头颅。 楚风吐出一口血,看着一直没有动静的路驽,神色异常的冷静。 那火焰所幻化的毕方也在瞬间回到了路驽的身边,路驽张嘴,贪婪地吞噬着那被鲜血浸染之后已经有些黑的火焰,才怪笑起来,道:“怎么了,你为什么不动了,你是还有别的什么算计么?那就尽管来吧,我要让你看看,你根本不可能是我的对手。小角色,就要安于做小角色,废物,就永远只能是废物!” 楚风看着路驽,神情之中突然多出了几分哀悯。 他觉得这句话只怕不是路驽要对自己说的,而是别人对路驽说的。 这样的话,他曾经在凤鸣山庄听过,虽然没有现在这么露骨直接,然而其中的意味……却是一般。 当代凤鸣山庄的第一个弟子,却始终卡在了五阶的巅峰寸步不前,被后学的师弟追上甚至越——自然会有人将路驽与那些追上的他的人比较,比较的结果也自然是路驽虽然是凤鸣山庄的第一个五阶巅峰,然而普通人便是普通人,当然不可能与那些天才相比较。 这样的话,虽然都是些私下的闲言碎语,但是像楚风这般对这些无聊之事都漠不关心的人都有所听闻,更何况一直在弟子之中活跃着的路驽了。 楚风原本以为路驽心胸豁达对这些全然不在意,但是现在看起来——当年的那些话都是一根根扎入了路驽心中的刺,他从来没有真正释怀过。 路驽的愤怒,路驽的痛苦,他或多或少都能感受到一些。 但是即便感受到了,也改变不了他们此刻是敌人的事实。 甚至于不止此刻,也许以后也都是敌人。 既然以后也都是敌人,而且还是一定都要分出生死的敌人,那么今日,在这里,便提前分出生死。 当然,楚风不愿意当死亡的那一个。 所以楚风的神色变得愈的平静而坚定,他松开了冰弓,让冰弓自然地消融在了空气中。然后把木鞭放入了芥子囊中。 楚风缓缓伸手,双手凌空一握,他身上所流淌的鲜血都在这一瞬间再次汇聚到了他的手里,与空气之中水分所凝结成的寒冰夹杂在一起,变成了一口刀。 那是一口很狭长的刀,一口缠绕着氤氲的血气的刀,如同寒冰一样光华,又如同鲜血一般充满了质感,哪怕只是一眼,都会被这口刀华丽的外表所迷惑。 楚风一直以来都是习惯用剑的,然而此刻楚风却选择了刀。 因为刀素来比剑暴烈,比剑直接,此刻的战斗已经容不得半点的温吞,他必须用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来为这场战斗画上一个句号。 楚风握刀,刀锋之上,有光芒流转,那是所映照出的阳光,也是楚风眼眸中那一股决然的光彩。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看着路驽,然后点了点头。 路驽当然不是在等楚风准备完毕,路驽只是在等楚风放弃挣扎。 但是他没有想到,楚风不仅没有放弃挣扎,甚至还抽出了刀,甚至还想要再与他战下去。 路驽没有沮丧,因为把一个已经丧失了战斗意志的人杀死所得到的快感远远比不上把一个还抱有无穷希望之人的希望完全破碎,使其绝望,使其痛苦,使其哀嚎所得到的快感。 看人在痛苦中绝望挣扎的姿态,是世人最为美丽的姿态,也是最令人心醉,最令人愉悦的姿态。 这就是路驽想要得到的东西。 想要看到别人和自己一样,痛苦,绝望。 他喜欢的女人从始至终没有正眼看过他,而后这个女人要嫁给同代的第一天才。 他的同门虽然尊称他为大师兄,但是对于他修行多年,却依然无法破入六阶暗中有无尽的嘲讽与取笑。 他的生身父母厌弃他而将他抛弃,养育他的养父却在一别之后惨死人手,理念破灭,尊严丧尽。 分明觉得难受,却还要故作温雅地向人解释如何锻炼将真气完美地利用,做到不会有任何的泄漏,不会有任何的失调。 其实他也不想掌握这些啊,他也想早日攀登进入六阶,去享受更强大的力量,而不是像一个精打细算,节俭持家的管家婆一样对一丝一毫的真气该怎么运用都斤斤计较啊。 他其实更想要像一个一掷千金的富翁一样,挥洒自己的真气丝毫不用怜惜啊…… 在神殿之中,在那个大家都是凡人的世界之中,他日日夜夜地被人嘲笑,被人讥讽,被一个个高高在上的权贵地打击他的自尊,打击他的自信,将他的尊严狠狠踩在了地上,蹂躏,践踏。 他无法战胜那些高贵的存在,他甚至连仰望那些的人资格都没有。 他就像是一只蝼蚁一般,艰难地苟活着,艰难地向那些权贵乞食着,就像是一条摇着尾巴的狗。 他变得卑微而下贱,变得无耻而厚颜,他完全成为了一只蝼蚁。 他知道自己不用再维持自己的形象了,因为在神殿的世界里,**裸的便只有实力。 所以路驽变了,变成了强者的打手——或者说走狗,他肆意地去欺凌,去剥削,去镇压,将自己的痛苦,施加给那些弱者,给那些比他还要弱小的人,那些注定应该被欺凌,却活得很快意的人。 他厌憎他们脸上的笑容,因为他自己笑不出来了。 他已经记不清那段时间自己是有多么恣意快活了,他只知道,自己这一生从未那么快意过。 哪怕良知会让他半夜里从噩梦中惊醒,但是他不会回头,他也不愿意回头。 他的主人欣赏他的表现,不断地提高他的身份,使得他可以给自己带来更多的欢愉,更多的快乐——尽管这欢愉与快乐,都充满了血腥,都躺满了尸体。 他享受着他所能得到的一切,锦衣玉食,美丽的女人,尤其是看着那些曾经欺压过他,反过来又被他骑在头上的那些人的表情,他倍感满足。 他喜欢那些男人愤怒的诅咒,因为他享受那些男人的女人和亲眷,他在他们绝望的眼神中放声大笑,以此来证明,自己找回了自己曾经被他们所践踏的尊严。 他带着他的走狗们,走过一片片区域,留在身后的,只有绝望荒芜的大地,与绵延不绝的枯骨。 直到某一日,直到某一日一切都烟消云散,他的主人成为云烟,整个世界都成为云烟。 他是那世间唯一生存的生命,唯一不在那个世界的时间线里的生物,所以他才逃过了那个世界的毁灭。 但是他要生存下去,所以他开始吃尸体,他庆幸自己为自己留下了这么多的食物。 他就像是一只豺狼,贪婪地吞噬着尸体,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所谓找回的尊严多么可笑,多么荒诞,多么虚无。 他那个时候就认清了现实,就知道,世间本来就没有尊严,世间就是只有吃人才能生存下来的世间。 他吃了很多的尸体,直到他把那些世界里所有的尸体都吃得干干净净了,他依然没有老去。 他不想承受活活饿死的痛楚,所以他抱着极度的饥饿感,跳进了一座还在不断喷的火山之中。 正是在这座火山之中,他得到了现在的这具躯体。 他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只知道他醒过来之后,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就已经可以在火焰之中自如地穿梭,就像是在空气之中一样。 然后他离开了火山,他现自己已经离开了神殿,带着这样一具躯体和更加强大的力量,他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在野外漫无目的地游荡,就像是一条丧家之犬。 终于某一天,某一场雨中,他猛地惊醒,想起了路紫烟还在等自己。 所以他强忍住恶心变回了人类的模样,回到了凤鸣山庄。 然而他却终于成为了真正的丧家之犬。 那个时候,原本的路驽就已经彻底死掉了,剩下的路驽,是在神殿里被淬炼出来的怪物,只有愤怒,只有怨恨。 他只想摧毁别人的一切,所以他很乐于见到凤栖梧,因为凤栖梧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东西。 所以他才会在一旁看着楚风,看着楚风挣扎,看着楚风绝望,这就是他想要收获的东西。 路驽冷笑,道:“你准备好了吗?” 楚风嘴角微微一扬,握刀,点头。 第721章 决死 楚风不知道路驽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才要给自己这样一个短暂的空当喘息,但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楚风也不会去想,因为路驽是确确实实想要他的命。? ? 楚风握住长刀,乘风诀运转,身形化为一道流光便向路驽近前扑去。 路驽的目光始终落在了楚风的身上,随着楚风的高移动而高移动着。 他没有任何的动静,只是在等候着楚风到自己的跟前来。 比起远程作战来,路驽也更习惯近身作战,无论是火焰,还是羽翼,都在近身交战的时候能挥出最为强大的威力。 而且,切实砍入血肉之中的那种触感,那种血肉阻滞力量的感觉,滚烫的血溅在脸上的感觉,能更让路驽感受到快意,感到兴奋,那是极度的快意,让人癫狂的快意,在这世间无法取代的快意! 路驽的眼眸里燃烧了起了疯狂的战意,要用最疯狂的战法把这个少年的希望彻底灭绝,要用最痛快的手段来满足自己对鲜血的渴望! 路驽狂笑,双翼展开,缭绕周身的火焰在这一刻,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声响,安静了下来,短暂的死寂之后,空间之中陡然响起了一阵阵“噼噼啪啪”的响声,一根根羽毛陡然翻起,继而悬浮在了空中,显化出一口口赤红色的宝剑虚影,寒冷的剑锋直指楚风。 楚风已经到了路驽的跟前,但是他紧握长刀的手,却依然没有任何的动作。 他的眼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路驽的头颅,在确保可以斩落这个目标之前,他不会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因为他所积蓄的所有的威势,都已经蕴含在了这一刀之中。 太早出刀,只会增加纰漏! 这一刀,只容许成功,不容许失败! 路驽咧着嘴大笑着,笑声愈地尖锐而凄厉,随着他意念转动,那一口口悬浮的羽剑倏然尖啸着划出了一道道白色的痕迹向楚风斩落而去。 楚风的度快,但是他的度也不慢,哪怕他与凤栖梧一战之后伤势始终未曾好转,但是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让任何一片羽剑的度,也可以达到楚风的度! 只是他不想这么快就结束这场游戏,这些羽剑都只不过是正餐开始前的甜点,他刻意地压制着度,使得这些羽剑不会给楚风造成多么重大的危害,但是却会不断地给楚风造成不小的麻烦。 一枚枚羽剑尖啸着斩落,路驽以为楚风会避开,但是楚风没有避开,也没有接下。 楚风选择了用自己的身体去硬生生地承受这些斩落而来的羽剑! 楚风的身体已经有些崩朽了,但是此刻面对着这如疾风骤雨一般斩落下来的羽剑,凭借着其强度,依然显得顽强无比,屹立不倒。 同一个部位,需要羽剑反复十余次的轰击才能造成真正的创伤,不然就只是留下了一些划痕,留下了一些印记罢了! 路驽却没有对楚风的肉身太惊讶,因为他之前已经数次近身与楚风贴战,给楚风的身体留下了无数的伤痕,他更清楚楚风的身体的强度是有多么恐怖。 但是他无所谓,因为他有着无穷无尽的羽剑,但是楚风却只有那一具躯体。 楚风笑意之中带着几分凛然之意,顶着羽剑前进。 乘风诀度很快,所以哪怕羽剑再密集,度再快,但是终究时间太短了一些,真正轰斩在了楚风身上的羽剑不过一千多剑。 一千多剑没有尽全力的羽剑轰击,不过给楚风的身体留下了一百多道深入了血肉的创伤而已,这样的创伤,对于楚风来说,并没有重到无法承受的地步。 因为楚风的元神与**没有必然关联,所以不会像寻常人一样,因为肉身重伤,就会导致元神受创。 楚风的元神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冲击,在这具肉身毁灭之前,如果不刻意针对元神攻击,那么所有的攻击都不会太影响到楚风的战力——除了那些影响到了真气运转的攻击。 楚风不会让自己真正的要害暴露,虽然他抱着拼死一搏的决心,但是他也必然做好了所有的考虑。 在前进的途中,他也在不断地根据羽剑轰击下来的密度和度、方向,不断地调整着自身身体的角度,尽可能地避开了会严重影响到他这一击的所有攻击。 他有自信,这一击可以劈斩出去。 路驽也没有惊慌,因为他还没有尽全力。他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他再次振动翅膀,但是他却突然露出了一分愕然的神色,神色很僵硬,僵硬到极点。 楚风没有任何惊讶,他站在路驽的跟前,举刀,挥刀,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流畅无比。 那把刀没有任何的光芒,也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因为自身位置的变化,使得反射出的耀眼阳光如流水一般流动着,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长刀悄无声息地斩落而下,路驽的怪笑戛然而止,那长刀干净利落地将路驽的毕方身躯当中劈成了两半,一张脸顿时因为被劈成了两半而错位而扭曲。 楚风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手中所握的刀瞬间崩碎为碎片,一股股黑气与血气从路驽的身躯之中沁出,汇聚到了楚风的身上。 楚风捂住自己的胸口,压抑已久的气血终于到了爆的边缘,而后他再也压抑不住,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 被劈斩成为两片的路驽的尸身陡然被暗红色的火焰包住,那两片身躯在火焰之中顿时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了一团黑影。 才如释重负的楚风神色顿时再次变化,他这次没有丝毫的犹豫,更没有丝毫的等待,他转身,将乘风诀运转到了自己所能运转到的极限,便向天边逃遁而去。 他已经没有了再战之力,他不知道路驽的情况到底又是怎么样,但是至少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今日想要就此斩了路驽,已经成为了不可能的事情。 路驽的修为比他高,肉身强度虽然并不如自己,但是所掌握的空间法则却使得路驽可以随意地按照他的意愿控制距离,这足以填补肉身的劣势。 所以从总战力上来说,是路驽比他强大。 他刚才那孤注一掷的一刀,就是要赌路驽为了和自己战斗,已经解放到了极限,但是他根本没有想到,路驽并没有到极限——或者说,路驽的极限早已达到,但是那具毕方的躯体,却还没有到达极限。 毕方的尸身在自己重组,那路驽的神识也必然得到了保存。 所以楚风没有迟疑,直接选择了逃跑,因为他已经无力再战了——他虽然还有一点趁着毕方尸体重组的空当起攻势借机绞杀路驽的力量,但是这个局面下这个举动实在是太危险了,至少楚风的判断是他没有机会。 值得庆幸的是,路驽的元神与毕方的尸体并不契合,所以他肉身的重组会消耗一些时间,哪怕不长,但是却是一个逃生的机会。 在有逃生的机会下,他就要试一试,在毕方的尸体重组完成之前,他能逃出多远,就要逃出多远。 路驽看着楚风远遁,却毫无办法,因为现在他的确无法控制自己的身躯,因为他现在还承受着烈火灼烧的痛楚。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受到了什么东西的侵袭,自己的大脑仿佛是针扎一般的刺痛,难以忍耐,让他疼痛地想要呐喊出来。 他不知道这次错过了杀楚风,下次杀楚风的机会又在哪里,他已经感受到了楚风的威胁,这个少年成长得太快,一旦等他明法,等他迈入八阶,以这个少年在战斗之中所展现的算计,他知道自己会感到棘手。 而他……虽然曾经一度是九阶巅峰,然而与凤栖梧一战……他受伤实在是太严重了,实力更是直接下跌到了八阶中段的水平。 此刻与楚风的一战虽然受伤不算太重……但是却导致了原本的伤势恶化。 那穿破他心脏的一箭,有着要穿破他心脏的本意,但是同时,却附加了另外的法则。 那法则便是那道魔影手中所持的铁索,束缚住他的身躯,使得他在刚才的那一刹那,无法动空间的转移。 那十二道血箭,也是一般。 自知不能硬敌的楚风,自然不会凭空地放十二道血箭。 实际上,楚风的十二道血箭本来就是用来让路驽的火焰消融,而后随着路驽喷薄火焰而将其中所隐含的气息悄然地带入路驽的体内的。 那一缕黑气就是楚风灌注在血箭之上的死气,用死气来激这具早已死去的毕方的身躯,使得肉身排斥路驽,从而在短暂的片刻之间,路驽无法随心地操纵这具尸体。 这就是楚风的十三道血箭,为了掩盖死气与血箭融合的过程,楚风不得不将血箭都朝天空射出,用来遮蔽耳目。 而这所有的铺垫,就像是都为了这一刀。 如果不是毕方的尸体之中还蕴含大量的灵性,受到损伤还会自行修复,路驽知道自己已经死在了刀下。 所以路驽才惶恐,才不愿意给楚风成长起来的机会,因为那个时候,死的人会是自己。 他所不知道的是,楚风已经破境,只是尚未明法。 第722章 打探 楚风一口气逃出了多少里自己也不知道了,他只知道逃跑,一直逃跑。 直到他再也跑不动,藏进了群山的最深处,他才终于停了下来。 他甚至都没有给自己疗伤的机会,就迅速地在周边布下了几座小型的隐阵、迷阵和杀阵,用来警戒。 忙碌完这所有的事情,楚风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开始运气疗伤。 楚风的伤看起来很惨,但是却没有伤及到根本,所以性命无虞,他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来喘息而已。 但是这个时间不会太短,而这对于需要破局的他和珊瑚来说,就有些难以接受了。 他想要破局,其实再简单不过,他只是不用管便可以了。 但是楚风无法抛却珊瑚,也无法抛却还在鲛人族秘境之中的楚玲珑。 所以他必须尽快解决这个困境。 但是他却没办法解决这个困境,因为路驽不会就这样给他机会。 就算路驽找不到他,也一定会在信阳城附近等他的。 所以他如果不等养好伤就去信阳城的话,那就只是去送死,路驽就算是一个笨人,在他手里吃了这么一个亏之后,也绝对不会再轻易地落入他的算计之中了。 楚风又吐出一口黑血,他这次一共失算了两步,一步是没有想到毕方的尸身还会自行重组,一组则是回收的死气中又带上了毕方的火焰气息。 此时此刻,毕方的火焰气息在他的体内灼烧,虽然已经被他暂时压了下去,但是随着死气重回体内,毕方的火焰气息已经难以祛除。 如果他不能设法排除毕方气息的话,那只怕会成为自己修行的隐患。 但是它至少不会马上爆发,这对于楚风来说已经是难得的时间了。 楚风躲在自己的隐阵里,一边缓慢地运气疗伤,一边时刻关注着外界的一举一动。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直到第二天,路驽也没有追上来。 这其实是有些出乎楚风预料的,也许可能是那毕方的尸身重组耗费了大量的时间,使得自己逃遁所留下的痕迹淡了下去,变得无法追寻,也许是路驽遇到了什么别的事情,但是不管是哪一种,对楚风来说都是极其值得庆幸的事情。 楚风这次疗伤又耗费了整整两日,才将自己的肌体修补完整,将路驽所残留的法则痕迹渐渐化去,使得自己肉身的负担减轻了不少。 完成了这一切之后,楚风并没有等待自己的伤势进一步好转,也没有去信阳城,而是转而前往了东南的定州城。 他去定州城自然是去找沧海阁众人,想要看看沧海阁会有什么反应。 在定州城城内的沧海阁联络点,楚风都还没有进门,就见到安璐雪与另外一个粉衣女子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出门来。 安璐雪见到楚风也微微有些惊讶,愣了愣,才道:“你怎么又来了?” 楚风从这句话里感受到了自己被安璐雪深深嫌弃着,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最近东海这么热闹,来凑热闹而已。” 安璐雪微微看了看四周,撇了撇嘴道:“跟我进来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牵起了身边粉衣女子的手,一并走入了联络点之中,将楚风延请到后院,落座看茶,才向粉衣女子介绍道:“梅子的师傅楚风。” 粉衣女子也露出几分讶异的神色来,起身行礼道:“在下安璐晴,见过楚师弟。” 安璐晴是胭脂的大弟子,也是沧海阁当代弟子之中声誉最隆之人,以待人亲切热情著称,十年前胭脂与安璐云离开之后,安璐晴便一直是沧海阁的代阁主,主持着沧海阁的所有事务——虽然事实上出谋划策的都是监阁安璐雪,安璐晴则是将安璐雪的提议说出罢了,还好的是这姐妹二人都是没有野心之辈,不然这局面对于她们来说难免有些尴尬。 楚风还礼道:“楚风见过晴师姐。” 眼前的两个女子都姓安,所以他也不好再称呼“安师姐”,便以名相称呼。 “咦,你这家伙,对我师姐的称呼是不是太亲密了一些?”安璐雪挑了挑眉,含笑说道,“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们二人初次见面吧,莫非这就是所谓的一见如故,亦或者一见钟情?” 楚风神色微微有些窘迫,脸颊微红道:“安师姐说笑了。” 安璐晴嗔怪地看了安璐雪一眼,才很是温柔地道:“楚师弟不必在意阿雪的话,她这个人历来……” 楚风微微咳了两声,道:“师弟知晓的。” 安璐雪眯着眼笑道:“好了,就别客气了,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安璐雪说着顿了顿,也不等楚风开口,便接着说道:“师傅现今外出未归,现今沧海阁真正撑得起台面的高手却是没有的,东海之事只怕我们的确没有什么能帮你的。” 安璐雪何等聪慧人物,当然也知道楚风必然是有所求才来沧海阁,所以也不等楚风开口,便已经先行开口把话说定,免得楚风再多费唇舌。 安璐晴倒是抿了抿唇道:“楚师弟若是有什么需要,沧海阁能帮的一定帮。” 楚风当然也没有想要借助沧海阁的力量,他此行的目的本来就是要打探沧海阁的态度,既然安璐雪已经表态,他倒没有什么可以多问的事情了。 但是就此告辞却也不好,他想了想,才又道:“不知道两位师姐对东海之上的事情,知道多少?” 沧海阁立身东海之上三千余年,只怕或多或少也有些消息,但是却不知道她们又能掌握多少有用的消息。 安璐雪缓缓摇了摇头道:“东海之上众人汇聚,目标直指鲛人族,其目的只怕还是与十年前那桩旧事有关。但是为何拖延到今日才发作,我也颇是疑惑,虽有猜想,但是却终究无法确认。更多的讯息,我们却也没有掌握,只怕要让楚师弟失望了。” 楚风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这也不是出乎预料的结果,但是却终究还是有些失望。 几人一阵沉默之后,楚风终于又想起了一些事情,迅速地运气在空气之中模拟出木秋雨和应怜羞的模样,问道:“不知两位师姐或者门人有没有人见过这两个人?” 安璐雪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道:“哟,女人缘不错嘛,又是你徒弟?” 安璐晴忍俊不禁,笑了起来,道:“师弟不要听她乱语,只是这些日子弟子门人都已经被召回沧海阁,只剩下此地尚在运转,我去问问几位师叔师妹,很快便知晓了。” 安璐晴起身离开,只留下了安璐雪与楚风二人,楚风还在思索自己有些什么问题需要问的,安璐雪却已经道:“我倒是想起另外的一件事来,刚好想要问问你。” “师姐请说。”楚风道。 “星辰岛的事……出自珊瑚对吧?” 楚风沉吟了片刻,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既然安璐雪询问自己,那必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以自己的智慧,还骗不过安璐雪,所以楚风也没有否认。 安璐雪微微点了点头,道:“珊瑚也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小姑娘了呀。” 如此铁血干脆的手段,哪里是寻常的小姑娘能做出来的。 楚风也笑了笑,门外却响起了安璐晴的声音:“前几日有几具星辰岛弟子的尸身漂流到了沧海阁,我们两派虽然素来风格迥异,却终究都是孤悬海外,又都只招收女子,难免有些怜惜之意……楚师弟若是见了颠沛流离的星辰岛弟子,还烦请转告他们可以来沧海阁暂且避难。” 楚风看着步入屋中的安璐晴,那神色很是诚挚,断无虚假之意,不由得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我自当尽力。” “师姐你呀,总是心软。”安璐雪也笑着摇头说道,却全无半分阻止之意,心地善良,富有同情心部正是安璐晴最吸引沧海阁诸多弟子的优点吗。 “此地的几位师叔师伯也不曾见过你所说的那两个人。”安璐晴很是遗憾地摇了摇头道。 楚风闻言不觉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太大的失望,又询问了几句梁梅的近况,得知梁梅已经能够较好地与沧海阁众人相处,修炼也开始迈入正途,比他当年快了不少,便也就放心了。 “那我就告辞了。”楚风起身向二人行礼,而后告辞离去。 安璐雪和安璐晴起身还礼,将楚风送至门口,见楚风逐渐地远去了,安璐晴才长出了一口气道:“我还真怕露出了马脚来。” 安璐雪“嗤嗤”地笑了起来,道:“我们也不曾真的骗他什么不是,只是隐瞒了燕冬阳姑娘曾经来沧海阁求助的事情罢了。” 安璐晴微微叹了口气,才道:“但是这么骗人,总是不好的——更何况,那位燕冬阳姑娘也失去踪迹很长一段时间了,我终究还是有些担心。” 安璐雪摇了摇头道:“我知道师姐你心地善良,只是……我们沧海阁若是卷入此事,那便是下一个星辰岛了。所以虽然知晓燕冬阳姑娘所说不假,我们却也只能置身事外——毕竟我们的力量太弱小了,救不了那么多的人,我只希望……我们沧海阁的姐妹们能好好的就足够了。” 不再是当年优柔寡断的小姑娘的,又何止是珊瑚一人呢? 安璐晴神情有些黯然,许久之后才长叹一口气道:“只求上苍垂怜,能让我们都好好地活着。” 安璐雪不语,心中却只把安璐晴那句话反复地默念着,许久才怅然地看着密布着千重黑云,压得人快要窒息的天空,呢喃自语道:“好好地活着……吗?” 第723章 新的交易 楚风离开了定州之后,便去往了海阳城。 海阳城比他上次来已经清净了不少了,只有少量修为一般的修士还留在此地监视着周边的动静,而更多的修士都已经奔赴了争端的最前线信阳城,去那里等候一个即将揭晓的结果。 楚风重返了他和木秋雨分别的地点,时隔多日篝火的残痕都已经消散殆尽,只留下了一些没有燃烧干净的柴禾还瘫倒在地上,没有被风吹走。 虽然楚风本来也没有抱什么希望,但是却终究还是有几分失望的情绪——木秋雨这么失踪下去,实在让他不得不有些担心。 而他下一步的举动,似乎也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楚风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还真得冒着天大的风险去信阳城观察动静么? 楚风沉默了许久,到附近山林之中猎了一头野猪,而后捡了一些干柴,就在营地之上开始了烤肉。 他倒不是饥饿,只是思考的时候总想找点事情做,让手上不会空闲下来。 楚风一边烤着肉,一边慢慢地把这些日子自己所经历的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以便自己之后的行动。 但是他不得不皱起了眉头,因为他隐约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但是至于哪里不对劲,他却也说不出来。 也许是一切都进行得太顺利了,哪怕中间有几次的意外,但是整体的进度却依然顺利? 楚风摇了摇头,他最不擅长的就是这样的思考,与人斗智,捕捉细节,合理推测方面,他远远不如珊瑚或者安璐雪那般得心应手。 如果对手只是普通人的话,他还能应对,但是现在……他的对手与盟友都不是普通人。 他皱着眉头,将肉翻了一个面,继续思考着自己下一步的举动。 楚风思考得很入神,他把自己将要前往信阳城所可能要应付的事情都尽量地思索了一遍,而后开始考虑对策。 当他把一切思考完,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已经坐了一个人。 楚风抬起头,看着这个一身黑衣的青年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还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灵蛇公子佘俊群看着楚风,嘴角浮起一丝冷冽的笑容,才颇有些戏谑地道:“你是那个组织的人……吗?” 那个组织? 楚风愣了愣,终于醒悟了过来,他在暗杀灵蛇窟三派联盟弟子的时候,所留下的那个印记——那个醉不归所属的组织的印记。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抱以同样的笑容,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像。”佘俊群眼眸里有一丝泠然的冷意,那种感觉就像是被蛇注视着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楚风皱眉,道:“那你可以试试?” “我为什么要试试?”佘俊群笑了起来,尽管那笑容令人生畏,“杀了你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可能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这个世界上,只有没有脑子的人,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楚风笑而不语,心想佘俊群终究还是对那个组织有所忌惮的。 “你们的组织又在谋算什么呢?”佘俊群看着楚风,瞳眸在瞬间缩成了一条线,与楚风对视之间,使得楚风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无尽的深渊,只能看到上方的一线天,除此之外,都是黑暗,都是寒冷。 楚风平静地移开自己的目光,没有表现出自己所感受到的寒意,笑道:“那么你又在谋算什么呢?” 佘俊群有二心,但是佘俊群的二心要如何实现,又需要什么,这对楚风来说,依然是很值得关注的问题。 哪怕他们目前似乎有着同样的目的,但是楚风并不希望自己帮助佘俊群变得更为强大。 因为佘俊群这个人给楚风的危机感甚至超过了一些大帝给楚风的感觉——佘俊群太冷酷也太冷静了,他一旦达成他的目的,那势必将会是一个极其难缠的对手。 楚风不愿意给佘俊群这个机会,但是他不给佘俊群机会,就意味着,佘俊群现在也不会给楚风机会。 因为在佘俊群眼中,那个昔日根本不值一提的少年也是一样的恐怖——他身上带着太多秘密,他手里握着太多的资源,无论他是否意识到,但是只要有一个时机,他也许就能破茧成蝶。 更何况,这个人外示憨直,却内有心机。 这是佘俊群在短暂的接触之中对楚风的评价,楚风给他的威胁感,也使他感到了恐惧。 他很想就地抹杀楚风,但是现在他需要更多的力量来帮他成就一番大事——而他现在能够不付出任何代价就能寻找到的助力……也就只有楚风一人而已了,毕竟他手里的牌已经打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了最后一张底牌——但是那张底牌现在却还无法打出。 真是讽刺啊。 佘俊群嘴角微挑。 分明是两个都想要置对方于死地的人,此刻却不得不选择相互合作,毕竟如果不给对方机会,那就意味着也在断绝自己的机会。 这也许便是命运? 佘俊群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笑了起来,他顺手用指甲在一旁的野猪身上划下了一块肉,而后送到自己嘴边,下颌撑开,将那块肉放入口中,不经咀嚼地便吞咽了下去。 楚风有些尴尬地看着佘俊群那夸张得有些过分的进食方法,终于意识到佘俊群是一条蛇,一条蛇这么吃东西,大概也没有什么不妥。 佘俊群伸出鲜红有些分岔的舌头舔了舔自己单薄的嘴唇,将唇上沾染的血腥舔掉,才继续说道:“之前的事情你似乎搞砸了,这让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补上这个漏洞。” 楚风皱着眉头,并没有插话,而是等着佘俊群继续说下。 “所以,你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来补偿我呢?”佘俊群微笑着说道。 “既然你已经弥补上了那个漏洞,应该也就不需要我了吧。”楚风笑道。 佘俊群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了楚风一眼,才缓缓说道:“我需要你去杀一只鸟。” “一只鸟?”楚风反问。 他没有拒绝佘俊群的要求,因为他现在的确没有资本去拒绝佘俊群,不说修为上的碾压,就凭佘俊群掌握着他的身份,他就没有彻底回绝佘俊群的资本。 “对,一只鸟,一只有毒的鸟。”佘俊群的声音冷漠万分。 佘俊群说到这里,楚风便有些明白了,他知道佘俊群想要自己杀谁了。 那个人和自己还有些渊源,可以说,他和颜青羽之后之所以会遭遇到那么多事情,甚至走到今天这一步,那个人在其中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大雪山少主,鸩公子鸩羽。 三大联盟,灵蛇窟的当代获利者当然是佘俊群,大雪山自然是鸩羽,而万蛛岭,应该万蛛娘娘朱缫的女儿朱之华。 如果佘俊群想要得到更多好处的话,那么排除其余两人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因为除了这两人,其余的人根本就不对佘俊群构成任何的威胁。 所以要杀的这只有毒的鸟,应该就是鸩羽了。 “你有把握我能杀他?”楚风笑着反问道。 当年他第一遇到鸩羽,他不过二阶,鸩羽却已经六阶巅峰。 他可不认为,这些年来,鸩羽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那可也是极其难得的天才啊。 “我自然确信你能够杀他。”佘俊群自信地道。 楚风看着佘俊群,然后才道:“好处呢,我有什么好处呢?” 佘俊群的瞳眸又一次紧缩,才又缓缓放大,道:“东西两线,都取得了重大的成果,这难道不是好处吗?” 佘俊群以为楚风真的是那个组织的人,所以他说话没有任何的忌惮,但是却透露给了楚风极其重要的讯息,那就是西边果然出事了。 只怕是三派设计昆仑,结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三派的人手在西边出了大问题,只怕连高层都出了大问题。 “你这样处心积虑地打散自家的计划,对自己的计划就那么有自信么?”楚风有些玩味地问道,这也是他很在意的地方,如果佘俊群的计划有着必胜的把握,他就不能一切都按照佘俊群的步调走,不然最后必然养虎遗患。 “你不必关心这么多事情吧?”佘俊群又吞下一块鲜血淋漓的生肉,才继续道,“你只需要完成你的任务,就已经足够了。” 楚风皱了皱眉,知道佘俊群对此事绝对不会松口,因为佘俊群不会容许任何人打乱他的计划。 “我更想知道杀死一只毒鸟,能够给我的计划带来什么切实的好处?”楚风又问道。 佘俊群默默地将一块肉吞入腹中,才用一种不可置疑的口吻道:“八方势力对峙,如果突然有一方失去了平衡,你以为会怎么样?” 平衡会被打破,到时候必须重新排位次,让强大的八方占据有利的位置。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那就不是你所需要操心的事情了。”佘俊群笑了起来,他每笑一次,都会让楚风的骨髓寒冷一分,总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不可估量的深渊之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24章 局 灵蛇公子走了之后,楚风一个人又独坐了许久,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灵蛇公子会找自己帮忙。 但是灵蛇公子提出的计划的确很诱人,现在在东海之上,灵蛇窟、大雪山和万蛛岭的实力虽然强大,但是也不是最强的一伙,相反,在占据星辰岛八岛的势力之中,他们的联合处于末位。 一旦这个联合之中内部才出现问题,使得其实力削减,不再是身后几个势力的对手的话,那么为了这个优势的位置就会出现争斗,使得局面开始向彻底失控演变。 这也正是楚风乐于见到的局面,也是他和珊瑚一直想要促成的局面。 所以楚风最终还是答允了下来,两日后,就在海阳城外三百里的牛头山附近,他的目标就会出现在那里,并且是孤身一人。 在这两天,楚风可以尽情地做好准备,利用自己所掌握的一切,设计好所有的东西。 楚风其实不知道鸩羽的修为到底如何,但是根据灵蛇公子所说,是已经达到了八阶下段 八阶下段的修为几乎刚好在楚风能够应付的程度之内,虽然楚风与路驽一战的伤势依然还在,但是依靠阵法,楚风还是有信心一试的。 但是尽管有信心,楚风也不敢有任何的大意,毕竟在灵蛇窟三派联盟背后隐藏着的那位大帝,只怕也是一个极其恐怖的存在,他们三派被这位大帝扶植了这么多年,这些后生晚辈想必也得到了不少的好处,不能用常理去衡量。 所以楚风在思索了一阵之后,便迅速地赶到了牛头山附近,开始布阵。 他的布阵材料其实已经所剩无几,尤其是当初修罗界一战,那杆帝器阵旗被抢走,之后又经过紫琼郡那一次阵法大战,对他的库存造成的冲击实在太大,所以想要布下强大的阵法,变得相当的困难,毕竟平凡的材料,根本承受不起强大灵力的冲击,稍有不慎,阵法就自行崩溃了。 楚风用了两天时间来布阵,大阵套着小阵,隐阵藏着杀阵,阵法之间互相连环,互相激发,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两天,楚风可以说是基本就没有做其他的事,就连剩下的伤势也没有刻意去疗养,只是任由真气的自行运转缓慢地进行疗伤。 直到灵蛇公子所给定的时间前半个时辰,楚风都一直在布阵。 等到楚风察觉到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已经是午后时分,骄阳似火,山间蝉鸣响成一片,此起彼伏,犹如浪潮一般,滔滔不绝。 楚风收敛了自己的所有气息,而后闪身进入了隐阵之中,默默地等候着目标的到来。 根据佘俊群的描述,在午后时分,他的目标就会在牛头山附近出现,那个时候,就需要楚风发难。 楚风默默地等候着,就像是一头等待着自己猎物送上门来的猎豹,浑身的肌肉与精神都高度紧绷着,就等着最后的时刻,爆发自己的全力,争取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战斗。 通过环环相扣的阵法,他的感知一直延伸到远方十余里之地,对于方圆的动静再清楚不过。 时间已经到了佘俊群所说的时间点,但是四野一片宁谧,寂静无声。 连蝉鸣都渐渐地消失在了灼灼的炎浪之中,空气之中开始弥散着一股让人不安的气息。 风,渐渐地在山林间吹拂而起,吹得树叶之间发出了“沙拉沙拉”的响声,初听急促而杂乱,但是如果仔细倾听的话,会发现山间所有的树木所发出的声响步调惊人的一致。 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那个还没有出现在楚风感官之中的人,其所逸散而出的威压,压迫得自然不得不按照他的节奏,按照他的步调行动。 这种威压之感,很强大,如果楚风没有猜错的话,那来的人,应该是一个九阶中段以上的修士,甚至可能是九阶上段。 但是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个人不会是九阶巅峰。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开始准备撤离,他不知道来人究竟是谁,但是无论来人是谁,此地都不宜久留。 楚风刚刚行动,就觉得紧绷的神经在瞬间断掉,同一时刻,他所布下的数以千计的阵法同时引发,引得大地震颤,山石崩裂,一条条裂口沿着起伏绵延的山岭不断地向远处蔓延,一块块巨石从山崖之中滚落而出,带着滔天的烟尘,就仿佛是一头头怒吼着的巨龙。 在遮天蔽日的烟尘之中,一道道细微的金光冲破了层层阻碍,向远方不断地轰击而去,就像是百川汇海一般,场面蔚为壮观。 但是楚风一点想要欣赏这景象的心情都没有,这个人是有备而来,自己没有引发阵法,但是此人却从外围直接攻击了阵法,通过对阵法的轰击前行牵动这一连串的阵法。 楚风为了准备后手,阵法也设置了多个相互独立的阵法组合,并不是只需要动一个就会引发所有阵法,但是此人的目光却极为狠辣独到,每次动手攻击阵法,都必然会击中一个没有触发的阵法组合之中的一个,没有丝毫的重复,就像是完全看穿了这样的阵法一般。 楚风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自己被灵蛇公子摆了一道,什么杀鸩羽,他的目标根本就不是鸩羽! 楚风嘴角微微抽搐,运转着乘风诀想要逃离,但是都还来不及逃走,一片深褐色带着白色斑点的羽毛破空尖啸而至! 现在楚风看到羽毛就有些发憷,尤其是这片羽毛来势之猛烈,根本没有要给楚风任何还手的机会的意思! 楚风神色骤然变化,没有去想任何的事情,只来得勉强捻出一枝冰莲,都还没有来得及将时空镇压,那片羽毛已经斩在了楚风身上,将楚风强悍的肉身陡然斩出了一条伤口,从肩部一直蔓延到腰际,强大的冲击力道在瞬间冲击得楚风脏腑碎裂,经脉崩断,鲜血根本不受控制地疯狂涌出! 只是一击,楚风根本就没有来得及招架,没有来得及躲避,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就在这一击之下被斩得受到了重创,不仅仅是肉身,就连元神也因为那一次斩击,而被震得极出了裂痕,巨大的痛楚反复地折磨着楚风,使得楚风的意识在刹那之间差点崩溃,若不是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创伤,只怕他根本无法撑得过来! “轰——!”楚风被巨大的斩击力道直接轰入了山体之中,隔着厚厚的烟尘,他终于见到了一个缓步踏来的身影。 隔着烟尘,他看不清楚,但是依稀可以见到那是一个男人的身影,稳健地迈着步伐,缓缓地向他走来,带着自信而不可一世的狂傲。 那个男人终于从渐渐消散的烟尘之中走了出来,那是一个中年男人,面容清癯,双目中有凝聚的精光闪烁,颔下三绺长须随风摆荡,配合其宽大飘逸的褐色长袍,与简单朴素的木冠,颇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模样。 楚风的瞳眸瞬间紧缩,握紧了拳头,身躯却开始不自禁地禁脔起来。 那是方才那片羽毛斩入他体内之后渐染了他整具躯体的毒素,那毒素很强大,在迅速地蚕食楚风的经脉,使得楚风的血肉崩朽,失去精华。 好霸道的毒。 楚风苦笑了起来,灵蛇公子还真没骗自己,他果然是要自己杀一只毒鸟,不过,不是那只小的,而是这只老的。 这个男人,就是大雪山的山主,鸩羽的父亲,鸩鬼楼。 鸩鬼楼是个极其可怖的存在,放在妖界,那也属于鲜有敌手的存在。 他是一个九阶上段,一个极其强大的九阶上段,据说距离九阶巅峰,只有一步之遥。 “呵,肉身比我所想的要强大不少,难怪没有斩死你。”鸩鬼楼的话语里有赞赏之意,的确一个感觉起来不过七个上段或者巅峰级别的修士,能够用肉身之力硬生生接下来他一次斩击,这的确值得赞许。 “我在你这个年岁,修为不如你,肉身不如你,所以你真的很不错,如果你不是出现在这个时代,那么给你时间,你会成为比我更强大的存在。但是可惜的是,你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对手。”鸩鬼楼缓缓说道,声音平静无比。 楚风看着鸩鬼楼,乌黑的血液不断从七窍之中渗出,使得他的面貌看起来无比的狰狞,无比的可怖。 “我不在乎你是谁,我比较在乎你身后的人是谁。”鸩鬼楼比楚风所能想象的还要平静,也很明确,想要对他动手的人,并不是眼前这个垂死的人,如果他知道是自己,还怎么可能来自寻死路呢?很显然,是有人刻意让他来送死的。 让一个这样有前途的人来送死,呵,到底是对方手下这样的人比比皆是呢,还是对方也只是个蠢物呢? 鸩鬼楼活了这么多年,可不认为对方真的是愚蠢。 他把目光望向远方,有些迷茫地想道,对方究竟想要什么呢?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25章 条件 “佘……俊群……” 楚风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既然佘俊群要这样摆他一道,把他往死路上送,他又有什么道理帮佘俊群保守秘密呢? “噢,这样说来……设计把我引来此处的便也是他了……”鸩鬼楼饶有兴味地应了一声,道,“那条自作聪明的小蛇一直都很不老实,喜欢做些小动作……这让人真是有些无法容忍啊。” 楚风剧烈地咳嗽起来,身躯之中的灵性在毒性的腐蚀之下迅速地流逝,使得他的肌体渐渐变得衰老松弛,仿佛垂暮将死的老人一般。 鸩鬼楼默默地看着楚风一点点腐朽,一点点衰老,才缓缓地说道:“如果你的肉身没有那么强大,那么你便不用承受这样的痛苦。” 楚风“嘿然”一笑,道:“那你也不知道是谁让我来做这件事情的。” 鸩鬼楼眯起了眼睛,似乎对眼前的这个人有了一丝兴趣,而后他拂袖,才道:“你很有意思,比那条小蛇有很多的意思。” 楚风不解鸩鬼楼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鸩鬼楼却在虚空中点了一指,而后所有浸染了楚风肌体的毒素在瞬间瓦解消散,汇聚成为了一股黑气凝聚在了鸩鬼楼的手中。 鸩鬼楼将那团黑气握在手里,渐渐地凝聚成为了一颗黑色透明的珠子。为什么会是黑色透明的珠子,楚风也不清楚,哪怕那珠子黑得像是化不开的夜,但是却给人一种透明纯澈之感。 “小蛇这个人太毒辣,他们那一族都是这样的性子,他们的血是冷的,心和血一样都是冷的。”鸩鬼楼大拇指和食指握住那颗黑色的珠子,迎着阳光看去,一点点光芒被这颗黑色的珠子散射成为无数股璀璨的光线,使得那颗珠子看起来,就像是一颗黑色的太阳。 从楚风七窍沁出的血液渐渐从乌黑向红色转变,最后变成了鲜艳的红色,经过那珠子折射的阳光照耀之后,变得愈发璀璨,愈发鲜艳。 “你体内的真气质量很高,远远高于与你同修为的修士,功法相当高级吧?”鸩鬼楼将左手伸到了自己的右手衣袖中,从右手手腕上取下了一串珠子,而后将那颗黑色的珠子也串入了这串由一般晶莹剔透的墨色珠子组成的手串之中。 “我对你很感兴趣,而且,我也不能让小蛇如愿让你就这样死去。”鸩鬼楼眯起了眼睛,戴上手串,捻了捻自己的胡须,才道,“所以你很好运,你可以不用死了。” 楚风看着鸩鬼楼,他知道这个世间绝对不会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鸩鬼楼再厉害,也毕竟不是一个能够做到目空一切的人,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把一个潜在的敌人说放就放了。 “但是你得交出生死符印,从此成为我大雪山的人。”鸩鬼楼的话丝毫不出楚风的意外,鸩鬼楼对他感兴趣,是因为他也有可能成长为一个强者。 如果在这个时候,签立下生死符印,那么他就做了一笔无本的买卖,最后不管自己能不能成长成功,鸩鬼楼都不会亏本。 楚风缓慢地修复着自己的伤口,而后道:“只有这样的一个办法吗?” 鸩鬼楼微微想了想,才道:“你也可以选择去死,我还是很尊重你们这些晚辈的意见的。” 楚风笑了起来,这还真是给了自己太多选择的余地啊。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才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真正的身份么?” 鸩鬼楼微微一笑,才道:“不管你真正的身份是什么,死在这里,毁尸灭迹,也没有人会知道是谁做的。所以哪怕你有大帝作为靠山,你的身份在此刻,都没有任何的作用。” “你又怎么确定我是一个人呢?”楚风笑了起来,目光直视着鸩鬼楼,让鸩鬼楼都为之一怔,差点没有反应过来这个青年的自信到底从何而来。 鸩鬼楼背着双手,神色之中明显有了一丝不耐烦,冷笑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我只是在提醒你。”楚风神色坚定而自信,表现得却比鸩鬼楼都还要平静三分,就像现在是他在俯瞰鸩鬼楼,而不是鸩鬼楼在俯瞰他一般。 “呵呵,你比我家的那只小鸟出色多了,我愈来愈想要驯服你了。”鸩鬼楼道。 楚风缓慢地摸出了醉不归给他的那个佩饰,放在了鸩鬼楼的面前。 鸩鬼楼的神色终于露出了几分惊讶,几分震撼,许久才慢慢地说道:“看起来前些日子的人,也是你杀的?” 楚风缓缓地点了点头。 “你想要立功的心思未免太急切了一些,这样的你,可不是一个好杀手。”鸩鬼楼说道,“不是好杀手就该死,所以你死在这里,你的组长,也不能找我的麻烦。这就是杀手的命。” “但是你认为我会是一般的杀手么?” 楚风已经被逼到了绝路,这个杀手组织的身份是他最后的希望和仰仗,他除了紧紧抱着这个身份,不断地抬高自己的身份,使得鸩鬼楼有所忌惮,不敢杀他。 鸩鬼楼微微一思考,才道:“的确,你似乎不应该是普通的刺客。” 楚风沉默了一会,才道:“我来自森罗殿。” “总殿的人么?”鸩鬼楼眯起了眼睛。 楚风的心猛然一颤,他不知道自己这一次赌注是否正确,但是他却理解到了鸩鬼楼这句话里的另外一个意思,森罗殿也与这个组织有所瓜葛。 换而言之,醉不归,与那些主动寻找到离若水要杀死自己的人,其实根本就是一伙的。 哪怕早就有了揣测,但是楚风此刻心绪却难免有些波动,毕竟……他一直拿醉不归当朋友。 从十年前开始,醉不归就找到了自己,那个时候,他们又是为了什么说要杀自己? 为什么醉不归最终又放弃了,那个组织也没有再行动? 为什么十年后,他们又要杀自己? 醉不归,到底想要做什么? 醉不归的话,到底又还有几分可信? 这样的问题,楚风现在想不明白,他也没有时间去想,因为他还需要与鸩鬼楼讨价还价,不断地试探对方的底限,换取自己的一线生机。 只要是他出得起的代价,他不介意付出。 这就是双方都渴望达成的交易,公平万分,没有任何可以争执的地方。 鸩鬼楼沉吟了许久,然后才道:“我需要一个承诺。” 楚风看着鸩鬼楼,然后咧嘴笑了起来,道:“只是承诺而已吗?” “如果你们不愿意答应这个承诺,那么你会被自己人杀死;如果你们愿意答应这个承诺,那么就一定会去实现。”鸩鬼楼缓缓说道,虽然处于敌对立场,但是对于楚风所处的这个组织的信誉似乎很是信赖。 楚风笑了起来,倒不是在笑鸩鬼楼的天真,而是在笑这个要杀了自己的组织,又救了自己一命,而自己偏生还要给这个组织抹黑。 不过这都无关紧要了,反正他随口答应就是,因为他本来就不是这个组织的人。 “但说无妨。”楚风说道。 “帮我杀一个人。”鸩鬼楼眼里精光闪烁,那一瞬间的凶戾之气瞬间外溢,形成了一股向四周扩散而开的冲击波,再次吹起了无尽的烟尘。 又是杀人,只怕杀的人,又是自己的盟友吧。 因为是盟友,却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所以便只能借刀杀人,把一切的脏水从自己的身上摘干净。都是一些善于算计的人啊。 “谁?” “蛇君。” 楚风瞬时一皱眉,蛇君也是一个九阶上段,论修为绝对不会比鸩鬼楼差。 想要杀死蛇君这个级别的高手,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除非,除非能出动数名九阶上段,或者九阶巅峰,这个组织,有这么强大的实力吗? “这个条件实在是有些让人难以承受啊。”楚风苦笑着看向鸩鬼楼,道。 “你既然敢杀我,那么自然也敢杀蛇君,不是么?”鸩鬼楼将那枚佩饰握在手里,颇是玩味地道。 “你只是让我晚死了一会而已。”楚风道。 “那就是你的命了。”鸩鬼楼把佩饰扔在了楚风的身躯之上,看着楚风,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好,用必死去赌可能死,还有翻本的机会。”楚风冷笑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鸩鬼楼默默地转身,而后远走,根本不在意楚风会不会在之后去实践这个承诺,去兑现今日的诺言。 不过鸩鬼楼本来也不在意,他今日杀了这个人,也不过是白白杀了一个人而已,对于自身来说,不会有什么好处。 反倒是就此放了这个人,相当于给佘俊群打了一根钉子,迟早有一日,会让佘俊群绊倒在这根钉子上。 至少,这根钉子不会让佘俊群好受。 他这个年纪的人,早已经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而是做什么更有利,才做什么。 而在远处的山巅,则有一双阴冷的眼睛始终注视着这个方向。 “实力不算差,加上他和巫族的关系……日后破解那个局面也许用得上。”那个声音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你们继续负责监视他,时间到了……我会通知你们让他过去。”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26章 藏身 鸩鬼楼放过了楚风一命,楚风更没有敢在此地久留,而是迅速地逃离了。 哪怕他的伤势极其严重,不曾痊愈的旧伤都已经被再次牵动而复发,而为了压制体内的妖帝元典抵抗鸩鬼楼的剧毒他更是承受了妖帝元典的反噬,他也不得不强忍着先行逃离。 因为他实在是有些忌惮佘俊群,因为他根本不清楚佘俊群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佘俊群是真的打算让自己被鸩鬼楼杀死吗?还是这依然在他的计划之中? 自己的死对于佘俊群来说,唯一的好处是没人会知道当初那些人的死与他有关。 但是如果要这样杀自己,他应该自己动手,因为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他杀死了自己之后,还有可能会得到失去了宿体的妖帝元典,而如果鸩鬼楼真的杀了自己,那妖帝元典即便不被鸩鬼楼得到,也会很快失去踪迹。 佘俊群会做这样冒险的是,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其实真的不在乎妖帝元典,他只是……还有别的谋算? 佘俊群的谋算根本无迹可寻,现下珊瑚不在身边他也无法询问珊瑚的意见,他只能按照自己认为的处理方式行事。 这样匆忙的逃亡使得楚风的身躯几乎都要裂开了,但是他依然强撑着迅速地向外围逃窜而去,一路上血液泼洒,若非是他还能勉强引动血魔经控制自己的血液,只怕他早已鲜血流尽,元气大伤了。 楚风奔逃出数百里,便已经到了肉体的极限,若是再强撑着逃窜下去,只怕根本用不了多久肉身就会就会崩溃,元神无所附着。 所以楚风只能停下来,就近寻找到了一处洞穴,躲藏在了其中,开始运功疗伤。 他这次所受的伤势极重,若不是他破嘞境,迈入了八阶,使得肉身的组织愈发强固,只怕当场被鸩鬼楼一根羽毛斩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伤势太重,楚风知道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都必须销声匿迹安心养伤了。 他现在的状态,一个五阶修士都可以轻易地斩杀他,更何况是东海之上的那些天才或者长老们了。 楚风的疗伤也进行得很不顺利,因为鸩鬼楼的那一羽剑斩来,所烙印在楚风体内的法则太过强大,尽管鸩鬼楼已经将剧毒抽走,但是楚风一次次试图将断裂的创口拼接起来的时候那残留的法则却使得已经组合在了一起的伤口再次崩裂,使得每一次的尝试都以彻底的失败告终。 楚风对此毫无办法,他是精研药理,但是那个时候他精研的药理是为了恢复自己的气海,因此他所读的药理都是以分析药性组合药材为主,换而言之他所学的其实是丹鼎一道,对于道伤却没有任何的涉猎。 如果这道伤无法治愈,哪怕楚风重新恢复自己的肌体灵气,也只不过是治标而不治本,尤其是体内混杂有旁人的道则,会始终阻碍自己前进的道路。 此事发生在这个关键之处,使得楚风不由得咬了咬牙,有些气恼却真的是束手无策,逆涌的气血再次翻滚着冲破了楚风的经脉,从楚风的血肉之中沁出,触目惊心。 楚风摒弃了一切的杂念,深呼吸一口气,只保留了肉体的听觉,以便对外界的刺激做出及时的反应,便把自己的神识完全地沉入了自己的肌体之中。 所有肉身的虚像都在这一刻从他的视野之中消解,只留下了交错纵横的真气流,有的畅通无阻,有的却受到了阻碍,甚至被截断了流动。 那是因为经脉受到了阻碍或者断裂所造成的,现在楚风最先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把所有能续接上的经脉尽数续接上。 所以,续借经脉这样的事情,也许对于别人来说是一件极其细致的活,一旦接得不好就需要自己震断经脉重新续接。 但是对于楚风来说,他一是早有经验,二来在温泉河中十年的活死人生涯,他见证了自己的每一根骨头如何诞生,每一根经脉如何延续,每一条肌肉的纹理如何分布,对于自己的身体,他了若指掌。 故而楚风续接经脉进行得很顺利,只要意念的转动,经脉断裂口两侧的真气带动着经脉对准接头,而后缓慢地拼凑在一起,形成了连贯的经脉,再经由真气流不断带来的灵气浸润滋养,断裂处渐渐愈合,断痕消失。 但是那道斩伤创面上的断裂经脉楚风却毫无办法,他只能暂时放弃了那一侧经脉的正常运行,转而通过腰部以下的经脉连接,将真气在体内完全运转开,使得体内绝大多数的断裂经脉都开始愈合。 经脉修复得差不多之后,楚风就开始修补脏腑。 其实对于他来说,脏腑的作用已经不大了,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死人。 但是脏腑却是支撑肉身不消解的重要因素,所以哪怕修补脏腑来得比续接经脉麻烦许多,他也不得不细心地进行。 还好的是,他对自己的脏腑一样的熟悉,所以真气在脏腑之间流转滋养,顺着脏腑自身的纹理通道,迅速地修复着所留下的震裂的创口,并没有给自己的脏腑带来更多的伤势。 经脉与脏腑修补完毕之后,剩下的事情,其实也便只有养伤了。 他体内那那毒素所侵蚀剥夺的灵性需要时间来恢复,他元神上所受到的伤势,也只有通过时间来进行弥补愈合,所剩无多的真气,也需要时间来吐纳调息才能得到补充。 时间,又是时间。 楚风需要大量的时间,但是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然而楚风却毫无办法,单凭他和珊瑚两个人,想破开各方强大势力,那些活在阴影之中的大帝都卷入了其中的这个局,实在太过艰难。 楚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看着自己勉强接触到一起的身体,那条斩裂的伤痕依然还在他得到身上,无法愈合。 哪怕伤口两端的血肉靠得再进,但是彼此之间却也没有任何的联系,更不可能会接触上。 楚风的脸色有些惨白,他站起身,将带血的衣物褪去,而后取出芥子囊中的水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了一番清洗,将身体洗净,才换上了另外一套衣物,遮住了那条伤痕。从衣物之外看,不会让人发现他已经受了如此之重的伤势。 楚风又在山里躲藏了三天,这三天他都在不断地调息,弥补自己体内被带走的灵气,重新滋养自己已经几近枯萎的血肉,使得血肉开始重新绽放出光辉。 当楚风的气色终于有些恢复了之后,他才艰难地走出了自己藏身的山洞,迎着刺目万分的阳光,向海阳城走去。 因为鲛人族的缘故,当初海阳城是修士聚集的前线,然而当矛头转移到星辰岛之上时,海阳城便又逐渐地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对于匆匆来去的修士们,海阳城的居民仿佛不曾察觉到一般,城内依然热闹无比,车水马龙,满是喧嚣之意。 楚风在摩肩接踵的行人之间穿梭着,他的伤势依然严重,现在不过只恢复了两三成而已。 之所以会来海阳城,完全是因为在凡人之间会安全许多,会给他一个更为安全的环境疗伤。 毕竟疗伤越到最后关头,所需要牵引的灵气,所造成的动荡越大,藏身在山林之间也迟早会被发现。 虽然不能确认一定会被自己的敌人发现,但是现在楚风已经输不起了,他一切都只能从最为稳妥的角度出发。 楚风走进了一家凡人的旅舍,付完账,叮嘱了店家没有自己的吩咐,不要进房,每日的饭菜放在房门口即可,便拿了钥匙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楚风拿钥匙开了房门,而后迅速地进入房间,将门推上,就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渐渐地又咳出了血花,脸上才有的一丝血色又退了下去。 这不是楚风伤势反复,而是道伤发作,鸩鬼楼的道则又开始侵袭楚风的身体,与楚风的肉身产生了剧烈的排斥反应。 为了将道伤始终压制在创口附近,楚风只能任由肉体对其作出激烈的排斥,牵动浑身的真气向创口附近汇聚,压制道则。 因为身体尚且虚弱,所以这样大规模的真气调动会导致气血失调,从而吐血,倒也不是很严重的问题。 楚风强忍住不适之感,在房间的角落里刻下了几个阵纹,将自己最后的两颗元能石用来提供阵法运转,尽可能地保证自己的安全。 完成这一切之后,楚风才又盘坐在了床上,默默地开始疗伤。 楚风所不知道的是,在远处的一座高楼之上,有一双眼睛始终看着他所居住房间的窗口,目光没有任何的转移。 “终于……终于找到你了啊……” 那个声音流露出了几分难耐的狂热,就像是火焰都即将燃烧起来了一般。 “啊,我要杀了你,现在……就杀了你。” 那个声音说着话,眼眸里当真燃烧起了一片炽烈的火焰,然后他转身,从那座高楼之上走下,向着那间旅社,缓慢走来。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27章 怪物 “砰——”一声粗暴的巨响,房间的大门被陡然轰开,楚风不由得猛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出现在视野之中的路驽,还有路驽身后,一脸惶恐的店小二。 “客官……”那个小二一脸惶恐地看着楚风。 楚风微微笑了笑,挥了挥手道:“没事,老朋友,你离开吧,麻烦把门带上一下,谢谢。” 那小二见楚风并不责备自己,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道了一声谢,便带上了房门匆匆地离开了。 楚风知道自己逃不掉,因为他的伤重,尤其是道伤还没有压制下去,就轻易地全力运转功法,会造成伤势崩溃。 而且,面对路驽的时候,他的极速毫无作用,尤其是在自己重伤的情况下。 这个时候无谓的反抗只是给平民百姓增加伤亡,而路驽已经不会在意那些平民百姓的生死。 “担心误伤到那些愚蠢的凡人吗?”路驽看着楚风,咧嘴笑了起来,“可是你做出了这样的牺牲,又有谁会感谢你的恩德了?你看街道上那些行走的人,来来往往,都不会有任何的停顿,谁也不会向这里多看一眼。你的付出,你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 楚风看着路驽,没有说话,只是轻微地咳嗽了两声。 “很难想象你这样手上有着数百条人命的人会在意这些细节。”路驽冷笑着,神情阴鸷得让楚风有些想起了灵蛇公子。 楚风抿了抿唇,才很是平静地说道:“很多事情……终究还是不能因为司空见惯,就习以为常。” “哈,真是有趣的论调。”路驽嗤笑了一声,满是不屑地道,“然而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你不习以为常又能如何?你能改变什么吗——不,你不能改变什么,就像是那一日三妙宫发生的事情一样,你改变不了你父亲死去的命运。” 楚风的脸色骤变,而路驽则发出了一阵有些刺耳的满是得意的笑声:“你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难看的表情了,我还以为你这个人麻木得根本就没有心,脸上就只有那无聊的平静了呢?” 楚风瞑目,没有说话。 路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神情变得更加阴鸷。 路驽走到了楚风的身边,慢慢地抬起手,然后伸出手指抵住了楚风的胸膛,将一股真气缓缓渡入了楚风的体内,封锁住了楚风体内的真气流转。 楚风睁开了眼睛,看着路驽的神情之中有些微惊。 路驽的嘴角高高地扬起,道:“你说……穆少恩会来救你吗?” 从路驽锁住了楚风的修为那一刻起,楚风就知道了……路驽暂时不会杀自己,他要用自己作为诱饵,作为引诱穆少恩出现的饵。 不过可惜的是……他既然已经知道了醉不归和穆少恩之间似乎有着什么联系,他自然也知道穆少恩未必还会像以前那般来救自己。 这样也好,至少不会落入路驽的算计之中。 想到此处,楚风又闭上了眼睛。 这让路驽变得愈发愤怒起来,他冷笑着一脚揣在了楚风的身上,将楚风的身躯瞬间踹出,撞击在墙上,发出剧烈的声响。 楚风脏腑受到冲击,大口的血又吐了出来,他的身躯因为疼痛而蜷缩了起来,身躯不由自主地痉挛着,浑浊而沉重的呼吸显示着他的痛苦,他有些想要强忍下这些痛苦,但是他的状态却有些不允许。 路驽嘿然冷笑着,蹲在了楚风的身边,右手中指与食指一并,夹住了一枚羽毛,那是带着一道道暗红色火焰的羽毛,在幽暗的房间里,有些刺目,有些妖异。 路驽桀桀怪笑着,将那枚羽毛的尖端顶在了楚风的面颊上,微微地滑动着。 为了压制道伤,楚风的真气都汇聚在了身躯的创口附近,被封住真气之后,再难以向面颊汇聚,因此此刻楚风的面颊单纯依靠肉身的强度,难以抵挡住羽毛刺入他的血肉之间。 路驽将羽毛在楚风的脸上缓缓地滑动,就像是在雕刻一件精致到极点的艺术品一般,神情专注,每一个动作都投注了万分的热情。 羽毛才刚刚将肌肤划出一道口子,那暗红色的火焰便进入了那伤口之中,将血液灼烧干净,阻碍着血肉愈合,将伤痕当做了运河一般,在其间恣意地流淌着。 楚风看着路驽,咬着发白的嘴唇,尽管身躯因为疼痛而在不自禁地颤抖,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他在极力地忍耐着,因为他并不愿意让路驽从折磨自己找到快乐。 但是痛楚却不会因为他的倔强而减轻,反而还随之愈来愈严重,使得楚风身躯颤抖的幅度不断地增加了起来。 那是毕方火焰灼烧着肌体的痛楚,其中混杂着一缕缕道则,使得这痛楚根本无处可避,完全侵入了楚风的骨髓之间,直接侵蚀着楚风的每一根神经——比当年楚紫儿折磨他时所用的毒药还要直接,还要更具有侵略性。 这样的痛楚,就算是关闭了感官也都能感受到,更何况现在楚风根本无法关闭自己的触觉,只能咬牙承受着。 楚风咬破了自己的下唇,呼吸变得凌乱不堪,眼眸中的光芒也在逐渐地变淡。 他又想起了被囚禁在凤鸣山庄的那段日子,他又想起了那个老人对自己和小丫的折磨。 那一瞬间,楚风感受到了在自己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在呐喊,千万重的回声重叠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犹如惊雷一般的字:杀! 杀! 杀尽苍生,唯我不灭! 楚风心头腾起一股渴望,一股嗜血的渴望,一股想要毁灭一切的渴望。 楚风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因为这样的感觉已经在他心头盘踞了许久的年头。 血魔经。 那是他完全被动学会的功法,自从他被血气侵蚀过之后,血魔经就再也不曾被他忘却过。 它古老而强大,却也凶狂暴戾,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楚风,呼唤着楚风。 楚风应该庆幸的是他所修行的归元万化诀可以停止血魔经的运转,只在他被逼入了绝境的时候才不得不将血魔经运转起来。 饶是如此,每一次运转过血魔经之后,楚风都能感觉到有一个疯狂的,嗜杀的自己在自己的体内不断地成长,等待着一个机会侵夺自己的肉体——到那个时候,他将会成为一头凶兽。 所以,楚风竭力地克制着自己心中所有的灰暗——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变得与路驽一般。 楚风咬紧了牙关,黯淡的眼眸变得愈发黯淡了,连瞳孔都渐渐失去了焦点,开始散大,变得无力,就像是一个盲人一般。 路驽依然在继续在楚风的脸上描绘着自己的艺术品,他喜欢这样残忍的艺术,在神殿的那个世界里,他收藏的每一张人皮画卷,都是他亲手雕刻描绘下的画卷——在那个人还活着的时候。 因为只有这个时候,人的皮肤才是活的,绘画上去的画卷,也才是活的。 路驽在楚风的脸上花了一只鸟,一只人面独足,身缠火焰的鸟。 那是毕方,是他自己。 路驽终于完工了,他满意地放下了手里的羽毛,然后怪笑了起来,看着楚风,眼中的嘲讽之意愈来愈强烈,才冷声笑道:“楚师弟,你还没有娶妻吧?” 楚风闭上了眼睛,不想去理会路驽,哪怕现在他的眼睛看这个世界已经变得模糊不堪,但是他还是不想看路驽。 因为现在的路驽,让他觉得恶心。 成为敌人,是一回事,这个世界上也有让人尊敬的敌人,让人不会去怨恨的敌人。 但是用这样的手段,用这样的行为,楚风不认为这样的路驽,还真的值得自己正眼去看。 “我可是尝过很多美丽的女人的滋味哦。”路驽大笑了起来,伴随着他的笑声,楚风感觉到自己的下体一凉,而后滚烫的血液便在他的两腿之间开始蔓延。 楚风笑了起来,他的确没有想到路驽已经到了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 不过他也没有怎么在意,身体缺少一块,对于修士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是路驽接着用炽烈的毕方火焰反复灼烧着创面,将一层层道则交织在了创面之上,然后声嘶力竭地大笑了起来。他布下了隔音结界,丝毫不担心被发现,他只想用这样的笑声来表达自己的狂喜,自己的兴奋。 楚风依然保持着笑容,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 心理产生变态的人,如果不能从折磨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快乐的话,那就是自己的快乐啊。 至于痛苦,那样的事情,不是早就习惯了么? 甚至于他看向路驽的目光之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怜悯。 他怜悯曾经的路驽,是如何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也许,现在的这个路驽才是真实的路驽,也许,他只是被神殿摧残得变得疯狂。 但是不管哪一种,路驽都很值得怜悯,因为他注定了生命之中有着再也摆脱不了的痛苦。 楚风的眼神刺得路驽心中陡然一阵疼痛,就像是什么东西刺进了内心的最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远方的高楼上,一个身影垂着双脚坐在最顶楼的屋檐上,有些怅然地自言自语道:“路驽啊路驽,你还真是变成了一个恐怖的怪物……不过,我好像也不会比你好多少……我们两个,都成了怪物呢——我们这些从神殿里活着回来的人……都成为了怪物了啊,那个家伙……也是啊……” 给读者的话: 今天突然发现自己的课题从头上就做错了……好想死…… 第728章 死亡威胁 在楚风被路驽挟持的时间里,外界的纷争也并未有丝毫的停滞。 星辰岛周边的八岛八方势力已经达成了一致,先行排除不顺从的小势力,重新建立一个八岛共同主持的秩序,先行联盟攻破星辰岛,以得到他们所需要的讯息。 星辰岛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早在封岛的那一日,星辰岛就放出了讯息,鲛人族的确曾经突然出现在星辰岛之上被她们擒住,但是时间并不长,也没有得到任何实际的消息。 在那之后,鲛人族通过某种奇特的方式,又离开了,现在并不在她们的掌握之中。 星辰岛的话并没有起到太好的作用。 因为作为现在唯一的线索,各方势力都不会轻易地相信线索会这样断掉——所以在没有亲眼验证之前,他们绝对不会放弃。 因此星辰岛很快就放出了话,可以让各方势力派遣代表入岛,查探星辰岛是否有所隐瞒。 如果星辰岛有所隐瞒,或者对各方势力代表动手了的话,那么各方势力再一起动手也不迟。 星辰岛的反应也很快地就传到了还躲在海底的珊瑚耳中。 按照珊瑚和楚风的原计划,他们是不会给星辰岛这样一个化解危机的时间的,但是现在在围困期间,楚风既然没有如约制造引发冲突的事件,那就意味着,楚风遇到了别的麻烦的事情。 珊瑚知道楚风陷入了危机之中,但是她也没有办法。 现在鲛人族离开秘境就几乎是送死,就连对外界消息的打探,都还是依靠了珊瑚倚靠着自己觉醒的能力驾驭着大海之中的那些海鱼进行的。 一旦星辰岛成功地证明了她们的清白,那就意味着所有的矛头就会跳过星辰岛这块挡板,再次直指鲛人族。 一旦再度展开对鲛人族的大搜索,珊瑚真的没有信心能够逃过此劫。 自从上次拜访之后覃雪又始终没有再出现,现在鲛人族的确陷入了一个困境之中,向前没有足够的力量,向后便是万丈深渊。 但是珊瑚却不知道另外一个讯息,楚这个名字这几日已然在大陆之上传开。 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楚是谁,但是有人在四处传播一个讯息,穆,你若不来,楚必死。 没有人知道穆是谁,也没有人知道楚是谁。 毕竟为了避免引起他人的警觉,路驽并没有用上楚风的名字,万一还有有心人惦记着楚风这个昔日的叛徒呢? 定州城,安璐晴听闻这个讯息的时候,微微有些震惊,她没有想到楚风这么快就陷入了危机之中——如果沧海阁当时向楚风伸出了援手的话,是不是会好一些呢? 安璐雪神色倒是很淡定,她微微地饮了一口热茶,才道:“师姐又何必这么惊讶,他能活到现在,其实都已经很不容易了。至少比起阿云来……他已经幸运太多了。” 阿云,自然是她们三姐妹之中的安璐云。 “十年了。”安璐晴悠悠地叹了口气。 整整过去了十年了,十年之前,安璐云随着胭脂匆匆地去往了一个秘密的所在,从此之后,杳无音讯,就仿佛是彻底地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战死了? 还是隐遁了? 安璐晴无数次揣测,却始终无法得知确切的答案。 直到不久前,来自巫国的银发女子带来了胭脂的一些口讯。 银发女子没有提胭脂与安璐云如何了,安璐晴也无数次想要问起。 但是安璐晴没有问出口,也许不问才是最完美的,因为至少,还抱有一丝的希望,希望奇迹有一日会发生。 而一旦问了,所有的事情便成为了落定的尘埃,再无力扭转。 两人都齐齐地沉默了,许久之后,安璐晴才道:“也许,吉人自有天相吧……” 安璐晴的话依然有着自欺欺人的嫌疑,但是安璐雪没有说话,聪明如她,有时候也会抱着一些不正常的幻想,尽管她知道所谓的幻想,便是假的东西。 但是世间那么多遗憾,总有一些遗憾,是想要逃避的,而幻想无疑是最好的方式。 哪怕幻想结束之后,与现实之间的落差,会让人愈发心痛,但是至少在幻想中的时候,会感到几分温暖与幸福。 海阳城中,一处豪宅。 “嗯?”佘俊群眯起了眼睛,从那一条线一般的缝隙之中流露出了几分饶有兴味的神色。 “你说的那个人是凤鸣山庄的路驽,也是多年之前在三妙宫失踪的人之一。”在阴暗的角落里传来了一个带着几分冷意的女声。 “身受重伤却还能保持着八阶的实力,这个路驽真的有那么天才吗?”佘俊群带着几分调侃,“连你这个人间的天才都远远不如他?” “那也许和他们失踪的那些年的际遇有所关系。”那个女声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毕竟现在已经确认的五个人,路驽,穆少恩,凤栖梧都是九阶巅峰的修为。” “你不曾问问你那个师妹,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吗?”佘俊群伸出了手指,沿着窗棂慢慢地滑动着,“那必然又是一个怪物设下的局,如果能够知道得很详细的话……也许我们还能够从中谋取一点利益。” “她?”那女声嗤笑了一声,“她若是有那样的能力,早就与那三人一般成为了九阶巅峰了吧。” “啧。”佘俊群摇了摇头道,“好了,不说这些无聊的事情了,星辰岛那边……什么时候能开始?” “星河仙子似乎没有死。”女声带着几分焦虑道。 “嗯?”佘俊群终于皱了皱眉。 “林颦那个女人最近很不正常……时而优柔寡断,时而强势万分,时而又像个寻常女人一般……”女声也带着几分困惑之意,“星河仙子当真死了的话,林颦应当会成为我的提线木偶。” “那可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佘俊群说着,嘴角却微微一咧,“不过没有关系,很快……就轮到那些大帝们入场了,星河仙子……这种大帝就算还活着,又还能再蹦跶几天?” 信阳城北方的原始密林之中,背着棺材的游魂看着挡在了自己眼前这个英俊的灰衣中年男人。 “你是谁?”游魂看着这个人,很是困惑地问道。 他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但是失去了所有过去的他想不起来了。 “幽冥君……前辈,我们有很漫长的岁月不曾见过面了。”那个人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我叫做巫灵风,很多年前……承蒙你的照顾了。” “为什么要挡住我的道路?”游魂接着问道。 “因为我不能让你南下。”巫灵风说着微微瞑目,“至少在大帝正式入场之前,我不能让你再卷入其中,那会彻底打乱我们的计划。” 游魂点了点头,然后猛地一解身上缠绕着的粗布,将那口棺材轰然拍入了大地之中,才平静地说道:“请。” 人间中州的无名小山山巅的一棵树上,一身黑衣的穆少恩躺在一条树枝之上,用斗笠遮住了脸庞,挡住了直射在脸上的阳光,在烈日之下,清风之中,显得有些悠闲。 “你特地赶来告诉我这个消息,又有什么用意呢?”穆少恩的脸被斗笠挡住,所以看不清表情,声音也平淡而冷漠,没有携带任何的感情。 “那毕竟是你的师弟,你竟然如此灭情绝性,连自己唯一的师弟都不救了么?”靠着树木,躲在树干之后的男人话语里有些嘲蔑,有些调侃,有些玩味,其间的一些深意,让穆少恩也微微停住了悬空晃动的脚。 “废物,没有活下来的价值。”穆少恩终于缓缓作答,只是声音之中有些寒冷,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那个男人也愣了许久,才尴尬地笑了两声,因为这句话,很有指桑骂槐的嫌疑。 “当年对付凤鸣山庄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穆少恩向上拉了拉在向下滑的斗笠,才道:“当年的局势很糟糕,裙子重伤垂死,段肆明和归寂都被天庭抢走,我们自然要救他。现在裙子安然无恙,他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影响吗?” “但是也能留一条后路不是吗——等到他发现自己一直在被我们操纵的时候,发现我们真正的目的的时候,也许这份情能缓解他几分怒意呢?”男人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长叹了一口气,一个酒葫芦从树后抛出,落在了穆少恩的身边,才道,“不过那也要他能活到那一天才是——可惜好人……都不长命。” “那可未必。”穆少恩摘开了斗笠,拿起了酒葫芦,往自己的口里倒去,但是却发现原来酒葫芦里已经变得空空荡荡,一滴酒都不剩了。 “你看,你还是对你师弟寄予了很多希望的嘛。”醉不归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当穆少恩的话变得很多的时候,那必然是穆少恩动了感情的时候。 “你不是也想鼓动我去救他么?”穆少恩把酒葫芦直接捏成了无数的碎片,一片片如雨般飘落。 醉不归沉默了许久,才道:“我还是希望他把我当朋友。” “可惜的是,在我们把他引入这个局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了。你也好,我也好,都永远不可能再是朋友了。”穆少恩闭上了眼睛,又把斗笠盖在了脸上。 “所以,我们只需要看着他如何挣扎,在挣扎中破局……或者在挣扎中死去。” 第728章 修罗 第728章 修罗 第一天,在海阳城的东城门上方嵌入了一条左臂,刚好完整地嵌入了城砖之中,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就像是什么标志一样。 第二天,是一条右臂,出现在西城门上顶上,依然完美地嵌入其中。 第三天,一条左腿,出现在了南城门。 第四天,是一条右腿,出现在了北城门上。 原本以为他们已经不用再受到修士骚扰的海阳城的凡人们都感到了惶恐,但是凡人们却对此无能为力,因为他们的力量,远远不如修士强大,他们根本无力做出什么改变。 在惶恐的情绪下,海阳城的居民也终于开始了逃难,他们害怕被这样的变态狂魔所杀害,所以他们开始集结着向城外逃窜,逃到自己的亲戚家去,逃到自己在其他城镇的居所去…… 路驽站在城头上,看着逃荒的人潮,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他很喜欢他所制造到底这种恐惧的气氛,他希望自己所到之处,都会造成这样的恐慌,所有人都畏惧他,都害怕他,都会臣服于他。 他已经习惯了那种所过之处,百里伏尸,流血漂橹的生活。 他喜欢那种满是血腥的味道,那浓烈的血腥将会顺着鼻孔一直侵入心脾,虽然有些呛人,但是至少会让人觉得,自己原来还活着。 所有人都害怕执法者,可是他不怕,他甚至在想,也许执法者把自己杀了,会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他已经厌倦了这该死的世界,他想要重新回到那个用杀戮与物欲来满足自己的世界,便什么都不用去想,便什么都不用去思考了。 但是他知道执法者不会杀了自己,因为执法者们自顾不暇,因为执法者们也在不断地丧生,因为执法者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这一点点惶恐,还不值得执法者们动手,也许再过一些日子,哪怕他把一座城屠戮一空,执法者也不会再管他了。 因为那个时候,将是一个没有所谓的法,更没有所谓的执法者的时代。那个时代,将会是强者生,弱者亡的时代。 那个时代,就是他所渴望的时代,把那些弱者的幸福全部粉碎,践踏他们的自尊,让他们变得像是畜生一样……让他们变得和他自己一样。 路驽的眼神里出现了疯狂,那是一种极度清醒的疯狂。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乐在其中。 这种疯狂,比混乱之下的疯狂更为可怕,因为他会为了实现自己的疯狂,而采取所有能够采用的手段。 而这个手段的第一步,就是想要杀了穆少恩。 让自己的怒火,彻底燃烧起来,成为燃尽一切的末世火焰! 反正这个世界都在逐步地走向毁灭,又何必去在意那么多,倒不如燃烧出更为璀璨的火焰,绽放出更加夺目的光芒! 至于那个诺言,那个誓约……他并不在乎。 路驽深呼吸一口气,浑浊的空气,夹杂着哭声,夹杂着呐喊,酝酿成为一道极为美丽的佳肴,这个时候,就差一点点新鲜的血液了。 路驽看了看自己脚边的楚风,那个已经被他温柔地切掉了四肢的楚风,像是一根人棍一般躺在他身边的楚风,嘴角露出残忍的笑容。 他随手一挥,赤焰流转,刹那之间便将楚风四肢的创面瞬间切除,鲜血再次喷涌而出,瞬间便将附近城砖的缝隙一一填满,甚至开始溢出到砖面之上。 路驽深呼吸一口气,露出了极为满意的笑容。 而后他运气那毕方的灼灼火焰,将楚风的四肢创面全部烧糊,并附上了自己的法则,阻止着伤口的自然愈合。 楚风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身躯也不再颤抖,这几天,他已经对路驽的疯狂习以为常了。 也可以说,他已经彻底无视了路驽的折磨,尽管他现在的躯体都已经被路驽雕刻满花纹,密密麻麻地覆盖住了他整片肌肤,使得他浑身都在承受着高温的灼烧。 路驽抖出了两片羽毛,瞬间穿过了楚风的两肩锁骨,而后在路驽的操纵驾驭之下,将楚风钉在了城门上方,遮住了“海阳城”的那个“阳”字,仿佛是刻意要羞辱楚风一般。 烈火早已焚尽了楚风的衣衫,楚风的整个躯体丝毫没有遮掩地裸露在外,但是没有人会去注意这些,所有人只看到了一具被砍掉了四肢的躯体,被突然钉在了城门之上。 人群在短暂的寂静之后,继而爆发出一阵阵惶恐的呐喊,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人群开始不断地推攘着,拥挤着向城外冲出。 原本就拥挤的人群顿时失去了秩序,年长的老人,年幼的孩童,体弱的妇人,相继被巨大的人潮推倒,相互践踏着,想要逃离这恐怖的地界。 就连原本维护秩序的守城卫兵都在这一刻被人潮所吞没,再也无法维持秩序,甚至被人潮裹挟着涌动,或者被践踏在了众人的脚下。 刹那之间,哭嚎声,尖叫声,求助声,响成一片,此起彼伏,混杂在一起成为了极其尖锐刺耳的声响,令闻者莫不感到莫名的寒意,莫不愈发恐惧,想要尽快逃离这片炼狱场。 丈夫扔下了妻子,父母扔下了孩子,子女扔下了老人,这样的人比比皆是…… 一个幼童哭喊着寻找着自己的父母的身影,但是其幼小的身影却在涌动的人潮中根本无法站立,不过瞬间便被其他人推倒,踩在了脚下;一个男人逆着涌动的人潮想要冲回去寻找自己的恋人,但是逆流的浪花根本还来不及掀起风浪就被迎面拍来的巨浪打得沉入江河之底;一个壮年的汉子看到前方有一个孩子被推挤倒,他迅速地推开人群,想要拉起那个孩子,只是还没有等他来得及站直身子,拥挤而来的人群便已经将他也推倒在地,他知道自己起不来了,所以他跪在了地上,紧紧把那个孩子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躯护住了那个孩子…… 哭爹的,喊娘的,寻妻的,寻夫的,寻找子女的,一声声凄厉的哭声瞬间在这个昔日繁华的城市大门口响起,甚至还没有动用修士的强大,便已经使得这里成为了一片惨景。 楚风看着在自己身下所发生的一切,他虚弱地张着嘴,灰色的唇上布满了裂口,沙哑的声音从嗓子眼里一个接着一个艰难地蹦出来:“不要怕……他不敢杀人……慢慢……慢慢走……” 但是他已经很虚弱了,他的声音也很微弱了,就仿佛是蚊蚋一般,若是不靠近了仔细倾听,根本听不到,更何况在这样已经喧哗成了一片的混乱之中。 楚风感觉到自己的心猛地一颤,对自己充满了怨恨与自责。 如果他不来这里的话,路驽就不会在这里发疯,如果他不来这里的话,这些人就不会遭受这样的痛苦,在这样的混乱中平白地失去性命。 他们是因为自己而死,也是因为路驽而死。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的话,他愿意回到他曾经转身逃命的那个瞬间,用自己的命来跟路驽对换。 但是一切都已经迟了。 楚风的嘴唇无力地张了张,被禁了真气之后数日滴水未沾,又被残忍地施以酷刑,若非肉身自身还残余有灵性勉强供应,他只怕早已一命呜呼了。 楚风的眼眸里多了痛恨,多了愤怒,他强行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使得自己不被单纯的杀念所占据。 但是很多时候,情感上到了极致,便根本不可能再压抑得住,哪怕是内敛的楚风,哪怕是自以为能够沉得住的楚风,面对这样的惨景,也根本无法压抑得住。 “啊————!” 一声声愤怒的怒吼从楚风的咽喉深处爆发而出,像是海啸的声音,像是雷鸣的声音,像是远方的群山倾塌的声音,像是大地颤抖的声音…… 那一瞬间,天地之间,一片寂静,所有的喧哗都消失了,所有涌动的人群都在刹那之间停滞了,抬起头,看向了楚风,眼神中有着畏惧,也有着同情。 “啊——” 楚风的怒吼就像是春天的雨,秋天的风一般连绵不绝,他的双眼里开始充斥鲜血,他额头的青筋一根根爆绽,就像是老树那苍遒有力盘错的根系一般,太阳穴也随着这怒吼这呐喊高高地凸起,就像是随时都要爆炸开的火山一样。 五里外,十里外,绵延数十里,天地之间都回荡着这一阵单调的呐喊,这一阵怒吼,令山间风起,天上云散。 那一瞬间,很多人都仿佛看到了一尊恐怖的魔头在天地之间现身,带着无尽的血杀,带来无尽的死亡! 数百万里的阴山之外,黑暗破损的一片天地,一个一直在这里静静地等候着时机的人,突然睁开了他的眼睛,刹那之间看穿了数十万里的空间阻碍。 “愤怒,绝望,悲痛……” 一声轻叹,在天地之间响起,带着一丝哀鸣,也带着一丝慨叹,仿佛是对命运嘲弄的无奈与感伤。 “你终于也要变得和我一样了么……” “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啊,血尊……奕虚裕……这具躯体……你还满意吗?” 第729章 软肋 <head> <body> :( 第730章 北方来的客人 路驽伸手抹了抹脸上被飞溅的肉末,将那些细碎的脂肪颗粒捻在指间轻轻地摩挲着,而后有些冷酷地笑了起来。? 他其实有些不解为何楚风会突然爆裂,但是他现在有些明白了。 楚风同时身受两种道伤,自己封住了他的修为之后,道伤会逐渐地浸染他的身躯,最终两种法则会在楚风的身躯之中激烈地碰撞,以楚风的身躯作为战场,他的每一寸肌肤都会成为碰撞交接的前线。 但是他的修为被封住了,哪怕肉身再强悍,也难以承受两种道则的碰撞,这使得他的肉身变得无比的脆弱。 而方才楚风妄图激自己体内的力量,那股力量的确很澎湃,但是他的肉身已经承受不住三股力量的相互碰撞,正是在这种情况下,身躯被道则彻底撕裂,炸碎成为了无数碎片。 路驽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还没有获得将楚风的尊严完全践踏的快感,他怎么就这样就死掉了,想想真是遗憾。 到了那边去怨恨穆少恩吧,我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加上今日,足足有八天了。 八天的时间,他都不愿意来救你。 所以,你应该怨恨的人,是抛弃你的穆少恩,而不是我。 路驽笑着,眼眸中有几分痛楚的神色,只是那痛楚很快就被疯狂所淹没,只剩下了路驽肆无忌惮的笑声在晚风之中回荡,凄厉刺耳。 木秋雨握紧了拳头,贝齿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使得鲜红的血液一颗颗凝聚成为了珍珠向外不断地沁出。 她抬起撑住地面的右手,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才看着应怜羞道:“怜羞,你现在回去……带着冬阳姐离开……回瑶池去,不要再出来了。” 应怜羞战战兢兢地看着木秋雨,身躯一直在颤抖,在战栗。 她看着神情有些坚定的木秋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结结巴巴地道:“姐……不要……去……” 木秋雨轻轻地抚摸着应怜羞的头,然后摇了摇头,缓缓地站起身,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平静地道:“一路上我们承蒙楚师兄照顾,至少,也该为楚师兄做些什么。” “可是你是去……”应怜羞很想说出口的是“送死”二字,但是却还没有说出口,就已经泪如雨下。 路驽在城头上看着远方的这两个身影,他一直看着这两个身影。 与其他在一旁围观的修士不同,这两个身影是确确实实地关心着这里的变化,而不是一个单纯的看客。 路驽知道这两个人只怕认识楚风,也是为楚风而来,他随时可以杀了她们。 但是他不会急着杀了她们,他就是要让她们看着楚风承受折磨,看着楚风死,而后一点点绝望,一点点崩溃。 这就是路驽所想的一切。 只不过那个年长一些的女子似乎比他所能想到的还要坚强一些,哪怕动摇过,畏惧过,但是在最后,却变得无比地坚定。 不过他依然把这些当成笑话,坚定的信念再坚定也不会化为可以阻挡一切刀剑的盾牌,而再钝的刀剑却始终是刀剑,砍开信念这种东西,无比地轻易。 他当然不会让那个少女离开,因为他要用那个少女让那女子再次崩溃。 路驽笑了起来,他准备着出手,但是他突然见到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木秋雨的身边。 那似乎不是一个很强大的修士,从真气波动上来看应该没有进入八阶,但是却是一个浑身上下都散着危险气息的修士。 如果路驽是一头饿狼的话,那么那个修士给路驽的感觉就是一条疯狗。 他也许没有饿狼强大,但是饿狼胆敢侵犯他的话,那么疯狗就会让饿狼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疯狂。 这种随时都不准备活下去的气息,随时都准备好了死的气息,让路驽的手心里莫名地沁出了汗来。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这样的人所震慑,震慑得不敢有多余的念想。 木叶按住了木秋雨的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远方的城头上,隔着数里与那阴鸷疯狂的目光相互对望。 “哥……”木秋雨看着木叶,轻声嗫嚅。 木叶点了点头,依然无动于衷。 他本来就不在乎任何人,除了自己的妹妹,世间所有人的生死都与他无关。 所以他可以眼睁睁地看着楚风去死,心里没有任何的怜悯,也可以看着那些凡人争相践踏,也无动于衷。 但是木秋雨要去送死,他就不能不动了。 所以他按住了木秋雨,用自己的目光看着那个人,告诉那个人,他若敢来,就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知道那个人再疯狂,也还是保留了理智的,所以他不担心那个人会来。 因为就算那个人真的来了,他也能给对方留下一生难忘的纪念——哪怕自己会死,但是只要秋雨能活下来,什么都无所谓。 路驽没有动,既然对方没有来找自己的麻烦,他也不愿意去找对方的麻烦。 正常的人,谁愿意去招惹一条疯狗? 不过是少杀两个人罢了,多杀一些凡人,便能弥补这样的缺憾。 路驽笑着,而后他看到一个身影从西方闯入了海阳城。 他的神念在瞬间扫遍海阳城,而后落在路驽的身上。 路驽抬起头,看着在落日余晖之中的那个黑色的身影,神色有些嘲蔑。 终于来了一个八阶的对手,自己似乎不会太寂寞了,只是这个人,是谁呢? 路驽想了好久,终于想起了在很多年前,阴山之会结束之后,整个联盟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去追捕两个人。 那是医宗的两个叛逆,师傅死了,所以弟子服其劳,承担起了照顾师娘的重任——不过是在特定的地点,特定的时间。 想到这里,路驽的嘴角就浮出了一丝淫邪的笑容,看着那张英俊的面庞的目光中更有了几分轻蔑,几分鄙夷。 “你这样英俊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呢,却偏偏要找一个残花败柳,还是自己的师娘……还真是有着别样的兴致呢。”路驽嘿嘿地笑道。 萧长夜的神色平静而自然,没有任何的变化。 萧长夜的性情本便温和冷静,所以他也不会轻易地就被言语所挑衅,尤其是当年他对于这样的话早就习以为常了,言语这种无聊的挑衅,已经完全没有了效用。 “夺舍寄魂,邪火灼神,死气入体,道伤入骨。”萧长夜开口就是十六个字,然后长叹一口气才缓缓道,“你活不长久了。” 这句话不是诅咒,也不是言语的挑衅,而是事实。 萧长夜一眼就能看出的事实,也是路驽知道的事实。 路驽一直知道自己不会活得长久。 这具毕方的肉身给了他九阶巅峰的修为,但是却也使得他的元神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烈火的煎熬,迟早有一日会被烈火焚烧殆尽。 这就是真相,这就是事实,他改变不了,所以他才会愈地疯狂。 他只想回到凤鸣山庄,将余生与路紫烟度过,但是就连最后的奢望都被摧毁。 绝望与恐惧,愤怒与仇恨,驾驭着路驽,使得路驽更加疯狂,肆无忌惮地疯狂。 而与凤栖梧一战,更是加了他走向死亡的道路。 反正自己没有多长的时间可以活了,反正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那么就疯狂吧,在极度的快乐之中死去,在自己还是自己的时候死去……总比有一日绝望地面对末日要来得好一些。 萧长夜微微摇了摇头,然后才道:“兄弟,需要我出手相助么?” 路驽看着萧长夜,目光随之一紧,有些困惑,完全不知道萧长夜在对着谁说话。 远方的木秋雨也是茫然地看着萧长夜的背影,困惑了许久,才看了看木叶,道:“他在跟谁说话?” 木叶沉默了片刻,也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但是他隐隐约约已经有了一些猜想,过了许久,他才道:“夏天说过,他的元神与肉身没有必然的关联。” 木秋雨为之一怔,旋即终于醒悟过来,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元神与肉身没有必然的关联,也就意味着肉身的伤势与元神的伤势其实是不同步的,所以之前他的肉身虽然已经接近崩朽,但是他的元神也许并不会有问题。 如果元神没有衰微,那么即便刚才肉身爆碎了,那么应该也不会死去。 现在残留在空气中的,便是楚风的元神。 而那个风华绝代,让应怜羞已经看得痴了的男子,便是在同楚风的元神说话。 他到底是不是知道楚风有这样的特性? 如果他并不知情,那他的观察力和感知的能力也实在太敏锐了,他的修为与路驽相比差距不会太大,但是路驽都不曾察觉他却能在到达之后便察觉,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当然不知道萧长夜是医宗,医宗最著名的便是医治道伤的绝学,在正常门派之中,六界之内都不会有比医宗更擅长此道的门派。 而医治道伤,就必须做到对元神的波动极其敏锐,哪怕再微弱,哪怕根本难以察觉,也必须要能察觉。 而萧长夜是医宗数千年来最杰出最有天赋的弟子,所以尽管楚风的元神波动已经极其微弱,但是他却依然可以不费任何的工夫便可以察觉到。 他之所以会突然说这样一句话,当然不是随口说说,也没有要打扰楚风的意思。 因为他知道楚风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准备,他所需要的,大概只是退到一边旁观。 “不必了大哥,这是我和他的事情。” 楚风的声音猛地响起,遍地流淌的鲜血倏然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与怒吼,就像是有万千的生灵在哭喊一般。 所有的鲜血在瞬间汇聚,凝聚成为一个人形,逸散在空气之间的缕缕真气与死气都随之飘舞而来,环绕在这具鲜血所凝聚的躯体身边。 鲜血与黑色的死气相互辉映,相互映照,肃然森冷的杀意,顿时使得这一尊血人,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一般。 楚风的面孔浮现在血人的面庞上,而后直视着路驽,缓缓道:“我要杀了你。” 第731章 苏醒 这意料之外的变化,让所有围观的修士都感到了惊讶,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一具离体的元神,还能够如此嚣张放肆。 离体的元神,应该只是无根之木,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化? 楚风默默地看着路驽,路驽也看着楚风。 然后路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有些妖异,有些癫狂,然后他轻声说道:“要杀我吗……那就来吧。” 楚风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挥手,涌动的鲜血在他的手里凝聚成了一面血色的旗帜。 这面血色的大旗是他修炼血魔经之后最先掌握到的武器,也是最顺手的武器。 他的手紧紧一握,血与血交融在了一起,发出一股股滚烫的温度,让楚风的神色变得愈发地凝重。 死气在大旗之上缭绕交织,缠绕着大旗,使得大旗的气息变得愈发诡异,愈发沉重。 他握住大旗的手微微摆动,将那血色的大旗如同一柄长枪一般握在了手里。 路驽也缓缓地行动着,形体也在片刻间蜕化成为了毕方的模样,单足抓住脚下城墙的城砖,双翼展开,发出一声嘹亮的鸣啼,一团团暗红色的火焰从路驽的体表接连喷出,翻卷着火舌,瞬间便将它脚下的城砖炙烤得开始融化,变成了滚烫的熔岩,顺着城墙不断地向下滴淌着。 楚风握紧了血色的大旗,而后微微瞑目,抬起了大旗,双眼同时睁开,一道玄黑色的光芒从他双眼之中爆绽而出,在一瞬间洞穿了时空的阻隔,牢牢地锁定在了路驽的身上,同一时间,那血色的大旗撕裂开空间,向路驽迎面刺去! 路驽脖颈转动,长鸣凄厉,暗红色的火焰化形成为一只只细小的毕方,互相缠绕着凌空乱舞,螺旋着向迎面刺来的那血旗奔涌而去! 那无数只毕方所拖曳的焰尾华丽异常,交织成了一座螺旋的塔,但是那血色的旗帜却根本无视了这座螺旋的火焰塔,从塔的正中心,奋力地前刺! 大旗的旗面翻卷着,招展着,就像是无边的血海,滚滚而来,发出一阵阵令人震撼的潮声。 那旗尖不断地向前挺进,每前进一分,带给人的压迫感就强一分,连那一分所在的空间也仿佛受到了莫名的威压,被压缩得变得更短,使得二人之间数十丈的距离,随着这大旗挺进,变得仿佛只有数尺了一般! 隔着数尺,看向彼此的眼神,都是无比的清晰,那眼眸做蕴含的所有的情感,都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出——尽管楚风的眼睛只有血色,尽管路驽的眼里,只有火焰。 细小的毕方尖啸着向那大旗撞击而去,但是缭绕在大旗周边的死气却也一般螺旋地缠绕着大旗,使得毕方与大旗之间的碰撞,每一次都以毕方的失败告终。 大旗依然坚定不移地向路驽跟前刺去。 对于楚风和路驽来说,他们的斗争平静,而简单。 但是在外人看起来,却华丽而激烈,血与火,红与黑,两种物质,两种颜色,之间每一次碰撞都会产生巨大的冲击波,不断地向外围扩散,冲击。 整座海阳城古老而坚实的城墙已经在冲击之中化为了一片废墟,如果不是萧长夜守着通向海阳城内的通道,将所有的余波都挡在了自己的身前,海阳城里还没有逃走的居民,只怕也早就成为了此战的劫灰。 冲天的烟尘,就像是一头头怒吼咆哮的巨龙,铺天盖地,使得整个天地之间变得朦胧昏暗。 在这片朦胧昏暗之中,爆炸的声音接连不断,已经连续成为了一阵平稳的轰鸣,偶有起伏,但是却似乎永远不会知道会在什么时候断绝。 隔着烟尘,那只毕方鸟的身形瞬间闪现在数百丈开外,这毕方鸟所掌握的空间法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竟然能够做到不需要耗费任何时间就能实现在空间之中的移动。 这速度实在太快,快得超乎寻常,让修士经常使用的空间越步瞬间就黯然失色。 但是人们却来不及为之惊叹,就发现那血色的大旗断作了两截。 一截在空间之中突然静止,而另外一截,从空间之中突然延伸而出,依然紧随着毕方,与毕方之间的距离没有被拉开一丝一毫,依然寸寸紧逼,带着滔天的凶焰,带着沉重无比的气势,那种给人的压迫感,令人难以呼吸,就像是一座山向着一个凡人压了过去,那个凡人无力而绝望一般。 稍有见识的人都知道,空间被锁定了,那大旗与毕方所共处的空间被锁定了。 毕方转移身形,将会带着大旗一起转移,所以二者之间的距离才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好恐怖的能力,好恐怖的功法! 这以鲜血为媒介的功法,到底是什么,来自于哪个门派,又出自于哪个古老而强大的传承? 路驽眼眸瞬间紧缩,暗红色的火焰喷薄着,而后他桀桀怪笑着一展双翼,身形出现在了楚风的身后。 他与楚风的实际距离只剩下了一尺,那血色的大旗再次分截,第三截旗尖依然紧紧追随着路驽,与路驽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了短短的数尺。 路驽没有丝毫的迟疑,一片片裹缠着暗红火焰的羽剑犹如暴雨一般从天而降,不断地斩击在那具鲜血所凝聚而成的躯体之上,炽烈的火焰灼烧着鲜血,使得鲜血的躯体发出了一阵阵“嗤嗤”的响声,渐渐地被灼烧成为袅袅的青烟,与那无尽的烟尘伴随在一起,向天空飘舞而去。 楚风没有任何恐惧,也没有任何为难,他的脸浮现在后脑之上,看着路驽的神色充满了嘲讽之意。 同一瞬间,一道道锋芒毕露的血剑,从楚风的体内,尖啸着破空而出,划出了一片绚丽到极致,灿烂到极致的光芒。 这数百口血剑,楚风积蓄已久。 他知道路驽还是会到他的身边来,所以他一直在积蓄着这数百口血剑,将自己所有的真气都倾注在了其间,将自己所有的怒火都倾注在了其间。 数百口血剑同时爆发的光芒,太过耀眼,竟然硬生生地压住了漫天飞舞的赤红色羽剑,在一声声魔神的怒吼之中,那数百口血剑咆哮着贯穿了路驽的身躯,在那具毕方的身体之上,留下了无数的创口,无数的窟窿! 而楚风的身体,也因为凝聚成为这数百口血剑,而彻底消散。 但是楚风没有死,数百口血剑在天空之中飞舞,带着血光交织出一片绮丽的景象。 每一口血剑之上,都有一尊虚淡的魔神虚影,每一个魔神,都显现出楚风的模样。 魔神或是楚风,在怒吼,在咆哮,而后疯狂地向那毕方扑杀而去,一口接着一口,根本不愿意给路驽任何喘息的机会。 今日,路驽必须死,必须死在这里,绝对不能再留给他任何的机会,绝对不能! 路驽尖啸,从身体的窟窿从创口之中不断有愈发夺目的黑色火焰喷薄出,使得他体表的暗红色火焰愈发深沉,愈发黑暗,简直就像是要吞噬一切的光明一般的颜色。 路驽怎么可能甘愿死在这里,他还有大仇未报,他还要杀了穆少恩,还要杀了那些抛弃过他的人,那些耻笑过他的人。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路驽,不是一匹驽马,他,是神骏,是将那些自以为是的人踩在脚下的存在! 他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路驽怒吼,身上的焰光暴涨三分,令人根本不敢再去再去直视,只隐约见到那一只只暗红色的毕方瞬间便成为了纯黑色的毕方,纯粹的黑,是世间最纯粹的颜色,也是永远不会被改变的颜色。只有它去浸染一切,不会有任何的东西来浸染它! “轰——!” 大旗终于被撼动了,在距离路驽身前三分的时候,大旗被所有黑色毕方所凝聚在一起所幻化为的巨大的毕方所撼动,偏离了原来的轨迹,擦着路驽的身躯射入了远方的群山! 刹那间,远方的群山崩塌了,滚滚烟尘犹如黄龙一般席卷着向着天空冲起,使得这片战场,也愈发得紧张。 路驽带着不断地从体内黑色火焰之中跃出的毕方在空中不断地腾挪着,一片片精致完美的羽剑,裹着黑色的火焰,漫天交织出一张张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与漫天纵横的血剑轰然相抗,竟然渐渐有了要将那血剑压制、磨灭的迹象! 但是没有人此刻就敢认定那个血人会输,尽管也没有人会认为毕方会输。 因为这场战斗,已经超出了他们这些留守海阳城收集情报的人所能预测的范围了,现在能看清这场战斗局势走向的,大概只有还在信阳城的那些前辈,但是可惜的是,他们不在这里,所以这些人只有围观,而后默默地记下这两个强大的青年。 一缕缕黑色的丝线,在空气之中蔓延,侵入了在地上横躺着的尸身之中。 一瞬间,所有的尸体,无论男女,无论老幼,都睁开了他们的眼睛,缓慢地站起身来,看向了天空中那只灵活辗转的毕方,而后齐齐发出了令人胆寒的嘶吼。 那嘶吼,痛苦而悲哀,仿佛承受了万古的折磨一般,令人心神都忍不住一颤,差点落下眼泪来。 那一瞬间,他们眼前仿佛浮现了一片地狱,其间有万鬼嚎。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32章 一剑绝古今 这个世间,本来就没有死而复生的事情。 死就是死,生就是生。 所谓的死而复生,往往只是因为死得还不够透彻,留下了一线生机,并由这生机开花结果,才出现了死而复生。 所以每个人都知道,突然站立起的这数十具尸体,并不是活了过来,而是受到了操纵而站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那个血人为什么要把这些尸体操纵起来,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些尸体究竟是如何被操纵的。 知道的人,只有两个。 一个是路驽,一个是萧长夜。 死气,能够将死得透彻的生物激活,变成另外一种形式的生命。 虽然说是生命,其实并不准确,因为他们依然是死的,没有什么理智。 但是他们往往还保留着生前的一些本能,最有可能保留的,还是生前最后的念想。 一个人死之前,有可能会是一辈子中最善良的时候,但也可能是一辈子之中最恶毒的时刻。 而这些死于非命的人,很显然不会在临死之前去做什么善良的念想,他们都在恶毒地诅咒着那个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就是路驽。 所以当死气激活他们之后,他们都开始寻找路驽,希望能报仇,希望能完成那恶毒的诅咒。这就是凡人所说的怨念,这就是凡人所说的恶鬼。 楚风知道他们不会有任何的作用,因为哪怕他们被激活,他们目前也很弱小,不会比一个凡人强大到哪里去。 但是楚风需要他们,他需要血肉,他更需要尸体来给死气提供滋养增长的机会。 现在他要利用他所能利用的一切,来与路驽战斗,来杀了路驽,哪怕这样会亵渎那些死者的遗体。 路驽也猜想到了楚风的目的,所以他不愿意给楚风这个机会,他尖啸着,身形挪转,双翼一振,无数枚羽剑便尖啸着向下方那些怨毒地看着他,龇牙咧嘴,流淌着涎水的尸身斩落而去。 他不愿意给楚风机会,也不喜欢那些死人的眼神。 所有用这样眼神看他的人都必须死,如果他们已经死了,那么就让他们再死一遍。 他不是该被怨恨的人,应该被怨恨的是这些人自己,自己太过弱小,自己太过无能,被人欺凌,被人践踏,被人杀死,完全都是自己的过错,与强大的人有什么干系! 无能,就是一种罪。 这,就是对无能的惩罚! 那数百口血剑光芒已经有些黯淡了,但是依然不肯就此将自己的机会放弃,纷纷呼啸着穿破了虚空,盘旋在那些尸体的上空,阻挡着羽剑的斩落。 羽剑开始与黑色的毕方一起向下方发动连绵不绝的攻势,刹那之间,天地之间一片深黑,只有一线妖冶的红在艰难地做着抵抗。 血色的大旗终于从远方收了回来,而后自行挥动着再次向路驽的头颅劈落下去。 在那大旗之上,出现了楚风的虚影,手里握着一口血刀,在血刀之上,又有楚风的虚影,手里握着一个血钟,血钟之上,又浮现楚风虚影…… 十二尊楚风的虚影,十二件鲜血所凝聚的法器,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循环,互相依托着,互相承载着,不管是哪一环受到了攻击,其余的每一环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与全力的支撑,使得这无始无终的诡异循环,面对着铺天盖地而来的毕方与羽剑,始终没有丝毫衰微的迹象。 路驽终于有些变色,在他眼中那十二尊魔神一般的楚风虚影,与十二件鲜血所凝聚的法器,已经演化成为了十二方的天地。 每一方的天地,都有着魔神率领着其麾下的恶鬼,等待着自己,想要吞噬自己,想要杀灭自己。 恐怖的威压直接压在了路驽的身上,使得路驽的呼吸都为之一滞,但是他没有恐惧,双眼之中开始有兴奋的光芒在闪烁在燃烧,他发出了一声声尖锐的大笑,不断扩散的音波震得修为稍弱之人瞬间吐血不止,不得不迅速地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滔天的火焰,在天地之间燃烧着,哪怕此刻夕阳已经没入了群山背后,腾起的无尽灰尘使得天地一片黯淡,只剩下了一片黑暗。 但是世间,尚有一团火焰,一团向上可以灼穿天空,向下可以焚尽大地的火焰。 但是那火焰是黑色的,是将黑夜降临人间的火焰,而非是带来光明的火焰。 天色,瞬间完全黯淡了下来,就连那朦胧黯淡的尘沙都已经看不见了,一股绝望的情绪开始在众人之间蔓延。 这个黑暗的世界里,没有一轮明月,也永远不会看到太阳,有的只是亘古的长夜,与冷彻心扉的寒冷,漫漫难熬。 世间,只存在自己一个人,身边所有的身影都在黑暗降临的那一刻消失了。 没有任何人可以倚靠,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在这末日之后的世界里,世上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唯一的一个人,孤寂的一个人。 在这样的绝望里,只有死亡才是解脱。 在这样的绝望里,生存才是折磨。 终于有修士忍不住了,缓缓地举起手,然后猛地拍在了自己的气海之上,伴随着“噗”一声响,彻底地粉碎,成为一地的烂肉,与流淌的鲜血。 退得较远的修士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影响,只要稍微运气便可以镇压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阴影,保持自己的理智清醒而不被那幻象所迷惑。 但是离得较近的修士,却都开始纷纷地跪倒,哭泣,哀嚎,痛苦,挣扎,而后自尽。 没有人敢上前去阻拦,因为他们害怕自己也陷入了其中再也回不来。 萧长夜的脸色有些阴郁,他极力地阻挡着这绝望的气氛向凡人之间蔓延,但是此刻他也无法做到完全防备。 除了极少数心志异常坚定的人,在受到影响之后没有立即陷入崩溃,大多数的人都已经崩溃了。 萧长夜所能做到的,便只有将这些人尽数地催入昏迷之中,使得他们无法采取伤害自身的行动,但是即便如此,那样庞大的人口,他也依然难以照顾得过来。 数以百计的凡人开始自尽,萧长夜的眼里也流露出了愤恨的目光,他想要出手了,但是他已经没有出手的机会。 因为他此刻出手,就意味着整个海阳城内,残余的人口都会瞬间失去庇护,都会在这片梦魇之中死去。 杀人,永远比救人容易。 那代表着永夜,代表着彻骨寒冷,代表着绝望的黑色火焰在十二方的世界里焚烧着,将那一个个恶鬼烧成了灰烬,将那一尊尊魔神烧得胆战心惊。 魔神怒吼,悲愤咆哮,却无济于事。 十二方的世界都开始破碎,一条条裂痕出现在了魔神的身上,而后,那十二方世界,也都在瞬间崩塌了,毁灭了,重归于一片寂静之中。仿佛从未产生过,也就从未毁灭过。 “死了更多的人,都是因为你而死,你需要背负更多的罪责。”路驽怪笑起来,既然已经杀死了这许多的凡人,他便再也没有任何的忌惮。 杀一个凡人是杀,杀一千个,一万个凡人,难道又不是杀么? 既然都是杀,那又何须要有什么顾忌,何须要有什么惶恐,何须要有什么伪善,杀杀杀,弱者就该死,或者你们祈祷这个男人能够救了你们那卑微的性命吗? 数百口血剑早已穿破了毕方与羽剑的阻挠,怒吼着像路驽斩来,数百个楚风的虚影,脸上的神色都是一般的悲,一般的痛。 楚风咆哮,万千鬼嚎! 那自尽的凡人或是修士都站了起来,鲜血都从体表沁出,化为一条条血河不断地向空中汇聚而来,一缕缕死气开始从他们的尸身之中浸出,那是在死气在死人体内循环之后所滋养出的利息,即将化为楚风的力量。 路驽猖狂地大笑起来,并没有因此自己这无情的杀戮会让楚风的实力得到增强而沮丧而遗憾,反而他很高兴,因为他让那么多人绝望而痛苦的死去。 那就是他的快乐,那就是他所追逐的一切。 “这就是……那些凡人的悲痛啊!” 楚风声嘶力竭地嘶吼,那新鲜汇聚的血液,在这一阵阵令人痛彻心扉,撕心裂肺的怒吼之中化出了一口剑。 那不是一口平凡的剑,那是一口断古绝今的剑。 才一出现,就将只剩一片黑暗的世界撕开了一条裂口。 在绝望中徘徊的人,看到永夜的天空中出现了一条血线,那条血线对自己仿佛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使得他们的目光再也无法离开那条血线。 那条血线,是另外一种恐怖,是另外一种震撼。 但是那血线,还有一丝生机,至少还有一丝的光明。 他们体表逐渐地沁出了血液,而后在天地之间也出现了一条血线,连接着天空中那道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宽广的血线与他们越来越憔悴越来越虚弱的身躯。 木秋雨感受到了莫名的寒意,因为这黑暗而沉寂的世界,实在太过压抑。 木叶沉默了许久,才道:“他入魔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33章 哭笑不得 入魔,与魔族没有任何的关系,入魔只是一种状态。 只是因为魔族的性情素来暴烈,所以在过去的时代与其他五族关系都很是不好,所以这种也不怎么好的状态才被命名为入魔。 而魔族喜欢把这种状态称为入仙。 一个修士入魔,就意味着在某种程度上其丧失了理智,反而被功法操纵。 这就是功法反噬的最为极端的状况。 入魔也分两种,一种是自主入魔,一种是被动入魔。 自主入魔的修士往往是因为自身与功法之间的相容性较差,但是又不能修行其他的功法,这个时候自主入魔,让功法来操纵身体,就会使得这种融洽性得到相当程度的提高,将功法能够发挥的威力提升一个层次不止。 但是这样之后,功法就很难再处于修士自身的控制之下,时常会自主地运转发动。 而被动入魔的结果与自主入魔的结果差不多,但是主要是被外因所诱导,而非自愿。 外因有很多,但是有总结地来说就是对修士的心理刺激过大,导致修士失去了理智,将功法催动到自己难以控制的程度,从而使得功法摆脱修士控制,自行运转。 因为这种特性,修士入魔之后,哪怕是同等的修为和战斗经验,入魔的修士也能比正常的修士发挥出强大三成左右的力量。 但是事物有其利则必有其弊,入魔会对修士造成巨大的负担,肉身难以承载如此高强度高频率的功法运转,入魔的修士,最终的结局一般也都颇为凄惨。 要不然就是被视为异端被尽快诛杀,要不然就是修为尽废,经脉破碎,连重修都做不到;最严重的一种就是直接爆体而亡。 所以修士对于入魔的态度都很谨慎,哪怕入魔会使自身实力增强,但是其后果也使人不敢乱入入魔的境地。 除非,事态已经到了必死的局面,但是那个时候,人们更倾向于选择威力更大的引爆自身与敌同归于尽,而不是入魔,毕竟自爆的威力远胜入魔。 此刻的楚风很明显就是被动入魔,死去了太多的凡人,刺激了楚风的心理,使得楚风迫切地渴望斩杀路驽,因此将他的功法催动得远远超出了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从而入魔。 入魔之后修士理智会有所丧失,所想的只有入魔前最挂念的事情,所以他不会轻易地察觉到自己已经入魔。 这样下去,还会有更多的人被楚风抽干精血而死。 路驽放声大笑着,完全无视着那口在黑夜之中已经凝聚得开始闪烁着刺眼光芒的血剑。他桀桀怪笑着,笑声里满是讥讽,满是戏弄。 “你不是要为这些凡人考虑吗?你现在还不是为了追求更强大的力量开始杀人,杀起他们来,一点也不比我慢,一点也不比我手软啊!” 让一个人,做出了他口口声声说不会做的事情,将这样的情景收在眼中,那种快感实在是令人热血沸腾,令人都兴奋得难以控制地开始战栗。 路驽兴奋得发抖,他在想等楚风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杀了那么多的凡人,会怎么想呢,会怎么做呢,是跪在地上哭泣吗,哀嚎吗,还是就此自甘堕落,成为一个绝世的魔王吗? 这个局面,是自己逼得他做到这一步的。 这样的成就感,让路驽越来越兴奋,也越来越高兴,眼里的光芒甚至丝毫不逊色于那口提炼了整座海阳城居民精血所汇聚的血剑。 萧长夜脸色大变,刚想要出手阻止,却见到那些被抽取了血液的人在到达虚弱的界限之后整个人因为失血而陷入了昏迷,同时那连接着那些人与那口断古绝今的血剑的血线也断掉。 不对! 他们所想的都不对! 楚风没有入魔! 路驽的狂笑戛然而止,远处的木叶也皱紧了眉头,萧长夜也沉默不语。 远处在渐渐退却,不愿意卷入这场风波的修士,也都露出了惊异的目光。 他们都有些不解,不管是楚风目前的气势,还是状态,都应该已经陷入了入魔的境地才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把血线断绝,没有再抽取下去! 萧长夜不得其解,但是也清醒地认识到,楚风这种汲取血液的手段,对人体只会造成一段时间的虚弱,并不会害命。 而且因为这样的手段,直接使得大量的人因为虚弱陷入了昏迷,与他的救援相互结合,竟然使得死亡只是集中在了最开始的那段时间之中,还没有到他所预想的那般上千人死亡的境地! 路驽心中所有的成就感都在这一刻一扫而空,留下的是一片无法抑制的愤怒。 他怒吼着卷动着黑暗的火焰,想要把整个海阳城付之一炬,化为一片死亡的废墟,把一切的生灵都永久地埋葬在绝望之中。 但是那一刻,一直沉寂的血剑,终于动了。 这一口血剑不大不小,就像是一口平凡的剑一般,只是通体都是晶莹璀璨的鲜红,就仿佛是一块极其珍贵,极其纯净的血玉或是红色水晶,经过了能工巧匠精心细致的打磨所打磨成的一般。 血剑长三尺两寸一分整,剑身宽两寸一分整,毫厘不差。 剑柄是普通的剑柄,古朴的云纹雕花,透露着一股质朴,一股平实。 但是在剑柄的最末端,却雕刻着一个人的头颅。 那是楚风的面容,是楚风的脸。 楚风的神色很古怪,右半边脸嘴角向下耷拉着,眼泪从眼里流淌而出;但是左半边脸的嘴角却微微地向上扬起,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甜蜜的笑意。 他的模样像极了乡间游走,以买把戏为生的杂技团里那滑稽得引人哄堂大笑的小丑。 但是看到这张面庞后,没有人会笑得那么轻松。 右半边的哭脸,只要看一眼,就像不由自主得回想起自己这一生所经历的苦痛,所经历的悲哀,所有的遗憾都会巨细无遗地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那些生离,那些死别,那些谁也无法更改的悲情…… 而左半边的笑脸,哪怕只是略微地扫过那略微扬起的嘴角,也会想起自己曾经读过的美好岁月,每一分的瑰丽时光都会环绕在自己的身旁——孩提时代的天真与玩伴,少年时代青涩而懵懂的感情,曾经那个人怀抱里像是充满了阳光与花朵一般的芬芳…… 那剑尾的雕饰,很小,也很精巧,但是无论隔着多远,每个人都看得真真切切,纤毫毕现。 哭与笑混杂在了一起,很难辨认是一个流着眼泪的人,到底是哭,还是在笑,就连那泪水到底是什么样的泪水,都已经难以分得清楚。 萧长夜微微笑了起来,眼角之间仿佛有些悲痛。 木秋雨的眼眸瞪得极大,那些早已被尘埃所掩埋的记忆,都被这雕像所唤醒,不断地冲击着她的脑海。 木叶却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然站在木秋雨的身边,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怒。 应怜羞攥紧了木秋雨的手,越握越紧,直到木秋雨露出了痛楚的神色,她才缓缓地松手。 这一刻,谁也不知道谁到底想起了什么,但是那肯定都是一生中难以忘记的记忆,会随着他们的生命一直前行,直到某个时刻,随着他们一起长眠在岁月的荒冢之中,不再被任何人知晓。 不过,能被自己拥着入梦,便已经足够了。 路驽也想起了很多东西……那其中有着他无论如何也想要抛弃的东西,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抛弃不掉,这让他发出了一阵阵愤怒的咆哮。 他继续卷动着那黑暗的火焰,却发现,那火焰早已被锁死在了这片空间之中,无法再动弹分毫。 路驽张狂地大笑了起来,没有因为自身被锁定而畏惧,而惶恐,他愈发地兴奋起来。 因为下一刻,便是血与血,肉与肉之间的搏杀,他喜欢那种切实的触感! 那么就来吧! 漫天的黑色毕方,与羽剑发出高低交错的呼啸,与那数百口散发着楚风虚影的血剑,交相碰撞着,轰击着,发出一声声雷霆怒吼。 那经由尸体滋养之后的死气开始向空气之中汇聚,也开始凝结,化为了一口口的黑色长剑,乌黑却带着一丝奇特的光芒,呼啸着支援着那数百口血剑。 一个身影,突然缓慢地浮现在了虚空之中。 那是楚风,赤裸着身躯的楚风,身躯健全的楚风,肌体莹白如玉,流淌着奇特的光泽,神色平静如常,一头干净整洁的黑发在风中飘扬飞舞,就像是一面旗帜。 他全然没有了片刻之前的狼狈,留下的只有此刻的仿佛天人。 楚风缓缓地招手,那口早已蓄积已久的血剑倏然出现在了楚风的手里,被楚风紧握在了手中。 那浓烈的鲜血呼啸着凝聚成为了一件单薄的外衣,披在楚风的身上,也随着风微微地飘动着,就像是一件真正的衣衫一般的。 楚风看向了路驽,眼眸之中满是血色,却也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紫色。 第734章 踽踽驽马 毁体重生,是为八阶。 在鲛人族秘境之中,楚风对着海天自照,反观己身,明法到中途之时,却因为终究有所缺憾,而退回了半步,没有迈过明法的门槛。 但是因为他的真气数量实在太过庞大,在明法时气息牵动,形成了不可挡的趋势,所以使得他哪怕明法收回了步伐,修为却也强行冲破了八阶的门槛。 但是他终究还是不曾明法,不曾明法,哪怕真气质量比七阶得到了一个质的飞跃,也终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八阶。 所以一直没有人能够察觉到楚风的修为其实已经迈入了八阶,因为楚风还没有自己的法则。 没有法的八阶,只是七阶中的强者。 就像是一场社会名流的宴席,一个会翻墙的平凡进入了其间,但是即便他到了这宴席之间,那些人也不会把他视为与自己同等的存在。 因为他与真正的八阶,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比如毁体重生。 八阶的修士基本都具有这强大的能力,哪怕肉身被毁灭,都还可以强行收拢自己身躯的一些残片,重新凝聚出自己的肉体。 这种毁体重生,是极其强大的重组,并不是凭空地再生出身躯。 而此刻的楚风,也顺利地完成了毁体重生,所以所有人都清楚地意识到,楚风迈入了八阶。 没有人知道楚风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完全明法的,但是这都无关紧要了,毕竟那都只是一些毫不起眼的细节。 楚风握紧了血色的长剑,看着路驽,轻声道:“路师兄,我不能让你活着离开。” 楚风的话语很平淡,但是却透露着一股自信,一股子会让人认为是张狂的自信。 路驽笑了起来,笑容狰狞却又带着一分欣慰,而后他平静地答道:“好。” 所有人都听了出来,路驽沙哑的声音之间有些颤抖。 但是那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路驽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所以他不想再等下去,也不愿意再等下去,他振动自己的双翼,黑色的火焰愈发地炽烈,使得这片天地里的气息愈发沉重。 楚风迈步向前,所有的血剑与死气所凝聚的黑剑欧汇聚在了他的身边,围绕着他盘旋着,迎击着如疾风暴雨一般迎面打来的毕方与羽剑。 楚风向前一步,所有的毕方与羽剑在那一刹那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哀鸣,黑色的毕方死去了,化为了一团团黑色的火焰,分解,黯淡,最后熄灭。 羽剑停滞了,黑色的火焰也在片刻间被风吹拂而熄灭,而后羽毛在风中轻轻地飘荡,随风飘落,宛若落英。 楚风一步步向前,步伐坚定没有迟疑。 他握在手里的那口哭笑的血剑开始轻轻地颤鸣,那围聚在他身周的所有的血剑之上的虚影,开始了庄严而肃穆的梵唱。 神情狰狞的魔神在瞬间化身成为了慈悲的仙人,坐地诵经,神情悲苦。 那诵经之声,低沉而庄重,哀切而凄婉,仿佛是一曲挽歌。 “当——”一口口血剑化为了一座座血钟,整齐划一地在空中敲响,发出低沉的哀鸣,一圈圈血色的涟漪在海阳城的废墟之上泛起,那些已经死去却又在死气激发之下重新站起来的尸体闭上了眼睛,神色安详地倒了下去。 一树树妖冶的桃花倏然从大地之下发芽,迅速地生长而起,而后变得茁壮,抽出了嫩绿的芽,然后开出了一朵朵娇艳的桃花,将整座海阳城变成了美丽的桃花林。 桃花一瓣瓣凋零,在风中伴随着羽毛飞舞,轻缓地落地,披覆在那些故去之人的身上,与那故去之人安详的面庞相互辉映,竟然透露着一股奇妙的圣洁气息。 路驽在黑色的火焰里,保持着难得的沉默。 他看着楚风的神色有些复杂,却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那笑意,不猖獗,也不疯狂,反而带着几分温和,带着几分欣然,就好像路驽乐于看到这一切发生一般。 楚风走到了路驽的身前,他身后盘坐着数百个神情悲苦的血色魔神,坐而诵经,诵经声与钟鼓的声响,相互辉映着,传出十里。 在诵经魔神的身后是一树遮蔽天地的桃花,一瓣瓣桃花在风中飞舞飘零,落在面目凶恶的魔神身上,却又无比协调。 在那株桃花树下,坐着一个半边脸笑,半边脸哭的血影楚风,比所有的魔神身影都还要巨大。 那数百个魔神,就仿佛是他所捏制的玩偶一般的,盘坐在楚风的身上各处,手掌上,腿上,肩上。 再往后,就是一片壮美的桃花林,桃花与一片片羽毛交织而落,别是一番美丽的模样。 楚风看着路驽,路驽也看着楚风,两个人都显得很平静。 自从重逢以来,他们都没有比此刻更为平静过。 对于路驽来说,他甚至已经忘了,自己有多少的岁月不曾这样地平静过了。 写满了他记忆中的,几乎都是疯狂。 “路师伯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是……我没有办法……再让你这样下去。”楚风缓缓开口说道。 路驽笑着点了点头,道:“是啊……这个样子……真是丑陋到了极点啊……” 楚风又沉默了一会,才又道:“抱歉……我救不了你……” 路驽想了许久,然后才道:“不是你的错……不是任何人的错……我走到今天……这道路终究是我自己选择的。很多事情没有后悔的余地,既然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有办法不是么?无论是怎样的结果,终究都需要我们自己来承担。” 楚风抿了抿唇道:“有什么话……需要我转告给什么人吗……” 路驽微怔,旋即轻笑道:“如果你能遇到穆少恩的话,帮我转告他……我在泉下等他。” 终究是杀父之仇,终究也无法化解。 楚风没有诧异,因为他不认为路驽能将这件事真正看开。 “还有……如果有一天你能遇到莫璇渔的话……”路驽说着顿了顿,才接着道,“帮我转告她……我……曾经喜欢过她,希望她……好好地活下去吧,如果你们之间有什么冲突……她不是非死不可的话,还请师弟……放她一条生路。” 楚风点了点头道:“师兄放心。” “你很不错。”路驽有些赞许地看着楚风,“以后不要走上我的道路。” “我不会的。”楚风答道。 路驽笑了起来,身躯渐渐地变化成了人身,尽管还是被黑色的火焰所包裹,但是却没有那么狰狞了:“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啊,让我想起了那段日子。” 楚风不语,因为现在说起那段日子,的确是一个很伤感的话题。 “就这样吧。”路驽耸了耸肩,“我……是时候离开了……终于……都结束了……” “好。” 楚风握紧了剑,缓缓地挥出,一片赤红色的霞光泛起,一道道剑影从虚空之中倏然探出,接连不断地斩在路驽的身上。 没有人知道那一瞬间,楚风只是平淡地挥剑那一瞬间他到底出了多少剑,只看到天地之间到处都是血影,到处都是剑光,刺穿了时间,刺破了空间。 天地之间,只剩下了那一口断古绝今的剑在熠熠生辉。 恍惚间,傲剑洞天的人在那一剑里看到了熟悉的影子,想起了他们失踪已久的天才剑名无闻。 那团黑色的火焰在血影之中渐渐被砍出了一道道缺口,路驽的身躯之上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痕,那些裂痕疯狂地想要重组起来,但是还等不及这些裂纹重组,就有新的裂口贯穿了裂痕,使得这些裂痕变得愈来愈破碎,愈来愈难以接合。 毕方的血肉之中,灵力再强大,也终究有其极限,对于粗浅的伤势来说,尚且有接合重生的余地,但是对于已经复杂得让人难以分辨的伤势来说,却已经力不从心。 但是楚风没有停下来,那不断闪烁的剑光依然在不断地将路驽分割切碎,路驽的面庞是整个身躯唯一完整的地方,他带着一丝笑容,目光沉静而温和,坦然地接受着命运。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路紫烟把还是个孩子的他叫到了跟前。 “之所以给你取路驽这个名字,不是因为你资质不如其他人,而是想要告诉你,要始终有着处下的心境,才能体会那些被践踏之人的痛苦。我不求你修行多么强大,但求你,一生无愧于心。” 路驽默默地叹了口气,心想自己终究还是搞砸了,在知道路紫烟那个夭亡的儿子名叫路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忘却了师傅的教诲了啊…… 其实,那个孩子才是连修行都做不到的孩子,之所以取名路骥,是想要他哪怕处在最为下层的环境,也始终能够积极地向前吧…… 路骥,路驽,从来不是按资质取的名字啊…… 自己到底在嫉妒什么呢…… “终于都结束了啊……”路驽轻声道,看着楚风,如春风一般地笑了起来,“多谢了,楚师弟……” 然后路驽闭上了眼睛,在他的梦里,他成为了一匹驽马,在荒凉的戈壁里,踽踽独行。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35章 别离 初春的时候,天气依然有些冷得难耐。 他和顾晓霜并肩站在从云海之中耸峙而出的泰山山巅,看向东方,等候着一轮朝阳穿破云海,就像是他们在过去的日子里的每一个清晨一样。 这些年,他们在太多的地方留下了他们的足迹,这个世间的每一个角落里,也许都留下了他们的记忆。 顾晓霜微微有些冷的手握紧了他的手,莫名地有些颤抖。 他觉得顾晓霜许是冷了,所以他脱下了自己袍子,披在了顾晓霜的身上。 顾晓霜看着他,微微笑着,带着几分嗔怒轻声道:“真是越来越不解风情了呀。” 他神情微怔,旋即便伸手抱紧了顾晓霜,而顾晓霜则仿佛是一个被母亲抱住的婴儿一般,有些瑟缩地蜷缩在他的怀中。 “这些日子我有些疲乏了,今天……今天我们就不要四处走动了,就在山下的镇子里住一天好不好?”顾晓霜轻声嗫嚅道。 他微微颔,顾晓霜的请求,顾晓霜的愿望,他从来不会去违背。 日出之后,他们便回到了山下的镇子,顾晓霜很是阔气地买了一间民房,让他有些茫然:“我们是要在此安家了吗?” 能在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小镇安家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从此远离世间的纷纷扰扰,他们夫妻二人只用过这般逍遥自在的生活。 “傻夜儿。”顾晓霜轻轻笑着,“这些日子有些冷,我有些想要吃羊肉馅儿的饺子了,你呢,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他便跟着笑道:“我也想吃羊肉馅的饺子了。” 顾晓霜微嗔地白了他一眼,便牵着他的手去镇上的肉铺里买了两斤羊肉,又在市场里买了大葱,蒜头和上好的白面粉,那期间,她一直紧紧扣着他的手,一点也没有放开过,看得街上那些保守的人都不由得蹙眉露出嫌弃的神情。 顾晓霜却仿佛看不到一般的,带着那和煦如春风的笑容,牵着他回了家,揉了面,剁了馅,便包上了饺子。 顾晓霜仿佛是突然童心大一般地有些调皮,将剩下的面粉捧在手心里,向他吹了过来,纷纷扬扬犹如落雪,弄得他一头一脸的面粉,他已然成为了梨园子弟中的白脸。 “不许动,我给你擦干净。” 顾晓霜将他按在了凳子上,取了毛巾,用温水打湿拧干,一只手捏着呀的下颌,一只手很是仔细地帮他把脸擦了干净,动作轻柔万分,让他莫名地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尽是些很温暖的回忆。 饺子的味道很是不错,许是顾晓霜和的面筋道,许是他拌的馅好吃,也许是顾晓霜的饺子包得好,也许是他火烧得好。 只是再好吃的饺子,两人终究还是吃不完那一大锅。 “有些可惜了呢。”看着锅里剩下的饺子,顾晓霜有些遗憾地说道,“如果……我们有个孩子的话,应该就不会剩下这么多了。” 他不由得笑道:“日后我们的孩子……若是知道这件事,大概会很难过吧。” 顾晓霜并不见忸怩羞涩,而是笑了起来道:“是啊,大概……会很难过吧。” 吃罢了午饭,顾晓霜又牵着他在小镇上有些漫无目的地游荡着,看看饰,然后问他自己戴起来好不好看,看看胭脂水粉,便问问他自己涂抹在脸上会不会更多几分颜色,看见谁家的孩子,也要满是欣喜地逗弄一番,就仿佛那是自己的孩子一般。 这一个悠长的午后便这般过去了。 初春的天依然黑得很早,不过顾晓霜却仿佛算好了时间,在日落时分恰好带着他到了山腰的日落亭,凭栏远眺,看夕阳渐落。 顾晓霜握着他的手,紧紧地依靠着他,看着那夕阳带着几分惆怅道:“夜儿……太阳……明早还会升起来吗?” 他的眼帘不由得微微低垂,然后他伸手抱住了顾晓霜,将顾晓霜揽进了自己的怀里,抱得紧紧的,就像是恨不得将顾晓霜融进自己的血肉里一般。 顾晓霜微微觉得有些难受,因为他抱得太用力了一些,但是她没有挣扎,而是安静地享受着这真实的感觉。 夕阳渐落,天地之间只剩一片黯淡,然而群星却也随之浮现在深蓝色的夜穹之上。 山腰悬崖的草坪之上,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二人并肩坐在草坪之上,看着满天繁星,没有说话,只是彼此偎依得更紧,像是要依靠彼此的体温来取暖一样。 “小时候听故事说,天上的每一颗星星便代表着一个人……所以,我会一直看着你的……无论你到哪里,又是在什么时候,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顾晓霜终于开口,打破了这难得的宁静。 他抿了抿唇,然后将顾晓霜抱得更紧了。 “傻夜儿。”顾晓霜带着几分嘲笑道。 他心里有些难过,然而他不能表现出来,所以他只能将顾晓霜抱得更紧。 “还是和你小时候一样呢。”顾晓霜微凉的指背缓缓摩挲着他的面颊,“害怕失去什么的时候,就会紧紧地抱住,紧紧地抱住……” “我带你去巫国……” “你呀。”顾晓霜将手臂微微抬高,拭去了他眼角的一点湿润,“我的命,本来就救不回来的……能有这几年的宁静,我便已经很知足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留下我们的孩子……我走之后,就只有留下你一人了,真的……对不起……” “霜儿……”他开口,终于无法避免地成为了一阵浓重的鼻音。 “不要怪方圣女,她尽力了……只是这就是命吧……不过我已经很知足了……”顾晓霜眼帘低垂着,似乎是不想让人看到她眼中真正的情绪,“不要怪我一直隐瞒着你,因为我知道……你若是知道,一定又会不顾一切地想要治好我,那样……我们这几年便都不能享受这些宁静了。” 他猛地握紧了拳,嘴唇刚刚张开却被顾晓霜的手指封住。 “我知道你很疑惑那些事……是,陈立言真的是我杀的,我身中的也是无解之咒……原因我不能告诉你,因为那会有损他的名誉……你也不要再问,我们就好好地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好不好?” 那是顾晓霜最后的请求,他无力拒绝,他也无法拒绝。 所有的真相都不重要了,他只想陪着她到天荒地老,哪怕是真的成为弑师恶徒,哪怕真的被世人所不耻,只要有她……那就足够了。 “不要难过,我会陪着你,一直一直。”顾晓霜说着,顿了顿,才接着说道,“直到……你遇上另外一个值得你去爱的女孩。” “我……” “傻夜儿。”顾晓霜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我们互换一下,我可不会为了你守一辈子寡呢。” 他跟着笑了起来,然后眼泪便跟着流了下来。 “这么大人了,还像是个孩子一样,总是让我操心。”顾晓霜坐直了身子,伸出双手想要拭去他两眼的泪水,然而却忍不住自己的泪水。 她再也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了他,在他耳边啜泣着,哭泣出声:“我好想……好想一直陪着你啊……” 他咬破了下唇,却只能紧紧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脊背。 她哭泣了许久,终于渐渐地停止了哭泣,将头枕在他的肩上,握着他的手,就这么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天空的东方出现了一线熹微。 “你看,太阳要出来呢。”他轻声说道。 “嗯,是啊……太阳……要升起了啊。”顾晓霜也跟着轻声嗫嚅。 他微微转头,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顾晓霜,笑道:“我们又去看日出吧。” “嗯……”顾晓霜嗫嚅着,然后摇头,“我有些困了乏了,让我先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他神情有些呆滞,然后咬了咬已经结痂的下唇,故作轻松道:“好啊,等你睡醒了我们就去买一座大宅子,然后关上门,生一大堆孩子。” “傻夜儿,你当我是……”顾晓霜的声音越来越轻微,就像是从风中传来一般,变得缥缈而不可闻,“……当……我是什么……呀……” 当然是妻子了。 他握着那一双握了整整一夜终于握得有些暖和的小手,他扭头看了看肩上那一张在睡梦之中流露出安详宁静笑容的苍白面庞,然后露出了几分幸福的笑容。 肩头那轻微悠长的呼吸渐渐地也变得轻微了起来。 他看着东方,看着厚厚的云海的尽头出现了一线的红晕,朦胧万分,神秘万分。 “霜儿,要日出啦,准备起床了。”他轻声说道。 然而她已经熟睡。 有一条弧线带着一片红色出现在了云海的尽头,刹那之间,天空与云海就都像是火焰一般燃烧了起来,并不炽烈,却温暖万分。 一缕缕阳光照耀在了他的脸上,照得他有些睁不开眼来,更让他的眼睛有些难言的难受,但是他依然直视着东方。 “霜儿,起床了,来看日出呀。” 他揽住她肩头的右手微微摇晃着她的肩头,左手不由自主地将那一双手握得更紧了,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松开。 然后阳光变得更刺眼了。 刺得他的眼中流淌出了一种叫做眼泪的液体。 给读者的话: 这一章我确实很喜欢,我有时候觉得我其实可能比较适合去写言情小说? 第736章 伤势 当楚风从长久的昏睡之中醒来的时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他艰难地坐起身,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使得他疼痛地“嘶”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兄弟你醒来了吗?”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萧长夜带着几分含蓄的微笑走入了屋中,在床边坐了下来。 “啊……萧大哥……”楚风看着萧长夜,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上一次与萧长夜见面……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吧,时间过得真快啊。 “楚师兄。” 木秋雨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楚风揉了揉自己有些疼痛的头颅,才看着相继进屋而来的木秋雨、应怜羞和一个从未见过,但是却觉得有些面熟的白衣女子,这使得他不禁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 “木姑娘,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楚风顿了顿,才看着那白衣女子道,“这位姑娘是……” 那白衣女子微微一礼道:“在下瑶池燕冬阳。” 楚风微微一怔,才反应过来自己看过木秋雨为燕冬阳绘制的画像,所以才会觉得她有些眼熟。 “在下楚风见过燕姑娘,请恕在下有伤在身不能见礼。”楚风坐着微微欠身,算是还礼道。 燕冬阳微微摇了摇头道:“楚师兄不必客气,终究还是你的伤更为紧要一些。” “楚师兄……抱歉我们那夜……” 木秋雨想要解释自己离开的原因,但是楚风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没关系,人没事就好了。” 木秋雨沉默了片刻,才道:“那师兄你先养伤,我先去采些药。” 她一边行礼告退,一边拉着应怜羞离开了小屋,燕冬阳迟疑了片刻,也跟着一起离开了。 萧长夜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楚风伸手让自己渡气检查伤势。 “大哥,一别好多年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了。”楚风伸手,道。 萧长夜也笑了笑,一边渡气,一边颇有些感怀地道:“是啊,我甚至也以为我这辈子也都不会再见到你了。” “这次大哥能来,我真的很感谢大哥。”楚风缓慢地说道。 萧长夜无奈地笑了笑,却也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客气,毕竟多年不曾相见,难免有些生疏。 二人一阵沉默之后,楚风才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霜姐怎么样了?” 萧长夜沉默了片刻,并没有立即回话,而是将楚风的几个关键伤势检查了一遍,这让楚风的心头不由得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萧长夜这才微微摇了摇头道:“霜儿她已经过世了。” 楚风一惊,虽然他对萧长夜与顾晓霜没有一起出现感到了一些诧异,但是他也万万没有想到顾晓霜竟然已经去世了,当年方琼不是说已经治好了顾晓霜了吗? 难道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吗? 楚风心中虽然有万千不解,但是却也不愿意再提起此事让萧长夜难过,所以便也不再细问,只是满是歉意地道:“大哥你……” 萧长夜从楚风的脸上看出了楚风的心思,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没事,霜儿已经去世了十余年了,我也早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没什么需要回避的。” 楚风点了点头,却终究还是不愿意开口再说,毕竟萧长夜和顾晓霜之间经历了太多的苦难,最终却依然不能够长相厮守,阴阳两隔,这样的事情,怎样都是悲伤的事情。 就算萧长夜能够若无其事,但是终究心里还是会感到难受。 楚风没有说,反倒是萧长夜若无其事地道:“霜儿去世之前说起,如果没有你,我们夫妻二人也没有那几年的清闲日子可以过。” “送别你们之后,我和霜儿在巫国躲避了半年时间,等到事情的风波消失之后,我们便悄悄地回到了人间隐居,过了几年闲散的日子,无忧无虑倒也逍遥。” 萧长夜说着笑了起来,嘴角的笑容温和万分,令人如沐春风一般的。 萧长夜又顿了顿,然后才道:“那之后过了两年,霜儿的病情便爆了,有些猝不及防……” 说着话,萧长夜的回忆也仿佛回到了那一日,那使得他的神情在刹那之间有些悲痛,时间可以使得他不再那么痛苦,然而却依然无法将失去挚爱当做是完全与自己无关的往事。 “不过那两日我们都很是平静,霜儿更清楚自己的时间,我们一起看了日出,看了日落,一起吃了一顿她最喜欢吃的羊肉香葱馅饺子,然后又一起看了一夜的星星,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她觉得困了乏了,便在我的肩头睡去了。” 萧长夜说到此处,微微瞑目,神色之间依然有些怅然,却并没有太多的伤痛,仿佛只沉浸在那两年平静的日子之中。 巫国果真没有治好顾晓霜的伤势吗…… 楚风默默地听着萧长夜说着,没有说话,因为他的确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恰当。 “那一夜我便一切都释然了,虽然有些哀痛,但是心中却没有什么芥蒂了——霜儿说得对,人都有自己的命吧。” 萧长夜笑了笑,摇了摇头,继续道:“算了不说这些事情了,还是说说你的伤势吧。” “你的伤势很重,虽然那个人身死道消,但是其法则残痕依然留在你的血肉之中,此外还有另外一位强者的法则。两重道伤极难化解,只怕需要三五个月,才能完全调理好转。” 萧长夜显得比过去有了很多的自信,面对九阶上段和九阶巅峰所留下的道伤,也没有怀疑自己是否能完全调理好,而是自信地认为三五个月就能完全消解。 楚风皱着眉头,沉吟道:“不算什么紧要的伤势,我更关心的是现在不会影响到我上阵就好了。” 萧长夜愣了愣,看着楚风道:“你想多久时间之内恢复一战之力?” 楚风沉默了片刻,然后试探着问道:“三天?” 楚风所说的三天其实已经是他所能给与的极限时间了,因为东海上的局势越来越紧张,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起变化。 虽然他和珊瑚都已经决意忽略三极碑的最终归属,完全破开各方的谋算,但是最后会展成什么样,却终究还是极其难说的事情。 所以他还是需要始终游弋在相关事务的周遭,才能及时作出反应。 萧长夜摇了摇头,才道:“三天不可能,三天的时间太短了,有他人的道则阻碍,三天想要恢复到正常实力的六成都是问题。” 楚风也呆了片刻,才惴惴不安地道:“那要多少天?” “八天。”萧长夜斩钉截铁地道,“给我八天,我可以帮你恢复到你实力的八成战力。” “太长了……”楚风讷讷地道,他虽然不通道伤的治疗,但是也精通医理,所以其实也知道自身的伤势的确很严重,自己要的三天的时间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鸩鬼楼与路驽给他留下的道伤是一回事,那几天沦为阶下囚的日子,使得他的**也受到了相当程度的损伤,脏腑枯萎,生机凋零。 那之后肉身更是因为他强行引动气血导致道则互相冲击而崩溃,使得他元气大伤,连神识都因为震荡而出现了裂痕。 那之后,利用残损的**再生使得本就虚弱的他又多了一层伤势,再加上与路驽一战,他强行将功法的运转催动出了自身可以承受的极限,又勉力通过多重功法同时出极限互相镇压,更使得这伤势比理论上应该造成的伤势严重数倍。 尤其是血魔经被他的愤怒激,他为了压制血魔经对理智的侵蚀而被迫将等阶更高的易邪经强行运转起来压制所有功法,使得这伤势更为严重。 这些所有的伤无论哪一个拿出来都不是轻伤,更何况现在还是在相互重叠的境况下,由此而导致他所遭受的创伤,可想而知。 萧长夜倒是被楚风给气得笑了起来,道:“你就知足吧,我要用八天恢复你八成的实力都是艰难无比的事情,再短根本不可能了。东海上的事情,木姑娘会留意的。” 楚风沉默了片刻,还没有说话,萧长夜已经道:“有着迎难而上的勇气固然值得嘉许,但是能够知难而退却是一种更大的勇气,给木姑娘一些信心,相信她会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好的。” 楚风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知难而退不是逃避,而是权衡了之后最好的选择。 但是在其他人眼中,很可能便成为了胆小,成为了怯懦,往往在自己心里也都会承担着巨大的压力。 楚风也是如此,他以为自己应该要尽可能多地承担起责任,所以才会很在意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实力。 然而事实却不允许他尽快地恢复,他也就只剩下了带着伤硬上,或者知难而退。 权衡利弊,他还是觉得萧长夜所说的很有道理,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坚持,但是那不会给局势带来太大的影响,与之相反的是他反而可能会因此成为计划之中的破绽,成为拖累。 所以他只能养伤,等到自己有了一战之力,再见机行事了。 第737章 相思 楚风安心地在山里养伤,已经和灵蛇窟众人会过面的燕冬阳也留在了山里,应怜羞因为年纪颇小,修为不济,所以也被木秋雨留了下来——不过她很难得地没有要缠着木秋雨的意思,因为她的目光已经被温和英俊的萧长夜所吸引。? ? 不过萧长夜对于应怜羞却没有别的心思,仿佛就是长辈疼惜晚辈一般的,温柔而有节制。萧长夜还是把主要的时间用在了帮楚风疗伤之上。 萧长夜擅长治疗道伤,同时对于正常的伤势也极为擅长,尤其是顾晓霜辞世之后,十余年来他一颗心无所寄托,便一门心思扑在了医药之上。 因此萧长夜的医理让楚风远远地自愧不如,也让楚风意识到自己其实也只是杂学而已,自己所谓的深研比起真正的大家来说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萧长夜除了帮楚风疗伤之外,还略微抽出了一些空余的时间帮燕冬阳疗伤。 燕冬阳当日赶到与珊瑚约定好的会合地点之时,灵蛇窟众人已经击退了鲛人族,燕冬阳等人虽然也反应迅,但是门内弟子还是都被击杀大半,仓皇逃亡。 在那之后,燕冬阳与剩余的瑶池弟子便始终在灵蛇窟三派的联合追杀之下,不断地损失人手,自顾不暇,根本不敢再留下人手等待后援,所以楚风与木秋雨去往海阳城的时候才不曾找到任何的瑶池弟子。 直到那一夜,在楚风离开之前,灵蛇窟三派联合的追杀陡然变弱了几分,人手也因为要与其他势力对抗而不得不有所减少,才终于使得燕冬阳等人得到了喘息之机从追杀之中逃出,出了联络信号,与看到讯号赶来的木秋雨和应怜羞汇合。 燕冬阳与一众瑶池弟子伤势都极其之重,木秋雨和应怜羞为了带着众多姐妹离开,也一时忘了跟楚风汇合的事情,等想起来已经是半日之后,那之后木秋雨去汇合的地点等候了楚风一日无果,知道干等也不是办法,便和燕冬阳等瑶池弟子躲藏在了这山中,让燕冬阳等人养伤。 直到木秋雨陡然听闻到四处散播的那个消息,她虽然也有些不确定那个楚到底是谁,但是她也是知晓穆少恩的,所以难免有些联想,便才和应怜羞去了海阳城,才因此与楚风汇合。 而这段时间内,燕冬阳也忙着处理了剩余弟子的事务,尤其护送着残生的同门离开这是非之地使得燕冬阳的伤势没有能够完全好转,才留下了这些伤势来让萧长夜治疗。 疗伤的进展很顺利,萧长夜对于楚风一点都不吝啬,他多年以来采集收藏的各种药材都像是不要钱一般地投入了医疗之中,虽然论手笔之大还是不如楚风当年阔绰之时,但是以个人之力,收集了这许多珍贵药材,也实在是匪夷所思了。 也正是因为萧长夜早已决定了会倾尽所有地治疗楚风的伤势,所以也才会那么自信。 整个治疗过程也没有任何的意外,毕竟萧长夜现在也堪堪算一个医道宗师了,能够比萧长夜还精通医道的人,世上肯定有,但是绝对不会太多。 在第二天,楚风的身体机能就基本恢复,可以如同常人一般生活行走,不必再一直躺在床上,之后剩下的工作便是利用药性将体内淤积的道伤一点点化开,才能进一步愈合,同时也给了楚风神识一个缓慢愈合恢复的机会。 到了第九天的清晨,楚风整个人的气色便已经恢复如常,看起来很是正常,丝毫不像是一个还带着伤的人。 路驽和鸩鬼楼留在他身体之中的道伤都被清理得七七八八,这个度让萧长夜也有些诧异,这个度几乎是他预估度的两倍。 留下的道伤之中路驽给楚风造成伤势的时候自身修为已经因为重伤跌落到了八阶,所以路驽的道伤被清理得要干净一些,而鸩鬼楼留下的道伤虽然还在,但是对**已经没有太大影响,只是使得真气在受到影响的经脉之中的运转有些阻滞而已。 不过这对于楚风来说影响不大,毕竟他体内的功法很多,最多是一部分功法受到影响罢了。 到了第九天,便也到了与木秋雨约定好的返回的日子。 木秋雨有七阶初段的修为,尽管信阳和海阳之间有数万里之遥,但是半日还是绰绰有余,中途再休息一会,黄昏之前也应当能够返回。 楚风大清早就很用功地开始修行了。 八阶,是利用自己所明的法则,对自己的肉身与真气进行进一步淬炼的过程。 八阶,也是拉近实力差距或者拉远实力差距最明显的一个阶段。 这个阶段,所做的事情比往常更少,就是反复地淬炼之后再淬炼。 有些人明的法很随意,很简单,那么哪怕他之前修行的功法再强大,在这个阶段,也会因为法则的简单随意,而使得对自身真气与肉身的淬炼程度大大地降低。 而有的人,却可以因为认真,明法艰难,使得自己凝聚的法则强大,从而弥补自身功法之上的劣势。 在这个过程中,明法对于真气质量的影响尤其明显,所明法则较差之人对真气的淬炼是十里去七,而法则强度一般之人则大概是十取其一,据传明法最为艰涩之人,可以将真气提出那百分之一的精华。 换而言之,在自身经脉无法再扩展的情况下,明法最为艰涩的人甚至可以在八阶的巅峰使得自己体内有效的真气容量达到七阶巅峰的百倍之多,即便是寻常的法则也可以有十倍左右的扩展,因此修士之间的差距在这里变得极大。 在八阶的过程中,修士还需要反复地对自己的法则进行凝练推演,弥补完善,但是却无法走上回头路,一旦要放弃当前的法则,就意味着永远告别修行——因为法则已经烙印进入了一个人的骨骼之中,当想要重修出其他的法则的时候,两种法则必然会冲突。 但是两种同样来源于自身的法则冲突,与道伤又截然不同,根本不可能祛除某一方——换而言之,这具身体根本吃不消,会在长久的冲突之中迅崩朽。 所以八阶之上的修士废功重修往往都无法走出新的道理来,只有极个别体质特殊或者天运眷顾之人才有可能另辟蹊径。 对法则的凝练弥补,也有着从简到繁,和从繁到简的区别,但是差异却并不算太大,不过是个人领悟的问题而已,而法则的每一次完善变化,就是一次小境界的提升。 六阶及之后的境界,都不再是单纯依靠根骨的境界,在这些境界之中,悟性越来越重要。尤其是到了八阶,根骨的重要性已经完全被悟性所压倒,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楚风不是一个有着良好根骨的人,也不是一个有着良好悟性的人,但是悟却又与悟性有着很大的差别,感触多了,见识多了,心里所想的多了,悟性再差,也是有所悟,有所感的。所以在明法后的第九天,楚风开始了第一次跨境界。 楚风明的法是什么很奇特,萧长夜检查过路驽的尸体,但是他没有感觉出来任何额外的法则,甚至在萧长夜探查楚风的身体时,也没有现楚风的体内有道伤两股法则以外的法则徘徊。 楚风的法则就是没有法则。 这大概就是楚风的法则。 一直没有询问楚风的萧长夜也只能做出这样的猜想。 在临时搭建的茅屋前为楚风搭配着药材的萧长夜看着坐在石头上的楚风,微微笑着,道:“看起来,我这个兄弟也成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啊。” 这几日他也从楚风的口里得知了楚风这些年的行踪,看着眼前这个青年,再想想过去那个少年,让萧长夜不得不慨叹楚风的成长。 萧长夜搭配完了药材,一直坐在一旁的应怜羞突然道:“萧大哥,我听说人间有个乐器叫做箫,很是好听的,你会吗?” 萧长夜看着应怜羞那一双充满了期待的明亮双眼,微笑颔。 “那你可以教我吗?”应怜羞微微眨眼,有些祈求般地道。 萧长夜沉吟了片刻,实在不忍心拒绝应怜羞,便到了不远处竹林,折了一支竹子,运气削出了两支箫,到了应怜羞身边道:“你选一支吧。” 应怜羞看着萧长夜手里的箫,小脸有些红,她沉吟了片刻,然后她拿起了一支箫道:“谢谢萧大哥。” 说着,应怜羞便低下了头。 稍远一些的燕冬阳看着院子中生的事情,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她本来就是率性洒脱的女子,虽然不比夏天那般炽烈,但是却也自在,所以也丝毫不介意应怜羞和萧长夜之间年岁,身份,种族的差距。 但是那日萧长夜与楚风说起顾晓霜的时候,丝毫没有避讳她们的意思,在草庐外的她们也都听得清清楚楚,她更知道萧长夜的心里不会再放得下一个应怜羞,情窦初开的应怜羞注定是一份无果的单相思罢了。 毕竟是少女吧,也许吃过了这份苦涩,便会懂了。 只是希望,在她的生命力,会有一个正确的人出现,在正确的时间里。 第738章 论道 楚风的这一次明法,连楚风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那个时候,他虽然保持着理智,然而却也同样是一种玄妙得近乎空明的状态,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然而所有的行动都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没有刻意地去思索,一切都仿佛是水到渠成一般的。 现在他终于得到了片刻的空闲,所以他也很想弄清楚自己身体之中发生的变化。 在璀璨耀眼的阳光中,一道道滚烫的蒸汽从楚风的身周蒸腾着向天空冲起,化为云霞,就仿佛是云海一般翻腾不休。 那都是楚风身周空气之中的水分,被楚风淬炼之后所排出的真气杂质加热后所形成的气体。 同时,楚风的体表皮肤在不断地枯萎,失去光泽,变成了一片片死皮,而后在蒸腾的热气之中脱落,露出其下被高温蒸得快要滴出血来的鲜红色的娇嫩的肌肤。 远处在教导应怜羞洞箫的萧长夜停了下来,仔细地看着楚风利用法则对自身真气和肉体进行第一次的淬炼,他很好奇,那无法探测出来的法则到底是什么。 “哗啦啦——” 突然一阵叶片抖动的声音,一株桃树浮现在了楚风的背后,微微地抖动着,原本的绿叶也在这一瞬间枯萎,凋零,飘落,与一朵朵桃花互相缠绕着,就仿佛是一对对眷侣一般,迅速地铺满了楚风附近。 而后嫩绿的芽从光秃秃的树干上抽了出来,长成了新的叶片,颜色愈发地鲜艳,愈发地有光泽,表面上所流淌的绿光就像是经过绿色翡翠折射过一般的耀眼。 随之一朵朵娇艳的花蕾在绿叶之间长出,并没有绽放,而是静静地等候着,等候着开放的时机。 桃树逐渐地黯淡了下去,继而出现了一团团鲜血,就仿佛是丝带一般在空中飘舞着,环绕着楚风,不断地翻滚着,凝聚着,最后颜色变得愈来愈刺目,愈来愈鲜艳,也从一大滩的血液变成了不过几滴血液。 这些血液都是精华的所在,是楚风之前所汲取的海阳城众人的血,经过提炼之后所得到,比起之前,威力非但没有降低,反而还大大地提升了。 在那之后,有黑色的死气出现,有冰莲出现,还有无数稀奇古怪的异象出现,有的昙花一现转瞬即逝,也的也不过驻足片刻,便又重归虚无。 很难说清楚,楚风在进行第一次淬炼的过程中,身周到底浮现出了多少东西,到底都来自于何处。 萧长夜微微看着在楚风身周演化的众多法相,神色之间微微露出了几分诧异。 因为这千变万化的异象的气息截然不同——而这些异象,通常而言,就该是其主人法则的具象化的结果。 有时候,法则会很复杂,就会显现出多个异象,但是这些异象之间必然是相互关联的,绝对不会孤立。但是像楚风这样一个异象与另外一个异象之间毫无关联地接连显现,却是很罕见的。 如果楚风的法则能够显化出这么多强烈的气息的话,为什么在楚风的体内,在路驽的尸体内都没有发觉任何明显的法则痕迹? 这家伙,到底明的是什么法? 萧长夜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心想这个小兄弟,总是给自己带来这么多惊讶,看到现在的他,甚至还会有些怀疑,当年自己所见到的那个少年,到底是不是自己记忆错乱所造成的假象,毕竟两个人之间,已经有了很大的差距了。 萧长夜想到此处,耳边却响起了一声沉闷的哼声,萧长夜一低头,便见到应怜羞的神情有些呆滞,嘴角渗出了血来,就连另一个方向的燕冬阳似乎也有些着了道,直勾勾地看着楚风,目光却没有焦点。 萧长夜蹙眉,一只手放在了应怜羞的肩头,微微发力使得应怜羞的身体被强行转过,另一只手挥袖拂出一股柔和的劲力,击打向燕冬阳的膻中。 燕冬阳膻中受到击打,整个人气血运转都是受阻,一股鲜血自口中喷出,随之整个人一阵踉跄后退,好不容易才站稳,失去了焦点的双眼终于流露出了几分茫然的色彩。 她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看着另一头萧长夜运气将应怜羞惊醒,才有些窘迫地说道:“多谢萧师兄了,方才想要看一看楚师兄的法则,却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无意之间连元神都蔓延了过去。” 萧长夜笑着摇头道:“不客气,这变故也的确很难料到。” 楚风所淬炼的法则里,那些显化的异象里到底有什么吸引了燕冬阳和应怜羞他的确不清楚,但是这的确是不怎么常见的情形,所以也怪不得二人。 而楚风虽然在淬炼自身,但是却也没有完全关闭五感,也知道淬炼真气与己身的过程很难一蹴而就,毕竟这个不断淬炼的过程还需要不断地吸纳灵气炼化为真气,反复进行数次才能够真正地完成,所以当楚风把自己体内的真气淬炼完一遍之后,他便停了下来,身周所有的异象也都在瞬间消散无形。 楚风站了起来,觉得自己的身体比之前轻盈了数倍,而原本几乎充满自己经脉的真气流,也已经凝缩到不过只占据了经脉中间的一小股。 但是他非但不觉得自己变得更弱了,还觉得自己比之前强大了不少。 这种凝练,就好比是将一把粗制滥造的刀融化后,去掉了杂质,重新铸造了一把匕首,看起来也许不比当初那把刀有杀伤力,也不如当初的那把刀巨大,但是却可以轻而易举地斩断原来的那把刀,哪怕它们所蕴含的有用的成分是相等的。 楚风活动了一番自己的筋骨,重新习惯了一下这样的感觉。 “兄弟感觉怎么样?”扶着应怜羞坐下,萧长夜笑问道。 “有些不习惯,就感觉自己一下子轻了好多似的。”楚风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萧长夜一怔,旋即微笑摇头道:“无妨,习惯了便好。” 楚风点了点头,看了看太阳,问道:“木姑娘回来了吗?” 燕冬阳摇了摇头,现在时间不过才是正午,所以她也并不着急。 “不用太着急了,还是先把今天的药上了。”萧长夜拿起了早已配好的药,“顺便我们也可以交流一下进入八阶的一些心得体会,愚兄终究比你早些日子,多少还是能帮你一些。” 楚风也没有客气,到了萧长夜的身边接过丹药,坐了下来。 萧长夜看着燕冬阳道:“燕姑娘也快要冲击八阶了吧,不妨也听一听作为参考如何?” 燕冬阳微微颔首,也跟着坐了下来。 他们之间的修为差距也不算太大,但是修行这样的事情本来也是要多有所感才容易有所突破,所以多听听他人的体悟,不无好处。 楚风说起自己的体悟感受没有半分藏掖,加之他兼修功法原理、药理与经脉之学,旁征博引所说的一些感受猜测很是有趣,萧长夜则多年之前便位列八阶,这些年虽然修行荒废,但是终究天资过人,加之医理一道已堪称宗师,所以虽然不如楚风那般能从许多方面探讨,但是看待许多问题的角度却异常独到,分析更是鞭辟入里,往往能够一针见血,令楚风与燕冬阳都有豁然开朗之意。 小脸苍白的应怜羞则坐在一旁,也不听几人到底说了什么,只是痴痴地看着萧长夜,直到小脸有些红得吓人。 三人一番促膝长谈下来,不知不觉间时间竟然也已经到了黄昏。 楚风眯起了眼睛看着天边的太阳,眉头不由得微微挑了起来。 其实已经不用楚风担心了,意识到时间已经到了黄昏的燕冬阳也皱起了眉头,她比楚风还要担心木秋雨,毕竟自幼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木姑娘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楚风皱眉,神色很是凝重。 燕冬阳也咬牙道:“只怕的确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秋雨性子素来稳重,如果不是有什么事情,断然不会过了这个时候都还没有回来。” 楚风点了点头,也表示认同燕冬阳的看法,他略微迟疑了片刻,才道:“我去找找木姑娘。” 燕冬阳略略沉吟片刻,摇头道:“如果秋雨当真是遇到什么事情,只怕师兄你去找了也会被拖住,我们依然很难及时得到讯息。” 楚风微微一怔,觉得燕冬阳所说的有理,自己终究还是独自行动惯了,欠缺了思虑。 “现下我们需要关注的其实只有两点,昆仑,鲛人。”燕冬阳顿了顿,看楚风愿意听自己继续分析下去,才跟着道,“我已经让剩下的同门赶往昆仑了,算时间的话,他们得到消息返回也就这两日之间的事情,所以昆仑那边的事情暂且不用操心。” “剩下的便是两个任务,一个是与鲛人族联系,一个便是找到秋雨。”燕冬阳说着顿了顿道,“本来应当我去找秋雨,你与鲛人族联系要好一些,但是终究你修为胜过我,如果秋雨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的话,你比我有用……所以秋雨还是要麻烦师兄你寻找,而我……去联络鲛人族,将这段时间之内发生的事情告之鲛人族,准备下一步的计划。” “这段时间内,怜羞就要麻烦萧师兄你照顾了。” 给读者的话: 专业失踪木秋雨…… 第739章 误导 <!-- --> <!----> 第740章 易邪 <!-- --> <!----> 第741章 我好想你 “我听说东南的沧海阁正在收容星辰岛的弟子,你们可以暂且去往沧海阁避难,同是女子,你们相处也应无碍。” 楚风对小镇完成了清洗,又把星奴和月奴送到了修士控制的区域,叮嘱道。 月奴愣愣地看着楚风,然后有些气恼地道:“谁要去沧海阁受气!” 星奴拉了拉月奴的衣袖,想要劝月奴不要再说下去。 楚风微微笑了笑,道:“不去沧海阁也是可以的,只是……一定要保重啊。” 月奴微怔,看着楚风那不愠不恼的平和神色,有些想要发怒,却终究化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道:“沧海阁……真的会收容我们吗?” 楚风微微点头道:“不用担心。” 月奴咬了咬下唇,深蹲一揖道:“那……那多谢你了。” 楚风还了半礼道:“不必客气。” 月奴看向楚风的背后,沉吟了片刻,楚风愣了愣,旋即笑道:“那些落难的星辰岛弟子我若是见到了,自然会尽力相助,只是我也无法保证什么。” 星奴猛地抬起头,眼睛里一片明亮,她擦了擦眼睛道:“谢谢前辈。” “我叫做如意,你叫做什么?”月奴问道。 楚风笑着摇头挥手道:“快些离开吧。” 月奴眼眸中神色微微黯淡了刹那,然后便拉着星奴一礼,告辞离开了。 楚风这才又回到了信阳城附近,继续寻找着木秋雨的身影。 楚风在信阳城附近找了三天了,去掉往返所需要的赶路时间,距离离开之时与燕冬阳所定好的五日的时限,也只剩下了不过一天略多一些时间。 楚风很没有办法,因为他没有帮手,所以他只能一个人一个人地询问,但是他所询问过的人,也都没有谁见过木秋雨。 至于星奴和月奴这样的女孩子,他也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施以援手。 能赎买的,他愿意用丹方交换其自由;实在不能赎买的,他也没有强迫。 被赎还自由的女子,有要报仇的,他觉得能够动手的倒也不会吝啬片刻的出手,他觉得不能或者不该动手的,便也只有强行将那些女子锁了修为送到稍远一些的地方,让她们来不及赶回来自寻死路。 毕竟,楚风现在还是不愿意暴露自己,不愿意招惹来太多的注意力。 那些星辰岛的弟子都是从西方离开的,他也嘱咐了她们可以去往沧海阁避难,在此事完结之前不要试图返回星辰岛,所以楚风并不是很担心她们的安全。 这三天里,楚风的手里也多出了二十多具可以使用的尸身,炼化之后都被他放在芥子囊中。 至于被他所杀又被他吸收了精血的修士,也多达三十多人。 楚风知道如果被所谓的正道人士发现,大概会把自己视为所谓的魔头,不过他并不在乎,也没有任何的厌恶。 楚风的清洗行动也引起了一些恐慌,但是因为楚风每一次都是干净利落地清洗,所以众人除了从一些不可用的尸身之上的残留痕迹判断出是森罗殿的人动手之外,并不能得到任何的消息。 相反,森罗殿动手的消息开始在信阳城内传开之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惶恐,因为森罗殿也是一个庞大的势力。 一旦森罗殿想要介入此事,那他们的立场,就显得很重要了。 第四天的黎明,楚风在信阳城的海滩上询问着几个东海水族是否有见过木秋雨,但是依然没有得到木秋雨的讯息。 这让楚风倍感困惑,木秋雨怎么会又失踪了呢? 海阳城那一战已经暴露了木叶一直守在木秋雨的身边,木叶虽然修为并没有破入八阶,但是七阶巅峰的木叶实力却也不比八阶初段弱,有堪堪可与八阶下段比肩的能力。 木秋雨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失踪,任何人都不曾见过任何关于她的线索,未免也太奇怪了一些。 楚风微微沉吟着,皱了皱眉,还没有来得及多想,便又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在向自己靠近。 那是一只巨大的鸟,灰褐色的羽毛之上充满了斑点,两翼一展就是五六丈的宽度,那一双眼睛炯炯好比雷光,一张铁喙仿佛随便地一次挥动便可以破凿开山岳。 鸩鬼楼。 楚风不自觉地退后了半步,因为鸩鬼楼明显察觉到了楚风的存在,沉重的威压也山呼海啸一般地压了过来。 楚风哪怕明了法,哪怕已经淬炼过真气了,但是他与鸩鬼楼之间的修为差距却是巨大的,不会因为楚风这一次前进而能够弥补,这一次进步,对于那巨大的差距来说,就是一步之于十万里之遥一般。 楚风顿时被沉重的威压压得冷汗涔涔,骨骼都有些难以承受。 楚风咬着牙,在这威压之下承受着,抬起头看着那巨大的鸩鸟,振翅头顶一掠而过,卷起了一阵阵狂风,落入了信阳城之内,那威压才猛地松开。 楚风这才吐出一口血,使得逆涌的气血渐渐地平复了下去。 他知道鸩鬼楼这个时候并不想让人看到自己与他认识,所以不曾降落在海边。只是这威压,究竟又是想传达什么? 下一个出现在楚风眼里的身影,是一条大蛇,一条浑身长着乌黑鳞片的大蛇,那一片片乌黑的鳞片,在阳光的照耀与波光的映照之下,闪烁着淡淡的乌光,就仿佛是金属所打造的鳞甲一般,坚不可摧。 那大蛇在大海之中乘风破浪而来,速度之快,也只不过比鸩鬼楼慢上一些。 那大蛇冷淡的眼眸横扫过四周,也落在了楚风的身上,阴冷得让楚风一个哆嗦。 但是只是一瞬间,那大蛇的目光便也挪移开了,在抵达海岸的那一刻,也化身为一道玄黑的光芒进入了信阳城内。 灵蛇公子佘俊群。 楚风皱了皱眉,不知道佘俊群怎么与鸩鬼楼同时以真身显现,返回信阳城,但是想必也是有其原因,而且只怕也与东海之上的事情有关,而且应当是大事,不会是小事。 楚风都还没有来得及进入信阳城,鸩鬼楼与佘俊群也都相继离开了信阳城,重返了东海,行色匆匆,似乎在赶时间一般的着急。 楚风微微有些愕然,并没有弄懂鸩鬼楼与佘俊群到底在做什么。 这个迷惑并没有困扰楚风太久,因为到了中午,东海之上,就传来了讯息,星辰岛护岛大阵正式被攻破了。 星辰岛护岛大阵被攻破了? 楚风神色顿时一变,也顾不得再找木秋雨,也无法顾忌所约定的时间也快要到了,便混在如浪潮一般向星辰岛涌去的人群之中,向星辰岛赶去。 虽然这件事情并不出乎预料,但是后续的事情才是至关紧要的事情。 楚风不知道星辰岛会怎么应对,但是楚风知道,星辰岛只怕也不是毫无防备。 如果星辰岛只是为了确保自身安全,那么在之前她们没有任何理由要把各派进入星辰岛的代表尽数斩杀或者扣押。 所以在她们做下这个决定的那一刻,其实现在的这个结果就已经在预料之中了。 所以楚风更好奇,星辰岛到底在想什么? 究竟是什么使得她们会如此不顾后果,而现在,她们又有什么别的打算? 楚风不敢暴露,所以也是以正常的速度前行,故而当他赶到星辰岛的时候,星辰岛已经被从四面八方团团包围住了,各方势力的领袖人物率领着自己的麾下各自占据了一个角落,划分着各自所属的势力区域。 围攻星辰岛的八方势力已经占据了多数空间,中等的势力又把剩余的空间占据了一大半,留给弱小势力的空间只剩下了小小的一片,在这一片空间之中,修士与修士互相挤着,推攘着,暗中动着手,不断地招朋引友,互相支援。 这些弱小势力一般都是缺乏九阶修士,所以八阶修士便是其主力,因此楚风立身其中并没有任何难度,在毫不客气地将两个偷袭他的八阶初段修士斩杀之后,他身边便空出了几个空位,无人敢靠近。 楚风站在了这一块区域的前列,放眼望去,只见到整个星辰岛都暴露在了阳光之下,树林,河流,岛屿,都已纤毫毕现,无处藏身。 在中央山脉区域的建筑群里,站立着数百近千星辰岛的弟子,其中长者已是花发,幼者却不过是十岁不到,对眼前一切还懵懂无知的小丫头。 而在星辰岛的上空,只悬浮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红衣白裙的女子,身姿颀长挺拔,红色的外衣与白色素纱的长裙将她多姿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红白之间鲜明的对比映衬着她秀美的容颜。 那女子青丝如墨披散在脑后,两道秀眉宛如是朦胧烟雨之中远处深黛色的远山。小巧的鼻子之下是一张有些薄的淡红色樱唇,煞是可爱。 那女子与月前楚风与之初见是一模一样,但是却又透露着不同。 因为那一双泛着氤氲雾气,仿佛垂挂着雨帘一般的眼眸里已经雨霁天晴,再也不会让人一眼望去便有一种万分垂怜的异样之感。 现在在那双眼眸里的,是炽烈的太阳,哪怕只是短暂的对视,也会把人彻底融化。 林颦面对着各方教主,没有丝毫的畏怯,也没有丝毫的惶恐,就仿佛把那些九阶的强者们都当成了土鸡瓦狗,不堪一击的摆设了一般。 林颦忽然微微侧过身,笑了起来,嘴角上扬,两个浅浅的酒窝浮现,一双眼睛也完成了美丽的月牙。 她举起了自己的手臂,朝着人群最拥挤的方向挥了起来,她的衣袖滑落下来,露出她如瓷器一般光洁白净的手臂,在阳光之下有些耀眼。 楚风有些茫然地看着挥手的林颦,也不知道这个林颦是见到了谁这么高兴。 但是下一刻,林颦的身形突然闪现在了楚风的身边,顿时将所有人惊得向四周退散开去。 楚风一惊,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林颦一把抓住。 “终于……终于又见到你了,我好想你……啊。” 然后,林颦把头靠在了楚风的怀里。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42章 情郎 楚风一脸茫然。? 他不明白林颦为什么会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也不明白,林颦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亲昵。 哪怕自己之前因为在她的身上看到自己的身影,一时有些心软而没有趁机杀了她,也不至于会亲昵如此吧…… 所以楚风的神色很困惑,困惑到了极点。 但是其他的人,却不见得会这样想,看着楚风的神色,也都起了变化。 尤其是错着半步站着的鸩鬼楼与佘俊群,看楚风的神色都微微变了变,尽管在那一瞬间都又迅地敛去,换上了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但是其中的震惊,却已不言而喻。 林颦将头从楚风的怀里抬了起来,那一张美丽的面庞飞起了惹人怜惜的红晕,她的眼眸里流露出了几分羞怯,那一双柔软而温暖的手却还是轻轻地握着楚风的手。 “姑娘……”楚风才一开口,林颦便已经微微笑着,将楚风拉入了众人围攻的中心。 “有我在,不会教旁人伤了你的。”林颦轻声说道。 楚风茫然地看着四周充满了敌意的人,清了清嗓子,微微转身,便看到了下方星辰岛弟子之中赵蕊那有些古怪的神色,而在赵蕊的身边,是莫璇渔。 莫璇渔? 楚风顿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莫璇渔,心里陡然凉了半截。 赵蕊不是在追杀莫璇渔吗? 难道那都是假的,做戏给自己看的? 那……那让自己来星辰岛救走珊瑚其实也根本就不是赵蕊的临时起意,而是她和莫璇渔早已算计好的? 那……莫璇渔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行踪的? 他们怎么会找到自己? 原来自己在东海的行动……从头到尾都是掩耳盗铃吗? 楚风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已经完全理不清这事情的头绪了。 但是即便理不清头绪,楚风也认清了一个残酷的现实,那就是他从头到尾都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地平复了自己的心绪。 他有太多的事情想不明白,也无法想明白,此刻心境更是受到了极大的扰动愈难以思考,但是此刻再去思考那些事情已经没有太大的效用了,此刻更应该关注自己如何才能从这样的困境中摆脱而出——毕竟林颦的举措,已经使得将楚风置身于风口浪尖之上。 赵蕊与楚风的目光对视着,嘴角浮现出一丝浅笑,笑容中似乎包含了很多的情绪,只是楚风无心去解读,也不愿去解读。 林颦拉着楚风,站在空中,眼帘低垂,神色微微有些羞赧,时不时地看一眼楚风,而后将目光转移开,双颊愈红晕,却将围来的群雄视为无物。 楚风也沉吟着,他也始终没有搞懂林颦这样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有什么好处,其实只要说明,自己和鲛人族是一起的,便也可以大大地降低星辰岛的危机。 林颦到底又在想什么? “林岛主。”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楚风循声望去,便在远方的仙界绝尘宗阵营之内见到了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皮肤包覆着骨骼,宛如是一根竹竿一般精瘦,一双眼睛中却有着让人难以承受的火焰。 那是绝尘宗的宗主姜云,是仙界一位九阶上段的修士,堪称一方霸主。 林颦扭过头,看着姜云,声音虽然依然柔软温婉,语气却凭空多了几分坚毅,道:“我说了我不知道,我没有听说过,也没有人告诉过我,你们不信,我又有什么办法!” 林颦说完,又扭过头,看着楚风,轻声细语,宛如和风道:“你不要怕,有我在,世上谁敢动你一根毫毛。” “林岛主未免太过了。”又一个身影沉声说道,楚风循声望去,却是魔焰国的将军,狂炎,修为也在九阶上段。 楚风的目光微微扫过魔焰国一方势力所占据的空间,瞳眸却在瞬间紧锁,因为他在那魔焰国的众多人物之中也现了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 一名女子长身而立,红衣红,戴着红色面纱,身形很修长。 女子露出的上半脸皮肤很白皙,一双火红的眼睛似乎写满了灵性,眉间一团火焰印记,显示着女子不凡的来历。 魔焰国七公主,灵炎或者说她自取的另外一个名字——灵红萝。 灵红萝也察觉到了楚风的目光,微微侧了侧头,也不多作任何的表示,毕竟楚风的风先生身份就是一块肉,很多人都想尝一尝。 虽然灵红萝未必聪慧如珊瑚,但是这样显而易见的错误,她却也不会犯。 “分明是你们找上门来寻事,还要说我过了?”林颦目光一冷,“反正今日不可能让你们进入星辰岛,你们如果要强行进入,那我也只有将你们一一斩杀了。” “你——!”狂炎神色陡然一沉,他生性本就冲动,此刻哪里经得起如此挑衅,方欲动作,却被身边的白袍男子微微伸手按住肩头。 那白袍男子微微笑道:“将军何必动怒呢,此处还是应该让宫主做决断才是啊。” 说着,那身形颀长,白衣玉立,翩翩犹如佳人一般的男子侧头看向另外一方,却是仙界的大势力天宫。 天宫是来自仙界的一个大势力,宫主九阶巅峰一位,九阶上段一位,九阶中段两位,九阶下段五位,九阶初段十二位——拥有这样实力的天宫,不仅仅是仙界的大势力,放在六界,也是屈指可数的大势力。 楚风的目光随之转移到了天宫的方向,然后他又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七尺多高的青年,白衣灰袍紧贴着修长的身形,一头黑色长用一顶木制的冠束住,打理得很整齐。 青年生得很白,面容说不上英俊,但是无论是眉梢眼角还是嘴角,看上去都觉得很干净,很纯澈,让人只要看了一眼,就再也不会忘记。 楚风当然不会忘记这个人,当年自己被魔焰国众人困在修罗界的一处绿洲之中的时候,便是此人给自己送来了十张越界符,换取了噬魂魔鸣的功法秘籍。 自己也因此在第一时间被卷入了万壑山的大局之中。 这个人就是林珝,天宫掌经林珝。 楚风不由得微微皱眉,看着林珝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困惑。 林珝朝楚风撇了撇嘴,摊了摊手,示意自己无辜。不过这无辜装得有些太过,反而让人知道,林珝,其实是知晓一切的。 天宫的宫主是个女人,是个黑衣的女子。 黑色的衣物都是简洁利落,没有宽大的袖口,也没有裙摆,都是紧身剪裁的简洁衣裤,贴在身上勾勒出天宫之主的完美身材。 天宫之主的面庞看起来颇是秀美,也颇是娇艳,眉宇之间透露着一股和善之气,一头长盘作了灵蛇挂在脑后,两只坠着耳环的小巧的耳朵因此也格外突出。 天宫的宫主扶柳双手背在身后,看着林颦道:“林岛主,你当真是要与各方为敌了么?” 她是在场的唯一一个九阶巅峰,所以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没有丝毫的畏惧之意。毕竟九阶巅峰,除了大帝,又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本无意与各方为敌,但是各方要与我为敌,那就由不得我了。”林颦眸中精光爆绽,而后又转过头,目光中又流露出温和的缱绻情意,轻声道,“你等等我好不好,我去把这些不知好歹的人都杀光,然后我们便回去,我做饭给你吃好不好?” 楚风不由得神色尴尬,而下方的星辰岛众人也神色尴尬,哪怕林颦在星辰岛一直是个笑话,但是毕竟还是她们的岛主,现在这般公然与人打情骂俏,折的却也是他们的面子,让他们如何能够好受? 尤其是那些知道楚风真实身份的人,更清楚这其间可还差着整整一辈,脸上的难看之色更是明显至极。 而灵红萝则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林颦说完,便松开了一直紧握着楚风的素手,向前一步道:“有谁要来,尽管来战便是!若没有那本事,趁早离开,不然不要怪我下手无情!” 扶柳冷笑一声,方欲上前,林珝却眉头一皱,迅地拉住了扶柳的手臂,传音道:“宫主,情况有变。” 扶柳表面上神色不变,却传音回复道:“能有什么变化?林颦之前不过八阶多修为,就算有那星河仙子将其修为提高到九阶初段,但是现在星河仙子已死,她还有什么可以依仗的!” 林珝摇了摇头,才回应道:“宫主,据传林颦性情唯唯诺诺,任人摆弄,不过是提线木偶。现而今她如此强势,若非其身后还有他人,便是其自身生了巨大的变化,无论是哪一种,只怕便是我们所不愿见到的事情。” 扶柳秀眉也不禁得微微一挑,回应道:“那怎么办?” “让其他人先上,试探虚实。”林珝顿了顿才道,“此番行动,绝对不容许有丝毫的闪失,就算不能完成预期计划,也绝对不能伤了元气。近几日有森罗殿的人在东海行动,这表明地府的人似乎准备不遵守约定要插手这边的事情了……这就意味着,很有可能,接下来将会爆我们与地府的战争。” 第743章 星落 林珝与扶柳之间的对话无人知晓,所以也无人知晓扶柳心里到底打得是什么算盘,他们只看到扶柳方作势欲上,却又突然收住了动作。? 众人一片惊愕之间,扶柳便颇有气魄地道:“你只怕并无与本宫一战之力,本宫对你出手,未免太贻笑大方了。” 扶柳这说辞未免有些勉强,毕竟已经围聚了如此多高手,早已落人口实,贻笑大方,现在后悔却也已经有些晚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扶柳这么说,便已经表露了扶柳不愿意冲锋打头的意愿,那么这个任务自然就依次往下落了。 在场的九阶上段一共有十余人,但是没有人急着出手,就是性子暴烈的怒炎也被那白衣男子拉住衣袖,不得上前。 十余人都在沉吟,也都面面相觑,不知应当由谁出手,因为扶柳的迟疑也让他们有所警觉。 林颦眼中波光流转,突然闪过了一抹难掩的狠戾之色,她冷笑了一声道:“你们若不动手,那我便动手了。” 言讫,林颦身形便已然凭空消失,下一个瞬间,鸩鬼楼脸色一沉,大喝一声一片璀璨的褐色斑点羽毛在身周排开,扫出一片虚空,连身边的弟子也都被鸩鬼楼直接扫中身死,炸碎为无数碎片。 但是林颦却素手撑着一柄油纸伞,在那片羽毛横扫的空间之中镇定自若,无论那无尽的羽毛如何斩落,如何凌冽,脸上的神色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你伤我情郎,第一个该杀的人就是你!” 林颦眸中凶光一闪,将手里油纸伞一收,那油纸伞便随之化为一条竖直的银光,银光中有无数星体沉浮,无尽的宇宙都在那一刻展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林颦挥动了手臂,手里所持的那一片星河便在刹那之间成为了一条瀑布,从九天之上垂落而下,将本已被鸩鬼楼羽毛撕裂的虚空彻底打碎为无数的碎片,使得时空寂灭,所有的羽毛都在那一刹那烟消云散! 鸩鬼楼瞳孔紧缩,没有丝毫的犹豫,迅地空间越步横移出数百丈之远,但是即便他反应迅,在一瞬之间便横移出数百丈,那条垂挂而下的星河依然破穿了空间紧随而至,根本就没有给鸩鬼楼再次躲闪的机会! “噗——!”一阵沉闷的响声,鸩鬼楼身躯顿被一片银光所斩开,鸩鬼楼的半边身子顿时被斩得爆碎而开,鸩鬼楼的身躯更是不受控制地向大海之中坠落而去,沿途喷洒下无尽的鲜血,与一片片带血的羽毛。 佘俊群一直阴鸷的眼眸里终于出现了几分动摇的神色,看着楚风的脸色愈奇怪,渐渐地有几分震惊。 他略微后退了半步,却已经表明了他此刻的态度,那边是他畏惧了,他退却了。 在鸩鬼楼三招战败的情况下,灵蛇窟的负责人,佘俊群退却了。 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好耻辱的事情,因为在鸩鬼楼战败的那一瞬间,所有没有九阶上段修士的势力都畏惧了,因为此刻林颦所展现的强大实力,已经令人望而却步。 没有九阶巅峰的实力,就绝对不会是林颦的对手,除非能聚集数以百计的九阶上段,才有可能用人数活活推死林颦。 但是,哪有那么多的九阶上段来充当消耗品! 那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扶柳。 站在扶柳身边的林珝皱紧了眉头,目前的事情,已经完全出了他所预想的范围,林颦的修为提高得过快,提高得过于诡异,所以他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所以林珝只是微微迟疑了片刻,才道:“不宜开战,走。” 即将爆一场惨烈的战争,这个时候,扶柳这样的领导力量绝对不容许有任何闪失,身后其余的九阶八阶甚至七阶都不容许在战争没有爆前就被大量地消耗。 因为那个可能的对手同样是一个强大的组织,有着同样深厚的底蕴。 “走。”林珝的决定干脆而果断,没有丝毫的迟疑,也没有丝毫的可惜。 哪怕东海之上在争夺的东西很重要,但是却也只是一种可能罢了。 此刻即便扶柳战胜了林颦,也无法确保得到最后的东西。 更何况,那东西还是残缺的。 在这里死磕,得不偿失。 林珝有着清醒的认识,所以他才能如此坚定地下令,哪怕天宫的威严会就此扫地,沦为笑柄,他也在所不惜。 他们有更为重要的任务和职责,在这里就底牌尽现,将会使得未来的局势更加难以掌控。 所以保存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什么威严,什么面子,都是虚假可笑的东西。 扶柳皱了皱眉,她终究是成名人物,更是负责领导天宫的领袖,她清楚此刻的退却之后所有在天宫门下的势力也许就会动摇,毕竟那些人并不清楚天宫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们只是要找一个霸道的宗主依靠而已。 所以扶柳并不像林珝那般没有任何的负担,她最终还是迟疑了片刻,才回道:“我必须要试试。”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林颦身形紧追着鸩鬼楼,并没有将鸩鬼楼一击斩杀,反而在对鸩鬼楼进行残酷的虐杀。 都是为了那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吗? 扶柳的目光落在了进退两难的楚风身上。 “不要动他。”扶柳不同意自己的建议,林珝也没有任何的沮丧,见到扶柳看向了楚风,才继续道,“他是生是死我们都不要插手,现在他身上背负着很多人的局,很多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我们如果插手的话……很容易引起众怒。” 扶柳有些戏谑地道:“我们不杀他,现在想动他的人又还少吗?” 扶柳的话无疑是正确的,楚风也感受到了很多双眼睛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们大概以为自己真的跟林颦有些什么? 楚风无奈地笑了起来,心想这大概就是林颦的目的,与自己故作亲昵,然后用自己吸引目光,帮林颦杀人争取时间。 想想也还真是算得蛮好的,她成功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来,与自己前些日子做的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姜云终于动了,只是他身形方才一动,林颦就直接挥动手里油纸伞,如切豆腐一般将鸩鬼楼拦腰切断,而后迅地向楚风冲去,就在姜云即将擒住楚风之前的那一刹那,油纸伞破空而出,硬生生地架住了姜云的拂尘。 “噗——!”林颦的油纸伞为楚风挡住了绝大部分的攻势,但是还是有些微的真气逸散,冲击在楚风的身上,顿时震得楚风气血翻涌,吐血不止。 楚风只能哀叹自己命苦,负伤这样的事情总是接连不断,根本都不给自己把伤势养好的机会! 也还好林颦为他挡住了绝大部分的攻击,不然那一拂尘扫落下来,别说是一个楚风了,就是一百个楚风,也都被这拂尘活生生地扫死了,连一丝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找死!”林颦横眉怒目,一伸手抱住楚风,神色之中满是凄楚关切之意,轻声问道,“你……你还好吧?” 楚风觉得气氛有些怪异,这样的场面也有些反常,虽然自己被女人救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但是这一次……却是太怪异了一些。 但是林颦根本不给楚风回答的机会,右手将油纸伞一抖,顺势挥动,以林颦为中心展开的那片浩瀚宇宙顿时开始动摇,开始剧烈地颤抖,一颗颗巨大的星辰从那片宇宙之中高地飞出,紧接着是一个个星系,环绕着从宇宙深处冲出,撕裂了虚空,破碎了时间,呼啸着,进入现实的世界,而后显化为一颗颗巨大的星辰,怒吼着,呼啸着向姜云砸落而去。 姜云欲躲,但是却现自己身边所有的空间都已经被锁死了,自己无处可逃。 姜云只能怒吼着,挥动着手里的拂尘,扫出一片清净的白光,环绕在自己身侧,化为一片太虚之气,抵御这成片陨落而来的星辰。 那一瞬间,映入人们眼中的影像是在昏沉的天空之中,有无数暗红色的陨星冒着滚滚的青烟,拖着长长的焰尾,砸落在空中,而后爆裂,使得整个世界都下起了一场陨石雨。 所有的生灵,都在这场陨石雨中彻底死亡,连骨骸都被高温炙烤成为灰烬,消散在了风中。 当遮天蔽日的烟尘渐渐消散的时候,姜云已经不见了去向,林颦身边方圆两里的空间之内,到处都是虚空的裂痕,到处都是空间的塌陷,一条条空间的裂痕在缓慢地扩散着,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碎为无数的碎片一般。 林颦的左手环在楚风的腰间,头轻轻靠在楚风的胸膛上,双眼微闭,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两腮有一抹娇艳的红晕,嘴角挂着一丝浅笑,就好像是在做一个美梦。 而楚风,则尴尬地高举着双手,使得自己的手不会因为林颦的姿势而放在不该放的地方,他脸上的神色就像是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媳妇。 第744章 当众调情 “噗——”灵红萝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唇,使得自己不会笑出声来,尽管如此,娇躯还是因为笑意而颤抖起来。 呆货,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呆呆傻傻的,一点都没变。 不过这个林颦就是师娘吗? 不过看起来,这个师娘似乎只是一厢情愿,师傅并不喜欢她呀。 哼,自作多情的女人。 虽然你的确很漂亮,很好看,让自己都有些嫉妒那容颜,但是却又哪里配得上我家师傅? 灵红萝想到这里就撅起了小嘴,孩子气般地鼓起了腮。 在她想象里的师娘,首先当然要很漂亮很漂亮,同时也要很温柔,和师傅一样温柔,而且要有趣,不然和师傅那样的呆子过的日子岂不是无聊死了? 这个林颦漂亮是很漂亮,就是看起来太凶了,跟温和的师傅根本就是格格不入,一点都不般配。 灵红萝在胡思乱想着,楚风在尴尬着,而群雄则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姜云,死了? 一个九阶上段的修士,说死,就这么死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不管在哪一界,九阶上段的修士,都绝对是称雄一方的霸主,然而……现在九阶上段就仿佛真的是土鸡瓦狗一般,被林颦面不改色地宰掉了,就因为姜云对她的情郎动了杀心? 这未免……太荒诞了一些吧? 谁能信呢? 这个林颦的修为,不止九阶巅峰吧? 鸩鬼楼咳出一口鲜血,神色阴沉地向外围退去,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当初不宰了楚风,不过当初宰了楚风,被林颦得知了最终只怕会和姜云一个下场吧。 自己还真是…… 好人有好报吗? 鸩鬼楼有些嘲讽地想到。 林颦偎依在楚风的怀里,就仿佛是一个寻常的少女偎依在情人的怀里一般,安静而腼腆,没有丝毫的声音,只有微微的呼吸声,使得楚风意识到有一个人强行赖在自己怀里就是不肯离开。 他越来越搞不懂林颦到底想做什么了,看她方才杀姜云的架势,面对九阶中段以下的人,恐怕是连眼睛都不用眨就可以轻易拿下的,也不需要自己吸引多余的注意力。 那她用自己吸引注意力根本就是得不偿失的行为,因为她还必须要分心保护自己,反而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啊…… 她到底在想什么? 不会是真的……真的喜欢自己吧……? 楚风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四周,看见了一双双满是敌意又充满了畏惧的目光,不由得叹了口气,心想自己真是八辈子积下来的福气啊。 他虽然有心跟林颦说道说道,但是现在,却似乎不是说道的时机,所以他只是保持着沉默,等待着事件的进一步发展。 林颦在楚风怀里偎依了许久,才睁开眼睛,冲着楚风浅浅地笑了笑,而后才转而用左手握紧了楚风的手,轻声道:“我就在你的身边,我不会让任何人再动你一下。” 她看着楚风的目光很真诚,也很温柔,那其中的情意,没有丝毫的虚假,刺得楚风的心莫名地一阵疼痛,继而一种种羞愧难当的感觉浮上了楚风的心头——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利用林颦一样的,这让他心里很不好受。 他想要松开林颦的手,但是林颦温暖柔软的小手却紧紧地握着楚风的手,不给楚风松开的机会。 林颦笑着,继而扭头将目光扫向周围众人,声色俱厉地道:“还有谁想要上,一起来吧。” “一起来”这样的话充满了挑衅的意味,一般被这样挑衅就意味着对方根本就看不起你,根本就不将你放在眼中,你一个人甚至都不值得对方动手。 面对着这样的挑衅,一般人都难以接受,但是能到九阶上段的修士,又有哪个是一般人? 平常人应当愤怒的时候,他们却表现得更为理智,更为冷静。 便是怒炎这样的性情暴烈之人也平静了下来,甚至也不用身边的白衣男子再拉住他,而是握紧了手里的赤红色战矛,神色无比凝重地看着林颦。 林珝看着扶柳,叹了口气道:“好了,走吧。” 方才林颦诛杀姜云的那一战,没有丝毫遮掩地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帘之中。 林珝看得真真切切,自然也清楚扶柳若是出战林颦,胜算最多也不过是五五开,甚至会更低。 因为他知道扶柳的极限在何处,但是林颦方才所展现的战斗力,是不是林颦所能达到的极限,就很难说了。 如果没有后顾之忧,林珝也不介意赌上一把,自己也加入战局,但是现在,他必须留手提防地府,所以他绝对不能加入战局。 扶柳本来还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因为她对自己的修为有绝对的信心,因为同样是九阶巅峰,很多人也未必会是她的敌手。 但是见识过了方才的那一战,她却也有所迟疑了,她能坐上天宫宫主这个位子,自然不缺乏智慧谋略,所以懂得权衡,懂得取舍。 扶柳点了点头,但是却没有明确地表态,她还想要继续等待下去,等待事情会不会有转机。 所有人都在沉默,等着事件的进一步发展,反倒是处于最核心的林颦仿佛毫无知觉一般地,不再去管其他人如何,转过身,看着楚风,笑道:“这些日子以来……我很想你,我每天都在想你,你有……想我吗?” 林颦这样若无其事地说起情话来让人感觉很不好,但是却真的没有人再敢出言挑衅林颦,就连扶柳那样的九阶巅峰都保持了沉默,自己又何必当这个不好当的出头鸟呢? 楚风神色愈发显得尴尬,他哭笑不得地看着林颦,林颦却已经眼帘低垂,眼中的阳光敛去了,那如秋雨一般的雨帘出现在了眼眸中,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带着几许怅然道:“我知道的,你不想的……我……我在你的心中……只是一个过客罢了。” 楚风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都还没有说话,林颦却又将头埋在了楚风的怀里,双手环抱住楚风,眼眸中有秋雨积累,缓缓地溢出堤防,这让楚风有些心软,却又不知道应当说什么才好。 林颦却紧跟着轻声道:“不过没关系,不管你想不想我,不管你心里有没有我,欢喜不欢喜我,我想你就好了,我心里有你就好了,我欢喜你就好了。” 楚风清了清嗓子,面对这样情意缱绻的告白,愈发茫然不知所措。 周围的群雄也鸦雀无声,对于场中这若无其事说着情话的林颦也是充满了膜拜之情。 群雄围攻星辰岛,这个林颦却仿佛根本感受不到压力一般,就这样当众调情,让人不得不佩服其心理素质过人。 灵红萝歪着脑袋,看着林颦那温驯的模样,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 她忽然觉得这个准师娘也是够可怜的,对师傅那是真的倾尽所有,没有半分的虚假掩饰,然而偏偏师傅心里却并没有她。 那么强势的女人,在你面前都变成了一个兔子一般的女人,你还不喜欢她,凭什么嘛! 师傅是个人渣,鉴定完毕。 灵红萝的鉴定简单粗暴,完全没有照顾到楚风的感受。 楚风终究不是林颦,感受不到那巨大的压力,他有些尴尬地推了推林颦,道:“你还是先把这里的事情解决吧。” 林颦微微吸了吸鼻子,小巧的鼻尖有些发红,眼睛也有些红肿,她笑了笑,眼中的雨帘褪去,又成为了那奔放利落的阳光。 林颦深吸一口气,才道:“你等着我哦。” 林颦说完,身形便在下一刻出现在了扶柳的跟前,扶柳神色微微一沉,但是也眼疾手快,直接抬手便是一掌,打出了千万道霞光,与虚空中拍出了万千星体的那只素白的小手陡然碰撞,瞬时便使得对接的气劲形成了剧烈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开去! “一起动手!”一位九阶上段修士大喝一声,眼光扫落在了楚风的身上,但是却终究还是不敢动楚风的念头,因为已经有了方才姜云的前车之鉴,他们都知道只要对楚风动手,林颦会毫不犹豫地返回来对自己动手。 反正现在正面的交锋有扶柳顶住,林颦还不会对自己等人动手! 几乎所有的修士也都早已想好了要一起联手对付林颦,一个九阶巅峰率领十余名九阶上段对付一名九阶巅峰,应该不难吧? 几乎是同时,除了十余名九阶上段,还有二十名的九阶中段,三十名的九阶下段,以及将近四十人的九阶初段同时动手,张开了一重重结界,将众人所处的环境完全封闭,使得所有的九阶都落入了结界之中,难以冲出,也使得互相拼招所产生的真气碰撞不会向外扩散,导致自家子弟死于无辜。 在天宫所有九阶都参战之后,林珝迅速地察觉到此刻楚风已经成为了无数双目光的焦点,知道有很多人都已经开始打楚风的算盘,但是他也无心插手此事,毕竟上面只是说让自己冷眼旁观,没有说自己一定要确保他能活下来。 活下来,是命。 死,那也是命。 第745章 内讧 楚风从来不信命运,他始终认为所谓的命运其实就是自己的每一个行为最终所决定的东西。 命运,被每个人握在自己的手里。 所以在他发现林颦被群雄联手困住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准备,甚至都没有等到别人抢先下手,就自己展开极速,落入了星辰岛众人的队伍之中。 星辰岛的弟子从来不禁止嫁人,但是却从来未有过岛主有情人的前例,所以星辰岛众人对楚风的态度都很纠结——一方面这个男人是岛主的情人,另一方面,他可能会打破星辰岛传承这么多年的习俗——尽管没有明文规定,但是习俗就是习俗,要打破,却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但是楚风却没有太多的纠结,因为目前,他想要以一己之力对抗那么多对自己虎视眈眈的人,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蚁多尚且能咬死象,更何况那些修士以八阶居多,自己也根本挡不住几人。 所以他需要同盟。 他的同盟自然不会指望天宫和魔焰国,尽管林珝和灵红萝都是老相识了,尤其灵红萝那个俏皮的小姑娘自己也很喜欢,还是自己的第一个弟子。 但是这两方势力都已经与林颦开战,没有可能来确保自己的安全,灵红萝纵然有心,也无法做主——做主的是那个站在灵红萝身边的白衣男人。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个男人应该是魔焰国的军师,破军炎的亲信晏危,曾经安国的大皇子,一个国家被魔焰国灭亡,自己的姓名也被倒错的魔族。 他能同盟的人,也只剩下了星辰岛,所以他只有先用自己和林颦之间那点自己都莫名其妙的关系,和星辰岛共同度过难关,至于别的事情以后再说。 楚风落入星辰岛队伍之中,站在了莫璇渔的身旁,看着莫璇渔不说话。 莫璇渔看了楚风一眼,然后微微一笑道:“楚师弟好久不见。” 楚风挤出了一个笑容,好久不见? 好吧这副样子虽然好久不见,但是我另外一副样子,你不久之前才见过吧。 楚风笑了笑,道:“莫师姐,有人托我转告你一些话。” “想来不会是什么好话。”莫璇渔笑着说道,“不听也罢。” “他说他喜欢你。”楚风当然不会因为莫璇渔不听而不说下去。 莫璇渔满是自信的脸上出现了一刹那的僵硬,笑容也迅速敛去,眸中有些难掩的黯淡。她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他还说……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楚风接着说道。 莫璇渔闭上了眼睛。 楚风看向了赵蕊,赵蕊却根本不在意楚风的目光,就好像完全不认识楚风一般,也不会被楚风的目光所打动。 楚风叹了口气,看向四周,只见群雄却都已经逐渐逼了上来,压在第一梯队的就是足足七十多个八阶巅峰的修士。 其实已经不需要其他的人动手了,七十多个八阶巅峰的修士,就足以横扫整座星辰岛了——因为星辰岛除了林颦之外,再没有九阶修士。 星辰岛的人,也很紧张,尤其是那些修为较低的弟子,都吓得开示哆嗦,手里捏的剑都捏不稳了。 胆子更小的弟子都已经双腿战栗,浑身发软,需要依靠别人的搀扶才能勉强地保持站立,而更甚者,已经开始了哭泣。 楚风沉默了许久,才道:“我们有多少个八阶?” “过去是三个,但是现在只剩一个了。”莫璇渔缓缓开口道。 同一时间,楚风神色骤变,莫璇渔与赵蕊齐齐出手,两颗星辰直接向楚风砸落而来! 楚风反手紧握木鞭,挥动木鞭,瞬间将那两颗星辰抽得爆裂而开,同时沉声道:“你们是要背叛星辰岛了吗!” 赵蕊与莫璇渔同时出手,也让星辰岛的其他人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楚风虽然身份还没有明确的证明,但是林颦对楚风的态度至少表明了楚风不会是星辰岛的敌人,而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也都证明了楚风不可能是对面的人,为什么赵蕊和莫璇渔这个时候,还要对楚风动手? 楚风一直知道自己被赵蕊和莫璇渔设计了,但是她们到底为什么要设计自己,目的在何处,楚风一直想不明白。 此时此刻,楚风终于有些明白了,虽然还未必是那么透彻,但是赵蕊的居心,已经可以揣测三分了! “师傅在把大家带上一条死路,难道我们要因为师傅的疯狂而白白地陪葬吗!”赵蕊一改往日的冷冽,一击不成当即闪身而退,大声喊道,“我们星辰岛是清白的,便交给他们搜寻一番又有何妨!” 赵蕊说的话的确是事实,星辰岛会走到如今的这个地步,都是因为林颦的决定。 原本已经协商好了的由各派代表搜寻星辰岛,因为林颦一人动念,所有的代表都在一瞬之间被林颦斩落头颅,才使得各派坚信了星辰岛掌握了什么的传闻,加紧了围攻星辰岛。 星辰岛的弟子们早已知道了这个事情,更知道星辰岛是当真一点讯息都没有掌握到,而且不知道从何时起,整个星辰岛就传遍了一个流言。 岛主林颦的修为来自于在禁地沉睡的祖师,而这个祖师,已经死了。 有弟子私下里向赵蕊求证,赵蕊的脸色阴晴不定,似乎是默认了这个谣言。 星辰岛再没有任何人可以庇佑,而因为岛主林颦的疯狂,所以所有人都要给她陪葬。 林颦是一个没有一点威信的人,无论是在她的同代中,还是下一代之中,都没有丝毫的威信,甚至还不如赵蕊这样冷酷的人。 因为赵蕊再冷酷,也会在关键的时候做出正确的决策,而林颦,只不过是一个提线木偶。 所以在赵蕊开始呼喊的那一刹那,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的星辰岛众人的决心,便彻底崩溃了。 只有几个极少数的老派人物还坚持着认为星辰岛乃是自家根基,如果就这样任人随意地搜检,那以后如何于世。 但是这几个老派人物的声音只是噪音而已,除了带动自己的死忠之外,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我们投降!”一个女子大声喊着,放下了手里的剑,“我们不会再反抗,你们想要什么随意地去搜索就好了!” 陈念脸色铁青地看着逐渐散开,汇聚到了赵蕊身边的弟子,一语不发。 她手里依然紧紧握着剑,不肯放弃。 “师傅,对不起……我还不想死……”陈念的亲传弟子轻声抽噎着,抹了抹眼泪,向陈念行了大礼,而后也离开了陈念。 “孽徒!”陈念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拔剑挥出一片星河,却被楚风的木鞭陡然截断。 “你……!”陈念剑锋直指楚风,高声怒喝起来,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悲怆,她的声音变得很尖锐,也很刺耳,让人倍感不适。 “想活下去没有错。”楚风顿了顿,才道,“她只不过没有坚持你认为对的东西而已,又不曾伤天害理,为什么要杀她?” 楚风的话让那个借着楚风援助空当逃离了原地的少女愣了许久,才大声地嚎啕起来,一边哭一边道:“师傅……我才十五岁……我还不想死啊……不想死啊……” 楚风比谁都能理解此刻这些动摇的星辰岛弟子的心情,死亡已经压迫到了近前,自己只不过换了另外一种立场而已,没有杀人,没有放火,只不过损失了一些所谓的颜面而已,这样就能活下去,为什么不这样呢? 难道一定要去坚持所谓的颜面,而把性命无谓地浪费掉,才是正确的吗? 你想死,可我还想活啊! 想活下去的想法,又有什么错呢? 星辰岛突然的分裂似乎让那推进的联盟众人也有些意外,但是楚风却耸了耸肩,丝毫不介意地看着赵蕊道:“你能确保你的同门都好好地活下去?” 赵蕊眼眸里有几分阴鸷的目光,因为她很不喜欢楚风的问题,因为楚风的问题其实刺中了她的软肋。 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同门,所以为什么要确保自己的同门活下去呢,让他们活下去又有什么好处呢? 只要她能名正言顺地接收星辰岛的一切就好了,同门的话……没有了还可以再招收嘛,这个世界上的女孩儿多得是,可以偷,可以抢,也可以自己动手制造那些孤儿…… “我……会尽力而为的。”回答的不是赵蕊,而是莫璇渔。 楚风看着莫璇渔,莫璇渔脸色也很平静,她迎着楚风的目光,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道:“不过……你也不会相信我的吧……” 楚风摇了摇头道:“我还是……选择相信你,希望……这一次,你不要再骗我了。” 莫璇渔点了点头,高声道:“所有人跟着我,撤离星辰岛!” 赵蕊看着莫璇渔,皱起了眉头,却没有行动,而是看着莫璇渔带着星辰岛的弟子远离,才满是讥诮地道:“我这个师妹……终于如愿以偿了呢。” 楚风只是笑了笑,然后才问道:“现在我们是敌人了对吗?” 赵蕊点了点头。 楚风很是认真地问道:“那你想不想让我的身份……曝光呢?” 赵蕊微微皱了皱眉。楚风的身份一旦曝光,那就必然会有人想要保他,这是谁也无法避免的事情,因为风先生的身上有许多的秘密。 为了确保楚风的安全,互相之间,必然会发生摩擦。 尽管楚风也会因此成为各方追捕的目标,但是却比成为各方的公敌要安全太多。 赵蕊有些不明白楚风跟自己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楚风接下来说的一句话却让赵蕊的眉毛终于不自禁地挑了挑。 “你和灵蛇公子,到底在想什么呢?” 给读者的话: 讲真我写这个很大一部分动力就是把那些局一层层布好,又一层层揭开的感觉……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45章 仙境 楚风这番对话,是和赵蕊以传音进行,所以无人知晓,但是对于赵蕊来说却是一个不小的惊喜。 赵蕊的手不由得紧紧握拳,而后缓缓舒张而开,她倒的确不曾想到楚风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灵蛇公子么?”赵蕊微微挑眉,笑了起来,却一语不发,与之前所露出的几分震惊之色全无关联,就仿佛楚风说的是一个笑话。 楚风其实没有任何把握,也没有任何证据赵蕊和佘俊群之间有所关联,他所做的一切本就是推测,或者说,他是在诈赵蕊。 因为在与莫璇渔和赵蕊碰见之前,他遇到的人之中只有灵蛇公子知道他的身份,并且能够掌握他的行踪,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到赵蕊还能有什么手段来追踪他。 赵蕊第一时间的反应让楚风认为赵蕊与佘俊群之间必然有所联系,但是赵蕊之后那微嘲的神色却仿佛是在说,你尽管将这句话说出去一般的肆无忌惮。 楚风不由得有些动摇了,他也没有把握,所以他保持了短暂的沉默,然后他知道为何赵蕊是如此的有恃无恐。 不管她是否与佘俊群有所关联,但是目前的局势对群雄来说却是所需要的。 只要这一点就足够了,自己只要无法证明赵蕊和佘俊群的想法会对群雄的利益造成损害,那便只不过是一个无聊的念头罢了。 这个时候,就算自己说明佘俊群暗算自己的盟友,对自己所服务的主人有异心,大概也是没有用的。 因为谁也不傻,不会暂时为了日后可以再算的一笔账而在当下就翻脸。 要翻脸,也要等到拿到了利益再说。 更何况,此时灵蛇窟、大雪山和万蛛岭若是翻脸,都只不过是中上流的势力了,他们也不会那么愚蠢。 楚风耸了耸肩,道:“我也投降!” 赵蕊冷笑两声道:“你投降又有什么用呢,他们要用你去威胁掌门。” 楚风苦笑了起来,不到万不得已,他还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第一重可以利用的身份就是他是楚奚武,是鲛人族的驸马;第二重可以利用的身份,自然就是风先生了,身怀密卷,纵览六万年,尤其是身怀功法无数。 第一重身份未必能保命,但是第二重应该还能试一试。 自己可真是点背。 楚风哀叹了一口气,而后神色陡然一变,木鞭反手抽出,背后滔天的黑气就如同是火焰一般翻卷而起,瞬间便已将楚风身周缭绕满缕缕黑气,缠绕在楚风肢体之上,犹如飘带一般,映衬得楚风的模样就仿佛是个恶鬼。 赵蕊顿时色变,甚至没有来得及做出过多的反应便见得那木鞭划出一道黑色的长虹,直接向自己面门斩来! 赵蕊心惊,却因为对楚风的实力估量错误,与楚风之间的距离过于靠近,根本没有躲闪的空间和时间,连运气足以与之对抗的真气的时间都没有,因此顺手抓起身边的两名留下的门内弟子,向楚风斩来的那道黑气之上扔去! 楚风瞳眸紧缩,眼中映出了那两张稚嫩的面庞,微微抿唇,反手收鞭,而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冷冷地看着赵蕊道:“果然是一心一意为同门着想啊。” 言语之中,满是讥诮讽刺之意。 赵蕊却并不恼怒,只是有些惊讶与楚风的愚蠢,看那方才出手的速度与时机,分明已经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手了,却还是如此地天真。 因为那两个小姑娘就不下手了? 这可不是一个真正的修士该做的事情。 楚风一边说着,一边向空中望去,那里林颦正在与扶柳激烈地对撞,一次次交手碰撞,在虚空之中留下了一道道难以愈合的破碎痕迹,空间甚至都因此坍塌扭曲,使得上方的景象看起来无比的诡异。 林颦曼妙的身姿扭转,一片片星河随之降临世间,压在那随着扶柳行动而带着蒸腾云雾浮现在空中的一片片金碧辉煌,无比华丽的宫殿之上,爆鸣之声不绝于耳,修为稍弱的修士已经开始向外围逃去,连经过结界弱化之后的余波都不敢承受。 一颗颗日月星辰,从虚空中浮现,照耀四方大地,各行其道,而后却突然在燃烧的天空下陨落。 落下的太阳将大地炙烤得一片荒芜,所有的东西都在燃烧,不管是山,是水,是树木,是花草,还是虫鱼,还是大地自身,都在熊熊地燃烧着,燃烧出无尽的灰烬。 落下的月亮将天地冻结为万里的银镜,世间的一切都被冰冻在了其间,所有的细节都得到了完美的体现,无论是眼眸,还是叶片,或者翅膀上的纹络都清清楚楚。 一座座宫殿楼阁,如海市蜃楼一般瑰丽奇异,却在剧烈的颤抖之中崩塌腐朽,化为云烟。 一座雅致的亭子临水而坐,却被突然落下的陨星所击中,崩塌为无数的碎片,碎木屑漫天飞舞,却根本无法逃出那滚滚的烟雾,被陨落星辰所裹挟的火焰在瞬间燃烧得干干净净,连残痕都没有留下。 一片富丽的庄园起伏有致,就仿佛是一个绝世美人那曼妙的婀娜曲线,却也被坠落的明月冻结在了冷清的寒冰之中,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随着微风拂过,在刹那间便被吹散为无尽的粉末,就此烟消云散。 扶柳的脸色愈来愈差,因为她完全不是林颦的对手,她几乎是处于完全被林颦压制的状态。 虽然她还能勉强招架,但是再这样拖延下去,迟早有一刻,她会落败,会被林颦重创。 九阶修士本来还以为未必会用得上自己,但是战斗的局势已经变得如此明显,还如何看不清楚,扶柳一个人只能堪堪招架林颦,必须提供更多的支援! 九阶的修士几乎同时放弃了对结界的约束,哪怕会有大量的战斗余波外泄,他们也不如何在乎了,毕竟现在要拿下林颦这件事,才是最为紧要的。 刹那间,天空之中一片片璀璨的光华大作,各种异象,各种法器,层出不穷地向林颦的身上招架而去。 那从天而降的钟,鼎,剑,镜,呼啸着划出一道道惊天的光芒,撕裂开虚空,就像是绵延数千里数万里的群山在瞬间一齐崩塌了似的,带着滚滚的轰鸣,以及所激起的翻滚的气浪,在刹那之间便向林颦的头顶镇压而去。 但是林颦的神色却没有任何的变化,她将油纸伞撑开,那描绘着丽人撑伞水墨画的油纸伞上顿时浮现了一片旋转着的星空,浩瀚无比,犹如汪洋一般。只要看上一眼,就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落入了一片没有尽头的寂静之中。 那片星空自顾自地运转着,旋转着,就仿佛是一个孤独的舞者,而那所有倒塌的群山,都在这孤独的舞者跟前黯然失色。 林颦沉默而淡定,但是她却直接抛开了她主动出击的目标扶柳,向星辰岛的方向冲杀而来,她看到了楚风即将遭遇危险,所以她不顾一切地向楚风冲了过去。 扶柳知道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哪怕正面与林颦对抗会让自己因此付出不小的代价,但是这个所有人联手对抗的林颦的机会,只怕不多了,如果留着这样一个人存在,不管以后会不会是敌人,自己都不会感到安心。 可能是敌人的人,该杀。 扶柳深吸一口一起,暴喝一声,随着扶柳手里一阵玄黄之光冲天而起,无穷的殿宇便陡然浮现在了虚空之中。 那是一片富丽到极点,奢华到极点的宫殿,所有的砖石都是翡翠,所有的瓦片都是琉璃,每一条直线一定是平直的不会有丝毫的毛边,每一条弧线一定是柔和的,无论怎么看也绝对不会发现直线的存在。 宫殿从近前一直向远处延伸,就仿佛是顺着一座宏伟的大山所修筑的一般,高低参差,充满了层次感。 一座座喷泉里喷出了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醴泉,冲簌在水池之中,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就好像是按照节律所打击的编钟一般,清脆悦耳。 在宫殿楼阁之间,倏然又传来阵阵琴声,与泉水淙淙之声交相呼应,就仿佛是两个知音在相互欣赏,相互鼓励一般的。 继而,沉厚的鼓声,清越的笛声,灵动的箫声,铿锵的琵琶声,幽咽的箜篌声,交错而来,互相交织缠绵,互相呼应着,互相配合着,就着那喷泉自身的旋律,演奏出了一曲极其曼妙的曲子,使人眼前仿佛见到了有无数仙子起舞。 一个个仙子的身姿绰约曼妙,容貌绝世,气质更是遗世而独立,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与滚滚红尘格格不入。她们顺着那清雅的音乐,挥动着素白的水袖,在蒸腾的云雾之间起舞,袅娜聘婷,令人遐想万千。 随着她们身姿的舞动,天地之间倏然下起了一阵光雨,一片片五彩的花瓣从云海之中摇曳落下,洒着点点的光芒,落入宫殿的每一个角落。花瓣落地,刹那之间便消融不见,继而宫殿之间抽出了绿芽,在嫩绿的芽孢之间,是一朵娇嫩的花苞,娇艳欲滴。不过刹那璀璨的花开遍了宫殿的花圃,五颜六色的,相互映衬着,争奇斗艳,空气中都满是花的芬芳。 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一片祥瑞,就仿佛是登临了仙境一般。 第746章 天宫 天宫是一个门派的名字,但是同时也还是一个法器的名字。 天宫是一件法器,但是并不是因为这件法器天宫才被称为天宫。 实际上,天宫的确是一片修筑在天上的宫殿,代表了天宫的无上威仪。 任何时候,动用天宫法器,就意味着天宫真的遇到了很大的问题,因为天宫这件法器是一件极其古老也极其强大的帝器。 没有人知道这件法器到底是谁炼制的,也无法辨认其炼制的手法,甚至连这件法器的材质都认不出来。 就连天宫的宫主,也不知道这法器,究竟是来自于哪个时代,来自于哪位传说中的人物。 尽管人们对天宫知之甚少,但是却无法否定一个事实,那就是天宫的确是一件很强大的法器,强大得离谱的法器。 有记载的上一次天宫动用天宫,已经是六千多年前的时候,一个在当时已经大帝不出的时代被认为是最有可能问鼎大帝的天才,已经到了九阶巅峰,连执法者都拿他无可奈何的天才,甚至据说他已经半只脚迈进了大帝境界的天才,就是因为惹怒了天宫,被当时的天宫宫主以天宫直接镇压而死,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天宫如此强大,对修者的反噬也自然极其沉重,因此天宫的动用自然也极其谨慎,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动用的。 所以,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天宫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法器而已。 所以,谁也没有想到,此时此刻,扶柳会祭起天宫。 此刻他们之间没有交流,如果他们有交流的话就会知道,扶柳祭起天宫的目的不是镇压林颦,而是拖住林颦。 扶柳知道,林颦手里握着的那把油纸伞,也不是寻常的法器。 那把油纸伞,也必然是出自于大帝之手,虽然未必有天宫那般神秘的来历,也未必有如天宫那般强大无比的威力,但是难得的却是那把伞与林颦之间的契合极其良好,林颦施展起来,掌控自如,负担极小,也更能发挥其威力。 而反观自己,她与天宫之间的契合度却是远远不如林颦与油纸伞,她运转天宫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林颦耗得起,她却耗不起。 林颦的神色终于略略有了一些变化,但是却没有太大的变化,因为她的确一点也不怕。她看着扶柳,有些生气地道:“你……你不要拦着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楚风。 楚风已经被四名八阶巅峰的高手所围困住,他没有丝毫要反抗的意思,因为这样反抗很不明智。 这个时候,应该要做的事情,就是配合。 他察觉到了林颦投来的目光,而后微微一笑,道:“星落长河。” 星落长河是星辰岛外功中的一招,此招与一贯清新脱俗,俊逸出尘的星辰岛外功不同,极其刚猛,也极其霸烈。 一般的弟子施展出来,都有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仿佛眼前之敌是不共戴天一般的,必须有一个人要死。 林颦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含蓄而温婉,嘴角有酒窝,她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迟疑,挥动着手中的油纸伞,一挂长河便随之出现在了林颦的身侧,从虚空中而来,往虚空中而去,几乎同时,无尽的陨星就仿佛是雨点一般急速地打落,轰击进入了长河之中,将平静的长河,化为波澜滔天的地狱。 一朵朵浪花炸碎,无数的水花从长河之中飞出,却陡然一变成为了星辰,旋转着,向四面八方轰击而去。 只见得星辰更是不断地相互碰撞,撞击出无数的碎片,发出永无休止的爆炸! 几乎就在星落长河的那一刹那,四五个身影陡然闪现在林颦的身边,但是都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就在一瞬之间被长河之水所化为的星辰直接破穿肢体,发出“噗噗”的声响,鲜血四处横飞! 四五人陡然受创,原本就已准备好的攻势便慢了三分,就是这三分的时间,林颦右手一撑伞,用伞面上的星河撑住了压下来的那片宫殿,而后左手一挥,星河化剑,瞬间便将那四五人的头颅斩落,根本就没有给那四五人逃脱的机会,紧随而至的接连不断的星辰坠落,便将那几人彻底湮没在了寂静的宇宙之中。 扶柳的脸色愈发难看,她已经动用了天宫压制林颦,却根本无法将其彻底压制住! 现在的局面是,她因为动用天宫而无力参战,反倒是林颦,尽管手里的油纸伞被牵制,但是却似乎根本没有影响到林颦的战力,在一翻手之间,便被林颦斩杀了五人。 五人,五个九阶修士,就这样在瞬间陨落,仿佛被杀猪宰狗一般的,连哀嚎都没有发出。 在那一刻,赵蕊的神色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赵蕊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因为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自己似乎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这个错误,让自己的生命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如果林颦不死的话,那么死的人里,就一定会有她。 赵蕊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星辰岛功法,每一次运转之间都有短暂的停顿,需要有人正面牵制她施法,而其他的人等待着她施法之后那片刻无法施法的瞬间,对其进行突袭,一击则退,绝对不能留恋!” 楚风看了一眼赵蕊,神色有些嘲蔑。 赵蕊也看到了楚风的目光,但是她没有理会楚风的嘲蔑,因为她知道自己说的是对的,直到下一刻又有三个九阶的修士被林颦面不改色地斩掉,赵蕊的脸上顿时便被阴云所充斥,她的脸上只有无尽的畏惧与惶恐,似乎完全没有明白过来,到底是为什么才使得林颦可以无视这个星辰岛功法的缺陷,这个自立派以来都无法弥补的缺陷。 楚风大概是唯一明白的一个人,因为林颦用的,本来就不是星辰岛的现行功法。 或者说,林颦所用的功法,才是真正的星辰岛功法,完整无暇的功法,没有留下任何漏洞的功法。 楚风精研各种功法前前后后也已经是十五年来,夜以继日,废寝忘食,所以对于功法的构造,对于功法的运转的认识,都早已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哪怕以他的修为,想要完全看清楚这些九阶修士的动作有些艰难,但是他毕竟对各方的功法都烂熟于胸,所以也能判断出每个人会在什么时候大致用什么样的招式。 也正是因此,才使得即使赵蕊认为自己看林颦的动作之所以会流畅自如,是因为林颦动作快,但是他却能明白,那不是因为林颦动作快抹平了那短暂的不能施法的状态。 如果林颦真的有短暂的不能施法的状态的话,那么在之前的战斗之中,林颦很多出招都不合理,只是以楚风对星辰岛外功的了解就知道更多更好的选择,更何况是林颦这样的老手了——尤其还是这个变得强势无比的林颦。 所以楚风才断定,林颦是真的没有星辰岛功法传统意义上的短暂停滞。 至于那一句星落长河,自然也不是说给林颦听的,以他们战斗的速度,自己的声音还没有飘到那边去,他们就已经对过了几招,早已错过了时机。 楚风就算再厉害,对于如此复杂的局势,也难以预估到下几招。 那句话是说给赵蕊听的。 楚风在看到那一刻的时候,就知道林颦会在众人夹击的间隙之下轻松斩掉那些人,所以故意用话语提醒赵蕊,让赵蕊在听到星辰岛外功的名字的时候,会产生联想,在见到林颦出现胜机的时候,感觉到自身受到危机,而指出林颦的弱点——这个弱点,很有可能便是功法。 这个误导不一定会成功,但是迟早会出现,也迟早会发生,楚风的误导只不过是让赵蕊把这个错误提前了一些而已。 这当然不是楚风的智慧,通过言语来误导人,将战斗带入自己的节奏之中,一直都是灵红萝最擅长的事情。 灵红萝当然不知道楚风所掌握的讯息,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订下策略,传音给楚风,让楚风利用他所掌握的而对方所不知道的知识误导所有可以误导的人,尤其是那些对林颦有一定认知的人。 楚风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战术……要是他自己一个人的话,肯定无法玩转,不过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是无论如何都必然存在的,他所难以做到的事情,也没有必要一定要去做到。 现在,只要林颦还有战胜的希望,楚风就是安全的,因为这些八阶的修士,不敢去承受林颦的怒火。 甚至,只算林颦战败,只要林颦能活着离开这里,楚风也都还是安全的,因为联盟必将破裂,这里的每一方势力,没有哪一方有勇气去单独面对林颦。 所以,尽管此刻楚风只是个累赘,是用来威胁林颦的东西,那么只要林颦不受威胁,楚风就绝对是安全的。 楚风唯一担心的是,林颦真的会受到威胁,因为她时刻在关注着自己的安全。 这让楚风有些感动,更多了愧疚。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47章 炼尸 楚风能察觉到的事情,自然也有很多人察觉到了。 在交锋中一直游走而没有完全尽力的佘俊群咧嘴一笑,对着一手撑伞抵住天宫,一手还要不断招架群雄打来的攻势的林颦道:“岛主再不去救自己的男人,他便要死了。” 林颦神色微微一变,娇喝一声,随着左手剑指摆动,一道星辉从天宫的缝隙之间破穿而来,瞬间便轰击中佘俊群的躯体,打出一个巨大的透明窟窿,震得佘俊群吐血飞出,肌体迅速地出现裂纹。 佘俊群本来就刚踏入九阶中段,被林颦如此霸烈的一击击中,伤势严重甚至难以压制,但是他却面色不改,不依不饶道:“你男人便要死了!” 林颦心神立时一分去关注楚风的动态,便是这一分神的瞬间,两个九阶上段的修士再次全力发动攻势,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劲不断地向林颦冲击而去,千万道光芒更是绚烂无比,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林颦有心欲躲,但是天宫压在头上,根本就无法躲避,便只能左手挥动,玉指之间星辉流转,随着她一声呼喝,顿时便又旋转出颗颗星辰,环绕在她身边,但是终究出手慢了半拍,根本没有来得及完全展开,就与拍来的千万道光芒碰撞在了一起。 一颗颗星辰方一现世便立即被一道道光芒击中打得爆碎而开,而被环绕在中心的林颦顿时随之暴露而出。 林颦方欲再动,又是三名九阶上段的修士发动了第二梯次的合击,从三个方向,同时进攻! 一片草叶斩破虚空而来,那草叶之上仿佛就是一个大千世界,垂挂丝丝氤氲雾气,叶缘所斩过之处,只留下一条条虚空裂纹,斩得扫过的整片空间都为之翘曲变形。 一面黯淡无光的古镜中映照出九天十地,缓缓地旋转着,发出一阵阵幽怨的呜咽,无数业力自那镜面之中散发而出,仿佛只要被那业力沾染些许,就会永坠轮回。 一条丝线轻盈地飘舞而来,在风中微微地抖动,就仿佛是游龙在大海之中一般地潇洒自在,隐隐之间,甚至可以见到那丝线之上出现了虚无的龙影,发出一声声清啸,向林颦席卷而去。 林颦刚欲招架这一波的攻势,第三波修士的合力攻势便又发动,紧接着便是第四波,第五波…… 攻势一波接着一波,之间恰好隔着半拍的时间,根本不给林颦一次性完全招架的机会,也不愿意给林颦这个机会! 林颦只是一分心,便已经落入了被动之间,处处被群雄所钳制。 若是没有天宫镇压,她也根本无惧这样无聊的把戏,但是奈何天宫的威力太过强大,哪怕她可以用星罗伞勉强抵住天宫,哪怕扶柳与天宫的契合度不高,但是她却也无法完全化解天宫施加的威力。 而为了抵御住天宫,她已经有大半的实力被牵制,虽然之前她也处于被围攻之中,但是终究整个节奏都是把握在自己的手里,然而此刻一陷入被动之中,再想要夺回主动权,使得一切都按照自己的意愿发展,就变得相当困难了! 楚风的脸色不由得变得有些阴沉,虽然之前已经造成了群雄的减员,但是奈何对方就是人数多,那之前被斩掉的八九人虽然也都是一方强者,但是却也只是围攻群雄中的一部分。 狮子也架不住群狼,而今林颦更是如此,落入被动之中,便终于露出了狼狈之势,只能勉强地应对着对方,再难以有当初的威势。 一道道气劲在空气之间纵横肆虐,饶是林颦有通天之能,也根本难以完全防备,更何况她早已落入对方的战斗节奏之中,对于每一波的攻势都只能勉强化解其中最有威胁的杀伤,便不得不转而去应对下一波的攻势,对这一波剩余的气劲便只能硬生生地承受。 不过是转眼之间,林颦的衣裙之上已满是被气劲所割开的裂口,鲜血也已经从衣衫之下浸出,将她红衣之下的素白衣裙染得一片猩红。 林颦的模样有些狼狈,但是神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依然坚定故我,等待着时机。 众人都知道这个时机是什么时机,那便是扶柳再也无法支撑起天宫的时机。 一旦那个时机到来,就是林颦反击的时刻,若是在那个时机到来之前,众人没有给林颦造成足以影响到其战斗力的创伤,那就意味着众人将会迎来可怕的命运! “杀!”一声怒吼,从一名九阶修士的口中传出,他所说的杀,针对的对象,自然就是楚风。 既然佘俊群已经以自身证明了林颦很关心楚风的生死,甚至为了楚风都在如此紧凑的战斗中分了神,那么此刻,对楚风动手,无疑是使林颦心神大乱的最好手段! “你们敢!”林颦娇喝,杏眼圆瞪,而后贝齿紧咬朱红下唇,双眸就仿佛能喷出火来了一般。 但是林颦的怒喝显然没有任何的威胁性,围住楚风的一名八阶巅峰的修士,随意挥动手指,凝聚出一道剑气,方欲斩下,却陡然觉得喉间一凉,一股热血喷薄而出,而后整个头颅都飞了起来。 “虽然我打不过你们这么多人,但是不见得我打不过你们其中的一个人。”楚风微微一笑,手中的木鞭一甩,将血花抖落在地上,神色微凛,冷声道。那被斩落头颅的修士躯体升空,想要去拿回自己的头颅,但是头颅旋转着飞起,达到顶点之后,便倏然爆碎而开,显然是之前被打入其中的劲道爆发所致。 那躯体迅速地再生出自己的头颅,只是都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一道血光便又闪现在他的眼前,刹那之间便将他的身体所洞穿,震得他倒飞而出。 “小辈!”那人气恼地大叫起来,逆涌的气血却也随之一口喷吐而出,宛若云霞。 “你们要来围攻我,那便来就是……但是总要有人要付出一些代价。”楚风看着另外围攻自己的三个人,然后才很认真地道,“所以,你们谁来付出这点代价?” 这些人之间并不是坚定的盟友,他们都不希望自己成为那代价,他们都在等着别人冲上去当出头鸟,而自己却只想坐收渔利——而这也正是楚风所利用的东西。 “师傅,你又开始装了。”灵红萝传音道。 “为师从来不会装的好吗?”楚风回道。 “假设嘛。”灵红萝撇了撇嘴,还好面纱之下无人看得见。 “哪里用得着假设,是事实。”楚风答道。 “假设是事实嘛。” “……” 和灵红萝之间的斗嘴当然还是以楚风的失败告终,他也没有工夫再和灵红萝这样闲聊下去,因为终究还是有些八阶巅峰在自家的九阶修士的吩咐下围了上来。 楚风微微一笑,然后才道:“我说过你们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死到临头,还要狐假虎威么!”一个老者高声怒喝道,眼中满是嫉妒之意,“不过是一个靠吃软饭为生的小白脸而已,有什么可以骄傲的!” 楚风耸了耸肩,而后深呼吸一口气,环顾四周,而后微微一挥手,一具具尸体被他从自己的芥子囊里抖落了出来。 这些尸体都是他在信阳城附近为了解救星辰岛弟子所杀的修士中可用的尸体,修为也都在七阶上段以上。 楚风的炼制尸体与那些操弄别人尸体的方法不同,他是在这些尸体之内刻下了阵法,完全模仿着当初与珊瑚合力突破幽牢的做法——这是他为以防万一所做的准备,也是他最重要的手段,本来是不应当轻易暴露的。 但是事到如今,他也已经被逼入了绝境,他自然不想束手待毙,所以他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丝毫的顾忌。 就在楚风把这些尸体抖落出来的那一刻,在场的很多人脸色都白了,不管是还在和林颦缠斗的九阶修士,还是其余的一些修士,因为这些人,都是门派中的佼佼者或者下一代中有崛起希望的天才,被留守在信阳城。 他们这批先锋本就奇怪为什么已经过了如此之久这些人还没有到来,但是此刻见到这些尸体,便在瞬间明白了。 这些人之所以没来,不是因为有事耽搁了,而是因为他们连小命都没有了! “啊!孽畜我杀了你!”一个八阶巅峰的修士双目瞪得血红怒吼,向楚风冲杀而来,那环绕在楚风身边的尸体中有他的兄弟,叫他如何不悲,如何不怒! 几乎是同时,八阶修士都已经发出了声声怒吼,连一些修为稍弱的修士也都冲了过来,法器与功法交错重叠在了一起,各色的光芒之间互相参差,互相映衬,哪怕色调分明是别扭至极,但是此刻看起来,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绮丽之感! 楚风面对着四面八方而来的气劲丝毫没有变色,他只是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双掌快速地飞舞着,同时将死气伴随着自己的真气与撕碎的神念注入了那些尸体之中,而后那一具具尸身瞬间睁开了眼睛,死灰色的瞳眸里没有丝毫的光泽。 下一刻,面对着铺天盖地而来的气劲与法器,所有的尸体,都在这一刻行动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48章 辣手摧花 这些尸体们生前都是翘楚,也都是精英,所以哪怕他们都已经死去了,但是逸散在他们血肉之间的灵气,依然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量,这也使得他们拥有着相当的纯肉体强度,尽管这样的纯肉体强度依然无法接受这样如大海一般席卷而来的气劲的袭击。 但是楚风当然不会让他们单独去承受这样强大的气劲,从楚风下定决心要炼尸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定了自己绝对不会炼制单具的尸体,因为单具的尸体再强毕竟也只是尸体,除非是大帝遗骸,不然没有真气的运转,单靠肉身之力,那些尸骸根本无法达到一个高度。 他要炼制的是阵尸,用许多具尸体,来组成阵法。 阵法,才是他的老本行,阵法,也才是使得一加一大于二的手段,只有阵法,才会使得炼尸可以通过量变完成质变。 不然,他若是想要炼制出足够强大的傀儡,就只有去炼制活人。 而楚风当然不会去炼制活人。 所以这些尸体,也早已有了相互辉映,相互组合的阵纹,在楚风的操纵之下,用自己的真气作为激发,强行引发尸体体内残余的灵气,最终引发一个完整的阵法。 就在第一束光芒抵达楚风头顶三寸的距离那一刻,一圈紫得发黑的阵纹倏然在楚风的头顶浮现,缓缓旋转着,瞬间便将那一束光芒吞没。 但是没有人看到了这个场景,因为就在那一束光芒被吞没的瞬间,后续的光芒也接连而至,劈天盖地,根本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缝隙让人看得清楚。 也无人能够感知到,在那一重重被光芒所掩盖之下的大地之上发生了什么,因为在那样激烈的真气碰撞之中,一百多股不同的真气气息在空间之中交叠弥散,根本难以区分到底哪一股气息是谁的。 逸散的真气轰击在了楚风身周的空地之中,顿时激起漫天翻滚的烟尘,席卷着向天空冲起。 大地隆隆地轰鸣着,颤抖着,一条条裂痕从烟雾之中扩散而出,顿时将大地都撕裂而开,附近的楼阁也都经受不住这样剧烈的颤动,开始轰然崩塌。 留下来的星辰岛众人见机得快,在楚风成为目标的那一刻起便迅速地退开,不然真不知道有多少星辰岛弟子会在这剧烈的冲击之中死于非命。 无数的光芒渐渐退散而去,烟尘也在渐渐地安静下来,所有阻挡视线与感知的东西都在那一刻变得愈发稀薄,只是人们还没有切实感受到任何气息,一道玄黑色的剑芒便已经从那烟尘之中陡然探出,犹如鹰击长空一般的,干脆而果断,凌冽而肃杀,向着人群最为密集的方向陡然刺去! 这一道剑芒很快,也很突然,快得匪夷所思,突然得匪夷所思,来得及避开的只有修为在八阶巅峰的那些人,其余的那些人,分明觉得这一道剑芒探来的轨迹自己都看得清清楚楚,分明就是一道笔直向前探出的剑芒,但是无论他们的思绪如何飞转,无论他们如何催动自己的真气,却也无法移动开步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剑芒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到自己的眼前,刺到自己的鼻梁,而后在一瞬间,便彻底斩爆自己的头颅! 人群的注意力被这一道剑芒所吸引,而后,神识敏锐的人都察觉到一阵异样,只是都还没有太多人的做出反应,一具具尸体便也已经从那烟尘之中向四面八方扑去,俨然是做好有去无回的准备的架势。 这些尸体大多都已经浑身都是创口,缺胳膊少腿,贯穿伤,各种伤势都累积在一具尸体之上,只是勉强没有散架而已。 但是对于尸体来说,什么伤势都是虚假的,因为这不会对它们造成任何的影响,它们只是尸体,没有任何感知的尸体而已! 没有人意识到这尸体的异样,对于这些尸体,他们并没有丝毫的畏惧,哪怕他们生前可能是强者,可能是精英,但是死了,真气都散干净了,又还有什么可以畏惧的? 这样的轻视一直维系到第一具尸体突然炸裂,那尸体之中所蕴含的所有灵力,都随着这爆炸而全部释放而开,将距离那一具尸体最近的一名修士直接震得开始吐血。 这个时候,所有人的脸色,才终于开始变化。但是已经迟了,就在他们脸色开始变化的那一刹那,所有的尸体,都相继爆裂而开了,三十多具尸体,其中所蕴含的灵气,不可谓不小,尤其是其中还夹杂了楚风渡入其中的死气与他自身的真气。 尤其是,这些尸体爆炸,进一步引发了尸体内所刻的阵纹。 三十多个残缺的阵纹在那一瞬间被相继引发,按照各自的顺序,终于拼凑成为了一个完整的阵纹。 一个完整的阵纹,就意味着会有一个阵法被引发,而为这个阵法提供能量的,便是那三十多具尸体爆炸时所释放而出的灵力。 高阶修士与低阶修士之间的真气并没有本质的差别,他们的真气差别只在于真气之中有多少是纯净的真气,有多少是天地之间飘荡的对自身无用的杂质。 如果一个低阶修士能把真气凝聚得纯净无暇,那么其能力,也就与高阶修士,不会有太大的差距。 此时此刻,这个阵法,也是如此。 这个阵法可以调用的灵力其实相当有限,因为它并没有地脉的支撑,它所能依靠的,便只有那三十多具尸体爆炸所逸散的灵气。 但是这些灵气却是极其纯净的,是被血肉固化下来的最为纯净的一部分,其间不掺杂任何的杂质。 所以,这个阵法在被激发的那一刹那,很多人都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这寒意并没有随着时间散去,而是迅速地滋生蔓延,从寒意变成了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一道剑意横空而出,穿破了一切的阻拦,在那一瞬之间,犹如刈除野草一般地在人群之中肆虐开来。 那一道剑意,根本不在乎对手是谁,又有多么遥远的距离,因为这都无所谓,只要是它所锁定的目标,不管是谁,都无法抵挡,不管有多么遥远的距离,也难以逃脱。 那一口剑,无视时间与空间,随意地诞生,随意地斩落,又随意地消泯。 本来人群之中受到尸体爆炸的冲击便已经变得混乱,修为稍弱而又顶在最前的人更是被震得受创,此刻这杀阵一出,剑意肆虐,他们又如何抵挡得住? 刹那之间,人群之间鲜血四处飞溅,人头乱滚,残肢断臂漫天横飞。 “不要乱!”有人试图阻止人群的混乱,但是呐喊之声却被混乱的惨嚎所淹没所吞噬,根本没有进入他人的耳中。 有些人清楚这一道剑意哪怕再强悍,终究根底太薄,不可能维系多长的时间,如果所有人能够合力地抵挡,也未必就真能够造成什么杀伤。 但是众人却都未曾见过这样的景象,尤其是那些早就被悲愤冲昏了头脑的人,此刻报仇不成,又处在剑锋之下,大脑之中早已一片空白,哪里还知道什么合作,什么协同! 混乱之下,又有谁能够让众人信服,又有谁能镇得住场面,使得所有人合力来磨灭这一道剑意? 人群顿时四分五散,头脑还清醒的人相互聚集在了一起,但是剑意根本不去管这些还有意识防守的人。 剑意有意识地选择着最为密集,也最为混乱的地方,选择着那些方寸大乱的人,肆无忌惮地斩落,肆无忌惮地屠杀,就好像是杀鸡宰狗一般的轻而易举。 那一瞬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无比的苍白。 “攻击他,是他在操纵阵法!”清醒的人相互呼喊着,招呼着彼此一起向在尘埃中渐渐显露出身形的楚风发动攻势,三十多道攻击幻化出各种异象,怒吼着奔腾着,犹如风雷一般的向那个烟尘之后的身影落去,交缠成为了一副极其壮丽的画卷。 但是那个烟尘之后的身影却没有丝毫的躲闪,而是硬生生地用身体承受了这样强大的攻击。 然而阵法并没有因此而停止,那道剑意斩落了数十人之后,冲天的杀意与耀眼的光芒也终于变得有些黯淡,但是它没有停止,而是继续在屠戮着,它已经难以对八阶初段以上的修士造成杀伤,所以它直接破穿了虚空,向更远处的八阶初段以下的修士斩落而去。 七阶的修士远远没有八阶修士那么幸运,他们没有毁体重生的本领,所以头颅被斩落的那一刻,就意味着生命的终结。 哀嚎声,痛哭声,响作一片,此起彼伏,人群之中早已乱作了一片,那些七阶的修士根本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哪怕他们在各界也都堪堪迈入了高手的行列,但是此刻,却只是待宰的羔羊。 剑意在灵蛇窟与大雪山和万蛛岭的联盟之中纵横肆虐,就仿佛是进入了羊群之中的饿狼,根本不管万蛛岭的女弟子们有多么娇艳,有多么美丽,也将她们那陨落前娇滴滴的哭啼视为了无物。 剑意根本不会怜香惜玉,因为它本来就是杀人的工具。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47章 一缕阳光 “杀了他!不要停!”一个声音在人群之中响起,那是一个红衣面纱的女子,人们都知道那是魔焰国的七公主。 灵红萝娇喝着,打出一道道烈火,向着烟尘之中打去,就仿佛与烟尘之中的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的。 白衣男子微微蹙眉,看着灵红萝,而后嘴角挑起了一丝弧线,却并不言语。 原本因为自己弟子受到屠戮而陷入混乱的众人也都纷纷回过神来,跟着灵红萝一道疯狂地攻击着那片烟尘之中的区域。 那片区域在阵法接连爆炸之后早就因为滚滚尘土无法看得清晰,也因为灵气流被彻底搅乱而无法感知得清楚,所以所有人都只有对那片区域进行疯狂的覆盖式的打击。 哪怕面打击的威力远远不如点打击强大,但是这数都数不清的面打击重叠在一起,无论是谁都难以承担! 早先混乱的八阶修士也都终于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意识到那道剑意哪怕现在看起来依然猛烈,但是终究不再是对自己的威胁,便也开始渐渐地加入了这个行列,开始不断地向那片烟尘之中进行着攻击。 “你们都该死!”林颦暴怒地大喝,美丽的面容有了几分扭曲,喉头发出一阵嘶吼,乌黑的秀发顿时随着她真气暴动冲天而起。 林颦陡然收了星罗伞,也不管天宫即将压落而下,横手将星罗伞横扫而出,一挂挂银河便随之被林颦直接扫出,纵贯宇宙。 一波刚刚出现在林颦身边的九阶初段的修士哪里能够料到林颦会突然变得如此疯狂,更没有料到赵蕊给他们所说的功法片刻的阻滞根本就不存在于林颦的身上,毫无防备地便被林颦瞬间击杀,如同切豆腐一般地容易,连一丝一毫的反抗都没有。 已经遁逃到远处的赵蕊的神色瞬间一变,很多事情她终于都想明白了,她知道自己被利用了,自己和佘俊群的设局早已被看穿,那个人反而借着他们的局金蝉脱壳……虽然她没有想明白那个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是如果让她活下来,自己……只怕将死无葬身之地。 林颦怒喝一声,想要从包围圈中冲出去,但是其他修士那如浪潮般接连不断的攻势也随之打在了她的身上,顿时打得林颦脚步一阵踉跄。 但是这还不是结束,没有了星罗伞的支撑,头顶那片绵延千里的天宫便陡然压了下来,直接压得林颦口吐鲜血,浑身骨骼也发出了令人胆寒的战栗之声,最终甚至传来断裂的声音! “啊——!”林颦疯狂地呼喊着,鲜血不断地从七窍沁出,依然没有去撑星罗伞,而是将星罗伞扫动,抖出一条条银河,一颗颗巨大的星辰从星罗伞上飞出,向着四周所有的修士身上打去。 她根本不准备采取防守的姿态,她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人! 杀了这些人,去救她生命之中唯一的那一缕光明! 杀! 佘俊群脸色陡然一变,没有想到竟然会让林颦变得如此疯狂,这样下去,就算最后林颦被天宫活活压死,只怕自己也逃不掉死路一条! 林颦又猛地吐出一大口血,脚步愈发踉跄,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就仿佛是行将就木的死人一般。 “好机会!”一个九阶上段修士眼疾手快,趁着林颦再次受到天宫重创,气血失调的空当,再次靠近了林颦的身边,探手一掌击中林颦胸腹之间。 “啪——!”一阵剧烈的骨骼断裂之声,林颦胸骨直接被这一掌拍得凹陷,而后紫金色光芒从林颦背后贯穿而出,林颦仰首再次喷出漫天鲜血。 “死!”林颦嘶吼,哪怕自己已然受创,却一把抓住那人,右手中星罗伞当做是剑下劈而至,划出一片星河,顺江便将那九阶上段直接劈裂而开,而后连尸身也都被宇宙所吞噬,就此阵亡。 “啊——”远方传来一阵阵悲嚎,那是一方势力的宗主,也是一方势力最为强大的存在,一旦阵亡,就意味着一方势力,也许就此将要走上下坡路,渐渐地衰落,以至于灭绝。 “谁敢动我爱郎,我屠他宗师,而后屠他全宗!” 林颦双眼里已经充血,那眼眸里不是雨帘,也不是太阳,只有无尽的恨,只有无尽的怒,比寒冰更冷,比烈火更热,任何胆敢触犯的,都必将死亡。 林颦的声音很冷,冷得刺骨,响彻全场,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怔,连手里的攻势都随之停顿了下来。因为林颦的威胁,真的很有效,也不会让人有丝毫质疑她只是在威胁的意思。 她说得到,就一定会做得到。这已经没有丝毫的疑问了。 林颦知道自己难以脱开身了,因为天宫还压着她,只要天宫压着她一刻,她都难以脱身,所以她能为楚风做的,便只有这么多了。 而后她撑开了星罗伞,顶住了天宫,但是却无法治愈她的伤势。 哪怕在刚才她发怒的瞬间,她又斩杀了数位九阶的修士,但是她所承受的伤,却要严重得多。 林颦不断地吐着血,勉强地被动防御着,连像之前主动防御围攻群雄,化解威胁攻击的余力都没有了。 她只能艰难地护住自己的要害,使得自己不会在接连不断的攻势之中受更重的伤势。 而压抑已久的围攻群雄都在这一刻疯狂爆发,将自己的功法运转到极限,用尽了浑身的气力去疯狂地攻击林颦,势要置林颦于死地,因为林颦不死,他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就再难以得到丝毫的安生! 林颦必须死! 林颦绝对不能活着! 所有的人都红了眼睛,所有的人都怒吼着开始拼命,为了以后能活命,此刻必须拼命! 灵红萝的脸色有点苍白,还好她的面颊被面纱所遮掩,无人能见。 “七公主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白衣男子走到灵红萝的身边,微微一笑道。 灵红萝嘿然冷笑两声,才道:“军师这样关注我,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白衣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公主何苦如此敌视晏危呢,要知道……没有我,公主可是连离开都城都做不到呀。” “噢?”灵红萝一边留意着战场的变化,一边冷笑起来,“那我便应该像是一条受到了施舍的狗一样,赖在你的脚边,不断地向你摇尾巴示好咯?” 晏危的动作微微顿了顿,才道:“如果公主愿意,那在下也就只有觍颜接受了。” 灵红萝大笑了起来,冷声道:“你不过是炎家养的一条狗,给我滚开。” “太偏激了不好啊,七公主。”晏危不愠不恼,“迟早有一日,你也许会真的发自内心地感谢我也说不定呢。” 灵红萝的心思全在留意战局的变化上,在她看到林颦为了楚风连自己会受怎样的伤都不顾了的那一刹那,灵红萝便彻底地认定了这个师娘。 她甚至为这个师娘感到几分痛心和不值,师傅那样的呆子怎么配得上这样的师娘? 灵红萝很担心这个师娘为了楚风完全失去理智,最终身殒在此。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师娘人还不是痴到家了,知道自己无法脱身,便转移了战略,虽然那终究还是有些迟了。 灵红萝看了看扶柳,扶柳的胸口在剧烈地起伏着,脸上的血色也已经完全褪去,被一股诡异的金色所占据。 那是天宫反噬的迹象,扶柳为了镇住林颦,也已经将自己逼迫到了极限,现在也只是承受着巨大的反噬,在勉力地支撑而已了。 她所能支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师娘能够支撑过这段时间,那么接下来,即便她无法取得胜利,也不会有什么生命的危险了。 那个时候,只要她救了师傅,跑路就好了。 灵红萝深吸了一口气,继续看向星辰岛的方向,那里腾起的烟尘早已遮蔽了整座星辰岛,开始向天空倒卷而去。 而那一口纵横肆虐的剑意,在斩落了第八十六人的时候,便彻底消泯了。 八十六人,其中包括八阶巅峰一人,八阶中段两人,八阶下段两人,八阶初段一人,七阶巅峰二十二人,七阶上段三十人,七阶中段二十一人,七阶下段七人。 血腥,残忍,而疯狂,这样一瞬间之内取得的杀人成果,无论放到哪一界,以楚风目前的修为来说,都绝对是屠夫级别的速度和成果。 虽然这个速度,这个成果,完全是因为各方势力混乱不堪,彼此之间配合失调,甚至还有误伤和为了逃命而相互出手之后的共同结果,但是不管怎么想,这样的成果都是巨大的。 哪怕事后无数人细想,当时只要有六七个八阶巅峰联手与那剑意抗衡,都能使得那剑意不过斩灭一两人就会被消灭,但是此刻的事实就是事实,无论事后的设想如何正确,都难以改变。 在剑意瞬间消泯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然后紧张地提防着那烟尘之中可能会产生的变故。 在许久的寂静与沉默之后,尘埃渐渐地落定,那已经被夷为平地,满目疮痍的大地之上,再无一人站立,放眼望去,只有一片荒芜的尘埃,在风中飞扬。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48章 粗疏 他死了吗? 那些人都愣愣地看着彼此,而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他们并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欢欣,与之相反的是,他们感受到了阵阵寒意。 因为林颦还在苦苦支撑,而扶柳也要撑不住了。 那个人死了,而林颦没有死,要他们如何去开心? 他们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方才太冲动,下手太重。 但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最开始的时候,谁也没有想要杀死那个青年,都只是想用那个青年牵制影响林颦而已。 但是那个青年太疯狂,那一瞬间所造成的杀戮,使得所有人都做出了要把他杀死的决定,这怪不得其他人。 这只有怪那个青年太疯狂。 林颦却很平静,没有丝毫的过激反应。 她的面容甚至变得愈发沉静,而后她的嘴角微微浮出了一丝笑容,那笑容给人的第一映像是让人感到安心,感到温暖的笑容,但是在经过大脑的思考之后,那笑容只会让人感到背脊发凉,只会让人觉得自己的性命,已经成为了他人手里的玩物。 这样的笑容,太危险了。 一个本该盛怒的人的笑容,叫人如何能够安心? 林颦樱唇微启,又是一口黑血吐出,她的身体上已满是创伤,那一身素色长裙都已经被鲜血染透,但是她依然没有要倒下的迹象。 她右手撑着星罗伞,星眸半闭,眼中波光轻轻流转,就仿佛是在野外郊游,踏青漫步,道逢春雨的女子一般,充满了诗意。 她的眼眸中映出了一帘的雨,人们才意识到,那微微的寒意,并不是春寒料峭,而是秋风。 那一刻,看着林颦眼眸的人都迷失了,渐渐地遗忘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遗忘了自己的名姓,遗忘了外部的世界,陷入了一个接连不断地落着秋雨的世界。 那个世界里,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也不想去看真切,只是怅然地在雨中漫步,直到宇宙永恒的终结。 只有一部分定力极强的人,摆脱了林颦所制造的精神世界,从其中脱离了出来,却都是心有余悸,不愿意再去回想那个没有一毫杀机,却比满是杀机还让人感觉到寒冷的世界。 林颦并没有因此而影响到自己,那一帘秋雨对于她来说,本就是应当的事情,随着她眼眸所转动就能有所作用的东西,所以不需要付出任何的努力。 唯一的缺憾便是,那迷蒙的秋雨,困得住八阶,却对九阶没有丝毫的影响。 不过这并不重要,她只是想要送一些人下到那边的世界去而已,这是她在实现自己的诺言。 任何敢动她心上那个人的人,都必须死,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 不管这个人是谁,是什么身份,又有多强,他都必须死。 “快!”扶柳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字,面上只有一片死灰,她已经快要经不起天宫的消耗了,她与天宫之间的契合度太低,勉力祭起这么久已经对她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创伤,如果再硬撑下去,只怕自己就会先被天宫反噬而死。 所以她要催那些人尽快,不然留给大家的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 “众位道友,拼了!”鸩鬼楼大喝一声,身上玄光大作,显化出自己妖身,翼展十丈的巨大鸩鸟震动双翼,顿时引得空间破碎成为一片片碎片,漫天飞舞,一片片缠绕着无尽毒气的鸩羽化作一口口尖锐的道剑向林颦身上斩落而去。 鸩鬼楼本来就被林颦打成重伤,又勉力作战,此刻更是不管自己伤势,强行引动真身真元,哪怕会因此导致自己根基崩朽,修为跌落,他也在所不惜! 在鸩鬼楼率领之下,其余的九阶修士尽管有心留有后手,但是也终究还是不敢去赌一场,都将自身功法全力催动超出自身所能承受的极限,全力引发自身所有的潜能,爆发出无尽璀璨的光芒,向林颦发动着攻势。 林颦的身躯在攻势之下不断地颤抖着,她的膝盖陡然一软,而后整个人轰然单膝跪倒在地,而头上沉重的天宫也发出“轰”一声响动,直接压了下去,压得林颦的双肩发出一阵令人牙酸难耐的“吱呀”声响,细嫩的肌肤更是崩裂出一条条裂纹,而后破碎而开,鲜血更是由浸出变为了飞溅,宛若炸裂而开西瓜一般。 人们根本就来不及看清林颦在这攻势之下的反应,便见得林颦也被无尽的真气所淹没。比起之前众多八阶修士围攻楚风来,林颦所遭受的攻势更为疯狂,也更为灿烂,周围的修士也在迅速地向外退去,根本不敢靠得过近,以免被那扩散开的冲击波所误伤。 晏危的目光在众人只见游走着,而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戴着斗笠的人的身上。 那个人浑身血渍,周身还有一道道青色的真气紧贴着身躯缭绕,显然是在护卫自己的身躯,提防着扩散来的冲击。 晏危微微一笑,又走到了灵红萝的身边,用手里的折扇微微打着另外一只手,轻声道:“七公主与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呢?” 灵红萝眼眸里闪过一丝恼怒的光芒,冷声道:“什么男人?” 晏危“呵呵”一笑,慢悠悠地道:“如果没有关系,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晏危说着,手臂微微一振,击出一道白光,目标直取那头戴斗笠的男人。 灵红萝神色陡然一变,顺手一掌拍出,那晏危只是轻轻用折扇一隔便接住了灵红萝的这一掌,才慢悠悠地道:“七公主有什么可以着急的呢?” 那男子正在后退途中,却陡然察觉被一股气劲所锁定,顿时侧身,一只青羽大鸟在身后凝结,尖啸着向那道袭来的白光迎击而去。 青鸾虚像与那白光陡然撞击,顿时又产生了一股股激烈的气流,而同时,那白光被破开,分解无数细小的白线,随着晏危舞动手里的折扇,陡然改变走向,根本没有给那戴斗笠的男子留下太多反应的时间,便直接命中了那斗笠,“噼啪”一声将斗笠斩碎为无数碎片。 斗笠之下的面容顿时暴露在了阳光之下,赫然正是楚风! “混在那些自爆的尸体之中,趁人群混乱挤入人群,再用一具尸体冒充自己吸引注意力,借着众人视线转移从而借机离开,呵呵,好主意啊。”晏危笑容温和,轻声说道。 他却没有说当初正是灵红萝引导了众人狂乱的攻击,没有给众人冷静下来仔细思考的机会,才给楚风脱离争取了时间和空间,不至于被人怀疑从哪里突然多出了一个戴着斗笠的人。 “但是你却不得不遮住自己的面容,然而……在方才的混乱之中,爆裂的气劲那般强烈,你的斗笠又不是什么法器,竟然还能如此完整,真是太粗心了吧。” 晏危继续道,言语之中满是戏谑讽刺之意。 楚风抬着头看着远方的晏危,也微微地笑了起来,却没有说话,只是嘴角有鲜血浸出。然后他抹了抹自己嘴角的血,环顾着四周,才缓慢地道:“胜负未分,你们又有谁敢动我?” 楚风说着,看向了远处的林颦。 他现在的命运已经与林颦捆绑在了一起,林颦生他则生,林颦死,他则死,不会有第三种结果。 林颦也看向了楚风,向着楚风露出了一个很是纯净,很是甜美的笑容,仿佛是在说不用担心自己,她会保护楚风一般的。 那笑容刺得楚风的心猛地一颤,他觉得自己……太卑劣了,林颦因为他而暴走负伤的事情他是看在眼里的,他如果提前告诉林颦一声,她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境地吧? 然而即便如此,林颦却并没有丝毫责备他的意思,反而还挂念着他的安慰。 这让楚风如何不觉得自己卑劣,那本便愧疚的情绪变得愈发无法抑制了……他想要回报林颦,他想要救林颦…… “我魔焰国国主虽然未临,但是也不见得就会怕了一个小姑娘。”晏危嘴角扬起,眸中尽是阴毒的神色,仿佛非要把楚风置之死地才肯甘心。 “那你便来与我一战。”楚风冷笑,“虽然我现在已经身负重伤,但是要斩你,依然轻而易举。” 楚风的伤的确不轻,操纵那些尸体就又需要他将自己的神识分出去三十多缕,虽然最后还是顺利地收回了二十多缕,但是十缕神识的损伤对于他来说依然相当严重,是动摇了他根基的伤势。 “呵,狂妄。”晏危冷笑一声,将手里折扇一展,扇面之上顿时开出万千花骨朵,铺筑出一条满是花朵的道路,径直通向楚风,才冷冽地道,“你若是能走完这条路,再说斩我也不迟。” 楚风眼眸微微一眯,看了看四周,发现众人还在等待那一边九阶决战的结果,知道只要九阶决战的结果出来之前,自己应该是安全的,只要专心对付这个晏危就可以了。 灵红萝站在原地微微点了点头,在旁人眼里,她的点头有些奇怪,因为她是对着虚空中点头的,让人不知道她到底在对谁点头。 但是也无人注意灵红萝,因为此刻场上的焦点,是晏危与楚风。 只有一个人注意着灵红萝,那就是楚风。 灵红萝这个点头,当然是点给楚风看的,楚风等到了灵红萝的讯号,然后楚风又点了点头,才缓缓地开口道:“你又怎么知道,我这样引人注目,是不是做给你们看的呢?” 第749章 把戏 只要还没有到真的没有任何办法的时候,楚风都绝对不是一个愿意束手待毙的人。 他还想要救林颦,想要回报林颦,所以他必须要有自己的举动。 只要是能用的手段,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用上。 所以,他其实并不是毫无准备。 晏危的笑容突然凝结在了脸上,而后他露出了微嘲的神色,才嘲讽道:“想用言语诈我么?我虽然不是一个举世无双的智者,但是却绝对不是一个愚蠢的人。” 楚风叹了口气,幽幽地道:“世人总把忠告当做谎言,这真是让人感到心寒。日后你总会为你的多疑付出代价,但是那个时候想要后悔,却已经晚了。” 楚风当然不会心寒,反而他很乐意见到晏危的反应。 战斗中,最不可信的话,就是敌人的话,所以当灵红萝授意楚风如此做的时候,楚风就知道,晏危的反应大概都会落入灵红萝的预料之中。 他看着晏危的神色有些悲哀,心想你惹谁不好,却偏偏惹了一个极其擅长用言语把敌人引入自己战斗的节奏之中去的灵红萝。 你让灵红萝感觉很不高兴,就意味着,没有绝对冷静的智慧,从一开始就落入了灵红萝的圈套之中。 楚风为晏危感到悲哀,但是晏危却很自得,他看着一动不动的楚风,然后嘲笑到:“怎么了,难道你不敢走这条道路吗?” “要杀你的话,那么目标是你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按你说的做?你脑子不大好使吧?”楚风说道,“还是你这么久以来的对手都是些猪脑子,所以你就以为你自己真的是一个聪明人了?呵,还真是驴子当猪的老师呢。” 楚风一边说着,一边佩服着灵红萝的毒舌,自己的话大概能说出前半段话,后半段话,却终究还是想不出来的。 晏危面色不改,将折扇在手里轻轻一拍,含笑说道:“你以为挑衅对我起作用吗?” “噢?”楚风一挑眉,满是狐疑地道,“真难为你还能厚颜无耻地认为这是挑衅,可惜的是我说的只是事实。” “无聊的举动。”晏危当然也有些怒气,但是他却始终克制着自己的怒气,使得自己不会因为冲动而上了楚风的当。 “其实一点都不无聊,你没有看出来我其实是在拖延时间吗?”楚风笑道。 晏危微微一怔,思绪在刹那之间便彻底断裂,无法再维持连贯的思考。 不管楚风这句话是真还是假,晏危都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他进,可能被骗,他退,也可能被骗,无论他选择怎么做,都必然有着无法规避的风险。 但是晏危能以身事敌,还能成为敌人的亲信,自然也不是当真如楚风所说的那般不堪,尽管他有些狂妄自大,但是却也颇是冷静沉着,他只是短暂地慌乱之后,便也笑道:“你怎么不知道我也是在拖延时间呢?” 双方拖延时间的目的是相同的,都是在等待九阶决战的结果,在此之前,过早地决定楚风的生死,的确很不明智,所以拖延一下时间,无疑是很好的选择。 “你不能拖延时间,如果她战死,那我拼死也会拖上你。如果她战胜,那么她也会杀了你。所以你怎么样都是死,你不能拖。”楚风笑着道,“你只是在掩盖你的胆怯而已。” 晏危笑了起来,还没有说话,神色却骤然变化,迅速地侧身退开半步,但是终究还是晚了半分,一道血色剑光从大海之中陡然斩出,直接将猝不及防的男子左半身体彻底斩落,鲜血顿时泼洒而开。 “你看,我说过的。”楚风朝着艰难地闪过那一击,正在全力修复身体的男子笑了起来。尽管他笑了起来,但是他却很不轻松,他暗地里不动声色地将一口血悄悄地吞入了腹中,故作轻松。 此时星辰岛附近全是鲜血,其中不乏高阶修士充满了灵气的鲜血,但是这些鲜血的问题就是因为充满了灵气和修士本身的法则,所以难以在短时间内炼化。 以他现在的状况,想要强行驱动,就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 方才那一次斩击便也已经是竭尽楚风的全力的斩击,想要再发动一次,也已经变得极其艰难了。 “我是否可以认为你已经强弩之末了呢,那样凛冽的攻势只发动了一次,便不再继续,终究还是伤得太重了吗?”晏危虽然受创,然而却保持着难得的理智,分析道。 “呵,你又怎么知道,我是不是在等着你这样想,好露出下一个破绽呢?”楚风又笑了起来,“或者,你又怎么知道,我是不是故意如此说,让你高度戒备,损耗心神呢?” 晏危顿时感觉到了棘手,因为楚风说得对。 他对楚风的伤势终究只是猜测而已,他不过八阶下段修为,根本不敢贸然和楚风正面对抗。 他如果因为自己的猜测而放松,那很有可能便真的还藏着一剑斩来,那一剑,自己躲得开也会再次重创,只是他没有信心在已经受创的情况下还能躲开那样的一次斩击。 但是如果一直保持着警惕的话,那就意味着他必须时刻提防着,然而一个人的心神是有限的,一旦过度保持了紧张,那很有可能就会在接下来的时间内陷入极度的疲惫之中。 他是在逼自己主动出战。 晏危知道楚风的想法,但是他发现自己现在不管怎么做,都已经落入了楚风的下怀,不管怎么做,对自己都是弊大于利。 好可怕的敌人。 灵红萝看着晏危的眼光里多了几分鄙夷和不屑,真是个徒有虚名的人物,也就欺负师傅那样的老实人还能利落一些。 这才交手几个回合,就完全落入了自己的圈套之中,亏自己还想看看他到底有几分本事能当整个魔焰国的军师,想来真是无聊。 灵红萝歪着头略微挑了挑秀眉,挤了挤眼睛,楚风都收在眼底,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个丫头分明也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却还是跟个小姑娘似的,俏皮得紧。 楚风的笑容落在晏危的眼里,有一些嘲讽的意味。 晏危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决定必须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对方毕竟已经受伤了,自己不能就这样任由对方安逸下去。 男子刚刚准备行动,远方的九阶对决的战场中传来了一阵阵轰隆隆的巨响,扶柳口喷着鲜血倒飞而出,那连成一片的宫殿顿时烟消云散,所有氤氲的雾气,清幽的仙乐,与美丽的仙女,都在一瞬间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扶柳被天宫反噬,但是胜负到底如何,却无人知晓。 而后,一个身影突然冲破了所有的光芒,所有的烟雾,向楚风极速而来。 那个人来的速度很快,但是却明显不是主动的飞行,而是遭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力道,被巨大的力道所抛掷而出! “走!”林颦的身影终于显现在了众人的眼里,哪怕只是一瞬间,也有人看清楚了,那个身影便是林颦。 林颦的模样很狼狈,一些地方血肉都已经彻底崩溃了,露出骨骼,而且骨骼之上烙印下了他人的道则,尤其是隐隐发黑的色泽,似乎显示林颦中了剧毒。 楚风都没有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便被林颦一把拽住拉入了林颦的臂弯之下,借着巨大的惯性向星辰岛落去。 而片刻之后,其余的九阶修士才纷纷追逐而至。 这些九阶的修士脸色都很不好看,一个个苍白而没有血色,那是他们极力运转功法所遭遇到的反噬所导致的,哪怕再刚才的那一片刻,完全是他们压着林颦打,他们也受了不小的创伤,尤其这样的创伤还都是内伤。 “追!她现在极其虚弱,不能让她逃了!”怒炎大声喊道,他现在是所有保留着战力的九阶修士之中战力最强之人,因此自然地成为了中心的力量。 其他的九阶修士念头也与怒炎相同,绝对不能让林颦逃了,她方才借着那样巨大的冲击才艰难地冲出了包围圈,现在只怕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么多人联手对付她一个人,不可能无法拿下! 林颦抱紧了楚风,迅速地通过运气不断地调整着自己滚落的方向,逐渐从下落变成了向天空冲去,而后冲破了云海,瞬间便浮在了云海之上,向着星辰岛中央山峰的山顶飞去。 一个个九阶修士在其后穷追不舍,但是奈何林颦早已借着巨大的冲击甩开了他们一大段的距离,他们此刻也都个个负伤,难以在如此远的距离内造成有效杀伤,只能竭力地追击。 虽然林颦占据了先机,但是终究负伤太重,距离在逐渐地被拉近,而林颦则紧咬着牙关用最快的速度向下俯冲中,朝着那片星海一头坠落下去。 “噗通——” 水花四溅,林颦和楚风一起落入了星海之中,瞬间便失去了踪影,而对星海一无所知的九阶修士纷纷停住了步伐,直到佘俊群带着赵蕊登山了山峰顶端。 “星海之中是一片破碎的空间,就仿佛是一个迷宫山洞一般,他们就藏身在那其中,再也无处可逃。” 第750章 诉衷肠 穿过了一片片璀璨的星河,等到楚风感觉到脚踏实地的感觉时,他们已经置身于一片扭曲的宇宙之中。? ? 这片宇宙不是他和珊瑚曾经到过的那片宇宙,但是到底在哪里,他也说不清楚。 但是既然林颦到了此处,那想来应当便是安全的吧。 林颦松开了抱住楚风的手,脚步一阵踉跄,又是一大口血吐出,整个人仿佛脱力了一般地缓缓跪倒在地。 楚风顿时一惊,蹲下身去扶住林颦双肩,使得林颦不会完全地倒下。 他刚想开口询问林颦的伤势,林颦却已经浅笑道:“你没事吧?” 楚风怔了许久,才摇了摇头,问道:“你……你才是,伤势……” “我来帮你疗……”林颦眼眸里满是欣喜与安慰,笑着开口,话还没有说完又是一大口血吐出,洒落在星空之中。 楚风摇了摇头,才道:“我没事,现在还是你需要疗伤,我来帮你疗伤。” “我……”林颦愣愣地看着楚风,而后眼帘微微低垂,长长的睫毛微微眨动着,面上浮现一丝红晕,而后她低垂着头颅,轻轻地点了点头。 楚风与林颦相对而坐,四掌相互抵着,楚风还没有开始给林颦渡气,林颦的真气却已经抢先一步渡入了楚风的体内。 楚风顿时瞪大了眼睛,万分惊讶地看向林颦,却见得林颦就仿佛是一个害羞的邻家女子一般,眼眸里蒸腾着氤氲的雾气,有晶莹的泪水在眼角凝结而后顺着两腮不断地滑落。 “我要死了。”林颦轻声说道,有些羞怯,她说着咬了咬自己的唇,又把头低了下去,似乎不敢与楚风对视。 楚风想要拒绝林颦的真气,但是林颦的真气却一直粘着楚风,使得楚风难以脱离。 楚风也不敢强行抗拒林颦的真气,因为那会使得他们二人受到反噬加深伤创,林颦现在的状态本来就已经极其糟糕,再添哪怕是一分伤势,局面都将会糟糕到根本无法处理。 “你……你何苦……” 楚风看着林颦,神色之间满是怜惜之意,他不知道林颦为什么要对自己如此之好,完全不在乎她自己的生死。 “不要说话,我帮你疗伤。” 林颦又抬起了头,唇角微微上扬,有一丝浅笑,那是一种很幸福也很知足的笑意,仿佛对人间再也没有了别的奢求。 林颦的真气质量远比楚风的真气质量高,所以她帮楚风疗伤自然比楚风自行疗伤快了数倍不止,不过片刻之间,便把楚风所有的内外伤都基本调理了一遍,气血也都梳理通畅,不再震荡逆涌。 林颦缓缓地松开了手,她没有把自己渡入楚风体内的真气收回,而是使之完全残留在了楚风的体内。 林颦的嘴角又浸出鲜血,但是她却安心地笑了起来,她伸手用有些冰凉的小手轻轻地摩挲着楚风的面庞,低声道:“你……一定……一定要活下去。” 楚风伸手握住了林颦的手腕,身躯有些颤抖,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林颦要这样对自己,自己分明与林颦不过是见过数面,他们甚至还当过敌人……她为什么要为自己付出这么多。 楚风看着林颦那清秀的容颜,看着那张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的面庞,看着那双雨帘之后透露出无限的缱绻情意的眼睛,视线顿时变得模糊起来,一股辛辣的感觉冲上了他的喉头。 “不要哭。”林颦轻轻地咳嗽着,却明显是在压抑着自己的伤势。她身躯缓缓地前倾,轻轻地靠入了楚风的怀里,倚靠在那温暖的胸膛里,嗫嚅道,“好温暖的感觉。”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才颤声道:“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啊。”林颦轻声道,一只素手握住楚风的手,一只手微微牵住楚风的衣物,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一丝让人觉得温暖,却更是刺入肺腑的尖刀的笑意。 “从小就没有人对我好。”林颦轻声道,“没有人告诉我要怎么样去生活,也没有人会在意我开不开心,没有人在意我想哭还是想笑,你是唯一在意的那个人。” 楚风的手不自禁地一颤,握紧了林颦冰凉的小手。 “还记得在剑园的时候吗……他们都不在乎我……只有你,你递给了我一把雨伞。” 林颦微微笑着,神色有些黯淡。 “你把伞递到我手中的时候……那温暖的触感让我好喜欢,好喜欢……再也忘不掉了。可是师傅把那把伞毁了……我保护不了它……我只能留下一截,一直陪着自己……看着它,就好像想起了你……能让我在惶恐害怕,孤单无助的时候……感到那一阵暖意。” 楚风微怔,目光落在了林颦腰间挂着的那一支竹箫之上——他一直以为那是一支竹箫,其实那是……他当年送给她的那把伞的伞柄的一截,他当年分明见过那把伞的残骸,但是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林颦……会把它挂在身边这么多年。 分明只是很微小的一个帮助,却让林颦记挂了这么多年……她……她以往到底生活在怎样的黑暗之中啊! “我真傻,那天没有认出你来,还跟你动手……”林颦说着,又露出了羞赧的笑容,两手扣住了楚风的手,神情之间很是满足,“如果不是今日再见到了你,我竟然不知道……那天的那个人是你……可是除了你,还有谁会关心我呢,我真傻……” “那一天……你拥抱了,还是和那一年那般温暖,温暖得让人眷恋,不愿意离开……”林颦樱唇微微翕张着,道。 “我分明是在伤害你……” “可是……那是那么多年来,唯一有人给我的拥抱。”林颦笑了起来,抬起头,眼泪却顺着面颊流淌了下来,碎成一地凄美的花朵。 楚风强忍住自己的眼泪,松开了林颦,道:“我马上帮你疗伤,来,疗伤啊。” 他握紧了林颦的小手,但是林颦的真气却锁死了自己的脉门,使得他无法将自己的真气渡入林颦的体内,为林颦疗伤。 “你打开啊脉门啊!”楚风血红着眼睛,额头青筋爆绽,声嘶力竭地怒吼起来,音调因为激动而变得格外地诡异。 “没用的,我快要死了。”林颦微微地笑了起来,然后她又微微地前移了身体,靠近了楚风,仰面看着楚风,伸手擦了擦楚风的眼角,才把眼睛笑成了一个好看的月牙,露出浅浅的酒窝,道,“不要哭,笑一个嘛。我喜欢笑,我也喜欢你笑的样子,笑起来,就好像是阳光一样,洒在身上,暖暖的。” 楚风吸了吸鼻子,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泪水,咧嘴笑了起来。 “噗嗤——”林颦忍不住笑出声来,却也跟着咳出一大口血,吐在了楚风的衣衫上,触目惊心的黑血,让楚风愈地感到痛苦。 他分明什么都没有为林颦付出,林颦为他付出这么多,让他如何能好受,如何能平静,他只觉得心里仿佛是刀绞一般的疼痛,痛得难以呼吸。 “我是林颦,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林颦娇小的身躯蜷缩在了楚风的怀里,轻声问道,就仿佛随时要睡着了一般。 是啊……他们甚至还从来没有交换过自己的名字。 “楚风,我叫楚风。”楚风的一只手揽住林颦的肩头,一只手握紧林颦的手,看着在怀里的林颦道。 “楚风,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林颦问道。 “喜欢……喜欢……”楚风抱住林颦肩头的手攥紧成了拳,指甲深陷进入了肉里,鲜血不断地浸出。 “没有骗我?”林颦往楚风怀里靠了靠,温柔地笑道,伸手在楚风的脸上摩挲,仿佛是要把楚风的模样完全刻进自己的心里一般,连这触感都要铭记。 “没有骗你……我怎么会骗你呢……”楚风笑着,道。 “真好。”林颦笑着道,接着她却哭了起来,眼泪接连不断地从眼角滑落,就仿佛是秋雨绵绵,秋汛来临,秋水决了堤。 汹涌而出的泪水沾染在楚风的衣襟之上,顿时濡湿了一大片,“可是我要死了,我再也……再也无法见到你了……我好怕……” 楚风唯一能做的,只有抱紧了林颦。 林颦忽然推开了楚风,坐起身子,抹了抹眼泪,才看着楚风,而后她伸手按在了楚风的肩上,身躯缓缓地向前靠近着,直到小巧的鼻尖与楚风的鼻尖相互贴在了一起,她才轻声道:“吻我,好么?” 楚风愣了愣,他看着林颦那一双眸子,感受着林颦那微弱的呼吸所带来的淡淡芬芳。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他们互相对视着,感受着彼此愈来愈沉重的呼吸,终于都缓缓闭上了眼睛。 林颦抱紧了楚风,整个人贴在了楚风的身上,双手紧紧抱住楚风的脖颈,楚风的手有些僵硬,但是最终还是搂在了林颦的腰间。 林颦的唇很柔软,却很冰冷,冷得彻骨。 楚风知道,林颦没有说错,她快要死了,而他却无能为力。 林颦是为自己而死的,如果她不是因为自己分了心神,她不会死的。 楚风充满了自责,却只有用更紧密的拥抱来回应林颦,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林颦突然松开了唇,楚风也睁开了眼睛,看着林颦,两个人的眼神里,都有些茫然,却又有着一股炽热的情绪,仿佛是在燃烧一般。 林颦伸手拨开了楚风的衣领与长,开始亲吻楚风脖颈,楚风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要推开林颦,但是他看到伴随着林颦的亲吻而落在他身上的泪珠的时候,便再也没有了气力。 他觉得身体里有一把火在燃烧,把自己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他开始回应林颦的亲吻,开始亲吻林颦的耳垂和白皙的脖子,一双手开始沿着林颦曼妙的曲线缓缓地摩挲着,粗鲁而充满了力量。 楚风脑海只有一缕缠绕的绮念,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林颦咬住了楚风的耳垂,楚风不由得微微一阵寒颤。 “对不起,对不起……”林颦轻声地说道,眼泪簌簌地落满了楚风的肩膀。 给读者的话: 下一章接着言情………… 第751章 美梦 当楚风恢复神智的时候,已经与林颦赤裸着身躯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楚风一个激灵坐起了身子,看着身边那一具柔弱而无力的身躯,神情有些恍惚,他已经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得在与林颦的亲吻之后,就有一团火在他的体内燃烧,渐渐地吞没了他的理智。 楚风伸手将旁边的衣物拿起,披在了林颦的身上,才自己穿上一套衣物,有些痛苦而纠结地回想着过去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事情。 他依稀记得林颦嘴唇的触感,但是那之后的事情,便更朦胧,更模糊不清了,似乎有林颦哭泣着向自己道歉,有他和林颦之间的缠绵,然后……似乎还有一阵仿佛是婴儿一般诡异的哭泣之声,伴随着的却还有一阵阵阴冷的笑声。 然后……然后好像是林颦离自己而去? 楚风又低头看了看身边沉睡着的林颦,神色变得万分茫然。 林颦还在这里,那……那模糊印象之中离去的林颦又是谁? 刚才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楚风有些恼火地想着,然而他更为恼火的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这个错他不说的话,大概永远不会有人知晓,但是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自己,更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这些女子。 他看了看林颦,林颦侧着身子,还在沉睡之中。林颦的呼吸很微弱,仿佛随时都要死去了一般,她长而好看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让楚风莫名地一阵怜意,不禁得伸手,指背微微摩挲着林颦的面颊。 林颦睁开了眼睛,一双写满了羞怯的眸子看了看楚风,而后双颊爬上了绯红,才轻声嗫嚅道:“对不起……” 林颦一边说着,眼泪却又一边流淌了下来。 楚风默不作声,他不知道林颦说对不起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有预感,那与他那模糊错乱的记忆有关。 “噗——”林颦突然又吐出一口血,血色乌黑,已经凝固,显然都是淤血。 林颦裹紧了披在身上的衣衫,缓缓地坐起身,看着楚风,才怯生生地道:“不要恨我……不要恨我好不好?” 林颦的语调近乎是在哀求一般的,充满了一股令人心塞的凉意,让楚风的心又软了下来。 楚风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你……” 林颦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又吐出一口血,微微地蜷曲起来,抱紧了自己的身躯,才道:“祖师……祖师……需要一具肉体……所以……她让我……和你……” 楚风看着林颦,突然冷笑了起来,笑得有些无奈,笑得有些悲凉,笑得喘不过气来了,才道:“所以你连自己的肉体都出卖了吗?” 林颦摇了摇头,看着楚风,坚定地道:“我没有。” 楚风看着林颦,林颦的眼眸一如楚风第一次见到时一般的,有万千的惆怅,也有万千的凄苦,都化作了一帘秋雨,潇潇不歇。 但是在雨帘之后,却已经可以见到远方的一缕阳光,刺破了层层的乌云,照射在了这终年被阴霾所笼罩的大地上。 “我喜欢你是真的……”林颦说着,又低下了头,“……一切都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楚风默默地看着林颦,终于叹了一口气,不管为什么,林颦是为了他才变成如今的模样,这是事实。 “楚风,我快死了。”林颦又一次强调道,嘴角微微扬起,那笑容却一点也不恐惧,“祖师把我体内所有的灵气都抽干了,她占据了我们的孩子的身体,她……重生了。” 楚风想起了模糊的记忆中那阵阵的婴儿啼哭,蓦地一阵寒冷。 楚风微微瞑目,终于有些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一个大局,是星河仙子那个女人布下的大局。 她快要死了? 不,她快要死了本来就是做给所有人看的假象,她只是为了达成她的目的而已。 楚风看着林颦,心肠再一次软了下去,他知道如果真的要怪谁的话,那只能怪他自己没有定力,也只有怪星河仙子的局布得太疯狂。 他伸手握住了林颦的手,想要试探一下林颦的经脉,却发现林颦的经脉已经彻底封死了,想要渡气进入其中,林颦就会在瞬间被体内的真气彻底撕碎。 楚风的脸色一变,他反手试探林颦的脉象,林颦的脉象,早已断绝。 楚风的脸色愈发地有些可怖,也有些阴沉,脉象断绝的人,便是死人。 林颦却浑然不觉地露出了一丝浅笑,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她轻声道:“你喜欢我吗?” 楚风的脸色阴沉得有些可怕,他不知道在星河仙子原来的局里,林颦会不会死,但是至少现在林颦会变成这样必死的局面,有一半是因为他,有一半是因为星河仙子。 楚风并不知道的是,林颦在为楚风疗伤的时候将自身的真气留在楚风的体内的时候,就已经违背了星河仙子的命令。 那大概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违抗别人的命令,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但是她想要让楚风活下去,哪怕自己会因此连最后的一丝生机都丧失,她也要让楚风活下去。 有一种想法,叫做你比自己更重要。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喜欢,所谓的爱吧。 林颦觉得有些疲惫,她身躯缓缓向前倾倒而去,倒入了楚风的怀里。 她轻轻地咳嗽着,一只手按在楚风的胸膛上,想要撑着楚风的胸膛坐起来,但是她早已没了力气,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难以完成了。 楚风微微侧着头,面颊贴着林颦的头颅,手臂搂紧了林颦的肩膀,才轻声道:“我喜欢你……喜欢……你想要听,一千遍一万遍我也说给你听……” 林颦笑了起来,笑容就像是小孩子得到心爱之物一般的纯洁简单的开心,她轻声道:“我好想把我们的孩子抚养大……可是……”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斩钉截铁地道:“我一定会从那个女人的手里夺回来的……一定会的。” 那个女人,是星河仙子。 那个利用了林颦的女人,也利用了自己的女人,而布下这一个大局,只是为了从林颦的体内得到一具肉体。 那本应该是他们孩子的胚胎,连自然发育的时间都没有,便强行被星河仙子占据,催熟,瓜熟蒂落,而后便扬长而去。 哪怕林颦体内所有的生机都被抽干,哪怕林颦就此只有必死的道路。 林颦闭上了眼睛,往楚风的怀里靠了靠,温驯而乖巧地“嗯”了一声,然后道:“抱紧我。” 楚风抱紧了林颦,闭上了眼睛,咬紧了牙关,握紧了拳头,一语不发。 “好温暖。”林颦的声音变得更小了,轻得就像是一只蚊蚋的鸣叫,无论如何仔细地倾听,都淡得难以听清。 楚风低下了头,他感受得到怀里那具柔软的躯体正在渐渐地失去温度,他的身躯开始颤抖,关节因为发力过猛而开始发白,牙关发出了阵阵响声,太阳穴猛地凸起,一根根青筋剧烈地弹跳着,眼睛里开始充血,变得血红一片。 林颦感受到有湿润的雨点打落在自己的脸上,顺着面颊滑落,滑到她的唇边,咸咸的,里面满是苦涩,满是痛苦。 “下雨了。”林颦轻声呢喃,“听说,我被捡到的时候,也是一个雨天,在东海的渔船上,被襁褓包裹着……我的父母不喜欢我,我的师傅也不喜欢我……但是至少在我死之前,我喜欢的人,喜欢我。” 林颦说着,眼泪流淌得愈发汹涌。 “楚风,我不想死,我好想一直这样被你抱着。”林颦的声音变得飘渺,变得虚无,就仿佛是穿越了千古而来的一声叹息,随时都可能会就此断绝。 “你不会死。”楚风强忍住哽咽,道。 “可是我终究还会死。”林颦睁开了眼睛,抹了抹自己的眼睛,伸手擦干了楚风脸上的泪,才擦干的泪水却流得更加肆无忌惮,“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跟你说……我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想和你一起做……” 楚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才知道,原来自己肉身所承受的那些痛苦,比起这样的心如刀绞来说,都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疼痛。 这样的疼痛,大概自己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好嫉妒那个以后会和你相守终生的女人呐……”林颦轻轻叹着,“我死了,你还会记得我吗?” “我会记得你的,记你一辈子,一千年,一万年,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楚风压低了声音,就像是一只困兽。 “那就好。”林颦抹干净自己脸上的泪痕,又问道,“我现在的样子漂亮吗,眼睛是不是很肿?” “不,很漂亮……”楚风的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只剩下了一片空白,与连绵的轰鸣。 “那就好。” 林颦说完,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再也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动静,那长长的睫毛也不再颤抖。 只是她的神态很安详,嘴角挂着一丝浅笑,就好像是在做一个无比美妙的梦。 只是这个梦,永远不会醒过来罢了。 给读者的话: 其实我还是很喜欢林颦这个角色,但是这个便当却还是不得不发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52章 第三座碑 楚风怀抱着林颦渐渐凉下去,变得有些生硬的遗体,在虚空之中坐了许久,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就好像他也随之死去了一般。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的时间,楚风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看着远方,神色之中是说不出的痛楚,说不尽的折磨。 楚风还是没懂,他对林颦又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或者说,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对别人的感情,到底是什么类型的……他只知道,他无论如何不想要失去他所珍惜的那些人。 林颦这个名字,从此会永久地在他的心中,占据一席之地,那是谁也无法撼动的一席之地……与另外一个为他而死的女子一般,成为了他心中永远的遗憾。 楚风低下头,轻轻地亲吻了林颦的额头,冰凉的触感,让他的眼眶里,又多出了几分湿润。 “你真是……何苦呢。”楚风深呼吸一口气,仰天长叹。 楚风很细致地把林颦凌乱的青丝一根根梳理好,使得它们都柔顺地披在林颦的脑后。 楚风把它们握了起来,而后取出一根白色的丝带,把那依然如锦缎一般光泽的长发扎了起来。 楚风不懂得如何打理发型,也不知道林颦生前又喜欢什么样的颜色,什么样的发型,所以他选择最为简单的白色,也是最为简单的马尾。 楚风看着林颦的目光里,满是心疼,满是怜惜,更多的是刺痛,撕心裂肺的痛。 楚风为林颦穿好了衣裙,不是林颦那一身已经破旧沾满了血污的衣裙,而是楚风芥子囊里的衣裙,那是他之前带着梁梅在人间行走的时候帮梁梅携带的衣物,而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林颦的身躯很瘦削,但是却很高挑,所以同样有些瘦弱的梁梅的衣物对林颦来说有些短,但是大小却还是很合体,加之裙摆的遮掩,也并不会显得太突兀。 整个过程,楚风的神色都很庄重,没有半点的念想。 当他为林颦换好了衣裙之后,他把林颦的双手合十在了一起,轻轻地推放到林颦的胸前,就好像是一个在神明面前祈祷的少女。 楚风一只手揽住林颦的肩头,一只手穿过林颦的膝盖弯,将林颦抱了起来,抱在自己的怀里,缓缓地在虚空中行走着。 他不知道自己能够去哪里,他知道敌人还在前方等待着自己,尽管他体内有林颦为自己渡入的真气,那些真气也会因为失去主人的控制,而渐渐失去本身的法则,然后化为楚风的真气,但是他知道自己依然不会因此是那些九阶修士的对手。 因为这些真气,都只是一次性的消耗品而已,他的肉体,依然还是八阶初段的肉体。 他也不能抛弃林颦,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大概便是在这一片宇宙之中漫无目的地前进,然后等待着命运把一切决断吧。 但是他不会死的,他会努力地活下去,拼尽一切地活下去。 因为他答应过林颦,他会好好地活下去。 他从来不轻诺,诺言既然许下,那就一定……一定要完成。 在长久的漫无目的的漫步之后,楚风眼前的宇宙终于又有了轻微的变化。 一条银河被他踩在了脚下,向宇宙更深处蔓延着,而在这条银河的四周,到处都是破碎的空间裂纹。 楚风的目光望向了银河的尽头,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但是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前进着,他前进的步伐缓慢而有力。 他不知道追兵会什么时候追到自己的身边来,但是他的心,却一点也不着急,就好像是只想抱着这具躯体,在这条路上一直前行一般。 这条道路很漫长,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甚至就连楚风也有些渴望着这条道路不要有尽头,这样他就可以抱着林颦,一直这样安安静静地走下去。 然而再漫长的道路也终究会有尽头,当这条银河穿破了宇宙虚空的壁垒的时候,这条路就已经到了尽头。 楚风看着眼前的漆黑的空间裂隙,他不知道在这裂隙之后会是什么,所以他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我会带着你一起离开的。”楚风笑了笑,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林颦,而后迈出了步伐,神色平淡。 经过了适才的大起大落,痛苦,挣扎和愤怒之后,他此刻的心里一片空灵,所想做的事情,也再简单不过了。 带着怀里的女子离开这里,离开这不属于她的地方。 楚风迈入了那虚空的裂隙之中,眼前只有一片黑暗,什么也没有,无论是光,还是声音,都没有。 四下里一片寂静,如同死亡一般的寂静。 实际上,这里就像是一个死亡的空间。 但是楚风在这无声无光的环境中,依然淡然地走着。 他不会觉得寒冷,也不会觉得寂寞,因为他怀里还抱着一个人,她还陪着他。 所以他不会觉得冷,也不会觉得寂寞,他只需要不断地向前走,把她带离开这里,去到外面的世界。 他在黑暗中前行,逐渐失去了时间的观念,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行走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片光芒,璀璨地撒开,照耀在他的脸上,使得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光芒很强盛,他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是他走进了那片光芒之中,闭着眼睛,继续地前行,依然不知时间地前行。 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光芒终于渐渐地减弱了下来,楚风睁开了眼睛,他处在一片夜空之中。 深蓝色的夜空卷成了筒状,一颗颗繁星点缀在夜空之中,或远或近,不断地闪烁着,只消得一眼看去,便仿佛会陷入无边浩瀚的宇宙之中。 顺着这夜幕所围成的通道,楚风继续前行着,前往夜空的最底部。 眼前的周天星辰在不断地变幻,他的耳边开始出现了嘈嘈切切的私语,就好像是有千万人在他的耳边反复地低语着同一件事情,但是无数重的回声重叠在一起,就使得这嘈嘈切切的私语变成了刺耳的噪声,令人难以忍受,也无法忍受。 楚风却默默地承受着,完全忽略了这一切,默默地前行着,时不时地看一眼林颦,脸上也渐渐浮出了笑容。 那是如林颦嘴角所挂的笑容一般的笑容,温和而从容,满足而幸福,对未来没有奢求,对当下充满了感恩。 夜幕所围成的通道也终于终结,出现在楚风眼里的不再是星河宇宙,而是一片破碎的世界。 这的确是一个破碎的世界,分不清大地与天空,四面八方都是一模一样的,没有任何的区别。一片片虚无单薄的空间碎片在空中缓缓地浮沉着 无数的裸露的红石的岩石在漂浮着,岩浆在流淌着,远处的景色更是朦胧不堪,但是也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是红色的基调,其间有黑色的物质在流淌。 在近处的裸露的岩石上,无论头朝着哪个方向,都可以站稳,不会坠落。 如果仔细辨认的话,还可以发现一些还没有完全风化的骨骼,但是看其色泽,只怕也已经过去了漫长得难以说清的岁月。 下昆仑? 这里的景色与下昆仑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都是一样残破不堪的世界,都是一样漂浮的岩石,都是一样的暗红色的色调。 楚风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他沉思了片刻,看了看怀里的林颦,然后他深呼吸一口气,开始抱着林颦在这片破碎的空间之中狂奔着。 他的目光在不断地搜寻着四周,他没有发现任何死物活动的痕迹,这个世界就像是真的死了过去一般。 他狂奔了不知多久,而后他终于停留了下来,因为在他的眼中,出现了一座石碑。 在天际的那块最为巨大的悬浮的岛屿之上,伫立着一座古朴而沧桑的石碑,那座石碑仿佛已经沉睡了无数的岁月,一直在等待着有人来将它唤醒。 楚风看到它的那一刻,脑海里顿时一片轰鸣。 楚风真的从来没有想到过,第三座三极碑,会在这里,在星辰岛。 大概谁也不会想到吧,第三座三极碑,就在星辰岛星海的最深处隐藏着。 楚风看着那座古碑,心中顿时有着万千的感慨,不知道应该如何言说。 楚风抱着林颦走到了三极碑的跟前,依然只不过三尺高低的一座碑,无论隔得多远,却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连碑面上的每一个痕迹,都不会看错。 楚风沉默了许久,然后他放下了怀里所抱着的林颦,温柔地让林颦平躺在地上。 他不忍心把林颦收进芥子囊里——那是收容物品的方式,他怎么忍心那般对待她? 楚风默默地看着这座三极碑,一语不发。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在下昆仑,无数的死物坐在三极碑之前坐而悟道。 如果自己将死气渡入林颦的体内并将其慢慢引发的话,那被死气所激发的林颦会不会就此苏醒呢? 只要苏醒之后的林颦,也能够如同那些死物一般参悟三极碑的话,那应该就会和复活……差不多了吧? 楚风看向了林颦,眼眸之中燃烧起了一缕光芒。 第753章 那具躯体 楚风看着林颦的遗体,认真地考虑了许久。 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且不说能否成功,便就算是成功了还能如何? 林颦终究还是去世了,那复苏过来的,最多也只不过是带着林颦一丝执念的行尸走肉罢了,用本能占据着林颦的肉体,驱动着林颦行动,那对于林颦来说,就是一种亵渎。 他可以用炼尸的手段去亵渎自己的敌人,但是他却无法亵渎自己的爱人。 哪怕他执念再深,他也做不到。 楚风握紧了拳头,看着三极碑,而后长叹一声,微微瞑目,许久不语。 造化……弄人啊…… 过了许久,他才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看到了一名少女红衣白裙,半倚着三极碑,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情意缱绻地看着楚风。 林颦! 楚风的心陡然一颤,伸手迈出一步,呼喊刚刚走到喉咙,便被楚风硬生生吞了下去。 楚风回过头,看了看在自己身后安详地睡着的林颦,沉默了许久,才扭过头,看着那少女,目光中隐隐流露出几分痛恨之意。 他终于清楚那换乱的记忆力,那个离他而去的林颦到底是谁——这使得他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愤怒,带着满是敌意的目光看着那少女。 少女迎着楚风的目光,“咯咯”地笑了起来,道:“何必如此痛恨我呢,至少她在死之前,做了很多她这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也占有了她这一生最爱的男人——她死得没有任何遗憾,你应该感谢我才是,没有我的帮助,她的下场会更凄惨的。” 楚风不怒反笑,那笑容满是讥诮,也满是自嘲,道:“那么我该叫你什么呢,我的女儿么?” 少女“啧啧”两声,道:“你这样的挑衅很不明智。” 楚风目光中的光芒愈发阴鸷,双手已经攥紧了拳头,骨骼发出了轻微的响声,整个身躯都在剧烈地颤抖。 “我本来就不聪明,所以也不需要明智。”楚风冷笑着看着少女。 这具躯体本来应该是他与林颦结合的结晶,一个不可能诞生的结晶,此刻却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然而她的体内却进驻了另外的一道灵魂,一道让他无比痛恨的灵魂,一道亲手打造了这个悲剧的灵魂。 “她会死,那是因为救你负伤太重,要知道,帮她把修为提升到九阶巅峰,消耗了我很多的精力,我可不希望白白浪费这样的一个人间代行。”星河仙子微微耸了耸肩,一脸的云淡风轻,“但是谁叫她那么喜欢你呢,如果她早听我的话,随便找个男人帮我重塑一具肉体,她怎么会死呢?” 楚风猛地握拳,语气坚定不移地道:“你真该死。” 星河仙子撇了撇嘴,略微用眼角的余光一扫楚风,巨大的威压便顿时压在了楚风的身上,压得楚风整个人顿时便跪倒在地,口吐鲜血,林颦为他所疗养好的伤势几乎在这一瞬间全数爆发。 而楚风脚下所踩的悬浮岛,也顿时崩裂而开,成为无数虽小的石块,在空中胡乱飞舞。 “哪怕我真的该死,也轮不到你来杀我。”星河仙子眯着眼笑了起来,“我想要杀你,连手指都不用动的,一个眼神,就够将你挫骨扬灰无数遍了,所以你的抵抗是徒劳的。” 楚风擦了擦嘴角的血渍,艰难地站起身,看着星河仙子,目光里丝毫不遮掩自己的敌意,吐出一口血沫,道:“你又怎么能杀我呢?” 星河仙子眯起了眼睛。 “你将那条通道留下来,不就是想将我引来此处么,刻意将我引来此处,自然是有目的。现在你的目的还未达成,你又怎么会杀我呢?”楚风冷笑道。 星河仙子微微一怔,不由得轻轻抚掌道:“反应不错,如果你能早有所觉悟,没准颦儿还就真能与你长相厮守,而我只不过借用一具躯体,孩子你们可以想有多少就有多少,也不必在意这一个对不对?” 楚风冷笑了两声,才道:“那我现在很有讨价还价的本钱。” “不,你没有。”星河仙子微微一笑,指尖微微一点,千万道星辉陡然在这暗红色调的空间之中浮现,围绕着林颦的遗体,似乎只要楚风有一个不字,就要将林颦的遗体彻底摧毁。 楚风的瞳孔瞬间紧缩,咬牙切齿,一个声音在喉头爆发道:“你敢!” “你没有任何可以威胁的我的东西,哪怕我现在的确需要你……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是唯一的人选。”星河仙子语气渐渐变得冰冷起来,“我最讨厌的便是你这样愚蠢的人,这样简单的事情还需要我来解释,才能让你明白。” 楚风沉默了许久,才道:“我认为你弄错了一件事情,在我看来,人死了便是死了,你用她的遗体,也威胁不到我。” “所以我说我讨厌你这样愚蠢的人。”星河仙子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所有星辉流转,又是千万道星辉凝结成一道道光束浮现在楚风的跟前,环绕着楚风,“你不是唯一的人选的意思就是,我完全可以杀了你。” 楚风嘴角微微抽搐,而后他深吸一口气,才道:“那你可以杀了我。” 星河仙子秀眉一挑,旋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咯咯”的笑着,前仰后合,就好像是一个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笑得纯正无邪的少女一般。 “直接让一个人死是一种恩赐,真正威胁一个人,是让他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星河仙子说着,信念一动,林颦的遗体便被她的真气所拖曳着到了星河仙子的跟前。 星河仙子的面容与林颦极为相似,只是眉宇之间还有一些楚风平凡的特征,使得她比林颦要略略逊色三分。 星河仙子一只手扶住林颦的肩头,一只手缓缓地沿着林颦的躯体游走着,才戏谑地嘲讽道:“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有一种女人只喜欢女人,这个世间,还有一种人,喜欢尸体。你想要看看,二者的结合吗?” 楚风眉头一紧。 星河仙子“噗嗤”笑出声来,道:“当然是骗你的,不过比起直接毁灭她的尸体来说,还是一点点地折辱,更让你痛心吧?” 星河仙子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亲吻着林颦光洁的脖颈,然后轻启朱唇,在林颦的颈间轻轻地咬下了一口,留下了齿痕。 “你!”楚风双目决眦欲裂,怒吼出声。 星河仙子抬起头,才眯着眼睛笑道:“娘亲就算死了,肌肤也还是这般地细嫩柔滑,带着一股芬芳清香,难怪父亲会这么爱她了。” 星河仙子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放到了林颦的胸脯上,隔着衣衫抓握着,而后露出了轻佻的笑容,道:“父亲还记不记得,方才你是如何动手的呢?” 楚风脸色愈发阴沉。 星河仙子的手滑到了林颦的腰间,微微一挑腰间的裙带,手都还没有松开,楚风便已经带着无尽的悲愤咆哮道:“你要我做什么!” 星河仙子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而后幽幽一叹道:“这就是因为你的不明智,才招惹来的后果呀。” 那话语里的嘲讽之意,让楚风愤怒到了极点,但是他却发现自己竟然无可奈何,自己竟然只有默默地忍受。 “这座碑,是什么?”星河仙子眼眸里闪过几分怨毒。 “这座碑,叫做三极碑。”楚风顿了顿,才继续道,“你先把她还给我,我再继续告诉你。” 星河仙子冷冷一笑,却丝毫不在意,将林颦的遗体抛还给了楚风。 楚风接住林颦的遗体,露出了几分痛心的神色,一点点把林颦身上被星河仙子留下的痕迹抹去,把褶皱的衣裙打理平整,才在星河仙子不耐烦的目光中抱起林颦的遗体,接着道:“这古碑,一共有三座,似乎涉及着三个古代极其强大的人物,但是在这三个人之外,还另外涉及到一个古老的秘密,似乎对你们大帝所要争夺的东西有着巨大的帮助,所以才会成为各方的焦点。” 星河仙子微微皱眉,仔细地摩挲着古碑上的字迹,然后轻声道:“还有两座碑在哪里?” “一座在昆仑,那里有两位传说中的大帝,还有一座在妖界万壑山……那里葬身了一位传说中的大帝。”楚风缓缓地说道,眼神中露出了微嘲的神色。 “三千多年前,有一个鲛人族的男人突然来到星河,打开了这条通道,但是却惶恐地退走了。二十多年前,又有一个鲛人族的男人突然来到星河,同样打开了这条通道,但是再没有回来,你说他去了何处?” 星河仙子忽然缓缓开口说道。 楚风一怔,看着星河仙子,一语不发。 三千多年前的那个鲛人族的男人,应该就是鲛人族的那位大祭司。 而二十多年前的那个鲛人族的男人,应该就是鳞真。 鳞真到了星河,打开了通往这个世界的通道,却再没有回去。 而鳞真,却出现在了下昆仑。 这里,连接着下昆仑。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54章 一盏灯笼 楚风愣了许久,看着星河仙子,神色有些阴晴不定。 星河仙子虽然是大帝,但是她显然此刻还没有恢复到大帝的水平。 如果此地连接着下昆仑的话,那么下昆仑里的那三位九阶巅峰,未必不能与星河仙子一战——就算那会导致无法承受大帝的下昆仑崩朽从而引发更大的灾难,但是楚风并不在意。 但是问题是,楚风也不知道应该要如何打开通往下昆仑的通道。 星河仙子也没有等待楚风回答的意思,她在古碑前蹲了下来,看着那古碑上的字迹,而后微微抿唇,细细地思索着。 星河仙子思索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无趣,才扭头看着楚风道:“这座碑上的文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楚风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星河仙子蹙眉,站起了身,试着将这座碑拔起来,但是无论她如何努力,这座碑都仿佛是扎根在了那悬浮的岛屿之上一般的,纹丝不动,连一丝的颤抖没有。 星河仙子一挥袖,无数道星辉从虚空之中斩落而出,顿时将那悬浮岛斩成了无数的碎石块,但是古碑方圆三尺以内的岩石,却坚硬无匹,无论星河仙子如何斩击,都没有留下哪怕一丝一毫的痕迹,只有铮铮的声响不绝于耳。 楚风看着星河仙子的行动,目光微冷。 星河仙子也突然眯起了眼睛,缓缓地转过身,望向天边,楚风也随着一起转过身,顺着星河仙子的目光望去,只见到天边出现了一个个身影。 那些身影楚风都很熟悉,那正是之前围攻林颦的那些九阶的修士们的身影。 “他们想要的,就是这座碑。” “呵。”星河仙子冷笑两声,却没有用任何地点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所有的人都在远处就看到了那座碑,那一刻,每个人都听到了自己的心发出了一阵强有力的跃动,就仿佛是雷鸣一般,充满了力量。 那就是他们在出发之前所被告知的需要得到的东西,当他们以为此次的围攻只是一个简单的线索的时候,这个东西却突兀地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突然天上落下了一个巨大的馅饼,让人欣喜得快要发狂,根本难以克制自己激动难耐的内心。 但是他们旋即看到了在那座碑下站着的林颦,气色全然不像是不久前才经过一番恶战,受到了巨大的伤创的模样。 那一瞬间,巨大的寒意便彻底笼罩了众人,因为他们的伤创虽然经过了这些时间稍有缓和,但是终究还是无法面色如常。 如果要战的话,那他们只怕会必死无疑。 所有人都在远处停了下来,不敢再靠近。 “呵,都是一些胆小到极点的可怜虫。”星河仙子满是嘲讽地说道,她的声音不大,就只是说给楚风一个人听的而已。 楚风却笑了笑,反问道:“你面对比你更为强大的大帝的时候,难道不会觉得畏惧吗?” “畏惧,是无能之人才拥有的情绪。”星河仙子冷冷地道,“当你拥有脑子的时候,你就会知道,畏惧是完全没有作用的情绪,你只会根据情势做出最为有利的判断。” “因为畏惧而不会上前也是对他们来说有利的判断。” “他们做出的决策很愚蠢,这个时候,真正明智的决策,是拼死一搏。”星河仙子微微一笑,笑颜如花。 楚风神色一变,却见到星河仙子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十余里之外,横移距离根本不是一般的修士可以想象的距离。 她难道已经恢复大帝的修为了吗?这怎么会! “要怪,只有怪你们的愚蠢,我忍受这样愚蠢的气味已经忍受得够久了。”星河仙子面色冷峻,一声冷笑,无数道交织的星光在身边交错,形成一个个明亮得耀眼的十字,斩出一道道森寒凛冽的气息。 所有追击而来的人,在那一瞬间,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便被直接斩落,无尽的鲜血泼洒而出,一颗颗头颅漫天飞舞。 星河仙子倒负着手,站在泼洒的血雾之中,无论鲜血如何飞溅,都绕过了星河仙子,使得星河仙子衣衫之上干净整洁,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楚风在远处看着星河仙子,神色有些复杂。 他仔细在那些被斩杀的人中挪移着自己的视线,发现自己的几个熟识并没有在这些人之间,他们似乎做了很明智的选择,没有加入这次追击。 星河仙子在虚空之中缓缓踏步,走回了三极碑的附近,才继续道:“既然所有人都在争它,那我觉得,我也很有必要争它。” 楚风有些嘲讽地道:“那些知道争它有何用的人,都是古代的大帝,都是传说中甚至连传说都遗忘了的人物,你什么都不知晓,又要如何争它?” 星河仙子冷冷地笑道:“至少现在它还在我的手里,我有的时间来领悟这座古碑上的文字。” 楚风知道只要稍微给星河仙子一些时间,她不可能不会发现三极碑的一种解法。 他不知道他曾经发现的那些解法到底能够带给大帝怎样的好处,但是他并不愿意让星河仙子一直就这样参悟下去。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星河仙子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那个时候,就一定会有一些大帝察觉到这样的事情,让大帝之间的战争爆发,无疑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但是,这也只是楚风的想法而已,对于这样一个小世界,他毫无办法,因为他没有让小世界崩塌的力量。 楚风看着星河仙子在石碑之前坐了下来,开始仔细地描摹那石碑之上的字迹,而后又微微蹙眉思索。 星河仙子很快就把所有的字符都摩挲过了一遍,她略略地沉吟着,而后她向楚风道:“你过来。” 楚风看着星河仙子,终究还是走了过去,此刻他只是星河仙子手里捏着的一条蚂蚱,还不足以挣脱星河仙子的束缚,所以他只能先顺着星河仙子,等待着时机。 “用你的功法,描摹我所说的部分。”星河仙子缓缓说道。 楚风的眼皮不由得一阵颤抖,强行把内心中的惊愕压了下去。 他知道星河仙子也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这极其浅显的方法,自己能够想到,又哪里难得住星河仙子呢? 楚风把林颦放了下来,而后缓缓运转功法,开始在星河仙子的指使之下运功描摹同一个深度的笔画。 当他描摹完毕之后,第一层碑面顿时浮现而出,璀璨的光芒在缓缓地流转着。 星河仙子缓步上前,两手之中两重不同的光芒被她凝聚在手里,而后开始同时描摹剩下的字迹中的两个不同深度的笔划。 两重功法的修者。 当星河仙子描摹完最后的一道笔划的时候,第二层和第三层的碑面也都先后浮出,同时展现在楚风和星河仙子的眼里。 三重不同光芒的碑面相互交叠着,三股磅礴汪洋的气息顿时开始在空间之中弥散而出,就仿佛是穿破了亘古的长河,带着沉重的历史尘埃的气息,令人感觉到无比的沉重,甚至难以呼吸。 三个傲视绝尘的身影再度浮现而出,他们在相互交手,他们在不断地比拼,战得天崩地坼,战得日月无光,大地被他们的战斗所撕裂,海洋被他们的战斗蒸腾而干,山峦崩摧,星辰陨落,整个世界都仿佛是一片末日的景象。 楚风看着那碑面,沉默不语。 他虽然能够感受那强大的战意,但是他终究还是无法从中体会到什么。 他转头看向了星河仙子,星河仙子的脸上有一抹难以掩饰的喜色。 星河仙子在石碑前,不断地迈动着步伐,双手也在空中不断地笔划着,仿佛在参悟什么。 她时而欣喜欲狂,时而蹙眉深思,时而狂怒不止,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根本察觉不到外界发生了什么了。 看到星河仙子如此的模样,楚风也知道,星河仙子从第一重解碑里,便已经有所体悟,而且很有可能是抓住了那三股哪怕残缺破损,却依然强大无比的战意,因此才使得星河仙子产生了如此的变化。 如果任由星河仙子这样下去的话,那对星河仙子必然是天大的造化。 但是楚风不愿意让星河仙子得到这个造化,他对星河仙子的怨恨,到了极点。 然而哪怕他再怨恨,也知道此刻他也无法扰动星河仙子,他只能在星河仙子完全陷入自身思绪的这段时间内,做一些脱身逃离的尝试。 在下昆仑的时候,主事给了他一个灯笼,可以打开离开下昆仑的道路。 这里,既然连接着下昆仑,那么他也想试一试,那一盏灯笼,能否再次照亮他前方的路。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拿出了灯笼,而后缓缓地运气,激发着灯笼,使得灯笼发出柔和的黄色的光芒。 那条应该出现的光芒所铺筑的道路没有出现。 楚风有些沮丧。 但是下一刻,整个世界,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同一瞬间,一双眼睛猛地睁开,浑浊的眼里发出强烈的光芒,沙哑的声音自言自语道:“终于……找到了。” 第755章 海啸 剧烈颤抖的世界依然没有打断星河仙子的思绪,但是楚风的脸色却在这一刻大变。 因为虚空之中开始出现了一条又一条的裂痕,本来就残破不堪的世界,此刻更是变得愈发残破。 一片片空间的碎片就像是一块块破碎的玻璃一般,四处飞溅着,一道道刺眼的光芒从空间的裂痕之中照耀而入,就像是一口口利剑,更是直接导致了整个空间的加速崩塌! 星河仙子陡然睁开了眼睛,眼眸中凶光绽放,她看着楚风的眼神里充满了怒火,但是她没有工夫去管楚风,因为从那破损的世界的缺口中,一只大手已经从刺眼的阳光中打了过来,目标直指星河仙子! “什么人!”星河仙子娇喝一声,手中星罗伞转,身边顿时化为浩渺宇宙。 同样是使用星罗伞,星河仙子与林颦使用星罗伞完全是两个概念,星河仙子使用星罗伞,不再是制造出一片浩荡的幻象,而是真真地创造出了一个宇宙,无论是什么,都显得无比真实。 大手依然当头拍了下来,巨大的威势卷起了一阵阵暴风,所扫过之处,那一颗颗巨大的星体就仿佛是尘埃一般被直接打爆,连星系都只不过是一团污渍,被大手轻易地抹除。 但是星河仙子却没有丝毫的变色,神色淡然从容。 “收!”星河仙子大喝一声,将星罗伞陡然收起,整个宇宙也随之被纳入了星罗伞中,那只在宇宙之中横扫群星的大手也随着整个宇宙被直接收入了星罗伞中。 “啪——!”星罗伞陡然合拢,发出清脆的响声,而后伞面突然鼓起,呈现出一个细小的手掌的形状。 在伞面之下,那一只手不断地击打着伞面,想要冲出伞面的禁锢,使得伞面就仿佛是波浪起伏的海面一般,不断地浮出清晰的小手印。 尽管那大手已经被收入了星罗伞里,但是星河仙子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从刚才的威势之中,她已经感受到了这大手主人的可怕,她不敢让这大手与它的主人之间再产生任何的联系,不然,只怕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楚风握紧了手里的灯笼,一只手紧紧抱着林颦的遗体,缓缓地后退着,他感受到了星河仙子那凛冽森然的杀意,但是他不会放开手里的灯笼,因为刚才那股气息是主事的气息。 主事过来了,主事已经顺着灯笼指引的方向,找了过来。 现在,他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是否能为主事指引到前进的道路了! 破碎的世界崩碎成为了无数的世界碎片,一片片空间的碎片在空中飘舞着,翻飞着,就好像是凋零的花瓣,铺天盖地,到处都是。 世界的边缘裂痕越来越多,刺入这个世界的光芒也越来越多。 无论是虚空中漂浮的岩石,还是流淌着的岩浆,但凡是被那光芒所照耀到的东西,都在逐渐地化为灰烬,彻底烟消云散,所有的东西都在腐朽,都在崩塌。 楚风吞了口唾沫,星河仙子眼中杀意流转,一道星辉已经向楚风斩落而下,楚风想要躲避,却根本躲避不开,沉重的威压直接将楚风周围的空间锁定,他根本没有与星河仙子对抗的力量。 一片空间的碎片如凋零的花朵一般飘舞到了楚风的跟前,那一道凛冽的星辉斩在了那空间的碎片之上,顿时便被那空间碎片所吞没,片刻之后,耀眼的银光从那空间的碎片之中爆发而出,这空间碎片顿时被斩成为了数十片细小得难以看清的空间碎片。 直接斩裂了一个空间,方才的那一次斩击竟然蕴含了如此的威力,如果真的斩落在楚风的身上,只怕是连骨灰都不会给楚风留下! 星河仙子娇喝一声,方欲再出手,一具白骨却陡然出现在了空中,迈着极度缓慢的步伐走来。 那具白骨迈步的速度很慢,慢得让人着急,但是却给人一种极其可怖的感觉,星河仙子的眼眸里也流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那具白骨楚风很熟悉,无比地熟悉,因为这具白骨在他的芥子囊里,呆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当初与凤鸣山庄那一战,也是这具白骨在最后时刻,将楚风救了下来。 白骨缓缓地走着,一道道璀璨的霞光从崩碎的大地之中飞舞而出,缠绕在了白骨的尸骨之上,渐渐地幻化成为了血肉,肌肤,与衣物,只是因为光芒的转动,所以完全无法看清楚。 但是依然可以辨认出,那是一个男子,倒负着双手,在空中闲庭信步。 倏然一件披风在男子的背后扬起,在飓风中猎猎作响,就像是一面战旗一般,令人闻之不由得热血沸腾。 “是你!”星辰仙子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双眸之中出现了难掩的绝望,“……怎么会是你!” 楚风也一愣,星河仙子……与那具白骨是相识吗? “嗯?”苍老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满是困惑之意,满是惊讶之意,似乎对于这个人的出现,完全在意料之外。 白骨,和光芒之后那远在昆仑的主事,都没有多余的对话,几乎是同时,再次出手! 半空中一拳一掌,简单直接地对撞起来,根本不需要多余的花招,他们直接就开始了比拼根基,比拼真元,仿佛是要就在此地便必须要决出一个胜负,分出一个生死来一般。 简单,粗暴,却最是激烈! 无人在意星河仙子,让星河仙子之前惊慌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些环节。 她知道已经来不及改变什么了,楚风所点燃的灯笼,直接让这个小世界崩塌了,她现在杀了楚风,也根本无济于事。 更让她在意的是那个人的去而复返……他会出现在这里,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其实从始至终都是这局棋中的棋子,当年她便已经被算计在了局中,他们根本就没有指望过她会遵守约定! 星河仙子的目光落在了那座石碑之上,但是那座石碑此刻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一座古朴到极致的石碑了。 它已经显化成为了千丈高低,三色璀璨的光芒从碑面上的文字里绽放而出,刺眼万分,令人根本就无法直视。 那石碑开始剧烈地颤抖,发出嗡嗡的轰鸣,继而“轰隆”一声雷鸣,拔地而起,向天际冲去。 在石碑的冲击之下,那本来就已经在剥落的穹顶顿时破碎,那穹顶之后的宇宙,也直接成为了一层不堪一击的薄纸,轻而易举地就被石碑所扭曲,塌陷,最后陡然崩裂,露出一个孔来,阳光从那孔中缓缓地照耀了进来。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块原本遮得严严实实的幕布,被一块锥子陡然锥出了一个窟窿,从此便再也遮不住光芒了。 “轰——”星辰岛剧烈地摇晃着,整座岛屿之上开始出现了巨大的裂痕,一条条就像是蜘蛛网一般,不断地向四处蔓延着,交错纵横,根本就只是一瞬之间,原本还只是荒芜的星辰岛便直接崩碎成为了无数漂浮的土块,在中心所涌出的那如沸水一般翻滚的海浪的推动之下,破碎的岛身或者沉没在了大海之中,或者被拍打得尸骨无存,或者被直接推开到了远处的海平面上。 只有最中间的那座山峰还傲然伫立着,但是一条裂口也已经从海面之下延伸到了云海之上,崩碎成为碎片,也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 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星辰岛这骤然的变化,却让人感受到了一股可怖的气息,确确实实的可怖,没有任何虚假的可怖。 “轰——!” 一阵惊天的雷鸣,星辰岛主峰也终于爆裂而开了,一块块巨大的岩石以肉眼完全看不清的速度被崩飞而出,落入了沸腾的大海之中。犹如暴雨一般倾盆而至的飞石,使得大海愈发地汹涌,也愈发地狂暴,一波波海啸不断地被卷起,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修士们都在远离那片区域,保持着自己认为安全的距离,谁都知道,有大事发生了。 “哗啦啦——”主峰崩塌,星海也自然再无法维持,直接从云海之上坠落九霄而下,与那条悬空突兀的瀑布一起垂落在大海之中。 当星海之水与海水陡然交接的时刻,海面之下的大地顿时便开始剧烈地颤抖,一根根长满了珊瑚海藻的石柱从大海的深处拔地而起,瞬间突出海面十余丈高低。 继而覆盖其上的海藻珊瑚尽数枯萎脱落,显出柱石的原本模样来。 那是一根根直径达到四丈的古老石柱,材质无法辨认,只能认出接近于石料。 在石柱的表面,镌刻着极其繁复的花纹,每一道曲线,都光洁无比,不带任何的毛刺。 在大海之中伫立了十二根,均匀地分布在一个圆周之上,每一根石柱都有所差别,尤其是在十二根石柱的柱头之上,镌刻着更为复杂的图案,更像是一尊尊雕塑。 有的柱头上树着的是剑,有的是钟,有的是鼎,有的是镜,还有刀,弓,杖,画卷,斧,矛,石,净瓶,一共十二种石刻,都在齐齐地颤鸣着,发出万分耀眼的光芒。 照得天地之间,都被这十二种色彩所充斥,所有人,都无处遁形! 远方无尽的虚空之中,一个声音陡然响起道:“沉埋无数岁月之后……三极碑终于重见天日了。” 第756章 纷然踏来 当十二根石柱带着倒垂耳下的水帘冲出海平面的时候,所有人都为之震惊了。 因为那十二根石柱之上所垂挂下的一缕缕氤氲的雾气,无比沧桑古朴的风格,就在向世人昭示,其来自于某个远古的时代。 当十二根石柱稳稳地立身与洪涛之中时,它们所围住的中央地带,大海突然下陷,就好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陷阱,开始无情地吞噬着海水。 海水被那陡然下陷的坑穴所牵引着向其中流淌而去,瞬间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发出一阵阵震天的轰鸣,就仿佛是传说中那东海之上的名为夔牛的异兽所发出的怒吼一般。 这一阵阵海水的呼啸,就仿佛是震天的战号,瞬间便将修为稍低者震得口吐鲜血,面色发白,其声音之隆,之响,可见一斑! 那高速旋转着的漩涡之中突然冲起一道水幕,一道光芒冲出了海平面,其所裹挟而出的海水随着那光芒高速飞行流转而迅速地倾泻干净,露出了那光芒的真容来。 那是一座古老的石碑,显化成为千丈高低,来到云海之下,便静止不动,只是默默地闪烁着表面的三重光辉,将三重碑面向天际投射而出,变得无比得清晰,远隔数百里,都可以清晰见到三重碑面。 那一刻,所有的修士都感受到三股磅礴有如汪洋一般的气势从天而降,奔流着席卷过大地,所过之处,天地万物都纷纷表示了臣服,无有再敢与之对抗之人。 遥远的西方戈壁滩上,在最西的城镇落日小镇还西方的地方,空间之中出现了一条条裂痕,原本已经到了尽头的天涯突然开始向远处延伸,就好像是一副被人刻意卷起来的画卷终于开始完全地打开了一般。 群山开始向远方蔓延,苍翠欲滴,草木葱茏,赫然正是绝世已久的昆仑仙境,终于完全与人间连接成为了一体。 而在昆仑山,玄圃堂中,主事的眼睛睁开了,他坐在摇椅上,宽袍大袖无风自扬,整齐的书架开始莫名地破裂,一卷卷珍贵的古籍开始化为灰烬。 但是主事却不为所动,他依然坐在摇椅上,沉默地看向远方,神色没有丝毫的慌乱。 在妖界的万壑山,突然一道玄光直冲天际,震得云海都被冲出一个方圆万丈的圆形窟窿,万壑山中,也传来了滔滔的水声,赤红色的河水呼啸着向天空卷动,冲击而起,而后消失在了天际,不知去向。 在万壑山下,突然多出了一个青年男子,望着天空,神色微微有些惆怅。 “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人间,孤王……回来了。” 而人间的东海之上,却没有人在这一瞬间世间便已经起了这么多的变化。 东海上的修士们,面对着那三重碑面的投影,心中或多或少,都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东西,但是却隔着一层薄纱,只能看得模模糊糊,无论如何,都看不真切。 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放弃了争执,静静地盘坐了下来,面对着那三重碑面的投影,开始了参悟,去掀开那一层薄纱,去将那薄纱之后的东西暴露在自己的眼前。 但是也有很多人没有去看那三重碑面,在迅速地退却,比如佘俊群。 佘俊群在迅速地退却,在他看到这座石碑的时候,就知道,即将有大难临头——难道谁还以为,这足以令大帝都疯狂的石碑现世,不会有大帝出面来抢夺吗? 接下来,这里便是大帝的修罗场,任何修为不入大帝的人物,在此刻不分场合地参悟这座古碑,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人类打架,脚边的蚂蚁,自然是随便踩死的,还有谁会去在乎吗? 佘俊群在迅速地退后,鸩鬼楼也在迅速地退后,所有清楚地认知到这个事实的人,都在退后。 留在原地参悟这座石碑的人,不是胆大包天,把性命置之度外的狂徒,就是在用自己的性命去赌自己运气的赌徒。 但是不管是狂徒,还是赌徒,最终都必然会有绝大多数成为枯骨,因为人数实在太多,大帝交锋的一次余波,就足以震死无数的人,哪怕他们在之前是一界的雄主,是一方的高手,但是在大帝的面前却都只不过是纸糊的老虎。 星河仙子从大漩涡之中破开海面而出,但是她没有去追逐那座古碑,也没有去参悟。 正如她自己所说,她是一个聪明人,她受不了空气之中到处弥漫的愚蠢的气息,她也清楚自己虽然身为大帝,但终究此刻功力没有得到完全的恢复,这具肉体也没有经过细心的淬炼,哪怕她已经存活了数万年,但是现在也没有力量可以与一个大帝抗衡……更何况,她比谁都清楚……这是一个局。 她被这个局算计了三万多年,她好不容易脱困以为自己重获了自由,才发现自己一直都在局中。 所以她没有丝毫犹豫地选择了逃亡,她已经从三极碑中有所体悟,尽管她得到的体悟明显是残缺的,但是终究比在此逗留被杀人灭口赔上了自己的性命强。 楚风抱着林颦接着冲出了海平面,就在他从漩涡中冲出的那一刻,一只血红色的眼睛猛地在天边睁开,夜空之中陡然回响起了一阵阵森冷的笑声。 那只是一只眼睛,却也让人也感到了无法与之相抗衡的可怖。 没有人知道这只眼睛属于谁,但是谁都知道……那只怕是大帝之中最为强大的一个级别的存在。 楚风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当主事和骷髅开始交手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剩下的事情已经不是自己等人可以参与的了。 接下来会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的人,都将会是传说中的强者,他们一直蛰伏在时间的洪流之中,此刻为了这一座三极碑,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了。 莫名地,楚风想起了万壑山。 万壑山出现过勾陈大帝的风雷翼,吸引了一些大帝前去寻找,万壑山大阵更是用灭人道统的方式,又逼出了一些大帝。 最后那些进入万壑山的大帝,几乎全部死亡。 他想起了主事说过的一句话:“一块田里,种的作物多了,就会让作物长不好,土地也很快就贫瘠荒芜了。把所有的杂草都拔掉,只留下需要的作物就好了。六界就是这样一块田,而我和一些老朋友们,就在扮演这个农人的角色。” 这一次,又引动了这么人,又引动了这么多的大帝,难道,是与万壑山一样,用极其有吸引力的三极碑,引得蛰伏中的大帝出现,而后连锅端了么? 楚风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不是这样,因为他已经难以分清到底谁说的是假话,谁说的又是真话。 易邪天尊说得很对,这些古老时代的大帝几乎是靠着一缕执念存活,他们为了他们的理念与梦想,已经抛却了所有的人性,他们可以为了他们的理想……去欺骗任何人吧? 所以主事说给他听的,也未必会是真的。 那具骷髅常伴着他,他也熟悉了解,但是他与主事,却仿佛是仇敌。 楚风不知道谁对谁错,谁又秉承着怎样的理念,互相之间又到底有着怎样不可调和的冲突。 但是那都不是他在乎的事情,他现在也只有一个念头,跑! “不想死的,都离这里远点!”楚风怒吼着,将乘风诀运转到了极限,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外围冲去,他一点都不想停留,多停留哪怕一个瞬息,都会多一分危险。 楚风的喊声,很多人都没有在意去倾听,但是依然有一些只是被迷住了心窍的人被这喊声喊得清醒过来,仔细掂量,还是舍不得小命,也开始向外围撤去。 但是依然还有一半多的人在虚空之中盘坐,静默地参悟着三极碑的三重碑面。 楚风一口气快速地逃出了百余里,这已经是所有人逃出的极限距离了。 大帝就算再厉害,就算再凶猛,互相对招的余波也难以威胁到方圆百里的范围。 只要那些即将到来的大帝不是一个个都吃饱了撑的刻意扩大战场,百余里外的范围其实也是安全的。 过了这个界限,又有很多人坐了下来,开始参悟着三重碑面。 但是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来即便离得再远也能看清,但是心中所能感悟到的强度却是不同的。 如果说之前就在几里之内的范围内参悟时所见到的的不过是隔了一层薄纱的话,那么此刻,便已经隔了一床厚厚的棉被了。 哪怕看着那三重碑面如何苦思冥想,都再难以捕捉到丝毫的念想。 但是能一口气逃出这么远的人,却都是性命至上的修士,也不会因此返回到危险的地带。因为已经开始有身影,迈着缓慢的步伐入场了。 一个个身影从天边踏步而来,数百里的距离,不过是他们几次迈动步伐便可以跨越的距离,大海在他们的脚下也就成为了一个可笑的水洼,轻而易举的一个迈步就可以跨过。 那一个个身影迈入了这片百里方圆的战场,身上所携带的气势,就仿佛是千军万马来临了一般。 没有人敢于呼吸,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一片悄寂,与那一个个唯我独尊的身影。 第757章 黯然退场 一个个大帝迈步进入了战场,而楚风却背对着战场在离去。 他本来就无心于这件事情,只是因为珊瑚才逐渐地被牵扯到了这漩涡之中。 现在他与珊瑚的破局计划宣告失败,但是同时也宣告着鲛人族不会再被牵扯进这一场风波之中,他再没有任何理由在此逗留。 他抱着林颦远去的步伐很坚定,没有任何的迟疑,也丝毫没有想要回头看的意思。 就算那三极碑中,还蕴藏了什么天大的机缘,可是那又如何呢? 那天大的机缘,能够让林颦复活吗? 那天大的机缘,能够让楚风的心不再疼痛吗? 既然那天大的机缘既不能让林颦复活,又不能让楚风不再感到难过,那……这天大的机缘,又有什么用呢? 现在楚风只是觉得很疲惫,想要找个地方,好好地歇一歇。 楚风的身影有些孤单,有些落寞,与身边那些不断地张望着战场中心,希望还能从三极碑的投影之中得到什么的人格格不入,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一般。 楚风看着林颦那安详平静的面庞,微微笑着,道:“你看,我逃出来了,你也不要再睡了……好不好?” 楚风觉得自己有些傻,傻得可笑,分明知道林颦已经去世了,却还要用这样无聊的话来麻痹自己。 “师傅。”灵红萝的声音突然响起,楚风环顾四周,才见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向他挥手。 此时的灵红萝已经换了装束,一头红发也被压在了帽子底下,她把帽檐压得低低的,使得自己整张脸都埋入了阴影之中,似乎是在躲避着谁。 “红萝……?”楚风愣了愣,灵红萝却一边环顾着四周,一边赶了过来,到了楚风身后,便一边推攘着楚风往远处逃遁,一边道,“师娘她……” “轰——!”身后传来一阵巨响,接着海面上便又掀起了滔天的巨浪,一波连着一波,根本见不到终结,接着那整个海面都沸腾了起来,海中的生物都直接被震入大海之内的余劲所震死,大海在顷刻之间便变得一片狼藉,一片血红在大海之上不断地洇散,海生物的尸体也被撕裂,向天空扔出。 楚风讷讷地看着脚下大海的反应,神色陡然一变,此地虽然距离鲛人族的藏身之所有数万里,但是他依然隐隐感觉到了不妙。 那十二根石柱,与当初鲛人族圣地的石柱如出一辙,完全就是出自鲛人族的手笔,此事,只怕终究还是会波及到鲛人族。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看着被刚才的那一阵爆炸打断了话的灵红萝,微微笑了笑,道:“她……” 楚风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轻声道:“她去世了。” 灵红萝眼眸之中也闪过了一丝震惊,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林颦真的就这样去世了,而师傅……也完全没有对师娘这个称谓有所辩驳。 她有些歉意地看着楚风,出言安慰道:“师傅你……” 楚风淡淡笑着摇了摇头,尽管那笑容让灵红萝更觉刺痛。 “走吧,我们尽快逃离这里,很多的话……我们以后再说。” 灵红萝点了点头,没有再耽搁,而是随着楚风一起向外围逃离而去。 楚风也没有再继续思考刚才突然想到的那一点思绪。 鲛人族会不会受到波及只是他的妄想而已,不管怎呀,他现在都还是要先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找个地方,住下来,然后把林颦安葬了,再写信告诉离绾发生的一切,告诉她自己很抱歉…… 灵红萝则想着自己就此趁乱逃掉,那个讨人厌的家伙大概会气死,他回去之后会领受怎样的责罚她倒是很感兴趣,不过谁叫他那么愚蠢呢,非要停留下来参悟那座古碑。 如果老头子真的对那座碑有兴趣的话,他为什么不自己前来呢,而只不过派你们二人联手? 老头子其实对那座碑一点兴趣都没有,因为寻找那座碑所付出的所有努力,都会付诸东流,没有人可以从其中捞到任何好处。 那个精明的老东西,看得比谁都明白,也正是因此才不亲自出马,而只是象征性地派出了足够强大的人手。 只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即便派出的所有人都死了,只要老头子还在,魔焰国炎族的实力,也不会受到丝毫的影响。 正如灵红萝很久之前就说过的一句话,人最可怕的不是愚蠢,而是愚蠢还要自以为聪明。 灵红萝与楚风前进的方向是往南。 楚风登陆的目标是海阳城,他想要先回到海阳城山里的营地。 他们都没有怎么花费时间,灵红萝直接大手笔地一张缩地符,便是十万里之内的距离随意横移,就只不过刚刚迈出了一步,他们就已经抵达了海阳城,而后便向着海阳城的山区走去。 楚风落在了院落中,在院落中看书的萧长夜冲着楚风微微笑了笑,接着燕冬阳从屋内走了出来,紧随着珊瑚也走了出来,然后是手牵手的应怜羞和楚玲珑。 楚风带着灵红萝走进了院中,都还没有开口,萧长夜的眉头便不由得一皱,他自然看得出来楚风怀中所抱的女子气绝良久,更能从楚风的表情揣测到他与这女子的关系,他不禁也想起了一些往事,有些神伤。 灵红萝摘下了自己的帽子,一头火红色的长发在晚风中展开,她甩了甩秀发,将缠绕在一起的发丝梳理通畅。 楚玲珑瞪大了眼睛,看着灵红萝的神色很是不善,然后狠狠地瞪了楚风一眼,满是恼火地道:“爹爹你王八蛋!” “就是,分明就和秋雨姐……”应怜羞还没有来得及火上浇油就被一脸头大的燕冬阳捂住了嘴,这个丫头怎么连调侃的时机和场合不分呢? 燕冬阳一边想着,一边恶狠狠地瞪了应怜羞一眼,传音道:“你难道看不出来楚师兄的脸色吗?难道你感受不到……他抱着的那个女人……已经……去世了吗……” “大哥,还是先进来休息吧。”珊瑚摸了摸楚玲珑的头,示意楚玲珑不要胡闹。 她是在场的所有人里唯一见过林颦的人,所以虽然对林颦为何会死在楚风的怀里满是狐疑,但是却也不多问,只是觉察到了楚风眼眸里的一丝疲惫之色。 楚风微微瞑目,才叹了一口气,道:“他们要的那座碑已经出现了,就在星辰岛。” 珊瑚神色微变。 燕冬阳去鲛人族隐居地找她的时候,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她来此地的途中,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只是觉得海阳城附近修士数量实在太少,当时没有多想,以为是嫁祸给星辰岛的谋划的功效。 但是现在仔细一想,只怕是他们都赶去了东海上,星辰岛。 “红萝,这是你小师妹楚玲珑。”楚风说着看了看楚玲珑,道,“其他人……你便自己结识吧。” “好的师傅。”灵红萝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不想去烦扰楚风,目送着出风抱着林颦消失在了远处的山丘之后,才转过身来,看着楚玲珑,眯着眼睛笑起来道:“你好呀小师妹。” 楚玲珑看着灵红萝眨了眨眼睛,还没有开口,灵红萝便已经问道:“小师妹几岁了?” 燕冬阳有些尴尬地转过头,实在不忍心看到自己这个师姐去踩楚玲珑的禁区。 楚玲珑人如其名,娇小玲珑,所以哪怕她分明已经十四五岁的年纪了,但是看起来却还是像十一二岁一般的,楚玲珑对此很在意。 所以灵红萝这个问题出口的时候,楚玲珑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万分气恼地道:“你觉得呢?” 灵红萝从楚玲珑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不善,略略一沉吟,才眯着眼睛,取出了一对颇是精致好看的手镯,道:“师姐送你的见面礼哦。” 那对手镯乃是用极其罕见的安神玉所雕琢而成,有着安定心神,使得修炼时心意不会轻易被外物所动摇的效用,再加之极其精致的雕工,无处不透露着一股晶莹剔透,美丽万分的感觉。 楚玲珑接过那对手镯,也有些惊愕,抬起头再看灵红萝的时候,珊瑚却已经拉着灵红萝到了一旁,开始询问灵红萝东海上的事情。 楚玲珑看了看二人,又看了看楚风消失的方向,方准备过去,却被珊瑚叫住道:“玲珑,回来,不要去给你爹爹添乱。” 她方才也略微问了灵红萝几句关于林颦的事情,便也揣测到了只怕是林颦为了救楚风付出了自己的性命,所以也不愿意楚玲珑去打扰楚风给林颦最后的送行。 “我没有。”楚玲珑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气急败坏地道,“我看爹爹不开心的样子……我……我想去安慰她。” 珊瑚微微一怔,露出几分歉意的神色,才道:“抱歉啊玲珑,只是……这件事情还是让你爹爹自己处理吧,你要相信她。” 楚玲珑撅起了小嘴,一脸不高兴的模样。 而珊瑚,则望向了鲛人族藏身的地方,皱起了眉头。 第758章 鲛人之殇 楚风是踩着最后一缕在天际消失的阳光回到了小屋的,当楚风回来的时候,一直在山丘上徘徊的玲珑一下就扑了上去,挂在楚风的脖子上,撒娇耍赖不肯松手。 楚风笑了笑,用小臂穿过玲珑的腿弯支撑住,双手提供给楚玲珑一个支撑,使得楚玲珑坐在了他的手臂上。 楚玲珑伸手摸摸楚风的头,轻声道:“爹爹不要难过,玲珑会一直陪着爹爹的。” 在这段时间里,灵红萝又把林颦的事情大概跟楚玲珑等人说了,只是林颦带着楚风逃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事情灵红萝也不清楚,但是可以想见的是,林颦的确是为了救楚风,付出了自己的性命。 楚玲珑也隐隐感到有些难过,尽管她记忆中的娘亲是楚紫儿,但是林颦为楚风付出了这么多,却最终是这样的结局,正是情窦初开年纪的楚玲珑,又怎么能不感到心酸呢? 虽然她也有些纠结如果林颦当真活了下来,那爹爹和娘亲的关系又要怎么办,但是至少……那比那个痴情的女人逝去还是要很多的呀。 楚风揉了揉楚玲珑的头,楚玲珑撅着嘴捂着头,不让楚风把自己柔顺的青丝弄乱。 “放心吧,没事了。”楚风说着,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她呢……?”楚玲珑有些别扭地问道,因为她的确也不知道应该称呼林颦才好,娘?阿姨?姐姐? 她的确不知道,但是她依然关心林颦最终的结果。 楚风顿了顿,然后道:“我把她火化了,带在身边。” 楚玲珑神色有些黯然,低下头,用额头贴住了楚风的额头,双手抱住楚风的头,轻轻拍着道:“玲珑也会一直在爹爹身边的。” 楚风笑了起来,楚玲珑的目光扫过,却发现楚风的脖子上多个一根吊坠,在衣衫之间若隐若现。 她仔细地看了看,却发现那是一对雨滴形状的耳坠,本来是坠在林颦的耳上的。 她自然不知道,其实楚风还留下了一截伞柄,只是害怕损坏,所以收在了芥子囊中,紧紧贴着她的骨灰。 她虽然有些气恼,却并没有发作,因为这才是她的爹爹,总是想要去对每个人都好的爹爹。 楚风抱着楚玲珑走进了小屋里,却发现珊瑚已经不见了踪影,略略一怔,楚玲珑才道:“姑姑说不放心族里,要回去看一看。” 楚风微微皱了皱眉,还没有说话,在屋里看着书的萧长夜已经抬起了头微微笑道:“你若不放心去就是了,这些孩子们我会照顾好的。” 燕冬阳这才问道:“只是秋雨还没有找到……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楚风这才想起木秋雨的事情,他顿了顿道:“我在信阳城附近找遍了,都无人见过木姑娘……但是在星辰岛的时候,我见到主事出手了。” 燕冬阳不由色变,主事已经出手了? 此次事情的变化未免太快了一些,原本所计划好的一切,根本都来及发展,就已经跳过了。 楚风想了想,然后把楚玲珑放了下来,道:“大哥,那他们便拜托你照顾了。” 萧长夜微微点头,他在这众人之中年岁最大,按照辈分算也是最大,修为也是最高,所以要说照顾众人,也无什么不妥之处。 “师傅等一下。”灵红萝突然叫住了已经准备离开的楚风,然后开始往外倾倒自己的私藏。 灵红萝一直在等待着逃亡的机会,而这次机会就被她认为是最佳的机会。 她虽然有些不解那老不死的东西为什么会放心她和几个脑筋并不真的那么好使的人一起行动,但是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灵红萝便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灵红萝把所有不会被人察觉到的法器和宝贝都收罗了起来,所以她身上携带的好东西很多,多得她此时将这些宝贝一倾倒出来,将众人都吓得脸色都白了。 饶是燕冬阳和应怜羞出自盛产天材地宝的昆仑,但是却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宝贝。 “师傅,都拿去防身吧。”灵红萝把一大堆的宝贝都推给了楚风,丝毫没有吝啬的意思,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楚风笑了笑,道:“用不着这么多。” 他也没有推辞,而是在灵红萝推来的一堆法器里仔细地挑拣了一番,将两张神行符收下,又将灵红萝那把天涯咫尺给挑选了出来,略略一思忖,便道:“这么多就足够了。” 楚风准备的全是跑路的法器,现在拿到法器祭炼也来不及了,难以发挥出效用,所以还不如用神行符这样的东西,打不过跑就好了。 “够吗?”灵红萝认真地问道,看那模样是只要楚风说个“不”字她又会倒出一堆法器来。 楚风哭笑不得,道:“放心吧,我还不会至于坑害自己。” “噢,那师傅你要小心。”灵红萝叮嘱道。 “嗯。”楚风应诺一声,然后便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夜色之下的东海尤其地美丽,海风轻拂,波光微转,一轮明月悬在海角之上,水天混为一体,有一种朦胧模糊的美感。 楚风在鲛人族栖居所在的海平面上方停留了下来,他神色微微有些讶异,似乎是对什么事情感到了惊讶。 尽管隔着大海,但是楚风依然能感受到,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海水之中弥散而开。完全修行血魔经之后,他对气血的感觉愈发地敏锐,因此他丝毫不怀疑自己的感觉。 楚风直接沉入了大海之下,用最快的速度开始下潜,甚至都还没有下潜到海底,楚风便已经感受到愈发浓烈的血腥味。 楚风隐隐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只怕鲛人族终究还是没有能够逃脱这一劫。 当楚风下潜到海底时,借着他自己手里发出的光芒,他看见了一个破损的缺口出现在海底,那是鲛人族的小世界的入口,但是此刻却仿佛是硬生生被撕裂开的一般,参差不齐。 从缺口之中,不断有鲜血蔓延而出,还有一股股激荡的气流,震得附近的空间都在不断地震荡,仿佛要把整个小世界都撑破一般的。 楚风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步入了那裂口之中,眼前景象陡然改变,成为了一片破损的天空。 那天空到处都是裂痕,一颗颗星辰在不断地从震荡破碎的天空之中坠落而下,拖着长长的焰尾,带着滚滚的火焰,毫不留情地砸落了下来。 多数的陨星落入了大海之中,使得海面上蒸腾起翻滚的白雾,海水像是煮开了一般的不断翻滚沸腾,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少数的陨星坠落在地面上,每一次撞击,都像是一击重拳打在了面团之上,震得大地变形,地貌更改。 鲛人族的建筑群此刻早已崩塌得干干净净,全部葬身在了陨星的冲击之下,就算有所残余,也没有能够逃脱火海的吞噬。 就连那些建筑下的湖水,都已经被尽数蒸干,露出了皲裂荒芜的大地,使得放眼望去,整个小世界就好像是迎来了末日一般。 楚风在炽热滚烫的大地上奔驰着,不断地躲避着砸落下来的陨星,他在寻找着生还的鲛人,但是除了一些已经烧焦的尸体之外,他并没有找到一个活着的鲛人。 活着的鲛人,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直接从人间消失了。 楚风的脸色阴晴有些不定,他不断地奔走着,却徒劳无功,鲛人族到底去了哪里? 又是谁在对这个小世界发起毁灭性的攻击? 楚风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这个小世界已经快要承受不起这样高密度的打击了,就仿佛之前三极碑所在的那个小世界一般,马上就要破裂了。 楚风准备离开这里,他最后一眼扫过这片世界,在海水都已经快要被蒸干的大海里,见到了一个人身鱼尾的身影。 那是鳞绮,身上的青鳞都已经被高温灼烫得发黑,细嫩如玉的肌肤也都被滚烫的水和气烫得红肿不堪。 楚风急忙上前,在一颗陨落的星辰砸中鳞绮之前,便抓着鳞绮逃离,从那裂口之中逃离了小世界。 楚风试着为鳞绮渡气救治鳞绮,但是却发现鳞绮也已经走到了绝路,如果不是之前还有海水为鳞绮抵挡了一部分的高温的话,那么此刻鳞绮已经被炙烤熟了。但是即便如此,修为不过五阶的鳞绮,又怎么可能受得了这样重的伤势? 楚风的真气救不了鳞绮,她的真气早已枯竭,肉体也已经坏死,楚风的真气只是短暂地为鳞绮延续了生命,使得鳞绮暂时地苏醒了过来。 鳞绮看着楚风,无力地翕张着唇,好久,才有气无力地道:“有人……把族人……都……都抓走了……” 说完这句话,鳞绮就又闭上了眼睛,楚风渡入鳞绮体内的真气也就此断绝,再也无法渡入其中。 楚风沉默了片刻,把鳞绮收入了自己的芥子囊中,看着眼前已经彻底崩碎开了的小世界的碎片,而后向北方望去。 下一刻,楚风手里握住了一张神行符。 再下一刻,他出现在了星辰岛的附近。 第759章 挑战 星辰岛附近百里之内已经几无人烟,胆小都已经退却到百里之外,留下的胆大的都已经灰飞烟灭,在大帝交手的余波之中,还能幸存的人,已经所剩无多。 而有些大帝,都已经在不久之前的交手之中,血染长空,成为了第一波的牺牲品。 天边依然悬着那一双血红色的眼睛,阴森地注视着这片大地。 一个由光影拼凑而成,难以看清其真实面容的男人,盘坐在虚空之中,身后有无数的光雨垂落,染得夜空一片璀璨。 他身后就是那座巨大的古碑,但是他挡住了所有人的道路,那三极碑所投射而出的碑面,也都被他所垂下的光雨所遮蔽,他似乎是所有人的敌人。 在稍微靠近外围的地方,还有一些大帝,静默地与那个光影对峙着。 但是一直在围观着的众人,却都清楚,留下的人,绝不只他们这些人。 还有一些人,真身未到,只是穿越了空间的阻隔在出手,就和那血红色的眼睛一样。 而那个光影拼凑成的男人,在和一些隔空出手的人交手的同时,也会不断地得到隔空而来的援手。 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与这事物的所有因果,修士们都不如何清楚,所以他们并不知道这些人在为什么出手。 但是这都无关紧要了,因为经过此夜之后,就预示着,那些潜藏着的大帝,会开始逐渐地走上前台。 接下来的六界,将会有更加汹涌的潮流,而他们所有人,都将成为这潮流之中的一只小船,一只苦苦挣扎,却不得不随波逐流的小船。 “反噬了么?”血红色的眼睛微微转动着,缓缓说道。 他这句话如惊雷一般回荡在夜空之中,但是无人知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那光影组成的男子也不说话,只是盘坐在虚空之中,静默地等待着,等待着他一直在等待着的那个人的到来。 但是也许他不会来,不过他还是愿意相信那个人回来,因为那个人也想要这座碑。 有很多人都想做这座碑,但是如果不能集齐三极的话,那么单一的一座碑,对他们而言,根本就毫无用处。 残损的道则无法使他们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有两个人,一定会来,他们手里各自握着一块碑。 而像那双眼睛一样的人,大概也有,不过他并不是很在意,因为这些人,不敢轻易出手,他们忌惮着另外一些人。 楚风环顾着四周,没有发现珊瑚的身影,在那些大帝的身边,他都没有发现珊瑚。 他心里“咯噔”一声,仿佛沉入了冰水之中。 鲛人族隐蔽了那么久都不曾被人发现,可以想见,只怕若不是提前知道,只怕很难找到鲛人族。 主事。 主事无疑是最为可疑的那个人,楚风望向远方石碑下坐着的那个光影模糊的男人,神色微微有些变化。 鲛人族与第三座三极碑与那个人与主事,之间始终有着难以说清的关系。 楚风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也暂时没有时间去想明白。 他在等待,等待着主事与那个人的再度交手,一切终会有个结果。 目前的情况,他除了等待,也已经没有了更好的办法。 长久而漫长的等待,最为心焦的是那些在外围的大帝,他们没有任何资本,当他们支使着自己的门徒来到东海之上时,幻想着能够让自己的门徒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得到这座古碑,带给自己。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在最后的关头,这座古碑却直接冲天而起,仿佛要昭告整个世界一般。 他们都知道那个光影,那双眼睛,还有一些隔空对招的人,远比他们还要古老得多,也可能比他们强大。 但是他们别无选择,因为接下来的时代,弱小就是一种罪过。 大帝,反而比凡人还容易陨落,如果此时不能得到突破的话,那么在接下来的岁月里,只怕也难以再取得任何成果。 在一世又一世的等待蛰伏之中,他们经历得太多,更清楚这已经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所以他们不愿意再继续等待下去了,再等待下去,将会是死路一条。 修行,为的不就是永生吗? 成为天地之间最强大的存在,而后超越天地,哪怕整个六界毁灭,都能使得自身不朽。如果不能得到,那就是死,既然都是死,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拼搏? 终于一个中年文士动了,他坚定不移地向前迈动了一步,而后沙哑着嗓子道:“请。” 那光影模糊的男子抬起了头颅,看着中年文士,一语不发。 他分明是没有五官的,但是却给人一种他在怜悯那中年文士的感觉,这让中年文士感受到了一阵屈辱。 他是来自人间的大帝,本来只不过是一个凡人,酷爱书法,却在一日书写之间,将字与自然之间的道理贯通,一日入道,自成一脉,并且迅速崛起。 在过去的某个岁月里,开创了曾经辉煌一时的流派,虽然终究还是因为他的沉睡而抵不过岁月侵蚀逐渐没落,但是却也无法改变他骄傲的自尊。 所以中年文士缓缓地出手,一支笔被他握在了手里。 光影哀叹了一声,声音幽邃无比,而后他轻声道:“请。” 光影这个“请”字,并没有凛冽的杀意,也没有任何的语气,就是简单而机械地在读出一个死字,仿佛是一个才开始牙牙学语,根本不清楚每个字是什么意思一般的孩童一般。 中年文士面色微沉,露出了极度的愤怒之色,他挥动着手中的毛笔,才刚刚开始舞动出一团墨迹,然后便露出了一副极为痛苦的神色,继而一口鲜血吐出,化成了淡红色的云雾。 中年文士强撑着,以手中笔蘸满自己的鲜血,写下了一个古老的文字。 那个文字古老而神秘,在中年文士的手下,透露着一股清新俊逸的风格,却又仿佛带着一股古朴与厚重,像是一座新筑的鼎,因为新所以清新俊逸,因为是鼎,所以又古朴厚重。 那个文字在夜空之中熠熠生辉,光芒照耀之处,开出一朵朵墨色的花,自然地延伸向远方。 这些墨色的花很美,延伸的轨迹也柔和得令人看上去觉得很舒适,很惬意。 光影有些讶异地“咦”了一声,然后抬起了手,临空一点,连光芒都没有,所有的花都消散了,所有的浮华都湮灭了。 但是中年文士,却并没有停止下书写的过程。 他手中的那支笔不断地蘸着他的鲜血,随着他如游龙一般矫健的身姿,在空中不断地翻飞,书写下一个个力透纸背的文字。 男人有着极高的书法造诣,可以说是楚风这么多年以来见过的第一人,即便是他的恩师陈涵的书法造诣也根本无法与这个男人相提并论。 无论是哪一种书体,在男人的笔下,都被发挥到了极致,彼此之间融会贯通,在笔尖之下,就仿佛是行云流水一般地流淌而出,丝毫不见阻滞和生涩。 中年文士书写的是一篇极其古老的文章,古老得早已被世人所遗忘。 但是那是他最喜欢的一篇文章,艳绝古今,满满的都是对命运的挑战,和对苍天的蔑视。 一如他今日,对自己的命运所发起的挑战,对眼前这个强大得离谱的存在的蔑视。 这个世上没有命运,也没有绝对无敌的存在。 自己,要去推翻那一切! 光影默默地看着中年文士,看着那一个个字迹将自己包围,而后众人察觉到了他脸上有些赞许,有些欣慰的神色。 但是光影却依然在用行动表示着自己与那男人之间的差距,他没有任何的动作,而是静静地等待着男人写满了这一篇文章,才赞许道:“很好。” 他说着,手一挥,打出一道流光,直接穿破了那无数文字所显化而成的无数幻境,至今进入了文士的额间。 文士微微露出了惘然的神色,他看了光影许久,然后他后退了一步,深深一揖,像是弟子一般地,很是认真地道:“谨受教。” 文士收起了他的笔,展开了一张纸,把他的文章收拾了起来,然后默默地走到了光影的身后,坐了下来,神色恭谨而又谦卑。 众人神色一变,丝毫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光影竟然轻而易举地驯服了一个自尊自傲的大帝,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是难以想象的。 光影没有说话,而是闭上了眼睛。 又有大帝上前,想要挑战光影,但是光影却没有行动,而是那中年文士站了起来,默默地上前,行礼道:“请。” 楚风静静地看着那中年文士与那大帝相互搏杀,直到中年文士手里的画卷将那大帝收入其中,使得那大帝永陷劫中,那中年文士才又返回了光影的身后,坐了下来。 “不怕恶犬再次噬主么?”血色的眼睛“桀桀”怪笑起来,继而,才又淡定而突兀地吐出一个如惊雷一般的名字,“扶桑大帝?” 第760章 东之扶桑 扶桑大帝! 楚风不由得神色大变,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在他的芥子囊里栖居了十余年的白骨,会是他,会是扶桑大帝! 很多人都露出了茫然的神色,但是也有很多人如楚风一般,露出了惶恐的表情,他们更熟悉历史,也更知道,在历史的记载中,有很多个不同的名字,但是最终指向的却是同一个人。 扶桑大帝,他完整的尊号是东霞扶桑大帝,也被称为元阳父。 没有人记得他来自哪个时代,又在何时成帝,但是很多古书中所记载的东华帝君、东华紫府少阳君或者所说的东君都指的都是他,应该居住在东海昆嵛山上的扶桑大帝。 如果说这些名号都不清楚的话,那么他另外一个俗称,绝大多数人都有所耳闻,因为这是一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名字——东王公。 东主沧海的东王公,与西方昆仑的西王母,是相互呼应着存在于神话故事中的两个仙人。 但是他们并不是仙人,他们只是活得异常长久的大帝,所在在很多古书中被充作了仙人。 扶桑大帝的居所在东海,鲛人族也在东海…… 楚风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惶恐惊惧的神色,因为这样的联想,让人难以抑制住内心的激奋,因为这仿佛已经揭开了冰山的一角。 鲛人族出自海市一脉,是昆仑十二脉之一,与瑶池同气连枝。 如果东王公当真与鲛人族有关的话,那么却很难解释他为何会与代表昆仑的主事之间有所冲突——这也许便与当年鲛人族迁离昆仑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这其中有很多的矛盾,楚风不清楚,也难以想得清楚,但是他知道,真相也许就快要浮出水面。 扶桑大帝看着那双血红色的眼睛,而后轻声道:“巫祁真,你虽然得到了那具烛龙的肉身从而跨越了新时代大帝的极限,然而你不该这么急着露面,你要知道……巫灵风一直在找你。” 血色的眼睛冷笑起来道:“他?那个愚蠢至极的人,能够找到我么?” “找不找得到,你我说了都不算。”扶桑大帝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但是你一直在这里觊觎窥伺,事情也未必会如你所愿一般地发展。” “言语的讥讽一如既往地苍白无力,玩弄话语的手段并不高明,扶桑大帝,你真是让我失望。”巫祁真嘿然冷笑道,言语之中满是轻蔑之意。 扶桑大帝却并不气恼,甚至无视了巫祁真,只是默默地看着文士为他阻挡着妄图挑战他的大帝。 但是文士终究不是至强的存在,不过连续三次交手之后,便已经力有不逮。 扶桑大帝微微挥了挥手,示意那文士退下到自己身后,才缓慢地站起身来,目光扫落在众人的头顶,然后缓慢地道:“这个世界即将崩朽,我需要你们的力量……去为这个世界争取更多的时间……化为我的剑,或者成为我的敌人。” 一众大帝陷入了沉默之中,他们都知道自己不会是扶桑大帝的对手,但是他们认为联手,未必就会输。 扶桑大帝再强,也终究还只是大帝而已,不是传说中的仙人,他也会受伤,也会死亡。 但是扶桑大帝却仿佛全然不惧一般,言语之下,没有刻意的威胁,也没有刻意的显摆,只是平淡的一句话,却有着令人不得不敬畏的霸气在空气之中四处蔓延。 “噢,你怎么改了主意了?”巫祁真言语讥讽道,“当年的你可不是这样的,臣服者生,违逆者死,这可不是天性柔和的东王公的作风。” 扶桑大帝微微侧过首,与巫祁真对视着道:“如果你想此刻与我在此开战,那么就继续说下去吧。” 巫祁真大声地笑了起来,但是却也可以看出他对扶桑大帝确实有所忌惮,只是大笑,终究还是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毕竟,他的敌人并不是扶桑大帝,至少——现在不是。 扶桑大帝看着一众大帝,并不言语,只是沉默地等待着他们的答复。 有的大帝终究还是心生退意,略微后退一步,但是扶桑大帝却在他后退的那一瞬间,一道青光从他额头绽放而出,顿时将那大帝炸碎成为漫天的烂肉,鲜血洒满了整个大海,就此形神俱灭。 大帝的血液里蕴含满了灵气,随着这个大帝鲜血洒出,方圆百里瞬间便被浓郁的真气所充盈,那一刹那,灵气开始向四周流散,产生了强劲的灵气流,宛如狂风一般,所有的修士都在这一瞬间开始疯狂地吸纳从这大帝体内所溢出的灵气。 经由大帝所炼化的真气,反馈回空气之中,哪怕只是一缕,能够被捕捉到,也胜过常人一身的真气。 更难能可贵的是,其中往往还会含有没有完全消散的道则,可以任人参悟,对于修行而言,有着极大的补益。 楚风没有加入这个行列,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星辰岛上空,集中在了扶桑大帝的身上。 扶桑大帝面不改色地看着其余的大帝,神色之中有些哀悯,却又没有丝毫的迟疑。 其余的大帝们开始战栗,开始颤抖,他们终于切实地感受到了扶桑大帝的可怕。 他,终究是存在于传说中的大帝,一旦显现,就是令所有人都叹服的存在,哪怕是傲绝一时的大帝,大多也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他们的信心开始动摇,渐渐地开始想要去选择臣服的时候,天穹之中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一道紫光从天而降,带着连绵不断的雷鸣,怒吼咆哮,所激起的风雷使得方圆百里之内化为一片沸腾的海洋。 三极碑光芒突然大作,耀眼非常,一道道光芒化为了一朵朵氤氲神秘的花朵,在虚空之中绽放,凋零,无比瑰丽,使得天地之间芬芳馥郁,沁人心脾。 那道紫光渐渐散去,露出了所包裹住的东西来。 那也是一座石碑,与那一座三极碑如出一辙,碑面上的文字复杂得就像是画卷一般的,此刻正闪烁三色的光泽,渐渐地由淡到浓,仿佛随时都要喷射而出了一般。 楚风的神色不由得一变,那一座碑就是他所见到过的第一座三极碑,他一直以为那一座三极碑不会出现,但是却没有想到,它竟然会主动撕裂虚空出现在此! 扶桑大帝没有去看那座三极碑,而是抬起了头看向虚空之中的裂缝,叹息道:“你终于来了。” “当——” 一阵低沉的钟声,仿佛穿越了万古的岁月一般,虚无缥缈,从时空的最深处传来。 一架锈迹斑驳,青铜所铸的马车从那虚空之中踏破而来。没有任何奇兽拉动的车架车轮在虚空之中碾压而过,伴随着沉闷的响声,在虚空之中留下了一条笔直的凹陷的轨迹,裂纹从那凹陷的轨迹之上一直向四处蔓延,就好像是一辆载着山岳的车架,碾压过一座平凡的石桥一般,使得空间都承受不了,开始颤抖。 在车架的两侧,悬挂着六口古剑,尽数在剑鞘之中,古朴万分,但是从剑鞘之上垂落而下的一缕缕氤氲雾气,都压得虚空下陷,令人难以承受,一旦古剑出鞘,所带来的威压,可想而知。 在车架之上,站立着一个青年,面容英俊,眼窝有些深陷,高鼻梁,颧骨有些突出,嘴唇却很薄,一头黑色的长发像是被水浸湿了一般的,驯服地贴在脑后,并没有在风中扬起。 青年的嘴角挂着一丝温和的笑容,就仿佛是阳光一般,在夜空之中让人感觉到无比的耀眼与温暖。 他华丽的衣袍在风中微微翻卷着,泛着淡淡的光芒,让人一眼便可以觉察出他身份的不凡。 楚风皱起了眉头,这车架……他曾经见过,就在那镇压易邪天尊的小世界里,进入到那片草原之后,这车架便停留在草原之上。 这个人……难道就是镇压易邪天尊的那个强者吗? “你的八骏,都终究还是耐不住岁月的侵蚀,都已经离开了啊。”扶桑大帝轻声叹息道,声音之中满是惆怅之意。 青年也无奈地道:“又有谁敌得过岁月侵蚀呢?为了逃避时间的腐蚀,我们都不得不放弃了时间,错失了太多的东西。” “我曾经见到过造父,他还在为你培养新的八骏。”扶桑大帝道。 青年沉默了片刻,才抬起头,不无惋惜地道:“他便是太执着了,八骏已经去了,哪怕再凑够八匹神骏,又哪里是八骏呢。” “所以我让他放弃了。”扶桑大帝笑道。 “那自然很好。”青年顿了顿,才转移话题道,“你为何不愿意取回你的本体,易邪既然已经亡故,自然也不再需要——而今你的本体,已经落入他手里,你要完全复苏,终究还是难以做到。” 扶桑大帝摇了摇头道:“不过是一具本体罢了,元气虽然有些受损,却并无大碍。只是西王母还落在他的手里,我们终究还是投鼠忌器。” 青年笑了笑,才道:“难道时隔这么多年,你又真的没有一点安排么?” 扶桑大帝没有说话,一缕青光从背后探出,从青年的车架之上抽出一口古剑,顿时古气四溢,龙吟惊霄,一道冲天锋芒直接撕裂开虚空,惊得四周所有人齐齐后退数步。 那青光裹住古剑,使得古剑之上所缭绕的气韵不再逸散,才轻叹一声道:“昆吾犹利,吾侪已老。” 昆吾剑。 楚风看向青年,已然知晓了青年的真实身份。 穆天子。 给读者的话: 各种BOSS来刷存在感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61章 一剑穿六界 昆吾剑,这个名字就足以震惊寰宇。 因为这口剑,被称为剑之始祖,被认为是天下最早锻炼出的一口剑,是一位有着通天彻底之能的绝世强者死后脊椎所化而成,完美奇异,以至于后人纷纷模仿,才有了剑这种兵器。 而昆吾剑,相传于是穆天子西征昆戎,昆戎不敌,献此剑于穆天子。 穆天子西巡之后,此剑从此销声匿迹,不再存于世上,成为了传说中不可考证的东西之一。 但是楚风已经到过昆仑,已经确认了西王母的存在,甚至知道当年穆天子为了西王母而在昆仑留下了自己的传承。 所以他丝毫不怀疑,穆天子持有着这口传说中的神剑,哪怕它不是剑之始祖,也必然是剑中最强的存在。 所以,持有昆吾剑的人,一定是穆天子。再加上所谓的八骏,和养马的造父,这个人,除了是传说中人族的天骄穆天子,又还能是谁呢? 在昆吾剑这个名字出现的那一刹那,楚风就感受到了附近所有人的震惊以及贪婪,但是终究还是恐惧占据了所有人的心灵,因为这件事的发展,已经越来越超出他们所能接受的范围了。 先是有大量的大帝出现,虽然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却还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然后又是扶桑大帝,又是穆天子,而那个巫祁真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但是却也至少有与二人对话的资本,必然也是极其强大的存在,根本就不把一般的大帝放在眼里。 原来大帝之间的差距也如此巨大,比普通修士之间的差距还要巨大,至少,普通修士的每一阶之间不会有如此巨大的差距。 “你在等他出手。”穆天子眯起眼睛,看向了西方。 “我在等他。”扶桑大帝点了点头,认真地道。 “可是你知道他根本不敢离开昆仑,一旦离开昆仑,我随时可以去把她抢回来。”穆天子笑道。 “正如你所说的,我有安排。”扶桑大帝也很坦诚地答道。 “那我出现在这里,会不会打乱你的计划?”穆天子道。 “不会。”扶桑大帝挥手一招,在夜空中相互缠绕,相互纠缠的两块三极碑缓缓地漂浮到了扶桑大帝的身边。 扶桑大帝紧握昆吾剑在手,而后看向穆天子,道:“你帮我抵住其他人。” 穆天子微笑颔首,车架之上剩余的五口古剑同时出鞘,高悬在夜空之上,一道道惊破古今的剑气顿时将整个时空撕碎成为无数的碎片,使得所有人都感觉到整个身躯都仿佛在向无尽的深渊坠落一般,不寒而栗。 同时,远在昆仑之上,主事终于从他的摇椅之上站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缓缓迈动步伐,便已经出现在了瑶台之上。 他看着瑶台中央的那一株大树,而后一抚袖,那株大树陡然拔地而起,落入了主事的手中,化为了一根一尺半长的碧玉小树,一缕缕朦胧之气在小树之间缭绕,一个个五光十色的气泡在小树的叶片之间不断地产生而后破灭,满是虚妄与真实。 主事的神色很平静,没有丝毫的起伏,他只是默默地看着远方西王母所沉睡的那座小楼,眼眸里透露着一些感伤,一缕惆怅。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主事叹了一口气,“我以为我可以躲避,却发现自己无处可躲。” 主事微微瞑目,而后睁开了眼睛,将手里的小树轻轻晃动,扫出一片朦胧的青光,下昆仑中的三极碑,随之浮现在了主事的身后。 主事与那座三极碑之间似乎很默契,也很协调,彼此之间隐隐有种共鸣,就仿佛一人一碑本来就是一体的一般。 一道道褐色的光辉从石碑和主事的身上散发而出,将整个昆仑辉照得亮如白昼。 下一刻,东海之上的扶桑大帝迈出一步,两块三极碑打穿了空间的壁垒,使得他这一步迈出,就已经出现在了昆仑的上空。 “我已经快要忘记了,有多少岁月不见了,英招。”扶桑大帝看着主事,缓缓开口道。 “我也忘了,岁月流逝得太快了,总是不经意便是数万年乃至十万年便逝去了,留给我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主事——或者说是英招开口应答道。 扶桑大帝看着在英招身后显化为一座山岳大小的三极碑,沉默了许久才道:“你背叛了我们所有人的信任。” 英招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淡淡地看着扶桑大帝,带着一股微嘲的口吻道:“我被你们的谎言蒙蔽了那么长久的岁月,突然醒悟,察觉自己一直生活在谎言之中的愤怒,又岂是你们可以理解?” 扶桑大帝神色微凛,道:“谎言?” 英招神色之中嘲讽的神色愈浓,道:“难道又不是么?你们说开荒可以拯救这个世界,然而……那些可以开辟的空间碎片终究是有限的,开荒……的尽头依然是不可更改的毁灭。” 扶桑大帝没有说话。 英招也叹了一口气道:“我本来已经不愿意再介入人间的事情了,所以将昆仑封闭,在昆仑安安心心地养老,但是你却始终不肯还我一场清净。既然如此,那今日便做个了结吧!” 英招说着,便将手里的小树举起,横至眉间,已然要战。 扶桑大帝身后青光倒垂,手中昆吾紧握,然后平直地递出了一剑。 这一剑,简单,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剑,要把对手刺死的一剑。 这一剑,在动的那一刹那,便贯穿了整个六界,将整个六界的空间都压缩到了薄薄的一层纸的厚度那般,在六界的每一个角落,都能看到有一道极其古朴浑厚的气息,横贯夜空,犹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向着无尽远处延伸。 那一刻,无数人抬起头仰望天空,看着那一道剑光,心中似有所悟,仿佛见证到了大道的光芒。 英招的反应不疾不徐,从容而淡定,只是微微晃动手里小树,那小树树叶之间摩挲出一阵阵窸窣的“哗啦”声响,也在此刻传遍六界,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耳畔,却只仿佛是夜间的梦呓一般,难以听得真切。 然而,却又像是一阵阵梵音天唱一般的,蕴含了无数的真谛,如醍醐灌顶,心有所感,隐隐约约地见证到了一条大道,一条通向至高的大道。 一个个朦胧的世界在小树的叶片之间诞生,而后在昆吾的剑尖之下破灭,没有人数得清楚,那简简单单的一剑,到底破碎了多少的世界,也没有人数得清楚,究竟有多少的世界,在那一剑之下破碎。 东海之上的所有人,都只是看到无数的世界,映照出无数的人生,喜怒悲欢,生离死别,五味杂陈,就仿佛是在映照出他们自己的一生。无数的世界在破灭,但是新的世界在产生,无数的人生在形成。 那一眼望去,便是千年万年,那一念之间,便是无穷变故。 只是一剑,只是一次摇晃小树,却比一生还要漫长,比一个世界从产生到寂灭还要漫长。 所有人都沉浸在了那剑与树的意境之中,心潮开始澎湃,气血开始翻涌,周身的筋骨开始“噼噼啪啪”地作响。 悟道的气息充斥了整个东海之上,而穆天子则淡然地站在车架之上,五口古剑高悬,静默地等待着那些故人。 尽管他们此刻可能都还在另外的地方作战,但是,他相信还是有些人会来到此地,插手这桩陈年旧事。 一个以发覆面的黑衣男子身形倏然出现在了东海的上空,他神色有些阴鸷,有些悲愤。他看着扶桑大帝,又看着穆天子,然后满是悲怆地道:“你们真要将他逼入死路吗?” “望天,许久不见。”穆天子却不回答黑衣男子的问题,而是顺手一招,将一口古剑握在了手里,似乎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当年若非他舍命相救,你或者东霞元君谁能活下来?现在为了一些旧事,竟然要如此不念旧情么?”黑衣男子怒吼道,身后已经浮现出一个巨大宛如山岳一般的黑色兽形身影,显然是其法相真身,一旦一言不合,便要以死相博。 穆天子默默地用衣袖擦了擦手里黯淡无光的古剑,才道:“你好不容易才得了真血恢复修为,又何必要让我如当年一般,再斩你一次?上次我敬你父亲三分饶你不死,这次,你却未必能再从我剑下逃生。” 黑衣男子神色顿时变得狰狞不堪,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怒道:“姓姬的,有本事你不用镇岳,我们赤手空拳拼搏!” 穆天子却全然不以为意道:“人和野兽最大的区别,就是人懂得使用工具,而野兽不会。” 楚风愣了愣,差点笑出声来,他还以为穆天子是多么的高手风范,原来也是存心羞辱那个被称为望天的男子。而且从他和望天的对话来看,穆天子本身修为并不是真的就压过望天,而是穆天子所带的剑,实在太过强大。 不过想一想,穆天子好歹也是当年人间修士与凡人还不曾分离的古老时代统率整个人间的强者,手里的法器,又怎么可能弱得到哪里去? “你!”望天果然勃然大怒,而后身形陡然显化,化为了一头山峦大小的野兽,怒吼起来。 “你还是回你父亲身边去吧。”穆天子淡淡说道,而后神色一凛,“我杀起人来,我自己都害怕。”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62章 西之王母 尽管穆天子自诩杀起人来自己都害怕,但是穆天子却也没有完全的信心,因为这个黑衣的男子身后还有一个更恐怖的存在。?? 当年自己已经杀过他一个儿子了,再杀一次,将那位老大人逼出来,就算那位老大人早已元气大伤,也不是自己能够轻易对付得了的。 若是扶桑大帝能够完全地恢复,那倒不至于如此忌惮,但是可惜的是,扶桑大帝的本体落在了英招的手里。 此刻的扶桑大帝,实力不过是其巅峰的八成成,要想与那位老大人对战,还是差了一点。 不过……当真要战起来,自己至少不会输得太难看。 穆天子握紧了手中的剑,眯着眼看着望天。 “回来吧,那是他们的恩怨,而不是理念的争斗,我们没有必要卷入其中。”一个满是威仪的声音却突然响起,回荡在了夜空之中。 望天龇牙咧嘴,怒吼两声,虽然有所不甘,但是他依然不能违抗这样的命令,只能换化为人形,继而扬长而去。 楚风此刻的神色却有些古怪,因为他现此刻在这里,力压各方存在的大帝们,他几乎都有所交集。 方才的那位望天,便是当初和离绾在鬼界逃难的时候所遭遇到的那头九阶的凶兽,此刻却已经能够恢复到人形了。 刚才那个声音,便是当初赠他十万年珍贵典籍的老者,大概也就是英招所说的祖龙君。 穆天子,扶桑大帝,英招,这三个人他除了穆天子没有直接接触之外,都有过直接的接触,尤其是扶桑大帝跟着他东奔西跑,还被他拿来当武器用过…… 穆天子微微松了一口气,而后看着悬在空中的血色眼睛道:“你居然还活着。” “我知道你很想让我死,但是怎么会那么容易。”巫祁真冷笑道。 “可惜你现在也元气大伤,就算是烛龙的**……当年那一战也根本吃不消吧?”穆天子微笑道。 “是又如何?”巫祁真坦率得可怕,却又张狂得过分,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坦率会造成怎样的结果。 “巫灵风去找你了。”穆天子又强调道。 “如果巫灵风真的来找我了,他又不是你们的敌人,你凭什么会提醒我?”巫祁真冷笑道。 “因为平衡还不能被打破。”穆天子眯起了眼睛,“我们需要平衡。” “我以为你会是砍树的那些人。”巫祁真缓缓说道。 穆天子饶有兴味地笑了起来,然后才道:“我一点也不反对他们砍树,因为我想砍你也很久了。” “就算你手持着镇岳,很多人卖你先祖一个面子,但是你最好还是要知道进退一些。不然,你的嘴只会为你招惹来杀身之祸。”巫祁真冷声道,满是不屑之意。 穆天子叹了一口气,才道:“东王公不善唇舌你笑话他,我玩弄一下语言你又恐吓我,真是……” 穆天子长叹了一口气,实在有些无奈,而后环顾着虚空,才道:“我仿佛又感受到了很多故人啊。” 巫祁真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远方,那条由三极碑撕裂而开的空间通道,看向了昆仑的战场。 楚风的目光一直在三极碑撕裂缝隙与东海之间游弋。 扶桑大帝的那平直的一剑依然在递出的途中,仿佛根本就没有行动过,而英招的衣袍在风中翻飞,出猎猎的声响,人却一动不动,就像是只剩下了一具躯壳。 他们之间的战斗,楚风看不懂,楚风也只能一边关注着战场的变化,一边参悟着那道纵贯六界的剑光。 比起那些一边想要参透无数世界,又要参悟那道剑光的人来,楚风一点都不贪婪。 在扶桑大帝递出那一剑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要悟的只有这一道剑。 这是楚风见过的最强的一剑,不仅仅因为它可以做到纵贯六界,将万千的世界当做一张张薄纸一般,轻而易举地洞穿。 楚风会认为这一剑最强,是因为这一剑最简单,比楚风见到过的所有的招式都简单,简单至极,没有任何的花样,没有任何的赘余。 就是一剑,简单到极点的一剑,没有任何别的用意,就是朝着对手刺出的一剑。 刺向对手的一剑,就是要刺中对手的一剑,如此而已。 大道至简。 楚风不知道会不会还会有更加完美的剑,但是这一剑,的确是他所见过的最完美的剑。 比起英招用手中宝树挥出的万千世界,要高明太多,也许如果不是扶桑大帝本身早已受到了重创,只怕英招不会是扶桑大帝的敌手。 楚风感觉到体内有一道剑意在与之共鸣,那是他自己的剑意,也是来自剑名无闻的剑意,更是他这么多年以来不断地参悟,不断地提升,不断地修正的剑意。 在这道剑光面前,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那道剑意不过什么都不是,只是这一道剑光所逸散而出的余光之万一。 现在还在六界行走的剑名无闻,大概也在参悟这道剑光吧,他又会从其中参悟到什么呢? 剑光行走得再慢,也终究有尽头,世界诞生得再多,也终究有极限。 那道剑光穿破了九万三千六百五十三个世界,将终生从所沉沦的九万三千六百五十三个梦乡之中惊醒,才现所有的体悟,所有的感想,所有的悲欢,所有的苦痛都只不过是梦幻泡影,终成虚妄。 英招的身躯被剑光所洞穿,一团血光在英招的身后炸裂而开,鲜血四散,顿时将瑶池的水染得透红,竟而翻滚起来,一道道灵气从翻滚的瑶池之水四散炸开,顿时震得整座瑶台开始震颤。 但是金色的符文却在夜空中飘舞而出,环绕着整座瑶池,无论瑶台如何震荡,都有金光使得瑶台不会崩裂而开。 然而附近的群山却没有那般的幸运,它们开始炸裂,开始崩塌,在一声声轰鸣之中四分五裂,什么也不再剩下。 楚风的脸色顿时一变,因为他终于想起了,楚紫儿还留在昆仑,昆仑十二脉的人都还在昆仑。 楚风迅地用生死符印感知着楚紫儿,现楚紫儿还活着,但是已经不在人间。 楚紫儿似乎在某个时候去了另外一界,但是哪一界,楚风却无法感知到,只有进入到那一界才能有所感知。 如果她是进入了一个小世界,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英招手里的小树抵住了到了跟前的昆吾,两口远古时代的法器,相互碰撞的那一瞬间,剧烈的冲撞直接将三极碑都冲撞得震颤了起来,原本还平稳的空间通道随着三极碑受到冲击而颤抖,顿时开始扭曲崩塌,迅地将那碰撞的所有余波都吞噬了干净,才使得余波没有通过通道扩散到东海之上来。 但是在通道震颤崩塌的那一刻,也没有人看得见,昆仑到底生了什么。 扶桑大帝手中的剑,没有停滞,微微地后撤一步,还想要再出一剑的时候,一道霞光却陡然垂落,缠绕在了昆吾剑上。 昆吾剑微微颤抖着,而后剑锋之上光芒流转,那一道道磅礴的古气在刹那间反转方向,使得扶桑大帝不得不松开手,而后退后了两步。 一条如烟霞一般的锦缎从瑶池的一栋小楼之中卷出,缠绕在了昆吾剑的剑柄之上,而后微微叹息一声道:“当年持此剑者,曾誓约永不以此剑指昆仑,看来他终究还是忘记了。” “看来你一直知道。”扶桑大帝轻声道。 “我当然知道。”那女声幽幽地一叹,而后那个令天下所有女子都为之黯然失色,心生嫉妒,完美到没有一丝瑕疵的女子,缓缓地从小楼之中走了出来。 她将昆吾剑握在手里,用指尖缓缓地摩挲着那有些粗粝的剑身,神色之间有些怅然。 那是一个中年的女人,很美,美得不可方物,尽管岁月已经在她的面庞上留下了一些痕迹,但是却依然美丽得让人窒息——甚至就连那岁月的痕迹,也不能用沧桑这样的词汇来形容,用成熟来形容显得有些苍老,用妩媚这样的词汇又显得太过轻佻。 这种美丽,不仅仅是皮相上的美丽,还包括了一种由内而外散而出的美丽,令人沉醉,令人难以自拔。这个女人,似乎就是完美的化身,甚至于是越了完美的存在。 扶桑大帝沉默了许久,才道:“我一直在想,英招是最忠诚于你的,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样看来,他的背叛……是你的授意。” “也许并不是背叛。”西王母身边有紫气缭绕,将昆吾剑缓缓送还到了扶桑大帝的身边,交到了扶桑大帝的手里,才继续道,“那只是我们之间的信念产生了分歧。” “你以为杀戮能解决问题?”扶桑大帝终于有些动了怒气,握紧了手里的昆吾剑。 “杀戮也许不能解决问题。”西王母顿了顿,才又道,“但是至少会为你们争取到时间。没有这些年砍掉的那些树,这片贫瘠的土地,早已长不出这么多的草。” “但是砍树的时候,也有很多草被践踏了。”扶桑大帝道。 “然而也无法否认,所取得的成就。”西王母淡然地道。 “但是那些草就该吗?”扶桑大帝冷笑两声道。 “他们自然不该,但是我们认为值得。”西王母缓缓说道。 “残忍而自以为是的念头。”扶桑大帝沉声道。 “也许吧,如果你当真如此想我的话。”西王母叹息了一口气,而后看着那座在英招身后的三极碑,才道,“为了今天,你筹备了太漫长的岁月了。所以,这座碑你拿去吧,如果它们对你还有用的话。” 西王母的叹息很沉重,就像是一座山,压在了人的心头上。 “也希望你记得你的承诺,为了他们……将那个秘密继续隐瞒下去。”扶桑大帝缓缓说道。 西王母瞑目颔,而后轻迈莲步,便已经消失在了天际。 英招吐出一口血,也急忙地跟随了上去,虽然对那一座三极碑有些不舍,但是他对西王母的绝对忠诚,却不会有丝毫的动摇。 “告诉他,既然今日昆吾指向了昆仑,那我们之间的情谊,大概也都断绝了。他的三脉传承不日会回到人间,让他好自为之。” 西王母的声音再次飘来,待到消失的时候,正是东海与昆仑之间空间通道重新建立的时候。 扶桑大帝握住了第三块三极碑,沉吟了许久,而后通过空间通道重新返回到了东海之上,将手中昆吾一指,满是怒意地道:“觊觎之人,尽管来战,老夫在此,奉陪到底!” 第763章 麻衣来客 “东王公不要妄动肝火啊哎。?? ”穆天子悠悠地叹了口气,神色之间不无几分遗憾。 扶桑大帝微微摇了摇头,将第三座三极碑与前两座三极碑倏然合并在一起,顿时古碑之上的所有花纹纹路都拼凑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副更为浩大的画卷。 那古碑之上的文字依然无人看得懂,但是三碑合一,却使得三座碑同时爆出了璀璨的光芒,遮掩了所有的光辉,使得整个六界都在这一刻亮如白昼。 在这刺目的光辉里,楚风感受到了那三股磅礴恣肆宛如汪洋一般的气息,横扫**,纵横八荒,三个模糊的身影在光芒中闪现,激烈地交战着,一招一式,都使得整个世界为之震荡。 在他们交手之下,天裂了,地塌了,星辰陨落了,大海蒸干了,一个完整的世界破碎成为了无数的碎片,无数的生灵为之涂炭,哀鸿遍野。 然而他们的交手却并没有就此终止,而是依然不断地在交手,碧血漫天,洒遍每一个破碎的世界。 地貌异变,法则扭曲,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使得天地为之变色的力量。 这气息在一瞬之间席卷遍整个六界,没有丝毫的遮掩,没有丝毫的隐藏,坦坦荡荡,就仿佛是要让把自己看个透明,看个透彻一般的。 扶桑大帝将昆吾剑紧握在手,身后瑞气从穆天子头顶抓取过五口镇岳古剑,悬在自身头顶,犹如一朵五瓣花朵,不断地开落张合,形成了一股肃然凛冽气息,仿佛是早已满弦的弓箭,随时都可以射而出。 “你们不是都想要看一看这座三极碑吗,现在……世间众人,皆可一观!” 扶桑大帝雄浑的声音瞬间传遍六界,也将完整的三极碑碑面投影到了六界的天空之上,三重完整的碑面,三个令人望尘莫及的身影,都映入了六界众生的眼中。 有些人眼中某一个身影格外地清晰,某一股气息格外地亲近,而有些人眼中甚至映照出了两个身影,甚至于三个身影,感受到了完整的三股气息。 而有些人,虽然能感受到其中的气息,也能模糊地见到那些身影,但是却仿佛是镜中花,水中月一般,根本无法使其在自己的心中驻留。 那一刻,整个六界都是汹涌的悟道的气息,有些凡人猝然心有所感,以日常所为合道,瞬时破入了修士的行列,并且以日常的积累连续破境;也有多年无望再破境的修士早已固化的根基再次松动,境界之间的壁垒被轻而易举地冲破;有在这一刻出生的婴孩,身带瑞气,目透祥光,看着夜空中的景象,不哭不闹,反而若有所思;更有一些受上苍青睐之辈,被一缕缕祥光进入身躯,伐毛洗髓,易筋移骨,改头换面…… 但是这一刻,却无人知晓,在整个六界生的事情,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了三极碑所带来的气息之中,体悟,参详。 楚风没有体悟,也没有参详,因为他看不清那三个伟岸的身影,也留不住那三道磅礴的气息。 那三道磅礴的气息,就像是浩瀚江河,无论如何地紧握,都只是使得它更快地从指缝只见溜走罢了。 楚风静静地看着扶桑大帝,看着扶桑大帝横剑四顾,睥睨八荒的架势,心中却在想,真相到底去了何处。 穆天子的目光横扫而过,隔着百里之遥落在了楚风的身上,他突然露出了一阵促狭的笑容,而后他只是微微地挥袖,便使得楚风被一股莫大的伟力直接牵引到了自己的跟前。 楚风平静地看着穆天子,倒没有什么畏惧。只要这些强大的人不刻意施放他们的威压,他们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可以畏惧的,他们和平凡的人之间的差距,比修士与凡人之间的差距更小。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返璞归真。 “易邪把易邪经传给了你真不是个明智的选择。”穆天子缓缓开口道。 楚风看着穆天子,缓缓行了一礼,才直起身道:“是前辈镇压了易邪天尊?” 穆天子“噗”笑了出来,摇头道:“哪里能,那个家伙根本不是我所能对付的,我只是看守着他而已。” 楚风看向了扶桑大帝。 “他是其中一个人,为了镇压易邪,他连自己的本体都舍弃了。”穆天子很坦诚地道,他并不怕此时的对话被别人听了去,只要他不想,又有谁听得了呢? 楚风也并不算太诧异,既然他知晓易邪天尊的是世间可以与白帝陵中那位强者抗衡的八人之一,所以东王公等人联手镇压易邪天尊也才是更为合情合理之事。 “敢问前辈,鲛人族的生还者,去了何处?”楚风倏然开口。 穆天子微微一怔,看向了扶桑大帝。 横剑四顾的扶桑大帝也脸色骤变,倒是巫祁真猖獗地大笑了起来,笑声狂妄而放肆,充满了讥讽的意味,就好像是在嘲笑扶桑大帝的失算一般。 “谁!”扶桑大帝横剑怒喝,满是怒容地道。 楚风也有些诧异,心想难道不是主事主事将珊瑚等人擒拿了去吗,如果不是主事,那又会是何人? “何必如此紧张呢,老朋友。”一个沙哑的声音陡然响起,一个麻衣的中年男人缓步地从黑暗之中走出,脚步迈得极其细碎,就好像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一般的。 但是他每一步迈出,都使得周近的空间法则为之一变,千万里都被强行压缩在了他的足下,成为了一步的距离。 “是你吗?”扶桑大帝沉声问道。 “我哪里敢啊,你所护持的那些人还和凰有了关系,再借给我三十个胆子,也不敢去招惹她呀。”男人“嘿嘿”地笑道,口中虽然说着不敢,但是神色却没有丝毫不敢的意思,反而无处不透露着一股正是我所做的你又能拿我如何的意思。 扶桑大帝冷笑两声道:“整个六界都该知道,只要老夫一日不死,动鲛人族者,老夫都必然要清算。” “才完全苏醒过来,就不要如此火气大啦。”男人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起楚风,然后满是惊讶地道,“哟,这就是那个逆天子的传人啊,真是可惜……想不到那个逆天子的传人竟然会如此不堪。” 那个逆天子? 楚风微微有些愕然,不知道这些人的对话是如何把自己牵扯进去的,但是却也从他们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些端倪,至少自己的祖师在还存活的时候极其的强大,竟然被以逆天子来称呼。 “呵,看来我不出世的这些年,生了很多事情啊。”穆天子在万壑山下沉睡过了无数漫长的岁月,所以根本就不知道男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显然不想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你自然不知道,你被你的族人称为穆天子,你也更不会知道……你的人间现在已经彻底没落了。”男人嘿然笑道,“已经有很漫长的岁月,人间再没有一个能达到新时代巅峰的大帝了……你似乎便是最后一个。” 穆天子的神色顿时有些阴沉不善,继而扬眉道:“但是孤王还活着,自然不容许你们在孤王的土地上乱来。” “乱来?这些年来,在你的国度之上乱来的人还少吗……凡人又与蝼蚁何异呢?”男人笑着说道。 “我觉得你们都该死。”穆天子勃然大怒,反手一招,将悬在扶桑大帝头顶的镇岳剑握在了手里,还没有来得及挥出,扶桑大帝已经将穆天子拉住,道:“盛怒无济于事。” 穆天子冷哼一声,冷冷地看着男人,却没有继续出手。 “不过这位小友真的很有意思。”男人“嘿嘿”地笑了起来,“从他身上我可以看出乙辛长舒终于栽了一个大跟头,嘿嘿,若是知道在何处,现在我便去将乙辛长舒宰了也是极好的。” 男人说着,朝着缓缓地上前一步,穆天子手中镇岳一抖,架在了男人的肩上,寒声道:“再往前一步,我便斩落了。” “哎,穆天子的火气也好大,果然是很久没有杀人了,所以想找地方泄吗?”男人扭过头,看着穆天子,眯成一条缝的眼里有寒光闪烁,继而声音渐渐地沉了下来,“虽然我也只是一道分身,但是要打架,老夫也不怕。” “你最好安分一些。”扶桑大帝手中昆吾一举。 “哎,真是感情要好的两个人啊。”男人无奈地摇了摇头,继而笑眯眯地看向楚风,眼中有种让楚风别样难受的光芒,“小友啊,你的妖帝元典是在何处得到的?” 楚风又是一怔,妖帝元典只是成帝之道,这个人物分明已经成帝,为什么还会如此在乎妖帝元典? “乙辛长舒还不能死。”扶桑大帝冷声道。 “噢?那个背叛了我们所有人,恣意妄为,坑害了妖界无数杰出后辈的乙辛长舒还不能死?”男人满是狐疑地看着扶桑大帝,“东王公啊东王公……最擅长布局却最不愿意布局的你……又在想些什么呢?”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穆天子愈有些恼火。 “呵,不如我们……一起去杀祖龙君吧。”男人再次眯起了眼睛,只是神色里再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而满是认真的色彩。 第764章 尽人事,听天命 扶桑大帝理都没有理男人,倒是巫祁真冷哼一声道:“呵,大鹏真的想要试试龙肉吗?” 男人叹了口气,笑着看着那一只血色的眼睛道:“你占据着这具**苟延残喘,然而……你终究只是新时代的大帝罢了,谁给你的底气与我们抗衡?” “哈哈哈哈……”巫祁真狂笑了起来,“如果感到不快的话,那就来杀了我,堂堂的大鹏,也只剩下了嘴硬吗?” 男人眯起了眼道:“呵……那是你和巫灵风的恩怨,更何况……我对你这样的杂种……毫无兴趣。” 说完,男人就迈出一步,继而彻底消失在了天际,不见了踪影,东海之上,又只留下了默然不语的扶桑大帝,穆天子,巫祁真和一脸茫然的楚风。 楚风继续茫然地看着穆天子,看着扶桑大帝,看着那一双令人无比惶恐,无比畏惧的血色眼睛。 “看来东王公的威势果然不同凡响,很多人已经不敢来了。”巫祁真冷声道。 “我提醒过你,巫灵风已经去找你了。”扶桑大帝淡漠地说道,因为遭遇背叛而愤怒的情感有了一些平缓。 巫祁真血红色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终于有些相信扶桑大帝的话了,而后他的眼睛便闭了起来,渐渐地在夜空中变得黯淡起来,以至于彻底消失。 楚风看着扶桑大帝,扶桑大帝也看着楚风,一语不。 许久之后,扶桑大帝才缓缓说道:“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疑问,但是即便你知道了事实,也不会改变已经生了的事情。” 楚风沉默了片刻,道:“至少能够死得明白。” 扶桑大帝没有答复楚风,而是放眼望向了天际,看着远方,久久不语。 反倒是穆天子接话道:“一无所知还可以高兴地过日子,哪怕天将要塌下来了都不会有所畏惧。但是知道真相,尤其面对那无法更改的宿命,却意味着将永久地生活在惶恐之中。” “这样的论调我曾经听到过,但是我不相信宿命。”楚风坚定不移地答道。 每个他接触到的大帝都持有这样的论调,他们都隐瞒着真相不让世人知晓。 穆天子微微一怔,神色之中露出了几分嘉许,几分赞赏,道:“只是那需要你要有相当的能力。” 楚风终于不再说话,因为穆天子说得对,如果没有能够与宿命对抗的力量的话,知道也只是生活在惶恐之中,还不如不知道。 就像他已经从大帝的口中得知了六界在崩朽,但是却无能为力一般的,没有那个能力,知道了所谓的真相,也不过是徒然给自己增添烦恼。 “你也许想知道鲛人族,想要知道昆仑,想要知道三极碑的事情。”扶桑大帝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楚风这个曾经承载过他相当长一段岁月的载体,才继续说道,“那些事情也是一般,如果你足够强,终有一日你会知道所有的真相,尽管也许那一日,真相对你来说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楚风看着扶桑大帝,虽然并不能完全理解扶桑大帝现在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楚风却知道,扶桑大帝说的,必然是他多年以来所见识到的总结。 相信前人的智慧,并坚持自己的原则,这就是楚风的观点,所以他听得很虔诚,然而却又怀着一股质疑的态度。 “鲛人族是我所护持的种族,因为我分身乏术而落入了其他人的手里,但是只要我还活着,至少不会有人敢动祭司一脉一根手指头。这是老夫给你的承诺。”扶桑大帝说完这句话,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穆天子看了看天色,也没有再多说话,而是微微挥袖,使得楚风只觉得身体顿时一阵沉重,眼前的景象也随之恍惚。 待到他视物变得清晰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返回了他先前所站立的场所,纹丝未动,而周围也有一些不曾悟道的修士,却也没有表示任何的惊讶。 楚风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他方才被穆天子所带走的并不是**,而是他的元神。 元神对于普通的修士来说,根本是无法探究其形态其存在的一种姿态,甚至包括楚风在元神游离身躯之外的那几年,也从未现自己的元神拥有实体。 然而方才,他的元神,就像是真的拥有了实体一般的,可以被看见,也可以进行对话,就像是一具完整的**。 这些大帝的力量,果然已经远远出了修士所能理解的范围,强大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东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渐渐有修士从悟道中苏醒过来,已经将他所感受到的一切铭记在了自己的心里,融入了自己的躯体之中。 也有一少部分的修士还闭着眼,继续在参悟着三极碑所展现的一切,也不知道是他们本身悟性太低,还是他们的感悟太多。 苏醒过来的修士开始不断聚集起来,按照势力相互区分着,提防着可能爆的战斗。 尤其是那些自家的大帝已经陨落了的门派,显得格外的小心,格外的谨慎,生怕在接下来可能生的战斗中成为牺牲品。 太阳终于跃出了东海,万千缕霞光彻底驱散了黑夜,三极碑所投射而出的三道磅礴之气也渐渐地枯竭了,腐朽了,以至于终于不再出现。 那三座三极碑之上的光芒也逐渐地黯淡了下去,变成了三座平凡古朴,斑驳沧桑的古碑。 扶桑大帝伸手,大袖兜转,将三极碑收入了自己的袖中,随之无尽的粉尘灰烬从扶桑大帝的袖中飞扬而出,在晨风之中随风飘散而去。 “从此世间再无三极碑。”扶桑大帝背后青光流转,将那口昆吾剑猛地插入穆天子车架旁侧的剑匣之中,伴随着“呛啷”一声龙吟,古朴的剑光在回鞘的那一刹那,再次斩破天空,留下一道剑痕。 穆天子也缓缓地将悬在头顶的五口镇岳收入了剑鞘之中,才看着在场的一众大帝,道:“无论尔等愿或不愿,都必须随我们而去……为这个世界拖延哪怕是片刻的时间。” 一众大帝不语,穆天子车架却已经行动,车轮滚滚碾压而过,直接撕裂开了虚空,而后便没入了其间,失去了影踪。 扶桑大帝静默地看着一众大帝,没有行动,也没有言语,只是在用无形的目光提醒众人应该即刻出。 有扶桑大帝在侧,那些大帝又有多少真的敢违逆扶桑大帝的意思? 纵然不知道他们并不知道追随着扶桑大帝意味着要面对什么,但是事实早已说明,如果此刻拒绝退却,那等待他们的就是死亡。 面对着一个举手抬足就可以斩杀一个大帝的扶桑大帝,他们没有任何的底气,如果他们真的有底气,也不会对传闻中的三极碑如此觊觎了。 一个又一个的大帝紧随着消失在了穆天子的车架所撕裂开的虚空裂隙之中,前往了众人不可知的天地。 当最后一个大帝消失在了那裂隙之中的时候,很多人都感到了绝望,因为他们的祖师已经没了,再也无法托庇到他们了。 在接下来的风暴里,他们也许就会成为劫灰,再没有丝毫翻身的机会。 扶桑大帝静默地伫立着,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扶桑大帝一动不动,所有的人也都不敢动,或者说无法行动,哪怕扶桑大帝并没有刻意散出威压,但是却依然能够震慑住众人。 扶桑大帝等候了约摸有一刻钟的时间,而后他叹了口气,才有些怅然地呓语道:“终究还是不来吗……” 扶桑大帝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转身,走入了另外一方的世界,那条空间的裂隙也在他的身后彻底地关闭了。 几位大帝已经远去,楚风也自然没有理由再耽搁下去,他没有丝毫迟疑地将手中的第二张缩地符撕开,瞬间横移而出十万里,返回了海阳城。 楚风一个人回到山中小屋的时候,迎来的是众人有些期待的目光,然而楚风所讲述的事实却并不是一个让人乐于接受的事实。 对于楚玲珑来说,鲛人族和她的母族也没有太大的差异,毕竟她是在鲛人族长大,而珊瑚更是一直扮演着一个温柔体贴的大姐姐甚至于母亲的角色。 现在一些鲛人死于非命,珊瑚与其余的鲛人被掳走,下落不明,对于楚玲珑来说,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而对燕冬阳和应怜羞来说,昆仑崩溃,师门不知去向,也一样是一件极其尴尬的事情。 尤其是现在事件完全偏离了原本计划的轨道,使得她们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何去何从,再加之木秋雨也行踪不明,对于两个都是第一次涉入世事的女子来说,未免有些艰辛。 “不必太担心了,昆仑似乎并无大碍。” 楚风通过三极碑撕裂开的空间,窥见了西王母的出现,既然西王母醒来,而她与东王公之间的战斗也无疾而终,想来昆仑也应当无事。 燕冬阳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才接着说道:“只是秋雨……” 楚风微微抿唇,叹息了一声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第四卷,卷终) 第765章 收官 兵安在?膏锋锷。 民安在?填沟壑。 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 ——《第五卷满江红·卷题》 人间,东海,海阳城东方的群山中。 旭日初升使得东方是一片灿烂的红霞,层次鲜明的云层在天边仿佛燃烧成为了千山,悠远而又壮丽。 楚风站在山巅,倒负着手,静默地注视着远方的一切,心绪却是难得的宁静。 东海之上的事情,在他们无法掌握的情况下开始,也在他无法掌握的情况下结束,一切都来得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但是他已经习惯于接受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情,所以他并没有太多的感想,而只是在单纯地欣赏这风景。 这些日子以来,劳碌奔波,他都已经忘却了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安安静静地坐下来休息过了。 既然此间已经事了,他也没有必须紧要去做的事情,他自然乐意坐下来,看着这壮丽的景色呆。 没有人来打扰他,燕冬阳和应怜羞筹备去寻找昆仑下落的事情,楚玲珑在想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找到自己可爱美丽的姑姑,灵红萝在想自己会不会被现,而萧长夜也在安静地采药读书,只有楚风一个人很闲,闲得可以坐下来。 楚风就在山顶站了一个上午,然后他慢慢悠悠地走下山,在下山的途中顺手摘采了一些野菜,狩猎了几只禽鸟,还有一头麋鹿。 楚风到附近的溪边,将所有的素材都洗净备好,才慢慢悠悠地回到了小屋里,麻利地拿刀,做了一顿颇为丰盛的午宴。 不过并没有太多人有心思慢慢品尝这顿午餐,只有灵红萝和萧长夜细细地咀嚼着,不时地做出一些点评。 楚风也没有指望这些各有心事的人能够真的好生品尝,对于他来说,好好地做一顿饭,只是放松自己的一种方式。 用过午餐之后,燕冬阳便带着应怜羞起身告辞了。 “燕姑娘一路小心,木姑娘的事情我会留心的。” “那就有劳楚师兄了。”燕冬阳一揖道。 “不必客气。”楚风还礼。 失踪的木秋雨究竟去了哪里,楚风是当真不知晓,也没有任何头绪。 但是既然事情生了,那必然会有其原因,也必然会有个结果,多加留心,未必不能察觉到。 “那我们就告辞了。”燕冬阳笑道,继而拉了拉有些依依不舍的应怜羞,向众人一一拜别之后便就此离去。 “兄弟现在伤势已无大碍,医术也是精湛,愚兄所能帮你的也不多了。治你道伤的方子你也已经知晓了,那些针对道伤的书籍,也都抄录给了你,医宗的衣钵也算是传承了下去,想来愚兄也可以功成身退了。”燕冬阳一行人离去之后不久,萧长夜也起身告辞,“我现在便隐居在北方的平州城里,治病救人。若是兄弟还有什么需要,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大哥请珍重。”楚风并没有出言挽留萧长夜,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处。 萧长夜离去之后,便只剩下了灵红萝和楚玲珑两个在楚风的身边,却也都没有离去的意思。 楚玲珑自然不必说,而灵红萝却也是不知道应当去向何处。 “红萝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楚风问道。 灵红萝有些不悦地挑了挑眉道:“师傅,你是要赶我走不成?” 说着,灵红萝出一声冷哼,显然是对楚风如此主动地询问有些不开心。 楚风尴尬地笑了笑,才道:“倒不是如此个意思。这些年我也一直在琢磨如何解你的禁制,虽然对原来的办法有了一些改良,但是只怕还是要花些时间,若你没有旁的事情,我们也好安排此事。” 灵红萝的眼睛顿时一亮,万分惊喜地道:“那师傅的对策可有几分的把握?” 灵红萝的功法经过楚风化魔入神一番改造之后,倒是的确又偷到了一阶的修为,只是以灵红萝的天赋资质,七阶巅峰也并没有花费她太多的时间。 那般修行不过一年多之后她便又卡在了七阶巅峰的关口上,虽然隐隐觊觎着八阶的门槛,但是身体却因为无法承受禁制所带来的威胁,不得不在最后的关头把她强行拉了回来。 这种极其糟糕的感觉使得她早已忍耐不住,此刻听到楚风如此说,又怎么可能不兴奋? 楚风略略一沉吟,才道:“具体的把握我也很难说,还是需要那你不断反馈情况给我,我好适时调整才可以。但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把握在一成左右。” 一成,其实算不上太大的把握,但是对于灵红萝来说,却已经是很大的可能。 因为不能登上九阶巅峰的话,那么她心中所挂想的一切,都只是空想而已。 她所遭遇的痛苦,她所承受的耻辱,都必须要有九阶巅峰的实力才可能洗刷。 所以,哪怕只是一线的希望,她都不会觉得低,她都敢付出一切去尝试。 “那师傅我们现在就开始吧!”灵红萝急不可耐地道。 “这里不是地方。”楚风顿了顿才道,“此处人多,还是不适宜做这样的事情。我们去另外一个安全的地方。” “现在就出?”灵红萝试探着问道。 “不,我们还要去接一个人。”楚风答道。 “肯定又是女人!”楚玲珑气呼呼地插嘴道。 楚风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楚玲珑,顺手揉了揉楚玲珑的头,道:“去接你师妹。” 一年多以前因为楚风要去妖界,所以将梁梅托付给了沧海阁照顾,现在楚风既然已经回来,也已经再没有了事务缠身,那自然也不好意思再继续麻烦沧海阁。 要出行灵红萝自然也不好保持着原本的模样,所幸的是灵红萝为了逃命也没少准备改变形貌的法器,不仅将自己,连楚风和楚玲珑也被一起更改了形貌。 这些东西虽然不比巫族方琼所饲养的易形蛊强大有效,但是蒙蔽一般人的耳目,却也已经是足够。 楚风带着灵红萝和楚玲珑到了定州城的沧海阁联络点,现整座宅院已经变得寥落不堪,但是却还是留了一个人在此。 而这个人,自然便是梁梅。 “师傅?”梁梅上下打量了一番异形之后的楚风,露出了极其诧异的神色,而后满眼的好奇,又打量着楚风身后异形之后的灵红萝和楚玲珑,心想这两个女子又都是谁。 楚风倒也没有跟梁梅解释太多,而是询问了梁梅几句,从梁梅口中得知安璐雪原本是带着梁梅在此等候楚风事了,但是昨日突然接到了来自沧海阁消息,使得安璐雪慌乱不堪,带着沧海阁的人全部返回了沧海阁,临走前嘱咐了梁梅若是这几日等不到楚风便返回沧海阁。 楚风对沧海阁举动有些诧异,虽然不知沧海阁到底生了什么,但是想着既然安璐雪没有带梁梅返回,那想必便是不愿让外人涉入,也并不见得有什么危险,所以便也不多想,带着梁梅向巫国赶回去。 梁梅的资质比当年的楚风好,当然也好不到哪去。 按照实际的情况来说,梁梅连进入小山门修行的资质都没有,不管是悟性还是根骨,都是下乘中的下乘,比楚玲珑和灵红萝之间的距离就像是天壤之别。 因此即便过去了一年多,又有安璐雪和安璐晴的悉心指导,但是梁梅的修为也不过是二阶的下段。 梁梅本来以为楚风还会严厉地批评她,对她很失望,毕竟她得知自己的大师姐和小师妹的修为都远胜自己。但是出乎她所预料的,楚风却笑了起来道:“比我当年快很多啊。” “诶?”灵红萝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记忆中的变态师傅。 博学多才,性情温和却又有一些促狭,更变态的是连气海破了都还可以再生……这样变态的师傅,居然还会是修行度很慢的人? 楚风看了一眼灵红萝,才笑道:“若不是你受到禁制,你只怕修为早已远胜于我了。当年我用了四年多,才进入到二阶下段。” “噗——”灵红萝和楚玲珑都没忍住笑了出来,连梁梅也隐隐露出了笑意,心中轻松了不少。 她们自然都知道,楚风的话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因为楚风的确是一个不怎么骗人的人。 既然说出来了,那必然就是事实。 一想到现在这样的师傅,以前竟然是那般的不堪入门,这之间的巨大反差,还真是让人慨叹造化弄人。 “梁梅本来入门就迟,所以根骨有些固化,以至于修行缓慢,如果是旁人往往会用药力强行冲破固化的根骨,更改筋骨。不过我觉得,自行缓慢地走完这一段路,也是一种极好的选择。至少,梁梅日后的根基绝对会比红萝和玲珑更加扎实稳固。”楚风道。 “噢——”灵红萝拖长了尾音,露出了几分促狭的神色。 当楚风带着自己的徒弟女儿再一次站在了巫国的入口时,便将所有的易形之法敛去了,还原了本来的面目。楚玲珑和灵红萝也随之敛去了易形之法,露出真容。 梁梅看了一眼灵红萝,然后很是艳羡而坚定地判断道:“大师姐一定是个美人。” 然后梁梅又看了一眼楚玲珑,道:“小师妹原来年纪这么小啊……” 楚玲珑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跺脚道:“我十五岁啦!我会长高的!” 第766章 钢刀 第766章 钢刀 楚风带着几人在巫族的阵法之中前进着。 巫族的声明灵红萝自然早有听闻,所以灵红萝很是好奇楚风到底是如何和巫族有了今日这般密切的联系。 尽管她已经知晓楚风与巫族关系良好,但是在穿梭之中却依然表现得谨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错一步——毕竟巫族凶名之外,传闻当年更是以一族之力大战妖界,虽然最后自身元气大伤,但是其凶悍却令人不得不忌惮万分。 反倒是楚玲珑和梁梅这两个对巫族懵懂无知的人,大大咧咧的,没有丝毫的畏惧,表现得极其随意轻松,就仿佛是闲庭信步一般。 楚风当然也是极其随意轻松的,毕竟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在这其中到底穿梭了多少次,这里对他来讲就仿佛是自家的后花园一般没有丝毫的威胁,所以他反倒是觉得灵红萝的谨小慎微有些太过分了。 几人完全穿过了巫人的大阵之后,灵红萝是累得都不成样子了,看了看自己的师傅那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然后又暗暗地跟上了一句“变态”。 “你这冤家,把姐姐这里当你的后宫了是不是?”一个清脆悦耳,妩媚之中带着几分嗔怒的女声响起,楚风循声望去,便见得兰芷蛇腰轻摆,风情万种地靠上了前来。 楚风挠头笑了笑,道:“我两个弟子和我的女儿。” 兰芷白了楚风一眼,上下打量了梁梅和灵红萝一眼,然后又看了看楚玲珑,笑眯眯地躬下身子,伸出双手道:“好可爱好精致的小姑娘,跟个瓷娃娃一样。来让姐姐抱一抱……” 楚玲珑万分恼火地看着兰芷,然后气鼓鼓地道:“我十五岁啦!不是小姑娘!才不要你抱!” 灵红萝有面纱遮住下半脸,因此倒是笑得肆无忌惮,连眼睛也完成了月牙。 梁梅自己也才犯了这个错,让楚玲珑一直都不理她,所以此时虽然心中早已乐开了花,但是却强忍笑意,一语不发。 “哟,你这话说得……”兰芷才不管楚玲珑怎么抗议,怎么反对,她想玩的东西,哪有不能玩的——即便是楚风她都能玩,更何况是小小的一个楚玲珑了! 兰芷一把抱起楚玲珑,完全无视楚玲珑的挣扎,连楚玲珑聚出的火焰也都被她面不改色地掐熄灭了,然后才捏着楚玲珑的小脸道:“来,告诉姐姐,你到底几岁了?叫什么名字呀?若是好好回答的话,姐姐给你糖吃呢。” 楚风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番,才道:“兰姐别闹了……” 兰芷继续无视了楚风为楚玲珑做出的抗议,一边顶风作案继续捏着楚玲珑的小脸,一边看着楚风身后的灵红萝和梁梅道:“你可真是色胆包天,连弟子都非女弟子不收。” “……”楚风无语,虽然事实倒是他两个弟子都是女子,但是……他也没有刻意去挑选过,只是顺其自然地便有了这两个弟子,这……难道也能怪他? 楚风弟子其中有什么内情兰芷却并不在意,她继续无视了楚玲珑的哇哇大叫捏着楚玲珑的脸,笑眯眯地说道:“小丫头,你爹爹就是个斯文败类,衣冠禽兽,你说是不是?” 楚风不是没有跟兰芷辩驳过,只是兰芷一张嘴和楚紫儿一般的尖锐,说歪理的话他又哪里辩得过? 所以楚风也不再做无用功继续去分辨什么,只是翻了翻白眼,用沉默来表示抗议。 灵红萝本来还为自己的师傅抱不平,但是见楚风自己都默认了,于是默默地在“变态”后面又加了一个“禽兽”。 兰芷恣意地调戏了楚玲珑一阵之后,还是将楚玲珑放了下来,才带着几人进入了巫国的腹地,向楚紫儿之前的安置点走去。 楚风等人到得屋前,才发现这之前的安置木屋里的物件都收拾得整整齐齐,但是却没有人的影踪。 楚风略略一怔,才扭头,满是困惑地看向兰芷。 兰芷撇了撇嘴,手指微微绕着秀发笑道:“你想问你的啸月姑娘去了哪里?” 楚风皱起了眉头,但是也不去追究兰芷言语之中的不妥,道:“啸月姑娘是有事离去了么?” 兰芷点了点头道:“啸月家的丫头听说你出了一些事情,所以就离开了。” 楚风微微一怔,啸月涣去找自己了么,但是他返回的路上并不曾与啸月涣相遇,是错过了吗? “此地与外界完全隔绝,如果不是有人有意地放进消息,只怕根本无人会知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这个消息到底是怎么传入此地的呢?” 灵红萝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几分挑衅,带着几分质疑。 灵红萝的话让楚风不由得一怔,他抬起头直视着兰芷的面庞,目光之中更多了几分不解。 兰芷转过了头避开了楚风的目光,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道:“哟,这姑娘的脑筋蛮灵活的嘛。楚风啊,你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这么聪明,你怎么好意思这么不开窍?” “师傅不是不开窍,师傅只是信任你们,所以才不愿意去多想。”灵红萝皱着眉看着兰芷,她是见过当初楚风和伽部的人周旋的,知道楚风并不是真的就一点心思都没有。 只是楚风并不会预先就把每个人都假定成敌人,他更愿意以诚待人——尤其是对于那些被他认为是朋友的人,他几乎是予以了完全的信任。 灵红萝不知道该说是楚风天真还是楚风愚蠢,但是她作为一个整日活在惶恐与猜忌之中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懂得这份信任的可贵——如果这份信任真的要被人辜负践踏的话,那她愿意来做最后一个坚守着这份信任的人。 兰芷微微一怔,见楚风的神色之中果然有几分沉痛之色,才叹了一口气,扶额道:“好吧好吧,消息是我告诉她的,而她得知之后便离开了。” 灵红萝秀眉轻挑,才要开口,楚风便已经抢先开口道:“我更关心你为何要转告这个消息。” 灵红萝听楚风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不由得撇了撇嘴。 楚风出事的消息她当初也是知晓的,只是她当时被怒炎所压制,没有能力支援,只能坐等结果。 然而兰芷却是自由的,修为也足有八阶,为何她会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而自己却不采取行动。 “因为她关心你咯,所以担心你,所以离开了。”兰芷眯起了眼睛笑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你知道她才废功不久正在重修,就算知道了又能有什么用?她离开巫国去救我只不过是自寻死路,所以我是否可以认为,你是在用这种手段逼她离开?” 兰芷看着楚风,不由得短暂地一愣神,有些难以想象这样的话是从楚风的口里说出的。 她瞑目片刻,才终于睁开眼,直视着楚风那灼人的目光道:“的确,我便是在利用她对你的关心,逼她离开了巫国。” 楚风沉默了许久,然后叹了口气道:“理由呢?” 兰芷看着楚风的眼神里有些讥讽,道:“本来就是外来的客人,主人不欢迎驻留,又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楚风不由为之一怔,有些难以相信这句正确得让人无言以对的话语。 这句话很实在,也很正确,所以他除了沉默,也没有别的话能够应对。 在长久的尴尬的沉默之后,楚风才不由得深施一礼道:“那我告辞了。” “不送。”兰芷很是淡漠地答道。 灵红萝有些迷惑地看了一眼兰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是兰芷却对灵红萝微微颔首,露出了一丝笑容。 灵红萝神情微变,嘴唇微微嗫嚅,却最终还是没有能够开口,而是跟着楚风一起离开了巫国。 兰芷看着几人远去的身影,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有些怅然地呓语道:“希望那位啸月姑娘……能够平安无事吧,不然我只怕会被楚风这家伙怨恨一辈子呢。” “我们做的事情……早就够他怨恨很多岁月了。”朱艳也从远方走来,在他身边,还有方琼,覃雪,以及一个英俊的灰衣中年男人。 “是啊……东海上的事情也是,现在的事情也是……”兰芷有些哀怨地道。 “孩子们都已经送走了,所有珍贵的物品典籍也都给他们留了下来,你去之后,便要照顾好他们,也许我们这一去便都回不来了——巫族的未来就在你的手里了。”方琼牵起了兰芷的手,轻声地嘱咐道。 “这个机会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的一个机会,做了那么多违背道义之事,我们终于知道他的藏身之处了。”男人沉声道,神色有些严肃,仿佛在说什么很是严谨的事情一般。 “筹划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今天么?”覃雪抬起了头,看向了远方,而后又看了中年男人一眼,才不无伤感地道,“为了这一天,我们都付出了太多的东西……岁月,情感,甚至是……我们的手足……” “我有时候会想,为了这一个目标,付出这么多的东西是否真的值得。但是无论是否值得,我们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时间不会任由我们回头,为了不让那些已经付出的东西付诸东流,哪怕再疑惑,我们也只有一直地走下去。” 覃雪的鬓角有一丝的斑白,眼眸里有疲惫,也有伤痛。 男人默默地点了点头,长叹一口气道:“是啊,这长久以来的恩怨,是时候落下帷幕了。那把长久以来悬在我族头上的钢刀,也终于要落下,或者卸去了。” “未来……会是什么样,早已不可预知了。但是就这最后的机会了,绝对不能再给他恢复元气的时间了。” 第766章 时代的宿命 楚风带着灵红萝和楚玲珑、梁梅离开了巫国,却发现的确没有什么特定的地点可以去。 楚风仔细地一想,虽然没有什么特定的地方可以去,但是自己为自己找个地方隐蔽一下却还是能够做得出来的。 尤其是这南疆十万大山,群山峻岭,层出不穷,难免有诸多隐蔽所在可以为自己所用,为日后躲避灾难立下根基。 楚风略略一沉吟,便开始探查地脉,顺着地脉前行,终于在一处地脉陷阱驻足。 此地被群山环抱,地势凹陷,风景颇是秀丽,却终究因为各方地脉都向此汇聚,最终导致此地地脉流通受到阻滞,被迫从地表向外泄露而出。 借着这股从地表泄露而出的地脉,楚风迅速地布置下了两重环环相扣的隐阵,用来隐遁此地,将此地与外界完全隔绝而开。 而后便开始指导灵红萝第二次的化魔入神,引导梁梅修行,反倒是楚玲珑最不需要他操心。 在指导自己的弟子们修行的第十二天,楚紫儿也终于出现在了阵法的外缘,虽然一直没有找到进入阵内的途径,但是生死符印的联系却让她能够轻而易举地找到楚风。 “娘~”走出阵法的楚玲珑甜甜地叫了一声,便扑在了楚紫儿的身上,让楚紫儿有些措手不及。 楚紫儿仔细端详怀里这少女的模样,又仔细地回忆了一番气息,她终于想起了这个赖在她怀里撒娇的少女到底是谁。 “呀,你怎么还是这么小小的个子,这些年鲛人族不给你吃饭的嘛?”楚紫儿抱起楚玲珑,捏着楚玲珑的鼻尖,带着几分戏谑调笑道。 楚玲珑露出了一副气恼的神色,鼓起了两腮,不甘地道:“我会长高的,长得比娘还要高!” 楚紫儿嫣然一笑,使劲刮了刮楚玲珑的鼻头,道:“那是,我们的小公主自然会长高长漂亮的。” 楚紫儿一边和楚玲珑调笑着,一边在楚玲珑的指引下进入阵法,走入了阵内。 楚风看到楚紫儿只是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便接着和灵红萝对功法进行一问一答,继续在化魔入神的道路上进行着尝试。 楚紫儿有些愕然地看了看盘坐在阵中的灵红萝和梁梅,倒是楚玲珑机灵地猜到了楚紫儿的心思,急忙开口帮楚风辩解道:“那是大师姐和二师姐。” 楚紫儿有些阴郁的神色这才好看了不少,叹了口气,道:“你爹爹身边倒是从来不缺女人呀。” 楚风的神色微微有些尴尬,但是还是没有说话,专心地指导着自己的弟子们,直到一日的功课将尽,楚风才终于缓过一口气来,看着在一旁和楚玲珑嬉戏的楚紫儿道:“这些日子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吧?” 楚紫儿瞪大了眼睛看着楚风,看得楚风有些窘迫,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讷讷地道:“你……你看什么……” 楚紫儿见楚风那呆头呆脑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环顾左右发现灵红萝和梁梅都已离去做自己的事情,才张开双臂,伴随着一声“主人”便扑了上去,把楚风扑倒在地。 楚风暗自捏了一把汗,心想楚紫儿这样的行动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怎么这么多年了一点更改都没有。 楚紫儿见得楚风的模样窘迫,脸上的神色愈发得意,“咯咯”地笑了起来,而后才坐起身子,从楚风的身上挪开,笑道:“主人这么关心我,我好开心。” 楚风看了看楚紫儿,心道自己还有什么时候不关心的么,却终究还是不敢说出口。 倒是楚紫儿正色道:“留在昆仑倒没有什么别的什么事情,我只是负责了对万蛛岭的一些针对,但是在那次之后,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那些人便很少出现了,倒是在昆仑外找到了一些尸体,尽数是一招毙命。我仔细探查过……有些修士是完全被修为碾压,但是有些八阶的修士,却根本是被一种臭名远扬的异铁所伤,难脱劫难而死。” 楚风闻言神色不由一变,沉声道:“是否血管之内出现铁锈,鲜血尽数干涸?” 楚紫儿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正是锈铁。” 楚风瞳眸不由得瞬间紧缩,露出了几分骇然的神色,道:“可有见得是哪些人对这些人下手?” 楚紫儿摇了摇头道:“说来也奇怪,有些人分明是刚刚才被袭杀,但是我们赶到的时候,对方却已经不知去向,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楚风不由得眉头紧锁。 锈铁,凭空出现,凭空消失。 那些刺杀他的刺客,森罗殿,醉不归所属的组织。 这些线头似乎快要串起来了,但是却又缺少了很多关键的要素。 现在楚风最不能理解的是,这些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醉不归,如果真的要杀自己,那必然也用不着如此费心。 又是什么,使得他要绕上这么大一个圈子,把自己牵扯进这样的麻烦里? 楚风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忧虑的神色,继续沉声问道:“还有什么发现吗?” 楚紫儿摇了摇头道:“那之后没几天,我们甚至还没有取得任何的进展,主事便已经吩咐我们退入昆仑,所有的事情,都不要再插手。” 楚风沉吟许久,才又将东海上的事情告诸楚紫儿,道:“你说万蛛岭、灵蛇窟和大雪山为何会分兵?若是他们集合在一起的话,实力分明会更强……” 楚紫儿也略微一思索,有些不明所以,突然一个清脆利落的声音道:“东海之上的事情,未必便是实力强大便可以完成的,而且最终也必然将会演变成为大帝之间的征伐,人再多也无济于事。反倒是如果分兵,以一部分疑兵牵制住昆仑全部的力量,会使得对方成功的几率大幅度减小,即便自己不能达到目标,其他人达到目标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大。” 楚紫儿循声望去,见得灵红萝笑眯眯地站在二人身边,楚紫儿还没说话,灵红萝已经道:“师娘好。” 一旁的梁梅也紧跟着道:“徒儿见过师娘。” “噗嗤——”楚紫儿忍不住掩唇一笑,白了一眼楚风道,“我倒是想啊,只是你们师傅不愿意呢——你们真正的师娘是离水的大小姐,我只是你们师傅的暖床侍女而已。” 灵红萝眉头不由微挑,有些诧异地看着楚玲珑,然后又看了看楚风,轻微地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饶是灵红萝机敏万端,但是此刻却真的不知道应当如何称呼楚紫儿了。 倒是楚紫儿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道:“我叫楚紫儿,叫我紫儿,或者叫我一声姐姐就好了。” 楚风默默地看了看天空,心想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辈分,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笑了笑,才道:“我和紫儿相识很长岁月了。” “白头如新呢,还是倾盖如故呢?”楚紫儿语中带刺地道,让楚风也不由得微微咳嗽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灵红萝也忍住笑意,心想原来师傅对敌人的时候看起来那么成竹于胸,原来面对身边人的时候根本是一个被随意拿捏蹂躏的人…… 灵红萝觉得自己这么地抹黑自己的师傅很不好,所以就没有再想下去。 略微顿了顿,楚紫儿才继续道:“那之后我们就一直呆在昆仑之中,不被允许外出。半个多月之前,我们所处的世界便被彻底封闭了,不知道去向了何处。而后整个昆仑便产生了分离,我和人族的三脉最终都在两天之前出现在人间昆仑旧址之上,妖族的八脉都不知了去向。” 楚风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他虽然并不知道那一夜扶桑大帝与主事与西王母之间的对话与恩怨,但是当穆天子和主事站在了不同的立场上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昆仑的分裂已经在所难免。 他不知道双方到底因为什么而从昔日的战友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但是他知道必然不是三极碑那么简单的事情。 因为不管是东王公,还是西王母,亦或者穆天子和主事,他们看起来都并不怎么在乎那三座三极碑,他们甚至将三极碑彻底毁灭,断绝了这祸根。 他也不好评论谁对谁错,因为这件事情,大概本来就没有对错。 主事如果真的是一个为恶的人的话,那么穆天子的三脉传承大概早已被主事一根指头碾死,连灰也不会剩下,主事也不会刻意送给托庇在扶桑大帝羽翼之下的鲛人族法器让他们躲进小空间以远离风浪,更不会在东海风波兴起的时候准备派遣整个昆仑的力量前往东海支援。 这样的事情,大概穆天子和扶桑大帝也都清楚,所以穆天子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的三脉传承,而扶桑大帝也从未怀疑过是主事毁了鲛人族的小世界。 分明便是相互理解甚至信任的几个人,却最终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走到了不同的立场上,相互敌对,相互厮杀,这又是何其的不幸和哀痛。 他想起了路驽,想起了穆少恩,想起了凤栖梧,不由得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大概就是这个时代,谁也无法逃脱的宿命吧。 第768章 赴会 不管宿命是如何的,人既然还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总归是要一直向前的,一旦驻足在原地,只是看到昔日同行渐行渐远的背影罢了。 很多事情,他们现在依然无法得知真相,也无法得知那些功参造化的人究竟又在想些什么。 不过楚风认为扶桑大帝说得很有道理,只要自己有足够的实力,那真相总有一日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楚风又在隐阵之内呆了十余日,直到他接到来自于离绾的书信。 离绾的书信很简单,只有五个字:啸月涣有难。 楚风拿着手里的书信,沉吟了许久,然后默默地把它收了起来,然后把自己的去向向众人交待了一番,让灵红萝继续化魔入神的探索,任何的事情可以借由楚紫儿手里的破凿与自己联系。 现下几人里也的确是楚风的修为最高,其余的几人跟随着楚风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几人也不强求,便都一一应了下来。 楚风又不放心地给灵红萝和梁梅写下了一些心得笔记,才离开隐阵。 走之前,灵红萝当然没有忘了将自己的法器馈赠给楚风,楚风也没有什么推辞,选了颇为实用的无形壁与天涯咫尺这两件法器,和一件用以异形的法器,带在了身上。 楚风前往南疆的空间裂隙的途中,又使用破凿跟离绾进行了一番沟通,才得知啸月涣终究还是没有逃脱啸月家的手掌。 啸月涣到底是如何被擒住的无从得知,但是大概可以想见,是在啸月涣去东海的时候,遇上了啸月家的人。 虽然这其中有兰芷欺骗的因素,但是终究的根源还是楚风。 啸月涣被啸月家擒回淮山之后,便是被拖延了许久的淮山与清流涧之间的联姻,啸月涣将会被嫁给清流涧的三公子荀侃,那是一个有着出众天资,但是生性极其荒淫的男人。 这让楚风有些不解,因为当初啸月涣被自己带着逃婚的事情早已传开,按理来说,再让清流涧的继承人与啸月涣联姻其实是有些损伤清流涧的颜面的——到底是什么原因还会让这份沦为笑柄的婚约继续履行? 南疆通往妖界的裂隙出口在妖界的中州,楚风并没有在此停留,而是一直向东北方向前进,目标先是指向迎雪城。 而离绾也随着离澜等人一并离开了离水,前往淮山赴宴。 当楚风到达迎雪城的时候,迎雪城已经是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热闹的氛围,大红色将整座迎雪城染得就像是燃烧起来的火焰,当楚风站在迎雪城下的时候,不由得有些感慨。 一年多之前,他就是从这里带走了啸月涣。 当时楚风是以本来的面目出现的,有很多人见过楚风,所以楚风才会特意地从灵红萝手里借出改变形貌的法器,避免引起旁人的注意。 迎雪城内更是人流熙熙攘攘,穿着清流涧的文士衣袍的男男女女随处可见,显然已经将淮山家的迎雪城当做了他们的势力范围。 这些年来,在万妖宫北方宗的扶植之下,清流涧已经一跃成为了穹朔的大势力,虽然现下底蕴依然不见得多么深厚,但是成长起来却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除了清流涧之外,也已经有很多宾客已到,汇聚在迎雪城内,等候着淮山准备完毕开山迎客。 在迎雪城的内城附近,楚风看到了啸月焕在负责迎接宾客。 啸月焕的神色并不是如何好,甚至有些强颜欢笑的意味。 在楚风看向他的时候,啸月焕也看向了楚风,神色之间,微微有些讶异,似乎觉得这个形貌英武的年轻人曾经在哪里见到过。 楚风没有敢在附近滞留太久,因为他害怕遇到一些修为极高的高手,到时候拆穿他的伪装,他就无所遁形了。 楚风在外城找了一家客舍安顿了下来,等着离绾的到来。 离绾是在第二天的黄昏入的迎雪城,不过她并没有刻意来寻找楚风。 因为刻意去找楚风这样的行为显得太突兀了一些,而淮山或多或少对离绾与楚风之间的关系都有所了解,如果离绾这个时候举动太反常,难免会落入淮山的耳目之中,从而将楚风陷入险境。 楚风和离绾两人都比曾经成熟了不少,也谨慎了不少,越来越懂得要如何在勾心斗角之中辗转周旋,保护自己以及其他人的安全。 楚风和离绾用破凿不断地交流着信息,商讨着方法,离绾也尝试着从内城的淮山弟子口中探听到了一些不怎么好的消息。 啸月涣被囚禁在淮山,为了避免同样的事件再次生,这一次淮山方面由一位九阶的高手全程跟随啸月涣。 而即便打开淮山广迎宾客,也只不过打开淮山的一角,所有的八阶高手将会镇守在那一角缺口,凡是未受邀请而来之人,都将被拒之门外。而作为婚事的另外一方主办方,清流涧除了宗主之外,也几乎是倾巢而出,参与了所有的协同。 此次联姻,毕竟事关重大,一旦联姻成功,就意味着穹朔完全落入了万妖宫的北方宗手里,万妖宫就此在北方站稳脚跟。 所以淮山、清流涧和万妖宫都很重视,也绝对不容许此事再多出任何的岔子,一旦现任何不对的苗头,都要将苗头扼杀在摇篮之中。 很多人对此无所谓,但是也有很多人对此感到很紧张,尤其是北原和肃川两州的势力。 北原尤其紧张,毕竟北方三州以北原的实力最弱,而今穹朔落入了万妖宫的掌控之中,就意味着北原就得面临冲击。 而肃川也肯定好不到哪去,就算肃川实力为北方三州最强,但是也无法抵挡各方的侵蚀。 所以离澜认为,在这件事情上,肃川的人,和北原的人,都希望要多出一些岔子。 但是他们绝对不会愿意自己出面,然而只要能给这件事添堵,使得穹朔之间的合同得到延缓甚至造成清流涧与淮山之间的关系彻底破裂,他们也不会介意在暗地里给不安的因素施以援手。 离澜的看法,楚风是很认同的,因为离水大概也是如此想的,毕竟北原三大宗的离水早已元气大伤,对于这样的局面是乐见其成的。 但是离澜不建议自己的女婿出面,倒不是离水冒不起这个险,毕竟只要她咬死不承认楚风与离水有关系,的确谁也无可奈何。 离澜还是怕楚风出个意外,自己的女儿会难过——而且,当着离绾的面去抢亲这样的事情,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不过离澜也不甚强求,只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在第三天,离绾派出了自己的贴身小丫鬟莺儿来接楚风,将楚风以随从的身份带入了内城。 楚风看到莺儿的时候的确很奇怪,因为离绫说莺儿当初是卖主求荣,现在看莺儿依然以离绾的贴身丫鬟的身份出现,想来之间只怕又有什么误会。 莺儿看到楚风,脸颊便不由得一阵通红,有些讷讷地解释道:“我……我没有背叛小姐……是……是小姐让我那样做的……” 楚风笑了笑,点了点头,一边跟着莺儿往内城走去,一边听着莺儿解释。 “小姐……小姐担心她跑了……离若水……伤害夫人……所以……所以让我假意……假意背叛……骗取离若水信任……好给离若水偷偷地下毒……”莺儿的声音细若蚊蚋,眼里含满了委屈的泪水。 “好了别哭了,我又没说你什么。”楚风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心中大概也猜到了些许,计划最终没有按照离绾的计划进行,所以莺儿也没有来得及展现她的忠诚。 事后即便有离绾回护解释,也会被很多人视为是离绾心软,故意找的说辞。 想来在离水之中,这些日子,她也没有少白眼与歧视,所以才会急于跟自己解释吧。 莺儿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着楚风感激地擦了擦眼泪,才低声道:“谢谢你肯听我说话,只是……只是不知道你家公子肯不肯信……” 楚风愣了愣,旋即笑了起来,心想离绾大概也没有说明自己身份,只是按照自己的描述说明了如何接头,便吩咐了莺儿过来,大概也是怕莺儿走漏风声吧。 由于莺儿所携带的信物,楚风与莺儿并肩走进了迎雪城内城,并没有受到过多的检查。 进入了内城之后,便可以现气派的府邸满目皆是,各个门派宗族的人手也随处可见,各个门派宗族之间互相走访,络绎不绝,煞是热闹。 而离水,夹在北原诸多赴宴的门派之中,则显得相对冷清了许多。 莺儿带着楚风进入了离水的府邸,将楚风引至后院,便先行离去了。楚风在后院等了一会,便见得离绾走了进来。 离绾笑眯眯地打量了楚风一阵,然后才握着楚风的手,在院中的凉亭之中坐下,笑道:“又变幻容貌了?” 楚风尴尬地笑了笑,道:“用真容出现太危险了。” 离绾噗嗤一笑,道:“跟做贼似的。” 楚风也“嘿嘿”一笑,才道:“你这些日子还好?” 离绾想了想,道:“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不过就是那些已经跟你说过的事情。” 楚风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道:“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嗯?”离绾见出风的颜色很是严肃,也不由得微微一怔,道,“那你说便是了。” “嗯。”楚风点了点头,才将他与林颦之间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原本想是写给离绾的,但是最终还是决定当着离绾的面跟离绾说这件事情。 事情说完之后,离绾神色之间有些凄然,却也没有楚风所预想的那般愤怒。 离绾沉默了一会,才勉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看着楚风,道:“那位姐姐已经过世了,我再去吃她的醋就很没意思了。更何况,她对你也是一片真心,为你付出了这么多,如果你便轻易地将她忘了,我才会生气吧。” 楚风愣了愣,看着身边的离绾,有些不知所措。 离绾顺势靠在了楚风的肩上,然后又道:“只是你想着她也好,念着她也罢,都千万不要说给我知道。若是你后悔了说给我的话,那你便也告诉我,我不会……强留你的。” 楚风嘴角微微抽搐,终究还是无话可说,只能微微地侧着头,然后握紧了离绾的手。 第769章 入山 迎雪城里的等待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就在楚风进入离水府邸的第二天,淮山就正式开山,延请宾客进入淮山,次日便是婚期。 楚风一直呆在离绾的身边,其间虽然也见到了离绫、离绪这两个旧识,但是却也没有表露自己的身份。 整个离水的来客之中,也只有离绾和离澜确切地清楚楚风的真实身份。 在这一天的间隔里,楚风和离绾倒也没有闲着,除了仔细地说了说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一些事情之外,便是构想如何能带走啸月涣。 无论是楚风还是离绾,都很清楚他们真的很难做到什么,但是楚风却依然想要试一试。 而离绾与啸月涣之间虽然没有什么深厚的情谊,但是她却也能理解被迫嫁给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甚至厌恶的人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情感,所以她也选择了毫无保留地支持楚风——只要楚风愿意去试一试,她也愿意奉陪。 第二天一大早,各方宾客便开始按照淮山方面的安排,登上各自的车架,向淮山主峰前进。 离水算是远方势力,因此在序列之中排在穹朔本地势力之后,与岐山宫和凝寒教并列而进。 拉动车架的异兽尽是些珍贵稀有的种类,速度未必会有多快,但是形态却极尽华美,色泽亮丽而纯洁,所有的异兽都是一般的浑身上下没有一星半点的异色,使得整个车队显得无比的华美,尽显了淮山穹朔第一大势力的实力与底蕴。 整个宾客队伍广延出数十里,车队声势极其浩大,毕竟此次联姻绝非是一次寻常意义上的联姻,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受到邀请的势力都纷纷赶到不肯错过,甚至就连一些不曾受到邀请的势力,都也赶到了淮山,想要参与到此事之中来。 在离水车队的中央,是离澜的车架,用轻盈的明黄色皇蚕蚕丝编织而成的幕布垂下将车架遮住,使得外界看向车内的视线和神念都被完全阻隔,而车内看向车外却是清晰无比。 在车架之内,离澜坐在一边,而离绾则坐在另外一侧,而楚风也不得不坐在了车架之中,避免被一些高手识破伪装。 楚风一边前进着,一边观察着四周。 他的目光向左侧看去,在凝寒教的车队前方,看见了一个缓慢踏步前行的青年男子。 那是一个有着一头水蓝色长发,神情有些木讷的英俊青年。 在青年男子的腰间挎着一把长刀,用粗布缠裹着,粗布之上的法阵则禁锢了那把长刀所产生的波动,但是饶是如此,长刀所过之处,依然在空气之中凝结出一股股寒霜。 这个人自然是楚风的老相识,也算是朋友的冰之祺。冰之祺会出现在这里当然不是什么意外,但是让楚风意外的是在冰之祺身边的那个人。 那也是一个青年,身长八尺,剑眉鹰目,薄唇小髭,一身白色常服打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整个人的仪容给人一种清爽干净的感觉——这个人也是当初北原的天才,而且还是第一天才——岐山远宾。 当初万壑山之变之时,岐山宫恰好在北原有事耽搁而未能前往,因此是北原三派之中受损最小的门派——虽然如此,但是那不久之后,岐山远宾便也失去了行踪,也不知到底是在闭关修炼,还是去了什么地方——这应该算这十年来岐山远宾第一次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楚风有些愕然地看着岐山远宾与冰之祺略微交谈了几句话便返回了另外一边岐山宫的车队,不由得微微蹙眉。 他再环顾四周,才发现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岐山远宾,有些紧张又有些提防地看着岐山远宾,似乎都对于岐山远宾的出现很是意外。 楚风还在疑惑,离绾的声音便已经传来:“岐山远宾……他怎么会在这里?” 冰之祺略略侧首,向右侧看了一眼,尽管只是看似随意的一瞥,但是楚风依然能够感觉到,那冷冽的目光穿插过熙熙攘攘的车流人流,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让楚风不自禁地一个寒颤,这分明隔着皇蚕丝幕布,冰之祺竟然也能察觉到自己? 离澜也不由得皱了皱眉,虽然她修为还没有恢复,但是她的神识却依然极其敏锐,刚才那一道目光中所带的寒意,也被她所察觉到。 “这次淮山的联姻,就算风儿不出手,也绝对不会太平。”离澜微微摇头道,神色却很凝重。 因为就刚才的情景来看,岐山宫和凝寒教想必也都有了打算,试图阻止这样的联姻。 而想要破坏此次联姻的人,还会更多,只怕他们也不会如自己之前所预料的那般老老实实地等待别人出手了。 楚风也点了点头,抬起头看向出现在眼前的淮山。 那座从护山大阵之中露出一角的耸入云霄无数重的淮山,随着车架临近,逐渐地变成了遮蔽了天日的存在,也给楚风的心里投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上一次来到这里分明是不久之前的事情,但是此刻却给楚风一种沧海桑田之感,就像已经是无数岁月之前的故事了一般。 楚风默默地看着淮山,深呼吸一口气,而后便握紧了拳头。 离绾看着楚风,没有说话,只是目光里有了几分柔和的色彩,就像是一只温驯的羔羊。 在经过一阵驰骋之后,车队的速度逐渐地放缓,以至于逐渐地停了下来。 守候在大阵入口处的几位高手开始盘查车队,尤其是针对那些并未受到邀请就赶来赴宴的个人或者势力,要将隐患排除,禁止其进入淮山的范围之内。 离水作为受到邀请的势力,本来也不应受到检查,但是当离水的车队在淮山人员的胁迫下停下来的时候,整个淮山入口一片鸦雀无声。 离澜的神色有些阴沉,却并没有行动,而是沉声道:“不知道淮山的道友将我离水停下是什么意思?” 离澜话音方落,所有行走在车外的离水宗族成员纷纷将各自身边的车架护卫,与靠近的淮山、清流涧成员怒目而对,不允许其靠近。 楚风的目光隔着皇蚕丝迅速地游移着,很快找到了几个围上前来的人,其中有一半是清流涧的高手,一半是淮山的高手。 但是这些人并没有让楚风的目光驻留,他的目光落在了远处站在一棵大树下的一个中年男人身上,那个当初和啸月翊与荀若一并行动抓捕楚风的中年男子——万妖宫侍奉司马朗,万妖宫北进真正的主导者。 司马朗此刻一点也不引人注目,平淡得就像是不存在一样,站在大树下,悠然自得地看着远方,然后他忽然看向了楚风,微微皱起了眉头。 “呵呵,离宗主误会了,我们只是例行公事,检查是否会有危险罢了。”接话的人的声音让楚风有些不适,因为这声调满是讥诮之意。 “呵,原来在淮山道友的心中,我离水便是危险,既然如此,又何苦请我前来。”离澜冷哼一声,“莫不成真的以为,孤儿寡母当真好欺侮的不成吗?” 离澜哪怕此刻修为不曾恢复,但是终究还是积威日久,言语之中所带威势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连番呵斥之下使得淮山众人与清流涧之人竟然纷纷无言以对。 “呵,只怕是离水有个好女婿啊。”说话的人冷笑道,楚风循声望去,便见得了啸月翊冷笑着站在淮山入口,尽管眼帘低垂,但是其中依然有寒光射出。 看到啸月翊,楚风的眉头便不由得又是一挑,如果说司马朗给楚风的感觉是危险的话,那么啸月翊给他的感觉却是厌憎。 离澜轻笑了几声道:“翊长老,淮山的女婿,自然也不错。” 离澜这句话没有含带任何的寒意,但是却完全是在针锋相对,根本不在乎淮山和清流涧会如何想。 “呵呵,感谢离宗主谬赞,我族三公子受之有愧。”另一端,应答的却是荀若,带着微笑,儒雅万端。 离澜微微蹙眉,还待下一轮的交锋,早已随着车队进入到淮山之中的冰之祺却突然出现,看了看离水的车队,右手轻握时腰刀,道:“二位前辈如此行为,未免太失礼了一些。既然是邀请客人,客人如期而来,不曾倒履相迎便罢了,还要如此为难宾客,传出去,只怕要为天下笑。” 啸月翊剑眉一挑,还待出声,司马朗已经笑道:“这位小友说得对,堂堂淮山,怎么能做出这样让人耻笑的事情来,还是应当赔罪放行才是。” 啸月翊脸色一变,万万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但是荀若显得很是镇定,尽管对这突然的变化有些不解,还是向着离澜的车架微微一揖道:“离宗主,得罪了。” 离澜也是见好就收,不愿意一直纠缠下去,略微应对了几句,便随着车队再次前进。 但是冰之祺却也没有远去,而是走到了车架的跟前,随着车架缓缓前行,就好像自己是离水的一员一般。 第970章 会谈 楚风突然发现冰之祺也变了很多,变得不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冰之祺,那个唯唯诺诺的冰之祺早已死在了时间的手里。 十年一别,似乎改变了很多人,更改变了很多事情。 离绾似乎察觉到了楚风在想什么,也微微一笑道:“阿祺这些年的确变了很多,但是他还是念着你曾经给他的帮助。” 万壑山之变后离水与凝寒教往来更加密切,而离绾与冰之祺私交甚好更是整个北原都知晓的事情。 楚风微微点了点头,却有些不置可否。 离水的车队沿着山道缓慢地前行,紧随着凝寒教的车队拐入了一座山头,那是淮山用以接待客人的山头,所有的器物都一应俱全,甚至连桌案上摆设的新鲜瓜果都是有着奇特药效的瓜果,尽情地彰显着淮山的底蕴。 离水的车队抵达了淮山分配给离水的院落,所有人都纷纷下车,由离浣开始查点房间进行分配指派。 在离若水叛逃之后,整个离水宗族的事务便由离澜的胞姐离浣接手处理。 离浣心思细腻,性格沉稳,虽然也是才接手离水事务,但是却也处理得有条不紊,就好像是一个经营多年的老管家一般。 离澜与离绾也下了车架,将楚风留在了车架之中,避免与冰之祺的直接接触。 离澜向冰之祺行了半礼道:“多谢师侄仗义执言了。” 冰之祺侧身不受离澜的礼,又还了全礼才道:“前辈不必客气,毕竟北原三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离水若是受了侮辱,凝寒教脸上也自是不好看,所以还要共同进退才是。” 冰之祺这样的说话方式让楚风觉得有些别扭,心想自己大概还是更习惯那个唯唯诺诺的青年吧。 离澜又与冰之祺寒暄了几句,冰之祺便告辞离开,楚风这才敢离开车厢,进入了离水的院落。 离水所分到的院落也是极大,完全容纳离水一行二十余人更是绰绰有余。 楚风与离绾的房间也被离澜刻意调放到了一起,与年轻弟子们住在一起。 不过这些弟子们大多都是少女,长者如离绫也还是少女心性,一旦聚到一起便是叽叽喳喳,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一般的,将楚风一个男人有些尴尬地晾在了一边。 但是楚风却也很是习惯独处,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在院中一阵漫步之后便在一处园林之中驻足,在凉亭之下坐下,拿出了一卷书,借着阳光开始看书。 楚风看的书却是一些小说杂记,记载的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在修行的道路上,未必会有所裨益,但是对于消遣时间,却是极好的。 尤其是现在,楚风并没有心思去看一些很深奥的东西,因为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楚风迅速地浏览着手里的杂记,神思却有些飘忽不定,在想明日的婚礼之上,到底应该做些什么才能尽可能地帮到啸月涣。 楚风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依然在看打开书的那一页,而且书都拿倒了。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叹了一口气,猛地合上书页,站起身,却看到在前方园林的小径之上,一个男人踽踽而来。 楚风的神色顿时一紧,有些提防地握紧了拳头,而那个男人却眯着眼笑了起来,不慌不忙地靠近,然后在楚风的对面坐了下来。 “我们又见面了。”司马朗笑着道,“距离上次一别不过只有一年多,我还在想下次见你到底会是什么时候呢。” 楚风看着司马朗,有些紧张,但是却不愿意表现,而是镇静地起身行礼道:“晚辈见过司马前辈。” 司马朗看着楚风的神色中有几分讥笑之意,道:“你以为你瞒得过多少人?” 楚风眉头微皱,道:“晚辈不知前辈什么意思。” 司马朗抚掌而笑,道:“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因为我不会把你的身份捅出去,我也知道你到底为了什么而来。” 楚风终于微微有些变色,皱眉看着司马朗,司马朗却已经笑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低了声音道:“前辈是万妖宫的侍奉。” “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万妖宫的人。”司马朗微微抿了抿唇,“但是那只是我的一个身份而已。” 楚风的神色终于难以按捺而大变,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司马朗,道:“你究竟是谁?” “那我自然不可能告诉你。”司马顿了顿才接着说道,“而且我到底是谁也不重要。” “很重要。”楚风答道。 “你认为你知道了一个人的真实身份,就可以大致推测出他的目的,他想要做什么,才能够考虑自己进一步的举措吗?”司马朗微微摇头,神色有些惋惜,“如果只是普通的局面的确如此,但是现在我也不过是大局之中的一粒棋子,任人摆布,所知有限,所以哪怕你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其实也改变不了什么。” 楚风看着司马朗,神色终于渐渐地恢复了平静,他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说得对。” “你在想我找你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我想我要告诉你的答案,你不会相信。”司马朗继续说道。 楚风想了想,然后道:“这也只是你想而已。” 司马朗微微一怔,旋即笑出声来道:“说得也是,这也只是我想而已。” 然后司马朗顿了顿,继续道,“你有没有考虑过,万妖宫为什么会如此急迫地扩张势力。” 楚风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扩张势力会得到更大的地盘,也就会得到更多的资源,有助于势力中各个强者的突破,甚至迈入大帝的境界。 尽管这是一个不再诞生大帝的年代,但是却并不妨碍人产生这样的想法。 但是如果仔细一想,就会发现,这样简单的想法未必真的经得起仔细的推敲。 那个想法能够成立是建立在万妖宫的强者们都有着极其强大的野心,也都有着突破的实力的基础上的。 然而万妖宫的强者们,却未必真的有突破的潜力——更何况,原本万妖宫的势力已经遍布中部和南部六州,拥有的资源也已经远远超出了需求。 而且就目前万妖宫在穹朔势力的发展情况来看,并没有得到实际的好处,扶植清流涧就先耗去了相当的精力,与一些势力正面交锋的时候还损失了不少的人手,其中不乏高手。 而淮山能够和平地与万妖宫合作,万妖宫必然在利益层面上做出了一些让步。 就整个穹朔的局势来看,万妖宫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上的利益,反而付出了相当的代价。 而进一步侵入北原甚至肃川,都未必有什么预期之内的利益——换而言之,万妖宫扩张所将得到的利益,并不是可以预期的,也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利益,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楚风的神色悚然一惊,而后看着司马朗,一语不发。 他倒是想到了一种可能,在这个时代,很多势力很多门派都在做的事情——为大帝服务。 万妖宫作为一个屹立妖界这么多年的势力,自然不是一个没有大帝的传承。 实际上,万妖宫前前后后出过的大帝,仅仅有记录可以查找的便有三位,三位大帝的共同努力,才将万妖宫经营到如今的地步。 但是这三位大帝都也亡故了上万年,最近的那一位也已经亡故了七千多年。 而自从大帝现世以来,万妖宫却始终不曾显露出有大帝在背后操纵的样子,就像他们的那三位大帝真的都已经亡故了一般。 但是楚风并不相信,因为他虽然不知道大帝们的寿数究竟是如何的情况,为什么有些人就像寿命无穷,有些人却会寿终而亡,但是只要有意,又没有遇上强大的敌手,任何一个大帝,大概都能活上极长的岁月,至少那位七千多年前的大帝就有可能活到现在。 楚风默默地看着司马朗,知道如果真的和自己想得一样的话,那么司马朗这个人,也必然是为某位大帝服务的,而这位大帝,很显然并不愿意万妖宫的事情得逞。 司马朗在楚风的注目之下,却显得很淡定,似乎丝毫没有将楚风的注目放在眼里。他慢慢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然后才以极其缓慢的语速说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楚风看着司马朗,没有说话,而是在很认真地想,司马朗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司马朗会找到自己,就绝对不会是偶然。 这个世上,偶然的事情不会有这样的目的性,然后他想起了很多事情,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其实我一直在想,醉不归为什么会在我离开淮山以后,准确地在路上堵住我,告诉我一些事情。” “醉不归?”司马朗微怔,神色有些茫然。 楚风也一愣,司马朗的神情并不像是作伪——更何况,司马朗都已经与他说到了这般田地,再假装不认识醉不归也并没有什么效果。 难道,司马朗当真不认识醉不归? 第971章 蝉,螳螂,黄雀,与猎人 楚风看着司马朗却并不说话,只是在想,如果司马朗当真不认识醉不归的话……那这局面的确是越来越混乱了,他甚至连有多少势力插手了这个游戏都搞不清了。 司马朗的脸色渐渐恢复了平静,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这样说来你要多加小心,等过了这段时间,他们应该还会对你动手的。” “嗯?”楚风微微蹙眉。 “详细的情况我不能多说,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们会这样不遵守约定……”司马朗皱着眉轻声道。 “你到底是谁?”楚风再一次问道。 司马朗摇了摇摇头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是为你的安全着想。我只希望你相信我的话,尽快离开淮山,远离这场是非的心,我会让他们兑现他们对我的诺言。” “如果我连你到底是谁都不知道,你要我如何相信你?”楚风反问道。 这个司马朗有些不对劲。 “楚风,我不会害你的。”司马朗看着楚风的双眼,认真地说道。 “你到底是谁?”楚风悚然一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人认识自己,这个人对自己的认知绝对不是建立在一年多之前那一次相遇,他甚至很早的时候便知道了,甚至认识了自己,可是他到底是谁? 司马朗微微摇了摇摇头,道:“暴雨即将来临,我不想看到你进入那旋涡,离开这里。”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他不再去纠结司马朗到底是谁,他紧随着将这口气缓缓呼出,然后才很是诚恳地道:“前辈的好意我心领了,然而……我……” “你是为了啸月涣吗?”司马朗很是直接地问道。 楚风咬了咬牙,然后点了点头。 司马朗问道:“我听说,你与离水离绾订下了终身,那为什么要为了啸月涣做到这种地步?” 楚风抿了抿唇,想起了离水山门青柳亭下啸月涣起舞的身姿,然后瞑目道:“我……亏欠她很多。” “只是如此吗?”司马朗又问。 “我曾经跟她说过,若她遇到了什么麻烦,我一定会……来救她。” 楚风又想起了他说那句话的时候,篝火旁的啸月涣那有些苍白的面庞被火光映得如桃花般绽放。 “哪怕是把自己的性命都搭进去吗?”司马朗咄咄逼人。 楚风有些迟疑,然后他点了点头。 “她到底是你什么人需要你做到这样的地步?” “朋友。” “只是……朋友吗?” 楚风微微颔首。 “哈,你这家伙……”司马朗苦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欲言又止地道,“你这性格真是会给自己找事,不觉得麻烦吗?” 楚风也不由得笑了笑道:“虽然觉得麻烦……但是终究还是要做的。” “你觉得这样做……对吗?”司马朗又问。 楚风很是坚定地道:“有人曾告诉过我,很多时候不要太过纠结所谓的对错,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好了。” 尽管这个人已经变得敌友难分了,但是这句话,大概还是对的吧。 “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却未必真的是对的事情。”司马朗答道。 这个道理楚风也知道,他也不是醉不归那般强词夺理的人,所以他沉默了片刻,才道:“至少不会给自己留下遗憾。” 司马朗也沉默了片刻,想了想,才道:“这个世间很少有不留遗憾的事情,当你每面临一次选择,意味着你必然要放弃一些东西,牺牲一些东西。” 楚风想了想,然后很认真的道:“至少遗憾会少一些。” 司马朗一愣,旋即有些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道:“是啊,人生在世,终究还是希望遗憾要少一些。” “我想要你平安,想要你脱离旋涡的心,然而你这样的性格……也许永远做不到的吧。”司马朗看着楚风微微笑着,那笑容温和而从容,竟然让楚风有些莫名地放松,甚至觉得司马朗整个人都变得亲切起来,好像是一个阔别了多年的旧友。 “我不再劝你离开了,只是希望你记住一点——一定要珍惜自己的生命,不要随便拿性命去冒险,我能帮你的话我会出手,然而很多时候我却不能出手只能冷眼旁观。”司马朗抿了抿唇,“还有另外一点,也许不久之后会有一场围绕你的风波,他们有的人想要拉拢你,有的人会尝试杀了你,也许你的旧识朋友也会在他们之间。” “那个时候你会分不清他们的立场,不明白他们的目的和动机,但是我希望你能继续相信着那些你曾经相信的人,只有这样……才能换来一线生机。” 司马朗的话让楚风有些摸不清头脑,他不懂司马朗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可以看到司马朗那双眼眸之的真诚。 所以他慢慢地点了点头。 司马朗点了点头,然后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告辞了……希望我们下次见面……你能知道我是谁了……不过,如果不能再见面也很好。” 司马朗拍了拍楚风的肩头,转身离开了,那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园林小径的尽头。 楚风坐在亭下,看着远去的司马朗的背影,神色也并不如何轻松,因为刚才的话题,的确很沉重,沉重得让楚风都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做法是否又是正确的。 司马朗对自己莫名的关怀让他有些感动,然而更多的却是茫然不解,不解司马朗的身份,不解司马朗的目的。 而司马朗还提及了不久之后会有一场围绕自己的风波,楚风其实早已习惯了身处风波之,然而他更在乎的是那不仅仅是与他有关,还会与他的故交有关。 最大的可能,还是那两个人…… 醉不归,穆少恩。 两个像是刺一样刺在他心头的名字,他不愿意怀疑他们,然而他们的作为,却让楚风不得不怀疑他们。 然而司马朗的意思,是让自己相信他们吗? 可是司马朗甚至连醉不归到底是什么人都不清楚…… 楚风越想越是头痛,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也从亭下站起了身,将书籍收了起来,在园林之间顺着曲折的小径,缓缓地踱步前进,思索着自己明日到底应该怎么做。 时间在缓慢地流逝,天色逐渐见了昏黄,西方的天空燃烧起了火焰,将千万重云海染得一片通红。 楚风回过神来时,已经不知道在这园林之独步了多长的时间,周折了几个来回。 他甚至于他连身边的人是几时到来的,都不知晓,所以他露出了一个满是歉意的笑容。 离绾在楚风的身边,跟着楚风走了一个又一个来回,此刻见到楚风充满笑意的笑容,不由得回报了一个温和的笑意,轻声道:“心情不好么?” 楚风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才和离绾一并走在返回的道路,一边道:“明天的事情,我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在他人的守山大阵之,想要窃取地脉布阵无疑是痴人说梦。 而且算有阵法的辅助,他又如何能对付那些九阶的高手? 算那些九阶的高手自持身份不愿与他交手,那众多的八阶高手,又怎么会放纵他放肆? 算那些八阶的高手都任他放肆,又要如何带着啸月涣冲破守山大阵? 这样的束手无策让楚风很无奈。 离绾沉默了片刻,才道:“我觉得失踪已久的岐山远宾会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偶然。他一定是有什么意图,而这个意图……只怕只能是阻止这场联姻。” 楚风的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这他也能猜到,其实大家几乎都心知肚明——这场联姻必须被阻止,但是……仅仅阻止婚宴又有什么意义呢? 终于得到了机会进入淮山腹地,他们还会有别的目的吗? 而万妖宫等人明明知道各派的心思,却还有举办这场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婚礼,难道只是完成最后的仪式,当真没有存别的居心吗? 这一刻,蝉,螳螂,黄雀,猎人,四重身份已经完全混乱地交织在了一起。 那只蝉也许便是黄雀所放的,为的便是引诱螳螂出动。 但是又怎么知道,那螳螂不是猎人为引黄雀钩而放下的诱饵呢? 楚风的思绪在这一刻开始高速地运转,他想了很多可能,然后他感觉到背心一寒,一股彻骨的寒意将楚风彻底笼罩。 “走,要做好准备了。”楚风咬了咬牙,只能期望自己的想法,不过是杞人忧天。 而此刻,在淮山的某处山间。 司马朗看着坐在一株松树之下那清秀美丽的男子,他一身女子的衣裙却将胸口敞开,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 “你和他说话说得太久了,泄漏了很多不该泄漏的东西。”男子抬头看着司马朗,纤细修长的手指捻住青丝,“你应该知道,东海的一些误会牵扯了我们太多的高手,能在这个计划行动的人手只是刚好够用而已……万一计划暴露,再次功亏一篑,这个责任……在你的身了。” 司马朗看了男子一眼,带着几分怒意道:“我记得你们答应过我,只要我参加这次行动,你们不再对他动手!” “我们当初答应的时候,归寂可还没有出现。”男子妩媚一笑,妖娆万端。 “我听说你出自千狐洞,你有个妹妹……你为了救她而把自己出卖给了地府。”司马朗声音微冷。 男子眯起了眼,声音之间带了几分凛然杀意:“你是在威胁我?” “不,我只是想让你明白,现在我们的心情一样。所以如果楚风真的出了什么意外的话,那我会做什么……你也明白。”司马朗平静地陈述。 男子闭了眼睛道:“这一次如果能够事成,他一定不会有性命危险,我向你保证。” 本书来自 第972章 良辰吉日 楚风没有来得及跟离绾说清楚,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想到底对不对,尽管一股寒意已经将他笼罩,但是他还是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的猜想是正确的。? 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将这个想法告诉离澜,让整个离水提起戒心。 楚风走得很急,离绾也跟得很急,他们在路上都没有丝毫的停留,连离绫的喊声都没有听到。 当楚风和离绾闯入到大厅的时候,正在和离浣私语的离澜抬起头,看了二人一眼,才笑道:“浣姐你先去忙你的吧,绾儿这样子只怕又是闯了什么货了。” 离浣看了看楚风,露出了一丝笑意,而后便退出了大厅,顺手掩上了房门。 待离浣离去之后,离澜才问道:“这么慌张……是生了什么事情吗?” 楚风略略沉吟道:“伯母,我怀疑……整个婚宴可能是个诱饵,万妖宫可能借机难。” 离澜秀眉一挑,笑了笑道:“此事终究只是猜想,却毫无证据可言,若是我们先行动,反而落人口实。现下还是吩咐门下弟子集中警醒,一旦有变,也好迅反应过来。” 见离澜如此泰然平静,楚风心知他们只怕早已做好了准备,便也略略放下了几分心来。 离澜又道:“这些事情都由我处理便是,你只要护好绾儿,一旦有变,你们二人并力冲出去,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离澜虽然持重,但是毕竟也是生性谨慎,所以尽管不准备先一步采取行动,但是却也已经开始谋算退路。 楚风和离绾离开了大厅,也没有再四处行动,而是按照离澜的吩咐和众多离水的年轻弟子聚集在了旁侧的客厢,其余的弟子虽然不知为何会被聚集起来,但是也不多心,依然颇有兴致的闲聊着,便是离绾也被卷入了进去。 只有楚风一个男人默默地站在客厢门前的水池边,背着双手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强烈的不安笼罩着楚风,让楚风有些惶恐,也有些惊惧,宛若是惊弓之鸟一般,被随时都可能生的事情惊吓得内心惴惴不安,仿佛只有这样的事情生了,才会让心中得到平静一般。 夜幕逐渐降临,星穹笼罩四野,楚风所担心的事情却迟迟没有生,直到东方渐渐白,星辰逐渐隐没,也没有任何不正常的事情生,连一丝一毫令人感觉到可疑的迹象都没有察觉到。 但是正是因为如此,楚风心中那股不安的情绪反而愈强烈了。 “现在已经天亮了,他们想要借机作的话……应该也没机会了吧?”离绾撇开了一众同门,走到了楚风的身边低声道。她能察觉到楚风的紧张,所以她也试图能够安抚一下楚风的情绪,使得楚风不再那样地处于高度的戒备状态。 楚风点了点头,没有做出什么应答,离绾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看四下无人,便握紧了楚风的手,而后偎依在了楚风的手臂上,没有说话。 楚风扭头看了看离绾,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叹了口气道:“走吧,婚礼大概要开始了。” 婚礼的举行地是在淮山的山顶,由各门派势力的领袖进入淮山正殿作为见证,而其余的弟子都会被留在山腰的广场之上,只用参加宴席便可。 当然各弟子也是分了三六九等,出身越是强大的弟子,在山中所分得的场所越是靠近山顶的方向,宴席也自然越是丰盛。 出了院落便是上山的主道,尽是方正的石阶,仿佛是用一块巨石雕琢而成,全然不见接缝。 而顺着主道往上,两侧便是从山脚铺开的宴席,小桌几案已经在花间树下陈设完毕,盛装的侍女奴仆也都已经在淮山的亭台楼阁之间不断穿梭漫步,显得极其繁忙。 而整座淮山,则被一片喜庆的氛围所笼罩,从山脚一直向山上蔓延,到处都张灯结彩,一片大红的颜色将整座淮山烘托得宛若火烧一般的充满了暖意。 到处行走的淮山子弟与清流涧弟子更是忙得晕头转向,尤其是分到了区域需要负责招待客人的,更是已经彻底昏了头脑,无论如何都难以忙转过来。 当楚风和离绾等人走出院落的时候,登山的道路上已经满是人群,所有的人都在向指定的区域靠近,等待着婚宴的开始。 登山的人群吵吵嚷嚷,所有的声音都在淹没在了一阵喧哗之中,无论是谁置身于这片拥挤的海洋都会觉得有些聒噪,但是却无可奈何,只能在让人头脑胀的喧哗之中前进,只有前进到了自己应当前往的宴席所在地才能得到宁静。 整个离水也在人群之中艰难地前进着,毕竟在他人的守山大阵之中,若是要飞行对主人而言未免太过冒犯,因此即便山道上已经挤满了人,却也没有人飞行。在一阵推攘之后,离水终于登山了半山,进入到了离水众人所分配的席位所在。 不过这片区域只是分给弟子的,诸如族中的一些长老,座次还需要继续登山上行,使得整个列席显得等级尤其森严。 在主道上众人分流,以离绾离绫为的离水弟子都进入到了所分到的宴席场所。 楚风紧抿着唇,跟在离绾身后,随着众人缓慢地前行着,在列席地的一株树下坐了身来。 他按着跟前的小几,目光不断地在眼前一众穿梭来往的众多年轻弟子身上游移着,警惕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离绾虽然就在楚风的身边,也见到了楚风依然保持着警戒的姿态,虽然觉得楚风未免有些多心了,但是也知道一切都要小心谨慎的为妙。 如此喧闹不知过了许久,日头已经接近于正午,所有的宾客都已经完全入座,山中变得清净无比,只有落花与清风,阳光与颤鸣,互相连接,成为了一片。 正午时分,荀侃便会和啸月涣携手登山,步入山顶的大厅正殿,在那里由众多势力的执掌见证成婚,象征了穹朔势力合并的顺利完成。 楚风终于觉得可以长出一口气了,因为所剩下的时间并不多了,只要再度过这极其短暂的一段时光,大概事情就会出淮山所能掌控的范围了。 楚风抿了抿唇,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是却依然还是不敢太过懈怠,毕竟事情的转变往往是在众人最不经意的时候。 离绾见楚风的神色有了一些舒缓,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开始与身边的离绫说话,但是却见离绫的神色也并不轻松。 离绾连叫了离绫几句,离绫都仿若没有听到一般的有些愣,最后还是另一边的离绪推了推离绫,才使得离绫回过神来。 “绫姐,你在想什么呢?”离绾轻声问道,她也知道离绫心思素来比自己缜密细致,若是在想什么,那必然也不是胡思乱想。 离绫微微愣了愣,看着离绾,才轻声道:“绾绾你有没有现……这里的人,都不是我们所认识的。” 离绾微微一怔,还来不及反应,一旁松了一口气的楚风却悚然一惊,目光迅地在附近宴席的势力众人衣物上快地转移着,根据其衣物的特征对其所属的势力做出了大致的判别。 这一片区域有五家势力,完全来自五个不同的州,也是素来没有交集的势力,可以说完全是陌生人。 这样的安排,未免有些奇怪,毕竟将各势力按远近亲疏划指派区域的方法无疑才是最合理也是最正常的,将完全没有交集的势力集合到一起,这其中到底有没有别的心思,就很难说了。 楚风才放回胸中的一颗心,陡然便跃出了嗓子眼,他深呼吸一口气,迅地传音给离绾道:“叮嘱众人小心提防,只怕还要产生一些变化。” 楚风一边说着,一边抬眼望向山上,心想这样按照实力划分区段,只怕真的要生了什么变故,彼此之间互不熟悉的门派一时之间根本就无法形成有效的组织,反而会内部相互产生龃龉,无法做到共同进退,给有心人可趁之机。 楚风想要起身,他觉得自己是该采取什么措施的时候了,但是在他动身的那一刻,从山顶传来了一阵雷鸣,那是一阵震耳欲聋,压住了天地之间所有声音的雷鸣,使得所有人都再听不清外界的任何声音。 直到这雷鸣的声音渐弱了三分,才使得众人听出来,那不是雷鸣,而是大鼓的轰隆。 “时辰到,有新郎新娘登山!” 一个浑厚的男声紧跟着雷鸣响起,绵延不绝,就好像是那轰雷的余波一般,在山间沟壑回环往复,重叠成为了犹如波涛般的声响,虽然不至于掩盖世间所有声音,但是却也震耳欲聋。 “当——” 悠扬的钟声也随之在淮山响起,不断地向外界扩散而去,音波所传递之处,世间只剩一片悄寂。 鼓声,男声,钟声,与随之在整个淮山响起的鼓乐之声,吞没了所有的声音,也使得所有人都在这一阵阵音波的冲击之下,大脑陷入了一阵空白,眼中只是单调地映照出了外界的图像,思考与听闻,都早已停止,就好像是时间停滞了一般的。 直到一道寒芒在众人眼中静止的世界中出现,直到一道血光,映红了落花,才渐渐有人醒转过来,意识到这场婚宴,已经不再是婚宴了。 第973章 淮山之变 楚风知道自己做出的反应还是慢了,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因为音波袭来的那一刻,他也为之禁锢了。? 那大鼓,和那大钟,与那连绵的鼓乐,都是来自于某件法器,某件极其强大的法器。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必然是大帝的法器,所以才能带来慑人神魂的力量。 那力量从淮山山顶之上传来,片刻之间便随着音波席卷了整座淮山,所有毫无防备的人,都被这力量所震慑,忘记了一切。 即便他们眼中映照出了寒芒与血光,但是很多人还是无法行动,因为那法器太强大。 能够冲破法器禁锢的人,修为至少都在七阶以上,但是即便他们的修为达到了也极其消耗时间,并不能在短时间内冲破禁锢。 以楚风的估算,单靠修为的话,只怕只有九阶的修士,才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摆脱这法器的禁锢。 两个黑衣蒙面男人正在对这片区域上的人进行着杀戮,在喊声结束的那一刻,他们就突然出现在了这片区域的隐秘角落之中。 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可以显示自己身份的东西,或者说除了他们手里紧握的长刀之上所缭绕的一缕缕黑色的气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表明他们的身份。 他们出现得很突然,行动却很迅,也很干脆——他们就像早已协商好了一切一样的,迅地分头,各自从崖坪的两侧向深处推进。 他们的手法很干净,很利落,只是简单的前进,而后挥刀,伴随着一股黑色的光芒闪过,刀下的人便已倒在血泊之中,而他们的行动度,却丝毫没有因此而停滞下来。 他们在继续地向前推进,对被那强**器禁锢了的修士们进行着无情的屠戮,使得整片崖坪,迅地化为了一片血泊。 这样的情景在这一刻在整座淮山上演,从山脚的宴席之地一直向山顶蔓延。 每一处宴席的聚集地,都出现了这样的黑衣人,或多或少,对眼前各个势力的弟子们进行着屠戮。 很多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 他们看着自己的同门倒在血泊里,想要上前去援救,却现自己还被禁锢了身形,根本无法行动。他们想要张嘴怒吼,却现自己的浑身都已经僵直,连声带都无法震动出声音——甚至,连身体因为恐惧而战栗都无法做到。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惨剧生,看着同门倒下,看着那刽子手提着不断滴血的长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他们有的想要求饶,想要嚎哭,有的想要诅咒,想要怒骂,但是那都只是奢望,他们只能感觉到一股凉意侵入自己的身体,而后便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开始从自己的身体之中流失,他的思绪开始变得迟钝,对于外界的感觉也变得麻木,直到他再也看不见任何的东西,听不到任何声音,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就此沉睡而去,再也不会醒来。 楚风看着他们出现,然后杀戮,神色平静。 他知道这些人都不是真的突然出现的,他们是一直都在这里,只是他们隐匿住了自己的身形,躲在了阴暗的角落里,等待着机会。 这样隐匿身形的能力,他曾经见识过,那个杀手组织,醉不归所属的杀手组织。 他们会出现在这里,似乎显示着这个组织与万妖宫之间有所合作,尽管这种合作不知道是深入到了怎样的层次——司马朗真的不认识醉不归吗? 但是司马朗为什么要刻意地警告自己,想要让自己知难而退? 楚风看着杀手靠近,只剩下了最后的三丈距离。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他的身形便已经从小几之后消失。 当第一个杀手意识到眼前的少了一个人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一阵凉意从自己的头颅正中传来,他愣了愣,然后看到了眼前的一个残影,紧接着便失去了支持,向跟前栽倒下去。 在第一个杀手开始栽倒的那一刹那,第二个杀手终于意识到了危险的存在,尽管如此,他的反应依然迟了半拍。 当他握紧了长刀准备守备自己周身的时候,他便察觉到了双肩传来一阵凉意,紧随着,便是鲜血喷射而出的声音,两条手臂都已经在空中划出几道弧线,落在了他的身后。 杀手的身躯有些僵硬,因为他现自己竟然跟不上对方的度。 这不在他的意料之外,因为能摆脱钟鼓齐鸣的禁锢的人,自己必然不会是其对手,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人,会出现在这片区域,他分明应该出现在更上层,由更为强大的人负责才是,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楚风很平静,他挥动着手里那根朴实无华的木鞭,想要锁住这个杀手的修为。 但是楚风显然低估了这些杀手的职业素养,他根本没有来得及锁住杀手的修为,这位杀手便猛地吐出了一口黑血,整个身躯在瞬间化为一滩脓血,将脚底平整的方砖腐蚀得凹凸不平。 这里的方砖都是经过了阵纹加固的,却连脓血都抵挡不住,所吞服的毒药毒性之强,由此可见一斑。 楚风的脸色也微微一变,根据脓血所逸散到空气中的气味,他依稀能辨别出这杀手吞服的究竟是怎样的毒药,所以他的脸色变得愈地凝重。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为了不落下活口,竟然会采用这样的毒药,这令人不得不佩服对方的勇气和决心。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没敢耽搁太久,迅地赶到了离绾的身边,开始运气协助离绾冲破刚才的音波所带来的禁锢。 楚风是在云海之下的众人中第一个摆脱禁锢的人,但是他依靠的不是修为,而是他手里的木鞭。 他在鼓声传来之前的最后一个举措,就是拿起这根木鞭。 也正是这个举动,使得楚风所受到的禁锢只是短暂的一刹那,在那一刹那之后,他便恢复了正常。 但是楚风没有敢轻举妄动,因为他并不清楚那些杀手真正的实力,一旦妄动而且又失手的话,那就失去了所有反制的机会。所以他在等待,等待机会给与敌人致命的一击。只有有把握的出击,才能换取最理想的战果。 楚风知道自己在这一刻冷静得太过可怕,甚至可以说几近冷血来形容,因为那些倒在跟前的年轻人们,也都没有谁是该死的。 但是他只有如此选择,因为他身后是离绾,一个他决心要倾尽一切去保护的人。 楚风将木鞭递进了离绾的手里,离绾也随之被木鞭对那钟鼓的抵抗所带动,在瞬间便摆脱了钟鼓齐鸣的禁锢。 “你救绫姐,我去帮绪儿!”离绾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她知道当前的事态并没有给自己等人留下什么空间,哪怕她不聪明,但是也知晓当前做什么才是紧要的事情。 楚风又把木鞭塞进了离绫的手里,协助离绫冲破了禁锢。 随着离绫猛地吐出一口血块,离绫也终于恢复了自由。 “是你!”离绫有些惊讶地看着楚风,她虽然也没有能够看破楚风的伪装,但是楚风那根木鞭她却还是认识的。 离绫比离绾更加持重一些,她一抹嘴角的血渍道:“这里交给我和绾绾,应该已经没有别的危险,你去山上看一看,如果能救出一些前辈……那就拜托你了” 楚风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多余的话,转身便向登山的道路奔驰而去,他不愿飞行惊动其他人,所以还是只有在地面上奔跑最为稳妥。 楚风没有去看山下,他知道山下是更为惨烈的景象,但是此刻如果分心到山下的话,那么山上就会失去控制,有多少高手会就此陨落死亡,就是未知数了。 没有了高手的支援,哪怕救下再多的下层的弟子,最后也不过是竹篮打水。 离绫的判断没有错,尽管这个判断也一般的冷酷。 楚风沿着山道向上奔驰,他们之前所在的区域,便已经是属于弟子席中的最上层,因此再往上,便已经进入了长老席。 长老席的入门台阶是七阶,因此对于长老席的最下层,楚风并没有太多的畏惧,毕竟他不相信那个杀手组织会派出八阶的修士来对付七阶的长老们,就算人再多,也不可能会有如此强大的实力,不然以十年前醉不归七阶巅峰的修为也绝对不会成为组织中的一个领导人物。 长老席最下层的第一席出现在了楚风的眼前,而几乎是在同时,那些刺客也现了楚风的存在,他们默契地丢下了手里的工作,一道道玄光向楚风奔杀而来。 楚风还没有来得及出手,一道寒气便已经从山下陡然袭来,将整条上山的道路彻底冰封。 一个蓝眼蓝的英俊青年男子,挎着一把腰刀从山下缓步而来,浑身散着一缕缕森寒之气。 他轻轻挥动腰间的长刀,只是短暂地脱离了粗布的缠绕,便使得四野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 他的刀刃上一道光芒流转,一道巨大的冰墙已经出现在了楚风的跟前,几乎是同时,那些玄光也已经到了楚风的跟前,使得冰墙顿时崩裂,成为了无数的碎片,漫天翻飞,折射出千万缕璀璨的阳光。 “你继续前进,这里……交给我。”冰之祺漠然自语,腰刀还入腰间,左手隔着粗布紧握刀身,右手紧握刀柄,神色镇定自若,很是泰然。 冰之祺说着,目光落在了身前的那些刺客身上,背后陡然浮现了一头恶鬼咆哮,带着森森血气,宛若地狱。 第974章 长刀凝世 “这里就交给你了。” 楚风与冰之祺的交情并没有太深,然而楚风对冰之祺却有着很坚定的信任,所以他并不怀疑冰之祺到底能不能应付这些人,点了点头便向着山上继续冲去。 冰之祺看着身前的那些杀手,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只是握着腰间的长刀,镇定地站在区域的入口处,看着那些杀手纷纷向自己杀来。 杀手的速度很快,彼此之间的配合也很紧密,如果他选择了躲避其中某个人的攻势,那么就会落入其他人的攻势之中。 如果他不闪不避,那么他会落入所有人的攻势之中。 而同样的,他随随便便的一次出招,都必然会反击到某位杀手,一旦杀手为了躲避这样的进攻而移动身形,那么必然也会导致彼此之间的配合崩溃。 但是冰之祺知道他们既然要采用这样的配合,那必然是他们已经有了必死的决心和勇气,所以才会配合得如此紧密,如此不给人可趁之机。 那四名杀手配合着前进,向他进攻而来,四口长刀,封住了他所有的进攻与防守最有利的位置。 而从长刀之上缭绕而出的一缕缕阴寒的气息,就像是来自死人的世界,令人不寒而栗。 冰之祺也知道那四把长刀之上所附着的阴寒之气是可以蚕食人生机的死气,一旦被命中要害,在死气侵蚀之下的要害要想再生,将会变得极其艰难,对于战斗力将会有极大的影响。 但是冰之祺并没有感觉到畏惧,或者说,现在的冰之祺并不是一个会轻易感到畏惧的人。 他在这世上,并不畏惧死亡,也不会畏惧威胁。 他的右手握紧了腰刀,然后他微微瞑目,轻声道:“寒冰映雪。” 几乎是同时,四口长刀穿破了冰之祺的身躯,那一缕缕死气化为了一个个鬼魂咆哮,怒吼着在冰之祺的身躯之上开出了一个个透明的窟窿。 从那一个个透明的窟窿之中望去,可以看到在冰之祺身后飞舞的一瓣瓣雪花,都是一般晶莹剔透而工整的六边形,就像是柳絮一般在阳光下飞舞着,转动着,返照出一点点光芒,璀璨而斑斓。 而在那飞舞的雪花下方,是早已冻结的上山的道路,此刻却在其中映照出了冰之祺的面容。 为首的杀手一怔,但是只是短暂的一刹那,继而迅速地向后退却,其余在他身边协助的三名杀手见状也知道事情有变,急忙向后退却,但是却也已经迟了一步。 他们的长刀都没有来得及收回,冰之祺的身躯陡然崩碎,化为漫天飞雪,在无尽的大雪之中,一口裹挟着森森寒气的长刀穿破了重重的雪幕,来到了他们的跟前。 那是一口很漂亮的刀,漂亮得就像是水晶一般的,通体透明而光滑,没有任何粗糙凸起,完美得映照出了天空,飞雪,以及他们自己那一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眼睛。 那刀上倒映着一座在风雪之中的淮山,倒映出一个站在风雪之中的身影,倒映出一双干净而纯澈的眼睛。 那刀中所映照出的一切都很真实,真实得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他们精神不由得一阵恍惚,当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口刀已经收入了大雪之后那个重新站立在大雪之中的青年的腰间,就像从来没有拔出来过一样。 三名杀手迅速地退后,与领头的杀手汇合,他们很庆幸刚才的那一刀没有砍中自己,而他们也清楚了对手的伎俩。 对手隐匿在那寒冰之中,那个站在他们身前的这个青年,只是其本体经由寒冰向外界所投射而出的一个虚影,是虚无的存在。 冰之祺看着他们的眼神有些哀悯,他想起了自己的过去,所以他对这些人充满了怜悯。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说了一个字:“五。” 为首的刺客眉头一皱,猛地攥紧了手中的长刀,寒声道:“你……” “你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冰之祺轻声说着,而后又蹦出了一个音节,“四。” “恐吓对我们不起作用。”一个刺客冷声道,说着身影已经化为了一道残影,犹如开弓之箭,射向了冰之祺。 冰之祺没有说话,只是右手挥动,腰刀之上光华流转,一股令空气都冻结的寒气随之斩出,舞出一片莲花,将冰之祺遮挡在莲花之后,任由那杀手如何猛攻,都攻不破不断从空气中凝聚而出的莲花。 “三。” “没有意义的恐吓,只是在给你增添勇气。”为首的杀手冷笑道。 但是他知道,当一个杀手与自己的敌人说了很多废话的时候,其实是这个杀手畏惧了,是杀手在给自己增添勇气。 因为他知道对手是谁,他并不畏惧对手的修为,但是他畏惧对手手里的那口刀。 冰刀凝世,万物沉寂。 冰之祺没有理会为首的杀手,只是保持着左手把住刀身,右手紧握刀柄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四名杀手,那目光中的哀悯刺得这些骄傲的杀手愤怒不已。 “杀!”为首的杀手再次怒喝,与身边的两名杀手再度相互配合,相互支援,向冰之祺袭杀而去。 冰之祺默默地抿了抿了唇,而后他后退了一步,道:“二。” 四名杀手在一朵朵冰莲的跟前汇合,同时合力展开猛攻,不过一瞬之间,四口长刀便已经将冰莲斩开了一个破口,四口长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继续不断地向前奔袭着,刀锋直指那冰莲之后的冰之祺。 冰之祺终于还是出刀了,他的刀在空气之中扫过,再次冻结了无数的水汽,扫出了一面寒冰所凝结的盾牌,四口长刀所裹挟的刀芒同时轰然击中在冰盾之上,使得冰盾瞬时破裂,连在冰盾之后的冰之祺也被隔着冰盾所传导而来的巨大的力道震得踉跄后退了数步,即便如此,在后退的途中,冰之祺也轻声道:“一。” 冰之祺被巨大的力道震得后退,而四名杀手也被反震的力道所阻滞,难以在第一时间继续追击,尤其是为首的杀手,作为进攻的中心,他甚至也被震得后退了几步。 在他后退第一步完成一半的时候,三名协助他的杀手都抓住了冰之祺的破绽,迅速地将长刀挥舞,向前挺进,要就地斩杀冰之祺。 他们追击的速度很快,至少比受到震击而踉跄后退的冰之祺快,尤其是从长刀之上腾起的刀芒,速度更快,快得就像是黏着冰之祺在不断地追赶一样。 但是冰之祺并没有显露出丝毫的畏惧或是惶恐,他很镇定地通过在冰面上滑行后退卸去震击的力道,尽管有鲜血从嘴角溢出,但是依然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他后退的速度越来越慢,刀芒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上,几乎与他的肌肤完全接触,但是冰之祺显然没有准备更快地后退。 与之相反地,冰之祺陡然停下了身形,同时吐出了一个字:“零。” “零”字声刚刚响起,刀芒便已经抵住了冰之祺的咽喉,已然有将要贯穿冰之祺咽喉的趋势,但是随着“零”音节的结束,那耀眼的刀芒却陡然消散,那无数死气所凝结所成的恶鬼,也彻底湮灭。 “当当”的声响陡然响起,三口长刀摔落在了冰面之上,不断地反弹着发出清脆的声响,三名刺客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身躯表面迅速地被一层寒霜所覆盖,在短暂的时间里,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他们化成了冰雕,在成为冰雕的那一刻,连生命也随之湮灭。 冰之祺看着因为被震得后退了几步没有能一起上前的杀手首领,道:“你看,我并没有给自己找勇气。” “可是我还没死。”杀手首领的双眸中凶光爆绽。 “四。”冰之祺再一次平静地重复道。 对方的修为更为深厚,中招的时间也要晚上一些,所需要的时间自然也就要多上那么几分。 杀手首领眼眸中凶光爆绽,他想动手,但是冰之祺却已经道:“你杀不了我……放弃吧……三。” 杀手首领为之默然,他知道冰之祺说得对,所以他说道:“什么时候?” “冰盾破碎的时候。”冰之祺答道。 杀手首领一皱眉,道:“我没有被刀割伤。” “冰晶随着呼吸入体,也是一般。”冰之祺回答道,然后又道,“二。” 杀手首领看了看身前那三尊面容惊恐冰雕,无奈地笑道:“凝世果然名不虚传。” “一。”冰之祺道,“的确是口好刀。” “那还真是死而无憾了。” 杀手首领有些释然地道。 死在凝世这口刀下是很正常的事情。 因为那是凝寒教的老祖宗留下来的一口刀,沉寂了无数岁月之后终于被后人得到的一口刀。 这样的死法,他觉得不冤屈,但是要让他就这样死在一个后辈手里,这个后辈甚至没有动用凝世,要让他如何接受? “再见。”冰之祺说完,闭上了眼睛,轻声道,“零。”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975章 掷莲花 楚风还在不断地向上奔驰,四周的景致在不断地向身后闪现,但是他没有工夫去看这些景致,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前方的长老席中层。?? 下层的长老席长老的修为一般在七阶上段或者以下,从中层长老席开始,长老们的修为便至少也是七阶上段,会一直持续到八阶中段。 而上层长老席则从八阶中段到八阶巅峰。只有九阶的强者或者是各大势力的执掌才能进入到云海之上的正殿。 而离水的几位长者,最多也不过到中层的长老席,比如现而今离澜的左膀右臂,离开了厨房的离浣。 楚风的第一目标就是能够在中层的长老席结束杀戮,至少要保住离浣,再向上的上层长老席,他没有丝毫的把握,也不会贸然就上去试一试——就算要试一试,也需要让中层长老席的长老们联手,才能上去,不然,只怕会是一个并不完美的结局。 中层的长老席分成了四个区域,环绕着淮山的四方,分别在四座如花瓣一般张开凸出的崖坪之上,被清流与繁花所笼罩,煞是秀丽。 楚风只是略略看了一眼,确认自己已经到了长老席中层,便沿着环山的道路向离水所处的区域奔驰而去。 离水所处的区域距离上山的阶梯并不遥远,是最为接近的区域之一,不过瞬息之间,楚风便已经赶到了这片朝南方凸起的崖坪之上。 崖坪之上的景象与下方每一片宴席区域的景象都是一般,那些曾经雄踞一方的长者已经有数十人倒在了血泊之中,生死不明,而三名黑衣的刺客却还在做着利落的收割。 那些长老们的眼眸中有痛恨,也有愤怒,但是他们无可奈何,他们距离正殿更近,所受到的音波冲击也更强,禁锢也自然愈强烈,不是轻而易举便可以冲破的。 更何况,从事到现在,也不过短短的片刻时间,哪里能够有人冲破那禁锢? 在禁锢之下,无论他们在各自的地盘上是多么强大而蛮横的人物,此刻都只不过是待宰的羔羊,无辜而无助。 楚风的到来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陡然生起风波。 三名杀手都不由得为之一怔,但是旋即便继续投入了他们的工作,专注而投入,就像楚风真的只是一股清风,根本不会对局面产生任何影响。 楚风呼吸了一口气,他没有去喊什么“住手”,因为那没有什么效用,因为对方的行动已经表明了他们的目的,他们只要杀人,这就足够了。 所以他也没有丝毫的迟疑,功法全力运转,双眸之中绽放出了一缕缕妖异无比的血光。 一名杀手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他扭过头,看了看自己的同伴,然后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将长刀横在自己的跟前,一双眼睛如饿狼一般的,死死地盯住楚风,要用自己的行动来为自己的同伴争取更多的时间。 楚风握紧了手里的木鞭,他没有迟疑,身形便已经如离弦之箭陡然射出,他的度很快,是全力运转乘风诀之后极,天底下,很少会有比乘风诀更快的度。 但是他的度没有用,因为那个杀手也很快。 杀手很讲究快,手法要快,行动要快。 手法快,就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杀人于无形,行动快,哪怕行动失败暴露了自己也还有逃脱的机会。 一名出色的杀手,往往是拥有极的修士。 而出色的杀手不仅仅是手法快,行动快,他们的反应更快。 这名杀手只是见到了残影的出现,便已经预感到了对手将要进攻的方向,他甚至没有经过思考,就将手中长刀横转,绕出一片玄光,犹如春雨一般密密匝匝从天而降。 而几乎就是同时,一根木鞭从春雨之中探了出来,就像是一枝柳条,不偏不倚地,指向了他的眉心。 这枝柳条得很快,就像是加了无数倍之后所看到的结果。 它本来可以更快,但是滋润它的春雨却挡住了它抽芽的道路,使得它比应该有的度慢了一分。 一分本来并不是很要紧的度,更何况在这样短的距离内,一分的度所决定的不过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连一次呼吸都无法完成的一瞬间,连一次眨眼都无法完成的一瞬间。 但是这一瞬间,却是区分生与死的一瞬间,因为就是这一瞬间,那口长刀终于转到了杀手的跟前,与这枝柳条缠绵在了一起。 柳条是柔软的,充满了韧性的,而刀是坚硬的,不会弯折的。 但是这一次,柳条与长刀的接触缠绵,却使得长刀弯成了一条优美的弧线,就像是雨后的彩虹,而彩虹下的柳条,依然笔直。 杀手微微露出了几分震惊,但是他没有慌乱,因为他一直知道自己所需要面对的对手就是这样的强大,永远不会在他的预料之中。因为一切都不会在他的预料之中,所以最终一切还是落入了他的预料之中。 他借着柳条冲击的力道向后退去,每一步都将脚下的方砖踩得犹如蛛网一般皲裂而开,他没有试图与那柳条僵持,因为这样的僵持毫无意义。 他握刀的手就像是流水一般,带动着已经完成了虹桥的长刀在空中划出一道漆黑的弧线,瞬息之间便弹到了他的背后。 他不怕那木鞭会在这个时候贯穿他的眉心,因为木鞭已经失去了支撑,他需要提防的是从背后探出的几枝桃花。 如果他有余力的话,他会去想一个大男人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会选用桃花如此娇艳的花朵。 但是他没有去想,因为他没有余力。 因为他面对的对手很强大,强大得使得他必须全神贯注地应对,不然稍有不慎就会是必死的局面。 长刀在他的身后划出一片光幕,弯曲的刀身反弹,不断地颤动,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响声。 随着刀身的颤动,一道道玄光也如波浪一般波动,将从虚空中浮现的一朵朵桃花斩断,崩碎为了漫天的虚影。 对方的应对出乎楚风的预料,他第一时间便意识到,这个人很强,尤其是反应很快,经验更是充足。 所以他似乎完全了解自己的一举一动,完全预料到了自己将要采取的攻势。 楚风没有犹豫,一朵冰莲在他手中凝结,他捻住冰莲的枝干,想要将这一枝冰莲掷出,短暂地锁死这片时空,但是几乎是同时,从那杀手的手里,放出了一道红光。 那道红光很炽烈,甚至还没有逼近楚风,就让楚风感受到了难耐的高温。 但是楚风没有选择躲避,他只是微微瞑目,而后右手高举木鞭,便朝着那道红光下劈而去。 那道红光仿佛是一座奔腾的大山,但是此刻却有一把开山的斧子从天而降,硬生生地把这座大山劈斩成为了两半。 山脉依然在前进,但是却被那把斧子不断地撕碎成为两片不同的山脉,也不再沿着原来的轨迹一往无前,而是向着两侧绕开了这恐惧的开山的大斧。 杀手的目光落在了那木鞭之上,那是一把平淡无奇的木鞭,不会让他觉得沉重,也不曾将他手里的长刀当做面团,但是那绝非是一般的器物。 他知道,如果能够夺走那条木鞭,对方也许便不会如此强大。 杀手微微沉吟,他终于开始转守为攻。 他把左手里的红光紧握,保持着连绵不断的进攻,同时,整个身影便犹如鬼魅一般地向对手逼近。 他提防着对手左手手中所捻的那枝冰莲,他看着那森森的寒气,便知道这枝冰莲出自于何处,也知道一旦被投出这枝冰莲,会是怎样的状况,所以他异常谨慎,却也异常迅。 楚风紧握着木鞭,对抗着那如洪潮一般愈来愈猛烈的红光,那红光显然是来自于某件不俗的法器,经过了如此漫长的时间,攻势却丝毫没有减缓,反而如排山倒海一般的,越来越沉重。 楚风握紧了木鞭,他被逼得倒退了数步,他注意到了那如鬼魅一般欺上前来的杀手,但是他的右手无法空出来,他只能握紧了左手中的那朵冰莲,等待着时机,掷出那朵冰莲,镇住时空。 杀手在瞬息之间便已经逼近,他一直注意着楚风的左手,也在等待着那朵冰莲掷出。 但是他不准备等下去了,因为一个出色的杀手,绝对不能只是等待,还需要自己制造出完美的时机。 这个完美的时机将会由他创造。 他把身形陡然一缓,手中长刀穿破了赤红的光幕,刀芒瞬间吞吐,成为了一条长河,犹如一头觉醒的蛟龙,怒吼着向楚风的面门袭杀而去。 楚风神色微微一凛,终于还是将左手之中所持的冰莲掷出。 冰莲在空气之中产生了一股股氤氲雾气,缓缓旋转着,使得长刀与刀芒同时凝滞在了空中,就连那奔涌不休的赤红光芒,也都为之停滞。 停滞只是片刻的停滞,因为下一刻,又是一片玄光从那光幕之后扫出,将冰莲击得粉碎,犹如毒蛇吐信一般的玄光跳跃着向楚风手腕袭击而去。 这突然而来的变故,显然在楚风的意料之外,那道玄光只是微微跳跃着,便将楚风的右手自手腕处斩断,鲜血喷洒,木鞭也随之翻飞而出。 杀手眼眸中露出了几分得计,因为他知道,失去了这最大的依仗,对手未必还会是自己的对手。 第976章 圈套 杀手眼眸中的得意只是一瞬间,因为一个杀手,绝对不应该带着太多的感情投入工作,那会影响到他们的反应与他们的判断,使得他们不再理智和冷静,从而丧失他们最强大的武器。 杀手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在最恰当的时候,做出最正确的决定,采取最合适的行动。 杀手想要继续探出他的刀,将这口斩断了对手手臂的刀继续向前斩落,斩破层层的空间,斩落到对手的头颅之上去。 他知道对手已经没有了依仗,没有了那根奇怪的木鞭的对手,未必能够招架得住赤虹与刀芒的双重攻击。 事情的发展依然没有超出他的预料,没有了那根木鞭,分成两片向两端喷射的赤虹陡然合并成为一条奔腾的长河,直接掀起了骇浪,向楚风的面门压去。 这变故来得太快,快得在赤虹淹没了楚风之前,他留给这个杀手的是一张写满了不可思议的面庞。 杀手手腕略略翻转,长刀之上一缕缕森森的死气宛若火焰一般陡然燃烧了起来,迸发出刺目的光芒,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穿破了赤虹,向着那赤虹之中的对手猛地刺去! “噗——!” 令人兴奋不已的长刀贯穿肉体的切实的触感通过刀尖向刀身传递着,使得刀身微微颤抖着,发出了一声声哀鸣,继续传递到刀柄,然后进入了杀手有些湿润的手掌之中。 这种触感很真实,真实得令杀手的瞳孔都不由得一阵紧缩,他想要翻动手腕,想要用刀芒将对手彻底撕裂,但是当他手腕再次转动的时候,却发现他无法转动长刀——一个逆向的作用力将长刀紧紧地枷锁住,使得长刀放入陷入了沼泽之中,不仅仅无法翻转,甚至连分寸的移动都成为了奢望。 杀手微微一怔,没有迟疑,当即便准备后退。 一击不成,就必须要尽快逃离,绝对不容许恋战,这是杀手的准则,甚至于是铁则。 杀手刚刚向后迈出了半步,神色陡然一凛,因为十余枝桃花已经在他背后浮现,发出一阵阵尖锐的爆鸣,向他背后袭杀而来! 杀手半侧身躯,左掌后挥,将那赤虹旋转过一个方向在背后横扫,扫落了成片的桃花。 杀手眼中余光略微一瞥,却见得对手只是衣衫破烂,仿佛根本就不曾受伤一般,而长刀则是从对手的左掌掌心笔直地刺入,刺穿手掌而出,而对手左手手指却已经下弯夹住了长刀,因此才使得长刀根本无法转动。 见到此状,杀手心陡然便是一凉,因为对手的反应快得不正常。 这样快的反应,几乎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手早就做好了准备。 如果他早就做好了这准备的话,那么一切都是对手故意露的破绽,使得自己落入了对方的圈套之中! 如果这真的是他的圈套,那他该是有多么可怕的一个人? 杀手没有去细想,因为现在根本就没有时间去细想,他只要知道这一切都是对手给自己设的圈套,所以他绝对不能再让对方如愿。 他松开了长刀,没有留恋,他必须要拉开距离,因为对手的速度也很快,如果与自己贴身缠斗的话,自己很可能处于下风,所以只有拉开距离的话,才有可能保证自己的主动权。 他又后退了半步,斩落了一片桃花,他以为自己安全了,但是下一刻他的眼中映出了一片剑光。 那道剑光他觉得有点熟悉,因为不久之前,曾经有一道震惊六界的剑光照破了六界的黑夜。 这道剑光虽然与那道剑光相比不过是浪花之于大海,但是却无法否认,这道剑光依然很强,至少会令天下九成的剑为之黯然。 握剑的是那个青年。然后他手里握的并不是剑,而是刀,杀手自己所抛却的长刀。 楚风用迅速再生出的右手紧握着刀柄,一道凛冽的剑意已经在长刀之上附着凝结,随着楚风将这口长刀平直地递出,这道剑意便也如大坝决堤一般,倾泻而出,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看着这一道剑意,杀手知道自己挡不住,因为距离实在太近了,剑意来得实在太快了,在他察觉到剑意的那一刻,剑意便也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和眼前的这个青年换伤,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会给这个青年造成多大的创伤,因为适才赤虹是确实将他吞没了,却根本没有给他留下丝毫的伤痕。 连那道赤虹都无法损伤的强悍肉身却被这口长刀轻易贯穿,果然一切都是他的圈套——但是这个圈套换了谁只怕都会往里跳吧,从一开始用木鞭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再到舍弃自己的右手作为诱饵,最后甚至选择将自己送入对方的法器之中,再发出阵阵哀嚎——这全套的戏份都已做足,都做得认真万分,换了谁又不会上当呢? 杀手突然觉得有些惶恐,这个对手没有他有经验,但是却太果决了——他自然不知道,楚风根本没有他所以为的那般谋算深远,楚风只不过是在右手手腕被斩断之后,知道自己无法从赤焰之中离开,才临时起意想要骗他冒进罢了。 “噗!” 一声闷响,长刀之上的剑意瞬息之间破穿了杀手的身躯,杀手喷出一大口鲜血被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扔下了悬崖,向淮山之下坠落下去。 其余的两个杀手并不是没有关注这里的情况,而是他们认为自己的同伴足够处理应付正面战场的事情。 然而这份相信此刻却被辜负了,变故来得太突然太快,他们甚至都来不及救援,就眼睁睁地看着同伴身躯被击穿出一个巨大的窟窿,而后被巨大的惯性扔下山崖。 空中那只断手上升的势头还没有走到尽头,然而下方的战斗却已经宣告了终结。 楚风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舍弃的右手上,而后他和另外一个杀手同时出现在了半空中,两道刀芒直接在空中对接,发出一阵雷鸣。 楚风的刀挥得很干净,也很利落,斩出了一道流畅的弧线,在这道弧线之下,那个杀手就像是被抛向大地的石块一般迅速地下落而去。 然而争夺却并没有因此宣告结束,隐藏在第一个杀手背后的第二个杀手在楚风招式的间隙之间直接攻到了楚风身前三尺的距离,他手里拿的不是长刀,而是一口匕首。 匕首的刃面仿佛是被锈蚀了无数岁月的生铁,凹凸不平,充满了气孔,满是斑驳的痕迹。 这是锈铁,天下的异铁之一,只要进入血液,就会凝血,继而使得人的血肉也变成一块块锈铁。 杀手以为楚风会避,但是楚风没有避开,楚风伸出了左手,直接用左掌掌心与那锈铁匕首对撞,匕首顿时贯穿他的手掌而出,而楚风则将刚刚下劈到势竭的长刀反手向上倒劈,斩出一道极其肃然的弧光,直接斩向了第二个杀手的面门! 第二个杀手神色顿时一凛,心知自己遇到了一个疯子,当下也不再与楚风正面抗衡,松开了匕首,接着鼓荡的真气迅速地后退。 但是楚风的长刀并没有因此停滞,而是直接斩断了楚风的左臂,使得顺着血脉蔓延的锈铁无法进一步侵蚀他的身躯。 楚风敢去承受死气,因为他的身体本来就无所谓生死,甚至连死气都可以被他吸收为自身的真气。 但是他不敢去承受锈铁,毕竟他的身躯还是血肉之躯,一旦被锈蚀,他也无力挽回。 楚风迅速再生出左臂,猛地抓住木鞭,而后一手紧握木鞭,一手握紧了长刀,便向下方俯冲而去。 他的目标很简单,正是第二个还在后退中的杀手,两道剑意在他的手中凝聚,一道附着在木鞭上,一道附着在长刀上,使得鞭与刀都发出了璀璨的光芒! 长刀哀鸣,木鞭呼啸,两道剑意都已经孕育到了极点,同时怒吼而出,所过之处,空间翘曲,惊得两名杀手的瞳孔都紧缩了起来! 两名杀手又岂会坐以待毙,第一名杀手此时已经完成了下落,见同伴面临危机,而楚风同时也露出空当,当下毫不犹豫地再次向楚风袭杀而去! 一个杀手,以杀死目标为第一要义,而不是以挽救同伴为任务。 一个杀手,必须要清醒地意识到,在战场之上,到底什么才是应该放在首位的,那只有一个——杀死目标! 楚风两道剑意紧紧咬着第二名杀手不放,却连余光都不给第一名杀手一点,就好像第一名杀手就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就算任其放手去搏,也根本不会给自己造成任何的困扰一般。 第一名杀手有些愤怒,因为他感觉自己被轻视了。 即便他不是八阶的修士,但是他也是七阶巅峰的修士,对于绝大多数的修士来说,在他这个年纪,能有如此的修为,也已经实属不易——他不喜欢被人轻视,尤其还是这样年轻的修士。 第一名杀手挥刀,刀芒就仿佛是一弯漆黑的月牙一般转动,向楚风的脖颈斩落下去,而楚风,依然专注地看着下方,那个被他两道剑意逼入了死地的第二名杀手。 “噗——” 寒光闪烁,血光四散。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977章 苦等 两道剑意,齐头并进,都是一般的快,都是一般的烈。 快得来不及挡,烈得都挡不住。 第二名杀手知道自己挡不住,因为连他们的小队长那样一个八阶下段的修士都没有能够挡住,他自然也挡不住。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挡,他从一开始就只是在给自己的同伴拖延时间。 哪怕这样一来,自己很有可能也会命丧当场,但是一个杀手,始终要以完成任务为主要目标。 他依然在后退,尽管留给他的后退空间并不多了,但是他没有畏惧,他的神色依然极其地镇定。 他的一只眼看着那两道对自己穷追不舍的剑意,一只眼看着那道轮转斩落的刀芒。 他可以判断出,这两道剑意对于对手来说已经是极限,他不可能在旁的地方设好了陷阱。 所以他很平静,平静地等着对手死去,或者自己先对手一步死去。 他对于这个结果不会有丝毫的怀疑,直到他发现自己同伴的刀,陡然停滞了前进。 他很茫然,因为他知道对手没有精力去做这样的事情,而附近也没有其他人的气息,不然他们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交换。 他突然心一沉,因为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错估了对手。 但是他依然没有慌乱,因为他迅速地看出了那刀芒并没有停止前进,只是变得缓慢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还有机会。 只要他能将这时间拖延下去,那么就还能扭转这不利的局面,所以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躲避之上去。 当他把全部的精神都投注在拖延时间上去的时候,终于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寒意,因为他发现,这两道剑意,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强大。 这两道剑意,看似已经发出,但是其中所蕴含的强大力量,却一直蓄而不发,仿佛在等待一个时机。 这个时机会是什么时候,他不知道,但是他突然觉得有些可怕,这个青年,始终牢牢地掌握着战场的主动权,自己和同伴的行动,都始终落在了对方的操控之中。 他不知道对手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但是这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就在他意识到这一切的下一刻个瞬息,那引而不发的剑势终于爆发了。 这两道剑意已经蔓延出了百丈,突然的爆发就像是万兽的奔腾,所产生的冲击波在崖坪之上产生了强烈的冲击波,瞬息之间将所有的花草斩落。 而他,则被两道剑意直接洞穿了眉心与心脏,钉入了大地之下。 第一名杀手看到了一切,但是他却无可奈何,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距离感。 在眼中分明只不过短短一寸的距离,而他自己挥动长刀的速度更是平生所挥出的最快的一刀,但是却在这短短的寸余空间里变成了龟速,无论如何,都难以抢到正常的时间。 所以他只有专注地将这一刀砍下去,利用自己的同伴拼死争取到的时间,将眼前的青年斩落。 第二名杀手被剑意洞穿的时候,这道刀芒终于走到了尽头,将要斩落在青年的脖颈之上。他发出了怒吼,紧握长刀的手关节甚至开始发白,长刀也开始颤抖,一道道死气如炎浪一般翻卷而起,带着割裂空间的气势,直接向敌人的脖颈斩落! “轰!” 一声巨响,一圈波纹却陡然在空气之中扩散开去,几乎是贴着楚风的脖颈,那口长刀陡然停滞,而那个杀手则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 反震的力道迅速地传递到了他的手臂,竭尽全力的一刀,却如此被中途拦阻,所有反噬的力道加诸手臂,顿时发出一阵清脆的骨骼断裂声响。 杀手睁大了眼睛,想要说什么,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张口,两道喷薄而出的剑意已经随着楚风猛地转身,从下方逆冲而上,根本不想跟他多说一个字的废话。 剑意逆冲,犹如鹰隼,让受到反噬之力的杀手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便被直接斩穿了身躯,继而爆碎为漫天血雾。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落地,看了看遍地的鲜血,眼眸中闪过几分贪婪的光芒。 但是他旋即握紧了拳头,强行制止了自己内心的渴望。 楚风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血魔经会冲破自身理性的禁锢,让自己沉沦在其完全运转时的那种疯狂与快意之中。 也正是因为惶恐,所以他现在越来越少运用自己最熟悉的血魔经,哪怕无法逃脱,也要把这个时间尽可能地滞后一些。 但是这不是目前所需要担心的事情,目前还有更急迫的事情需要做。 楚风目光略微扫过一众长老,便见到了离浣等人,他没有迟疑地直奔离浣,开始协助离浣冲破禁锢。 离浣本来也已经将禁锢冲开了一半,有了楚风的协助,更是在片刻之间便彻底冲开了禁锢,恢复了自由。 离浣看了看楚风,微微点了点头,一边和楚风分头协助身边的人冲开禁锢一边问道:“其他地方的情况怎么样?” 楚风答道:“其他的地方我也不清楚,但是不会比这里好多少。” 这处崖坪本来聚集了有将近百人,但是此时却已经只剩下了三十余人,离水还是因为势弱被安排在偏僻地区才逃过了一劫,其余的势力有的损失过半,有的甚至列席之人被屠杀殆尽,无一幸免。 下层长老席只怕比此处还要严重一些,而中层长老席,其余三处,只怕就算楚风赶过去,也根本就救不到人。 离浣的神色有些阴沉,她和楚风分别协助两人冲破了禁锢,叮嘱那几人协助剩下的人解开禁锢之后尽早汇合,继续向上层出发,看一看上层长老席还有没有幸存者。 毕竟上层长老席的修士都不是弱者,其中很多都是实权人物,或多或少身上都携带有法器,也未必就会被轻易地杀个干干净净。 而离浣则和另外一派的一名八阶下段的长老行事,与楚风开始分头支援其余的中层长老席崖坪,尽管都已经不抱有什么期望,但是他们还是要尽力去试一试,毕竟什么事情都很难说。 楚风匆忙赶到西侧的崖坪的时候,才发现西侧的崖坪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在这里他看到了几名青年弟子,虽然都不脸熟,但是看服饰却依稀可以看出他们都是在西侧崖坪聚集的势力的青年才俊。 这些青年才俊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伤势,有些甚至也是重伤,命在旦夕。 楚风赶到的时候,战斗刚刚结束,几名青年才俊还来不及解救自己的门人,一见到楚风顿时便如临大敌,若不是有人及时认出了楚风身上穿着的离水服饰,阻止了众人的攻击,只怕会再爆发一些毫无意义的争斗。 楚风没有多说废话道:“受伤最轻的几人去北面崖坪看一看,我们离水也有长老从东面崖坪向北面崖坪赶去,希望能救下更多的前辈。” 几名受伤最轻的人略略迟疑了一阵,还是一个领头模样的年轻人道:“这位离水的道兄修为明显在你我之上,若是别有用心,又何苦如此多费周章?只是我这些受伤的朋友,便交托于道兄了。” 楚风点了点头,没有答话,却径直蹲身在了受伤最为严重的那人身边,一探其筋脉,不由皱眉,继而又将伤势次重之人的伤势略微一探,却都是被长刀斩伤,大量的死气侵入机体所造成的伤势。 死气在伤员身体之内纵横肆虐,不断地使伤员脏腑机能衰竭,在死气降低到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前,所有的再生疗伤都是无用之功。 楚风没有如何迟疑,一边让几个还能勉强运功的青年去协助一些长老冲破禁锢,自己则将所有被死气侵入了机体的青年才俊汇聚到自己跟前,道:“接下来我将汲取你们的真气中的死气,你们要压制自身真气,否则一旦反噬,你我都未必能够承受得起。” 这些青年才俊又有哪个不是机敏聪慧之人,这样的事情即便楚风不说他们也一清二楚,更何况这也关系着他们自身的性命,当下毫不犹豫地开始配合楚风,任由楚风的真气渡入自己的体内,将自己体内的难以分开的真气与死气一并裹挟带走。 楚风每抽取完一人的死气,便不再去管那人的伤势,因为已经有大量的长老摆脱了禁锢,又怎么会对自家希望的生死视而不见? 当楚风忙碌完这一切的时候,已经脸色煞白,即便他已经可以做到化死气为己用,但是一口气摄入了那样多的死气对于他的精神来说却也有些吃不消。 楚风喘息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站起身,发现一众长老也大多离开,只剩下几人还在为自家的天才疗伤,但是也只是到解除性命危机便结束疗伤,开始向两侧汇聚,而一众轻伤的弟子也都向山下而去,毕竟对于上层长老席,很多人已经无能为力,他们还需要去挽救山下修为更低的弟子。 只希望,那些修为低的弟子,不会是杀手的主要目标。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978章 静候故人来 楚风没有前往北侧崖坪,因为对层长老席的搜检已经结束,层长老席和下层长老席的幸存者们都已经开始向登山道路汇聚,他们的目标自然是层长老席。 等楚风赶到的时候,绝大多数的长老都已经前往了层长老席,留下来的不是带伤难以作战的,是一些不能轻易去送死的弟子。 冰之祺也在此列。 冰之祺一个人站在角落里,身边没有任何人,他也不是很在意,只是有些呆滞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冰之祺看见了楚风,楚风正匆匆地想要登山道,却被冰之祺一把拉住了衣衫。 楚风扭头看着冰之祺,有些不自然地笑道:“适才多谢道友施以援手了。” 冰之祺沉默了片刻,松开了手,摇了摇头道:“你帮我,我帮你。” 楚风笑了笑,心想冰之祺果然还是认出了自己。 冰之祺又道:“长老们都已经杀去了,你也要去试一试吗?” 冰之祺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顺着台阶向望去。 在紧贴云海的地方,有一片悬浮在华丽的银光之的楼阁,此刻正在不断地震荡,在楼阁之内,明显有剧烈的打斗在发生。 若非楼阁自身本便是木所铸造,又加持了阵纹将劲道引入了山体之,只怕早已崩碎了无数次了。 楚风略略一迟疑,目光在不断向此处汇聚而来的人群找寻,冰之祺却已经道:“离绾没有事,她跟离绫还在下边救人。” 楚风沉吟道:“去终归也是一份助力。” 冰之祺沉默了片刻才道:“但是算救出了层长老席依然无用,最为关键的,还是在淮山大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九阶强者的对战,究竟是谁胜谁负才是关键,不然……最后很难翻盘。” 楚风不由得默然,因为冰之祺说得很对,他们算在云海之下全胜,但是只要云海之的九阶强者输得干干净净,他们根本不会有与之抗衡的力量。 “所以还是要破守山大阵才是关键。”又是一个声音传来,这个声音赫然正是方才楚风在西侧崖坪所遇到的那个青年天才,肃川州临梓山紫金犼族的天才。 那青年男子微微一笑,略作一礼道:“在下肃川临梓山烈必。” 楚风不由得微微皱眉道:“要破淮山的守山大阵,谈何容易?” “淮山这些人狼子野心,只是不曾想他们竟然如此卑劣,在婚宴之对宾客大下杀手。幸好我族早有提防,在昨日大阵打开一角的时候,对大阵做了一些手脚,虽然不一定能够成功,但是合我众人之力,却也不是不可以一试。”烈必缓缓说道。 楚风微微蹙眉,想要对他人的守山大阵动手脚却不被发现,只怕临梓山的这些人也是下了血本,带来了某件颇有来历的专破阵法的法器,只是却还是被淮山抢了先。 烈必说着,顿时便引起了一片回应,聚集在此的多是各派的精英弟子,在师长不在的情况下,他们便能够决定门派接下来的走向。 话题虽然从楚风说起,但是到烈必提出破阵便已经完全与楚风没了丝毫的干系,各个青年才俊各自代表着身后的势力,开始汇合商讨起如何利用他们提前做好的安排,破阵逃生。 楚风没有加入他们的讨论,因为其实都已经没有了多少可以讨论的东西,只需要按照他们既定好的程序进行,想要破阵,也不再是那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楚风有些担忧地看了看云海之,尤其是淮山正殿之,修为最低的是离澜无疑,若是有人想要杀离澜,只怕离澜根本无法存活多余的一刻。 但是他无能为力,他的修为冲去只是增加一个添头而已。 实际,云海之下的绝大多数人冲去,都只不过是增加一个添头而已。 楚风回过神来,目光下移,发现离绾已经走了来,神色有些仓皇,在人群之艰难地寻找着楚风的气息。 楚风略微推开了人群,挤出了一条道路,走到了离绾的身边,和离绾远离了拥挤的人群,才皱眉道:“怎么了?” 离绾有些仓皇地道:“淮山、清流涧与万妖宫的弟子正在被各派弟子屠戮,连门的下人都不放过,现下此地以下已经是血流遍地,根本无法制止。” 楚风神色微微一凛,便听得离绾继续道:“绫姐已经去山下留意是否会有啸月姑娘,我们不方便插手,只怕还是需要你出手援救。” 楚风一怔,看着离绾,还在沉吟,离绾已经一挑眉笑道:“你快些去吧,时间迟了,只怕也来不及了。” “但是伯母……”楚风有些讷讷地道,想要说些什么,总觉得心满是歉然之意。 “我娘那边我们都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但是你这边行动迟了,若是耽误了,你又怎么能安心?”离绾狠狠一推楚风,有些气恼地道,“你岂不是要念着她一辈子?” 楚风沉默了片刻,然后忽然伸手抱住了离绾。 离绾瞑目在楚风的怀偎依了片刻,然后从楚风的怀抬起头道:“走吧。” 山下淮山弟子下人所居住之所此刻已经遍地狼藉,侥幸余生的修士们把自己的愤怒反过来施加在了自己更弱小的人身。 一道道各色的璀璨攻击落在了淮山平静的大地之,让一座座精致的楼阁化为残垣断壁,让开阔平坦的广场成为横尸枕藉的坟墓,让花海燃烧得愈发炽烈,映红了蔚蓝的天空。 大地在震颤,山峦在崩摧,河流在枯竭,淮山在迅速地走向崩溃和瓦解。 整座淮山到处都是火光,浓烟已经化为一头头黑色的巨龙咆哮着向天空翻卷而起——到处都是嚎哭,求饶声,喊杀声响成了一片,根本不会断绝。 淮山、清流涧和万妖宫的人迅速地聚集在了一起,相互支援着,凭借着地势的险要苦苦地进行着支撑。 但是他们却不过是逆流的一朵浪花而已,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排山倒海的人流环绕着他们,单单是攻势的光芒便化成了一片海洋将这些人所吞没,根本没有给他们留下太多的机会。 很多淮山的弟子很茫然,他们全然不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武器,想要为自己活下去而奋斗。 然而他们的奋斗却更加地无力,一道道的光芒斩落在他们的身,斩开他们的血肉,斩裂他们的筋骨,斩得血与肉四处横飞,宛如人间的地狱。 楚风有些纠结,因为他看到那些弱小的淮山、清流涧子弟一个个倒在血泊的时候,仿佛看到了三妙宫那时的景象。 他有些想要伸出自己的援手,但是他却没有伸出援手,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出于什么样的思考才应该伸出援手。 如果今天淮山方面成功了,那么等待这些屠杀者的也必然是被屠杀的命运。 他不能因为眼前的境况是淮山沦为了屠刀之下的牺牲者,认为这些正在施虐的修士们是有多么的残忍,多么的惨绝人伦。 这件事,本来不是简简单单的善与恶,对与错。 只是,这样的残杀,真的让楚风觉得毫无意义,一点意义都没有。 “淮山和清流涧的在前面,躲进了一座大殿之,利用那大殿之所加持阵法顽固抵抗,啸月涣和荀侃都躲在了那其!”才一下到最下层的广场之,离绫便前低声道。 楚风顺着离绫所指的方向望去,便见到一座宏伟的大殿正处在众人的围攻之下,一道道银色的波纹在众人的攻势之下不断地浮现在大殿表面,将所有的攻击卸去,其间还不时地飞出几轮银月,亦或是几个墨点,进行着艰难的反击。 虽然此刻大殿还能勉强抵挡住进攻,但是看那波纹泛起的程度,楚风也知晓,那大殿也已经摇摇欲坠,危在旦夕了。 “绪儿她们呢?”离绾有些急迫地问道。 “离甘师叔带她们去无人的地方了,避免卷入风波之。”离绫答道。 “绫姐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去等我娘。”离绾说着,转身便又冲了台阶,向着最层冲去。 楚风伸手想要拉住离绾,但是刚刚一伸手便又停住了,大声喊道:“注意安全。” 离绾没有回头,也没有回话,只留给楚风一个行色匆匆的背影,迅速地淹没在了慌乱的人流之。 “绾绾是个好姑娘,她为你改了太多,牺牲了太多,若你敢负她……”离绫看着楚风,目光之有些冷冽,似乎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绾绾即便不在意,不怪你,甚至为你考虑,不代表她心里真的好受,她为你考虑这许多,你也应该要为她考虑一些。” 楚风心愧疚,沉默了片刻,还想要说话,却听得“轰”一声巨响,大地震颤,烟尘冲天,那座宏伟的大殿陡然崩塌。 “啸月涣和荀侃都在里面,大家杀啊!”有人高声呐喊起来,满是兴奋与疯狂。 楚风脸色一变,已经来不及和离绾对话,将身的离水衣物一扯,将遮蔽形容的法器一收,便以真容仗鞭而出,一道剑光,顿时照亮了偌大的广场。 在崩塌的大殿之前,一个一袭大红喜服淡然自若站在废墟与烟尘之的女子微微伸手摩挲着脑后那一枝桃花簪子,眼眸多出了几分光彩,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几分笑意,轻声自语道:“我便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我便知道,你会来的。” “尽管,你不是来娶我。” 第979章 凝尽世间不平事 看着那斩来的一道剑意,啸月涣咬了咬淡红的下唇,然后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 站在啸月涣身边的是一个身形挺拔,面容英俊的青年,也是一般的喜服,脸上的神色有些茫然,也有些怨怒。 在两人身边,还有一些淮山和清流涧的弟子,甚至还有两名长老,啸月翊和荀若。 而正是啸月翊和荀若此刻联手应对着众多青年才俊的联手,才使得聚在一起的淮山与清流涧众人没有显现出颓势,还在苦苦支撑。 然而这个僵局必然会被打破,因为那些不曾攻上上层长老席的长老们也都在向此地赶来。 比起杀戮那些声名不显的淮山和清流涧的弟子来,还是斩杀啸月翊、荀若,或者本次婚宴的男女主角更为振奋人心,也更为泄愤一些。 然而陡然亮起的这道剑光,却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怔,没有人会想到突然有一道剑光会从背后探出,直接将猝不及防的围攻众人震得向四周退散而开,清出了一条足以过人的道路,一个身影循着这条道路迅速地上前,步入了围攻人群的最内层。 楚风的神色没有任何异常,所以没有人怀疑楚风,因为方才的那一剑很明显只是为了清开道路,并没有要杀人的意思。 所以每一双看向楚风的眼睛中都充满了理解,他们都认为这是某个势力的青年才俊,要亲自步入内层参与围杀,以泄心头之恨。 没有人阻拦楚风,也没有人过多地去在意楚风,他们只是与内层苦苦支撑的淮山清流涧众人保持着僵持,没有人轻举妄动。 啸月翊和荀若都在蓄势,他们不怎么在乎眼前这些人,因为这些青年才俊以六七阶居多,而他们都是八阶的修士,而且都成名已久。 他们更在乎即将到来的那些各派长老,所以他们不愿意过多地消耗体力,只是在自家弟子支撑不住的时候,迅速地出手援助,确保整体的局面不会太劣。 楚风的到来却让他们心头一凛。 因为楚风没有收敛他的气息,所以啸月翊和荀若都感觉到了,这股八阶的气息中充满了战意,还有一股莫名的嗜血之气。 这使得他们如临大敌,这意味着他们的第一个敌手到了。 当楚风出现在他们眼中的时候,无论是啸月翊还是荀若,都不由得脸色微微一变,尤其是啸月翊,脸色更是变得有些狰狞。 才不过过了一年多,此子竟然已经……跃入了八阶的境界,而且气息如此磅礴,仿佛预兆了其无限的未来与可能一般。 啸月翊的眼眸中狰狞的色彩愈重,冷笑道:“呵,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荀若沉吟不语,而是看向了山上,三道流光也在迅速逼近,尽管那三道流光的主人也都已经受了一些创伤,但是……他们若是联手,只怕自己一方也没有几多胜算。 楚风在众人身前站住了身形,看着啸月翊,道:“我不是来寻仇的。” 啸月翊一挑眉,冷笑道:“我是该感谢你的宽宏大量吗,还是该问一问,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楚风看着啸月翊,神色很是坦然地道:“我是来带她走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向了淡然地站在废墟之中的啸月涣。 广场之上,一片死寂,犹如时间凝滞,连呼吸也不再被听闻。 直到一缕青丝扬起,时间终于再次恢复正常。 风吹拂起啸月涣的青丝,那一瞬间,无数双眼睛投向了啸月涣。 啸月涣有些苍白的面庞上浮出了一丝红晕,但是却很快地转为了眼眸中的黯淡。 她无奈地笑了笑,樱唇微微翕张着,想要嗫嚅说几句话来,却又发不出声。 她只是觉得心中很酸楚,很是委屈,却又无处可诉。 你又不能与我相守,即便带我走又能如何? 我便是不用嫁了我不喜的人,难道又还能嫁与你为妻? 若是你我皆是那寻常的庸人,妻妾成群,齐人之福,自然也无不可,但是不论是你是我,还是那早已获得你承诺的人,又有哪个能够接受? 只是,分明的这般不甘,这般难受,却又为什么还是觉得心里有一阵暖流,在瞬间便游走遍了周身,使得身躯不自禁地颤抖了起来,使得有些冰冷的指尖,也变得温暖了起来。 啸月涣的眼眸里腾起了氤氲的雾气,使得整个世界都变得一片朦胧。 我跟你走。 天涯海角,我也跟你走。 啸月涣想要说出这一句话,但是她樱唇微微翕张着却没有一点的声音,有的只是慢慢滑落在腮边的泪光。 啸月涣沉寂着,广场之上却响起了一片喧哗的声音。 “还是这位前辈心思缜密,这两家的女人就该为奴为仆,方才白白杀了,真是便宜了他们!” “将清流涧的儿媳,淮山的大小姐作为自己的禁脔,完全折辱了这两家,如此行为,倒也解气!只是便宜了这小娘们!” “如此下作……未免有些不妥吧……” “有何不妥?没有当场杀了她便已是开恩了,难不成,方才的事情都是假的吗?” …… 一阵阵议论之声让楚风有些意外,也有些惊愕,他以为这句话说出来,会成为公敌,但是他没有料到,先入为主的观念,却让他成为颇具创意的提议者。 楚风不准备解释,因为解释,只会让自己陷入困境。所以他保持了沉默,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木鞭。 “我的女人,你也敢动?” 一个满是冷冽的声音突然响起,音波之中所含杀机直接震得修为稍弱之人气血翻涌,有的嘴角甚至已经溢出一缕鲜血来。 说话的人是一直站在啸月涣身边的那个青年男子,也正是清流涧的三公子,清流涧的第一天才,此次婚宴的男主角——荀侃。 荀侃他看着楚风,眼眸中流露出了强烈的敌意,就像是无数把刀子,向楚风的心中刺去。 楚风只是平静地看着荀侃,一语不发,仿佛丝毫不曾受到荀侃目光的影响一般,依然保持着镇静。 短暂的沉默与对峙,没有人退却,也不会有人退却。 荀侃喜欢女人,每一个他想要的女人都是他一个人的东西,没有人可以触碰,也不可以打他所喜好的玩物的主意。 他更喜欢把这些珍贵的玩具锁在幽暗的密室里独自欣赏,她们的各种姿态都会收在他的眼中,成为他最宝贵的收藏。 哪怕啸月涣除了脸蛋和身材他便一点兴趣都不曾有,但是当这样的女人屈服在他的身下的模样,向他摇尾乞怜的模样,哀鸣惨嚎的模样,也比以前的那些女人更有收藏的价值。 这样珍贵的玩具,他怎么会容许他人觊觎? 这样的禁脔,又岂容他人分一杯羹? 荀侃嘴角微微扬起,神色之中露出了几分嘲蔑,缓缓地说道:“你也许以为八阶初段便是一个很了不得的修为,的确即便放眼六界,八阶初段也已经属于高手之列,但是却依然不够我看。” 楚风看着荀侃,他自然知道荀侃的自信从何而来,因为荀侃身上一直在散发着一股极其淡薄的药香,其中混杂了数十味极其珍贵的药材,就算在楚风还拥有大量的珍贵药材时,也不曾拥有过如此多珍惜的药材。 这些都是灵药,至少都是数百年生,再加上品种珍惜,其所含药力更是庞大无比,浩瀚恣肆犹如汪洋。 而这些灵药配在一起,加以辅药炼制,便是一种极其珍惜,甚至可以说是有价无市的药液。 补天琼浆。 敢以补天为名号,那必然是有着极其的自信甚至于说是自负。 但是没有人会质疑这种药液的药效,以补天琼浆洗濯己身,寻常根骨的人将会蜕变成为根骨惊奇之辈,修为更是会突飞猛进,得到极大的提升。 而像荀侃这种本就极有天资之人经过补天琼浆洗濯,其所获得的成效更远胜于常人,因此只怕荀侃的修为也得到了难以想象的提升。 如果换了常人,只怕也会惊讶于荀侃竟然能享用到补天琼浆,但是楚风却并不惊讶。 他见过的世面还少了吗,补天琼浆虽然罕见,但是在现在这个时代还可以炼制的灵药又当真能强大到哪里去呢? 楚风看着荀侃,沉默了片刻,才道:“我还是可以试一试。” 荀侃冷笑着缓步上前,一口细长明亮宛若水晶般透明的长剑被他握在了手里。 楚风有些惊愕,因为那口剑也很有名,那是清流涧的祖宗留下的剑。 他看了看手里的木鞭,微微沉默了片刻,一声尖啸破空传来,一道寒冷到极点的气息擦着他的面颊飞过,落在了楚风的跟前,稳稳地插入了他跟前的地砖。 那是一口刀,一口被粗布裹着的刀。 刀身周围有一缕缕冻气缭绕,就仿佛是冬日。 从刀尖,有寒霜迅速地向四周扩散,为地面铺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面。 楚风握住了刀柄,然后他终于知道了这口刀的名字。 这口刀也很有名,它的名字叫做凝世。 长刀凝世,凝尽世间不平事。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980章 刺夜 凝世这口刀很出名,至少比荀侃手里那口剑出名。 凝世不是用异铁打造的刀,凝世是一口完全由水凝结而成的刀。 这水,也不是什么奇特的水,就是寻常的随处可见的水。 这口刀,是凝寒教的创教之主,那位被尊为雪帝的大帝成帝的那一刻,随手在空中凝聚的一口冰刀。 但是那之后,雪帝再也没有凝聚出比凝世更为强大的武器,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但是凝世却成为了传奇一般的武器,随着雪帝在那个属于凝寒教的时代熠熠生辉。 所有人都知道凝世这样一口刀,因为任何被凝世所割伤的人,都会被迅速冻结成为冰雕,凝世插入大地,大地也会成为不化的冻土。 雪帝晚年失踪之后,凝世便也沉寂了,再不曾浮现于世。 只有一次凝寒教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时任的教主不惜一切代价强行拔出了在风雪中伫立数千年的凝世,大杀四方,挽救了凝寒教,自己也在战后崩碎成为了冰晶碎片,随风飘散。 除了雪帝,冰之祺是第二个真正能随意地拿起凝世的人,大概也不会有人想到,凝世会在这么长久的沉寂之后终于迸发出了生机。 楚风微微地抿了抿唇,他看向了一旁的冰之祺,微微颔首以示谢意。 他手里的木鞭的确神异,然而在用作武器之时终究还是不如寻常的武器顺手。 楚风握紧了刀柄,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这股寒意迅速地游走遍了他的周身,仿佛要将他彻底冻结一般,他的血液凝固,他的真气停滞,他的呼吸,他的脏腑,都在这一瞬间彻底归于沉寂。 就像是了死了一样,那一刻,他的气息完全消散,就像是彻底死去了一样。 然而他的体内很快就有一股莫名的气息开始颤抖,开始回应来自于凝世的寒意,便像是冰消雪融了一般,他的气息在瞬间便得到了恢复,并且就像有融雪注入的溪流,却又有一些提升。 那寒意彻底消散了,反而出一股暖意将楚风包融,使得楚风的四肢百骸一阵轻松。 他把刀从大地上拔了出来,地面上的冰霜随之瓦解消散。 他把刀并着裹刀的粗布捆在了腰间,左手扶住刀身,右手紧握刀柄,看着荀侃,没有丝毫的惧意。 他看了看一侧的啸月涣,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话,只是将腰间的刀紧握。 他的目光随即移动到了荀侃的身上,淡淡地道:“请。” 荀侃一直在等楚风,没有动手,他的剑在颤抖,在告诉他,那口刀不是寻常的刀。 至少,他的剑面对那根可笑的木鞭的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 但是他并不介意对手多一口强大的武器,因为他对自己绝对自信,他对自己手里的剑,也很自信。 这口剑,名为刺夜。 这口剑的来历没有人说得清楚,就连那位把这口剑带回来的老祖宗,也只知道,这是在人间阴山以北的一处古战场的黄泥中所找到的剑。 一场夜间的大地震之后,这口剑才在黄泥中露出一角,一道光芒由此撕破了永夜,被循着光芒而去的老祖宗所得到,刺夜也正是由此得名。 老祖宗掘开黄泥,剑下是一具流光溢彩的骨骸,那分明是一具大帝的遗骨,却殒身在了刺夜的剑锋之下。 从来没有人知道刺夜到底有多强,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够完全发挥出刺夜的威力,甚至也不曾有人能够长时间的使用刺夜。但是他在用补天琼浆完成对己身的完美改造之后,成为了族中第一个被刺夜所许可的使用者。 他对自己的自信乃至自负是有着实力作为基础的,而绝非是盲目的自以为是的张狂。 荀侃微微点了点,道:“请。” 两个人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动手,只是将各自的功法运转到了极致,等待着自然而然的爆发。 楚风握紧了凝世,没有拔刀出鞘,因为哪怕体内唱雪诀运转与凝世之间相互呼应,但是他终究不是凝世所选定的主人,想要挥动凝世对于自己的消耗依然是巨大的,所以他必须克制自己的出手,使得自己在有限的可以出手的时间内,对对方造成最直接的伤势,这容不得有太多的失误。 因为楚风根本就不清楚,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所以他必须要减小自己的消耗,用最好的状态去迎接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最糟糕的情况。 而荀侃也很谨慎,并没有因为楚风迟迟不肯出手而抢先出手,哪怕他言语上再如何轻视他的对手,但是他无法忽视那一口刀,也无法否认对手并不弱小,所以他必须保持谨慎的态度,避免出现过多的差错。 两个人沉默相对,目光在空气之中激烈地对撞着,在出招之前,却先开始了气势的比拼。 谁也没有挪开目光,尽管对方的目光落入自己的眼中刺得有些生疼,但是他们还是顽固地坚持着。 此刻,谁先移开目光,谁的气势就先输了三分。 围观的众人中不乏明眼人,知道二人此刻陷入了极其微妙的状态,但是其中却也有一些庸人,见二人只是彼此凝视,却始终不曾出手,不由得出口喊道:“倒是开打啊!” 这一声喊叫,是丢入湖面的一块巨石。 不管是楚风,还是荀侃,脑海中的那根弦都是绷紧到了极点,随时都将爆发。 而这一声喊,就是爆发的信号,宛若惊雷一般的,使得两人同时化为了流光,向对方冲杀而去。 楚风没有拔刀,而荀侃则举着他手里的剑。 刺夜剑顺着剑身之上的弧线,有一道奇特的细线一直向前延伸,笔直地向前延伸。 那道暗金色的细线,如果不仔细看,不认真地去感应的话,很容易将它忽略过去。 但是这条细线是不容忽略的,这条细线之上暗藏杀机。 有千万道细小的光芒的潜伏在这条细线之上,就仿佛是一条笔直的大道之上停靠着的马车,首尾相接。 这些更为细小的光芒,在等待着号令,便会疾驰而出,给与自己的敌人致命的打击。 这些光芒是很细小,但是它们数量很多。 一根针并不可怕,但是当天上下起了针雨的时候,哪怕是皮糙肉厚的巨象,都会被化为一只可怜的刺猬。 这就是这一道剑的可怕之处。 楚风知道这一道剑,这一道剑并不是刺夜的特殊之处,这一道剑是清流涧的“散入春风”。对付散入春风,一般的办法是拉开距离,或是完美的防御。 而唱雪诀,就是一种攻守兼备的功法。 他没有拔刀,只是握紧了凝世,体内唱雪诀全力运转,一朵朵冰莲在他的身边凝结,旋转着发出一阵阵幽怨的呜咽,一瓣瓣莲花张合闭合,向四周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刺夜的剑锋径直地到了楚风的跟前,楚风感觉到了一股肃然的杀气,如扑面而来的巨浪,遮天蔽日,挡住了他所有的感官。 楚风不得不承认,荀侃的这一剑很强,竟然连那般肃然的杀意都可以用来阻挡自己的感知。 但是楚风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因为他见过更强的剑,尽管荀侃这一剑中也有那一道剑的几分意味,但是终究不过是东施效颦。 细线的最前端接触到了一朵娇柔的冰莲,冰莲的叶与花在瞬间枯萎凋零,而那道细线也在瞬间裂为了漫天暗金色的毫芒,发出嘈嘈切切的声响,密密匝匝地迎面向楚风落下。 所有的冰莲开始高速地旋转,用圆润的莲花叶片将那一根根暗金光芒抵挡消散,但是同时一朵朵花瓣上却也被轰击出入蜂窝般密集的细小孔穴。 尽管只是细微的毫芒,但是这些毫芒依然带着巨大的力道,完全不容小觑。楚风的防御虽然不能说如白纸一般地苍白,但是却并没有做到滴水不漏。 有穿过了冰莲防御的金针贯穿了楚风的身躯,但是楚风的面上没有丝毫的神色变化,仿佛感受不到痛楚。 他只是在不断地向前,眼中只有荀侃。 荀侃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清流涧不善肉搏,是一个人尽皆知的事实。 他知道对手想要与自己贴身肉搏,欺压自己的劣势,但是他并不怎么畏惧。然而他还是戏谑地迈动着步伐,向后退去,想要戏弄一下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对手。 让他在死之前靠近自己的身边吧。 荀侃满是不屑地想道,他有些好奇那个时候对手会是什么样的神色,只怕……是不敢相信吧? 荀侃手腕转动,功法一变,手中剑光一颤,毫芒消逝,随着刺夜翻飞,终于迸发出一道极其璀璨的剑芒,旋转一周,阻挡住楚风前进的道路,而喷薄出的剑芒更是瞬间将大地割裂出一条巨大的缺口,裂口平整光滑,仿佛镜面。 楚风依然没有拔刀,哪怕对手让他感觉到了棘手,但是他依然不愿意拔刀。 刺夜剑芒在他身前横扫,他如果想要径直奔向荀侃,要么就需要击溃刺夜,要么就承受这道剑芒。 楚风自然不会去承受这道剑芒,哪怕他的肉身很强悍,但是也不意味着是永远不会受伤的。 尤其是现在,那一口剑还是神秘莫测的刺夜。 楚风依然在等,在等机会,他也在逼,逼对手给自己机会。 “不过如此。”荀侃见得楚风在刺夜的剑芒下狼狈地躲闪,颇是嘲讽地道。 他知道对手在等待机会,所以他不愿意给对手机会,他不准备把之前的游戏玩下去了,他也有必要节省体力,应付其他的长老。 所以荀侃一挥手,刺夜旋转,翻出一道幽光,落入了荀侃的手里。 荀侃一翻手腕,刺夜的剑身之上浮现了一道暗金色的龙纹,继而一声巨龙长吟,一双暗金色的眼眸随着荀侃剑光流转,陡然在其身后睁开。 而后,一口巨大的光剑,犹如山峦一般,从天而降。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981章 丧魂 清流涧,闻名便可以知道其族人属于水族。 但凡水族,往往以龙为尊。 而清流涧的剑法中,最为有名的一剑,便是荀侃这一剑——天龙怒目。 这一剑很没有道理,因为这一剑其实根本就不是剑法,而是术法。 虽然清流涧本来就不擅长肉搏,其所谓的剑法,更是以术法居多,少有的几个剑招也都是近身时自保之用。 但是在清流涧数量繁多的剑法之中完全抛却剑法的形式,仅仅以剑为媒介来进行术法,天龙怒目却是唯一的一剑。 尽管这一剑很多人都认为不应该算是剑法,然而却无人敢否认其的威力。 因为术法之下,从天而降的那一道剑光,很强。而且,这一道剑光根本无处可躲——天龙怒目,但凡那一双睁开的龙目所能窥见之所,便是剑光所能击中之地。 有些招式,威力很大,但是只要被躲开,再大的威力都是空谈,反而还不如确实命中对手的一次平凡的攻势。 而天龙怒目,却是有着巨大威力,与必然击中对手的一招,所以从来没有人质疑过这一招的威力,只是对于它到底是不是剑法,颇有争议。 但是显然此刻不是争议天龙怒目到底是不是剑法的时候,现在是决一生死的时候。 很多人都在看楚风,看楚风要如何强行去接那一剑。 但是楚风却依然若无其事地在向前,最后几多残缺的冰莲勉力地汇聚到了楚风的头顶,要去抵挡这一剑。 这一剑从产生到落下的时间很短暂,所以人们都没有来得及去想任何的事情,只是刚刚看到冰莲上浮,这一剑便已经斩落而下。 八阶修士全力的一击,直接引起了空间的扭曲,而在呈长条状扭曲的空间的最下方,是一个面色平静地向前冲杀的青年。 他右手握紧了一口刀,左手紧紧扣着刀身,毫无畏惧。 他头顶所有旋转的冰莲都在瞬间暴溃,连冰块碎裂那清脆悦耳的叮当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被这一剑的巨大能量彻底蒸发为水汽。 这并不让众人感到什么意外,毕竟那一剑是天龙怒目,毕竟荀侃现在的修为也有八阶中段或者下段——所以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人们意外的是在所有人都以为楚风会去接这一剑的时候,楚风却偏偏没有接,就好像彻底无视了这威力无双的一剑一样,不得不让人感到几分震惊。 他要做什么? 他的剑会指向哪里? 知道这个答案的自然只有楚风,但是这并不妨碍人们对此作出揣测。 他的目标从始至终其实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荀侃。 只要以荀侃为目标前进,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到底会受多重的伤。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个反应,也是他们认为最为正确的揣测,如果不是如此,那这个人为什么不去接那一招呢,不管能化解多少力道,但是至少可以让自己承受的伤势轻很多啊。 但是他没有,他就是要去承受这样的伤势,根本就不在乎。 这样的打法,通俗地可以称之为以命换命,只有面对有着深仇大恨之人,怀着必杀方可之心,才能够做到以伤换伤,以命换命而依然如此地平静淡漠,就好像浑不在意一样。 所以人们再一次坚定了他们的想法,眼前这个来自凝寒教的声名不显的青年,与淮山,与清流涧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只是那会是什么仇呢? 目光纷纷落在了人群最内层的冰之祺身上,然而冰之祺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可以让人猜测几分的表情,所以人们的目光只是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便又被那剑光吸引了过去。 剑光在下落,还不曾斩落到楚风的头上。 有人开始想,这一剑,未免太消耗时间了一些。 在他们的印象中,天龙怒目,不是一个会这样拖拖拉拉的招式,天龙怒目,既然是带着怒意,那便必然是干脆利落的招式,是决胜的招式,不会留下时间给他们想这么多的事情。 荀侃也微微变色,他也发现了,在对手头顶那三寸的距离之内,距离感彻底失效。 在他看来,这一剑的速度并没有变,变的是距离。 对手还用了别的法器,可以更改距离感的法器。 荀侃暗骂一声卑鄙,但是他却不得不强行中段这一招天龙怒目,因为他若是持续下去,对手就到了自己的跟前,而自己的剑却还难以落到他的身上。 与其被对手逼得收招落入被动,还不如尽快收招,才能分心继续保持距离,同时等待时机。 毕竟,他荀侃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器,他手里,依然有几件法器。 荀侃背后那一双怒目陡然闭合,那一道剑光也随之消散,荀侃只是略略抖了抖刺夜剑,便继续后退保持距离,以一道道剑光与楚风做着纠缠。 很多人没有看懂为什么荀侃一击即将得手却突然收手,但是熟悉天龙怒目的人却都看出了端倪。 荀若有些气恼,因为这完全是在作弊,毕竟荀侃可没有使用法器。 但是他也无可奈何,因为事前,并没有约好,也自然无从责难——这更何况,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切磋,其他人没有借机围观而上已经很是不错了,用点法器又怎么了? 荀若看着场中,眉头微蹙,他虽然又有心上前,但是几个赶到的他派的长老却已经虎视眈眈,逼得他和啸月翊不得不全身提防,以免对方借机发难。 荀侃一边和楚风周旋着,一边观察着楚风的防御,他不想给楚风机会,所以战斗就应该尽快结束,毕竟战斗持续的时间越久,自己露出破绽的可能就越大。 所以,还是将战斗的时间尽可能地压缩,尽快结束才是正道。 他在观察楚风的防御习惯,不断地试探着对方,他不知道对方到底在等什么时机,所以连试探都显得格外的谨慎,不敢随意地就采取行动。 对于楚风所露出的破绽,他都表现得尤其地审慎,毕竟在没有可信的判据支撑的时候,他很难分清哪些破绽是对手故意露给自己的,哪些破绽又是对手无心露出的。 荀侃在观察,在总结,他也知道楚风肯定在观察他的习惯,观察他的方法,但是他相信自己会更快得出对方的缺陷,所以他并不惊慌。 他只是默默地在心里构思着,应该如何破解开对手并不牢固,但是却始终不曾崩溃的防御。 荀侃左手摸出了一枚钉子,那是一枚漆黑的钉子,他把钉子紧紧握在手里,等候着机会。 这枚钉子,被称为丧魂钉,一旦被此钉钉中眉心,元神稍弱的修士直接便元神丧灭,便是元神强一些的修士,也都会为之元气大伤,需要休养极长的时间才能够恢复。 荀侃右手的刺夜一抖,剑光变幻,抖出了三头出水蛟龙,怒吼着向楚风的左半侧身躯袭杀而去。 蛟龙身上的鳞片,泛出一道道的寒光,更是化为一口口气剑,密不透风地迎面落向楚风。 楚风微微向右侧身,所有的冰莲都集中在了他身躯的左侧,抵挡着那如波光般泛起的剑光。 剑光与冰莲交相碰撞,清脆的叮叮当当的声响顿时不绝于耳,高低交错,仿若是一支曲子一般。 荀侃右手再次舞剑,左手辅助,一道暗红色的光芒随着他左臂抬起陡然从指间飞舞而出,而他同时停止后退,举起的左手手掌一推剑柄,刺夜顿时便带着荀侃,化为一头怒龙,以疾风之势,向前急刺而出,所产生的光芒,直接将那枚方才脱手的丧魂钉光芒所掩盖,外人根本就看不清楚其中的差别。 楚风也看不清楚,因为荀侃的剑上有肃然的杀意,阻挡了他所有的感知。 他只有靠视觉,靠听觉,对当前的处境进行判断。 所以他也不曾看见,那荀侃所递来的一剑之中,有一道不属于这道剑意的光芒——他只是以最为严谨的态度面对着荀侃刺来的剑。 一朵冰莲斜着从天空降落而下,挡在了刺夜的剑锋之前。 它似乎阻挡住了刺夜,但是那却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间,刺夜的剑锋都没有接触到这朵冰莲,这朵冰莲便在杀意之下碎裂成了漫天的冰屑,将一缕缕光线反射在楚风的眼中。 “叮——” 一声细微到极点的金属颤鸣响起,使得楚风的眉头不由得随之一挑。 这个声音自然不是这一剑的声音,这个声音属于另外一个物件,夹杂在递来的剑里,想要取他的性命。 楚风看着那剑刺来的方向,回忆着那声音传来的方位,而后他微微侧身,只是半步,使得刺夜的剑锋擦着他的胸膛递了出去,将他胸口的衣衫撕开一条裂口。 而那异样,他知道躲不掉,因为那异样锁定了自己的气息,不管怎么躲,都不会变更方向。 所以他准备出刀了,用一刀,解决那异样,也结束这场战斗。 他已经观察对手够久了,他认为,是时候出刀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982章 刀剑 楚风身躯微微向前躬着,左手握紧了那裹刀的粗布,右手则握紧了刀柄。 他闭上了眼睛,眼前却出现了一道亮光。 他知道很多刀法,但是他很少用刀法,他也不准备用刀法,因为他不擅长——或者说,他那温温吞吞的性子与素来走得暴烈的刀法格格不入,自然也就无法那般擅长。 他还是擅长用剑,也习惯用剑,和绝大多数的人一样,他庸俗地喜欢着剑。 所以他尽管拔的是刀,但是出现的却是一道明亮的剑意。 尽管楚风出的是剑意,但是手里所握的却是刀。 刀既然出鞘,就必然会带有一股决然的气势,一股要战就要战得酣畅淋漓的战意,所以刀光飞舞,剑意闪现,没有丝毫停留地便直接斩在了刺夜的剑锋之上。 刺夜与凝世的第一次交锋碰撞,很平淡,悄然无声地便从对方的锋芒之下滑过,就像是寻常的刀剑碰撞,甚至还不如寻常的刀剑碰撞,至少寻常的刀剑对撞还会产生火花与声响,不会如此沉寂,让人想要评说都无法述说。 但是手握着凝世的楚风,和握着刺夜的荀侃,都知道这一次交锋一点都不平淡。 在那一刻,刺夜和凝世纠缠在了一起,以肉眼根本无法分辨的速度在高速地振动着,碰撞着。 这样的振动在短暂的一刹那进行了上千次,无论是楚风还是荀侃,都跟不上这速度,只是手被强行带动随之振动了上千次,而后随着刀剑分离,才终于告一段落。 楚风和荀侃都清楚,那是刀剑之中两位大人物所残余的战意的交锋,即便两位大人物也许都早已陨落,但是身为帝器的它们,依然不愿意输给对方,毁了自家主人威名。 然而这一次交锋,却是平手。 刺夜剑身之上依然没有丝毫的痕迹,光洁如新,凝世长刀更是被一层浓浓的霜雾所包裹,根本就看不清刀身的境况如何,但是想来也必然不会有所缺失。 这一次刀剑对撞,刀剑虽然未曾分出胜负,但是楚风和荀侃却有了高低。 从下方向斜上方斩出的一刀因为新近发力,剑势初成,未经任何的磨损消耗,却比荀侃这一已经消耗到了极限的一剑要强上数分,故而平直递出的一剑被这一刀直接磕得偏离了原有的轨迹,而长刀依然按照原本的轨迹向斜上方滑行。 长刀的目标是要阻击丧魂钉,楚风清楚,荀侃也清楚。 所以荀侃没有任何迟疑地,又取出了一面皂色的三角幡。 三角幡迎风当即显化为一面大旗,被荀侃紧握在手,随着荀侃的抖动发出一阵哗哗的响声,就好像是奔涌的河流在河道曲折时冲击山崖所发出的轰鸣。 而随着荀侃晃动那三角幡,三角幡之上皂光陡然大作,瞬息又出现了数面皂色三角幡,围绕着楚风和荀侃二人插定,立时整个天空便被漆黑的夜色所遮蔽,只见到如海浪般翻滚的乌云紧贴着地面而起,不断地向上蒸腾,使得附近空间变得一片朦胧。 那烟雾自然不是寻常的烟雾,楚风只是略微一闻,便知道那烟雾中有毒。 那不是什么剧毒,虽然不能致命,但是却也极其凶猛,凡是被此毒侵蚀的人都会不可遏制地产生幻觉,失去对现实世界的感知。 但是楚风没有去理会这毒雾,他将这一刀完全挥出,直接将迎面打来的丧魂钉拦腰斩断崩碎为两截,冻结为冰块坠落在地。 这一刀并没有因此而终结,这一刀到了楚风高举右臂的时候,随着楚风的右臂轻微地晃动,便划出了一道流畅自然的弧线,向对面斩落而去。 凝世之上的刀芒剑意瞬间喷薄而出,犹如火山喷发,裹挟着巨大的威势,向着荀侃正面袭杀。 荀侃也不会畏惧,他手里的剑早已难以压制住战意,那股渴望早已将他燃烧。 他将左手的三角幡猛地插入地面,右手举剑,眼眸中寒意闪现,随着他一声怒喝,暗金色龙纹再次浮现在刺夜剑身之上,怒龙张目,剑从天降! 楚风怒吼一声,向前劈的刀随着他步伐向后迈动,一个自然地扭身,反向向天空倒劈而出。这一次拔刀就要结束战斗,这一次拔刀,就该结束这一切! 刀光在冰冷的雾中闪烁,像是有千百口刀聚在了一起,旋转出了一条像是世上最妖娆的女子身段一般的曲线,泛着清冷的光芒,带着缕缕白雾,向天空冲起。 而紧握那口刀的人,就像是一只长着由刀构成双翼的凶禽,尖啸着露出凶光,震动着他的刀翼,向天空冲起。 漆黑的天空下,是一口龙吟清啸的光剑,如山峦崩摧一般轰然落下,发出阵阵的咆哮震耳欲聋。 这座山不愿意让那凶禽飞起,它要镇压那只凶禽,不让那只凶禽冲上云霄,撕裂青天。 区区燕雀,怎敢自比鸿鹄,又怎么能越过泰山! 光剑压下,巨龙怒吼! 刀光旋转,凶禽张翼! 山峦压在了凶禽宽阔的脊背之上,压得凶禽一个趔趄,发出了不甘的啼鸣。 杜鹃啼血,凶禽眼眸中精光爆绽,双翼振动,不断地轰击着山峦,将那巍峨的山体撞击出了一道道裂纹,使得山峦塌陷,巨石横飞。 一片片碎光如落雪般纷纷扬扬飘落,那道光剑裂纹开始蔓延,剑身开始残缺,而在楚风身后如同羽翼一般张开的刀光也在一片片凋零,就好像是禽类脱落的羽毛,无力而凄美。 楚风与荀侃第一次激烈直接的对撞,两个人都没有想要再留后手,都想着,就要以此,终结此战。 荀侃牙关紧咬,他握紧的手开始颤抖,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即便刺夜认同了他的驱使,但是刺夜终究是连大帝都可以杀的剑,一旦完全使用,其消耗又哪里是八阶修士所能轻易承担的? 而反观楚风,其境况也不容乐观,凝世本便是大帝之器,他又未经凝世承认,只是冰之祺借他使用,靠着唱雪诀与凝世之间的共鸣才能勉强驾驭,消耗比荀侃还要大。 若非楚风体内还有一部分林颦所渡的真气,依靠质量在勉强地支撑,只怕也早已消耗殆尽。 刺夜开始颤抖,发出一阵阵如颤鸣一般的声响,一道金光从刺夜的剑身之上泛起,一只金蝉的虚影出现在了透明晶莹的剑身之中。 一口剑,就好像是一个透明的蝉蛹,那只金蝉在蝉蛹之中张开了蝉翼,蝉翼摩挲振动,聒噪无比的蝉鸣之声顿时从远处传来,而后又向远处蔓延。 蝉鸣的声音此起彼伏,连绵不绝,令人有些心烦,也有些闷热,就像是夏日降临,处身炎炎烈日之下一样。 荀侃的神色有些怪异,因为这口剑正在不断地汲取他的能量,灌入了剑身之中。 他看向了楚风,楚风那口如羽翼一般翻转的刀,此刻也终于停了下来。 有雪从空中飘落,是真正的雪,六边形的,没有一片模样重复的雪花,从翻滚的乌云中,寒冰,连毒气都被这风吹散,冻结,彻底地消散。 楚风的身边是一片冰雪的世界,是永恒的冬季,是永远不会与夏日交接的冬季。 但是此刻,夏与冬,在这旗幡所制造的结界之中相遇了,开始碰撞,开始冲击。 刺夜在颤抖,那是极其兴奋的颤抖,战意已经燃烧到了疯狂。 而楚风手里的凝世,也在哀鸣着,那“嗡嗡”的声响,就好像是难以压制的渴望。 暗金色的光芒从刺夜身上爆发而出,如浪潮一般席卷四方,同时一股冰寒的冻气也环绕着楚风如风暴一般地向四周扩散而去,与浪潮席卷而来的金光轰然交接,而后悄寂地湮灭,却而后续的光芒又前赴后继地涌上,再相接,再湮灭,永远看不到尽头在何处。 楚风和荀侃都知道这是第一次交锋是刀剑缠绕的延续,或者说,这口刀,与这口剑,都不是第一次相见了。 这口刀,与这口剑,有着极其古老的恩怨。 但是这恩怨到底是怎样的,大概已经无人知晓,时间已经淹没了太多的秘密,也淹没了太多的事迹,过往岁月的一切,都已经消散成为了云烟。 然而这口剑,和这口刀,却还记得彼此,也还在延续古老的恩怨。 它们灵魂深处的本能已经觉醒,凭借着残留的战意,要持续远古时候的纷争。 而本该驾驭刀剑的楚风和荀侃,此刻却都成为了刀剑纷争的载体和容器——他们二人为刀剑提供着源源不断的真气,支撑着刀剑这根本不计成本的拼搏与消耗。 荀侃想要收剑,而楚风想要收刀,但是刀剑此刻完全无视了他们的意志而秉承着自身的战意,要为这古老的恩怨划上一次终结。 楚风看着荀侃,而后他微微瞑目,左手握住了木鞭,木鞭玄光一闪,冰剑附着在木鞭之上,反射出的阳光照射进荀侃的眼眸中,让荀侃觉得有些刺眼。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983章 法则 不管是楚风还是荀侃,都没有想到会出现目前的局面。 楚风看着荀侃,而荀侃也默默地看着楚风,当然他主要是在看楚风手里的那根木鞭。 荀侃不是眼拙之人,所以虽然他没有第一时间内看出楚风手里木鞭的不凡,但是在这样近的距离内,他终于感觉到了楚风手里那根木鞭的不俗。 这个世界确实有一种情况被称为返璞归真,至少荀侃知道楚风手里的那根木鞭便也是返璞归真。 至少,那根木鞭绝对不会输给他手里的刺夜。 荀侃终于有了一些惶惧,虽然他还有别的不俗的武器或者法器,但是那些武器再不俗,也不刺夜,自然也不那根木鞭。 因此,当楚风握紧了那根木鞭的时候,荀侃的心猛地一颤。 他看着楚风的神色有些严峻,像是面对着极其巨大的困难,他不知道楚风能不能出招,但是若是楚风能够出招,那凭借着那根木鞭,对他是极大的威胁。 这样的威胁,他无法忽略,因此他很忐忑。 因为他很忐忑,所以他决定要先下手为强。 他不知道对手分明在这皂幡阵法之内吸入了大量的毒气,为什么迄今还不发作,他也不会寄希望于毒性发作——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最后的杀手锏,至于成败,他也无法保证。 那是清流涧的一位老祖的身躯的一部分,他本来不愿意使用,因为他不认为对手值得使用。 但是到了现在,他不得不使用了。 在楚风握紧了木鞭,手腕翻转,冰剑凝结的那一刹那,在透明的寒冰之,有一道灰色的光芒从荀侃的背后冲天而起。 那道灰色的光芒充满了晶莹的光泽,好像是琉璃的制品一般璀璨,冲天空的那一刹那,便化为了一口道剑向楚风的脖颈直接斩落而去,来势之快,力道之猛,连所产生的风都被这一道道剑直接斩散,无法凝聚。 道剑的边缘落在了楚风的下颌,楚风的下颌顿时裂开了一条细小的裂痕,鲜血从伤口缓慢地浸出。 道剑即将斩落,楚风迟迟没有动手,而荀侃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荀侃知道他这道道剑有多么强大,以他的修为驾驭而出,出其不意之下甚至可以斩落八阶段的修士。 因此,他很有信心,既然这道道剑已经斩落在了对手的身,那么对手不可能幸免于难,至少,也会被斩成重伤。 “你的法则,是什么?”楚风忽然开口问道。 这一声有些出乎荀侃的意料,因为他不认为道剑落下的时间,还能让对手说完这句话。 他微微蹙眉,看着楚风,才发现,道剑的剑尖抵在了对手的下颌,而之后的部分仿佛遇到了什么无形的阻碍,颤抖着想要压下,但是却根本压不下来。 “无形壁?”荀侃有些惊愕。 这件法器是天地之间颇为独特的一种,因为从来没有人有本事将这种材料与其他的材料结合炼器。 因此,用这种材料炼器,尽管炼制的手法不一,但是最终的作用却是一般无二——用来防守的,被称为无形壁,用来进攻的,被称为无形刃。 不管是无形刃,还是无形壁,都是完全透明,不会让任何人看到任何的痕迹,哪怕是九阶巅峰的修士,用神念关注都无法发现这种材料,因此,这种材料所炼制的法器,素来被习惯留作翻盘的后手。 因此,荀侃愈发惊异,他有些搞不懂眼前这个来自凝寒教的修士,到底是什么样的来头,竟然能持有无形壁这般宝贵的法器。 不过荀侃的惊异也只是微微一瞬间,因为无形壁这样的法器与其他的法器又不同,只要用蛮力便可以将其打散。 所以荀侃微微咬牙,不顾自己已经承担着刺夜的巨大负担,强行将真气催动,全力地催动着那口弧形的灰色道剑。 道剑“嗡嗡”地颤鸣,一圈圈涟漪在剑刃之下泛起扩散,伴随着清脆的琉璃破裂声响,一条条诡异的裂痕在虚空之出现、蔓延,皲裂成为一张大,压得楚风的身躯不自禁得颤抖起来,连握紧木鞭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木鞭的冰剑也开始随之破裂。 楚风的嘴角溢出了一抹鲜血,他看着荀侃,神色很严肃地问道:“你的法则是什么?” 荀侃有些恼怒,他咬了咬牙,道剑怒啸,剑光顿时爆绽三分,刺得早已开始破碎的无形壁在瞬间碎裂成为了无数的碎片,而道剑,顺着破口,长驱而入! 荀侃怒喝,同时挥动刺夜,金光一道道剑芒怒吼着喷薄而出,带着缕缕祥瑞的气息,如雨般从天而落,金光耀眼,刺得楚风不得不闭了眼睛! 楚风退步,右手将凝世挥动,一道道霜冻的寒气向四周扩散开去,将整个空间冻结成为了巨大的冰块,饶是金光如烈日一般灼灼,一时之间,却也根本无法将楚风方圆三丈之内的距离融化。 楚风没有睁开眼睛,他的神色更是淡定。 这一切虽然不在他的预料之,却是他乐于见到的局面。 他的体内有林颦渡入的真气,已经化为了他所掌握的一部分,这一部分真气在质量远胜于绝大多数八阶修士所能淬炼出的真气,所以哪怕他拥有的数量并不多,但是一旦全力激发,在短暂的时间内,他的实力会超越他本身的修为! 这一刀挥舞,冻结了整个世界,也冻结了荀侃眼眸的那一丝得意。 因为那一刹那,荀侃像是看到了一个九阶的修士一般,那强烈的波动,直击人心,令人无法不为之动容。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那种感觉只是一瞬之间,那一瞬之间过后,眼前的对手便又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 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一刻他也终于知道,对手并没有刻意地隐藏实力,对手……的确只有他所展现的实力那么多。 尽管这一刀挥舞出,冻气冻结了附近的时空,无论是那口已经抵在了对手咽喉的道剑,还是即将从天而落的金色光剑,都被凝滞在了空。 但是至少,对手还没有完全掌握战斗的节奏。 战斗,依然在他的掌控之。 “你并没有自己的法则。”楚风闭着眼睛说道,他握紧了手的凝世,强烈的真气消耗使得他的右臂衣袖空气鼓起,形成了强烈的风吹得衣衫猎猎作响。 “所以……你的八阶段,只是虚有其表。”楚风的语气很平淡,也很自然,没有刻意地去折辱他的对手,但是却让荀侃愈发恼火。 荀侃当然知道自己的情况,他的八阶是依靠着补天琼浆的药力强行破入的,他的真气质量是融合了药力才得以提升而并未经过法则的淬炼,因此哪怕他此刻真气的质量再高,他的一招一式都无法附带自己的法则。 从这一点来说,他与一个七阶巅峰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差别,即便说他是真气质量极高的七阶巅峰的修士其实也毫不为过。 “没有法则,一般斩你!”荀侃紧咬牙关,冷声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没有法则,只有被迫接受我的法则。” 八阶以的修士对抗,一招一式都融入了各自的法则,是真气质与量的对抗,也是法则之间的对抗。 一旦有一方不存在法则,那么他不得不用更多的真气去对抗对方的法则。 而如果自身没有足够多的真气抵消掉对方的法则的话,那么对方的法则会主宰整个战斗。 “你的法则?”荀侃“嘿嘿”冷笑,“你的法则难道还能凝世刀自带的法则更强大吗?” 大帝所携带的法器,自然会带有大帝自身残留的法则,大帝的法则,不进入大帝之境,又有谁敢小觑? 楚风没有说话,而是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试探了荀侃这么久,确认了荀侃没有凝结法则,逼出了荀侃的各种杀手锏,是为了展开自己的法则。 因为他也担心,荀侃的身,会有强大的法器自身带着法则抵消掉他的法则。像他所携带的木鞭挡住了那钟鼓齐鸣。 但是从那一口道剑,他可以看出,荀侃身没有足够强大得可以抵消掉自己的法则的东西了。 所以他准备一试了。 这是他破入八阶之后第二次完整地动用自己的法则,他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的法则,因为自己的法则……有些特殊。 连他自己,都不能很好地掌握这个法则。 楚风睁开了眼睛。 从头顶的冰霜之穿透进来的金光依然刺目万分,带着一股异常的焦灼之感,令人的眼睛难以承受那种极端的痛楚。 但是楚风却看了一眼那如幕布一般洒下来的金色光幕,然后看向了荀侃。 那一瞥很寻常,眼神平静而专注,没有杀意,也没有笑意,有的只是专注的投入。 荀侃背心感觉到了一丝凉意,这种凉意换一个说法,被称为危险。 第984章 凡人 尽管荀侃感受到了一种潜在的危险,但是他还是相信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原因很简单,因为对手和自己一样,无法摆脱他手里的那口刀。 他所能做的,也自然很有限。 哪怕刚才那一瞬间他爆出了极强的战意,暂时地冻结了附近的空间,但是却没有能够冻结住刺夜,也自然冻结不住紧握刺夜的自己。 所以不管他用什么方法,自己都可以应对。 至少荀侃是这么想的。 楚风在被冻结的时空中上前了一步,这一步走得很慢,就好像楚风也被冻结了一般。 这有些出乎荀侃的预料,旋即他有些轻蔑地笑了起来,然后他的笑容还来不及绽放就彻底僵硬在了嘴角。 荀侃的眼眸中流露出无限的惶恐,因为他现自己的身体也变得僵硬不堪起来,就像是……就像是被冻结之后一样。 荀侃惶恐地看着楚风,有些难以置信,也有些莫名其妙,他不知道对手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目前的局面,似乎已经出了自己的掌握了。 楚风的动作慢慢地变得顺畅连贯起来,一举一动都流畅自如,再也没有受到丝毫的阻碍,所以他只用了简单的两步就走到了荀侃的跟前。 荀侃看着楚风,眼眸里有些绝望,因为他的身体依然僵硬不堪。 楚风看着荀侃,看了看自己握在手里的凝世,和凝世纠缠在一起的刺夜,那道还悬浮在上空的刀剑,和即将落下的金色的雨帘,微微抿了抿唇。 荀侃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他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心跳的声音,甚至是每一块肌肉抽动,每一条血脉跳动的声音。他看到自己呼出的热气在眼前成为了一股白雾消散在风中,他看到楚风的右手手指微微颤动起来。 那一瞬间,他感到了一座山压在了自己的背上,沉重不堪,让他根本就担负不起。 他咬紧了牙关想要坚持,但是上下的牙齿却“格格”地碰撞起来,在嘲笑着他的胆怯。 荀侃感觉到了灵魂深处的战栗,但是他知道这股战栗来自于对手手中的那口刀,而非是对手。 但是那口刀在对手的手中,所以对于那口刀的畏惧,也就是对对手的畏惧。 荀侃不会给自己找借口,所以他没有任何多的想法,只是在默默地感受着附近空气之中那股强大的威压,会在何时消失。 荀侃默默地计算着时间,没有去在乎楚风。 他在等着楚风方才那一刀所产生的威势消失,这样双方就恢复到同一条起跑线上了,他依然不会畏惧对手。 楚风看着荀侃,没有动手。 荀侃看着楚风,在想对手为什么迟迟不肯动手,因为拖延下去,对对手不利。 他想了想,旋即他明白了,对手一旦动手,也许就很难维持给那口刀的供给。 而那口刀没有了供给,那么自然不会再维持目前这种状态,所以他无法动手。 荀侃笑了起来。 主动的进攻太消耗元气了,对手每次都比自己先一步主动进攻,所以对手先自己不支是寻常的事情。 荀侃刚刚想到此处,突然便觉得压在身上那如山峦一般让人难以喘息的重担陡然消退了,他有些惊讶,因为那弥散在空气中的余威还没有完全消退,这一招所产生的效果也自然不应该消退。 所以,唯一的可能是对手强行中断了这一招。 荀侃有些惊讶,但是他没有来得及惊讶太久,对手左手便挥舞着木鞭向他的跟前斩落而来。 对于这斩来的一鞭,荀侃有些不解,因为这鞭没有任何的气势,所谓的异象,所谓的光芒,一概都没有,就像是学堂里的先生,教训调皮学生时候挥舞教鞭一样的,除了神色专注一些,没有任何的差别。 荀侃不解,但是他还是不敢轻易地尝试,所以他想要全力地迎击。 他唤出了一口法剑,握在自己的左手里,催动真气,要去挡那一鞭。 只要把这一鞭挡住,那么对手的攻势就瓦解了。 荀侃对此有着明确的判断。 所以荀侃催动得格外认真,也直接用出了清流涧剑法之中颇强的一招乱石穿空。 但是荀侃递出去的就是一道平凡的剑,也没有任何的光芒,任何的异象,那应该出现的滔滔江河,并没有出现。 只有那一道剑,走得浩浩荡荡,好比是一条江河,径直地探了出去,没有任何花哨,简单而直接。 荀侃的眼眸中写满了震惊,他完全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情况,他只知道无论自己如何催动真气,这一剑,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剑而已。 就像对手那简简单单的一鞭一样。 荀侃想用刺夜,但是刺夜与凝世还纠缠在一起,阳光与寒霜,夏与冬的战争,始终难以划上一个休止符。 他想唤回那口道剑,但是道剑陷入了错乱的距离感之中,三寸的距离,却无法逾越。 他唯一的期望是天上将要落下的金色的光雨,但是透明的冰层,却把那股暖意与热量完全地隔绝在了外界。 荀侃没有了任何依仗,他只能递出这一剑,连收手换招的机会都没有。 楚风手里握紧的木鞭朴实地落了下来,落在了荀侃手里的法剑之上。 法剑微微弯曲,弯曲的弧线里照射出楚风专注的双目,而后这镜像便在楚风的鼻梁处弯折断裂,木鞭直接突入了那法剑之后的荀侃的防线。 对于这一片区域,荀侃无力防守。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护体真气,尽管他早已察觉到自己散布在周身的真气早已消散得无形无踪——换而言之,他根本就没有丝毫防御的能力。 荀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条高举的木鞭缓缓地落下,落在了他的右肩上,打出了一条深入血肉的伤痕,直接打断了他的筋骨,使得他的右臂握着刺夜旋转着飞了出去。 这一幕应该很血腥,很刺痛才是,但是奇怪的是,荀侃的心境却难得地平静,就好像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再看一出戏一般的,异常平静。 荀侃没有说话,失去了真气供应的刺夜早已飞了出去,而那口始终躲藏在寒霜之后的刀终于斩落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荀侃很平静地问道。 凝世刀带着霜雪的痕迹斩落,伴随着刺骨的寒意传来的是楚风平静的回答。 “这就是我的法则。” 身周三尺,皆为凡人。 凝世刀斩落,荀侃的头颅旋转着飞起,他闭上了眼睛,神态安详而宁静,仿佛根本没有什么痛苦。 刺夜倒插入大地之中,楚风斩落的凝世刀也顺势归入了粗布之中,道剑落在了地上,光雨消散在了空中,寒冰融合成为雾气,折射出一条绚丽的彩虹。 在彩虹之下,荀侃的头颅落回在了颈部之上,断面接合得很平顺,若不仔细看,很难看出他的头颅已被斩落。 楚风吐出一口血,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手掌之上已经满是寒霜,若是再晚一些时候收刀,只怕他也已经被凝世反噬了。 哪怕他修行了唱雪诀,却终究不是正统的修行者,与冰之祺这样的修者有着天壤之别。 随着荀侃的战死,围绕二人的旗幡也顿时失去了真气供应,毒气消散,旗幡无力地倒在了广场之上。 所有人都在等着结果,包括那些长老,他们也一直在窥探着旗幡之内的局面。 直到荀侃的全力一剑和楚风的全力一刀所产生的威压太过强大,他们才不得不收回了自己的神念,等待着结局的产生。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站立着的二人,虽然都是站立,但是有一个人的手臂已断,更是站立着一动不动,连气息都已彻底湮灭不能再被感知,所以结果如何,都已直接展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连呼吸都被遗忘了。 无数双眼睛看向了楚风,又看向了荀侃,似乎难以相信,从旗幡插下到现在不过短暂几个呼吸之间,不仅仅分出了胜负,甚至已经决出了生死。 这可是八阶修士之间的战斗,为什么反而会如此快地结束? 难道荀侃这个八阶中段的修士,在这个八阶初段的青年眼前,就那么不够看吗? 凝寒教,什么时候又有了这样强大的一个天才? 荀若的嘴角微微抽搐着,清流涧这一代真正能与各州天才比肩的天才,只有一个荀侃,然而他却已经死了。 这样的事情,荀若难以接受。他想即刻出手斩杀眼前的这个青年,但是附近的敌人却对他虎视眈眈,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楚风解下了腰上挂着的凝世,将凝世抛向了冰之祺,道:“多谢。” 冰之祺接过凝世,默默地把凝世挂在腰间,点了点头,不说话。 啸月涣嘴角微微上扬,她拢了拢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鬓,看着楚风,笑着不说话。 楚风回头看了看在人群中的离绫,沉默了片刻,还是坚定地向前迈了一步。 第985章 绾青丝 啸月涣其实从来没有去想过会在什么样的场景下与楚风再见,再见时彼此又怀着怎样的心情。?? 因为她确信楚风一定会来,既然确信,那太多虚妄的幻想反而变得毫无意义,倒不如等一切真的生再亲眼目睹那到底会是怎样的情形。 她一直记得他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从来没有忘却过。 如果你遇到了危险,我也会过去。 她每次想起这句话,都会觉得很好笑,因为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和楚风,也难以说清是深还是浅的交情,彼此之间又应该怎样看待彼此。 她有些鄙夷楚风说这样的话引起人的遐思,所以当初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便有些恼火。 但是她却很喜欢这句话,也从来不曾怀疑过这句话。 啸月涣知道,他既然说了,那么便一定会做到。 他说的话便是这般有特殊的魔力,让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心生怀疑。 所以啸月涣看着楚风在战胜荀侃之后又恢复了那一如既往的木讷的样子时,不由得又笑了起来。 没有人见过啸月涣这般的笑容,因为这笑容太过小女儿了一些,哪里是淮山那位心高气傲的大小姐所能露出来的? 然而啸月涣的面庞上却的的确确带着这样的笑容。 那笑容很温婉,也很和煦,像是要吹进桃林里的春风,让人不禁得浮想起一些遐思。 啸月涣的衣裙随着笑容微微摇摆着,她想要上前一步,但是她刚刚迈动足尖,一股凉意却已经抵在了她咽喉那细嫩的肌肤上,随之侵入了她的血肉之中,一抹刺目的嫣红顺着雪白的皮肤流淌了下来。 啸月翊的手指扼住了啸月涣的咽喉,神情有些狰狞,也有些可怖。 他知道这是无谓的挣扎,无论他怎么做都已经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是哪怕最后是死,他也不愿意留给别人一个美满的结局。 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人来垫背。 他看啸月涣不顺眼,看楚风更不顺眼,所以他当然不会让他们任何一个人得意,所以他要杀了啸月涣。 很多人注视着啸月翊,几位修为较高的长老也现了啸月翊的动向,但是没人去阻止他,因为这是啸月家的事情,自己何必出手? 楚风看着啸月翊,猛地攥紧了木鞭。 他的确没有想到啸月翊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提防荀若因怒而起,却没有想到,荀若始终沉默,而啸月翊却会在这个时候挟持啸月涣。 这个时候,他有些后悔自己暴露自己的面容让啸月翊有了防范,但是如果不卸去伪装……又怕给离水惹上麻烦,终究是进退两难的地步。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沙哑着嗓子道:“你想要做什么?” 这句话很俗,俗不可耐,但是却是楚风所能问出的唯一的话。 你想要做什么,我们也许还有再商量的余地。 这就是这一句话的深刻含义,哪怕楚风对自己的度再有信心,也没有信心能够在啸月翊的手里救下啸月涣。 因为啸月涣已经废功重修了,如果她有七阶的修为,楚风都不会如此担忧,只要啸月涣能支撑短暂的一瞬间,他都有信心救回啸月涣。 但是现在的啸月涣太脆弱了……啸月翊随便动一动指头都能将啸月涣碾作粉尘。 “我想要做什么?”啸月翊冷笑,眼眸中寒光冷冽,“难道你还能让我活着离开这里吗?” 楚风沉默片刻,道:“也许……” “不用在意,人总是要死的。” 啸月涣却忽然微微一笑,很是淡然地理了理鬓,似乎完全没有把自己的生死放在眼里。 人终究是要死的,只要你能记住我,那死……便又有什么关系呢? 啸月涣有些近乎绝望地想道,就像几个月之前,在离水的时候,她面对着离若水时心里所想的一般。 既然已经无望拥有一个人,那让他能永远地将自己记在心里,千百年都不会忘却,那也是一种幸福——一种绝望的幸福。 楚风轻轻摇了摇头道:“人都是要死的,但是……不要轻易言死,因为我想让你活下去。” 楚风的话语很平淡,传到身后众人的耳中,却又是一阵骚动。 他们此刻终于意识到楚风想要啸月涣,不是想要折辱她,而是想要救她。 哪怕楚风不是淮山的人,也不是清流涧的人,但是……此刻想要回护淮山的人,就是敌人。 楚风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敌意,但是他也没有在意,因为在他迈出这一步的时候他就也已经想好了很多事情,也有了与所有人为敌的勇气。 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不做就会遗憾的事情——所以他一定要救啸月涣,哪怕与天下人为敌,他也不会退避。 啸月涣看着楚风专注而认真的模样,微微笑了起来,不说话,只是那一双眼眸里的情意,灼得人有些焦躁。 “你应该知道,我想要带她走,就必然会让她活着。”楚风看着啸月翊,继续说道,“所以……你可以试一试,但是能否成功,谁也不知晓。” 楚风此言一出,空气之中弥漫的敌意愈强烈,尤其是楚风要为一个女人与在场所有人为敌,这样的趋势已经不言而喻了。 啸月翊想要说话,但是却被啸月涣冷冷的一瞥所震慑,莫名地闭上了刚刚张开的嘴。 “你有把握吗?”啸月涣笑着问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我带走,你当真有把握?” 楚风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认真地道:“有。” “原来你也会骗人的呢。”啸月涣笑着说道,语气里满是调侃之意,从容不迫,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 真是蠢啊,这种时候……分明应该再强调强调自己其实有把握嘛——不过所谓的再有把握,也只是……一场豪赌吧。 但是,这赌博一旦失败,那付出的代价将会无比地巨大吧。 啸月涣眼眸中出现了一丝亮光,她红唇微微咧开,道:“以后不要总是这样肆无忌惮地豪赌了,万一失败了呢?不要忘了,她还在等你,你怎么忍心她难过?” 楚风沉默片刻才道:“所以……我不会死,你也不会。” 啸月涣想了想,道:“对了一半。” “一半,什么一半?”楚风有些不明所以,看着笑得那般明媚如春光的啸月涣,讷讷地道。 啸月涣看着楚风不由得笑意愈盛,就像是个调皮的少女一般重复道:“你的话说对了一半啊。”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为什么是对了一半?” “没有为什么,就是只对了一半。”啸月涣笑得娇躯颤抖了起来,笑得眼角沁出了泪花。 即便你愿意为我冒险,但是我却不愿意你为我付出那许多。 你还拥有很多的东西,而我却早已失去了一切,所以……所以就这样吧。 我死去,你活着。 然后你永远记得曾经有过一个叫做啸月涣的女子在你的生命中出现过。 这也许,才是最好的结局吧? “再见。”啸月涣抬起手轻轻地在脑后压了压青丝,轻声说道。 啸月涣的声音很轻,轻得就像是一道照进密林的月光,映照在满是青苔的溪涧的岸上;就像是一缕吹进了小巷深处的清风,拂过了一只只悬挂的灯笼;像是一枝娇艳的桃花,在枯寂的冬天里,缓缓地在光秃秃的枝头吐出一抹嫣红。 啸月涣的手缓缓地抽出了脑后的那一枝桃花,那一枝她随意地从某人的异象中折断用来绾的桃花,陪伴了她很长的一段时间。 她曾想过扔掉这枝桃花,只是终究还是舍不得。 楚风看着啸月涣理着青丝,看着啸月涣理完脑后秀的手抚摸她的咽喉。 他没有多想,他只是在想啸月涣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而后他看到啸月涣脑后的秀缓慢地散落了下来,有风吹过,扬起了墨色的锦缎,一根根的很是分明,却又相互联结,相互缠绕,难分彼此。 楚风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啸月涣的时候,在那一轮银色的明月之下,啸月涣银色的秀。楚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个画面,但是他却觉得眼前的画面很美。 这美丽的画面让楚风有些心醉,直到他看到一抹嫣红在啸月焕的咽喉间绽放开。 那是一朵如桃花般艳丽的花朵,那是一朵血色的花朵,有一股凄美的意境,随着那枝桃花贯穿了啸月涣的咽喉而在啸月涣的身前绽放,凋零,洒落遍地。 没有人想到会生这样的变故,那朵血色的花盛开在每个人眼中的时候,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消散,只剩下了满场的不可思议。 包括啸月翊,他也不曾想到被他挟持的侄孙女……会如此地结束她的生命。 只有一个人笑着,她的眼睛疲惫地开始下沉,几乎成为了一条缝,在这个只有一条缝的世界里,却依然留着他模糊的身影。 我在人世间最后的一瞥,要牢牢记住你的模样。 至少下一世,我会比她先遇到你。 给读者的话: 每次写这种章节,我都觉得我还是很适合去写言情小说的……………… 第986章 拦路尽杀 啸月涣的身躯,在短暂的一瞬息之间,便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的气力一般的,软软地倾倒在了大殿的废墟之中,悄无声息。 那一瞬间真的很短暂,短暂得让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那一瞬间,对于楚风来说却很漫长,漫长得让他的内心承受了极度的痛苦与煎熬。 他看着啸月涣的身躯缓慢地倾倒,看着每一朵血色的花盛开飞溅,看着被啸月涣紧握在手里的那一枝桃花缓慢地划出一条红线。 时间对于楚风来说,就像是定格了一般的,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前进着,每一个瞬息的画面,都不断地冲击着他的脑海。 楚风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但是他在那一刻的的确确看一切的事物都看得无比真切,无比清晰。 楚风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砰”一声地四分五裂。 强烈的痛楚使得他的脏腑开始疯狂地蠕动抽搐,他觉得很恶心,很想呕吐,哪怕他早已见过了无数惨烈的景象,此刻却依然无法克制内心之中的那股情感。 但是他在强忍着,他在把眼前的每一瞬间的画面刻入自己的脑海,他不想忘记,也不愿忘记。 直到啸月涣的娇躯在残垣断壁中安静地沉睡,楚风的时间感才恢复正常,他仿佛经历了无数岁月的煎熬一般,面色蜡黄,有汗珠不断地渗出,惨白的嘴唇微微地颤抖着,下唇有鲜血缓缓地溢出。 楚风眼眸里的光芒很黯淡,不仅黯淡,而且透露着一股深沉的绝望。 就像是漫漫的冬夜里,一个人守着一盏微弱的烛火,用尽全力地去呵护。 然而一阵寒风吹来,无情地将烛火熄灭,只留给了那个人黑暗与绝望。 楚风的右拳猛地握紧,指甲划破了肌肤开始不断哒哒地滴血,关节开始发白,因为用力过度开始颤抖。 他的胸口,还挂着一个女子的耳坠。 那个女子,不久之前,才因他而死去,就在他的面前。 那个时候,他感觉到很无力,也很无助。 他没有想到,就在这样一段时间间隔之后,几乎同样的悲剧,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是自己……害死了她们啊…… 楚风的呼吸变得有些浑浊,也有些沉重,他的眼眸里有些充血,就像是一头愤怒的公牛。 他深呼吸一口气,往前迈了一步。 他走到了啸月翊的身前,缓缓地蹲下身,右手抱住啸月涣的肩头把啸月涣抱入怀中,他怀着仅有最后一丝的期望探着啸月涣的气息,想要挽回这一切。 但是那逐渐变凉的躯体却只是被动地接纳着他向她体内渡入的真气,不管楚风渡入多少,这具躯体都一丝不漏地接收了。 这就意味着这具尸体已经失去了生机,连自我保护的意识都已经失去,再也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楚风轻轻地拍了拍啸月涣身上的灰尘,把啸月涣的双手缓缓地推放到了啸月涣的胸前相互紧握住,紧紧地握着那一枝已经有些枯萎却无比红艳的桃花。 楚风的左手轻轻地点了点那一枝桃花,树枝的枝节上也迅速地长出了一点点娇羞的粉色,而后吐蕊盛开为一朵朵锦簇的桃花,相互拥挤着,顺着啸月涣的喜服迅速地向上蔓延,一直装饰到啸月涣的咽喉,将啸月涣胸口的一片嫣红彻底掩盖。 楚风左手穿过了啸月涣的膝盖弯,将啸月涣紧紧抱在怀里,站了起来。 那还未散去的体温隔着衣衫传递到楚风的肌肤上,让楚风胸腔之中那一股激愤的情绪愈来愈浓。 楚风看着啸月翊,那眼眸中喷射而出的肃然杀意,让啸月翊不寒而栗。 啸月翊觉得自己内心的恐惧有些耻辱,因为他的辈分很高,他见过更多的世面,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能被这样的一个眼神震慑住。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一眼,他看到的楚风就像是一个死神,一个真正的死神。 这种感觉不仅仅是危险,而且是极度危险,危及生命的危险。 所以啸月翊本能地没有动,哪怕他知道自己也许活不过今天了,他也不想去招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他缓慢地扭过头,不再去看啸月翊,缓慢地向人群踏步,向离开淮山的方向走去。 你讨厌这里,讨厌这个牢笼,我说过要带你离开,那我就一定会带你离开。 今天,没有人能够再阻挡我的脚步。 楚风身上肃然的杀意冷得令周近的人都不寒而栗。 随着楚风缓慢地迈步前进,围城一圈的人群在不断地后退,躲避,没有多少人敢去正面面对楚风,去承受此刻杀意逼天的楚风的怒火。 毕竟,楚风连八阶中段的荀侃都杀了,杀他们这其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不费吹灰之力。 人群不断地后退,楚风不断地前进,直到一道森冷的剑光指向楚风的胸膛。 那道剑光的目标不是楚风,而是楚风怀里的啸月涣。 楚风连眼都没有抬,只是眼眸中杀意流转,身边便是数十枝桃花凝聚,尖啸着去阻止那道剑光。 那道剑光很快,但是桃花也不慢,剑光来到楚风的跟前,桃花也挡在了剑光的跟前。剑光斩落了桃花,桃花也消磨了剑光。 楚风抬起了头,看向了人群中,声音低沉地道:“她已经去世了,何等深仇大恨,还要辱人尸身?若是她的过错,我代她承受,若不是,我要你以命偿。” “好猖狂的小子,大家小心,这小子与淮山清流涧是一伙……啊!”人群中一个难辨方位的声音响起,只是话还没说完,便突然发出一阵可以追踪方位的凄厉惨嚎,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得一个青年黄衣男子的双唇并着舌头已经被割去,血流如注,场面很是血腥。 而楚风,则抱着啸月涣站在他的跟前。 很少有人看清楚楚风是怎么到这个黄衣男子身边的,只有部分修为达到八阶的修士才勉强看清了楚风的速度,那惊人的速度,快到极致的速度。面对这样的速度,如果没有相应的速度,或者说足够多的战斗经验,只怕根本无法应对。 “我没有跟你说话。”楚风看着那哀嚎的黄衣男子,淡漠地说道。 下一刻,那男子脸色陡然发白,而后身躯陡然炸裂成为了漫天碎肉,鲜血溅满了楚风的面庞,但是楚风的神色却没有一丝的变化。 而后他猛地扭头,直接踏出一大步,直接逼散了数十人,逼迫出一个蓝衫女子站在自己的跟前,才淡漠地问道:“适才那一剑,因何而出?” 女子咬紧了下唇,身躯微微哆嗦着,有些惶然地在楚风的步步紧逼之下后退着,颤声道:“他们淮山……杀得旁人……旁人……就……就杀不得他们么?” 女子也是一族的青年才俊,素来的心高气傲,但是此时此刻,却也不知何故,根本无法压抑内心之中的恐惧,反而越是控制,身躯颤抖得越是厉害。 “她已经去世了,为什么还要辱她尸身?”楚风的声音很平淡,但是正是因为平淡,才显得愈发恐怖。 真正令人感到发自内心的难以压抑的恐惧的,不是怒吼,而后盛怒之下的平静。 “我师尊尸身被辱之时,又有何人为其张目!”女子的恐惧到了极点,反而变得愤怒起来,她悲愤地呐喊,“淮山的都该死!死无全尸!” 楚风看了女子一眼,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微微瞑目,却转身向外走去。 他在压抑自己的杀意,当他杀了那个青年的那一刻,他的理智就感觉到了危机,一股嗜杀之念在慢慢地将他吞噬……他要带着啸月涣离开,在那杀意将自己吞噬之前离开。 楚风才走出一步,就停住了步伐,因为有一股气息锁定在了他的身上,那是在场的一位长老的气息,其中已经暴露出了足够明显的敌意。 除此之外,还有几股气息落在了他前进的途中,只要他再迈出一步,就会随时地转化为攻势落在他的身上。 楚风没有行动,也没有回头去看那几位长老。 他只是抱着啸月涣,沉默了许久才喃喃自语道:“你们不要逼我杀人。” 楚风说完,迈出了一步。 他刚刚举步,一道雷光便从天而落,向楚风的头顶落去。 楚风收回了步伐,那道雷光也随之消逝。 楚风转过了身,他看着那几位长老,神色沉静如一泓秋水。 楚风沉静地看着那几位长老,缓慢却又带着几分鄙夷地道:“我告诫过你们不要逼我杀人。” “区区一个后辈敢如此对我们说话,你凝寒教的教主见了我们也不敢如此放……”一个青衫负剑的清癯老者冷声呵斥道。 “任何挡我路的人,我必杀之。”楚风咬牙,眼眸中的凶光已经开始闪烁,杀念已经无法压制。 那清癯老者猛地一个战栗,他好像是看到了一头野兽,一头被逼入到了绝境,将要搏命的野兽。 “在杀死我之前,任何动她的人,都要思虑清楚后果。”楚风说着,神色陡然一变,四肢百骸之中不断有黑色的死气向外延伸化为一头头愤怒咆哮的恶鬼。 暗红色的血气如烈焰一般在楚风的身后腾起,一尊暗红色的嗜血魔神站立在了楚风的身后,冷漠地睥睨着众生。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987章 魔刀开眼 眼前的人不是凝寒教的弟子。? ?? 在那尊血色的魔神凝聚出现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个现实。 粘稠的鲜血流淌在那尊血色的魔神身上,就仿佛是融化了蜡油在滚动,一阵阵扑鼻的血腥味令人有些恶心,有些难以忍受。 那尊血色的魔神急促而沉重地呼吸着,从鼻孔喷出一股股森森的死气,紧贴着他鲜血翻涌的身躯流淌着,化为一层黑色的衣衫。 楚风沉默着,看着那几位长老。 他没有急着出手,因为他的头脑在盛怒之下反而变得异常的冷静,他在思考着,应该如何战,才能战出几分胜算,才能杀出一条血路。 但是不管他怎么算,他都处于必败的局面,不是因为对手太强,而是因为对手太多。 四位八阶的长老,如果算上荀若和啸月翊,是六人。 更何况,还有一些七阶的修士虎视眈眈。 他不过是八阶初段,哪怕他的真气质量远胜过绝大多数八阶初段的修士,但是他终究是一个人。 而对手,六个八阶,其中还有一位是八阶上段,他的胜算很渺茫,渺茫得几乎可以不计。 所以在几次推算之后,楚风就不再推算了,因为这样的推算显得毫无意义和可笑。 他决定要放手一搏,就像面对路驽的那个时候一样,让血魔经在自己的体内完全地展开,让那股嗜杀的战意完全主宰他的身躯。 哪怕,就此堕入魔道,永劫沉沦,也应无悔。 楚风抱紧了怀里的躯体,身后的魔神握紧了手里那口血色的长刀。 那口鲜血凝聚而成的长刀,光芒很黯淡,但是那口长刀却仿佛随时要成为实体一般,仿佛要从鲜血之中孕育而出一般。 那是一口充满了魔性的长刀,锐利而张狂,任何人看到这口长刀的第一眼,就仿佛看到了一头远古的凶兽在磨牙,在蓄势,只待蓄势一成,就会咬住猎物的咽喉,无论怎样的挣扎都无法逃脱。 魔神举起了长刀,双手握住了刀柄,那一刻,方圆数十丈之内的气压陡然加重,压得连大殿的方砖都出现了裂纹。 魔神睁开了一直紧闭着的双眼,有血光从魔神的双目中喷射而出,而楚风的眼眸,也在瞬间转变为妖异的血红色,连带着他的丝,也在瞬间被鲜血所洗濯,崩碎了簪,在风中扬起。 每一位长老都感觉到了沉重的威压,宣示着这门功法的不凡,所以没有人准备坐以待毙,他们不想再给楚风机会展示他的威能了。 “我先上,若我不敌,再烦请各位道友支援。”八阶上段的修士,也便是那位负剑的清癯老者,缓缓地踏出了一步。 “若我能胜,还有生还的机会。”楚风沙哑着嗓子道。 楚风这句话,是对荀若和啸月翊说的,虽然他很不愿意,但是他不得不如此做,因为他的确没有以一敌六的能力,所以他需要争取盟友,将局面变成以三敌四。 以三敌四,并不是必死的局面,也不是必败的局面。 他还能用命一搏,荀若和啸月翊,也都能用命一搏。 他们三个人,都是被逼入了死地的野兽,而濒死之下的野兽,最是可怖。 荀若和啸月翊微微点了点头,哪怕楚风斩了荀侃,但是现在,楚风的确是他们唯一也是最后可以联手的力量。 哪怕即便成功之后也随时都还有反目的可能,但是……至少值得一试。 魔神手里的刀变得愈沉寂,光芒愈黯淡,那口刀终于完全地凝实,成为了一口平凡的刀,一口暗红色的刀。 清癯的老者反手握紧了背上的剑。 他背上的剑,虽然比不得刺夜或是凝世,但是却也不是寻常的剑。 那是他幼时在河滩边玩耍时在深埋的泥沙中挖出的一口剑。 这口剑也许曾经被某位极其强大的人物持有过,征战过,但是最终却被弃置了,但是这口剑从来不曾甘愿沉寂过。 他原本是个资质平平的小妖,但是因为这口剑,他修行,他成为众人瞩目的天才,他登上了八阶的上段,成为了傲视绝大多数的人强者。 他和他背上的那口剑一样,高傲而自负。 所以哪怕他明显地感觉到了对手气息的不对,但是他依然无惧,他相信这口伴随了他近两百年的剑,一如这口剑相信他。 他缓慢地拔剑,没有亮光,也没有响声,一口自剑身的中央参差不齐地断掉的剑被他紧握在了手中。 那口剑剑身之上已布满了斑驳的锈迹,到处都是岁月腐蚀的痕迹,刃边更是已经布满了缺口。 很多人见过这口剑,所以他们不敢嘲笑这口剑,也不敢嘲笑这个握剑的人。 因为这个人和他手里的剑,很强大。 在八阶上段的领域之中,这个人绝对是最强大的那一类。 “断剑费子平。”楚风终于说出了他的名字,却并没有丝毫的变化,因为此刻情感不会有丝毫的作用,对手不会因为他的敬畏或是恐惧而对他留情,他也不需要对对手有敬畏或是恐惧的情绪。 他只有压抑已久的杀意,要化为一口刀,斩落在敌人的身上。 费子平挥剑,剑动,便是一道狂妄的战意,高傲永不屈服,要刺穿苍天一般的,向楚风刺去。 这道战意很恢弘,如一挂长河,如九天飞瀑,没有任何的花招,出手就是简单而直接的一个字:杀! 魔神看着那道刺出的百丈剑光,沉默不语,紧握的刀轰然下劈。 这一刀依然沉寂,没有卷起风暴,也没有爆光芒,更没有异象喷薄,就是简单平凡的一刀。 但是没有人敢小觑这一刀,因为在魔神挥刀的那一刻,以楚风为圆心方圆数十丈内的三尺厚的方砖全部崩碎成为了灰烬,在风中扬起消散,而方砖之下的大地也出现了一条条裂纹,破碎而开,露出了贫瘠的大地,连地脉都从那裂缝之中渗漏而出,出了一阵阵风呜咽的声音。 这一刀,是纯粹的蛮力,比费子平那一道长河飞瀑还要简单,还要朴质,就是砍下来的一刀,看着这一刀甚至不会做别的想法,就只看到了砍下来的一刀。 刀砍不断流水,反而抽刀断水水更流。 但是此刻,却很难说这一刀砍不砍得断流水,因为这一刀已经让大地震撼了。 长河飞瀑,如期而至,绵柔却又霸道,一直地向前,没有丝毫要收回的余地,江河奔流,永不回头。 这一道长河飞瀑,也是如此,只有一往无前,绝不会有收手驻足。 楚风没有动,只是看着那口刀斩落,看着怀里嘴角挂着一抹笑容的啸月涣,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在楚风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那口刀终于有了变化。 那口刀上,出现了一双眼睛,与那血魔一模一样的眼睛,如鲜血一般流淌的光泽从那双眸之中逸散而出,让人难以直视。 一口长着眼睛的刀,很难说清到底是什么,但是这口刀,绝对不是简单的刀,也不再是平凡的刀。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也许便是一口魔刀。 刀斩落在长河飞瀑之上,就仿佛是从天而降的一座堤坝,就此阻断了长河的去向,就此截断了飞瀑的根源。 被堤坝所阻挡的长河徘徊着,被截断了源头的飞瀑干涸了,长河怒吼,积蓄的剑势逐渐地堆叠,想要冲垮这座堤坝。 但是这座堤坝之上的那双眼睛却很轻蔑,轻蔑地连一个眼神不愿意给这条不断蓄势的长河。 那双眼睛也在看向山上,其中充满了贪婪,也充满了渴望。 山上有很多鲜血,很多还不曾干涸的鲜血,那弥散在空气中的死亡的气息与血腥,充满了诱惑,比什么东西都还有诱惑。 斩落了眼前的人,就可以去享受一餐盛宴。 目光落在了费子平的身上,让费子平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 但是费子平没有畏惧,也没有变招,长河飞瀑,就是这么简单的一招,它的尽头是大海,或者枯竭。 一出手就是这样的招式,费子平从来没有想过要给自己留后手,也没有想过要给对手留后手。 长刀终于开始颤抖,再坚不可摧的堤坝,也防不住无休无止蓄势的江河,大坝决堤在即。 堤坝一旦崩溃,就意味着下游所有的东西都将在无尽的长河剑势之中被摧毁,无论是什么,都难以阻挡决堤而出的洪水。 楚风依然没有动,只是嘴唇微微翕张着,用悠悠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话:“其实……这不是刀,而是……” “剑。” 淮山山顶。 两个并肩而立的身影沉默地看着淮山之下正在生的一切。 “他果然还是惹出了多余的事情来了。”一个声音冷冷地道,“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要插手救他吗?要是插手的话,他也许真的会成为六界公敌也说不定哦。” “只要不影响到大局就好了。”司马朗皱眉,“他在这里就死掉的消息传出去,天庭再把裙子和段肆明都杀了,你们接下来的计划就再也无法展开了不是吗?” 第988章 斩敌颅 剑,很少用下劈,用砍这样的动作,因为剑的模样本来就不适合下劈。?? ?? 剑,是用来刺的,所以是向前递出的,即便是剑刃,最多也只是在向前递出的过程中,对目标进行割伤。 所以用剑砍人的人,不是不会用剑,就是已经将剑驾驭得随心所欲。 但是前提要是那是一口剑,但是魔神手里,握的却切切实实的是一口刀,标准的刀,薄刃,厚背,渐变的优雅的弧形。 这不会是一口剑,它只能是一口刀。 但是既然楚风说它是一口剑,那么必然有他的原因。 这个原因,费子平清楚。 因为在长河剑势大圆满的时候,堤坝即将崩溃的那一刹那,一道剑势在长河的底端孕育而生。 那是一道很奇怪的剑,与长河飞瀑有着几乎如出一辙的剑势,但是那绝对不是长河飞瀑,那是一道另外的剑。 那一道剑,就像是一条逆流而上的鱼,在诞生起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将要一直乘风破浪,逆着涛涛的江河,溯流而上,无论是怎样的风浪,无论是怎样的险阻,都不能阻挡它穷尽江河的意愿,来到这条江河的源头。 这道剑,是一道无法磨灭的剑,永远不会死,永远不会灭。 只要长河还在,这条鱼就能生生不息。 费子平有些惊讶,他不清楚对方是如何以如此轻的年纪领悟出了如此强横的一道剑,但是他终于知道了对手的可怖,绝对不是自己能够轻易地定夺的。 费子平虽然惊讶,但是长河剑势却没有停滞,依然一往无前。 逆流而上的那一条鱼还很幼小,面对这样凶猛的长河,远远无法赶在长河摧毁堤坝之后的一切之前来到长河的源头。 所以费子平并不畏惧,长河剑势终于爆。 积蓄已久的剑势堆叠成为了汹涌的河水,瞬间便越过了那道岿然不动的堤坝,怒吼着咆哮着,掀起了冲天的巨浪,回旋着出声嘶力竭的嘶吼,而后向那抱着一个女人的躯体铺天盖地地冲去。 长河悬空,再成飞瀑,剑势飞转如水珠飞迸,一道道,一点点,一滴滴,晶莹的璀璨的,生声声的欢笑,将阳光折射成了一圈圈七彩的光晕。 七彩的光晕散开成为了一圈圈的彩虹,旋转着,轻盈地飞舞,比飞迸的水珠还要轻快,还要灵动地向楚风的跟前落去。 七彩光流,是长河剑势衍生的飞瀑剑势的伴生剑势,轻盈灵快,虚无缥缈,与长河飞瀑截然不同,但是这样的伴生剑势却与长河飞瀑相得益彰,相辅相成,互相弥补着彼此的不足。 但是楚风依然没有动,那刀上的眼睛依然看着山上,山上有一道耀眼的血光。 那道血光在阳光下闪烁着,就好像是有多个棱面的水晶钻石一般,将光芒折射到各个方向。 那光芒很炽烈,也很耀眼,比七彩光流那轻盈飘渺的光芒要耀眼无数分。 那道光芒照射出了一条直线,直线的末端,在费子平的脑后。 沿着那条耀眼的血光,一圈圈被折射的光芒环绕着血光,一直由远至近地延伸,扩大。 那道血光突然变得很明亮,明亮得很耀眼,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七彩流光飞舞着,如丝绢一般飘落,斩断了楚风无风飞舞的血色的长,一根根长被斩碎成为碎片,一根根在风中凋零枯萎,消散成为了过眼的云烟。 一道道细小的血口在楚风的脸上被拉开,纵横交错,但是却没有鲜血浸出来。 楚风的皮肤在艰难地愈合,但是却始终不能完全地长好,就被七彩流光所撕裂,然而七彩流光所能做到的,也只是如此罢了。 七彩流光再瑰丽,终究也只是伴生的剑势,是无心之功。 它最大的成效就是为随后汹涌而来的飞瀑剑势撕开裂口,为飞瀑剑势提供一次完美的攻势。 但是飞瀑剑势迟迟没有跟上七彩流光,因为一朵血色的莲花垂落在飞瀑的最前端,缓慢地张合,旋转,一道道氤氲的血雾从血莲如玉一般的花瓣上垂落下,妖异却又瑰丽。 飞瀑剑受到了血莲的阻拦,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却终究还是与七彩流光脱节,而只是这么短暂的一瞬,却又足够生很多的事情。 山上那道明亮的血线已经明亮得映得天地一片血晕,不管是何处,到处都是一片或浓或淡的血色,阳光经过这片血色,也被染得游戏而妖异,呈现出诡异的光芒。 那道血线的起点有一股杀机,全然不加遮掩的杀机,昭然于天地之间,完全不在意被人现。这道杀机,牢牢地锁定在费子平身上。 费子平有些惊慌,但依然不是很畏惧,因为在对手露出那血色魔神的法相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对手是血修。 而血修之人,在血流成河的战场附近,其实力会越修为。 这是血修者最为强大的优势,但是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小道。 借助外力,始终都是小道。 他只相信自己,只相信他手里的剑。 因为他相信他手里的剑,所以他手里的剑也相信他,也在回报着他的信任。 断剑上的锈迹略微有些剥落,露出了在岁月蚕食之下依然不曾变化的核心来。 哪怕这口剑已经断裂了不知道多少岁月,但是这核心却从来不曾变化过。 锈迹像是融化了的雪渐渐地剥落消散在长河之中,一道令人眼前一亮的光芒出现在了长河之中。 那是一道很别致的光芒,让人见到了,就会不自觉地眼睛一亮,就像是见到了什么钟意的东西。 但是它只是那样一道光芒,不柔和,也不炽烈,只是顺着长河,渐渐地飘散了下去。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道光芒就像是女子所佩的飘带,在长河中微微荡漾着,让人的心头也不由得随之泛起了一阵涟漪。 那道溯流而上的剑在长河的最深处与这飘带相遇了,相互交缠在了一起,那柔软而温暖的飘带轻柔地裹住了那一道剑,让那一道永恒不灭的剑就此黯淡,沉睡在了温柔乡中。 那飘带继续摆动,随着奔涌的长河越过了堤坝,在飞瀑之中一跃而出。 那朵垂挂着缕缕血气的血莲轻旋,与飘来的飘带相互纠缠,那缕缕血气想要抵住飘带,但是飘带却仿佛成为了虚无,任由血气轻易地穿过,便轻盈地贴在了血莲之上。 血莲受到飘带的纠缠,旋转的度渐渐地减慢,连溢出的雾气也渐渐地变得稀薄了,开始消散了。 那受到阻滞的飞瀑剑势终于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化为一挂匹练,越过了阻碍,向楚风的头颅落去。 远处山上的血光妖异到了极点,陡然地生了转变,转变成为了一股带着圣洁意味的光辉。 在那光辉之中,出现一支箭。 那一支箭来得很直接,也很平淡,顺着那条明亮的血线风轻云淡地到来,除了将血晕染得更重了一些之外,没有任何的表象。 但是这一箭,却让费子平额头沁出了一滴豆大的汗珠。 那一支血箭,凝聚了很多的修士的血液,那些修士的道则,那些修士的精华,都被对方融合在了一箭之中。 哪怕费子平再看不起外部的条件,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箭,一旦被命中,对于他来说将会是重大的打击。 费子平的手握紧了断剑,他手心里有汗,但是他心里没有畏惧。 长河剑势,只有奔流到海,绝对不会回头,也不会停留。 飞瀑轰鸣,长河怒吼,一片璀璨的白光投映在楚风的脸上,让楚风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但是楚风也不知道畏惧,他知道对手在想什么,对手有着对手的依仗,因为一旦他的头颅被这长河所毁灭,即便他是八阶的修士,也将受到重创。 那飞箭,那血光,也都会失去了维系而消散。 但是楚风却一点都不担心,哪怕对方的长河与飞瀑来得更快,距离也更近,他也没有丝毫担忧。 魔神握紧了那口被那道飘柔的光所缠绕而沉入了长河之底的刀,刀上的眼睛冷漠地看着长河中的一切。 魔神预感到了危机,他往前迈出了一步,越过了楚风,挡在了楚风的跟前,将手中的刀横挡在跟前,要去抵挡那冲击而来的飞瀑。 但是这一切,似乎已经迟了。 当魔神迈步在楚风跟前的时候,那飞瀑剑势已经抵拢了楚风的面门。 每一道剑,都化为了一颗颗晶莹的水珠落在楚风的面颊上,而后破碎为千万瓣,向四处飞洒。 楚风感觉到凉飕飕的,微微有些痒,他并不是很在意,他知道剑已经侵入了他的头颅。 楚风再一次睁开了眼睛,那口刀上的眼睛在同时闭合。 “砰——!”楚风的头颅在瞬间爆碎成为无数的血浆,红的与白的,向四处飞洒而出。 “吼——!” 魔神出了悲痛的哀鸣和怒吼,挥舞出了手里那一口刀,刀光像是盛开的一朵花,成为无数片,但是刚刚盛开,魔神却已经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费子平断剑一震,气劲向四面八方扩散,席卷起了风暴,在风暴的中央,是一具抱着尸体的身体,身体,早已没有了头颅。 第989章 扫敌 费子平的剑,破穿了一切。 费子平很满意自己的剑,但是他来不及满意,因为他感觉到了一阵惶恐。 那枝飞来的血箭并没有如他所料般地消散,那条明亮的血线也没有消散,与之相反的是它们还愈发明亮了起来。 那枝血箭在逼近,来得很快,距离也已经只有短短的三丈。 费子平迈步想要躲,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收回他的剑,他的剑势还在空气之中蔓延,那是全力一击所产生的余威,一旦强行收力,就是功体的反噬。 费子平的神色很严峻,眼眸里虽然依然没有畏惧,却有了一丝慌乱。 他不清楚,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他只知道,这一道血箭,他躲不掉。 这一道血箭,将会给他造成重伤。 费子平只能承受,因为无论他如何做,都是一样的结果。 所以他准备坦然地承受,用最小的代价去硬接那道血箭。 他只是微微地侧了侧身,使得那道本来落在他头颅上的血线,落在了他的右胸上。 当他刚刚侧身完成,那道血箭的箭头已经落在了他的右胸上,那枝寻常箭羽大小的血箭悄无声息地穿破了费子平的右胸,开出一个平滑而透明的窟窿,贴着费子平的脊柱穿透而出,便化为了一滩血雨,洒落遍地。 费子平连痛楚都没有感觉到,他有些迟疑,也有些不解,不曾明白这一箭为何来得如此轻松,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的冲击。 费子平微微有些愕然,但是他没有工夫去愕然,因为魔神虽然消散了,但是那一口刀却依然斩落了下来。 那口刀上的眼睛又一次睁开,平静中透露着几分狂热,那嗜血的光芒让费子平终于有了一丝难得的惶恐。 他的长河剑余威终于在空气中消散干净,他终于能够顺畅地一挽剑,去迎接那斩落下来的一刀。 刀来得很猛,但是终究却也是断了支撑,比后收手的费子平要慢了三分,费子平横剑,长河剑势与断剑齐出,气势强盛,挡者披靡。 那口刀没有改变方向,依然不偏不倚地落下,就好像有着能够战胜长河剑势的方法一般。 费子平脸色突然一变,他的神情变得有些惶恐,这一次是切实的惶恐。 那道血箭所射开的创口,正在逐渐地崩溃,向全身扩散。 费子平终于有些醒悟,那一道血箭并不是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道,而是力道太强大,所以传递遍自己身躯的时候,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劲道打下了暗伤,却因为他没有仔细探查而没被发现,因为那口刀逼得太紧,他不得不再出手。 长河剑这样的招式对身体的负担很大,当他再次出手长河剑的时候,暗伤终于被激发,再也压抑不住,开始如火山般爆发。 费子平的身躯开始炸裂,爆碎开一团团鲜艳的血花,竟然有一种妖冶而诡异的美感。 如果就这样任由伤势蔓延下去,费子平的肉体将会彻底崩溃。 但是费子平没有时间去疗伤,他必须挡住那一刀,因为那一刀一旦落在他身上,后果会更严重。 长河剑势递出,涛涛长河将一口没有人紧握的刀吞没,只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情,但就是这片刻,费子平的身躯已经几乎完全炸裂,他身周三丈距离之内布满了暗伤炸裂所崩飞的碎肉的鲜血,一地的狼藉,令人作呕。 当那口刀终于闭上了眼睛,安静地被长河消磨的时候,费子平全身上下,几乎只剩下了紧握断剑的右手还是完整的,其余的部位,都已经血肉淋漓,断裂的白骨与模糊的脏腑暴露在空气之中,不堪入目。 费子平深吸一口气,他开始运气疗伤,但是第二支血箭,却已经到了跟前。 这一支箭来得比第一支箭来得还要快,还要突然,就像是直接来到了费子平的身边。 费子平看向了山上,看到了血线的终点,在血线的终点,站着一个人,他的手里握着一张鲜血凝聚的弓,还在不断地滴淌着血。 费子平的神色终于变得平静了起来,因为他终于知道了对手是怎么一回事。 对手的元神……从他闭上眼睛起的那一刻,大概就不在对手的躯体之内了。 对手的元神,去了那山上,去了那尸山血海之间,在那里随意地操纵着一具尸体,用那具尸体和自己周旋,尽力地对本体采取保护掩盖了元神早已离体的事实,借此和自己对换伤势,而后……而后便可以一展所长。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费子平认为自己输得不冤,因为他已经看出了这个对手的不俗。 不管是那所展现的血修功法,还是剑道造诣,甚至于凝寒教的唱雪诀,这个青年都已经有着不俗的高度,再加上适才那无数人喋血对血修者的提升,和这个青年在盛怒之下竟然依然能保持着极度的冷静,他输得不冤。 但是从另外的角度上来讲,费子平认为自己输得很冤,他不觉得是自己大意了,因为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对手会是如此的人物。 单纯将他看做一个青年的才俊,还只是过于看轻了他。 毕竟自己也是成名已久的人物,想要了解自己很简单,而自己对对手却一无所知,如果有对等的信息,费子平相信自己的胜算依然在五成之上。 但是现在想这样的事情,却更像是在给的失败找寻借口。 费子平是一个很自负的人,所以他不想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失败就是失败,就是这么简单。 他唯一好奇的是,自己刚才那一剑毁灭对手的头颅,给对手的元神造成了多大的创伤。 费子平不知道的是,楚风的元神与肉体之间早已没有了联系,只要元神不在肉体之中,即便肉体毁灭,元神也不会受到丝毫的伤创。 但是这样怪异的状况,又有谁能预料到呢? 这其中的因由,连楚风都莫名其妙,又如何叫外人能够明白呢? 费子平战败已经成为了一目了然的事情,一并的一名长老眼疾手快,想要出手增援,但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第二道血箭破穿了费子平的眉心,将费子平的头颅彻底震碎。 费子平化为了一地的血肉,只留下那名增援的长老木讷地站在费子平还剩一些骨骸的身边,看着那口陡然落地的断剑,神情有些不自然。 那道血线并没有就此消散,而是落在了第二名长老的身上。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那名长老感到了恐惧,不自禁地一个哆嗦。 荀若和啸月翊微微相视,便也不再等待,同时出手,向剩下的两位他派长老逼杀而去。 这是一个机会,修为最强的费子平因为自负而被杀,剩下的三人尽管修为也都不低,但是却终究是处于平衡的三对三。 只要在这个时候打破僵局,也许就还有生还的机会。 荀若和啸月翊出手都没有丝毫的留情,果断狠辣而干脆,招招都是以命换命的架势。 而楚风从远方的淮山之上射来的一支支血箭,则也逼得他的对手相形见绌,狼狈不堪。 二人之间的距离太远,远到这一位长老鞭长莫及,他没有远程攻击的手段,只能被动地防御,虽然楚风一时也难以杀伤他,但是却让他狼狈不堪。 楚风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和费子平的一战他的消耗也不轻,两线的作战使得他的心力消耗极大,尤其是最后关头被迫采取的换伤的措施,使得他也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 所以他也的确很难再对这位长老防备之下造成杀伤,他能做的便是拖住这位长老的脚步,等待荀若和啸月翊的胜出。 他丝毫不怀疑荀若和啸月翊的胜利,因为这两人也很强大,至少只比费子平弱而已。 在有费子平的时候,四位长老尚且也不敢轻易出手,更何况,而今费子平已经被他设计所杀,所以至少山脚下的胜负已经分出。 这里的胜负再也没有了丝毫的悬念。 “看来是不需要你插手了。”那美丽如女子般的男子轻声说道,“真是让人意外的家伙,在这样艰难的条件下他居然也能取得胜利。” 司马朗沉默着,然后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我……早该知道他会为了啸月涣拼命,我早便该设法救出啸月涣……” “呵……后悔,自责?”青年挑眉而笑,“如果没有啸月涣,这婚礼还要如何举行,没有荀侃留在山下作为人质,要人如何相信我们的诚意,我们这大局又要如何进行?” 司马朗沉默不语。 “还是说你要伪装成啸月涣,却让人怀疑司马朗的去向?”青年微微摇了摇头,“多为自己考虑一些吧,不然我会杀了你的。” “我听说……你妹妹一直怨恨着你。”司马朗突然开口。 男子的双眼不由得眯成了一条缝。 “当年你杀光自己的族人,只为救她一命的时候,你在乎过自己吗?”司马朗很认真得,一字一顿地道,“苏寤寐?” 给读者的话: 课题压力很大…………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990章 皆我敌 楚风的元神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内,缓慢有效地再生出自己的头颅,淡漠地看着广场之上的那些畏惧的人群,和那四位战死的长老的尸骸。 他沉默不语,抱着啸月涣站在广场中,没有急着离开。 因为现在,他还无法离开,守山的大阵还是关闭着的,没有缺口,任何人都无法离开这里。 楚风看向了啸月翊。 经过一场大战的啸月翊脸色有些苍白,他在楚风的眼眸里看到了一股隐隐的杀意,那憎恨的神色,让啸月翊不寒而栗。 啸月翊知道楚风看向他是什么意思,他有些畏惧地道:“大阵……有一个缺口。” 楚风点了点头,示意啸月翊带路,但是他还来不及迈出步伐,就已经又有四五个年轻的青年人挡在了他们的身前。 楚风看着这四五个青年,大概都是与自己相同的年纪,他们的眼眸中有怒火,也有悲痛,显然是在之前的变故中承受了巨大的伤痛。 楚风看着他们,沉默了片刻,才道:“人都已经死了,为何还不肯放过?” “那个死人你要带走我们不管,但是他们俩,不能走。”一名青年男子倔强而顽固地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现在你们挡不住他们,你们的行为只是在自寻死路。” 楚风说的话是事实,冷酷到极点的事实。 “难道你就不怨恨啸月翊吗!”一名女子呐喊道,,她看着楚风的脸色有些苍白,却又有些敬佩,“如果不是啸月翊的话,你就能顺利地带走啸月涣,啸月涣就不会死!难道你不想杀他吗!” 楚风沉默了片刻,道:“我会杀了他的,但不是现在,现在我只想带她离开这里。” “难道你和他们出去,他们又会放过你吗!”有人看出了楚风的虚弱和疲惫,毕竟连番大战,无论是谁都难以维持,而不管是荀若还是啸月翊都不过才战了一阵,啸月翊与楚风注定不可能善了,那么只要危机解除,啸月翊自然会对楚风这个临时的盟友出手。 楚风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只是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人。 “我真的已经厌倦了这些无聊的争端与杀戮,被卷入到其中,杀或者被杀,都已经成为宿命,又有什么可以畏惧?” 楚风有些疲惫地说道,他的眼眸里的确有些疲倦,有些万念俱灰。 自从踏入修行的道路,他已经因为那些人无聊的野心,无聊的争端,失去了太多重要的人。 他的父亲,他的好友,他的师兄,还有两个对他倾尽一切的女子。 他真的又有些疲倦了,很想找个地方好生地歇息,睡一个长长的觉,睡到再也睡不着为止。 那是一种极其消极的情绪,但是却使得距离他最近的几人猛地觉得心中一阵酸楚,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莫名地袭上他们的心头。 他们也想起了他们曾经所珍爱却最终失去的东西,那种痛苦,本该早已被记忆尘封,然而一日解封,却发现这伤痛记忆犹新。 楚风瞑目长叹,一声叹息中包含了很多复杂的情绪,说不清,也道不明。 “虽然我并不想与你为敌,但是还是很抱歉了,我不能让你离开。” 一个声音突然出楚风的背后传来,那个声音楚风曾经听过,那也是很长一段时间以前的事情了。 楚风没有转身,只是等着那个人走到自己的跟前来,看着那有些熟悉的儒雅的笑容,道:“我与你有什么非动手不可的理由吗?” 岐山远宾耸了耸肩,有些无奈地笑道:“呵呵,楚兄还真是直接,这么单刀直入,让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啊。” 楚风看着岐山远宾沉默了片刻,才道:“她已经去世了,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理由非要对他出手。” 岐山远宾微微愣了愣,旋即反问道:“既然我的目标不可能是她,那我的目标会是谁?” 楚风微微沉吟了片刻,才叹了一口气道:“原来是我。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是我?” 岐山远宾耸了耸肩,道:“这个问题,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 楚风沉默了片刻,然后很诚恳地道:“不打可不可以?” 岐山远宾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不打,不过需要你自尽。” “我不想死。”楚风看着岐山远宾说道。 楚风不想跟岐山远宾一战,不是因为他没信心战胜岐山远宾,也不是念旧,而是因为他真的不想再打了——就连杀人,他也杀得有些厌倦了,疲惫到了极点。 他只想尽快地离开这是非之地,找个安静的所在歇上一歇。 “那就不得不打了。”岐山远宾叹了口气,不无惋惜地看着楚风道。 楚风看向了荀若和啸月翊。 “不好意思,只要他们不插手,我可以保住他们的性命,你难道当真以为他们会是你的援手?” 啸月翊和荀若都不由得为之蹙眉。 岐山远宾直接便猜到了楚风的心中所想,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便让楚风可能存在的盟友彻底破裂。 “你忘了这里很多人都想他们死。”楚风说道。 “如果谁不放,那就把谁杀了。”岐山远宾淡淡地说道。 “粗暴而简单。” “但是却最为有效,和你所做的一样。”岐山远宾不无揶揄地看着楚风,笑道。 楚风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因为岐山远宾没有说错,在这一点上,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区别。 “所以你想走的话,除非杀了我。”岐山远宾说道,他一边说着,一边笑了起来,那笑容狡猾而又促狭,仿佛充满了算计一般。 “说实话,如果你现在状态很好我未必会是你的对手。所以我一直在等你元气大伤,才终于等到了现在。不管你到底身负着何种的秘密,但是现在你也只不过是强弩之末。” 岐山远宾自信而又谦虚的语气让楚风感到了一丝焦躁,他当然知道岐山远宾是一个怎样的人物。 北原的第一天才,而且又不仅仅是修行上的资质是天才,他的智力,无论如何看,在当时也是首选,并不会比离若水差。 甚至于,比起锋芒毕露的离若水,岐山远宾更像是在韬光养晦。 这样一个人,楚风更是对于他现在一无所知,又怎样不让楚风感到棘手。 楚风看着岐山远宾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些变化,他叹了一口气,道:“既然要战,那我便不会拒绝。” 岐山远宾笑了笑,摊手道:“不好意思,我可不跟你一打一,因为那样很无聊,那是像冰之仪那样有着强烈的所谓自尊的东西的人才能做的事情——而我的自尊早就被遗忘在什么地方了。所以我希望……荀若和啸月翊两位前辈能和我一起出手。” 岐山远宾说着,微微后退了一步,退到了荀若和啸月翊的身边。 啸月翊和荀若都感觉到了几分恼火,他们分明才是长辈,然而此刻……此刻却像是在被小辈不断地戏弄,连自己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两位前辈不相信我刚才说的话么?”岐山远宾微微地笑了起来,而后将在手里猛地捻出两张紫色的符纸,微微地摇晃了片刻,让二人看清了那是越界符,才收了起来道,“就算他们不答允,还有这两张符可以确保两位的安全。我劝两位还是快一些,因为上面,就要打完了。” 啸月翊和荀若面面相觑,都只是踌躇了片刻,便几乎同时出手,啸月翊斩出一道银月,荀若挥舞出一道剑光,向楚风的跟前袭杀而来。 楚风看着岐山远宾的神色有些怨毒,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再以一敌三的力量,现在就算一对一,他也没有几分胜算,更何况同时以一敌三。 岐山远宾之用心,已经毋庸置疑,就是要置自己于死地。 他不想死,但是他的确已经没有了几分还手的力量。 他身后浮现的魔神发出阵阵怒吼与咆哮,仿佛是有万种的不甘,不甘就如此地落败,不甘就如此地被动。他是睥睨天下,傲视苍生的魔神,从来只有战,即使是死! 楚风仰天长啸,魔神怒吼,十二尊魔神虚影齐齐在他背后浮现,踏着尸山,踩着血海,恶鬼哀嚎,宛如地狱! 淮山之上,司马朗皱起了眉头。 然后司马朗慢慢地扭过头,看着身边的男子道:“你最好解释清楚这个变数。” “那是岐山宫的行动,与我有什么关系呢?”男子笑靥如花,浑不在意司马朗眼眸之中的敌意。 “岐山宫的人能有这么大的手笔?”司马朗冷笑了起来,“难道不是你们的人?” “也许是天庭的人也说不定。”男子言语之中更多几分调侃,“老实说,天庭也好,地府也好,都早已不是目的纯粹的组织了,各有各的心思,所以才会彼此提防不是吗?” 司马朗冷哼一声,眼眸之中陡然跃起了一片紫金色的火焰,跃动着,充满了一股神秘的力量,仿佛要将世界都引燃一般地。 “你要插手吗……”男子并不阻止司马朗的行动,而是认真地看着山下那个年轻人,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991章 吞噬一切的杀意 魔神哀嚎,尸山堆叠,血海翻滚,一股股血线从淮山之上疯狂地汇聚到了楚风的体内,将已经变成了血发血眸的楚风映得尤其的可怖。 岐山远宾看着楚风的神色也有些凝重,他没有想到对手分明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竟然还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战意。 但是岐山远宾没有什么畏惧,因为他对自己的修为有信心。 他是八阶中段的修士,货真价实的八阶中段,而且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还有两位盟友,两位虽然不如他,但是依然足够强大的盟友。 岐山远宾手里拿着的是一根竹杖,一根玲珑如碧玉翡翠一般的竹杖,由内而外地散发着点点的圣洁光辉。 岐山远宾将手里的竹杖一探,一道青光便夹杂在了啸月翊的银月与荀若的一起向楚风的跟前落去。 那是一片极其璀璨的光幕,不管是啸月翊还是荀若的招式,在这一杖探出的光芒之下立即就显得失色了很多。 楚风身后的魔神发出一阵怒吼,十二尊魔神纷纷站了而起,一尊魔神扛起一面血色的大旗,一尊魔神举起了一顶古朴的大钟,一尊魔神高举着一面粗糙的血镜,一尊魔神肩扛着一座浑厚的大鼎…… 他们都在愤怒地咆哮,血气向天空漫卷,就像是燃烧的火舌,映得天地都为之失色。 魔神挥舞着血旗去拦截那探来的竹杖、银月和剑光。 那竹杖虚影之上只是碧光流转,便仿佛穿透了一层虚幻的梦境一般,,将那血旗穿破光芒非但不曾减弱,还反而变得愈发地耀眼起来,就好像那翠绿的颜色真要从竹杖之上滴淌而下一般的鲜艳。 而那银月和剑光,尽管也先后穿破了血旗的阻拦,但是光芒则变得有些黯淡。 竹杖的虚影继续地向前延伸,穿破了大钟,血镜,大鼎…… 一层又一层的阻隔都没有能够拦截住竹杖,反而使得竹杖愈发得精神旺盛,愈发地像是活过来了一般的生动,那翠绿的颜色映入旁观者的眼眸之中,立刻便可以感受到勃勃的生机。 楚风脸色变得很阴郁,他开始后退,后退的步伐快速而稳健。 他知道岐山远宾是有备而来,自己想要胜利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但是他却不会放弃这最后的挣扎。 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这根竹杖探出的速度,比他后退的速度还要快,哪怕他在瞬息之间已经接连后退出了数十丈,但是竹杖的虚影就像是一条蛇一般,紧紧地咬住他不放。 竹杖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楚风神色愈发凝重,他想要和之前迎战费子平一样,但是他的元神刚刚探出躯体分毫,便感受到了极端的痛楚。 这根竹杖很强大,至少可以克制元神,甚至于本来就是专门打伤元神的武器,这让楚风面部的肌肉不由得微微抽搐。 楚风还想要退,只是竹杖已经抵拢了楚风的左肩肩胛,而后那虚影却在瞬间又暴涨三分,陡然便贯穿了楚风的左肩,血花四溅。 竹杖并没有就此停止,它依然紧紧地咬着楚风,随着岐山远宾的手微微一振而陡然翻转过一个奇异的角度,径直地将楚风的左肩创口直接撕开,向楚风的脖子扫落而去。 楚风嘴角溢血,想要躲避,但是他发现在这根青竹杖下,他无所遁形。 又是一件大帝之器,而且与他手里的木鞭,冰之祺手里的凝世,荀侃手里的刺夜完全不同的是,这根青竹杖,是完全觉醒着的,是裹挟着大帝的威能而来的。 就算有这根青竹杖,他都还要联合荀若和啸月翊,楚风不得不佩服岐山远宾的谨慎,正是这样的谨慎,让楚风完全无计可施。 楚风知道自己躲不过,所以他不想再去躲闪,十二尊魔神齐声怒吼,一起向前出击,十二道血光照耀天际,他要与岐山远宾换伤,或者换命。 楚风不知道自己被这根青竹杖扫中会不会还有命在,但是他不在意了,他唯一的期望在于,自己最后把性命都贴上的一搏,会给对手致命的打击。 他要让对手,付出代价。 岐山远宾面对着那十二尊魔神怒吼颜色微微一变,但是他没有准备收招,也没有准备去躲闪,与楚风躲不开他手里的青竹杖一样,他也躲不开楚风的十二尊魔神的十二重攻势。 而这,也是因为他手里握着的那根青竹杖。 哪怕把青竹杖交到他手里的人已经使得青竹杖完全听命于他,但是要驾驭青竹杖,他也要消耗极大的心神。 这才是岐山远宾必须需要盟友的原因,他需要盟友来帮他抵挡来自对方的攻击。 啸月翊和荀若都明白,这个时候的关键已经不在他们的身上,而在于岐山远宾和楚风到底谁先死。 如果岐山远宾先死,那么他们与楚风也自然难以再站到一条战线上。 、所以他们必须要倾尽全力地保护岐山远宾,哪怕因此而重伤——毕竟他们最后生还的希望,就在岐山远宾的身上了。 啸月翊身边一轮轮银月飞舞,荀若身边剑光犹如群山一般地探出,抵挡着十二尊魔神接连不断的狂暴攻击。 但是十二尊魔神死前的怒号与悲鸣,竭尽所有的气力所发挥出来的攻击,又岂是那么容易能被抵挡的? 血旗猎猎作响,扫出一片又一片虚无的光芒,将那一轮轮皎洁的银月染上了血晕,染得妖异诡邪,旗面却也被撕开了一条条破口,渐渐地变成了一条条碎布。 大钟不断地朝天空飞起,而后又朝大地落下,裹挟着风雷,撞击着银月,发出一阵阵轰隆。 大钟开始翘曲变形,出现一条条裂口,而银月之崩出了无数的缺口,随时都将消散在空气之中。 剑光如蛟龙一般探出,但是那面寒冷的血镜却泛出幽光,一口血剑从旁侧递出,斩落在剑光之上,顿时将那片剑光侵蚀,变得沉闷不堪。 大鼎向荀若的头顶轰然砸落,荀若探剑,剑尖却被陡然压弯,压得剑身几乎弯折过整整九十度,而后崩断了数片,荀若更是被压得直接吐出了一口鲜血,双脚陷入了地面整整尺余,身躯已经在不自禁地颤抖。 魔神嘶吼,那背后滔天的玄色死气凝结为一头头恶鬼,怒吼着在一道道血光、银月与剑光之间交错,向着活人的世界喷吐出一股股黑色的烟雾,挥舞着他们的利爪,随时准备着撕裂眼前的敌人。 荀若和啸月翊苦苦地支撑着,被逼得步步后退,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这明明应该只是片刻的时间,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漫长,他们更不知道,为什么分明已经该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的楚风拼死一搏竟然会有如此强的威势,但是他们还能勉力支撑,还能强行支撑下去,直到他们战死,或者楚风战死。 魔神的攻击一波比一波更凶狂,一波比一波更粗暴,没有留下任何的后手,也没有留下任何的慈悲,他们眼中只有战意,只有杀意,永远不会停止。 这是他们狂暴的战魂,是无数亡魂所遗留的对世间生命的怨恨与诅咒,一旦觉醒,哪怕只是些微,也能令天地为之变色。 漫天都是乱舞的血光,空气中弥散的都是凶狂的战意,所有围观的人都感觉到了那一丝丝不祥的气息,他们发现自己的情绪也变得难以控制起来,看着那些魔神与恶鬼在场中疯狂,他们就也想去战,去杀。 他们体内的血在瞬间沸腾起来,他们觉得浑身发烫,诡异的灼烧之感使得他们兴奋得开始颤抖,有怒吼开始在口中聚集,只想与那疯狂而战的魔神一同咆哮,一同怒吼! 岐山远宾的脸色终于一变,他眼角的余光看向了山上,他知道有人在山上插手这件事情,他微微有些色变,尽管对方不愿意显露真身,但是对方依然可以借由楚风之手斩杀自己。 而楚风却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他已经被疯狂的战意所裹挟,他只想一直疯狂地战下去,他只想永无休止地杀戮下去,这种感觉很好,他不愿意放弃。 青竹杖紧贴着楚风的脖子停了下来,一股凉意传递到了楚风的身上,楚风不自禁地一阵哆嗦,意识猛地清醒过来,他有些惶恐于自己之前的想法,他知道血魔经对他的影响越来越深重,尤其是这种被逼入死地的时候,他逃脱不了血魔经那股凶狂的戾气。 但是眼前的这两个人,当然该杀。 楚风抿了抿唇,一尊魔神血刀旋转,一道优雅的弧线在半空中划出,而后寂静的大殿之上响起风吹拂的声音。 那不是疾风吹拂的声音,那是鲜血喷射的声音。 啸月翊和荀若的头颅同时旋转着飞舞而起,鲜血就像喷泉一般喷射而出。 十二尊魔神没有给他们再生的机会,血鼎将头颅纳入鼎中,收集着喷射的鲜血开始炖煮,血塔从天空中落下,直接将两具躯体彻底镇压为血泥。 有滚烫的鲜血落在了楚风的唇上,楚风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血的味道,有些腥,也有些甜,但是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楚风突然觉得,血的滋味,也是蛮好的。 而后,他自己也战栗了,对自己感到了莫名的恐惧。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份恐惧的最底层……却似乎是一层淡淡的喜悦。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992章 终将失去的命运 岐山远宾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他没有更好的选择,唯一的选择就是溜。?? 所以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强行收招,将刚刚紧贴在了楚风脖子上的青竹杖收了回来,强忍住青竹杖的反噬,将越界符祭起,一道白光刹那之间贯彻天际。 岐山远宾想要进入那道白光之中——只要进入那道白光之中,他就能逃离这里。 但是在他试图迈步的那一刻,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起来。 甚至有一滴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滑落了下来。 空间锁死。 楚风还不具备这样的能力,所以锁死空间的人只可能是来自山上的人。 而且,对方锁死空间的凭借应该是一件帝器,一件比自己手中的青竹杖还要强大几分的帝器,才会使得自己身周的空间在不知不觉之间就被锁死,而青竹杖甚至连一丝的反抗都没有。 只有拼死一搏了! 转瞬之间,岐山远宾的念头便陡然转了数转——虽然这只是短短的瞬间,但是这却终究是激烈的战斗,是属于八阶修士的战斗,一瞬间的分心都是致命的。 当岐山远宾的主意拿定的时候,楚风手中的魔刀已经斩落了下来。 岐山远宾看着那口斩落下来的魔刀,神色之间更多了几分不甘和愤怒。 但是终究还是晚了。 他几乎是毫无抵抗之力地被那一刀竖直劈裂而开,飞溅而出的鲜血却并没有哀悼主人的遭遇,而是出了欢快的呜咽,疯狂地向着楚风的体内汇聚而去,将楚风那一双眼睛染得愈血红。 “当啷啷——” 青竹杖落地轻响,一块块碎肉如雨一般撒落在地,充满了让人不快的气息。 收刀,魔神怒吼! 满座皆惊! 楚风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身躯陡然变得有些踉跄。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不管是魔神还是厉鬼,在这瞬间都彻底烟消云散。 他觉得脚下一软,整个人不受不受控制地跪倒在了地上,肌体开始崩溃,不断地向四周溅射着血花。 那是适才功法运转出了自身可以运转极限之后的反噬,他的整个躯体只怕都会迅地被瓦解崩溃。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得下来,也不知道在这个时候,他身后的那些人会不会趁机杀了他。 但是他没有去想那些,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抱着啸月涣,不让自己身上不断喷射出的血溅射到啸月涣的身上。 楚风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他艰难地站起身,有些踉跄不稳,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都要摔倒了一般。 楚风艰难地迈出了一步,这一步迈出,身躯便失去了重心,顿时又向前倾倒而去。他难以遏制地摔倒,他没有太多的动作,只是微微地调整了姿态,避免惊扰到在他怀里沉睡的人。 他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继续向前迈出一步,艰难而沉重。 广场之上,一片死寂,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行动,只是看着楚风,抱着一个逝去之人渐冷的躯体,跌跌撞撞地前进,在身后留下了一条洒满鲜血的蜿蜒的道路。 楚风走得很慢,慢得已经显示出来了他现在已经是奄奄一息,哪怕只是随意的一次攻击,轻松的一刀一剑,甚至可能只是缓慢地一次推攘,就可能夺走他的性命。 但是那一刻,没有人有勇气去靠近他,也没有人有心思向他动手。这种情绪很复杂,绝对不是畏惧,也不仅仅是敬畏。 所有人都目送着楚风一步步地走远,一步步地踩在下山的道路上,看着有些昏暗的阳光将他那有些单薄的身躯变成了一个朦胧的背影,摇摇晃晃地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 直到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才长出了一口气,看着那个身影远去的方向愣愣的有些呆,心中有些怅然若失,就好像……好像是被带走了什么东西一样的。 冰之祺看着楚风远去的背影,微微瞑目。 离绫却有些恼怒,心想若你心中还有绾绾,又何苦要去出这个头……尽管,连离绫也有些怅然。 而云海之上的大殿旁,男子出“嗤嗤”的笑声,好像是很欢喜的模样,有些自说自话地道:“你这是在挑衅……” 司马朗不语。 “不过你也只能救他到这个程度了。”男子微微摇头,“他的伤很重,你救不了——他自己都快要放弃了,谁又能救得了?” 楚风浑身都在不断地先外浸血,将衣衫也染得通红一片。 他的肌体在不断地崩溃,血肉在不断的瓦解,尽管也在不断地重复再生,但是却难以赶得上伤势爆的度。 楚风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是他至少要在自己死去之前,将啸月涣带出去,带离她厌恶的淮山,带她到一个自由的地方去,让她不用再去嫁给一个她不愿意嫁的人。 楚风觉得很痛,全身都很痛,每一次挪动步伐,浑身上下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啮一般的,那种痛楚侵入了骨髓,侵入的灵魂的深处,根本难以忍受。 每一次迈步,都让他觉得比起这样的痛楚来,死亡也许才是真正的解脱。 但是他必须忍耐,必须咬牙坚持,坚持到走出淮山。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不走得出淮山,且不说淮山的守山大阵还没有被那些青年才俊们解开,就算已经解开,也说不准他就会在某处突然倒下,再也站不起来。 但是楚风没有后退,也没有疗伤,他只想尽快地离开这里,再也不回头。 他的嘴唇微微抿着,眼眸里有些黯淡的死灰,却也有些顽固和坚强。 他的神情很专注,很倔强,一如曾经那个倔强的少年,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看着怀里啸月涣那干净的面庞,想起了很多往事,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一个有些骄傲有些自负的少女,高高在上地对自己颐指气使。 再一次相遇,已经是十年之后。 十年,对于修士来说,也不能说短的时间。 十年,改变了很多事情,他不再是曾经那个青年,她也不再是曾经的少女。 只是命运却让他们再次相遇,失意沮丧的楚风对啸月涣同病相怜,共同逃亡,亡命天涯。 那之后的事情,似乎便是啸月涣不断地为自己付出,为自己牺牲,对自己的信任让他想起都难以承受。 自己欠啸月涣多少,楚风已经数不清了,他也不想再去数了,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心里,仿佛背上了一座无比沉重的大山,让他难以喘息却又无法也不能放下这负担。 楚风看着远方,继续跌跌撞撞地前进着,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件事情之后就算自己还活着,是否还会有勇气继续前行。 他已经失去了太多,他不愿意再失去任何的人了。 他已经竭尽全力地变强,以为变强就能够不再失去,实际上,这一切都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罢了。 他变得越强,所卷入的风波就越多,失去的人,失去的东西也就更多。 他无法让他拥有的东西成为永恒,他只能不断地失去,最后变得一无所有。 最终会变得一无所有啊。 楚风笑了起来,那笑容里满是苦涩,满是辛酸,更是无奈与痛苦。 一个人,一辈子,到底要失去多少东西,才会罢休啊。 他的身形变得有些佝偻,仿若是耄耋的老者,日薄西山,垂暮之年,一点也没有青年应有的朝气与斗志。 他的步履变得愈蹒跚不满,好几次摔倒差点连啸月涣都无法保住,让啸月涣从怀里掉落。 但是他还是坚持了下来,终于站在了那白雾一般朦胧的淮山的守山大阵之中。 他站在阵前,微微地抿唇,沉默了许久,而后坚定不移地走入了大阵之中。 他知道他再也走不出这个阵法了,但是他倒是真的一点也不会觉得绝望,因为他觉得终于可以沉睡了。 眼前的白雾逐渐地变得粘稠起来,继而又渐渐消散开。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如洗的晴空,连一片白云都没有。 秋天的草有些枯黄,在风中微微颤抖着,摩挲着出沙沙的声响。 这里是淮山外,他似乎走了出来。 他沉默了许久,才终于想起,原来自己身上,还有一块叫做开关玉的东西。 他茫然地四顾,不知道究竟该去向何处,他只是本能地前进着,没有去思考,只是不断地前行,在身后留下了一条蜿蜒的血路。 他不知道自己走出了多远,但是他现自己真的已经累到了极点,再也站立不住了。 他的身躯猛地向下沉落下去,他想就这样倒向,但是他想起了怀里抱着的那个人,所以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微微地调整了一下倒地的姿势,避免那个人受到冲击。 他平躺在有些崎岖的地上,被茂盛的草所覆盖。 他睁着眼睛迎着刚过午时不久的阳光,看向了天空,看着那万里晴空,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突然觉得那真的很像是一个笑话。 他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干涩,也有些沉重,他不由得缓缓闭上了眼睛,在整个世界消失在他眼前的最后那一刹那,他依稀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轻轻地碰了碰他。 他有些厌烦,没有回应,就此闭上了眼睛。 第993章 终不悔 冬季的穹朔州很冷,今年的穹朔州尤其地冷。乐文 小说 秋季那场血色的婚礼,以淮山与清流涧的失败而告终,引起了整个妖界的轰动。 很多门派在那场婚礼中有弟子与长老丧命,其中甚至不乏些名宿。 大家都知道,那是万妖宫的行动,淮山与清流涧只是两条狗。 所以,整个妖界,针对万妖宫展开了些列行动。 在那场血色的婚礼中有弟子长老丧生的门派展开的疯狂的报复,对万妖宫进行了全面的绞杀,其中包括些早已臣服于万妖宫的势力。 整个妖界,在此刻,针对万妖宫的态度都很统,不用质疑,那便是杀,那便是灭。 万妖宫顿时陷入了危机之中,为了收缩阵线,屠醉不得不放弃了不那么重要的南方宗,彻底从南方数州收手,瀚海宗也放弃了绝大多数的领域向中州靠近,两海宗也将针线收缩到了无尽海地区,很多弟子也脱离了万妖宫。 万妖宫的势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哪怕在还坚守着阵地的人之间,士气也是片低迷,他们看不到未来在哪里,也看不到丝毫的希望。 现在的妖界,万妖宫就是公敌,再也不再是曾经那个辉煌不可世的庞然大物。 万妖宫自顾不暇,草创的北方宗更是直接取消,人手全部撤走。 在那场血色婚礼之中失去了大量人手,高手几乎全部战死的淮山也彻底沦陷,紧随着便是清流涧,没有了万妖宫的支撑,本就不是庞大势力的清流涧在夜之间沦陷,清流涧祖地更是被付之炬,清流涧荀氏族,被屠杀殆尽。 相对来说,淮山还要好上很多。 留在迎雪城中的淮山族人在听闻变故生之后,第时间便抛弃了族中的老弱,带着强者开始向极北之地逃离,使得赶来的各派人士扑了个空,只能将迎雪城夷为平地。 在那之后,其他州的势力撤出了穹朔州,而穹朔本土的势力对于北逃的淮山族不肯放过,穷追不舍,生怕这族有朝日再次崛起,来报昔日之仇。 至于其他依附于淮山、清流涧或是万妖宫的势力,反应快的拿昔日的盟友交了投名状,反应慢的被昔日的盟友拿去做了投名状,总之或者叛变,或者被清扫,上演了出出满是悲欢离合的戏。 没有人知道穹朔州的战火要燃烧到几时,因为整个妖界到处都是战火,万妖宫势力撤走空白的势力区域成为了各方争夺的区域,战斗,流血,牺牲,仇恨,成为了这段时间之内永恒不变的主题。 个银的男子穿着袭单薄的衣衫,坐在穹朔州风雪漫天的断崖之上,有些茫然地看着远方。 在他的身边,匍匐着头毛银白的小狼,紧紧地挨着他。 他温柔地抚摸着小狼那柔顺的毛,银色的丝在夹杂着斗大飞雪的朔风中扬起,露出了他额头那轮银色的月亮。 “呜呜。”小狼懒懒地呻吟声,翻过身,让男子的手指在他的下颌上抚弄,出的呻吟愈地惬意起来。 它摇动着自己小小的脑袋,把头上积雪也甩得干干净净,露出了它额间轮模样的月亮来。 男子忽然微笑起来,眼眸里满是温柔之意。 男子边说着边把小狼抱起,站了起来,迎着风雪向身后的山崖走去。 山崖上有座很突兀的小屋,在这四处只有茫茫片风雪的世界里无论如何都让人感觉到不自然。 男子推开了小屋半掩的门,门内是件很平凡的小屋,有张冰做的桌子,有冰做的椅子,有冰做的床。 甚至于连这座小屋本身,都是冰做的。 在冰做的床上盘坐个黑的女子,长慵懒地绾在脑后,被枝桃花的簪子簪起,显得有些随意。 女子睁开了眼睛,看着男子,然后笑了笑,道:“前辈您回来了。” 男子微微地点了点头,看了看女子脑后的那枝桃花,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想好了吗?” 女子轻轻地点了点头,笑道:“只要能救他,我什么都愿意。” 男子沉默了片刻,轻轻地挥手,从大地之下浮起了具沉重的冰棺。 冰棺之上有雾气蒸腾,使得冰棺显得极其的朦胧模糊,难以看清,但是却隐隐约约地可以看清,在冰棺之中,躺着个人。 女子站起身,用手指轻轻地擦拭着冰面,将冰面上那层雾气掸去。 隔着厚厚的冰层,她看到了那个男人的模样,尽管这些日子她已经看了无数遍,但是她的手指却依然不自禁地微微颤,心中隐隐有股刺痛。 “我救回你的命,本来就已经很不容易,现在……你还要用你的命去换他的命,就算换了回来,他也不会被你拥有,这切,真的值得吗?”男子抱着小狼,轻声地说道。 女子笑了笑,才道:“这样的事情我心甘情愿,又有什么值得不值得。这世界上,终究不是每件事都可以用值得或是不值得来衡量的。” 男子没有接话,只是只手搭在那块冰棺之上。 被冻结在冰棺之中的人早该死了,但是男子欠他个很大的人情,所以男子不得不出手救他。 但是那个男子的身体坏得太严重了,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始终还是男子的元神受到了极大的创伤,更糟糕的是,这个男子自身还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如果不是他体内寄生的那股强大而神秘的力量强行固定住了他的元神,也许他早已死去了。 他只有用冰冻结了男子,每日给男子渡气支持那股神秘的力量维系其元神不朽,等待着男子的元神渐渐地好转。 然而没有任何求生意志的男子,彻底陷入了长眠,丝毫没有要好转的意思,这个时间便拖了又拖,直拖延到现在。 直到这个女子提出,要把她的元神消磨,打成碎片去唤醒这个在消极避世的男子。 这无疑是在用性命去交换性命。 这样的手段太残忍,太冷酷,他有些不忍。 但是女子却很坚定,没有丝毫的动摇。 她本来就该死了,她已经自尽了次,她不会再畏惧死亡。 死亡再可怕,也不如失去个自己所爱的人可怕与痛苦。 人大概就是这样能够看淡自己生死,却始终看不淡自己所爱的人的生死的生物吧。 “你和不悔……真的很像。”男子终于缓慢地开口。 女子微微怔,然后不语。 她看到他身边没有那头巨狼的时候就全明白了。 两个他终于融合了。 他不再是懵懂的他,而是拥有了完整的生的他。 男子微微笑了起来,把右手放在了女子的头上,轻柔地摩挲着,满是苦涩地道:“若我能早去片刻,事情也不会展到这样的境地。如果我不去迟疑,我出现在淮山,会受到怎样的对待。我在记忆的牢笼里被困得太久,以至于对淮山充满了恐惧。” 啸月涣沉默不语。 “可你们终究是我的后人,是我和不悔的孩子们,我想去看看我的孩子们嫁为人妇的模样,却没有想到,会是这般的结局。可惜,我救不了所有的人……那个人只容许我带走你们。”男子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些怅然地望向窗外,“看到你,我就会想到不悔,想到不悔当年为了救我,宁愿把自己的元神打散,也要让我活下去。为了不让我那么痛苦,甚至又让我忘却了那些所有苦恼的记忆,只是我自己始终不曾放下,才始终徘徊在记忆的牢笼里,为她增添了那无数岁月的忧愁。” “孩子,我给你个选择的机会,如果重来次的话,你是不是还愿意遇见他?”男子问道。 啸月涣看了看冰块中沉睡着的楚风,沉默不语。 而后,啸月涣释然地笑了起来。 “如果不曾遇见,又怎么会想不遇见?” “既然会想不遇见,心里终究不曾忘。” “所以,重新再来多少次,我也愿意与你相遇,哪怕最终的结局都已经注定,我也……”啸月涣摩挲着冰面,噙着眼泪笑了起来,“我也无悔。” 男子看着啸月涣,笑了笑道:“真是不悔会说出来的话啊。” 男子说着,左手拍冰棺,冰棺顿时碎裂成为无数的碎片,楚风的身躯被股浑厚的真气所包裹纠缠,漂浮在了空中。 啸月涣甚至连惊讶的呼喊都没有出,也被股浑厚的真气裹缠住,托起浮在了空中。 啸月涣有些惶恐地看着男子,却见得男子背后轮银月浮现,无数道神识的碎片向四周的空间投出道道的虚影,将那些记忆如闪电般地回放着。 男子满足地看着那个个画面,轻声道:“那个时候,终究年轻气盛,不懂得什么是包容,只为了时的意气与自尊,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不悔。如果重新给我次机会的话,我会选择原谅她,因为……” “我依然深爱着她。” 男子微微笑着,道道神识被抹去了痕迹,化为了道道流光打入了楚风的身躯,使得楚风的身躯不断地颤抖起来。 啸月涣想要说什么,但是却不出声音来,只是感觉到股股磅礴的真气流在不断地涌入自己的身躯拓宽着自己的筋脉,将她本就乎寻常的根骨改造得愈强大。 “我身修为虽然可以强行灌输给你,但是终究不如你自己步步登顶来得有效,所以我只为你更改筋骨,日后修行的路途,还需要靠你自己去克服艰苦。” “前辈……”啸月涣轻声嗫嚅道,眼泪却已夺眶而出。 “我想不悔了,我想去看看她。”男子露出了淡然的笑容,身形逐渐变得有些虚幻,甚至变得透明,成为了点点灰烬,在不断地消散,“不要为我悲伤,至少这件事,我也不悔。” 第994章 北风扬起了你的长发 风雪依然在呼啸,破败的冰雪小屋里,啸月涣睁开了她的眼睛。 漫天风雪,未曾消融。 一地白衣,也未曾消散。 啸月涣看着那落在地上的白衣,不禁有些黯然。 在白衣的旁侧,那个男子依然在酣睡之中,呼吸终于从微弱得近乎没有变得平稳,胸脯也微微地起伏着。 虽然还像是个病危的病人,但是却至少散发着生命的气息。 她还记得老祖宗说起他失去意识前,还下意识地保护着她的“尸体”,她有些高兴,更多的却是恼怒,不可遏止的恼怒。 人死了便死了,要尸体又能有什么用? 我之所以自尽,便是不想看你为了我与那么多人为敌,与那么多人作战而最终沦落到这样的局面。 但是最终,却还是这样的局面,一点的变化都没有。 他果然蠢得根本无法以常理来揣度,完全不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 她侧着身坐在他的身边,认真地看着他的面庞。 她微微地撇了撇淡红的唇,笑着道:“真是没特点的一张脸。” 他长得真得很平凡,直到现在她也看不出他哪里好看,哪里有特点,跟她见过的其他的那些人又有多少区别。 但是就是这样一张面庞,却让她魂牵梦萦,哪怕是在茫茫人海之中她也能一眼认出来。 她微微有些冰冷的手指轻轻地拂过他的面庞,有些颤抖。 他的面庞有些温暖,湿热的鼻息喷在她的指尖更是觉得有些痒痒的,让她很想笑。 她的手指顺着他面庞的曲线自然地下滑,落在了他的唇上。 他的嘴唇因为干燥有些皲裂,因为皲裂而有些粗糙。 但是依然很温暖,充满了弹性。 她犹疑了片刻,缓慢地弯下了腰肢,闭上了眼睛,缓缓地将自己的唇印在了他的唇上。 啸月涣的唇只是与他的唇相接片刻,便分开了。 她抬起头,双颊有些微红,看着那一张皲裂粗糙的唇有些不舍。 她想要贪婪地亲吻他,但是她不敢那样做。 她害怕自己沉沦到无可自拔的地步,所以她要在还能制止自己的时候停下来,避免自己陷入深渊。 她更怕的他醒来看到她的模样。 她从未在他的面前表现得如此小儿女,她也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如此柔弱,如此寻常的一面,她要让他记得的是自己风姿最为张扬,最为独特的模样,而不是一个寻常的邻家女孩。 至少,那样的记忆会深刻一些,也会鲜明一些,不会与他生命之中其他的那些女人混作一团。 她微微蜷曲着身体,偎依在他的怀里,动作满是谨慎,满是小心翼翼。 然后她皱起了眉头。 她伸手贴住了他的脖子,然后拉住了一根细绳,紧接着拽出了一对晶莹璀璨的水珠。 毫无疑问,那曾是某个女人的耳坠。 她眉头皱得愈发厉害,她看着他,冷笑了几声,满是气恼地把那对耳坠塞入了他的怀里,嘴角微微抽搐着,终究还是化为了一声叹息。 那一定属于另一个为他付出了很多的女孩吧,就像他总是贴身穿着的那身旧衣一般。 离绾……也一定很辛苦吧? 她把耳朵贴在了他的左胸上,听着从他的左胸传来的强而有力的心跳,一声声,敲进了她的心扉里。 而后她面庞更红,枕在他的手臂上,偎依在他的怀里,神态拘谨万分,就像是一个在做坏事怕被抓住的小孩。 她微微地吸着鼻子,吸着从他身上散发出的一股淡淡的香气,很好闻。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但是她就是闻到了那股味道,只有他身上才有的味道。 在离水的山洞里,她就开始闻到这股味道,过去了这么些日子,她还是能闻到,而且觉得这样的味道愈发地醉人了。 啸月涣突然又气恼起来,心想自己分明是那般心高气傲的人,为什么现在居然变得这般的奇怪起来,就像是小偷,忐忑难安。 啸月涣气鼓鼓地坐了起来,满是气恼地道:“为什么我要这样?” 啸月涣气恼地站了起来,然后神色却又变得有些古怪。 她看了看楚风,又咬了咬唇,才道:“现在我又要如何去面对你呢?” 许久之后,啸月涣才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看着小屋外的茫茫风雪,怅然若失地自言自语道:“你便是心里有我,却终究先许诺了别的女子……你这样的蠢人,又怎么会辜负她?我便是厚着颜面留在你的身边,却又要你如何去面对旁人?倒不如……就此分别。” 啸月涣看向楚风的目光不无幽怨,却又有些释然。 “自此一别,无需再念。居无定所,有缘再见。” 啸月涣很是认真地将那十六个字刻入了楚风身边的雪地之中,又附加了法则确保这字迹不会被风雪覆盖,才又悠悠地叹了口气。 而后啸月涣伸手,在那风雪之中凝结出一件轻柔的冰雪披风,披在了自己的肩上,裹着她玲珑的身躯,勾勒出那曼妙婀娜的曲线。 啸月涣迎着风雪,艰难却又坚定地向北方迈出了一步。 这一步迈得很轻,踩在厚厚的积雪上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这一步也迈得很重,让啸月涣感觉到整个人都仿佛要被撕裂了一般的疼痛。 走吧,再不走……他就要醒了,那便再也走不了了。 啸月涣咬紧了下唇,闭上了有些酸疼的眼睛,继续向前迈步。 她感觉到眼眶里有些温热,所以她愈发地不愿意睁开眼睛,她告诉自己的眼睛之所以会觉得痛,是被寒风吹拂的。 她并不在乎,她是淮山的啸月涣,和淮山的人一样,冷酷而无情。 啸月涣单薄的身影在茫茫的风雪中就像是狂风之下摇曳不定的烛火,随时都会黯淡,随时都会熄灭。 她的身影一直向着北方远去,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不过她也已经不在乎,她只想找个地方,一个人静一静,重新找到自己——那个张扬的自己。 尽管,她知道也许有些痴心妄想。 啸月涣越行越远,在阴霾的天空下逐渐只剩下了一个黑色的背影,再向前一步,怒吼呼啸的风雪在瞬间便吞没了啸月涣远去的背影,什么也没有剩下。 在难以区分昼夜的风雪中,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楚风缓缓地坐了起来。 他摇了摇有些昏沉的头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到底多长的时间。 他呼出的热气在风雪之中变成了浓厚的烟雾,他愣愣地坐在雪地之中,看着身边的那十六个字,然后闭上了眼睛,试着去回忆自己昏迷之前所发生的事情。 他渐渐地回想起了在淮山时候的事情,也回想起了自己昏迷前最后的一刹那,曾经见到过一个模糊的人影。 是那个人影救了他么? 他……到底是谁呢? 啸月涣也是他救的吗……能将那样的啸月涣从死地拉回来……那位前辈应该是大帝吧? 啸月涣已经离开了,那位前辈呢? 楚风沉默了许久,他把自己的神念在瞬间散布出去,尽可能地向更远处延伸。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一次漫长的昏迷过后,自己的神念比之前更强了,竟然可以延伸出十里之遥。 他在十里的范围内搜寻着人烟,却发现这里根本就是一片死亡的荒地,没有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 他有些惊愕,他再次环顾着四方,却发现在南方有一座突兀耸峙而出的山,那座山上没有落雪,光秃的山体呈现出凝重的死黑色,让人觉得气氛很沉闷,也很压抑。 楚风觉得那座山有些似曾相识,他想了很久,终于想了起来,他曾经在那座山上葬过一位大帝的遗骨,也被那位大帝馈赠过一瓣桃花。 因为那瓣桃花,他在修为尽废的时候,还有奇异的桃花林随着他的心念展现,他相信那并不是他的力量,只是那位大帝在随着他的心念而动。 楚风在风雪中踟蹰了很久,他想等那个救了他的人回来,询问他啸月涣究竟去了何处。 但是他等了很久,却没有人回来,就好像他处身在一个死寂的世界里一般,除了风雪的呼啸,他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但是楚风并没有感到丝毫的不适,他反而有些欣慰,他能在这样一个无人的环境之中独处,没有任何外物的打扰,能够让他去思考很多问题,去想很多忙碌奔波之下根本无暇多想的问题。 他在原地坐了下来,没有动作,连呼吸都像是停滞了,只是看着天空发呆。 不断有气流在他的身边缠绕,不断地显化出种种异象,明月赤日,清风流云,山河江海,雨雪风雷,有大鲲搅起巨浪,有巨龙翻腾江海,有大鹏击破长空,有凤凰长鸣山巅…… 无数的异象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时而万籁俱静,时而天崩地坼。 但是这一切,楚风都看不见,他早已陷入了一片空灵之中。 在这片空灵之中,连天地都不存在,唯有他自己,与他自己的心。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95章 桃花的故事 冬去春来,春逝夏至,即便是最寒冷,常年风雪冻结的穹朔州最北方的死地,风雪也终于停了。 在远方的那座突兀的黑山底下,走来了一个少女,就像那座黑山突兀地闯进雪原一样,也突兀地进入了一片素白的世界。 少女穿着一身碧玉一般的衣裙,无论是剪裁还是做工都很考究,穿在她的身上,就好像是天然就该生在她身上的一般。 少女的头上戴着一圈花环,花环是用柳条编织成的,线条柔和地缠绕在她的头上。 在柳条上开满了一朵朵娇艳的花,白的黄的,红的蓝的,青的紫的,五颜六色,满满当当地挤在了花环上,交错杂乱,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凌乱。 少女的眉毛很淡很弯,像是一条浅浅的溪流。 她的眼睛则很大很明亮,不断地闪烁着好奇的光亮,仿佛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 她的鼻子和唇则显得有些小巧,点缀在她那张小小的脸上愈发地显得精致玲珑。 少女在雪原上像兔子一般欢愉地跳跃着,不断地东瞅瞅,西瞧瞧,不时地发出一阵阵银铃般轻快的笑容,让人觉得很舒心。 少女的注意力突然被雪原上凸起的一块积雪所吸引。 她背着双手,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这雪包,弯下腰肢,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环绕着这堆积雪绕了一圈。 少女吸了吸被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子,缓慢地把头凑近到积雪跟前,歪着脖子,崛起了嘴。 在她眼前是一抹还很娇嫩的绿芽,是从雪堆里生长出来的,像是碧玉一般的晶莹,和少女绿色的衣裙很是相像。 少女有些惊愕地伸手,轻轻地拨弄着那嫩绿的叶芽,忽然那雪堆便颤动起来。 少女急忙退后了两步,看着那雪堆,笑嘻嘻的不说话,也不动,就是看着那雪堆,仿佛是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一般。 雪堆表面突然又出现了几条裂口,一道道嫩绿的叶芽从那裂口中探了出来,向着天空招展开,缓缓地吐出了一片片苍翠而新鲜的绿叶。 少女的眼睛突然变得很明亮,她薄薄的嘴唇微微一咧,露出了有些可爱的雪白的兔牙。 “雪里有棵树。”少女很干脆果断地判断道,尽管在她身边数十里,也不曾真的就见到了一棵树,哪怕是树木的尸骸也不曾有,但是她便是就这么做出了断定,没有丝毫的迟疑,仿佛这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至于合理性,完全不用去考虑。 那些从雪堆里探出的枝桠之上突然又多出了几抹娇艳的粉红,很柔嫩,仿佛经不起风雪的摧残,一旦暴露在严酷的环境之下,就随时都会凋零一般的。 但是这些柔弱的粉红色却在呼啸的风中颤抖着缓缓盛开,并且愈来愈密集,最后不仅仅遮盖了整座雪堆,连少女也落在了粉红色的花的投影之下,沉醉在了馥郁的芬芳之中。 少女瞪着眼睛咬着自己的手指,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头顶上的花,然后嘟囔道:“咦……这桃花是我的。” 少女踮起了脚尖想要去摘一朵桃花。 但是那桃花的花枝却仿佛有意识一般地,少女刚刚踮起脚尖,那花枝便抬了起来,少女刚脚后跟落地,那花枝便又垂了下来。 少女鼓起了腮,双眼瞪得愈发地大了,她气恼地蹦了起来,但是那花枝却仿佛是存心在逗她一般,她刚刚要触碰到花枝,花枝便又陡然抬起,让她的指尖擦着花瓣的边缘而落。 少女蹦跶了几次却无功而返,于是表现得愈发气恼,愈发愤怒。 她恼火地走到了雪堆旁,手足并用想要爬上雪堆,但是她的手刚刚接触到那雪堆,雪堆突然发出“轰”一声闷响,炸碎成为了无数碎雪块,乱飞而出。 少女被吓得向后一跳,狼狈地躲避着迸射的雪块,却难以保持自己的平衡,没有躲掉几块,就仰面朝天狼狈地摔进了厚厚的积雪里,弄得满头满脸都是积雪。 她却也没有急着站起来,而是等着迸射的雪块停了下来,才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确认了没有危险,才拍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胸脯,长出了一口气。 她看向那雪堆原来的位置,却发现在雪堆消失之后,是一株低矮的桃花树。 而在那株低矮,树冠却异常发达的桃花树下,坐着一个青年的男子,神色沉静,仿佛在熟睡一般。 少女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打扰到了别人,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眼眸里却又闪过一丝狡黠,悄然地迈步向那个男子靠近。 她走到了男子的身后,看了看男子,刚想伸手攀上那株桃花树,一个声音变突然响起道:“这不是真的树哦。” “我知道,你管我。”少女气恼地崛起了嘴,双手一插蛮腰,转过身,看着那个缓慢起身的男子。男子从坐姿变为站姿,转过身看着她,她也不由得抬起头,与那男子对视着。 而后少女猛地抬脚在男子的脚上狠狠地踩了下去,溅起了几片碎雪。 这一脚踩下去虽然不怎么疼痛,但是却让男子有些愕然,问道:“你做什么?” “不准居高临下地看我。”少女哼了一声道。 男子微微怔了怔,笑了起来,道:“你本来就这么一点高……” “不准说我矮!”少女愈发恼怒,又是一脚踩下,男子躲避却也灵快,只是微微侧身便躲过了,看着少女的神色却愈发地满是笑意,他不禁得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又怎么能不笑? “姐姐生气了,再笑腿打断。”少女双手叉腰,仰着头,一副睥睨苍生的模样,但是刚刚说完,却又小声嘟囔道,“脖子好酸啊……” 男子实在忍俊不禁,笑意愈盛,心想这究竟谁家的孩子,怎么如此可爱。 但是少女却愈见恼怒,心想这个人怎么讨厌,于是她恼火地一脚踹出,这一脚踹出,刚刚踢在男子的小腿胫骨之上,男子本来不准备闪躲,但是在这一脚抵达男子胫骨之前的一瞬间,却让男子陡然色变! 这个少女不简单,而且很强! 若是被她这发力的一脚踢中,男子只怕骨骼都要当场折断! 这个少女的强大绝对在男子之上,而且高出绝对不止一个档次,男子估计,这个少女的修为,至少是九阶中段! 值得庆幸的是,少女的这一踢虽然气恼,但是却也踢得很随意,并没有刻意地运功非要踢中男子,所以还给了男子喘息的机会,迅速地运功闪过了半寸,使得这一脚刚好擦男子的腿而过。 饶是如此,少女脚边所裹动的气流,依然轻而易举地将男子的衣衫撕破,皮肤划开了一道血口。 男子迅速地后退两步,他看着少女,第一反应是少女是个敌人,但是他仔细观察少女的模样,却发现少女并没有任何的异常。 如果少女当真是敌人的话,没有必要跟他说这么多废话,所以……少女不是敌人。 男子微微蹙眉,见少女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笑道:“你踢我做什么?” 少女吸了吸鼻子,道:“哼哼,叫你还敢笑话姐姐矮。” 楚风沉默片刻,才道:“你自己都承认了……还说我笑话……” “去死啦!”少女娇喝一声,气恼地随手抓起一块雪块向男子投掷而去,雪块经投掷不比少女出手有威力,却也是男子可以应对的范围,顺手将雪块接在手里,才道:“小姑奶奶,能不动手吗?” “你先认错。”少女恼怒地道。 男子微微一怔,道:“我哪里错了?” “你哪没错?”少女见男子竟然知错不改,实在是欺人太甚,开始将自己的银牙磨得咯咯作响,仿佛要将男子生吞活剥了一般。 “……”男子觉得自己跟一个小女孩纠缠未免也有些太掉价了,虽然这个小女孩的修为远胜自己,所以他清了清嗓子道,“我错了……” “你把桃花给我就原谅你。”少女道。 男子看了一眼那树桃花,心想以她的修为若是要摘自己还真拦不住,她又何苦向自己,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他还是不愿把桃花给少女,毕竟同样的故事他不想看到第二次,所以他收起了那一树桃花。 少女得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发出了一阵恼怒的大喊,道:“我的桃花!” “我走了,再见!”男子丝毫不准备跟这个少女纠缠下去,事态反常必然有妖异,这个常识他当然清楚,所以话音未落,他就已经将自己的速度展开到了极限,向南方逃窜而去。 “想跑?”少女眉毛微微一挑,伸出手指一点,一条碧绿的柳条从雪地之中猛然探出,向楚风逃跑的方向席卷而去。 少女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但是片刻之后,少女才气恼地一拍脑门,那柳条也停止了行动,僵硬在了半空中。 “气死姐姐了,要是把他打死了,我的桃花也就没了!” 少女气恼地跺脚,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子在雪地中越跑越远,失去了影踪。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996章 你是我的桃花 楚风口气跑出了很远的距离,终于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雪原,现那个奇怪的少女并没有追上来,才终于长出了口气。; 楚风虽然不知道那个少女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却知晓在这个时代,大帝都层出不穷,个小丫头达到九阶又有什么奇怪的? 楚风长出口气,开始继续向迎雪城前进。 他边走在南下迎雪城的路上,边将自己的两块破凿取了出来,给离绾和楚紫儿回信保平安。 楚紫儿还好,她终究与自己签着生死符印,所以知道自己平安无事,倒是离绾应该让她担忧了不少。 离绾的回信几乎就在楚风寄出之后的瞬间抵达,回信也很简洁:“母亲无碍,我去找你。” 楚风微微迟疑了片刻,刚想给离绾回信告诉离绾自己会去离水找她,楚紫儿的回信却也到了,楚紫儿的信也很简单:“玲珑有事,回详谈。” 楚风的脸色微微变,玲珑有事? 玲珑的事情…… 终究还是来了吗? 楚风神色不由有些凝重,玲珑有事,他必须尽快赶回,没有丝毫的迟疑。 他边展开全向迎雪城赶去,要从迎雪城通往人间的裂隙返回人间,边给离绾回信,告诉离绾自己要回人间去办些事情,办完了事情便再去离水找她。 离绾没有回信,让楚风觉得有些歉意,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 毕竟他还是不愿意离绾跟着自己去冒险。 等楚风心急火燎昼夜兼程地赶到了迎雪城,却在迎雪城城门口见到了个他不想见到的人。 袭仿佛翠玉雕琢而成的碧绿衣裙簇拥着的娇小少女头戴花环,双手抱着胸前,靠着迎雪城的城墙,嘴角挂着丝令人喜爱的冷笑,冷冷地扫视着行人。 楚风想要换上灵红萝给他的法器遮蔽自己的形貌,但是却终究还是迟了。 少女拨开了人群,走到了楚风的跟前,双手叉腰,趾高气扬地道:“把我的桃花还我。” 楚风看着少女,边往前走,边道:“小妹妹认错了人了吧?” “谁认错人了,就是你偷了我的桃花!”少女伸手,双雪白的小手狠狠地抓住了楚风的衣物下摆,身子向后坠下去,像是要把楚风坠倒在地般。 不过少女看上去不过是十二岁的年纪,身躯更是单薄,便是在同龄人中也是属于娇小玲珑的体形,又怎么可能坠得住楚风? 少女拉扯楚风的行为非但没有坠住楚风,反而还被楚风拖带着向前滑动。 少女不但不松手不松手,整个人还彻底地抱住了楚风的腿,仿佛只猴子挂在了树枝上般滑稽。 她仰着头,双水灵灵的眼睛满是幽怨地看着楚风,鼓起了腮,崛起了嘴,活脱脱个与父亲斗气的小女孩模样。 “松手吧小姑奶奶。” “我不是姑奶奶,我是你姐姐,你还姐姐桃花。” “我什么时候欠你桃花了?” “反正就是欠着,你还我桃花。” “……我从来没有拿过你的桃花啊。” “你拿过。你还我桃花。” “……姑奶奶你要讲道理……” “姐姐不跟你讲道理,姐姐只要我的桃花。” “你松手我就给你。” “你还我桃花我就松手。” “……” 楚风也实在有些无可奈何,叹了口气,顺手唤出了枝桃花,递给少女,道:“给你给你,姑奶奶放了我行么?” 少女不肯松手,别过头去,副嫌弃楚风的模样,道:“哼,这不是我的桃花。” 楚风陡然觉得心好累,心想这个小家伙怎么这么麻烦,但是却是在无可奈何,顺手又握住了大把的桃花,道:“姑奶奶,你随便选好不好?” “我都说了这不是我的桃花了。”少女倔强地不去看楚风。 楚风沉默了片刻,现大街上的行人都已经开始驻足看自己了,顿时觉得压力很大,只好压低了声音,和颜悦色地道:“那你的桃花在哪里呀?告诉我我给你好不好?” 少女听楚风这么说,顿时笑逐颜开,嘴角咧开了花,清清爽爽,大大方方地道:“我的桃花就是你。” 那刹那,楚风觉得世界都陷入了片寂静。 楚风托住了自己的下巴,他在想少女这句话到底有没有深刻的含义,但是他没有注意到,行人看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嫌恶。 在那瞬间,楚风变成了个诱拐并且欺骗女童的大恶人,尽管修士恋人之间的年龄差经常也达到数十岁近百岁,但是……至少在形貌上是相近的,鲜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去骗个小女孩的感情。 这……个人,真是变态。 楚风回过神来的时候,觉自己似乎与这个世界有那么点奇怪的违和感,但是他却没有多想,而是看着紧紧抱着自己大腿不松手的少女,道:“姑奶奶……这朵桃花给不了你。” “我不管,我要我的桃花。”少女抱紧了楚风的腿,高傲地扭过头,根本不屑于跟楚风般见识。 楚风叹了口气,却又实在那这少女毫无办法,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他唯的办法好像只有认命了。 “你先放手。”楚风说道。 “我先放手你就跑了。”少女似乎点都不笨。 “我跑得过你我还会被你堵在这里吗!”楚风有些恼火地道。 少女愣了愣,目光又变得很明亮,恍然大悟,松了手,道:“有道理啊。” 楚风决定收回对这个少女点也不笨的评价。 少女松了手,站在楚风的跟前,抬起头看着楚风,又道:“你还我……” “桃花是吧,我知道我知道……等我去人间就还你好不好?”楚风头痛地扶住了脑壳,实在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缠人。 “好!”少女答应得异常干脆果断,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跟楚风讨价还价般的。 楚风沉默了片刻,然后道:“那我先走了……” “好,你走吧!”少女在这刻显示了她对楚风无比的信任,尽管这样的信任让楚风觉得这个少女是不是真的有点笨,但是他还是迅地告辞消失在了人海中。 楚风长出口气,心想自己终于将那个少女甩开了,她还全然不觉,竟然莫名地有股自豪感。 楚风感觉很奇怪,他愈觉得这少女有些可疑,因为她的智力与修为完全不符,但是她却好像又对世界有着完整的认知。 这种隐隐的不协调感,就好比是个才出生的婴孩,却生而知之,然而即便知道这许多事情,心性却依然如婴孩般单纯。 楚风不由得皱了皱眉,还没有继续想下去,却突然觉得自己的右肩陡然沉,仿佛有什么东西……坐在了上面。 楚风扭过头,却见到少女手里拿着串糖葫芦,正吃得有滋有味,笑逐颜开——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个少女竟然在他的肩头坐了下来,尽管有半边是悬着空的——但是少女还是坐得稳稳当当,就好像真把楚风当成了把椅子。 楚风唯能做的事情只有翻了翻白眼,才有气无力地道:“姑奶奶不是说好了吗,我去人间就把桃花给你。” “我不跟着你你怎么把桃花给我呀,你怎么能这么笨。”少女晃悠着自己的小脚,舔着糖葫芦答道。 楚风愣了愣,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叹了口气道:“那你下来。” “不下来。” “你干嘛坐我肩上?” “姐姐脚酸了,都怪你,让我跑了那么大老远圈,所以你要赔偿我。” “……还好你不重。”楚风知道自己实在无力抵抗,只能暗自庆幸少女很轻,只是略微压下来的时候让他感觉到了几分重量,但是只要微微运气,就完全感受不到了。 楚风默默地承载着少女向前走着,引来了很多关注的目光,楚风只觉得脸颊有些烫,却又无可奈何。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晃悠着双雪白的小脚,问道。 “楚风。”楚风无力疲惫地答道。 “姐姐叫叶司青,你可以我青姐,知道吧?”少女道。 “噢。” “为什么这么有气无力,分明这么年轻?” “因为你太沉了。”楚风叹了口气道。 叶司青恼恨地伸手巴掌打在了楚风的后脑勺上,恶狠狠地道:“再敢乱说我重,看我不打死你。” 说完,叶司青又低下头咬了口糖葫芦,眉开眼笑起来。 “是的,姑奶奶。” “错了,是青姐。” “好的青姐。” “乖,请你吃。”叶司青把糖葫芦递到楚风的唇边。 楚风犹豫了片刻,背后突然响起了阵吵闹的声音。 “刚才那个女娃娃,你把钱给我啊!” “钱?”楚风侧过头,仰视着叶司青的脸,面部肌肉不由得微微抽搐,道,“你没给钱?” “我没钱啊,所以要你给。” “多少?” “我不知道,反正我拿了他整个乾坤袋的糖葫芦。” 叶司青说着,拍了拍腰上的袋子,又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给读者的话: 快要1ooo章了啊……&…… 第797章 冰糖葫芦 一路上楚风一直在跟楚紫儿保持着联系,所以他和楚紫儿早已约好了见面的地点,等他从位于紫琼郡附近的空间裂隙出口出来的时候,便直奔在西边六十多里的山坳之中,与楚紫儿会面。? 楚风在山坳之中出现的时候,楚紫儿已经在山坳里徘徊里,她见到楚风的第一反应不是如以往一般的扑上前来,而是秀眉紧紧皱在了一起,面露忧愁之色。 “主人……”楚紫儿轻轻唤了一声,才现在楚风肩头上坐得稳稳当当的叶司青,有些迟疑地道,“这是……?” “我叫叶司青,是他姐姐。”叶司青晃悠着雪白的脚丫,咬着口中的糖葫芦答道。 楚风满是疲惫地扶额叹了口气道:“先不要管她,她的事等会再说。玲珑怎么了?” 楚紫儿沉默了片刻,才道:“玲珑现在已经失去了神智,原因不明,浑身烫得吓人。梅子和红萝还有你的一位朋友都在结界之中看护着她,现下根本想不到什么方法。” 楚风皱紧了眉头,却也来不及详细再说,而是跟楚紫儿一边向结界之中赶去,一路询问。 原来楚玲珑的变化从去年的冬天便开始了,只不过那个时候楚玲珑只是有些嗜睡。 而楚玲珑自小就嗜睡,经常昏睡数日不醒的事情珊瑚曾经也说起过,听珊瑚说过此事的灵红萝倒也不曾在意,楚紫儿自身也深谙药理毒理,经过探查现并非是疾病或是中毒,便也不曾多想。 但是到了今年开春之后,楚玲珑嗜睡的程度非但不曾减轻,还愈地重了,在一次昏睡过去之后便再也没有能够醒转过来。 那个时候楚紫儿就在试图联络楚风,但是楚风当时还在穹朔闭关,根本没有回应,无奈之下,楚紫儿又自行进行了尝试,多种尝试都无效果,楚紫儿还去了坠龙岭希望能得到方琼的帮助,只是整个巫族都已人间蒸,失去后援。 那之后,在灵红萝请求下,楚紫儿又和灵红萝去北方找了萧长夜,萧长夜古道热肠,千里迢迢地赶到了南方,却也束手无策。 虽然萧长夜也束手无策,但是却也找到了一些源头,说是楚玲珑的元神出了一些问题,但是元神的问题,自古以来就无人可以应对,只有大帝,或许还能够医治。 萧长夜也只能开一些安神的药,先稳固住楚玲珑的状况。 在萧长夜的应对下,楚玲珑在整个春季也只是昏睡而已,但是入夏之后不久,楚玲珑的体温变得异常的灼热,开始的时候只是烫,到得后来,直接引燃草木,就连用河水冰镇也会将河水迅地蒸干,根本无法消退。 这个时候萧长夜也根本没有了办法,这种情况早已出了他所能应对范围,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地协助楚紫儿对楚玲珑的状况进行控制,避免彻底失控。 等楚风赶到他之前所选定的结界的时候,灵红萝和梁梅都已经退在了结界外围,在她们脚下的草木都已经枯黄,沉闷的炎浪在不断地向外席卷而来,在炎炎的夏日里格外地有些难受。 楚紫儿脸色顿时一变,知道自己的离开使得萧长夜一个人根本无法压制住楚玲珑的状况,才使得这境况有些恶化。 楚风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凝重,根本来不及和灵红萝以及梁梅说上一句话,便直接冲入了结界之中。 越往结界的最深处走,空气中越是弥漫着一股灼热的炎浪,修为稍弱的楚紫儿已经浸出了一身的大汗,将贴身的衣裙完全地濡湿。 “好热,我不喜欢。”叶司青张开小嘴,吐出了舌头,颇有几分难受地道。 楚风没有去理会叶司青,看了看楚紫儿,见楚紫儿似乎也要抵挡不住炎浪了,便嘱咐道:“你和红萝还有梁梅在外面等候吧,再往里走,只怕会更热。” 楚紫儿微微摇了摇头,深呼吸一口气,取出了一瓶的丹药,自己吞服了一枚,又让楚风吞服了一枚。 丹药进入楚风的腹中,顿时产生了一股清凉之意,刹那之间便游走遍四肢百骸,而外界空气中的炎浪就仿佛被体内流淌的寒意所抵消了一般,再也感觉不到。 楚风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将唱雪诀全力运转开,在身边凝结出一朵又一朵冰莲,强行将自己身边几尺范围之内的温度降了下来,才保护着楚紫儿继续深入。 楚紫儿带着楚风来到了结界之中的河流弯折之处,此时河流的下游早已断流,顺着河道向上,还没有绕过一处山坳,便远远地见到在那山坳之后有一股股耀眼的红光不断地跃动着。 叶司青忽然站了起来,站在楚风的肩上向院方眺望,似乎觉察到了什么。 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眉毛微微一挑,露出了几分困惑的神色,却始终没有说话。 楚风也没有时间去管叶司青到底现了什么才做出这样的反应,他只是急匆匆地绕过了阻隔,便见到在河道之中躺着楚玲珑。 但是准确地说,楚玲珑并不是躺在河道上的——楚玲珑其实是躺在岩浆中,随着岩浆缓缓地沉浮着。 楚玲珑身下部分的河道早已彻底融化成为了沸腾的岩浆,烧得通红,翻滚不止。 粘稠的岩浆从楚玲珑的身下不断地向外扩散流淌,颜色也一点点变得黯淡失去光泽,一直扩散开去十余丈,地面才从才从熔岩变成了崎岖不平的地面。 萧长夜站在对岸,满头大汗,脸色有些苍白,真气正不断地从他的体内涌出,想要将从楚玲珑的体内逸散而出的热量疏导开,避免对楚玲珑的身体造成危害。 “大哥……”楚风轻轻唤了一声,当即想起来当务之急还是要浣姐楚玲珑的问题,而不是去说话,刚刚想要运气,却见一只雪白的小手猛地一探手把他身边的冰莲抓起一朵,扔了出去,落在了楚玲珑的身边,“嗤”一声响,连融化都来不及便在瞬间化为了无数蒸腾的烟雾,而烟雾刚刚出现,便直接被灼热的炎浪再次加热,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楚风微微有些变色,叶司青却道:“那个很好看的小弟弟,你怎么用功都没用啦。” 萧长夜抬起头看着叶司青,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也没有放弃疏导。 “你们笨不笨啊你们,她这是要蓄积能量准备觉醒啦,你们非要去疏导热量,疏导什么呀。”叶司青气呼呼地又坐了下来,咬着手里的糖葫芦,撇着嘴道。 “觉醒?”楚风皱眉自语。 “但凡修为达到大帝,受到自身难以治愈的伤势时或者为了延长自己的寿命,都可以重新寻找一具**寄托在其中,在一段与常人无异的蛰伏期之后便会恢复自己的能力和记忆,这个过程就是觉醒——不过觉醒前与失忆相差无几,能力也是一般,很是危险,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用这样的方式来延续自己寿命。”叶司青撇了撇嘴才继续说道,“虽然这丫头是涅槃觉醒,不过也差不多啦,一个意思。” 楚风微微一怔,旋即有些明了,但是却又不敢相信,问道:“你说的当真?” 叶司青有些不高兴地一巴掌拍在了楚风的后脑勺上,才拍了怕胸脯自信满满地道:“那当然,我是谁呀。” 楚风有些迟疑,他对叶司青的来历始终不怎么明白,所以心中也始终有所疑虑,虽然确信叶司青应该不会是敌人,但是却也不知道她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 叶司青见楚风一沉吟,不高兴地崛起了嘴,又是一巴掌打在楚风的后脑勺上,气呼呼地道:“爱信不信,哼,要不是看在这串冰糖葫芦的份上……哼!” 楚风沉默了片刻,知道叶司青也没有要骗自己的理由,至于她为什么看得出来……楚风只能认为那是因为叶司青的修为……的确也是大帝。 楚风轻声地呼唤了一声萧长夜,让萧长夜放弃了将那股炎炎的热量向外界疏导。 萧长夜沉默了片刻,也知道自己的疏导只是徒劳无功,根本起不到成效,反而是那少女说得不无道理,倒也不妨一试,便缓缓地收了功力,因为用力过度,脚下一个踉跄,晃悠了许久才缓缓地站定。 “然后呢?”楚风一边运气扶住萧长夜,让萧长夜在炎浪中站稳,一边协助萧长夜调理气息,一边问向叶司青道。 叶司青伸出了撑在楚风肩头的左手,将白净的小手在楚风的跟前微微晃了晃,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楚风有些不解叶司青是什么意思,问道:“什么意思?” “再给我买五根冰糖葫芦。” “……” “买不买?” “买……”楚风只能有气无力地回应道。 “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小妹妹体内的热量积蓄到足够她蜕变的时候,她就会焕啦。”叶司青低着头,咬着冰糖葫芦道,“外面那个红头的小妹妹也可以借着她蜕变的力量,把那一身的禁锢解掉……如果你给我十根冰糖葫芦,姐姐可以亲自出手帮她解禁锢哦。” 楚风觉得额头有冷汗浸出,他突然觉得,冰糖葫芦大概会是这个世界上最有价值的……东西了吧。 给读者的话: 咳咳,章节序号Bug我改回来了,还有开关玉的Bug改在了66o章…… 第798章 突破 “姑奶奶……” “不要叫我姑奶奶,叫我青姐,我可还是个少女。” “青姐……” “什么事?” “从我肩上下去好不好?” “还我桃花我就下去。” 楚风叹了一口气,实在有些无奈,看了看有些幸灾乐祸的灵红萝,叹了口气道:“那拜托你先把她的禁制除了吧。” 叶司青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垂涎地看着楚风手里的冰糖葫芦,很干脆果断地点了点头,右手凌空打了一个响指,一道混合了千万种娇艳色彩的光芒在叶司青的指尖凝聚,逐渐地随着叶司青的指尖挥舞,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璀璨的符文。 “符文一画,十根糖葫芦~”叶司青轻声嘟囔,指尖一甩,那千万色的华丽光芒所凝聚而成的一道符文便径直冲向了灵红萝,随着那符文贴近灵红萝,灵红萝身边陡然便卷起了一股风暴,伴随而产生了“叮叮当当”的声响,就仿佛是钢铁在碰撞一般的清脆悦耳。 随着声响响起,灵红萝的手腕、脚踝和脖颈上都出现了一圈白色的虚影,组成了在空气中震荡的锁链,向身后延伸,一直延伸到了虚空之中,才消失不见。 楚风见那圈白色光影所造成的锁链,顿时不由得色变,因为这门术法他曾经在古书里见到过,面对这门术法,他能够成功地用化魔入神的方式从它的眼皮子底下偷出了一阶修为的限制,已经可以说是极其伟大的成就了。 这门术法,属于一个曾经恢弘一时,却又很快销声匿迹的门派。 这门术法名为天囚,属于铁牢宫。 天囚不是一个人人都能施展的术法,根据古书记载,只有出自大帝级别的天囚,才能发挥真正的作用,将目标永世囚禁在错乱时空,无法回归现世。 灵红萝身中的天囚似乎不是出自大帝之手,而是由多名九阶巅峰的高手联合布下,尽管无法发挥天囚真谛,但是却依然能够完全地禁锢着灵红萝的修为,将灵红萝那极其罕见的天魔圣体彻底废掉。 更糟糕的是这门术法极其隐蔽,中招之人根本没有任何迹象,让人根本无法怀疑到中术法之人修为难以增长是被限制的作用。 如果灵红萝不是同时又身中另外一门仙门禁制,只怕根本不会有人发现灵红萝的异常。 楚风心情陡然一沉,心想灵红萝当年不过还是个孩子,而铁牢宫更是以自律自号,怎么会想到要对灵红萝下手? 叶司青淡淡的眉毛也不由得一挑,“咦”了一声道:“不对……这两重禁制……” 她一边说着,却将左手的糖葫芦递给了楚风:“帮姐姐拿着。” 风暴中,那五条锁链不断地震荡,发出清脆的击打声,发出的光芒刺眼得让楚风都有些难以承受。 而那道汇聚了千种色彩的华丽符文,则在激荡的缕缕白色雾气之中,飘荡着,寸步不前。 叶司青左手在虚空中一捻,一株兰草被她捻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轻声一喝,那株兰草被叶司青挥舞着斩落而下,顿时在虚空之中斩出了一片碧玉霞光。 兰草所化的剑光干脆果断地向灵红萝身上斩去,灵红萝火发飞舞,神色之间却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反而眼眸中透露出了几分欣喜,她终于感受到了,伴随自身这么多年来的枷锁开始战栗,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她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这一天一旦到来,就意味着她终于可以在复仇的道路上踏出重大的一步。 她曾经发下的誓言,至今不曾忘却,有三个人,她将亲手斩杀,绝对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叶司青微微蹙眉,兰剑凌空,穿透了灵红萝而落下,刹那之间,一股股狂暴的气息从灵红萝体内汹涌地迸射而出,就好比是积蓄已久的火山终于找到了一丝的裂缝,要倾尽所有的力量,从那其中翻涌出来。 一道道红色的光芒直冲天际,一声声魔性的怒吼响彻寰宇,从灵红萝四肢百骸之中喷射而出的汹涌气息就仿佛是有生命一般地,四处地横冲直撞,但是面对着那道千色符文,与五条叮当作响的锁链,毫无畏惧。 灵红萝的面纱陡然被凶猛的劲道卷起撕裂,露出了她一直被遮掩的下半边脸。 与灵红萝那好看白皙的上半脸不同,她面纱下的面庞上就爬满了崎岖狰狞的火红花纹,肌肤犹如被烈焰灼烧过一般的枯萎皱缩,丝毫不像是一个妙龄的少女。 灵红萝的眼眸中流露出几分苦涩,若她有正常的容颜,又何苦要遮遮掩掩? 这仿佛耻辱一般的印记,又岂是一个爱美的女子所能忍受,所愿意暴露在众人眼光之下的。 只是,此刻终究还是再无法隐瞒下去了。 灵红萝的眼帘微微下垂,眼神变得有些疲惫。 灵红萝火红的衣衫寸寸撕裂而开,在一股股狂暴的力量之中化为了灰烬,莹白如雪的肌肤上陡然爬上了一条条火红的纹路,而不曾有纹路的地方,肤色也在瞬间变得如熔岩一般,带着深沉的火光,仿佛在缓慢地流动。 楚风和萧长夜都急忙地扭过头,萧长夜更是转身,哪怕修道之人对这样的事看得很开,但是灵红萝在辈分上终究还算他们的小辈,也不能真的就轻易看开。 叶司青神情却又变得极其专注,根本就不像是和楚风扯皮耍赖的少女,左手又是一挥,兰剑已经消失,被她握在手中的是一根朴素的青竹杖。 青竹杖荧光闪烁,被叶司青凌空祭起,悬浮在灵红萝头顶,化为了一座瑞气蒸腾的青色宝塔,宝塔缓缓旋转,一道道青光被洒下。 在青光照耀之下,那五条锁链震动得愈发厉害,而依然不断地从灵红萝体内涌出的气息,则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那些气息开始汇聚,汇聚成为了一个健硕的虚影,身躯之上遍布了赤红的花纹,与灵红萝躯体之上的花纹如出一辙。 那道虚影睁开了眼睛,发出了一阵阵冷笑,散发的气息之中透露着一股不可一世的狂傲,就仿佛是一个皇者将要降临人世一般。 叶司青冷哼一声,头上花环陡然飞起,一朵朵花瓣纷纷绽放璀璨光华,劈头盖脸地向那道虚影轰击而去。 虚影怒吼,想要反抗那迎面而落的光芒,但是五条锁住灵红萝的锁链却在瞬息之间解体,放弃了禁锢灵红萝,转而死死地锁在了虚影的四肢与咽喉之上,在狂风之中发出了一声声清啸,就好像在与叶司青做着配合一样。 叶司青眼眸里闪过了一丝不屑,但是手里却丝毫不曾怠慢,青塔翻覆,从天而降花环呼啸,彩光横扫八方,那道千色神符更是步步紧逼,瞬息之间便将那看似凶狂的虚影逼入了必死的局面。 楚风神色微凛,因为他在那虚影之上感觉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那气息他绝对曾经在何处感受到过,只不过……这个记忆并不够深刻,就好像那感受只是附带着,并不曾刻意地留意过一般。 远方忽然传来了风呼啸的声音,那声音尖锐而刺耳,让人莫名地感觉到心慌,气血甚至开始翻涌。 楚风根本无从得知那尖啸之声究竟是从何处而来,那声音来得实在是太诡异,就好像本来就在这里,只是突然之间就被听闻到了一般。 叶司青神色一凛,轻咬朱唇,右手侧挥,捻一片枫叶在手,刹那之间便抖出一片赤霞,遮天蔽日,将楚风等人包裹在内,就好像整个天地都燃烧了起来。 看着这璀璨的光芒,楚风也有些目眩,但是那尖锐的鸣啸却也被这霞光所阻断。 叶司青没有再去管外界,她的眼前只有一个敌人,青塔加速镇压,花环继续扫荡着虚影滔天的气焰,灵符依然步步紧逼。 那虚影怒吼之声愈发悲愤,显得万分不甘,但是面对着步步紧逼而来的叶司青的攻势,却毫无办法。 “哼,看姐姐不打得你哭爹喊娘。”叶司青根本没有要跟虚影说话的意思,开口就是一句理所当然的话,随着她这一句话说出,花环光芒愈盛,陡然张开,穿透过虚影的身体,而后环绕着虚影,一道道光芒从花朵之上喷射出,照耀在那虚影身上,使得虚影发出了痛苦的怒吼。 青塔,神符同时落下,将那虚影完全镇压而住,只剩下了在如火般燃烧的枫叶世界之中回环不休的哀鸣。 灵红萝身上的红火花纹迅速地退却消失,肌肤也恢复了如玉一般的莹白,那五根锁链顿时也崩碎成为了灰烬,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灵红萝吐出一口黑血,眼睛微微翻白,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远在修罗界的戈壁滩中。 一个老者突然睁开了他的眼睛,看着漫天繁星,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地将手里的烟杆在地上磕了磕,叹息了一声道:“这么快就突破禁锢了吗……终究还是救不了那个孩子啊……”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799章 茅檐低小 “有某个人的一缕神念寄宿在她的体内,想要等待时机盗取她的身体为己用,若不是那禁锢锁住了她的修为,只怕她早已达到了那人想要采摘的程度。所以我也没有将她的禁制完全解开,而且我也做不到完全解开,不过她现在修行应该不会受到阻碍了。只是那想要夺取她身体的人修为高深……姐姐第一眼竟然也没有看出来……” 叶司青有些气鼓鼓地道,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咬了手里的糖葫芦一口,又抱怨道:“对手那么强,要加价!再给我买十根糖葫芦!” 楚风叹了口气,实在拿叶司青没有办法,无奈地道:“大姐,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拿回我的桃花。”叶司青握紧了拳头。 “到底是什么桃花?”楚风有气无力地说道,见萧长夜点了点头示意灵红萝的气血已经调理平顺没有了大碍,才松了一口气,又看向不远处的山坳里的红光。 他按照叶司青的说法,在山坳中布阵将那里的热量尽数禁锢在了山坳之中,使得那片区域已经彻底化为了一片滚烫的熔岩地狱,等待着楚玲珑的蜕变。 楚玲珑应该便是那只落在了落凤山的凤凰,这样应该不会有事的吧?饶是楚风心里知道一二,却终究难免有些忐忑。 “你拿走的那朵桃花。”叶司青说着,把自己头上的花环取了下来,双手捧着拿到楚风跟前,缓缓旋转着,将一个角面对着楚风,才道,“你从这里拿走的那朵桃花。” 楚风细细一看,却见在层层叠叠交错在一起却并不见得拥挤杂乱的群芳之中,果然有一点小小的空白露出下面的树枝,与其他之处花团锦簇完全遮掩住了树枝截然不同。 楚风微微有些诧异,忽然想起了什么,心道自己也真是够蠢,难怪会觉得叶司青那拍后脑勺的动作那么自然利落,就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一样。 这个叶司青哪里是什么少女,分明就是他在十多年前葬在那黑崖之上的那具大帝遗骨——那具百花仙子的遗骨。 那个时候,那具大帝遗骨化为了一株花团锦簇的树,也是挂满了无数的花朵,在他离去之前,那株树曾赠给他一朵桃花。 后来在紫琼郡为了强行引地脉,他身受重伤,那朵桃花便融入了他的体内,使得他存活了下来,并且有了唤出桃花的异能。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她大概还不曾真正死去,而是如楚玲珑这般积蓄了多年的能量之后终于觉醒了过来。 一想到如此,他对肩上这个死都不肯下来的叶司青顿时便又有了耐心,很是恭谨地道:“原来是前辈……只是那桃花已经融入了晚辈的身体,要如何交还给前辈?” 叶司青眨巴着大眼睛,一时有些茫然地看着楚风,想了想才道:“我等你开花把它结出来呀,这样我就能把它采走了。” 楚风微微一怔,有些狐疑地道:“开花?” 叶司青慵懒地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道:“好困,我要先睡一会哦。” 叶司青一边说着便蜷曲起了双膝,本就娇小的身躯更是逐渐地缩小,从一双雪白的赤足之下又伸出了几片绿叶将她包裹而住,最后变成了一朵花骨朵,缀在了楚风的肩头。 楚风神色有些木然地看着肩头那一朵小小的花骨朵,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反倒是楚紫儿颇是笑意盈盈地道:“主人又从哪里拐来的少不更事的小姑娘啊?” 此话一出,楚风顿时便感觉到一股莫大的压力,他不由得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才有些讷讷地道:“这是一位大帝,你又不是看不出来。” 楚紫儿柳眉一扬,嬉笑道:“噢?一位大帝都被我家主人诱拐了,主人的魅力,真是不同凡响啊。” 楚风实在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翻了翻白眼,才道:“现在倒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去看看玲珑。” 一听到楚玲珑,楚紫儿神色便也有些凝重,微微颔首,不再揶揄楚风。 楚风缓步行进入了所布置的阵法之内,方一进入阵法之内,便觉得浑身都仿佛要燃烧起来一般的灼热,但是旋即一股暖流自肩头传来,迅速地游走遍他的身躯,让他身边的温度迅速地下降了下来,想来是叶司青哪怕是在熟睡之中也有些不喜这样的温度,做出了反应。 阵法之内此刻已经是天地俱是一般的赤红,地面上,更是岩浆不断地翻涌,“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 位于中央的楚玲珑,身周更是已经炽热到了某个限度,不断地爆发出一阵阵震耳欲聋的爆鸣。 由于温度的差异,气流在阵内更是猛烈地对流,不时地卷起岩浆,化为一头头赤红的怒龙,在空中发出声声咆哮。 至于楚玲珑自身,却仿佛根本不曾受到影响,小小的躯体蜷缩在滚烫的岩浆之上,枕着双手熟睡,神态安详而宁静,长长的睫毛不时轻微地眨动,间或发出一声声意义模糊的呓语,也不知道她究竟梦到了什么。 看到楚玲珑脸上的痛苦之色已经消散,楚风不由得长出一口气,心想那叶司青也当真不曾骗自己,只是自己要把桃花还她,却要等到什么时候? 楚风又在阵法之内检查了一遍,确认阵法没有被那骇人的高温所移动损毁,才出阵,去和梁梅研讨修行。 他看得出来梁梅的压力很大,毕竟此刻聚在此地的都是一些天才,无论是楚玲珑,亦或是灵红萝,还是本是中等资质的楚紫儿,对于梁梅来说都压力巨大。 楚风没有能力帮梁梅改换筋骨资质,所以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为梁梅释疑解惑,舒缓梁梅的压力。 在跟梁梅研习之后,便已经天色昏黄,有些疲懒的楚风手里无事,便又习惯性地开始干起了自己的本职,收集了附近的山珍,开始准备晚餐。 楚风做饭的时候,神情很专注,也很认真,就像是在面对一生之中极其重要的事情一般,将自己所有的精神都倾注到了其中。 楚风仔细地进行着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动作对于他来说,都很自然也很熟练,一气呵成,仿佛行云流水一般自然。 楚风长出一口气,耳畔突然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嗅声。 楚风扭头一看,却见得是叶司青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化成了巴掌大小,坐在他的肩头,双手撑着他的肩,前倾着身子,贪婪地嗅了嗅,口水已经从嘴角流淌了出来。 叶司青察觉到了楚风在看他,也扭过头来,看着楚风,伸手指着楚风跟前的菜肴,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道:“那个,我要吃!” 楚风怔了怔,还没有接话,便听得一个声音接话道:“你吃了便不给你那十根糖葫芦了!” 声音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但是却又能听出这已经是极度压抑之后的结果,若是不曾压抑,只怕她兴奋起来,便要将天地都掉个底朝天。 叶司青恼怒地撅起嘴,在楚风的肩头上站了起来,转过身,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灵红萝的脸道:“你欺负我!” 楚风默默地捂住脸,实在不忍心看一个分明活了成千上万岁的大人物这么像个小女孩一样地撒娇,怎么想心里都发毛啊。 灵红萝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道:“哪里欺负你了?” 叶司青腮帮子鼓起,道:“凭什么不给我吃糖葫芦!” “答应你的报酬又没有包含这顿饭是不是?”灵红萝笑容有些促狭,她倒是比楚风敏锐,早已发现了叶司青虽然修为高深应当是大帝不假,但是心性却当真是有些怪异,在正事上与常人无异,一到生活之中便如同一个不更事的丫头,只怕是自身出了一些问题,不然也不至于如此。 叶司青一时理屈,气呼呼地跺了跺脚,道:“我不管!我就要吃,你有本事打我啊!”说着,叶司青小手一招,便从餐具之中分出了几片菌菇之类,落在她的跟前,便张开小口咬了上去,露出一副得计的模样。 楚风默默地叹了口气,转过身,见灵红萝并不曾带上面纱,将下颌展露了出来,不由得微微一怔,旋即说道:“不带面纱了?” 灵红萝看着楚风促狭地笑了起来道:“反正都被师傅你看完了,是吧?” 楚风干咳几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才端起餐具,灵红萝见状也上前帮忙,跟在楚风身后走着。 走了几步,灵红萝突然道:“师傅,谢谢你。” “不客气,我又没帮你什么。”楚风道。 灵红萝沉默了片刻,才道:“至少……我失去了很多东西的时候,我知道我还有一个真心对我的师傅。” “你怎么知道是真心呢?”楚风笑着反问。 灵红萝想了想,然后以毋庸置疑的口气道:“我便是知道。” 楚风笑了起来,道:“虽然不知道那体内的那气息是什么,但是还是小心为妙,它能找上你第一次,难免会有第二次。” 灵红萝点了点头,这样简单的道理她自然明白,但是这样的关心,却依然让人很高兴。 “师傅……”灵红萝有些娇嗔地叫了起来。 “嗯?” “什么时候带我去见师娘啊?” “……还不是师娘……”楚风清了清嗓子。 “迟早会是师娘的嘛。” “但是现在还不是……” “师傅害羞了。” “没有……” “还说没有,脸都红了!” “我说没有就没有了。” “师傅欺负人。”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00章 开关玉 一餐用毕,楚风终于再次拥有了那种独特的满足感。 作为修士,不进食也不怎么会饥饿,不进食自然也不会产生饱腹的感觉,所以在长久的时间之后,那种吃饱喝足的满足感就很容易被遗忘。 梁梅很乖巧地去收拾餐具,而灵红萝也兴奋难耐地去修炼了,楚紫儿去看楚玲珑的状况,新建的小屋中,却只剩下了楚风和萧长夜——以及还坐在楚风的肩头抱着一颗糖葫芦吃得满脸都是糖水的叶司青。 楚风和萧长夜一人端着一杯热茶,运功保持着热茶的温度,不时地啜上一两口,发出满足的咂水声。 “想不到海阳一别,这么快就又见面了。”萧长夜微笑起来道。 楚风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再见到萧长夜,他以为他也许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见到隐居的萧长夜了。 “兄弟还带着那块开关玉吧?”萧长夜忽然开口问道。 楚风愣了愣,没有想到萧长夜会主动说起开关玉的事情,这次去淮山,如果没有那枚开关玉,他也很难带着啸月涣走出淮山的大阵。 当初在万壑山的时候,也是依靠着开关玉,他才走进了万壑山。 楚风点了点头,将那么平凡的玉珏取出,递到了萧长夜的手边。 萧长夜微微笑着摆了摆手道:“这件异宝你就留着,愚兄已然隐居,不想再涉足修士世界的事情,这块玉跟着我却也不起其用,倒是你经常卷入各种事情,留着这开关玉也算是有个防备。” 楚风沉默了片刻,也不推辞,便将开关玉收起道:“那便多谢大哥的馈赠了。” “既然你已经知晓它是开关玉,便应该知道它的来历和效用了吧?”萧长夜问道。 楚风沉默片刻,道:“只知道这是一位上古时代的阵法大师所刻之玉,可以破世界所有阵法的困阻,甚至连空间隔阂都可以撕开。” 楚风对于这个说法其实很存疑,因为万壑山大阵是何等强悍的阵法,连许多大帝亲身所在都无法破开大阵逃遁而去,但是在这块开关玉之下,那般不凡的大阵却仿佛成了薄纸一张,任人进出。 一个阵法大师,哪怕成帝,想要达到这个程度,只怕是有着极大的困难——更何况,还是将这般的能力刻入一块平凡无奇的玉珏之中,不留丝毫痕迹。 萧长夜微微点了点头道:“世间流传的关于开关玉的传说,的确也便是这些,几千年以前,一位凡人得到这枚开关玉之后,便彻底失去了踪迹。” 楚风也点了点头,示意萧长夜所说的传说他也有所听闻。 “但是这传说却是虚假的,如果知道一个凡人得到了它,又怎么会真的无人知晓?当初这个传说流传开,也是为了掩人耳目,甚至连开关玉这个传说,都是人为编造的,为了掩盖它的真实身份。” 萧长夜忽然说道,让楚风的神色微微一变,突然觉得手里的开关玉变得无比的炙热。 “世间的确曾有过一块开关玉,也的确能破天下诸多阵法,但是却也并非无往而不利,只是身佩开关玉的人自然也不会将这样的事情四处说与旁人,因此才渐渐有了开关玉能破世间所有阵法的说法。而当世间流传起开关玉的传说之后,也很少有人质疑,因为……很少有人真的见过开关玉,而那些持有着开关玉的人自然也不会想着要去纠正这样的传言。到得后来,所有关于开关玉的传说都是在过去历史之上的编纂,而曾经确实存在的那一枚开关玉也逐渐地遗失在了岁月之中,取而代之的是你手里的那块开关玉。” 萧长夜缓慢地说道。 楚风的神色愈发凝重,萧长夜才继续说道:“这所有的谣言都起源于一个古老的宗派,也就是我们医宗,因为这块玉一直由医宗保存。” 楚风点了点头,这个结果并不出乎楚风的意料。 “这块玉之所以会落在医宗的手中,则是我医宗的立派宗主临死之前带回的,嘱咐了后人要永远守护这块玉,不得让任何人知晓。” 萧长夜口中的医宗立派宗主楚风也是知晓的,那是一个比三妙宫祖师还要早一些时代,大约四万多年之前成帝的一位大帝,同样的惊才绝艳,所创立的医宗医术专门诊治道伤,使得当时对道伤束手无策的修士都有了新的希望。 但是这位大帝却如流星一般一闪即逝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何处,此时从萧长夜的口中听到,却原来是英年早逝,只怕也是卷入了什么争端之中。 “历代医宗弟子便守着这么秘密过去了漫长的岁月,这枚玉珏逐渐成为了医宗的掌教信物。而在一场人间的灾难之中,当时的宗主被迫使用了这枚玉珏从阵法逃生,于是便有了医宗惊变。” 医宗惊变是一场陈旧得不能再陈旧的旧案,那是一万多年前的一场旧案,曾经无比兴旺的医宗也因为这场变故而逐渐地走向了衰落。 那场旧案究竟因何而起,又究竟是何人所为,已经无人知晓,总之医宗山门被毁,弟子死伤殆尽。 此时萧长夜既然提起此事,那想必便是与开关玉有关。 “祸端的源头自然便是这块开关玉。那些来历不明的人目标明确,直取宗主,值得庆幸的是……那一夜,宗主不曾将这枚玉带在身上,而是让他的小弟子带着玉作为信物外出办事了。那些人没有得到开关玉,侥幸逃脱的人也将这件事告诉了那位小弟子,于是整个医宗遁入了黑暗之中。” “就是从这个时候起,医宗开始有意无意地向世间散布开关玉的谣言,因为关于开关玉的描述实在跟这一块玉太相似了。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混淆视听,使知晓那枚玉珏的人,都以为它真的是开关玉,而编造它在人间故事的目的,便是要使那些知道这枚玉珏真正身份的人,都以为这枚玉珏已经不在医宗的手上了。” 楚风点了点头,明白了当年编纂这些谣言的前辈的良苦用心,更明白当年在那样的条件下生存下来是有多么的不易。 “从那以后,开关玉不见于世间,那位小弟子也立下了规矩,开关玉由宗主保存,不得见于任何人,也不得告诉任何人,即便死,也不能拿出开关玉。历代的医宗宗主牢牢地遵守了这个规矩,直到我师傅打破了这个规矩。” 萧长夜说到此处,手指不由得微微有些颤抖,一如他从那位前辈口中听到这个消息之时的震惊。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敬爱的师傅陈立言会将开关玉拿去跟天工府做交易。 他不知道师傅究竟想要换什么,但是这种行为无疑破坏了传袭万年的规矩。 正是因为这个行为,顾晓霜将他的师傅毒杀了,也因此身中他师傅施展的七星断魂咒,那是一种无解的咒术,一旦身中,除了大帝,无人能解。 顾晓霜偶然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震惊,但是她曾经受到过嘱托,那是陈立言的师傅的托付。 那位师祖极其溺爱陈立言,明知陈立言很有可能守不住这万余年的规矩,却终究还是无法狠心对待自己唯一的弟子。 所以他将开关玉传给了陈立言,并且让陈立言立下的誓言,甚至改名陈立言以作警示,又在他的体内种下了陈立言无法解除的毒根。 在他临死之前,他把一切告诉了顾晓霜,并且将那毒根引发的手段告诉了顾晓霜,把一切都托付给了顾晓霜。 一切本也相安无事,但是谁也不知道人间正道从哪里得知了开关玉的消息,又从哪里得知了开关玉就在医宗的手上——陈立言果然无法遵守誓言,他甚至想要抢先一步杀死顾晓霜让她无法引发毒根,原本还犹豫不决的顾晓霜终于还是引发了毒根,承担起了上一代人的错误。 “那之后的事情你便知晓了,我和霜儿四处奔亡,偶然遇到了你,便将开关玉暗中藏在了你的身上。巫国分别之后,那些人又试图寻找了我们一段时间,但是那些人找我们不到,此事便不了了之了。只是一直没有得到你的讯息,前次又事务繁忙,不曾想起,这次来,便也是想告诉你,这开关玉来历神秘,带在身上一旦被人发现,只怕又要引来很多麻烦。你若是要使用,也不要让旁人知晓了。” 楚风点了点头道:“我知晓了,大哥尽管……” 楚风刚刚要说放心二字,地面却猛地一阵颤抖,远处传来一阵阵轰隆的巨响,就仿佛是有什么强大的力量失控了一般。 楚风脸色凛然一变,和萧长夜双双走出小屋,只见不远处山坳之内火光冲天,一条条火舌早已冲破了阵法的阻碍,向夜空翻卷而起,发出一阵阵滋滋的响声,在夜色之中,尤为可怖。 叶司青也停止了啃啮手里的冰糖葫芦,抬起了头,沾满糖渣的小脸上有些茫然,也有些不解。 她咬住了自己的拇指,微微地吮吸着,想了许久,才终于想起来一件事情,道:“我就说怎么这么奇怪,她酝酿了这么久,为什么真身还不回来?”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01章 不会死的凤凰,会死的人 在被囚禁在凤鸣山庄之前,楚风一直以为楚玲珑是人类的小女孩,因为楚玲珑的经脉就是人类的经脉,与人类的经脉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 但是后来凤鸣山庄对小丫的那股特别的执着使得楚风还是意识到了,楚玲珑就是涅槃之后的凰,只不过似乎出了一些意外,所以才产生了这种状况。 关于楚玲珑的这种情况,楚风后来有意识地查阅了很多典籍,找到了很多相似的案例,但是却不曾有哪本书真的说清楚过原因。 这种境况的出现,首先需要元神与本身的分离,至于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很难说清楚了。 而这些案例中能说得清楚的一多半是元神占据了他人的尸体,并且元神与这具肉身还极度吻合,所以就根本见不到丝毫的破绽,若非其本人说明,也很难让人想到。 至于其他与楚玲珑真正相似的境况,就无人说清楚过。 “真身?”楚风有些愣愣地看着叶司青,叶司青点了点头道,瞪着大眼睛无辜地道:“对啊,真身,就是身上有火的鸡。” 楚风不想去跟叶司青计较为什么凤凰就成了身上有火的鸡,但是他却明白了,楚玲珑要度过眼前这一关就需要楚玲珑的真身,那只凰。 如果没有错的话,那只凰还被压在落凤山下,那后山洞穴之中深入地底的锁链,便是锁住了凰的真身,使得凰根本无法逃脱。 “如果没有真身,会怎么样?”楚风极力地保持着自己声调的平稳。 叶司青沉默了片刻,才道:“小妹妹的这副身体会承受不住这澎湃的力量化为灰烬,元神虽然不会消泯,但是却会陷入一种很怪异的状态,直到攒够了足够多的力量,便会再次进行尝试。下一次尝试如果还不能够成功,就会重复这个过程,一直等到成功的那一日。”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元神不灭,意味着不会死对吗?” 叶司青摇了摇头,道:“这种情况就好像是转世,跟我有些相像。只不过,我还隐隐约约记得一些东西,她却会遗忘所有的东西。” 楚风的脸色终于变得有些阴郁,凝重万分,而赶来的楚紫儿、灵红萝和梁梅也都把这句话听得很真切,都露出了一些惊慌的神色,尤其是楚紫儿,对楚玲珑的感情极深,竟然不禁得颤抖了起来。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觉得还有多少的时间?” “最多一天,最少半天。一旦能量积蓄到巅峰,真身还没有返回,那所有的能量就会爆炸,方圆百里,都将夷为平地。”叶司青干脆利落地答道。 “我试一试。”楚风深呼吸一口气,看向了北方,看向了凤鸣山庄的方向。 他不想失去那个小丫头,那个很在意自己身高的小丫头一直叫着他爹爹,哪怕他曾粗暴地对待过这个小丫头,小丫头却根本不曾往心里去。 这个小丫头身上曾经倾注了他无数的心血和关怀,这个小丫头,哪怕其真身是大帝,但是在他看来,却依然是他的女儿。 哪怕她不会真的死去,但是此次的失败,却也是真的永远失去了楚玲珑。 他不甘,也不愿,所以他要试一试。 值得庆幸的是,凤鸣山庄距离此地的路程虽然接近半日,但是却不曾真的达到半日。 快马加鞭,紧赶慢赶的话,可以在极限时间之前抵达。 楚风看了看肩上的叶司青,又道:“我需要你的帮助,从一些人手里把玲珑的真身抢过来。” 凤鸣山庄是没落了,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能力是否就能够斩开那神秘的锁链,这个时候,如果带着叶司青的话,那胜算,几乎就完全被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糖葫芦!”叶司青干脆地蹦出了三个字节,清脆悦耳,就好像根本没有多想什么一样,然后她又仔细地想了想,补充上了三个字,“还有菜!” 饶是在这种情况下,楚风都有些哭笑不得,只能道:“办好了都依你。” 既然有叶司青出手,楚紫儿和萧长夜便也不准备跟随楚风一起前往,毕竟楚风现下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八阶下段,再踏出一步就是八阶中段,那半年的雪中静坐楚风终究也不是毫无收获。 时间有限,楚风没有多做耽搁,只是嘱咐几人,一旦最坏的情况发生,就迅速地离开这里,便起身向凤鸣山庄赶去。 楚风飞得很快,将乘风诀运转到了能够较长时间维系的程度,风刮在他的脸上,像刀子一般生疼,他却仿佛感受不到,只想尽快地感到凤鸣山庄。 他知道他这次去凤鸣山庄,手里只怕又会沾染上一些淋漓的鲜血,因为凤鸣山庄必然不会愿意让他带走楚玲珑的真身。 但是他必须带走楚玲珑的真身,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多做无谓的杀戮,但是……但是有些人非要用性命挡在他的路上,他也只有痛下杀手。 他知道那些人也会有家人,也会有爱人去承受失去他们的悲痛,但是他不是圣人……他可以牺牲自己,却绝对不会牺牲自己的家人。 鲜血即将染满双手,罪孽将要被担负在肩,楚风的情绪却渐渐地平复,变得冷静之中又透露着一股肃然,微微有些冷,让坐在他肩头的叶司青有些不悦地崛起了小嘴。 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一道群山的轮廓,沿着那轮廓,是红色的光芒在不断地向夜空冲起。 他认识那座山,那是落凤山,那是凤鸣山庄的所在。 而那些红光,则是沿着山脉的走向,冲破了山峦的脊背喷薄而出的,在山间跃动着,使得整座落凤山都燃烧起了熊熊的火焰。 整座山都在颤抖,仿佛山下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一般的,充满了力量。 然而这股磅礴的力量却发泄不出来,只到一半,便随着陡然回响在夜空之中的叮叮当当的声响而瞬息消散,那磅礴的力量好像被引导到了别的什么地方。 楚风微微握拳,看着远处在火光与红光交错映照之下的那黑色的山头,目光中充满了坚毅与决然。 叶司青打了个呵欠,懒腰才伸到一半,突然警觉地站起了身,抓着楚风的耳朵作为支撑,看向了远处的山峦,原本如少女一般天真烂漫的神色在瞬间冰冻消散,变得有些凝重。 楚风见到了叶司青的神色,心陡然一沉。 “那里也有和我一样的人,虽然才新晋不久,但是我也才诞生几天,胜负还很难说。”叶司青缓缓地说道。 楚风不由得皱眉,和叶司青一样的人? 只怕叶司青指的是,凤鸣山庄也有大帝。 凤鸣山庄诞生了一位大帝? 楚风莫名地便感觉到了一阵惶恐之意,他隐隐猜到了那个人是谁,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便是那位被困在下昆仑中的凤鸣山庄的那位老祖宗,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代的人物。 但是楚风还是准备试一试,他还没有开口,叶司青已经道:“加价,五根冰糖葫芦。” 楚风一时没有忍住,顿时笑出了声来,之前的那道虚影还加了整整十根冰糖葫芦,而凤鸣山庄的这位却只要五根冰糖葫芦,想来也是被叶司青从战略上直接藐视了。 若是那位老人知道自己的价值居然只值五根冰糖葫芦,不知道会做什么感想? 叶司青有些气恼地看着楚风,道:“笑什么笑?” 楚风不接话,心态却有些放松,不再那么紧张了。 “打不过的话,你记得逃。”楚风沉默了片刻,才又道,“你好不容易才复苏过来,不要轻易地在此地葬送了。” “姐姐又不傻!”叶司青撅着小嘴嘟囔道。 楚风笑了笑,快速地向落凤山靠近,但是刚刚抵达落凤山山脚,他便感觉到一股气息将自己彻底阻隔住了。 这股气息楚风很熟悉,因为这股气息属于凤栖梧。 凤栖梧站在凤鸣山庄的山门前,倒负着手,衣衫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火光将他的半边脸映得通红,另外半边脸却隐匿在了黑暗之中。 凤栖梧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淡定而从容。 他仰着头,看着在夜空中悬浮的楚风,笑了起来。 楚风却没有笑,因为凤栖梧是他不愿意交手的人之一。 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和凤栖梧交手的一天。 但是他知道,自己躲避不过这一天,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凤栖梧没有升空,只是看着楚风的身影,眯起了眼睛。 “要我出手吗?”叶司青小声地问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没有答话,他想叶司青直接出手解决了凤栖梧,就会解决很多麻烦,解决很多问题。 但是他不准备这样做,所以他缓缓地落了下来,落在了整座山体都在动摇的落凤山上,落在了山门之前。 楚风看着凤栖梧,微微沉吟片刻,才道:“凤师兄,请让我过去。” “给我一个理由我就放你过去。”凤栖梧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微微闪烁着光芒。 “她快要死了。”楚风答道。 “凤凰不会死。”凤栖梧不温不火地笑着。 楚风沉默不语,他握紧了拳头。 然后,他看着凤栖梧的眼睛,一字一顿,很认真地道:“但你会。” 给读者的话: 又到了相爱相杀的时候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02章 应该感谢的人 楚风没有心情去跟谁叙旧,因为时间急迫,所以他也不在乎自己说的话多么令人不高兴,因为凤栖梧是他的敌人。 “你比很久之前自信很多,因为你居然认为你能杀了我。”凤栖梧依然没有出手,笑着道。 楚风没有说话,他到现在都难以捉摸凤栖梧的确实修为,但是他知道,凤栖梧的修为很深厚——如果没有出差错的话,只怕距离九阶巅峰也不会太远。 “你应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先重创了路驽,你没有机会从他手里生还。”凤栖梧继续说道,就好像真的是来跟楚风叙旧一般的散淡自然,“你也该感谢路驽,如果不是他重创了我的话,你现在也已经是一具枯骨。” 楚风微微一揖,很诚恳地道:“多谢凤师兄和路师兄。” 凤栖梧点了点头,然后终于从身后拿出了右手,握住了九歌剑,又伸出了左手,握住了九霄剑。两口剑,一口平实古朴,一口金光耀眼,互相之间有着天壤之别,却又刚好相互弥补了彼此的不足。 楚风知道当年凤鸣山庄之所以没有大帝却能迅速崛起,不是因为凤九歌和凤九霄两人同时达到九阶巅峰,因为那个时代的九阶巅峰还是有几位的。 那个时代之所以成为凤鸣山庄的时代,是因为凤九歌凤九霄兄弟二人之间的功法一旦配合,就会达到极其精妙的地步,在当时,横扫六界无敌手,便是以二敌四,也不曾战败,还微微占了上风。 楚风更知道,他们之所以能够配合得如此精妙,虽然与他们兄弟二人心意相通有关系,但是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那兄弟二人的功法本来就是一套功法,强行拆成了两套。 之所以会拆成两套,是因为这功法源自于凰,是妖族的功法,妖族的筋脉与人族不尽相同,而兄弟二人并不是在功法上有着精深造诣的人,所以他们选取了这样的做法。 孪生的兄弟,用着孪生的功法,这之间的配合,当然会达到一个傲视群雄的地步。 而楚风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他也修过赤凰诀,也去模拟推演过火凤诀,更得到过凤所传的一道古文功法,虽然他读不懂那篇功法,但是那篇功法却激发了他的赤凰诀。 在那兄弟二人之后,凤鸣山庄也一直是两位庄主同进同退,即便再无人达到巅峰,但是功法之间的配合却也让人不敢小觑。 直到到了凤栖梧的爷爷凤临云和凤重霄这一辈,凤重霄不幸早夭,凤鸣山庄因此而有些衰落,而凤长鸣和凤翔天兄弟二人更是历代庄主资质最差的一代。 直到凤栖梧和凤饮醴兄妹二人承担起了凤鸣山庄的期望,然而不幸的是,凤饮醴却又莫名早逝,只剩下了凤栖梧一人。 楚风以为他不会再见到双剑双功之间的和鸣,但是却不曾想,会在凤栖梧的身上见到。 楚风不会怀疑凤栖梧在虚张声势,因为这个时候,虚张声势不会有任何的作用,他还是会要进入凤鸣山庄去抢回属于楚玲珑的躯体,而凤栖梧还是要为自己的家族奋战到最后一刻。 “凤鸣山庄第六代庄主凤栖梧请教。”凤栖梧缓缓说道。 楚风沉默片刻,握紧了木鞭,道:“三妙宫归元一脉大弟子,楚风请教。” 言讫,同一瞬间,凤栖梧和楚风背后都出现了火凤长鸣,不同的是,楚风身后的火凤火焰鲜红宛如血滴,目光凶狂更是仿若饥渴的野兽。 而凤栖梧背后的火凤,则显得有些干瘦疲惫,就好像是已经飞行了无穷远,已经疲惫到了极点,随时都摇摇欲坠一般的。 “当——”一声清脆的响声,木鞭与九歌剑轰然交接,金石轰鸣,宛若雷声。 两道剑身之上所裹缠的烈火相互喷吐交缠缭绕,一时之间,竟然都难分彼此。 叶司青没有插手,并不是因为楚风没有让她动手,她本来也不是讲道理的人,不会因为楚风不让她动手就真的不动手。 她是在准备着与山中那个人的战斗,那个人在关注着此地,她一旦出手,那个人也会随之出手。 无数只凤凰在夜色中长鸣,碰撞,发出凄厉的悲鸣,无数片火焰交织而出的羽毛在夜空中飘零破碎,一道道纵横的气劲四处迸射,震得山门的碑铭门楼不断地崩裂坍塌,一条条沟壑在平坦的山坡之上被开垦而出。 楚风应对着凤栖梧有些艰难,凤栖梧的修为不出所料地比他高,虽然不多,但是却的的确确足以压制他。 其次是凤栖梧同时修炼了火凤诀和赤凰诀,九霄剑和九歌剑更是被他施展得淋漓尽致,双剑双功之间的配合更是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根本没有丝毫的破绽可以让楚风有机可乘。 或者说即便凤栖梧有破绽让楚风可以钻,楚风也没有时间去钻,因为楚风完全是守势,根本没有任何进攻的机会。 楚风握紧了木鞭,不断地招架着凤栖梧接连不断的攻势。 双剑齐出,凤凰齐鸣,一道道烈火映红了天空,即便是那干瘦宛若一只落汤鸡的凤凰,也将那一只火红如血,凶狂如兽的凤凰打回了原形,不过是一只长得精神的雄鸡,便妄图冒充这天地之间禽类的尊长。 楚风知道自己和凤栖梧之间的差距究竟在何处,但是那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弥补的差距,或者说,这个差距是他们之间的功法先天而生的。 楚风修行了太多的功法,不管是内功还是外功,但是他真正作为基础的还是归元万化诀。 归元万化诀很强大,这一个事实毋庸置疑,但是问题是归元万化诀本身不匹配任何外功。这就意味着,如果一个归元万化诀的修士只能施展自己所修行的其他的功法。 在修为较低的时候,这也完全不会构成差距,但是一旦进入到明法的地步,那就意味着归元万化诀的修士会被落下很大一截。 这一截,便是所明之法的问题。 明法的法也需要自身运转的内功的配合,如果一个修士明的法与火有关,那么他若是运转的是冰的法诀,就很难发挥这个法,而且这门冰的法诀还会自身的法则产生一些冲突。 就算这个修士始终运转的是与法相匹配的功,但是在前期归元万化诀的修士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到旁的功法上,在这一门主要的功法上纯熟的程度远远不及他人,自然也就会落了下风。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最为主要的问题,则是明法之后的功法变化。 归元万化诀本身就没有任何的实际作用,除了综合万法,而这个综合万法又还能如何演化,对于威力的提升更是根本见不到效用。 而旁人一旦明法,就会在原来所修功法之上形成自己独特的功法,从而使得威力得到极大的提升。 这些问题相互堆叠,便使得最后的这个问题变成了一个不可忽略的大问题。 楚风起先也不曾意识到这个问题,当他自己明法之后,才逐渐地发现症结的所在。 他这些年用了大量的时间去收集各种各样的功法,并且揣测演化出更多的功法,却忘却了他的根基还是归元万化诀。 如果他不能将归元万化诀完善强化,这个弊端将会随着修为增长而日益明显,无法长久。 但是即便楚风现在意识到这个问题,却根本难以在短期内更改弥补,至少现在他没有任何更改弥补的手段。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所明的法,与功法的种类没有任何的干系,那是一种极其独特的法则,会随着心意展开,但是却又很难成功,因为他眼前的对手是凤栖梧,而不是那个强行用药力提升修为,没有自身法则的荀侃。 但是楚风知道,在不动用血魔经的前提下,他唯一可以仰仗的扭转局面的手段只有一种,那就是他的法则。 一旦凤栖梧被迫接受他的法则,那他与凤栖梧都会成为凡人,在这样的状态之下,他有信心与凤栖梧一战。 然而这个方法却很艰难,因为一旦被凤栖梧发现他在做什么,以凤栖梧的修为和经验,他的胜算就已经低得可怜。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选择用赤凰诀与凤栖梧作战。 他要强行改变自己的真气频率和步调,去配合凤栖梧的真气,去与凤栖梧融为一体,让凤栖梧在不知不觉之间接受他的法则。 这很难,但是不会太耗时间。因为赤凰诀是他第一次推演的功法,也是推演得最多的功法,更是有成功过的经验。 所以他可以轻车熟路地进行这样的尝试。 他必须成功。 楚风抿了抿唇,眼睛里发出了明亮的光芒,神情专注投入,完全无视自己的身体的伤创,开始改变自身真气,向着自己身体所铭记的那个频率靠拢。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03章 一条直线的两端 调动真气频率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至少正常人没有多少人敢于去调动自身的真气频率,那意味着人为地改变真气在经脉中的流量和流速甚至是流向的分配。 一旦把控不好,被强行改变了频率的真气就会对己身造成极其剧烈的反噬,甚至就此死亡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楚风做起来,却一点都不困难。 他已经用身体和自己那出奇强韧的神念捕捉并记住了凤栖梧的真气频率,对于出自同种功法的真气来说,调频就是模仿出对方的真气流动方式而已,很直接,也很有效——只是会因为人体的不同造成一些偏差,而这个偏差就需要凭借一个人对功法的认知来进行微调。 以楚风的造诣,调频自然是轻车熟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的真气频率会这么快接近于凤栖梧的真气频率。 但是目前也只是接近而已,凤栖梧的真气频率也很特别,极其不稳定,就仿佛随时在变化一般——楚风所料不错的话这个特别的起因,就是凤栖梧的法则。 除非楚风还能模拟出凤栖梧的法则,不然楚风永远都无法完全模拟出凤栖梧的真气频率。 但是即便是极其地接近,也已经足够了,因为这意味着绝大多数悄无声息的招式如果不留意,就会混杂在对手的真气之间被忽略过去。 楚风横鞭,木鞭瞬息沉寂,然而瞬息的沉寂之后,便爆发出了冲天的焰火。 凤栖梧九霄剑落下,那朴拙的木剑上带着一股雄浑的气息,好比山岳一般,从天而降,那干瘦的凤凰傲然地长鸣,从天空中俯冲而下。 迎面而来的烈火很炽烈,但是凤凰本来就是吞噬世间火焰为食的生物,又怎么可能会畏惧这如花树一般绽开的烈火。 凤凰清啼,张开了闪烁着光泽的如利剑一般刺破夜空的喙,将那火树径直吞入了自己的腹中,而后体表倏然腾起烈焰,鲜红如血,发出一阵阵澎湃的呼啸,旋转着,缠绕着,变得愈来愈耀眼,愈来愈刺目。 凤凰的下落之势并没有就此停滞,反而来得愈发急速,在夜空之中扫下一片残影,根本无法捕捉到其痕迹。 楚风神色微凛,极速后退,但是在同一瞬间,九歌剑探出,一道道朦胧的金光幻化为一片密密匝匝的剑阵,无数的剑气从凤栖梧的身后如雨而下,一瞬之间便将楚风身边数十丈的距离夷为平地。 楚风暴喝,木鞭横扫,一圈烈焰随之扫出向外围扩散而去,抵挡着那落下的道道金色剑气,但是从半空中俯冲而下的那只凤凰却在瞬间便已经到达了楚风的跟前。 楚风与那只凤凰互相对视着,那眼眸之中无喜无悲,有的只是轻蔑与傲然。 那是一只骄傲的凤凰,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这样的凤凰,更不会去吃猫头鹰视为珍宝的腐鼠,因此饿得枯瘦,而精神却愈发凝练,愈发高洁。 楚风没有时间去赞叹这只凤凰的高洁,因为这只凤凰与他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一些,近得让任何的出招抵御都已经成为了不可能。 楚风也自然不会去做无谓的尝试,他只是全力地运转着功法,将真气外放去消解这一招的力道。 楚风的真气遍布周身,因此一旦外放数量便极其庞大,所产生的气息使得凤栖梧也不禁为之色变。 然而楚风的真气质量却终究有限,在质量上的差距却很难用数量弥补,所以即便凤栖梧色变但是却也并不担心楚风会威胁到自己——即便路驽留给他的伤还不曾好利索,但是单凭楚风还无法给他造成威胁。 那只凤凰决然地落下,没有丝毫的迟疑,也没有丝毫的怜悯。 它便是如此看待世间的一切,漠然无比,仿佛与自己毫无关联。 楚风放出体外的赤红色的真气形成了一面烈焰翻腾的火盾,想要阻挡凤凰前进的道路。 但是火对于凤凰来说,却是最可口的食物,一点点火焰被强行牵引着汇入了凤凰的眼眸与口中,交缠在了凤凰的体表,那原本枯瘦的凤凰在进食之后,虽然依然枯瘦如初,但是一举一动,却已经充满了磅礴的力量。 这磅礴的力量击穿那面薄弱的火盾轻而易举,甚至连刻意的去击破这种行为都没有采取,那凤凰仅仅只是自然的下落便使得火盾的中央微微下陷,继而破碎成为了一团团火焰,向四面八方弹射,或者引起了熊熊的山火,或者如烟花一般绽放出璀璨的火树又在夜空中消散无形。 凤凰清嘹的长鸣在夜幕下响彻寰宇,乱舞的火焰引燃了楚风身周所有的空气,高温炙烤几乎在瞬间蒸腾干了楚风体内的水分,而凤凰的利喙则穿破了楚风的身躯。 楚风的身躯很强硬,在不运功的情况下都能完全地承受六阶修士绝大多数的攻势。 但是此刻楚风功法已经运转到了极限,面对这只凤凰的时候却依然脆弱得仿若是一张白纸。 那口朴实的木剑刺穿了楚风的身躯,鲜血从穿过了楚风身躯的剑刃之上一点点滴下。 木剑上岁月的年轮被鲜血所浸染,在火光的照耀下出现了血晕的光圈,或明或暗地闪烁着,妖异之中透着几分邪魅。 楚风看着凤栖梧,眼眸里流露出了几分惊愕,几分不可思议。 而凤栖梧的神色,却很淡然,淡然地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一般。 “我既然知道你是谁,知道你修行的是什么功法,自然便知道你能够做到什么。”凤栖梧淡漠地说道,“你真正擅长的功法也从来不是我们凤鸣山庄的功法,在这样必须胜利的局面下却还用自己不擅长的功法,你就差亲口告诉我你的目的了。所以,我一直有所防备。所以,你所见到的,都是我想让你见到的假象。” 凤栖梧九霄剑一震,磅礴的力道顿时冲击得楚风体内脏腑爆裂,向后倒飞而出。 那只凤凰轻蔑地抬起了头颅,居高临下,冷冷地俯瞰着沿着石阶滚落而下的楚风,一道道血红的火焰从它的体内排出,在夜空中消散——那都是被它吞噬的火焰,从来不曾真正地进入过它的身体。 鲜血洒了一路,楚风狼狈不堪地站立了起来,他看着眼前的凤栖梧,觉得凤栖梧有些陌生。 他这个时候才想起,凤栖梧原来也是在神殿中被折磨过漫长的岁月的人,心性会发生变化,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楚风吐出一口血,握紧了木鞭,看着凤栖梧的神色也没有变化。 岁月会改变很多人,改变很多事,也许对于凤栖梧来说,自己也同样是一个陌生得无法认识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又还有谁是一成不变的呢? “我一直不喜欢争斗,因为争斗意味着杀戮和死亡。”楚风说着,胸口那被撕裂的创口开始缓慢地愈合。 那创面之上有凤栖梧留下的法则,不断地灼烧着他的身躯,使得他的灵魂都感觉到了阵阵的痛楚,但是他的表情却平静异常——这样的痛楚对他来说也早已习以为常,谈不上什么痛楚了。 “然而你却走在一条争斗的路上,杀戮与血腥伴随着你。”凤栖梧轻蔑地一笑,说道,“想一想已经有多少人死在了你的手上,多少本来不必死的人又因你而死?你说这样的话,又不觉得讽刺么?你若当真不想杀人,难道还真有人逼着你去杀了他么?” 凤栖梧说着,拖着双剑,缓步地沿着台阶向下走去。 剑锋在破碎的石阶之上留下了一道道深入石阶最深处的痕迹,一点点火星也不断地伴随着剑锋切开石阶的声音向四周飞散。 “是啊,没有人要我杀他们。”楚风笑了笑,除了那个生无可恋的易邪天尊,从来无人向他寻死过,与之相反的是很多人向他求生过,“但是他们要杀我,要杀我亲近的人。我不想死,也不想让我亲近的人死,所以我就杀了他们。” 楚风的黑发在夜风中扬起,一点点变得暗红,就仿佛在鲜血中浸染过一般。 他的脸上的血色在逐渐地褪去,双唇却开始红得异常诡异,连眼眸里都充满了鲜血,一点点将他的眼白和瞳孔掩埋,只剩下了一片混沌的暗红。 他本来不愿意这样做,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完全不在乎了……比起楚玲珑的逝去,自己坠入魔道,又算得了什么呢? “今日来这里,我便已经做好了大开杀戒的准备。无论是谁,挡在我身前,我……”楚风双手握住了木鞭,白色的武器随着他沉重的鼻息而喷吐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锋利的犬齿,在火光下闪烁着白光,“必杀之!” 话音一落,四周空气陡然一沉,山道之上的所有石阶在瞬息之间破裂而开,向四周飞散。 如果仔细观察这所有的石阶的断面的话,会发现它们的断面都很光滑,没有丝毫的凸起。 如果再顺着断面看过去的话,就会发现,所有的断面都在一条直线上。 线的起点是楚风,线的终点是凤栖梧。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04章 魔神飱凤凰 在那条线出现在石阶上而石阶却还不曾断裂开的那一刹那,楚风和凤栖梧都微微向前倾着身躯。 在石阶断裂开的那一刹那,楚风和凤栖梧都向前迈出了一步。 这一步,对于楚风和凤栖梧来说,都不是简单的一步。 这一步,就意味着楚风和凤栖梧就此要以彼此的性命作为目标,再也不留任何的情面。即便两人过去有着良好的关系,即便两人曾经还并肩而战。 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却有着迥然不同的立场,注定有着无法调和的矛盾。 凤栖梧身后是早已衰落的凤鸣山庄,他需要一个人扛起这个山庄,哪怕生性洒脱的他从来不想扛起这个山庄,只想在天地之间逍遥,但是他却不得不来承担。 因为他是凤家人,因为他是凤家唯一的后人。 他不来扛起凤鸣山庄的话,凤家祖祖辈辈的心血便付诸东流。 哪怕他本来也不在意这样的心血付诸东流,但是他无法对父亲与叔父鬓角的花发无动于衷。 他是凤栖梧,凤鸣山庄的凤栖梧。 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被打上了凤鸣山庄的记号,永远也洗不掉。 他不想再看到父辈的长吁短叹,也不想再看到同门的忍辱含悲,所以他必须担负起凤鸣山庄,将所有的敌人斩落在自己的手里。 即便他甚至同情敌人,但是……敌人终究是敌人。 他心会动摇,但是他手里的剑,却不会动摇。 九霄剑,积蓄的是从九霄之上落下的势,磅礴而无可违抗,每一次递出,便是倾覆天地的力量。 朴实的木剑划出一道圆润的弧线,在夜空中舞出一片火焰,那只枯瘦的凤凰再次清啸,冲上九霄,又要从九霄俯冲而下。 九歌剑,依仗的是灵动莫测的形,自然而又率性,行动的轨迹,无论如何都难以捉摸。 华丽的金剑向前直接地探出,一点点火光在金色的剑上跃动,一只只细小的凤凰不断地从剑光中飞出,使得金色的剑的形体失去了踪迹。而又随着那些凤凰不断地缠绕,又凝聚出了那口金光朦胧的剑。 两口剑同进退,两种功法相互配合,那只枯瘦的凤凰便变得金光灿灿起来,时而分开成为无数细小的金色凤凰,时而又汇聚在一起,成为那只高傲不可一世的凤凰,带着九天悬河的气势,沿着山道,一往无前地向那条细线的末端冲击而去。 楚风单手握着木鞭,血发乱舞,踏步向前。 凤栖梧有两口剑,但是他只有一根木鞭。 他觉得自己还需要一口刀,之所以是刀而不是剑,那是因为他现在心中暴怒。 而暴怒之下,刀显然更为合适。 所以他左手里握住了一口平凡朴实的刀,那是一口血刀。 楚风的身后还有一尊魔影。这尊血色魔神的身影比以前无数次都要凝结得结实,就仿佛成为一个真实的存在。 这是一个魁梧的男人,浑身的肌肉就仿佛是虬龙一般高高地凸起,他的手臂粗壮,一看就仿佛是充满了能够撼动山岳的力量。 他的步伐稳健,每一次迈步而出,都会踩踏得大地震颤,江河泛滥。 这是一个愤怒的男人,他赤手空拳,却将拳头握得紧紧的,随时准备着挥舞而出。 他的双眼里满是血光,甚至在不断地向外流淌,令人不由得有些心慌。 凤栖梧仗剑而前,那只凤凰在夜空中不断地变幻着轨迹俯冲而下。 楚风鞭刀齐舞,那血色魔神怒吼着向前极速地奔跑。 石阶终于沿着那条细微不可见的线微微分开了一点肉眼可见的距离,而那怒吼着的巨人与那只凤凰终于在山道的中央相遇。 金光璀璨的凤凰化为千万道细小的凤凰,想要穿过巨人的拦截,落在巨人脚下的楚风身上。一道道金光璀璨,华丽而又炫目,在夜色之中飞舞缭绕,交织出了一条条金色的飘带,横亘了整个夜空。 但是巨人却怒吼着显化出千万条手臂,每一条手臂都在夜空中飞舞拦截着那一道道金色的流光。 每一条手臂都粗壮而有力,每一条手臂却又灵活而迅捷,它们重叠在一起,却又不会相互影响,反而相互支援,使得手臂的动作愈发灵活。 有的金色流光被几条手臂捉住,难以逃脱,便直接爆裂而开,将魔神的手掌炸裂成为碎肉,鲜血四处飞洒;有的金色流光则根本不改变自身的轨迹,迎着魔神的手臂便斩了上去干脆利落地斩断了魔神的手臂,冲开血雾便向下急速坠落而去;有的金色流光则在无数条手臂之间不断地翻飞着,仿佛是在刻意地嘲笑挑衅魔神一般,时而在魔神的眼前飞舞,引来魔神的手臂却又擦着魔神的指尖而过,更是在魔神的指缝之间戏弄着魔神。 魔神怒吼,血刀睁眼,袒露的胸腹之上陡然睁开了无数只眼睛,无数只眼睛之中喷薄出无数的血光。 血光绵软,仿佛是流水一般,张开形成了一面血色的湖泊,阻挡住金色的流光进一步的侵袭。 然而已经从魔神身边飞舞过的金光却也已经无法回头,一道道落在了楚风跟前,还欲再进,木鞭之上却又是一道凛冽的剑锋,向前喷薄而出,随着楚风手腕转动,顿时在身周绕出无数道剑气,与那一道道金光相抗衡着。 无法穿透血池的金色流光纷纷回转,汇聚在了一起,重新凝结为那只干瘦而睥睨一切的凤凰。 凤凰看着魔神的眼眸里终于有了几分动容,尽管这样的动容并不是因为畏惧对方的实力,而是嫌恶对方的堕落与罪恶。 它是圣洁的凤凰,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的凤凰,而眼前的这尊魔神则脏污不堪,流淌着肮脏的鲜血,包裹着肮脏的灵魂,携带着肮脏的气息,这尊魔神,从头到脚都是肮脏的,与他的一次接触都会玷污了自己的圣洁。 “以身入魔,你已经堕落到这样的地步了。”凤栖梧看着楚风,淡漠地说道。 凤凰嫌恶地看着这尊魔神,想要用自己的圣焰净化掉这肮脏龌龊的存在。 楚风没有理会凤栖梧,因为他不像凤栖梧一般轻松,他也觉得这样的口舌之争毫无意义。 说胜利的一方又未必会战胜,他又何苦如此耗费心力,毕竟,他又不是凤栖梧这样的话痨。 楚风震动木鞭,手中那道血色的剑光变得愈发的明媚,左手挥舞血刀,血色的刀芒瞬间怒吼着喷薄出而出,将火光都彻底掩盖。随着楚风震鞭挥刀,那魔神发出一阵怒吼,千万条手臂收归成为两条,猛地向前探出,要去擒住那天上的凤凰。 即便他被凤凰所嫌恶所轻蔑,但是他终究是魔神,拥有着巨大的力量,便是那枯瘦的凤凰也不能小觑,凤凰振翅,想要远离。 然而那魔神发出怒吼,双腿在刹那之间迸发出巨大的力道,陡然跃起出现在了空中。 凤凰长鸣,眸中精光闪烁,双翼振动,舞出无数火焰。 然而那魔神根本无惧那火焰,双手抓住凤凰的翅膀,猛地下坠,便直接将那只凤凰拉到了地面上。 魔神粗暴地骑在了凤凰的身上,挥舞着自己的拳头,一拳又一拳接连不断地轰击着凤凰的身躯,将那不染人间尘埃的凤凰砸入了滚滚的烟尘之中,陷入了山坡之上。 凤凰怒鸣,凄厉的清啼响彻人间,一团团烈火不断地从它的体内涌出,将山体融化成为岩浆,将魔神的血肉炙烤得一片焦黑,成为灰烬。 然而魔神根本无所谓自己的痛楚,发出野兽的怒吼,一低头咬在了凤凰的颈间,撕落一根根金色的凤羽,漫天飘零。 魔神的牙齿撕开了凤凰的咽喉,将凤凰的血液吮入了自己的体内,凤凰挣扎着,振动着双翼,熊熊的烈火将它与魔神裹缠在了一起,烈火之中,渐渐只剩下了一团模糊的身影,再也看不清楚到底哪一团属于哪一方。 楚风嘶吼着,撕咬着凤栖梧的脖颈,吮吸着凤栖梧的鲜血,神色狰狞宛若一头失去了理智的野兽。 九歌剑被木鞭压着,九霄剑被血刀挡着,凤栖梧仿佛是放弃了最后挣扎的机会,神情淡漠地看着楚风,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容。 魔神怒吼着从凤凰的身下撕咬下一块又一块的血肉,凤凰凄厉的惨嚎伴随着四处飞溅的金色的血液逐渐变得微弱不可闻起来。 崩裂开的石阶四处飞舞落地,就连发出轰隆的声响,待这轰隆的声线消散之后,山道之上再也没有了丝毫的声响。 被灼烧得宛如焦炭一般的魔神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倒退几步,看着眼前沉寂宛如死去的凤凰,眼眸里凶光逐渐收敛。 楚风擦了擦嘴角的血液,咽喉微微抽动着,恶心的感觉占据了他的身躯。 血魔经缓缓地退转,理智重新回到他的神识之中,使得他的脸色愈发地苍白。 他看着地上那脖颈被啃啮得一团血肉模糊的凤栖梧,眼眸里满是惧意,对自己深深的惧意。 “别大意,还没死,有古怪。”叶司青开口道。 楚风却没有听到叶司青的声音,踉跄着后退数步,跌坐在山道之上,那巨大的魔神也彻底倒下,崩碎成为了一片虚无的光影。 而几乎就是同时,楚风的眼前出现了一团耀眼的火焰。 那是紫色的火焰。 看到这火焰,楚风有些悚然,他抬起了头,只见得那被打得完全变形的凤凰迅速地收缩成为了一个金光四溢的卵,一点点火焰在那卵中聚集着。 凤栖梧周身透露出紫色的光焰,不断地跃动着,将凤栖梧完全包裹了进去。 楚风吐出一口血,眼眸中的惶惧迅速地退去,咽喉深处发出一阵阵野兽般的嘶吼。 “不能再深入了!”叶司青陡然色变大喊,然而却终究还是晚了。 楚风刚刚退还为黑色的发丝瞬间又变为张扬的血发,眼眸又被鲜血所凝聚。 寂静的山道上陡然响起一阵长鸣,一只浑身缠绕着紫色火焰的紫金凤凰破壳而出,将周遭的火焰吞噬干净,无数的炎龙向天空冲起。 而在山道上,紫色得到光焰之中缓慢地走出了一个身影。 赤裸着全身的凤栖梧缓缓地向前走来,他的身上有流淌的赤色的痕迹,仿佛是一只凤凰。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05章 努力想要留住的一切 站在楚风肩头的叶司青吸了吸小巧的鼻子,她有些厌恶身边那浓烈的血腥气,她甚至本能地感觉到了一股正在靠拢的危机——如果有可能的话,她甚至想要现在就出手帮楚风洗清体内那肮脏到了极点的功法。 但是她迅速地把目光投向了更远方的夜空,她不敢妄动,一旦妄动,对方就会出手——她对自己有自信,但是她现在还很虚弱,她还没有恢复到最强的时候。 楚风张开了嘴,涎水顺着嘴角缓缓地滴淌而下,浑浊的气体形成的烟雾,伴随着他沉重的呼吸喷吐而出。 他的身躯已经紧绷到了极点,每一寸肌肉都在哀鸣,都在嘶吼,仿佛随时都要崩裂了一样。 但是他必须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姿态,因为对手很强,逼得他不得不用尽了一身的气力。 那个身后燃烧着紫色火焰,缓缓走近的身形,带给了他太强的压迫,就像是胸口压了一块巨石,根本就无法呼吸了一般的难受。 那个身形缓缓地走动着,背后的紫色火焰在夜风中摇曳,显得格外的神秘与诡奇。 而那个赤裸着身躯,皮肤晶莹宛若新生婴孩一般的男子,则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看着楚风。 那样的眼神让楚风很难受,他讨厌被那样的眼神看,他是震惊千古的战魂,他是世间无尽死者对生者的怨恨与诅咒,他永远不会屈服,没有任何人可以小觑自己,也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小觑自己。 楚风握紧了拳,仰天怒吼,声音犹如野兽一般。 魔神的虚影再次显现,但是比之前却弱小了太多,哪怕战意依然滔天,令人为之热血沸腾,但是却依然无法掩盖其实力已然受损的现实。 而那只紫金的凤凰,眼眸中睥睨与冷冽之意愈发明朗,也愈发傲然。 它不再是那么干瘦,就像是饱受疾苦一般,它的姿态变得极其地瑰丽,就好比是这世间最为美丽的生物,身体的每一寸都完美到了极致,曲线柔和,直线爽朗,无论怎样的组合,都会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凤凰本就是这样美丽的生物,哪怕它的大小不过刚刚一拳大小,但是在此刻所爆发的气势,却犹如滔滔江河,无休无止,将那魔神汹涌的战意瞬间掩盖。 “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楚师弟。”凤栖梧的声音里有惋惜,但是隐隐之间却又似乎有一丝的兴奋,“你堕落了,堕落进入了魔道了,丑恶肮脏。这样的你,你自己也不愿意见到吧,那我便帮你终结吧,你这悲哀的生命。” 凤栖梧举起了九歌剑,那朦胧的金色也顿时被紫色的焰纹所缠绕,那灼灼的杀意,隔着十余丈远,便刺进了楚风的心中。 楚风猛地吐血,身形就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般,向山下滚落而去,一道道紫色的光点不断地在楚风的身边浮现,将楚风的身躯切割出一条条创口,鲜血疯狂地向外涌出。 楚风怒吼,那魔神显化出千万的手臂,但是只不过是一瞬之间,所有的手臂便被齐根斩断,魔神发出了悲痛的怒号,但是甚至来不及做出其他的反应,一道紫色的亮光从天而落! 九霄剑轻轻落地,那紫色的凤凰也从九霄剑的剑尖之上缓慢地踱步到了九霄剑的剑柄之上,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事情。 那道明亮得仿佛是在天地之间撕开了一条口子一般的紫色的裂口缓慢地黯淡了下去,逐渐消散在了夜色之中。 那怒吼被堵在口中的魔神,缓慢地分开成为了对称的两片,向两边栽倒了下去,轰然倒在山间,无尽的血腥之气瞬间崩溃化作一片血气的潮水,席卷八方,使得原本便在高温灼烧之下萎靡不振的植物尽数枯萎凋零,化为黑色的灰烬飘散在风中。 楚风“哇”一声痛苦的呻吟,身形再次倒飞而出,随之一道紫光直接将楚风的胸膛洞穿,将楚风钉死在了山道之上。 凤栖梧神色不改地将九霄剑一抖,将剑上的血在山道上甩出了一条优雅的弧线,仅仅是这弧线,就好比是一个美人一般的能引人注目。 “楚师弟,我很想与你叙叙旧,因为我不想就这样杀了你……这样实在太无情。”凤栖梧缓慢地说着,也缓慢地走着,“不要再抵抗了……现在的我已经恢复到了巅峰,你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放弃抵抗吧,我会送你安安静静地上路,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楚风嘴里不断有血涌出,血发和血眸都因为真气不济而逐渐退去。 “我真的很怀念曾经的那一段岁月,可惜的是,那一段岁月终究还是成为了无法追回记忆。”凤栖梧的神情终于有了几分哀切,让凤栖梧看起来很迷惘,“我曾经所认识的人都已经堕落了,你也好,大师兄也好,还是穆少恩,你们都已经堕落得无可救药。我不知道是什么把你们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但是,作为曾经的朋友,我会依然你们当初的意愿,为你们这可悲的生命,划上一个终结。” 楚风笑了起来,看着凤栖梧的面庞道:“每个人都在堕落,唯有你高洁不曾沾染人世的伤悲。” 楚风的话语里满是讥诮的口气,仿佛是在嘲弄凤栖梧一般。 “当我回到凤鸣山庄的那一天,知道我疼爱的妹妹去世,看着我成长的长辈去世了,与我一起成长的同门也都去世了,而做下这一切的人是你……那个时候我的心情很难过。”凤栖梧终于在楚风的跟前站定,隔着三丈的距离,哀切地看着楚风,“我一直以为我可以不用去承担凤鸣山庄,但是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这是我无法摆脱的宿命。” 凤栖梧抿了抿唇,抬起头看向了空中那在乌云之后半隐的明月,才继续道:“我想要留住曾经那些人的一切,这样……就不用再看着你们一天天越来越陌生的容颜了,这样我大概就能留住曾经的梦想。” “那应该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天空很蓝,我们所有人都可以轻轻松松地做一些自己高兴的事情。你继续当你的厨子,我继续讲我的笑话,每个人和以前一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生存而挣扎着,用极其丑陋的姿态挣扎着,在无间的炼狱之中堕落,堕落得让自己都嫌恶……”凤栖梧渐渐地收回了目光,看着跟前的楚风,很认真地道,“所以……在我彻底忘记你们曾经的姿态之前,让我来终结你们的痛苦吧。” 楚风看着凤栖梧,微微抿唇,不曾说话。 他不知道凤栖梧在神殿之中又到底遭受了什么,但是那想必也不会是愉快的记忆。 他能理解凤栖梧的痛苦,但是他不会任由凤栖梧的剑斩落在自己的身上。 但是楚风却毫无办法,此刻无论是在修为上,还是在气势上,他们的差距都太大了,更何况……他已经身负重创,神识受创虽然不比肉体严重,但是却也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我不准你杀他!”叶司青终于还是不得不出面了,哪怕会因此让那个还蛰伏在暗夜中的人出山,她也不得不出面,因为她的确不能让楚风死。 凤栖梧看着叶司青,沉默不语,然后道:“我打不过你,所以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 凤栖梧的干脆让楚风都为之一惊,但是问题是楚风却不曾真的打算放弃。此刻放弃,就意味着放弃了楚玲珑。他握紧了拳头,一阵阵声嘶力竭的怒吼从喉头发出,浑身的肌肉都开始破裂,鲜血从身躯的各处向外浸出,迅速地将他的身下染得一片血红。 叶司青气恼地看着楚风,道:“你不要再运这个功法啦,真的会回不来的!” “那便……回不来吧。” 楚风强撑着从地上坐了起来,缓缓地拔出了贯穿自己胸口的光剑,鲜血顿时从创口喷射而出,溅出老远。 凤栖梧看着楚风的神色也不由微微有些动容,但是他没有说话,他在等着楚风站起来,他在等着老祖准备,他在等着最后的一招,彻底终结楚风的生命。 楚风握紧了手里的木鞭,嘴角微微一咧,神色坚定地向前迈出了一步。尽管摇摇晃晃,但是这一步迈得异常坚定,没有丝毫要后退的意思,也没有丝毫想着要退避的意思。对于他来说,唯一的生路在前方,而不是在身后。 他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东西,所以他不会再让自己失去更多的东西了。 哪怕是死。 凤栖梧看着楚风摇摇晃晃的步伐,神色愈发地伤悲,他轻声自语道:“楚师弟,你唯一不变的,大概只有顽固了。既然如此,那我便满足你,这是对你我情谊,最后的祭奠。” 九歌剑朦胧的金光刹那凝聚,一息之间,一道金光在山道之上亮起,照亮了夜空,使得夜色之下的所有景物都彻底失去了颜色。 第806章 故剑相逢 一道金光亮照寰宇,天地之间,万物失色。 金色的光芒逐渐地消散而去,落凤山的山道上,一片悄然的寂静。 鲜血,一滴滴滴落在翻滚着尘埃的山道上,在山道之上,赫然多出了一条笔直的细线,一直蔓延到了山的远方,最终渐渐地消逝在了夜色之中。 楚风的发在夜风中飘舞,他的脸上有些震惊,他停滞了前进的步伐,他从来不曾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剑来自远方。 九歌剑的金光渐渐变淡,凤栖梧微微有些错愕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肩,肩头有一条难以察觉的细线,与地面上的细线完全重叠在了一起。 但是这条细线很快就愈合了,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凤栖梧重新扭过头,顺着山道一直向下方望去,仿佛在山道尽头的黑暗里藏着什么东西。 长久的沉寂之后,一阵窸窣的脚步声终于在山道上回响而起。 那脚步声很轻,但是却迈得很稳,步调有些乱,或者说有些随意。 但是脚步声的主人气息很平稳,绵远悠长,几乎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直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出现在山道的另一端的时候,凤栖梧和楚风都才第一次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 这股气息,属于一个熟人。 那是一个比楚风还要瘦弱的青年,宽大的衣袍裹着他的身躯显得格外的宽松,就仿佛随时要掉下来一般的。 青年的衣衫很脏,也很破旧,到处都有着裂口,但是它的主人很明显并不在意这些,依然裹着这身衣衫。 青年的模样也仿佛生了病一般的,脸色有些发白,眼睛很无神,有些稀疏的眉毛低垂着,薄薄的嘴唇有些血色,只是血色之中微微有些泛青。 青年的背后背着一块条状的黑铁,用一条布随意地裹着背在背上。 “好久不见啊。”青年看到了凤栖梧,微微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刚刚开口说完,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青年用衣袖捂住了嘴,而后微微擦了擦,才松口宽大的衣袖,在原本便有些脏污凌乱的衣袖上又多出了一团深色的墨迹。 “按理来说,插手别人的战斗很不好,但是……我看到你的双剑合璧实在有些兴奋,所以就忍不住了。”青年笑着说道,那有些无神的眼眸里终于爆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就好像是完成了他这一生最值得骄傲的事情一般。 “剑名无闻?”楚风有些愕然地看着剑名无闻,却陡然察觉一股暖流自肩头汇入自己的身躯,在迅速地为自己抹平创伤。 楚风扭头看了看叶司青,叶司青气鼓鼓地看着楚风,低声道:“再加五根糖葫芦!五根!” 楚风不由得微微笑了笑,才道:“好。” “楚风,上去吧,这里交给我了。”剑名无闻微微笑道。 楚风又是一怔,没有想到剑名无闻会是来帮自己的。 “快去吧,时间不多了。”剑名无闻随意地挥了挥手。 楚风点了点头,没有再去询问剑名无闻这么做的原因,因为时间的确不多了。 “真讽刺,上次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局面。不过,你我却始终是敌人,这还真是难以改变的事实啊。”凤栖梧没有阻止楚风从自己的身边经过。而是直视着剑名无闻慢慢地说着。 剑名无闻沉默了片刻,才道:“可不可以不说那么多话……我曾经听说过你是话痨,没想到在神殿之中经过了那么多年之后,你还是话痨。” “我曾经听说剑名无闻不喜欢说那么多话,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剑名无闻似乎喜欢起了说话。”凤栖梧笑了笑道。 “我确实比以前喜欢说话了一些,因为这样可以表明自己不是一个人,但是我还是喜欢把话留在胜利之后再说……不过我猜你喜欢说话的原因,也是害怕自己一个人吗?”剑名无闻也保持着微笑,看着凤栖梧。 凤栖梧眉头微微一挑,没有回答剑名无闻的问题,而是道:“你还有很重的伤,就这样跟我作战,我未免有些胜之不武。” 剑名无闻浑不在意地道:“那也需要你能先胜利才能说这样的话。” “但是我不想跟你打,”凤栖梧笑了起来,“你太危险了。剑名无闻从来不会跟没有战意的对手作战,对吧?” 剑名无闻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然后道:“你说得有道理,你若不愿意迎战,我也不会逼你。”剑名无闻又顿了顿,继续道,“但是我想你会很想知道有一个人的下落。” “噢?”凤栖梧挑眉而笑,有些玩味,有些戏谑地问道,“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呢?” “凤饮醴。”剑名无闻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凤栖梧,犹如两口剑,两口足以震铄古今的剑。 凤栖梧脸色微微一沉,有些冷意地道:“有些名字,你不应该提。” 剑名无闻笑了笑,扭头看向远方,道:“你要相信,我在这个夜里会来到凤鸣山庄,不是什么偶然。” 凤栖梧面色愈发阴沉而凝重,道:“你又有什么证据?” “证据?”剑名无闻愣了愣,才道,“我认为我不需要证据。只要你有勇气,你可以做出各种各样的尝试。” 剑名无闻说完,便沉默地看着凤栖梧,等待着凤栖梧做最后的决断。 凤栖梧双手紧攥,将九歌剑和九霄剑死死握住,甚至捏得手指的关节开始作响。而后他深吸一口剑,才缓缓抬起头,道:“我与你战,我只希望最后的结局不是我因为愤怒而杀了你。” “也许你甚至不能在我剑下活命。”剑名无闻舔了舔嘴唇,神色变得异常地兴奋,“就是要这种感觉,只有用命的战斗才是快乐的。” 剑名无闻却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去擦,而是缓慢地反手握住了背后的无闻剑。 剑名无闻的手指握住了无闻剑的剑柄,从食指到小指依次握紧,随着他的手指并拢,一道道剑气在他的身边凝聚成形。 那是一道道凝聚出了实体的剑气,就仿佛是一口口真实的小剑,悬浮在了他身边,剑锋直指凤栖梧。 剑名无闻握紧了剑,但是却没有拔剑。 凤栖梧默默地看着剑名无闻,握紧了手里的双剑,那紫金的凤凰也如临大敌一般地振翼而起,盘旋在了凤栖梧的头顶上空,那桀骜不可一世的眼眸里,终于放入了尘世间的一点灰烬。 剑名无闻沉默片刻,而后一瞬之间,身边的那一道道剑气开始变形扭曲,化为一口又一口的剑,那一口口剑无论是造型还是色彩,亦或是气质长短,都没有两口完全一致,按照各自不同的频率在剑名无闻的身边颤鸣着,发出一阵阵嗡嗡的声响。 楚风此刻虽然已经远离了二人,但是却依然听闻到了来自身后那一阵阵真气爆发所发出的怒吼。 他不由得回头看了看,看到那一道道纵横夜空的剑意脸色略略一变,因为他在剑名无闻身周的那成千上万口虚无的剑气所凝结的剑上,感受到了万道不同的剑意,他甚至能根据那剑意判断出每一道剑出自于哪个用剑的名门,哪个用剑的大家。 剑名无闻的剑道造诣,造诣超乎他的想象。 如果说多年之前的楚风与剑名无闻在剑道之上的差距是溪流之于江河的话,那么现在便是水珠之于大海。 楚风无法想象剑名无闻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些的,如何以一己之身,悟万道剑意的,但是楚风知道这绝对不是修为提升就能做到的。 要做到这一步,需要的是无上的悟性,剑名无闻对于剑的悟性,可见一斑! 万道剑现,连凤栖梧也为之色变。 “那个小家伙长期带伤作战,伤势随时可能会要了他的命,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他在战斗。”叶司青忽然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不无惋惜地道。 楚风不禁又是一怔,看着剑名无闻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异样的色彩。 他知道剑名无闻身上有伤,但是却不曾想到会是这样的伤势,而即便带着这样的伤势,剑名无闻却依然凶狂如昔日。 这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剑名无闻,那个为战而生,为战而狂的剑名无闻。 万道剑颤鸣,一道道肃然的杀意顿时在空气之中迅速地蔓延成为浩瀚的海洋。 剑名无闻没有出剑,他一直在等,等凤栖梧出剑。 他不在乎输赢,却在乎自己能否见到对手手里完美的一剑。 他求战,本来就是为了见识那最完美的一剑,所以什么胜负,什么输赢,他都不在乎。 凤栖梧知道剑名无闻在等自己,所以他也不急,他慢慢地积蓄着力量,准备将所有的力量都提升到巅峰。 只有达到巅峰的一次出剑,他才有希望战胜剑名无闻,才有可能从剑名无闻口中得知关于凤饮醴的消息。 凤栖梧不会认为自己谨慎过头了,因为剑名无闻是一个极度可怕的对手,哪怕他现在已经身负重伤,但是剑名无闻的可怕不会因此而改变。 与正常的人不同,伤痛会激发剑名无闻的战意,死亡会让剑名无闻更明白手里的剑的思想。 要想与剑名无闻作战,就必须要带着必死的决心。 给读者的话: 写到剑名无闻突然就有些高兴……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07章 剑 和剑名无闻作战的压力绝对不是庸人自扰。 实际上,如果和剑名无闻作战都无法使人做出垂死般的挣扎,那一定是这个人根本不值得剑名无闻为之出剑。 凤栖梧觉得手心里有些汗,他动了动手指,那只紫金凤凰的双翼随之振动,紫色的火焰陡然跃动,在风中摇曳而起,却又寂静无声。 楚风看着那紫色的火焰,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自语道:“凰焱燎日。” “这门功法有古怪。”叶司青低声道,“散发着一股魔族的气息。” 叶司青不知道凰焱燎日的来历,但是其目光却极其独到,随便一眼便看出了凰焱燎日中和了魔族的噬魂魔鸣。 然而仅仅是如此的话,叶司青不会感到丝毫的奇怪,因为功法的相互借鉴参考,是修士界中永远不会缺少的事情。 真正让叶司青觉得古怪的是另外的一件事情。 “他身上的纹路和红发小妹妹那个时候身上出现的纹路一模一样。”叶司青低声道,“这门功法……早就被人动过了手脚。” 楚风微微一怔,那个时候他没有去看灵红萝的躯体,所以也自然不知道灵红萝身上浮现出的花纹是哪一般的,但是既然叶司青如此说了,他也不会怀疑。 凰焱燎日参考了噬魂魔鸣,所以难免带上噬魂魔鸣的气息,但是连因为运转这门功法而产生的纹路都一模一样的话,那必然会有些古怪。 “这纹路也是一种咒术,在不断地侵蚀着人的元神。”叶司青咬着牙继续,模样有些气恼,“红萝小妹妹的功法还与这种纹路相互牵制,压抑这种术法的能量,所以即便运功也不会显现纹路,但是这个小弟弟却不一样,完全是倚靠着这门术法,用自身的精力换取术法磅礴的力量,一旦运功,纹路就会显现。” 楚风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低声道:“能知道是谁吗?” “那道虚影。”叶司青抿了抿唇,神色有些凝重,看向了夜色与火光交织之下的落凤山,才低声道,“那个人……身上也带有这种气息,让人实在有些厌恶。” 楚风的神色愈发有些阴晴不定,只是他现在没有工夫去想这些东西了,毕竟当务之急还是抢到楚玲珑的真身。 现在凤栖梧被剑名无闻缠住了,他的伤势也被叶司青治愈得好了七成,他可以继续踏上上山的道路。 叶司青有信心与凤家兄弟一战,而那个时间,自己可以尝试着闯入后山,去拿会楚玲珑的真身。 “我们赶快。”楚风沙哑着嗓子,转过头全速地向山上冲去。 冷汗不断地从凤栖梧的额头渗出,滴落在泥土里,饶是有紫炎围绕在凤栖梧的周身,也难以将这冷汗灼烧干净。 剑名无闻太强了,强得让凤栖梧心惊。 过去剑名无闻虽然不在人世三大天才的榜上,但是却也是曾经位列其中的人物。 更何况,剑名无闻就像是他背上那一口无闻剑,也许怎么看都不会出众,但是一旦拔出,却必然锋芒惊天。 凤栖梧甚至产生了一丝怀疑,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在剑名无闻的剑下活下来,但是他很快就摆脱了这个无聊的念头,再一次牢牢地抓住了自己手里的双剑。 凤凰长鸣,眼眸中精光矍铄,爆发出无穷的战意,两股平静却又浩瀚的战意在空中陡然相接,悄无声息地对撞着,卷起了一股又一股狂风,将无尽的沙尘向天空卷起,化为了一头头怒吼的沙龙,盘旋在天地之间。 剑名无闻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的双眼紧紧地跟着凤栖梧手里的剑,那朦胧的金光愈发地黯淡,就好像是要从黑夜中隐去了一般的。然而剑名无闻脸上的神情却越来越兴奋,兴奋地就好像是一个孩子拿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玩具。 那朦胧的金光黯淡到了极点,便陷入了沉寂。 然而,沉寂始终只是片刻。 沉寂,只是为了酝酿,酝酿沉寂之下的怒流。 漆黑的夜里一点金光陡然照射进入了剑名无闻的瞳孔之中,他的瞳孔顿时紧缩,丝毫没有迟疑地,右手上扬,将要拔出背后的无闻剑! 无闻剑还未曾展露锋芒,一道金光便已经凌空斩落而下,剑名无闻身周万道剑顿时齐声呼啸着向那道金光席卷而去,一口口剑相互拥挤着,相互推攘着,化为了一口巨大的剑,一口万剑归一的剑。 这口剑剑意磅礴,剑势浩荡,就好比是传说中的天子剑,以泰山为剑尖,以大河为剑刃,以王国为剑脊,以四季为剑柄,以五行为剑道。 每一口剑,都带着自身卓尔不群的剑意,哪怕渺小却依然傲然;每一口剑,却又带着慨然慷慨的豪迈,哪怕矜贵却又不失诚恳;强大的剑与弱小的剑并肩而行,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的区分,只是将各自的意,各自的势,发挥到了极限,发挥到了淋漓尽致,哪怕是它们原本的主人,也都会惭愧万端。 各自不同的剑意与剑势组合在一起,却无比地协调美妙,在剑名无闻的意念驱使之下,呼啸着向那抹金光斩去,向那只骄傲的凤凰斩去,丝毫没有要留后手的意思。 但是凤栖梧知道剑名无闻还有后手,因为剑名无闻自己的剑还没有拔出来。 剑名无闻刚刚把剑拔到一半,比起凤栖梧的速度来,他拔剑的速度好像慢了很多。 凤栖梧知道剑名无闻不是慢,剑名无闻还是在等,等自己到他跟前,等自己给他完美的一剑。 他不是剑名无闻,他不想等剑名无闻拔剑,也不愿意给剑名无闻拔剑的机会,现在他还能对局势有所把握,但是一旦剑名无闻拔剑,局势到底会如何,就再也说不清楚。 剑名无闻就是这么一个恐怖的对手,哪怕只是一个眼神,都能让人不寒而栗。 紫色的凤凰仰首清啸,一轮紫炎随着凤凰振翅,如明月一般展开,高悬夜空,而后一团团紫色的火焰带着几分无力的苍白从那紫月之中悄然地落下,犹如春天飘飞的柳絮一般轻盈。 万道剑舞,剑光流转,剑刃悄然地划破那一团团紫炎,发出“噗噗”的声响,将一团团紫炎消散在了夜空中。 剑尖直指着那只凤凰,那只凤凰有些畏惧,但是神色却依然桀骜,身后的紫月缓缓地下沉,越过了紫金的凤凰,迎向了万道剑。 万道剑剑锋接触到那紫月,剑势第一次受到了阻拦。 就好像是一根铁棍刺向了墙壁,铁棍无法戳破墙壁,而墙壁也难以折弯铁棍。 但是这轮紫月,却不仅仅是墙壁,凤凰清唳,紫月中陡然一团紫色的火柱喷吐而出,顺着剑与剑之间的缝隙,不断地向前延伸。 有的剑开始变得通红,而后融化成为了一滴滴铁水,从空中滴落。 随着火焰不断地持续,万道剑融化得越来越快,空中落下的铁水越来越多,从开始的淅淅沥沥,逐渐地变成了割不断的珠帘,就仿佛是一场瓢泼大雨,不知道何时才会罢休。 剑名无闻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微微向上拔剑,却发现有一股力量按在了的他的手上,阻拦着他把背后的无闻剑拔出来。 那是九霄剑,从天而落的九霄剑,就好像是一座山一样压在了剑名无闻的手腕上。 九霄剑磅礴大气,所以压在剑名无闻的手上的力道,也很巨大,震得剑名无闻的脸上蓦然泛起了一股鲜红,而后张口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但是剑名无闻眼眸里的光彩愈发明亮,因为他见识到了九霄剑和九歌剑完美的切换,用九歌剑的灵动穿越过自己万道剑的阻拦,再换用磅礴的九霄剑阻挡自己拔剑。 明确的意图,果断的出手,以及完美的配合。 这样的对手,他很喜欢,也自然就很兴奋。 所以他用左手,反手从腰下抓住了无闻剑的剑尖,将无闻剑拔了出来。 无闻剑上散发着一股战意,那是剑名无闻的战意,也是无闻剑的战意。 这些岁月,无闻剑与剑名无闻走遍了六界,挑战了一个又一个剑道高手。 其中有艰辛的胜利,也有苦涩的失败,但是剑名无闻和无闻剑都不曾畏惧过,不管对手是谁,不管对手手里握的剑,有什么来历,剑名无闻和无闻剑就是这天地之间的唯一。 剑道唯我。 剑名无闻眼眸里精光闪烁,几乎是同时,无闻剑便已经清啸而出,一口剑,走得凌厉,走得果断,走得干脆。 这样的剑,更像是刀,但是没有人会怀疑它是一口剑。 因为它自己就认为它是一口剑! 凤栖梧神色陡变,极速后退,在那一刹那,他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和剑名无闻贴身太近根本就是自寻死路。剑名无闻是气宗子弟,但是他却是剑宗的风骨,贴身的肉搏,快速的对招是他们的最爱,而凤鸣山庄却不是,凤鸣山庄体术双修,相辅相成,如果在那样近的距离之内,就根本难以发挥出优势,从而被带入剑名无闻的战斗节奏之内。 所以凤栖梧必须退,退了再找机会! 但是剑名无闻不想给凤栖梧这个机会,或者与其说不想,倒不如说是剑名无闻从来没有仔细地考虑过。 在他拔剑的那一刻,他想的只有一个字,那便是战!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08章 堕落的凤凰 山道上,一道紫影在迅速地后退,因为速度太快,在山道上留下了一条笔直的线。 山道上,一道清光在迅速地前进,因为速度太快,也在山道上留下了一条笔直的线。 紫影就仿佛是猎物,而那道清光则好像是一头饥渴的猎豹,全力地追逐着它的猎物。 清光侵入了紫影之中,只不过这片紫影只是一片虚假的幻象,但是清光却丝毫不在意这些,它依然老老实实地将紫影劈成了两片,就好像是一口刀劈开了竹筒一般的,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让人觉得很愉悦。 被劈成两片的紫影自然也就活不成了,便迅速地消散在了夜色中。 于是夜色中两道接在一起的光影,便仿佛是两个调皮的孩童,玩起了相互追逐的游戏。清光沿着紫影的痕迹,不断地侵蚀着紫影,而紫影则不断地向后延伸,它们各自的总长都不再变化,有消失也有产生,它们就好像有着极度的默契,在表演一幕光影的盛宴。 它们就像是要一直延伸,一直持续一样的,然而空间却是有限的,当紫影再也没有了退路的时候,清光便追逐上了紫影。 凤栖梧很震惊,他以为剑名无闻的剑势再强,也终究会有消散的时候,但是很可惜的却是,剑名无闻的剑意凝聚在了一起,没有消散,也没有衰弱,就紧紧地咬着自己,根本不会放松。 这一点很不合常理,毕竟无论怎么样的攻势,都无法抵挡空间和时间的消磨,这是最为根本的道理,谁也无法改变。 然而剑名无闻却真的就做到了,打破了常理,而且打破得理所当然。 安璐云曾经评价过剑名无闻的剑,说剑名无闻的剑,只知道向前,当它势穷却依然不曾伤到对手的那一刻,等待它的就是困顿。 如果安璐云此刻见到剑名无闻的这一道剑,大概会改变自己的看法,剑名无闻的剑,还是只有向前,不留后手,不藏锋芒。 但是它却不会势穷,在伤到对手之前,它会一直地前进,死死地咬住对手前进,不会有丝毫的放松。 这种气势,这种心念,很顽强,绝对不是只要有向前的心或者想要决死的意就可以拥有的。 也许,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道这样的剑意,因为这个世界上永远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剑名无闻。 为剑而生,为剑而狂,执着于剑,此乃剑名无闻。 剑名无闻握着无闻剑,刺破了黑夜,刺开了凤凰的光影,直接刺入了凤栖梧的眼帘。 凤栖梧退无可退,唯有停步,横剑,凤凰长鸣,凰焱燎天,一道道呈现出凤凰之态的剑气从他身边向四周迸射而出,一声声凤凰清唳响彻山谷,一片片璀璨紫花照亮了古今。 而剑名无闻却没有那般地花哨,他只是平凡地上前,手中的无闻剑也只是沉寂地舞出一片清光,那残缺的万道剑伴破开了紫色的炎柱,随着剑名无闻的步伐对凤凰穷追不舍,一步步紧逼,一点点杀意已在风中激起万千道锋芒。 凤凰紫金的羽毛在夜空中凋零飘落,一道道风刃将羽毛绞得粉碎,一道道剑光割裂了凤凰的躯体,紫金色的血液四处飞溅,凤凰发出了凄厉的长鸣。 凤栖梧嘴角溢出了鲜血,他的躯体之上也开始出现一道道伤痕,带着紫红色光泽的鲜血不断地浸出,染红了凤栖梧的躯体。 而剑名无闻则淡漠地站在凤栖梧的跟前,无闻剑插入了凤栖梧的胸膛,鲜血顺着无闻剑凹凸不平的剑身汹涌地流淌而出,仿佛根本就不会停下来。 凤栖梧的双剑擦着无闻剑递了过去,九霄剑打在了剑名无闻左肩的肩上,九歌剑洞穿了剑名无闻的右肩肩胛。 剑名无闻的左臂开始崩裂,血肉溃散,九歌剑所蕴含的巨大力量即便是剑名无闻的肉体也难以承受,只是由于剑名无闻的引导,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了自己无关紧要的左臂之上,才使得躯干不曾受创,反倒是左臂被巨大的力道直接震得血肉崩溃。 凤栖梧吐出一口血,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那就是换伤。 剑名无闻根本不会去避开他的招式,因为一避开他的招式,剑名无闻自身就会受到影响,所以剑名无闻不会躲,而他就要以此与剑名无闻换伤。 剑名无闻嘴角微微扬起,眸中精光矍铄,右手一振,头顶万道剑落,一道道剑光直接洞穿了那桀骜的凤凰,落向了凤栖梧。 血伴随着剑光在夜风中绽开为鲜花,娇艳而愤怒。 凤栖梧残缺不全的身躯缓缓地倒了下去,那只紫金的凤凰也凄厉地发出一声长鸣,蜷缩在了一起,缓缓地变成了一个紫金的蛋,蛋壳中有光在流转。 剑名无闻没有再出手,只是握着剑,站在凤栖梧的跟前,等着这只凤凰再次准备好。 “噼噼啪啪”,一阵窸窣轻微的响声在夜空中响起,那紫金的蛋壳逐渐地出现了一丝裂纹,一只金色的喙从蛋壳之下探了出来。 凤栖梧猛地站了起来,睁开了眼睛,他赤裸的躯体又完整如初,就仿佛根本没有受过伤一样。 剑名无闻笑笑看着凤栖梧,道:“每一次死亡之后状态都将恢复到最巅峰吗……原来这就是你的法则,你到底是有……多怕死?” 凤栖梧沉默了片刻,握紧了双剑,才道:“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去了,却还有心愿未完成,那样的死亡实在是太遗憾了。” “至少我不会,因为我必然是战死。而战死,就是我唯一的心愿。”剑名无闻缓缓地将手臂后移,“所以,我不怕死。” “有人有跟你说过你就是一个疯子吗?”凤栖梧平端起了双剑,道。 剑名无闻想了想,很认真地道:“很多人都认为我是疯子,但是恰恰相反的是……我认为他们也都是疯子。” “你的想法有些无聊,苍白的自辩,丝毫没有说服力。”凤栖梧说道。 “我也认为你们的想法都很无聊。”剑名无闻道,“活在这个世界上,牵挂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不敢用命去追求自己真正所渴望的东西,辛辛苦苦,劳劳碌碌,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想法里,才是真的无聊。而你们口中所挂着的责任或者义务,才更是你们苍白的自辩,于我而言毫无说服力。” 凤栖梧沉默了片刻,才有些歆羡地叹息了一声道:“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很羡慕你。” “没有人拦得住你。”剑名无闻咳出一口污血,神色却很高兴,那眉眼之中的喜色很简单,简单到只需要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在为什么而高兴。 “凤凰戴着镣铐,永远无法振翅高飞,只能在笼中起舞。”凤栖梧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随着他的话语,一道道凝聚出光泽的紫气化为两根镣铐,锁住了那紫金凤凰的双足,随着紫金凤凰的飞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淙淙悦耳。 “凤凰的火焰足以融化所有的金属,这个世界上,没有能够囚禁得住凤凰的笼子,也没有能够锁得住凤凰的镣铐。”剑名无闻深呼吸一口气,无闻剑上玄光隐隐已经开始喷薄而出,“所以,并非凤凰被囚禁了,只是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的凤凰堕落了,甘愿去吃那腐鼠,却忘了自己的高洁。” 万道剑剑光如涟漪一般泛起,万剑齐鸣,悲鸣地看着那只痛苦挣扎着的紫金凤凰。 “也许吧。”凤栖梧无奈地笑了笑,剑名无闻又给了他足够的时间积蓄剑势,但是他知道胜负已经决出了,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无谓的挣扎。 九霄剑与九歌剑齐出,怒吼声有些苍白,有些无力,全然没有了底气,就像是一头垂暮的狮子,无论如何怒吼,都不会再有野兽臣服在它的麾下。 万道剑随着无闻剑缓缓地递出,斩落在了那只凤凰身上,一道道剑无情地滑落,疲惫的凤凰眼眸里再没有了昔日的桀骜,有的只是厌倦与哀伤。 凤凰渐渐地从空中落了下来,疲惫地蜷缩在了一起,似乎放弃了最后的抵抗。 万道剑倏然便停了下来,有些无趣地消散在了空中。 无闻剑扫开了九霄剑和九歌剑,双剑划出一道轨迹,插在了软软的泥土之中,再也没有动弹,连光泽也彻底黯淡。 他的法则很强大,强大得超乎人的想象,然而却终究不是真的无敌与不死,只是每次的致命伤会治愈他的伤势罢了,他所消耗的体力,精力与真气都不会得到补充,当他的真气无法再支持这法则的时候,便是他的死期。 凤栖梧沉默了许久,才道:“你答应我的事情还没有告诉我。” 剑名无闻也抿了抿唇,才道:“她还活着。” 凤栖梧微微有些色变,还没有说话,剑名无闻就眯着眼睛看向后山,轻微地咳嗽了两声,缓缓地道:“如果那只凤凰活不过今晚,她也自然活不过今晚。” 凤栖梧微怔,默然不语。 第809章 凤凰浴血 楚风在山间跃动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凤家兄弟还不肯出手,但是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楚风的速度很快,他不想多浪费任何的时间,但是当他进入凤鸣山庄的庄园的时候,他看到了很多身影,默默地站在火光之中,剑映照着温暖的火光,泛出了一阵阵寒意。 为首的人是凤长鸣,在他身边是凤翔天。 凤长鸣的神色有些沧桑也有些憔悴,而凤翔天则是真正地仿佛老去了好几十岁一般,头发已经花白,尤其是鬓发,写满了岁月的沧桑;早些年英俊的面庞更是已布满了皱纹,眼眸有些浑浊,就好像随时要睡过去了一般,尤其是那佝偻的身形,令人莫名感到心酸。 楚风站在大殿前,看着两位,看着站在两位庄主身后的那些长老,那些弟子。 “让开。”楚风沙哑着声音道。 他不想杀人,但是他会杀人。 他手里的血也许比这里任何一个人手里的血都多,他也比这里的任何人都擅长杀人。 “曾经让我凤鸣山庄背负的耻辱,这十余年的忍辱含屈,也许你该体会一下。”凤长鸣的声音很低沉,也很阴郁,仿佛是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一般——他们与楚风之间,的确也有着深仇大恨。 他们身后的弟子长老们,有同门有长辈也有晚辈死在楚风的手里,这样的仇恨,实在太深。 楚风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握紧了木鞭,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我不想再杀人,但是你们既然要挡在我的路上……那么,请原谅我。” 楚风言讫,再也没有丝毫的迟疑,握紧了木鞭便向前冲去。 这一刻,他就是一口一往无前的剑,向前向前,除了向前,再也没有任何的方向可以进入他的眼中。 不断地有剑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的木鞭也不断地落在他人身上。 他是八阶下段的修士,而可惜的是,凤鸣山庄没有一个八阶,曾经的八阶祝允同已经消失在了历史之中。 楚风下手干脆而果断,他想要留手,想要只是剥夺这些人的战斗力。 然而此时此刻,还留在凤鸣山庄的这些人……却都抱着必死的决心,他们负伤,被震退,然后便又冲上来,瞪着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在心中念着那些他们曾经视为生命却在多年前的恩怨之中死去的名字,没有丝毫的畏惧。 楚风越来越烦躁,他的留手换来的只是这些人不断的纠缠,不断地拖延——他不能让他们这样拖延下去,哪怕是一刹那的时间……都弥足珍贵。 “啪!” 楚风咬牙,探手抓住了一名长者的头颅,随着他的指尖发力,那长者的头颅瞬间爆碎为一片的红白混合物,四处飞溅而开。 “杀!” 楚风不再留手,也容不得他留手,既然迟早要杀,既然不得不杀,那就杀吧。 哪怕是杀出一条尸骨堆积的血路,他也要继续前进。 鲜血在夜色与火光下飞迸,凌乱犹如火星,哭声与喊声,混杂着泪水与鲜血,大殿的广场之前有的只是一片晦暗的颜色。 今夜此地再没有可以涅槃重生的凤凰,有的只不过是一群肉体凡胎的凡夫俗子,在死亡,在书写自己的志气。 楚风怀着敬意夺走了他们的性命,他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人该死,又有多少人不该死,但是此刻都已经一般无二了,都成为了他身后的尸体,安静地匍匐在大地之上,沉睡在血泊之中,神态安详而宁静,就仿佛这一切真的是个梦。 楚风沿着大殿前的石阶,艰难地迈步,他浑身都是鲜血,不断地向下滴淌着,在他的身后留下了一条笔直的血河。 站在台阶上的两位老去的庄主,与几位长老,看着楚风的神色,也不曾变化,冷漠无比。 “你杀了很多人,你师傅看到了,不会喜欢的。”说话的人是柳即,他的神色也很疲惫,就像很长的时间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一般的,随时都会倒地睡过去一般的。 “也许吧,我杀了很多人,我手上的鲜血我不会视而不见,我应当背负的罪孽我也绝不会为自己开脱,而你们呢,你们直视过自己手上的鲜血吗,你们想着要承担自己的罪孽吗?”楚风看着那些庄主,那些长老,笑容有些冷冽有些嘲讽,自己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少年了,“他们本来就不是我的对手,无论来多少人也是一样,你们却让他们走在最前方来送死。我杀了他们自然有我的罪孽,而赶着他们来送死的你们,也有相同的罪孽。” 柳即轻微地咳了几声,脸色愈发地苍白,他眼眸里失去了光芒,他好恨,好恨当年没有彻底杀死这个年轻人,终于导致了今天的灾患。 这些年,他苦苦地支撑着凤鸣山庄,但是两位庄主颓废,门中精锐尽失,而凤亦舒那样的人只想着争权夺利。 他劳累了,他真的劳累不堪了。他不知道自己当初与挚友的背离是否正确,但是他知道自己失败了,自己终究还是没有能够挽救凤鸣山庄。 凤鸣山庄……在今夜将会彻底成为过去。 此时此刻,在楚风的力量面前,他发现自己曾经的谋略,真的很无力,无力到无法再动摇眼前这个人分毫。 “我不想杀人,我再说一次,不想死的,给我让开。”楚风在极力压抑着,压抑着即将在内心中爆发出的嗜杀的欲念,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血在沸腾,刚才与凤栖梧的战斗,他完全运转血魔经,使得他的心性再度受到影响,他已经快要压抑不住了。 “这里是凤鸣山庄,是我们的凤鸣山庄。”凤长鸣缓慢地上前一步,看着楚风这个年轻人道,“我们生在这里,也应当死在这里。” 楚风笑,笑得有些疲惫,更有些心酸。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懂呢?我不是来杀人的,我不是来寻仇的,我只是来带走那个小女孩本来的躯体,让她能够顺利地存活下去。为什么你们要挡在我的跟前,难道我要做的事情,会让你们如此地愤怒吗?”楚风苦笑道,他真的不想再这样杀下去了,他已经再刚才的三百步长的道路上杀了三百二十二人,再杀,他真的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那是凤鸣山庄的根本。”已经到了这样的关节,凤长鸣也没有丝毫再要隐瞒下去的意思了,他只是想和眼前这个一般有些疲惫的青年好生地谈一谈。 “从来没有哪个门派是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上的。”楚风冷笑道。 “凤鸣山庄就是,不能因为别的门派不这样做,就认为它是错的。” “她是存活着的生灵,她有完整的智慧,你们这样的行为更像是寄生。”楚风笑得满是嘲蔑,不认为它是错的,便认为它是对的吗? “大帝视我等为猪狗,我等如此对大帝又有何不可?”凤长鸣悲切地道。 “她当真杀过世人吗?我只知道,当初凤鸣山庄在紫琼郡为了找她,杀了无数的无辜。那便是修士视凡人为猪狗,那凡人便可以如此对待修士吗?你凤大庄主有一日落难,被凡人圈养,日日受尽折磨,被凡人饮血餐肉,又理所应当吗!” 楚风横眉怒目,双手紧紧握拳,额头的青筋因为愤怒而爆绽,双眼更是因为愤怒而布满了血丝。 “凤大庄主,这一切就这么理所当然吗!”楚风怒吼,声嘶力竭,他吼得自己的从胸口一直痛到小腹,剧烈的痛楚又袭上了大脑。 他吼得身形有些扭曲,形貌更是狰狞可怖,但是在眼角,却有晶莹的水光划过。 他真的不懂,不懂这些人为什么就感觉不到旁人的痛楚,不懂为什么这些人总是认为为了更多的人就该牺牲一部分无辜的人,不懂他们为什么这样理直气壮地认为这样的事情理所应当。 他真的不懂,从很多年前就不懂,现在依然不懂。 凤长鸣沉默了片刻,而后悠悠地叹了口气道:“谁又真的知道呢?” “那饮醴呢,饮醴又该死吗?”凤翔天终于缓缓地站了出来,看着楚风,很认真地问道。 楚风看着凤翔天的样貌,有些酸楚,他摇了摇头道:“我没有杀她,谁杀了她,你要问你的门人。” 凤翔天怒极反笑,神色狰狞地向前,喉头不断有低吼声发出,道:“我便无法杀你为饮醴报仇,也要让你……” “我不想废话了,抱歉。”楚风实在不想再与他们纠缠下去了,这样的纠缠谁也不知道何时才会是尽头,既然他们宁愿死,都不愿意让,那就杀吧! 木鞭前挺,剑光穿透了凤翔天的胸口,穿透了凤长鸣的胸口,一直地向前蔓延,不断地向前蔓延,轰击在了后山的山崖之上,扬起无尽的烟尘。 烟尘之中,一个落寞的身影缓缓地走出,他站在了后山禁地的洞口,沉默地停下了脚步。 叶司青也微微咬了咬唇,道:“到了,就在这里面……” 第810章 因缘 这条曲曲折折的山洞此刻在楚风的眼中已经变得和寻常的山洞无疑,而山洞自身更是已经干燥无比,所有的水分都被蒸腾得干干净净,空气之中蔓延着一股灼热的炎浪,地面更放佛是烧红的铁块一般炽热无比。 楚风沿着幽深的隧道不断地前进着,越过了他所被囚禁的禁地,穿过了那被他所打破的墙壁,进入了墙壁之后的巨大石室。 石室中所有的锁链都在颤抖碰撞,发出一阵阵颤鸣。 原本坚实的地面更是如波浪一般汹涌地起伏着,翻滚着,让人难以在其上立足,显然大地之下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挣扎。 而石室之中的那一根根整齐排列的石柱也是光华大作,一道道耀眼的赤虹在石室之内相互连接,互相支援着组成了一张大网,罩在地面之上,使得地面无论如何翻涌,却始终都不曾当真破裂。 在石室的正中央,盘坐着凤家兄弟这个老者,他左右各有两个炉鼎,不断有一缕缕氤氲的霞光从炉鼎之中飘舞而出,飞入了凤家兄弟的七窍,而凤家兄弟也配合着烟雾飘飞的节奏呼吸着,使得每一次呼入气体都能尽可能多地吸入那烟雾,从而满足自己的需求。 凤家兄弟似乎察觉到了有人的存在,他睁开了眼睛,看着楚风眯着眼笑了起来道:“小友好久不见。” “想不到你当真成帝了。”楚风握紧了拳头。 当初还未到下昆仑的时候凤家兄弟的修为便已经在九阶巅峰之中位列一流,只差一个机缘窥破天机。 他不知道凤家兄弟成帝的契机到底是什么,但是既然他已经成帝,那他更是无能为力,唯有仰仗叶司青还能有一搏之力。 凤家兄弟看着楚风咧嘴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因何而来,我也知道你杀了我的子孙和我的门徒,但是我不在意。现在你离开这里还来得及,我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你很有趣,比我所想的还要有趣。” “你就如此有信心能战胜她吗?”楚风深呼吸一口气道,虽然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借助叶司青的力量让人会觉得有些不适,但是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大帝与九阶的修士差距都不只是一片江河,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八阶的修士了。 老者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道:“也许我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我不是一个人。” “尽管你拥有融合的元神……但是你无法发挥出两个元神的力量。”楚风缓慢地说道,“嗯,看来有个该死的人果然还活着啊。”老者双眼微微一眯,他的真实身份根本难以猜测,而楚风却知晓他是两个元神融合的产物,那便必然是有知晓真相的人泄漏了这个消息——那不会是凤鸣山庄的子孙,有可能的便只有过去的两个孽徒。 陈涵死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连灰都没有剩下,所以应该不会是陈涵——那便只有那个失踪多年的祝允同了。 “不过……那又如何呢?”老者微微笑着道,“你就算带着一位大帝作为帮手,又有胜算吗?” 楚风一愣,他看向了肩头的叶司青,他发现叶司青的小脸很凝重,那种凝重与之前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这种凝重就仿佛是一只羔羊落入了虎穴之中。 “这个老头子太狡猾了,用自己的气息掩盖住了另外一个人的气息。”叶司青摇了摇头道,将小拳头握得紧紧的,显得异常的警惕。 叶司青终于明白了老者为什么要一直外放气息,那根本就不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对那个青年出手,那只是为了掩盖这里还有另外一位大帝的事实。 “哎呀,爹爹,好久不见。”一个温柔的女声带着几分调侃陡然响起,一个女子从一根石柱的背后缓慢地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一身白衣贴身剪裁得很是得体,在风中飘拂隐隐有几分仙气。 那女子的身姿很颀长,也很挺拔,红色的外衣与白色素纱的长裙将她多姿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红白之间鲜明的对比映衬着她秀美的容颜。 那女子青丝如墨披散在脑后,两道秀眉宛如是朦胧烟雨之中远处深黛色的远山,一双眼眸之中,泛着淡淡的氤氲雾气,就像是潇潇的雨帘,小巧的鼻子之下是一张有些薄的淡红色樱唇,煞是可爱。 那女子的双眼就像是有一种特别的魔力,令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心疼,心疼这个女子。 楚风双拳不由得猛地攥紧,咬紧了牙关,看着女子寒声道:“我很讨厌你这样的装束。” 星河仙子掩唇微微一笑,眼眸中故意伪装出的那分迷惘散去,只剩下了无尽的戏谑与嘲讽,她有些浑不在意地道:“怎么,难道我让你想起了我那可怜的母亲从而刺痛了你的心么?” 楚风紧握成拳的双手开始不停地颤抖,骨骼开始发出“咔咔”的响声,一根根经脉因为充血而鼓起,每一寸的肌肉更是紧绷到了极致。 “父亲,你为什么如此怨恨你的女儿我呢?”星河仙子眨巴着眼睛,只是那眼眸里的冷冽之意,却根本无需隐藏。 “垂死夺舍么。”叶司青终于从楚风的肩上跳了下来,变成了正常的大小,站在了楚风的跟前,清脆犹如银铃般的声音里充满了敌意,“我很厌恶你这样的女人,我打她,不加价。” 叶司青说着,左手手腕一翻,一片兰叶被她夹在指间,随着她手掌飞舞,虚空之中斩出了一道兰剑,直接向星河仙子身上斩落而去。 星河仙子冷笑两声,右手一挥,卷出一片星河,将那道兰剑阻隔在空中,冷冷地道:“前辈,你虽然长我一些年岁,但是你也不过才苏生几日,想要与我战,未免太猖獗了一些吧?” 叶司青没有理会星河仙子,而是看向了楚风,道:“你想不想赢,救回小凤凰?” 楚风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的迟疑。 “现在悟道,你能在我被击败之前,悟出我的桃花,我就能恢复到巅峰。如果不能,我们就只有逃跑。” 叶司青说着,缓慢地取下了头顶的花环,青丝飞扬,花环散入了空气之中,使得漫天飘落下一朵朵花瓣,伴随着芬芳的花香,零落如雨。 一朵朵花在叶司青的发间绽放,在叶司青的身后绽放,将叶司青完全地罩在了锦簇的花团之间。 那一刻,楚风的精神有些恍惚,因为他依稀看到叶司青在上一世的风采,那必然是一个能令天地变色的大帝。 “坐下,去感应我的桃花,有姐姐在,他们伤不了你。”叶司青神色冷冽地看着眼前的老者与星河仙子,说道。 楚风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坐了下来,深呼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感官完全地关闭,开始去感应那散入了自己血脉之中的桃花。 “小妹妹,姐姐还真不忍心杀你……但是你既然要与我为敌,那就怪不得我心狠了。”星河仙子右手微微一举,空间之中长河密布,星辰日月,各行其道。 叶司青冷冷一笑道:“根据我上一代的记忆,你能到今日不过是跟人做了一笔交易偷天换日,帮人守门,才换来了别人赐予你的功法和修为……所以你最好还是先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学看门狗汪汪地乱叫,因为你根本不如它们一般可爱。” 星河仙子脸色又是一变,还没有说话,叶司青就已经沉声道:“今日我要教你明白自己到底是谁!” 一片花海,遮天蔽月。 凤栖梧看着出现在天边的那一片花海,抿了抿嘴唇,低下了头然后看着对面的剑名无闻道:“所以你说的是真的?” “你不信我也没法证明。”剑名无闻微微耸了耸肩道。 凤栖梧瞑目道:“可以告诉我所有的经过吗?” “不先去看看凤鸣山庄之中发生了什么吗?”剑名无闻并没有正面回答凤栖梧的问题。 凤栖梧慢慢地摇了摇头道:“已经用不上我了。” “你倒是很自信啊。”剑名无闻微微摇了摇头道,“不过可惜的是不管那边今晚怎么样,今晚都会是凤鸣山庄的最后辉煌……” 凤栖梧神色一变,冷声道:“你在恐吓我?” 剑名无闻微微耸肩,撇嘴道:“你离开神殿的时候,也见到那个人了吧?” 凤栖梧神色微微有些阴沉,不说话。 “他给你的任务是什么呢?”剑名无闻继续问道。 凤栖梧冷笑道:“难道你也是会屈服于人的人么?”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剑名无闻并不理会凤栖梧的讽刺,“你想知道我的任务是什么吗?” 凤栖梧皱了皱眉,才道:“凤。” 他并不知道凤的存在,但是剑名无闻既然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那必然与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面对两位大帝还能毫无悬念地取得胜利,凤栖梧所能联想的便是凤要来了。 “是啊,那位小少爷。”剑名无闻耸了耸肩,“那位小少爷现在还在觉醒之中,不过等他醒来……就会来到这里。” “那与饮醴有什么关系?”凤栖梧毫不在意这个消息。 “十年前凤鸣山庄围剿楚风的时候,我本来想去凑个热闹,但是到晚了没有赶上,不过我捡到了一个女孩。”剑名无闻微微笑道,“一个头都斩了却还从地下爬了出来长出了新脑袋的女孩。” “她就是你的妹妹凤饮醴,她靠着体内的凰血活了下来——不过她的伤势太重,所以到现在都还依靠着那滴凰血续命,如果那只凰不能顺利涅槃进入新的轮回,饮醴体内的凰血也会随之枯萎,她也会随之死亡。”剑名无闻慢慢说道。 “那与你有什么关系?”凤栖梧眼眸中闪过了一丝迟疑。 剑名无闻突然咧嘴笑了起来:“因为那是我爱妻啊。” 第811章 长生 “你到底是谁!”星河仙子厉声呵斥,看着叶司青的神情之中甚至多了几分惊恐。 那个古老的秘密怎么会被这样一个弱小的人知晓? 星河仙子没有来得及思考太多,叶司青便已经驾驭着花海攻了上来。 星河仙子张开了一片浩瀚的宇宙,那不过是真正宇宙的一角,但是却已经足够放下成千上万的海洋,然而只是一片花瓣落入了那宇宙的一角之中时,这宇宙的一角便再也承担不起,所有的星体都崩溃了,连空间也随之瓦解,只剩下了那一片花瓣继续轻盈地下落。 星河仙子张开了曾经被林颦执在手中的油纸伞,那把真正名为星罗伞的油纸伞。 星罗伞上的星图绽放出了光芒,随着他缓缓地转动星罗伞,那淡淡的星辉便也洒落在了空气之中,一点点一滴滴,也如雨点一般的,与那不断零落下来的花瓣夹杂在了一起,时而那星辉落在花瓣上犹如露珠一般晶莹璀璨,顺着花瓣柔美的曲美微微滚动着,倒映出一个世界;时而花瓣落在星辉上,将本就细碎的星辉砸得粉碎,向四面八方溅射开,于是一点光辉变成了无数点光辉,使得空气都变得迷蒙起来。 这把伞旋转出的星辉与那飘落的无数花瓣仿佛有着默契与配合一般地,与其说像是在交锋,倒不如说在合力地编织着一个凄迷美丽的幻象,一个令人沉醉其间流连忘返的幻象。 “那把伞不属于你。”叶司青有些气恼地道,“即便它的主人已经逝去,它也不是你这样的人可以随意地动的!” 星河仙子冷笑一声,转动着星罗伞,道:“伞已经选择了我,你即便再不甘又能如何?难道你还能让伞选择你吗?” 叶司青报以冷笑道:“那可不好说。” 叶司青说着,细长的柳眉一挑道:“星罗,给我回来,不要玷污了阿罗的威名!” 星河仙子的嘴角扬起一丝嘲讽般的冷冽,但是这笑容迅速地僵硬在了嘴角,因为那星罗伞上传来了反抗的力道,排斥着星河仙子的真气,就好像真的要从星河仙子的手里挣脱而出,落入到叶司青的手里一般。 星河仙子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可怕,她当真想不到,这把陪伴了她三万年的伞,会在一个小女孩的跟前反抗她的意志! 这个叶司青,她凭什么一句话就能让星罗伞背叛自己,她到底凭什么! 星河仙子握紧了星罗伞,星罗伞终究也只是大帝的法器,没有人供给真气,它自然也无法与大帝对抗。 但是星河仙子却再也旋转不出那一片星辉,星罗伞在她的手里就仿佛成为了一把破伞,再没有了丝毫的效用。 星河仙子充满了气恼,充满了愤怒,她万分不解局面为什么会发展到这样的状况。 但是她没有时间去在意这些细节了,她剑指一挥,一道星坠虹芒尖啸着从她身边呼啸而出,继而是密集如雨的一颗颗流星,裹挟着炽热而变得通红的空气,拖曳着浓烟滚滚的焰尾,将那轻柔飘落的一瓣瓣花瓣直接灼烧成为了灰烬,继续地向前冲击,目标直指叶司青。 “你对星罗伞做了手脚又能如何!”星河仙子双眼一瞪,凶光毕露,她此刻对叶司青只有无尽的恼恨,她比之前还想要杀了这个娇小的女孩,这个知道太多秘密的女孩! 叶司青银牙一咬,一跺脚,道:“就凭你这种垃圾也想要用阿罗的遗物和功法,这是对阿罗的侮辱!” 叶司青虽然口中叫嚣,但是对策却丝毫不敢怠慢,甚至有些捉襟见肘,有细微的汗珠不断地从她的额头渗出,毕竟她现在也处于残缺不全的状态,若是她在全盛之中,又哪里会畏惧眼前这两个人? 叶司青手指灵活地舞动,蔷薇陡然从她身边的百花丛中探出,一朵朵蔷薇瞬间便盛开出一片花墙,藤蔓交织缠绕,组成了一张密不透风藤蔓的网。 那一道道陨落的群星砸落在叶司青的蔷薇花上,将蔷薇花也灼烤得开始枯萎凋零,藤蔓也渐渐萎缩失去了弹性。 一片蔷薇的墙壁凋零了,然而还有无穷无尽的蔷薇在盛开,还有无穷无尽的藤蔓在缠绕,无论那密集的星雨如何轰击,那一片蔷薇的花墙岿然不动,就好像是这世上最为坚强的盾牌。 老者“呵呵”地一笑,紫色的火焰贴着他的皮肤迅速地蹿了起来,一条条火红的纹路从他的袖口里、领口里蔓延了出来,爬满了他的手背和他的面庞。他的身后浮现出一只凤凰的虚影——与其说是凤凰,倒不如说是有着凤凰的躯体的雄鹰,目光锐利之中透露着寒芒,就好像是在巡视着猎场,寻找着猎物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老者右手中指和食指并拢,随意地挥出一指,便听闻凤凰清唳,一道拇指粗细的紫光破穿了星河仙子的星河,直接攻在了叶司青的蔷薇花墙之上。 蔷薇花墙连反应都没有来得及就被那道紫光破出了一个缺口,然而这道紫光却也没有击中叶司青。 叶司青的跟前浮现出了一片翠绿的叶子,晶莹如玉,表面不断有一缕缕朦胧的雾气散出。 “嗯?”星河仙子和老者齐齐发出诧异的声响,但是双方都来不及多想便径直采取了相应的对策。 叶司青修长的双腿陡然盘错,莹白的小脚在瞬间变化为虬结的树根,伴随着一阵叶片的簌簌声响,无数的绿叶从她的背后虚空中探了出来,每一片都是晶莹如玉,带着朦胧雾气,在一瞬之间便犹如箭羽一般射出。 “太古异种!”星河仙子终究是三万年前的人物,一见叶司青的腿部变化与那一片片叶片,顿时便先于老者认出了叶司青的真身。 叶司青的真身是一种存在于传说之中的植物。 星河仙子不确认叶司青又是否是纯血的那一株植物,又到底生活在哪个年代。 但是她确信她所看到的叶片不会有错,因为只有这一种植物的叶片是这般的模样。 这种植物不是花,不是草,也不是树,但是同时也是花,是草,是树。 任何植物的形态它都能具有,它也能具有任何植物的特性。 然而它真正出名的还是它自身的特性。 它的名字叫做长生,它的特性也自然是长生。 曾经有一个凡人不知道究竟怎么一回事服用过长生,也不知道到底用了多少的剂量,因为长生以其他植株的形态显现着,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甚至就连他服用的植株是长生也只是后来的推测。 这个凡人最后一共活了四百三十二岁。 但是这个凡人之所以会死却并非是因为苍老,实际上他四百三十二岁的时候,还是与一个青年一般健壮。 这个凡人实在承受不住岁月的折磨,亲人的离去,和凡人对他的排斥孤立,更受不了修士对他永无休止地取血食肉想要得到长生的药效,选择了自杀。 很多人曾经有幸见过长生,但是只是偶然,或者是惊鸿一瞥,长生实在太特殊了,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谁也不会来得及去采摘长生,因为长生会逃跑,沿着地脉瞬息之间便是数千里,谁也追不上。 在很久之前,就再也没有人见到过长生,而长生就此成为了只在典籍中记载的上古传说级别的生物之一。 长生作为能够满足众生需求的欲望的一种生物,哪怕经历了无数的岁月变迁,很多比它更神秘更强大的生物都被逐渐遗忘,但是却依然被记载在典籍中,尽管谁也没有见过——不过谁又不想吃一口长生,就能从此长生呢? 星河仙子曾经也以为长生只是一种极其夸张的记载而已,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 但是现在,她见到了如玉般朦胧的绿叶,和古书中记载的长生的叶子一模一样。 而这种叶子,从来不曾在其他的植物中被见到过。 所以,她断定眼前的这个少女就是长生。 一株修炼得道,得证大帝的长生。 她眼睛有些发光,眼眸中充满了贪婪和渴望。 老者不知道长生是什么,因为他不曾见到过那样的典籍。 但是他从星河仙子的眼眸里看出了几分意味,配合这个名字,他终于知晓,眼前的这个大帝大概可以入药。 这样的眼神在叶司青的记忆里实在是太多了,她冷笑两声道:“呵呵,想吃姐姐,你们想得太多了。” 叶司青双臂一振,更有无数的碧玉叶片化为流星光雨,发出一阵阵嘈嘈切切的声响,遮天蔽日,洞穿虚空,根本难以阻挡。 星河仙子将一颗颗星辰在指间旋转,抵挡着一片片破空而来的绿叶,星辰与绿叶同时崩碎,飞散为漫天碎片,散入了虚空之中。 而老者身后凤凰清唳,紫炎流转,将一片片绿叶灼烧殆尽,保护着老者不受到伤害。 星河仙子还欲出手,老者神色却不由一变,道:“你使诈!” 叶司青俏皮地一笑,道:“姐姐就使诈,有本事你来打姐姐呀!蠢货!” 给读者的话: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第一卷,提起过这个名字哦~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12章 终于回来的一个人 星河仙子看着老者,神色有些犹疑,似乎不知道老者此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星河仙子又是何等聪慧人物,目光微微移动,见到了叶司青化为了根系紧紧扎入了大地之下的双足,脸色也顿时一变。 叶司青眯着眼笑了起来,哪怕她才重生不过区区的十余日,自己并没有经历过什么战斗,但是她在战斗的时候有太多的经验可以吸取,由此而来的独到的眼力更让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从来不是战斗,战斗只是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如果还有别的什么手段能够达到这个目的的话,为什么一定要采取战斗呢? 叶司青当然更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 她要楚风去悟道,去结出桃花,只是她转移二人注意力的一种方式,去逼二人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进攻自己之上,放在迅速地攻破自己身上,从而忽略在战斗中的一些细节。 比如她为什么要显出根系扎入土中——那嫩绿的叶片本就伴她而生,她想要显现出这其中的任何一片叶片,都无比地简单,可以说是易如反掌,没有任何必要非要显出自己的根系,更没有必要暴露自己的身份,给自己招惹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她之所以要显露出自己的根系,是因为她的一种天赋,那就是长生与地脉之间的联系。 长生这种诡异的植物本来就是在地脉之中孕育而生的,就算大阵能够隔绝常人对地脉的感应,但是她作为大帝,这种阵法对她的效用本就远不如对常人,加之她显化根系,插入土壤之中,方圆百里之内的地脉具体状况,在瞬间便被她所得知。 长生可以随着地脉瞬息远遁数千里,她的根系自然也随着地脉遍布每一个角落,她想要调节地脉,更是轻而易举。 长生的天赋就是调节地脉,这也是长生诞生的职责。 地脉改变流向对于大地之上的生物来说在数月之间都难以见到具体的效果,但是对于凭借地脉而建立的阵法来说,却是立竿见影。 如果让叶司青完成对地脉的调节的话,失去了地脉供给,那个镇压着山下凰的躯体的阵法便再也没有凭借,崩溃是迟早的失去。 而操纵着这个阵法的老者自然第一时间感知到阵法的崩溃,所以才能抢先一步明白过来。 “该死!”老者怒骂一声,话语都还未落,石室之中所有的石柱同时崩裂,一个个古老神秘的符文全部溃散,巨大的裂缝开始沿着山体迅速地扩张蔓延,地面起伏的程度更是宛若飓风席卷的海面,地面中心的一点不断地向上拔起,带动着四周的地面也不断地隆起成为了丘陵。 “镇压!”老者大喊一声,想要招呼着星河仙子与他联手镇压那逐渐破解封印的凰,但是叶司青又怎么会让他们如愿以偿。 “一岁枯荣!”叶司青依然不曾将双足变回来,她扎根于地脉之上,才能发挥出自己的全力,哪怕只不过是全盛时期的一成,但是也足以在短时间内与一位才登入大帝之境的大帝与一位不久前才勉强恢复到大帝境界的大帝进行短时间的周旋。 伴随着叶司青的娇喝,一条条柳条带着一片片细长的柳叶不断地向前尖啸蔓延,青青的柳色令人心旷神怡,然而转瞬之间却整个叶片都变得金光灿灿,带着一股秋风萧瑟肃杀之意,向前袭杀而去,目标直指二人之中最为脆弱的老者。 那个老者本来没有资格登入大帝的境界,只是因为他不断地吃凰肉,饮凰血,甚至不惜用凰炎灼烧自己的元神,将两股衰微的元神融合成为一个强大的元神,才苟活到了今日,最后依靠三极碑的一点刺激,才终于等到了这个时机登临大帝。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只不过刚刚登临大帝而已,脆弱不堪。 这才是他为什么要镇压住凰,因为登临大帝之后,他不必再像之前一样对凰血和凰肉充满了忌惮,他可以更为贪婪地吞噬凰血凰肉,吞噬那天地之间原初的神禽的血肉,吸收其中的精华,从而巩固他的境界,并且得到提升。 而星河仙子只不过是本身寿命即将衰竭而已,只是需要这些凰血凰肉来延续她的寿命而已,在修为的需求上远远不如老者来得迫切,成效也远远不如老者。 所以叶司青才直接以两人中最为脆弱的对象下手,根本就不愿意给对手一点机会,只要凰的本体能够响应元神的号召,破开封印离开,那这次的行动就是完胜,至于到底能否战胜对手,根本就无关紧要! 老者勃然大怒,紫炎凝剑,斩出一道磅礴剑气,将那一根根金光的柳条尽数斩断,大声道:“迅速联手攻杀此人,再镇压!” 老者思路也异常清晰,知道如果不想击退叶司青,自己想要和星河仙子联手镇压凰的躯体,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所以只有先行将叶司青击退,再继续行动! 星河仙子聪慧,又哪里需要老者提醒,老者尚未开口,她便也以真气凝一道星河之剑,破开万里重霄,轰然落下。 叶司青冷哼一声,左掌探出,掌间花开枯荣,就仿佛是岁月之力,将那道星河之剑挡在跟前三寸之地,随着星河之剑艰难前进,将那剑锋一点点地磨碎为无数璀璨的粉尘随风飘落。 然而此时老者的紫炎剑也已经斩破了重重柳枝,以万钧之势到了叶司青的跟前,叶司青身躯微微一侧,右臂竖起,显化成为了固结宛若金石一般的树枝,与那道紫炎剑铿然交接,火星四溅,真气激荡。 星河剑缓慢地压逼而近,寸寸紧逼,那在叶司青掌间缭绕星河剑飞舞的枯荣之花也渐渐地开始碎裂,裂痕布满了它的花瓣。 而紫炎剑也焰光缭绕,一寸寸地切入了那固结的树枝之中。 叶司青咬紧了牙关,一口银牙被咬得“咯咯”地作响,牙龈也渐渐地浸出了血来。 以一敌二,本来就毫无胜算,她所能做的事情,也只不过是尽量地拖延时间,但是两个对手却也知道事情紧要,所以也将功法催发到了极致,根本就不管功法对他们身体所造成的损伤。 反正一旦失败,也寿数无多,倒还不如就此舍命一搏! 老者面容狰狞,那紫色的凤凰凶狂地啼鸣,一点点暗黑色的焰光从凤凰的体表之下浸透而出,顿时将那紫金的凤凰染得一片晦暗,眼眸里更是只有无尽的杀意,再没有一丝一毫人间的感想。 紫炎剑焰光“砰”一声陡然暴涨出数倍,剑锋之上更是一道寒光流转,“噗”一声便将那树枝陡然切断,猛地滑向了叶司青的胸前! 叶司青神色骤变,想要躲闪但是奈何脚下扎入大地的根系限制了她的活动范围,使得她根本无法闪避! 既然无法闪避,那便只有不避! 叶司青胸前迅速地被一片片朦胧的绿叶所覆盖,左手之间的枯荣之花也终于被那星河剑上的宇宙星辰之力完全震碎,浩瀚犹如长河一道星河直接贯穿了叶司青的左臂,紧贴着叶司青的骨骼蔓延,随着星河仙子震动手臂,顿时将叶司青的左臂完全震碎,崩飞为漫天的血肉。 叶司青血肉横飞,然而空气之中却并无血腥之气,反倒是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瞬时便弥散了开来。 这股香气很诱人,在出现的那一刹那,不管是老者还是星河仙子,亦或是还在叶司青保护之下悟道的楚风都同时咽下了一口唾沫。 老者和星河仙子的眼睛都是一亮,他们终于想起眼前的这个大帝同时还是那株名为长生的神药,她的药性之强,对于寿数的补充,甚至还在他们难以完全掌控的凰肉凰血之上。 他们眼眸中贪婪的光芒愈发强盛,然而就在此刻,一道血光却又在洞窟之中亮起。 叶司青崩碎的血肉在瞬间汇聚成河,疯狂地涌入了楚风的体内,震得楚风的躯体不断地爆裂,血肉横飞。 但是楚风却仿佛根本不曾察觉一般,依然疯狂地吸纳着这股血气,强行融入了自己的身躯之中。 老者和星河仙子微微色变,他们又察觉到了一股极其不祥的气息,尽管这股气息并不强烈,也只是源自于楚风,但是那样极强的不祥之感,却让人感到莫名的难受。 叶司青也感受到了,她早就感受到了。 在山道上楚风与凤栖梧激战的时候,她就感受到了这股气息。 那个时候她用气息帮楚风压制着这祸患,她原本想的便是等此事结束之后再协助楚风解决这个后患,但是却没有想到,在她无暇分心的时候这个隐藏的祸患终究还是爆发了。 而诱因,是自己的血肉。 楚风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血红色的眼睛,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残留的鲜血。 然后他看了看自己的身躯,发出了一阵放肆的笑声道:“我终于回来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13章 恭候多时 楚风站起了身,随意地握了握拳,看了看自己的手,看着在自己跟前僵持着的叶司青、星河仙子和老者,眯起了眼睛。 他的眼睛里有一丝锋芒闪过,然后他戏谑地笑道:“你们继续,我只是路过的。” 他微微向后退了半步,却仿佛根本就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叶司青咬了咬牙,看着楚风,神情有些懊恼,心想你怎么这么容易就被血气占据了头脑,你还欠我的桃花没有还我。 星河仙子也很谨慎,哪怕对方身上没有太过强烈的气息,但是那危险的感觉,却一点也不假。 楚风耸了耸肩,眯着眼睛笑道:“不要这么充满了敌意,我对你们之间的争斗并没有什么兴趣。” 叶司青微微冷笑两声,再生而出的雪白的藕臂在空气中如荧光般闪烁着,她身周百花怒放,道:“你说得再好听也是很想要那凤凰的血肉吧?” 楚风沉默了片刻,然后眯着眼睛笑道:“哎呀,被发现了,我的确急需凤凰的血肉……不过眼前有一株长生,虽然看你们的样子是不准备让我坐收渔利了,不过我们三个人均分长生和凤凰血肉,也是极好的。” 叶司青面色微变,哪怕这缕残魂也不过刚刚夺取了楚风的身躯,但是他居然能够将自己的残魂注入功法之中,只怕生前也是一位极其可怖的人物,现下的实力只怕也不会逊色于自己。 以一敌二,她本便就已经不支,这人物再参战,她若是死战不退的话,想必不过多时便会被三人击毙,自身沦为大补之药被这些人摄取。 叶司青微微握紧了拳头,咬了咬牙。 “所以你现在走,还有机会。”楚风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不过你不想走吧?一旦我完全占据了这具身躯,你最重要的那道道则就再也拿不回去了,你就自然也再也无法复原,记不清很多的事情,实力也永远达不到当年啊。” 叶司青微微一怔,听此人的口气,仿佛是对自己有所了解一般的,也不知这种了解究竟是来自于何处——她虽然残留着上一代的许多记忆,然而记忆的清晰程度却随着时间的间隔而不断变得模糊,上一代之前的记忆,更是虚无缥缈,所以她根本无法回想起这个人到底是谁。 她只知道她若是此时逃生,想要走的确也无人拦得住,但是也正如这个楚风所说,她的道则只怕此生也无法补全,也就无法找回真正的自己,永远像现在这般。 叶司青银牙紧咬道:“那只凰交给你们了,我不跟你们争,但是他……要交给我。” 叶司青其实自己所提的建议没有丝毫的诱惑力,因为一只凰两个人分自然比凰加上她这株长生三个人少上许多,但是她还是不肯放弃。 她必须将自己补充完整,她记得自己仿佛还有什么事情要去做,如果无法得到自己的桃花,那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又该怎么去做。 “看来你心意已决,既然如此……那便多谢赠药之恩了。”楚风冷笑,一柄血刀已然在手,铿然斩出,无论在叶司青还是在老者亦或是星河仙子的眼中,那都只不过是一道淡然的虚影,微微有些泛红。 但是紧随着而来,便是冷彻骨髓的寒意,一道血影横扫石室之内,顿时将整座山体完全地炸裂而开,这道虚影便渐渐地消散了。 所有人都有些愣,愣愣地看着四周。 只有叶司青看向了自己的脚下。 一条血线缓慢地出现在了她显化为根系的双足之上,而后便在刹那之间喷射出无尽的鲜血,化为一条条血龙被楚风深吸入肺腑之中。 楚风的神色很满足,满足得就像是一个贪食之人终于吃到心仪已久的美食一般。 叶司青的双足在迅速地干枯萎缩,伴随着叶司青一声强行忍耐的冷哼,陡然崩碎为一片枯萎的树皮。 冷汗同时从老者和星河仙子的鬓角涔涔而下,如果方才叶司青当真离开了,只怕这一刀斩的是他们。 但是即便这一刀没有斩落在他们的身上,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重新斩落。 叶司青艰难地再生出有些畸形的双足,她已经无法显化出根系扎入地脉之中,现在的她根本就没有丝毫可以逃生的余地了。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楚风,不知道为什么分明是刚刚夺取的身躯,却能发挥出如此强大的力量,这还只是一道残魂而已! 眼前的这个人,在被迫如此做之前到底是怎样的怪物啊,竟然还能恐怖到这样的程度! 楚风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满是惬意地道:“真是一具好身躯啊,多少大帝的馈赠洗练而出的完美肉体,莫名功法开辟了所有的经脉,乙辛长舒的秘典嫁衣,他却从来不曾好好地利用过……呵,真是暴殄天物啊。” 楚风再次握紧了血刀,道:“你们去镇压住那凤凰的身躯,我来炼化这株长生。” 星河仙子和老者有些惶惧,却听得楚风继续道:“不必那么惶恐,我才回到这个世上不久,需要一些人手,你们臣服于我,自然能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 星河仙子和老者也没有更多的选择,无论是怎样的聪慧,在这样悬殊的实力差距之下,早就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作用。 现在,只有听命行事,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更何况臣服于这样的强者,根本就不会让人觉得屈辱。 “你看,我给你逃跑的机会,现在后悔已经迟了。”楚风笑了笑,看着叶司青,轻声道,“每个人总是不懂得满足,总是奢求更多的东西,所以错过了很多机会。我过去认识的人如此,现在的人,也如此,这是让人怎样地感到不幸和悲哀啊。” 楚风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大袖一挥,一道道血光从地面之下涌出,化为了一座牢笼,将叶司青禁锢在其中。 一道道细微而不可见的血光在牢笼之中纵横,将叶司青身周的百花全部在瞬间洞穿击为光屑,而后便贯穿了叶司青的周身躯体,将叶司青悬在了空中,使得叶司青痛苦得战栗起来。 “这个世上服用过长生的人少之又少,所以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服用长生,所以尽管很多人都在无意之间服用了长生,却得不到长生的药效。”楚风微微笑着,那一条条细微的血线在囚牢中缓慢地周转,使得叶司青的血与肉一点点分崩离析,筋骨更是一点点地从其中剥离而出。 “可是不幸的是,我曾经服用过长生,所以我知道你们这一族的特点。只要将你们一点点分裂开,血归血,肉归肉,筋归筋,骨归骨,你们便再也无法重生了。而那强大无比却因为中和在一起而无法表现出的药效便也随之被提取出来了。” 楚风缓慢地说道,从叶司青的皮肉之中强行拉扯出了一条晶莹润白的骨骼。 “啊——!”叶司青再也忍耐不住,痛苦地叫出了声来。 她本来就是残缺的,所以太容易被找到下手的口,就仿佛是一个有裂纹的铁球,哪怕再牢固,沿着这裂纹不断地加力,根本不需要花费太大的力气,就可以把这枚铁球掰裂而开。 “嗯,让我猜猜你到底活过了多少的岁月,在我上次见到你之前,你到底还有过多少故事。”楚风露出了一副沉醉的神色,左手微张操控着那血线将那骨骼一点点强行抽出,右手轻轻敲着自己的额头,一边疯狂地嗅着空气中的药香,一边露出沉思的神色。 “十万年?”楚风话音刚刚出口,便又被自己迅速否决,“不对不对,那只是你的第一层的药香……你的药香层数实在太多了,你到底活过了多少个轮回,连你自己都记不清了吧?” 叶司青强行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呻吟出声来,哪怕她是大帝,她面对比自己强大这么多人的时候,依然无比地无助,那强烈的痛楚也根本就不是可以轻易抵挡的。 那一条条在自己身体里做着切割的血线更是残忍地折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使得痛楚被放大了无数倍。虽然她忍住了呻吟,但是身躯却依然不断地战栗着,无法违抗最真实的反应。 “你和我曾经所遇到的那些长生不一样,你是唯一成帝的长生……啊……真难猜……”楚风捂住了额头,露出了痛苦的神色,然而眼眸里却充满了冷酷的笑意,“不过这些都并不重要对吗,你的药效足够我恢复元气了……” “不,也许不能够。”一个冷漠的男声陡然响起,一个男子踏着夜风缓慢地走来。深红色的披风在夜风中张扬地抖开,在火光的照耀下异常耀眼。 男子看起来很年轻,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肌肤有些病态的苍白,却又有着一种美玉所独有的光泽,隐约可以见到其皮肤下不断跳跃的青筋。与男人病态白的肌肤成反比的是他鲜红的唇,红得仿佛是出嫁的新娘,涂了一层厚厚的口红——或者更形象一些,更像是涂抹的鲜血。 男子的五官很秀气,很清丽,像是女人,却比女人还要精致,还要美丽。 他那双棕色的眼眸里盈盈的全是情意,便是男人被这眼神瞥上一眼,也不得不骨头酥软,浑身发烫。 楚风看着迎面走来的男子,微微愣了愣,而后朗声大笑了起来,道:“想不到会是你来迎接我的回归啊,杨文钦。” 第814章 顽石 杨文钦究竟是谁早已没有多少人知晓了,星河仙子不知晓,那老者自然也不知晓。 但是很显然,他不会是一个弱者。 只是再厉害的人物,都敌不过岁月的流逝,被世人遗忘在了尘埃之中。 然而今天,他却又一次出现在了时代的前沿之中,他走到了最前方,似乎要重新绽放出他的光辉。 “看来你果然很恨我。”楚风咧着嘴笑了起来。 杨文钦沉默不语,那满是风情的眸子里换上了两口寒冷彻骨的钢刀,他缓慢地说道:“我不恨你,我只是想杀了你。” 楚风挑了挑眉,道:“想要杀死我,又怎么会不恨我。” 杨文钦冷漠地道:“想要杀人而已,需要什么理由。” “嗯?”楚风眼眸里流露出几分诧异,继而戏谑地笑了起来,道,“我记得有人曾经自诩要维护世间的秩序,不曾想,到最后也泯然众人。” “我不想跟你说这么多废话。”杨文钦猛地握拳,也是一口血刀在手,锋刃之上寒光流转,顿时将那无数的血线尽数斩断,剩余的刀锋上的寒芒落向了星河仙子和老者。 不管是星河仙子还是老者都没有想到局面的发展会如此迅速地变化,对于那落来的刀锋,他们感觉到了恐惧,因为那不是他们所能匹敌的存在。 如果把大帝也比作人的一生的话,那他们一个是刚刚诞生的孩子,另一个则是病入膏肓的垂死者。 “你看我就不喜欢杀人。”楚风咧嘴笑了起来,微微抬手,手臂一振将那道锋芒抵挡而住,让星河仙子和老者同时长出了一口气,“杀人真不好。” 杨文钦嘴角微微抽搐着,缓缓地举起了刀锋,不想再说话。 “说真的,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楚风身后缓慢地浮现出魔影,血发张扬,双眸里有惊天的战意。 杨文钦没有回话。 楚风细细地想了想,然后他终于想起了什么一样地道:“让我想一想,是你把我这段不灭的印记植入了他的体内对不对?你还留下了一个观测的印记,一旦我苏醒,你自然就会在第一时间知道……” “啧啧啧,当年自诩为正义的杨文钦竟然拿无辜的人作为了自己报仇的工具,想想真是可悲。”楚风笑着舔了舔微微有些发干的嘴唇,“不过嘛,我也不是不可以理解,毕竟有的人将自己的挚友残杀,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碎裂成无数的碎片,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杨文钦握刀的手青筋猛地跃起,他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而后他冷冰冰地道:“你今日,必死在这里。” “死?”楚风放肆地大笑了起来,“要连这具躯体一起斩杀么,你要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他,你要知道,他很有可能是那昙花一现的十世轮回之力。现在就在这里将他斩杀,多少以他为棋的人会将你视为仇雠?你有这样的勇气吗?” 杨文钦微微瞑目不说话。 “不,你没有。你是一个懦夫,一如当年,眼中所见到的只有无尽的绝望……”楚风眉飞色舞地说道,仿佛在讲一个极其精彩的故事。 “我真的很讨厌你的话这么多。”杨文钦缓慢地开口,声音沙哑而厚重,而后他手里的那口血刀缓慢地向前递出,“我给了你足够的时间恢复元气,现在已经足够了。” “恃强凌弱这样的事情还做得理直气壮吗?”楚风咧嘴笑道,而后他又“咯咯”地笑了起来,神色却渐渐地变得凝重起来,“至少现在我们终于一模一样了。” 楚风咧嘴大笑,猛地挥刀,一道血光直接向天空冲起,刺入了云海的深处,随着他将血刀挥舞,天空仿佛崩裂了一般出现了无数的血色裂痕,向四面八方蔓延着。从那些血色的裂痕之中,一片片如烟霞一般的血光洒了下来,绮丽万分,然而却又充满了妖异之气。 杨文钦冷漠地挥刀,向天空斩去。 他的动作和楚风几乎一模一样,但是目标却完全不一样。 他的目标是楚风手里那口血刀,两口血刀轰然对撞,“当”一声轰鸣,一圈血色的真气冲击波便在瞬息之间扩散去上百里,将所有的云都涤荡得干干净净。便是一些高耸的山峰也没有能够从冲击之中逃脱,被悄无声息地削去了山顶,断面平整得犹如镜面,甚至比镜面还要光洁。 几乎互为镜像一般地,杨文钦和楚风同时怒吼,左手之中握住了一个血色的大钟,而后便将那鲜血所凝聚而成的钟向对方身上拍去。 两掌在夜空下轰然对接,两口血钟更是剧烈地碰撞着,钟声在百里之内不断地回荡着,响成了一片,根本分不清哪一声来自于哪一口钟,又是何时发出的。 尽管钟声连绵不绝,但是对撞的劲气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泄漏,所有的劲气都被他们聚集在了手中,那狭小的范围内,巨大的能量在不断地产生爆炸,将两位大帝的手掌血肉都不断地炸得碎裂而开,血肉横飞。 叶司青艰难地运气疗伤,没有了与地脉之间的联系,她的疗伤比以往艰难了无数倍,因为她不是寻常的生命体,她是长生,她的伤势没有地脉,想要治愈,就需要比以往付出十倍乃至更多的努力。 叶司青愈合地极其缓慢,她也一直关注着楚风与杨文钦之间的战斗。 她不知道占据楚风身体的人是谁,但是她的记忆里有杨文钦这个名字,虽然记不清他到底是哪个时代的人物,但是叶司青知道他是曾经的执法者,因为对世界的绝望而亲手导致了一场浩劫。 那是她知道的全部,因为她上一世并未参与此事,她也只是听说而已。 但是比起这来,她更关心的是楚风的身体。 楚风的身体再完美也只是在八阶的水平上,若是继续这样战下去,楚风的身体迟早会崩溃。 她紧紧咬牙,奋力地催动着自己的真气,想要更快地修复自己的伤势从而投入战斗之中。 这场战斗绝对不能拖延得太久,太久就是失败,不但无法让凰得到解脱,还会赔上楚风,赔上她完善自己的契机。 叶司青在快速地努力着,而星河仙子和老者也联手控制住了局面,将那已经隆起的地面缓慢地镇压了回去。 然而,这个时候,叶司青的声音却又陡然响起:“镇压凰的阵法,困锁凰的锁链,不是你们能够用出来的吧。” 能够困锁着凰的真身的锁链,自然不会是寻常的锁链。 而且这锁链已经困锁了凰很多年了,那个时候老者都尚且不曾成帝,他又有什么资格能够祭炼出这样的锁链。 相同的还有那阵法也是,极其古老的阵法,在叶司青所拥有的记忆里早已失传的阵法之一,会出现在这里,怎么想都实在是太可疑了。 老者当然知道这锁链和阵法的来历,来自于一个他或者他们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那个人交给了他锁链和阵法,将凰的功法抽离给了他们兄弟二人,将还在涅槃之中的凰就此镇锁千年。 老者一直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什么用心,但是已经过去了将近千年的岁月,他也不怎么在乎这些事情了。 如果那个人要来的话,他迟早会来,如果那个人只是想借自己的手完成这一切的话,那自己又何必患得患失。 所以老者没有去理会叶司青,他继续专注地与星河仙子联手镇压着凰。 哪怕凰是大帝,此刻没有神识主导的凰,却只不过是只有蛮力的野兽,只有蛮力的野兽很难会是拥有智慧的人的敌手。 老者微微扬起了唇。 在更远处一些的梧桐山上。 梧桐山上所有的一切都被激荡的真气毁掉了,无论是草庐还是瀑布,还是那座寒潭,都已经在适才两刀的交锋中化为了灰烬。 但是有一个东西留了下来。 那是一块顽石,表面有些平整,可以坐人。 陈涵曾经在这上面坐而观鱼,常常一坐就是一整日。 珊瑚在这块顽石上感受到了微微的暖意,她在这里悟道破境。 这块石头分明很普通,却好像又有一种特殊的魔力。 石头表面映照着在整座落凤山都燃烧起来的熊熊大火,微微发烫。 然后这块顽石的石皮缓慢地融化成为了岩浆,从顽石的核心上流淌了下来,顺着地面向四周流淌了下去,才渐渐地露出顽石的核心。 顽石的核心是一口剑。 那是一口赤红与金光混杂在了一起的剑,那口剑的模样平凡而沉静,表面不断地流淌着一点点透着神性光辉的光辉,温暖而充满了力量。 这种力量并不野蛮,而是另外一种力量,就好像顽强地在石缝中生根发芽的一棵枯松,就好像是在烈火灼烧过后的焦黑的树木上长出的嫩绿的新芽,就像是在水中追逐着阳光嬉戏玩耍的游鱼,就像是第一次展开了翅膀要冲上云天的雏鹰,就像是一个为了经过了漫长的孕育终于在哭声之中降临在了人间的孩子…… 对,这口剑就像是一个新生的生命,降临在了人间,充满了生命、充满了朝气的力量,磅礴而不威严,灵动而不死板。 对生命的敬畏,对自然的敬仰,都融合在了这口剑中。 虚空中探出了一个模糊的手,握住了这口剑。 这口剑,睁开了眼睛。 给读者的话: 这口剑终于来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15章 一剑天道 “大道之剑。” 楚风和杨文钦同时感应到了这股气息。 在场的五位大帝都感受到了这股气息。 老者神情最是惊恐,他顺着这道气息,看着那在梧桐山缓缓浮起的剑,神情里混杂了太多的东西。 有惊恐,有畏惧,有恍然大悟,有怅然若失,甚至还有一丝欣慰。 一百年前,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来到了凤鸣山庄。 那个孩子很贪玩,但是却很有天赋,几乎没有在修行上花工夫,却比同时代的任何天才都要耀眼。 那是他这近千年以来最中意的弟子,比中意任何人都要中意,不管是那个曾经艳绝三百年的李三三,还是后来的凤饮醴,在他眼中都远远不如这个孩子的一根毫毛。 这个孩子叫做陈涵。 这个孩子年轻的时候也很意气用事,因为他与另外一个天才祝允同共同的师傅钱璞被杀,杀上过天工府,当着众多人的面,在混战之中,废了宫一心。 那个时候起,陈涵就被称为当代第一天才。 但是这个第一天才在达到六阶巅峰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丝毫的进展,那一年,陈涵十六岁。 也是那一年,陈涵在有些荒凉的梧桐山亲手搭起了一座草庐,然后引了山泉,建了水池,又随意地捡了一块石头,开始在梧桐山安安静静地看书,写字,画画。 从此之后,第一天才易主到了沧海阁的胭脂身上,陈涵这个名字被渐渐淡忘。 而在凤鸣山庄,这个名字更是成为了永远的笑话。 所有人都以为是陈涵已经用尽了天资,但是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知道不是如此。 这个人就是老者。 老者很欣赏陈涵,他知道自己需要助力,所以他把陈涵带入了后山禁地,让他见识过被囚禁的凰。 他以为凰血和凰肉对这个年轻人能够很有诱惑力,但是他却错误地估计了这个年轻人的心性。 “无死之生,百无聊赖。”陈涵只是这样回复老者,拒绝了他的盛情,甚至为了换回他的师兄自绝了根基,永远无法再上七阶,这才断绝了老者的念想。 老者没有杀陈涵,因为杀了陈涵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 他放陈涵离去了,让陈涵去梧桐山,不得与外人接触。 陈涵因此才去了梧桐山,在那里住了下来,潜心地看书,潜心地修道。 老者很惋惜陈涵,因为以陈涵的心性天资早已可以达到九阶,但是可惜的是,陈涵不愿与他同路。 直到陈涵死去。 陈涵去世的那一年,正是凰开始新一轮的涅槃那一年,而那一天,也正是凰上一轮涅槃失败被迫进入下一轮涅槃的那一天。 那一天,老者的注意力在凰的涅槃之上,事后得知陈涵的死讯,充满了惋惜。 陈涵死后第五年的冬天,在老者闭关消化他所吸收的凰血的时候,由那位古老大帝所留下的封绝后山的周天星斗大阵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破坏,使得周天星斗大阵就此无法再完美闭合。 第六年的开春,从闭关中醒来的老者发现凰的神魂不知何时已经脱离了肉体,被镇锁在落凤山下的只不过是一具躯体,凰血凰肉的效用立时锐减。 经过不断地追踪探索,他最终在紫琼郡找到了那些女孩,一些被凰的力量强行唤醒聚集在了紫琼郡的本该死去的女孩,而凰便藏匿在了其中。 借用凤鸣山庄弟子之手他终于找回了寄居在死人体内的凰的元神,但是却无法再将元神与躯体合一。 尽管如此,那元神寄居的小女孩的躯体却也拥有了凰之血肉的大半功效。 当时,老者以为冲破周天星斗大阵的是凰自己,她也是凭借着自己的力量逃了出去。 但是现在看到这口剑的这一刻,他才终于醒悟了过来,一切都是陈涵搞的鬼。 陈涵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出了这么多的事情,这让他很愤怒。 于是他看着那一口剑就愈发地觉得厌恶,那口剑的存在仿佛是在嘲笑他一般,每一寸光芒都让他恨不得将这一口剑彻底地摧毁,从而抹去自己的羞辱。 但是那一口剑却依然高悬在夜空中,平静地散发着光芒。 “呵,此子早生三百年,今日当为你我敌。”楚风有些戏谑地说道,手上的攻势却没有丝毫的减弱,他们相交的两掌之间血光攒动,一刻也不曾停歇,一点点鲜血凝结的细小异象早已在他们的掌心之中变化出了万千的世界,无数次的交锋碰撞,使得这万千的世界在不断地崩溃瓦解,诞生在一息之间,毁灭也只在一息之间。 楚风所说的话有些戏谑,但是却绝非是简单的戏谑,因为这一口剑所蕴含的力量,便是大帝也不得不为之动容。 那口剑终于缓慢地动了,它在空中平静地划出了一道轨迹,宛若雨后的彩虹一般绚丽。 那口剑只是缓慢地平移出了一段极小的距离,紧接着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在它消失在夜色之中的那一刹那,它出现在了叶司青的手边,一缕缕赤黄夹杂的光芒向四面八方逸散而出,将叶司青有些苍白的小脸镀上了一层晕黄。 那口剑微微颤抖着,仿佛是在呼唤着叶司青拿起它一般的,发出一阵阵轻吟。 叶司青微微犹疑了片刻,而后探手,握住了这口剑的剑柄。 剑入手是一股极其温暖的感觉,刹那之间便有一股暖意让叶司青觉得很舒服,四肢百骸中蔓延的痛苦都在瞬间消退,使得她那被剥离开的血与肉,筋与骨连接在了一起。 她的玉足迅速地变化为根系,虽然很孱弱,但是随着扎根入大地之下,与地脉相互汇合,使得她疗伤的速度更是快了三分。 她握紧了那口剑。 这口剑并非实体之剑,是精神之剑。 这是一位她不知道究竟是何人的天才,用毕生的心血所凝结的一口剑。 这口剑交织了那位天才所有的道则,所有的体悟,所有的感想。 她能感受到那位天才的人生,短短的百余年,却悟透了很多人穷尽毕生之功,数万年数十万年乃至上百万年都不曾悟到的东西。 仅仅是握着这口剑,叶司青的心就已经动摇了,这使得她不得不倾佩那个孕育出这口剑的天才。 这个天才伴随着道而生,而活,而存,而逝,声名不显,无人知晓。 但是他比任何人都接近天道,就算在她所拥有的漫长的记忆之中,都实属罕见。 有着这样资质的人,也许在广袤的六界,都要数万年才能够孕育出一人,却也都未必能有这样的成就。 这口剑,也是数万年才能在人间显现的剑,天道之剑。 叶司青闭上了眼。 一片茫茫的草原出现在了叶司青的眼前。 草原很茂盛,草很高,几乎到了叶司青的肩那么高,一低头,细嫩的绿草的叶片便会轻缓地摩挲她的面庞,微痒,却有些舒服。 在草原的尽头,是连绵的青山,从近处的青色,到青灰色,再到更远处变为深黛色然后又逐渐在云雾之后变得朦胧浅淡起来。 叶司青微微踏出了几步,拨开了青草,向前前进着。她没有走出几步,就看到了一条溪流,一条如银带一般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的河流。 河流倒映着天空,晴空如洗,那蓝色极其洁净,极其纯粹。白云很高,很柔软,像是绒毛滚滚的绵羊。 河里有鱼,大大小小的,追逐着,嬉戏着,贴着杂色错乱的鹅卵石,在清澈透明的水中游荡着。 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叶司青抬起头向声响来处望去,那里的青草在微微摇晃着。 一只朱红色,圆滚滚的小鸟从那拥挤在一起的青草里轻轻地蹦了出来,轻快地蹦跶到了叶司青的面前。 小鸟瞪大了眼睛,歪着脑袋,看着叶司青。 叶司青笑了笑,蹲下身,刚刚伸出手,那小鸟便跳了起来,落在了叶司青的掌心,然后它一屁股坐了下来。 叶司青站起身,却发现身边的景象在她专注于那小鸟的时候已经发生了改变。 青草全部都枯萎了,小溪也已经干涸了,远处的青山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山脊,天空只剩下了一片晦暗的雾霾。 叶司青有些难过,那只小鸟却微微地摇了摇头。 叶司青知道那摇头是什么意思,更知道这景象的更迭是什么意思。 但是她是长生,她是地脉的孩子,她的职责便是带给世间生机,去地脉难以去到的地方,调和那里的灵气,使得大地能焕发生机。 她叹了口气,将根系深植于这片大地,于是她青翠的裙摆渐染了大地,一点嫩芽从她的裙摆之下生长而出,逐渐地向四周蔓延。 只是一息之间,世界又恢复了一片生机,青翠得仿佛颜料都将要流淌出这幅画卷了一般。 然后她捕捉到了一缕风。 一缕极其清凉的风。 本该是无形的风,却带着一抹嫣红,绕在了她的指尖。 她愣了愣,旋即嗤笑起来道:“真是没有出息,元神被打得只有逃进了这里吗?” 她旋即有些不悦地哼了一声道:“姐姐且不跟你计较这么多,你还欠姐姐的桃花,在还给姐姐之前,便不能被他人夺走了肉身。” 那绯红的风在她指间轻轻缠绕旋转,让她微微有些愠怒。 然后她无奈地道:“剑很好,但是我不会用剑。” 她又沉默了片刻,继续道:“所以我要将你的元神和我的元神,短暂地融合。” 叶司青闭上了眼睛。 她眼前出现了星河仙子,出现了那老者。 当然,还有她手里那口已经被混入了大片青绿色的剑。 那口剑上,有剑意在萌发。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16章 过春风十里,桃花开遍 当叶司青握紧了手里那一口剑的时候,整座落凤山都在颤抖。 不管是占据楚风肉体的元神,还是杨文钦,亦或者是星河仙子和那老者,在那一瞬间都露出了惶恐的表情。 不同的是,前两者的惶恐更多的只是惊讶,因为这一道剑虽然强大,但是却还不能超越他们所能把控的范围。 而后两者,却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杀机,凛然的杀机让二人感到毛骨悚然。 叶司青手腕轻轻绕动,那口剑于是便在空气中旋转出了一道弧线,轨迹轻缓而柔和,仿佛流水一般千变万化。 一朵飘零的粉红色的花瓣顺着流水缓缓而来,沿着流水的轨迹曲曲折折的,轻盈万分。随着这一抹嫣红的到来,一片绯红的潮流顿时从剑中流出,遮蔽了河流清澈透明的剑意。 那一剑递出,仿佛有春风吹来,扬起了星河仙子的青丝,吹动了老者的衣袍,一枝枝桃花相对而出,在空中交错萦绕,瞬间便顺着清流的轨迹,曲曲折折地铺了开去,仿佛是一条被繁花所拥簇的街道。 过春风十里,桃花开遍。 一枝枝桃花被清风拂动,漫天花瓣乱舞,华丽而凄迷。 顺着落满了繁花的河道,一个轻盈曼妙的身影凌波而来。 小小的花瓣在她雪白的足尖之下微微地下沉了分寸,如同一只小舟一般微微荡漾,便泛开了一圈圈的涟漪。 摇曳的水光映照出她碧绿的衣裙与绯红的面颊,还有她清澈透明的一双眸子。 她的眸子清澈透明宛若她足尖之下的流水,没有映照出漫天的繁华,有的只是两个模糊的身影。 星河仙子有些懊恼,她握紧了手,在手里握住了一口剑,剑晶莹剔透,仿若是纯澈的银河,银河中群星璀璨,淡淡的银色光辉照耀遍星野。 那就是她的剑,她亲自炼制的一口剑,她取名为星珑。 哪怕星罗伞已经不再听她的吩咐了,但是星珑却依然锋利。 星河仙子挥剑,星珑闪耀,划出一片夜穹。 夜穹中缀满了颗颗繁星,顿时遮盖住了那春风中的桃花,紧随着,星辰陨落,一点点焰光在夜色中耀起,照亮了静静流淌的长河的前路。 在前路的终点,伫立着另外一个身影,那是一片紫色的火焰,跃动着,悄然无声,就仿佛将所有的声音都吞噬了干净。 但是这安静的火焰却很炽烈,将大地灼烧得一片荒芜,甚至开始皲裂出一道道万丈深渊。 这道火焰在等待,等待着河流的到来,要将那条与春风桃花并进的河流完全灼烧干净。再长的河流,只要火焰够旺盛,就足以使得它干涸断流。 落花,流水,春风。 风吹动了火焰,火焰的外焰略略颤抖,继而焰光变得无比耀眼,它开始散发自身的热量,开始怒吼,开始咆哮,一声声清啼,努力地想要灼干这条长河。 但是长河却仿佛根本不曾在意过这片火焰,无论这火焰如何地努力,如何地释放出热量,如何地将万里的大地化为白地。 它只是平静地流淌了过去,就好像它自身不是与火焰天生敌对的水,而只是一道水的虚影。 它本来就不是河,或者说,它不是属于人间的河。 它本来就是天上的一条河,那条星河,观了无数人世悲欢,看了几多苍生离合的星河。 所以它很纯澈,纯澈得透明,一眼望过去,就能见到底,见到那一块块圆润的晶莹的鹅卵石,便是那其中的一颗颗星辰。 烈火无论如何熊熊,无论如何灼热,高远的星河都为之漠然,因为那并不会灼烧到它。 它依然流淌,不管经过了多少的岁月,又熬过了几多的时光,一年四季它的运转都不曾怠慢过,也不曾停歇过。 星河不动,烈火又能如何? “噗——” 轻微的声响,夜色中那摇曳的一点烛火,便在夜色中永远地陷入了沉寂之中。 夜色中只剩下了星辉,大地上流淌的星河与夜空中高悬的星河,两相辉映,使得天地在瞬间融合成为了一体,浑然一体,难以再分。 但是地上的那条星河,还有清风与落花为伴,而夜空中的那一条河,却自始至终只有孑然一身。 浑然一体的天地,分不出来哪里是来,哪里是去,张开的夜幕自然也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自然也无法笼罩大地,也无法阻挡一条星河。 于是这条星河在悄无声息之间便惊破了长夜。 一口剑从沉寂的夜色中,从朦胧的星光下,从和煦的春风中,从摇曳的桃花后,递了出来。 长剑微微颤抖,一缕缕气息向四周逸散,一点点梅花般的痕迹出现在了剑身之上,但是瞬间便被流淌的光芒所灼烧干净,使得剑身依然干净。 叶司青握紧了剑,脸色有些苍白,不断地喘息着,胸口剧烈地起伏。 这一剑对于她的消耗实在太大了,还没有完全醒过来的她承受了巨大的反噬,但是她相信自己,相信手里的剑,也相信暂时寄居在剑里的元神。 叶司青的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她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才一开始咳嗽,她一直压抑着的伤势便再也压抑不住,顿时喷出了一口口鲜血,如鲜花一般凌空绽放。 在叶司青的身后,是星河仙子和那老者。 星河仙子手里的星珑已经变得黯淡无光,所有的星辰都失去了颜色,所有的星辰都在那一瞬间黯淡寂灭了。 白日来临,星辰再没有了光辉。 一条难以看见的细线沿着星珑的剑脊弯弯曲曲地向上蜿蜒盘旋着,逐渐地蔓延到了星河仙子的手上,那条细线便变成了鲜红的细线,就好像是人间的女子带着的辟邪的红绳一般的。 老者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目光里多出了几分怅然,与几分迷惘。 他想起了很多事,所以他的神态反而变得有些安详。 三个人,都很安静。 安静地吐血,安静地沉思,安静地看着自己珍爱的剑断掉。 过了很久,叶司青才想起,这一剑还没有结束,所以她顺手挽了一个剑花,剑光绽开在空气中,很是漂亮。 荡漾的剑光中映照出四分五裂的星珑,映照出一个缓缓跪倒的身姿。 星河仙子脸色苍白,她犹豫了片刻,于是她做了一个最为正确的决定,那就是逃跑,逃离此地,还有别的方法可以活下去,还可以去打那些还没有苏醒的大帝的主意。 星河仙子足尖轻轻迈动,然而刚刚踏出一步,一口青翠与金黄交织的剑锋已经横在了她白皙的颈间。 这一剑来得很突然,星河仙子看得见,却拦不住,因为这口剑,的确太锋利了。 这口被某人用一生心血孕育出的道剑,从它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只有瞬间的锋芒,然而正是这以瞬间的锋芒,让任何人都不敢小觑。 无论是大帝,还是什么,在这瞬间锋芒之下,都脆弱得仿佛是一张单薄的白纸。 “那是他的骨血,从她的躯体里滚出去。”叶司青咬紧了自己的下唇,铁青着脸道。 叶司青的表情很狰狞,狰狞得仿若是一头被激怒的凶兽,无论如何都不会停下来。 “呵呵,这具躯体本来就没有来得及孕育出生命,所以……我离开之后,她只是一具尸体。” 星河仙子缓慢地答道,用自己的指尖轻缓地摩挲着那口道剑的剑锋,锋利的剑锋将她的指尖缓慢地开出了一条细小的血口,渐渐地浸出了鲜血来,落在那口道剑上,被道剑上的杀意,蒸腾得一干二净。 叶司青左手紧握拳,冷声道:“即便是尸体,也不会交到你的手里。” 星河仙子微微撇了撇嘴,淡定地捋了捋自己的青丝,道:“那你大可以杀了我,杀了我,这具尸体就是你们的了……” 叶司青没有说话。 星河仙子将鬓发归拢到了耳后,才不无戏谑地道:“还是说,你其实已经没有了杀人的力气,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叶司青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道:“你可以试试。” “每一个活到现在的大帝,不都是对那些事情有所耳闻么?每个人都会是敌人,越早浮出台面的人越危险,你杀了我……你自己难道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吗?”星河仙子微微笑了起来,开始分析道,“倒不如你我结盟,对彼此来说都有着好处。” 叶司青的秀眉微微一挑,才轻轻地“噢”了一声,道:“那你且说,结盟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至少在你遇到危难的时候,会多一个援手。”星河仙子淡淡地说道,“而你根本不需要付出别的东西,只是让我离开而已。” “但是我并不知道我放走的是不是一个日后的敌人。”叶司青眯起了眼睛,微微下压剑锋,凌冽的杀意顿时将星河仙子的青丝也隔空斩断了数根。 星河仙子目光里微微闪过一丝讶异的神色,她能活到现在不容易,真的很不容易。 很多年前她寿命将要衰竭的时候,跟一个人做了一笔交易,那个人给了她一副棺材,她可以躺在其中苟延残喘,他还给了她一套强大的功法,使得她修为一跃而入大帝,但是与之相应的是她要替那个人守卫那片星河,直到铸命铜棺破裂。 她没有想到的是铸命铜棺不是每个人都能打开的,即便是她也不能打开。 在漫长的等待之中她也觊觎着那个人让她所看守的秘密,所以她一直在等待,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一年多之前,她终于等到了这个时机,通过重重的设局,她使得所有人都以为她要死了,不管是星辰岛的弟子,还是珊瑚都相信她将要死了,都相信她是依靠着铜棺保命。 那个野心勃勃的赵蕊果然如她所料地背叛了她,帮助珊瑚打开了铜棺,释放出了她的元神。 她原本想要占据林颦的肉体,然而林颦的肉体与她并不融洽,所以她想要林颦随便找个男人孕育一个生命,她再占据没有成行的胚胎成为自己的肉身。 但是林颦的倔强却超乎她的想象,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最终还是成功了,这具实实在在的肉体使得她得到了进入那远古遗迹的机会。 只不过时运不济,她没有得到那桩机缘便被迫逃离了。 为了恢复元气,她与找上门的老者联手合作,却又落到了如今这样的境地。 星河仙子不甘,她真的不甘,她还想要活下去,活得更久,去得到那传闻中的那桩造化。 所以她在努力,她还没有放弃。 星河仙子咬了咬银牙,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可以……与你缔结同盟之印。”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17章 暗夜剑动落星辰 同盟之印和生死符印一样,都属于元神之间的契约咒术,只不过同盟之印更为平等一些。生死符印是单方面的控制与掌握,而同盟之印,却只是双方同生共死,若非双方同时解咒,此咒根本无法解开。 星河仙子为了活下去提出来的条件自然是公平的,她不想对自己不利,也不想让叶司青察觉到对她不利,所以同盟之印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叶司青微微沉吟了片刻,然后一字一顿地道:“不好意思,跟你这样的人,我真的没兴趣……而且在你的身上,我根本就看不到未来。” 星河仙子的心陡然一沉,她隐约之间方法猜到了叶司青的想法,她觉得这样的想法根本就是难以理喻的,这样的提议对大家分明都有好处,也没有损失,为什么她就是不肯接受? “虽然我不清楚我完全醒来是怎样的实力,但是……至少你会成为我的累赘。”叶司青微微笑了笑道,“看你应该自诩聪明吧,但是为什么不懂……实力不对等的人,是无法结盟的,巨象不会与蚂蚁为伍不是吗?” 星河仙子神色顿时一沉,道:“你未必能活到那个时候。” 叶司青想了想,然后看着自己的左手,咬着下唇想了想,才道:“那也没关系,我只是想找个借口而已。” 星河仙子看着叶司青,她看见叶司青的眼眸里满是戏谑与嘲弄,尤其是这句话给她的打击很大,她的确有些想不到,叶司青……其实真的只是在编造借口而已,叶司青只是在戏谑她而已。 星河仙子有些恼怒,她一向自诩聪明,但是此时此刻却被这般戏弄,又如何能甘心,又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离开这具躯体……我可以不杀你。”叶司青缓慢地说道。 星河仙子冷笑道:“你如此在意这具躯体……难道你又会毁损它么?反而我若是脱离了这具躯体,那才是无本之木,任人宰割。” “我已经给了你足够多的机会和时间了。”叶司青的神色愈发地冰冷,“可是你自己不去珍惜。我不是一个好杀的人,但是却不意味着我不会杀人,不敢杀人。” 叶司青话音未落,星河仙子身周一片星光陡然冲起,直冲上夜空,与夜空中的一颗颗星辰相互辉映着,照耀着,星河仙子身边顿时便有夜色的黑幕张开,将她与叶司青同时笼罩住。 漆黑的夜里,悄无声息,一轮明月缓慢地从幕布之后浮出,清辉洒在了叶司青的身上,一颗颗星辰随之浮现而出,毫不吝惜自己的光辉,银色的光辉顿时洒满了叶司青的身躯,在叶司青的发间与光滑的皮肤上缓慢地流淌,就仿佛是牛乳一般的润泽。 尽管这样的空间之中有无数的星辉,但是怪异的却是只有叶司青一个人的身影,她看不清附近所有的东西,更看不到星河仙子到底在哪里。 “我说过你也许活不到那个时候。”星河仙子的笑声从星辉之中传来,四面八方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满是讽刺与嘲笑,仿佛在报之前的一箭之仇一般的。 星河仙子从来就不是老老实实认命的人,或者说她根本就不认为有命这样的东西。 星河仙子也不是会束手待毙的人,无论到了怎样的关头,她都会竭尽了全力地去尝试,去尝试各种各样的方法,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并不是很在乎自己到底用了怎样的手段。 星河仙子也没有认为自己的建议就一定会被采纳,因为建议这样的事情,主动权始终在对方的手里。 真正想要活下来,需要的还是自己掌握着主动权。既然自己当前没有主动权,所以就要创造主动权。 从一开始,建议就是用来迷惑人的手段,她一直在蓄积着足够的真气来展开自己真正的绝学,那是她巅峰时期的绝学,那是她穷尽一生心血的结晶。现在她虽然衰微了,无法做到像她巅峰时期一般随心所欲,但是只要给她一点时间,她依然可以做到。 她的绝学便是属于她的空间,这是属于夜与星空的空间,任何人的感知在这里都会彻底失去效用,换而言之,对方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瞎子,一个看得见的瞎子。 但是对于她来说,这个世界的一切却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对方无论做什么都瞒不过她的感知,对方的一举一动,不管有多么细微,都会落入她的眼睛中。 在她步入铸命铜棺之前,她也杀过大帝,其中有一些比她强的大帝,便都在这空间之中陨落,所以她有信心可以在这里杀了叶司青,哪怕她手里握着一口令自己感到战栗的剑。 叶司青将手里的剑微微一抖,有些诧异地道:“原来你跟我说那么多,只是在等这个时机而已。而我,似乎也话太多了一些。” 叶司青缓缓转身,她闭着眼睛,就像根本不屑于去看一样的,只是继续说道:“你的法则似乎很不错,有些用心。但是你似乎真的以为……没有感知便找到你在何处了吗?” 星河仙子冷笑,她不想给叶司青太多的时间来熟悉这片空间,她和叶司青这样自高自大的人不一样,她要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机会,给与自己的敌人尽可能重的伤势,所以她才不愿意像叶司青一样浪费时间在说一些无聊的话上。 星河仙子终于动身,但是当她动身的那一刹那,一道寒光陡然斩落,桃花遍野零落,一片血光夹杂在桃花的嫣红之中陡然洒落。 星河仙子身形微动,艰难地架住这道剑光,双眼之中满是不可思议,她不认为叶司青真的就破了自己的法,但是她真的没有想明白,叶司青到底是如何做到的,是如何在不可能发现自己的前提下斩中了自己。 如果不是她对这片空间有着绝对的把握,在叶司青动手的那一刹那她有所察觉进行了防备,只怕这一斩,就已经要了她的命。 “现在看起来,我还是太高估了你一些。”叶司青微微说着,并没有就此放弃攻势,剑光只是微微流转,便再次斩回,斩落了下来,剑锋之上杀意凛然,凛冽的杀意沿着空气不断地侵入了星河仙子的骨髓,使得星河仙子感到了深深的战栗。 这样的战栗让她真实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这样的威胁让她很愤怒,然而愤怒之下却是更为深层次的无奈。 凭什么? 她到底凭什么? 星河仙子怒吼,在叶司青的剑光之下艰难地招架躲闪,根本就没有还手的机会。她看得出来叶司青也已经消耗到了极限,所以她想拖,拖到叶司青再也握不住那一口剑为止。 然而叶司青的剑却太凌厉了,斩破了一片又一片宇宙,粉碎了一颗又一颗星辰,在这口剑下,仿佛一切都无法阻拦她一般,所有的东西都是虚妄的,都是脆弱的,唯有这样的一口剑才是永恒的,才是长存的。 星河仙子的躯体上不断地出现一条条创口,不断地喷洒出鲜血,将她的衣裙染得一片猩红,她大口大口地吐血,和叶司青的剑光对抗实在太艰难了,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拖到叶司青崩溃的时候她就会先行崩溃了。 星河仙子双眼开始充血,时到今日,她也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唯有再战而已了。 只有这样战下去,战到她们之中的一个人倒下去,战到一个人死去,那个时候就会是一切的终结。 剑光与星辉交织出一片灿烂的光海,夹杂着被斩断的青丝与飞洒的鲜血,与嫣红的桃花相互映照,场面之中一片混乱不堪。 直到一道剑光陡然便斩开了星空,所有的光辉都彻底消散在了空气之中,只剩下了一片的沉寂与无声,就仿佛是冬夜里一般,再也见不到星辰。 剑锋抵在了星河仙子的咽喉,有血珠在剑锋上凝聚。 星河仙子冷笑着看着叶司青,才缓缓地道:“你不敢杀我。” 叶司青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眼眸里只有无尽的悲哀。 星河仙子仰头大笑了起来,笑声凄厉而张狂,仿佛是有恃无恐一般。 但是她的笑声很快就消散在了夜色之中,一点寒芒划过了她的咽喉,斩落了她的头颅。 她睁大了眼睛,满眼的难以置信,嘴唇微微嗫嚅着,却再也发不出来。 叶司青将剑上的血光一甩,才缓缓地说道:“我给过你机会,但是你没有珍惜。” 第818章 麻衣来客 叶司青没有就此收手,她看向了早已力竭倒地的老者,她缓步地向老者走去。 那老者早已受到了重创,可以说,方才如果不是老者最先受到冲击,帮星河仙子挡掉了最为凌厉的一击,星河仙子也没有机会与叶司青进行那么久的周旋。 用自己的伤势,为星河仙子换取一个周旋的机会,本来就是他与星河仙子之间的计划,因为他们的确都挡不住那一剑。 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到过,叶司青会变得这么棘手。 老者猛地吐出一大口血,双手撑着地勉强使得自己没有倒下去,他眼眸里尽是无奈与愤恨。他穷尽了一生的心血,却不曾想到,会在这里功亏一篑。 叶司青站在了老者的跟前,却没有动手,她看得出来老者就要死了,除非有大补的丹药可以弥补老者的伤势,但是现在老者却根本不会有机会。所以老者肯定会死的,哪怕叶司青不出手,老者也会死去。 叶司青看着老者的眼眸里充满了怜悯之色,她有些可怜地道:“你终究还是不曾长生,甚至才得到了大帝的力量便要死去,这是何其的不幸。” 老者猛地攥紧了拳,他很想用反击来让叶司青闭嘴,但是可惜的是,他连运功都做不到。 刚才那一剑,贯穿了他的身躯,逸散入他体内的剑意,早已将他的脏腑与经脉全部震得粉碎,此刻还在他的体内不断地回荡着,凤凰血肉的奇效在不断地修复他的伤势,然而那一剑带来毁灭的速度却更快。 这一剑,实在太出乎意料了。 他仿佛看到了陈涵的笑容,充满了怜悯与不屑。 老者不甘,他真的很不甘,他为了长生付出了一切,到头来,却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叶司青提着剑默然不语地绕过了老者,她觉得老者已经不需要她再注意了,那是一个垂死挣扎的生命,无论如何挣扎,都注定无法改变他的命运了。 叶司青走到了那一根根锁链的旁边,没有了老者与星河仙子的联手压制,被镇压在落凤山下的凰早已开始不断地挣扎努力,将整座落凤山不断地抬起,不断地震出一条条裂痕,不断有烈火从山体的裂缝之中涌出,将这种落凤山变成了到处流淌着熔岩的地狱。 最后的束缚只剩下了那一根根缚神索,那是大帝炼制的法器,那是大帝为了锁住凰所作出的努力。 现在的凰肉身与元神分裂,想要完全地挣脱而出,还需要很久的努力,谁也说不准到那个时候,一切会不会来得太迟。 所以叶司青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斩断这最后的枷锁,只要斩断了这枷锁,那么一切就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叶司青神色平静地挥剑,剑开桃花,如切豆腐一般将那锁链直接斩断,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缚神索被斩断了,而叶司青手里的天地道剑也变得黯淡不堪,残缺不全了。 陈涵再天才,用百年孕育的道剑再锋利,也终究不是天下无敌,斩了一位大帝,将一位大帝斩得垂死,又斩了大帝炼制的缚神索,仅仅是靠意念凝聚的道剑却有这等的威力,这已经属于奇迹了。 叶司青看了看手里的剑,没有说话,而是微微后退了半步。 随着叶司青后退了这半步,天地之间顿时一片沉寂。 落凤山不再颤抖崩裂,从山体裂隙之中喷射而出的火焰也陡然停歇,天地之间一片悄寂,就好像是一个寻常的夜晚一样。 “凰一旦觉醒,你觉得……你还有生路?”杨文钦微微一笑,两口血刀再次无声对撞,苍穹之中早已被血刀震出了无数的裂纹,大大小小交错纵横,就仿佛是被天降的陨石所砸中的大地,“我记得她似乎是本能地厌恶着你。” 楚风眯着眼睛笑了笑,左掌与杨文钦左掌再次交接,无数的世界幻灭,才道:“那我还可以跑。” 他一直在关注着战场,他当然不希望凰脱困,因为凤凰对他的气息都本能地厌恶着,在极其漫长的岁月之前,他和凤凰之间的战斗并不少。 如果他是完整的,他不会害怕凤或者凰,但是他只是一道才苏醒过来的意识,占据着他人的肉身,面对完全觉醒的凤或者凰,他都不是对手,所以……他必须跑。 杨文钦冷笑起来,他等这个机会等了实在太久了,整整四万多年,他一直在等待今天。 为了今天,他放弃了太多牺牲了太多,如果今天无法报仇,谁也不知道他的对手会躲到哪里去,他又什么时候才能够再找到他。 更何况,到那个时候,他也许就已经掌握了他所占据的身躯,杨文钦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杨文钦血刀转动,一口血鼎从天而降,直接向楚风镇压而去,楚风嘿然一笑道:“这门功法还是我教你的,想不到你用起来竟然比我也不遑多让,嘿!” 楚风一边说着,右手血刀再次架住杨文钦的血刀,左手也直接握住了一口血鼎向天空拍去,完全打算硬碰硬,根本就不讲究任何的技巧。 这样的战法杨文钦早已习以为常,根本就不会在意自己的伤势,也不会在意这一次激烈的对撞之后到底局面会如何,对于杨文钦来说,他所想要的只有报仇而已,至于为了报仇,自己付出了多大的代价都是完全不需要考虑的事情。 “轰!” 两座血鼎轰然对接,杨文钦和楚风齐齐被震得后退数十丈,各自吐血不止。 楚风左手捂住胸口嘿然冷笑道:“我突然不想走了。” 杨文钦冷笑道:“正好!” 杨文钦双手握刀,根本就不愿意多费口舌,怒吼着挥刀便劈,血光耀眼,与楚风挥来的血刀轰然交接,再次激烈碰撞! 不断吐血的老者跟前忽然出现了一双脚。 这双脚当然不是叶司青的脚,这是一双穿着麻鞋的脚。 老者抬起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老人,一身灰色黯淡。 老人倒负着双手,站在了老者的跟前,但是他没有看着老者,而是看着叶司青,笑了笑道:“小花,好久不见了。” 叶司青根本不知道这个老人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老人为什么叫自己小花,她是残缺的,很多记忆她都遗失了,所以她尽管觉得这个老人很熟悉,但是却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 她唯一知道知道的是随着这个老人踏上了落凤山,正在蓄势想要冲开封印的凰在悄无声息之间就被再次地镇压了。 这个老人很强,强得很离谱,就算跟那边的杨文钦和楚风比较的话,也绝对属于可以战胜那两个人的人物。 叶司青握紧了手里的剑,她很警惕地看着老人,因为老人的动机她完全不明,但是……很有可能会是敌人。 老人微微看了一眼叶司青手里的剑,沉默了片刻,叹息了一声,才道:“如果那个人不是为了孕育这口剑付出了自己的命,只怕又会多一个可怕的对手。” 老人的目光里充满了惋惜,他又道:“把凰交给我继续镇压,我帮你把他的肉身抢回来。” 老人的语气很平淡很平稳,虽然不霸道,但是却没有一点想要商量的意思,仿佛是在说就这么决定了,你怎么想我都要这样做一样。 叶司青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看来小花你还没有睡醒,不过没关系,你迟早有一天会想起我是谁的。”老人温和地笑了起来,眼角眉梢全都是宠溺的笑意,“我知道你怪我设计了你的师傅,不过……他最终也没有死,不是吗?” 叶司青柳眉微微一挑,她没有要与老人动手的意思,因为动手必然是死,但是她也不想就这样就被安排了自己的行动,所以她微微有些愠怒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人微微一怔,有些错愕地笑了起来,道:“你便是知道我的名字便又如何?你又记不起曾经的事情了。更何况,若是想起了,那对你而言才是巨大的悲哀。” 叶司青没有说话,因为她从这个老人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温暖,然而同时还伴随着一股浓浓的悲哀。 他所说的也许没有错。 所以叶司青摇了摇头,还是不用想起的好。 尽管叶司青摇了摇头,但是那一瞬间的动容还是收入了男人的眼中。 他略略有些神伤,但是又微笑了起来,道:“没关系,忘了也好,那不再记起来对你我都是一件好事。” 他笑着,然后伸手想要向楚风抓去,杨文钦血刀陡然横空,拦住了他的手。 “他是我的猎物。”杨文钦斩钉截铁地说道。 老人微微瞑目,道:“当年我们留你一条命并不是让你给我们添乱的。” “我又不是你们养的一条狗,今晚我要杀他你又能如何?”杨文钦怒吼,血脉贲张。 “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杀他,呵……”老人轻笑了几声,甩了甩袖子,道,“随你吧。” 然后老人看向了脚边的老者,声音陡然变得有些寒冷,道:“是谁让你饮凰血食凰肉的?” 第819章 踏火而来 老者本来已经到了生死的边缘,但是随着灰衣老人的突然到来,灰衣老人身上散发的一缕缕真气侵入老者的体内,将老者体内胡乱涌动的剑意与真气流一一抚平,顿时便使得老者重新进入了生存的一边。 然而老者却根本不敢认为他真的就活了下来。 因为眼前这个灰衣老人,就是一千年前,在落凤山把凰打落,打得凰进入了涅槃状态之后把凰镇压锁死,交给了他看守的灰衣老人。 这个灰衣老人临走的时候,曾经嘱咐过尽管要镇压凰,但是……不得打凰的任何主意。 在灰衣老人问话的那一刹那,老者感觉到了一丝杀意。 这股杀意与叶司青所带来的杀意截然不同,如果说叶司青的杀意侵入了老者的骨髓的话,那么这股杀意就是一口直接砍在了老者元神之上的刀,那痛楚直接顺着他的元神不断地蔓延,根本就无法承受,换了谁也忍耐不住。 老者痛苦地呻吟了起来,整个人蜷缩在了灰尘之中,瑟瑟地战栗着。 这样的恐惧他无法抵抗,只能匍匐在尘埃里,祈求着对方的宽恕。 “我曾经告诉过你……只要你能老老实实地守下去,你的子孙就会得到我的庇佑,看来比起子孙来,你还是更在意自己的性命。”灰衣老人的语气有些不善,甚至有些轻蔑,尽管对方是一个大帝,但是在他眼中……似乎也与寻常的修士没有什么不同。 灰衣老人看着匍匐在自己跟前的老者,看着那颤抖的身形,突然叹了一口气,充满了哀悯道:“凰啊凰,你看看他们的这副模样……真是充满了浊臭,你为何要与我们分道扬镳呢?” 灰衣老人有些怅然,他轻轻地拂了拂袖道:“罢了罢了,在长生的诱惑之下,又有几人抵抗得住这样的诱惑呢?你先是背叛凰,又背叛我……现在又要背叛那个唆使你饮凰血食凰肉的人吗?” 老者不敢说话,他浑身的汗毛都已经倒竖了起来,他知道自己一言不慎只怕就会死在旦夕之间,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 他恨,他真的很恨,为什么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都还只是他们眼中的一只蝼蚁,卑微而渺小。 如果他生在他们的那个时代,生在那个天地灵气还没有枯竭的时代,他未必就会比他们任何人逊色! 灰衣老人仿佛看出了老者心里所想,微微地笑了笑道:“你以为你生在我们的时代就能拥有我们的能力吗?你错了……以你的资质,生在这个时代才是幸运,若是生在我们的时代,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而已。能成帝又能如何,那个时代的大帝……呵,可一点也不值钱。” 灰衣老人的话语里有些哀伤,仿佛想起了很遥远的事情,目光更是一阵黯然。 “告诉我,是谁唆使你饮凰血,食凰肉,我也许还能放过你。”灰衣老人说着,一道无形的杀意已经进逼了老者的脏腑,刚刚才被修复好的脏腑在瞬间崩溃,在大帝的威压之下根本就无法再生而出。 老者猛地吐出一口黑血,终于战战兢兢地道:“是……是一个麻衣的中年男人。” 灰衣老人微微一怔,才道:“他走路的脚步迈得极其细碎,就仿佛是垂死的老人一样,但是一步……却能迈出万里对不对?” 老者点了点头,道:“是他。” 他当然不会忘了那个老头,那个时候,他还不是一个人,而是凤九歌和凤九霄。 那个时候,凤九歌和凤九霄都已经无法再冲击更上层的境界,寿命更是已经到了尽头,但是那个时候,凤九歌和凤九霄依然还守着他们曾经的诺言。 直到死亡一步步逼近,他们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他们开始害怕,他们开始畏惧,这个时候那个麻衣男人的突然拜访,一句“空守宝山而不自取”使得他们彻底地忘掉了自己的诺言,开启了他们苟延残喘的道路。 这条道路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太艰难了,他们客服了太多的困难,为了能够承受得住凰血和凰肉中的火精的灼烧,他们不得不将元神融合在了一起,成为了一个人。 他们日夜都承受着凰焱灼烧的痛苦,那烈焰蔓延进了他们血肉中的每一分,每一寸,永远无法得到解脱。 他无数次想要放弃,但是对于死亡的畏惧还是征服了他,他宁愿日夜承受着永不停歇的凰焱灼烧的痛楚,也绝对不愿意死亡。 在漫长岁月的煎熬之后,他都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苟活到了现在,他甚至已经忘了自己到底是谁,是凤九歌还是凤九霄,还是两者或者两者都不是。 他怨恨凰,比谁都怨恨凰,如果说谁是这世界上最恨凰的人的话,那么一定是他或者他们无疑。 如果当年不是凰落在了那对砍柴的兄弟的身边,那对兄弟就不会去救那个女子,就不会被涅槃前的凰带入修行的道路,更不会被无数的修士追杀,害死了无数人。 如果这一切不发生,他们兄弟二人也不会被这个灰衣老人逼得叛变了凰,将凰监锁了起来,就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情。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那对兄弟大概还高高兴兴地在落凤山中打柴,做着早点娶媳妇的美梦。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那对兄弟大概早已化成了一抔黄土,湮灭在了时间的洪流之中。 灰衣老人皱了皱眉,道:“果然是他,当年没有能够杀成凰,看来他还是不甘心啊……” 老者微微有些错愕,他分明记得,当年他看到的是眼前的这个灰衣老人站在云端看着凰从空中坠落后离去,怎么会变成那个麻衣男人? 灰衣老人冷哼了一声,看着老者的神色愈发有些不善,道:“经不起死亡的考验……你认为我当如何处理你?” 老者沉默了片刻,才道:“只求不死。” 灰衣老人不由得“嗤笑”了一声,道:“死亡对于你来说还真是可怕的事情。” 灰衣老人一边嘲笑着,却收起了自己的杀意,冷声道:“交出你的元神,就此缔结下生死的符印,为我驱使。” 老者猛地握紧了拳头,瞳孔紧锁,神色之中满是愤怒之意,生死符印,何等的奇耻大辱,都已经到了大帝这样的修为了,原本以为会是一个巅峰,想不到……却换来了这样的结果! “死,或者生,由你选择。”灰衣老人冷哼一声,看到了老者眼眸里的愤怒,然而却根本不屑于与老者计较,只是威压外放,便顿时压得老者吐出一大口黑血,骨骼当场折断。 叶司青握紧了手里的剑,冷眼地看着灰衣老人与老者的交谈,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 她手里的剑在颤抖,因为寄居在这口剑里的是楚风的元神。 楚风不会放弃楚玲珑,所以他想战,哪怕这一口剑已经被磨灭地快要消散了,但是他战意却没有丝毫的减少。 他要战,他必须要战,除了战,他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不然,楚玲珑这个女孩就此会彻底烟消云散。 但是叶司青不会让他去战,不仅仅是因为楚风还带着她的桃花,她只是不想让楚风白白地去送死而已。 如果说任何生命都会有终结的那一天的话,那么叶司青不希望这些生命的终结毫无意义。 灰衣老人与老者缔结了生死符印,他沉默了片刻,才看着叶司青很认真地道:“我知道你很愤怒,但是我这样做,总有我的理由。我杀的人数都数不过来,然而你知道我不是好杀的人,如果我想杀人,这里的所有人,又有谁走得掉?” 灰衣老人这句话与其说是对叶司青说的,倒不如说是对楚风说的,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叶司青手里的剑上,从来没有移开过。 “那我倒是很有兴趣知道,你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要将凰镇压在这里。” 夜色中突然又传来一个声音,直到声音消散了片刻之后,一个人影才踏着黑暗而来。 那是一个青年男子,看起来顶多也不过二十岁左右,一身红衣,黑发如瀑披散在脑后,皮肤光洁,他的眉毛有些稀疏,眼睛很细小,双唇微微有些突出,仿佛鸟喙一般,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他的红衣表面跃动着火星,在他身后走过的道路上,更是凭空燃烧起了熊熊的烈焰,与大地之上的红光交相辉映。 灰衣老人看着那身影,眉头终于皱了起来。 “你失踪了这么漫长的岁月,终于还是出来了。”灰衣老人叹了一口气,充满了惋惜与遗憾,“不过你居然还能记得前尘往事,真是让我有些惊讶。” 青年男子冷笑两声,眼眸中寒光一闪道:“既然你要把事情做到如今的地步,那你不要怪我。” 灰衣老人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道:“你不过才从沉睡中觉醒过来,又要如何打得过我?” 青年男子眯起了眼睛,本就细小的眼睛更是埋入了皮肤不见了踪影,才嗬嗬地冷笑道:“我打不过你,但是不意味着我就无法达成我的目的……比如说……我该叫你麒还是叫你另外一个名字呢?” 灰衣老人沉默片刻,才笑了起来道:“也许你可以叫那个名字。” “勾陈大帝。”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20章 燎原一剑 勾陈大帝。 勾陈大帝是妖界的一个传奇,传说勾陈大帝原本是一个人类,后来他误食了一颗名为麒麟果的果实。 因为这颗果实,这个凡人由人入妖,并且拥有了麒麟的威能,然后又意外得到了上古时代的异宝风雷翼,最终雄霸一时,六界共尊,被尊称为勾陈大帝。 在勾陈大帝成帝后的第七个千年开始的时候,勾陈大帝离开了人世,在与另外一位刚刚崛起的大帝的战斗中没有回来,那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勾陈大帝终究还是老了,实力滑落,大不如前,所以败了,死了,自然也就不会再回来了。 但是勾陈大帝的一生就是传奇的一生,很少有人会怀疑这一点。 所以当年风雷翼在万壑山现世的时候,在万壑山聚集了无数人想要去争夺勾陈大帝所留下的异宝,结果无数人都化为了劫灰。 但是没有人会想到,勾陈大帝其实并没有死,此刻还活生生地行走在世间——甚至于,勾陈大帝还有另一个名字,让人无法分清,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真实的身份。 勾陈大帝略略地笑了笑,慢慢摇头道:“凤,你这样直呼这个名字,让我有些为难啊。” 他知道虽然凤凰每次涅槃都会彻底遗失上一世的记忆,但是他也知道,以他们的能力,将记忆保存在某个载体上再输入涅槃之后的新生命之中,并非是什么难事,所以对于凤知晓往事,也并没有什么惊讶。 凤冷笑两声,道:“我自然战不过你,但你要知道……把我逼到了必须要跟你正面交手的时候……那后果会很严重。” 勾陈大帝当然知道凤说的话是认真的,因为凤和凰不一样,他就是一个一旦疯狂起来,就绝对会不死不休的疯子,因为凤根本就无惧死亡。 凤和凰,都是不会死的生物,就凭这一点优势,哪怕他们的实力略逊于他们这些同类,但是若说真正要拼死而战,却远远胜过他们所有人。 勾陈大帝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手里还有很多棋局没有下完,所以他真的不愿意跟凤在这里死磕,这样的死磕很没有意义,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和凤和凰都没有直接的冲突……只是他们现在做的事情,产生了一些冲突。 勾陈大帝沉默了,他沉默了许久,才道:“那你需要答应我一件事。” 勾陈大帝知道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握,他始终没有料到凤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现身。 这太意外,太让人难以琢磨,也根本无法挽回,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避免与凤的冲突,并且尽可能地达成自己的目标。 凤冷冷地看着勾陈大帝道:“我不喜欢和人谈条件,要谈条件,何不来战?” 勾陈大帝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些变化道:“凤,你这样很不讲道理。” “你把她镇锁在此处难道又讲过道理?”凤冷笑连连,“还是说,你们这些砍树的人,几时讲过道理?你既然不讲道理,我为什么要跟你讲道理?更何况,我几时又讲过道理?我不跟你们砍树,也不跟东王公他们开荒,我做事只求自己高兴,自己高兴算不算道理?这都不算道理了,那天底下又还有什么是道理?” 凤的连番发问一层更进一层,一层紧逼一层,语气更是充满了鄙夷和不屑,仿佛是根本就瞧不起勾陈一样的,一时之间却也让勾陈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哑口无言。 勾陈无奈地笑了起来,口舌不利不是他的专长,这样理直气壮地把自己奉行为道理,他更是无话可说。 但是勾陈大帝毕竟存活了那漫长的岁月,所以他的心情很快就得到了平复,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道:“那么我们便战,你要想清楚,留给凰的时间不多了,下一次还需要十六年。” 凤冷哼了两声,却没有真的出手,因为他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勾陈大帝,哪怕他今天就是战死在这被迫涅槃,也根本没有丝毫的胜算。 勾陈大帝之所以愿意退一步,是勾陈大帝还有别的布局,害怕自己的行动坏了他的计划。 那么他要交换的条件,只怕也就是让他们不要搅入那纷乱的局面之中。 凤不是傻子,所以他才要去跟勾陈大帝讲一些自己高兴才是道理的话,因为他无法避免自己搅入那纷乱的局面中,唯一的办法,就是凤自己也涅槃。 所以凤只是不能接受勾陈大帝的条件,而不是真的就不能谈条件。 勾陈大帝沉默了片刻,才道:“那我还可以再退一步。” 凤沉默了片刻,然后他眯起了眼睛,道:“我不是一个喜欢遵守承诺的人。” 勾陈大帝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凤的神色不由变得有些玩味起来,缓慢地道:“你要我去杀他?” 如果勾陈没有指望过自己遵守承诺的话,那么勾陈的条件自然就是自己能够接受的条件,而自己能够接受的条件,自然是杀人,杀一个他想杀,勾陈大帝也想杀的人。 这个人凤当然知道是谁,但是凤没有把握能够杀死他,因为那个人也很可怖。但是凤愿意去试一试,因为他必须杀了那个人。 如果不杀那个人的话,他会时刻受到威胁,所以他愿意试一试,于是他便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接受了这个条件。 “大鹏和大鲲分离了。”勾陈大帝慢慢地说道,“你也应该知道,没有了大鲲的约束,大鹏比你还像一个疯子——所以哪怕对他没有一点的好处,他也会做出唆使凡人吞噬凰的血肉这样的事情。” 凤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冷冽的杀意。 “大鲲已经不知道躲在何处,但是大鹏还在世间行走,一年多以前曾经在人间的东海之上出现过。” 勾陈大帝缓慢地说着,放开了自己施加的威压,使得对凰的镇压缓缓地卸掉,整座落凤山,终于开始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一条巨大的裂口在众人的脚下蔓延,一道道晕红的霞光开始从那裂缝之中喷薄而出,宛如晚霞一般绚丽迷人。 “好。”凤点了点头,答应得很干脆果断,没有丝毫的迟疑——他怎么可能会放过那个唆使人吞噬凤凰血肉的人呢? 哪怕那个人曾经是他的兄长,他也绝对不会饶恕。 凤说完眯起了眼睛,目光落在了叶司青的身上,他不由得皱了皱眉道:“嗯?你还是重生成功了么,只是……你为何将你最为重要的一环交给了那个小子?” 叶司青的前一世便也是在神殿之中被活活困死的,因此凤与叶司青相识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而叶司青也还保留着对凤的一些记忆,她有些高兴地道:“你也出来啦?” 凤缓慢地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自己是如何逃出来的。 一是凤认为没有必要说,二是因为不能说。 那是一个他本无法接受的代价,但是为了凰,他不得不接受。 凤放弃了自己的永生,他从今夜开始,是一个只有一次生命的人,死亡了便是终结,永恒的终结。 哪怕凤涅槃了无数次,哪怕无数代的寿命加起来已经达到了一个极其可怖的数字,但是对于他这一代来说,他的寿命终究还是有限的,他也不愿意轻易地暴露,不愿意就这样死去。 尤其是他面对着这样勾陈大帝,他只要暴露自己已经不再是永生之躯了,也许便会招来极大的祸患。 这个险他不敢冒,也不能冒,至少现在还不能冒。 毕竟这个女人,与勾陈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看向了一旁还在战斗中的杨文钦和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这具身躯还我。” 楚风虽然没有能够帮他救出凰,但是他却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楚风也救出了凰,所以他信守曾经对楚风做出的承诺。 楚风嘿然一笑道:“呵呵,好久不见了啊凤。” 凤冷笑了几声,才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不想杀你,所以你最好在我改变主意之前就离开那具躯体。” 凤的话当然不是威胁,他不是勾陈大帝的对手,但是却也不见得就不是杨文钦和那缕残魂的对手,或者说……他想要杀死那缕残魂,虽然不是简单的事情,但是对于他来说,却也没有那么困难与复杂。 “那么你可要接好了。”那缕残魂没有丝毫的犹豫就答允了下来,因为他此刻的状态就注定了他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所以残魂不会与凤对着干,他只是在找寻机会,等待着机会使得凤不得不出手对付杨文钦,为他逃离争取一些时间。 但是杨文钦却也仿佛在等待时间一样,始终保持着出手的力度,并没有威胁到楚风肉身的安危。 他在等那缕残魂离体,离体的残魂就是无本之木,哪怕实力再强也无法再完全发挥出来。 到了那个时候,他要杀那一缕残魂,就会省事很多。 凤不是一个很有耐性的人,所以他准备出手了。 他顺手握住了一口剑,然后剑锋流转,一剑递出,火凤燎原。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21章 因果 凤一剑斩出,火凤长鸣,赤炎冲天,直接将杨文钦与楚风之间割裂出一片真空地带,无论是杨文钦还是楚风都不敢再靠近。 杨文钦和楚风同时后退,距离瞬间便拉开了数百丈之远,而凤也径直进入了二人之间,熊熊烈焰燃烧了整片空间,似乎不准备再给二人交手的机会。 “身躯给我,我为你挡片刻。”凤冷声说道,他也看出来二人的斗争局面难以解开,那道元神一旦离开楚风的肉身就必然会被杨文钦所杀,所以唯一的办法便是给那缕亡魂离开战场的时机。 既然凤已经决定给那缕残魂这个时机,那么杨文钦会如何想则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现在离开,不要逼我。”凤抬起了手,剑锋直指杨文钦,话却是对那亡魂所说。 杨文钦嘴角微微抽搐,目露寒光,但是却也没有再出手,而是默默地将血刀紧握,沙哑着声音道:“你知道在你身后的人是谁吗?” “我不在意他过去如何,现在如何,将来又如何,因为那并不关我的事情。”凤冷笑道,猛地探手攥住楚风的衣领,道,“现在给我滚出去。” “啧啧,果然不愧是天地神禽,如此霸道。”楚风哈哈一笑,身躯却在瞬间一软,仿佛所有的力量都被抽干了一样的,身躯变得软绵绵的,没有了支撑。 杨文钦方欲追赶,凤已经猛地转身一剑凌空,一道赤色长虹随之横亘在夜色之中,虚无之中陡然传来了一阵愤怒的咆哮。 “我可没说过我就不杀你。”凤冷冷一笑道,“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杀了你。” 杨文钦皱起了眉头,他万万没有料到凤竟然会突然阴那道元神一招,尽管那道元神死在了凤的手中,但是他却并不满意——他知道那道元神也许还会有再回来的一天的。 “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情了,你可以走了。”凤看着杨文钦,有些轻蔑地道。 杨文钦冷哼了一声,却不说话,而是后退了一步,手中的血刀与法器同时消散,便转身离去了。 凤冷冷地看着杨文钦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一咧,却没有出声。 勾陈大帝默默地看着杨文钦的远去,始终一语不发,他活在这个世上已经有了足够长的岁月,他也从来不曾开启过新的人生,所以他对过去的一切都知晓得很清楚——无论是凤与那道元神的恩怨,还是杨文钦与那道元神的恩怨,亦或者那道元神与曾经亲如兄弟的那两人之间的恩怨——不过他都不准备提及,那都与他的棋局无关,所以他也只需要旁观就好了。 不过他也不得不感慨,这个世间,果然没有什么会比恨还要长久,凤分明早已不知道那道元神是谁,却依然厌憎着他;杨文钦也已经沉寂了四万多年,却依然对往事念念不忘;而那曾经亲如兄弟的二人所怀有的恨意也持续了数不清的岁月。 老者无奈地摇了摇头,微微瞑目,也许那其实早已不是恨意,而是支撑自己活下去的执念了吧。 凤左手猛地一招,道:“剑来!” 叶司青紧握在手里的天地道剑陡然颤抖,发出一阵如龙清啸,陡然光影流转,便已经从叶司青的手中挣脱,落入了凤的手中。 “真是一口不错的剑。”凤慢慢摩挲着天地道剑,而后松开了手,“去吧,感谢你为她所做出的一切。” 天地道剑浮空微微震颤,而后倏然化为一道流光,迅速地消失在了南方的夜空之中。 凤这才在手中凝聚了一道炽烈的光芒,而后将其从楚风的头顶百汇插入了楚风的身躯之内,楚风的身躯猛地一阵抽搐,便又渐渐停歇了下去,只是胸口陡然有了起伏,开始了正常的呼吸。 “元神不固,此躯实在太容易被他人占领。” 凤皱了皱眉,他自然看得出来楚风目前这种元神不固的状态是怎么造成的,那是有人插手所造成的。 元神不固有元神不固的好处,身躯的伤势不会再牵连到元神,元神可以随时离体躲避攻击。 正是这个特性才使得楚风在昆仑因为元神不固才使得夏天的狐旋无功而返,在淮山也是因为元神不固,才找到了还击的机会。 但是这一点一旦被人知晓,那元神不固的好处就不会有太多,最多不过是身躯的伤势不会过多地牵连到元神,但是只要有人专擅元神的攻击,那不固的元神就无法依靠肉体来进行躲避,一旦暴露,那便是灭顶之灾。 凤又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还有一个大帝把自己的元神打成碎片帮你修补元神——这元神强度足够了,不需要了。” 凤说的不需要,便是不需要再元神不固了,因为他发现楚风的元神已经足够强大了,尤其是其间混入了大帝的元神残片,哪怕肉体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元神所会受到的伤害也是有限。 那个刻意使得楚风元神不固的人,大概是想知道楚风会不断陷入危机,所以通过此种手段来避免楚风的元神受到毁灭,但是现在,这些都不需要了。 凤在指间凝了一团寂静的火焰,红色的火焰微微跃动着,贴着楚风的肌肤缓慢地融入了楚风的体内,开始将楚风的元神与肉体灼烧,使得肉身能够与元神完成完美的联系,身躯便能够有着更快的反应。 “这个孩子是疑似十世轮回的存在。”勾陈大帝缓慢地说道。 凤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而是看着那条裂缝中喷薄出的红霞变得愈来愈耀眼,愈来愈璀璨。 而后那红霞之中陡然传来一阵清脆婉转的啼鸣,那声音仿佛有着极强的魔力一般,在瞬间便传出去了千万里,整个六界都在同一瞬间听到了这一声啼鸣。 那一刻,很多人都知道,一个阔别已久的故人回来了。 勾陈大帝也保持着沉默,然后他缓慢地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冥土?” 凤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勾陈大帝微微有些讶异,想不到凤竟然还记得这么多东西。 “十余年前冥土的钥匙出现了,同时通往冥土的通道打开了,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很多人都行动了起来,天庭和地府的意见自然完全相反,彼此之间剑拔弩张。” “后来因为一些误会,天庭和地府已经开战了。”勾陈缓慢地说道,他知道凤才刚刚逃离神殿,所以大概很多事情凤都不知晓,所以他有必要告诉凤。 他并不在意一旁的叶司青,因为叶司青也曾经有着能和他们对话的身份,尽管叶司青现在还没有完全地醒过来,但是那个时间不会太长久。 凤嗤笑两声道:“为什么不说是砍树的人和开荒的人开战了?” 勾陈缓慢地摇了摇头,那摇头的力道很沉重,沉重得仿佛是有万钧的力道一般。 “东霞元君和穆天子去开荒了,天帝下落不明,我和真武在提防乙辛长舒,西王母,监兵君和祖龙君在逼出那几个人物,所以真正开战的……是五方五岳帝君与十殿阎罗。”勾陈继续说着,一边说着,一边挥袖,使得那裂缝陡然加大,从那裂缝中喷薄出的霞光愈发地耀眼难以琢磨。 凤眯起了眼睛,眼眸中一瞬间有许多光芒在闪烁,他沉吟了许久才道:“所以你才要我去拖住他?” 勾陈缓慢地点了点头道:“现在局势混乱不清,地府和天庭早已变质,清浊难分,谁也不知道多年前进入冥土的那些人里……有多少怀着异心,有着别样的心思。” 凤略略沉吟了片刻,才道:“那你大可以自己动手。” “我现在还是一个死人。”勾陈大帝笑了笑道。 凤冷哼了一声,有些不屑地道:“说到底,还是砍树人和开荒人的争执而已。” “不管怎么样,你必须要拖住鲲鹏。”勾陈大帝继续说道,“至少拖到冥土世界的争端结束,让他无法卷入这场争端之中,只有等我们都空出了手来,才能解决他。” 凤沉吟了许久,虽然有些不愿,但是还是冷哼了一声,点了点头。 勾陈大帝微微一揖道:“既然如此,便多谢陵光神君了。” 凤嘿然冷笑了几声,却不再说话,只是看着那道裂缝中喷薄的霞光渐渐地消散,而后整座落凤山陡然崩裂而开,一团火光陡然冲上了重霄,而后便往远处去了,只不过一瞬间,便彻底消失了影踪。 “那老夫就告辞了,请记住我还是个死人。”勾陈大帝又是微微的一揖道。 凤冷笑道:“我还要向你要一个人。” 勾陈大帝沉默了片刻,才不无怜悯地看着匍匐在自己跟前的老者,轻声言语道:“因果自尝,勿怪吾不信。” 勾陈大帝此言已经说得极为明了,言讫便拂了拂袖,大踏步地远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凤看着那已经陷入了惶恐之中的老者,嘿然冷笑道:“我想,你已经做好了准备了吧?”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22章 向往天空的人在脚踏实地 楚风猛地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 楚风坐起身来,发现自己坐在一片荒芜的群山之中,整座山崖四处都在冒着青烟,远处的火光都还不曾熄灭,在黑夜中不断地闪烁着。 楚风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缓缓地握了握拳,他发现自己的身躯似乎沉重了一些,但是却比以往的反应更为迅速了。 楚风摇了摇头使得自己的头脑摆脱了才睡醒的昏沉之感,却发现在远处站着一个身影,大红色的袍子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那个身影有些落寞地站在夜风中,看着远方,一语不发。 楚风默默地站起了身,看了看自己的肩头,发现叶司青早已不知去向了何处,这里似乎只有自己和他两个人。 楚风缓缓地走上前,走到了他的身后,没有说话。 凤栖梧也没有回头,只是叹了口气,道:“凤鸣山庄没有了。” 楚风抿了抿唇,道:“对,没有了。” “我的那些同门们,是你杀的?”凤栖梧问道。 “对,所有人都是我杀的。”楚风想了想,然后又补充道,“还有大庄主,二庄主,凤亦舒大长老……” “你不必说了。”凤栖梧打断了他的话,“我一直以为你下不去手……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真的能下得了手去,那是三百多条人命,为了你在乎的一个人,你杀了三百多人。” 楚风默然不语,过了许久他才道:“杀人总是错的,但是……人本来就不是知道错就一定不会去做的,知道正确就一定会去做的生物。比起他人来,人终究还是更在乎自己的感受,我想留住那一个人,有人要挡我,不死不肯让路,那我便杀。” 凤栖梧突然“嗤”笑出了声来,道:“现而今你我有杀父之仇,你觉得……我还能让你活着?” 楚风沉默了片刻,然后很认真地道:“随时奉陪。” 凤栖梧微微愣了愣,然后扭转过身来,看着楚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我现在不想杀你。”凤栖梧缓缓地坐了下来,双剑随之插入了焦土之中,“我实在太累了,想歇息一阵子了。” 凤栖梧的话很诚恳,他真的太累了,从进入神殿开始,他的精神就从来没有得到放松过,从来没有。 他需要担负的东西太多,他不喜欢,却不得不担负,现在,所有的担子都随着方才的大火与地震,彻底地烟消云散了,什么也没有留下来。 但是他却一点也不觉得轻松,那肩上的担子陡然卸去,他心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剩下,就像他跟前这片焦土这片废墟。 偌大的一座落凤山,偌大的一个凤鸣山庄,在一夜之间就被从这个世间抹去,还有那鲜活的三百多条生命,也一并随之黯然失色。 他真的很疲惫,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是剑名无闻转告的凤饮醴还活着的消息。 但是那唯一的一丝色彩,在这片火焰之中也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楚风站在凤栖梧的跟前,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远方,很久之后才道:“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我等着。” 楚风不知道凤栖梧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自己杀死了他的父亲,他却没有暴怒。 “楚风,我问你一句话,你能如实地回答我吗?”凤栖梧苦笑着说道。 楚风点了点头。 “当年三妙宫之变,你究竟又做什么感想?”凤栖梧轻声问道。 楚风没有想到凤栖梧会问自己的竟然会是这样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很棘手,因为很多时候,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如何想的。 他对三妙宫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对于哪里的师兄弟姐妹更不是那么地亲近,所以……三妙宫的覆灭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情,甚至就像是一个无聊的故事一样,根本不会让他有任何的想法。 他唯一的想法,大概是来自于一个人。 父亲楚疏。 他的父亲只是一个凡人,一个在三妙宫做一些杂役的凡人,却无端地牵扯进了修真者的争端之中,枉然送了性命。 除了楚风,大概不会有人还记得他曾经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楚风,大概也不会有人还会记得这个名字。 楚风握紧了拳头。 “以你的修为,虽然不能扫灭星辰岛——噢,星辰岛也已经覆灭了,连创教大帝都已经死去了,只怕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但是至少对于傲剑洞天和天工府,你能让他们坐立难安。为什么不去报仇呢?” 凤栖梧问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道:“我想过去报仇……但是终究还是觉得这样的事情太无聊,所以放弃了。” “无聊?”凤栖梧的眉头微微一挑,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在楚风的口里听到的竟然是无聊二字! “报仇这样的事,天经地义。”凤栖梧强调道,“报仇才会让自己心安不是吗?想起你的父亲,你难道就不会觉得愤怒吗?” 楚风叹了口气,看向远方道:“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没有那么愤怒了——不到迫不得已,我也不想杀那些不用为此事负责的人。” 如果他才从神殿中离开那段时间,他拥有现在这样的力量的话,他也许真的会让三大派付出血的代价,哪怕不能杀了那些元凶,至少……也要让他们无法过得安稳。 但是他的修为恢复,却都已经是整整十五年之后的事情了。 十五年真的是太漫长了,漫长得足够磨灭楚风胸中的怒火,漫长得让楚风不再去纠缠那件旧事。 “你可真薄情。”凤栖梧嘴角微微一挑,笑了起来道。 凤栖梧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好看得让就好比是一轮带给人间阳光的太阳,那一瞬间让楚风也觉得有些耀眼。 但是紧接着楚风看到了凤栖梧眼眸中的血丝和倦意,那太阳便迅速地黯淡了下去,失去了颜色。 “也许吧。”楚风笑了笑,叹了口气道,“可是我去杀了那些人又能怎么样,我父亲……又还会复活过来吗?” “至少你心里会痛快一些。”凤栖梧说道。 “痛快一些吗?”楚风无奈地笑了笑,他想起了自己在从凤鸣山庄逃出去的那一段时间,他被仇恨与愤怒所纠缠的时光,无论何时回忆起来,都不会觉得轻松。 凤栖梧看了看楚风的面庞,发现楚风的眸中有一些痛楚,那样的痛楚是无声的细流,却无孔不入,渗入了人心的每一个孔隙,无法躲避,也无处躲避——如果不是感同身受的人,大概永远不会发现这眼眸中的痛。 “说到底,还是只是让自己痛快一些罢了。”楚风叹了口气,道,“如果……我本来就没有不痛快,又为什么要去那样做。” “所以我说你很薄情。”凤栖梧很认真地说道,“再怎么说那是你的父亲……你竟然就不想着报仇,这样的人……我觉得你真的很薄情。” 凤栖梧一口气又说了两个“薄情”,让楚风微微也有些黯然。 凤栖梧也许说得对,自己终究是一个薄情的人。 楚风不再说话,在有些微冷的夜风中坐了下来,几乎是和凤栖梧面对面。 凤栖梧想了想,忽然取出了一坛酒,问道:“喝吗?” 楚风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不喝。” “为什么不喝?”凤栖梧问。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很认真地道:“酒不好喝。” “但是可以让人忘却很多事情。”凤栖梧笑着拍开了酒坛的泥封,一口气将一小坛酒喝得干干净净,一滴也没有剩下。 凤栖梧用衣袖抹了抹嘴唇,才道:“人喜欢喝酒,不是因为它真的多么好喝……而是因为它会让人觉得舒服。烦恼的人喝酒可以忘记烦恼,高兴的人喝酒可以更加高兴,终归没有人因为酒自身好不好喝,对身体好不好而去在意到底是喝还是不喝。” 楚风笑了笑,道:“那我大概便不是人了吧。” 楚风的话有些许自嘲,也有些许的悲凉。 凤栖梧猛地放下了酒坛,直视着楚风的双眼道:“你知不知道我怎么看你?” 楚风摇了摇头。 “你是一个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人。”凤栖梧很认真地说道,“你太不顺从这个世界,无论是说话,做事,还是人际,你都像是一个异类。你身上有正常人有的很多东西,但是你身上却也没有正常人该有的很多东西……所以,我真的认为你可能不是人。” 楚风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了一丝微笑,答道:“也许吧,我是不是人,大概并不是那么重要。” “那么,什么对于你来说才是重要的?”凤栖梧很认真地问道,“父亲死于他人之手都不去报仇,那么你身边的人死在了他人之手,你又会去报仇吗?既然你连亲近之人的仇都无法报,你又在乎谁呢?你在乎他人吗,你又在乎你自己吗?” 楚风没有说话,而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看着凤栖梧一坛又一坛地不断饮酒,听着凤栖梧喋喋不休地说着一些琐事,讲着一些笑话,直到东方渐渐发白。 凤栖梧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含混起来。 楚风这才缓缓地说道:“有人被过去的枷锁锁住,所以需要拔剑去斩断那些枷锁才能继续向前,所以他们拔剑。我没有那样的枷锁,自然也不需要拔剑。对于无法改变的现实,除了抗争,还需要接受。如果连接受都不曾做到,又拿什么抗争?” 凤栖梧愣了愣,旋即“嘿嘿”地笑了起来,指着楚风的鼻尖,晃点着手指,大笑了起来,道:“你不是要在天上飞吗,几时变得如此现实?” 楚风抬起头看了看东方的天空才笑了起来道:“修士哪怕飞在天上,终究还是有一日要落在地上,比起凭虚御风以至四极,还是脚踏实地更让人安心自在。” 给读者的话: 这句话我想写很久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23章 再见 天明时分,楚风看着酩酊大醉,如同烂泥一般瘫倒在地的凤栖梧,神色之间有些哀伤。 昨夜他们说了很多的话,平心静气,说了很多自己对这个世间,对世人的看法,说了很多往事,沉醉在过去那美好的回忆之中。 但是那过去的记忆越是美好,便使得楚风越是伤感。 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能愈凤栖梧好好地交谈了,他们下一次再见面,便是生死之敌了。 分明是好友的两个人,却最终沦落到了这样的境地,这也许便是所谓的造化弄人吧。 “凤师兄,我先告辞了,你保重。”楚风很认真地行了一礼,道。 凤栖梧发出了一阵模糊的呢喃之声,然后翻了个身,接着陷入了他的酣眠之中。 楚风微微摇了摇头,取出了一张毛毯,为凤栖梧盖在了身上。 凤栖梧没有找他的麻烦,他也自然不会趁机袭击酩酊大醉的凤栖梧。 希望我们不会再见了吧。 这是楚风离开落凤山的时候,心中唯一所想。 楚风没有直接回他们的藏身所在,而是在途中的紫琼郡停下了脚步,到小镇的郊外,去祭拜了自己的母亲和父亲,在母亲有些荒凉的墓前伫立了许久,才重新启程返回结界。 楚风返回他们位于南疆群山中的结界附近时,那灼灼的炎热已经消失了,只是草木依然有些枯黄,就仿佛经过了一场极大的灾难一般。 楚风进入了结界之中,结界之中比起外界反而更为青翠,更为葱茏,就仿佛不曾遭过劫一般的。 如果不是事先知晓,只怕谁都会以为那劫难来自于结界之外,而非结界之内。 沿着熟悉的小径深入,楚风看到了那熟悉的木屋,看到了在花团锦簇之中的叶司青。 一点点璀璨的光芒正在叶司青雪白的足尖之下凝聚流转,想来这结界之内的一切景物能够复原,大概是叶司青的功劳。 叶司青看着楚风眯起眼睛笑了起来,然后摊开了自己的手道:“说好的冰糖葫芦呢?” 楚风看着叶司青那一副少女般天真烂漫的模样,又想起了叶司青战斗时的姿态,笑道:“真的不敢相信你是大帝啊。” 叶司青撅起了小嘴,一副极其不悦的模样,气呼呼地道:“你还我桃花。” 楚风笑了笑,取出了一大捆的冰糖葫芦递到了叶司青的手里道:“别吃多了,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的。” 叶司青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道:“姐姐要你管呀!” 她一边说着,一边收起了冰糖葫芦,身躯迅速地缩小,又落在了楚风的肩头坐了下来,抱着一颗脑袋大的冰糖葫芦肆无忌惮地啃了起来,那白净的小脸上很快就被晶莹的糖渣所沾满。 楚风倒是已经有些习惯叶司青的存在了,推门进屋,见到屋内倒是蛮热闹的,除了楚紫儿、萧长夜、灵红萝和梁梅以外,还有楚玲珑,以及……凤。 楚风看着凤不由得微微一愣——他倒是有些没有想到,凤竟然会找上门来。 而躺在床上的楚玲珑则神色安详,胸脯随着呼吸微微地起伏着,宣示着楚玲珑已经恢复了正常——除了她的长发由乌黑如墨变得宛若是一团燃烧的火焰之外。 楚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对着凤微微一揖道:“见过前辈援手了。” 凤摆了摆手道:“任务是我交给你的,你完成得很好。” 楚风笑了笑,目光又落在了楚玲珑的身上。 “她没事了,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凤开口道,“放心,她不会有什么变化,还是你那个女儿,只是修为会恢复到大帝而已。” 楚风不由得笑了起来,有些如释重负,他的确有些隐隐的担心,担心楚玲珑醒来之后不再是那个小丫头了。 “不过我要带她走。”凤接着说道,使得楚风的脸色也不由得一变。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说要带我小师妹走就要带走?”灵红萝突然开口,声音微冷。 凤冷冷瞥了灵红萝一眼道:“要不是看在你师傅的面上,就凭你刚才说的话,我就杀你千万遍。” “嗤——”楚紫儿发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秀眉一挑道,“前辈果然风度非凡,真是令小女子佩服万分。” 凤微微眯起了眼睛,楚风便已经开口道:“不管怎么样,还要等玲珑自己的决定。” 凤冷哼了一声,知道若是楚玲珑不愿意跟自己走,那谁也没有办法。 楚风看着小屋里挤着的这许多人,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这情景也实在是有些尴尬。 几人沉默着,在小屋中静坐了许久,使得小屋之中的气氛愈发诡异,直到一阵长长的呻吟才终于打破了这诡异的呻吟。 楚玲珑满是慵懒地从床上坐起了身来,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一边伸着懒腰一边道:“哎呀你们怎么都坐在这里,大伯你怎么来了呀,是不是思念玲珑了?爹爹你肩膀上坐的是什么妖怪,怎么那么小?” 楚风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搭在楚玲珑的头上,温柔地揉了揉才道:“哪有这么多的问题?” 倒是叶司青很是恼火地抗议道:“谁是妖怪!你好歹也得叫我一声阿姨!” 楚玲珑喜笑颜开道:“这么小的个子还想当我阿姨呢,叫我阿姨还差不多!” 一直都是人说她身材娇小,与她年纪不合,现在她终于见到了比她还要娇小的女孩,又怎么肯轻易放过? 叶司青愈发有些恼火,从楚风的肩头一跃而下,变回了自己原本的大小,与楚玲珑都是一般娇小玲珑的少女,与楚玲珑凑在一起仿若姐妹一般,显得煞是可爱。 叶司青和楚玲珑斗起了嘴来,楚风几人也不插嘴,只是旁笑吟吟地看着,脸上有些无奈,也有些欣喜。 凤不由得皱了皱眉道:“好了,别说那些废话了。” “你是谁?”楚玲珑看着凤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她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子有些莫名的熟悉,但是一个陌生人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跟她说话,让她难免有些不悦。 “我是你丈夫。”凤很平静地答道。 楚玲珑愣了愣,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又看了看楚风,才突然笑了起来道:“你想老婆想疯了呀!” 凤沉默不语,他可以对其他人不屑,但是他唯独不能对凰不屑。 他所存留的记忆也很有限,甚至包括传递到他手中的上一世的记忆也被选择性地进行了删减,但是他依然记得他和凰一世又一世地互为支撑,那极其深厚的情谊早已刻入了他们的灵魂深处。 所以凤终究只是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是啊,想疯了。” 楚玲珑又眨了眨眼,一脸茫然地看了看一旁的楚风,才撇了撇嘴道:“真无聊。” 叶司青也很是好奇地看了看居然认怂的凤,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样,你今天都要跟我走。”凤只是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便继续说道。 “走?为什么要跟你走?”楚玲珑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看着凤的目光之中满是警惕。 “我需要你的力量去对付一个人。” “不去,我要跟我爹爹在一起。”楚玲珑眯着眼睛笑嘻嘻地道。 “如果……你不想他死的话。”凤叹了一口气,道。 “你这是威胁?”楚玲珑陡然色变,面色一沉,冷冷地道。 凤不想与楚玲珑起冲突,他略微后退了一步,才道:“不是我会杀了他,而是其他人很可能会杀了他。” 楚风微微一怔,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大帝的事情,非要和自己牵扯上关系,又与自己有几分干系? 凤略微沉吟片刻才道:“你接触过归寂了吧?” 楚风又是一怔,然后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心想这样的事情又与归寂有多少关系。 凤深呼吸一口气道:“归寂是打开通往冥土的钥匙……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拿得起这把钥匙。” 楚风蓦地一惊,才不无惊骇地道:“冥土?” 凤也微微有些惊讶,似乎不曾想到楚风竟然也知道冥土,但是凤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点了点头才继续道:“对,正是冥土。” 楚风皱起了眉头,道:“但是冥土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曾经接触过归寂,有任何异样吗?”凤问道。 楚风想了想当初接触归寂的事情,然后摇了摇头道:“没有任何的影响。” “那就是你被归寂选中的象征,只要归寂在你的手中,你就能够打开通往冥土的大门。”凤继续说道,“只要你是可以打开那扇大门的人,那么……你就自然处身于危险之中,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情。” “你是说……有人不想冥土打开?”楚风皱眉说道。 “对。”凤点了点头,“无数岁月之前,冥土突然毁灭,没有人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想象的是冥土之中必然存在着一个极其凶残的角色,一旦冥土被打开,那个角色进入六界,必将是一场浩劫。所以,从根本上避免这种情况的方法就是……把所有可以开这扇门的人,全部杀掉。” 楚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道:“但是现在……还没有人来找我的麻烦。” “那是因为现在局面还可以控制,而你又有活着的必要,所以才不会有人找你的麻烦。”凤说着,然后顿了顿,才道,“但是当局面逐渐失控之后,谁也无法保证到底会发生什么——勾陈他们那样的人,为了他们的目的,可以让任何人去死,甚至是他们自己。” 楚风微微抿唇。 “所以……这是一个条件的交换,凰与我离开去完成勾陈的嘱托,而勾陈他们这样的大帝也绝对不会再插手到此事之中去。”凤又顿了顿,“怎么选择,由你决定。” 第824章 别离 凤静静地看着楚玲珑,等着楚玲珑最后的决定。 其实按照他的脾性,他本来是不愿意花费这么多的口舌的,但是无奈的是凰站在他的对面,他不得不压抑着自己的脾性,耐心地劝说。 楚玲珑果然沉吟了起来,神色变得有些沉重,然后她点了点头道:“好啊,我跟你走。” 凤没有想到楚玲珑竟然如此轻易地便答允了自己的请求,楚风也露出了愕然的神色。 楚玲珑微笑了起来,倏然偎依在楚风的怀里,轻声道:“虽然不想这么快就和爹爹分开,但是……该我保护爹爹了。” 在她醒来的那一刻她也已经发现了自己的不同,哪怕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没有改变,但是她也知道她所拥有的巨大力量将会使得她的命运偏离原来的轨迹。 她不是凰,因为她没有任何凰的记忆,然而她终究还是要去担负起自己的责任。 “其实你不必勉强自己,我不想看到你被这些事情所约束。”楚风轻轻拍着怀里楚玲珑的头道。 楚玲珑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勉强呀,这是我自己决定的事情,就像很多年前爹爹保护我的时候一样,不是吗?” 楚风微怔,最终叹了一口气,轻笑了几声摇头道:“那你一定要小心,不要冒冒失失的。” “知道的,我跟着姑姑那么多年,也学了不少呢。”楚玲珑将头在楚风怀里蹭了蹭,才从楚风怀里抬起头,然后看向了凤道,“什么时候走?” “现在。”凤说道。 “那就走吧。”楚玲珑咬了咬唇,与屋内的人一一辞别之后,带着无限的眷恋便于凤离开了。 楚风站在小屋前,看着消失在天际的二人的身影,神色之间有些哀伤。 他不知道楚玲珑此去又要面对多少的危险,但是他知道自己都已经帮不上忙了,他唯一能做的便只有祈祷楚玲珑的平安。 “好啦,别想太多,小火鸡的命顽强着呢。”坐在楚风肩头的叶司青顺手敲了敲了楚风的后脑勺,“而且比起这个女儿来,还有另外一个女儿需要你处理一下。” 楚风扭头看着叶司青的小脸,目光之中闪过了一丝刺痛。 “她在哪里?”过了许久,楚风才问道。 叶司青从楚风的肩头跳了下来,没有答话,只是轻轻地挥舞了衣袖,一片花床便出现在了小屋的跟前,在锦簇的花团中躺着一个少女,双手交叉握于胸前,神色安详而宁静。 楚风看着那少女的容颜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而后伸手,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地拂过那少女的面庞。 昨夜里的那一剑,不是叶司青斩出来的,而是楚风斩出来的。 他实在不愿意再见到星河仙子占据这副身躯,用这副身躯大摇大摆地行动。 这是他与林颦的女儿,还不曾出生,就已经夭亡的女儿。 所以哪怕再痛,再不忍,他也斩出了那一剑。 楚风猛地握紧了拳头,而后缓缓地松开,才沙哑着嗓子道:“便把她安葬在此地吧。” 楚风叹了一口气,俯身抱起了那具冰凉却依然美丽的躯体,向后山走去。 灵红萝见那躯体的容貌,便隐约猜出了那女子与楚风的关系,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心想师傅的命,也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好。 “师傅她没事吧?”梁梅看着楚风显得有些单薄的背影,有些讷讷地问道,她虽然不清楚那个人到底是谁,但是她也知道那想必是很难过的事情。 “放心吧,你师傅他是一个很坚强的人。”楚紫儿拍了拍梁梅的肩头道。 她是陪伴楚风最长久的人,也是对楚风所经历的一切最清楚的人,所以她知道这样的生离死别对楚风而言早已不是第一次的事情了,他也坚强得足以面对而不再逃避——但是她还是希望,这样的悲哀能少一些,那她的痛苦便也能少一些。 没有人去打扰楚风,他们都只是静静地等着楚风回来。 等楚风安葬完自己女儿的尸骸,已经是午后时分,楚风缓步地走回小屋,与外出的萧长夜又撞个正着。 萧长夜又要准备回到他的隐居地了,他还有一些病人没有诊治好很是挂牵,此间的事情也终于有了一个了断,他自觉也再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所以还是准备离开了。 楚风并没有多作挽留,毕竟萧长夜也要他自己的事情需要去做,他把萧长夜送到了结界之外便两人互相道了珍重,楚风便目送了萧长夜离去。 楚风又在结界边缘徘徊了一阵,才又重新返回小屋。 小屋内的气氛并不是很好,尤其是楚紫儿与楚玲珑之间的情感极深,楚玲珑猝然离去让她有些始料未及。 梁梅和灵红萝则相对好上一些,毕竟都是年轻人心性,对于离别不是那般的伤感,也相信来日方长,终究还是有再相见的时机。 不过楚玲珑一跃成帝对二人的刺激颇深,灵红萝还要好上一些,毕竟她天生天魔圣体,修行速度极快,此时又被除去了那禁锢的枷锁,前途对她来说,已是一片通途。 但是梁梅的压力便真的很大,大到让梁梅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她本来资质就不好,悟性也是颇差,修行了这几年,修为不过刚刚迈入了三阶。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也许真的就在五阶止步了。 最轻松的便是另外一位大帝叶司青了,但是叶司青此时却似乎也没有往日那般活泼,坐在一张桌子上晃悠着雪白的小脚,脸上的神色却有些凝重。 叶司青抬起了头看着楚风,才又缩小了身躯坐在了楚风的肩头,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说事情。” 楚风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 楚风跟叶司青离开了小屋,到了山后的一片树林之中,刺目的阳光被密集的树叶所遮挡,只有一束束稀疏寥落的光芒落入了林间。 “昨夜占据你身躯的那缕残破的元神,你可知道其来历?”叶司青低声问道。 楚风摇了摇头,那缕残魂来历相当古老,根本就不在他的十万年古籍记载之中,他是当真一无所知。 “这样啊……”叶司青秀眉微蹙,顿了顿才道,“日后不要再使用那门功法了,那门功法会似乎会不断地凝聚他的元神,战意越是疯狂,对元神的凝聚愈是强烈,若长此以往,只怕还会把他招来。” 楚风当然也知晓其中的危害,早在昨夜事发之前,他早就意识到了血魔经之中有些古怪,但是却没有想到会招惹来一位古老的大帝。 哪怕他最为精熟的功法便是血魔经,但是他也不敢再随便地使用了,所以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桃花就暂时寄放在你这里,我也要离开一段时间了。”叶司青忽然又说道。 楚风微微蹙眉,有些不解,但是旋即却又释然,叶司青终究也是一位大帝,她必然也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也不可能一直跟自己在这里虚耗。 “那你小心。”楚风叮嘱道。 叶司青抬手朝着楚风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咬牙切齿道:“姐姐自然知晓要小心,只是你还是要更加小心才是。”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25章 蝼蚁 楚风闻言不由得愣了愣,有些不解地看着叶司青。 叶司青没有给楚风插嘴的机会,便又已经开口道:“那只小凤凰给你说的事情虽然都是真的,但是……却还有很多事情不曾告诉你,我虽然隐隐有所察觉,但是记忆缺失,却也根本想不起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叶司青顿了顿,才又继续道:“你身上有太多的巧合重叠在一起——但是我真的不认为,世上会有这么多的巧合,一切看似偶然的事情之下,必然有所关联。你最好仔细地想一想,将自己所经历的那些事情一一地理清楚,将所有的疑点都整理出来,对于你在这纷乱的局面中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有所帮助,也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这是叶司青第一次对楚风说如此沉重的话题,让楚风的心也陡然地一沉。 他知道叶司青说得对,世上不会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一些看似偶然的事件,只怕必然会有所关联。 只是他自己手里掌握的情报终究太少,对于大帝之间那错综复杂的关系,更是所知甚少,他想要得到什么,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 “比起大帝来,蝼蚁的力量终究还是太小了。”楚风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 叶司青却微微摇了摇头道:“蝼蚁自然也有蝼蚁的优势。” 楚风不由得满是狐疑地道:“优势?” 楚风真的不认为他还会有什么优势,他不是没有试图破局过,只是那一次与珊瑚那般聪慧的人联手破局,最后那破局计划却根本都还来不及展开,就已经在大帝的绝对力量之下被完全碾碎了,而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搞清楚,那些大帝们究竟是在做什么。 “对,优势。”叶司青双手撑住楚风的肩膀,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颇是郑重地道,“你是否会留意身边一只蝼蚁的动向?哪怕这只蝼蚁再有趣,你也绝对不会一直盯着它看,看不过一会,你就会觉得腻了。” “这就是蝼蚁的优势。” 这就是蝼蚁的优势吗? 楚风不由得微微蹙眉,有些明白叶司青的意思了。 “只要你还不曾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么……你就只是一只寻常的蝼蚁,不会有太多的目光投注在你的身上。所以你要抓住这个机会,使得自己拥有足够的力量,等到天地生变的那一日,才能够在各方势力之中周旋。我有预感,那一日,只怕不会太久。” 叶司青说着,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就好像真的有什么大难即将降临了一般。 楚风隐隐有所预感叶司青的离去只怕也与她所说的事情有关,但是既然叶司青不说,他也自然不好再开口多问,只能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你还带着我的桃花,所以……不要轻易死掉了。”叶司青说道。 楚风笑了起来,道:“自然。” “那我走了。”叶司青说道。 “不去跟她们道别?”楚风问道。 叶司青撇了撇嘴,才摇头道:“还是算了,我不喜欢送别的感觉。帮我转告两个丫头还有你的小老婆,下次见面我请她们吃冰糖葫芦。” “好。”楚风笑着应承道。 叶司青有些不屑地哼了一声,小小的身躯便顺着那投入林中的光柱之中,身影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渐渐地消融以至于彻底失去了影迹。 楚风叹了口气,心想今天可还真是个离别的日子,一口气便送别了这么多人,让他都觉得有些伤感与疲惫了。 楚风回到了小屋帮叶司青转达了冰糖葫芦的约定,便把自己摔入了一张躺椅之中,闭上了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楚风发现自己手头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去忙碌了,肩头也再没有了担子,一种很轻松的感觉将楚风彻底笼罩,疲倦之意也很快得席卷了楚风的大脑,使得楚风很快就沉沉地睡去。 当楚风睡醒的时候,夜幕早已降临,小屋里没有一个人,也不知道她们都去了哪里。 楚风站起身,一边活动着有些酸痛的筋骨,一边走出了小屋,他看见了灵红萝坐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吐纳呼吸,专注地投入了修行之中。 而梁梅则站在不远处的地方,仰头看着漫天的繁星,神色有些痴迷,眼眸了有一些忧愁。 楚风缓慢地走上前去,走到了梁梅身边,才道:“小时候我也很喜欢看星星,真的很美丽。” 梁梅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仓皇地往旁边退了两步,才惊魂甫定地看着楚风,拍了拍胸口道:“师傅……” 楚风笑了笑,才道:“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梁梅轻轻摇了摇头,咬了咬下唇却不说话。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看着这星星,你在想什么呢?” 梁梅默然不语,过了许久才道:“星辰好高远啊……我再怎么伸手去抓它,都抓不到。” 楚风闻言一怔,细细地品味,却终于又从中领悟出了一些东西。他微微地叹了口气,才道:“但是如果不伸手去抓它,只怕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抓住吧。” 梁梅没有急着接话,而是又想了许久,才道:“师傅我累了。” 楚风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梁梅的压力的确很大,实际上……像梁梅这样的资质,又怎么可能没有压力? “我想回去看看。”梁梅又说道。 楚风想了想,道:“要我跟你一起回去吗?” 梁梅摇了摇头,释然地笑道:“我总不能什么都依靠师傅吧,哪怕我修为难以增长……但是我还是想能够更有用一点。” 楚风点了点头,知道梁梅的性子自小就坚韧,所以不需要去担心太多无关的事情。 “什么时候走?”楚风问道。 “明天清晨吧,跟师娘和师姐道过别之后就走。”梁梅说道。 “好,不要放弃。”楚风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 梁梅笑了起来,道:“师傅放心吧,我只是回家看看。”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26章 暗刺 梁梅离去之后,一日之间离去三人的结界之内便变得愈发冷清起来。 还好的是,无论是楚紫儿还是灵红萝都属于生性活泼的人,二人相处也极为融洽,没过两日,将离别的伤感忘却之后,结界之内便又恢复了往日的阵阵欢声笑语。 比起楚紫儿和灵红萝来,楚风则显得淡定了许多,他每天按时地出去打猎,做菜,冥思,看书,指点楚紫儿和灵红萝的修行,睡觉,以及如同日常一般地被楚紫儿调戏和被灵红萝调侃。 离绾原本也想要来此,但是却也因为离水事务越来越繁忙,她作为族内最重要的战力不能离开而耽搁了,只能通过破凿每日通讯说说各自身边发生的事情,聊寄相思。 这平淡如同流水一般的日子一天天地从三人的指缝间流逝,没有引起丝毫的波澜,就像一块石子投入了大海,注定会就此无声。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既然没有外人来烦扰,楚风也自然乐得一身清闲,懒得去管外界的风云变幻,每日只是安安心心地过好自己的日子,将六界激荡的风云都抛诸了脑后。 楚风伸了一个懒腰,发出了一阵惬意的呻吟,从小溪边站起了身来,活动着微微有些酸痛的筋骨。 他已经在这条溪边坐了半日,握杆垂钓,倒颇是闲适自在。 “你这么逍遥……真的好吗?”一个有些无奈的男声传来,伴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一个破酒葫芦。 楚风没有伸手去接那酒葫芦,反而是微微一侧身,让那酒葫芦擦着自己的胸口“扑通”一声掉入了小溪里,那一葫芦的酒迅速地便倒入了溪流之中。 楚风看着在小溪之中不断沉浮着的酒葫芦,沉默了许久,才转过头,迎着那一双快要喷出火来的眼睛,嘴角微微一咧道:“哟。” 醉不归扶住了自己的额头,满是气恼之意,恶狠狠地道:“哟个鬼啊哟,我难得送人一壶酒,你倒是赔我酒啊。” 楚风回头看了看溪流,指了指那小溪,才慢条斯理地道:“酒都在这条溪里,还没有流走太远,你把这条小溪饮干就好了。” 醉不归的嘴角微微抽搐,然后他叹了一口气,一跺脚道:“你的嘴真是越来越贱了。” 楚风微微蹙眉,因为……第一次有人说他嘴贱——虽然在楚紫儿和灵红萝的熏陶之下,他的嘴的确比往日更犀利了一些。 楚风很是认真地想了想,才道:“与其说我嘴贱……还不如说你承受能力越来越弱了。” 醉不归的嘴角又是一阵抽搐,许久才翻了翻白眼道:“我不是来找你斗嘴的。” 楚风看着鱼竿突然被一股力量牵动了起来,微微一怔,俯下身握住了鱼竿,猛地收竿,便将那鱼竿收入了手中,咬竿的那条鱼不断地挣扎着,水花溅了楚风一脸。 楚风将那尾鱼取下,放进了小溪之中,才回头看着醉不归道:“那你是来干嘛的?” 醉不归皱了皱眉,才道:“我是来找你商量事情的。” “我怕麻烦,不商量。” 楚风的拒绝极其干脆利落,并没有丝毫的犹豫。 并不是楚风真的就不愿意去帮助人,也不是楚风真的就有多么怕麻烦。 而是楚风知道,醉不归的算计实在是太多了一些,他不喜欢被人当枪使,尤其是卷入错综复杂的局面还莫名所以。 所以楚风拒绝得干脆,没有做任何的思虑。 醉不归的眉头不由得微微一挑,对于楚风的变化似乎有些不明所以,他微微踌躇了片刻,方欲开口,楚风却一边收着鱼竿一边将一块东西扔还给了醉不归。 那是醉不归给楚风的杀手信物。 醉不归一把将那信物握在了手里,神色微微有些变化,沉默了许久才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风叹了口气,才道:“我把你当朋友,所以……你不要把我当傻子。” 醉不归的手猛地握紧了拳头,才不无讥诮地道:“原来你还把我当朋友。” 楚风看着醉不归,有些无奈,道:“我不是一个习惯掩藏自己想法的人……我不喜欢被人算计。” 醉不归嘿然冷笑两声,道:“我算计你?” 楚风没有去接话,因为他不知道跟醉不归还能说什么好,他只是默默地收起了钓竿,然后转身想要离去。 “楚风,有很多事你逃得了一时,但是你逃不了一辈子。”醉不归突然大声地说道。 楚风转过身,看着醉不归,很认真地说道:“我从来没有逃,我已经逃得够多了。我其实一直都在等,等你们找上门来——我也知道,你们肯定会来的。” 醉不归的眉宇之中终于露出了几分愠怒之色,道:“现在你很得意?” 楚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一点都不得意,因为我一直以为找上门来的人不会是你。” 醉不归眼眸中的怒色顿时消退,变得有些黯淡。 他也沉默了很久,才道:“我瞒了你很多的事情……但是你要相信,我对你从来没有恶意。” 楚风看着醉不归的眼睛,没有说话,神色也很平静,看不出丝毫的波澜。 醉不归的视线对上了楚风的视线,而后却又迅速地挪开了目光,他的确有些愧意,有些不敢与楚风对视。 楚风和醉不归相对站立了许久,直到一阵山风吹拂而来,扬起二人的衣袂,楚风才道:“跟我来吧。” 醉不归点了点头,跟在楚风的身后缓缓地行走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保持着一语不发,似乎就是两个陌生的同路人一般。 楚风越过一个山坳,那小屋便又出现在了二人的视线之中。 灵红萝站在山坡之上,红色的衣裙在飞舞,下颌已经被火红的面纱所遮盖,她也早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进入结界之内,只是始终和楚风在一起行动,她才没有出手。 “师傅,前辈好。”灵红萝终究出身高贵,见惯了风浪,虽然察觉到了楚风与醉不归二人之间气氛有些微妙难以言喻,但是却也没有流露出来任何的异样,而是上前施礼问好。 醉不归又是一怔,才道:“你徒弟?” 楚风点了点头。 “挺漂亮的小姑娘。”醉不归啧啧称奇道。 楚风白了醉不归一眼,才道:“自重。” 醉不归干笑了两声,对着灵红萝还了一礼道:“不必客气不必客气,我不是你师傅那种怪人。” 灵红萝眼角眉梢流露出几分笑意道:“那前辈又是哪种怪人呢?” 醉不归大笑了两声,俯下身上前两步,几乎是贴着灵红萝的面庞才道:“跟你师傅学的吧,这样的好口舌之利。” 灵红萝却也没有后退,反而微微踮起脚尖,凑到了醉不归的耳边呵气道:“那也只是因为前辈在意,才变得锋利了。” 醉不归终于露出了几分讶异的神色,后退了半步,端详着灵红萝的样子道:“你可真是个好弟子,这么维护自己的师傅。” 灵红萝抿唇而笑道:“那前辈也自然可以找一个维护您的弟子,我想这对于前辈来说,应该不难吧?” 醉不归只能干笑两声,有些无奈地道:“你这样的弟子,只怕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醉不归说着,眼眸中满是嘉许赞赏之意。 灵红萝微微笑了笑,道:“多谢前辈谬赞,晚辈先失陪了。” 灵红萝说着微微一礼,便行到了楚风的身边,把楚风的鱼篓与钓竿接了过来,问道:“师傅,今日的鱼要如何做才好?” 灵红萝这些日子除了修行和看书,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有时候帮楚风打打下手,后来却也对做菜有了浓厚的兴趣,开始跟楚风学习。 她本就聪慧,就连做菜这样的事情也不例外,学习了一阵,手艺虽然比不上楚风,但是却也像模像样了。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不必拘泥于形式。”楚风笑着吩咐道,才带着醉不归缓慢地走入了小屋之内。 小屋之内陈设极其简单,除了客厅便是三人各自的卧室。 楚风顺手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拿起了桌上的茶壶,微微掂量了一下,才翻开倒扣着的茶杯,给自己和醉不归斟上了一杯。 楚风捧起了茶杯,微微抿了一口,才看着在对面坐下,也一般捧着茶杯的醉不归道:“说吧,你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我们需要你的力量做一些事情。”醉不归看着楚风说道。 楚风眉头一挑,也不急着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茶,才紧握着茶杯道:“你知道这不是我想要听到的话,如果你非要这么说话,那我只好请你离开。我保留着那枚印信让你能找到我,真的不是为了听这样似是而非的话。” 醉不归干笑两声,才意识到眼前的楚风也终究不再是很久以前那个跟他在紫琼郡并肩作战的楚风了。 那个时候的楚风,还很简单,耿直,不会像现在这般,让他隐隐约约之间有一种受到了压迫的感觉。 醉不归又沉默了许久,才道:“很多事情,我也不是完全清楚。” 楚风想了想,然后才道:“那便说你清楚的。” 醉不归微微点了点头,才道:“我从属的组织,叫做暗刺。” 给读者的话: 昨天是我蠢,以为自己贴了,结果没贴………………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27章 雾里看花 楚风的眉头微微一挑。 暗刺,果然是这个组织。 他曾经在六界行走,很经过一些事情,所以对于暗刺有所耳闻。 暗刺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杀手组织,其在六界都有完整的架构,高手更是如云。 这个组织,属于隐藏在黑暗中的六界庞大势力,一旦浮出水面,只怕会震惊整个六界。 “暗刺是组织对外界宣称的称号,也是外界对组织的称号,但是……组织的高层却知道,暗刺并不是我们组织的真实面目。”醉不归继续说道。 楚风点了点头,示意醉不归继续说下去。 他当然也明白暗刺这个组织绝对不会是一个简单的组织,因为没有哪个杀手组织能如此严密地行事,低调而不张扬,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够通过暗刺组织买凶杀人。 也正是因此,暗刺这个名字从来都意味着亦真亦假,不像其他任何的杀手组织那般声名显赫。既然这个如此庞大的杀手组织似乎用心并不在收钱杀人之上,那么……这个组织的成立,必然还有其他的目的,而杀人,只是一块用来遮掩的幕布。 “我只是组织的一个小小的中层,所以对这些都不清楚,也自然无法告诉你。”醉不归说道。 楚风笑了笑,没有说话,也懒得说话,只是想听醉不归将他的话讲完。 “组织现在已经全线调动,在对抗另外一个极其庞大的势力,这个势力也隐藏极深,其成员也同样遍布六界,涉及众多门派,目前,战局已经陷入了僵持之中。”醉不归说道,眼眸中流露出几分诚恳之意,“我们需要你的力量来打破这个僵局。” 楚风“哈哈”地一笑,才道:“我又有什么力量,对于那样庞大的组织,我一个八阶上段的修士,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醉不归沉默不语。 楚风看着沉默的醉不归,才叹了一口气道:“你如果不愿意说,那你听听我说的这个故事,你再决定是不是要告诉我真相吧。” 醉不归一怔,神色之中露出了一丝愕然,因为他隐约地察觉到了,楚风似乎已经发现了事情的真相了,哪怕不完全,但是手中也至少凑齐了很多事情的碎片,并且进行了整理,不再是一个如当年一般简单至极就会被糊弄过去的人了。 “暗刺的真实名字叫做地府,而另外一个和地府开战的组织,则叫做天庭。地府正在和天庭开战,其目的是为了争夺对冥土大门的控制权,进入冥土或者封锁冥土。而这个关键,在那几个被归寂所选定的拥有打开冥土世界资格的人的身上。其中有一个人叫做段肆明,还有一个人叫做楚风。” “段肆明已经被地府控制住了,所以地府的目光自然就落在了其他的人的身上。所以一直负责着监视楚风的醉不归,来到了楚风的跟前,希望让楚风落入地府的控制之中。” 楚风平静地说着,没有丝毫的变化,尽管醉不归的神色渐渐地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醉不归当真没有想到楚风竟然已经知晓到了这样的程度,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想要蒙混过关是多么的天真。 “你说得并不完全对……”醉不归有些有气无力地道。 “不要急着打断我。”楚风笑着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这样说,自然就能够解释为什么这个杀手组织寻找我,是在我遇到段肆明和那个奇怪的女子之后,却不能解释……为什么这个组织还会派出人手杀我。” “要杀我,那么理由自然是……不想要打开冥土的大门。而地府的目的,却似乎是想要打开冥土的大门,那么……这似乎意味着地府中似乎有人不想让冥土世界打开,也就意味着……地府内部发生了分裂。” 楚风紧盯着醉不归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以你的修为,的确很难做成组织的高层,那么……你为什么在此次的事件中表现得如此积极,完全不像是一个不知晓真实目的的人?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你是属于反叛势力的人。” 醉不归的瞳孔瞬时紧缩,神色也陡然大变。 “地府的反叛势力当然不会轻易从高层选择人手,因为这些人手会跟真正的上层有着较为密切的接触,他们逃不过十殿阎罗的眼睛,所以……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一些可以逃过十殿阎罗眼睛的中层,因为那些真正的大人物不会在意这样的中层。但是需要说服中层,就需要拿出足够的事实,因此……即便你是一个中层,也就可以知晓相当多的真相。”楚风微微笑了起来,“同样,因为你是一个中层,不会有人想到你会是反叛的一员,所以对于你的积极表现,大概没有人有所怀疑。” 醉不归沉默了片刻,才道:“如果我真的想要杀你,在紫琼郡的时候我已经可以杀了你了,你的推断还有这样巨大的破绽无法弥补。” 楚风笑道:“我说的只是我根据我已知的情报得出的推论,当然未必就完全正确。所以,现在是你决定是否要告诉我真相的时候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推论的漏洞,他也没有希望自己的结果就是真相,因为他手里的线索真的差得太多了。 醉不归想了想,才道:“你没有说错,我的确是反叛的一员……我们称自己为逆刺,但是事情却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嗯?”楚风微微蹙眉,他的推论来自于他的经历,和在落凤山时勾陈大帝与凤对话时被他散碎得知的讯息,所以他认为自己的推断大概已经接近于事情的真相。 所以当醉不归还说事情并非他所想象的那么简单的时候,他的确有些惊讶,更震惊与事情到底复杂到了怎样的一个程度。 “天庭和地府的确在争夺对冥土世界的控制权,很不幸的是,现在归寂和段肆明都已经处在了天庭的控制之下,这是我们的失误所造成的。而天庭得到了段肆明和归寂之后,便将地府掌控中的其他几位被归寂所选中的可以打开冥土世界之门的人都屠杀殆尽,你是最后一个。” 醉不归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但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最糟糕的情况是地府内部的确已经分裂了,而且分裂的不是两股势力,而是三股势力。其中一股,他们的理念与天庭相同,认为冥土世界不该被打开,这就是当初追杀你的那一拨人。而另外的两股势力,虽然都想要打开冥土世界,但是目的却都不相同。据说在冥土世界中沉睡着地府第一代的领袖,有些人想要迎回这位领袖,而有些人……则希望这位领袖永久地死去。” 楚风顿时一惊,似乎有些明白了地府所面对的艰难局势。 楚风微微抿唇,又沉思了许久,才道:“正是因为这种紧迫的局面,所以……反而是正常的那股势力处于了下风是么?” 醉不归点了点头道:“地府本来就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组织,对于组织内的成员,几乎都不曾言明这个组织真正的身份和目的,只有中高层才能或多或少得知一些。在妖界的时候,你第一次与裙子相遇的时候,裙子便传达回了你被归寂选中的讯息。但是这个讯息没有能够传递到最上层去,在高层就被拦截了,并且对你下了格杀令。组织成员素来以杀手自居,所以高层有令,便当即执行。而我与寤寐则因为和裙子相识,从裙子那里得到里这个消息,为了保护你,才抢先一步把你逼得逃离了妖界。那之后,裙子也被追杀,还来不及和我们接头便被迫带着段肆明和归寂逃离。” “在那之后,我实在不好暴露我们的身份,便也只能从旁尽可能地提供一些协助,希望你能够逃脱,值得庆幸的是,你似乎命很好,最后还是活了下来。”醉不归在这里沉默了很长时间,才继续说道,“这就是我所知道的所有的真相。” 楚风看着醉不归的眼睛,在醉不归的眼睛里,他看到了真诚,但是除了真诚以外,他还是看到了一丝隐瞒之意。 楚风不知道醉不归到底在隐瞒什么,他说的话到底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他叹了口气,才说道:“那我为什么要帮助地府?” 楚风问得很直接,他为什么要帮助地府而不是天庭,对于他来说,一旦现身帮助地府,就意味着他仅仅是在地府之中,便落入了三股势力的眼中,再加上一方天庭,甚至还有其他潜藏的势力,那对于楚风来说,绝对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醉不归沉默了片刻,才道:“因为你的师兄也在地府。” 楚风一怔,他只有一个师兄还活在这个世间,那个师兄就是穆少恩。 穆少恩几时加入了地府? 又几时与醉不归相识了? 片刻的沉寂之后,楚风才摇了摇头道:“我认为这个理由不足以说服我,穆师兄是穆师兄,他有他的道路,而我也有我的道路。” 的确,穆少恩加入地府,那是穆少恩的事情,为什么楚风就一定要跟随穆少恩行动呢? 醉不归微微张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个声音便已经从窗外传来道:“这个理由的确没有丝毫的说服力。他虽然有一个师兄在地府,但是他同时也有一个师姐在天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28章 说客 这个从屋外传来的声音使得风和醉不归的脸色齐齐一变,同时走出小屋,只见一名七尺多高的青年缓步踏来,灵红萝和楚紫儿被这青年逼得节节败退,神色都显得紧张异常。 这青年白衣灰袍紧贴着修长的身形,一头黑色长发用一顶木制的发冠束住,打理得很整齐。青年生得很白,面容说不上英俊,但是无论是眉梢眼角还是嘴角,看上去都觉得很干净,很纯澈,让人只要看了一眼,就再也不会忘记。 楚风眉头不由得一皱,因为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 那青年走到了楚风的跟前,对着楚风微微一揖,才笑道:“与先生一别经年,先生别来无恙?上次东海之上聚散实在匆忙,来不及与先生一叙,委实有些遗憾,想来此次便可以与先生长叙了吧。” 楚风略微还了一礼,才道:“林掌经多礼了,若蒙不弃,还请入内小叙。” 来人正是天宫掌经林珝,现在看来,原来天宫和森罗殿一般,都是各自身后那个庞大的组织用来插手俗务的一环而已。 林珝微微一笑,伸手道:“请。” 比起林珝的从容来,醉不归脸色则有些阴郁。 他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林珝会找到这里。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林珝是跟着他找到这里的,而他却始终没有察觉。 虽然他知道这无论如何都是无法避免的事情,毕竟对方身后也有一个庞大的组织,但是作为一个杀手,都等到了事情发生才察觉到其存在,不能不说是一种失职。 醉不归虽然很想发作,但是这里终究还是楚风的一亩三分地,就在这里把脸皮撕破,未免有些不好,因此只能讪笑两声,跟着楚风和林珝一并入内坐下。 楚风拿起茶壶又给林珝斟满了一杯茶,递给林珝,林珝接过茶,微微啜了一口,才笑道:“好茶。” 楚风白了林珝一眼,这样简单无聊的恭维他自然没有兴趣,因为这茶叶不过是他顺手在山林间采的一些野茶而已,无名无品。他看着林珝才道:“林掌经适才说我有一个师姐在天宫?” 林珝放下茶杯笑道:“是,先生的师姐便在天宫。” 楚风握紧了茶杯,道:“不知是哪一位师姐?” 楚风可能还活着的师姐自然也只有一位,但是楚风却也不愿意轻信了林珝的说辞,因此才试探着问道。 至于刘鱼,虽然也被楚风称呼为师姐,但是以楚风对刘鱼的了解,若是她已经返回了人世,不应当不与自己取得联系。 林珝微微一怔,旋即笑道:“自然是天卜陆琪陆姑娘,难道先生还有别的师姐么?” 楚风不由得皱眉,陆琪当真已经从神殿返回了? “师姐可还好?”楚风问道。 “陆姑娘与我接触不多,反倒是因为与地府一同执行了几个很是重要的任务,与地府的人更是熟悉不是吗?”林珝微笑着看向了醉不归。 醉不归撇了撇嘴道:“与陆姑娘一起行动的又不是我,我怎么知道?” 林珝笑着耸了耸肩道:“放心吧,陆姑娘一年多之前便已经回到了天庭,我们也尊重陆姑娘的意思,没有再让她出任何任务,现下她也已经隐居了,平素只和几个要好的姑娘往来,据那些姑娘所说,陆姑娘倒是也过得清闲。” “那我就放心了。”楚风道了一声谢,心中的大石也终于放下了一块。 “不过此行来之前,陆姑娘倒是极其难得地与我进行了一次会面,让我有些话转告给你。”林珝又道。 醉不归闻言不由得微微色变,他却想不到天庭会派人来打这样的感情牌。 他自然知晓楚风是重情之人,若是楚风被陆琪的话所鼓动而投入天庭,那局面对地府而言将会陷入极其的被动之中。 “林掌经但说无妨。”楚风道。 林珝看了看醉不归,才道:“陆姑娘原话却是‘希望师弟能够就此置身事外,不要卷入这浑水之中。若是师弟愿意涉入这事务之中,无论师弟是选择天庭还是地府亦或是其他,但希望师弟能够从心行事,不必顾念我或是师兄,走好师弟你的道路便好了’。” 楚风微微抿唇,听此话的内容,便也知道应当是陆琪所说无疑。 陆琪生性温婉沉静,最是照顾门下弟子,所以这样的话,由陆琪来说却是再自然不过。 楚风沉思片刻,才笑道:“这样的话似乎对天庭并不怎么有利。” 林珝“哈哈”一笑道:“我只是受陆姑娘所托传话而已,既然接受了这样的托付,又怎么好不用心办事呢?更何况,先生自己难道又是没有主意之人么?所以这句话,能否传达到,对局面都没有什么影响吧?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来做个恶人呢对不对?” 楚风微微沉吟片刻,才笑道:“你何必把你的心思说这么清楚?” 林珝又笑着答道:“我不说莫非先生便不如此想了么?既然彼此之间有所隔阂,不能坦诚以待,那将话说得通透,却不更好?” 醉不归闻言颜色微微一变,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在处理此事之上终究还是落了下乘。 以为人无知便编造各种理由借口,还以为能糊弄过去,到头来,却不过是把自己戏弄了一遭,非但没有达到目标,还使得自己与楚风之间的隔阂愈来愈深,可谓是得不偿失——这个词或许还不准确,应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天庭希望我怎么样?” 林珝笑了笑,道:“天庭的意思是,只要先生不站在对立面上,那么……先生便还是天庭的朋友,有任何危难,天庭也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楚风笑了笑,这句话的意思自然也很清楚,或者说比地府的要求更宽松一些。 地府希望楚风能投入地府,而天庭只是想让楚风不投入地府,他还保有中立或是投入天庭的权力。 然而事情却又并非这么简单,楚风想中立,目前局面已经很窘迫的地府怎么可能会同意呢? 一旦地府想强迫楚风处于地府的统治之下,楚风只有寻求天庭的帮助。 要对付那些知道他身份的人,他也只有寻求天庭的帮助。 一旦他向天庭寻求了帮助,他就欠了天庭极大的人情,这个时候,天庭再向他提出请求,他再拒绝的余地,便几乎没有了。 比起地府的直接干脆来,天庭的人似乎更懂得如何处事,如何用柔和的手段,在不树敌的情况下,达成他们的目的。 虽然这样的方法比地府的强硬让人感到舒服一些,但是却又充满了算计的味道,让人莫名地感到一丝厌烦。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当初定位在万壑山的那十张越界符,是你们故意的吧?” 林珝微微一怔,旋即大笑了起来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那些越界符也是我的上层交到我的手里,要求我交给先生的,至于到底标记的是何处,我却也不知晓。” 楚风看了看沉默不语的醉不归,又看了看林珝,终于又想通了一些事情,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下了好大的一盘棋啊。” 他终于将万壑山大局基本想清楚了,也终于明白了布局人和破局人都是谁。 风雷翼,勾陈大帝,庞大的势力,雄厚异常的底蕴。 这所有的指向,再明确不过了。 万壑山大局,就是勾陈大帝以自己的风雷翼为诱饵,引诱各方势力汇聚,勾引出一些大帝予以绞杀。 而那个伪装成万妖宫伏杀各方援军的势力,应该便是地府或者天庭的杰作。 其目的,便是将万妖宫逼入绝境之中。 只是可惜,这个计划最终被他和游魂联手破坏了。 然而就在不久之前,万妖宫再次陷入了绝境之中,这一次,证据比以往更确凿。 但是那些杀手,却出自于地府。 地府自然不可能是为了帮助万妖宫行事,那么……换而言之,在这件事情上,万妖宫其实是被人坑害了。 如果楚风没有想错的话,坑害万妖宫的,就是司马朗,正如多年之前的莫涵瑛。 万妖宫有口难辩,陷入了绝境之中。 而这一切,只怕就是为了逼出万妖宫的那几位大帝。 而天庭,在这其中,也绝非什么都没有做。 万壑山大局,天庭几乎是估算着时间将自己送入了万壑山。 至于他们的目的,楚风不是很清楚,但是却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自然还有他们的算盘。 天庭和地府都计算得很精细,只有楚风愚蠢得像是一个傻子。 楚风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知晓自己现在也没有了太多的办法,他如果不归从于地府,就只有归从于天庭。 “司马朗便是陆师姐吗?”楚风悠悠地叹了口气,问道。 那种莫名亲切熟悉的感觉,应该便是陆琪了吧? 林珝微微颔首道:“的确如此,多年前的莫涵瑛……也是陆姑娘的伪装。”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23章 匆匆 “那真正的莫涵瑛和司马朗呢?”楚风问道。 “自然是被杀了。”林珝顿了顿,“你既然出自三妙宫,就应该知道,天卜一脉那天地演大推术修行到极致的作用,只不过那需要相应之人的尸骸。” 传说中,天地演大推术修炼到极致,甚至可以让修行者去盗窃他人的命轨,将自己化身为他人,不仅仅能够瞒骗过世间众生的眼睛,甚至能瞒骗过命运。 陆师姐的修为也已经深厚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啊。 楚风沉默了许久,才看着醉不归和林珝道:“在下早已心有退隐之意,无心于世间争端,只怕还是让两位白跑了这一趟了。” 楚风此言一出,不管是醉不归还是林珝都不由得一阵惊愕。 林珝微微沉吟道:“既然先生心意已决,林珝也自然不好勉强先生。先生日后若是有需要,尽可以往天庭寻求帮助,只说是林珝故人便可。”林珝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了几张越界符放在桌上,以茶杯镇住,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也好助先生于危难之中脱离。” 林珝起身,对着楚风又是一礼,也不再拖沓拘泥,径直地便离开了小屋,小屋内便只剩下了楚风与醉不归二人。 醉不归没有想到林珝会来,所以相比起来,他几乎是毫无准备。 醉不归看着楚风,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比起天庭来,我还真是毫无准备,没有任何可以出手之物啊。” 楚风笑了笑,握着茶杯道:“下次再见,你我是友还是敌?” 醉不归没有说话,而是取出了自己的酒葫芦,缓慢地饮上了一口,才道:“谁知道呢,总之,我不希望是敌。” 楚风看着醉不归的眼睛,从那眼眸里看出了几分伤感,才也不由得慨然道:“希望吧,毕竟你的组织交给你的事情,你又怎么会不尽心尽力地去完成呢?” 醉不归嘿然干笑了几声,才摇头道:“身不由己啊,身不由己啊。” 醉不归说着站起了身,道:“反正我在这里也不是很讨人喜欢,那我就告辞了。” 楚风迟疑了片刻,醉不归已经走到了门口,却又停住了脚步。 “走之前,我再最后以一个朋友的身份跟你说几句话吧。”醉不归没有回头,只是在说话的间隙不断地饮酒。 楚风点了点头道:“但说无妨。” “天庭和地府虽然各自敌对,最终的理念有所差异,但是行事的风格却相差不多,人不为我所用,则必为我所杀。地府不会愿意让最后的希望也落入天庭的掌握,而天庭也必然不会对你这样的不安定因素放心。” 楚风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这个结果在他下决定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可以被预料到了,天庭地府又怎么可能就这样甘心。 “地府还在找第二把钥匙。”醉不归又说道。 楚风顿时一惊,第二把钥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吗? “还记得当年你进出万壑山大阵的事情吗……有前辈怀疑那钥匙便在你的身上。”醉不归继续说道,“所以……你更清楚地府的决心,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抢夺这把钥匙。” 楚风又是一惊,难道第二把钥匙便是来历不明的开关玉吗? 楚风不由得皱眉道:“钥匙我可以给你。” 醉不归摇了摇头道:“不要给我,我又不是归寂选定的那个可以开门的人。反而,第二把钥匙在你的身上,你才会安全一些——至少,那些想要开门的人,不敢杀你甚至还不得不保护你。” 楚风沉默不语,但是既然自己被怀疑手里掌握着第二把钥匙,那只怕……事情会比自己所预想的还要糟糕很多。 一个可以开门的人自然远远没有一个手握钥匙的开门人来得有诱惑力,可以说……地府如果抢不回归寂和段肆明的话,那么……自己必然是地府的目标。 而此事一旦败露给天庭知晓的话,天庭当前这种游刃有余的态度也绝对会有所改变。 因为还有一扇门。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我明白了。” “地府和天庭中,都有人想杀你,也有人想救你,但是……这些人到底是谁,需要你自己一一去分辨。总之,注意安全。”醉不归说完,便一边喝着酒,一边离去了。 醉不归刚刚离开,灵红萝便和楚紫儿走进了小屋,二人还来不及开口,楚风便已经道:“我们就在此地分别吧,红萝你修为已恢复到五阶,在世间行走只要小心应无大碍,紫儿也已经达到七阶,想来只要谨慎也不会有人能将你如何。” “师傅……”灵红萝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我不走。”楚紫儿上前,神色极其气恼,就仿佛楚风对她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一般。 楚风看着楚紫儿那焦急的模样,微微笑了笑,才道:“我的修为已经远远胜于你,你若留在我身边,遇到什么危险,我还要分心去保护你,不是我的累赘么?” 楚紫儿紫色瞳眸中闪过几丝羞愧,更见几分恼怒,将银牙咬得“咯咯”作响,怒道:“谁要你保护了!这么些年来一直都是我保护你,谁要你保护了!” 楚风见楚紫儿怒极的神态倏然一笑,站起身轻轻地拥抱住楚紫儿,让楚紫儿的娇躯莫名地一阵战栗,旋即眼泪再也忍不住,从楚紫儿的眼眸中簌簌地落了下来。 她紧紧抱着楚风大哭了起来,满是不甘,满是委屈。 楚风轻轻拍着楚紫儿的背道:“是啊,这些年来多亏了有你,我才能走到现在。不过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危险,我完全卷入了大帝的争端,稍有不慎便会殒身,所以我需要专注于此事,分不得心。你我符印未解,彼此的生死也自然知晓,不需要那许多挂牵,便有相思,也还有破凿可用,天涯海角,也可以互通音讯。所以,你放心地离去便是,我答允你必然会好好活着。” 楚紫儿咬了咬粉唇,心下悲切却又难言,只是渐渐地收了眼泪,才推开了楚风嗫嚅道:“主人,我等你回来。” 楚风笑着点了点头,才看向灵红萝。 比起楚紫儿,他更担心灵红萝,因为他可以在灵红萝的眼眸中看到一直在燃烧的怒火。 那火焰极其耀眼,极其炽烈,随时都会将她与她的敌人引燃,共同化为灰烬。 “魔焰国虽然国小,然而势力庞大,笼络的高手更是如云。在你九阶之前……万万不可轻举妄动,一旦暴露在魔焰国的势力眼下,只怕你会彻底失去复仇的机会。” 楚风知道灵红萝心里现在唯一所想的便是复仇,虽然灵红萝现在理智尚存,但是谁也说不准灵红萝还能忍耐多久。 灵红萝的感情就像她那火红的发一样,如火焰炽烈,稍有不慎,就会引燃自身。 灵红萝贝齿咬了咬红唇,才低声道:“我知道了。” “还有……如果你修炼噬魂魔鸣,感觉到了奇怪的气息,一定要停止下来。这门功法虽然已经有所抑制,但是终究还是有些古怪难以言说,只怕是有人故意留下的陷阱。”楚风继续说道,那古怪本来是叶司青发现的,但是那一夜之后叶司青仿佛受到了什么感召一般的离去匆忙,也没有来得及细说。 但是就楚风的观察而言,噬魂魔鸣只怕与血魔经相当,是某个上古人物留下来便利自己行事的,因此也叮嘱得很是小心。 灵红萝点了点头,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道:“师傅你会活着回来的吧?”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很诚恳地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努力地活下来。” “噢,会就好。”灵红萝仿佛听到的是另外一个答案一般,眼睛笑得完成了月牙,很是好看。 楚风笑了笑,道:“好了不多说了,醉不归一与地府的人接触地府的人就会行动了,我们就此分别,你们也要好自珍重。” “嗯。”灵红萝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话。 楚风从楚紫儿的身边走过,楚紫儿却猛地一把攥紧了楚风的手臂,握得紧紧的不肯松开。 楚紫儿感受着指尖的温暖,眼泪却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楚紫儿别过头,不想让楚风看见自己哭,不想让楚风知道自己害怕。 她害怕这一松手,就会从此失去他,失去手中紧握的温暖,失去了这二十年的时光,回到她还是那个妖女的时候,猖獗自在,却冷得彻骨。 这么多年,她心中所求,只有一直伴随在他的左右,哪怕只是一个卑微的婢女,她也不在乎,哪怕他早已将承诺许给了另外一个女子,她也心甘情愿。 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她痛恨自己当年为了那快速的修行肆意地采补,她太卑微了,所以爱自然也卑微。 但是她又能怎么样呢,难道又还能克制自己的感情吗? 楚紫儿一直很怕,很怕楚风知道自己的心意会嫌弃自己的爱肮脏,哪怕她分明知晓楚风不会,但是她却克制不住这样的畏惧。 所以她才顽固地留着那生死符印作为他们之间感情的象征,哪怕她不能与楚风永结同心,但是至少……可以一起赴死。 楚风沉默着,没有动,他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看向远方。 然后他伸手,握住了楚紫儿的手。 楚紫儿的身躯不自禁地颤抖起来,她以为楚风会握住她的手,然后带着她离开。 但是楚风却只是一根又一根地掰开了她紧握着他手臂的手指,动作轻柔却没有什么犹豫。 楚紫儿没有抗拒,也无法抗拒,只能任由自己的手指被一根根掰开,无力地擦着楚风的衣物滑落,然后重重地打在她的心上。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地变轻了,以至于彻底不可闻了,楚紫儿始终没有回头,只是闭着眼睛,心里反复地默念着一句话。 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24章 故地 楚风要躲避天庭与地府的人,自然也不会往人多的地方行走,更不会再以为躲进凡人的城市,就能避过祸事。 海阳城那一战,海阳城百姓死亡数以百计,执法者都不曾出现,只怕现而今执法者自己都深陷漩涡之中不得自拔,又哪来的工夫照顾凡人的死伤? 楚风开始选择的道路本来是南下,进入南方蛮荒的原始山区之中,但是他还没有离开太久就远远地看到了地府的人手。 楚风不由得皱了皱眉,南下的道路已经被地府封住,那想来……地府的人只怕已将整片区域封锁让自己无路可逃。 楚风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越界符,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林珝早已知道了这一点才给自己越界符的啊——只是有了前车之鉴,林珝交给自己的越界符又怎么能随便用,天知道在越界符的另一端到底是什么在等着自己。 即便他可以通过破凿让楚紫儿或是离绾帮他重新标定,但是对于地府天庭遍及六界的势力他充满了担忧,他不愿意让她们被牵扯进此事中来。 都是聪明人啊。 楚风狠狠咬了咬牙,知道自己的行动必须要快——他必须要打破这个僵局,只是以他的实力,想要冲破地府的封锁又是何其困难? 怎么办? 楚风皱起了眉头,而后眼睛猛地一亮——他想起了一个地方也许还可以作为他打破这个僵局的手段,只是两地相隔足足有六百多里,楚风也不知道途中会不会遇到地府的人。 但是那是他现在所能想到的唯一的手段,哪怕充满了不确定性,他也只有冒险一试。 一路上楚风也颇是提心吊胆,因为地府的刺客还有一种能够完全遮蔽气息,隐蔽身形的功法,若是被这种人跟上了,只怕自己会立即陷入危机之中。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当楚风赶到昔日的巫国的时候,也只是遇到了极其零散的几波地府的人手,他都顺利地避了过去。 巫国在那场混乱的大战之中早已被摧毁殆尽,锁龙潭一带更是惨不忍睹,大地的裂痕更是宛若一条巨蟒向四面八方蜿蜒纵横。 过去了许多年,坍塌的建筑废墟之间早已长满了野草,甚至长出了小树。 楚风缓缓在锁龙潭边落了下来,锁龙潭早已不是当年规整的半月形,在之后的一连串战斗中早已被扩大了数倍,形状更是扭曲。 不过潭水依然清澈,由于上方的镇龙台上不断有瀑布汇入,锁龙潭中的涟漪一刻也不曾停歇。 楚风缓慢地伸手放入锁龙潭之中,立时便是一股彻骨的寒意袭遍全身,楚风缓缓地调节着呼吸,将唱雪诀运转而起,身边也逐渐地沁出一股股寒气,一层薄薄的寒霜从楚风的脚底蔓延而出,为荒凉的大地镀上了一层平整的镜面。 楚风深吸一口气,再次确认了身边无人尾随,便缓慢地走入了锁龙潭之中。 这就是他所能想到的手段——当年他不过区区三阶,却借着汲取的冰髓的力量足以与九阶上段的巫族族长濡剧抗衡,如果锁龙潭中还有足够多的冰髓残留的话,那将会将他的战斗力提升到极限——大帝之下,也只有九阶巅峰足以与他抗衡。 即便冰髓残留得不多,但是至少也能够提升他的修为,用来应对危机。 锁龙潭开始的时候很浅,但是迈过几步之后,深度陡然便是一变,变得完全难以估量起来,楚风整个人顿时都陷入了锁龙潭之中。 楚风倒没有什么惊慌,因为他的目的本来就是要将自己沉入锁龙潭之中,所以将头露出潭面,深呼吸了一口气,便一头钻入了锁龙潭之中,开始不断地下潜。 他上一次进入锁龙潭的时候很快就触碰到了冰髓,与水面相距不过区区百余丈,但是上层的冰髓都已经消融,所以楚风也不确定他这一次到底要下潜多久。 随着楚风不断下潜,潭水变得越来越冰冷,冷得彻骨。 但是奇怪的是,根据楚风的估计,依潭水的温度,那水早就该结冰凝固了,但是这潭水却还能正常流动,实在是有些奇怪。 不过这里毕竟是曾经囚禁了那远古的血魔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地方,也自然不可以用常理来衡量。 楚风又接连下潜,最终在下潜了大约七千多丈的时候终于接触了冰面。 七千多丈的水下早已一片漆黑,水压更是大得惊人。 便是楚风肉身强横,自身修为也已经达到了八阶中段,已然迈入了八阶上段,此时也被这沉重的水压压得有些难以呼吸。 楚风一接触到冰面,顿时就被这股寒意冻得不禁一个哆嗦。 他当年就是在这里被这些寒冰之上的寒气侵入体内,强行推动唱雪诀运转,才将唱雪诀贯通,使得唱雪诀成为了他所领悟的第一个大帝传承。 若非他修炼了唱雪诀,能吸纳寒气提炼真气以御寒,他只怕也根本难以下潜到这样的深度。 锁龙潭底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冰髓,这的确有些出乎楚风的意料,但是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欣喜——除非大帝出现,不然他想要走,谁也留不住他了。 楚风在指间凝聚出一点光芒,顿时将身周照亮。 锁龙潭之底依然颇为广阔,却是一个直径约摸百十丈的圆,潭底的冰面已经破碎,从中奖向上隆起,露出了漆黑的窟窿,就仿佛是一座火山一样。一根根黑铁的锁链搭在向下凹陷的冰面上,其中不少已经被生生震断。 从中央的那个巨大的窟窿里,不断地有一缕缕冰冷的寒气冒出,散入锁龙潭之中,使得潭水凝结,散为雪花或者细小的冰粒落了下来,纷纷扬扬,就仿佛是潭底在下雪一般的。 透过晶莹的冰块向下看去,可以看穿的距离有限,但是也可以隐约地见到在冰层的浅表布满了交错纵横的铁链。 楚风看着中央向上隆起的不规则的窟窿,沉思了片刻,并没有急着进入,而是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唱雪诀运转的方式和频率,使得自己与身下的寒冰所浸出的一缕缕寒意能够相容。 那一缕缕寒气被楚风引入自己的体内,顿时将体内的真气也冻上了一层寒霜,真气流显得有些阻塞,但是那寒气终究与楚风的唱雪诀同源,所以倒也不曾失控,在楚风的调整之下,有规律地进出着楚风的经脉,使得楚风的气息渐渐地向那寒冰的气息靠拢。 在水下完全没有时间的观念,更无法参考景物,楚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用了多长的时间才成功地完成了真气调频,他现在的气息已经与那寒冰逸散而出的气息相差无几了,那森森的寒气在他的体内流动丝毫不见阻碍,而且甚至渐渐地在与他的真气流融合。 楚风这才顶着巨大的水压,缓慢地行走到了那个凸起的窟窿旁侧,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便顺着那破口钻入了冰层之中。 他想要看看在锁龙潭的更深处到底有着什么——他想要得知与血魔经有关的消息,想要知道与那道占据了他的肉身的元神相关的事情,以从根源之上彻底杜绝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冰层的破口之中早已被潭水所灌满,潭水到了冰中依然没有丝毫要凝结成冰的迹象,而冰也并无要融化为水的迹象,可以想见这潭水与寒冰绝非同源之物。 楚风紧贴着起伏不平的冰层峭壁,缓慢地下移,随着他下潜,潭水之中渐渐地多出了几分血腥的气息,顺着楚风的呼吸进入了楚风的肺腑。 楚风的神色不由得为之一变,这气息绝对没有错,便是那血魔的气息,没有丝毫的差异。 虽然那血魔早已被杨文钦彻底吸收,但是毕竟被在这潭底囚禁了不知多少岁月,那股血腥之气早已渐染进入了冰层之中,因此还不曾消散。 楚风又下潜了一段距离,潭水之中的血气愈发刺鼻,那冰层之中也渐渐地出现了几缕血丝,极其刺目。 楚风神色愈发凝重,知道自己已经渐渐地进入了血魔被囚禁的核心区域,再往前走不了多远,只怕就会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继续缓慢地下潜,行不复多时,冰层就彻底变成了血红色,在如血钻般璀璨的寒冰之中,堆叠了一层层尸骨,有的早已腐烂,有的却被寒冰保持得极其完好,连脸上那狰狞的神情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楚风不由得色变,他已经感觉到了水流之中的血气已经无法用强烈来形容了,可以说……极其狂野,就仿佛是失去了约束的野马,在狭小的空间里奔驰纵横。 楚风有些犹豫了,他不知道自己继续深入下去是否会被这股血气影响而迷失自我…… 楚风还在迟疑之间,整个冰层陡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一股自下而上的乱流陡然涌动,瞬间便有无尽的血气铺天盖地而来。 楚风刚刚察觉到这股暖流,顿时连迟疑也省去了,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就向上方游动而去。 冰层的底下,绝非一无所有,至少……还有什么可怖的东西在那冰层之下。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25章 凶兽 楚风刚刚转身向上,那翻涌的血气逆流便已经呼啸而来,其速度竟然比楚风还要快上三分! 楚风脸色大变,知道自己如果单纯只是逃跑的话,哪怕是运转乘风诀也未必逃得过这股血气,当下回身,凝聚四周的一股股寒气,瞬间凝结出丈许厚的寒冰挡在了自己的身后,一边堵住了下方的窟窿裂口,一边迅速地向上方逃离o “轰!” 那股血气逆流直接撞击在了那寒冰所凝聚的冰墙之上,发出清脆的巨响,那丈许厚的寒冰墙连一丝挣扎都没有顿时崩裂成为无数的冰晶碎片,被逆涌的血气流裹挟着顺着通道喷薄而出,化为一柄柄利刃,所过之处,将冰崖峭壁尽皆削得光滑如镜o 楚风无奈,只能再次回身凝聚寒气为墙阻挡那血气流,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但是能拖延一瞬,便也是一瞬! 然而楚风这一回头,心顿时便如沉入了冰窖之中一般,背皮之上不禁得起了一阵鸡皮疙瘩o 在那股如喷泉一般涌出的气血流之中,隐隐约约露出了一张大口,那大口大张而开,露出雪白森森的牙齿,倒映着楚风指间的寒光o 在那张嘴的吻部,有两根一指粗的金色的宛若鲤鱼胡须一般的东西在血气之中飘扬o 而在那张阔口之后的部位都完全地淹没在了滚滚的血气之中,根本看不真切o 就在楚风回头的那一瞬间,在血气之后,露出了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眸,血腥而疯狂o 那双眼眸之中露出了无尽的杀戮渴望,好像只要是活着的生灵,都会是它的敌人一般o 楚风不由得感觉到了一阵无法克制的畏惧之意,他不知道这畏惧之意到底从何而来,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逃离! 楚风再次凝冰堵截住冰层的窟窿,但是那裹挟着巨物的血气就像是撕开一张薄纸一般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冰层直接撞得破裂而开,继续向楚风冲击而来o 哪怕是在锁龙潭之底,楚风也感觉到自己浑身开始浸出冷汗,他无能为力,只能用尽全力一边向上游动,一边不断地凝冰阻挡o 但是那血气流以及其中的生物来得实在是太快,似乎根本就不想给楚风准备的机会,几乎只是一眨眼之间,便已经冲到了楚风的跟前o 完了! 楚风大骇,那血气已经吞没了他的下半身,翻涌的一缕缕血气更是已经蔓延到了他的眼前,他眼前只剩下一片血红,还有被那股血气所包裹的怨恨愤怒之意o 血气开始侵入楚风的身躯,楚风可以感觉到自己脑海之中本不强烈的杀意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陡然泛起了涟漪,继而即将涌动,而那利齿也在同一瞬间刺入了他的小腿之中o 楚风大脑里一片空白,没有想到自己的运气会这么糟糕o 这个情况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本来以为锁龙潭底下应该空无一物的,但是谁能料到,除了那个血魔,在这锁龙潭底下,竟然还有别的什么东西——而且是比那血魔还要可怖太多的东西! 楚风近乎绝望了,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无力对抗那血气流以及其中的东西,等待他的,只有死亡而已o 楚风闭上了眼睛,那紧贴着他肌肤的尖锐而锋利的寒冷的牙齿却没有切入他的血肉之中,时间仿佛是凝滞了一般o 楚风睁开了眼前o 他看到那根木鞭不知道什么时候主动地钻出了他的芥子囊,进入了血雾之中,在血雾之中闪烁着淡淡的青色光芒o 而那双充满了杀意的眼眸之中的血色有些退却,专注地看着那根木鞭,o “走——”一个嘶哑而低沉的声音突然从下方传来,声音充满了痛苦,就好像是受了无穷岁月的折磨,早已奄奄一息了一般o 楚风愣住了,他不知道这个声音到底属于谁,又为什么会响起o “快走——”那个声音又说道,依然充满了痛苦与折磨,仿佛在压抑着什么o 那一瞬间,楚风明白了,这个声音应该便是那被血气所缠绕的生物的,那个生物在木鞭之下似乎恢复了灵智,但是……却依然难以控制o 楚风没有犹豫,也没有回头,迅速地向上游去o 当楚风刚刚钻出了冰层,冰层之下陡然传来一阵愤怒的咆哮,所产生的冲击波直接将楚风掀飞,巨大的惯性将楚风向上顶出数百丈,才堪堪地停了下来o 楚风的脏腑受到了极大的冲击,骨骼更是出现了裂纹,再也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来o 楚风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继续上水面上浮而去,不敢再在锁龙潭之中久留o 楚风猛地浮出锁龙潭水面,长出一口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o 楚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脑海里还在回忆刚才的画面,还在回想那被血气所包裹的,究竟又是怎样一个怪物o 楚风一边喘息着,一边爬出了锁龙潭,他躺在潭边,是一点都不想动弹o 但是他却不得不坐起身来,看了看自己刚才被那怪兽牙齿所接触过的小腿,才发现自己的小腿上开出了一条寸许深,六七寸长的口子,撕裂的伤口光滑无比o 楚风的脸色更见惨白,这只是刚刚接触了而已,就在悄无声息之间在自己的小腿上开出了这样一条伤口o 他的肉身强度他是知晓的,而且方才吸收了冰髓散发的寒气之后他估计自己的修为水平至少也在九阶中段——这使得他不得不震惊那牙齿究竟是有多锋利,才能轻而易举地完成这样的事情o 楚风一边喘息着,一边缓慢地运功疗伤,刚才那怒吼所产生的冲击波所造成的伤势虽然还不足以危及性命,但是却也极其严重,不能久拖o 一次不附带任何法术奥妙的纯吼声,就可以将一个实力可以算得上九阶中段的修士伤成这般模样,只怕那个被困锁在锁龙潭之底的怪物的实力……也是大帝级别o 楚风在锁龙潭边静坐了半日,将自己的伤势疗养得七七八八,才站起身来,有些怅然地看着潭底,叹了一口气o 他这次的行动不仅仅毫无斩获,没有解决掉自己的后顾之忧,反而还丢掉了那根来历难以预测的木鞭,真的是得不偿失o 不过能够在那样的情况下活下来,对于楚风来说,也已经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了o 楚风看了看微微泛着涟漪的锁龙潭,又把目光转移到了那注入锁龙潭之中的飞瀑之上o 瀑布之水不是寻常的水,那么其来源自然值得深思o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站起身,迎着那飞瀑便走了上去o 瀑布的上层来源于一条河水,楚风刚刚接触到明河的河水,便知晓这河水不过是寻常的河水,根本没有任何的蹊跷o 那么唯一可能存在的变化,便在那隐藏的暗河之中o 暗河的出口隐藏在瀑布之下,明暗两条河流的河水在此交汇,楚风试着用神念进行了一番探查,才发现神念在此完全失效,如果不是事先知晓,只怕根本无法得知在那飞瀑的后面,还有一条河流汇入o 楚风逆着暗河便进入了暗河的河道,他试着运转唱雪诀凝聚寒气,发现附近的水流果然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这才是锁龙潭之水的真正来源无疑o 经过蔓延蜿蜒而又狭长的河道,前方的道路陡然开阔了数分,甬道的壁面向四周曲折,显示着已经到达了出口o 在出口处楚风看到了一些黑色的铁屑碎片附着在入口处的岩壁之上——这让楚风不觉有些奇怪,他记得他多年前潜入潜龙湖的时候,岩壁之上除了一些爬行残留的痕迹之外别无他物,这些黑铁屑到底是什么东西? 楚风皱了皱眉,俯身拾起了一块指头大小的碎铁片,顿时觉得手里一沉,少说也有一两百斤o 楚风面色不由得有些骇然,将那块碎铁片捧在手里仔细地端详,才发现铁片的表面布满了凹凸不平的纹路,那纹路有些诡异,处处都散发着一股极其怪异的气息o 楚风将一地的碎铁片一一都捡了起来,试图将这些碎铁片重新拼接起来,好一观铁片表面的纹路o 然而碎铁片之间却仿佛是仇敌一般,一旦相互靠近到一定的距离,便在瞬间产生极大的排斥之力,而这排斥之力更是随着距离的进一步靠近而翻倍地增长o 即便楚风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勉强将两块碎铁片拼凑到一起,也根本来不及观察那些纹路的细节铁片便被互相排斥的力量彻底震碎为粉末o 楚风不由得微微蹙眉,他终于认出了这种怪异的材料o 这种异铁被称为流水铁,取流水东去不复返之意,意思便是这种异铁一旦破碎就再也无法融合在一起,所以用这种材料炼器必须保证流水铁之间必须连贯,一旦出现哪怕是微小的间断,都会在瞬间毁掉整座器物o 这种异铁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腐蚀,应对拉扯或者挤压的力道更是极强,据说将这样的异铁一两掺入一斤凡铁之中,凡铁便可以抵抗万余斤的拉扯之力o 楚风满脸骇然地看着一地的碎铁片,他可以确信这些碎铁片都是纯粹的流水铁o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些碎片的材质与锁龙潭中的铁索本是同源——他只是有些奇怪,这些铁屑怎么会出现在潜龙湖里o 然后楚风便愣住了o 楚风的背心又开始向外沁出冷汗,因为他想起了,在另外一个地方也见过这样的铁索o 那个地方叫做凤鸣山庄o 第826章 锁龙潭 凤鸣山庄锁住凰的锁链也同样是纯粹至极的流水铁,所以才能配合着那阵法将凰囚禁千年——而单从规模上来看,锁龙潭中的锁链比凤鸣山庄的锁链多出了数倍不止。 换而言之,只怕这锁龙潭之中被镇压的生物,只怕比凰还要强大上几分。 但是现如今,那强大到极点的生物已经被血气所侵蚀,神智几乎丧失殆尽。 勾陈大帝应该属于大帝之中最顶尖的那一类高手,所以对付这种情况,未必会一点办法都没有,楚风所能想到的最坏的可能,便是那个生物也是如凰一般被勾陈大帝刻意镇锁在此处的,因为那个生物也是勾陈之敌。 而且从适才那生物短暂地恢复理智可以看出,那生物本身应该不是奸恶之人,与那木鞭之间有所感应,只怕是扶桑大帝的故人。 这些大帝之间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复杂,其中纠缠的恩怨更是楚风难以知晓的,而楚风对此也并没有太多的兴趣,所以他只是略略一沉思,便没有再细想下去。 楚风看着手里那些碎铁片,微微想了想,还是将这些碎铁片收进了自己的芥子囊里。 他现在手里的兵器法器都已经不过是寻常之物,在越来越危险的战斗中能起到的作用也越来越小,甚至不仅无法成为助力,还会成为他的拖累。 锁龙潭之下的那些铁索全部是从寒冰层中穿出来的,他无法取得,现在也实在不敢再拿生命去冒险,但是眼前这些流水铁,在当世任意一片拿出去也都属于罕见的材料,找个适当的时候炼器对自己也应当会有所帮助。 楚风收起了所有的流水铁,在池底继续缓慢地前行着。 潭水清澈透明,一点光亮就可以照到十余丈开外的距离,因此池中的景物楚风都可以看得真真切切。 上一次楚风来得匆忙,没有细看也不曾细想,这一次却是有备而来,很快就发现这池水之中根本没有任何的鱼类水草,就好像是寸草不生一样。 若是仅仅没有鱼类和水草倒也罢了,但是池底却还连一块砂石都不曾有,平整异常,就仿佛是人为地切削出来的一般。 楚风不由得微微蹙眉,贴近了池底,池底是坚硬的岩石,光滑细腻。 楚风缓缓地伸手抚摸着池底的岩石,而后运转真气,在手上猛地汇聚出巨大的力道,轰然一拳砸击向那池底。 “咔擦”一声脆响,楚风的脸色顿时一变,他的拳头在那一瞬间皮开肉绽鲜血直流,而岩石壁面却连一丝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池底的岩石坚硬异常,他的拳头非但不能伤其分毫,甚至还反而被震伤,这只怕又是什么奇异的材料! 楚风一脸震惊地缓缓收拳,治愈着自己拳头上的伤痕。 巫国不愧是传承了无数年的国度,此地留下的秘密涉及到的远古秘辛只怕是令人难以想象。 楚风缓缓地出了一口气,刚准备继续在池底搜寻,池中陡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颤动。 整个池水在一瞬之间都仿佛沸腾了一般的开始跃动了起来,产生了一股股纵横交错的涡流,相互对冲着,迅速地在潭底产生了一股股吸引力。 所幸的是这些乱流虽然汹涌万分,足以将常人撕碎成为无数的碎片,但对于修士来说却还不足以构成什么威胁,也自然不会影响到楚风。 真正令楚风心惊的是,这整个池子之所以会突然颤抖,是因为一股巨大的力道直接从下方冲击着池底,若非是坚固的池底卸去了相当一部分的力道,只怕……这个池子不只是出现了一股股乱流那般简单了。 颤抖渐渐地平歇了下去,池中又恢复了宁静,池水依然寒冷清澈。 楚风微微抿唇,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要仔细探索一阵。 哪怕池底有什么怪物,但是却有那坚硬的顽石阻隔,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碍。 楚风在潭底又搜寻了一阵,忽然便在清澈的池水之中见到了一抹嫣红,如丝一样轻缓地在池水之中飘散而开。 楚风神色不由得微微一变,这抹嫣红自然不是寻常的嫣红……这抹嫣红,有血腥的气息。 那血腥之气,怎么变回浸入到这池中来了? 楚风有些惶恐,但是终究还是按捺住了心中的恐惧,顺着这一抹嫣红一点点缓慢地前进着,随时都准备好了逃离此地。 随着楚风一点点前进,那血气也渐渐变得浓郁了起来,逐渐地形成了一股股浓得化不开的血雾,彻底地遮蔽了楚风的视线。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将唱雪诀全力地运转开,使得体内翻涌的血气被寒意所镇压,避免自己的心神受到侵扰,同时楚风将神念外放,但是神念不过前进出尺寸之地,便再难以前进。 楚风暗道一声古怪,心中虽然有了几分退意,但是终究还是想看个究竟,好设法彻底解决血魔经的隐患。 血气将楚风彻底包裹住了,饶是有唱雪诀所凝聚出的森森寒气稳定心神,楚风的心智却也有了一些摇摆不定,面容神情时而变得狰狞不堪,仿佛是一头饿到了极点的野兽,时而又恢复正常,苦苦咬牙,想要保持自己的心神。 楚风终究还是不敢再冒险前进了,因为他发现这里已经到了自己的极限,如果再向前……只怕自己的心智再如何鉴定,都难以恢复正常了。 楚风看着前方更加浓郁,都仿佛成为了固体的血气,神情之中隐隐有了一些担忧。 此地与外界完全连接,一旦血气逸散,只怕会对凡间造成难以估计的影响。 楚风缓慢地后退,同时开始上浮。 除了被血气所包裹的核心区域不曾前去之外他已经将整座池底以及周围探索得差不多了,除了几块流水铁毫无斩获。 楚风再一次浮出水面,趴在岸边喘着气,接着爬上了岸,运气将自己的衣物蒸干,还来不及整理满是褶皱的衣物,背后就响起了一阵阵窸窣的脚步声。 楚风猛地回头,却见到了一个中年的男人。 这个男人背上背着一个竹篓,一身的粗布衣物,面容更是满是风霜。 那个男人见到楚风也是微微一怔,有些惊慌地道:“小哥……小哥从水里上来的?” 楚风迟疑了片刻,才道:“长途跋涉有些疲惫,便在湖中洗了一洗。” 男人有些狐疑地看着楚风,继而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哥……不曾饮过这潜龙湖的湖水吧?” 楚风点了点头,道:“还不曾饮过,怎么了?” 那男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道:“那还好还好,你若是口渴了便跟我去我家饮水,这湖里的水却是万万饮用不得的。” 楚风也不由微微皱眉,在这里见到凡人他也隐约觉得有些怪异,当年血魔出现,便因为害怕血魔最终失控对人间造成影响,巫国方圆三百里的平民百姓全部都被执法者强行搬迁。虽然经过了那条暗河河道约摸四五十里的距离,但是此地距离巫国也实在太近,按理来说,应当无人居住才是。 楚风旋即一想,血魔被诛灭也都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所以一些安土重迁的人又陆续迁回了此地,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楚风旋即笑道:“那便多谢大哥了。” 那男人笑了笑,道:“跟我来吧。”说着,男人便又转身,向北方行走了过去。 楚风迟疑了片刻,便又紧跟着男人而行。 “小兄弟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此处?”男人忽然开口问道,不时地低头去寻找一些药草。 楚风想了想,顿时明白男人也是对自己的身份有些怀疑,毕竟此地也算是人烟罕至之地,突然一个人出现,又怎么会不引起人的怀疑。 楚风旋即笑道:“我在四处游玩,见此地风景秀丽,所以才上来看看,不像一时迷了道路,在山间行走了数日都没有走出。倒是有劳您了。” 男人干笑了两声,却不说话。 两人保持着沉默前行,终于在黄昏之时下山,在山腰上就见到了一个炊烟袅袅的村庄,庄内有人影行动。 楚风旋即笑道:“我听闻十几二十年前此地居民曾经被迁走,倒没有想到几时又多了个村庄。” 男人沉默了片刻,才道:“十几年前倒确实向外搬迁过,不过我们这些农人又怎么舍得自己的家园,祖上几代才开垦而出的山地农田又怎么能舍弃?所以没过几年,风头过了,便又悄悄地迁徙了回来。” 男人说着,又长叹了一口气,无限哀伤地道:“不曾想,迁徙回来竟然会遇到这样的祸事啊。” 而此刻,在巫国旧址的锁龙潭边。 一个身材娇小玲珑的少女看着锁龙潭四周落下的水花和碎冰渣,微微皱了皱眉。 她猛地转身,看向了身后,才皱了皱眉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为你送一个帮手来。”一个美丽得令女子都嫉妒的男子轻移莲步,微微笑着从虚空之中走出,一身女子的衣裙却将胸膛袒露,表征着自己的性别,“不过真是出人意料,这锁龙潭里似乎还有什么别的秘密。” “那不是你该管的事情。”少女声音微冷,“我对你们地府和天庭的争端没有任何的兴趣,收起你们那无聊的伎俩。” “难道你就不想要解决这里的事情吗?”男子眉头微微一挑,“当世只有两个人修行了那血气来源的功法,你不想试试吗,人世最后的执法者?”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27章 荒村 “祸事?”楚风不由得眉头一挑,道。 那男人微微沉吟了片刻,才道:“小兄弟应该……是一个人吧?” 楚风点了点头道:“正是。” 男人回过头讷讷一笑道:“那不知道……小兄弟能否出手相助,救救我们?” 楚风神色微微一变,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一想到男人所说的那桩祸事,再联想到村庄不远处便是那水池,他神色顿时便变得无比凝重,只怕这祸事与潜龙湖也脱不了干系。 楚风沉吟着,那男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往山下走着。 楚风紧紧跟随着那男人,进入了村落之中。 才一进入村落,楚风的瞳眸便不由得紧缩了起来,连手指也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了一番。这个村子虽然从外界看与寻常的村落毫无两样,但是一步入其间就能感觉到一股极其诡异的阴森之感,一股冷彻心扉的气息在村子的空气之中蔓延。 男人带着楚风在有些荒凉的村落里行走着,楚风压抑着内心那一股极其不祥的感觉,打量着四周。 每一家的门扉都半掩着,透过门缝可以看见门后的人群,几乎都了无生气地坐在院落中,或者有气无力地拖动着身躯缓慢地行走着。 还有相当一些院落大门紧锁着,门前已经落满了灰尘,似乎很久不曾有人来过了。 在路上的行人几乎看不到,偶尔见到一个行人,也只是低着头,行色匆匆地走了过去,丝毫没有要看一看身边人的意思。 楚风内心之中不祥之感愈发浓重了,他已经可以感觉到,这个村子绝对不寻常。 男人走到了一个院落之前,推开了院门,才道:“请进吧。” 楚风进入了院内之内,发现男人的庭院之中有些萧索,什么陈设也没有。 听得开门声,屋子的门也“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了一个面容疲惫的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的肤色惨白,唇色却红得有些鲜艳,让人莫名产生一阵寒意,她的双眸黯淡得紧,没有一丝的色彩。 妇人把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沙哑着嗓子道:“你回来了。” 中年妇人的声音很难听,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之后努力挣扎所发出的声音一样,让楚风顿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男人沉默着点了点头,然后他叹了一口气,神色也变得有些黯然。 “这位是……?”妇人问道。 男人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是大夫。” 妇人揉了揉有些红肿的眼睛,道:“这怪病怎么医治得好?” 楚风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却也没有揭穿,更何况他自己也算是精通医术了,所以沉默了片刻,才道:“至少还请让在下试一试。” 妇人叹了口气,一边延请着楚风进入屋内,一边道:“你先招呼大夫,我去给大夫烧点水,只是这晚饭……” 男人摇了摇头,道:“好了就吃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领着楚风进入了内堂,看着妇人进入了旁侧的厨房,才道:“小兄弟应该感觉到了吧,这村子……不像是一个正常的村子。” 楚风点了点头,才道:“还请大哥明言,究竟……是什么祸事?” 男人看了看门口,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十几年前让我们迁走的风声过了之后,我们便又陆陆续续迁了回来,但是迁回来之后,便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楚风没有接话,而是等着男子酝酿,继续讲下去。 “最先起变化的是孩子们,他们变得异常好动,肤色变得惨白,唇色血红,眼里开始出现血丝,再到后来,便是老人,接着便是青壮年,也陆续出现了症状。没过多久,最先起变化的孩子们开始厌食,即便强行食用熟食,也会很快就吐出来,吐出来的食物完全没有消化过。” 男子又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开始的时候我们都不曾在意,以为只不过是一个孩子身体不好,在迁徙过程中染了风寒,但是后来越来越多的孩子出现了这样的症状,再加上我们所有人都开始对食物感到厌倦,我们才意识到……也许发生了瘟疫了。” “那个时候,我便受了村长的嘱托,去镇子上找大夫。当我带着大夫回到村里的时候,就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一幕。” 男子说到这里,双手不由得紧紧握拳,身躯难以抑制地颤抖了起来,仿佛是对那恐怖的回忆感到畏惧。男子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重而紊乱,他喘息了许久,才勉力克服着自己的恐惧,说道:“就在村头的祖坟……那些孩子们……在夜色下……聚集在那里啃啮还没腐烂的尸体……” 楚风陡然一惊,瞳孔瞬间放大数倍,难以压抑住自己的惊愕,这种情况……只怕……只怕的确是血气已经扩散,侵蚀人体所造成的。 男子的手狠狠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角,努力使得自己的颤抖不是那么剧烈。 他又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道:“那个大夫……那个大夫受了惊吓,转身就在跑。我心下大急,想要留下他……于是我就去追赶他……但是我很快就失去了意识,当我醒过神来的时候……我和很多人都在吞吃那大夫的脏腑与血肉,嘴里还有一块新鲜的肉……” 楚风的神色顿时大变,他本来以为这个男子可能幸免,但是却不曾想到……这个男子似乎也已经被感染了! 男子沉默了许久,才继续道:“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一股原始的欲望却驱使着我们行动。我们真的很害怕……害怕被人当做异类处死,所以我们撬动了滚石堵住了进山的道路,就此与外界隔绝。不时会有些人误入此地……但是几乎便都被我们吃掉了。” 楚风的眉头微皱,背心上一阵凉意袭来,使得楚风握紧了拳头。 “我们不想吃,但是那股饥饿感根本控制不住。太饿了,就什么都吃。”男子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开始的时候吃外面的生人,没有生人的时候开始吃家里喂养的禽类兽类,再然后吃山里的野兽野鸟……这么多年来,连整座山都被我们吃空了,我们就开始互相吞吃,最先被吃掉的是那些老人,然后是那些孩子……活下来的,便只剩下我们了。” 楚风微微色变,看着男子的眼眸之中迅速地充满血色,嘴唇变得鲜红如同涂抹了鲜血,喉咙深处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响。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吃人吃得最多的那个人吧?”楚风倏然开口道。 这个男人在村外的时候,看起来分明与常人没有两样,但是此刻却变得跟那些被血气侵染了的人一模一样,只怕他已经能做到控制住血气。 根据楚风修行血魔经的经验,能做到自如地控制血气,只怕……折算修为已经达到了五阶。 楚风不由得微微蹙眉,他虽然气息内敛,但是感知按理来说应该还不成问题,竟然会感知不到此人,只怕是先前被那浓郁的气血所包裹之后的后遗症,亦或者是他们本身这种情况根本也不算修行。 “不吃活物会死,没有人想死。”男人嘿嘿一笑,才道,“我知道你应该不是普通人,但是你的气味实在是太美妙了……就像那湖水一样……”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才道:“我未必那么容易吃。” “嘿嘿,你的气息太微弱了,我曾经吃过三个像你这样的人。以为那湖水里有什么宝贝,嘿嘿……”男人冷笑着说道,“你们这样的人的味道最美妙了,比人类的味道好吃多了。” 楚风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看着男人,沉思了许久才道:“你的孩子呢?” 男人神色顿时变得无比地冷冽,眼眸中充满了愤恨的光芒,将一口牙齿磨得“咯咯”作响,道:“如果不是你们这样的人,这惨剧根本就不会发生……我们该死,你们……比我们更该死!” 楚风没有接话,因为男人说得对,说得很正确,如果不是修士留下的祸端,这些凡人之间又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人伦惨剧。 “砰!”大门轰然被推开,一个个模糊的晃动的人影发出一阵阵饥渴的嘶嚎,互相推攘着向屋内走来,他们的涎水从嘴角不断地流淌而下,滴落在地面上,就仿佛是下雨一样。 他们的眼眸里充满了渴望,那样的光芒就像是一口口利剑,随时都会将楚风撕碎成为无数的碎片。 楚风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自然不会畏惧这些因为血气侵染而变异的人,他们再多又能怎么样? 他只需要一剑,便可以结束他们的痛苦,将他们送往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 但是楚风犹豫了,楚风看着那一双双渴望的眼睛,那一张张扭曲的面庞,看着他们摇摆的仿佛随时都会跌倒的身影,缓缓地张嘴,说出了一句话,整个拥挤的充满了嘶嚎的屋内,顿时变得悄然无声。 “如果你们能治好,你们是否还有勇气活下去?”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28章 生而为人的勇气 楚风看着那些村人,没有再说话,只是在静静地等待着一个结果。 而那些村人也都明显地陷入了迟疑之中,虽然不断地颤抖着,流着涎水,但是那一双双眼睛之中却都亮起了一股极其微弱的光芒。 他们被血气侵蚀了,变得嗜血而残暴,但是他们的理智还没有完全地丧失,他们也渴望着自己能够变回人类,所以他们都迟疑了。 那男人明显对村人的迟疑感到了愤怒和不满,怒吼一声,根本不管不顾就扑了上去。 楚风也不反抗,只是任由那男人猛地一口咬在了自己的咽喉之上。 “嘎嘣”一声脆响,那男人哀嚎一声,满口鲜血,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楚风。 他捂住自己的腮部,吐出一颗断牙,仓皇地后退,道:“怎么……怎么可能……” 楚风哀悯地看了那男人一眼,叹了口气,才又重复道:“若是我能将你们治好,你们又是否还有活下去的勇气?” 楚风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有活下去的勇气,但是……楚风可以预料到,绝大多数人大概都不会再有作为一个凡人生活下去的勇气,也许死亡对于他们那饱受折磨的精神才是最大的解脱。 没有人说话,他们只是惶恐地看着楚风,看着这块在他们眼中原本美味的肉陡然变成了更凶恶的捕食者,开始逐渐地后退,继而开始了逃亡。 他们听得清楚风的话,他们知道楚风也许真的有能力让他们回到过去,但是那也正是他们真正畏惧的东西,所以他们才要逃窜,逃离那不堪的过去。 楚风看着那一个个逃窜远去的身影,叹了一口气,才不无哀悯地道:“如果……你们谁还想作为人类活下去,就停下吧,我能让你们变回人类。” 楚风说着,有几个慌乱的人影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楚风,眼眸里有嗜血的渴望,却也有痛苦的挣扎。 楚风默默地在指间凝聚了一道气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的众生,将那道气剑迅速地横扫而过,刹那之间,在血色残阳的映照之下,天地之间出现了一片波光。 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重归于寂静,所有仓皇逃窜的身影都渐渐地停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一个个身影缓慢地倒在了地上,没有鲜血,也没有横飞的肉块,有的只是最后一丝对生的眷恋。 楚风知道他们都还想活着,哪怕是因此而杀掉更多的人也都想继续活下去。 楚风不能说他们是错的,因为想活下去的心情,自然是可以理解的。 这个世界上,若非万念俱灰,又有谁想死呢? 但是他们没有勇气再作为一个人类活下去,因为他们以现在的身躯可以为自己的罪孽寻找借口,将一切都怪罪到血气的侵染之上。 但是事实也许并非如此,从那个男人身上就可以看出,他们做出这一切,都只是他们求生欲望的表现。 或者说,所有的罪,都是出自于他们的自主意识。 楚风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审判这些人,但是他却也无法对这里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如果视若无睹的话,这些村民会不断地相互吞噬,养出一个怪物——当山间再没有任何血食可以给这个怪物吞噬的时候,他就会离开群山,去往人间……那个时候,将会有更多的悲剧发生。 所以楚风所能做的,便只有粗暴的杀戮,为他们自己怨恨着却又无法舍弃的生命画上句话。 至少,他们不用再把自己割裂成为两块,一块是那根本无法压抑的嗜血的欲念,一块则是被胁迫的自己,由此而饱受精神的折磨。 楚风默默地收剑,一片死寂之后,小屋陡然崩塌,扬起漫天沙尘。 楚风看着那最后几个站着的人,才道:“都有了准备了吗?” 那几个人点了点头。 楚风缓慢地走到他们的身边,握住他们的手腕,将自己的真气缓缓地渡入了对方的体内,一边以唱雪诀镇压净化对方体内躁动的血气,一边又以自身的血魔经牵引对方体内的血气。 这些人被血气侵染的程度不一,但是却都达到了很严重的地步,最严重的一个人,几乎都完全被那血气同化,再晚一步,其整个人都会化为血气。 楚风不由得微微皱眉,虽然这样的血气很微弱,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他真正担忧的是另外一种情况。 血气到底扩散了多远,又侵扰了多少人,若是侵扰的人数太过众多的话,如果不加以处理,这一整片区域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片鬼蜮。 楚风松开了最后一个人的手,看着那跪在地上,不断痛哭着的几个人,心情有些复杂。他沉默了片刻,才道:“好好活下去。” 他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话来安慰这些人,自己刚才大概还杀了他们的亲人,却又要他们好好活下去,这样的表现是不是太虚伪了一些? 楚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又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这样的事情,终究还是非做不可。 楚风又沉默了片刻,问道:“附近……还有这样的村子吗?” 那几个跪地痛哭的人没有理会他,也无法理会他,楚风对于他们来说就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怪物。 他如果不出现在这里,他们不会重新变回人类,但是同时……他们也不会失去家人。 他们的情绪也很复杂,一方面是终于不用再去吃生肉,吞噬自己的亲人朋友,但是另外一方面,他们却也因此失去了所有的亲友。 他们也不知道应该怎样看待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拯救他们的人,还是害了他们的人? 他们也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楚风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在这里也许有些多余,所以他便转身缓慢地向村外走去。 楚风走到了村落的外围,看着地上的花草,微微一怔,伸手捻住了一株植株,微微折断,从植株的茎秆断面缓慢地有液体渗透而出。 看着那从茎秆断面渗出的液体,楚风不由得露出了惶恐的神色。 那液体颜色鲜红,宛若血珠。 楚风沉默了许久,默默地转道重新进入了村内,随意进入了一家的院落,从院落中的井里打了一桶水起来。 井水没有茎秆中浸出的液体那般鲜红,但是其中也已经浸入了一缕缕如丝线一般若隐若现的红色雾气,在水中缓缓地飘荡着,犹如天上的红霞映照进入了水中的倒影。 楚风只觉得一阵凉意袭遍了全身,这血气扩散……只怕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可怖的水平,至少这附近的水脉……只怕都已经被污染了,而这些村人便是饮用的水脉被血气所侵袭的。 只不过十几年前血气扩散的程度远没有如此严重,一丝轻微的血气在井水之中也根本看不出来,才不知不觉之间便被感染。 楚风不由得暗自咬了咬牙,神色愈发地有些凝重。 如果连水脉都已经被侵染……只怕……只怕在相当大的范围内,都已经成为了血气所存在的区域。 只怕……不仅仅是人类,连鱼虫鸟兽,都一样会被污染。 冷汗顺着楚风的脊背涔涔而下,这个情况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他更没有想到自己本来只是来此避难顺便看看能否有线索解决掉自己身上的隐患,却没有想到会发现这样一个极其恐怖的局面。 楚风一时也有些着慌,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管此事,他若是要管此事,只怕暴露身形也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情,那个时候再想逃亡就没有那般容易了。 但是若是让他不管此事,他自己又怎么能够安心? 楚风的身躯开始战栗,心中更是有万千的念头在交战,豆大的冷汗涔涔而出。 他可以想见,若是放任不管,稍加时日,局面会比他之前所预料的还要糟糕,甚至可能会诞生下一个血魔。 楚风握紧了拳,将骨骼捏得不断作响,关节处更是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发白。 他不是圣人。 他若是圣人也不会一夜之间杀尽凤鸣山庄三百多人只为了楚玲珑一个人。 如果此事牵扯的是与他有干的人,比如离绾,比如楚紫儿,比如梁梅,他不会犹豫。 但是此事……却与他没有太大的干系。 他完全可以坐视不管,对于自己不会有什么损失。 但是他也不是冷血但是他却又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一想到将会有更多的生灵因此而丧生……他又于心何忍? 楚风握紧了拳头。 他想起了那个男人的话,想起了那个男人愤怒绝望痛苦而又狰狞的面容。 如果不是你们这样的人,这惨剧根本就不会发生……我们该死,你们……比我们更该死! 当年如果不是他吸收了太多的冰髓,导致冰髓破损,那血魔怎么可能会破封而出? 如果那个时候自己再小心一点,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归根到底,这终究还是自己的过错。 自己的过错,就需要自己去承担。 哪怕付出更大的代价。 这是楚风的勇气。 既然那些人能够面对他们的罪,那么他也需要有勇气,去面对一切。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29章 血气磨砺出锋芒 楚风转身,就重新进入了那村庄。 那几个人已经停止了嚎哭,看着楚风突然走来,不由得都露出了惊恐的面容,仓皇不堪,错乱不堪。 “我带你们离开这里,只怕这方圆很大一片范围之内,都已经不安全了,单靠你们自己是无法安全离开的。”楚风说着,钻入了隔壁的房间,将一整架床抬了出来,才道:“你们都上来吧,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但是见楚风并没有什么恶意,若他有什么恶意,自己再小心也只怕在转瞬之间便会成为对方的手下亡魂,所以也没有任何抵抗,便战战兢兢地爬上了那架床,相互挤在一起给彼此壮胆。 “抓好了。”楚风叮嘱一声,见几人都抓好了那架床的骨架,便把床整个一托而起,而后迅速地腾空向远处飞去。 几人开始还吓得哇哇大叫,但是楚风压着速度和高度,使得几人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紧张感迅速地衰减了下去,还开始不断地向四周打望。 楚风几次落地,检验血气侵染的程度,面色越来越凝重,直到他确认血气不曾侵蚀到此,已经离去了足足两百余里。 所幸的却是这毕竟是南疆山区,人烟稀少,所以不曾见到什么村落,仅有的几个村落也都人烟极少,最多也不过二三十人,少的那个村子仅仅只剩下三人。 楚风依然将那些不愿意重新变回人类的人尽数斩杀,带着那些变回了人类的人重新上路。 楚风远离了血气侵染的区域,又过去了一百多里,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城镇。 这个距离……楚风微微有些色变。 二十年前,血魔出现的时候,执法者所确认的迁移距离便是方圆三百里。 楚风在城镇之外便停了下来,又取了一些金银分给众人,道:“那些事情……该忘掉的就忘掉吧,毕竟那也不是你们的本心。这个地方想来也无人认识你们,在此地好好生活。” 那些人接过楚风递来的金银,神色有些怪异,心情更是复杂,却又难以言说,只能默默地远去了。 楚风目送着众人远去入城,叹了口气,才发现还有一个老人留在了他的跟前。 这个老人是人数最少的那个村庄的人,另外两个则是老人的儿子,正是老人的儿子保护了老人在错乱的局面中活了下来。 但是那两个男人死在了楚风的手上,而老人选择了……恢复成为人类。 楚风看着老人,神色之中有一丝难掩的愧意。 老人微微咳嗽了两声,才道:“小伙子,有些话我不知道当说还是不当说。” 楚风抿了抿唇,才道:“老先生但说无妨。” 老人也沉默了片刻,才道:“你下手,终究还是太干脆了一些。” 楚风微怔,低头不语。 “那些人未必就真的不想重新为人,只是欠缺一些勇气。但是此时欠缺勇气,就未必意味日后也会欠缺勇气,一旦迈出了一步,那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去面对去接受吧,毕竟人都是想活下去的,哪怕是背负着罪孽。正如曾经我们变成了非人,开始的时候也很惶恐,但是为了活下去,终究还是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老者看着楚风,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这样做……是因为你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处理,你心里还记挂着更远处的人命,所以我并不怪你。只是想告诉你——既然你能帮他们决定生死,又为何不能帮他们决定是否迈出这艰难的一步。” 楚风若有所思,将老者的话反复咀嚼了许久,才深施一礼道:“晚辈谨受教。” 老者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何必客气,若是还有什么老朽能相助的,你也但说无妨。” 楚风略略沉吟道:“敢问老人家,可知道附近方圆的村落分布?” 老者摇头道:“自从病发之后,我们便彻底与外界隔绝,所以对外界并不甚清楚。倒是有一次我的儿子……”老者神色不由得黯然,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外出捕食回来,曾经提起过,见到了一条白色巨蟒在山间修炼,吞吐一颗拳头大小,血光璀璨的宝珠。” 楚风神色顿时大变,白色巨蟒…… 老者察觉到了楚风神色的异样,问道:“小友怎么了?” 楚风忙摇头道:“不知道令郎是在何处见到过那白色巨蟒?” 楚风隐隐有一种预感,只怕这白色巨蟒,便是当初他所遇到的那条白蛇。 当年白蛇给他的皮卷使得他们能从鬼蜮森林之中顺利逃脱,但是他们来到巫国之后那皮卷便彻底消失了,而此时偏偏有一条白色巨蟒出现在巫国,这其中的古怪,自然值得深思。 老者微微观察了一下方位,才道:“此去西南方,约摸有两百里远的位置。” 楚风道了一声谢道:“那多谢老人家了。” 楚风告辞之后迅速离去,并没有急着去找那白色巨蟒,因为就这样去找那白色巨蟒完全就是一种鲁莽的行为。 他空跑一趟尚且算好,但是若是找到了那白蛇又能如何? 且不说那白蛇究竟是什么用心尚且不清楚,便是那白蛇是友,但是又能如何? 难不成那白蛇还能有本事解决掉这祸患吗? 若是那白蛇真的有心且有此能力,这许多年也为何不曾解除? 若是遇到了那白蛇是别有用心,只怕……只怕楚风前去,不过是去给人塞牙缝的罢了。 楚风开始清理巫国方圆受到血气侵染的居民,对于被侵染的居民,他都采纳了老人的建议,全部强行将他们体内的血气镇压清除,将其变幻成为人类,而后将他们不断地向外迁移。 事实也正如老人所言,哪怕很多人开始的时候再不情愿,变回人类之后对于自己的作为一度陷入了精神崩溃的局面,但是却也渐渐地接受了现实,想要活下去。 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才无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请求楚风给了他们一个终结。 楚风没有理由拒绝,所以给他们的终结也很干脆,没有什么痛苦。 楚风忙碌了整整一夜才把受感染的区域确定下来,将其中被感染的居民救治迁移离开这片区域。 整个受到的感染的区域基本呈现为辐射状,以锁龙潭为中心向外扩散,越是靠近锁龙潭,受感染的程度越是严重。 值得庆幸的是由于大山的遮挡和巫国阵法对空间扭曲的作用,在应该最为严重的六十里范围之内都没有任何居民。 忙碌完这一切,楚风才长出了一口气,回到了那潜龙湖湖畔。 楚风沿着这平静的湖水周遭行走了一圈,才发现整座湖的边缘是一个极其规整的圆形,边缘弧线自然流畅,一点也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模样。 楚风不由得皱了皱眉,这湖水之中血气最浓郁之处一点也不比冰层之下的血气少,只怕……真正的源头还在此地。 楚风看了看东方初升的朝阳将东侧的湖水镀上一层粼粼的波光,山间初升的雾霭腾起了缕缕的血丝,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次进入了湖中。 楚风这次没有浪费时间在无关的事情上,而是直奔那有血气渗出的地方,迅速地游动到了他所能承受的血气极限之处。 楚风没有进一步前进,再前进一步他都克制不住自己了,但是他却不得不前进,因为不靠近最核心的区域,他永远不能明白这湖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看着在眼前缭绕的缕缕朦胧的血气,而后缓慢地盘坐了下来。他准备用极限来逼迫自己,逼迫自己能够将唱雪诀运转得更加完美,更加符合自己的经脉,也更加符合自己的习惯。 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种功法是完美的,哪怕是大帝的传承,也只是对于那位大帝本身来说是强大的,在后人的身上未必会有同样的效果。 唱雪诀也是如此,哪怕楚风早已领悟了唱雪诀,这么多年也从未停止过推演变化,但是楚风认为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他所凝结的寒冰与雪帝所凝结的寒冰差距还太大,不仅仅是修为上的差距造成的这种差距,更多的的确是他的功法还不圆满。 他想要前进,就必须能够镇压住血气的诱惑,他想要前进,就必须要有更强大更适合他自身经脉体质的唱雪诀。 而在这种情况下,楚风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慢慢地推演了。所以楚风才选择了兵行险招,在极限的条件下,不断地调节真气,用血气来磨砺唱雪诀。 楚风没有犹豫,更没有迟疑,刚一盘坐而下,就进入了神定状态,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经脉之中,真气运行之上。 楚风没有第一时间调集全身的真气,只是停滞了其运转,只是留下了唱雪诀的主回路还在运转。 继而楚风开始将一缕其他经脉的真气引入了唱雪诀的真气循环之中。 随着这一缕真气的突然进入,原本平衡的唱雪诀运行线路陡然发生了震荡,原本被勉力镇压的血气突然便翻涌而开,强烈的杀意再次侵袭楚风的大脑。 楚风猛地咬牙,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运气陡然震断两条经脉,翻涌的血气直接从断裂的经脉疯狂涌出,侵入楚风的血肉之间,与楚风的血肉交融,虽然也给楚风的血肉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但是却使得楚风的神智保持了清醒。 楚风没有理会断裂的两条经脉,这两条经脉在唱雪诀的运用中本来就用不到,所以哪怕断裂没有丝毫的影响。 楚风咬紧了牙关,开始继续调整自己的真气注入量与在各个分岔之处的流量分配。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30章 道理 楚风的尝试,大胆而又谨慎。 所有唱雪诀不需要的经脉都成为了楚风倾泻体内侵入的多余的血气倾泻口,只要一有理智被侵袭的时候,楚风就会毫不犹豫地震断自己的经脉,以牺牲自己的血肉为代价,暂时地容纳多余的血气。 楚风知道自己血肉所能负担的血气也是有限的,如果不能尽快地摸索出更好的方案的话,那么楚风就必须后退,修复了自己的身体,恢复了元气才能继续尝试。 楚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完成,他所能做到的也只不过是尽力地去尝试罢了。 不过可以庆幸的是,楚风早已做过很多次的推演,有很多套备选的方案可以让他尝试。 楚风的运气不坏,在他震断第七条经脉的时候,他体内的唱雪诀真气所带来的神智清净之感有所增强,翻涌的血气遇到唱雪诀真气也迅速地崩溃退避,不愿意与真气做更多的接触。 楚风没有庆幸,因为仅仅是这样的程度还不够,他需要继续加强唱雪诀。 所以他站起身,向前迈出了一步,再次盘坐而下。 楚风在不断地尝试,不断地确认,从气海的出口,一截经脉一截经脉地进行着尝试,先是分散,而后组合,一旦真气的质量有所提高,便前进一步,盘坐而下,继续摸索。 楚风的经脉一根根崩断,最惨的经脉甚至在短短的一指长的距离长被楚风硬生生地震成了十余截,强行宣泄体内血气。 楚风的血肉更是早已达到了极限,开始寸寸消融崩溃,饶是楚风肉身强悍,体内又流淌妖族的血液,也有些经受不住,连稳固的元神也受到了牵扯而受伤。 但是楚风的收获也是巨大的,唱雪诀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被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这对于正常的修士来说,几乎是难以理解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楚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几乎是完成了一个修士一生时间对自己功法所能做的绝大部分的改进。 楚风此刻距离核心已经不远了,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就在池底,有一股极其浓郁的血气不断地翻涌而出,在那股血气的下方,仿佛是有一个泉眼一般地,源源不断地向外喷吐出汩汩血气。 那是最后的三步距离,楚风不知道自己的身躯是否还承受得住。不 过即便承受不住,对于楚风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毕竟只有三步的距离,哪怕是暂时退却,不过三两日便能将伤势休养好,重新开始,也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楚风微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而再次向前迈出了一步,但是这一步只跨了一半,楚风的脸色便顿时变得煞白,整个身躯如遭雷击一般地战栗起来。 楚风眼眸里迅速地涌上了两股鲜红的血意,那近乎疯狂的杀意在楚风的眼眸中出现,寒冷彻骨。 楚风双颊变得惨白,继而突然泛起一抹病态的嫣红,一大口鲜血直接从楚风的口里喷吐而出。 继而仿佛是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楚风一般地,瞬时便使得楚风如同一只断线风筝一般被向外围抛掷而出。 楚风被直接扔出了十余丈远,直接冲开了血气所组成的帷幕,整个身躯径直撞击在了池底坚硬的岩石之上,顿时一阵骨骼断裂破碎的声音响起,数根断骨直接刺穿了楚风的血肉,鲜血淋漓。 楚风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没有丝毫迟疑地向岸边爬去,带着一身鲜血狼狈地爬上了岸。 楚风仰面朝天躺着,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鲜血混杂着湖水不断地从楚风的口鼻中流淌而出。 楚风喘息了一阵,将自己的呼吸调整了均匀,才慢慢地开始调理自己的伤势。 核心区域的血气增长速度与之前的血气增长速度有着天壤之别,虽然仅仅只迈出了半步,但是其侵入楚风体内的血气,已经让楚风难以保持理智了。 所幸的是楚风见机得快,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震断了自己的心肺经脉,使得唱雪诀反噬,利用巨大的反噬之力把自己弹了出来,才堪堪逃过了一劫。 楚风喘息了许久,伤势才略有恢复,便开始运功对自己体内多余的血气进行清洗,将那一缕缕血气或者镇压,或者逼出体外,使得体内的真气流通更加顺畅起来。 楚风看着那湖水,不由得有些发呆。 如果按照核心区域的血气增长速度计算,要到那有血气喷出的三步,对于他来说,是一个近乎不可能完成的距离。 这个距离已经不是用功法的改良就可以弥补的了,那需要有足够深厚的修为才能够对抗那些血气,想要走到中央的区域,修为至少也要达到九阶巅峰——那也许还不够。 改进功法可以有速成的办法,但是提升修为……却很难在短时间内有如此大幅度的提升。 这不是楚风对于自己没有自信,而是对于谁来说,这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有一位大帝强行用真气冲击人的经脉,才有可能完成。 但是这样的代价也是巨大的,首先此人需要有极强的根骨和坚韧的心性,能够承受强行真气灌体的痛苦,稍有不慎,就会爆体而亡,神仙也就不回来。 即便这个人活了下来,但是有极大的可能也许这个人就此永久停留在锁定的修为,只会倒退,不会再有丝毫的长进。 这种行为完全是在透支自己的未来,有这样的根骨和心性的人,绝大多数都不会愿意接受。 楚风看着那平静的湖水,沉默了许久。 他早就知道这样的事情超越了他的能力范围,但是却没有想到这样的现实会来得如此之快。 楚风叹了口气,有些怅然若失。 尽管他已经尽力了,但是却还是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正如他憎恶大帝之间的争斗将无尽的修士卷入了漩涡,如割草一般地屠戮,此刻受到血气污染的人间大地又何尝不是修士之间争斗的恶果呢。 一层又一层,是何其相似。 楚风又叹了口气。 “叹气是没有用的哦,小疯子。”一个甜甜的女声突然从背后传来。 楚风扭头一看,却看到了一个少女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是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少女,一张圆圆的面庞上挂着盈盈的笑容。 她的五官都很精致,也很漂亮,点缀在脸上使得她就仿佛是一个瓷娃娃一般可爱。 一身贴身剪裁的衣裙更是使得她看起来愈发可爱。 “我叫南宫云,叫我云姐就好了。”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歪着脑袋,将自己披散的头发扎成了左右两个马尾,“你应该没见过我,但是我听小燕子说起过你呀。” 楚风行走六界自然对六界执法者都有了一些了解,自然也听说过南宫云这个名字,他更是曾经听楚紫儿说起过,当年血魔出现的时候,正是燕十三,苏梦葵和南宫云处理的此事。 南宫云将自己散开的头发扎好,才有些不悦地道:“你们这些男人真是讨厌,以为披散着头发就很好看么?” 楚风微微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南宫云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自己不也披散着头发吗,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南宫云却没有解释什么,而是接着说道:“怎么样,你发现什么了吗?” 楚风想了想该怎么组织语言,但是沉思了一会便很严肃地道:“好像……没有什么发现。” 南宫云微微一怔,旋即“嗤嗤”地笑了起来道:“虽然早就知道你不会有什么发现,但是我还是有点小失望啊。不过也不怪你,我都在这里待了十余年了,也没有太多有用的发现。” 楚风闻言不由得一惊,十余年? 南宫云在此地竟然待了十余年之久,也就是说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她都看在了眼中……然而她却始终置之不理,任由着无数的悲剧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这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风知道南宫云自然有南宫云的理由,所以哪怕他充满了不解,却依然问道:“你为什么不管管?” 南宫云微微撇了撇嘴道,道:“执法者的职责是执法,换而言之就是处理掉不守规矩的修士,而不是为凡人进行善后处理。” “当真没有善后?”楚风问道,“当年血魔出现在巫国的时候,执法者做的可便是善后之事,六界之中执法者善后似乎并不罕见吧?” 南宫云有些气恼地看着楚风,道:“我说没有那自然便是没有。” “你这是不讲道理。”楚风也不由得有些头痛地说道,他原本以为执法者应该会好交流一些,却没想到南宫云也是个刺头。 南宫云眉毛微微一挑,旋即满是嘲讽地笑道:“一看你便没有女人缘,女人几时是讲道理的?你要跟女人讲道理,那不是自寻死路?” 楚风翻了翻白眼,终于意识到……南宫云大概说得对……至少跟南宫云讲道理,那是没有一丝胜算的。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31章 威逼利诱 楚风看着一脸洋洋自得的南宫云,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继续道:“执法者找我是有什么事吧?” 南宫云撇了撇嘴,才道:“我找你,我堂堂一个执法者……找你做什么?” 楚风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南宫云,觉得自己跟南宫云讲话的时候绝对不能再有条理了——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跟她有条有理地说话只怕会把自己气死。 所以楚风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南宫云,看得南宫云生出了几分恼意道:“你那么看着我做什么么,没见过美少女吗?再这么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 “信信信。”楚风无奈地迎合道,就像是一个大人在哄孩子一般。 南宫云见楚风的神色,“哼”了一声,才有些不甘愿地道:“好吧,找你的确是有事。” 楚风想了想,然后才道:“但是我没空。” 南宫云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风忽然觉得心头一阵悸动,一种极其不妙的感觉瞬时将他笼罩。 楚风刚刚准备走,南宫云已经抬起了头,脸上挂着一丝温暖明媚的笑容,宛如春光。 楚风蓦地一个寒颤,南宫云将大袖一挥,数十道蓝色光芒紧贴着楚风的脖颈,使得楚风的脖子完全暴露在了光芒的锋刃之下,锋刃更是微微切入了楚风脖颈了,沁出了鲜血来。 “小疯子,再给你重新说一遍的机会哦。”南宫云笑着捏了捏小小的拳头,将骨骼捏得“咯咯”作响。 楚风哭笑不得地看着南宫云,才道:“我真没空。” “真没?”南宫云挑了挑眉,打了一个响指,一道光芒顿时又切入了楚风的颈部肌肤之中,“我这个人就是宽宏大量,说错了没关系,我给你再说一次的机会。” 楚风沉默了片刻,然后很认真地道:“天庭和地府你知道吗?” 南宫云点了点头,道:“我当然知道咯,因为地府和天庭就是人们所好奇的执法者制度的依托,没有这两个组织的支持,也就没有执法者。” 楚风神色陡然一变,他虽然也曾好奇过执法者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执法者会是地府和天庭所支持的制度。 “执法者虽然是他们支持建立的,但是却也独立于二者之外,更不能卷入与自己职责无关的斗争之中。执法者一旦行为失当……监察者会立即将情况汇报给两个组织的上层,核查后联手灭杀执法者。”南宫云继续说道。 楚风的神色不由得微微有了一些变化。 执法者这种制度极其古老,究竟可以追溯到什么时候早已不可考。 执法者担负着维持六界秩序的重任,使得修士世界的活动不会对不修行之人产生太过巨大的影响,对滥杀非修士的修士进行制裁惩罚。 六界因为有了执法者所以才有了一些秩序,而他也记得曾经刘十二也自称过监察者。 楚风不由得微微有些心惊,许久才不无愕然地道:“你告诉我这些……” “天庭的人和地府的人都必须尊重执法者执法,只要你还跟在我的身边,你自然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南宫云言语之间尽捡了楚风的软肋,对楚风充满了诱惑力,“你帮我做这件事,也会给你足够多的缓冲时间,让你有些准备,同时……也能多了解地府和天庭一些,不是吗?” 楚风发现南宫云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他转念一想,如果真的帮南宫云做事,只怕会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到时候再想隐入他人所不能寻找的处境,只怕就难了。 南宫云见楚风神色有了一些变化,知道楚风的心思已经有了松动,但是转眼却又露出了难色,仔细一想便知道楚风到底在为何事而担忧。 “傻小子别傻了,人家既然都找上门去了,怎么可能会突然就失去了你的行踪?天庭和地府的人一直跟着你,直到你进了锁龙潭才被我吓走,但是却也已经在周边虎视眈眈——你以为你没了我的庇护,你跑得掉?”南宫云说着就来气,气眼前这个白痴怎么那么蠢,言语之中更多了几分气恼,“你跑得掉我就能再长三尺高!” 楚风一愣,有些讷讷地道:“前辈……您用自己的身高开玩笑真的好吗?” 南宫云也是一阵错愕,旋即万分气恼地道:“我拿自己的身高说事与你有什么干系?你说什么说?” 楚风默默地叹了口气,分明是南宫云自己说的,此刻那模样却好像是自己说错了话一般,所以楚风决定自己还是不要说话了。 南宫云却仿佛得理不饶人一般的,继续道:“再说了你叫谁前辈?你叫我前辈吗?我有那么老吗?我才十三四岁啊大哥哥!你知不知道不能把女人叫老的,嗯?” 楚风抬手捂住了脸,实在不忍直视南宫云。 南宫云又将楚风训斥了一顿,才仿佛出了一口气,道:“干不干?” 楚风看着一道道架在自己脖子上的蓝光,心想这难道还有自己说不的余地?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吧好吧,我干,我干还不行吗?” 南宫云这才笑眯眯地一挥袖,扯了楚风脖子上的蓝光,笑嘻嘻地道:“小疯子乖,云姐给你发糖吃。” 楚风翻了翻白眼,却不想南宫云真的从袖里取出了一枚玉珏,扔了过来。 楚风一把将那玉珏接在手里,才发现玉珏朴素平凡,但是却散发着一股奇怪的气息,明明很微弱,却根本也不需要多花费心思就能感受到。 “执法者侍从佩戴,天庭地府的人遇到佩戴这种玉珏的人,都不得阻止其行动,并且应当给以力所能及的协助。”南宫云沉默了片刻,才又继续道,“不过暗刺和天宫里那些不知道地府和天庭真实情况的人不在行列之内啊。” 楚风白了南宫云一眼。 南宫云有些气恼地瞪了楚风一眼,才继续道:“现在你还有什么问题,没问题我给你吩咐些事情了。” 楚风沉吟了片刻,才道:“我其实很好奇……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风指的自然是这血气究竟是从何而来,又为何会扩散,那锁龙潭底下锁住的又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也没有寄期望于南宫云能知道所有的事情,但是能多得知一些信息,自然便是一些信息。 南宫云愣了愣,过了片刻,才叹了一口气道:“这自然巫族那些人留下的烂摊子,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与巫族的几位古老人物有关。” 楚风一愣,皱了皱眉,这样的话不是跟没说没有任何区别么? 南宫云又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去找巫族帮忙……” “你不能去吗?”楚风问道。 南宫云瞥了楚风一眼,道:“我自然有我的理由,倒是你……” 楚风摇了摇头道:“巫族举族失踪了,下落不明。” 他隐居的这段时间,楚紫儿曾经去找过兰芷,但是坠龙岭早已人去楼空,整个巫族都仿若人间蒸发了一般,失去了踪迹。 “这群王八蛋,真会给我找事……”南宫云有些恼恨地咬了咬牙。 “其他的执法者呢,他们不来帮忙吗?”楚风才一开口,便觉失言——现今六界还活动着的执法者屈指可数,五十四位执法者几乎全员失踪多年,只怕是被其他什么要事纠缠而住,脱不开身来。 南宫云干笑了几声,转移话题道:“此地的血气泄漏是很多年前就已经有的事情了,就你们离开巫国后不久,就出现了血气的扩散——我们处理了很久,也不过是略微抑制,无法彻底净化血气——天庭和地府的回应都是无能为力,所以我们也只能每隔一段时间便来此地处理一番血气。” 楚风神色微凛,专心地听着南宫云的话。 “后来其他人都去忙其他事了,就留下我一人处理此地。这期间我也下过锁龙潭,到了冰层之间感知到了锁龙潭之下有什么生物存在,我难以与敌,便退了出来。我又到了这潜龙湖里,在湖中血气中前行,到了核心边缘,才发现问题所在。” 南宫云脸上的笑意终于收敛了起来,变得异常严肃,异常拘谨,道:“那最浓重的血气之中有一个泉眼,泉眼在不断地向外涌着血气。而涌出的血气一边污染着这湖泊,一边通过土壤向外泄漏,污染了附近所有的水脉……若不管理,只怕随着时间流逝,哪怕是万里之地都会被那血气化为一片修罗场。” “所以我便在此地常驻了下来,将血气不断地向自己身上吸引,以阻止血气进一步扩散——但是我却不曾想到……” 南宫云说着突然没有再说下去,而是保持了长久的沉默。 楚风也跟着皱了皱眉,不知道南宫云的这个“没有想到”到底是什么没有想到。 南宫云咬了咬自己的唇,才不无恼意地道:“没有想到,我自己也被血气侵蚀了。” 给读者的话: 这里的线线头在第一卷,剑园围剿陆琪那里,陆琪屠村事件,安璐雪推测出了南边出事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32章 走投无路 “没有想到,我自己也被血气感染了。” 此言一出,楚风脑内仿佛有暴雨来临,一连串的雷声轰鸣让楚风有些不知所以。 一个九阶巅峰的执法者被感染了! 楚风睁大了眼睛,看着南宫云的神色中充满了不可思议,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虽然南宫云不会唱雪诀,但是她必然也清楚自己的功法,以九阶巅峰的实力和经验,怎么可能把握不到那个界限,就轻易地被血气侵染了? 南宫云握了握拳,才继续说道:“对,你没有想错……有人对我动了手脚。” 楚风脑海里更是一片空白,难以想象会是谁对南宫云动了手脚,使得南宫云被血气所侵染。 南宫云微微沉默了片刻,又道:“我不知道是谁动的手脚,更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对我动手脚……但是在那之后,我一旦离开此地百里,便会凶性大发……你在南边找不到人,不是因为那里没有人,而是那里的人已经被我杀干净了——现在你明白了吧,我体内被种入的血气是可以通过某种手段控制的,那个人不希望我离开这里。” 楚风悚然一惊,顿时有些惶恐地看着南宫云。 南宫云又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虽然我暂时将血气压制了下去,但是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我希望在我死之前,能够解决掉这个隐患,免得造成更大的祸患。” 楚风沉吟了片刻,才道:“地府和天庭的人更多……” “你要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服务的。”南宫云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楚风的话,道,“不管是地府还是天庭,他们都有他们的目的,他们的行为都是为他们的目的服务的。至于这其间的牺牲,是可以容忍的。那么多的古老大帝,难道又不清楚这里的隐患吗?他们既然都一清二楚,又为何不管不顾?难道地府的那么多大帝,又是瞎子聋子吗?地府都能知道的事情,天庭难道会真的一无所知吗?” 南宫云一连串的反问让楚风哑口无言,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辩驳的话语。 南宫云没有说错,不管是地府还是天庭,他们的行为只为他们的目的服务,现在他们在战争之中,现在他们根本不会在意这里发生的事情……甚至于,这里发生的事情是他们愿意见到的,是为他们日后的事情做下铺垫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费心去找地府或是天庭的支援。 “六界的执法者只怕都已经走投无路了,小疯子。”南宫云又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无比苦涩,无比心酸,“这几十年来,执法者已经为了那些大帝流淌尽了鲜血。现在他们终于要渐渐浮出水面了,执法者……只是他们的弃子而已了。” 楚风莫名地感受到了一阵哀切凄楚之意……被六界共同尊重的执法者……也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了,甚至要用弃子来形容。 楚风看着南宫云那娇小的身躯,不由得有几分动容。 “六界的大乱马上就要到来了。”南宫云握紧了拳,神色很认真,容不得半点质疑地道,“这个世间会没有秩序的……只能靠有心人去支撑。但是这样的支撑势必会付出代价……没有人有资格去要求别人做出这样的牺牲……但是我至少希望在大乱来临之前,能尽自己所能地给这个世间一些希望……哪怕是一点荧辉,也总好过一片漆黑。” 楚风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再没有拒绝南宫云的心思,无论是情,是义,还是利,他都已经被南宫云说服。 他也很认真地答复道:“好了,我明白了,有什么事情你先吩咐安排吧。” 楚风所了解到的事情仍然很少,但是在南宫云身上他却看到了很多东西——那些东西有些早已被他抛却,有些却也一直在追寻。 南宫云笑了笑,才道:“我需要你去妖界,帮我寻找一些援军。” 楚风微微一怔,旋即有些明白了此意,道:“你是指……” 南宫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因为她不知道楚风有没有明白,所以她重复道:“那层寒冰的来源……” “凝寒教。”楚风异常干脆果断地说道。 南宫云也是一怔,她却不曾想到楚风竟然能够如此干脆地说出那层寒冰的来源是凝寒教,因为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她本来以为将此事托付给楚风也需要一段时间,但是却不曾想,楚风第一时间就给出了答案。 “你确定?”南宫云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似乎不愿意相信这样的巧合。 楚风没有说话,只是顺手在指间捻了一朵冰莲,弹给了南宫云。 南宫云顺手接过那朵冰莲,握在手里,森森的寒气从她指间逸散而出,垂挂而下,使得她眼角眉梢露出了几分喜色。 “你也会?”南宫云满是诧异地说道。 楚风点了点头。 “能够靠近那源头多远?” “三步便是极限,不能更近了。”楚风答道。 “还远远不够……如果能有当年凝聚这层寒冰的大帝……”南宫云微微咬牙,忽然道,“凝寒教的始祖雪帝……他似乎凝聚了一口名为凝世的刀。” 楚风沉默了片刻,又点了点头道:“对,我用过。” 南宫云再次瞪大了眼睛,愈发有些震惊,旋即“嗤嗤”地笑了起来道:“你能用多久?” “全力施展的话三个呼吸就会将我冻结。”楚风答道。 “还不够。”南宫云咬了咬下唇,“就算抢到了凝世,也还不够……还需要一个同伙……” 楚风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去凝寒教抢凝世刀……这真是大胆的想法:“可以试试借,凝世刀的主人冰之祺跟我的关系……应该还算不错。” 南宫云又翻了翻白眼,“嘿然”冷笑几声道:“你一直在为今天做准备?” 楚风仔细地想了想,摇了摇头道:“别问我为什么这么凑巧……我也不明白……但是一切的巧合只怕也有其必然吧。” 楚风仔细地想了想,觉得这其中的关联还是应该存在的。 任何事情的发生的确都是有可能的,但是一连串的事情碰巧在一起发生……那很难说每件事情都是独自发生的了。 当年雪帝牺牲自己将血魔镇压在此,留下了冰髓,所以自己才贯通了唱雪诀和血魔经。 贯通了血魔经的自己将血魔经传给了火云,而在万壑山大局的时候,火云曾经凑巧与冰之祺产生过一次和鸣,也许在那个时候血气便侵蚀了冰之祺,后来自己又将完整的唱雪诀教给了冰之祺。 也许冰之祺能拔出凝世,便是因为冰之祺修炼了完整的唱雪诀,或者凝世只是想镇压冰之祺体内的血气而已。 这样的可能也并非不存在,虽然已经无法确认,但是楚风依然认为这样的巧合发生那就便不是巧合了。 南宫云白了楚风一眼,没有再就这个问题是不是巧合纠缠下去,而是道:“那你试着把你那位朋友带过来帮忙吧,如果他不来帮忙的话……那就只有抢了。” 楚风点了点头。 “除了他,我还希望你去妖界找一个人。”南宫云说道。 “谁?”楚风问道。 “你应该认识。”南宫云说着顿了顿,继续道,“当初在妖界帮你解决了争端的妖界执法者苏梦葵。” 楚风不由得挑了挑眉头,道:“她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妖界那么大……我去哪里找?” 南宫云摇了摇头,道:“你只要到陷空山千狐洞就好了,她就在那里。” 楚风微微有些愕然,不解为何苏梦葵会一直在千狐洞,但是南宫云既然这么说,那想必又有南宫云的道理,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记住了。 不过楚风也很惊愕原来苏梦葵出自于千狐洞。 陷空山千狐洞也曾经是一个极其辉煌的门派,其开宗祖师更是一头传说中的九尾天狐,功参造化,创立了千狐洞,只收纳狐族女弟子,烜赫一时。 后来经过岁月的变迁,这个门派不仅丢掉了自家的祖庭青丘山,被迫迁移到了陷空山。 那之后又几经时间的洗礼,千狐洞逐渐地便没落了,直到百余年前,不知何人将千狐洞血洗,全宗上下,不留活口。 楚风万万没有想到……苏梦葵竟然是出自于千狐洞。 楚风忽然想到了什么。 苏梦葵出自于千狐洞,千狐洞已经覆灭。 刘十二出自医宗,医宗虽有传承,但也数千年来衰微不堪。 他也听说过南宫云出自碧波潭,碧波潭衰微数千年,更是在千年之前就彻底销声匿迹。 燕十三似乎出自于屠龙道,屠龙道就更别说了,数万年来都不闻其名。 虽然不知道其他执法者到底出自于何门何派,但是楚风却有足够的信心肯定,他们一定是出自已经覆灭或者罕见于世的门派。 他终于意识到,执法者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风光,与之相反的是他们背负了太多常人难以想象的沉重。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33章 又相逢 妖界,望海州o 望海州是妖界东南的一个大州,整个望海州自海岸线算起,一直向东南方向扩展,就像是被大陆所遗弃的孤儿o 望海州没有大陆,但是有众多的岛屿,望海州的人群也以鳞族和羽族为主,只有极大的岛屿上才会有原住的兽族o 尽管没有大陆,但是望海州的陆地总面积却极大,还在它的北方邻居无尽海之上o 从第一座岛屿算起,到最边缘无法再前进的神仙渡为止,大小岛屿总计七万九千余个,其中不少岛屿是曾经辉煌一时的门派驻地,虽然其门派或早或晚都已经没落衰亡,但在谈及之时却也无人敢小瞧o 而千狐洞便属于这众多的门派之一o 千狐洞辉煌的时候,门下弟子数万,尽是国色天香的女狐,其祖师虽然连名号都已经被遗忘,但是却也是传说中曾经一战打得群星陨落的一位强人o 哪怕百年前千狐洞便已经不知被何人杀得一干二净了,但是陷空山的传说却依然在附近岛屿流传o 此时陷空山的一座断崖之上,一个黑衣青年负手而立o 青年身形很是单薄瘦削,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肤色更是惨白,一张略见青色的脸上却有一张妖异的红唇,就像是被血染红的一般,细长的眉毛下的双眼透露出说不出的阴鸷和冷酷o 青年的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是大旗,也仿佛是号角o 她倒负着双手,紧紧抿着薄薄的嘴唇,一语不发o 倏然她的眼眸瞬间紧缩,海平面上一个细小的黑点映入了她的眼中o 那是渡海而来的修士的小船,在海面上乘风破浪,迅速地向陷空山靠近而来o 她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别人擅自闯入了她的领地,但是她却没有发作,而是冷哼了一声,声音之中满是不屑o 她冷冷地看着那小船在海滩上停下,又看着那船上的不速之客下了船,缓慢地向陷空山走来o 陷空山的山不是攀登的,而是钻的,所以叫做千狐洞o 山体之中一个个洞窟错综复杂,就仿佛是一个迷宫一般,更为致命的是……这座岛因为靠近神仙渡,所以神念已经被神仙渡的效力削减了大半,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路线又缺乏方向感的话,只怕会一生都迷失在其中o 她不知道来人是谁,也不知道来人因何而来,但是她的确已经厌倦了跟人打交道,也不想再跟人打交道,她只想自己一个人呆在此处不被别人所打扰o 她又静默地伫立了许久,天空中的白云汇聚而又消散,消散而又汇聚,太阳也渐渐地沉入了西方的海平面之下,使得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一丝璀璨的光线,沿着海平面那条线不断地延伸,一直到沉入黑暗o 海风陡然吹来,惊起了下方海滩上的一片飞鸟,她的黑发也随之飘扬而起,有些凌乱,有些凄迷o 她抿了抿唇,在这个时候她的背后响起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o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她知道这大概是她的故人派来的人,因为她闻到了那个人身上令她有些厌烦的气味o 她没有转身,没有去看,而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o “你可以走了o”她冷漠地说道o “也许你可以问问我为何而来,又是谁让我来的o”来人的声音沉稳而平静,仿佛并没有被她的冷漠所影响o “我没兴趣o”她皱起了眉头,哪怕闭着眼睛,也可以看出她脸上的不悦o “我觉得知道了也并不是坏事,至少可以考虑考虑o”来人有些死皮赖脸地道o “不要逼我杀人o”她说道,一股幽暗的雾气已经缭绕在了她的身边o “南宫云让我来找你的o”来人似乎完全无视了她的威胁o “我给过你机会o” 她冷哼一声,左手微微一挥,一道暗紫色的雾气陡然凝聚成一条绒毛尾巴的模样,转过一周,向来人的眉心斩落而去o “她快要死了o” 那条暗紫色的毛绒尾巴在刺入了来者的眉间不过分毫的时候停了下来,一滴鲜血顺着来者的鼻梁从来者的左侧鼻翼滑落了下来,滴落在地,陡然摔碎成为了一朵朵嫣红的花瓣,很是美丽o “快要死了?”她睁开了眼睛,眸中有些怪异的神色o 她没有等到来人的答案,所以她只能转过身,看着来者,才发现来者不过是一个面目寻常的青年人o 楚风对着苏梦葵微微一揖道:“见过执法者o” 苏梦葵一挥袖,将那道真气凝聚成的尾巴收回了体内,没有理会楚风的问候,而是问道:“南宫云为什么要死了?”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暗自擦了一把冷汗,方才那一斩若是再前进一寸,他就算不死也得被硬生生斩成重伤o 果然还是南宫云了解苏梦葵,苏梦葵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南宫云的预料之中o “她被一个疑似大帝的人暗算了,血气侵入她体内,严重影响了她的心神,虽然勉力镇压,但是只怕镇压不了太久的时间o”楚风老老实实地回答道o 苏梦葵不由得又皱起了眉头,眸中流露出几分困惑的神色,道:“大帝暗算她?究竟又打的是什么算盘……” 一个大帝无缘无故地去暗算一个九阶巅峰的修士,这自然是很难理解的事情o 如果要杀的话,哪怕一个弹指也能将九阶巅峰的修士弹成飞灰,所以这样做,想必又是有什么算盘o 苏梦葵真的很烦,对于这些大帝之间的互相算计,她已经烦透了o “她还有什么让你转告我的?”苏梦葵沉吟了一阵,才抬起头,继续说道o “她说,希望你能出面相助o”楚风答道o 苏梦葵沉默了许久,才嘿然冷笑了几声道:“相助?便是相助了又能有什么好的结果么,不过是将迟早都会到来的事情延后了一些罢了o身在大帝门的棋局之中,我们这些棋子难道又还能翻起什么风浪来不成吗?” 苏梦葵的话语之中满是激愤与怨憎之意,似乎对大帝对整个世界充满了厌恶与绝望o 楚风不由得沉默了片刻,想起了二十年前那个霸道之中却又不失几分温和的苏梦葵,不知道这些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将苏梦葵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但是他觉得自己也许有些话需要说o “二十年前我们曾经见过o”楚风开口说道o 苏梦葵白了楚风一眼,那目光中有淡漠,也有一股嘲讽,仿佛是在嘲笑楚风这无谓的提醒o “那个时候我很懦弱o”楚风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以为我自己有所追求,但是事实却是……我对一切都感到迷惘,我对一切也感到不知所措o有人曾经说过我很麻木,但是麻木是掩盖懦弱的面具o” 苏梦葵斜觑着楚风,那眼眸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就像是一个冷漠的看客在看着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o 楚风又沉默了很久,才继续道:“我不敢说我现在是充满了勇气的,但是……至少我还有几分勇气,想去看看更真实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o哪怕身在一个个局中,至少……我也要挣扎给那些下棋的人看看,让他们知晓……他们手里的棋子并不是麻木的o” 苏梦葵冷笑了几声道:“但是你终究改变不了结局,所谓的挣扎,不过是个笑话o” 苏梦葵的话很有道理,不能改变一切的挣扎,真的像个笑话o 楚风又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哪怕不能改变,至少我挣扎过o如果连挣扎都不挣扎,就更不会有改变的可能o” 这样的话苏梦葵听过,而且听过很多遍o 在她眼里看来,那就是根本不知道等待这个世界的绝望和黑暗的人所说的可笑的大道理o 说大道理,这个世上,又有谁不会? 便是让苏梦葵来说,她也可以将这番话说出更多的花样来,说出更多更精彩的句子来o 但是说得再多,又能怎么样? 道理说得再多,却不意味着这个世界就是讲道理的o 道理是骗那些弱者的,强者却知晓,真正的道理,还是自家的拳头o 只有拳头硬的人,才有资格去讲道理o 不然,人都已经被揍趴下了,再讲道理,又会有什么实际效用呢?结果并不会改变o 所有的道理都终究是言语,再多的言语都是苍白的o 所以苏梦葵看楚风的眼神里有几分讥笑,也有几分怜悯,就仿佛是在看一个沉迷在自己美梦中的可怜人,看他如何以自己编造的谎言来麻痹自己的精神o 楚风也看着苏梦葵,他看得出苏梦葵那目光中的几分神采,但是他没有愠怒,目光中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平静o 两个人互相看着彼此的眼,都没有退避,也没有畏惧o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西方海平面上最后的那一条光线逐渐地黯淡了下去,海潮涨落的咆哮陡然响起,夜风呜咽得更加凄厉,冷得仿佛是刀一般的海风割在二人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道印记,但是却始终不曾有人退缩o 他们也不知道这样的对视要持续多久,但是……他们都不认为自己有错o 第834章 九尾莲华 明月高悬。 清辉之下,陷空山山巅断崖之上,两个身影依然保持着僵立的姿态,默默地注视着彼此,就仿佛是两个深情的恋人一般,始终不曾挪移开目光。 在楚风出发之前,南宫云就说过,以她对苏梦葵的了解只能帮楚风争取到说话的机会,但是他最终能不能让苏梦葵答允此事,所需要的却还是楚风的努力。 楚风很淡然,没有丝毫的紧张。 经过这么些年,他早已被所经历的事磨砺得无比平静,与人对视这般的事情,早已无所畏惧。 他不怕被人看穿自己的内心,因为他本来就没有计算,他依然是一如既往地坦诚。 这份坦诚,不管是面对敌人还是友人,不管是要杀人,还是要救人,都很少变过。 苏梦葵的确有些讶异,因为她记忆中的楚风,依然还是二十年前的那个楚风,只是凑巧有那么一点运气,有那么一点平凡人的善良。 她从来没有想过,昔日那个有些懦弱的少年,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成长。 苏梦葵终于想起,人都是会成长会改变的,没有人会永远地停留在十四岁,也没有人会一生都不发生变化。 她也曾如那个少年一般地善良过,也曾如现而今的青年一般坚持过,但是最后却变成了如今的心灰意冷。 她看着眼前人的人,突然觉得有几分眼熟,与她曾经的那些故人何其相似,都怀着一份坚持,一份在绝望之中依然不愿意放弃的善意。 只是可惜的是……那些故人几乎都已经成为了云烟——在这纷纷扰扰的大局之中,那些曾与她一并坚守着那份善意的人,最终都陨落了,无人知晓,连尸骨都没有,连坟墓都没有,就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 所以她那原本微热的心,便又迅速地坠落了下来,落入了一片寒冰之中。 她觉得自己与眼前人的对视有些无聊,就好像是两个孩子,在顽固地争执着彼此的对错。 但是这个世间,也许并没有那么多的对错。 她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先行移开了目光道:“你走吧。”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知道自己终究还是不能打动眼前的人,他本来就不善言辞,此刻更是已经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所以他只是沉默了片刻,便微微一揖道:“打扰了,告辞。” 楚风转身,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没有能够争取到苏梦葵的帮助,楚风不知道对于南宫云原先的计划会有多少的扰乱——但是实在没有办法,苏梦葵的意志太过坚定了,哪怕是那般长时间的对峙,苏梦葵竟然都没有丝毫的动摇——大抵她的确是对这个世界绝望了。 “你还可以去找另外一个人。”苏梦葵淡漠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楚风驻足,转过身来,看着苏梦葵,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着苏梦葵给出那个人的名字。 “秦明镜还活着。”苏梦葵说道。 秦明镜是这些年还在活动着的鬼界执法者,如果苏梦葵不愿意协助南宫云,那秦明镜的确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楚风沉默了许久,才道:“云姐不曾说过秦明镜。” 苏梦葵的眉头微微一挑,旋即神色变得有些怪异。 她虽然与南宫云的交往并不多,但是……大家却终究都还是执法者,彼此之间也时常有些接触,所以也对彼此有所了解。 南宫云不是那种喜欢咬牙死撑的人——她是那种只要自己不行的可能在三成以上就会考虑寻求援助保证稳妥的人——人间九位执法者,只有南宫云办事最为稳妥。 如果她都不曾考虑过向秦明镜寻求援助,那很可能就预示着秦明镜已经出现了什么意外,或者至少,秦明镜已经不会也不可能成为一个助力了。 六界的五十四个执法者,这些年还能活动的便也只剩下了四个人。 苏梦葵心灰意冷逃避到了陷空山,仙界的卢红尘被游魂活生生打死,南宫云则身陷绝境,秦明镜下落不明。 这似乎意味着,唯一可以依靠的执法者的确只剩下了苏梦葵这最后一个了。 苏梦葵内心愈发觉得有些悲凉,但是她却什么也没有说。这便是执法者的宿命,尤其是每三千二百年一次的当世末代执法者的宿命。 第十三代执法者,往往就意味着死亡与牺牲。 所以说,十三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数字。 苏梦葵眼眸中更见晦暗,就仿佛是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了一般。 苏梦葵不怕死,她早已见过比死更可怕的东西。 但是苏梦葵真的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因为他们为之赴死的东西,似乎并不是他们原先以为的秩序,也不是他们一直渴望的制裁。 他们只是在为一些无聊的东西牺牲,这样的牺牲,真的太没有价值,把生命这样珍贵的东西贬低得一文不值,也并没有让他们的梦想照进现实更多一些。 所以苏梦葵只是又叹了一口气道:“执法者终将成为过往。” 这也许是对执法者这个特殊的身份最后的哀悼。 楚风听出了其中的哀恸,但是他还是有些顽固地道:“但是至少……还会有人去追求。” 苏梦葵微微一怔,旋即终于展颜露出了一丝微笑,有一丝的欣慰,更多的却是哀凉。 “你在追求吗?”苏梦葵问道。 楚风沉思了片刻,他本来想点一点头,但是他想起了他手里那淋漓的鲜血再说这个梦想,未免有些荒诞,所以他最终还是没有能够点下头,而是道:“我在渴望。” “你所渴望的东西并不会有人施舍给你。”苏梦葵说道。 楚风摇头道:“但是干净的东西却不能被沾满鲜血的手触碰。” 苏梦葵又是一怔,才终于意识到眼前人的思维还是有些天真,眉宇之间闪过一丝笑意,却终究还是没有再说话。 因为她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下去,因为在眼前这个人的意识之中,那几分所谓的正义,终究还是不容玷污的,哪怕是他自己,在他那幼稚得可笑的正义准则之下,也是罪恶的。 “叨扰了。”楚风再次行了一揖,转身就要离去。 “再等一下。”苏梦葵说道。 楚风回过头,他看到苏梦葵平静的神色,知道苏梦葵并没有改变她的主意,所以微微抿唇,道:“请讲。” “我不想离开这里,但是……它可以。”苏梦葵说着,微微抬手,一道暗紫色光芒已经从苏梦葵袖中飞出,直至楚风跟前,而后便静默地悬浮在空中,微微地起伏着。 那道紫光包裹着的是一件如紫色琉璃所雕琢出的器具,九条弧线优雅圆润,一眼望去便会沉浸其中,难以自拔的狐尾相互交叉缭绕,重叠张开,就仿佛是一朵九品莲花。 在九条尾巴的缠绕之中,有一块细小的凸起,那是一颗紫色的牙齿,仿佛是一把匕首一般,在黑夜中闪烁着幽暗的紫光。 “这是……”楚风的神色不由得一变,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眼前的这个器具来。 这是千狐洞的祖器,那位开宗的祖师用自己的一颗牙与九尾祭炼而成的法器——九尾莲华。 从光泽与气势上来看,这九尾莲华只怕是真正的大帝之器,虽然岁月已经磨灭了它一些灵性,但是……一旦祭起威力却依然不俗。 楚风看着苏梦葵,有些震惊于苏梦葵的出手,竟然是准备将这九尾莲华交到自己的手里!她难道就不怕自己将这大帝法器私吞了么! 苏梦葵神色却很平静,她知道南宫云的谨慎,也相信自己的判断,所以哪怕自己心灰意冷,不愿意再去牵涉到大帝之间的纷争,但是南宫云终究还是她的同僚,她也不是就真的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南宫云死去。 或许,至少像楚风所说的那般,让他们再挣扎一些吧。 如果能挣扎出这棋局,那自然是好事,若是不能——至少他们也挣扎过了吧。 “把它交给南宫云吧,南宫云自然会用的。”苏梦葵说完,便一抚袖,那九尾莲华缓慢地落在了楚风的手中,散尽了所有的光芒,变得就好像是一个寻常的玉器。 楚风收起了九尾莲华,再次向苏梦葵道谢道:“如果事情顺利了解,我会来归还九尾莲华的。” “不必了,你自己留着就好了。”苏梦葵淡淡地说道,神情极其平静,就好像她刚才送出去的就是外面到处都可以买到的不值一提刀剑而不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大帝之器一般。 连楚风也有些震惊于苏梦葵的慷慨豪迈,这样的出手……他真的难以理解——或许苏梦葵是真心不想再踏入修士的世界,但是却也不愿九尾莲华也随着她一起销声匿迹吧。 楚风默默地对着苏梦葵一揖,便转身离去。 苏梦葵看着楚风走下了陷空山,走上了海滩,推着他的小船进入了平静的海中,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倒负着双手,看着夜空中那一轮皎洁的明月,怅然若失。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34章 最后的希望 楚风离开了陷空山,目的地自然不会是北原,也不会是凝寒教。 凝寒教还位于北原的极北之地,如果还要楚风在两地奔波,只怕会消耗十余日在路上。 楚风自然是通过破凿拜托了离绾去寻找冰之祺,离绾与冰之祺的私交自从万壑山大局之后便一直不错,彼此也算熟知,况且离水距离凝寒教也不算太远,不过两日便能赶到。 不过陷空山实在太接近于望海州的边缘,导致了附近的空间有些扭曲,所以破凿在这里不能正常通讯,因此楚风只能先离开陷空山一些距离,等到空间恢复稳定,才能查看离绾那边的进展。 到天明时分,泛舟海上的楚风终于听到了破凿的鸣响,意味着空间终于恢复稳定。 黑色的海水推攘着小舟,楚风一手扶住有些摇晃的船舷,一手取出破凿掰开,在其间收到了离绾的来讯。 离绾已经在凝寒教找到了冰之祺,耿直的冰之祺听说是楚风有求于他,没有丝毫的迟疑就答允了下来。 楚风其实很惊讶于冰之祺能够答允得这么爽快,因为不管从什么道理上来说,冰之祺都没有非要帮助楚风的理由。 当年他不过是顺手顺路帮了冰之祺一些,没有想到,冰之祺便一直念着,连他究竟需要什么样的帮助都没有在意。 楚风沉吟了片刻,便给离绾和冰之祺寄出了一张越界符,地点他已经标记在那寒潭之侧。 楚风忙完这些,又收到了来自破凿的一份音讯,这个音讯自然不是来自离绾的,而是来自楚紫儿的。 楚风在接受了南宫云的请求之后,始终觉得事情还是需要查清楚为好,所以便又专门给楚紫儿写信,拜托楚紫儿追查一下巫族的下落。 楚紫儿与巫族相处日久,所以应该清楚巫族的一些事情,想要追查巫族下落,也应当会容易许多。 楚紫儿的来讯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情报,巫族究竟迁徙去了何处的线索实在寥寥无几。 即便集合她与灵红萝的脑子,也实在难以推断而出。 楚紫儿的机灵在于斗嘴,灵红萝的机灵在于利用言语对人的诱导和战局的把握,如果这个时候珊瑚在的话,也许会猜测出更多有用的东西…… 但是楚风也只不过是空想而已,珊瑚下落不明,到底被谁劫去了都不可知晓。 楚风默默地叹了口气,只能暗恨自己的脑子不是那么灵活,对于目前的局势毫无作用。他给楚紫儿和灵红萝回了一封讯息叮嘱二人小心安全,尤其注意隐蔽行踪,一旦察觉到任何不对劲之处都要立即放弃,宁可失去机会也不要去冒险。 这个烂摊子,只怕不仅仅是巫国留下的祸患,更还是一些大帝刻意造成的局面——虽然目前看起来,多数的大帝似乎都并不关心锁龙潭里发生的事情,但是随着局面的不断发展,那就很难说了——至少那暗算了南宫云的大帝应该不会坐视不管。 所幸的是那个暗算了南宫云的大帝似乎还有别的什么目的,不曾杀了南宫云,所以目前他们这些动作也都还算安全。 楚风又思虑了许久,发现自己该做的事情的确已经都完成了,再在妖界久留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倒不如返回人间去跟南宫云仔细地谈一谈。 楚风撕开了越界符,再次越界而过,出现了潜龙湖的旁侧,南宫云赤裸着身躯,很是享受地在潜龙湖之中漂浮着,微微侧着头,瞪大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楚风。 楚风看着南宫云雪白的肌肤,和露在水面上微微隆起的胸脯,愣了愣,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过身道:“意外,都是意外。” 南宫云掩唇“嗤嗤”地笑了起来,缓缓地游到岸边,抄起自己解在岸边的衣裙,一边裹在自己的身上,一边道:“不就是个小姑娘的身体么,怎么你没有见过呀?” 楚风脸一红,略显尴尬道:“这个……” 南宫云发出了一阵欢快的笑声,才接着问道:“她还是不愿意出来?” 楚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才道:“是啊,她还是不愿意出来。” 南宫云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若是刘老头还在,应该能说得动她,他们俩关系倒是一直很好。” 楚风微微皱眉,旋即终于想起,南宫云所说的刘老头,指的应该是刘十二,他的第三个师傅。 “师傅他……”楚风从南宫云的话里听出了些什么,他有些自责,这些年来,竟然一直没有想过去关心过刘十二的状况如何。 南宫云一边将自己湿漉漉的长发拧干,一边道:“七年前刘老头就过世了,不过放心,他走得蛮安详的,就是没有见到你和小鱼儿,有些遗憾。” 楚风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在这样纷乱的局面中,能够安详去世,也未曾不是一种幸福。 “小葵还有什么话说吗?”南宫云问道。 楚风想了想,觉得还是不需要把与苏梦葵那番近乎绝望的对话拿出来了说,所以他只是迟疑了片刻,便道:“没有什么话说了,不过她让我把九尾莲华交到你的手上。” “嗯?”南宫云也是微微一怔,披上了外面的一层大衣,才道,“转过来吧,你要是对这小姑娘的身体都有兴趣,那我也是认了。” 楚风当然知道南宫云已经穿戴完毕了,更知道自己若是真看,南宫云会笑着把自己眼珠子抠出来,所以他一边转身一边拿出了九尾莲华,走到了南宫云的跟前,递给了南宫云。 南宫云接过了九尾莲华,沉默了片刻,才不无哀怨地道:“小葵也要死了。” 楚风不由得一愣,看着南宫云的神色有些怪异,不解南宫云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为什么苏梦葵就要死了? 南宫云叹了一口气才道:“九尾莲华是她的本命法器,若无九尾莲华在身边,小葵只怕撑不过两三日,便会彻底烟消云散。” 楚风愈发茫然,旋即终于明白了南宫云话语之中的意思。 苏梦葵这个存在,本来就是依托于九尾莲华,而没有了九尾莲华,苏梦葵就自然不存在了。 “当年千狐洞被屠杀的时候,是当时刚好在妖界的刘前辈前往救援的,刘前辈赶到的时候,发现已无活口,整个千狐洞只剩下了一丝微弱的气息,凭借着一股先天之力苟延残喘了下来。”南宫云顿了顿,才继续道,“这个人就是苏梦葵,她的肉身被毁得一干二净,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才使得九尾莲华成为了容纳她元神的场所。” “哪怕她后来重新凝聚了一副肉体,但是……因为那个时候她的元神就已经与九尾莲华合为一体,所以她的肉身也只是摆设而已,九尾莲华才是她的根基。九尾莲华一旦离体,她的元神就会失去支撑,更何况她现在将元神与九尾莲华彻底斩断了联系,又还能活过几日?” 南宫云说着,抹了抹眼睛,才又狠狠啐了一口骂道:“现在连去死都这般着急地赶着上的么?” 楚风有些骇然,才道:“现在我还回去……” “不必了。”南宫云摇了摇头,“她既然都已经这样做了,难道又还存在求生的念头吗?只是不曾想,到死都还要欠这臭丫头一份情,连还也还不了,真真是可恶。以为这样我就会觉得欠她么,想得真是精巧!” 楚风看着南宫云一副气恼的模样,不由得抿了抿唇,才有些迟疑道:“既然她连死都不怕……为什么就不能……” 南宫云没有直接回答楚风这个问题,而是沉默了片刻,缓慢地说道:“你认为一个大帝法器强,还是一个九阶巅峰修士强?” 楚风不由得陷入了一阵沉吟之中,沉默了许久才道:“还是九阶巅峰的修士更强。” 若说大帝之器,那凝世刀便也是大帝之器,与冰之祺水乳交融,但是冰之祺使用起来,其实力也不过是提升了一个大阶,远远没有达到九阶巅峰修士的水平。 “一个完美驾驭大帝法器的九阶巅峰修士,与两个九阶巅峰修士,哪个强?”南宫云又问。 楚风不得不进行了一阵仔细的思考,才答道:“自然是前者强。” 楚风顿时便陷入了沉默之中,他突然觉得有些悲凉,才终于明白提起曾经的故人们,苏梦葵为何又是那般悲凉。 苏梦葵与南宫云联手,远远不如南宫云驾驭九尾莲华来得强。 但是如果要动用九尾莲华的话……苏梦葵的元神就必须离开九尾莲华,不然九尾莲华的力量就始终会因为要维系苏梦葵的元神不散而无法发挥出来。 楚风沉默了许久,才喃喃自语道:“她可以一并来,需要的时候……” 楚风却说不下去了。 即便那样做,等待苏梦葵的也是必然消亡的宿命。 至少,让她长眠在她所深爱的地方,让她长眠在她温柔的梦乡。 而眼前这朵盛开的九尾莲华,则是她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希望。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35章 你不能这样对我 楚风看着南宫云,不再说话。 饶是爱说爱笑的南宫云此刻却也没有丝毫的兴致再说笑。 苏梦葵的离去意味着昔日让六界勉强维持秩序的五十四位执法者们几近全灭,只剩下了一个南宫云还在苟延残喘。 区区一个执法者,又还能有什么用呢? 在这个九阶开始频繁出没,大帝也已经蠢蠢欲动的时代,一个九阶巅峰又还能有什么用? 难道,还能镇得住整个六界? 整个六界的动乱,已经出现在眼前了。 南宫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眸里满是无奈,满是哀伤。 之后的几天南宫云的兴致都不是很好,但是却也还是在尽自己所能的做一些事情。 在南宫云被困在这里的这差不多一年之间,她也并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她早已悄无声息地布下了阵法。 但是南宫云不知道自己的阵法到底有几分可靠度,所以楚风在给南宫云做校核审查和弥补完善。 南宫云的阵法造诣的确不是很高,所以这对于楚风来说真的不是一个很轻松的活。 不过值得庆幸的事情是南宫云在这个时候还是极其配合楚风的工作,楚风说东她绝对不会说西,全部按照楚风的吩咐老老实实地做了下来,一丝不苟,看起来对这件事情,她也很严肃。 毕竟这是苏梦葵用性命给与他们的支援,南宫云不想失败,不想对不起没有深交但是却一起奋战了这么多年的战友。 第三天,一道白虹亮彻天际。 那是空间的裂隙,随着空间裂隙撕开,两个身影先后出现在了寒潭的身边。 冰之祺环顾着四周,而后微微皱眉,迟疑了片刻,才道:“刀在共鸣。” 他腰间被他左手紧紧按住的凝世刀果然在颤抖,如果不是冰之祺握得紧的话,只怕这口刀会随时飞走。 离绾也皱了皱眉,她倒没有在意这些,而是在迅速地搜索着楚风的气息。 虽然这一次的别离对于离绾与楚风来说,算不上最为久远的一次,但是却也让人相思难耐。 比起楚风来,离绾投入的感情不知道多了多少,相思也日夜将她煎熬,哪怕只是能多见楚风一眼,她也会觉得无比开心。 离绾看到了一道蓝光从远方极速地飞来,离绾的心不由得一颤,旋即生出了几分恼怒之意,待那蓝光落地,心下却又蓦地一软,见到那平凡的面庞心下却又陡然腾起几分怒火,也不管冰之祺在侧,快步上前,微微仰头,看着那双写满了歉意的眼眸,道:“若不是这回有事,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要见我?” 楚风微微有些犯傻,看着离绾那秀丽的面庞,有些仓皇不知所措。 因为离绾的问题……似乎切中了楚风的命脉。 楚风其实从来没有多想,他真的是一个人行动习惯了,而且心里还有林颦那个疙瘩始终不曾解开——他是一个很不擅长对付这种事情的人,所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回避了这些问题。 楚风觉得自己真的有些自私,从始至终都不曾考虑过离绾的感受,只想着自己。 所以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离绾,等待着离绾训斥自己。 但是离绾没有,离绾说完了那句话,便也只是静默地看着楚风,看着楚风的眼睛,没有再说话。 楚风棕黑色的眼眸里映照着离绾秀丽的面庞和婀娜的身姿,很清澈,就宛如是湖水里的倒影,微微一吹,都会吹起一池的涟漪。 离绾心里又是一软,对自己心绪这般的反复更是有些无奈,贝齿微微咬了咬淡红的下唇,才问道:“淮山的伤势不严重吧?” 楚风刚想要作答,背后却响起了微微一阵咳嗽的声音。 南宫云诧异地看着楚风道:“你小子……给人家姑娘下了什么迷魂药,你这么一个不懂女人心思的傻小子,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姑娘欢喜?” 楚风脸不由得一红,有些讷讷地想要解释,但是却也不知道解释什么是好,反倒是离绾落落大方地见礼道:“离绾见过执法者姐姐。” 南宫云眉头一挑,眉眼之间露出几分笑意,只不过这笑意并没有维持多久,便随着冰之祺一句讷讷的“晚辈冰之祺见过执法者前辈”而烟消云散。 南宫云眉头紧蹙在了一起,看了看木讷的冰之祺,呵斥道:“前辈?我看起来很老么?十三四岁的样子很老么?我这样子都是前辈了,那你是什么,老爷爷吗?老爷爷你好!” 楚风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番,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离绾眼眸里也露出了几分促狭之意,才牵起了楚风的手,笑道:“你是不是也被训斥过?” 楚风尴尬地点了点头,离绾才抿唇而笑,传音道:“女孩子很是在意这些,但凡什么老丑胖沉,都是忌讳的词汇。” 楚风看了看小小的南宫云,才嘀咕道:“连矮也是么?” 楚风这话却是想起了楚玲珑和叶司青两个也是一般玲珑娇小的姑娘,倒没有攻击南宫云的意思,倒是南宫云听觉甚是敏锐,转过身冲着楚风就一阵冷笑道:“噢?刚才似乎有人说我很矮哦?” 楚风翻了翻白眼,看向了离绾,离绾眼眸里促狭之意不减,却是扭过头去视而不见。 “你以为你很高么?”南宫云不满地道,“那我现在显化出法相,那岂不是比你还高十倍千倍?高,高又有什么?对于修士来说,这点小事情有什么不能改变的?” 冰之祺看了看被南宫云训斥得灰头土脸的楚风,不由得微微露出了几分感慨之意,原来并不是每个女人都是讲道理的,对这些女人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吧。 楚风倒也没有多想,知道是南宫云这几日在心里憋了很多火气,所以只是乖乖地赔笑挨训。 南宫云训斥了一阵,心里窝火也就自然消散了,看了看楚风的笑脸,也有几分愧意,不过南宫云却不是在意这些的人,只是“哼”了一声才道:“他们都跟你什么关系啊?” 南宫云其实也都看得清楚,离绾那般与楚风亲昵地牵手,自然关系非常,而冰之祺腰间挎着的刀与寒潭之下的冰层气息如出一辙,只怕便是雪帝的传人。 只不过她才发完火,一时也懒得说正事,所以随便找些话题说罢了。 “这是我的……”楚风自然先介绍离自己近的离绾,只是他话才说到一半,便被离绾打断道:“未婚妻。” 楚风怔了怔,看了看离绾,离绾却白了楚风一眼,那意思仿佛是你白捡了这么大的便宜还好意思说不是,你要敢说不是本姑娘现在就活活撕了你。 楚风干咳了两声想要掩饰自己的尴尬,因为离绾这句话来得太突然,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冰之祺也默默地看了看离绾和楚风,心里却没有什么奇怪,在他看来……这两个扭扭捏捏拖了这么多年都还悬而未决,那才实在是太奇怪了一些。 “我和他是朋友。”冰之祺没有等有些尴尬的楚风开口,就主动说道。 南宫云笑着看着冰之祺腰上的刀,道:“很过命的交情嘛,连什么事都没有说清楚就跨界而来,这个朋友的关系……很牢固哦。” 冰之祺沉默了片刻,看向了楚风。 楚风也微微点了点头,冰之祺才露出了一丝腼腆的笑容,就好像是孩子一样的高兴。 南宫云干咳了几声,才对楚风道:“你和你的小娘子留在这吧,我带小冰冰下去溜达一圈,让他知道我们要干什么。” 楚风讷讷地点了点头,目送着南宫云和冰之祺先后下了水,才跟离绾在岸边坐了下来。 楚风看着离绾,有些怪异地道:“你怎么也来了?” 楚风的本意的确是不想让离绾来,道理自然很简单,那就是害怕危险。 离绾却白了楚风一眼,道:“淮山一别后,我们有快三年不曾见面了。” 楚风也沉默了片刻,想了想,似乎距离淮山之事,也的确过去了三年了。 “但是……”楚风想要说什么。 “你怕我有危险,我又不怕你有危险么?”离绾看着楚风的眼眸,很是认真地道,“以前我修为的确远远不如你,跟在你身边是累赘,在危险的情况下还需要你照顾我,所以我不强求就一定要陪在你身边。但是现在,现在我修也已经迈入八阶了,八阶中段的修为还不够吗?” 楚风不由得一惊,看着离绾的神色有些难以置信,似乎不肯相信这么快的时间里,离绾的修为就已经突破到了八阶中段。 “这些年我没日没夜地修炼,只是为了追赶上你的脚步,你不要再把我一个人甩在身后了好不好?”离绾的话语有些哀切,有股近乎哀求的味道,“楚风,你不能这样对我。” 楚风沉默了许久,然后握紧了离绾的手,点了点头。 既然他将承诺给了眼前的女子,那么他便会一直信守下去。 既然她已经决意要跟自己站在一起,那自己更没有赶她走的理由。 也许,很多的困难,由两个人来面对承担,会更轻松吧。 给读者的话: 喂狗粮喂狗粮……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36章 四人成谋 楚风和离绾没有再多的言语,只是相互偎依在了一起。 南宫云浮上水面的时候,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笑嘻嘻地道:“喂,小疯子要不要再看看少女出浴!” 楚风嘴角一阵抽搐,别过头,离绾白了他一眼,有些不悦,却也嬉笑起来道:“姐姐不妨让妹妹也看看?” 南宫云微微一怔,虽然早已知晓离绾是个机灵的丫头,但是却也不曾想到离绾倒有些伶牙俐齿。 她却不知道离绾本来不是这般牙尖嘴利的,只是曾经与楚紫儿做过一些斗争,自然地般也就学会了。 南宫云笑了笑,旋即上了岸,一边运气蒸干衣裳,一边道:“妹妹想看多少呢?” 离绾撇了撇嘴,没有再说话,她虽然跟楚紫儿学了几分口齿,但是却终究不是楚紫儿。 冰之祺紧随着浮出水面,一边爬上了岸,一边道:“那些寒冰的确是祖师所凝。” 冰之祺说着也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不过才下潜一阵,凝世刀便已经挣扎着要脱手而出,若不是现而今凝世刀已经与他的气息有几分接近,只怕真的会彻底摆脱他而离去。 而且饶是他心有恶鬼,对那潭中逸散的血气,也感到了一股股震惊之意。 南宫云将自己的秀发绾了起来,才继续说道:“现在明白我们要做的事情了?” 冰之祺点了点头,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其实他并不在意他需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他来这里只是因为这是来自楚风的请求,只要是楚风的请求,他就不会怎么在乎内容。 冰之祺现在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记着对他有恩的,有情的,便倾自己的全力去回报。 南宫云微微抿唇才继续道:“我先说好,这件事很危险……并不是因为这个麻烦真的就多危险,而是因为还会有人插手。而插手的人,说不准是怎样的修为,九阶巅峰的修为我可以应对,但是若是更高的修为,下场势必会很惨。” 楚风点了点头,这样的事情自然在他的预料之中,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所以……一旦有意外发生,你们立即撤退,不要有丝毫的迟疑。”南宫云继续说道。 冰之祺看了看楚风,默不作声。 楚风也有些讶异地看着南宫云,没有想到南宫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南宫云被楚风的目光看得有些恼火,道:“你就那么想留下来给我陪葬?” 南宫云话才一出口,便觉得自己这么说未免有些太过绝望沮丧了一些,事情甚至都还不曾开始,便已经在说陪葬的事情。 既然都这么悲观绝望了,那却还有什么做下去的必要呢? 南宫云微微叹了一口气,刚想说些鼓励的话,楚风却已经缓缓开口道:“好。” 南宫云一怔,伤悲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狠狠瞪了楚风一眼,恼火地说道:“让你跑你就跑,你怎么就这么没有义气?” 楚风想了想才道:“如果注定了失败却还要用命去尝试,未免有些不智。把命留着,至少还有下次尝试的机会,轻易就把命丢了,连再次尝试的机会便都失去了,那才是真的失败。” 南宫云有些恼火,道:“你怕死便是怕死,说这么冠冕堂皇做什么?” 楚风腼腆地笑了起来道:“我不怕死。” 南宫云沉默了片刻,她当然知道楚风不怕死,楚风若是怕死,根本就不会卷入此事中来,她本来也不过是想随便说说,却不想被楚风说得这么严肃了。 离绾当然也有些明白南宫云的心思,所以微微咳嗽了一声,才道:“姐姐还是吩咐事情吧,当前的情况只怕刻不容缓吧。” 南宫云缓慢地点了点头,他们当前的情况倒也没有那么糟糕,血气在她的控制之下想要侵扰到更远处的生灵只怕的确还需要一些时间。 但是这样的事情当然还是早些处理比晚些处理更好也更容易一些,因此还是需要抓紧时间。 几人当即便聚集了起来,将南宫云围在中央,南宫云则顺手折了一根树枝在手中,以地面作为沙盘开始绘画给几人描述。 南宫云首先描述的当然便是此次事件的两大核心,锁龙潭和潜龙湖。 锁龙潭形如月牙,潜龙湖形如圆盘,两者虽然相距四五十里,但是此时在南宫云的描述下,却终于联系了起来。 这本来就是一个上下层的关系。 锁龙潭不仅仅是垂直向下的,南宫云的感觉比几人更加敏锐,她早已察觉锁龙潭其实有一个微微向潜龙湖方向倾斜的角度,这个角度其实很小,如果锁龙潭深度有限的话,那么也很难有所影响。 但是锁龙潭的深度却很深,数千丈的深度足以使得这个偏斜达到不可忽略的地步——更何况,锁龙潭到底有多深,也无人知晓,因为他们无人下到锁龙潭的最下层。 所以,南宫云怀疑,在锁龙潭的最下层,其实便位于那潜龙湖之底。 而从潜龙湖中泉眼处渗漏而出的血气,便是锁龙潭最下层的血气。 这个揣测自然不无道理,也足以取信,因为那潜龙湖根本就没有水源注入,却始终能保持水流不歇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唯一的解释便在南宫云的这个揣测之上。 要想解决掉这个大问题,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下到锁龙潭之底,将锁龙潭之底的所锁住的那生物与血气的根源彻底解决掉。 但是以几人的修为,这条路很明显是行不通的。 南宫云的计划有两个,一个是截断锁龙潭与潜龙湖之间的联系,使得位于巫国之外的潜龙湖对于人间的侵扰减少,但是这个方法却只是稍微地减弱影响,因为锁龙潭之中的血气依然会不断地向外扩散侵扰,也同样难以有效地解决。 另外一个,则是在巫国大阵的基础上加固大阵,将锁龙潭与潜龙湖都彻底地锁入阵法之中,利用阵法所引导的力量与血气抗衡。 这个方法相对来说能够使问题得到相对妥善的解决,但是难度却远远地大于前者,因为这个阵法所涉及到的区域实在是太广了。 这个区域单单是要把锁龙潭与潜龙湖囊括进去,就需要覆盖将近百里之地——百里大阵,这种规模的阵法,想要由四个人完成,实在是有些艰巨。 而南宫云既然想要解决这个问题,自然是想要能够比较妥善地解决这个问题,所以她考虑再三,还是决定选择后者,用一个百里大阵来解决所有的问题。 这对四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几乎是不可能,却不代表着绝对不可能。”南宫云用这句话结尾,想要提升一下士气,但是除了离绾有些反应之外,楚风和冰之祺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南宫云刚刚想要继续说话,楚风却已经摇头道:“这样不行。” 南宫云蹙眉,她下意识地想要说什么,但是想到楚风在阵法造诣上的确超过自己不止一个层次,所以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想要听听楚风的高见。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哪怕你有足够的材料,也根本无法布起这样的大阵。” 楚风这两天一直在帮南宫云布阵疏导扩散的血气,所以他对这附近的地脉的认知远远胜于南宫云。 “我们没有巫国的支援,虽然知道大阵的运转方式,但是却始终无法完全调用巫国大阵,有这大阵占用地脉,便使得百里范围的地脉极其稀薄,根本支撑不起这样的大阵。”楚风顿了顿,沉吟了片刻,根本没有等人问到底需要多大的范围,便已经开口道,“想要支撑起这样一个阵法,只怕……至少都需要三百里范围的大阵。” 三百里范围的大阵,这样一个大小的阵法,对于四人来说,未必真的就无法完成,但是难度却又在百里范围的大阵之上翻了十倍不止,这毕竟不是一个一加一等于二的问题。 南宫云没有那么多时间,她知道距离自己的神智被血气完全侵蚀所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她等不及。 “那么便截断锁龙潭与潜龙湖之间的联系。”南宫云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哪怕只是在短时间内减缓了血气的扩散,也总好过什么都没有做到。 南宫云说着看了看楚风的神色,楚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微微皱眉,仿佛陷入了沉思。 南宫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楚风思索的结果,她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所以此时她并没有丝毫要强行决断的意思。 而冰之祺和离绾也都没有什么想法,在阵法之上,楚风的造诣不知比他们高了多少,也自然还没有他们说话的余地。 楚风的沉默持续了约摸有半个时辰,然后他眼眸里闪过了一丝精光。 南宫云捕捉到了那一闪即逝的光芒,她看得出来,楚风应该是有了方法。 “我们还有另外一个方法,只是这个方法,需要两头分进。”楚风咳了几声使得嗓子不那么沙哑低沉,才继续说道,“这需要我们之间的配合,一旦配合失败——到底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我也不清楚。” 南宫云微微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说是什么办法。” “对冲。”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36章 初次尝试 “对冲?” 南宫云和离绾都是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这个词汇到底是什么意思。 楚风点了点头,接过南宫云手里的树枝,画了两个圆各自圈住锁龙潭和潜龙湖,才继续说道:“这个血气虽然不是单纯的灵气,但是却也属于可以利用的气息。” 血气自然绝对不仅仅是血液,其中夹混了大量的灵气或是真气。 这是楚风修炼血魔经的时候,便已经注意到的事实——只不过这些混合在一起的血与灵气在某种力量的组织下,表现得极其狂乱,就仿佛是失去了理智的凶兽。 南宫云有些诧异地看着楚风,才说道:“你能引动血气?” 从楚风所画的圆,再加上“对冲”二字,她便已经能够猜到楚风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楚风的意思是以锁龙潭和那潜龙湖各自为根基构建两座阵法,不断地引动锁龙潭与潜龙湖之中的血气维持两座阵法运转,然后再通过一些额外的引导,使得两座阵法相互冲击,这样源源不断的血气便消耗在了内斗之上,自然难以再向外扩散。 但是这个想法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引动血气。 那血气根本就不是一般的灵气,南宫云思前想后,都想不明白究竟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将血气引动提供给阵法作为动力。 楚风点了点头,道:“所以难题有两个,一个是如何引动血气,二则是如何均衡地分配地脉,使得两座阵法能够始终如一地相互抗衡,不至于崩溃。” 南宫云神色有些凝重,在她看来前者比后者更困难数倍,只要有方法能够引动血气,那么后者不过是一个经验与眼光的问题。 但是引动血气,却不是单单靠经验与眼光可以解决的问题。 南宫云看着楚风,她知道楚风既然提出了这个方法,那么心中想必也是有一些方法,不然他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否定自己的方案。 楚风被南宫云看得有些难受,微微挪移了一下目光,也继续说道:“引动血气的方法是否可行,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试一试,不会消耗太久的时间,三两日便能有个结果。” “成功的可能性呢?”南宫云微微估量了一下,三两日还是她所能给得起的时间消耗,毕竟在她的原计划中,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是用在寻找那寒冰来源以及夺取帝器之上,结果这理应是最浪费时间的事情却被楚风轻易地解决了。 因此,倒的确还有些时间可以让楚风做一些尝试。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不知道,这个做法只是一个构想。没有任何可以参考的基础,甚至从未见于前人的猜想之中,因此胜算难料。” 南宫云微微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你需要什么,我有的我自然会全力地提供给你。” 南宫云是人间仅存的执法者,其他执法者临行之前,将历代执法者和他们自己的积蓄都转交到了南宫云的手里。 而秦明镜在去世之前,也将魔界执法者的储备交到了南宫云的手里。还有仙界的卢红尘,在做出那巨大的牺牲之前,仙界的积蓄也已经交到了她的手里。苏梦葵也在心灰意冷决意避世的时候,也将妖界执法者的储备交到了她的手里。 现在,六界执法者丰厚的储备中,有整整四界的储备都在南宫云的手里。 所以南宫云有底气说这样的话,因为就目前的局面来看,她应该是这个世上最有资本的非大帝修士。 楚风想了想,才道:“现在还不需要什么,一些常见的阵法材料就好了,我想做一些实验。” “那我们呢?”南宫云问道,她并不在意此刻领导者的易位,她都是一个快要死去的人了,又怎么会在意这样无聊的东西,更何况,她本来也不是这样的人。 楚风想了想,才道:“云姐你需要好好地估量锁龙潭与潜龙湖中可以接触之地的血气的力量,最好以……”楚风顿了顿,又想了想,才继续说道,“以正常的八阶巅峰的实力为基础做出评估。” 楚风说着,又看向了冰之祺道:“冰……之祺这几日也可以借着血气磨砺自己的功法,加深与凝世刀之间的响应。” 冰之祺点了点头,他自然也看出来了血气对于磨砺改进唱雪诀有着巨大的作用,尤其是那即刻见效的考验,能够使得自己的功法增进的速度大大地提高,达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楚风看了看离绾,沉思了片刻。,然后才道:“离……” 离绾狠狠地瞪了楚风一眼,然后在楚风的腰间又狠狠地拧了一把。 “……绾……绾……”楚风有些艰难地开口说道,“你就随意吧。” 离绾杏眼一瞪,满是恼火地道:“为什么我就随意啊?你看不起我是吧?” 楚风看着离绾那满是恼火的面庞,犹豫了片刻,才道:“那你跟在我身边,给我帮帮忙。” 离绾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去纠缠楚风到底有没有给自己安排实际的工作。 将任务分派完成,南宫云便开始将自己的储备大把大把地塞给楚风,其中一些疗伤固本的丹药也分给了冰之祺和离绾,因为一旦开始正式行事,受伤只怕是难免的事情,有一些药效强劲的丹药,至少能预防一些意外的发生。 楚风倒也没有推辞,因为接下来的阵法布置基本都要依靠他,所以对南宫云塞给自己的东西只是微微分类便放入了自己的芥子囊中。 连分赃这种事都做完了,几人自然分头行动。 锁龙潭中血气出现的位置太深,不方便研究,其中又锁有凶物,不便于练功,所以楚风、离绾和冰之祺三人自然选择了潜龙湖那边,将锁龙潭这边血气的极限交给了南宫云探索。 三人下潜在潜龙湖之中,楚风和离绾在血气的边缘便停留了下来,而冰之祺自然深入了其中去磨砺他的唱雪诀去了。 楚风深呼吸一口,从芥子囊中取出了一些灵石,作为提供阵法运转的基础。 而后,便以这些灵石作为根基,布置引导的阵法将其中的灵气缓慢地引出,汇入楚风早已构筑好的流道之中。 这个流道,便是主阵,也就是楚风对引导血气的尝试。 楚风不知道血气会不会进入这个主阵,也不知道血气进入主阵会发生什么,所以他才需要这些灵石提供灵气作为维系主阵的根基,避免血气一旦进入主阵后对主阵进行攻击,导致阵法崩溃。 离绾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楚风采取行动,不时在楚风的吩咐之下给与楚风一些配合支持,阵法的主体一点点成形,而最开始还莫名其妙,看不出个所以的离绾,也渐渐地看出了一些端倪。 这哪里是什么寻常的阵法,以她的眼光,也自然看出了楚风所布置的阵法主体其实是一副经脉图。 一副经脉图? 离绾刚刚才显出几分明了的面庞顿时便被困惑所占据。 她有些不解楚风绘制一副经脉图究竟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人为地绘制经脉也可以作为阵法的主体吗? 离绾虽然对阵法没有什么深入的了解,但是却也知晓……这样的方法,似乎是前所未见的。 难道他要创自己的阵法? 离绾看着楚风的目光愈发有些困惑。 无论是阵法还是功法,亦或是炼器的方法,这世间所有的行为都始终处在变化之中。 但是尽管这些变化变出了无数花样,但是却几乎万变不离其宗,很少见到一种变化完全脱离了其常规的形态,因为这样的变化没有前车之鉴,等待它们的几乎是注定的失败。 而此刻,等待楚风的也几乎是注定的失败。 在楚风强行牵引一股血气进入主阵之后,只不过是一瞬间,主阵便产生了激烈的血气与灵气的对撞,在刹那之间便将那一副经脉图震得寸寸碎裂,连楚风自己也受了不小的反噬,嘴角微微沁出了鲜血来。 楚风皱了皱眉,神色有些凝重。 阵法,与功法都是灵气或者真气按照一定的顺序以及循环之后呈现出一定的功效。 从这一点上来说,阵法与功法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 所以楚风才做出这样的尝试,他试图在体外重现血魔经的运转回路。 只要能够在体外重筑血魔经的运转回路,那就意味着血气的运转也就纳入可以掌控的范围,虽然未必就能够完美地操控水下的血气——但是至少,就可以达成楚风的目的。 他想要完成的事情,虽然从未有人提起过,也从未有人实践过,但是从本质上来说,却是无数次实践之后的汇总与归一。 如果他能够完成这件事,那么他对阵法的造诣将达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台阶,除了阵法,他在功法上的深研也将迈出极其重要的一步。 这是楚风修为恢复之后一直在考虑的事情,只是一直没有来得及实施。 现在他终于有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只要迈出这一步,他相信他能走得更远。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37章 另一个疑点 体外重铸经脉自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楚风早已做好了无数次失败乃至彻底失败的准备,毕竟如果这条路这么轻易就能走通的话,那古来那么多聪慧之人,只怕早已将此路走通了。 楚风面色凝重,不断地对重新构筑新的经脉图,不断地引导血气进入新的主阵中进行检验。 体外与体内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所以血魔经在他体内的运行经脉回路也只能起到一定的借鉴作用。 事实上,这经脉的回路甚至连借鉴的作用都没有,因为每一次血气流进入外经脉都以失败告终了。 但是楚风却没有丝毫的神色变化,只是默默地做着一切,感受着每一次将血气引入其中阵法自身的反应,不断地从失败总结中找到新的灵感,新的方向。 他酝酿这个方法也酝酿了足够长的时间了,所以他做起来并没有丝毫的生涩阻滞,随着失败的增多,一些他认为可行的方法被迅速地否决,留给他的选择也迅速地减少,他的反应也越来越敏捷,主阵所能坚持的时间也自然越来越长。 楚风并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长时间,他只是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其中去,去将体内经脉向天地之间投射,换为体外的经脉。 当楚风终于小心翼翼地完成了一次完整的循环之后,楚风的呼吸都停滞了许久。 楚风沉默地看着眼前在阵法之中按照规定线路缓缓流转的血气,眉宇之间,终于露出了万千的喜色。 这是离绾三天以来第一次见到楚风眉宇间的喜色,那张因为心神消耗过度而显得有些憔悴的面庞上,一双眼睛却在此刻爆发出无数的光芒。 离绾知道楚风成功了,但是她依然没有出言打扰,只是默默地站立在一旁,等待着楚风的吩咐。 楚风却始终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知道他迈出了最为艰难也是最为重要的一步,为了迈出这一步,他在这几天消耗的珍惜灵石达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数量,即便是一个大派也未必支撑得起这样的开销——更何况,为了维持自己的精神,还要修复自己的伤势,他还吞服了大量的丹药,南宫云交到他手里的丹药,也几乎已经被他彻底吞服了干净。 饶是如此,他也几乎到了一个临界点,若非一股意志强撑,只怕早已崩溃。 但是楚风知道这一切还不够。 虽然目前的这个阵法已经能够实现将血气困锁在其间运转提供动力,但是却同时又需要外界的动力来强迫血气循环——换而言之,血气的这种循环并不是自主的,而是需要外源作为动力。 虽然这个成就对于楚风真正想要达成的血气自主循环还有着极其巨大的差距,但是对于目前的局面来说,却也已经达到了能够实用的地步。 楚风知道目前这个程度大概也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所有的想法都已经被用尽了,他再强行坚持下去,也绝对不会有什么新的收获,只不过让自己的精神崩溃而已。 楚风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停住了自己的思绪,使得阵法落入了无人主持的局面。那阵法失去了楚风的主持,却也没有丝毫的变化,继续静默地运行着。 楚风精神才一松懈,立刻便察觉到了浑身的疲惫,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撑一般,软软地向旁侧倒去。 离绾顿时一惊,将楚风扶住,便抱住楚风浮出了水面,将楚风放在了岸上,又喂楚风吞服了丹药,又试了试楚风的经脉,发现楚风只是精神不济,倒没有什么伤势,才松了一口气。 楚风在岸上躺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缓过一口气来,坐起身,有些有气无力地道:“云姐和之祺呢?” 以南宫云的修为,估量可以动用的血气实力三天绰绰有余,而冰之祺到底能用多久将唱雪诀打磨到他现在修为的极限,则是很难说的一件事情了。 “云姐护着阿祺下锁龙潭了,阿祺要去重悟一遍唱雪诀。”离绾答道。 楚风不由得又是一怔,他倒没有想到冰之祺能这么快就将他的唱雪诀打磨到极限,不仅如此,还要去锁龙潭之下感受那些雪帝留下的痕迹,重悟唱雪诀。 不过冰之祺也的确需要重新体悟一遍唱雪诀,毕竟……楚风传给冰之祺的唱雪诀虽然是完整的唱雪诀,但是终究是楚风根据在自己体内的经脉运转倒推回去的唱雪诀,究竟是否是正确的唱雪诀的经脉回路都还有待验证。 不过南宫云和冰之祺一时去忙他们的事情了自然也是好事,楚风也刚好得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一边和离绾闲聊,询问离绾一些近况,一边休养自己的精神。 楚风和离绾从午后时分一直等到黄昏时分,笑嘻嘻的南宫云才和面无表情的冰之祺一起回来。 南宫云一见到楚风,顿时忍不住“哟”了一声,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才道:“小疯子完成了?” 楚风沉吟了片刻,缓慢而有力地点了点头,但是又补充道:“不过还需要一个额外的阵法强迫血气运转,再由血气提供下一个阵法的动力,再进行相互抗衡。” 南宫云闻言也不由沉思了片刻,才道:“那是重阵还是组阵?” 重阵,是将多个阵法杂糅到一起,阵法之间互相关联,可以同时发作,也可以单独发作,但是因为提供动力的来源是稳定且唯一的,所以多重发作的时候,每一个阵法的威力必然会有所削减。 组阵,则是将多个阵法分别布置,设置各自的能源,阵法之间同样会设置一些关联关系,也同样可以多个或单个发作。由于每个阵法都有各自的能源,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发作,每个阵法的威力都是固定的。 虽然重阵多重威力不如组阵,但是重阵却是比组阵更难做到的,因为重阵之间的多个阵法是互相融合在一起的,就像是彻底烧熔化了之后混合在一起的两拨铁水,根本不分彼此,一般都极其复杂难以破解,而且收发随心,对于操阵之人来说会轻松很多。 而组阵,各个阵法之间的联系并不那么密切,造诣再高的也不过使得两个阵法之间的联系如同焊接,而一般人就只像是用绳子将两根铁棍捆起来一般,阵法与阵法之间的配合不那么紧密,也容易切断,漏洞太大。 尤其是在实战中,任何一地可以援引的灵气都是有限的。 如果使用重阵,则可以将所有的灵气汇聚到一个阵法之中,而使用组阵,则需要将灵气再分,使得单阵发作的威力比理论上大大地减小了。 而此刻,使用组阵无疑是最简单的一个选择——因为他们只需要一个额外的强迫血气运转的阵法,而下一级的阵法是由血气作为支撑的,所以不管是组阵还是重阵,其效果是一致的。 而他们所要处理的对手,也不是懂得破阵的生灵,所以阵法之间的联系是否密切,也并不是那么重要。 虽然这么说,但是按照南宫云的性子,她还是想选择重阵,但是只怕那重新来组重阵的事情,还是得落在楚风的头上。 但是此刻的楚风看起来已经和一个垂死之人没有太大的区别,若是让楚风来负担这样沉重的工作,她终究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但是心中却依然有些疑虑,所以才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很严肃地道:“重阵。” 南宫云闻言不由得有些愧意,道:“要不你先休息几日,我们的时间……” 楚风摇了摇头道:“这些天,我一边在想阵法,一边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 南宫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楚风,等着楚风继续说下去。 楚风当然不是一个喜欢卖关子的人,之所以顿了一顿,是因为他的确需要喘息一口气,一口气喘匀了,楚风便继续说道:“为什么那个人要只是暗算你——以他的能力,杀你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吧?” 南宫云没有说话,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她当然早就有了她的答案,所以此刻楚风说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南宫云脸上的笑意也不由得在瞬间收敛,因为她的确没有再展颜一笑的资本。 “暗算你,却不杀你,自然有他的目的。”楚风顿了顿,才沙哑着嗓子,压抑住声音中的一丝颤抖,道,“这个目的,大概便是把你留在这里。把你留在这里对他有什么好处,或者说……他都能如此轻易地暗算你,又还有什么必要将你留在这里达到他的目的?” 南宫云没有答话。 离绾不由得也一阵思索,沉思了许久,才打破了沉默,说道:“因为云姐姐能做到那个人做不到的事情。” “那么,这件事情是什么?”楚风反问道。 南宫云依然没有说话,冰之祺对这样的事情依然没有丝毫的兴趣,只是保持着沉默,只有离绾在配合着楚风的思路,想了一阵,才面露震惊地道:“那不是现在我们正在做的事情吗?”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38章 尽是算计 世间的谋略大致可以分为阴谋和阳谋。 阴谋说起来往往比阳谋更可怖,但是实际上,阳谋比阴谋更令人无奈。 因为阴谋一旦看穿,就可以采取行动反制。 但是阳谋,却很难。 阳谋之所以被称为阳谋,很显然是因为这个谋算就是放在明面上的。 无论你知道或是不知道,你都没有办法,只能按照既定的路线做下去。 阳谋让人更有心理准备,但是却也承受了更多的绝望和无奈。 比起阴谋的震惊来,阳谋对人的折磨显然更长也更辛酸。 此刻的南宫云便很有这种体会。 她一直知道对方留着她的命是做什么用的,但是她没有办法。 如果她对血气置之不理,谁也不知道最终血气会对世间造成怎样巨大的影响。 所以她只有好好地处理这件事情,尽管这是那个暗算了她的人所希望看到的。 毕竟,一个能暗算她的人,必然是一位大帝,如果只是想阻止她,又何必费力来这么一出? 留着她的命,便是让她可以继续把此事做下去而已。 然而南宫云想不通的是,一个大帝尚且对此无能为力,她恐怕也难以达到那位大帝所能完成的地步。 又何况,她本来已经着手此事,那位大帝又何必多此一举,提醒她他的存在,万一她察觉到危险宁愿放弃呢? “所以他才暗算我啊……”南宫云猛地一个激灵,她此刻终于想通,那个大帝为什么要暗算她——那就是为了防止她逃离这里。 只要南宫云被限制在这里,无论是南宫云寻求外援,还是自己行动,总会有一天她会做到这一步。 这样明显的举动……地府那些人真的看不到吗? 他们到现在都不插手,甚至把楚风逼来作为自己的帮手却不自己行动,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那群王八蛋,算计,算计,都已经到了这样的局面,心心念念的都还是算计! 南宫云贝齿咬了咬红唇,神色愈发地有些拘谨,有些煎熬。 她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燕十三曾经有段时间那么愤慨,因为执法者……真的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棋子而已。 那些原本信誓旦旦站在他们身后与他们共同维持六界秩序的人物都已经离开了,只把满目疮痍的世界留给这些因为过去的悲剧与不幸而渴望着秩序的热血年轻人。 但是这些年轻人没有他们那样的能力,所以哪怕这些年轻人早已将热血洒净,都无法对这个混乱的世界产生任何的影响。 那些人夸夸其谈着要守卫着秩序的人,都不过是冷血的博弈者罢了。 他们所谓的秩序,从来不是自己这些可笑的棋子所理解的秩序。 棋子的秩序,与博弈者的秩序,从来不是一样的秩序。 南宫云紧紧握了握拳,更理解了苏梦葵的绝望,她咬紧了下唇,看向了西北方向。 她现在孤立无援,唯一的支柱,大概便是身边的几个人,还有那些被困在另外一个世界,不知道能否归来的老友。 她希望他能成功,她希望他能回来。 尽管她很可能再没有见到他的机会,不过那并没有关系。 他们是朋友,更是战友。 无论是生,还是死,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楚风看着南宫云,看着南宫云一双狡黠的眼眸里不断有光芒闪烁,或者黯淡,或者慷慨。 楚风不知道南宫云在想什么,因为他对执法者们,对执法者的身后都一无所知。 他也不知道,南宫云在这一瞬间,想了那么多的事情,有了那么多的情绪。 过了许久,南宫云才长叹了一声,挥了挥手道:“你们走吧。” 南宫云已经确认了这纷繁复杂的局面不过是各方的一个局,所以眼前这三个人的助力已经不需要了。 与其让他们在此事之中越陷越深,倒不如就此罢手。 南宫云那张精致的脸上没有了一贯的笑容,让离绾、冰之祺和楚风都有些不适应。 冰之祺和楚风都有些木讷,所以不曾察觉到南宫云这个神色变化的深意,更多的是在惊讶于南宫云突然说出的话语。 而离绾作为一个女人,虽然并不显得多么心细,但是却依然对于情感的变化捕捉得很细致,她明显地察觉到了南宫云的情绪变化,那其中透露着一股让人倍感绝望的气息。 那种感觉就仿佛是一个落入了枯井之中,却无人救援的人。 哪怕天空就在她的头顶,她却也只能仰观,却永远无法触及。 离绾看着南宫云,微微咬了咬唇,微微笑道:“我们不是什么准备都准备好了么?” 南宫云笑了笑摇了摇头,尽管那笑容有些勉强。 她再次重复道:“你们走吧。” 楚风沉吟着,眉头微微一蹙,才道:“也许不把这件事做下去,我们也永远走不掉了。” 南宫云一怔,有些难以理解楚风的意思。 但是她旋即明白了,楚风也已经想明白这个局了。 楚风也已经知道,这个局面是地府促成的——如果地府不希望楚风做些什么,他们怎么会让楚风来到这里,成为南宫云的帮手呢? 所以楚风也已经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不成为南宫云的帮手,离开巫国就意味着将陷入地府的天罗地网之中,时刻都会受到危险。 这个时候,只要脑子还没坏,自然是选择成为南宫云的帮手,至少还会有那么一些生机。 这个人选为什么会是楚风? 因为楚风知道那冰层凝结自唱雪诀,与凝寒教有些关系,与凝世刀的当世主人冰之祺关系密切,而且冰之祺似乎很亲善楚风。 南宫云想到了此节,楚风也想到了此节。 楚风突然想起了叶司青告诫过自己的话,这世间没有那么多巧合,所谓的巧合几乎都有其因果。 太多的巧合,就意味着人为,就意味着落入了他人计算的结果。 楚风猛地一个寒颤,他不知道地府对自己到底了解多少——但是他大致已经可以想到了,对于天庭和地府,自己根本就没有秘密可言——自己在他们的面前,就像是一个才出生的孩子一般地赤裸稚嫩。 就这样的自己,还想要置身于天庭与地府的涡流之外,甚至还要想对抗天庭和地府,这个任务未免有些太过艰巨,艰巨得让楚风也感受到了一股绝望的气息。 自己以为自己的反抗是为自己的自由作斗争,结果所有的反抗都在别人的计算之中,所有的劳碌都是无用功,都成了笑话。 这怎么能让人不感到绝望呢? 更绝望的人却是南宫云。 现在,对于楚风和南宫云二人来说,他们都是绝望的,因为他们几乎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甚至连要破局的机会都没有。 楚风看向了冰之祺和离绾,他不想拖累这两个人,一个他心中牵挂的女子,一个与他有些相仿的好友——他们为了情谊来到这里,所以他更不愿意牵连他们。 所以楚风沉默了许久,才道:“你们走。” 他不管逃到哪里去,只怕都无法逃过地府这么庞大的势力的眼线,所以现在唯一的选择,便是先把两个无关的人支开,只让自己处在这桩风波之中就好了。 但是南宫云却摇了摇头道:“如果这一切真是他们的算计的话,那么冰之祺也是其中至为关键的一环,他们不会放他走的。” 南宫云说着微微瞑目,步步杀机啊。 楚风没有再说话,而是看向了离绾。 离绾虽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楚风和南宫云到底在说什么,但是她依然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有几分危险的意味,而且这样的危险——绝对不容小觑。 所以离绾只是摇了摇头,而后微微笑了起来,道:“你可以为我冒险,我自然也可以为你冒险。现在我不是你的拖累,所以你安心地做你的事情就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楚风微微瞑目,而后长叹了一口气。 他没有再出言去赶离绾,因为他说不出凶恶的恐吓,因为他知道离绾的性格有多么的执拗,当年他和离绾躲在鬼界深山中的时候,他也层想要赶走离绾,却都无一例外地以失败告终。 那个时候他尚且赶不走离绾,更何况现在这个他们互相挂牵的时候了。 楚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握了握离绾的手,笑着说道:“那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遇到危险不要管其他的,自己先离开,知道吗?” 离绾缓慢而有力地点了点头,这算是一次郑重的承诺,她会照顾好自己——同时她还会照顾好楚风。 “有点酸了啊。”南宫云有些不满地嘟囔道,“你们两口子不要刺激我和小冰冰这种老光棍面前,不好吧?” 南宫云说着看了看身边一脸茫然的冰之祺,用手肘捅了捅冰之祺的手臂道:“喂喂,你说是吧小冰冰?” “啊?”冰之祺猛地一愣,一脸茫然地看了看三人,才满是困惑地说道,“那个……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39章 准备 冰之祺的一句话顿时使得空气一阵凝滞,继而离绾爆发出一阵笑声。 楚风和南宫云都没有想到冰之祺竟然反应如此迟缓,顿时也浮出了一丝笑容。 南宫云微微咳嗽了两声,才道:“现在想那么多也已经没有了意义,倒不如安安心心把手里这点事做好。” 楚风和离绾都点了点头,现在他们既然都已经没有了多的退路,那么……唯一能做的大概便是好好地完成手里的事情吧,将那血气禁锢住,至少会让更多的无辜免于这无妄之灾。 “小疯子继续说。”南宫云说道,那一抹狡黠的笑意又浮现在了她的面庞之上。 楚想了想,才继续说道:“刚才说到要用重阵来完成。” 南宫云略略一沉吟,跟着问道:“那阵图……” “阵图我来确定。”楚风答道。 自组重阵楚风也算是颇有心得,尤其是现在的血气运转之阵出自于他的手笔,由他亲自来将这个阵法与驱动阵法组合成为重阵,也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 楚风略略思考了一阵,又补充道:“不过这个重阵需要的时间也许要两三日,这两三日,还需要你们将附近的地脉精细地测量出来。” 楚风说着,将自己的地维石取了出来递给了南宫云。 南宫云看着楚风递过来的东西,挑了挑眉,满是诧异地道:“这是什么?” “地维石啊。”楚风看着南宫云说道。 “噢。”南宫云把地维石收了起来,然后很严肃地问道,“地维石干什么用的?” 楚风又愣了愣,道:“探测地脉用的。” 南宫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怎么用的啊?” 楚风沉默了片刻,看向了离绾和冰之祺。 离绾和冰之祺都是见楚风用过地维石的,但是地维石具体的使用方法他们却也不明白,难道就是随便扔地上吗? 楚风见离绾和冰之祺一脸茫然的神色,顿时便知晓二人也不会,只能有些无奈地道:“那我教你们。” 地维石探测地脉的方法也不复杂,只是手法比较特殊,所以虽然并不怎么消耗时间,但是想要说明得很详细,却是很难。 因此楚风的教导便也只能用示范进行说明。 “有些意思。”南宫云说道,然后瞪大了眼睛看着楚风,道,“哪里学的?” “在修罗界跟一个喜欢挖矿的男人学的。”楚风答道。 南宫云翻了翻白眼,心想真是独特的爱好,居然还有喜欢挖矿的,那可是一件极其辛苦的活,不论在哪一界都是最下层的修士才会去做的事情,居然还有人喜欢干这样的事情,还搞出了这样神奇的地脉探测的方法。 楚风又教导了一阵,将大致的方法教给了三人,才道:“地脉的探测极其重要……我需要一张完整的地脉分布图,方圆三百里,无论是怎样的地脉都需要探测得一清二楚……最好,三个人轮流探测一遍。” 楚风知道地脉探测不是学会了就能探得精准,他当初从学会,到探得七七八八也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 所以他也不是完全放心一个人探测的结果,因此便让三人循环探测,最后三人结果完全一致才能确信,以确保安全。 工作再度分派完毕,几人也不是磨磨蹭蹭的人,当下便各自开始行动。其他三人分头去探测地脉,而楚风则留在了水池边开始思索如何组合重阵。 重阵的融合方法也有许多种,虽然都能达到融合的地步,但是根据用法的不同,不同的融合方法也能达到不同的效果。 有的融合方法更倾向于阵法自身的融合,使得多重阵之间的间隙大幅度减小,降低被解除联系的可能;也有的融合方法倾向于阵法功能的融合,使得阵法功能之间的配合更加密切,增强重阵的实用性。 不管是哪一种方法,一定都会有所取舍,现在没有任何的方法能够确保重阵能够在各个方面都表现得出色,这也是楚风所需要做出的取舍。 现在的阵法所需要确保的自然是功能之间的紧密配合,但是摆在楚风面前的难题是,他用强行尝试的方法将血气运转的体外回路确定了下来,然而这个阵法却也因为不是从阵法基础构造出发得到的阵法,因此融合时所需要注意的一些关键点位现在还没有确认下来。 所以楚风当务之急是将这个阵法拆解成为一个可以用阵法的术语来描述衡量的阵法,而不是一个只有功效,却难以解释的阵法。 这样的事情,对楚风来说,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这个阵法是将体内经脉回路向外投射后得到的外回路,楚风现在也依然能够将这个阵法中的每一个构造与原本的体内经脉回路的每一处一一对应上。 如果能够完成对这个阵法的拆解,将其一一对应到阵法基础的那些名词上去,那么体内经脉便顺利地与阵法构建了一个对应的关系。 这个经脉与阵法的对应关系很重要,如果能够顺利的话,那就意味着楚风能随时将功法转化成为阵法,也能将一个阵法,转化成为功法。 这样的事情当然很重要,因此不能行差踏错一步,所以楚风表现得极其小心谨慎。 楚风先是根据经验,从阵法运转时血气在其间的流动方式,将几个关键的转折点对应到了阵法的基本描述之中。 这几个关键的点楚风基本可以确认,因为这样的点,在阵法中数量极少,效用也极其明确,不会有丝毫的含混。 更多的麻烦在于那些并不重要的细枝末节。 虽然楚风已经越来越觉得阵法与功法之间的互换是可行的,但是阵法终究是阵法,研究阵法的人不会去在意这样几乎难以计算的小细节,这样的小细节一旦转换成为功法不能得当的话,那对于人体的经脉就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越是细枝末节,越是基础的东西,越难以搞懂,越难以证明。 无数岁月以来,那些研究阵法的先辈尚且不曾能够说明最基础的问题,只能根据经验给出事实和断定,然后在这些自信的事实上建造他们庞大的阵法理论。 因此可以说,阵法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极其模糊的东西,根本难以说清。 很多人也就糊里糊涂地学了,糊里糊涂地用了。 但是楚风在这个时候真的不能用这样糊里糊涂的态度来解决这个事情,只能保持着小心谨慎,一边将阵法向理论投映,一边默默地进行揣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终究还是一个阵法,即便在尝试拆解的过程中出了一些问题,对楚风的伤害终究是有限的。 楚风这一研究起来就仿佛没了日夜,只有在时而感到精神极其疲惫的状况下才休息一会,等到精神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又继续研究,毕竟这样的事情他也是第一次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花多长的时间。 而南宫云、离绾和冰之祺三人则轮流探察着方圆三百里的地脉,一遍又一遍地循环往复,不时还要交流一下探察心得,对于地维石使用手法的体验。 三个人有着各自不同的习惯和方法,又都是初学,因此对于同一块地往往都有不同的探测结果。 不过除了离绾生性有点随意之外,南宫云和冰之祺还是很严谨的,不断地重复,训练自己的技艺,便是随意的离绾也因为这是楚风的嘱托,而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表现得格外认真。 认真的三人,自然没有放弃,几个日夜下来,各自的探测技艺也得到了极大的成长,尤其是三人都是生性聪颖之人,熟练程度远远比楚风所想象的增长得快,在第七天的中午,他们终于取得了第一片区域的独立探测结果一致,并且由南宫云将地脉绘制了下来。 几人又各自忙碌,一点也不曾懈怠,到第十天的清晨,终于将附近三百里范围之内所有的地脉都完全地确定了下来,绘制成为了完整的地脉图。 但是楚风的工作却迟迟没有完成,于是冰之祺又下了寒潭去重悟唱雪诀,希望能将自己的唱雪诀再次提升一个层次。 离绾无事可做,便和南宫云一道重新复核地脉图,以确保万无一失。 到第十六天的午后时分,一直坐在水池边连动都不动的楚风终于动了起来,他站了起来,叹了一口气,然后眉头微微一皱,继而吐出了一口血,神色才渐渐地舒缓了下去。 楚风看了看四周无人,只有当空的太阳散发出炽烈的阳光,垂落在了平静的水面上,在水面上洒下千层波光。 楚风又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拿出了纸笔,平静地在纸面上绘画下了他所确定的重阵。 他所确定的重阵是有瑕疵的,因为这个血气运行的阵法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复杂,一些点很难确认其到底对应的是阵法中描述中的哪个关节,因此只能就着已经确认的点将阵法进行杂糅。 楚风的阵法才画到一半,腰间忽然传出了一阵嗡嗡的声响,楚风将破凿取出,拆开取出其中的字条,握笔的右手不由得一颤,墨汁顿时洒满了纸张。 楚紫儿工整的字迹在字条上写着一句话。 发现巫族踪迹。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40章 故人已经追梦去 发现巫族的踪迹了吗? 楚风先是一喜,但是随即还是摇了摇头,现在只是发现了巫族的踪迹而已,却终究还是没有找到——如果能够找到兰芷等人,得到巫国大阵的阵图的话,这里的局势将会好上很多。 楚风与楚紫儿通过破凿交流了片刻,才确信楚紫儿只是发现了巫族的踪迹而已,距离找到巫族还有一段距离。 楚风又询问了楚紫儿是否有发现异常的现象,得到了楚紫儿和灵红萝都很肯定的回答,没有任何诡异的情况出现,一切都很正常。 楚风这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是却还是很是啰嗦地嘱咐了二人注意安全,但是换来的却是两个女子的嫌弃,分明年纪轻轻的,怎么啰啰嗦嗦地跟个老头子似的? 楚风无奈,也只能笑着摇了摇头受了,谁叫他拿这两位姑奶奶也一点办法都没有呢? 楚风抬起头,便见到了踏着血色残阳回来的南宫云和离绾。 “哟,小疯子完成了?”南宫云笑着问道。 “嗯,完成了,应该还可行。”楚风点了点头,将自己绘制的阵图交到了南宫云的手里,同时从南宫云手里接过了他们绘制的地脉图。 楚风仔细地看着地脉图,这些地脉与他前些日子所探查到的大概几乎是一致的,更何况他也知道南宫云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是却生性谨慎稳妥,既然她敢把地脉图交给了自己却没有任何的说明,那么必然是经过了确认的结果。 楚风将地脉图收在了手里,看着每一条地脉旁边离绾那一手娟秀漂亮的手书备注说明的地脉流强,陷入了沉思之中。 现在三百里方圆的地脉流强、流向、交汇和分支都已经掌握在了手里,剩下的便是将阵法嵌入其中。 自己给南宫云的阵图极其详细,所以只需要自己迅速地完成对地脉的分配,就可以立马开始行动了。 楚风又沉思了一阵,这并不是一个太复杂的问题,所以也并不会再像其他的工作一样消耗那么多的时间,只是片刻的思考之后,经验老到的楚风便已经得出了答案,顺手在地图上圈了一圈:“南边的这十几条地脉都归入锁龙潭。” 楚风一边说着,一边将分配好的结果画在了手里的地脉图上,他还想递给南宫云,离绾却微微摇晃着手里的卷轴笑道:“我和云姐姐还做了副本,那一份你留着吧,免得你忘了。” “你手里那份可是绾绾专门手抄给你的,可要好好保存哟。”南宫云眨了眨眼道。 楚风笑了笑,将自己手里的地脉图展开,让离绾将自己所做的标记抄了过去,才继续道:“你们三个要负责锁龙潭那边的阵法布置,我负责这里的阵法布置。” “你一个人?”南宫云微微有些讶异,四个人刚好一边两个,不是正好么? 楚风微微想了想,才有些窘迫地道:“我比你们快很多。” 楚风这句话倒不是有心要去打击谁,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个事实。 离绾和冰之祺都是对阵法没有什么了解的人,别说布阵了,就是阵法的一些常识都一知半解,他们二人是即便手握阵图也未必能完成布阵的那一类人。 而南宫云虽然并不精通,但是却也有阵法基础,只要手里有阵图,想要布阵倒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所以楚风给南宫云的阵图极其详尽,每一步该用什么材料怎么做,地脉该引到何处汇入阵体,哪些可以分派给离绾和冰之祺,哪些需要南宫云亲自动手,都一一进行了说明。 尽管有了这些指导,但是却也无法挽回他们三人的劣势,哪怕三人合力,在对阵法的熟练上也远远逊色于楚风,速度也未必比得上楚风,所以楚风才做出了这样的安排。 南宫云和离绾齐齐白了楚风一眼,露出了一副鄙夷的神色。 “一点都不谦虚。”南宫云语重心长地道。 离绾倒没有说话,因为南宫云已经说了她想说的了,她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去跟一句“云姐说得对啊”,毕竟楚风再丢人也是她的人。 楚风哂笑了两声,才继续说道:“不过需要注意的是,我们两边的进度要配合。” 南宫云微微蹙眉,道:“不能将两个阵法的开阵线路引到一起么?” 楚风摇了摇头道:“不行,两个阵法的开阵线路一旦引到一起,血气就会互相识别,两个阵法之间一旦互相认为对方同源,就会自动归结成为组阵。组阵之间互不相伤,就无法达到对抗以消耗血气的目的了。” 南宫云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才问道:“那你说怎么控制这个进度?” 南宫云当下也知晓了控制进度的重要性,一旦哪一方先一步完成,就意味着另外一方就会暴露在阵法的攻击之下。 只有双方同时完成,才能确保建立起一个势均力敌的平衡,也同时确保每个人的安全。 这个问题楚风自然也是考虑过的,所以他笑了起来道:“我在阵图背后写了。” 南宫云将手里的阵图一翻过来,果然在阵图背后看到了楚风给的安排。 楚风同时开始说道:“我将整个阵法拆解成了几个重要的阶段,每完成一个阶段,便通过绾绾的破凿互相汇报,以确定是否继续亦或是等待。在最后的开阵线路完成后,并不急于开阵,而是再次通过破凿确认,等到两方一起完成,再用破凿发出信号,同时开阵。” 南宫云又鄙夷地看了楚风一眼,道:“小疯子啊,不是姐姐我说你……你要前面的那么多步骤做什么?直接完成阵法之后不急着开阵就是了,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楚风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羞愧的神色,他做这个布置有些参考当年他与珊瑚联手突破幽牢的方法,但是毕竟世殊时异,情况也截然不同,自己却还只是想着要进度配合,却忘了阵法可以不急着开阵,非要在布阵的过程中也要去搞什么配合。 楚风又沉吟了一阵,才道:“那便先布阵。” “希望我们的猜测都是正确的吧。”南宫云微微皱了皱眉,神色之间有些隐忧。 如果他们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他们布阵将会是很顺利的事情,但是布阵之后会出现什么变化,那个队南宫云下手的人,地府的人,会有什么态度,会采取什么行动,却都是根本无法预测的事情。 “不管如何,我们都得做好预防变化的准备——既然已经无需协调,我们索性一起行动,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南宫云一脸严肃地强调道,说完便又低头认真地看起了阵图。 几人也知道这个方法最为稳妥,自然便也没有意见。 “明日天亮行事。”楚风打了一个呵欠,有些疲惫地倒了下去,眼睛一闭上便响起了微微的鼾声。 虽然组合重阵并不是太麻烦的事情,但是楚风这些日子可是连轴转,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早已疲惫不堪,因此才一放松,便顿时进入了梦乡。 离绾秀眉微微一皱,有些嗔怪地看了楚风一眼,顺手取出了一张兽皮毡子铺在柔软的草丛上,才又小心翼翼地抱起了楚风,生怕扰了楚风的休息,才又慢慢地将楚风放在了那毡子之上。 紧接着离绾又取出了一床被子,慢慢地盖在了楚风蜷缩起来的身躯上,又认真地掖了掖,才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南宫云微微露出几分笑意,才小声道:“想不到小疯子这样一个笨得不行的人竟然也能找到你这么个贴心的姑娘。” 离绾面颊微微一红,旋即笑道:“姐姐谬赞了。” 她这些年来协助离澜处理族务,被各种事务折磨得够呛,连原来的棱角锋芒也被几乎被磨得干干净净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娇蛮任性的小丫头了,只有面对楚风的时候,还会不时露出几分曾经的影子。 南宫云笑了笑,收起了手里的阵图,才道:“妹妹喜欢他什么?” 离绾微微一怔,然后低头很是认真地想了一阵,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道:“我忘了喜欢他什么了,也许是他对我太好?” 尽管两个人的初识似乎不那么愉快,但是他却便那么一点点地占据了她的心,再也没有离开过。 “对你好的人应该有很多吧。”南宫云促狭地眨了眨眼睛。 离绾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因为她的确想到了一个人。 她想起了过去的很多事情,想起了很愉快的童年,想起了正是因为那个人一直宠着自己,帮自己收拾自己惹下的祸端,帮自己承受责罚,才给了她一段很美好的回忆。 但是也是因为那个人,自己的梦幻灭了。 离绾有时候不知道到底谁对谁错,也不想再去区分,因为这些对于现在来说,都已经无关紧要了,毕竟过去的事情……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离绾沉默了许久,然后微微颔首来:“是啊,曾经有一个。” “噢,后来呢?”南宫云问道。 “后来啊……”离绾笑了起来,笑起来的样子被落日的余晖衬托得很是好看,“后来他去追求他的梦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41章 在此一搏 楚风睁开眼睛的时候,正看到东方的朝霞。 朝霞很美,美得不可方物,令人要窒息了一般,一层层,一片片,重叠在一起,令人眼花缭乱。 楚风看了一会,揉了揉眼睛,坐起了身子,伴随着一阵惬意的呻吟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一双素手将一碗皮蛋瘦肉粥递到了他的跟前。 楚风顺着那一双好看的手看了过去,看到的却是离绾,神色便变得有些诧异。 离绾有些恼怒地瞪了楚风一眼,咬牙道:“看什么啊看!” 楚风接过粥,颇有些促狭地笑了起来,道:“没想到你会啊。” “熬个粥多大的事情,还能把人难死么?”离绾愈发有些恼火,心想自己不是为了你何苦学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楚风笑了笑,然后想了想才道:“水从哪里取的啊?” “都是我去外面的镇上取的。”离绾愈发有些恼火,想起那些凡人更有些生气,青色的头发和青色眼睛又怎么了,有什么稀罕的,都跟看怪物似的围着自己! 楚风取了筷子略略一尝,道:“熬得不错。” 离绾白了他一眼,狠狠咬了咬牙,将一肚子恼火强行吞回了腹中。 楚风又看向了一旁的南宫云和冰之祺,道:“他们都吃了?” 离绾点了点头。 “噢。”楚风应了一声,匆匆地吃了,便一抹嘴,道,“我们正式开始吧。” 南宫云和冰之祺都已等待已久,当即也没有再迟疑,都站起了身来。 “云姐要负责深入血气去布置最内层的血气引导阵法,一定要从外层向内层布置。我和绾绾在外面布置外层驱动阵法,之祺跟着云姐,在云姐布阵的时候确保血气不会发生暴乱。”楚风说道。 南宫云瞪了楚风一眼,道:“我都安排过了。” 楚风笑了笑,道:“再说说不是坏事嘛。” 南宫云撇了撇嘴,懒得跟楚风一般计较,跟冰之祺挥了挥手道:“小冰冰我们走。” 南宫云说完就带着冰之祺一起潜入了潜龙湖之中,渐渐地被吞没了行踪。 “阿祺被叫做小冰冰……”离绾的嘴角微微抽搐一番,“那么女孩子气的称谓都能受得了,阿祺真是满不容易的。” 楚风也是一笑,南宫云从来都不肯好好喊人的名字,喊燕十三喊的小燕子,自己是小疯子,冰之祺的名字倒很难再组成这样的结构,所以就成了小冰冰。 楚风扭头看向离绾道:“她都叫你什么啊?” “绾绾或者妹妹呀。”离绾答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然后终于明白了男女还是有别的。 楚风没有和离绾多说的别的话,便开始专心地布置起外围的驱动阵法来。 离绾负责按照阵图布置常规的阵脚,而楚风先到更外围去引动地脉。 值得庆幸的是巫国的地脉并不复杂,一条主脉从东北向西南延伸,其余的支脉也都不是那种极其微小细碎的散脉,而是依然保持了一定充裕流量的地脉,如果放到贫瘠的地方去,也足以成为一条主脉。 这样充沛的地脉,在一些名山大川也难以见到。 楚风曾经探查的时候发现一些痕迹显示,这里的地脉在过去的时候应该还比现在还丰沛十数倍,几乎算得上楚风在书籍中所见到的一种传奇级别地脉——龙脉了。 只不过由于天地灵气日益的枯竭,这些地脉也自然一点点地衰竭了,但是却依然是不可小视的地脉。 在这样的地方极易孕育出极其珍惜的药品,对于修行也有极强的增进作用,也难怪巫族的先祖会选择在此立国了。 按照楚风的计划,潜龙湖这边的血气因为远逊色于锁龙潭那里的血气,所以需要更多的地脉支援,提供更为坚实的基础,因此东西北三方的地脉几乎都归入到了潜龙湖的阵法根源之中,所需要做的地脉引导也自然更繁复一些。 不过对于现在的楚风来说,地脉引导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虽然他也无法做到对地脉的完全引导,但是至少也能用阵法引动地脉中一二成的灵气,为了确保数量的确定性,楚风对于引导阵法也是小心翼翼,确保了自己所引导出的灵气在自己的计算之中。 当楚风把三方的地脉引导阵布置完成,引导着地脉灵气返回潜龙湖旁侧的时候,离绾也刚刚完成了对外侧驱动阵法阵脚的布置。 完成阵脚的布置之后,离绾基本也没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忙的了,便跟随在楚风的身边,看着楚风布阵,不时地打打下手。 布阵这样的事情倒不会占据楚风的全部精神,所以楚风一边布阵,一边跟离绾讲解阵法原理,离绾虽然听不大明白,但是觉得自己知道兴许也能帮上楚风,所以却也仔细地听着,没有吭声。 楚风和离绾一边闲聊,一边布阵,却也不是真的只是关心了这么多的事情,他也一直计算着时间,根据南宫云的速度保持着自己布阵的速度,基本使得南宫云将复杂一些的内部阵法布置进入深处的时候,外部阵法与内部阵法能够连接上,以避免内部阵法接通之后却没有足够的力量提供驱动造成麻烦。 楚风把握时间的能力还不错,只不过微微算错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南宫云昨夜看了一夜的阵图,还实地考察过了,所以布阵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上一些。 不过这个快上一些并没有影响大局,南宫云刚刚摆完了内部的阵法和冰之祺浮出水面,楚风的外部阵法就和内部阵法对接上了。 “蛮顺利的嘛,小冰冰都没有机会出手。”南宫云嬉笑了起来。 楚风没有笑,冰之祺更没有笑。 楚风和冰之祺都清楚他们将要面对的下一个布阵对象才是真正凶险的存在,可没有南宫云那般的心情去笑。 南宫云当然也清楚,只是这个时候去说那些话已经没有了意义,倒不如表现得自信一点,乐观一点,给大家鼓鼓劲,不然若是气势上先输了,那怎么得了? “走吧,锁龙潭。”南宫云笑着摆了摆手,招呼着三人道。 四人也不休息,便直接奔着锁龙潭而去。 分工还是没有任何的变化,楚风和离绾在岸上布置外围的驱动阵法,而冰之祺和南宫云则下水去布置内层阵法。 比起之前的那一次,这一次几人都显得很慎重,不管是岸上的楚风和离绾,还是水里的冰之祺和南宫云。 楚风即便是外出去引地脉,也让离绾和自己一起行动,因为他总觉得事情不会像刚才那般顺利。 但是出乎楚风预料的是,也并没有发生什么他想象中的意外,当楚风引完地脉,和离绾返回到锁龙潭这期间,一切都风平浪静,四周一片悄寂,可以听到风拂过时树叶发出的沙沙的声响。 这样的悄寂一般都意味着平安无事,但是越是这样的悄寂越让楚风感到心惊。 楚风不愿意心里的忐忑被离绾发现,因为他现在必须保持镇静,他镇静地布阵,整个过程中也一如既往地和离绾不断地闲聊,说着一些与阵法有关的事情,表现得就像是一个没事人一样。 但是楚风越是镇静,离绾心里却越是知道楚风的紧张,因为离绾一样的紧张,她清楚自己比楚风还要紧张数倍,因为面对这样的事情,她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是却也不像楚风那般习以为常。 但是离绾也没有表现出来,因为此刻表现出自己的紧张来除了加剧紧张之外,不会有任何的效果,所以离绾压抑着自己的紧张,保持着难得的镇静,和楚风保持着正常的对话。 楚风感觉到自己手心里全是冷汗,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的行动,他的行动依然迅速而准确,这毕竟是他多年积累下来的习惯动作了,哪怕是再紧张的环境,他都不会犯错,都会本能地执行自己的行动。 外围的阵法顺利地完成了,楚风长出了一口气,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才看向了锁龙潭。 锁龙潭里依然平静,没有丝毫的波澜。 “会平安的吧?”离绾终于也忍不住开口说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却没有接话。 他也不知道这样的沉寂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到底是真,还是假。 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等待。 等待对于他们来说是一股煎熬,越是等待,也自然越是不安,时间过去的实在是太长了一些——即便加上下潜上浮的时间,这个世间也太长了一些,这就意味着……潭中的进展不如所想的那么顺利。 离绾看向了楚风,秀眉也不由得微微一挑,继而离绾神色一变,猛地扭头道:“有人。” 楚风一惊,他猛地顺着离绾看去的方向看去,却并没有见到任何人的影踪。他迅速地散发自己的神念向四周扩散,很快就扫遍方圆五六里的范围,却没有发现任何生灵的存在。 是离绾太敏感了吗? 楚风看着离绾,他看到离绾的脸上,神色有些惶恐。 “怎么了?”楚风问道。 离绾微微有些颤抖,继而颤声道:“我能感觉到……一股好奇怪的气息……” 离绾话音方落,锁龙潭之中突然传来一阵“咕嘟咕嘟”的响声,随着锁龙潭之中翻涌起无数的水泡,继而一股鲜红的血光,将潭面染得殷红。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42章 执法者的坚持 冰之祺紧握了凝世,跟随在南宫云的身后缓慢地下潜着o 天下间几乎所有的水流都与冰之祺有着一股天然的亲近之感,因为冰之祺的真身便是水,传说中的无根之泉o 无根之泉极其神秘,与从空间裂缝中流淌而出的虚空泉极其相似,但是实际上却完全不一样——因为无根之泉含有着孕育生命的神秘力量,这是虚空泉无论如何都无法比拟的o 因此无根之泉不管是炼药还是炼器,甚至是直接饮用,它都有着巨大的效用,自古历来都属于被人争夺的珍品o 而冰之祺和冰之仪则是从一口被埋藏在雪山冰原之下的无根之泉之中孕育而出的两个生灵,天然亲近于天下各类品级不如无根之泉的液体——但是冰之祺第一次下水就发现了锁龙潭之中的水与自己并不亲近,甚至隐隐有些相互排斥的意味o 但是这种排斥并不是敌对的排斥,而像是一种对手之间的排斥,排斥之中还透露着几分强烈的吸引,就好像两个强者,谁也不服谁,但是却能惺惺相惜一般的o 这种感觉很奇妙,冰之祺当即便意识到了这锁龙潭和水池之中循环的液体,绝非是寻常的水,应该是另外一种与无根之泉相当的液体o 但是这种液体究竟是什么,冰之祺却不知道,他也没有说出来,因为这些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o 在南宫云的带领下,两人不断地下沉,很快就已经顺着冰层的窟窿破口进入了冰层之下,可以见到一缕缕血气在水中翻滚绵延o 一靠近冰层,冰之祺顿时便感受到了从冰层之中传来的一股股波动o 这些波动都很微弱,甚至微弱得有些难以察觉,单靠冰之祺自身也根本无法感受到——这些波动还是传递到了凝世刀上,再由凝世刀传递到了冰之祺的感知之中的o 正是通过凝世刀的感知和放大的作用,冰之祺才成功地捕捉到了自己的祖师留下的痕迹,那其中有唱雪诀的真谛,更有雪帝不曾留下的传承o 正是在这些冰层之中,冰之祺一次又一次磨砺,与那血气一并作用,使得冰之祺将自己的唱雪诀磨砺到了极限o 冰层通道之中的血气越来越浓郁,逐渐地便达到了冰之祺所能承受的极限——而这个极限,也是南宫云所确定的极限o 这个极限的确定方式并非依赖于冰之祺或是南宫云的修为,而是如果再往下的话……便很有可能会进入冰层之下的那强大生物的活动范围o 南宫云不敢冒险,也不能冒险,便只能在此停歇o 南宫云和冰之祺相视点了点头,南宫云道:“小冰冰你下把下层的寒冰封死一些——咱们在这里布阵很有可能惊动下面冰层的怪物,虽然它到不了这里,但是一股气劲喷上来也够我们受的了o” 冰之祺点了点头,凝世刀猛地出鞘,刀锋上寒芒一转,随着冰之祺舞动,一股寒气顿时便顺着冰层窟窿的壁面尖啸着冲入了更黑暗的锁龙潭底层o 寒气就仿佛是一条蛟龙,所过之处,一片茫茫的雾气便随之在清澈的潭水之中四散而开,但凡寒气所弥漫到的地方,都迅速地冻结出一块块寒冰,将下方的窟窿层完全锁死o 新旧的冰层之间虽然有些许差异,但是却终究是同源之物,才一接触,旧的冰层之上翻滚的寒气便向新冰层扩散,顿时使得新冰层的坚固程度加强了数倍o 冰之祺朝南宫云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完成了南宫云的吩咐o 南宫云耸了耸肩,一边开始布阵,一边道:“小冰冰你好像不喜欢说话啊?” 冰之祺看了看南宫云,然后又点了点头o 南宫云撇了撇嘴,才叹了口气道:“不喜欢说话,别人可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哦o” 冰之祺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o 南宫云心中虽然微微一怔,但是手上却也没有停下,一边快速地布阵,一边笑道:“你摇头的意思,是不想说话呢,还是……根本不在意别人是否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呢?” 冰之祺沉默了片刻,才道:“不需要o” 南宫云没有想到冰之祺的情况比她所要想到的还要恶劣,居然是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能有些无奈地道:“那你有朋友吗?” 冰之祺终于流露出几分犹豫的神色,他思考了一阵,道:“应该……有吧o” 南宫云笑了起来道:“那小疯子算吗?” 冰之祺看着南宫云,脸上露出几分困惑的神色,有些不解南宫云为什么要闲聊这样的事情,因为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无所谓啊o无论是否知道,无论事实怎样,都不会影响到当下的局面,为什么不把注意力放在当下,而要在这些事情上纠缠呢? 南宫云见冰之祺干脆不回答自己了,只能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啊呀呀,看起来被小冰冰嫌弃了,真烦o他们也都嫌我有些话多呢o” 冰之祺没有说话,不知道南宫云这里的他们到底指的是哪个他们——是楚风和离绾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冰之祺没有说话,只是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冰层的下方,一边看着南宫云开始着手布阵o “现在想起来,有些后悔o”南宫云说着,驾驭着散发着淡淡紫色光华的九尾莲华旋转着在冰壁上凿开一条裂口,将阵法材料准确地镶嵌到了其中,才继续说道,“那个时候就该再多说一些话的,等人不在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还有好多想说的话都没有说,但是他们却没地听去了o没了这些听话的人,再多的话……也只能藏在心里,没处说去了o” 冰之祺默然不语,突然便想起了多年不见的冰之仪,却不知道自己的姐姐现在身在何处,又是否还好o 南宫云说完微微摇头,又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开始专心地布阵o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南宫云的阵法布置工作进行得有些出乎意料的顺畅,而她剩下的工作,只不过再花一盏茶的时间,便已经足够了o 南宫云不由得微微松了空气,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有些放松,因为胜利似乎已经在招手了o 哪怕她其实早就知道,自己这一行人的劳碌,大概不过是无用功,因为如果那位大帝真的要出手的话,这几个阵法,难道还能挡得住他? 不过不管怎么样,南宫云还是报着很认真的态度来做这件事的,哪怕会失败——但是至少自己尽力尝试了,不会留下太多的遗憾不是? 南宫云嘻嘻笑着布阵,却觉得眼睛有些湿润o 完成了这件事,自己大概也可以歇一歇了吧,她接任执法者的这五十年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疲惫了一些,她一刻也不停地奔波,一刻也不停地征战o 对于外人来说,执法者似乎是强大而光鲜的存在,但是谁又知道执法者的痛楚? 每一个执法者都是身后没有了利益纠葛的人,他们其中有些人还背负着血海深仇,但是却为了不同的目的不得不放弃报仇的权力,甚至还要在必要的时候去维护自己的仇人,为自己的仇人而战o 每一个执法者都渴求着正义,渴求着秩序,但是却比那些不在其中的人更看得清楚秩序和正义在这个世间是一个多么无聊的笑话o 每一个执法者一生都在征战,有些人在征战中死去,有些人在痛苦中活着o 除了同为执法者的战友之外,他们没有旁的朋友,也不能有旁的朋友,因为一旦有了亲友,那将会妨碍到他们的执法公正o 他们是这世间最孤单的行者,为了自己的理想和信念付出了一切,牺牲了一切,却看不到希望的所在o 对于执法者来说,只有死亡才是解脱o 因为如果执法者不能在副作用发生之前死亡,执法者自身将会发生变化o 这是成为执法者无法逃避的,因为为了极速地提升修为,执法者承受了常人难以预料的痛楚o 这个痛楚反复不断地折磨着他们,不会消散o 但是他们从未放下心中的坚持o 然而他们也是常人,会疲惫不堪,会绝望不堪o 只有死亡,才能为这一切画上一个休止符,只有死亡,才是他们渴盼的归宿o 南宫云的嘴角微微一阵抽搐,心神也不由得略一恍惚o 只是这略一恍惚的时间,在水中弥散的血气陡然化为一道道利箭,从各个方向向南宫云刺来o 南宫云的大脑一阵空白,她正沉浸在自己的心绪之中难以自拔o 冰之祺神色微微一变,迅速地挥刀想要掩护南宫云,但是在同一瞬间,身后传来了一阵寒冰碎裂的声响o 一股更澎湃的血气从冰层之下猛地冲了出来,只是在一瞬之间便将冰之祺右臂斩落,继续上冲,还抢在那无数道血箭之前,命中了南宫云o 南宫云的神色在那一刹那变得极其痛苦,整个身躯都蜷缩了起来o 她的胸前被洞开了一个窟窿,那是一个光滑的圆形窟窿,鲜血从中喷薄而出o 第843章 猜猜我是谁 身后的血泉在翻涌,楚风的脸色顿时一沉。 他知道锁龙潭之中产生了变化,但是他不知道究竟产生了什么变化,他想要下去给与两人支援,但是在他侧身的那一刹那,离绾一把握住了楚风的手。 那只手在颤抖,出自于恐惧,出自于害怕。 楚风一怔,旋即意识到,离绾并不是一个会在关键时刻胡闹的人,离绾真的发现了一个敌人。 一个很强大的敌人。 楚风反手握住了离绾的手,轻声道:“没事。” 离绾点了点头,目光却怔怔地看着远方。 离绾其实并没有亲眼地看到对方,也没有通过气息察觉到对方的存在——但是她的确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存在,那仿佛是一种本能,根本不需要靠得太近就可以察觉到彼此。 楚风没有动,也一起看着远方,他已经确信了的确有一个敌人。 因为有一股浓烈的血腥气,顺着风到了他的身边。 这股血腥之气,与锁龙潭中的血气,完全同源,却又有些不同。 楚风修行过血魔经,所以他更清楚这股气息的意味——这意味着对方很有可能汲取了那血气进行了修炼。 远方视野尽头的一棵树突然晃动了起来——或者说,其实并不是晃动,而是直接便倒塌了下去。 楚风的心猛然一颤,那一点点逼近的压迫感使得空气有些沉重,沉重得就仿佛有无数粘稠的液体在空气中飘散一般,使得呼吸都变得无比的艰难。 这种压迫感,意味着到来的是一位大帝。 面对一位大帝,楚风真的无能为力,便是他有登天的能耐,也终究跨越不了那一道鸿沟。 近处的灌木丛也开始摇晃起来,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楚风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在前进,因为他的神念被对方彻底地挡住了,简单而粗暴的作为,根本就没有掩饰自己的存在。 “是……”离绾朱唇轻启,刚要说什么,最跟前的草丛便猛地开始枯萎,凋零。 一缕缕血气从那些枯草中逸散而出,汇聚成为了一条条若隐若无的血线,在空中如丝带一般飘舞,落入了草丛之后的那个存在。 一个鲜红色的身躯出现在了枯萎的草丛所铺垫的毯子之上。 那是一条蛇。 那是一条四五尺长的蛇。 那是一条鲜红色的蛇,它的每一片鳞甲都仿佛是最为璀璨的红水晶,迎着正午的阳光,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令人目眩。 血色的长蛇吐了吐信子,摇着脑袋,注视着跟前的二人。 长蛇的眼眸很清明,与它浑身的血色截然不同,很难理解为什么二者会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 楚风注意到了长蛇的颔下有一颗珠子,那是一颗拇指大小的珠子,一半透明,一半血红。血红的那一半中,有无数的血气在翻腾,就好像是鲜血滴在水中之后扩散的景象。 楚风看着那红蛇,然后沙哑着嗓子道:“果然是前辈你。” 红蛇吐了吐信子,然后才眯着眼睛,慢条斯理地说道:“对,是我。” 虽然眼前的蛇不管是气息还是说话的方式都已经变了,但是楚风却可以确信,眼前的这条蛇,的确便是他在进入鬼蜮森林之前,所遇到的那条白蛇,那条给予了他很大帮助的白蛇。他早已从老者的口中得知了白蛇的存在,也预料到了那条白蛇的身份,所以此时并不见得震惊。 红蛇眯着眼睛,眼眸中有几分冷冽,道:“我一直没有插手你们在做的事情,你们应该明白,那是我留给你们离开的机会。” 楚风沉默了一会,慢慢地点了点头,果然是敌人,一丝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所以他一边握紧了不断颤抖的离绾的手,一边道:“老实地说,我并没有看到你给的机会在哪里。” 离绾微微一怔,看着楚风,神色之中满是诧异。 她的确没有想到,楚风在这个时候,反而会表现得如此镇定。 红蛇没有说话,然后继续道:“那便是你的问题了。” 楚风笑了笑,才道:“那看来,前辈要在这里杀我了。” 红蛇点了点头。 楚风看了看离绾,继续道:“放过她行不行?” 红蛇摇了摇头,道:“不行,但是我不会杀她。” “那可不可以不杀我?”楚风笑着问道。 红蛇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耐烦,道:“你几时变得如此多话了?” 楚风笑了起来,继续道:“你知道,人都是怕死的,我想活着,所以多说一点话,争取争取也是好的。” 红蛇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楚风。 楚风也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前辈既然要杀我,为什么迟迟不肯动手?” 红蛇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要知道,想要杀人的话,话说得越多,变数越大。所以,杀人就杀好了,不要去跟将死的人说那么多无关的话,才是最稳妥的办法。”楚风继续说道。 楚风的思维在这一刻飞速地运转着,他所有说出口的话都是他思考的过程,他只是在尽量地使得自己的言语更多一些,将这段时间填充满。 “也许是身为一个大帝,他觉得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处于劣势?”离绾也终于在楚风喘息的那一刹那开口说道,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是却没有结巴,依然利落地将话说得清清楚楚。 “绾绾,你觉得他说的是真话吗?”楚风顿了顿,才继续道,“如果他真的是想恐吓走云姐,那么为什么要暗算云姐呢?” 离绾想了想,看着身前三丈的白蛇,神色终于微微起了变化。 “也许不是他暗算的云姐?”离绾有些迟疑地问道。 楚风的确想不到理由辩驳这样的猜想,因为红蛇的确没有承认是他暗算的南宫云。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说得对,也许不是他。不过我想一个大帝,不会犯下轻敌的错误。” 楚风看着红蛇,红蛇也饶有兴趣地看着楚风。 “这不是一个太困难的问题不是吗,大帝能成为大帝,只怕都是谨慎的,不会在无谓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所以他迟迟不杀我,一定有他的理由。”楚风说道。 “噢?”红蛇终于出声,有些嘲讽地笑了起来,“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迟迟不杀你。” 楚风摇了摇头,这样的事情他的确不知道。他刚才的想法,都只不过是一切从他所见到过的常理去做的推断。 他也没有完全的信心确信,红蛇不杀他,真的就不是出于一种展示自己的心态。 “因为时间没到。”离绾笑了起来道。 离绾说的这句话其实是一句很漂亮的废话,如果真的是刻意不杀一个人,这样一句话怎么想都能想得通,因为“时间”这个词汇,实在是可以做出太多的联想。 红蛇终于笑了起来,道:“褫后族的小姑娘,你终于敢说话了吗?” 离绾神色顿时一凛,虽然楚风早已确信离水一族是褫后族,而并非是他们自称的蛟族,但是这个事实却从来不曾对外张扬过。 眼前的这条蛇,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是离水一族,而且还知道离水一族是褫后族? 楚风也猛地一惊,他看着红蛇腹部那一对仿佛萎缩了一般的爪子,才终于回想起了这个细节——一切都摆在他的面前,他却一直都视而不见。 他想起了很早初识的时候,这条红蛇还是白蛇的时候,他曾经告诉过自己,他是被上天贬下凡的龙。 这个世间似乎没有上天,也没有神仙,龙更是无数年不见的生灵。但是却有一种生物被传说为贬下凡的龙。 这就是褫。 这条红蛇也出自褫族。 红蛇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道:“我出自褫王族。” 褫后族,褫王族,这其中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了。 楚风皱了皱眉,才道:“你其实是灵蛇窟的人对吗?” 红蛇双眼微微一眯,吐了吐蛇信,却没有答话。 楚风顿了顿,又问道:“当年灵蛇窟的人进入巫国想要盗取血魔的躯体,但是这个计划却因为一些意外失败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幕后主使就是你,对吧?” 当年灵蛇窟、大雪山和万蛛岭三派合力胁迫巫国,想要取走血魔的躯体,但是却因为行踪过早暴露在了楚风眼前而出现了意外,楚风为在巫国的请求下进入锁龙潭吸收冰髓,导致蛇君等人警觉撤离,楚风被血气侵染,血魔也随之破冰觉醒。 这一件事当年血魔之事终结之后楚风便听朱艳提起过,所以他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谁主导了这一场好戏。 但是此时此刻,他看到本不应出现在这里的白蛇,便顿时有了联想。 他才是幕后的主使——从与自己的相遇开始,一切便是他的谋算。 他在灵蛇窟的谋算之上又构建了一层他自己的谋算,使得原本进行得极其顺利的灵蛇窟的计划走到取走血魔躯体的时候以失败而告终,而他的目的……则是在阻止灵蛇窟背后的另外一位大帝的同时,自己将这澎湃的血气利用上。 果然如叶司青所言,所有的偶然之后都隐藏着无法抹去的必然。 “哈,许多年不曾见面,你的成长令我也刮目相看。”红蛇的眼眸之中流露出了几分赞许的意味,“不过你是不是还可以猜测一下,我的真实身份又是谁?” 楚风猛地一愣。 白蛇的真实身份? 他要从何揣测? 不过这白蛇的势力能够渗透到三派联盟,只怕来头也不小——楚风又是一愣,他猛地一个激灵,东海上时他一直不解灵蛇公子背叛三派联盟的行动是为了什么,但是如果说灵蛇公子效忠于这条白蛇呢? 楚风想到此处便再也想不下去了,他除了能得到这条白蛇很可能是灵蛇公子身后的大帝之后,便再也无法得出结论。 “我的名字,叫做白岩。”似乎看出了楚风的为难,红蛇终于还是自行开口说道。 白岩这个名字楚风并不熟悉,但是他看着那保持着蛇形的红蛇,在许久之后才终于说道:“你……就是去挑战白帝,却卷入了白帝与另外一个大帝战斗,最终被那个大帝抽走了真身,只有元神逃离的新入大帝,对吗?” 红蛇眯起了眼睛,目光中流露出了无限的怨毒。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44章 九尾莲华照寒潭 突然起来的疼痛使得南宫云的身躯猛地一阵痉挛,身躯几乎是反射性地蜷缩了起来,宛如婴儿在母亲的体内一般。 南宫云疼得眼泪都不禁地流了出来,她不知道那疼痛到底从何而来,为何会痛得这么撕心裂肺,根本无法压抑。 南宫云还没有反应,无数道血箭已经在水中划出了一道道血色的轨迹,在南宫云的身上开出了一各个细小的窟窿。 那一刻,南宫云就仿佛是一个被蛛网捕捉住了猎物,除了本能地挣扎和抽搐,根本就逃不开去。 接连的疼痛终于使得南宫云的意识清醒了,她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刹那究竟怎么了,但是她知道现在怎么了。 这是最为糟糕的一种情况,血气不仅仅是失去了控制那么简单——而是进入了最糟糕的情况,血气开始有意识地暴动了。 这股暴动的源泉,是因为南宫云刚刚走神将阵法刻错。 但是如果仅仅是将阵法布置错误,还没有开阵的阵法,也不会暴动到这样的地步。 还有下方的那个生灵,困锁在寒潭最深处的生灵,他似乎也采取了行动。 此时此刻,稍有不慎只怕她和冰之祺的命都会搭在这里,所以南宫云不敢再有丝毫的迟疑,急忙吐出一口血,鲜血在水中逐渐地洇散开,就好像是一团飘渺的烟雾。 南宫云将九尾莲华祭了起来,旋转的九尾莲华漂浮在南宫云的头顶,垂挂下一缕缕暗紫色的幽光。 当她祭起九尾莲华的那一瞬间,她突然一下觉得心很痛,这种心痛不是来自于肉体,而是真正的心痛。 她心痛苏梦葵,这个与她并没有什么深交的执法者,为了给她最后的支持,放弃了她自己的生命。 苏梦葵为了使九尾莲华能够发挥出最大的效用,她甚至不惜用她那残破不堪的元神给九尾莲华增加了很多的约束,用她留在九尾莲华中的元神根源,作为九尾莲华的动力。 南宫云一瞬间的心痛,顿时又是一股澎湃的血气从最幽暗之中喷射而来,再次袭击向苏梦葵! 冰之祺面色显露出几分凝重,在冰壁之间迅速地移动,一把握住了他断裂的右臂。 他的本体是水,水是最柔软的,哪怕是切割开了,再融合起来,也没有丝毫的阻碍。 所以他接回断臂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比其他人再生血肉之躯还要简单。 冰之祺再次握紧了凝世刀,他看到了从冰层之下涌来的那股澎湃血气,他也发现了南宫云的精神很恍惚,所以他没有迟疑,横刀怒吼,鬼神重现,一圈血色寒冰顿时在他身前凝结。 冰之祺没有回头,而是接着施法的反冲力道迅速向上冲去。 冰之祺也没有停滞,他拖着凝世刀,在自己身后不断冻结下寒冰填充堵塞住冰层的缺口,阻挡那涌来的血气。 冰之祺知道他无法完全阻挡那血气,尽管他已经尽力锻炼了他的唱雪诀,但是他的修为终究是有限的。 他只是想多争取一些时间,能够向上逃出更远的距离,使得受伤更轻一些。 但是他终究还是小觑了第二股涌来的血气,他只不过是多拖延了短暂的一次眨眼。 这短短的眨眼的时间使得他冲到了南宫云的身边,但是在他冲到南宫云身边的同时,那股血气也已经冲到了他们的跟前。 冰之祺只不过刚刚抱住了精神恍惚的南宫云,血气就已经再次贯穿了二人的身体。 巨大的惯性顿时将两人直接冲击得撞击在了冰壁之上,顿时冰渣与鲜血四处横飞,冰之祺与南宫云都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冰之祺一边吐血,一边猛地将凝世刀直接插入了冰壁之中,借由凝世刀与冰壁之中雪帝所凝结的冰髓所产生的共鸣,继而驾驭着冰壁在一瞬间便变形凝结,在二人跟前形成了一面冰盾,与冲击而来的第三股血气轰然碰撞。 南宫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在这里心神就仿佛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一般的,不断地走神,不断地陷入绝望。 南宫云摇了摇头颅,将那一股绝望而悲切的气息从自己的脑海中驱赶了出去,她一边快速地修复着自己的伤势,一边道:“阵法还没有布置完成。” 冰之祺嘴角微微抽搐,很是干脆地摇头道:“没机会了。” 话音方落,那面横在他们跟前的冰盾再次破裂,第三股血气汹涌而来! 南宫云脸色骤变,她没有想到这些冰髓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连大帝所凝结的寒冰,都已经被时光磨损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么? 南宫云终究还是九阶巅峰的修士,哪怕只是这极短的距离,只要她专注心神,也依然能迅速地做出对策。 九尾莲华紫光大作,顿时刷出一片光屏,将那血气拦腰截断。 前段的血气失去支撑顿时便如寻常的鲜血一般在水中缓慢地洇散开,而喷涌而来的血气则与九尾莲华的紫光不断抗衡冲击,发出了一阵阵令人难受的声响。 “走!”南宫云当机立断,知道冰之祺所言不差,这次是没有机会了,这样的血气一波接着一波,怎么可能还会有机会! 冰之祺点了点头,一把抱住了南宫云,现在南宫云身受重伤,只有依靠冰之祺逃亡,而南宫云则于操纵九尾专注莲华,不断地抵挡喷涌来的血气,为二人逃离争取时间。 冰之祺用着凝世刀不断地操纵冰壁提供借力的支撑,使得自己可以更快地向上逃窜,但是冰之祺不过刚刚冲出了数十丈远,顶空突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碰撞声响,就仿佛是钢铁只见的交击一般! 冰之祺再是木讷,此时也终于忍不住脸色一变,抬头望去,只见得一根根铁索突然撞破了冰层,倏然在通道的顶层结成了一张大网,只露出了些微的缝隙! 冰之祺不知道那铁索究竟是什么材料,但是南宫云却知晓,她见到那铁索横空,面色顿时也变得极其阴郁。 那是流水铁铸造的铁索,可以承受极其巨大的力道,不管是想要割断,还是拉扯断,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把冰层化掉!”南宫云低声说道,声音之中满是沮丧之意。 冰之祺点了点头。 既然那铁索已经封死了上浮的道路,那么他便也只有将冰层融化,从冰层之中找出一条生路。 铿然一声,凝世长刀直接随着冰之祺手腕一转在冰壁之上开出了一个缺口,冰之祺的心思借由凝世刀瞬间便传递到了冰层之上。 冰层与凝世刀相互呼应,此时来自于凝世刀的意念也被冰层迅速地接受,在冰层之中迅速地融化开了一条通道,使得冰之祺能够抱着南宫云继续向上冲去。 冰层之中依然冻结了铁索,但是这些铁索却始终没有采取多的行动,而那不断喷涌而上的血气,也并没有追击二人,而是继续保持着原本的轨迹,向上呼啸而去,溅射在了那铁索之上。 铁索受到血气的冲击,顿时晃荡起来,不断地发出一阵阵清脆的交击之音。 冰之祺抱着南宫云不断地向上,但是却迅速地停了下来,因为在冰层的最上端,充满了铁索,一根根纵横交错,即便是冰层之内,也被封锁得严严实实,想要过去,难度实在有些巨大。 南宫云脸色铁青,看着冰层外血气不断地冲击着那锁链组成的大网,咳出了一口鲜血,道:“铁索和血气都不是针对我们的。” 冰之祺自然也看得出来,他们只是刚好被夹在了铁索和血气之间,现在他们虽然向上难以逃出,但是却没有被卷入这血气与铁索之间的斗争。 冰之祺刚刚想到此处,便听得一阵冰层破碎的声响,冻结在冰层下方的铁索也一根根终于行动了,仿佛矫健的游龙一般冲出冰层,晃动着身躯,向寒潭的最下层冲击而去。 而几乎是同时,向外喷薄而出的不再是一股股血气,而是一股铺天盖地的血潮,在一刹那之间便从黑暗幽邃的深渊最深处冲了出来,遮蔽了所有的颜色。 “要尽快离开这里。”南宫艰难地说道,她知道这是镇锁的设施与被镇锁的生物之间的斗争,他们现在虽然没有卷入其中,但是如果拖下去,那斗争的风波越来越剧烈,他们迟早会被卷入,到那个时候,再想逃脱,一切便都迟了。 冰之祺点了点头,握紧了手里的长刀凝世,但是他还没有出手,南宫云便将衣袖一挥,九尾莲华爆发出璀璨紫光,随之九条重叠在一起蜷曲宛若莲花一般的尾巴瞬间变得笔直,被包裹在九尾之间的那一颗牙齿也随之暴涨,化为寻常刀剑大小,发出了一阵愤怒而低沉的狐鸣。 “破!”南宫云怒喝一声,那显出完整姿态的九尾莲华陡然旋转,继而猛地向上冲起,化为一道惊天紫虹,照亮了天地。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45章 雾里看花 白岩眼眸之中的怨毒实在是太明显了,明显得楚风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白岩就是当年他在白帝陵中的那座石碑记载之中的青年大帝,本是去挑战白帝,却不幸卷入了白帝与那位强者的战斗之中,真身被那位强者所夺取,真血也自然丧失殆尽,只剩元神逃脱,所以到现在都只能保持蛇身,无法化为人形。 如果楚风所料不错的话,白帝陵中那条遮天蔽日的骨蛇……只怕便是白岩的真身。 但是知道这些对当前的局势却没有任何的帮助,他所应该想的却是应当如何逃生。 言语的祈求必然不会有作用,用越界符吗? 但是只怕自己的速度根本没有那么快,根本就做不到在白岩这个一个大帝级别的高手眼皮底下用越界符逃生。 怎么办? 面对这样一个可以蛰伏几近二十年之久的老谋深算之人,无论是力量上,还是智谋上,他都没有丝毫的胜算。 他看着白岩,白岩也看着他,不急不躁,只是在静默地等待。 离绾有太多的细节不清楚,所以她虽然在战栗,在恐惧,但是她却没有感到楚风那般更为深沉的恐惧。 她感受到了楚风手心里不断渗出的汗,所以她更是握紧了楚风的手,轻柔却又有力地捏了捏。 这轻柔的一握让楚风的心神顿时一怔,旋即大脑里一片空白。 “轰——” 陡然一声雷鸣,一道深紫色的光芒从寒潭之中陡然冲击而出,直冲天际。 水花顿时四溅而开,洒落在楚风和离绾的身上。 冰凉的水,落在楚风的脸上,给楚风带来了阵阵的凉意。 一片空白的大脑中光芒开始渐渐消退,一切的物质都还原了它们本来的面貌。 水冲洗干净了空气中那粘稠的气氛,使得呼吸终于也渐渐地变得顺畅了起来。 楚风用力地呼吸着,就好像如果在此时放弃呼吸,就再也呼吸不到了一般。 空气中飘散着很多的气息,有泥土的,有草木的,有流水的,有阳光的,当然更多的还是血腥的气息。 楚风的思维终于不再那么混乱,他不再把自己脑海里那唯一能说出的几个简单的推断挂在嘴边喋喋不休。 他开始沉默,沉默地将一片片拼图拼凑还原出一副画卷最真实,最本来的样子。 楚风拼凑出了很多细节,但是他发现,自己其实还差很多很关键的环节。 这些环节,他都没有掌握,也自然无法拼凑出事情真正的真相。但是单单凭他手里已经掌握的很多东西,他已经明白了很多东西。 楚风的呼吸逐渐地变得平稳,眼眸中的色彩也在迅速地重归宁静。 白岩其实有些讶异,有些讶异于眼前的年轻人成长得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快,比自己那个时代任何一个天才成长得都要快。 但是这终究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因为这个时代很特殊。 这个时代是蛰伏了无数年的大帝都在重出的时代,也是尘封了无数岁月的传承重见天日的时代,更是历史的尘埃被逐渐洗净的时代。 这是一个极其混乱的时代,是一个杀戮盈野,血流成河的时代。 这是一个软弱的人无法生存的时代,也是莽夫会迅速葬送掉他们的性命的时代。 这个时代也许真的很糟糕,但是对于那些活下来的人,这个时代并不是那么坏。 因为他们成长得比任何时代都要快,他们也比任何时候都要看得清那巅峰,哪怕他们无法达到,但是却不会走错了方向。 不过这个时代也真的没有那么好,因为留给这个时代的年轻人们的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 他们没有时间去完成他们的积累,也没有时间安心地去完成他们的沉淀,他们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在尸山血海中前进,或者倒下。 也许这些年轻人中能够走出一位位末世的大帝,但是那已经无足轻重了。 比起他们这些早已成帝了人,他们终究还是欠缺得太多。 白岩默默地想着,然后他听到了一个笃定的声音。 “你不会杀我。”楚风的声音真的有些沙哑,也有些颤抖,但是却并不会让人觉得慌张。 白岩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个昔日的少年大概已经看出了他自己所拥有的底牌。 想要杀死楚风的大帝,都是一些莽夫,或者一些根本不知晓那桩秘密的大帝,不过这些大帝因为不知晓这样的事情,所以他们也往往不会注意到楚风这样的人。 换而言之,真正会注意到楚风,并与楚风切实有所互动的大帝,都是因为楚风身上带有一个秘密——或者说他们所渴求的力量。 十世轮回之力。 白岩也知道十世轮回之力,尽管他成帝也不过数千年,远远比不上那些老怪物,更从未见证过十世轮回之力的降世,但是他却切实地知道十世轮回之力出现在世间的表象。 他更清楚,在过去无数次的轮回里,每隔三万两千年,这股力量就会现世一次,但是似乎从来没有人成功地得到过这股力量,但是传说中曾经有人短暂地与那力量融合,便拥有了毁天灭地的力量。 很多人都认为那股十世轮回之力是逃脱六界末日的法门之一,那十世轮回之力,在一次次的轮回中成长茁壮,在这一世,便应当开花结出道果。 所以很多人才很在意这股力量,知晓这股神秘力量存在的大帝,也都不会轻易出手去杀死那疑似是十世轮回之力所操纵的人,他们要等待这力量开花,结果,自己再摘取。 而楚风便是这候选的人之一,他的生命早就该终结,他的命轨早已消失无踪,哪怕强大如易邪天尊,也不能窥见他的命轨。 这就是十世轮回之力在人世肉身的特征。 如果把世间诸事都比作一盘棋的话,那无论是下棋的大帝,还是棋枰上的棋子都是遵循规则的存在。 而十世轮回之力所寄宿的肉身就是凭空多出来的棋子,他们不符合这局棋所有的规则。 但是如果弈棋者能够将这枚棋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那就意味着稳操胜券,所以尽管这样的棋子不断地毁了他们的布局,他们也基本不会出手去干预,去灭杀。 他们在等,在等着棋枰上符合规则的棋子对这些不符合规则的棋子进行筛选。 因为那颗不符合规则凭空多出来的棋子只有一颗,不会磨灭的一颗。 而其余的,只不过是被那颗棋子所感染的符合规则的棋子,只不过是那十世轮回之力为保护自己所施加的障眼法。符合规则的棋子,会将这些伪装的棋子都筛选出来。 只有最后留下的那一颗,才是他们真正想要掌握的。 白岩笑了起来,楚风会发现这个事情他并不是很意外,因为那的确是事实。 “你说的不会,那是建立在那些人觊觎你身上可能存在的那股力量的时候,他们才不会死亡。但是我其实真的不怎么在意。”白岩笑道。 “如果你真的不在意,那么我已经死了。”楚风继续说道。 楚风这句话说得很有底气,也很有自信,因为这句话的确无懈可击。 如果白岩真的不在意的话,那么楚风早就死了,因为楚风在这段时间内并没有任何别的效用。 因为楚风没有死,所以白岩其实还是很在意这件事情。 这个推论虽然不那么完美,但是却也没有什么可以辩驳的余地。 白岩一怔,旋即也笑了起来,才继续说道:“你觉得跟我这样争论有什么意思?” 楚风想了想,摇头道:“没什么意思。” “我不杀你,但是我可以囚禁你。”白岩继续说道。 楚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白岩,过了许久才开口问道:“灵蛇公子是你的人对吧?” 白岩眯起了眼睛,一边笑着,眼眸里闪过了一丝杀意。 白岩的默不作声让楚风终于确信了自己拼凑起来的拼图,大致上没有什么错误。 楚风看着白岩,然后继续道:“你的目的……其实是这里吧?” 白岩依然保持着沉默,只是冷冷地看着楚风,他倒是很有兴趣,楚风到底能够说出什么花样来。 “你知道锁龙潭底的生物到底是什么,对吗?”楚风很认真地问道。 他开始认为白岩的目的是锁龙潭底的血气,但是数量那样磅礴的血气,连锁龙潭底那强大的生物都经受不住其侵蚀而丧失了理智,就凭白岩这丧失了真身之后的修为,想要驾驭血气,只怕有很大的难度。 所以楚风认为白岩只怕是知晓锁龙潭底的生物的秘密,才会做出这么多的事情来——但是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却还是无从得知了。 楚风话音刚落,一道道紫光不断地从寒潭中激射而出,溅起无数的水花,整个寒潭的水面不断地翻涌,宛若沸水。 “不要去看看你的朋友们吗?”白岩笑着问道。 楚风慢慢地摇了摇头道:“你还记得你被夺取真身,废尽真血的痛苦吗?”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46章 雪封寒潭 九尾莲华散发着璀璨的紫华,不断地向上冲击着,但是上方密密麻麻的铁索实在是太多了一些,更何况每一次冲击之后都先要穿越过厚厚的冰层,使得九尾莲华的力道大大地缩减。 “不行,上面有阵法。”南宫云咬了咬牙道。 几次尝试之下,她也已经看了出来,每次九尾莲华斩落的力道都被铁索导出卸到了其余的地方,所以尽管九尾莲华是帝器,却也尝试了这么多次,取得的进展却微弱得有些可怜。 血气的狂潮在不断地向上升起,虽然速度不快,但是如果按照目前的速度的话,他们根本来不及逃出去,就会被血潮所淹没。 南宫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咬紧了牙关,祈求着下方交错的铁索网,能够多阻拦那血潮一些时间。 冰之祺的脸色也很凝重,他确实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危机。 他也开始协助着南宫云对上方的铁索网进行着持续不断的轰击,九尾莲华与长刀凝世轮流向上方轰击而去,两件帝器,冻气与紫光,不断地穿透了重重的铁索,冲入锁龙潭潭水之中,冲破水面,但是那交错的铁索却依然只是缓慢地断裂着。 九尾莲华与长刀凝世都是帝器,虽然两位使用者并非大帝,然而其锋利却也是难以想象。 但是这铁索却断裂得如此缓慢,铁索之坚韧,也同样可见一斑。 南宫云愈来愈恼怒,愈来愈烦躁,她不断地回头,见到那血潮蔓延所过的地方,铁索缓慢地生满了斑驳的血色锈迹,而后迅速地化为灰烬,剥落落入锁龙潭深处。 一层层寒冰也在血潮的侵蚀之下逐渐地融化,化为流水汇入血潮之中。 那血潮越来越近,给二人的压迫感越来越强,尤其是南宫云,内心的恼怒与愤恨之情愈来愈强烈。 她真的满是恼恨,她的眼眶中开始迅速地充血,额头的青筋开始缓慢地突出,而后剧烈地跳跃起来。 南宫云就仿佛是一个怒汉一般,喉头压抑着悲痛的嘶吼。 她决定不再是让苏梦葵的元神碎片燃烧驾驭九尾莲华,她要把自己也投入到其中去。 “啊——!”南宫云发出一阵怒吼,双目随着这一声怒吼而变得有些凸出,她将拳头紧握,一道道真气直接冲开了她的经脉,从她的毛孔与七窍之中喷薄而出。 那一道道橙黄的气息,就宛若是烟霞一般,将南宫云与冰之祺包裹在了其间。 那一道道橙黄的光芒,在通道之中微微暂停了片刻,便瞬息化为奔涌的潮流,发出了声声的怒吼,汇聚在了九尾莲华之上。 九尾莲华已经有些黯淡的紫光顿时大作,爆发出的光芒璀璨万分,异常刺目。 那一根根已经打直了的狐尾突然又变得柔软起来,一根根由橙黄色光芒汇聚而成的狐尾划出优雅柔美的弧形,环绕在了九尾莲华的旁边,九尾莲华的颜色也在瞬间从神秘莫测的紫色变成了紫黄二色的夹杂。 九尾莲华不再发出狐鸣,而陷入了一阵沉寂之中。 但是沉寂并不代表着没有了声音。 冰之祺可以感觉得到,九尾莲华在苏醒。 对,是苏醒。 那九尾莲华就好像是有生命一般的,在长久的沉睡之后,终于苏醒了。 冰之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但是在那一刹那,他就如遭雷击一般地颤抖了起来。 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想通了很多关键。 他似乎终于破开了禁锢他已久的枷锁。 但是冰之祺没有时间去细细地理会这些,更没有时间去捕捉残留的那一丝令人回味的韵味。 现在时间很重要,不能浪费时间。 冰之祺握紧了凝世刀,他想要挥刀配合南宫云,但是他发现了南宫云的不正常。 南宫云的面颊上出现了血色的纹路,那样的纹路,他有些熟悉。他闻到了南宫云身上散发出的浓郁的血腥味,就好像是在血池之中浸泡过的一样。 南宫云的肌体在崩裂,一股股血气破开了南宫云的血肉,汹涌而出,南宫云眼眸里的清醒在缓慢地消失。 冰之祺愣了愣,旋即醒悟过来,这是楚风说过的,神智被血气所侵袭。 南宫云将所有的功力用在了完全激活九尾莲华之上,她体内的血气再也无法镇压——不会被镇压的血气,自然会开始侵袭她的神念,扰乱她的意识。 冰之祺知道不能任由南宫云这样下去,这样下去的话,南宫云动手的第一个目标不会是铁索,而将会是他。 但是如果在这里打断南宫云的话,南宫云也将承受到巨大的反噬,无论是来自她自身功法的,还是九尾莲华的。 所以冰之祺决定冒险一试。 冰之祺决定将自己化为南宫云体内血气的容器,这并不是很难办的事情,因为他自身的确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被血气所侵扰,想要聚集血气,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冰之祺眸中光芒一闪,长刀凝世在手中一转,身后那鲜血淋漓的冰晶恶鬼再现。 冰之祺深呼吸一口气,那凶恶的冰晶恶鬼张开了大嘴,就仿佛是要吞食天地一般地深吸着,将从南宫云体内冲出的血气不断地牵引到自己的体内。 随着血气不断地涌入冰之祺的体内,冰之祺面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狰狞,眼眸中的清明也在迅速涌上来的血气的侵袭之下快速地退去。 能够侵蚀一个九阶巅峰修士的血气,对于冰之祺来说实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哪怕他就是将自己彻底牺牲在此处,那也根本难以做到。 但是冰之祺却仿佛没有这般知觉的一样,继续地吸纳着血气。 如果说,开始的时候,还是出自于冰之祺自主的意识的话,那么到得后来,对血气的吸收早已是因为被鲜血所遮蔽的内心中那股莫名的渴望。 杀戮与毁灭,掠夺与侵略。 这个念头迅速地占据了冰之祺的意识,冰之祺的喉头也开始发出一阵阵压抑的如野兽般的嘶嚎,令人毛骨悚然。 冰之祺和南宫云都迅速地被血气所包裹住,什么也看不清楚,朦朦胧胧,如处身于梦境一般的,到处都是迷蒙之意。 倏然,一阵清脆的响声,如同琉璃碎裂一般的,一道森冷的冰刃从翻滚的血气中探了出来。 这道森冷的冰刃来得很突然,突然的到来,也就打破了平衡。 冰刃上挂满了一根根参差不齐的冰锥,在血气之中保持着自身的纯洁,而后冰锥偶然尖啸着延伸而出,刺入了四周的冰层之中。 从那冰刃隐没在血气最下端的根本倏然有一缕血气缓慢地蔓延了过来,顺着冰刃与冰锥,分散成了无数股,而后便又蔓延进入了冰层之中,顺着冰层向四周扩散而去。 包裹住冰之祺和南宫云的血气在逐渐地变得稀薄,而冰层却渐渐地染上了一层淡红的血色,将冰层染得如同是透明的红水晶。 血气终于散去了大半,冰之祺的身躯在颤抖,鲜血不断地从他的每一个毛孔之中滴落而出。 冰之祺的手紧紧攥住,手里的凝世刀上一道寒霜在迅速地流转于冰之祺的手与刀身之间。 冰之祺在最关键的时刻,采取了与楚风一样的做法,他迅速地震断了自己全身的经脉,使得血气在瞬间从他经脉之中倾泻而出,冲入他的血肉之中,借此来换取自己的清醒。 而那道冰锥,则是他忍受血旗侵蚀到了极限的时候,由凝世刀自主陡然长出的。 冰之祺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却可以猜想到,这大概是冰层与凝世刀之间的共鸣。 冰之祺紧咬着牙关,虽然现在神智基本恢复清醒,但是他的身体内还是有大量的血气。 这些血气在他的身体内横冲直撞,使得他的身体完全想要按照本能地反应去杀戮。冰之祺在忍耐,他必须忍耐,因为现在他如果放弃的话,就意味着功亏一篑。 南宫云神色中一片清明沉静,她不知道这一击到底会不会成功,更不知道这一击全力释放之后会是怎样的一个结果,所以她准备在这一切发生之前,交待冰之祺一些事情。 “如果我死了,你还能活着出去,帮我转告小疯子,人间界执法者的牌子在我给他的东西里面。如果他愿意,执法者的重任便由他来承担。”南宫云说到这里,不由得又露出了几分俏皮的意味。 楚十四,嘿,这个名字可没有燕十三好听。 冰之祺点了点头。 “准备好哦。”南宫云说道。 冰之祺再一次沉重地点了点头。 “走!”南宫云一声怒吼,体内狂暴的气血顿时将南宫云的手足震得血肉横飞,躯干更是在瞬间又开出了千疮百孔,鲜血与肉末在一瞬间就仿佛是云雾一般扩散而开。 而那橙黄与紫色夹杂的九尾莲华,发出了一阵欢快的啼鸣,显化出一只娇小玲珑,带着蓬松的如伞一般张开的九条毛绒尾巴的紫色与橙黄夹杂的狐狸,化为一道流光,向上方奔驰而去。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47章 言辞周旋 楚风的话换来的只是一片沉寂。 楚风表情没有变化,离绾则微微有些诧异,白岩因为还是蛇形,所以没有表情的变化,但是阴冷的眼眸中却不由自主地闪过了一丝极其愤恨的色彩。 那样的愤恨,必然是极其深重的愤恨。 这一个眼神,出卖了白岩的真实想法。 因为那不是一段会让白岩愉快的记忆,想起那个人,白岩除了怨毒,没有任何别的情绪——然而他甚至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楚风看着白岩的目光有些怜悯,因为对于妖族来说,被剥夺真血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被剥夺真血就意味着妖族再也无法转变为人身了,只剩下真身可用,而白岩的真身也被夺取了。 真血一旦丧失干净,除非是有莫大的机缘,否则只怕一生都无法再孕育出另外的真血,再高的修为也不过是变成了一头凶兽。 白岩便是这样的一个人。已经过去了数千年,他依然没有能够凝练出自己的真血,所以他只能以自己的真身出现——尽管蛇类的真身,并不是那么好看,也不是那么地讨人喜欢。 楚风的这一句话,让他真的有些恼恨,有些愤怒,他想要当即杀死楚风。 但是现在杀死楚风,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所以他保持了克制。 他是一个可以布局数十年的人,不在乎一时的容忍。 楚风看着白岩,却并没有再纠结这样的事情,因为这样的事情并不会对当前的局面有太多的影响。 他的话只是在尝试模仿灵红萝,通过刺激对方的痛处来让对方落入自己的节奏之中,但是白岩终究不是寻常人,情绪只有片刻的起伏便恢复了平静。 他的平静有些诡异,就好像是在等待什么。 白岩的等待绝对不是无目的的,白岩的等待一定是有意义的,如果没有目的,也没有意义,那么他不会采取行动。 “你知道地府应该也插手此事了。”楚风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没有问白岩知不知道地府的存在,在他看来,白岩这样的大帝应该知道地府。 其实楚风想得不完全对,因为一些大帝真的不知道地府,也不知道天庭,因为他们来不及知道,或者他们不需要知道。 不过还好的是白岩却不属于这个行列,白岩因为一些往事,对古代的很多隐秘都很清楚,甚至比一些当事人更清楚。 白岩知道地府,不过他并不认为楚风能够恐吓得了他。 白岩眯起了眼睛,看着楚风笑了起来,才道:“他们没空。” 从巫国之乱起,他就一步步地试探着那些隐匿在黑暗之中之人的底线所在,所以他知道,自己目前的行为还在那些人的容许范围之内,所以他并不畏惧。 楚风不语。 既然是地府有意逼他来此,那这里发生的事情,地府自然收在眼中,但是地府却始终毫无作为——所以他也知晓,白岩的行为还在地府大帝的容许范围之内——地府的大帝们到底在考虑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也牵扯进来? 楚风长出了一口气,才突然开口道:“当年你给我的那一卷卷轴是为了给你留下进入巫国的道路是吗?” 白岩微微眯了眯眼,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血魔会破开冰层而出,也不只是因为我吸收了冰髓,而是你……破坏了冰髓对吗?”楚风继续问道,但是看他的神色却好像并不需要得到白岩的答案。 “你要针对的那个人,就是站在灵蛇窟,万蛛岭和大雪山身后的那位大帝对吗?” “那位大帝肉身损毁,所以想要窃取血魔的肉身为自己所用,而你并不愿意他复苏对吗?” “那位大帝的名字……叫做巫祁真对吗?” 白岩的眼睛骤然紧缩成了一条线,浑身的鳞片与肌肉也在同一瞬间骤缩到了一起——这个名字让他很紧张,甚至是有些恐慌。 “或者我说,那一只血色眼睛的主人,是不是更能让你明白?”楚风笑着说道。 血色眼睛的主人名字叫做巫祁真,这还是在东海之上,楚风听那些大帝互相称呼而提起的名字,这个名字应该是真的——除非那些大帝也在叫着玩,但是楚风相信那些大帝不会无聊到这样的地步。 他这些年与巫国接触甚多,自然也听说过当年唤魔经的创造者叫做巫灵风,所以在东海之上那些大帝对巫祁真反复强调巫灵风在找他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巫祁真只怕也与巫国之事有不小的牵连。 而从东王公等人提及巫灵风这个名字时的态度与他们对巫祁真略显敌对的态度来看,巫祁真是对巫国乃至世间怀有恶意的存在,虽然楚风不敢肯定,但是至少猜测巫祁真的可能性却还是要更大一些。 而当日那位被称为大鹏的大帝言语之中提及,巫祁真占据着一具不属于他的肉身苟延残喘,所以他才异常需要一具肉身——而强悍到极点的血魔肉身如果能够被一位强大的大帝元神所占据,那自然是极其理想的。 也正是这最为关键的一点,让楚风决定放手一搏,去猜测站在灵蛇窟背后的人便是巫祁真。 楚风看着白岩的反应,愈发确信了自己的推断——巫祁真,便是灵蛇窟背后的大帝,也是白岩处心积虑要对抗的一位大帝。 白岩缓缓吐了吐信子,浑身紧绷的肌肉也随之放缓,才不无嘲讽地道:“你所知道的东西,真是有些出乎意料地多。” 巫祁真这个名字,就连白岩也是用了很漫长的时间才知道的,也是因为巫祁真的点拨,他才在灵蛇窟那暗无天日的深渊之中悄悄地突破到了大帝。 也正是巫祁真的唆使,才使得成帝不久还不曾扬名立万的他踌躇满志地前去挑战白帝,结果却撞入了一场他无法参加的战斗,真血被废,真身被夺,他就像是一条丧家之犬一样带着重伤灰溜溜地逃走了,回到了灵蛇窟的深渊。 他原本以为巫祁真会帮他治愈他的伤势,但是巫祁真却只是发出了一阵阵狂笑,狰狞而可怖。 他那个时候才明白,他只是巫祁真手里的一颗棋子,他只是巫祁真扔出去探路的一块石头,巫祁真根本便不在乎他的生死。 他离开了灵蛇窟,选择了长眠,一睡数千年才终于使得自己的元神稳固了下来,只是他再也无法回到自己的巅峰。 他怨恨着巫祁真,所以他要报复巫祁真,他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打探着关于巫祁真的任何消息,他心中终于渐渐地有了一个计划。 而当他听闻七关重出,所以他赶往白帝陵想要去寻找妖帝元典的时候,他遇到了灵蛇公子,计划就此推动——这是他数千年来的谋划,这是属于他的复仇。 “你到底在等什么?”楚风再次开口问道。 他已经说完了他所知道的全部的情况,其中更为关键的环节,他还是没办法说清楚,所以他只能问白岩。 白岩不由得一怔,然后嗤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楚风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反正我现在不会被允许离开这里,迟早会见到的,为什么不现在说呢?” 白岩没有说话,他终于察觉到自己所有缜密的计划似乎出了一点疏漏,因为他忘记了,年轻人总有很大的成长空间,这个空间有时候大得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在他眼前的这个人青年,便是其中的一员。 “之所以现在不能说,是因为说了很有可能会改变这个结果。” 楚风的一句话使得万籁俱静,连风摩挲过树叶的声音都被彻底忽略了,原本微微舒缓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 一股杀意顿时在空气之中弥漫。 白岩冷冷地看着楚风,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不介意在这里就杀了楚风——哪怕这很可能会触怒那些人,他不能容许自己的计划失败——他等了数千年了,才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任何的意外,任何的失败都不能被容许。 气氛越来越凝重,一股股肃杀之意仿佛秋意一般沁入了人的骨髓,让离绾不寒而栗。 身后的寒潭陡然炸开,万千银花在空中破碎而开,一只紫色与橙黄色夹杂的狐狸悲鸣着冲破了千层的波浪,冲入了天际。 强烈的气劲从寒潭之中扩散而出,那巨大的冲击,让白岩的颜色也不由得微变。 白岩的精神略一转移,虽然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间,但是这一瞬间对于紧贴着寒潭的楚风和离绾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楚风抓着离绾直接一跃跳入了寒潭之中,开始不断地下潜。 白岩冷冷地看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寒潭之中,却没有行动。 如果他能够靠近寒潭的话,也不至于要如此处心积虑地布此大局,他自己动手就可以了。 但是他没有办法,那个与巫国大阵,与地脉完全固结在一起的大阵,阻止着任何大帝进入锁龙潭附近——除非他先将自己与血气彻底地结合在一起。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48章 无可挽回 九尾莲华,光耀天地。 只是一击击出,所产生的余波都将上层的冰层震出了一条条裂口,碎裂的冰渣四处横飞。 南宫云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去看这一击的结果到底如何,只是一击出手,便顿时震得吐出一大口鲜血,昏厥了过去。 冰之祺抱紧了南宫云,没有丝毫的迟疑,顺着九尾莲华斩出的通道便迅速地向上冲去。 顶层交错成为数层的锁链终于被斩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饶是有阵法卸力,也难以在一瞬之间将这样巨大的力道完全卸去,更何况九尾莲华的锋利又岂容小觑? 冰之祺终于冲出了锁链所组成的大网,再低头看去的时候,见到血潮依然在缓慢地上涌,虽然速度追不上他们,但是却也不曾见到血潮将要停滞的意思。 冰之祺没有迟疑,当务之急还是迅速地离开寒潭,在这里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胜算和优势。 但是冰之祺才上浮了没有多久,就与正在下潜的楚风和离绾碰了面。 “血气暴走。”冰之祺尽管不喜欢说话,但是这个时候却还是主动开了口,没有等楚风开口询问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血潮正在上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下。” 楚风顿时一怔,看了看被冰之祺抱在怀里的南宫云,神色愈发凝重。 现在上浮的话是等候在地面上的白岩,下潜的话是不断上升的血潮,一行人几乎被夹在了走投无路的处境,无论如何选择,都要面对巨大的危险。 “我下去看看,你们就在这里给云姐疗伤。”楚风说道,便想要下潜。 “我跟你一起去。”离绾道。 楚风摇了摇头,就算遇到危险他还有风尘诀的极速可以快速地逃离,但是离绾没有,所以这件事还是需要他单独做更安全一些。 “那你小心。”离绾知道楚风所说的有理,便也不再坚持,而是小心地叮嘱道。 楚风点了点头,开始加快速度下潜。 楚风甚至都还不曾靠近冰层,就已经感受到了一股血腥的气息在寒潭水中飘散。 楚风的心不由得一阵颤抖,因为根据这样的气息,他已经可以揣测出几分当前的局面,只怕的确不容乐观。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开始继续下潜,渐渐地靠近了下方的冰层。 冰层上还是有无数的铁链交错纵横封锁着道路,只有冰之祺和南宫云之前开出的那条道路有一个缺口透过看到下方的情景,楚风将光芒投射进通道之中,果然见到缓慢向上升起的血潮。 那血潮平静地缓慢上升着,距离铁索所交织而出的密网越来越近,铁索开始颤抖,幽暗的水底也突然多出了一道道青光。 这些光芒的来源是锁龙潭的壁面,无数古老的符文在壁面上缓慢流淌,散发出淡淡的青光,洒落在楚风的身上,就仿佛是明媚的阳光一般的温暖和煦。 楚风顿时一愣,这里竟然还隐藏着一个阵法——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在这锁龙潭中竟然还会隐藏着一个阵法! 血潮终于缓慢地接触到了铁索密网,在接触的那一刹那之间,锁龙潭的最深处,突然传来了一阵疯狂的怒吼,激起了汹涌的水流,形成了无数股晶莹的水箭,穿透了铁索密网的阻拦,向楚风投射而来! 楚风脸色骤变,哪里敢有丝毫的怠慢,唱雪诀转动,冰莲环绕在身侧,与那一股股水箭不断碰撞,同时借助冲击的力量迅速地向后退去。 他是知道那潭底怪物的实力的,又哪里敢去硬抗! 无数的冰莲破碎,无数的水箭折断,而下方的铁索密网也在刹那之间长满了血红色的锈迹,逐渐地变成了粉末,溶解在了血潮之中。 血潮漫过了铁索密网继续向上延伸,不断地靠近紧贴着冰层的青色符文,但是随着血潮的上升,一直不曾变化过的上升速度却在迅速地减慢,以至于逐渐地停滞了下来,几乎便是贴着那青色符文的最下层边缘。 但是血潮却没有之前的那般平静,血潮的表面不断地翻涌着,越是靠近中心区域,越是翻涌得厉害,越是在不断地向上凸起,就仿佛是一个人探出了他的手一般。 血潮迅速地隆起成为了一座山峰的模样,整个表面圆润而光滑,就仿佛是一条流畅的曲线自身旋转了一周所拼凑而成的一般。 血潮逐渐地平静了下来,就连一直在其表面翻腾的氤氲的血气都也消散得干干净净,彻底暴露出了那如镜子一般光滑明亮的表面。 潭中陷入了一片寂静。 这样怪异的景象楚风当然不会认为是血潮真的失去了前进的动力,这应当是那青色符文的效用。 楚风抿了抿唇,他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观察那些青色的符文。 那些青色符文的光芒在逐渐地变得黯淡,显然是在与血潮的抗衡之中逐渐失去优势,尽管血潮还没有出现明显的变化,但是相信只要给与一定的时间,这青色的符文被磨灭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楚风神色变得愈发地沉重,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做的事情了。 楚风开始返回,他有些束手无策,因为不管是血潮,还是白岩,都早就超出了他可以处理的范畴。 现在楚风几乎看不到任何的胜机,他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到了必要的时候,再兵行险招。 楚风返回的时候,南宫云已经睁开了眼睛,只是还异常虚弱,强行完全激发九尾莲华与之前两次被血气洞穿的伤势实在是太严重了,南宫云的伤势想要在短期内恢复个大概都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楚风将自己的所见描述了一番,南宫云才猛地咳出一口血道:“他在等的,是不是现在?” 白岩在等的究竟是什么时候,除了白岩无人清楚,但是不管白岩等的到底是什么时候,都不会妨碍到楚风他们将要进行的行动。 楚风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晓。 他现在更在意的是,血气究竟是怎么失控了的。 这个局面很显然是在白岩的预料之中的,那么这应该不是南宫云在寒潭之下所犯的错误所导致的。 更大的可能是只要有人采取了行动,那么就一定会出现当前的境况。 因为只有这样,白岩才能确保在不管卷入此事是谁的前提下进行布局,而局面不会出现意外的状况。 楚风突然想起了自己方才所见到的阵法,顿时又是一惊,瞳孔瞬时紧缩,即便是身处水底,他也感觉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因为他发觉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自己犯下的这个错误,正是造成当前局面的原因。 离绾察觉到了楚风神色在瞬间的变化,低声问道:“怎么了?” 楚风沉默了许久,才道:“我知道为什么血气会失控了。” 离绾、南宫云和冰之祺都是微微的一怔,看着楚风,等待着楚风给出的答案。 楚风叹了一口气,才道:“我们都错了,我们都以为这里存在的阵法只有巫国大阵。” 楚风这句话还捎带上了离绾和冰之祺,不过离绾和冰之祺都很无辜,因为他们所掌握的一切情报都来自于楚风和南宫云,而且对于阵法,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具体的认知。 楚风又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但是现在看起来,事实并非如此。这里至少还有一个大阵,由这里的地脉支持着镇压着更下层的血气和那个生灵。” 楚风说到此处,南宫云终于也明白了,她明白了自己出于好心似乎做错了什么事情,如果此事不能得到妥善处置的话,那么……很有可能,受到影响的就不再是之前那么一丁点的区域了。 离绾和冰之祺却都还有些不解,楚风便继续说道:“巫国的地脉比很多年前已经枯竭了不少了,所以当前的地脉只怕本来也并不是很够用……而我们又布阵引走了一部分地脉,导致了这个大阵再也无法与血气和那生灵抗衡,所以……” 楚风的话没有说完,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几个人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似乎真的闯下了大祸。 楚风却暗骂着自己的愚蠢,为什么不早一些想到,如果没有阵法的镇压,以那生灵的实力,怎么可能会就被流水铁打造的铁索轻易地锁住。 如果早想到了此节,又怎么会犯下这样巨大的错误,白白地去圆了他人的设计! “还有逆转的机会吗?”南宫云一边咳嗽着,一边问道。 楚风想了想,然后缓慢地摇了摇头。 白岩不告诉他白岩在等待什么,是因为还有逆转的可能,那个时候他还满是希望。 但是这个逆转的可能,现在终于被他看见,却发现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除非他能当着白岩的面冲去水池那边,将水池那边的阵法与寒潭附近的阵法彻底毁掉,将地脉还原。 但是白岩不可能会给他这个机会。 所以,楚风只能束手无策。 第849章 最终转机 束手无策的楚风,默默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人,神色之间更见几分严峻。 楚风和南宫云没有去自责,也不会有人责备他们,因为犯错终究是难免的事情,此时此刻所应该做的不是自责或者责备旁人,而是要先设法去补救。 “现在唯一扭转局势的机会就是毁掉我们布下的阵法。”楚风眉头微微一蹙道。 南宫云自然也知晓这一点,但是她更知晓此时此刻上方有大帝守住,下方血气虽然暂时平静了下来,但是却也是个不安定的因素,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想要破坏掉两个阵法,难度只怕不是一般地大。 南宫云微微咬了咬唇,才很认真地反问道:“你认为我们能够在一个大帝的眼皮子底下破坏阵法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少?” 楚风不语。 离绾不语。 冰之祺不语。 不语便是一种答案,对于这件事,他们都没有任何的信心可言——或者说,他们都认为可能性是零。 南宫云悠悠地叹了口气道:“现在别想着扭转局势了,在这个已经注定是一败涂地的情况下,我们应该考虑的是如何逃掉,如何尽可能地保留更多的力量。” 事情既然没有了转机,那么能够做的事情,便只有灰溜溜地逃走,之后再做打算,尽管这样会留下一个乱糟糟的摊子。 “我还有越界符。”楚风说道,楚风抿了抿唇,才继续说道:“但是越界符是标定在潜龙湖边的。” 这是南宫云说到逃生的时候,他才想起的事情,他手里还有林珝给他的越界符,当初去妖界的时候,他把所有的越界符都标定在了潜龙湖的旁侧,方便来回,现在却似乎不仅仅可以逃生,还可能会成为一个转机。 楚风不知道白岩这些日子是否观察到了他们拥有的越界符的张数和标定地点,但是即便白岩一切都知道,这也是他们手里最后的底牌了。 楚风的这句话,使得南宫云的神色顿时一变,双眸中焕发出了光芒。 “水池那边的阵法应该来得及破坏,但是这边……”南宫云微微沉吟了一阵,才道,“你们三个去那边,这边交给我来对付。” 楚风有些诧异地看着南宫云,南宫云现在可是身受重伤,而且就算她不身受重伤,又怎么可能对付得了一个大帝? 楚风无比地震惊,他不知道南宫云哪里来的自信,又究竟是有怎样的打算。 南宫云说着,一把推开抱着自己的冰之祺,咬着牙道:“你们迅速离开。” “你到底有几分把握?”楚风问道。 “问那么多做什么,信不过我是不是?”南宫云笑了起来,“可别小看了我好不好,我可是堂堂的人间界执法者!” 楚风也愣了愣,看着南宫云那张笑脸,看着那令人不由得有些安心的笑容,不由得也露出了一丝微笑。 然后楚风点了点头道:“好,那我们就听你的了。” “姐姐……”离绾拉住了南宫云的手,神色之间更多了几分凄凉。 她们二人这十几二十日来始终是朝夕相处,彼此之间都颇为了解,感情也自然深厚万分。 以离绾对南宫云的了解,她知道南宫云是想要舍命一搏,将所有的风险都由她一个人承担,而把生还的希望留给他们。 她想要劝南宫云与他们离开,但是她在南宫云的眼眸里看到了一道极其坚毅的目光,那其中包含着绝对不会退让逃避的决心。 离绾终究没有开口说出挽留的话,因为她知道不会有任何效用,因为她知道那是南宫云用生命也要捍卫的信仰。 所以离绾微微笑着道:“下一次我们见面,我再给姐姐做饭吃。” “小疯子不会吃醋的么?”南宫云没心没肺地笑道,她没有许下任何的承诺,没有正面回应离绾的话语,因为她知道自己做不到。 冰之祺看了看南宫云,然后相视着点了点头。 “小冰冰以后要多说话,把心里想的说出来,说话没那么可怕,小疯子以前比你还羞涩。”南宫云又笑着道,就好像是一个大姐姐一般地揉了揉冰之祺水蓝色的长发。 冰之祺点了点头,然后又补上了一个词:“好。” 南宫云眯起了眼睛,笑道:“快走吧,等下面的血潮上来了,就来不及了。” “等一下。”楚风说着,又给南宫云递过去了一张越界符。 这是他方才匆匆给楚紫儿寄过去,让楚紫儿在她那边标定好又寄回来的几张越界符之一。 “察觉到危险立即越界,不要有丝毫的迟疑。”楚风很认真地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哟,离水的姑爷就是财大气粗啊。”南宫云也不推辞,满是调侃地便接过了那道越界符,顺手握在了手中,道,“那就立即行动吧,不能再耽搁了。” “务必要……保重。” 楚风没有回头去看南宫云,他们此刻已经走到了绝地,不能再有任何的动摇。 越界符迅速地撕开了一条空间裂隙,白光耀眼的空间裂隙猛地向上延伸,直接贯穿了天地。 楚风刚刚想要进入那道裂隙,一旁的南宫云却已经化为了一道残影消失在了那道裂隙之中。 “哈哈哈,不要怪我啊,我就先逃跑了啊。” 南宫云满是俏皮的声音从空间裂隙的另一端传来。 离绾先是一愣,然后眼泪便再忍不住流了下来,楚风也是露出了一副苦笑的神色,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不肯好好地说话的么…… 越界符的动静那么大,他们怎么可能隐藏得住。 越界符的两道光芒相隔不远白岩都可以看到,他有足够的时间赶到越界符的另外一端去堵截从越界符中穿越而来的人。 “你们可别死了啊。”南宫云微不可闻的声音慢慢地飘荡而来。 楚风咬了咬牙,没有说话,按住了想冲进去的离绾。 离绾扭头看着楚风,有些委屈,更多的是说不出的难过,就像是胸口被掏空了一块一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朋友去送死,却什么忙也帮不上,除了流泪,她什么都做不到。 冰之祺握紧了腰间的凝世刀,不管是按住刀身的左手,还是握着刀柄的右手,都握得紧紧的,关节处有些发白,手心里却有些嫣红。 “抓紧时间,我们上去将这里的阵法破坏了。”楚风说道。 他不知道南宫云能够坚持多久的时间,但是两地不过隔着数十里,对于大帝来说,这样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就是一步的距离。 跨越一步的时间太短,短得连一次完整的呼吸都无法完成,但是他们只有在这样短暂的时间内完成这一切,这样,才不会让南宫云的付出白白地浪费。 南宫云眼前的光芒消散,她站在了水池边,她的眼前果然有一条红蛇。 白岩看着南宫云微微有些诧异,他原本以为那个年轻人应该还没有意识到他手里掌握的关键,这一次使用越界符只是一次简单的逃生,但是现在看起来——似乎这是一个错误的判断。 南宫云刚刚迈出空间裂隙,裂隙中的水流却轰然地涌动而出,浇灌在了大地上,使得水池的岸边就好像是才被暴雨洗过的一般。 水流不断地顺着水岸的坡度流淌进入水池之中,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响,映衬得四周愈发寂静,没有风声,更没有鸟鸣。 “你好啊。”南宫云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白岩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要不要先感谢你的不杀之恩?”南宫云笑问道。 白岩眼眸中闪过几分冷冽的色彩,他并不准备行动,因为他虽然无法靠近锁龙潭与潜龙湖,但是对方却也没有能力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拆毁那些阵法。 两个引动地脉的阵法,只要有一个存在都会产生效用,所以他并不是很介意另外一个阵法被拆毁。 只要他守住眼前的这个阵法,他的计划也依然能够得到完美的结果。 “哎呀,小红你不要这么沉默嘛,比小冰冰还冷,这么冷找不到媳妇哦。”南宫云眯着眼睛,笑嘻嘻地说道。 南宫云也不是笨人,她也能够猜到,对方只怕是不能接近锁龙潭潜龙湖的,所以才要借她之手来达成目的。 也因此,南宫云显得格外有恃无恐,她并没有什么畏惧。 白岩冷笑了两声,道:“话太多,会咬断舌头。” 南宫云撅起了嘴,一脸不高兴地道:“哎呀,小红冷冰冰的……不过蛇本来就是一种冷冰冰的生物,所以姐姐不怪你哈。” 南宫云一边嘻嘻笑着一边看着远方,在心里计算着时间道:“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那边?” 显然比起楚风来,南宫云的态度就有些讨人嫌了,所以白岩除了冷笑,并没有别的话语答复南宫云。 “你是不是迷上姐姐了?”南宫云笑眯眯地说道。 白岩看南宫云的神色就仿佛是在看小丑。 “那就跟姐姐一起去……”南宫云笑了起来,一道道橙黄色的光芒从她身躯的裂隙中喷射出来,交织成为漫天云锦,璀璨霞光,“死吧。” 橙黄的光芒照亮了天地,其间夹杂着一声悲凉的狐鸣。 给读者的话: 又发便当了…… 第850章 生灵诉 楚风三人几乎是才刚刚破坏了阵法返回锁龙潭旁侧的时候,就看到北方的天空,有无数道璀璨的橙红霞光,照亮了天地。 冰之祺的右手猛地握紧,“滴答”一声,冰之祺手心里的血液瞬时滴落在大地之上,绽放成为一朵绚丽的花。 楚风没有停留,他拖着冰之祺,拉着发愣的离绾,再一次进入了锁龙潭之中。 他们不能耽搁太久的时间,不然白岩一旦回来,就算无法靠近锁龙潭,但是却也可以用其他的办法杀死三人,现在只有锁龙潭里才是最安全的。 锁龙潭凌冽的水一激,离绾终于缓过神来,她紧紧握住了楚风的手,娇躯不断地颤抖着。 离绾没有看到远方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远方发生了什么。 那光芒不属于九阶巅峰的修士,那光芒,如果出自于一个九阶巅峰的修士,那么一定是那个修士自爆了。 南宫云自爆了。 楚风也知道南宫云自爆了,因为南宫云早已和楚风传音沟通好了一切。 只有这样,才能挽回当前的局面。 只有一个九阶巅峰修士自爆所释放出的能量,才会使得大帝无法完全地防御。 只有这样,才能在白岩的眼皮子底下,去毁掉那个阵法。 白岩并不是那种极其强大的大帝,所以南宫云也有信心能够做到。 楚风没有能够劝动南宫云,所以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和南宫云配合起来,尽可能地完成南宫云想完成的事情。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做到了。 虽然这个代价是南宫云的性命。 楚风想起了南宫云临走前说的话,想起了南宫云交托给自己的嘱咐,如果你愿意的话,那么人间的执法,便拜托你了。 如果不愿意……至少再为这件事忙碌一下吧,让地府的人知道,让天庭的人知道。 楚风知道南宫云为什么会把这件事托付给自己,因为正如南宫云自己所说,执法者早就已经走投无路,所以他们只能去抓住每一根能抓住的稻草。 哪怕他的修为还远远不够,不过,至少能够给世间多一分秩序。 三个人在锁龙潭之中都保持着沉默,没有人先开口,气氛异常地凝重。 楚风最终还是先开口道:“我去下面看一看,检查一下血气是否恢复正常了。” 楚风下潜到了冰层附近,发现那青色的符文和血潮都已经消失不见了,而锁龙潭之中的寒冰和锁链,也尽数消失无踪了,大概都是被血潮所侵蚀干净了吧。 楚风继续小心翼翼地下潜着,直到终于感觉到了血腥的气息。 在视野的最尽头,他看到了血潮,血潮正蠕动着向锁龙潭的更深处退去,就像是一只落败了的军队一般。 楚风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然而他这一口气并没有能够出太久——因为下一刻,血潮就已经停止了向下的退却,转而开始再度地向上蔓延。 楚风的精神在刹那之间再度紧绷了起来,直到他发现血潮这一次前进的速度比之前慢了很多才终于略略松了一口气。 血气几乎是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缓慢地增加着,只不过到之前速度的万分之一,远远没有之前凶猛。 楚风知道虽然他们也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但是终究还是没有能够挽回这一切。 之前血气与附近的地脉之间只怕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此时平衡已经被打破,哪怕阵法再次恢复了运转,却终究还是无法完全压制着这些血气。 楚风想要离开,身后却倏然传来了一阵阵细碎的声响,就好像是有人在夜色中呜咽一般的,像是风中带来的低语一般的,细碎极了,难以听清。 楚风脸色微微有些变化,虽然他听不清那窃窃的私语,但是他已经可以知晓那声音的来源究竟是谁。 那是锁龙潭之底的生灵。 楚风沉默了,他不知道锁龙潭之底的生灵到底是什么,又为什么会被锁在这里,但是根据之前那短暂的一刹那那生灵恢复灵智之后所表现出的模样,他可以知晓那个生灵应该不会是凶恶的生物。 他到底在低语什么? 楚风脸色有了一些变化,他想要听清那低语,所以他没有准备在第一时间退离,与之相反的,他开始下潜。 楚风缓慢地下潜,那一阵阵幽咽的低语持续不断地传入他的耳中,他仔细地倾听着,猜测着,不敢有丝毫的分心。 楚风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只是为了更清晰地听到那低语与吟唱。 那个声音终于渐渐地变得清晰起来,而楚风却也已经快要接近自己的极限,再往前一丁点的距离,他就会被血气所侵蚀,沦落为杀意的奴隶。 楚风咬了咬牙,他不相信那生灵的低语是毫无意义的,他现在既然已经接过了南宫云的遗愿,他就要尽力去完成。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真气收敛了起来,以超出自己肉身所能容许的极限的频率运转起唱雪诀,守护着自己的意识清明,向前踏出了一大步。 这一大步,使得楚风的肌体顿时开始破裂,鲜血喷洒,连楚风的七窍都缓缓地溢出了鲜血来,但是楚风没有在意,他又迈出下一步,再一次加强了唱雪诀的运转。 还不够,还听得不够真切,再前进一步! “轰!”楚风的左臂崩裂,一团粉色的血雾展开。 还不够,还听得不够真切,还要前进! 又是一阵骨裂声响,楚风的右臂崩裂! 还不够!还要前进! 前进! 前进! …… 楚风咬紧了牙关,忍耐着功法超负荷运转给自己的身体所带来的巨大负担,不断地有鲜血洒出,不断地有肉体崩裂,但是楚风却无所畏惧,只有向前,一定要听得清楚! 楚风的意识逐渐地变得模糊起来,变得一团混沌,那一声声轻语,渐渐地重叠在了一起,回响在了楚风的脑海里。 楚风终于听清了那个声音:“血……池……守……不……住……了……” 那个声音仿佛是咬着牙说出的一般充满了痛苦,受尽了煎熬。 血池守不住了,血池守不住了。 无数的声音在楚风的脑海里回响,齐声朗诵着这句话,就好像是洪钟大鼓一般,震得楚风头痛欲裂。 他很厌烦这个声音,他厌恶到了极点,他想要杀死发出这个声音的人! “啊!”楚风怒吼,双目中一片血光,浓烈的杀意在疯狂地蔓延。 “回去!” 陡然一声怒吼,无数激荡的气劲冲击在楚风的身上,将楚风的身躯打开了一个又一个窟窿,鲜血四洒,而楚风责备巨大的惯性冲击着,冲开了血潮,一直向上翻滚着,接连撞在了锁龙潭壁面之上,折断了十余根骨骼,才堪堪地停了下来。 楚风又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眼眸中的血色随着体内鲜血的喷放渐渐地褪去,恢复了清明。 楚风看着自己身上的那一个个细小的窟窿,沉默了许久。 那一个个窟窿都避开了他的要害,却又刚刚开在了血气侵入他体内所经过的经脉之上。正是因为这些窟窿,才使得已经将他侵染的血气迅速地卸去,而后在锁龙潭之中被涤荡得干干净净。 是锁龙潭最深处的那个生灵救了楚风。 如果不是那个生灵,楚风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他现在回想起来,都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何时放弃了唱雪诀,开始任由血气侵蚀自己,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深入了锁龙潭有多深,才能听得清那样细碎的私语。 血池守不住了。 这是那个生灵要告诉世间的话语,他不知道这句话应该转告给谁,但是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锁龙潭里镇压的,是一个被称为血池的东西。 而那个生灵,似乎本来应该是镇守血池,看守阵法的生灵。 但是那个生灵自己却已经被血气侵蚀之后堕落,如果不是恰巧遇到了楚风带来的那根木鞭,只怕到现在也无法恢复一丁点灵识。 那样一个强大的生灵都被侵蚀了,如果无法阻止血潮,那只怕会付出更为惨重的代价。 至少,这个代价,人间付不起。 楚风带着一身伤回到了离绾和冰之祺的身边。 见到楚风的伤势,离绾和冰之祺也来不及再为南宫云伤感了,两个人一个喂楚风吞噬丹药,一个协助楚风疗伤。 所幸的是楚风的伤势以外伤为主,内伤虽然不轻倒不是太严重,所以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就勉强可以算是恢复了元气。 楚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将发生在下方的事情告诉了离绾和冰之祺二人。 冰之祺没有说,他并不在意人间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只看楚风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楚风要做下去的话,他也自然奉陪,如果楚风放弃的话,他现在离开也并没有什么大碍。 “你打算怎么做?”离绾问道,她不忍心南宫云白白死去,但是也不愿意让楚风去冒这个险。 一个九阶巅峰的执法者都失败了,你又还能做什么呢? 离绾真的很想这么说,但是她也知道楚风的顽固,所以她没有这么说。 楚风撕开了一张越界符,白光耀眼的空间裂隙再次出现在了天地之间。 楚风第一个迈入了裂隙之中,悲切而又坚定地道:“去巫国。” 第851章 巫族的踪迹 当楚风刚刚越界而出的时候,一个紫色的身影就扑了上来,把楚风按倒在了地上。 但是那一声本该紧随而至的妖娆万分的“主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楚紫儿骑在楚风的身上,愣愣地看着一身鲜血的楚风,万分恼怒地道:“你不是说你会照顾好自己吗?” 楚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起来吧……” “咳咳。”紧随着越界而出的离绾带着几分愠怒微微咳嗽了两声,提醒某些人是不是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 楚紫儿抬起头,看着离绾,然后愈发地恼怒了起来,冷笑道:“你便这样照顾主人吗?” 离绾冷哼了一声却没有还嘴,因为她现在没有这样的心情。 楚紫儿冷哼两声,却也不想再给楚风添麻烦,站了起来,把楚风拉了起来,又看着楚风身后的冰之祺问道:“这位是……?” “凝寒教,冰之祺。”冰之祺没有等楚风开口,就已经开口道。 “师傅。”灵红萝也上前看着楚风,神色之间有些担忧。 楚风见楚紫儿和灵红萝都没有什么大碍,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 楚风顿了顿,想要介绍灵红萝给离绾,离绾却已经开口道:“你便是红萝妹妹吧,楚风跟我提起过你。” 楚风也的确跟离绾说起过灵红萝,却不想离绾记得倒是很清楚,不过这个“妹妹”让楚风有些别扭,虽然他的确也大不了灵红萝几岁,但是这么些年却被灵红萝的“师傅”叫习惯了,一时让自己身边人称呼灵红萝为“妹妹”真的是颇不习惯。 “红萝见过师娘。”灵红萝很是乖巧地说道,她也早知道离绾跟楚风的关系,再加上她的见识,自然认出了这个青发女子便是离绾。 楚风没有去干扰几人对话,而是扫视了一眼四周。 他现在处身于一片荒凉的山岭,山间落满了树叶,厚厚地堆积了起来。 鸟啼与兽鸣在山间不断地回荡,时而还有野兽从几人的身边奔驰而过,并不是很怕人,似乎很少见到人烟。 楚紫儿自然知晓楚风在干什么,道:“主人,巫国便在前方不远,似乎是他们专程寻找了这么一个隐蔽的所在。” 楚风不由得微微一愣,才问道:“你是怎么找到的?” 楚紫儿旋即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道:“巫族肯定不会往坠龙岭的北方迁徙,因为那是人族的地盘,他们只能往十万大山的更深处迁徙,所以我便和红萝一直向南。巫族女人都喜欢养蛊,同时还要精于毒药。养蛊,则方圆的虫兽都会减少,却多出蛊苗来。毒药,则山中的药材必然也会减少,尤其是有几味极其特殊的药材,也只有巫族的独特医术才会使用。只要有耐心一些,这样便能确定大致的方位,然后只要在这些特殊的药材上留下那么一些痕迹,只要有人采走,便可以跟着对方找到更为确切的方位了。” 楚风却不曾想楚紫儿对巫族竟然如此了解,不过仔细一想,楚紫儿在这方面也是大家,若是让他来寻找,只怕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若是能够再早一些的话,那就好了。 楚风不愿意过多地耽搁时间,因为锁龙潭之中的血潮还在不断上升,留给他们的时间虽然并不短,但是却也没有充裕到能够为所欲为的地步。 当即便由楚紫儿引路,几人紧随着楚紫儿前进。 几人前进了约摸有百余里,终于在一处临近一条大江的山间停下了脚步。 “这里应该就是了,只不过被阵法遮住了,我进不去。”楚紫儿说道。 楚风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便是他展现自己专长的时候,不过他刚刚准备下手,便听到一个颇是无奈的声音。 “喂喂喂,你们真是阴魂不散啊,跑到这里都能找到我们。”虚空中走出了一个二十岁模样的女子,紫蓝色薄纱缠住一具宛如羊脂白玉般婀娜多姿的胴体,却又露出雪白的大腿和盈盈一握的腰肢,雪白高耸的胸脯上纹着一朵盛开的枚红色玫瑰,一张鹅蛋脸上精致的五官更显得美妙,尤其是那一双充满了氤氲雾气的眸子,更是摄人魂魄。 女子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捏了捏楚风的脸颊,挑眉笑道:“怎么了,想念姐姐了?也罢也罢,今晚姐姐便吃一回亏,让你做我的入幕之宾,满足一下你这个小色胚子。” 说着,女子“咯咯”笑着又捏了捏楚风的鼻头。 楚风无奈地看着兰芷,心想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 离绾有些恼怒地看着兰芷,更觉得兰芷比楚紫儿还讨厌,楚紫儿虽然动不动就扑倒抱住楚风,但是好歹还不会这般赤裸裸的调戏。 不过她看到兰芷牵起了楚紫儿的手,和楚紫儿说说笑笑的,顿时便觉得这两人都是一般的讨厌。 “兰姐,别闹,我们有正事。”楚风说道。 “正事,和姐姐卿卿我我做一些你们男人心里都欢喜的事情难道不是正事么?”正拉着楚紫儿手跟楚紫儿说话的兰芷回眸一笑,笑得温婉而典雅,就仿佛是一个大家闺秀一般,饶是离绾都不禁一怔。 楚风叹了一口气,拿兰芷这个妖女根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迎着兰芷那含情脉脉的目光道:“我要说的事情跟灵蛇窟以及巫国有关。” 兰芷的脸色顿时一变,终于还是有些着慌了,松开了楚紫儿的手,按住了楚风的双肩,满是急切地道:“怎么了,他们都怎么了!” 兰芷真的很着急,因为那几个人一去就再也没有了音讯。 这件事情关系着巫族的过去,也关系着巫族的未来,不仅仅是那几个人的事情,所以她真的很着急,她真的以为楚风知道什么。 但是楚风却真的不清楚,兰芷问的“他们”都是谁。 兰芷咆哮了一阵才缓缓地停了下来,表现得不再那么疯狂,而是深呼吸了一口气道:“还是进来再说吧。” 兰芷很严肃,所以她走路的姿势也不再摇曳生姿。 巫族现在的聚居地位于一片山谷之中,紧贴着河道而建立,一座座竹楼高高地架设而起,拥挤在了一起,蔓延出数里。 兰芷将几人带进了自己的屋里,并吩咐和自己住的小姑娘去泡了茶,端上来。 几人入座坐定之后,兰芷才深呼吸一口气,确保了自己情绪的平稳,说道:“他们还好?”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们……是谁?” 兰芷一怔,旋即有些恼怒,道:“你这臭小子屁股痒了是想要讨姐姐的打么?” 楚风愣了愣,有些没有明白兰芷到底在恼怒些什么,还是楚紫儿握住了身边的兰芷的手,道:“你别急,你听我主人慢慢说。” 兰芷“哼”了一声,才满是恼恨地看着楚风,却是将楚风怨恨得够呛。 突然来个人称有关于灵蛇窟和巫国的消息,结果却是戏耍她的,叫她如何能高兴? 她本来就是一个爱憎分明的女子,因此也丝毫不掩饰,挂着一脸恼怒地看着楚风。 楚风这才开始小心翼翼地将巫国遗址的事情与白岩的事情一一进行了陈述。 楚风越说,兰芷的神色越是震惊,因为她自己也不知晓锁龙潭底下到底有什么。 这其中的秘密似乎牵扯到了很古老的事情,而巫族的很多典籍都因为当年那场大乱而毁于战火。 兰芷脸上的怒容渐渐地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万分的震惊,那其中震惊的意味甚至超出了楚风的预料——这让楚风不禁有些困惑,难道兰芷对此事的了解竟然比自己还少? 兰芷秀眉微蹙,沉吟了许久,才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我也不清楚,所以那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我也无法下断定。” 楚风也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一时难以决断,他的本意是能够在巫国弄清楚那锁龙潭之中的事情,以确定能够寻求哪里的支援,但是却不曾想,巫国之行也都一无所获。 “兰姐姐可否将巫族正在做的事情告诉我们呢?” 开口的是灵红萝。 在场的几人都不是有大智慧的人,也就兰芷、楚紫儿和灵红萝有些小聪明,兰芷和楚紫儿此时还没有什么想法,但是灵红萝开口,却仿佛是有了什么想法。 他们都以为是灵红萝有了想法,其实灵红萝并没有什么想法,她只是单纯地认为这其中应该有所关联,不会毫无联系,而巫族突然避世迁移到这更为蛮荒的区域来,只怕也是卷入了什么事情之中,两位实权人物朱艳和方琼都不在族中,更是令人起疑。 所以灵红萝觉得巫族肯定是去做什么事情了,而这件事情也许会和楚风正在做的事情有些关联。 兰芷一双满是缱绻情意的眼睛缓缓地眯成了一条缝,她静静地看着楚风,却不说话,也不知道到底在思考着什么。 楚风见兰芷迟迟不语,知道兰芷只怕是在衡量其中利弊,所以也不催促,只是慢慢地喝茶等着兰芷的答复。 过了许久,兰芷才微微抿唇,点了点头,道:“好。” 第852章 四个女人的推论 兰芷点了点头道:“好。” 兰芷又顿了顿,接着道:“但是你们不能将此事泄漏,不管是对谁,就算是巫族的人,也不能说起。” 兰芷是巫族知道此事的人之一,其余知道此事,都已经去办事了,只留下了兰芷一个人负责巫族的未来。 楚风率先点了点头,紧接着每个人都一一点了点头,道:“我可以发誓。” 兰芷倒也没有让人发誓,因为那种东西如果真的想破坏的话,是一点约束力都没有的。 兰芷微微清了清嗓子才道:“我族的一位大帝,与守护者朱艳,蛊婆方琼,前圣女覃雪四人去了灵蛇窟,去了结一段与我族有关的古老恩怨。”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目标是不是巫祁真?” 兰芷又是一怔,因为她也没有想到,楚风会知道巫祁真这个名字。 对于这个名字,兰芷也只是限于听说而已,并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甚至于可以说,兰芷对这个人的了解还远远不如楚风。 楚风见兰芷的神色,便知道自己说对了,所以他又问道:“领队的那位大帝,应该叫做巫灵风吧?” 兰芷差点都要都要跳起来了,她可不知道在东海上曾经有过这样的对话,泄漏过这样的信息。 “你怎么知道的?”兰芷瞪大了眼睛问道,那神情仿佛是一个好奇的小女孩。 “听其他的大帝聊天的时候说起过,巫灵风要去找巫祁真的麻烦。”楚风说道。 兰芷翻了翻白眼,没有理会楚风还能听其他大帝聊天这个关键点,沉默了许久才道:“你还知道哪些和灵蛇窟与巫族有关的事情?” 楚风想了想,又补充道:“在东海上争端的时候,白岩曾经指使灵蛇公子协助我破坏了灵蛇窟的行动,所以在我看来……白岩似乎不愿意让巫祁真的实力增强。” 兰芷微微沉默了片刻,才皱眉道:“灵蛇窟分明在巫祁真的庇佑之下,白岩这么做有什么必要?难道他有足够的把握,巫祁真的失败,对他来说就能取得足够的利益?” 楚风没有接口,他也不明白这个问题。 “他的目的应该绝对不仅仅是血气。”楚紫儿说道,“应该在锁龙潭的最下层,很有可能与主人所说的血池有关。” 血池。 楚风抿了抿唇,才道:“你们继续讨论,我查看一下我的典籍,能不能找到关于血池的记载。” 楚风的古籍是最近十万年左右的典籍,涉及到各个层面。 雪帝创立凝寒教是在五万多年之前,雪帝牺牲自己镇压血魔是四万多年前的事情,雪帝很有可能也与此事有关,那么血池也很有可能在那个时候会被人知晓。 虽然楚风没有找到关于雪帝的记载,但是却未必不会有血池的记载。 楚风退到了一边,开始快速地查阅自己的典籍,尤其留意血池,巫族,巫灵风,巫祁真,雪帝这几个关键词。 楚风查阅书籍的速度很快,尽管他早已按照年份与书籍的类型进行了归类整理,但是这终究不是历史事件,早些的书籍不记载,却未必代表晚些年的书籍也不会记载。 所以楚风想要查阅出来,也需要相当的时间。 其他的人虽然有心帮忙,但是那些书籍却是只有楚风才能见到字的,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楚紫儿的说法,其他人自然都觉得很有道理,因为很明显,现在锁龙潭底的血池才是潭中最为关键的东西,还有一位大帝镇守。 一个大帝,处心积虑数十年,如果真的只是为了那一点血气的话,那真的也是太看不起大帝的眼光了。 所以白岩在谋算什么的话,那现在也只有所谓的血池才能满足吧。 几人都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白岩哪来的信心在这个时候采取行动?”灵红萝皱眉道,“他既然知道巫祁真,自然也应该知道巫族也有位大帝,而且与他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离绾顺着灵红萝的思路略微一思考道:“那么说明了他完全掌握了巫族的动向。” 兰芷微微摇头道:“不可能,我们除了转移比较明显之外,大帝与几位顶尖高手的行动都是完全隐秘的,就连族内的人都不知道,他更没有可能知道。更何况,谁也无法保证我们的大帝会在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自己都不知道!” 楚紫儿也沉吟了片刻,然后才道:“那么他是否能确信巫族行动将会失败?” 灵红萝摇了摇头道:“巫族行动失败就意味着巫祁真的胜利,而巫祁真的胜利对于他来说不是好事,所以如果可能的话,他不会让巫祁真得到太多……” 灵红萝对于这样的权衡利弊很是清楚,也更清楚在这种状态下最佳的处理方法是什么,最擅长操控战局的她很快地就意识到了白岩所面临的处境。 巫灵风胜利,巫灵风会返回巫国,不利于他行动。 巫祁真胜利,巫祁真与他似乎有不解的仇恨,无人掣肘的巫祁真将会是他的大敌。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巫灵风与巫祁真两败俱伤。 灵红萝不由得一怔,严重闪过了一丝震惊。 楚紫儿反应稍慢一拍,但是也很快反应了过来,紧随着离绾也也在思考之后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在场的能保持镇定的只有冰之祺,因为冰之祺根本就没有去想这些事情,他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在回味着自己之前在锁龙潭中那一瞬间的特殊体悟。 “他之所以释放血魔,捣乱灵蛇窟的行动,是为了削弱巫祁真的实力,使得巫祁真没有能够战胜巫灵风的能力。”灵红萝说道。 “巫族迟迟不曾对巫祁真动手,只怕是因为并没有掌握到巫祁真的藏身之所。而巫族恰恰在东海之事之后对巫祁真动手,只怕是东海上背叛的灵蛇公子给出了巫祁真的藏身之所。”楚紫儿也皱眉沉吟道。 离绾微微沉吟了片刻,也道:“所以目前的局面,都是他一手促成的。” 兰芷也皱眉道:“如果他愿意给出巫祁真的藏身之所,就意味着他已经预估过双方的实力,认为双方势均力敌,不会快速地结束战斗。” 灵红萝摇了摇头,咬牙道:“应该不止于此,两位大帝,就算不能迅速地结束战斗,也不至于一拖就是几近三年之久。” 是啊,这个时间是太长了。 三年。 就算是实力完全一样的大帝,只怕也没有足够的能力支撑起长达三年的战斗,那实在太消耗体力了,只怕都进行不到一半,大帝都会力竭而死。 三年,为什么他们会耽搁三年之久。 “在灵蛇窟那边,应该还有什么布局,将巫祁真与巫族都算计了。”说这话的是离绾,她见过万壑山大局,也经历过淮山之变,真正地清楚有些谋算是趋虎吞狼,两败俱伤,而后布局之人坐收渔利。 四个女人,你一眼我一语,虽然并不流畅,但是还是逐渐地将一副画卷拼凑了出来。 这个布局真的太大了,大到了让所有人都为之惊叹,尽管白岩是他们的敌人,他们却不得不佩服的是白岩的算计真的是处心积虑。 数十年的布局啊,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极其得到,尽管有人会怀疑,但是却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被看破的痕迹。 白岩不管是智谋还是心志,只怕都远远超过了在场的这么多人。 如果不是楚风运气好知道巫灵风与巫祁真之间的恩怨。 如果不是兰芷担负着巫族所以了解巫族的动向。 如果不是几人交情很好,楚风也不是记仇的人,只怕始终不会有人会发现这桩阴谋。 这桩阴谋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兰芷也迅速地意识到了巫族的一位大帝三位顶尖高手,现在只怕身处险境之中。 兰芷不由得咬了咬牙,露出了极其愤恨的神彩,很显然是对于被这样算计的愤怒。 “如果想要解决此事的话,必须破局。”灵红萝是几人之中智计最足之人,毕竟为了生存她自幼便与人勾心斗角,虽然没有珊瑚的那般天赋,但是也丝毫不愚蠢,“破局的第一环,应该是解开灵蛇窟的僵局,无论是谁胜谁负,都会逼迫白岩放弃此次的计划。” “但是然后呢?”离绾说道,“白岩就算放弃了此次的计划,但是血池的事情却还没有解决。” 离绾亲身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所以自然更清楚楚风的目的。 “目的是解决血池之事,那么只有确保巫族的胜利。只有巫族胜利,才能够抽出手来解决血池的事情。”楚紫儿终于难得地支持了离绾的看法。 兰芷也点了点头,却也并不是很在意血池的事情,她只是在意自家的那些个高手,绝对不能用作牺牲。 灵红萝没有说话,她不在意血池的事情,也不在意巫族和巫祁真之间到底是怎样的胜负。总的来说,她只是在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看待如何破局。 没有人再说话,场中顿时便陷入了一片沉寂,静悄悄的,连呼吸都宛如雷鸣。 “找到了。”楚风突然开口,打破了沉寂。 他握紧了手中的书,在这本书里,他终于找到了关于血池的记载,虽然不多也不详尽,但是却已经足够了。 至少,那对于目前的局面来说,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第853章 群策群力 楚风找到的关于血池的记载,其实并不是这本书本身的记载,而是在这本书的一段记载之间的旁注。 那段记载原本描述记载的是存在于传说中的十种古老而神秘的池水,而有一个观书之人却提笔做下了批注,还罗列了他曾听闻或者见过的一些池水,算是对原文的补充。 血池,沐神魔之血所成之池。传为通往一界之入口,昔日无数大帝征战其间,以至此界崩溃,无数生灵葬身。故自现于世间,血流不止,每至一地,则使众生为血气所秽,沦为疯魔,自相杀戮,是故又名魔泉。余尝闻此泉后落于巫族之手,以为镇压,后万余年,巫族大乱,似与此泉相关,后此泉终不知所踪。余尝往巫族,遇强手,不得而返,惜哉憾哉! 楚风一边将这段话读给了众人,一边也不由得暗自心惊,完全没有想到血池竟然会有如此大的来历,曾经居然很有可能是一个世界的入口,最后这个世界和世界之中的众生毁灭了,这个入口却逃过一劫,不断地将众生遭劫所形成的鲜血向外界喷涌,污染世间,使得被污染的生灵失去理智,自相残杀。 血池最后落入了巫族的手里倒并不是很让他意外,他意外的是血池竟然还引起过巫族的一场大乱,只是可惜的是不知道这场大乱又究竟是什么。 不过这场大乱究竟是什么已经不重要的,比较显然的是,这口血池比他们所能想象的还要强大。 这么强大的一口血池,白岩又是哪里来的信心会掌握它而不是被它所侵染? “大乱?”兰芷瞪大了眼睛,重复着这句话,似乎想起了什么。 她曾经听人说过,巫族在远古的时候极其强大,但是以某个时间点作为转折,便突然就没落了,只能蜗居在人间南方,就此成为隐世的一族,甚至留下了不得卷入世事的祖训。 那场大乱的细节也无人知晓,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场大乱,死伤了很多的人。 乱从何来,又如何终结,她都已无从知晓,只怕族中的长老也不会知晓,毕竟那只怕是更为古老的事情了。 这个留下了笔记的无名大帝对于血池的描述虽然也已经颇为详细,但是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除了让人能够意识到血池的与众不同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效果。 楚风合上了书,现在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他不准备再这样没有任何指向的找下去,他决定还是埋头苦干在这个时候更为重要。 楚风一抬起头,兰芷便将她们所讨论的结果告诉了楚风,让楚风不由得也感到了一阵寒意。 原来白岩的谋算,比他所想象的还要深远一些,牵扯还要广一些,灵蛇窟三派联盟与整个巫族,都被他以一己之力耍得团团转,也不得不人说一声佩服。 楚风沉默了许久,才道:“绾绾,紫儿,红萝和之祺,这件事你们就不要再继续下去了,这样做下去实在是太危险了。” 灵红萝微微蹙眉,没有说话,其实她更倾向于将这件事情搁置,因为就这样搅入这个乱局之中,真的很不明智。 她只是因为对方是楚风所以才没有退出,楚风大概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后信任的人了,所以她也有些不愿楚风去冒险。 楚紫儿虽然与巫族交好,但是在她眼中,终究还是楚风要重要一些,更何况,去的那四个人里,她只是欠方琼一些情,其他人她倒不是如何在意,也因此,楚紫儿的意见倒和灵红萝更接近。 至于离绾,离绾本来就是心软又怀有几分正义感的人,再何况南宫云为他们做出的牺牲她也看在眼里,所以她反倒是愿意搅入这个局中,此刻对于楚风的驱赶顿时有些恼怒,恨恨地瞪了楚风一眼,才道:“我不走。” 而兰芷当然不会就这样放弃,那毕竟是她巫族的族人,更何况,巫灵风是巫族在这乱世之中能够自保的依仗,一旦巫灵风当真出了什么意外,巫族的几个高手也得统统殉葬。 巫族再想在接下来的风雨中保证自身的安全,只怕会难上加难。 至于冰之祺,他其实什么也没有想,他握紧了腰间的凝世刀,然后摇了摇头。 楚风有些无奈,看着在场或者默不作声,或者已经表态的人,迟迟没有开口。 过了一会,兰芷才开口道:“这件事事关重大,况且与你们也都没有干系,都离开吧。” 兰芷当然不介意楚风帮手,但是她却也看出了灵红萝和楚紫儿似乎都并不是很热衷这件事,即便楚风有意,却也不得不考虑这二人的意见。 她倒也不是怕楚风难做,只是认为就算他们都参与到此事中来了,却各有心思,只怕不会有什么好处。 楚风略略一沉吟,才道:“我已经答允云姐尽量将此事处理完全,避免造成更大的伤亡。” 兰芷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楚风的身后,目光有些缺失焦点。 楚风顿了顿才又道:“所以,这件事,我还是想一直参与下来。” 兰芷终于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你可别忘了我们巫族,可似乎跟你还有些恩怨” 兰芷说的自然是她曾经将啸月涣骗走的事情,虽然那当时也有些无奈,但是事后稍微一关心,却也知道造成了很多的后果。 楚风笑了笑道:“当时巫国自身也处在激流之中吧。” 根据之前兰芷给出的消息,他大概也猜了出来当时巫族为什么要骗走啸月涣。 兰芷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而是很郑重地反问道:“那你又能怎么做,有几分把握?” 楚风没有说话,而是沉吟了片刻,才道:“东海之事的时候,我被换装易容,连气息也有了变化,而灵蛇公子却能丝毫不差地认出我来,只怕我身上还留有白岩的印记,能够被他的随从感知到。” 楚风的这一句话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几人都没有能够反应过来,只有灵红萝的瞳眸在瞬间一阵收缩,看着楚风的目光中满是震惊。 灵红萝当然知道楚风想做什么,因为这句话的暗示性实在太过明显了。 既然察觉到了自己身上有这种印记,那肯定不能直接参与到破局的计划之中去。至少——他无法成为真正的破局者。 如果不能成为真正的破局力量,但是他却又要参与到破局的计划中去的话,那么留给楚风的选择便只有一个,那便是作为假的破局者,假装对这个事实还没有认清。 换而言之,楚风的作用将会是诱饵,将会用佯动来牵制对方的所有力量。 这必然是一个危险的任务,而且是极其危险。 灵红萝抿了抿唇,却没有开口,因为楚风会说出来的。 “所以我来作为诱饵。”楚风说道。 “但是师傅你不能完全地确信,就一定存在这样的印记,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或者人识破你的伪装。”灵红萝当即开口说道。 灵红萝说的自然有理,连楚风也是一怔。 因为能够认出他的伪装的,不仅有灵蛇公子,还有冰之祺,也不能完全确信的确便是那样的印记。 楚风沉默了片刻,然后道:“可以先进行尝试,如果我能引诱到灵蛇窟的人,那么兰姐就可以行动,如果我不能的话,那么再想别的方法。” “不行,打草惊蛇。灵蛇窟好歹也是一方大势力,如果一次行动失败,后面他们有了警觉,我们再想行动,就没那么容易了。”灵红萝再次毫不客气地否决了楚风的计划。 其实楚风的计划未必就真的没有可行性,但是灵红萝却是存心想要阻止楚风,又怎么会说明其中的几分可行性? 楚风也不由得沉默了,万一第一次行动不成,那么再想行动,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两方都保证有能够行动的实力,两方都是诱饵,两方都是真正的主力。” 兰芷忽然开口道,她可比楚风清楚多了,也看得出来灵红萝那几分心思,不过她可没想给灵红萝面子,现在多一个帮手就是一个帮手,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楚紫儿眉尖微颤,她也感觉到了灵红萝的用心,不过她却保持了沉默,暗自祈祷兰芷没有看穿,但是现在兰芷既然已经开口,她却也不再好意思开口了,毕竟她与兰芷的交情也不浅。 楚风想了想,觉得兰芷所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两方都保证了行动的实力的话,那么不管灵蛇窟咬哪一边,对另外一边来说都是契机。而被咬的那一边,只需要尽力周旋,拖延时间,实在不行即便是撤退也是可以做到的。 “但是……”离绾在这样的计划里实在也有些插不上嘴,趁着几人讨论只见的间隙,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满是试探地问道,“但是我们是不是要先确认一下……事实跟我们想象的是否一样?” 第854章 鹤来长鸣荒岛外 离绾的这句话一瞬间就给几人泼了一盆冷水,让几人都意识到了刚才的讨论都未免有些……充满了幻想,有些一厢情愿了。 他们需要面对的现实问题可不仅仅是眼前的这些问题,他们除了要确信巫灵风与巫祁真之间的战争的确是在灵蛇窟陷入了僵局之外,他们还需要搞清楚灵蛇窟现而今的实力等等的细节。 如果没有丝毫的准备地就冲进去,那无疑是送死。 “这个就交给我来办吧。” 在一阵沉寂之后,楚风忽然开口说道。 几人看向了楚风,的确不知道楚风哪来的自信就揽下了这个活。 楚风微微咳嗽了两声,才道:“灵蛇窟曾经屠过鹤岛,与鹤岛的人有血海深仇,我认识鹤岛的宗主,可以向鹤岛打听打听,他们一直比较关注灵蛇窟的动向,想来应该会很清楚。” 在场的几人都知道楚风曾是风先生那一回事,所以并不是很惊讶楚风会和鹤岛的宗主认识这样的事情。 “这样吧,我和绾绾先去妖界,去向鹤岛的宗主问一问。如果能确信的话,在那边用越界符做了标记,给紫儿送回来,到时候你们再越界而来。”楚风说道。 兰芷微微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道:“正好这段时间,让我们有个准备时间,尤其是多准备一些丹药毒药蛊虫,应该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红萝就不要参与这件事情了,毕竟你的修为还远远没有恢复,还无法成为有效的战力。”楚风说道。 灵红萝在叶司青的帮助之下破开了禁锢自己修为的锁链,但是她最终却还是放弃了噬魂魔鸣,选择了她母亲传给她的青藤红萝诀——毕竟噬魂魔鸣已经被确认有问题了,灵红萝也不会再去轻易冒险。 废功重修的后果就是她现在的修为不过六阶上段,而在场的几人之中就算修为最弱的楚紫儿也早已达到了七阶上段,更何况其他人了。 几人当下将各自的事务说定,楚风和离绾去妖界鹤岛,其他的人都留在巫国做准备,等候楚风和离绾传回来的消息。 楚风和离绾也没有再耽搁时间,当即便出发向南疆最近的通往妖界的空间裂隙,马不停蹄地奔赴鹤岛。 鹤岛位于妖界东方无尽海的沼泽之中,隐没在一片水草之中,风景颇是秀丽。 沿着鹤岛的边缘一圈尽是柔软细碎的沙滩,任由浪潮拍打,岸上布满了七彩的贝壳一类的生物,让离绾很是喜爱。 鹤岛的中央是一座不高而秀的山峰,一条飞瀑从山峰之巅倒垂而下,冲簌进鹤岛自身的河流之中,随着水系向四周扩散。 由于飞瀑与发达的水系的存在,空气中弥漫着水汽,于是无论从哪个角度向鹤岛看去,都可以见到一圈圈七彩的飞虹环绕着鹤岛的主峰,显得煞是瑰丽。 鹤岛不过是一个小派,离绾此前也不曾听说过,但是此时走到鹤岛跟前,也不由得惊叹鹤岛的美丽。 “鹤岛在一万余年前也是无尽海的霸主,其岛主也是一位大帝,只是可惜那位大帝在刚刚破境之后便因为气血失控而亡。之后又过了几代人,便渐渐没落了。”楚风跟离绾一边靠近鹤岛的入口,一边讲解着,“六十多年前,灵蛇窟的弟子采补至死了鹤岛的一名女弟子,鹤岛虽然与世无争,却也忍不下这口气,将那位灵蛇窟弟子斩杀,便引来了灵蛇窟的大规模报复,蛇君更是亲临鹤岛,对鹤岛周边展开了疯狂屠杀。鹤岛众人无力抵抗,只能四散躲避,当时的宗主更是战死,使得鹤岛名义上被灭绝。只不过还是有些弟子侥幸存活了下来,却也不曾彰显,隐秘地活在鹤岛废墟之上,等待着机会。” 离绾愣了愣,才说道:“那能不能让鹤岛之人出手相助?” 如果要对灵蛇窟动手,拉拢一些与灵蛇窟有血海深仇的门派自然是很好的选择,但是以楚风对鹤岛岛主的了解,他们肯定会选择置身事外。 楚风微微摇头道:“我会如实相告我们的计划,只是他们是否愿意参与,那便是他们的事情了。” 离绾跟着补充道:“灵蛇窟在妖界的声誉素来极差,尤其是在无尽海与之有不解之仇的门派,只怕相当之多,若是能够……” 楚风满是诧异地看着离绾,有些难以相信这样的话是出自离绾之口。 离绾沉思着,抬起头看了眼楚风,正巧见到楚风那诧异的目光,顿时感到万分恼怒,道:“看什么看,我难道就那么蠢啊!你认识的女人里我最蠢了是不是!” 楚风顿时没忍住笑了起来,离绾倒的确应该是最没有心机的那一个人,毕竟她生活的环境最是单纯。 但是那也是很久之前那个离绾了吧,她终究还是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又怎么可能还如当年那般呢? “笑什么笑!”离绾忿忿地咬牙,道。 “没什么。”楚风温柔地理了理离绾的青丝,“此事最好还是不要牵扯太多的人,人越多反而越容易坏事,出行之前兰姐都不会将此事告之巫族的一众长老,若是我们再去寻找外援……只怕会更多一些事端。” 离绾撇了撇嘴,终究还是没有再说话。 楚风带着离绾继续前行了一段距离,涉过了几条隐没在草丛中的河流,终于踏上了更为坚实的土地,知道他们已经进入了鹤岛。 站在鹤岛的土地上,放眼望去,满目疮痍,尽管有丰盛的水草,却也难以掩盖无尽的断壁残垣,与陈旧褪色的血迹,还有泛黄的骷髅,与一道道战斗后的痕迹。 离绾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看向了楚风。 楚风却从芥子囊中取出了一片碧绿的竹叶,含在了唇间,继而一声嘹亮的清啼从楚风的唇间传出,宛如飞鹤鸣唳一般。 离绾旋即明白这大概是与鹤岛上的人沟通的一种秘密方式,以避免被仇家发现。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也是一阵一般的清啼不知所何处传来,婉转清越,煞是好听。 而楚风顿时也随着这清啼变了音调,与那清啼交相和鸣,相互映衬,声音颇是好听。 渐渐地,那和鸣之声消隐了下去,楚风也收起了唇间的那一片竹叶,道:“他们的人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不过片刻,便有一道白光冲开了那一道道彩虹,落在了两人跟前。 那是一个白衣的青年,青年很是英俊,尤其是身形颇为挺拔,就好像是一棵笔直的树一般。 离绾看了看青年的身段,突然便觉得青年的身段真是让天底下十有八九的女人都得嫉妒,线条柔和,胖瘦恰到好处,那两条修长的腿更是让人梦寐以求,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的离绾也不由得万分嫉妒。 不过楚风却并没有什么反应,他见过的英俊的男人,美丽的女人那就多了,尤其是在见过西王母那般存在之后,这样的人在他眼里那都是平凡的了,又能有什么反应? 青年将手里所握的一管缀着鲜红丝绦的碧玉洞箫别在了腰间,才微笑见礼道:“在下鹤岛贺一鸣见过客人,敢问客人尊讳?” 楚风和离绾齐齐还礼,道:“离水离绾,风请见。” 贺一鸣也不由得一怔,看着楚风的神色顿时有些古怪,在长久的沉寂之后,贺一鸣才匆忙行了一个大礼:“贺一鸣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楚风却是笑了笑,侧身不敢全受,又还了半礼道:“不必客气,我也收了岛主的报酬,自然应该尽力行事。” 贺一鸣却很是固执地道:“便是受了报酬,先生愿意救我族,却也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鸣虽然愚驽,却也不敢自以为是。” 离绾看了看楚风,低声嗫嚅道:“喂喂,你到底做了什么啊,怎么他对你这么客气?” 楚风笑了笑,倒没有急着回离绾,而是先跟贺一鸣道:“还请贺兄带路,我此次拜访鹤岛,却也是有事相求。” 贺一鸣也不怠慢,当即在前引路,带着二人往鹤岛众人藏身之所赶去。 楚风这才抽出空来回复离绾道:“其实也没有别的事情,就是他们一族的功法因为当年那场灭绝的屠杀而变得残缺不全,他们强行修炼残诀,最后很多人都遭遇反噬,或者真气失控,相继爆体,或者失去神智,陷入混沌之中。这个当时也颇为棘手,还是紫儿先用毒为他们一一散功,然后我又将他们的残诀补全改进,再开了方子巩固动摇的气海。” 离绾不由得暗自咋舌,楚风说得倒是很轻巧,但是却又哪有那般容易,散功而不伤害到修士的根本,还要巩固气海,又要修补功法,哪一个也不是轻松的事情。而且这一做下来,几乎是对所有的鹤岛弟子都有救命之恩,也难怪贺一鸣会对楚风如此客气尊敬了。 贺一鸣领着二人登上了鹤岛中央山峰最高的那一道彩虹,破开了一片白云,眼前顿时便出现了一片青草。 再往更远处,是一片白云缭绕,飞瀑四悬,彩虹飞架,水雾迷蒙的沟壑。而他们正站在此山的山腰之间,无论往何处看去,都是一片瑰丽景色。 离绾终于意识到,原来鹤岛之人能够藏身,是依靠着这片隐秘的所在。 给读者的话: 这一小节只是为了满足某人的愿望………………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55章 世外桃源 “风先生,离姑娘,实在抱歉,山间禁飞,只能步行上山。”贺一鸣一边在前引路,一边满是歉意地说道。 “无妨。”楚风摆了摆手笑道,他生性本来就随和,也不是很在意这样的事情,更何况现在还是有求于人,又怎么可能真的就摆出一副恩人的模样来? 至于离绾,虽然觉得有些麻烦,但是却也知晓自己造访旁人的府邸,自然要客随主便,却也没有多余的想法。 上山的道路却是一条曲折的小径,都是就着山上那一块块嶙峋的怪石顺势雕琢而成的石阶,在千岩万壑之间曲折辗转,时而悬空一桥越过瀑布,时而又成为林间小径越过一片苍松,时而又化为雄奇险峻的道路垂直向天,高低起伏,难以预料。 山道两旁更是落满了种种飞鸟,其中甚至也不乏一些异种,各自歪头梳理着羽毛,全然没有畏惧走到近旁的几人的意思。 三人一边赏着湖光山色,一边闲聊几句,不复多时,便登上了巅峰,用时却也不算太久,毕竟三人也都是修士,单纯步行也比常人快上那么一些。 山顶之上却是一片平摊的草地,没有富丽堂皇的楼阁,只有零星的几座草庐,围绕着一片宁静的湖泊展开成为半圆。 那清澈透明的湖泊中央不断有泉水汩汩而出,似乎还很温热,散发出缕缕虚烟,一股硫磺的气息则伴随着那缕缕虚烟在空气之中缓缓地弥散而开。 在水池之前是一片低矮的梅花林,几朵有些没精打采的梅花挂在枝头,而在梅花之下却围聚了几人,都是一身宽松惬意的衣物,围聚在一起,看着花间两人对弈,不时地交头接耳,似乎是在品评棋局。 在更远处的崖边,是一座小小的亭子,亭中也有几人,有弹琴的,有画画的,也有随着琴声清歌不止的,各自虽然做着截然不同的事情,然而节拍却隐隐之间相互吻合。 令离绾嫉妒的是,这些人无论男女,不分老幼,身段都与贺一鸣一般让人嫉妒。 尤其是那本来就让离绾嫉妒的修长的腿长在了女人的身上,真是令离绾无地自容了,她原本以为自己的腿也算修长匀称,更是曲线柔美,现在更人家一比,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是粗鄙不堪。 不过离绾也不得不由衷叹服的是这鹤岛的弟子都是一副风雅的模样,一股清新出尘的气质,就仿佛是被贬谪到世间的仙人一般。 离绾拿胳膊肘撞了撞楚风,低声道:“岛主是不是会比他们还风雅啊?” 楚风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才道:“一会你亲眼看就好了。” “两位请在此稍候,我去请岛主出来。”贺一鸣也是一脸尴尬地道,声音很是细小,若是不注意听都根本听不到。 贺一鸣一阵小跑跑到了那温泉旁的一块大石旁,伏下身子,低声说了几句话。 那温泉中似乎有什么人,不过因为烟雾缭绕和那大石对视线的阻挡,无论是楚风还是离绾却是看不清楚。 不过也不需要看清楚,贺一鸣刚刚说了没两句话,温泉之中顿时便传来“哗啦啦”一阵水声,贺一鸣随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就被一只修长的手臂拽下了水,消失在了飞溅的水花之中。 离绾扭过头看着楚风,楚风则扭过头看着天空。 “哗”又是一声水响,贺一鸣挣扎着爬上了岸,不过刚刚爬上了上半身,又仿佛有什么力量拽住了贺一鸣一般的,又把贺一鸣拖下了水。 “岛主,我有正……啊呸……”贺一鸣大声喊着想要抗争,但是被拖入水中顿时灌进了几口滚烫的温泉水,急忙吐了出来。 而不管是在花间下棋的,还是亭中玩风雅的,草丛上睡懒觉的,读书的,都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贺一鸣的咆哮一般的,各自干着自己的事情,仿佛对于这个情景已经很是熟悉,见怪不怪了。 离绾已经有些预感了,那位还没有见过面的鹤岛岛主,不会是一个性格正常的人。 “贺岛主,在下风求见!”楚风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他也不想再看贺一鸣跟人耗下去了,毕竟他的时间还是很重要的。 “哟,是风先生啊,快快快,一起来洗洗!” 一句话,顿时让离绾的脸色由晴转阴,拳头紧紧攥住。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说不出多么娇柔,也说不上妩媚,反而是有一股大气的意味。不过这都不是离绾在意的事情,离绾比较在意的是——这是个女人。 女人,又是女人! 离绾看向楚风,嘴角微微抽搐着,恨不得一拳头砸在楚风的脸上。 楚风只能继续看着天空,默默地为自己祈祷。 “小鸣,你看你真无聊,跟姐姐我泡泡温泉是多么快乐的事情啊,你都不愿意,哎。”那声音一边说着,一边向岸边靠近,继而一双修长美白的手搭在了岸上,然后一个女人走上了岸,赤身裸体,全无遮掩,只是靠着飘渺的烟雾,遮住了一些部位,不过春光却依然完全展露,还更有几分诱人的意味。 那个女人的身形很是修长挺拔,如果真要比较的话,只怕比中等身材的楚风还要高出两个头。 女人的身材更是离绾看都不想看,因为那身材实在是太美了一些,比她嫉妒的鹤岛弟子们还要美好。 无论哪一点都是一个女人梦寐以求的,曲线柔美到了极限,该大的大,该小的小,该凸的凸,该凹的凹,无论是何处,多一分则赘余,少一分则显不足。 这种恰到好处的美,让同为女人的离绾怎么忍心去看? 尤其是那一头披散到腰间的白发,就仿佛是在流淌的牛乳一般,轻轻荡漾,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就在女人出浴的同时,山顶所有的女人同时默默地抬头望天,无声地哭泣。 虽然她们也都习惯了自家岛主这么的剽悍,但是这样展现自己的身材,真的好吗? 至于男人,基本都没有去看——这样的情形都看了无数遍了,再美又能怎么样? 再美自己又得不到,还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向自己心仪的人儿表明一下态度…… 女人慵懒地打了一个呵欠,舒展了一下懒腰,胸前顿时几个颤抖,离绾看着楚风,将银牙咬得“咯咯”作响,仿佛要将楚风生吞活剥了一般。 而那女人却浑不在意自己引起的一片混乱,顺手将搭在那大石之上的一件长袍扯了起来,披在自己的身上,一边穿上,一边向楚风这边走来。 女人走出了朦胧的烟雾,离绾也终于见到了女人的容颜——她不得长出了一口气,因为还好拥有这令人着魔的身材的女人的脸蛋很寻常,寻常的鹅蛋脸,寻常的有些淡薄的眉毛,寻常的棕色的眼眸,寻常的鼻子,还有寻常的嘴唇,至少在相貌上她远远不如自己。 离绾这样安慰自己。 女人随意地将那件大衣系上,也不介意自己裸露的雪白的修长的美腿和胸间的饱满,只是伸手将在大衣中的长发全部拨弄了出来,走到了楚风的跟前,然后修长的手指叉住自己盈盈一握的纤腰,大笑起来道:“你媳妇啊?” 离绾顿时一个趔趄,差点没有摔倒在地,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女人,有些难以理解——这个女人真的是那些看起来风雅无比文质彬彬的鹤岛弟子们的宗主吗? 怎么开口就是这样的一句大白话? 要知道,根据她的经验,和这个女人之前的几句话,她判定出这个女人走近了的行动应该是把楚风抱进怀里。 离绾突然发现楚风的头如果往前一靠就是女人的胸脯,顿时又恼怒了起来,一推楚风,站在了女人的跟前。 楚风想的又哪有离绾那么多,不过却也知道离绾脸上的怒容从何而来,不由得尴尬地咳了两声道:“那个……贺岛主……” 楚风话还没有说完呢,女人已经一把抱住了离绾,把离绾的头埋入了自己的胸间,笑了起来道:“好美丽的小姑娘,跟了风先生可真是浪费了,跟姐姐我走吧怎么样?” 楚风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知道悲剧已经无法阻挡了。 离绾挣扎了许久,才从女人的胸间挣脱而出,长出了一口气,满是诧异地看着女人道:“你说什么?” “跟我走呀。”女人笑着挑了挑眉,而后看了看楚风,道,“女儿家的,何必要找男人这样肮脏的生物,满脑子的龌龊念头啊。” 楚风咳了两声,还没有说话呢,女人就已经瞪了楚风一眼,道:“你咳什么咳,我又不欠你的。” 楚风刚想说话,女人又道:“你还要跟我顶嘴是不是?难道我有说错么,妹妹你看男人就是这么龌龊的生物,总觉得帮人做了一点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楚风是真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他打死也不想来找这个女人。 “你喜欢女人?”离绾终于有些明白了。 “难道我会喜欢男人那么肮脏不堪,下流龌龊的生物?”女人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56章 奔波的回报 贺阑珊,鹤岛岛主,鹤岛著名的女流氓,不过令男人们失望的是这个女流氓只对女人有兴趣。 贺阑珊不喜欢男人,越是对女人有兴趣的男人她越不喜欢,所以能在贺阑珊眼皮子底下晃而不遭殃的男人很少,贺一鸣算是一个。 此时的贺一鸣就一身湿露露地,从自己的芥子囊里翻出了一套衣裙,递给贺阑珊道:“岛主,你穿上好吗?” 贺阑珊摇了摇头,撇嘴道:“不穿,胸太紧了,气都喘不过来。” 离绾只能默默地扭过头,不去看那一片在自己眼前晃动的白花花的……肉。 贺一鸣真的要哭了,他也不知道他们到底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诗书传家的鹤岛在某一日横空出世了这么一个女流氓,要把鹤岛的清名毁于一旦。 “那个……还是进屋再说吧。”贺一鸣只能微微咳嗽了两声道。 “也是。”贺阑珊一侧身,毫不客气地把手揽在了离绾的腰间,而后紧紧搂住离绾,便向一旁的房屋走去。 “不是你的卧室!”贺一鸣恼怒地大吼起来。 贺阑珊转头,撇了撇嘴,委屈地道:“小鸣你吼我。” 贺一鸣哪里吃贺阑珊这一套,小时候还没吃够吗! “贺阑珊你个疯婆娘,风先生来是有正事的!”贺一鸣涨红了脸,恼怒地吼道。 贺阑珊轻蔑地看了一眼贺一鸣,满是鄙夷地道:“一点礼仪都不讲,我要把你驱逐出鹤岛。” 贺一鸣气得那个心肝一直颤啊,但是他能拿贺阑珊怎么办? 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过,他还能怎么样? 贺阑珊当然也不是真的看到美女就什么都忘了的人,一边向山崖上的亭子走去,一边跟离绾套着近乎道:“妹妹叫什么名字啊?多少岁了呀?喜欢吃什么啊?体重多少啊?” 离绾好恨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跟来,如果不跟来的话,那多好啊。 贺阑珊都还没有走近亭子,那几个亭中的弟子便已经识趣地迅速地逃掉了,几个男弟子还将自己刚才坐的地方擦了再擦,然后埋着头跑了。 饶是如此,贺阑珊走进亭中还是露出了几分嫌恶的神色,然后挑选了一处女弟子坐过的凳子坐下,顺势将离绾揽入了自己的怀中,按在了自己的腿上,又笑眯眯地捻了一杯酒在指间,递到了离绾的唇边,颇是温柔地道:“绾儿,来,喝了这杯酒,你便是我的人了,从此跟那些臭男人说再见。” 楚风又咳嗽了一声,还没有等贺阑珊开口,就急忙道:“我们此行是跟灵蛇窟有关的!” 一听到“灵蛇窟”三字,贺阑珊那戏谑的神色顿时也是有了一些变化,也没有再调戏离绾,而是沉吟了片刻,才道:“先生说说。” “我们想向岛主打探一下,三年前是否有人跟灵蛇窟发生过战斗。”楚风说道。 贺阑珊微微眯了眯眼,松开了紧紧扣住离绾腰肢的手,将离绾放了开去,才道:“跟灵蛇窟战斗的人,每年都有。” “四个人,来自人间,一个大帝,三个九阶,其中一人是九阶巅峰。”楚风说道。 “有。”贺阑珊答得异常干净利落,他们鹤岛长久以来都监视着灵蛇窟的动向,他们放出去监视的禽类数以万计,所以想要瞒过他们的眼睛,却是很难的事情,即便对方是灵蛇窟。 “岛主知道他们的下落吗?”楚风说道。 “当时灵蛇窟之人去人间了,所以灵蛇窟毫无防备,几人直接便杀进了灵蛇窟深处。之后灵蛇窟的人却回来得很及时,迅速地封锁了灵蛇窟,从此再也不曾解开过封锁,所以他们应当还在灵蛇窟。” 贺阑珊微微抿了一口酒,然后道:“是先生的朋友?” 楚风点了点头。 贺阑珊也点了点头,然后眼光中闪过了一丝光芒,压低了声音道:“先生要不要我们一去去干他们一票。” 一旁坐下的离绾看着贺阑珊的眼神里满是古怪。 楚风微微咳嗽了两声,却也在思考贺阑珊给出的信息。 灵蛇窟的人的返回速度太快了一些,只有可能是早有准备,而始终维持的封锁,只怕是因为灵蛇窟深处的事情还没有结束,所以才一直保持封锁,不然这样确实没有任何的必要。 “岛主有灵蛇窟的具体情报么?”楚风问道。 贺阑珊微微颔首道:“虽然无力对付灵蛇窟,但是灵蛇窟的大部分情报我们都有,包括门下的弟子,门中的那些有实力的人的喜好和习性。” “灵蛇窟的构造呢?”楚风又问道。他倒没有再问灵蛇窟的位置,鹤岛既然能够监视到灵蛇窟的动向,那灵蛇窟的位置对于他们来说肯定是知晓的。 贺阑珊在这里却顿了顿,然后才道:“如果是上层区域的话,我们完全掌握。如果是向下的深渊中的情报,我们掌握得不多,那里毕竟是灵蛇窟的禁地,我们通过各种手段,也掌握不到两层的情报,他们的下层到底有多少层,我们迄今也不清楚。” 贺阑珊说到这里,想了想,又补充道:“先生的朋友们,进的便是下层。” 楚风点了点头,陷入了思考之中。 而贺阑珊见楚风迟迟不肯回答,却也不急,转向了离绾,趁着离绾不备,又一把握住了离绾的小手,轻柔地抚摸着,道:“妹妹,从此跟着姐姐好不好?姐姐不介意上离水做上门女婿的。” 离绾的嘴角微微抽搐,狠狠踩了楚风一脚,将楚风从沉思中踩醒了过来,才咬牙切齿道:“我和贺姐姐好上一好,你觉得如何?” 楚风顿时一个哆嗦,忙道:“岛主,手下留情。” 贺阑珊撇了撇嘴,才满是鄙夷地道:“臭男人。” 贺阑珊却也知道个分寸,松开了离绾的手,继续说道:“怎么样,先生要不要干上一票?” “干上一票……”楚风默默地重复着这句话,总有种自己在跟土匪说买卖的感觉。 贺阑珊饶有兴味地看着楚风,她当然不着急,她有什么着急的,这血海深仇又一时报不了,她能杀一个灵蛇窟的弟子就杀,杀不了就罢了,又能怎么样? 她可不是为了报仇就要把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的人,她也不会容许自己的族人们为了复仇把他们的一生都毁掉。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很认真地道:“我们要做的事情,是与大帝有关的,很危险。” 贺阑珊终于还是微微一怔,旋即大笑了起来道:“有几分危险?” 楚风仔细地想了想,才道:“不知道。” 贺阑珊笑了笑,将手里的酒杯微微晃了晃,然后才意味深长地道:“我不会去冒险,所以……我可以带人去和能够对付的人对付,给先生分担一些压力。” 贺阑珊当然不会去冒险,但是这个机会她也不会放弃,她可以作为一股力量在外围帮助楚风,对付一部分的对手。 能抓住这个机会,杀一杀灵蛇窟的弟子,同时还能卖楚风一个人情,贺阑珊当然不会介意。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笑道:“贺岛主的美意在下心领了,不过终究关系重大,实在不敢让贺岛主冒此风险。” 楚风拒绝贺阑珊也是有道理的,贺阑珊想要游离在事外,但是他们却不得不给贺阑珊足够的讯息,这对于整个计划来说无疑是增加了一些变数。 这个变数,自然是楚风不愿意看到的,也是在此行离开的时候早已商量好的。 如果贺阑珊愿意介入,那么他们欢迎,如果贺阑珊不能够完全介入的话,那么不如让她完全置身事外。 贺阑珊也并不吃惊,说实话正面与灵蛇窟的冲突她的确不想参加,那对于人丁稀少的鹤岛来说承受不起。 她之所以坚持提出去干一票,本来也没有寄多少希望,不过是想给楚风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 “既然先生坚持,鹤岛却也不好勉强。不过鹤岛却也愿意给先生提供鹤岛所掌握的所有的情报,以助先生一臂之力。” 贺阑珊说着,修长的指间便多出了一叠雪白的纸片,顺手一扔落在了楚风的跟前。 楚风接过那些纸片也没有细看,便收了起来,道:“多谢岛主相助,那在下便告辞了。” 贺阑珊牵着离绾的手,笑着站了起来道:“我送送你们。” 贺阑珊和贺一鸣将楚风和离绾送离了鹤岛,一脸压抑的贺一鸣才终于开口道:“岛主,这样做……不好吧,毕竟风先生对我们有恩……” 贺阑珊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小鸣啊,什么都要去念人的恩情,你要怎么做自己的事情?风先生是个厚道人,如果是他自己的事情,我也不介意力所能及地帮上一帮。不过风先生所操劳的事情,十有八九都是因为他心软所揽上的事情,所以才会这么奔波劳碌。我可不愿我们鹤岛的人也落入这样的桎梏之中,就像我不想让你们被仇恨所拘禁一般。” 贺一鸣有些踌躇地看着贺阑珊,只有他清楚贺阑珊的真实面目,也只有他清楚贺阑珊心里的仇恨更甚于鹤岛所有的人。 贺一鸣沉默了许久,然后才开口道:“姐,你不需要来承担整个鹤岛。” 贺阑珊白了贺一鸣一眼,道:“叫我岛主。” “你就是我姐为什么不能叫?”贺一鸣有些顽固地道。 贺阑珊知道贺一鸣是什么意思,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揉了揉比自己还矮一个半头的贺一鸣的头发,才笑道:“因为我不喜欢。” 第857章 枕戈待旦 来自鹤岛的情报准确度到底如何,离绾不知道,楚风也不知道。 但是楚风可以确定的是,鹤岛至少不会有意坑害他,因为鹤岛与灵蛇窟的仇恨太深,不可能化解。 既然已经确信了巫灵风和巫祁真的战斗还在持续,楚风在离开鹤岛之后,先是根据贺阑珊所给的地图情报确定了灵蛇窟的位置。 灵蛇窟一直是一个很神秘的地方,世人都知道灵蛇窟在无尽海,但是究竟位于无尽海的哪个地方,却很少有人知晓。 有人说是位于海底,有人说是位于海角,有的人是其实灵蛇窟根本就不在无尽海,灵蛇窟弟子集中在无尽海附近出没不过是个假象。 但是鹤岛的情报却明确地指出,灵蛇窟的确位于无尽海之上。 灵蛇窟的确切地址,是无尽海东方的一座海岛之上,这座海岛还相当地有名,名为潜龙岛。 据传曾经有龙在此山修炼,却遇到一个专修斩龙之术的修士,斩断了龙尾,那龙被迫潜入深海之中才逃过一劫,因此被命名为潜龙岛。 而灵蛇窟其实便位于潜龙岛,之所以不被世人知晓,是因为灵蛇窟不仅在外围散落了很多弟子严谨地提防,更重要的是灵蛇窟被一件古老的法器隐蔽了起来。 这件法器并不同于阵法,所以并没有什么威力,却也不会对周遭产生任何的影响。 虽然只是蒙骗人的各种感官这样的低级效果,但是如果不事先知道这件法器的存在而有针对地破解,只要不是大帝就很难发现灵蛇窟的真容。 在鹤岛给出的情报之中,也包括了对这件法器效用的破解之法——其实很简单,以鹰隼等嗜食蛇类的物种为前驱,它们就会追寻着蛇类的气息亲近,必然会突破灵蛇岛的法器蒙骗,除此之外,暂时还没有发现别的简单却又行之有效的方法。 这也是鹤岛之所以能够监视到灵蛇窟动向的原因,因为鹤岛放出的禽类进出灵蛇窟根本就不会引起任何的怀疑。 楚风并没有急着给楚紫儿越界符,反正从鹤岛赶往灵蛇窟附近,还需要一些时间,所以不妨再多给他们一些时间准备,等他们到了灵蛇窟附近,再将越界符标定好寄给楚紫儿却也不迟。 楚风和离绾也保持着不至于过多消耗自身体力的速度前进着,用了一天稍多的时间,才终于赶到了无尽海的岛上,距离潜龙岛不过三百多里距离的一个海岛上。 这座海岛却也荒芜,没有什么人烟,但是楚风为了保险起见,先行布置了一个遮蔽气息的阵法,用来隐蔽自己一行人的踪迹,避免自己一行人的行踪提前暴露,这才标定了越界符给楚紫儿传递了过去。 楚紫儿那边早已等候了很长的时间,楚风刚刚放进去的越界符便被取走,片刻之后空间裂隙便迅速地撕开空间,一行人相继穿越了空间裂隙,来到了这座海岛上。 赶到的人除了楚紫儿、冰之祺和兰芷之外,还有一干的巫族长老,虽然在楚风眼中他们都属于修为不怎么高的行列,但是别人终究也都是些七阶,还有一两位也是登上了八阶的境界,对于目前的局面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战斗力。 不过真正让楚风惊讶的还是灵红萝也来了,楚风有些恼怒地瞪了灵红萝一眼,都还没有说话,灵红萝眼睛笑成了好看的月牙,嘻嘻笑着拽住了楚风的手,一边晃着身子,一边满是娇嗔地道:“师傅~” 楚风实在被灵红萝弄得有些没有脾气,只能叹了一口气,扶额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啊?” 灵红萝眨了眨眼睛,道:“我来给师傅帮忙啊。” “你来帮什么忙?”楚风道。 “总有我能帮忙的呀。”灵红萝撇了撇嘴,一脸委屈地道,“师傅看不起修为低的人。” “……”楚风无言以对。 灵红萝这才笑了起来道:“放心吧,我又不跟着到最前线去,我在这等你们回来就好了。” “在这等也很危险的好吗?”楚风有些很是严肃地道。 楚风还想说两句,灵红萝却已经抱着了离绾的手,道:“师娘,师傅要凶我。” “……” 离绾顿时被灵红萝气得笑了起来,灵红萝又不是真的就比她和楚风小多少,却还跟个孩子一般的撒娇,离绾却又能拿她有什么办法? 灵红萝又松开了离绾的手,掏出了她的一大堆法器,道:“师傅师娘,紫儿姐姐,还有冰师叔,你们一人分一点,不要客气,该用的时候也不要节约,命比这些东西重要多了。” 离绾就算知道灵红萝是魔焰国的七公主,此时见到灵红萝这掏出的一大堆法器,顿时也不由得一阵色变,离水也算是一个大势力了,但是所有的积蓄却都没有灵红萝一个人身上带的多。 离绾不得不承认,积淀真的很重要。 新近崛起的势力,哪怕再强势,在根基上还是太浅薄了一些,根本不足以与这些老牌的大势力相提并论。 灵红萝将一大把的法器递送到了冰之祺的身前,冰之祺却摇了摇头,握紧了自己腰间的刀道:“我有刀。” 三个字,简洁有力,却掷地有声。 灵红萝撇了撇嘴,道:“冰师叔,你收一点嘛,保险。” 冰之祺沉默了片刻,然后还是点了点头,从灵红萝的手里一一挑拣了几件,他一边挑,灵红萝一边说明那些器具的用途用法。 冰之祺挑了几件,便没有再挑。 灵红萝也没有再逼冰之祺,又一一地让人挑选了,把自己的收藏送得干干净净了,才看着楚风很是得意地道:“你看,我帮的忙不小吧。” 楚风白了灵红萝一眼,道:“送东西在那边送就可以了,跟到这边来干嘛?” “哎呀,还可以这样啊。”灵红萝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狡黠地笑了起来。 楚风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阵,终究还是拿灵红萝没有办法,只能叹了一口气道:“一会你便回最近的瑞兔城,在那里等着我们。” “绾绾你先将你的破凿给红萝吧,我们也好再联系。”楚风又看向离绾道。 灵红萝想了想,知道的确还是这样要稳妥一些,因此也没有拒绝。 几人分好了灵红萝的丰富收藏品,而兰芷等巫族众人也都基本准备完毕,便开始就着灵蛇窟的情报进行商讨安排。 巫族众人彼此熟悉,因此巫族众人分成一组,作为真正的主力。 而另外一边,自然是楚风一行人,作为牵制吸引对方的力量。 整个计划,便是由楚风等人从潜龙岛的西岸登陆,进入灵蛇窟,而后便假意潜行,在适当的时候暴露行踪,一边杀戮一边吸引对方的人手。 而借着这个机会,兰芷等巫族众人从东岸进入,顺着地图给出的薄弱的防御一线向下层的入口靠近,当兰芷等人得手以后,楚风等人便迅速撤离,不要再过多纠缠。 如果在行动中遇到了一些不可敌的对手,迅速撤退,不需要犹豫。 为了确保两面的进程都能把握,所以楚紫儿的破凿交到了兰芷的手里,两方通过破凿不断地交流状况,以确定行动的时机。 整个计划并不算太复杂,更为关键的是如何应对其中可能出现的高手。 现而今可以确认的主要对手是,蛇君,修为在九阶上段,属于绝对不能与之对敌的对手。 灵蛇公子佘俊群,修为在九阶初段或者下段,基本属于不可敌的状态。 左护法白成硕,修为同样是九阶初段,但是却比佘俊群要弱一些,同样属于不可敌的对手。 剩下的右护法墨琴是八阶巅峰,楚风可以与之一战,其余的人都非其敌手。 再往下的大长老方步今和二长老竹叶也是八阶巅峰,同样只能楚风与之敌。 三长老卿碧君和四长老第五破八阶中段,兰芷和离绾可以与之敌。 再往下的一些高手,就是八阶下段和初段以至于更低了,不再那么棘手。 但是根据鹤岛的情报,从蛇君开始下,一直到四长老第五破都已经三年不见行踪,很有可能是为了维持当前巫灵风与巫祁真的局面不被打破而被缠住。 当然也有可能是被巫族的其他三位高手缠住,毕竟覃雪的修为可是堂堂的九阶巅峰,想要碾死这几个人可不是什么难事,就算是稍弱的朱艳和方琼,也是一个九阶上段,一个九阶中段,不是可以轻易应付的敌手。 所以总的来说,一行人进入灵蛇窟可能不会有太大的危险,真的危险应该是在进入灵蛇窟下层之后,因为在那里,没有人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也正是因此,兰芷才让巫族众人作为主力的队伍,而让楚风等人去做诱饵,不管怎么说,这终究还是巫族的事情,也不好让楚风等人来承担那最多的风险。 几人将所有的问题都分析得清清楚楚,也对可能遇见的危机做出了一些分析和应对之策之后,便开始准备行动了。 “注意安全。”众人互相嘱咐了安全,便各自行动了。 灵红萝看着一行人一一地离开了海岛,微微地皱了皱眉头道:“希望我的预感是错的……师傅,你们一定要安全回来啊……”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58章 以寡敌众 进入灵蛇窟的方法的确如鹤岛所给出的情报一样,只需要捕捉一只鹰隼,而后驾驭这只鹰隼在前引路,便可以避开所有的迷障,轻松地前进。 楚风不得不承认那件法器的强大,分明没有任何的灵气供应,却能瞒骗他们的各种感觉,即便是楚风也不能例外,完全没有瞧出破绽在哪里。 但是那鹰隼却仿佛不受干扰一般的,在其间不断地周转前行,几经转折,便直接穿过了一座山崖的崖壁,便轻松地进入了灵蛇窟。 灵蛇窟虽然在妖界的声誉并不怎么好,被誉为妖界三邪,但是灵蛇窟的所在却也是钟灵毓秀之地,并非什么阴暗的所在。 苍翠的群山,与明媚的阳光,依然是这里最为主要的基调,沿着山峦曲曲折折的走向遍布的是金碧辉煌的楼阁,一座接连一座,放眼望去,颇为恢弘。 若是不事先知道此地是灵蛇窟的话,只怕也会误以为此地是寻常门派。 灵蛇窟依山而建立,有六脉十三峰,但是下层的入口却只有一个,便位于中央主峰的禁锢之中。 楚风等一行人的目的便是佯装着向中央主峰的下层入口靠近,以吸引更多人的目光。 楚风等人当然也不愿意一来就暴露,其中以楚风修为最高,因此便是楚风神念搜索四周,尽量地避开灵蛇窟的弟子,在密林之中迅速地向主峰靠近。 这一路上几人倒也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一方面是巡查的灵蛇窟弟子修为很低,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巡查的人也并不多,稀稀拉拉的,只要不是大张旗鼓地行动,想要与巡查的灵蛇窟弟子碰个正着都很困难。 楚风一行人迅速地便赶到了主峰的山脚之下,但是到了这里,几人便发现他们的身形很难再隐藏下去了,因为主峰山周全是建筑,再没了可以隐蔽身形的树林,而来回巡查的弟子人数陡然增多了数倍,修为也提升了一个档次。 沿着上山的方向,巡查的弟子人数越来越多,修为也自然越来越厉害,楚风的神念再强,也只能隐蔽地探查到六阶弟子的存在,七阶弟子与他修为虽然差着一个大的境界,但是终究还是难以预测,所以楚风不敢再冒险多行探测。 楚风把自己与楚紫儿原本一对的破凿交到了离绾的手里,嘱咐离绾给兰芷去个讯息,告知兰芷他们这边已经到了主峰山脚,询问兰芷那边是否已经进入了灵蛇窟之内。 兰芷并没有立即回讯息,而是过了一会,才回讯息道:“刚到,潜伏下来了。” 楚风这边收到了兰芷的回信,顿时也便开始采取了行动。 按照原来的计划,他们现在所需要做的事情便是假意被发现,而后后撤,将主峰附近的灵蛇窟弟子尽可能多得吸引开。 楚风略略沉吟片刻,才道:“我去诱敌,你们后撤到之前的入口附近,在那里准备好毒药,我如果遇到敌手就后撤回去。” 楚紫儿和离绾都心知也帮不上什么忙,便也点了点头,开始后撤。 冰之祺微微犹豫了片刻,却也没有坚持留下来,而是跟着楚紫儿和离绾退走。 楚风深呼吸一口气,保持了自己心绪的平静,才迅速地躲开已经探查到的灵蛇窟弟子的神识可以探测的范围,穿行在建筑遮挡而成的视线死角之中。 楚风行走得很是小心,他也不愿意过早暴露自己的行踪,暴露得太早很容易导致他还没有把敌人吸引到远处,兰芷一行人就先被发现。 楚风不断地穿梭前进,逐渐地进入到了七阶弟子巡逻的区域,此时他也已经上到了山腰,再往上的话,就将要面对灵蛇窟中的一些高手了。 楚风皱了皱眉,紧贴着墙壁躲避着巡逻弟子的视线,将自己的气息尽可能地收敛了起来。 一旦进入八阶修士的负责区域,他再想隐蔽自己,便没有那般轻松简单了。 楚风再次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刚刚准备行动,倏然便觉得一股神念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楚风暗道一声糟糕,他害怕惊动八阶的修士,所以没敢用神念扫描太远的距离,却不曾想倒先被八阶的修士给发现了。 楚风没有丝毫的迟疑,迅速地侧身一闪,一道乌光已经击中了楚风先前藏身之所。 几乎是一瞬之间漫山遍野都响起了一阵阵呼喊,叫嚷着向楚风所在汇聚而来。 与此同时,一道道神念也落在了楚风的身上,锁定着楚风不肯有丝毫的松懈,以免楚风逃脱。 楚风哪里敢怠慢,方往前踏出一步,便已经有数名就近的灵蛇窟弟子向他袭杀而来。 这些弟子修为也不过六七阶,虽然也算是个中翘楚,但是楚风却也是八阶上段的修为,哪里是他们所能伤到的。 楚风轻易地躲闪过几人的攻击,破开几人的法诀,猛地一拔剑,剑光耀眼,在瞬间便将几人斩杀,鲜血飞溅。 “众人退开,尔等不是敌手!”一手怒喝,一个青衣男子身形一纵,便已如闪电一般从正面向楚风近前靠拢,手臂挥舞,一条青色巨蟒在空中显现而出,蛇信吞吐,向楚风攻取而来。 楚风虽然不认识对手,但是却认识对手这一手功法,知道这种近身缠斗的法诀以力量与速度著称,尤其是在持久的战斗之中,一旦被缠住,便很难脱身。 攻击距离越短,这门功法的威力越大,据说当年创此天蟒手的灵蛇窟修士,以分寸的距离出手,力道可以瞬间崩山裂岳。 这种近身难缠的功法,楚风又岂会让他靠近,也随之怒吼一声,手中铁剑一振,剑光所照耀之处,万千寒气便汇聚成为了一股寒潮,向那青衣男子汇聚而去。 那青衣男子脸色也陡然一变,意识到了寒潮的不同寻常,但是却根本没有改变自己的攻势,反而愈发猛烈地向楚风攻来。 楚风没有再理会那青衣男子,因为同时从左右又各有两名八阶的高手出现。 其中右侧的灰衣男人手握长刀,刀光飞舞,斩出了极其霸烈的一道真气,直接轰开了重重殿宇,向楚风斩落而来。 而左侧的红衣女人则将手中赤红色的多节鞭挥舞而起,一头赤练蛇向天空冲起,在地面上投下了巨大的阴影,而后发出“嘶嘶”的声响向楚风轰击而来! 楚风匆忙后退一步,手中铁剑往右侧一挡,与那斩落的刀芒轰然对接,铁剑材质不坚,刹那之间便被冲击成为无数的碎片,楚风也借着这巨大的力道向左侧滑落而去,目标直指左侧那紧握多节鞭的红衣女人。 空中那赤练蛇不曾料到楚风的瞬时变向,来不及改变攻取方向,巨大的头颅顿时直接撞入了山体之中,“轰隆”巨响直径将四周的建筑尽数摧毁,在山体上撞出了巨大的凹陷,一条条裂痕迅速地向四周蔓延。 楚风当然不会给那红衣女人收回手中多节鞭的机会,凝冰为剑,一道森冷剑意凝聚而出,尖啸着破空直取那女人头颅。 红衣女人眉间微颤,冷笑一声,将衣裙展开,火红衣裙之上所绣的赤练蛇花纹顿时浮出,又是一条赤练蛇盘身而起,将红衣女人盘在中间,而后身形扭动直接迎上了那股森冷的剑意。 与其同时,那青衣男人已经用蛮力冲开了寒潮的阻挡,尽管眉上与发间挂满了一层层寒霜,但是青衣男人来势却丝毫不减,那青色巨蟒已经咆哮而开。 灰衣男人一刀不中,顿时收刀再斩,这一斩却不再是刀芒从后前的突进,而是刀身旋转,直接扫出了一片弧形的刀光。 那片弧形刀光之中,一道道乌光交错纵横,相互缠绕,发出“嘶嘶”的声响,就仿佛是有无数条乌黑的蛇类在巢穴之中相互交缠一般的,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楚风却浑然不惧,强行在空中停下了自己的身形,而后翻身向那灰衣男人冲杀了过去。 灰衣男人眼眸中冷意闪现,手中那漆黑的长刀再转,却是又劈出一道从上至下的刀芒,化为巨大的蛇尾,从天空中落下,仿佛一旦砸落,无论怎样的屏障山峦,都会被直接一分为二一般。 两刀相嵌,几乎没有给楚风出手的机会,而那红衣女人手中多节鞭再振,那赤练巨蛇贴地而起,冲开翻滚的烟尘,猛地向楚风身后攻取而去。 那赤练巨蛇来得突然,势如闪电,只不过是一息之间便已经贴近了楚风的后背,楚风回身,手中却捻了一朵冰莲。 那朵冰莲被楚风顺手弹出,悬在赤练巨蛇头顶微微旋转,而那赤练巨蛇也当即停止了行动,无论红衣女人如何催动也无动于衷。 红衣女人心知那朵冰莲镇住了时空,自己的催动毫无效用,但是此时那灰衣男人的刀芒却也已经扫到了楚风的身后,她冷笑两声,也不多再管多节鞭,反而是盘身的那赤练蛇终于与这道森冷剑气对撞而上。 那盘身赤练才与那道森冷的剑意相接触,连嘶鸣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便已经被冻成了冰块,随着那森冷剑意的前进,寒气不断地侵袭冻结着盘身赤练,使得那盘身赤练迅速地化成了一片璀璨的冰晶粉末,消散在了风中。 给读者的话: 讲真,我觉得写问心的打戏特别头疼,我又不喜欢粗暴直接的对轰,想要写出花样来,实在太困难了…………反而越来越喜欢写文戏……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59章 力战四方 盘身赤练竟然连一丝抵抗能力都没有地就被斩成了无数的冰晶碎片,这出乎意料的状况令那红衣女人顿时心惊。 眼前这个青年修为还在自己之上! 红衣女人当即下了判断,更不敢再有丝毫的松懈,知道自己的这身红衣法器只怕是保不住了,冷笑着将那红衣一扯抛掷而出,浑不在意自己赤裸着身躯,迅速地向后退去。 而楚风也根本没有在意那个红衣女人的反应,他只是将那赤练巨蛇定住之后,顺势扭动腰身,转身以手里的冰剑架住了那片弧形的刀芒。 这片弧形扫动的刀芒中气息并不一致,而且极其混乱,强大的劲道向各个方向冲击着,无论楚风如何防,都必然有防不住的地方,所以哪怕楚风已经用手里冰剑架住了刀芒,但是下一刻,一道道黑色的刀芒便从楚风的防御空隙之中如闪电一般吐出,向楚风身上落去。 楚风却全然没有理会,而是右手反手握住了冰剑继续架住弧形的刀芒,同时再一侧身,左拳挥出,与终于到了跟前的青衣男人的拳头轰然对接,真气野蛮对撞,爆发出轰隆的雷鸣,一片红粉色的血雾顿时炸开,漫天飘散。 青色巨蟒在激烈的对撞之中被撕碎成为了一片片碎片,而青衣男人却也露出了极其痛苦与震惊的神色,他的右臂在方才的一次对撞之中被直接震得爆碎而开,而对方却仿佛根本没有任何的事情一般! 好强横的肉身! 与其同时,那一道道黑色的刀芒也终于斩落到了楚风的身上,但是除了破开楚风的衣衫,在楚风的肉体之上留下了一点点痕迹之外,并没有丝毫的斩获! 灰衣男人也顿时惊讶万端,但是下劈的一刀却并没有就此收手。 这一刀是他所修外功之中最为猛烈的一招,便是修为高他一两个小境界的对手也不敢硬接,他不信眼前的青年肉身能够强悍到那般的程度! 楚风的肉身当然也不会强悍到那般的程度,方才那刀芒不过是因为力量分散所以才难以击穿他的肉身,但是此刻这一刀的力量不仅远远超出了方才那一刀,而是更为可怕的是集中到了一处,速度更快,来势更猛,便是楚风中了这样的一刀都难以说清自己的伤势会到如何的程度。 楚风自己承受不住,他所能移动的区域也实在有限,想要躲开,实在有所困难。 但是楚风却也没有打算躲开,反而是将左手摆动,如同一条灵活的水蛇,瞬间将那青衣男人挥来的右臂缠绕住,而后随着楚风步伐挪动,腰肩发力,如水蛇一般缠住青衣男人的左手顿时将青衣男人身形勾动,强迫着青衣男人挡在了楚风的跟前! 灰衣男人冷笑,却并没有如楚风所料的一般收刀。 青衣男人又是恼怒又是着急,却根本没有办法,因为楚风的这一手缠绕法诀他根本摆脱不开,唯一的办法只有以蛮力强行突破,但是却无奈时间有限! 刀光斩落,血色四溅,青衣男人当场被那道刀芒劈成了两片,血肉四处洒落。 与此同时,青莲突然崩碎,灰衣男人大喜,刀芒继续斩落,与那跃起的赤练巨蛇两侧夹击,根本不想再给楚风机会! 楚风神色不变,用眼角的余光略微扫过山上,发现已经有更多的七八阶修士在往此处聚集,当下也不再犹豫,右手猛地一探,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力量,猛地擒住了那赤练巨蛇一般,那赤练巨蛇硬生生地改变了自身的移动方向,绕过了楚风,堪堪抵在了那刀芒之下。 刀鞭碰撞,一阵清脆的金属交击声响响彻四野,那赤练巨蛇被这一刀直接斩断了头颅,但是这一刀却也失去了大部分的威势,楚风再次顺势挥剑,冰剑耀眼,将这一道刀芒直接隔开。 与此同时,更多的高手开始向楚风杀来,一道道光芒,一件件法器,一片片异象,漫山遍野,绚丽多彩,甚是耀眼。 而楚风也趁着这短暂的空隙,开始迅速地后退。 “追!”红衣女人恼怒地咬了咬牙,披上了一件新的红衣,她之前的那红衣已经被那道剑意直接击碎,让她好是懊恼。 虽然蛇蜕裳她有的是,但是却不是每一件都有那般功效的。她很想追击,但是发现无人行动,知道自己一个人去不过是白白送死,因此也只能咬了咬牙忍了下来。 青衣男人艰难地凝聚了肉身,脸色有些惨白,看着灰衣男人满是愤怒之色。 而灰衣男人却看到没有看青衣男人,只是淡漠地道:“废物。” “他怎么会灵蛇缠!”有后赶到的高手虽然没有来得及出手,却也看到了刚才楚风缠住青衣男人的那一手,对此似乎很是困惑。 “也不知道是哪家出的叛徒!”又有人冷笑讥讽。 楚风控制着速度逃了一阵,发现并没有人追来,顿时便也停了下来。 他的任务是要诱敌,不是去打乱布局就可以完成的,这么多人聚集在此,想必兰芷等人也无法迅速突破,所以楚风也只能硬着头皮转身,再次向灵蛇窟的一众高手走去。 “他还敢来!”红衣女人眼眸中尽是杀意,手中的多节鞭也发出了“嘶嘶”的声响。 楚风没有过于靠前,因为那里聚集起来的八阶高手足足有八位之多,虽然并没有见到几位长老和两位护法,但是八位八阶的修士,谁也说不清他们有什么特别之处,万一有什么古老法器,亦或是某门秘诀,他可就有些吃不消了。 楚风停下了脚步,抬手就是一道剑气,将脚下方圆的建筑与灵蛇窟弟子尽数抹去,才又看着那八位八阶高手,沉默不语。 那八位八阶高手也愣愣地看着楚风,有些不解楚风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楚风又是一剑,轰平了左近的区域,看着几人依然沉默不语。 灵蛇窟的高手们更是有些愕然,难以理解楚风到底是在做什么。 不过是一些低修为的弟子,死便死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难不成以他们的资质,活下去又能有什么大的成就么? 灵蛇窟向来不是一个讲温情的地方,所以这些资质很低的弟子的死生,他们又有什么可以在意的? 转眼之间,楚风就已经将自己所能有效攻击到的范围都攻击了个遍,主峰的山脚也变得满目疮痍,楚风再没有了可以攻击的区域。 楚风便立在空中,一动不动地看着几人,目光里满是挑衅的意味。 虽然这么做不会给灵蛇窟造成什么损失,但是这种赤裸裸的藐视行为依然会让人很不舒服,最不舒服的便是那红衣女人。 “哪家的小崽子这么野!”红衣女人将多节鞭握在手里,大声叱骂道。 楚风看了那红衣女人一眼,突然觉得这样的高手有点让他失望,竟然说这样无聊的话。 所以楚风没有搭理那红衣女人,继续挑衅地看着八个高手。 八个高手修为虽然算不上顶尖,但是好歹也各是一方人物,在灵蛇窟也地位尊崇,此时当着一众弟子的面,被一个人藐视这样的事情,他们还真的做不出来。 开始也许还勉强能够承受,但是时间久了,却也如坐针毡,坐立难安。 “不知阁下为何要来我灵蛇窟捣乱,难道是以为我灵蛇窟没有高手么?”终于还是有一个相对持重一点的中年男人站了出来,冷声问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你们也算高手?” 这种话当然不是楚风能说出口的,就是为了酝酿这一句话,楚风才沉默了一会。 现在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试图激怒这些人,将这些人引开,给兰芷创造机会。 那中年男人沉默了片刻,才冷声道:“阁下青年有成,是个人物不假……但是太过嚣张,却只怕会陨落当场啊。” 楚风笑了笑,道:“我就事论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楚风的确不会把八阶的修士当成高手了,除了个别人杰之外,他现在的实力足以在与八阶巅峰的战斗之中取胜,即便对抗九阶初段也还不至于太过狼狈。 而像眼前这些人,真的很难被他当做高手,因为对手要不然是靠时间积累上来的,要不然是少年有成却最终难以再进一步的。 放眼整个六界他们是高手,但是在见惯了各种强大人物的楚风眼中,他们却真的算不上高手。 中年男人眼眸中闪过一丝怨毒的神色,道:“阁下是执意与我灵蛇窟为敌么?” 楚风点了点头。 “那也休怪我等不再留情了。”中年男人这句话却没有什么底气,刚才那短暂的战斗他却看得清楚,这个青年以一敌三不落下风,修为恐怕颇高,至少八阶中段无疑。 他真正害怕的是,刚才对手都还未曾尽力,如果真的如此的话,那么就算八人一起上,也未必就能占到什么便宜。 “不必留情。”楚风答道,“你们尽管来便是。” 楚风如此目中无人的话语终于彻底激怒了那红衣女人,红衣女人暴喝一声,手中多节鞭一抖,赤练吐信,人与鞭都已经齐齐冲出。 其余人见红衣女人孤军突出,彼此之间虽然并不见得就如何亲密,但是此时却也同为战友,不能让红衣女人孤身犯险,便也只能相继跟上,向楚风攻击而去。 而楚风这次却没有再急着逃跑,而是控制着自己的速度,一边在各种攻击的间隙之间艰难闪躲,不时用肉身去承受一些并不要紧的伤势,伪装成不敌之态,才且战且退,逐渐向边缘退去。 第860章 混战 楚风且战且退,一边感知着楚紫儿的存在,他虽然能够以一敌八而不至于太过狼狈,但是却也不敢太过冒失,毕竟现在还拉开了距离,一旦距离太近,他也难保不会有什么闪失。 所以楚风才会向楚紫儿那边退去。 尽管楚紫儿并没有与这些高手正面抗衡的实力,但是她却是用毒的高手,在毒药的天赋资质上,她比世间的绝大多数人都高出一筹不止,更何况,她还是养蛊的高手。 楚风之前就已经叮嘱了楚紫儿准备好毒药,用来化解这些高手的优势,他相信楚紫儿有这样的能力,就算没有,大不了他再返身与这些八阶的敌手强行血战,有冰之祺和离绾这两个八阶中段的助阵,也不会吃什么大亏。 而这边追击的八个高手也不是人人都被冲昏了头脑,那中年男人便已经意识到了楚风的后退看似是无意地躲闪,其中还不断地变幻方向来迷惑众人,但是实际上却在每一次变幻之后都会迅速地重新回到原本的方向上,始终朝着一个方向退去,尤其是那些看似被击中的伤势,根本就不是什么紧要的伤势,对于战力没有丝毫的影响。 这样游刃有余的状态明显是可以与八人正面作战的,他为什么要退? 退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有埋伏,一种是要把他们引开。 从对方始终朝着一个方向退却,只怕前者的可能性远远大于后者的可能性。 中年男人当即喊道:“都不要前进了!” 那红衣女人最是暴怒,哪里管中年男人的吩咐,一条条赤练蛇从她衣衫之上飞出,从各个方向包抄着向楚风攻取而去,手中的多节鞭更是节节错响,赤练嘶吼,红光耀目。 楚风见那红衣女人保持追赶,已然与其余的七人脱节,哪里还会客气,当即停步,手中凝出一口冰剑,返身迎上,一道百丈剑芒在瞬间便尖啸着破空而出。 红衣女人不曾料想到楚风会突然停步变向,脸色也顿时一变,但是手上的多节鞭却没有停滞,而是迅速地在她的跟前盘旋而起,眼眸中精光爆绽,“嘶嘶”地吐信而出。 其余几人见红衣女人与自己脱节,楚风却又返回杀了过来,顿时也心知不妙,知晓对方会给红衣女人致命一击,虽说互相不对付,但是好歹此刻也是相同的阵营,又哪里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红衣女人受创,顿时便又有数人闪身而出,支援那红衣女人。 楚风一剑未尽,见到又有几人来援,也不恋战,再次转身后退,使得那红衣女人暴怒追来。 由于红衣女人暴怒激进,根本不管中年男人的提醒,顿时便使得整个队伍分成了三段,她一个人当先追击,随后的三人增援,最后则是三个面面相觑的人,看着中年男人,不知所措。 中年男人狠狠咬了咬牙,这冲出去的几个人都是性急易怒之人,因为他们整个队伍分开,前面这四个人想要战胜那青年只怕有些困难,甚至可能落入对方的伏击而落入下风。 他们若是贸然跟进,无非是使得那个青年无法迅速取胜罢了,却很难避免伏击的可能。 “分成两队,保持这个距离跟进。”男人此时不可能因为前方几人的贸然前进而对他们置之不理,那只会使得对方对他们逐个击破,他也只能保持当前的这个局面,处于一个可以有效地提供支援,也可以随时撤退的位置上。 楚风看着那八人之间已经相互脱节,后面的四个人不但没有加紧追赶,反而还分开了一定的距离,心中也知晓只怕是对方心中也已经起疑。 不过楚风也并不是很在意,只要他们跟随着自己远离中央主峰,他就算完成任务。 所以楚风也并不急躁,不再想着把对方引入楚紫儿他们所隐藏之处,而是转向往其他方向引去。 中年男人见楚风突然转向也不由得一怔,他以为楚风还会改变方向退到原本的轨迹上,但是过了许久,却也不见楚风再次变向,他也不由得有些发愣,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多心了一些。 楚风带着八人不断地向外围退去,渐渐地已经接近了灵蛇窟的边缘,将要进入那法器所遮蔽的区域,楚风此时退入那法器遮蔽的区域无疑是自寻死路,所以当即再次变向,沿着法器的边界线周旋起来,再次向楚紫儿藏身之所靠近。 楚风的这次变向倒没有引起那中年男人的怀疑,因为在此地变向属于理所当然的事情,要在那法器遮蔽区域之中看到真实的状况作战,只有他们灵蛇窟的一干长老才有这本事,只有傻子才会退入法器之内。 几人一路追赶,前方的几人忙着与楚风交手,没有闲暇探查四野,而在后的几人则在中年男人的命令之下始终保持着警惕,对四周进行着探查。 楚紫儿修为最弱,很快就被发现,中年男人对于这个被确认为七阶的修士没有什么多的感想,直接便是一剑斩出,想要把这个敌手抹除。 楚紫儿发现危险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的修为终究还是差了别人一个大境界,面对这样的攻势无能为力,只能束手待毙。 但是楚紫儿却也不是一个人,一直在楚紫儿身边的冰之祺几乎是同时拔刀,寒光一闪,便将中年男人斩出的剑气直接斩断,消散在了空中。 虽然此时三段队伍还没有完全进入几人的伏击之中,但是既然已经被人发现,等待就变得毫无意义,离绾和冰之祺同时向天空冲起,去阻击跟在队伍最后方的四个人。 这四人之中,只有中年男人一个人是八阶下段,其余三人都是八阶初段,因此实力最强的冰之祺直接冲向了男人,而离绾则纠缠住其余三人,避免有人去搅局。 离绾的修为也不过才登上八阶中段不久,但是她所修炼的却是出自于祖龙君的全本化龙经。 化龙经乃是天下鳞族所共同尊崇的功法,威力之强绝对不可以单纯凭借修为来判断。 离绾每一次出手,都有游龙清啸,龙形显化,更有万千祥云翻滚,就仿佛真龙驾临世间一般。 三个八阶初段的高手虽然也都是成名已久,但是却被自身各种短板所限制,此刻面对离绾的纠缠,虽然不至于落于下风,但是一时之间却也根本无法完全战胜离绾。 离绾守势很是完全,身周青鳞游龙怒吼咆哮,将那一条条巨蛇挡在自己身外,使得离绾始终不曾受到侵害。 一黑袍男人想要无视离绾先去协助那中年男人战胜冰之祺,但是离绾又哪里肯放,身周青鳞游龙怒吼一声,身形陡然暴涨数十丈,将那男人环绕在自己身躯之内,而离绾眼眸中更有青光绽放,一口布满青鳞的龙头宝剑被离绾紧握在手,向这黑袍男人身上斩落而去。 那青鳞宝剑青光翻涌,发出一声龙吟,一道道霞光向四面八方迸射而出,那黑袍男人心知这青鳞宝剑只怕也是厉害的凶器,哪里敢怠慢,黑袍翻卷,一大片黑色鳞片覆盖在黑袍之上,顿时与那青鳞宝剑轰然相接,立时一片油亮的黑色鳞片翻卷而起,鲜血四洒。 黑袍男人吃痛发出一声闷哼,却也没有就此罢休,直接反手,左手两手各握两枚寒光流淌的毒牙,向离绾刺去。 离绾此时却没有时间来理会这黑袍男人,手中青鳞宝剑掉转过方向,扫出一片青光,将一个紫衣女人如紫色闪电一般的攻势格挡在外,真气碰撞,掀起了一股股狂风,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与此同时,离绾身周那青鳞蛟龙怒吼一声仰头向天,龙身周转,将另外一个白衣男人递来的一枪“当啷”一声挡住,蛟龙的青鳞却也被巨大的力道刺得倒翻了起来,蛟龙发出声声怒吼,扭头便向那白衣男人的肩头咬了下去,仿佛要将男人给咬成碎末一般的愤怒。 黑袍男人见离绾无法防备到他,立时欣喜,手中毒牙双双下落,眼见得已经要落到离绾肩上了,男人却陡然察觉自己的气息有些不顺。 男人神色微微一变,但是却不想功亏一篑,狠狠咬牙,双毒牙立时落下,只是还没有落到离绾的肩上,一口冰刀已然隔空斩来,一层寒霜刚好隔开了双毒牙与离绾的肩头。 这层寒霜并没有阻隔太久的时间,只是短暂的一瞬间,然而只是这短暂的一瞬,却给了离绾一个撤步闪开的机会。 黑袍男人双毒牙穿破寒霜,冰层崩碎,男人却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黑血来。 黑袍男人意识到自己中了毒,而且是极其烈性的毒,他微微思索,才终于想起了自己是在何时中的毒。 眼前那女子手中的青鳞宝剑,只有那剑上有毒。 “剑上有毒!”黑袍男人强行压制着毒性,大声吼道,提醒自己的同伴当心。 而在下方的楚紫儿则抬起头眯起了眼睛,露出了一个笑容,轻声自语道:“现在,注意力应该被转移了。” 第861章 龙游四海 毒永远是弱者对付强者的一个有效手段。 毒性弱的毒药可以削减对手的实力,而毒性强的毒药,则可以瞬间置人于死地。 虽然现在六界由于灵气的枯萎,很难再孕育出上古时代那么强药力的药物,针对高手们的有效毒药也越来越少,使得毒药这一种独特的技巧渐渐退出了高手的视线,只有那些注定不会有太高修为的人才会耗费精力在毒药一道之上。 这也是楚紫儿学习用毒的初衷,她早就知道自己资质有限,所以学了用毒,那么自然可以提高自己的实际战斗能力。 但是她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在毒药这方面有着极强的天赋,几乎是触类旁通,炼药的手法更是稍微练习几次便掌握得颇是精熟,鲜见失败。 对于楚紫儿在毒药巫蛊之上的天赋,连方琼都为之赞叹。 可惜的是楚紫儿不是巫族的女人,不然方琼都会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 尽管囿于规矩楚紫儿没有能够学习到巫族的蛊毒之道中最为秘密的东西,但是在不是秘密的蛊毒方上,方琼和兰芷都也不介意楚紫儿学习一些。 除此之外,楚紫儿还从楚风那里得到了很多古老的丹方和毒药的配方,对于毒理和药理都有了很是深入的了解。 尽管没有能够深入学习巫蛊之道,但是楚紫儿的巫蛊造诣却足以与兰芷相提并论,在毒药上的造诣更是堪称当世大家。 所以现在哪怕没有一些天然拥有强大药力的药材可以采取配毒,但是楚紫儿却有的是法子通过各种药材之间的药力互相激发,使得药草表现出比正常药力更强大数倍的药性。 尤其是楚紫儿早已知道此次的对手都是一些蛇族,所以在巫国等待的时候,和兰芷联手炼制了一炉毒药,专门用来针对蛇族。 这样有针对性的毒药,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够躲得开的? 青鳞剑上当然是抹了毒药的,不过那毒药并不是楚紫儿真正的杀手锏,那毒药的目的只有一个,转移那些人的注意力。 高手往往都是谨慎的,他们在战斗的时候会提防各种可能。 虽然毒药很少见于高手之间的战斗,但是谁也说不准他们会不会提防,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确信有毒,而且确信是某一处有毒,这样他们对于可能来自其他方向的毒的警戒就会放松——毕竟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如果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防备毒药上,那么三个人的配合就不会那么紧凑密切,无法给离绾造成太大的压力。 如果他们的注意力过多的放在压制离绾之上,那么对于毒性的防备,自然也会降低,中毒的可能性就会增大。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对于目前的局面来说都是很有帮助的,这就是楚紫儿在战局之中所能起到的巨大作用。 更何况,楚紫儿对于自己的毒,向来是很有信心的。 果然,那黑袍男人方才一喊有毒,紫衣女人与白衣男人都顿时一怔,手中攻势立时便出现了松动,离绾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青鳞剑转,龙吟惊天。 中年男人更是心惊,他可是认识眼前这个人的,这个后起的新秀名气虽然不如灵蛇公子,修为也不如灵蛇公子,但是谁也无法否认这绝对属于当代最拔尖的天才之一。 虽然他的修为可以与对方抗衡,但是奈何的是对方手里的那一口刀乃是大帝之器,他的任何兵刃法器与那凝世刀一接触,都会迅速被那森森的寒气所冻结。 冰之祺虽没有中年男人想得那般多,但是却也不得不分心照应着离绾,所以攻势并不如他以往的一般大开大合,而是每一招都留了后手,随时准备着挽回离绾的劣势。 饶是冰之祺不曾尽全力施展,但是冰之祺自身已经唱雪诀淬炼到了极限,伴随着手里的凝世刀,每一刀挥出的都是漫天的风雪,寒气逼人,让那中年男人都不自禁得哆嗦起来。 中年男人身为蛇族,虽非寻常蛇类,却也带有蛇族的习性,极其畏惧严寒,严寒之下,实力更是迅速地下降,很快地便从与冰之祺势均力敌,变成了中年男人苦苦防守,才没有被冰之祺攻破。 此时冰之祺见那黑袍男人中毒,紫衣女人与白衣男人都为之一怔,就连眼前的中年男人也露出了一分惶恐的表情,心下也知道离绾在短期内应该不会处于危险,正是进攻的好时机。 冰之祺立时挥刀,长发飞扬,身后寒冰恶鬼怒吼现身,一口淌血的冰刀裂空斩出,所过之处,留下了一片茫茫的寒冰,寒意刺骨。 中年男人暗道一声不妙,当即不再纠缠,迅速地向身后退去,但是冰之祺又哪里会放过中年男人! 那寒冰恶鬼随着冰之祺挥刀也一并挥刀,无数飞雪吹出,一片片璀璨的冰晶漫天飘舞,随着中年男人的呼吸而进入了中年男人的身躯。 中年男人刚刚完成这一次呼吸,顿时便感到了一阵寒意,他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却已经无力挽回。如果现在他能够坐下来调息,他知道自己还会有一条生路,但是问题是,冰之祺岂会给他这个机会? “三。”冰之祺冷漠地开口,道。 冰之祺才一开口,中年男人就知道自己死期已近,他怒吼一声,干脆不再抵挡,而是催动自己的真气疯狂地运转起来,准备自爆! 一个修士被逼入了必死的局面,只要有机会,几乎绝大数人都会选择自爆,要拉上敌人给自己陪葬,至少要给敌人留下一生难忘的伤。 中年男人知道自己没救了,所以他要自爆。 他知道自己自爆的话,一边的几个同伴也都会被一起炸死。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他不自爆的话,他们也都会死。 既然如此,还不如将他们和这两个青年男女一起炸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中年男人想要自爆,但是冰之祺却没有阻止,而是开口又倒数了一声:“零!” 冰之祺凝世刀落,斩裂虚空,向中年男人斩落而来。 中年男人觉得冰之祺有些不讲道理,你分明是在倒数的“三”,为什么不好好地说“二”和“一”,便直接地跳到了“零”? 这样做真的很不讲道理,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但是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心理准备,这一刀还是干脆果断地落了下来,将中年男人直接劈裂成为两半,创面迅速地被一层寒冰多冻结,光滑如镜。 中年男人这一刻终于明白,不是对手不讲道理,是自己犯了蠢。 冰之祺倒数的“三”是进入自己体内的冻气发作的时间,却未必是自己死亡的时间。如果他能够一直与冰之祺周旋的话,那么入体的冻气什么时候爆发,他便是什么时候死亡。 但是问题是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自爆上,所以给了冰之祺一个一击致命的机会。 冰之祺又没有说过一定要用冻气将他化为冰雕,有这样一个机会,为什么不用? 中年男人觉得自己死得很憋屈,真的很憋屈,如果不是他非要自爆的话,他还能坚持下去,虽然取胜无望,但是至少不会死得这么快,这么干脆,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了。 中年男人带着愤恨就这样死去了,冰之祺腰间的凝世刀入鞘,向离绾身边支援而去。 但是离绾没有等待冰之祺的支援,离绾手里的青鳞剑不断地斩出,身周的蛟龙不断地怒吼,将所有的攻势都挡住了。 离绾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已经中毒,真气不济的黑袍男人。 离绾的攻势很猛,一剑接着一剑,根本不管上一剑有没有击中,也不管到底给对方造成了多上伤势,就是不断地进攻。 化龙经本来就是极其霸烈的功法,讲究刚猛,讲究气势,离绾性情虽然与所谓的勇猛不搭,但是此刻为了取胜却也已经有了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有了这气势,化龙经经由离绾之手施展而出,愈发凶猛,每一剑斩落,都可以听到清晰龙吟,也可以见到龙影游荡,每一道光影都带有一股天下万物独我为尊的气势,压得黑袍男人根本就喘不过气来。 紫衣女人与白衣男人不断进攻,但是离绾身周的蛟龙却也已经被离绾激发到了极致,不断地游动盘旋,利用身躯的长度优势,将离绾的身躯护得没有丝毫的破绽,尽管紫衣女人与白衣男人接连不断的攻势不断地撼动着那蛟龙的基础,却就是攻不进去离绾的防御。 黑袍男人感受到了绝望,因为他已经彻底防不住了! 青鳞剑再次劈头斩落而下,黑袍男人手中双毒牙交错招架,然而这一次,青鳞剑没有如以前一般被双毒牙架住,而是直接劈开了双毒牙,发出一阵龙吟,青光跃动,便直接将那黑袍男人劈得爆裂而开。 而离绾心意与战意相合,与化龙经的基调更是完全符合,因此一时却也根本不想收手,反手剑动,青光照亮了两张煞白的脸庞。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62章 青鳞剑动 楚风悬浮在半空之中,他的身边依然是四个人,但是却是脸上布满了惶恐之色的四个人。 这四个人都察觉到了他们身体的异常,他们的真气……似乎不会响应他们的号召了,无论他们如何努力地催动运转,得来的最终也只是一场空。 他们的目光中写完了对未知的恐惧,豆大的冷汗不断地从他们的额头渗出。 尽管他们此刻都还浮在空中,但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会掉下去,虽然不至于摔成肉酱,但是真气无法调动的情况下,这样的高度摔下去,无论如何都得负伤。 楚风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他真的没有想到,他的法则会这么容易就被人接受了。 虽然这其中有楚紫儿散在空气中的毒药使得几人的实力受到了削弱的作用,但是一次性用自己那有些古怪的法则笼罩住整整四人,却是一个极其奇怪的场景。 他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四人,道:“我其实不喜欢杀人。” “但是我已经杀了很多人。”楚风缓缓地说道,他杀过的人里,最多的便是凤鸣山庄的人,其实便是灵蛇窟的弟子吧,几乎都是要被他连根铲除的门派。 “我将来也许还要杀很多人,但是我决定了要杀的话,就不会后悔。” 楚风说着,将手里的冰剑紧握,看着最为惶恐的那个红衣的女人,沉默了片刻,而后步法踏转,身形绕动,一圈寒光随之转动,四颗头颅飞舞而出,与四具喷射着鲜血的身躯一同从高空坠落了下去。 他们头颅被斩落的时候处在楚风的法则之下,他们都是凡人,所以他们没有机会去重组他们的肉身,他们迎来的只是干脆利落的死亡。 楚风看着坠落在地的四具尸骸,默默地收剑,才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离绾素手之中青鳞剑光犹如雷霆四动,璀璨夺目,就仿佛有九天流火,从天而降,将整片大地灼烧,使得遍地流炎,满目荒夷。 而与那不断闪耀的剑光相呼应的则是那紫衣女人与白衣男人的脸色。 他们也早已在悄无声息之间中了楚紫儿的毒,真气运转受限,实力有所降低,反观离绾此时又功法与心意相合,才提升到的八阶中段的修为得到了相当的巩固,一剑剑不断递出,伴随着蛟龙矫健的身影,将那两人逼得左支右绌,很快就落入了下风。 楚风和冰之祺都在旁默默地看着,没有插手离绾的战斗,因为离绾现在所处的境地很是微妙,甚至可以说是可遇而不可求。 在这个境界之中停滞的时间越长,对于巩固自己的基础,提升自己与功法的契合越是有利,再加之离绾本来就很少战斗,因此战斗经验缺乏,这其中的收益还远甚于常人。 离绾在这种境界之下却也无心,只是想着要拼尽全力取胜,证明给楚风看自己非但不是累赘,还会是很大的助力。 离绾每一击都是全力施为不曾留手,面对着这样凶猛的攻势,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应对起来都显得有些吃力,全靠着相互支援才撑了下来。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那紫衣女人终究还是陷入了慌乱,手中应对顿时失去了章法,被离绾从天而降的一剑径直斩断了手臂,凛冽的剑气更是直接将女人震碎而开。 紫衣女人旋即再生,但是再生途中的修士却最是脆弱,离绾手中剑如雷霆一般紧随而上,片刻之间电光吞吐,便将再生的紫衣女人再度劈杀,这一次那女人没有能够重生而出,显然是气力耗竭,当真死去了。 而那白衣男人失去了女人这个犄角,此时更是独木难支,不过几招便又被离绾所斩。 离绾战斗结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发挥似乎有些超乎寻常了,也不由得有些愕然,微微思索,却也心有所得。 楚风和冰之祺却都没有去打扰正在回味方才一战的离绾,而是交流了一番情况。 这边将人引走的消息早已由楚紫儿传给了兰芷,所以如果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的话,兰芷等人现在应该已经进入了灵蛇窟的下层,楚风他们的任务基本结束。 这次行动倒没有什么意外,灵蛇窟的高层果然都被灵蛇窟中的下层之事所牵制,没有能够腾出手来。 这样算起来,兰芷等人进入灵蛇窟,应该也是在预料之外的力量,很有可能就会打破平衡。 楚风等人倒也没有急着走,而是又等候了一阵,离绾终于从若有所思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看精神比战斗之前还强盛了几分,想来也必然是悟到了什么东西,对她有了不小的提升。 几人汇聚到一处,过了片刻,果然便收到了兰芷的回信,巫族众人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便已经进入了下层,楚风他们任务完成已经可以离去了。 楚风微微迟疑了片刻,才道:“还有些事情可以做。” 离绾愣了一愣,没有理解楚风所说的事情是什么,倒是楚紫儿最是熟知灵蛇窟与楚风的习性,才道:“主人是说要救出被幽囚在灵蛇窟的炉鼎么?” 楚风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道:“灵蛇窟的几位高手都已经被我们所杀,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困难。” 离绾旋即也反应了过来,灵蛇窟修炼的主要手段是采补之术,男人采补女人,女人采补男人,略微还有些良心的将人采补得七七八八便放人一条生路,心肠歹毒的直接将人采补得精元干涸而死,也正是因为灵蛇窟如此凶残,所以在妖界才声誉极差。 “好。”对于这样的事情,离绾也是深恶痛绝,因此知道了楚风想要干什么,当即便开口予以支持。 冰之祺倒无所谓,只是见众人都已经同意,便也点了点头,加入了其中。 灵蛇窟六脉十三峰,中央主峰已经被楚风所扫荡,并没有被掳来的沦为采补炉鼎的修士,因此几人便直接去了其余的分支。 这些地方都是各脉弟子日常生活起居之所,各自的炉鼎也正是被幽囚在院落之中。 他们早已见到了中央主峰腾起的烟尘与轰鸣,一道道耀眼的光芒更是刺入了他们绝望的眼眸中。 他们有些人早已被玩弄得麻木不堪,有的人还在等待着死亡的降临,然而此时他们都知道灵蛇窟似乎遇到了一点麻烦。 他们还有自己灵识的人都在为那些外来的侵略者祝愿,他们不管那些侵略者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而来,只要能够见到那些折磨他们肉体与精神的人在惨嚎中死去,他们不在乎世间的所有。 但是很快响声就平歇了,他们以为是和往常一样,侵略者被灵蛇窟的高手消灭了,他们又陷入了绝望,又落入了黑暗。 但是紧随着而来的却又是极度的欣喜,那些人又回来了,开始一座山头一座山头地扫荡,将所有负隅顽抗的灵蛇窟弟子都就地斩杀,开始给他们这些沦为炉鼎的可怜人带来自由。 几番的大起大落使得虚弱的人都陷入了迷乱,已经分不清现实与虚妄,而因为兴奋过度而昏厥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失去了几大高手坐镇,饶是灵蛇窟一干弟子众多,此时却也成为了挨宰的羔羊,不反抗的还好会被直接放过,反抗的一行四人也根本没有时间去计较分辨,只能抹杀,一路将十二座山峰全部扫荡完成,顿时便使得整座灵蛇窟成为了一片废墟。 楚风站在灵蛇窟的山脚,嘴角微微抽搐,如果灵蛇窟这也算是灭门的话,那他已经灭过两个门派了。 他手上沾染的鲜血之多,已经堪称魔头了。 楚风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然后他却又释然地笑了起来,魔头就魔头吧,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那是他需要面对的,也是他将要承担的。 对此,他无所畏惧。 因为他是楚风。 大批逃出升天的炉鼎相互扶持着从几人的身边奔驰而过,对着几人一一道谢,冲入了法器所遮蔽的区域之内,冲破了禁锢,去追求他们的自由的梦想。 楚风终于露出了几分轻松的笑意,向着离去的人微微颔首致意。 不消多时,那些不愿再待下去的灵蛇窟弟子和炉鼎们都已经走得干干净净,偌大的一个灵蛇窟,在不过一个时辰之内,便彻底宣告了土崩瓦解。 但是这并不是灵蛇窟的覆灭,只要灵蛇窟的核心人物不灭,他们的传承随时都还有崛起的可能。 楚风看着中央主峰,抿了抿唇,神色有些严肃。 “我们离开吧。”离绾说道。 楚风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然而刚刚转身,在楚紫儿身上的破凿顿时便发出了一阵声响。 楚风的脸色微微一变,楚紫儿也迅速地取出了破凿,将其中的信函取了出来。 那封信函只是一片蓝紫色的薄纱,似乎是兰芷的抹胸或是短裙上撕下来的一角,上面蘸着血写着一行潦草的字迹。 苦战之中,如有可能,请予支援。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63章 居心叵测 兰芷的来讯很简短,却让几人都沉默了一阵。 这个沉默并不是因为震惊,因为这个情况其实本来就是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中。 无论那些灵蛇窟的高手是在灵蛇窟外还是灵蛇窟内,对于兰芷他们这些要深入到灵蛇窟深处的人来说都是迟早会遇上的,所以他们不敌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事前没有人会想到他们会这么早就遇到这些强大的敌人。 楚风沉默了片刻,楚紫儿才沉吟道:“主人……” 楚风摇了摇头,才道:“还是要去增援,你们都离开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冰之祺也终于开口道:“我也去。” 楚风不好要求冰之祺,只能看着离绾,离绾却冷笑了两声,有几分恼意地道:“你却想让我走么?” 楚风只能哂笑两声,对楚紫儿道:“紫儿……” 楚紫儿也冷笑了两声,看了看离绾,却不做声。 离绾当然知晓楚紫儿是什么意思,只是当下她终究不好开口,只能保持了沉默。 楚风想了想,才摇了摇头道:“你的修为……” “不用管我,我是生是死,你都不用操心。”楚紫儿愈发气恼起来,满是怒意地道。 修为,修为,怎么又是修为,自己修为低就不能行事了吗? 就算自己没有那资质,但是至少,自己也并不是一无是处,方才若是没有自己神不知鬼不觉下的毒,你们又能赢得那般爽利吗? 楚风见楚紫儿的气恼,顿时也沉默了一阵,才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那便一起去吧,只是注意自己的安全,遇到危险先自己逃离。” 这样的事情也都不需要楚风的嘱咐,因此楚风说罢,几人也不敢久做耽搁,生怕误了兰芷等人的性命,迅速地向灵蛇窟下层赶去。 灵蛇窟下层的入口位于灵蛇窟主峰的后山山腰,入口处是一个丈许为径的山洞口,就仿佛真的是一个蛇窟一般。 几人才踏进洞窟,顿时便觉得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将他们所笼罩。 洞窟中很幽暗,幽暗得单凭肉眼去看的话,连跟前人的轮廓都是模模糊糊的,难以看清。 从洞窟的壁面不断地有水珠沁出滴落在地,汇入已经聚起的水潭之中,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响声,让人精神有些恍惚。 依靠着指间光芒的照耀,几人踩踏着湿冷的岩石壁面迅速地向前奔驰着。 路面笔直,却略微向下方倾斜着,在几人迅速的奔驰之下也很快就到了尽头。 在笔直道路的尽头,是一个极其突兀的转折,道路迅速地转过一个弯,紧贴着上一层的岩石侧壁,继续向下延伸。 “可不可以从这里打破岩壁穿越过去?”离绾一边前进,一边指着旁侧的崖壁,道。 离绾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这道路是如此曲折往复的,那按理来说只要能够打破岩壁,那么对于赶路来说无疑会少走很长一段的路程,节约很长的时间。 楚风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冰之祺却已经凝世刀挥舞,一道刀芒斩落在潮湿的岩壁之上。湿润的岩壁之上水汽迅速地冻结成冰,但是凝世刀却只不过是在岩壁之上划出了一道火星,在黑暗中微微闪耀了瞬间,便彻底黯淡了下去。 冰之祺的尝试顿时证明了离绾的想法只不过是空谈,这岩壁也许可以打碎,但是绝对不是他们这个级别的人物可以做到的事情。 但是几人又前进了一段距离,便见到了出现在岩壁之上的一个极其不规则的窟窿,窟窿的边缘还有一条条裂纹交错着向更远处延伸。 几人相视了一眼,由楚风用光芒照耀,确认了从这破口穿过去是继续向下的道路,几人才迅速地穿过了这不知道是何人留下的缺口。 几人刚刚落入了向下方前进的道路,出现在眼前的却又是一个新的缺口,继续向斜下方延伸。 这一次几人没有过多的犹豫,通过了这个缺口继续赶路。 一连穿过了数十个缺口,几人终于发现他们再没有缺口可以穿越,因为出现在他们跟前的已经是一条两侧没有任何岩壁的道路。 他们此刻已经完全地进入到了灵蛇窟地底的深处。 他们此刻所踩踏的是一条极其古老崎岖的岩石道路,路面上布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在道路的两侧,是一望无法见到底的深渊;环顾四周,除了左右两侧空无一物之外,前后两个方向则是根本看不到边界所在,就仿佛是无际的大地;而向上望去,则可以看到如天空一般将这片大地彻底笼罩的一片黑云,从头顶一直向各个方向蔓延了过去,遮蔽了一切。 “这是……”楚风也微微有些震惊,他知道这里是灵蛇窟的地下,但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到底到了多下层,距离兰芷等人到底又还有多远。 楚风等人不断前行,而这路途也仿佛是根本无穷无尽一般,无论楚风等人前进了有多远的距离,却根本没有看到丝毫的变化。 路,还是那般沉寂地侧卧着,无声无息,不会提醒楚风他们到底到了何处。 但是楚风等人却也没有停歇下来,因为他们此刻除了前行,似乎也根本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终于,路面出现了一些变化。 一大摊鲜血泼洒在了路面上。 鲜血的色泽还很明艳,甚至还不曾完全凝结,如果估计起来,只怕这一摊血滴落的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 楚紫儿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有些讶异地道:“这是巫族之人的鲜血。” 楚风也点了点头,那鲜血之中有一种独特的气味,那是巫族人平日里喜欢服用的一种草药,服用日久,血肉与药草相互结合,鲜血中也混入了那独特的药香。 因此由这种香味判断这是巫族的鲜血,虽然有失严谨,但是却应当不会错。 “继续追,应该快到了。”楚风一边说着,却不由得皱了皱眉。 离绾也满是踟蹰地开口说道:“按照时间计算的话……巫族求援应该已经不支,这已经过去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才在此处见到鲜血……” 离绾觉得有些怪异,因为这样的时间差完全不正确,从兰芷发来消息说是顺利进入洞窟直到兰芷发来求援的讯息的时间比他们从洞口赶到此处的时间更短,而眼前这第一摊鲜血从凝固程度上判断所留下的时间也并不久,至少在他们收到兰芷求援讯息的时候,还没有这摊血。 离绾不由得微微蹙眉,有些不明所以,反倒是楚紫儿不由得神色一变,满是惊愕地道:“难道是巫族……” 楚紫儿有些难以置信,如果这样算的话,那只怕是巫族的支援请求根本就是假的,如果当真是刻不容缓的情形,兰芷又哪来的工夫去写那封支援信! 楚风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道:“先不管那么多,还是要往前看看。” 楚风自己心里其实也已经隐隐有了一些预感,此行的局面只怕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复杂很多,巫族未必就是真的没有任何准备,兰芷那般机灵的人物,难道会真的在三年之间没有任何举动吗? 如果三年的时间她都没有感到丝毫的不安没有采取行动,自己那并不强力的理由,怎么会促使兰芷行动起来? 楚风不由得握了握拳,然后沙哑着声音道:“现在只怕对任何人都要小心了。” 任何人,包括了灵蛇窟的人,也包括了灵蛇窟可能存在的盟友们——大雪山和万蛛岭,除了他们这些确信的敌人之外,此刻却也不得不包括一个无法确信是敌是友的目标,那便是巫族。 巫族到底在想什么? 是他们真的别有谋算,还是只是自己多心了,楚风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去理会这无聊的问题。 楚风有心后退,但是却又害怕是自己多疑最终害了兰芷,更何况,此间的事情终究还关系着人间血池的事情,他此刻想要后退,已经没有了余地。 “现在后退还来得及。”楚风说道。 没有人理会他,而是继续地迅速前行,楚风愣了愣,却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迅速地追了上去。 四人一路前行,又不断地发现了泼洒的鲜血,开始还只是间或地可以见到些微,到得后来,血迹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混乱,再到后来直接发展出了一片鲜血绘制的图卷,然后开始出现残肢断臂乃至于尸身。 这些残肢断臂和尸身有一些属于巫族,看血肉的颜色,也都是才战死不久,有个别侥幸留着脸面的,可以辨认得出明显是与兰芷同行的巫族长者,而其余的尸身,则让几人的脸色都越来越凝重了。 那些尸身当中,除了灵蛇窟弟子之外,出现了万蛛岭的弟子,至于其中是否有大雪山的弟子,则无法得知,毕竟大雪山和灵蛇窟一般都是男女弟子皆会收揽,而衣着也都不如万蛛岭那般暴露鲜明,因此也难以区分。 不过不管大雪山是否有人也参与到了此事之中,摆在众人面前的局面也丝毫不容乐观,万蛛岭能名列在妖界三邪之中,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现在,他们唯一可以庆幸的事情便是,至少巫族的立场此刻还是和他们一样的。 不管巫族究竟又有什么想法,至少在取得优势之前,他们不会出现任何的分歧。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64章 五个人 楚风一行人顺着道路继续前进,所见到的痕迹也愈来愈明显,场面也愈来愈惨烈。 楚风一直在默默地数着可以辨认出的巫族长者的尸体,很快,就已经到了十六具之多。 十六位位于七八阶的修士,此刻都已阵亡。 如果再计算上那些可能连肉身都被毁去连丝毫的痕迹都没有留下的人的话,只怕这个数字已经达到了二十人。 虽然这么多人所击杀的灵蛇窟、万蛛岭等门派的弟子高手多出数倍,但是同时也是一个不好的信号。 兰芷一行人快要被消耗干净了。 兰芷并巫族众长老,已经是倾尽巫族全力,却也不过二十五六人,此时已经战死了三分之二还略多,只怕剩下的人处境也极其不容乐观。 但是兰芷等人还是一路杀了进去,继续杀入了灵蛇窟的深处,这其中的几分坚决意味已经可以看出。 然而这其中似乎却又还有那么一丝的侥幸意味,他们完全无法得知在灵蛇窟的深处是什么,这样冲进去,只能是赌运气。 在赌运气的情况下都要把自己带上吗? 楚风不由得皱了皱眉。 兰芷绝对不是那种陷入绝境就会疯狂得失去理智的女人,这个女人的心思虽然算不上深沉,但是需要的时候便断然不会失去。 更何况,兰芷在发出讯息的时候,只怕还没有陷入到如此危险的局面,所以兰芷的行动必然是有预谋的,也是有信心的。 她一定知道一些什么。 楚风眉头不由得微微一挑,而后大声道:“抓紧时间追上兰姐他们,应该不会太远。” 兰芷一路上都有敌人堵截,不会离开太远的距离,只是这个空间太过黑暗,即便是修士的眼睛借着手里的光芒,最远也不过看到十余丈外的距离。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修士不仅可以看,还可以感知气息的波动,离绾还能感觉到从每个生灵身上散发而出的热量。 所以才又前进了不过里余地,几人的脸色终于都有了一些变化。 空气中那微弱的气息流已经可以感知到了,那是有人在激烈地交手,毫不遮掩,大开大合,仿佛在告诉全世界自己的位置一般。 “是兰圣女。”楚紫儿最是熟悉兰芷,所以哪怕是极其微弱的真气波动,楚紫儿都已经能够辨认出来。 几人倒也没有什么犹豫,迅速地前进,又前进了五六里地,终于见到了兰芷等人。 几人紧赶慢赶还是没有赶上战斗,他们到的时候,刚刚是兰芷给予了最后一个妖艳的中年妇人最后的一击。 “在老娘面前玩毒,你还嫩点。”兰芷冷哼一声,看着那脸色变得一团乌青的女人,开口说道。 兰芷虽然话说得轻松,但是却也极其狼狈,一身的血污和伤口,黑色的血液正在从伤口滴答而下,显然也是已经中了毒,还没有来得及清除。 而在兰芝的身周,再没有巫族的长者站立,倒是身后,有几具明显是中毒颇深的巫族长者尸骸。 楚紫儿见到那女人,也不由得微微一怔,失声叫道:“师傅?” 那个女人是楚紫儿的师傅,是教导楚紫儿修行和用毒的师傅,但是此时此刻却死在了兰芷的手下。 楚紫儿的神色有些复杂,对于她这个师傅,她不像对万蛛岭那般冷漠,因为没有她这个师傅,她也许永远就是一个平凡的小妖,或许可以依靠姿色去讨男人欢心从而狐假虎威,但是却永远只能做依附于人的藤蔓。 这个师傅给了她一个选择,一个机会,改变了她的人生。 哪怕这个师傅只是传给了她功法,只是带她进了门,没有更多的教导,其余的一切都是她自行行事,但是这份恩情她却终究还欠着她。 楚紫儿上前一步,想要去抱住那妇人的尸骸,但是刚刚前进一步,兰芷却已伸手拦住楚紫儿,摇了摇头。 楚紫儿还没有说话,深渊之中就响起了一阵细碎的咀嚼之声,就仿佛是有千万只蚕在齐齐吞噬桑叶一般,沙沙不绝于耳。 楚紫儿的脸色顿时一变,她知道这是什么声音,这是巫族的蛊虫,而且这绝对不是一般的蛊虫。 楚紫儿在巫族呆过几年,所以她知道兰芷的养蛊手法多么不凡。 巫族内第一养蛊圣手,是方琼不假,但是方琼性情温和,所养的蛊虫都是医蛊,而兰芷的性子……最喜欢养的却是毒蛊。 最简单的例子是方琼养的蛊,基本都是易形蛊,移气蛊这样的蛊虫,连方琼的本命蛊虫都是一条解毒疏筋的金色蜈蚣。 但是兰芷不一样。 兰芷生性疏野,没有拘束,洒脱而利落,没有常人的道德观念,只在乎自己的想法,尤其是巫国之乱之后也根本不在意巫国之外的人生死。 所以她养的蛊,都是以杀伤为主的蛊。而兰芷在巫国之乱之后费尽了心血重新养殖的本命蛊不是一只,是一群,一群汇合到一起便极其强大的本命蛊。 那种蛊是兰芷自创的蛊,被兰芷称为噬魂。 噬魂,名字很俗气,但是却依然很阴森。 楚紫儿都不知道噬魂的蛊苗到底是如何养成的,但是曾经见过噬魂的楚紫儿每次想起噬魂这种蛊虫,都不由得一阵心惊胆战。 这种蛊,一旦进入人体,便寄生在人体的真气流之中。 这种蛊,是无法用真气流毁灭的,因为这种蛊,以真气为食。 当蛊虫通过蚕食真气成熟之后,便开始繁殖,繁殖出更多的虫卵后成蛊将会死去,而下一代蛊虫将会进一步蚕食人体真气。 虽然每一代蛊虫吞噬真气的能力会有所下降,但是奈何每一代的蛊虫增加数量都是以十倍计算,对于常人来说,根本支撑不住。 而当真气被吞噬殆尽之后,这种蛊便开始啃啮人的脏腑血肉,乃至骨骼,不会留下任何的东西。 如果真要形容的话,那这种蛊就是一种吃人的蛊。 一旦中了这种蛊,除了由知晓手法或者有能力的人拔除之外,解法也无非两种,一种是拥有足够多的真气,能够把每一代的蛊虫都耗死,另外一种,则是在蛊虫成熟前的那一刹那,猛地加大自己的真气流速,使得成虫吞噬的真气流量过大而被活活撑死。 除了这四种,没有任何的解法。 只是一瞬间,只是楚紫儿脸色一变的一瞬间,那个女人的身躯便迅速地干瘪了下去,就好像是一个充了气的玩具突然便被放空了气一般,只剩下了一张干巴巴的人皮,无力地在地上铺开。 继而,一点点细小的绿点从那张人皮的毛孔和七窍之中钻了出来,发出“嗡嗡”的声响想要飞起,但是都不过离开那张人皮一两尺的距离,便发出一阵尖锐的啸声落下了地,那是它们失去了真气供应从而死亡。 离绾的小脸顿时变得煞白,冰之祺的嘴角也不由得微微抽搐了一番,只有楚紫儿和楚风的神色还算正常。 兰芷不然楚紫儿靠近,也正是不想让楚紫儿接触到蛊虫被蛊虫寄生。 这些蛊虫虽然都是她所种下的后代,但是她所能驾驭的也不过是虫母而已,而这种蛊虫最大的特性便是贪婪,根本不会听虫母的指挥。 兰芷嘴角沁出一抹黑色的血液,她发出一声呻吟,而后迅速地取出药瓶吞服了一枚丹药,脸上那极其艰难的神色才逐渐好转了一些。 “来了?”兰芷抹了抹嘴角,开口问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他还没有开口,离绾却已经开口说道:“你是不是要跟我们解释一些什么?” 兰芷愣了愣,旋即理解了离绾这句话的意思,便笑了起来,然后她看向了楚风。 楚风也是一怔,有些没有能够明白看向自己是什么意思。 是跟自己有关系吗? 楚风不由得沉默了起来,眉头也不禁得微微一颤。 兰芷又猛地咳嗽了两声,咳出了两口黑血,伤口浸出的血液也渐渐地恢复了鲜红色,兰芷才轻声说道:“我先告诉你们一下大致的情况吧。” 楚风点了点头,没有急着打断兰芷。 “局面的确如我们所预料的那般,在灵蛇窟最深的是那个人叫做巫祁真,还有我们巫族的那位大帝巫灵风,都被困住了。但是被困住的却不仅仅是这两位大帝,还有巫族的五位高手……” “五位?”楚风一怔,不知道兰芷这个五位到底是怎么算的,覃雪,方琼,朱艳,就算是不识数的小孩子,掰着指头数数,也断然不可能把三个人数成五人,还有两个人会是谁? 楚风身躯不由得猛地一颤,看向兰芷的神色之间充满了不可思议和震惊,那怎么可能? 那怎么可能? 同样的神色也出现在了兰芷的眼眸之中,似乎连兰芷自己也根本不相信这个答案。 还有两个人是谁,其实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了,因为只有这两个人有可能。 他们会是巫族的高手一点都不是意外的事情,因为这两个人,本来就是巫族之人。 他们一个是巫族的前族长,一个是巫族的前蛊婆。 濡剧,覃厦。 第865章 敌我 楚风看着兰芷,等着兰芷给出进一步的解释。 兰芷看着楚风那略略有些紧张,有些惊讶的面庞笑了笑,才道:“是的,你没有想错……那两个人就是我们巫族的前任族长与前任蛊婆。” 这个答案并没有出乎楚风的预料,所以楚风的神情意外的平静,连那些微的讶异之色,都在一瞬之间,烟消云散。 楚风没有再去深究其中的一些关系,因为那没有任何的意义,他更关心的是当前,是当前他们面临怎样的处境,又需要做些什么来解决他们所面对的难题。 而清楚地知晓当年旧事的楚紫儿则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惊恐之色,她看着兰芷的神情,就好像是兰芷刚刚讲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一样。 兰芷的神色间有几分苦涩的笑容,有些无奈,也有些不甘。 这样的事情她从来也不知晓,她从来不知晓,原来濡剧和覃厦根本就没有背叛过巫族。 一切都是局,一切都是为了将巫祁真从黑暗之中引诱而出的局。 巫族为了这个局,牺牲了太多。 当兰芷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的大脑在很长时间之内都是一片空白,有些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濡剧和覃厦就是背叛了巫族的叛徒,覃厦为了夺取蛊婆的权力将她的双胞胎姐姐覃雪一困便是三百余年,对此甚至毫无愧意。 他们明知道唤魔经将会给巫族带来巨大的祸患,却还是依然孤注一掷,不计后果地行事,给巫族带来的深重的灾难,迫使巫族之人背井离乡。 在覃雪圣女念在姐妹情分之上放他们离开巫国之后,他们却不思悔改,投靠灵蛇窟,甚至将巫国大阵的出入之法告之灵蛇窟,直接导致了接下来的血魔破封,巫族永远失去了这块祖地。 如此累累的罪行,即便用十恶不赦来形容都不为过,但是谁又能想到……这却是一个局,一个让巫族付出了根本无法估量的代价的局。 这个念头早已在她的脑海里根深蒂固,但是突然一句话,便要动摇这个铁的事实,让他们如何能够轻易接受? 但是兰芷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而后她也不得不考虑,濡剧和覃厦这些年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背负了这样巨大的秘密,背负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一直在努力地活着,一直在努力地完成他们的职责? 兰芷不知道他们到底背负着怎样的痛苦,但是她可以确信的是,那必然是为了沉眠在灵蛇窟最深处的那位叫做巫祁真的存在。 为了这个人,巫族付出了那么多。 兰芷心里,却没有愤怒,只有悲凉。 但是既成的事实已经无法挽回,她所能做的也便只有怀着这股悲怆,竭尽全力地在这个局中前进,将这个局不断地向前推动,不断地向前推动,直到它的终结,直到巫族可以从这个局中彻底地解脱出来,巫族不用再背负着这沉重的宿命。 巫族需要希望,巫族需要未来。 兰芷深呼吸了一口气,略微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才继续说道:“除了我族的五位高手之外,还有灵蛇窟的两位九阶高手,万蛛岭的两位九阶高手和大雪山的一位九阶高手,都被困在了那微妙的平衡之中,我们需要做的事情,便是打破这个微妙的平衡。” 楚风皱了皱眉,才道:“怎么打破?” “我曾经听巫灵风前辈说起过,你身上有一根叫做万物鞭的鞭子,是上古时代一位强大大帝的法器。”兰芷忽然开口说道。 楚风顿时一惊,那惊讶的表情让兰芷终于看到了适才浮现在她和其余巫族长老脸上的模样,但是她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又有多少可以惊讶的。 楚风的这个一惊,当然不是因为巫灵风知道他身上有一根木鞭。 他也清楚所谓的万物鞭指的是哪一根,除了东王公扶桑大帝的那根朴实无华的木鞭,不可能有其他的答案。 但是问题却是那根木鞭在不久之前,在那寒潭的深处,被那镇锁在寒潭深处的生灵叼走之后,便再也没有还回来。 所以,现在把希望寄托在那根万物鞭之上,其实是不可能的事情。 楚风还没有张口,离绾却已经说道:“那……为什么要撒这个谎?” 撒谎这个词用得很没有水准,但是此时此刻反而却很是合适,太过严肃的词汇只会让几人之间本就有些一些罅隙的关系出现更多的不信任,反倒是这个孩子气的词汇,不会让人太过紧张。 楚风看向了兰芷,兰芷也是一怔,旋即才嫣然一笑,道:“你看,当你们到的时候,再往下,不正是我所描述的情况吗,何来的撒谎?” 兰芷说的话就好像她早已预知到了这里会发生的事情,虽然这个预知并不需要多花费心思,因为这根本就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这明显便是强词夺理,也根本无法分辨其中的真假。 但是兰芷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楚风也没有心思去追究了,他只是顿了顿,便迅速把这些与当下之事无关的念头都抛诸脑后,而后说道:“那根万物鞭现在不在我的手上了。” 兰芷原本还带着几分勉强笑意的面色顿时一沉,连身躯也不自禁得微微战栗起来,许久才瞪大了眼,满是难以置信地道:“你说那根万物鞭不在了?” 楚风点了点头,才道:“在我潜入锁龙潭深处的时候,被深处的那头生灵袭击,万物鞭为了保护我被那头生灵夺走了,再没有见到过。” 兰芷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颓然,眼眸之中失去了些许颜色,踉跄地后退两步,才勉强站定,道:“那可怎么办?” 兰芷绝非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她这句话也并非在询问谁,更没有去期待一个答案。 她这句话几乎是充满绝望的,言下之意却是根本再没有了办法。 兰芷苦笑着看着灰暗的天空,眼眸里失去了所有的光芒,那一瞬间,她仿佛便是一尊用血肉雕琢的雕塑一般,哪怕模样惟妙惟肖,但是却没有一丝的生气。 但是,那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兰芷很快便又低下了头颅,眼皮微微一眨,脸上又浮现出了那有些招牌式的笑容,而后语气愈发坚定地道:“不在了还有不在的方法,我还要继续尝试。” “你……”离绾看着兰芷的目光里有几分恼色,她没有楚风那般不在乎,她讨厌被人欺骗,被人戏弄,讨厌被人当做傻子——尤其是当她怀着一颗好心的时候。 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一点她依然没有变化,不管对谁,她都是这般的性情。 但是楚风却握住了离绾的手,示意离绾不要再继续说下去,自己则看着兰芷,点了点头道:“我奉陪。” 兰芷笑了笑,却没有道谢,能活下去再道谢吧,如果连活下去都做不到,道谢又能有什么用? 一直默不作声的冰之祺忽然开口道:“这个可以吗?” 冰之祺指的是他腰间的凝世刀。 凝世刀的来历也许没有那根神秘的木鞭大,但是凝世刀却终究也是大帝之器,雪帝一生的道则凝聚。 只要兰芷不是非那根木鞭不可的话,冰之祺也不介意将自己的凝世刀拿出。 兰芷愣了愣,看着冰之祺的腰间,看着那一缕缕洇散开的寒气,而后语气很是坚定地道:“虽然不知道,但是可以试一试。” “就凭一个试一试,你要我们跟你卖命吗?”楚紫儿忽然开口,看着兰芷的神色里有些嘲讽,这份怒意不仅仅是来自于她师傅死于兰芷之手,更是因为兰芷只在乎她的目的,并不在意他们这些人会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 兰芷沉默了片刻,然后道:“如果不愿意的话,现在还可以后退,但是我不知道你们是否能够离开。” “你在威胁我们?”离绾秀眉一挑,怒意也自眼眸之间逸散而出,丝毫不加遮掩。 “你可以认为是威胁。”兰芷没有兴趣更没有时间去跟眼前的人解释太多,现在时间很紧要,那些人已经被困了整整三年,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你……”离绾恼意愈盛,哪怕有楚风拉着也上前两步想要靠近兰芷一些好发泄自己的不满。 楚风却拽住了离绾道:“现在讨论这些没有丝毫的帮助,眼下我们不能分开,这里是三派势力联合,我们对于他们真正的实力还不够了解,稍有疏忽,只怕局面会很不好看。” 楚风说着,看向了兰芷。 楚风觉得兰芷一定知道更多的东西,正是因为兰芷知道那么多的东西,所以兰芷才会不顾一切地向前冲而不害怕会遇到无法战胜的对手。 兰芷却缓缓地转过了头,然后道:“跟着我行动吧,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危险只怕出现在破局之后。” 破局之后会有什么危险,兰芷不愿意说,自然有兰芷的顾虑,楚风沉默了片刻,便点了点头,也不再去计较其中的细节,而是看向了前方道:“走。” 第866章 巨蟒 前进的队伍分成了明显的三段。 兰芷和冰之祺走在最前,中间是修为离绾和修为稍弱的楚紫儿,走在最后断后的是修为最为深厚的楚风,避免身后出现什么变化。 五个人沿着笔直的向下倾斜的唯一道路不断地前进着,一路上也果然如兰芷所说,再没有遇到什么敌人。 道路在中间发生了数十次直角的转折,一次次转折的画卷拼凑下来,才发现这条道路其实是盘旋向下的,只不过与寻常的螺旋状不同的是每一段都是笔直的道路。 发现了这样的情况,离绾当即便动了心思,想要直接御风飞行,笔直地下坠,节约更多的时间,但是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打断了。 笔直下坠很难把握他们需要的程度,对于突然的变故也会很难掌控,但是更为重要的是,他们无法在那空间中飞行,只有踩踏着岩石,他们才能自如地运转着真气,而一旦身躯与那岩石没有了接触,真气虽然还能在体内运转,但是却仿佛被从这个世界割离了一般,不会对外界有丝毫的影响。 楚风对这种局面有些了解,这个空间施加了禁制阵法,完全隔绝外部世界的灵气流,所以在空气中根本没有任何的灵气可以操纵,整个空间唯一的灵气存在于他们脚下所踩的道路之上。 因此,他们除了脚踏实地之外,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前进的速度更快一些。 几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前进了有多远,眼前的道路终于发生了变化。 他们踩在了完全坚实的大地之上,眼前所见到也不再是什么虚空,而是一堵高高的岩墙。 这堵岩墙整体呈现灰黑色,表面平整,但是却并不光滑,有一种奇异的层次感,需要用手摩挲才能体会到,那种感觉,就仿佛是手滑过了一片片光滑的鳞甲一般的。 楚风不由得皱了皱眉,顺着岩墙向左右两端看去。 他们所能看到的距离并不远,所以看过去也不过是一片吞噬了所有光芒的黑暗。 兰芷也在这堵岩墙之前微微愣神,她沉默了片刻,没有说多余的话,转身贴着岩墙向左端走了过去。 几人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默地跟在了兰芷的身后,继续前进。 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前进太远的距离,便见到了一片光芒,从岩墙之上散发而出,将方圆千余丈,照得一片血红。 直到这个时候,几人才终于看清了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什么。 那幽绿的光芒来自于一颗如红宝石一般的眼眸,那巨大的眼眸镶嵌在一个更为巨大的头颅之上,冷漠地看着世间。 那是一条巨蛇的眼眸,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巨蛇的头颅。而他们一直贴着行走的,便是巨蛇的身躯。 楚风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巨大的身躯,哪怕他在六界行走的时候,见过了许多的异兽,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的巨兽。 他曾经见过的最大的巨兽,是那只名为望天的犬型巨兽,犹如一座山峦般大小。 但是那般巨大的凶兽,也不过这巨蛇的一个头颅大小,仿佛一口便可以被这巨蛇吞噬了一般。 虽然这等凶兽的强大绝对不是体型可以衡量的,但是毋庸置疑的是,拥有这等身躯的凶兽,绝对不是寻常的凶兽。 “它还在沉睡。”兰芷开口说道。 楚风有些骇然地看着这巨大的凶兽,神色有些不自然,他从来不知道,在灵蛇窟的最深处,是这样一个恐怖的存在。 这样庞大的躯体,究竟是怎样恐怖的一个存在? 这就是巫祁真用来苟延残喘的肉体吗? 楚风瞪大了眼睛,有些惶恐。 “他现在根本意识不到我们的存在,他的神识落入了一个相当古怪的空间,被囚困在了其中。”兰芷说到。 “我们要做什么?”楚风皱眉问道。 “毁了这具肉身。”兰芷的语气很是坚定,“让他的元神受创。” 一个大帝,哪怕神识再强,肉身也是他的根本。 肉身被毁的大帝虽然不至于死亡,但是却必然会给大帝造成巨大的伤害,这是无论怎样都不会更改的事实。 要做的只是如此吗? 楚风看向了冰之祺。 要毁灭大帝的肉身,单单依靠他们肯定是无法做到的事情,大帝的肉身强度,他们只怕难以撼动。 唯一的选择便是冰之祺手里的凝世刀,只有大帝之器才会对大帝造成伤害,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但是前提却是,那一刀要能够发挥出凝世刀的威力。 这就好像是一口再锋利的宝剑,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挥舞也根本无法造成杀伤一般。 冰之祺到底有没有那样的力量,真的很值得思量。 楚风突然就想起了镜花和水月,那两口神剑真的是切割大帝的肉体都像是切瓜剁菜一般的利落,除了神殿,好像还没有什么东西抵挡住了水月的锋利。 想起了镜花水月,楚风自然就想起了刘鱼,想起了那个温柔的总挂着一丝甜甜的笑容的少女,不知道那个少女如今又怎么样了。 楚风的心思一瞬间有些飘忽,但是却很快被身边的离绾察觉到。 离绾推了推楚风,使得楚风顿时一个激灵,意识到了自己当前所要做的事情更是严肃,不由得叹了口气,默默地把这些杂念收了起来。 “他的肉身本来就在腐朽,而且曾经还受过一次重伤,这么多年都没有好利落,所以……”兰芷说着,看了看冰之祺,她这句话最主要的对象便是冰之祺,毕竟现在只有冰之祺的手里有帝器,“我们需要找到他的伤在哪里。” “打蛇打七寸嘛。”楚风笑了笑,却开口说道。 楚风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到了人间的俗语,却并没有丝毫的意思,反倒是离绾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道:“这个头就不止七寸。” “……”楚风想了想,意识到离绾是没有经验,所以并不知晓这句话的意思,所以他也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再去分辨什么。 兰芷也白了一眼楚风,这句话她当然知道,不过这样的话对于修士来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也自然做不得准。 兰芷顿了顿,才道:“我试一试探脉。” 楚风愣了愣,然后意思到这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方法,只是这巨蛇被浑身的鳞甲所包覆,身躯又是如此巨大,要探这巨蛇的筋脉,从而得到巨蛇的伤创所在,只怕是极其困难的。 兰芷探脉当然不是楚风的探法,兰芷取出了一个洁白的小瓷瓶。 兰芷擅长用蛊,因此用的自然是蛊。 兰芷手里的瓷瓶中所装的蛊是一种极其珍惜的蛊种,兰芷这么多年来,也只成功地培育出来了这唯一的一只蛊苗。 她一直没有舍得用,毕竟不到最关键的时候,就随意地拿出了这样的蛊苗,实在是有些浪费。 这种蛊,被称为入微。 入微蛊,取的便是细致入微的意思,这种蛊最大的特点便是子蛊一旦进入人体,便会迅速地走遍全身,并且将所观察到的状况返还给母蛊。 养这种蛊,最大的难度不在于使得子蛊有观察人体的能力,而是使得子蛊能够和母蛊建立这种奇特的联系。 就连兰芷也不知道她手里这只入微蛊到底是如何培育而出的,这只入微蛊本来就是意外,意外地诞生于一次毒蛊的培养之中。 那之后无论再怎样重复那次培养的操作,都没有能够再成功。 所以入微蛊的培养,有时候依靠的或许仅仅是运气。 兰芷拿出了入微蛊,但是她也不是很有把握,因为她所面对的,却终究还是一位大帝,一位强大到极点的大帝。 眼前的这位大帝,可是能和东王公,穆天子那般存在对话的大帝,这位大帝,又岂能用寻常的眼光去看待? 但是再怎么忐忑,兰芷都还是只有尝试这一条道路可以选择。 兰芷打开了瓷瓶的瓶塞,将一只犹如细小甲虫一般的黑色虫蛊背部朝下取在了手里。 那虫蛊一动不动地躺在兰芷洁白的手心之中,而后细小的肢体开始缓慢地划动起来,就好像是在划水一般。 那蛊虫的几条肢体划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有力,有力得仿佛是一个握紧了拳头的人,要去轰击开一面墙壁一般。 那蛊虫的挣扎终于到了极限,而后身形猛地一跃翻过了身来,微小的钳口直接一口咬在了兰芷雪白的掌心之上,而后狠狠地撕扯下来了一块血肉,吞食进入了自己的腹中。 随着血肉入腹,那蛊虫也迅速地产生了变化,一点点霜白取代了那蛊虫的黑暗,那蛊虫竟然迅速地变得通体莹白,甚至能看到体内的脏腑的血脉! 楚紫儿看着兰芷的神色愈发有些惶恐,这种饲养方法她当然知道,正是因为知道她才会觉得惶恐。 这种饲养之法,有一个极其贴切的名字,魂饲。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67章 华光 魂饲这种饲养蛊虫的方式极其凶恶,一旦有失,对于主人来说,所要承受的反噬将会是正常之时的数十倍! 但是取而代之的却是,蛊主对于蛊苗的操纵也将会得心应手,如臂使指。 但是这种换取的代价实在太大,不到万不得已,大概没有人会想用这样的方法来强行换取对蛊虫的灵活操纵。 除非这个人被逼入到了绝境,除非这个人选择了不成功便成仁的一条道路。 楚紫儿看着眼前的兰芷,想起的却是兰芷过去那一副不正经的模样,那妩媚娇羞的姿态。 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兰芷原来并不是真的不在乎什么,兰芷只是一个无论如何都不会表现出来的人而已。 兰芷除了是她自己之外,兰芷还曾经是巫族的亚圣女,现今的圣女。 在族长、蛊婆都不在的时候,她就是巫族的领导者,她还担负着整个巫族。 她所有的不在意,她所有的冷漠,她所有的算计,都是因为她所承担的东西。 她放弃了一切,只是为了自己的种族。 自己又还能苛责她什么呢,自己又能怨怒她什么呢? 楚紫儿微微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指间轻轻一捻,捻出了一根细若毫发的银丝,将一头交到了兰芷的手里,才道:“这根丝由它牵着,我还可以试试悬丝诊脉。” 悬丝诊脉。 楚风不由得又露出了一丝笑容,因为楚紫儿这里的悬丝诊脉断然不是人间寻常意义上的悬丝诊脉,二者的差距绝对不是天渊之别可以形容的。 这丝线是楚紫儿自身所凝结的,极其坚韧,最为关键的是与楚紫儿血脉相连。 丝线一旦进入到那巨蛇的身体,凡是丝线所在之处,楚紫儿都可以将附近的情况探知得一清二楚。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种入微蛊,只不过楚紫儿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做到。 兰芷看着楚紫儿那一脸不自然的神色,忽然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只是眼眸中多了几分如释重负的轻松之感。 兰芷微微笑着,操纵着那蛊虫将那根丝线的一段咬住,绕在了钳口的獠牙之上,而后那蛊虫忽然发出了“嗡嗡”的声响,两片透明的翅膀猛地从甲壳之下伸展了出来,高速振动着,使得蛊虫在一瞬之间便变成了白色的闪电,划过一道弧光,向那巨蛇的头颅飞了过去。 巨蛇的唇齿紧逼着,他们隔得太远也根本看不到那唇齿之间是否还有缝隙,不过操纵着蛊虫的兰芷应该能通过蛊虫的感知观察到,所以几人倒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兰芷操纵着蛊虫。 兰芷的神情很专注,也很认真,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祥和。 这种祥和的神情,楚风从来没有见过,与兰芷颇为熟稔的楚紫儿更是从未见过,因此也不由得微微露出了几分讶异的神色。 看着兰芷那平和专注,旁若无人的神色,楚紫儿目光不由得微微低垂,而后又抬了起来,然后也露出了一般的笑容,看了看一旁的楚风,目光之中也恢复了一片平静。 “主人。”楚紫儿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嗯?”楚风应了一声,看着楚紫儿,却见楚紫儿脸上那恬静的神色,不由得微微有些不适应。 “没什么,随便叫你两声。”楚紫儿抿了抿唇,“咯咯”笑道,一双眼眸里满是促狭的意味。 楚风翻了翻白眼,却听得身边的离绾轻轻地“哼”了一声,只能无奈地苦笑。 不管是离绾,还是楚紫儿,每一个都是他祖宗,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兰芷这段时间的心神需要很专注,所以需要我们护好她,不能让她被外物所打扰,还要麻烦你们了。”楚紫儿突然开口补充道。 楚风点了点头,这样的事情他当然知晓。 如果这巨蛇是寻常的人类,一瞬间时间便也足够了,但是此刻他们所要面对的却是这身躯高便如山峦一般的巨蛇,需要的时间将会异常的长,哪怕兰芷会有针对性地进行选择,推断,但是除非运气极好,不然想要短时间之内完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这段时间,楚风等三人会尽量确保兰芷不受到干扰,如果有必要的话,楚紫儿也会加入战斗。 但是楚紫儿一旦加入战斗,那就意味着,所有的事情都会交到兰芷的手上,由兰芷一个人来承担,那样的担负,未免还是太重了一些。 “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麻烦了吧?”离绾说道。 他们这一路走下来,将整条通道都走完了,也没有再遇到敌人,而外界更是没有任何敌人的存在,那应该便不会有敌人了。 这是最简单的推断,但是却还不够严谨,因为他们还有一个地方并不清楚到底有没有敌人。 这个地方便是灵蛇窟的最底层,这片开阔而黑暗的荒原。 在这片黑暗的荒原的更东方,有一片璀璨的光华。 那片璀璨的光华其实来自于一个个耀眼的白色符文,那些光华便是从这一个个串联在一起,互相纠缠,不断流淌的古老符文中逸散而出的。 而这些古老的符文则是从一个石质的花瓶中不断涌出,宛若喷泉一般喷上本空,而后如千万树烟花绽放,向四面八方垂落,在阴冷而坚硬的地面上铺散开来,形成了一片光的海洋。那光芒不断地流淌荡漾,就仿佛是粼粼的波光一般。 位于波光最中央的那个花瓶很古老,也很陈旧,色泽已经黯淡到了极点,线条极其粗糙的瓶身之上更是布满了裂纹,尤其是瓶口处已经缺失了一大块,就仿佛是打碎了之后又强行粘起来的一般。 而在光海的边缘,则环绕着坐着十余人,彼此之间的间距很均匀,光海之中不断有光芒流淌而出,向那十余人流淌而出,而后在那些人身周环绕过一圈,便汇入了那些人身下所坐的蒲团。 而那些人的左手的食指也都紧贴着地面,从他们的食指指尖,也不断有光芒流入地面上,紧贴着地面游弋向前,最后汇聚入光海之中。 那些人的衣衫上都落满了灰尘,包括头发上和面庞上,也都落满了灰,就好像很久已经没有移动过了一样。 倏然,有几双眼睛睁开了,他们看向了彼此,彼此对那目光中所包含的东西都很了然。 有不被欢迎的入侵者已经闯了进来,正在对他们所造成的微妙平衡产生破坏。 他们所制造的平衡当然都很微妙,仅仅只是依靠这个破碎的古老法器,与他们这些人联手,想要困住那沉沦梦境之中的任意一位大帝,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关键却是那沉沦梦境之中有两位大帝,那两位大帝不仅不可能联手,还时时刻刻都想要置彼此于死地。 正是因为这两位大帝彼此牵制了对方绝大部分的注意力,所以才能依靠着他们与这个破碎的法器,困住了整整十个九阶修士,和两位登峰造极的大帝。 然而一旦其中一位大帝突然便受了损伤的话,另外一位大帝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杀死对方,而后破阵,这是极其简单,极其理所当然,顺其自然的事情。 所以,平衡不能被打破,哪怕暂且使得梦境的稳定性再次降低,他们也必须采取行动,阻止有人对平衡的破坏。 哪怕他们的破坏也只是潜在的威胁,未必能够成功,但是威胁就是威胁,不会因为是潜在的就不产生威胁。 “让本公子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的人物。”一个最为矮小的身影站了起来,身上的灰却陡然扬起,待灰尘落尽,才显现出那模样就仿佛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眉宇之间很是清秀,但是眼眸中却透露着一股狠戾的神色。 那股狠戾就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一般,无论走到何处,都透露着一股嚣张狂妄的气息。 嚣张狂妄,目中无人,这样的气质,很难跟一个眉清目秀小小的少年搭配上,然而事实却是,这股嚣张狂妄的狠戾之色,却与这个少年浑然天成,仿若一体。 少年站起了身,步履走得很快,完全没有要等任何人的意思,对自己好像充满了自信。 “呵,你要去送死么?”一个清脆之中透露着几分高傲的女声突然响起,一个女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那是一个黑衣的女子站起了身来,一袭的轻纱半露酥胸,配合其姣好的面容,颇为诱人。 女人说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嘴角扬起,挂着一丝充满了嘲讽意味的笑容。 少年有些恼怒,握紧了拳头,冷笑道:“呵,我送死?那也要你打得过我再说!” 女人的目光冷漠地扫过少年,那样子就好像是在看一个分明打不过别人却还嘴硬不肯松口的孩子。 女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目光中所包含的意思却是极度地赤裸,没有任何要遮遮掩掩的意思,鄙夷,除了鄙夷便是鄙夷,只有赤裸裸的鄙夷。 女人看着少年那涨红了的面庞,看着少年额头爆绽而起的青筋,嘴角不屑之意更甚,才说道:“醒醒吧,你从来没有你想的那么出色,鸩公子。”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68章 相逢尽旧识 敌人的身影还没有出现的时候,楚风便已经感知到了敌手的存在。 因为敌人根本没有要遮掩他们气息的意思——说是他们有些不妥,因为可以感知到的气息,其实只有一个人,但是毋庸置疑的是,那个敌人未免有些高看他们自己了。 如果他当真有一丝一毫对对手的重视的话,此时此刻,也断然不会做出如此莽撞的事情来——至少楚风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将气息完全外放的对手,修为不算低,但是却绝非是他的敌手。 然而随着那股气息的靠近,楚风也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因为那些隐藏了气息的人,随着距离靠近,也终于被逐渐地感知到了存在。 楚风不敢小觑这些隐藏了气息的人,越是低调,对方的威胁也自然也越大,因为他根本难以估量对手的强大程度,很容易在交手之间吃了暗亏。 对手很快就出现在了楚风几人的视野之中。 对手一共有三个人,就仿佛是刻意在针对他们这三个可以自由行动的人一般。 走在最中间的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只有十三四岁的稚嫩少年,眉清目秀的,眼眸中却满是狠戾之气;走在少年左边的是一个黑衣的女子,衣着颇是暴露诱人;走在少年右边的却是一个英俊的中年男人。 楚风眉头不由得微微一颤,看着那三人的目光中有了几分奇怪的色彩。 而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黑衣女子的身上,甚至体现出了几分怨毒的色彩。 谁也没有见过楚风这样的神色,离绾更是从未想象过楚风会有这么狰狞的神色,让她都觉得有些可怖。 楚风真真没有想到会在此处与这些人相见,但是说起来,这里的故人可是一点都不少。 楚风嘴角不断地抽搐着,但是却猛地觉得手心中一暖,一只温柔的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一阵阵温暖不断地从那只手上传来,游走遍他的四肢百骸。 楚风微微扭头,看着身边的离绾,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压抑下了自己那有些难以控制的怒意。 “咦,这个小哥看着好像有些脸熟。”中年男人看着楚风,微微皱眉,而后又道,“小哥,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呵呵,你的记性可真是糟糕。”女子嗤笑了两声,修长的手指缓缓地缠绕着自己的长发,才眯着眼睛道,“你忘了吗,这就是当年在灵蛇的山庄里的那个小哥,我至今都还记得那个一心想要护着他的女人呢。” 离绾神色猛地一变。 楚风和惜舞的事情她是知道的,所以她从这句话里便已经猜到了这个女人是谁。 她对惜舞有些嫉妒,但是更多的却还是敬佩,一个为了爱而愿意牺牲自己的人,又怎么能不让人敬佩? “你当年是不是说过要杀了她?”离绾声音微冷,神情甚至是比楚风还要严峻,“现在机会来了。” 楚风也慢慢地点了点头,他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就想起了他当年说过的那句话。 他从来不是感情凉薄的人,他的愤怒只是被深埋在内心的最深处,等待着爆发的机会。 多年之前,他没有实力,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但是现在这个机会终于摆在他面前了。 “哟,真是一个负心的男人呢。”女人发出了一阵欢快的笑声,“现在有了新欢,却还惦记着旧爱。” “这是当年那个小子吗?”鸩羽微微眯起了眼睛,打量着楚风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块肉。 “在下楚风,见过鸩公子。”楚风看着鸩羽,慢慢地说道。 鸩羽冷笑两声道:“就凭你也该挡在我的面前?” “自然是敢的。”楚风慢慢地说道,“不急着动手吗?” 楚风说着,目光看向了那中年男子,目光只是略微一转移,冰之祺便已经猛地拔刀,刀光寒冽,斩出一道冰墙,顿时逼得那男子不得不迅速推开,才使得这一次斩击彻底斩空。 “涂山怒,我还记得你的名字,自然也知道你的本事。”楚风看着那男子,轻声说道,然后又看向了那女子道,“你叫沙宛霖,我也一样记得。” 沙宛霖眯了眯眼,才看着涂山怒道:“我们俩能够被他记住,看来他对我们的怨恨真是极深呢。” 楚风笑了笑,没有说话。 分明应该是争取时间的情况,却还要说这么多话,如果说只是叙旧,那断然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以楚风对沙宛霖的认知,这个女人很是毒辣,下手干脆果决,怎么可能会迟迟不动手。 涂山怒也一度是一个声名在外的人物,他的修为不低,但是他最为有名的便是其悄无声息之间可以与大地连接为一体,操纵方圆一定范围之内的大地,使得大地成为他的器具,却不会消耗他自身的真气。 这像是一种阵法,但是楚风知道这其实不是阵法,也不是功法,而是涂山怒身上的一件法器。 这件法器同样来自上古时代,不知道出自哪位大人物之手,在一场大战之后破碎成了许多碎片,其中的一片碎片便流入了涂家。 这件法器原来叫做驱山铎,现在在涂山怒手中的那块碎片,便是驱山铎中颇为关键的一个碎片,不过比起驱山铎真正的核心来,之间的距离还是难以弥补的。 涂山怒露出了有些感慨地笑道:“哈哈,后生可畏啊,倒是我太老古董了一些。” 楚风也微微一笑,然后试探道:“动手吗?” “看来当年的事给你的记忆还不够深刻呢。”沙宛霖开口道,“我要让你眼睁睁地看着你身边那个女人……” 楚风打断了沙宛霖的话:“如果你还有命的话。” “哎,威胁只是突显了你的无力而已。”沙宛霖嘴角微微一咧。。 楚风眯了眯眼,看了看鸩公子道:“那不妨便开战吧,鸩公子——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鸩羽的确很不耐烦,而且是极其地不耐烦,他本来就看不起楚风一行人,当年那个小子什么样他是清楚的,那不过是一个废物罢了。 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但是废物终究还是废物,又有什么可以畏惧的? 哪怕他因为涂山怒修为最为深厚愿意等上那么一时半刻,但是此时此刻,他却终于再也无法忍受了,因为一个废物居然出言挑衅他,这对于他来说,却是莫大的耻辱——从来只有他挑衅人,几时能轮到旁人来挑衅他? 顿时鸩羽双眸之中便喷出了火来,暴喝一声,手中一片褐色光芒,便径直向楚风斩落了下去。 楚风没有动,因为鸩羽比起他身边的那两个人来,终究还是不如的。 他上一次见到沙宛霖的时候,沙宛霖大概是八阶中段的修为,过了这么多年修为想必也有所精进。 而涂山怒,成名日早,虽然潜力几乎都已用尽,但是毕竟也早已取得了八阶上段的修为。 这些年来,一点一点积累,就算涂山怒还没有进入到八阶巅峰,至少在八阶上段的修为却是极其强大的——尤其是涂山怒作为上一辈的人物,拥有更为丰富的战斗经验,这比简单的战力更可怕。 与这两个人比起来,简单冲动,暴躁易怒,修为也只有八阶中段的鸩羽真的是威胁太小了,根本还没有轮到楚风动手。 所以楚风也没有出手,他不能被鸩羽牵制走,哪怕他知道鸩羽不是他的敌手,但是他也任何把握能够在瞬间拿下鸩羽——毕竟他们所差的也不过是一个小境界,还远远不会导致他们之间的实力出现巨大的差距。 迎战鸩羽的是离绾。 在那道褐色光芒斩落的同时,早已被楚风传音通知的离绾便也在一瞬间扫出一片青芒。那青芒的一端显现出极其精致的龙头,发出一声怒吼,便一口咬住了那斩落的褐色光芒,随着离绾手腕翻动,顿时便将那道褐色光芒拖曳而动,一齐撞在巨蛇的鳞片之上,顿时发出一阵清脆的碰撞之音,擦出了一片火花。 “这是……”鸩羽神色微微有些变化,他虽然鲁莽好战,但绝非无知之辈,此时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与他过手的是什么? 但是离绾此刻却根本不给鸩羽机会,化龙经刚猛霸烈,讲究气势,讲究一气呵成,要始终按照自己的节奏前进,绝对不能被他人的节奏所牵制带动。 离绾毕竟修行了这么久,又有着出众的资质和悟性,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此刻一旦展开攻势,便根本就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意思,手中青鳞剑挥舞,一道道青色龙形剑气在这幽暗的空间之内交织,将一时分神的鸩羽完全压在了下方。 楚风并没有插手离绾与鸩羽的战斗,离绾的修为的确不如鸩羽,但是他并不担心。 因为鸩羽想要战胜离绾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离绾终究修的是化龙经,那是极其强大的功法,绝非大雪山的功法所能比拟的。 所以哪怕有修为上的差距,鸩羽想赢,只怕也没那么轻松。 楚风看着沙宛霖,而后微微笑道:“你还可以接着说。”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69章 句句杀机 沙宛霖的眼眸中有些许的诧异,看了楚风许久才道:“你好像有些自信得过分了。” 楚风淡淡一笑,并不作出回应。 他心头的怒火已经被他强行压抑住了,他知道自己不能被自己的怒意牵制住,现下楚紫儿和兰芷都无暇他顾,而冰之祺和离绾都难以主持局面,如果他再被怒意控制住,只由自己一腔热血行事,以对面三人的修为,很有可能将自己三人击败。 沙宛霖眯起了眼睛,看着楚风,终于知道自己也许还是有些小觑了楚风。 “你分明也知道我在提防涂山怒,却还一直在拖时间,是为什么呢?”楚风问道。 “要不你猜猜看?”沙宛霖的心猛地一颤,竟然吟吟有些着慌。 楚风细细一想,道:“原来是结阵,我险些给忘了。” 险些忘了的意思自然便是不曾遗忘,闻言沙宛霖终于有了几分恼意。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我明知道你在拖时间,我为什么要放纵你们?”楚风一脸严肃地问道。 沙宛霖嘴角微微一阵抽搐,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当做猴子耍了一般的,这种耻辱根本无法容忍。 “你们有意思没意思?”涂山怒终于忍不住插嘴说道。 涂山怒觉得这样的对话真的很没有意思,互相猜来猜去,还要谋算着自己的计划,说个话却还要针锋相对,真是难以想象的折磨。 冰之祺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了看涂山怒。 “小哥我们去捉对厮杀吧。”涂山怒说道。 “小心,那是凝寒教的……”沙宛霖开口叮嘱道。 涂山怒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知道知道,冰之祺冰小哥,腰间有帝器冰刀凝世,不过那又怎么样,我难道会输给他?” 沙宛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涂山怒握紧了拳头。 “我们去开阔的地方好一展拳脚。”涂山怒很憨厚地说道。 冰之祺看了看涂山怒,然后嘴角微微一阵抽搐,才摇了摇头。 冰之祺是沉默,是寡言,是老实,但是冰之祺不傻。 涂山怒之所以会提议去开阔的地方战斗,不是因为好一展拳脚,而是开阔的地带方便涂山怒发挥。 涂山怒的功法都是以操纵大地为主的,越是开阔的地形,对涂山怒越是有利,所以冰之祺当然不愿意。 涂山怒张了张嘴还准备再分辨一番,冰之祺却也不想再多费口舌了,直接拔刀便是一片寒霜从天顶笼罩而下,无数雪花伴随着细碎的冰粒开始在空气之中弥散。 “小哥不厚道啊。”涂山怒抱怨一声,身形却陡然后退,不敢跟冰之祺过于接近。 涂山怒不善近身肉搏,却还偏偏要凑到冰之祺跟前,冰之祺却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让涂山怒得到喘息的机会,当下也毫不迟疑,身形一纵,便紧紧咬着涂山怒不肯放松,一道道寒气四溢的刀光斩落,封堵住了涂山怒向各个方向躲避的退路,逼迫涂山怒不得不向身后退去。 “不好啦,冰小哥要杀人啦!”涂山怒虽然有些狼狈,但是却依然一边在一片片刀光之中艰难地躲避着,一边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沙宛霖看着涂山怒,忽然开口道:“你以为胜负如何?” 楚风想了想,然后才道:“冰之祺胜,涂山怒负。” “噢?”沙宛霖挑了挑眉,道,“看来你似乎很看好这个冰之祺呢。” 楚风笑了笑,没有接话。 沙宛霖把目光重新落回到了楚风的身上,才很是认真地道:“所以呢,现在是不是该我们之间的较量了?” 楚风笑了笑,道:“较量?不是早已经开始了么?” 沙宛霖嘴角也不由扬起,道:“呵呵,我当真不知晓,原来你对医理毒理都这么精通。” “哈,久病成良医而已了。”楚风答道。 他和沙宛霖之间的较量其实早已经开始,两人一直说这么话,一边是在为自己拖延时间,一边也是因为他们的较量很难停下来。 两个人比拼的便是毒和药,不断地放毒,也不断地解毒,在两人说话的这段时间,沙宛霖已经放毒十九种,而楚风放毒则比沙宛霖要少,只有十二种。 不过与之相反的是,面对楚风释放的毒,沙宛霖只化解了十二种中的十种,还有两种毒她只是暂时抵御,还没有能够化解。 而楚风,却化解了沙宛霖十九种毒中的十八种,剩下的一种虽然也没有能够完全化解,但是毒性却已经被大大地削弱了。 这场较量,可以说现在是楚风完全占据了上风。 但是占据了上风却不代表楚风就一定能获取最后的胜利,因为最后的胜利并不取决于他们二人,而是取决于另外两对已经正在厮杀之人的结果。 “啊,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你的确有威胁我的本事。”沙宛霖说着,笼在衣袖里的手腕却微微翻转,再次放出毒粉来,散入了空气之中。 “所以你才牵制我,不让我有机会出手么?” 楚风现在的确是处于被沙宛霖牵制的状态,他一旦出手战斗,就意味着沙宛霖的毒就没有人有能力来解除,那对于离绾和冰之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毕竟他们面对的都是修为高出自己的对手,要想保持当前的优势就已经竭尽了全力,若是再分心提防毒药,那根本是力不从心。 这就是楚风面对的劣势,他身边的同伴终究还是劣势的。 更劣势的是,先下毒的那个人是沙宛霖,所以其实从对局面的掌控来说,沙宛霖达到了她的目的,楚风被动防御居多,主动的进攻反而少了不少。 也正是因此,才使得楚风也没有可能去逼迫沙宛霖一战使得沙宛霖没有机会放毒,因为他一旦放弃被动防守转为主动进攻,就意味着这段时间里,沙宛霖还会放出更多的毒药来。 楚风没有别的办法。 所以楚风只能专心地跟沙宛霖较量毒药。 “你认为哪一边会先打完?”沙宛霖笑着问道。 楚风看着沙宛霖,没有说话。 不管是离绾还是冰之祺,在开局的时刻,都取得了优势,将对手压制在了自己的攻势之下,但是楚风知道这个优势并不是那么容易保持的。 哪怕鸩羽现在在他眼中已经不再是曾经那般强大的存在了,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鸩羽的确也是一个很强大的天才。 他没有自己那么好的运气,却依然修炼到了如此的地步,这其中只怕也经历了不少的凶险,而且以鸩羽那般暴戾的性情,只怕是无时无刻不在战斗之中。 而反观离绾,离绾的确经历了很多事情,但是离绾所经历的实战却终究是有限的,之前有楚紫儿的暗中支援和冰之祺的协助,再加上修为差距,能够做到以一敌三,但是此刻面对的却是一个不再有修为压制,也没有任何支援的局面,要想胜利,只怕没那么容易。 楚风正如此想着,远处狼狈地在离绾伴随着声声龙吟的青鳞剑光之中躲闪招架的鸩羽终于找到了一丝破绽。 鸩羽的眼眸中充满了愤怒之意,从来只有他气势如虹,从来只有他压着别人打,几时却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了! 鸩羽忍耐了很久的怨气,终于在此刻爆发,手里褐色的光芒顺势插入了那片剑光的破绽之中,随着鸩羽身躯翻转,褐色的光芒顿时穿破了层层密布的剑网,直接向离绾的面门刺了过去。 离绾青色的眼眸里映照出了那一片褐色的羽毛,那是鸩羽的真羽祭炼而成的法器,其上还沾染着鸩族与生俱来的剧毒,一旦被那褐色的真羽所伤,鸩毒入体,便会对身体造成巨大的伤害。 这样的危险,没有人能够忽视。 离绾也不能,离绾也只有在刹那间停滞住前进的步伐,手中的青鳞剑变了去向,发出一声怒吼横向挥舞,与那褐色的真羽剑在半空中陡然碰撞,发出“叮当”一阵清脆的响声。 两剑碰撞产生了巨大的震击力道,离绾没有退,鸩羽却借着这巨大的力道迅速地后退,瞬间便将他与离绾之间的距离彻底地拉了开来。 鸩羽这一剑没有伤到离绾,但是他并不遗憾,因为他达到了目的,他给了自己一个调整的机会,也彻底中断了离绾一往无前的气势。 离绾的剑势一破,那股凶悍不可敌的感觉便在瞬间散去,鸩羽知道机会来了。 鸩羽知道机会来了,所以迅速地停住了后退的身形,转而反身向离绾扑了过去,手中鸩羽剑挥舞,一只凶戾的鸩鸟陡然飞出,环绕在鸩羽身边,发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啼鸣,一缕缕黑色的毒气也随之在空气之中扩散,向离绾侵蚀而去。 离绾甚至连过多思考的机会都没有,只是觉得自己的气势一断,在那一刹那之间便陷入了茫然,只是这一瞬间的茫然,对于离绾来说,就是致命的错误。 只是这一瞬间,鸩羽便已经到了离绾的跟前,鸩鸟长鸣,一剑穿心。 第870章 山穷水尽 离绾猛地吐出一大口血,身躯被巨大的冲击力道直接震得后退而去,但是鸩羽却紧追不舍,步步紧逼,无数跟褐色的羽毛破穿了虚空而出,迅速地在离绾的衣衫上划下一道道裂口,割裂离绾的肌肤,留下无数的血痕。 “现在你对他们还如此自信吗?”沙宛霖笑了笑说道。 楚风的嘴角不由得微微颤了颤,却没有接话。 这并不能怪离绾什么,换了谁在那种情况下,最先想到的事情便是架住这一剑。 如果离绾对化龙经的理解够深入的话,那么那个时候就算中断攻势架住这一剑,也能够紧接着继续展开攻势。 但是离绾对于化龙经的理解,却只是到了对于化龙经意义的理解,只知道一往无前,只知道一气呵成。 所以这样的气势一旦中断,离绾就会感到茫然失措,一时之间难以再组织起有效的攻势。 这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是离绾这几年专心于提高修为,却忽视了更为重要的增进自己与功法之间的协调所造成的恶果。 在顺风的局势下,离绾还能够发挥出她这修为所应有的战力,但是局势一旦有了一点磕磕绊绊,离绾的战力就会下降一个档次。 所以当时最好的办法并不是躲闪招架那一剑,而是去跟鸩羽以伤换伤。 鸩羽那一剑既然已经递了出来,对于鸩羽来说,他可以护卫的范围也自然地便变小了。 所以那个时候,只要离绾敢狠下心,鸩羽那一剑是否真的就敢刺出来都是问题。 就算鸩羽真的刺出来了那一剑,离绾的剑也会击中鸩羽,离绾的剑是全力攻击的一剑,而鸩羽的剑,却只是一次破绽之中所造成的反击,所以换伤势,肯定是离绾赚。 但是可惜的是,离绾并没有想这么多,离绾只是凭借下意识的反应,便将自己彻底陷入了困境。 楚风沉默了片刻,然后很认真地道:“我说过的,我要杀了你。” “哈,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在痴人说梦吗!”沙宛霖冷冷一笑,满是讥诮地说道。 楚风点了点头,然后道:“是与不是,不妨一试。” “我虽然很想看看你到底是怎样的身手,但是你要想清楚,你现在出手,就意味着我会有一些毒侵入他们的身体,这对他们很不利。”沙宛霖说道。 楚风笑了笑,道:“没关系,我在三招之内杀了你,就可以了。” “三招?”沙宛霖愣了愣,旋即大笑了起来道,“就算我承认你有所长进,但是你想要三招杀我,未免也太过自大了一些吧?” “不自大。”楚风很认真地说着,脚步缓缓张开,才一字一顿道,“因为你的功法是我改的。” 沙宛霖神色骤然一变,瞪大了眼睛,眼眸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你是……风!”沙宛霖的声音莫名有些颤抖。 楚风微微笑了笑道:“是啊,我是风,沙宛霖姑娘——现在你还有自信吗?” 多年前他还是风的时候,他就已经遇到过沙宛霖了,那个时候他知道自己还无力复仇,所以他选择了隐忍,他为沙宛霖改良了功法,使其变得更为强大,同时也使得沙宛霖在修行这门功法的时候……将会不断地积累。 “每夜子时到丑时左侧第三根肋骨很疼吧?”楚风慢慢地问道,声音之中终于流露出了几分寒意,“是不是一直找不到原因呢?” 沙宛霖愣了许久,旋即大笑了起来,声音之中也爆发出了无限的怨毒道:“你敢阴我?” “只要能达成目的,什么手段都无所谓不是吗?”楚风平静以对,但是就像是亮出了獠牙的雄狮,再如何保持平静,也无法再掩饰那锋芒毕露的杀意。 “就算那样又如何,至少我现在的修为,你能抵挡吗?”沙宛霖咬牙,就算自己所修的功法给自己造成了伤创,但是……那强大的战力却也不是虚假的。 “你的功法是我改的,所以它的威力,它的效用,它的破绽,我都比你清楚。所以你只要用这种功法,在我眼中就只是摆设,想要破它,易如反掌。”楚风这句话说得极其认真,也极其自信,甚至充满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张扬。 这句话听起来威胁性很大,但是仔细一想,却又并非那么一回事。 如果这个逻辑真的成立的话,那只怕没有任何徒弟能够超越师傅,因为他们的功法都是师傅教的。 就算她的功法是楚风为她改良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过去了这么久,她的功法还是当初的那模样。 在修士修行的过程中,功法时刻也会有着细节上的调整,正是这些细节上的调整,才使得一门功法会演变出更多的功法来,也才使得功法的威力出现了巨大的差别。 所以这句话,只是单纯的威胁而已,只是听起来觉得很霸道,很强大而已。 沙宛霖更不会认为这句话是真的。 沙宛霖认为这句话不是真的,所以她认为楚风不会行动,但是当她刚刚下了这个判断的时候,楚风却偏偏动了起来。 沙宛霖顿时一惊,没有想到楚风会真的出手,仓促之下也来不及完全发力,只能也一变迅速后退,一边运气准备防御。 但是楚风来的速度很快,快得让沙宛霖几乎没有来得及退出几步,楚风便已经贴在了沙宛霖的身边。 这个时间很短,但是对于沙宛霖来说,却也足够使得她从慌乱之中镇定下来,所以她并没有因为楚风近身而有丝毫的不安,反而身形一转,手中便张开了一张银色的大网,向楚风笼罩而去。 沙宛霖出身万蛛岭,结丝织网这般的事情对于她来说本来就轻而易举,更何况她手里拿的还不是她临时结出的蛛网,而是她精心祭炼的蛛网。 这张蛛网是用沙宛霖初次结出的丝所编织而出的。初次结出的丝,还带有自然所孕育的气息,坚韧程度远在之后所结出的丝之上。 这些丝又经过沙宛霖的反复祭炼,此刻已经是沙宛霖最强大的法器,一旦被这蛛网笼罩而住,只要修为没有达到足以碾压沙宛霖的地步,想要破开蛛网的束缚,难于登天。更何况,这蛛网不仅仅强韧,而且其上还有剧毒,虽然不能说是见血封喉那般歹毒,但是这剧毒却也不是寻常修士能吃得消的。 楚风神色不变,看着那张向自己罩来的蛛网,仔细地看着沙宛霖的一举一动。 他知道沙宛霖的出身,也自然对沙宛霖的本事有一些提防。 更何况,他此刻采取的举动本来就很冒险,如果不能尽快地结束战斗,那对于局面不但没有任何帮助,反而只会造成局面的恶化。 可以说,这个局面,就是沙宛霖想要看到的局面,只要她还能缠住楚风,无论是优势还是劣势,她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所以,楚风不得不谨慎,也不可能不慎重,毕竟他的举动此刻关系着整个局面的平衡。 楚风会行动,当然也是慎重思虑之后的后果,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 因为再维持这样的局面,也必然会是一败,毕竟离绾已经落了下风。 他知道离绾很难再挽回颓势,所以他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离绾身上,他必须自己来创造更多的机会,打破僵局。 沙宛霖的一网罩了一个空,并没有能够困住楚风,但是楚风却也不得不为此被迫后移,给了沙宛霖下一步攻势展开的机会。 沙宛霖弹了弹手指,从指间飞出了一抹乌光,继而响起了一阵嘈杂而刺耳的轰鸣,就仿佛是有万千的蚊虫环绕在附近齐声轰鸣一般,让人说不出的难受和恶心。 楚风当然也知道那是什么,万蛛岭的毒药和驭虫两道虽然走得极其偏狭,但是却也走得极其成功,达到了两道的一个高峰。 那弹出的乌光,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虫,但是能让沙宛霖用心血淬养,想必也绝非是凡种。 楚风没有去看那虫母,他没有兴趣去和虫母纠缠浪费时间,他眼中的目标只有沙宛霖一人,只要能够杀了沙宛霖,虫母自然也会死亡。 所以,只要能够杀死沙宛霖,其他的都不用去考虑! 沙宛霖当然也知道楚风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所以只是刚刚将虫母弹出,便直接收手,手腕翻转,手掌呈现出一片斑斓的色彩,向楚风面前落去,所过之处,也是一片五彩斑斓的气体,就好像是丛生的瘴气一般。 而她这一掌,则也隐隐幻化出了一只五彩斑斓的蜘蛛,以风雷之势极速落下。 沙宛霖此刻在楚风退身之时抢攻,是为了抢得在二人交手之间的主控权,使得楚风不能及时发起对她的攻势,从而始终处于一种胶着的状态,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只要那边鸩羽战斗结束,不管离绾是重伤还是阵亡,他们都会稳操胜券。 楚风当然也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落入防守的姿态,一旦落入防守的姿态,想要再寻找到反击的机会不是没有,但是沙宛霖绝对不会让这个破绽来得太早。一旦落入被动防守之中,再想要强行破开局面,想要付出的代价,只怕会更大。 所以楚风狠狠一咬牙,根本就不退让,右手握拳,直接便是一拳轰出。 楚风这一拳来得直接,也来得猛烈,那一拳轰出就像是一头翻江倒海的蛟龙,发出一阵阵震耳欲聋的怒吼,迎上了那斑斓的蜘蛛。 沙宛霖眉头一皱,没有想到楚风的态度是如此坚决,根本就是打的以伤换伤的主意,只不过她也并不介意这个局面,她现在只要能缠住楚风,那便是胜利! 拳掌对接,蛟龙怒吼,蜘蛛哀鸣。 那蛟龙一口咬住蜘蛛,蜘蛛顿时化为乌有,那蛟龙却也在瞬间被染上了斑斓的色彩,挣扎着,哀鸣无力而又悲伤。 “一招了。”沙宛霖微微一笑,道。 楚风也笑了笑,道:“不急,还有两招。” 第871章 柳暗花明 三招杀死沙宛霖,楚风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而是很认真的态度。 但是实际上,这里的三招,绝非是方才这样节奏偏慢的三招,他需要的其实是一次快速而有力的打击,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使得对手彻底失去跟自己抗衡的能力。 现在已经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才终于有了第一次的正面碰撞,楚风不愿意浪费这个机会,他宁愿付出极大的代价,也要迅速地结束这场战斗赶去支援离绾。 楚风的一拳打出,与沙宛霖的一掌对接,劲力爆发宛若狂潮,顿时席卷四方。 然而这一次对招却似乎又是平分秋色,两人都不见有任何负伤的态势。 但是接下来,两人的举动却又各自不同。 沙宛霖采取了收招,而楚风的这一拳,却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楚风的这一拳依然不断地向前轰击,寸寸递进,每前进分寸的距离,那拳头之上的力量便都在以成倍的速度增长着。 沙宛霖的收掌,看上去就好像是被这一拳压迫着而被迫向回收拢防御的一般。 然而事实却绝非如此,沙宛霖的收掌完全是自主的防御,因为她在对招的瞬间就知道了单凭一次对招无法彻底消解楚风的一拳,她只能以柔劲暂且缓和楚风的攻势,而后再通过主动的防御将剩下的劲力彻底消化。 但是沙宛霖却没有想到的是楚风按理来说气势已尽的一拳,竟然会在劲力的尽头,重新生出这般的威力来,使得沙宛霖的主动防御变得有些狼狈。 仙界,不老峰,寸草晖。 楚风的这一拳,外功用的是妖族东海蛟族的翻海拳,内功却是仙界不老峰的寸草晖。 寸草晖是不老峰的独门功法,其功法最大的特性是在真气运转到难以维系之时,从不可能处生出劲力来。 寸草晖一旦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能够再生出的新的劲力的次数与程度都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寸草晖也正是因为这个特性才被称为上级的功法。 然而不老峰却没有足够强悍的外功使得寸草晖发挥出其真正的实力,但是此刻楚风使出的翻海拳却是极其霸道刚猛的一门外功,本来势力已经到了枯竭,但是此刻有了寸草晖新生的劲力,顿时又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龙吟惊天,那一拳紧追着沙宛霖收回的手掌而上,龙口大张,仿佛随时都要一口将沙宛霖的手掌咬下来一般。 沙宛霖神色微变,另外一只手猛然探出,想要强行拦截住楚风凭借着寸草晖不断增强的这一拳,因为她已经预感到了,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自己的那一只手,快要逃不了了。 沙宛霖一掌拍出,神色顿时又是一变,因为她发现自己不仅没有将楚风带入自己的节奏中来,还反而被楚风带入了楚风的节奏中。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征兆,对于沙宛霖来说,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沙宛霖想要改变这一招,但是楚风却又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一直不曾出手的左手顿时也握拳探出,没有丝毫的变化,同样是在寸草晖运转之下的翻海拳。 龙吟惊涛,两股龙形拳劲打出,一左一右,逼得沙宛霖不得不做取舍。 沙宛霖根本不敢与楚风正面对抗,因为万蛛岭功法本便不善肉搏,她此刻贴身与楚风一战,已经算是迫不得已,哪里又还敢用自己的肉身去硬接这一拳。 沙宛霖所有的指望都在她提前释放的虫母之上。 她虽然生性有些疯狂,但是对于战斗却毫不含糊,所有她早就有了难以匹敌的准备,因此在这种情况下释放的虫母也自然不会是寻常的虫兽。 那只虫母虽然不是纯血的古代异种,但是却也是极其罕见的异种,此虫名为惑心虫。 惑心虫,是一种能蛊惑人心智,使得人失去自我意识的虫类。 就算是最为下层的惑心虫,也能使得凡人在闻声之后彻底崩溃,对于修士来说,就算威力锐减,却也能干扰到对方的行动。 尤其是她这只惑心虫,血统在当下已属难得,五阶以下听闻莫不失去神智。 只有六阶以上,才略有抵抗之力,就算楚风已经有了八阶的修为,但是想要抵抗这惑心虫,也没有那么容易,更何况那惑心虫经过自身精血淬炼,威力更是不凡。 唯一美中不足的惑心虫所能影响的范围实在是有限,如果能再大一些,那将会是一种极其恐怖的存在。 沙宛霖迅速后退,楚风紧追不舍,两拳依靠着寸草晖,劲力在不断堆积,已经压得虚空出现了扭曲,仿佛是一座随时都要爆发的火山,让人根本不敢正面碰撞。 沙宛霖与楚风之间的距离在以分寸为单位迅速拉近,沙宛霖没有办法,能够在楚风这般凶猛的攻势下使得彼此的距离没有迅速拉近已经是沙宛霖的极限,要想甩开楚风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况,如果她真的能甩开楚风,她又何必在这里跟楚风纠缠? 从楚风冲上来的速度来看,她就知道自己肯定跑不过楚风,所以无奈之下,她只有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来和楚风周旋。 楚风的最先挥出的右拳在一刹那之间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偏转,这个偏转的轨迹很诡异,竟然是向右侧偏转,挥向了空气之中。 这就好像是一个盲人打出来的拳一般,完全不知道对手在哪里。 楚风脸上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这一拳的变化完全是要想空气中落去,反而还加紧了攻势,使得拳意已经到了极限,手臂上的肌肉不断地隆起,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声,就好像是缠绕着闪电一样。 沙宛霖先是微微一怔,旋即眼眸中便有了几分欣喜,然而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变化,面对着楚风避无可避的一拳,左右手同时推掌而出,与楚风一般向右偏转的左拳接了上去! 沙宛霖左掌接拳,“啪”一声巨响,沙宛霖的左臂从指尖至肩头爆碎,一大片鲜血与碎肉飞溅了出来。 沙宛霖咬紧了牙关,将涌到嘴边的一口鲜血硬生生地吞回了腹中,右掌之中所执的蛛网顿时顺着楚风的左拳便缠绕了上去。 楚风的左拳没有能够躲过蛛网的拦阻,顿时便被蛛网所陷,粘在蛛网之上,一时难以扯脱,终于使得沙宛霖稍微有了喘息的机会。 但是沙宛霖依然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她始终不是一个会轻敌大意的人,对任何对手,她都尽可能地用尽可能高的眼光去评估对手。 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自己时刻有转圜的余地,不至于因为太多的意外转变而落入极其尴尬的困境之中。 沙宛霖不会小看任何人,更不会小看一个分明不应该能修行,但是却最终能够修行的人,而且此人在功法之上有着极深的造诣。 小看这样一个人的结果,就是自寻死路,就是将自己陷入无法挽回的境地。 沙宛霖身形轻轻转移,想要从楚风的跟前脱离。 她知道楚风此刻的神智已经受到了影响,所以他眼中所见到的自己是一个幻象,若是自己还在他前方,难免会被楚风对幻象的攻势所波及到,所以她此时从楚风的身前脱离,进入侧面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沙宛霖轻移莲步,身形飘忽如同鬼魅一般,迅速地向楚风的身侧转去。 楚风就好像没有看到沙宛霖的转移一般,对着自己的右前方不断地轰击,寸草晖之下的翻海拳轰入了虚空之中,强烈的劲气在虚空中陡然爆发,一股极其强烈的真气流向四面八方爆破而开。 沙宛霖神色陡然一变,心想还好自己没有真的硬吃下这一拳,若是自己硬吃下了这一拳,虽然不至于死,但是伤势肯定是轻不了的。 沙宛霖转移到了楚风的左侧,楚风的左侧此刻任何的防备都没有,空门大开,正是袭击的好时候。 沙宛霖微微犹豫了片刻,指间猛然捻住了数根银色的毫针,一点寒芒在针尖闪现。 她手里的毫针,当然也不是什么寻常的器物,而是她在北海尽头找到的异铁所铸就的毫针,又被她悉心淬养,针上剧毒令人闻之色变。 沙宛霖不想靠近楚风,因为过于接近对于她来说不是优势,她想要保持住当前的优势,自然是在远程钳制楚风。 数根毫针被沙宛霖驾驭而出,划出几道银光,向楚风的身上扎落而去。 楚风身形一顿,而后上身陡然翻转,手中拳头再次轰出,翻海拳怒吼轰鸣,向着沙宛霖轰击而来。 沙宛霖迅速后退,但是她嘴角微微上扬,因为楚风没有躲开那几根毫针,只要楚风中了针,那局面基本就稳定了。 沙宛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但是下一刻,她见到了楚风的嘴角也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三招,刚刚好。” 楚风很平静开口说道。 而后,一道寒光,鲜血四溅。 第872章 久候良人 楚风只出了三拳,没有任何一拳击中沙宛霖,到最后也没有。 斩中沙宛霖的是一口刀,一口名为凝世的刀。 那一刀来得很突然,突然得让人措手不及,连沙宛霖也没有料到。 沙宛霖真的没有想到冰之祺会突然出现,如果冰之祺突然出现,那是不是意味着涂山怒就已经战败甚至战死了? 沙宛霖不知道,而且沙宛霖没有时间去询问,因为这口刀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得让沙宛霖虽然在第一时间便已经做出了反应,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能完全避开这一斩。 这一斩,直接将沙宛霖从左肩劈开,一直穿透了沙宛霖的整个身躯。 凝世刀上的寒气在瞬间便侵入了沙宛霖的体内,使得沙宛霖的身躯迅速地被寒冰所冻结,仿佛是一个冰雕的人像。 这一次斩击足以给沙宛霖沉重的打击,但是想要杀死沙宛霖,威力却未必足够。 楚风冲冰之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迅速地向远方的黑暗赶去。 楚风当然知道那只虫是惑心虫,这种虫在他的他所持有古籍之上有着完整的记载,记载着惑心虫的威能,却也说明了惑心虫的不足。 惑心虫最大的不足就是它对人的影响必须要使得鸣啼被人听闻才能起到效用,所以楚风在辨认出惑心虫的那一瞬间,便封闭了自己的听觉。 那之后与沙宛霖的对话,全是依靠着唇语和猜想进行的,用来降低沙宛霖的警惕性。 只有沙宛霖以为他真的已经被惑心虫所影响,沙宛霖才会松懈。 所以楚风没有躲那毫针,也没有去抓住沙宛霖躲闪的刹那,因为他需要的不是这种不会影响大局的变化,他一直在等冰之祺的支援。 在他开始于沙宛霖比拼毒药的时候,他就已经与冰之祺传音交流好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尽快打破僵局——他对自己有信心,但是他需要的是最快时间的打破僵局。 所以他让冰之祺拔刀,他让冰之祺通过近身缠斗,压制涂山怒,涂山怒为了争取足够的施展空间,就不得不向外围移动,而冰之祺便一直压着涂山怒,随之移动。 在那之后,其实不需要冰之祺做什么,只要尽力发挥,以涂山怒的本事,想要找到冰之祺的破绽拉开距离是极其寻常的事情。 但是脱离这片被那巨蛇的眼眸所照亮的区域,任何人的目力极限不过是十几丈的距离,剩余的便只依靠靠感知。 所以在这个时候,冰之祺便需要放下和涂山怒的战斗,返回来支援。 这样的变化,涂山怒应该会需要一点点时间才能够反应过来。 楚风一直留心着冰之祺的增援是否到来,在他察觉到了靠拢的气息之后他就立即发动了攻势,全力压迫着沙宛霖使得沙宛霖无从感知身后有敌,并且将沙宛霖逼迫着向冰之祺移动,使得冰之祺能够在涂山怒赶到之前更快击杀沙宛霖。 冰之祺抓住了这个机会,在一瞬间用并不那么光彩的偷袭,奠定了胜利的基础。 冰之祺和楚风都不是什么一定要堂堂正正决一胜负的人,毕竟现在双方是生死之敌,比起那所谓的光明正大决一胜负的骄傲,还是胜利更被他们所渴望。 楚风硬吃了几根毫针,毒性也开始侵入他的身体,如果此刻有人缠住楚风,不给楚风时间的话,那么毒性一旦蔓延深入,那么也将会对楚风造成巨大的影响。 但是不幸的是,此刻却没有人能够牵制住楚风,所以楚风一边向离绾和鸩羽退去的方向赶去,一边迅速地运功抵挡毒性,同时自己开始吞服丹药以解毒。 而冰之祺没有跟楚风一起前进,毕竟眼前的沙宛霖还没有死,而楚紫儿和兰芷两人还需要保护。 楚风离开了此地,这个任务便自然交到了冰之祺的手里,他没有说多余的废话,手中凝世刀再起,便照着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的沙宛霖斩落了下去,没有丝毫的迟疑。 而楚风只是略微看了一眼,便转头继续前进。 鸩羽和离绾的战斗并不激烈,但是却依然在进行,离绾此刻已经不是狼狈可以形容的了——可以说,如果楚风再晚来片刻,也许这里的战斗便已经走到了终点。 离绾浑身都是鲜血,将她的一身青色衣衫染得一片鲜红,难以直视,身上早已被鸩羽开出了几个窟窿,地面上更是落满了破碎的青色鳞片。 离绾手里握紧了青鳞剑,咬紧了牙关,在鸩羽如狂风暴雨一般倾泻而来的攻势之下苦苦支撑,不断地被命中发出一声闷哼,鲜血洒落了遍地。 那本该护住离绾周身的青色游龙更仿佛是一头被剥了鳞片的蛟蛇,形象早已模糊,却也在艰难地执行着守护离绾的重任。 离绾很顽强地战斗着,没有放弃,哪怕鸩羽已经狞笑着开始讥讽奚落离绾,但是离绾却没有任何变化。 离绾在坚持,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坚持是有意义的。 她在这里坚持,可以给他制造更多的机会,她在这里坚持,他也才有时间赶来。 离绾知道自己有些不争气,每到这个时候想的不是依靠自己的力量突破困境,而是想着他会到自己的身边来帮自己解决。 也许自己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自己最危险的时候,会有那么一个单薄瘦削的身影,擎着一口剑挡在自己的身前,为自己撑起一片天空。 他一定会来,所以自己要坚持,用坚持来为他创造机会。 这是离绾的信念,所以她始终不曾放弃,哪怕是被鸩羽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势彻底打压住,连周密的防守都做不到,被打得频频吐血,她也没有放弃,没有逃避,坚守着自己的阵地。 所以当她看到那个身影如约而来的时候,露出了一丝笑容,这丝笑容对她来说是安慰,却也是破绽。 这个破绽,鸩羽当然不会放过,手中的真羽剑尖啸一声递出,穿过了陡然变得无力的青鳞剑,向离绾的头颅斩落而去。 离绾的心腹已经受了重创,这持久的战斗更是已经将离绾的真气消耗得七七八八,若是头颅再被斩落,谁也不知道离绾还有没有足够的能力来为自己重生一具躯体。 若是没有的话,那对于离绾来说,等待着她的就是死亡。 离绾有些恼恨自己,但是她的确已经没有了力气,再想架住这一剑,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离绾闭上了眼睛。 离绾不再去看任何的东西,也不再去想任何的事情,她的心境在这一刻意外地平静,平静地让人觉得,她与整个世界都已经脱离了一般。 这是一个无声的世界,世界之中一片的祥和与安宁,空白的天空,与空白的大地,除了她,便再没有多余的东西存在于这个世界里。 然而,一枝桃花却突然斜斜地探入了这个空白的世界,枝头上缀满了的桃花压得树枝微微颤抖起来,就好像有春风拂过。 于是她睁开了眼睛,她看到了眼前果然有一枝桃花横亘,挡住了那劈斩而下的真羽剑。 在真羽剑所产生的强大的冲击下,那一枝桃花轻轻摇曳,一朵朵花瓣无声飘零,在晚风中荡漾。 离绾看着这一树桃花有些熟悉,仔细地想了想,然后她很是气恼地说道:“你跟啸月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风没有时间来理会离绾的质问,因为他需要全力面对鸩羽。 如果他实力未曾受损的话,那么面对鸩羽也许还可以以一种轻松的姿态,但是问题却是他现在因为硬吃了沙宛霖的毫针,虽然毒性已解,但是一时间想要恢复损失的那部分实力,却还是有些困难的。 “来晚了,你的女人就要死了。”鸩羽“嘿嘿”笑道,手中真羽剑再转,想要向离绾攻取而去,但是楚风却不愿意给鸩羽这个机会,风尘诀展开,便是极速向鸩羽压迫而来。 鸩羽面对楚风的极速,顿时也是吃了一惊,完全有些意想不到楚风的速度会如此之快。 但是所幸的是,鸩羽与楚风之间好歹还是有些距离,所以再快的速度也需要一点时间,这一点时间足够鸩羽改变自己的剑势,没有取向离绾,而是赤裸裸地指向了楚风。 楚风手里没有剑,却有一枝桃花,随着楚风手腕振动,一枝枝桃花在虚空中浮现,铺天盖地地向鸩羽落去,一树树桃花也迅速地从大地之下长了出来,将方圆十余丈的距离化为了一片桃林,而一颗开满了桃花的桃树,则成为了离绾的依靠。 离绾靠在桃树上,有些气恼,但是却无可奈何,只能看着鸩羽被漫天的桃花剑所逼退,自己基本安全。 楚风极速地冲过了离绾的身边,连扭头看离绾一眼也没有做到,因为现在局势容不得这样的事情。 楚风也要一鼓作气,尽快击败鸩羽,而后返回增援冰之祺,因为涂山怒没有了冰之祺的牵制,想必已经得到了机会和附近的大地融为了一体,冰之祺绝非这种状态下的涂山怒的敌手,所以他必须尽快结束这里的战斗。 “借剑一用。” 楚风冲向了鸩羽,只留下了这句话,和一个无比坚实的背影。 第873章 东施效颦 楚风手里握紧了离绾的青鳞剑,这口剑他已经见识过了,整口剑都呈现暗青色,剑柄是一个狰狞的龙头,剑身笔直而平整,在剑的中间,有几条曲曲折折的裂痕,显然这口剑曾经断折过。 这口剑似乎有些年头了,有些地方已经爬上了斑驳的锈迹,龙头剑柄的一些边角甚至已经有了一些缺损。 楚风不知道离绾是从何处得到的这口剑,但是这口剑,无疑是一口好剑。 楚风将这口剑拿到手里的时候,就知道,这口剑在过去的某个时代,也许是一件帝器。 但是也许在某场大战之后,这口剑断裂了。哪怕日后曾经有人修补好了这口剑,但是这口剑却再也无法焕发昔日的荣光。 但是哪怕这口剑已经不再是帝器的水准,然而却终究曾是帝器,材料与铸造的方法,都是极其罕见的。 哪怕曾经断折过,哪怕现在没有了昔日的锋芒,也依然还有着极高的水准,对于他们这个境界来说,依然还是属于利器。 青鳞剑剑光震荡,幻化出一片虚影,虚影中伴随着阵阵神龙怒吼,一时之间,竟然和鸩羽那如暴风雨一般飞速落下的无尽飞羽战成了一个平手,看样子似乎难分胜负。 鸩羽的神色有些讶异,却并不是太过惊讶,因为楚风会出现在此,就意味着那个看不起他的女人,那个说要慎重的女人已经先失败了——也许已经死掉了也说不定。 但是鸩羽一点也不担心,反而还有些快意,他很感谢楚风杀了沙宛霖,而他表示自己谢意的方式,就是用尽全力将眼前这个人送入地狱。 楚风攻势很快,但是楚风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鸩羽的那密集的飞羽剑是鸩羽自身的羽毛,发动起来消耗并不是那么巨大。而他自己的桃花剑,虽然不需要消耗真气,但是对于精神上的负担来说,却是巨大的,至于其他快攻的剑意并非没有,但是消耗却也同样巨大。 这样的快速对攻分不出胜负,却会将一方先行拖垮,这也正是鸩羽敢这么作战的原因。 鸩羽是大雪山的天才,是苏醒了一部分鸩族古血的天才,所以他有着这样的天赋异禀,这对于楚风等人来说,是一个极其不利的条件。 所以楚风知道自己必须破开局面,用最快的速度破开局面,于是他收起了所有的桃花剑,手里只有那一口青鳞剑。 他握紧了那狰狞的龙头,青鳞剑迅速地向外递出,划出一道青色的影迹。 这一剑,楚风递得很稳,也很平直,就是堂堂正正从正面递来的一剑,没有丝毫的花招,更没有丝毫的遮掩。 如果此刻有曾经远赴人间东海,并在星辰岛目睹过那场大帝之间的战争的人存在与此的话,那他们一定会发现,楚风的这一剑递出去的姿态,与当年扶桑大帝递出昆吾剑时的动作一模一样。 当扶桑大帝递出那一剑的时候,楚风站得很近,之后甚至还被穆天子邀到了跟前对话。 所以楚风是距离扶桑大帝当年贯穿六界的那一道剑意最近的人,他看到过那一道剑中的浩瀚,那囊括了整个宇宙,穿越了无数时空而来的一剑中有多少的东西,楚风比谁都清楚。 所以楚风对那一剑的领悟起步,便远远高于无数人。 这几年,楚风也没有放弃过参悟那一剑,没有放弃过将那惊天的一剑融入自己的剑里。 很遗憾的是,他至今没有能够做到,因为想要完美地消化那一剑,他的修为还不够,他对剑道的领悟也还不够,他终究不是那个剑名无闻。 但是尽管他没有能够完美地消化这一剑,却并不意味着他没有领悟到这一剑的一部分。 实际上,楚风领悟到了相当大的一部分,只是因为没有能够完美地消化,所以想要施展出来就很勉强,那负担有些沉重,一旦施展出来就意味着他要与对方换伤。 但是此时楚风不愿意把时间拖延,所以他只能选择了换伤这一条道路,这一剑,他终究还是用了出来,用得义无反顾,用得干脆果决。 这一剑递出到了一半,楚风的嘴角就已经有鲜血滴落,但是楚风没有收剑,依然使得这一道剑平稳地走了下去。 鸩羽神色陡然一变,因为他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那压力不是来自于对手,而是来自于对手手中的那一口剑。 那一口剑距离他还有三尺的距离,平时这个距离足够做很多事情,但是此时此刻,鸩羽却已经产生了一种预感,这一道剑,他无法躲过。 这一道剑,一定会刺中他。 鸩羽神色大骇,迅速后退,但是退,却又能往哪里退? 这一道剑从产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它将要斩落敌人,没有斩落敌人的这一道剑,是不会罢休的。 不然,它迈过了无数沧桑的岁月,来到这世间,为的又是什么? 无数的飞羽剑斩落在了楚风的身上,血花不断地飞起,盛开,而楚风的神色不变。 那一道剑青色的剑光中流转着无数的星辰世界,它穿破了飞羽剑的乌云,落在了鸩羽的咽喉上。 鸩羽觉得咽喉一凉,而后剑光扫落,一颗少年的头颅便已经飞旋而起,鲜血飞溅而起。 剑意崩碎,将那少年的身躯也在瞬间斩碎为无数血肉的碎片,而楚风也承受了这一剑所产生的巨大反噬,再也没有忍住,顿时一口血喷出了出来,踉跄着后退了数步,以剑拄地,才堪堪站稳。 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形,楚风却又猛地吐出一口血,喘息了一口气,才擦了擦嘴角的鲜血,露出了几分疲态。 而他前方不远处的那一滩爆碎遍地的血肉,也在缓慢地重组着一具肉体。 鸩羽没有被这一剑当即杀死,这不算是太出人意料的事情。不过即便没有能够杀死鸩羽,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胜负却已经成为了既定的事情。 鸩羽无力再战,而楚风此时想要杀死连重生肉体都如此艰难的鸩羽,又何尝不是简单至极? 但是楚风没有去管鸩羽,因为现在鸩羽已经构不成威胁,相比于将时间浪费在鸩羽的身上,他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需要立即行动。 楚风迅速地转身走向了离绾,离绾缓过一口气,已经吞服了丹药,肉身上的寻常外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只是内伤与精神上的伤创,想要恢复,只怕也没有那么简单。 楚风自己也迅速地取出了丹药,也不管那些丹药各自的功效,一口气囫囵吞服了几枚,才扶起了离绾,向来处走去。 他不知道此刻冰之祺面对涂山怒的状况到底是怎样,所以他需要尽快赶过去,尽可能地给冰之祺支援。 冰之祺的处境的确很不好,因为他面对的是一个将状态提升到了极限的强大对手。 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涂山怒之所以能够成名,绝非是因为招式新鲜,而是因为涂山怒的确有那样的实力。 “你这个小子怎么这么贼!”涂山怒一脸怨愤地说着,站在远方,随着他的手指挥动,大地地面不断地隆起一块块巨石,变成手掌,不断地向冰之祺轰隆地拍了下去。 一只只巨大的岩石手臂坚固异常,挥动的速度快,每一次拍落在地,都会震得大地颤抖,出现一条条裂口。 冰之祺在一条条岩石手臂之间艰难地周旋着,他尝试过靠近涂山怒,但是此刻距离已经拉开,涂山怒自己又是远距离作战的一把好手,又怎么可能给冰之祺接近的机会? 冰之祺前进一步,就会有无数的手臂向他的前路轰击而去,连退路也要封死,而他自己则还要趁机后退,丝毫不给冰之祺靠近的机会。 冰之只有艰难地支撑,希望能够找到可趁之机。 但是面对这般猛烈的攻势,就连支撑都变得异常艰苦,如果不是凭借着凝世刀对四周万物的凝滞之效,只怕那一环扣着一环的攻势早就会将冰之祺攻取下来。 冰之祺只能继续忍耐,双眼却不断地在那些拳头之间寻找着空隙。 涂山怒的攻击很严谨,每一次的攻势都能有效地针对当前的局面,更会为下一步的攻势做好铺垫。 涂山怒的攻势不求奇效,就是稳扎稳打,没有任何孟浪的行动,一寸一寸地压缩着冰之祺可以活动的空间。 冰之祺感觉到了压力,但是他不准备待援,一直等待着支援的话,他又要怎么长进?所以哪怕是处于劣势,冰之祺也在寻找契机,寻找一个反击的契机。 冰之祺握紧了手里的凝世刀,刀光流转,将落下的两只石拳斩断,但是石拳之后又有一头石龙怒吼而出,从九天之上猛地落了下来,在落下的途中一分为九,环绕着冰之祺扎落了下来! 冰之祺神色微变,狠狠一咬牙,却不再后退,使得那九条石龙彻底将冰之祺困在了其中。 涂山怒也微微一愣,但是攻势却没有丝毫的停滞,大地依然不断隆起,碎石与泥土依然漫天横飞。 冰之祺皱了皱眉,挥刀横隔,瞳眸在瞬间紧缩。 他找到了一个机会,找到了一个破绽。 他不知道那破绽是不是真的,但是他准备要试一下。 因为不试一下,他永远无法突破。 第874章 请君入瓮 冰之祺一直在观察着涂山怒的战斗方式,找准其中的破绽,是冰之祺能够战胜修为胜过自己的涂山怒的唯一方式。 涂山怒所操纵的大地,距离冰之祺最近也足足有三丈的距离。 换而言之的是冰之祺身边三丈的距离之内,大地不会被操纵。 冰之祺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他认为这会是一个破绽——尽管他也无法确信这个破绽到底是真实的破绽,还是是个引诱自己的陷阱。 但是至少,这会是一个让人想去尝试的机会。 冰之祺握紧了凝世刀,看着眼前落来的无数岩石。 冰之祺挥动凝世刀,身后那头煞气逼天的冰晶恶鬼怒吼浮现,握紧了手中那口长刀,将那长刀挥舞,刀光随之横扫,顿时斩断了将他囚禁的石牢。 石牢破裂,冰之祺前进,没有丝毫的迟疑,果敢而干脆。 这就是冰之祺,再没有丝毫的畏惧。 迎面不断有巨石形成的攻势落来,渐渐地从侧方和身后,也开始有攻势一波接着一波接连不断地落来。 面对着几乎是视野范围之内所有大地的攻击,冰之祺选择了一个极其强硬的方式对待——那便是硬抗。 所有能挡住能斩落的攻势,他都没有丝毫的迟疑,也不管自己的攻势到底能不能接上,只管疯狂地挥刀斩落。 而那些冰之祺来不及抵挡的,甚至是没有察觉到的,冰之祺都选择了用自己的肉体硬生生地吃了下来,根本不管自己所受的伤势有多重。 不过这大地的攻势虽然猛烈犹如暴雨,但是终究是纯粹的物理力量,虽然不断地给冰之祺造成肉身上的创伤,累积下来让冰之祺也吐血不断,但是却终究还没有强大到足以伤到冰之祺的根基,冰之祺却也咬着牙忍了下来。 冰之祺嘴角不断有鲜血浸出来,但是他的行动却依然迅捷万分,没有任何的停滞。 冰之祺终于冲进了最前方的巨石手臂的三丈距离之内,在冰之祺冲进那范围之内的时候,那巨石的动作陡然一顿,而后在瞬间彻底瓦解崩溃成为了无数的细碎石块。 是真! 冰之祺眼睛顿时一亮,气势也随之提升了三分。 而涂山怒神色也陡然一变,连环相扣的攻势终于出了破绽,使得涂山怒不得不迅速地向后退却! 冰之祺见状哪里又还有可能迟疑多想,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无论如何都不能任其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冰之祺身后恶鬼发出如野兽般的怒吼,手中长刀大开大合地展开,刀光泛起,顿时扫出了一片寒霜,将自己身周的所有巨石手臂尽数斩断,而后便顺势钻入了那连环攻势衔接的破绽之中,不断地击破着阻挡在自己跟前的石壁,向着涂山怒冲杀了过去! 涂山怒神色很快恢复了平静,大喊了一声“小哥你真聪明”,原本略显仓促的后退也变得有条不紊起来。 但是涂山怒一边后退,一边要观察冰之祺的行动,以方便自己继续操纵大地对冰之祺展开攻势,还要一边分心驾驭大地,又怎么可能快得过一心一意盯住了他便根本不准备松口的冰之祺? 冰之祺与涂山怒之间的距离在迅速地拉近着,而冰之祺快得有些超乎涂山怒预料的冲锋,也使得涂山怒的攻势在迅速地崩溃瓦解,原本连环相扣的攻势被冲得彻底混乱不堪。 看着越来越近的冰之祺,涂山怒咬紧了牙关,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冰之祺与涂山怒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了十丈。 冰之祺不准备冲到最前方去,十丈的距离,足够他发动一次全力的攻势了。 冰之祺手中的长刀凝世开始闪耀着寒光,原本就在空气中弥散的冻气在这一瞬间彻底凝结成冰。 凝世刀在那一刹那就仿佛是被放大了数倍一样,长度达到了丈许长,弥散的寒气更是将方圆十丈染得一片氤氲的雾气翻腾,就好像是置身在云海之上一般。 凝世横扫,刀芒惊天,森森寒意,仿佛要冻结天地。 “快退!”突然一声有些焦急的呐喊,从冰之祺的身后传了过来。 冰之祺一怔,但是知道为时已晚,只能咬牙,攻势不减。 “年轻人啊,就是性急啊。”涂山怒笑了笑,左脚在瞬间猛地跺地,冰之祺身周一丈范围以内的大地,在瞬间隆起了巨大的岩墙。 岩墙来得很快,力道更是巨大,连横斩的凝世刀都被直接冲得偏斜了方向,擦着涂山怒的头颅扫了过去。 涂山怒的脸上有些被凝世刀侵染所凝结的寒霜,涂山怒摸了摸自己的面颊,不由得龇了龇牙,自言自语道:“好冷啊。” 凝世刀的攻势被这么一阻断,顿时便失去了威势,高高隆起的岩墙,顿时便将冰之祺所笼罩,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岩墙便开始向内侧倾塌了下来。 冰之祺想要动,但是大地之下却突然伸出了一双岩石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冰之祺的脚踝,一点都不肯放松。 冰之祺没有去管那双岩石的手,握了握手里的凝世刀,想要斩出,但是还没有来得及行动,地面却在瞬间变得柔软如同海水,冰之祺立时便陷入了泥泞之中。 脏污的泥浆不知道到底有多深,冰之祺不断地下陷着,身形的动作受到了极大的阻碍,他挣扎着想要挣脱,但是却发现一切的挣扎只是加速了他的下陷,便放弃了这样无谓的挣扎。 他开始思考,思考自己到底要如何打破这个僵局。 他看到了手里的凝世刀,于是他反手便将凝世刀插入了泥浆之中。 凝世刀一入泥浆,整个泥潭在瞬间便彻底冻结,但是冰之祺整个人也被寒冰从胸口封住。这并不是凝世刀对他的敌视,而是地面封冻所产生的自然结果。 冰之祺身处泥潭之中,也自然会被泥潭封冻。 冰之祺有些恼怒,想要挣脱泥潭,但是还没有来得及运功,头顶那已经彻底合围的一圈石墙却已经彻底压了下来,就仿佛是天地都已经彻底崩溃了,倾覆了下来一般。 冰之祺猛地拔出凝世刀,但是凝世刀才一离开泥潭,泥潭顿时便又恢复成为了一滩柔软万分的沼泽,继续吞噬着冰之祺。 冰之祺很无奈,但是却也不能将头顶压下来的一片石墙忽视,他只能继续承受着吞噬,挥刀向压了下来的石墙轰击了过去。 楚风看着那倾覆的石墙,神色有些严峻,他知道他现在帮不了冰之祺,因为冰之祺陷入了涂山怒的法器之中。 那石墙以内的区域,根本就不是寻常的大地,而是涂山怒所持有的那件古代法器的关键碎片所显化出的异象。 想要破那异象,只有用最刚猛霸烈的攻势击破,而且,击破的力量只能来自于内侧。 楚风帮不了冰之祺,但是他也相信冰之祺,毕竟冰之祺的天才之名从来不是虚妄。 不过虽然无法帮助冰之祺突破那件法器,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楚风真的就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他还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帮助冰之祺脱身——牵制涂山怒。 涂山怒很是平静地看着楚风,神色异常的平静,反而笑着摇了摇头道:“果然不愧是风先生啊。” 楚风能看破他的谋算,并不是很奇怪的事情,毕竟是风先生,号称知晓天下三千事的风先生,知道他真正的本钱时什么,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外界虽然有人知道涂山怒掌握着一件上古时代的帝器的残片,但是却很少有人知晓涂山怒不仅仅可以用这件法器残片与大地建立联系,还可以操纵这件法器残片。 涂山怒很少用出这压箱底的本事来,因为用出这本事来,就意味着他觉得对手很棘手,他很难从远距离将对手解决,而他又需要尽快解决对手,这个时候,他就会采取行动。 三丈距离的限制这个破绽是假的,是涂山怒故意露出来的。 或者说,涂山怒坚持这个虚伪的假象坚持了这么多年,都已经养成了习惯,他一直将三丈的这个限制当做是对自己的一个枷锁。 如果对手不棘手,那么保持着三丈的限制就可以将对手斩杀,对手很多时候也没有机会察觉到这个虚伪的破绽。 而对手有那么一些棘手的话,涂山怒相信对手不会是一个无脑的人,那么这个三丈的限制迟早会被发现,对手就会被骗到他的跟前来——对手一定会认为他们身周三丈的大地无法被自己调动,那么只要贴近自己身周三丈,那自己就彻底被废了——哪怕对方有所怀疑却也不得不进行尝试,毕竟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但是他身前十丈,却是他所能做到的最远的法器覆盖距离。 他不愿意让冰之祺靠得太近,因为他的法器一旦祭起,是不会区分敌我的,毕竟这法器不是他所淬炼,同时也不过是一件残片。所以他对于这个巨大的缺陷却也无能为力。 涂山怒看着楚风,知道楚风已经把目标锁定在了自己的身上。 涂山怒仔细地想了想,接着他做了一件令楚风和离绾都感到无比震惊的事情。 涂山怒流畅地转身,然后没有丝毫迟疑地向远方跑去,根本没有要回头的趋势。 第875章 碎刀 涂山怒的转身逃跑来得异常的干脆果断,毫不迟疑。 涂山怒会逃跑,是因为涂山怒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胜算。 沙宛霖死在了他眼皮子底下,鸩羽虽然生死未卜,但是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他要面对的对手是两个人,而不再是一个冰之祺。 他当然也看得出来,楚风自身受了不轻的伤,但是问题还是他要面对的对手是两个人。 冰之祺虽然修为不如他,但是手里的凝世刀却是实打实的帝器,哪怕在帝器中并非那般拔尖的种类,但是却也不容小觑。 他想要压制住冰之祺就需要消耗相当一部分力气了,还要分心对付楚风,对此他有很大的疑虑。 并不是涂山怒不自信,而是这种事自信也没有用。 涂山怒的考量是细致的,也是很慎重的,没有丝毫要轻视对手,也没有轻视自己的意思。 所以他当他做出这个判断的时候,也自然就相信了自己的判断,没有丝毫迟疑就转身逃走。 涂山怒转身逃走了一段距离,也到了能操纵那法器碎片的极限距离,隆起的石墙陡然崩塌,一道寒芒凌空斩出,却只不过斩了一个空。 冰之祺一脸愕然地看着涂山怒健壮的背影消失在了黑色的背景之下,扭头看了看楚风,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意思却是你到底又对他做了一些什么? 冰之祺这回是真的冤枉了楚风了,他当然不会想到一个成名的高手会如此的慎重,选择了打不过就跑。 就算是冰之祺,也不会连尝试都尝试,只是单纯地估计认为自己打不过对手就落荒而逃,更何况这些成名日久,还要颜面的高手了。 楚风苦笑了两声,却不多解释,微微咳嗽了两声道:“他们不应该只有这么几个人,这一次是他们轻敌了,但是下一次过来,便不会了。” 楚风的话很悲观,但是却很认真。 不管是冰之祺还是离绾,都知道楚风说的话十有八九是正确的,所以他们都保持了沉默。 这样的沉默让人的情绪有些悲哀,有些压抑。 因为下一场战斗,几乎是注定了结局的战斗。 除非他们还能够得到增援,但是他们却要从哪里去得到增援? 巫族高手已经尽数战死,剩下的只有一个兰芷,此刻还在全力地寻找着这巨蛇的伤势。 至于他们几人的私交,此时此刻就是能够传出讯息去,又有人愿意来帮忙,时间上却又怎么来得及? 楚风神色也很凝重,但是他迅速地摆脱了自己那悲观的念头,迅速地道:“至少我想先布个阵……” “布阵吗,现在会不会迟了一些。” 一个低沉而浑厚的男声突然从远方的黑暗中传来,一个男人缓慢地走了出来,在他身后,跟着的是面色惨白一脸疲惫的鸩羽。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面容清癯,双目中有凝聚的精光闪烁,颔下三绺长须随风摆荡,配合其宽大飘逸的褐色长袍,与简单朴素的木冠,颇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模样。 楚风觉得嗓子眼一干,猛地握紧了拳头,九阶上段,大雪山山主,鸩鬼楼。 而在同一瞬间,冰之祺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压迫,放在左腰上的双手都同时一紧,按住了刀身,握紧了刀柄,随时准备拔刀。 “呵,小友一别经年,我们又见面了。”鸩鬼楼看着楚风,开口笑道。 楚风没有接话,只是深呼吸了一口气,保持着自己的镇定,使得自己不要被鸩鬼楼所带来的气势所压迫。 “让你杀的人你并没有杀死,而你却又还活着。”鸩鬼楼冷笑了两声,才继续说道,“看起来,暗刺似乎是一个并不怎么讲信用的组织。” 楚风浑身紧绷的肌肉缓慢地松弛了下来,因为他知道面对鸩鬼楼这样的高手,他怎样的挣扎都没有意义,在鸩鬼楼的手下,他们几人,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正是因为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楚风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了,将自己的心态迅速地变得平和而镇定,看着鸩鬼楼,沉吟了片刻,才道:“我没有想到的是,你会放下和佘俊群的恩怨,选择和他合作。” 鸩鬼楼“哈哈”一笑,才一拂袖道:“你应该知道,这些恩怨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利益才是永恒的。”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很认真地道:“然而与佘俊群的同谋也许只是与虎谋皮。” 鸩鬼楼眯起了眼睛,看着楚风的目光里有几分嘲讽,更有几分戏谑,微微带着几分笑意道:“这种无用的挑拨又有什么意义?我与佘俊群的同谋用的自然不是信任,根基更不可能是空中楼阁。” “这么说,你确定你们事成之后,就一定能获取比现在更大的利益了?”楚风问道。 鸩鬼楼微微挑眉,才道:“也许是吧。” 楚风也不由得一怔,道:“我不相信堂堂的大雪山山主会为了一个也许,做出这样不明智的举动。” 鸩鬼楼“呵呵”笑了笑,道:“你信不信,与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我又有什么义务将我的所思所想都交给你知晓么?还是说,你太过于把自己当回事,认为每个人都应该围绕着你转动,失去了你的支撑,这个世界都会无法运转?” 楚风笑了笑,却没有再答话,松弛的肌肉再度紧绷了起来。 与鸩鬼楼的对话,大概也就到此为止了。 鸩鬼楼会说话,自然不是为了拖延时间,那是因为他自信,他自信哪怕说上几句话,也不会影响他办事的速度。 换而言之,在他眼中,他跟前这几个放到世间也都已经算得上高手的人,甚至还无法进入他的眼界。 鸩鬼楼想要杀死这些人,太简单了。 哪怕是现在状态最好的冰之祺,在鸩鬼楼的眼中,最多也不过是两招之内便可以解决的枯骨。 鸩鬼楼微微抬起了手臂,指间凝聚了一片深褐色夹杂着白色斑点的羽毛。 那片羽毛很轻盈,轻盈得就仿佛是根本没有质量一般,随着鸩鬼楼微微弹指,那片羽毛便打着旋,向冰之祺落了过去。 冰之祺想要躲闪,冰之祺想要招架,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延缓了无数倍,慢到了让他难以接受的地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片羽毛缓慢地旋转着飘近,那在羽毛边缘的森然的肃然杀意也随着一点一滴地侵入了他的肉体,在一刹那之间便将冰之祺的脏腑筋脉彻底震碎,一大口的血雾便喷了出来,将附近染得一片嫣红。 “阿祺!”离绾不由得惊呼出声,却也无能为力,因为她此刻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压得她浑身的血肉都在哀鸣。 冰之祺握紧了手中凝世刀,看着那一片羽毛,眼眸了流露出无限的战意。 他怎么可以现在就被杀死了? 他还要等一个人回来,那个人承诺了他一定会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他也允诺了那个人一定会等到她的回归,他怎么可能就在这里被杀死? 冰之祺握紧了刀,他不甘,万分的不甘。 但是他无能为力,境界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已经不能用甘愿或是不甘愿来扭转局面的了。 力量,他需要更为强大的力量。 只有突破了八阶,只有进入了九阶,他才拥有能够与鸩鬼楼抗衡的力量,只有进入了九阶,只有达到了九阶,他才有机会活下去。 冰之祺的咽喉深处有愤怒的呐喊在酝酿,那仿佛是野兽走到了死地才爆发出的哀鸣,充满了力量,却又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他手里的凝世刀在那一刹那被他捏得发出了“咔擦”的响声,就好像是有碎裂的声响沿着刀身在蔓延。 楚风在那一刹那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是他的目光迅速地转移到了冰之祺的腰间。 冰之祺腰间的凝世刀所散发的寒气在刹那间都收缩凝聚在了一起的,彻底地吸附在了凝世刀的刀身之上——一直处在朦胧氤氲的雾气之中的凝世刀,也终于露出了它的真容。 那是一口极其晶莹,极其璀璨的长刀。 刀身的弧线圆润而平滑,让人一眼看上去,想到的却是流水淙淙。 刀身的每一个面都是透明而纯净的,透射与反射着整个世界的投影。 那其中最清晰的,便是冰之祺那张英俊的面容。 而此刻,正有裂纹顺着刀柄,向这些平整的镜面侵袭,使得镜面迅速地崩裂,或者凸起,或者下陷。 冰之祺那张英俊的面容顿时有了一些变化,一条裂痕穿过了他的面庞,使得他的面庞看起来无比的狰狞。 凝世刀竟然碎了? 楚风有些诧异,不能理解凝世刀为什么会碎裂开,这可是一口帝器,这可是雪帝消失前留给后人的他毕生的心血。 然而此时此刻,没有任何征兆的,这口帝器碎了。 这样的事情,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一些。 楚风相信凝世刀会碎裂,绝对不会是因为鸩鬼楼的攻势,也绝对不是因为冰之祺握得太紧。 凝世刀之所以会碎裂,只有两个可能。 一个可能,是一位大帝让它碎裂了。 第二个可能,则是凝世刀自己选择了碎裂。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76章 卷土重来 凝世刀的碎裂,是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情。 所有人,自然也包括了鸩鬼楼。 在凝世刀碎裂开的那一瞬间,鸩鬼楼就先于所有人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这危险的气息,来源于凝世刀。 这气息让鸩鬼楼有了些许寒意,因为那就仿佛是有一口刀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刀锋却已经切入了他的肉里。 哪怕是鸩鬼楼这样的人物也不禁得一个寒战,有了一丝难以抵挡的畏惧。 所以鸩鬼楼选择了后退两步。 虽然鸩鬼楼后退了两步,但是他的羽毛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滞下来,与之相反的是,他的羽毛又往前飘了两步。 两步的距离很短,但是对于此刻的鸩鬼楼和冰之祺来说,却是一个极其不容忽略的距离。 两步,往往决定着胜负,而胜负在此刻就意味着生死。 一步生,一步死。 羽毛距离冰之祺又近了两步,鸩鬼楼脸上的神色愈发地凝重,因为通过那片羽毛,他感受到了更为危险的气息,那刀锋好像又切入了他的脖颈之中数寸——的确是数寸,连动脉连脖颈都被切断的数寸。 鸩鬼楼知道自己距离危险又近了两步,而这样的危险,对于他来说,还有些难以接受。 鸩鬼楼决定不去试探那无聊的危险,他要以最快的手段解决掉威胁,然后尽快地离开这里。 他的目光落在了兰芷身上。 只要杀死这个女人,他就完成了他所有应该做的事情。 至于那些不应该做的事情,他不准备再去尝试,因为那没有任何的意义。 然而他更不愿意承认的是,他被那种危险的气息所震慑到了,有了难掩的惧意。 又是一片深褐色带着白点的羽毛被他捻在指间,他准备把这片羽毛弹给兰芷,只需要轻轻地划过那个女人的喉咙,或者插入她的心口,就凭那羽毛之上沾染的剧毒,就算那个女人有着八阶的修为,能够为自己重塑肉身,却也无法活下来。 鸩鬼楼想要探出那根羽毛,但是一股凛冽的寒意却在瞬息之间向着他的面门扑了过来。 鸩鬼楼神色当即一凛,没有丝毫迟疑地带动着鸩羽往旁侧一闪,手里不知几时紧紧握住了一面褐色的羽扇,横在了自己的跟前。 来到鸩鬼楼跟前的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是冰之祺。 冰之祺手里没有凝世刀,但是却握着一道极淡的虚影。 那道虚影看起来像是一片雾气,但是鸩鬼楼知道那绝不是雾气那么简单。 是那片雾气带动了冰之祺,而他所感知到的所有的危险都来自于那片雾气。 那其实是一道神识的烙印——一道大帝的神识烙印,哪怕被岁月磨损得有些残缺不堪,但是却依然强大,依然不能容人小觑。 鸩鬼楼迅速地做出了这个判断,但是当他做出这个判断的时候,却已经迟了。 冰之祺的手掌已经推了出来。 短暂的瞬间之前,是冰之祺面对鸩鬼楼斩来的羽毛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羽毛飘近,只能承受着被那羽毛所携带的肃然杀意所造成的重创,被震得脏腑崩溃,经脉寸断,却连一丝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而片刻之后,却是鸩鬼楼面对冰之祺推来的一掌无能为力,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掌落在自己的身上,连一丝一毫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冰之祺的手中微微前推,还没有与鸩鬼楼的肉体相接触,一股巨大的压力便已然倏然之间压到了鸩鬼楼的肩上。 鸩鬼楼的身躯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咔擦”声响,那是他的肉体承受不了这超乎寻常的巨大压力而崩碎的声音,仅仅是这短暂的一个刹那,他几乎是一大半的骨骼都彻底断裂了,甚至接近于粉碎,脏腑也爆裂了开来。 鸩鬼楼的神情还没有来得及因为痛楚而改变,身躯的毛孔各处都开始有鲜血溢出。 这个画面很残忍,鸩鬼楼就像是一个浑身被扎了孔的橙子,受到的巨大的挤压之后汁液不断地流淌而出一般,不断地流出血液,最后甚至是喷射而出,将冰之祺英俊的面庞染得有些妖邪。 “噗——”鸩鬼楼终于来得及吐出一口鲜血,但是这口鲜血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完全喷出就戛然而止,鸩鬼楼的身躯在瞬间爆裂而开,散为了遍地的血肉。 鲜血与碎肉,落满了冰之祺与鸩羽的面庞。 鸩羽瞪大了眼睛,眼中流露出了无限的惶恐,更多的却还是不知所措的茫然。 鸩羽的确很茫然,他甚至还来不及搞清楚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看到自己的父亲,就好像是一个任人拿捏的玩具一般,彻底地散开了,再没有能够聚起来。 鸩羽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嗡嗡的轰鸣在持续着,他看到眼前满是鲜红的世界在不断地旋转着,旋转着,而后他自己顿时便觉得一股逆流涌动,喉头猛地涌上一股甜腥,却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来,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冰之祺的身躯停滞了片刻,手里的那片烟雾渐渐消散了,而后他的身躯在刹那之间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支撑,无力地倾倒在了染血的大地上。 冰之祺的身躯无意识地抽搐着,鲜血从七窍不断地涌出,看样子,冰之祺的状态也容不得丝毫的乐观。 楚风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凝世刀中残留的雪帝意志察觉到了冰之祺的危险而选择了爆发,将自己与冰之祺短暂地融合在了一起,才使得冰之祺有了斩杀鸩鬼楼的力量。 楚风迅速地到了冰之祺的身边,将冰之祺抱起退回到了巨蛇头下,将冰之祺扶着靠着巨蛇的身躯坐了下来,才抓起冰之祺的手腕开始为冰之祺探脉。 “阿祺怎么样了?”离绾眉头紧蹙,问道。 楚风没有来得及回答,而是迅速地取出了丹药喂入了冰之祺的口中,才又继续握住了冰之祺的脉门,开始很细致地探查着冰之祺的状况。 冰之祺的状况不容乐观,之前受到了鸩鬼楼的一次打击,已经给冰之祺的元神与肉体同时造成了重创,那之后又发动了极其强大的一次攻击,那攻势也同样是以冰之祺的肉身作为载体所发动的,功法所有的反噬都施加在了冰之祺的身上。 虽然冰之祺外表的皮肤看起来还很完整,但是内里的骨骼血肉脏腑却已经是混成了一团乱七八糟的东西,想要梳理,没有那么容易——或者说,楚风也感觉到了棘手,甚至有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楚风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将自己的真气渡入冰之祺的体内,艰难地在冰之祺已经分不清血肉筋骨脏腑的身躯内部寻找并组合经脉的碎片,给药力和自己的真气一个可以在他身体各处循环的通道。 但是这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至少这个时间是目前所没有的,对方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鸩鬼楼死了,他们还会有别的人出手,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楚风狠狠咬了咬牙,看着离绾道:“你带着冰之祺离开这里,我们没有什么胜算。” 这是楚风仔细考虑后的结果,时间不多了,没有什么胜算,但是他又接受了南宫云的嘱托,所以他不能走,但是离绾和冰之祺不应该死在这里,他们应该离开这里。 楚风取出了越界符,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撕开,离绾却已经开口说道:“为什么不重新找个机会再来,为什么非要在此时此刻顽固地死守?” 楚风愣了愣,他看着离绾,却不知道究竟要说些什么好。 之所以此刻要如此争取时间,是因为他们无法确认那困住两位大帝和高手的困境之中到底是怎么样的境况。 万一巫灵风会死在那困境之中呢,万一只是短暂的耽搁就会错失最好的时机呢? 一旦巫灵风死去,他们又要去哪里寻找那巫国往事的知情者,又要如何来避免血气的进一步侵染世间? 所以此刻并不是楚风不想退,不想找个机会卷土重来,而是因为他们手里没有任何的底牌,他们唯一能够做的便是拼尽全力来争取这一张底牌。 这一张底牌一旦丢失,他们就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但是此刻,已经知道胜算是如此的渺茫,难道又要真的用性命去博取最后的一点奇迹吗? 楚风的神色反复变化着,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做出最后的决断,远处就响起了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也很平稳。 “噢,鸩鬼楼死了么。” 那是一个很阴沉的声音,让人会产生一种很不舒服的联想,就好像是处身在一片幽暗潮湿的环境中一般的。 听到这个声音,楚风的身躯也有些僵硬,他撕开了越界符。 一条明亮的裂隙出现在了空间之中,还来不及扩散,便闪烁了几下,而后彻底地黯淡了下去。 越界符不可用,此地的空间是被锁死了的空间,无法往任何一处搭设桥梁。 该死。 楚风暗骂一声,看着那个黑衣的青年走出了黑暗,眼眸中的阴鸷让人不寒而栗。 灵蛇公子,佘俊群。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77章 阴冷的毒蛇 灵蛇公子冷漠地看着眼前的青年,然后嘴角微微一扬,才慢条斯理地道:“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你我终究也是二十年老相识了,难道就不能坐下来,好好地喝杯茶,叙叙旧么?” 楚风看着灵蛇公子的神色有些怪异,因为他不知道灵蛇公子竟然是会说出这样的话的人。 楚风顿了顿,才看着灵蛇公子,惨然一笑道:“呵呵,看来你早就来了啊……” 灵蛇公子眯着眼,点了点头道:“是啊,我早就在此处,一直在看着你们那无力的抗争。” 楚风神色略略一变,他不得不承认灵蛇公子很能等,也很能忍。 如果说之前的对手没有丝毫要看轻他们的意思的话,那么灵蛇公子就是将他们看得极重,所以灵蛇公子便一直在旁看着,静默地等待着时机,就好比是一头将要捕猎的凶兽,一旦出手,就绝对不会给对方任何的机会。 灵蛇公子沉默的等待的确很有功效,现在冰之祺重伤之余又承受了极大的反噬,能不能活下来,都是很严肃的事情;离绾更不消说,同样身负重伤,只是伤势稳定一些,没有冰之祺那般严重。 至于楚风自己,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已经没有了压箱底的手段,方才为了尽快结束战斗,那一剑也给他带来了不小的负担。 至于他身后的兰芷和楚紫儿,只怕也根本没有什么旁的手段,能够再扭转局面。 如果方才灵蛇公子露面太早的话,也许冰之祺会借着凝世刀碎裂的那一瞬间的巨大威势,将灵蛇公子和鸩鬼楼同时斩杀。 但是可惜的是,灵蛇公子的谨慎使得他们彻底失去了这个扭转局面的机会,凝世刀碎裂所爆发的力量都已消散得干干净净。 楚风不知道当前还能做什么来扭转局面。 他只是沉默着看着灵蛇公子,等待着灵蛇公子接下来要说的话。 灵蛇公子并不着急,他也饶有兴味地看着楚风,看着这个曾经弱小得离谱的年轻人,竟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行到这样的地步。 灵蛇公子阴鸷的眼眸里有光芒流转,他看了看保持着固定姿势一动不动的兰芷和楚紫儿,嘴角微微扬起。 “还有必要坚持么,即便你们找到它的旧伤所在,又还有机会出手么?”灵蛇公子淡淡地说道,满脸的冷漠。 “也许还有转机呢?”楚风笑了笑,强自镇定地道。 灵蛇公子嘴角微微一咧,却没有说话,目光在几人身上微微停留了一段时间,才道:“如果可能,我也想看看你的转机在哪里。” 楚风沉默了没有接话,只是平静地看着灵蛇公子,目光里没有一丝的犹疑。 灵蛇公子眯起了眼,而后道:“虽然很想和你好好地叙叙旧,但是现在毕竟还不是叙旧的时间啊。” 楚风的心陡然一紧,神色微变,却没有说话,他知道事态的发展的确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灵蛇公子并不见得真的就是要和他叙叙旧,灵蛇公子的话语,也许是嘲讽更多一些。 “现在你也会嘲讽了么?”楚风无奈地笑道。 灵蛇公子看着楚风,然后道:“你认为我会做那样无聊的事情吗,看来你还不够了解我啊。” 灵蛇公子抬起了自己的手,指间轻轻捻住了一团乌光,盘旋而起,幻化成为了一条细小的黑蛇,蛇头狰狞万分,瞪着一双冷酷得仿佛不是人间所应有的眼眸,冷冷地看着楚风,让楚风感受到了一股沁入骨髓的寒意。 “你帮助白岩,所能得到的,也未必就会超过现在所拥有的。”楚风忽然开口说道,他想最后试一试,做出一些努力。 灵蛇公子眉头微微一挑,然后才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道:“也许我并不愿意让白岩得到他所要得到的东西。” 楚风陡然一惊,神色在瞬间反复大变,脑海里更是如雷鸣一般一片轰然,有些没有跟上灵蛇公子的思路。 灵蛇公子到底想要干什么? 难道他真的以为,先协助白岩铲除巫祁真,然后再设法除去白岩,他就一定能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吗? 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楚风神色阴晴不定,看着灵蛇公子的目光就仿佛是在看着一个怪物。 灵蛇公子嘴角一扬,神色里有几分猖獗的自信,他很是认真,也很是严肃地说道:“这个世界在崩朽,不成大帝之身,终不过是一抔黄土。哪怕托于大帝的庇佑之下,也不过是可悲的苟延残喘。” “所以你才想尽了一切办法,也要尝试着成为大帝么?”楚风问道。 灵蛇公子眯着眼,点了点头,然后很是坚定地道:“要不然便成为大帝,要不然便成为劫灰。” 楚风看着灵蛇公子,却没有接着灵蛇公子的话语说下去,而是顿了顿,才道:“所以……白岩想要的平衡必须被打破。” 灵蛇公子的睫毛微微颤动,道:“你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 楚风的眉头却愈发地紧皱了,然后他道:“所以……刚才你的旁观并不是为了寻找机会。” “我只是在看你们能不能帮我除去最大的障碍。”灵蛇公子说道,“时机恰当的话,我也会出手送他上路,但是没有想到的却是鸩鬼楼竟然死得这么干脆,还省了我出手的麻烦。” 灵蛇公子最大的障碍自然是鸩鬼楼,灵蛇公子再阴险,他也终究不是鸩鬼楼的敌手,鸩鬼楼毕竟是九阶上段的修为,而灵蛇公子,不过是九阶下段,刚刚看到了九阶中段的所在,他想要以自己的力量除掉鸩鬼楼,终究还是有些难度。 如果无法除掉鸩鬼楼,灵蛇公子的野心也就无处实施,所以没有必要现身。 只有鸩鬼楼死了,灵蛇公子才有机会实现他的野心。 这个道理,并没有那么复杂,却让楚风有些震惊。 三派的联合原来是这般脆弱,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根本不可能真正地成为一体,他终究还是把这些人想得太简单了。 “我需要你们能够打破白岩的布局。”灵蛇公子说着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鸩羽,然后很是随意地抬了抬手,一道黑气随之便缠绕住了鸩羽,开始缓缓地腐蚀起鸩羽来,“但不是现在。” 楚风“呵呵”一笑,才反问道:“现在鸩鬼楼死了,没有人会是你的对手,为什么还要借助我们的手?” 这个问题,是楚风仔细思索之下所能想到的最为关键的问题。 现在灵蛇公子完全有能力做到他想要做到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假人之手? “因为我不能。”灵蛇公子的眼眸里狂热的光芒在渐渐地消退,渐渐地变得平静起来。 “我还需要白岩的信任来达成一些目的,所以我目前不能有任何的破绽。”灵蛇公子说道,而后他的声音渐渐地转得冰冷却不可抗拒起来,“所以现在我需要你给我一次重创。” 楚风神色又是一变,他看着灵蛇公子,沉默不语。 “我们如果无法达成合作的话,我也就没有了别的选择,只有执行白岩的计划。”灵蛇公子见楚风迟疑了,却也不着急,只是平静地说着,“所以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知道怎么选择,不是吗?” 灵蛇公子有他自己的计划,这个计划现在已经到了极其关键的一环,需要楚风的协力。如果楚风不提供这份助力的话,那么灵蛇公子便只有被迫中止他的计划,执行白岩的计划。 这个计划的结果,便是灵蛇公子将他们全部杀死在这里,这已经没有了任何可以怀疑的余地。 在必死之地,他们没有什么别的更好的选择,哪怕明明知道眼前这个人一旦达成所愿,所将要造成的危害绝不会比任何人小,但是此时此刻,楚风却也只有咬咬牙选择了答应。 “呵,真是想不到我们居然会有第二次的合作。”楚风无奈地苦笑道,笑容里满是不甘。 灵蛇公子冷哼了一声,道:“也许不会有下一次了。” “这一次,你是否又准备在某个适当的时候让我去死呢?”楚风笑着问道,上一次的合作他差点被灵蛇公子坑害至死,要不是鸩鬼楼别有心思,他手里又握着暗刺的信物,只怕当时便被鸩鬼楼杀了。 灵蛇公子没有理会楚风的戏谑或者说挑衅,而是道:“我们需要彼此的诚意。” 楚风没有急着答话,而是在思考灵蛇公子所谓的诚意到底是什么。 他想了想,便明白了过来,如果自己不给灵蛇公子一个证明自己不会在灵蛇公子离开之后妄动的有力证据,他们的合作无法达成。 这一次,终究不比是在东海上,不再是无论对方怀着怎样的用心,到底能不能成事都不要紧的境地。 这一次,无论是哪一方,都容不得对方行差踏错一步,所以彼此根本就不存在相互信任的两方,需要证明彼此诚意的东西。 灵蛇公子已经拿出了他的诚意,他放着这机会不杀几人,便已经证明了他别有用心。 而他,也同样需要楚风能够证明楚风诚意的明证。 楚风保持了沉默,在许久之后,终于开口道:“同盟符印。”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78章 腐肉 同盟符印,不再是简单的楚风的诚意,而是双方的诚意。 同盟符印,其效果便如其名,同死。 符印的缔结者们,如果有一方死亡,其余的各方都会死亡,没有任何可以反抗的余地。 而想要解除这个符印,也只有双方同时发功,才能解除符印,不然无论怎样都是徒然的努力。 楚风敢乱动,那就意味着他的计划会被打乱,万一他出了什么意外,那自然楚风也跑不了。 与之相应的,他也不能妄动,因为他的妄动也将会导致楚风陷入危机之中,他的性命也将同样不保。 对于两个之间没有丝毫信任可言的人来说,同盟符印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这是六界之中所有人在带着怀疑心态与人合作之时最好的选择。 灵蛇公子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指间所捻的那条玄光小蛇轻轻摇摆身体,脱离了灵蛇公子的指尖,向楚风游荡了过去,而楚风的额间也飞出了一道青光,与那玄光小蛇接触到了一起。 小蛇与青光甫一接触,夹杂的光华顿时便流转了起来,一道道光芒向四面八方激荡而开,继而两色光芒之间的界限不断地融化,两色之间互相渗透,互相浸入,两色的差距渐渐地变得模糊起来,最后完全地融合到了一起。 融合到一起的光芒呈现出深蓝色,深蓝色的光芒在空间中流转,而后陡然分裂而开,分成了两道光束,各自进入了灵蛇公子和楚风的额间,消失了踪影。 “我需要你等两天。”灵蛇公子说道。 楚风看着灵蛇公子,然后道:“两天这并不是一个太短的时间。” “他们在沉沦梦境之中已经僵持了整整三年,这区区两日又能有什么危险?所以,这两天对你们来说,并不是必争的所在。”灵蛇公子说道,“但是对我而言,我需要两天的时间使得一切按照我的计划进行。” 楚风沉思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现在,先给我一击。”灵蛇公子说道。 楚风并没有什么犹豫,缓慢地站直了身体,握紧了手里的那口青鳞宝剑。 “接受我的法则。”楚风说道。 灵蛇公子并没有抗争,而是很平和地压制住了自己本能的抗拒,使得楚风的法则将灵蛇公子彻底笼罩。 灵蛇公子神色微微一变,有些讶异地看着楚风。 有些人的法则宛如神通一般,只能在一定范围内有效,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但是此刻灵蛇公子也发现了楚风的法则极其古怪,法则空间之内任何被法则所压制的人,修为完全都成为了摆设。 不过只是短暂的刹那,灵蛇公子的神色就恢复如常,哪怕楚风的法则再怪异,他也没有什么惊恐。 因为这个法则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这个法则很容易就被抵抗,修为差距没有达到一定地步的情况下,只要不刻意选择接受,没有多少人会被这样的法则压制。 而修为差距达到那样地步的人,都不会是楚风的一合之敌。 这种法则,有看似神奇万分,难以想象,然而却实则形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果然是奇怪的人,奇怪的法则。 这是灵蛇公子对楚风法则的评价,中肯万分,没有丝毫的偏颇之处。 楚风当然知道灵蛇公子的神色变化是为了什么,真要说起来,灵蛇公子才是第一个活着了解他的法则到底是什么的人。 这未免有些讽刺。 楚风微嘲地想到。 楚风摇了摇头,驱赶走了自己脑海里的杂念,将手里的青鳞剑握紧,而后很是随意地递出了一剑。 这一剑,并没有多么强大的威能,但是对于此刻接受了法则成为了肉体凡胎的灵蛇公子来说,却是极其有杀伤力的一剑。 这一剑,灵蛇公子都没有来得及看清,便贯穿了灵蛇公子的身体,而后巨大的力道顺着灵蛇公子的筋骨游走,在瞬间便将灵蛇公子的四肢彻底震得爆裂而开。 灵蛇公子此刻虽然修为无用,但是肉身强度却还在,因此伤势虽重,却还不致命。 灵蛇公子“噗”一声吐出一大口血,被冲击得直接倒在了地上,身躯之上出现了一条条裂口,鲜血从其间不断地涌出。 楚风收了自己的法则,放下了手里的青鳞宝剑,看着灵蛇公子,没有说话。 灵蛇公子也没有说话,只是在艰难地疗伤。 这一剑对于没有修为的灵蛇公子来说几乎致命,虽然此刻修为恢复,但是伤势却是货真价实的,根本不会因为此刻修为恢复而得到瞬间的治愈。 灵蛇公子喘息了一口气,艰难地再生出了自己的手脚,而后看着楚风,道:“两天,不要离开这里,也不要采取任何行动。” “两天后解除同盟符印对吗?”楚风皱眉道。 灵蛇公子眯着眼睛笑了笑,道:“如果你想的话,两天后的午时,我会给你机会。” 楚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灵蛇公子迅速地远去离开,而后神色里露出了几分凝重。 楚风回到了冰之祺的身边,握住了冰之祺的手腕,继续帮冰之祺梳理着伤势,一语不发。 “真的要跟他合作吗?”离绾忽然开口问道。 灵蛇公子佘俊群的凶名是享誉整个妖界的,哪怕离绾之前根本就没有见过灵蛇公子,但是却丝毫不妨碍她此刻对灵蛇公子的反感与担忧。 方才楚风在跟灵蛇公子讨价还价的时候,离绾就有一种想要开口打断他们的冲动,但是离绾却也知道楚风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所以强行压制了自己内心的渴望,一直没有发声,直到此刻灵蛇公子终于离去,才开口问道。 楚风愣了愣,看着离绾,然后很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我们没有别的选择,我们只有合作这一条路可以走,不然今日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可是他并不是什么好人。”离绾说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答道:“我们……” “我们有共同的利益,是吧?”离绾悠悠地叹了口气,说道。 楚风露出了一丝苦笑,有些无奈地看着离绾,沉默了许久,才道:“你说得很对,现在我们便是有共同的利益,所以需要互相利用。” 离绾没有再说话,而是看着远方的黑暗,道:“有时候我真的很希望自己永远长不大,这样自己看到的世界,就没有那般复杂了。” 这些年她开始协助离澜处理族务,也成熟了很多,知道了利益才是驱使人行动的最大动力,但是她还是抱着有些幼稚的幻想,她希望至少能够有那么一个地方,人不只是在追逐着利益,像是苍蝇追逐着腐肉。 楚风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为冰之祺疗伤,看神色,也始终没有变化。 又沉默了许久,离绾很认真地道:“如果合作成功了,会发生什么?” 楚风很仔细地想了想,才三分猜测,七分肯定地道:“虽然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灵蛇公子大概会成帝。” “如果他成帝,那岂不是……”离绾顿了顿,却发现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说的,如果灵蛇公子成帝,那又怎样呢? 灵蛇公子成帝,就会有更多的人死去吗? 灵蛇公子不成帝,会受到殃及的人就会少一些吗? 好像并不是这样的,这个世界现今的模样不会因为灵蛇公子一个人成帝或是不成帝而有所改变。 这件事情唯一的意义,其实是对于灵蛇公子而言的,只有对于灵蛇公子来说,他成帝与否才有很大的关系。 楚风看着离绾,笑了笑,才道:“灵蛇公子成帝之后会有什么的危害我并不知道,但是现在我们更需要的是巫族的协助。所以现在的合作,对我们的利大于弊。” 离绾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话,而是闭上了眼睛,开始运气疗伤。 淡青色的烟雾开始在离绾的身边缭绕飘舞,使得离绾的模样渐渐地变得模糊了起来,也越来越难以捉摸起来,就好像是在云海里翻滚的龙,神秘莫测,难以捕捉。 楚风默默地看着离绾,又低下了眼帘开始看着自己跟前的冰之祺,一边缓慢地梳理着冰之祺乱七八糟的身体,一边仔细地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 现在他与灵蛇公子之间的同盟符印既然已经达成,灵蛇公子为了他自己也断然不会再害楚风。 所以楚风相信接下来的两天是一段极其平静的时间,但是两天之后呢? 两天之后,他和灵蛇公子便会同时解除同盟符印,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谁也不好说。 灵蛇公子难道会眼睁睁地看着巫灵风恢复自由? 只怕未必。 所以楚风准备要当一回无耻小人。 楚风准备强行拖着灵蛇公子成为自己的保镖。 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解除同盟符印。 这样,不管他做什么,灵蛇公子都不得不尽力保全他的安全。 哪怕这件事,是与灵蛇公子为敌。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79章 阋墙 当楚风还在细细地考虑一些细节的时候,楚紫儿和兰芷也终于完成了她们对巨蛇身体的探索。 她们所花费的时间很长,用去了足足有五六个时辰,这对于探索肉体来说是有些难以想象的长时间,然而考虑到这头巨蛇的那庞大的体积,这样的耗时便也可以理解了。 “怎么样,找到这具躯体的缺陷了吗?” 楚风看着一脸疲惫,神色甚至是有些憔悴的二人问道。 兰芷和楚紫儿的神色都有些难看,尤其是兰芷,她承担了绝大多数的工作,所承担的压力也自然大得有些超乎想象。 此刻她那一身本就轻薄的衣裙都已经被汗水彻底湿透,变得半透明一般,紧紧地贴在了她的身躯上,使得那几块薄纱之下的玉体愈发地充满了诱惑力。 只是此刻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正事之上,无暇他顾才没有发觉。 楚紫儿这也方才睁开眼睛,顿时被几人的模样吓了一跳,看着楚风满是恼火地道:“我跟你不是说了打不过可以把我叫醒吗,你是哑了还是聋了,啊?” 楚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只能老老实实挨训,连一句话也不说。 楚紫儿却还不放心,又匆匆上前,一把抓起了楚风的手来,试了试楚风的经脉,确认了楚风只是由于功法反噬造成了一些伤势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碍,才长出了一口气,狠狠地瞪了楚风一眼,道:“我看你真的是一点都不听我的话了,只想着你的未婚妻了是不是?” 楚风神色有些窘迫,尴尬地咳了两声,看向兰芷道:“兰姐,试探的结果如何,找到方法了吗?” 兰芷的神色却有些艰难,她微微地迟疑了片刻,才道:“这巨蛇浑身到处都是伤势,肉身可以说腐败不堪。但是却都被极度坚硬的鳞甲所包裹,如果想要痛击它的旧伤,使得它元神受到重创,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楚风微微愣了愣,才道:“体表没有任何的伤口么?” 兰芷摇了摇头,神色很是凝重,道:“体表没有任何伤口,想要造成杀伤,只怕……只有用入微蛊带着剧毒侵入其体内才可。只是我也不知道,以这具肉体的强横,我们平日里所炼制的剧毒,又究竟能否伤到它。” 兰芷的话很不自信,也没有任何可以自信的资本,因为局面比她所能想到的还要艰难。 楚风沉默了片刻,也没有接话,而是侧过头看向了身后的巨蛇。 这是一位曾经强横一时的大帝,哪怕此时被其他大帝称为苟延残喘,但是寻常的毒药,哪里能够轻易地伤得了它? 能伤大帝的毒,又哪里那么容易找到? 楚风眼眸里也流露出了几分无奈,几分辛酸。 楚风又沉默了一阵,才决定先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道:“我和佘俊群达成了一个协议。” “什么?”楚紫儿和兰芷同时出声,满脸的不可思议。 “主人你疯了,佘俊群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吗?”楚紫儿满是不满地大声说道,她出身万蛛岭,同为妖界三邪,比外人更知晓灵蛇公子的凶名,连万蛛岭的弟子都要忌惮三分。 兰芷也皱起了眉头,此时却显得比楚紫儿要稳重几分,开口问道:“协议的内容呢?” “给他两天的时间,两天之内,我们不采取任何行动。两天之后,他也不会阻止我们采取行动。”楚风说道。 兰芷的眉头微颤,还在沉思,楚紫儿却已经道:“他只怕又有什么算盘吧!” 楚风点了点头,道:“他要利用白岩的布局,反噬白岩。我想他的目标,就是白岩所想要得到的东西。” 兰芷顿时一惊,却再也忍耐不住,开口说道:“东西?那不是在巫国锁龙潭中的血池?” 楚风点了点头,道:“也许是。” 如果佘俊群带着负伤的身躯赶去巫国,告诉白岩,他们这边已经失败了,巫灵风或者巫祁真其中至少有一个人能够得到解脱,那对于白岩来说,是莫大的威胁。 有这样的威胁在一旁,白岩也无法保持坦然,只怕他不得不加快自己的计划进程。 他没有时间等下去了,而他自己进入不了锁龙潭,他身边只有一个佘俊群。 佘俊群会是进入锁龙潭的那个人,不管白岩想要得到的到底是什么,只要白岩真的这么做了,那么一定会落入佘俊群的手里。 “我们不能给他这个机会。”兰芷斩钉截铁地道,“不管怎么样,现在就要开始尝试了!” 楚紫儿眼光一转,有几分冷意地看着兰芷,道:“尝试?” 楚紫儿的语气之中有几分不加掩饰的敌意,原因自然很简单,这时的尝试无疑是在拿楚风的性命开玩笑。 兰芷要为巫族尝试,但是楚紫儿并不在意巫族怎么样,她欠巫族的人情,但是那不意味着为了巫族她就什么都可以做什么。 至少,她不会为了巫族去送上自己的性命,更不会为了巫族去断送掉楚风的性命。 在这个世上,她只会为了一个人去拼命,不计较付出,不计较回报。 任何会威胁到此人的人或事,都是她的敌人,都是应该排除的存在,这一点没有任何可以转圜的余地。 这是楚紫儿的坚持,这是楚紫儿的心意,所以她看着兰芷的眼神锋利得像是刀锋,让兰芷在那一瞬间都不由得轻微地一阵战栗,从心底里感到了恐惧。 但是那只是一瞬间的恐惧,产生自一瞬间,消泯在一瞬间。 兰芷是什么人,兰芷本来就并不在乎巫族之外的人与事,所以她迅速地恢复了镇定,很严肃地道:“对,尝试。” 兰芷没有丝毫要回避的意思,针锋相对。 她知道她跟楚紫儿之间的心思出现了敌对,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楚风会答允这个协议,是一时的权宜之策,因为这会增加更多的不稳定因素。 兰芷喜欢冒险,但在这个时候,她不喜欢,这个时候,她希望所有的因素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所以兰芷此刻不会退让,无论是挡在她的跟前,她都不会退让。 兰芷看着楚风,眼神里有几分阴暗的光芒,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却被楚紫儿看得真真切切。 楚紫儿不由得不寒而栗,从那一瞬间,从兰芷的眼眸里,她看出了兰芷在想什么。 兰芷在想,此刻杀了楚风,对于她来说,就能抹除所有的不稳定因素——尤其是……灵蛇公子。 楚紫儿握紧了拳头,眼眸中的敌意在瞬间收敛,只剩下一股森然的冷意,冷笑道:“看来我们是不该来这里。” 楚紫儿真的有些寒心,寒心到了绝望的地步。 兰芷没有接话,她知道自己方才那一念的阴暗,但是她没有后悔,她在更深入地思考这种行为的可行性。 对,兰芷并没有收起这个念头,她在思考到底要不要付诸实施。 如果要付诸实施,现在无疑是最好的时机,再拖下去,将会自己以一敌三甚至以一敌四的局面。 兰芷不是狂人,认为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得到。 所以兰芷握紧了拳头,她准备还是要尝试一下。 “兰圣女,不要妄动。”楚风看着兰芷,开口说道,对兰芷的称谓也发生了变化。 楚风虽然在为冰之祺疗伤,但是又怎么会真的没有关注兰芷? 更何况楚紫儿已经暗中出声提醒了,他若是真的再一点都留意,以为兰芷不会产生什么想法,那就真的是太痴愚了一些。 所以在兰芷才一开始运功的时候,楚风就已经注意到了兰芷的举动。 楚风并不想在这里就跟兰芷彻底闹翻,所以他不得不开口。 兰芷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只有这个机会。” “你以为你能战胜我?”楚风开口说道,故作轻松。 “也许。”兰芷笑道。 楚风微微瞑目,而后道:“也许你不能。” 楚风站起了身,握住了身边的青鳞宝剑。 兰芷微微色变,楚风已经仗剑而出。 楚风的剑光在刹那间便洒遍了方圆数十丈的距离,每一片剑光,都像是阳光照耀下泛起波澜的湖面,光芒不断地向四周跃动着,就宛如是有万千的锦鲤在湖水中游动。 这一剑,极其花哨。 但是花哨,却并不意味着就一定华而不实。 这一剑,就叫做波光剑。 每一道剑光都是真实,每一道剑光都是真意。 剑光所过之处,波光跃动的时候,也是血光跃动的时候。 只是一剑,兰芷的身上便被切割出了数十条的剑伤,一条条均匀地分布在了兰芷的手臂上,都只是切入了兰芷的肌肤一分,不多不少。 楚风收剑,神色淡定。 兰芷笑了笑,看着楚风,很认真地道:“你应该知道巫族天生伴随有异能,一般都会有一个,但是也会有个例……会有多个异能。” 楚风神色陡然一变。 “用修为来战胜你,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兰芷的神色比楚风更淡定,“所以我从一开始就准备用异能来战胜你。” “你知道……我其实是双异能者吗?”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79章 暝晦视明 兰芷的异能,完全属于计划外的事情。 楚风知道兰芷的一个异能,是几乎完美地变化成为其他人,哪怕那个人她都不曾见过,她也可以通过其他人的描述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但是兰芷还有的异能到底是什么,这顿时让楚风心里一寒。 楚风知道异能的强大与否与数目没有关系,比如覃雪和覃厦那可以化身为无数洪荒异兽的异能,其威力绝对是超越了她们修为极限的威力;方琼的阴阳错乱也使得本来不擅长战斗的方琼面对着擅长战斗的对手有着一搏之力;也有很多异能并不能成为真正的战斗力,比如朱艳的破妄之瞳,只是对于虚妄的幻象有着洞穿的作用——但是谁又知道,兰芷的第二个异能到底是什么呢? 如果兰芷剩余的异能都是不能战斗的异能,那还好说,但是此刻看兰芷的表现,只怕……她的异能就算不是直接能够进行战斗,但是至少也是能够制造杀伤的。 楚风的神经一瞬间便已经紧绷到了极点。 楚风握紧了手里的青鳞剑,看着眼前的兰芷,却见兰芷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楚风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又是一剑斩出。 这一次,剑光泛起,却只是静默地穿过了兰芷的身躯,就好像站立在他跟前的兰芷只是镜面中的幻象一般,并不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上的物质。 究竟是兰芷的形象是幻象,还是自己已经陷入了幻境。 这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所以楚风迅速地回头看向了楚紫儿。 楚紫儿也露出了几分讶异的神色,看着那依然没有变化的兰芷的身躯,皱了皱眉。 她也看到了楚风投来的目光,知道楚风看自己这一眼是什么意思,所以她顿了顿,道:“那个形象是幻象。” 楚风神色之中愈发有几分严肃,将青鳞剑横到了自己跟前,神念迅速地向四周扫过,但是却一无所获。 兰芷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只是留下了一个并不像是幻象的幻象。 幻象的嘴角微微一挑,才看着楚风,道:“你以为我是要战胜你?” 楚风闻言脸色一变,迅速地转身,但是几乎是同时,一只雪白的手猛地从虚空中穿出,扼住了冰之祺的咽喉。 冰之祺没有丝毫抵抗之力,就像一个玩偶一般被缓缓从黑暗中浮现而出的兰芷彻底控制住。 楚风身后的兰芷幻象与楚风身前的兰芷同时笑了笑,齐齐开口道:“现在他的命在我的手里。” 楚风握紧了青鳞剑。 冰之祺现在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他的伤势太重,哪怕自己已经替他调理了一段时间,但是却并没有太大的成果。 如果这个时候,兰芷将冰之祺的咽喉扼断,那冰之祺的性命便会在这里彻底终结。 兰芷知道自己的性格,所以才拿冰之祺来要挟自己。 楚风有些恼恨地看着兰芷,眼眸中终于有了几分怒意。 他以为哪怕立场不同,至少双方的目的是一样的,这样哪怕有所区别,但是却至少还有可以协商的余地。 他真的没有想到,兰芷会做到这个地步,会将立场的些许区别,硬生生地变成这样生死对立的敌人。 楚风攥紧了拳头,看着兰芷,苦笑道:“你在逼我。” 兰芷嫣然一笑,只是那笑容也并不见得真的就有多轻松,才道:“我一直在逼你。” “你无耻。”楚紫儿咬紧了牙关,看着兰芷,冷声说道。 “哈哈,我一直都很无耻,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不是吗?”兰芷只是笑了两声,却并不作答,而是看着楚风道,“我们并不一定要分个生死,只要现在就开始尝试,我们之间并非就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你是在拿主人的性命……”楚紫儿咬牙说道,满脸的怒意。 兰芷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楚紫儿的话:“你是在让我以整个巫族去赌!他若死了,我便赔他一条命,又算得了什么!” 楚风默默地看着兰芷,心中莫名有些悲哀,原来兰芷与他曾经遇到的那些人也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般被肩上的重担所累,哪怕看起来再轻松,心中却充满了痛苦。 楚风沉默了许久,看着兰芷的眼神之中有了几分怜悯的意味,只是那异样的光芒让兰芷有些恼火,更有些愤怒。 兰芷不需要怜悯,所有的抉择都是她自己做出的,既然选择了承担责任,她也不会因为痛苦而放弃。 为了巫族,牺牲任何东西,她都可以接受,哪怕是她自己。 “现在,是不是应该做出一个决定?”兰芷缓慢说道,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却很有力,没有任何的迟疑,也没有任何的停顿。 楚风抿了抿唇,才看着兰芷说道:“好,我答应你。” 楚紫儿神色陡然一变,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兰芷便已经道:“我要拿什么相信你?” 楚风眉头微微一皱,道:“我认为你可以相信我。” 兰芷无奈地一笑道:“可以相信你,那是过去。现在,我有充足的理由可以不信任你。” 楚风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道:“你总不能要求我与你签下生死符印。” 兰芷沉默了片刻,然后很认真地道:“我要你吞服我的噬魂蛊。” 楚风神色微变,道:“那我要拿什么信任你?” “因为你没有更多的选择。”兰芷说道。 楚风沉默了许久,才无奈地笑道:“我以为就算我们成为了敌人,我们至少还可以互相信任。” “那是你以为。”兰芷的话语有些不留情面,“在性命威胁下,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值得信任。” “如果我真的受到了性命的威胁就会改变,我现在不会与你说这么多话,直接一剑,连你带冰之祺一起杀了。”楚风说道。 一直沉默不语的离绾闻言也不由色变,但是仔细一想,神情却也释然了。 兰芷沉默不语,哪怕此刻彼此之间已经成为了敌人,但是以前那些对彼此的了解却终究不是虚无的。 兰芷沉默了许久,叹了一口气,道:“好吧,那我便姑且信任你,希望你不要背叛这份信任。” 兰芷最终选择了让步,是因为她知道,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毫无意义——那只是给灵蛇公子时间,让他达成他的目的。 “呵呵,背叛信任的究竟是谁我还真没看出来。”离绾冷笑了几声道。 兰芷却不气恼,只是看了看离绾,松开了扼住冰之祺咽喉的手,看向了巨蛇的头颅,道:“所有的毒,只能从巨蛇的鼻孔送入体内。” 兰芷的角色切换得很快,快得让所有人都有些不适应,分明前一刻还在讨价还价,这一刻却已经开始讨论到底要如何办,到底该说她反复无常,还是应该说她心理素质太好,完全不在意身边几人的目光? 兰芷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看向了楚紫儿,楚紫儿却冷笑了两声,却不开口,将头扭到了一边去。 兰芷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如果单凭她的力量,想要就着手里的蛊和毒,配制出足够影响到一位大帝的毒药,其难度极其之大。 所以她需要楚风和楚紫儿的协助,然而楚紫儿却又怎么可能会给予配合? 尽管楚紫儿自问就算三人联手也断然不会有有效的方法,但是凡事却都还是有着万一。万一恰巧就弄出来了一种毒,对于这巨蛇有着不容忽视的影响呢? 所以楚紫儿很干脆地选择了不配合,选择了沉默,并不开口。 兰芷看向了楚风。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如果要尝试的话,只怕要针对这巨蛇。”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巨蛇只怕是太古时代的异种烛龙的后代,只有那般的存在,才能有这般恐怖的身躯。”楚风看着眼前的巨蛇,很是肯定地断言道。 眼前的巨蛇看起来并不像是烛龙,无论是它那规矩的蛇头,还是那黑色的鳞片,与传说中赤鳞人首的烛龙都截然不同,反而更像另外一种异种黑水玄蛇。 但是这巨蛇实在是太庞大了,在沉睡中的本身之躯都宛如一条绵延的山岭,就算是在传说中的纯血黑水玄蛇,都不具备这般的身躯——只有一种类蛇生物拥有这般巨大的身躯,那便是号称身长千里的烛龙。 所以楚风认为这巨蛇会是烛龙的后代,并不是没有根据。 烛龙是纵横在神话时代的存在,古书中记载了烛龙的不可匹敌,但是却未曾提起过烛龙的缺陷在哪里。 因此,就算眼前的巨蛇真的是烛龙的后代,他们也没有办法据此做出一些针对。 但是,如果真的拥有那般的血统的话,那就意味着,想要给予这具肉身一次致命打击的可能性,又降低了不少。 毕竟,古代异种绝对不是无凭无据就能吹嘘起来的故事。 兰芷抬头仰望着巨蛇巍峨的身躯,沉默了许久,才道:“烛龙吗……” 楚紫儿皱紧了眉头,看着楚风的眼神里充满了不悦,心想这女人是要你去死,你又何必还这么出力? 楚紫儿看了看离绾,见离绾也是一般的神色,看着楚风的眼眸里满是不喜的神色。 楚紫儿默默地叹了口气,却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现在,首先应该做的是,尝试一下这具身躯对各种药性的反应。”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80章 问药 每个不同的种族对同样的药物有着不同的抗性或者说敏感度。 同一种药物,对某些种族而言可能会是剧毒,但是对于另外的某个种族而言却可能便是难得的大补之药。 而且,就算是对于同一种族的不同个体,同样的药物也一般地会有不同的效果,而剂量上的差别,更将使得这效果千差万别。 当数种数十种乃至更多的药物混合在一起的时候,这更成为了一个很难解的难题,就算是世上医术最高超的医者,也无法保证自己所配置的药能够拯救所有人,自己所研究的毒药能够毒杀所有人。 因此,不管是行医还是用毒,都需要考虑的是对方的种族与个体的特性,以使得自己的毒或者药能够发挥出其所应有的效力,甚至是超越出正常水平的药力。 此刻,面对眼前这一具令他们一筹莫展的大帝之躯,他们所能做的事情,也只有是先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各种药物,一一取了一部分,由入微蛊携带着进入其躯体之中,再记录下其躯体对于这些药物的本能反应。 这样的尝试维持的时间很长,持续了整整一天。 楚风的身上没有什么储备,但是兰芷和楚紫儿身上的储备却很多。 楚紫儿本来是不愿意拿出那些药材来的,但是楚风在旁不断地劝说,她终究还是没有办法,耐不过楚风的软磨硬泡,更不忍心让楚风一个人把所有的心都操完了,只能咬咬牙,强忍着心中的怒意,取出了自己的药材开始协助楚风。 三人身上带着的不同种类药材总计达到了三千七百多种,每尝试一次,楚风便会记录下一次结果,到得后来,连楚风也实在记录不下来这么多的结果,只能让离绾也开始协助记录,并根据反应将各个记录分类整理。 三千多种药材尝试完毕,兰芷却还不准备放弃,开始尝试自己的蛊虫,而楚风则开始一边为冰之祺疗伤一边仔细地回想那三千多种药材的反应表象。 兰芷身上带着的药材不少,蛊虫也是众多,足足八百多种蛊虫轮番上阵,让一旁很少见到此道的离绾小脸都变得一阵煞白。 这煞白不仅仅是因为离绾自身的伤势不轻,更是因为兰芷身上带着的蛊虫数量实在多得吓人,而其中狰狞丑恶的虫类,更是占据了绝大多数,让离绾又如何不感到心惊胆战? 离绾一想到倘若自己也随身携带那么多恶心的虫子,当真是生不如死,顿时便感到一阵恶心,发出了一阵干呕的声响。 兰芷看了看干呕的离绾,嘴角微微一挑,看了看在自己指间绕动的那只黑色的蛆虫,神色之间更见几分得意之色。 她当然知道离绾是在为什么干呕,却并不以为意——这种情形她见得多了,许多巫族的女人都对她养蛊的癖好敬而远之。 这个世间喜欢玩弄蛊虫的人本来就不多,而女人生来便有些畏惧这些虫类的使得其中女性自然更少,即便不畏惧那些虫类,但是为了美观,又有多少女人让一些虫蛇在自己身上爬动? 毕竟哪怕是修士,有些天性却是无法改变的。 更何况,就算是养蛊的女人之中,相当大的一部分都喜欢饲养诸如蝴蝶这一类华美蛊虫,只剩下极少数的一部分人是真心对养蛊这份事业充满了感情,无论怎么样的蛊虫都愿意养,更以养出前所未有的蛊虫为傲——而兰芷,便是这类人。 兰芷从来都不介意来自于他人的目光,那些世俗的无聊眼光,与她又有什么干系? 兰芷手指微微一弹,将指间的那条蛆虫探出,附着在了巨蛇如金属一般闪烁着光泽的鳞片之上。 而后那条蛆虫便缓缓地蠕动着身躯,向巨蛇的头颅爬行而去。 兰芷看着那巨蛇的身躯,眼眸中却也有几分无力。 她所带的蛊虫,其中相当一部分是由外而内侵蚀目标的,但是此刻面对着这巨蛇那坚硬到了极点的鳞片,却根本束手无策,只能寄希望于那些从内部啃啮敌人的蛊虫。 但是这毕竟是大帝的身躯,哪怕这位大帝的肉身早已腐朽到了极点,但是大帝依然是他们难以企及的存在。 绝大多数的蛊虫才一进入巨蛇的身躯,便在瞬间化为了一滩污血,根本承受不了巨蛇体内所散发的威压,而另外一小部分较强的蛊虫,尽管能够进入巨蛇的体内,但是却很难发挥出功效。 那些从体内啃啮目标血肉的蛊虫根本就咬不动那坚硬如铁的血肉;融入对象血液中的蛊虫才一进入血流之中便被鲜血所淹没,被其中所蕴含的灵性冲击得爆裂毁灭;需要进入真气流的则直接被真气流所吞噬,死无全尸…… 没有任何一种蛊虫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可以说,就像是将一块块细小的石子扔入了深不见底的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 至于药物,几人虽然一共试用了三千多种药物,但是其中略微见到一些成效的也不过二十余种——尽管这所谓的略微见到一些成效,也不过是因为巨蛇的肉体没有能够完全地消解药效,残留下了些许的药力在巨蛇体内,至于要说真的就造成了什么伤害,那却也还没有做到。 兰芷的心中泛起了几分凉意,因为她愈发觉得自己之前作出的决定太冲动了,也把自己的本事想得太高了。 哪怕是从她动手的那个时候开始尝试,真的想要尝试出什么名堂,需要的时间只怕也会比两天长,自己却连仔细的思索都没有,就急着逼楚风开始尝试,未免真的是太心急了一些。 但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兰芷心中明白无论结果如何,她和眼前这几人的关系都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 哪怕他们都理解自己的行为,但是那却也永远不代表着此事就可以如此揭过。 兰芷看了看楚风,终于有些明白楚风为什么真的就愿意开始协助自己,这样的局面,他早就料到了吧? 兰芷的嘴角不由得露出几分苦涩,自己虽然年长他,但是终究这些年来都在一个角落里过着安逸的生活,很少遇到真正的危机,要说处理事情的能力,真的还是差着这个年轻人不少。 哈,自己也许是真的不中用了吧。 兰芷无奈地想到。 兰芷想这么多,却也基本没有想错,楚风在一开始也的确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在与兰芷的对峙之中,看着那庞大的巨蛇身躯,在一瞬间便想明白了。 在他们面前的是大帝的身躯,就算将他们拥有的最强的毒药全部倒入这巨蛇的体内,也未必真的就能起到什么效果。 更何况,想要在这这巨大的身躯上产生效用,又需要多少分量的毒药? 他们身上所有的药材加起来,能达到那个分量吗? 兰芷是因为太着急,不愿意当前的局面再产生任何的变数,所以没有来得及去细想这些问题便开始发难。 但是楚风却不一样,他相对来说还是更沉稳一些,哪怕他此刻也想尽早结束这桩灾难,但是他不需要为巫族负责,他只需要采取最可行最稳妥的方式了却这件事便可以了,所以他便能及时地想到这个关键,并且通过配合兰芷,使得内讧爆发的危机得到了妥善的解决。 如果能够早一些想到,他和兰芷之间也许不会产生那般的冲突,现在他们之间的合作也许依然能够相互配合没有那么多的间隙。 但是不管楚风和兰芷如何感到遗憾,发生的事情却是已经发生了,他们再也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楚风默默地构思着如何将那二十余种药材进行合理的配制使得那不会被巨蛇的肉体完全吸收驱散的药效得到足够的增益和放大,对巨蛇产生足够打破平衡的影响。 楚风看着那巨蛇巨大的头颅,沉默了许久,面色愈发有些凝重。 楚风的脑海里已经有了十余种的配方,每一种的配方都已经算是华丽至极,如果配制出来对于寻常的修士使用,只怕都是足以致命的威胁。 但是对于眼前的这位大帝,楚风却觉得有些力不从心,这样炼制出来的丹药根本不会起到效果。 楚风需要更加强大的配方,但是更加强大的配方却又往往意味着更加强大的药材。 药材,他没有。 同样的,兰芷也没有那样的药材。 无能为力,他们拿这头巨蛇根本就毫无办法。 经过了许久的思考,楚风得出了一个最终的结果,无能为力,所有的尝试都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他们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能够伤害到这巨蛇。 不管给他们多少的时间,他们都没有办法威胁到这头巨蛇,一切都还在按照灵蛇公子所编写的剧本前进。 楚风睁开了眼睛,看着那巨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而后楚风的目光轻轻地移动,与兰芷的目光猝然相遇,从兰芷的眼眸里他看到了曾经在苏梦葵的眼睛里看到过一种情绪。 那样的情绪,被称作绝望。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81章 无解 绝望的兰芷放弃了最后的奢望,她不得不承认,以他们的能力,就算是一具没有任何反抗能力,还身受重伤的大帝躯体摆放在他们的面前,他们都无能为力。 实力差距太大,大到了根本无法逾越的地步。 不管是用什么样的手段,都无法逾越。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兰芷终于叹了一口气,抱着几分侥幸的心态道:“你有什么想法么?” 楚风沉默地摇了摇头,兰芷也没有任何意外,这也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她并不惊讶。 兰芷又沉默了一阵,才道:“只怕就算两天的时间到了,我们也动不了它分毫。” 楚风苦笑着点了点头,却没有接话,而是望着眼前的巨蛇,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现在他生命所遭受的威胁算是解除了,但是两天以后呢,那个时候他要用什么手段来破解这个僵局? “做最后的尝试把,万一成功了呢。”兰芷笑着道,只是笑容了满是苦涩。 兰芷默默地取出了一方炉鼎,询问了楚风所能想到最强大的配方,又综合着自己和楚紫儿的想法,将药材放入了炉鼎之中,开始做着最后的挣扎。 炼丹,是一门极其耗费时间和工夫的手艺,有些丹药想要将药效完全发挥出来,往往需要数十日乃至数年的炼制。 但是兰芷他们并没有这么长的时间,他们剩下的时间不多,勉强炼成丹药也需要等到明日,所以兰芷对于两天的约定,再没有什么想法。 这是一个很合适的时间,不会短到让人什么都来不及做,却也不会长到让人无法接受。 尽管心里明知道此时的炼丹只是困兽之斗,注定不会有一个人让人满意的结果,但是兰芷炼丹时的神情依然很专注,对火候与炼制的方法也把握得极其到位。 而楚紫儿和离绾却再没有事情可以做,只能一个开始修炼,一个开始疗伤。 在第二日的清晨,楚风终于完成了对冰之祺肉体的梳理,将冰之祺一片混乱的脏腑、经脉和骨肉终于都清理了出来,虽然现在依然一团乱,但是冰之祺的性命却终于没有了什么大碍,冰之祺也终于恢复了意识。 为了保住冰之祺的性命,楚风几乎花光了自己和离绾身上所有的丹药,楚紫儿也献出了她所携带的一半,才凭借着药力与楚风的手法,堪堪将冰之祺拉了回来。 楚风看着依然虚弱得仿佛是一个死人,却终于睁开了眼睛的冰之祺,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道:“你终于醒了。” 冰之祺的嘴唇微微翕张着,却终究还是没有能够发出声来。 冰之祺眼眸中的光芒很黯淡,但是却依然平静而坚定,他嘴角微微一扬,算是用笑容打过了招呼,却把楚风和离绾吓得不轻。 “阿祺还会笑啦!”离绾顿时脱口而出,伸手摸了摸冰之祺的头,一脸的诧异,看样子似乎是有些怀疑冰之祺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楚风看着离绾的模样顿时哭笑不得,虽然冰之祺的神色的确很少有变化,但是却不能因此就说冰之祺连笑都不会吧。 离绾却浑不在意,自从万壑山的变故之后,她与冰之祺的私交也颇是深厚,也知道冰之祺并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小气之人,更没有什么算计心思,所以对冰之祺也不加隐藏,很是洒脱。 冰之祺看了看离绾,然后轻轻点了点头,也算是打过了招呼。 楚风继续握着冰之祺的脉门为冰之祺调理了一段时间,将冰之祺自身散入血肉之中的真气慢慢地引回了他的经脉之中,才彻底放手让冰之祺自行疗伤。 楚风为冰之祺疗伤也已经持续了整整两日,哪怕是以他的修为也有些支撑不住,如果不是他全身的经脉都储存有真气,使得真气储备量远远超过同修为的修士,只怕也早就撑不住了。 然而饶是如此,这边一放松,楚风顿时便差点瘫倒在地,长出了一口气,才开始缓缓运气,自行调理着自己的真气。 楚风调理了一阵,使得自己的真气运行已经恢复到常态,身体的疲惫也被驱赶一空的时候便停止了运气,转而看向了兰芷。 兰芷还在全神贯注地炼丹,炉鼎缓缓地悬浮在兰芷的跟前,而一团青紫色的火焰则在兰芷的手中不断地跃动着,烧得那座炉鼎微微有些发红。 药香此刻已经开始向空气中逸散而出,楚风微微一闻,顿时便也闻出了这丹药的配方。楚风神色微微一怔,仔细一思索,才明白了这丹方的配制其实有很多的讲究,综合了他与兰芷和楚紫儿三人所构思的丹方的优点,药效只怕比他所想象的极限还要强上一倍有余。 但是即便强上一倍有余又能怎么样呢,一个九阶巅峰不会是大帝的对手,两个九阶巅峰同样不会是大帝的对手,所以又有什么区别呢? 但是楚风并没有把这样的绝望表现出来,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兰芷炼丹,一边学习着兰芷炼丹的手法。 又过了一阵,兰芷手里的火焰终于微微跃动了片刻,便彻底熄灭了,那座小小的炉鼎也旋转着落入了兰芷的手里,被兰芷握在了掌间。 楚风知道兰芷已经炼成了丹坯,如果再给个十余天的话,他相信会有比现在药效强上三倍的成熟丹药。 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楚风又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叹息,眼中的光芒有些黯淡。 兰芷睁开了眼睛,揭开了炉鼎的盖子,将那粒金光灿灿的丹药捏在了手里,一条条淡金色的氤氲雾气缠绕着这枚丹药,不断地旋转着,时而结成一朵朵花瓣飘零而下,时而又化为一只只蝴蝶四处飞舞。 这是巫族库存的药草中药力最强的药草的结晶,药力之强,即便是九阶的修士大概也会觉得恐惧吧。 但是可惜的是,他们要面对的是一位大帝。 呵,大帝。 楚风摇了摇头,驱赶走了这样无聊而悲观的念头。哪怕是无能为力,但是至少,也要尝试一下吧,怎么能说放弃便放弃呢? 兰芷看了看楚风,那目光分明是在征求楚风的同意。 楚风微微一怔,沉默了片刻,然后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兰芷左手一翻,将自己的入微蛊唤了出来,将那枚指头大小的丹药交给了入微蛊,使得入微蛊如钳子一般的巨口将那丹药夹住,而后双翅一振,飞向了那巨蛇的鼻孔。 入微蛊小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而楚风和兰芷都保持着沉默,在等待着一个结果。 离绾和楚紫儿一左一右地在楚风身边,同样紧张地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哪怕她们此刻与兰芷之间已经有了不小的罅隙,但是却并不希望对方失败,因为此刻双方有着完全一致的立场。 现场唯一保持镇定的大概只有闭目疗伤的冰之祺了,他的神色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股超卓的淡然,无数的冻气在他的身边飞舞缭绕,无数的水汽与尘埃冻结成为雪花飘零而下,一层薄薄的寒冰从他的身下缓慢而稳定地向外延伸着,像是要把方圆变成一片冰雪的世界。 冰之祺便始终这样镇定地坐着,兰芷丹成的时候他没有睁眼,将那丹药送入巨蛇鼻孔的时候他也没有动摇,他只是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因为外界有一丝一毫的分心。 楚风最明白冰之祺身上发生的事情,他在为冰之祺梳理体内那片挤到一起的脏腑经脉与血肉的时候就发现了,冰之祺体内有无数的寒冰碎片。 毫无疑问的是,那些碎片来自于凝世刀,其中蕴含了雪帝一生的道则心血,冰之祺现在的举动,无疑是在消化那些凝世刀的碎片。 如果他能够完全消化掉那些碎片,将雪帝的心血与自己彻底融合的话,以冰之祺的资质,只怕又是一个青年九阶会猝然诞生于世。 楚风并不认为是冰之祺运气太好,因为说运气,他没有见过有谁运气比他还好的。 冰之祺的这一点收获,是冰之祺用性命换来的,也是冰之祺应得的。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能耐使得凝世刀响应他们自身而破裂,从而爆发出无上的力量。 楚风到现在也没有明白凝世刀破裂的原因,但是毋庸置疑的一点是,冰之祺已经从凝世刀所许可的使用者,变成了凝世刀所选择为之服务的人。 不然,凝世刀又怎么会破裂? 楚风看着冰之祺,笑了笑,为自己这位话不多的朋友感到了几分高兴。 楚风又看向了兰芷,兰芷的神色依然很严峻,严峻得就仿佛是夏日里暴雨来临前那片刻的天空,堆满了厚重千重的乌云,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楚风没有开口打扰兰芷,他在等着兰芷给出一个结果,尽管那个结果他心里早已有数。 兰芷迟迟没有开口,只是那不断变化的脸色在不断地透露着信息。 从兰芷的脸色变化,所有人都看了出来,失败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他们没有太多的惊讶,也没有什么悲伤,而是开始思考,如果不能给巨蛇造成重创,那如何才能打破这个让人倍感无奈的僵局。 也许,并没有什么办法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82章 别有心机 无论是楚风,还是兰芷,亦或是楚紫儿,此刻都一筹莫展。 离绾却抿着嘴唇一直没有说话,她看了看眼前的三人,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觉得事情应该还有转机。” 楚风微微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兰芷和楚紫儿则齐齐看向了离绾,希望能从离绾的口里得到什么高见。 离绾犹豫了片刻,才在楚风的注视下,有些不自信地道:“如果……灵蛇公子如果真的是要背叛那白蛇的话,他要怎么样才能够在白蛇的手里活下去?如果没有外界的力量钳制那白蛇,他就算一时得到了那白蛇想要的东西,只怕也根本没有机会来消化就会被白蛇所杀。” 楚风神色一变,突然觉得离绾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 灵蛇公子再强大,现在也不过是个九阶修士,他就算能够得到白岩想要的东西,他也没有能力保护那东西。 所以,灵蛇公子必须需要借助一个外界的力量来钳制白岩,以确保他不仅能顺利地得到那东西,而且还能有时间和空间消化那东西。 楚风沉默了片刻,看向眼前的巨蛇。 灵蛇公子所需要的外界的力量是这巨蛇巫祁真吗? 不,灵蛇公子不可能依靠巨蛇巫祁真来达成自己的目标,因为他背叛巫祁真的事情此刻已经完全暴露,一旦巫祁真苏醒了过来,他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些背叛者? 灵蛇公子再蠢也不会与虎谋皮。 灵蛇公子需要的助力……到底来自何方? 不管灵蛇公子需要的助力到底来自何方,灵蛇公子都必须确保自己的安全,但是如何才能够确保自己的安全? 这是一个极其值得深思的问题,楚风不由得皱了皱眉,却没有能够想到一个合适的解答。 楚风把目光望向了离绾,他认为离绾也许会有一个答案。 离绾的确有一个答案。 她这两天,除了帮楚风记录药效的时候没有闲着之外,其他时间都在空闲之中,而一旦处于空闲之中,担忧着楚风安全的她就难免不去想一些很现实的问题,比如他们目前所面临的僵局。 离绾不是一个喜欢思考的人,但没有能够否认离绾在智慧上虽然算不得天才,但是却也比常人机敏那么一些。 比常人机敏一些,又用了差不多整两天的时间,眼前有大把可以使用的线索,更已经有了一些推断作为基础,再没有一个在逻辑上能够说得通顺的结果,那离绾就真的是白长了一个脑袋。 “你还记得灵蛇公子跟你订下了同盟符印吗?”离绾看向楚风,很严肃认真地问道。 楚风一愣,笑道:“这怎么可能忘?” 这么大的事情当然不会忘记,除非真的是老糊涂了。 楚风笑了笑,神色陡然一变,大脑里一片空白,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离绾,因为这一点想通了,那么一切的答案都呼之欲出了。 现在看来,会确确实实地插手到锁龙潭那旧事的大帝,只有眼下的两位,一位是巫灵风,一位是巫祁真。 如果是巫祁真的话,他所要面对的全是叛徒,那么全部抹除就好了,同时由于同盟符印的存在,如果灵蛇公子将希望寄托在巫祁真的身上的话,那么就必须确保巫祁真不会杀了楚风,也不会杀了他——而这其中的难度自然不言而喻。 所以,灵蛇公子的希望肯定不是巫祁真。 灵蛇公子的希望只有一个——巫灵风。 楚风参与到了此事中来,所以只要能够释放出巫灵风,并使巫灵风取得最后的胜利,那么不管怎么说,巫灵风都欠着楚风一个巨大的人情。 巫灵风要是杀了灵蛇公子,楚风就会死。 灵蛇公子的赌注也许就在这里,他在赌一个希望,赌巫灵风不会让楚风去死。 如果不是在非杀不可的情况下,大概没有多少大帝愿意动手杀死楚风——而且越是强大的大帝越是不愿意。 因为楚风被怀疑是一个被称为十世轮回之力的神秘力量的容器,一旦掌握这股力量,大帝便也许就能够从这凋零的六界中逃脱,哪怕世界毁灭,他们也能继续存活下去。 而巫灵风便属于这强大的大帝中的一位。 所以,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巫灵风为了让楚风活下去,不得不选择让灵蛇公子活下去。 虽然巫祁真也有可能出于同样的顾虑不愿意让楚风死,但是这其中的立场关系却使得这样的可能性远远低于选择巫灵风作为这股外界力量。 如果是楚风的话,楚风也会选择巫灵风而非巫祁真。 楚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如果这个设想是真的的话,只怕灵蛇公子早就已经对付巫祁真的办法,他只是在等待时机,确保他自己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需要这股外援力量的时候再发动。 楚风的神色不由得变得有些阴沉,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意味着他又被灵蛇公子算计了,又被灵蛇公子摆了一道。 他和灵蛇公子打过三次交道,每一次他都以为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但是最终却都是灵蛇公子达成了他的目的,甚至还将他废物再利用。 楚风顿时感觉到了几分无奈,哪怕他现在已经有想破很多问题的能力,但是想要看破旁人的阴谋,依然是有些无力。 楚风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兰芷和楚紫儿的神色,她们似乎比自己更早想通这个关节,此刻神情都有些发愣,因为这个假设实在是太大胆了一些,大胆到让人觉得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灵蛇公子凭什么就能有办法对付一个大帝,他到底又是从哪里得到的能力? 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这个说法再合理又能怎么样,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楚风却没有太多的疑问,因为……灵蛇公子对于他能够得到成帝的力量这件事充满了信心。 楚风不知道灵蛇公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信心,但是楚风并没有怀疑这一点的真实性,因为在这一点上造假,对于灵蛇公子并没有什么好处。 所以楚风相信,灵蛇公子也有能力来对付巫祁真,一定有他的方法。 几人面面相觑着,都不说话。 因为这个想法还差一个元素才能够验证其真实性。 灵蛇公子用来对付巫祁真的方法,还没有交到他们的手里。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出自于灵蛇公子的安排的话,楚风相信,用不了太长的时间,那个方法就会经过某个人的手传递到自己的手里。 楚风沉默地等待着。 楚风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等多久,但是楚风觉得这个时间不会太长,因为锁龙潭那边留给灵蛇公子的时间并不多。 两天,对于目前的局势来说,已经是一段长得超乎想象的时间了,再等下去,对于灵蛇公子来说,会产生更多的不稳定因素。 黑暗中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轻微而缓慢。 那步伐迈得很轻盈,却很踏实,前进的速度并不快,所以脚步声之间的差距比较明显,可以清晰地分辨出每一步,甚至于连对方迈步的动作都可以想象出来。 那一瞬间,四人的脸色都变了。 离绾的脸上有些难以置信的神色,她对于自己的想法并不是很自信,因为这也是她第一次处理这样的问题。 楚风脸上的神色则有些愕然,没有想到,这个因素来得这么快。 兰芷的神色中有几分激动,激动得难以抑制自己,她甚至握紧了拳头,身躯都无法压抑地开始颤抖起来。 而楚紫儿则保持着难有的几分谨慎,因为来的人到底是什么用意根本就不清楚。 但是楚紫儿很快也松了一口气,因为来者的修为并不高,六阶巅峰。六界巅峰的境界,自然不存在什么收敛气息,所以对于这一点,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疑问。 而且可以肯定的是,来者的身边没有任何人,因为没有任何的气息被察觉到。 来人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可闻,黑暗之中也终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顿时使得众人的心顿时一紧。 来人终于从黑暗中完全走了出来,那是一个低着头的女子,一头黑色的秀发挽成了灵蛇髻垂在脑后,一袭鹅黄色的衣裙贴身剪裁,衬托出其婀娜的曲线,端庄之间却又透露着几分泠然的冷意。 来人缓缓地抬起头,看样子也不过二十岁模样,面庞说不得多么美丽,但是却很是清秀,尤其是一双明亮的眼眸之中,仿佛有春风吹过。 “怎么会是你!”楚风和离绾都瞪大了眼睛,同时失声而出。 “怎么会不是我呢?”女子微微一笑,秀眉轻挑,反问道,“这算是多么意外的事情吗?” “又是你认识的人吗?”楚紫儿微微皱了皱眉,看着那女子,神色之间有些敌意。 楚风慢慢地点了点头。 在这里遇到沙宛霖,涂山怒,鸩羽,鸩鬼楼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因为他们都是与灵蛇窟有关的人。 但是楚风却真的想不到他会在这里遇到莺俪。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83章 扭转乾坤 莺俪也算是楚风的旧识了,自从在无尽海因为妖帝元典之事第一次相见之后,又在北原、万壑山大局两度相遇,彼此之间也算是有过同生共死的经历,这样一个人,却突然出现在了灵蛇窟中,让楚风又怎么不感到震惊? 莺俪看着楚风和离绾那惊讶的模样不由得轻笑道:“怎么,有那么值得惊讶吗?” 楚风摇了摇头,道:“只是有些不曾料到会是你。” 楚风的确料不到,不过他在见到莺俪的那一瞬间,也明白了东海之上时灵蛇公子从何得知自己风先生的身份。 莺俪微微耸肩道:“我也一般地没有想到会是你们,不过还好的是我已经惊讶过了,所以你们看不到我惊讶的样子了。” 楚风略显尴尬地笑了笑道:“我是不是应该庆幸至少我们的立场现在不算是敌人?” “是啊,的确是应该值得庆幸的一件事情。”莺俪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了冰之祺的身上,顿了顿才又看向楚风问道,“冰之祺怎么样,没有什么大碍吧?” 楚风颔首道:“之祺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需要休养一些时间。” “那就好。”莺俪微微一笑,伸手抚了抚鬓发,很是温柔。 “你那么假情假意地坐什么!”离绾有些恼火地说道,“先是被万妖宫驱逐而出,又背叛岐山宫,现在更是恬不知耻地投靠灵蛇公子,却还要与我们攀交情,你还要脸不要!” 莺俪微微一怔,旋即掩唇发出了一阵阵笑声,直笑得弯下了腰,才以一副很是惊愕的口气道:“我没有听错吧,离绾大小姐你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吗,我是不是该夸奖你眼中的世界真的是简单得有些过分!” 离绾冷哼了一声,嗤笑道:“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一样将你看做过于成熟,眼中只有一片灰暗的老女人!” 莺俪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并不去驳斥离绾的话语,而是带着笑意道:“有爱情滋润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呢,活得便是年轻,真是令我有些羡慕嫉妒呢。” 离绾皱起了眉头,显然莺俪的回应让她很不适应。 楚风叹息了一声,示意离绾没有必要再与莺俪起争执。 他是与莺俪有过正面接触的人,知道莺俪本性算不得坏,这些年来日子过得只怕也并不容易。 当初身为无尽海中层的她在高层出动去限制其他各派高手的情况下来争夺自己却被温九安给强势逼走,她被迫一个人承担了任务失败的责任,被废尽修为赶出万妖宫。 投入岐山宫之后虽然也依靠自己恢复的修为迅速地成为岐山宫的中上层,但是当年因为一时贪欲想要私藏自己的事情却也暴露了出来,那之后岐山宫对莺俪虽然没有什么举动,但是想必暗中也有不少的手段。 万壑山大局之后莺俪便离开了岐山宫,这些年来一直没有丝毫的消息,到底过得如何也无人知晓。 楚风一声叹息,却让莺俪收起了那有点玩世不恭的笑容,她微微抿了抿唇,才终于取出了一个乌黑油亮的瓷瓶道:“风先生,这瓷瓶中有足以损伤巨蛇的药物,只要放入巨蛇的体内便好,请你接好。” 莺俪说完,便将手里的瓷瓶轻轻一抛,向楚风跟前落来。 楚风愣了愣,伸手接住了那个瓷瓶,才看着莺俪,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莺俪已经微微一揖道:“好了,我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我就先走了。你们多保重,也希望你们两口子能百年好合……啊不,千年好合,早生贵子。” 楚风微怔,离绾俏脸一红,楚紫儿咬了咬牙,眼眸中光芒有些黯淡。 莺俪说完便缓慢地转身,向那黑暗深处走去,并迅速地消失在了黑暗深处。 楚风没有想到莺俪的来去竟然如此匆匆,离别之前的言语倒真有几分像是故人在叙旧,神情不免有些呆滞。 过了片刻,他才苦笑着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念头都驱赶得干干净净,才将手中的瓷瓶放到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道:“这大概就是我们要等的东西了吧。” 兰芷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那个瓷瓶,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眸里有些难耐的光芒,却也有些毫不掩饰的怒意,似乎是对自己终究还是落在了灵蛇公子的算计之中的不满。 “打开看看吧。”兰芷吞了口唾沫,才有些忐忑地说道,谁也不知道这瓷瓶之中到底装的是什么。 楚风点了点头,深呼吸了一口气,左手握紧了手里的瓷瓶,右手则伸出将瓷瓶的瓶塞迅速地拉了开来。 瓶塞才一打开,立时便有一股极其刺鼻的气味开始在空气之中蔓延,速度之快迅速地便使得方圆至少数十丈内都是这股气味,几人受到这气味的刺激,眼眶都不由得有些发红,离绾更是直接流下了眼泪来。 那股气味极其地难闻,不管是谁,顿时都掩住了口鼻,开始剧烈地咳嗽,只有还在默默地修行的冰之祺体表迅速地凝结出了一层寒冰,将冰之祺完全包裹住,才使得冰之祺没有受到影响。 饶是如此,那纯净的寒冰表面,也迅速地附着了一片暗黄的光芒,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现在吗?”楚风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屏住了自己的呼吸,避免自己吸入更多的气味,才艰难地问兰芷道。 兰芷点了点头,她已经不想再拖延下去了,她只想尽快结束这桩事情,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巫国,再也不要来到这个鬼地方了。 现在已经是整整两天过去了,不管做什么也不会再威胁到楚风的生命安全了,所以楚紫儿也自然不会再试图阻止。 楚风将瓷瓶略微倾斜,一粒黑色的药丸顿时便从瓷瓶之中滚落了出来,被楚风捻在了手指之间。 但是只是这一短暂的接触,却使得楚风的脸色骤变,变得痛苦万分。 楚风倒吸了一口凉气,手上没有任何耽搁地将那药丸重新塞入了瓷瓶之中,这才看向自己方才捏住那药丸的手指,却发现自己手指上的肌肤正在迅速地腐化溃烂,而且腐烂的面积还在不断地扩大。 “剑!”楚风向离绾伸手,离绾一愣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楚紫儿便已经挥舞着离绾之前放在一旁的青鳞剑向着楚风的右肩斩落了下去,将楚风右手手臂自肩部斩断!、 “你疯了!”离绾刚刚大喊出声,一股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液体便从楚风的伤口创面之中喷射而出,溅落在地面上顿时将大地灼烧出了一个个深达数丈的小洞,而那条断臂更是迅速地化为了一摊脓血。 离绾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苍白,而楚风的声音却已经响起道:“生枯草,肉骨花,活死叶。” 生枯草和肉骨花、活死叶都是用来治愈肉体的灵药,对于肉身残缺崩裂有着极强的疗效,楚风不知道单凭自己的功力能不能排出适才沾染的毒性,所以不得不借着这些药草的药力进行排毒。 兰芷和楚紫儿哪里敢怠慢,迅速地取出了自己所收的生枯草,肉骨花和活死叶,交到了楚风的手里,楚风甚至都没有估算剂量,就将这些药材一口气吞入了腹中。 而后,楚风才开始引着药力向自己受到药性沾染的右手进行排毒,虽然只是一刹那的接触,他和楚紫儿的反应都已算是极快,使得毒性没有来得及扩散太远,但是依然有少量的残余毒性蔓延进了他的躯体。 “绾绾,你检查一下自己有没有受毒性影响。”楚风脸色苍白,一边排毒一边说道,他没有想到这丹药毒性如此之烈,所以他有些担心方才所弥散的气体中都含有毒性,楚紫儿和兰芷都深谙此道,他无需担心,但是离绾对医理药理却一无所知,他难免有些担忧。 离绾点了点头,迅速地检查了自己的经脉进行了确认,直到摇了摇头才使得楚风长出了一口气。 楚风排完毒,脸色虽然依然有些苍白,但是气色却好了很多,他满是惊恐地道:“好烈的毒性。” 兰芷也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那丹药的毒性之烈,超乎想象,而且楚风和兰芷都看得出来,而这还只是丹皮的效果——一旦丹皮融化,将丹丸的核心接触在手里,到底会是什么样,便没有人能够预料到了。 “现在就开始行动吧。”楚风抿了抿唇,道。 兰芷点了点头,将那瓷瓶接了过去,向楚紫儿要了一段丝线,将那瓷瓶系在了她的入微蛊身上。 入微蛊的身子很小,背着那相对于它来说已经算是巨大的瓷瓶已经有些艰难。 兰芷微微操纵着入微蛊起飞,入微蛊虽然飞得有些艰难,比之前慢了不少,但是却还是能够稳定地飞行。 兰芷沉默了片刻,道:“我开始了。” 兰芷没有等来自于其他人的肯定,便开始操纵着入微蛊飞入了巨蛇的体内。 入微蛊顺着巨蛇的世道缓慢地进入了巨蛇的体内,并且在巨蛇的喉头停留了下来,在兰芷的指挥下咬断了自己跟前的蛛丝,从瓷瓶下脱离了出来,缓慢地爬行到了瓷瓶的瓶口,将那塞子咬住,硬生生拖了出来。 一股浓烈的药气顿时逸散了出来,那一瞬间,入微蛊化成了一滩脓血,而兰芷也猛地吐出一大口血,彻底昏厥了过去。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84章 天崩地坼 本来兰芷探索巨蛇的身体就已经消耗巨大,又连续两日研究巨蛇肉身对各个药材的反应,因此此刻随着入微蛊的崩溃,她自然再也无法承受而陷入昏厥之中,倒也不出乎其他人的所料。 但是众人却也没有来得及去管兰芷的具体状况,因为在下一刻,巨蛇也终于有了反应。 巨蛇的头颅开始轻微地颤动,但是由于其头颅之巨大,所以哪怕是轻微的颤动,却也引得地面开始震颤起来。 “退后。” 楚风没有丝毫迟疑,一伸手抓起了冰封着冰之祺的寒冰块,而楚紫儿也迅速地抓起了昏过去的兰芷,和离绾相互搀扶着,跟着楚风以最快的速度向外围退去。 他们没有想到那丹药会这么快就出现效力,他们更无法预料到底会出现什么结果,所以他们只有尽可能快地向外围撤退而去,远离受到影响的中心。 几人退出了将近千丈之远,那巨蛇那庞大的身躯却依然化为黑暗之中的一条山脉,隐约可见。 仅仅是过去了短暂的一瞬间,那巨蛇就已经不再是只有头颅开始颤动,连那硕大无朋的身躯也开始轻微地摆动起来,就仿佛是在无意识地抽搐一般。 而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那巨蛇身影抽动的幅度愈发剧烈,使得大地不再是轻微地颤抖,而是宛如一次毁天灭地的地震一般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几人面面相觑,从各自的脸上都看到了震惊,因为现在这巨蛇身影抽动的幅度并不大,竟然便已经导致了大地剧烈震颤,他们在地面之上都险些站立不稳,这样巨大的威能,竟然还只是肉体无意识的反应! 他们没有再去时间去感慨这巨蛇的巨大威能便继续向着更远处逃窜而去,此刻千丈的距离哪怕看起来很远,但是现在,却绝对不会是安全的,因为千丈相对于巨蛇的体长来说,实在是太短了。 楚风等人迅速地往黑暗中退去,才走开了不过四五里远,便听得一阵愤怒的咆哮,继而一束血红的光芒冲开了黑暗,从四野横扫而过,几乎是擦着楚风的额头扫了过去。 血光扫过之地,大地在瞬间便融化成为岩浆,滚烫赤红的岩浆在地面之上不断地翻滚着,发出一阵阵“咕嘟”的声响,就仿佛是被烧开的沸水一般喧嚣着。 楚风神色骤变,看着眼前翻滚的岩浆,暗道一声不好,知道自己等人终究还是走得迟了几分,现在只怕还在危险的范围之内,但是他却也不肯放弃,带着身后几人用尽了全力向更外围冲去。 身后的黑暗中传来了一声声震得人鼓膜阵痛的咆哮,那咆哮声里充满了痛苦与愤怒,就仿佛是一个受尽了折磨的人,在醉酒之后终于爆发了一般。 继而又是一阵阵“轰隆”的声响,宛若雷鸣,伴随着那轰隆的声响,大地震颤的幅度在瞬间便又提高了几个档次。 这样的震颤实在太过恐怖,不断地有地面隆起,也不断地有地面凹陷,一条条巨大的裂纹开始在坚实的大地蔓延纵横,碎裂的石块落入了裂纹之中,不知去向。 而这些裂纹却并没有任何要停止的趋势,它们仿佛是填不饱肚子的一头凶兽,不断地吞噬着裂纹两侧已经粉碎的岩石,使得裂纹不仅仅是在延长,而且在迅速地变得更加宽阔,在刹那之间便形成了巨大的沟壑。 沟壑在不断扩张,而在沟壑上奔驰的楚风等人则狼狈不堪。 楚风一手抓着冰块,一手握紧了手中的青鳞剑,不断地将猛地从大地之下突出的岩刺斩断,为身后几人开辟着通道。 那一根根突刺而起的岩刺的力量来得很大,大得楚风每斩断一次,手臂都会一阵发麻,根本难以想到这样的攻势竟然是借着寻常的岩石所发出的。 但是这些岩刺并不是最为凶险的存在,最为凶险的,还是不断地扩张着的沟壑。 这片空间实在太过诡异,他们一旦双脚同时离开了地面,那就意味着他们不再是修士,只能依靠自己肉身的力量不断地展开冲击。 所以面对沟壑的时候,他们都有些无力。 楚风的肉身最强,所以每当这个时候,他便会选择让身后的人先过去,而他则冒着最大的危险,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冲刺,跃起而后跨越过去,好几次都差点失足掉进深渊之下。 连续几次之后,仓皇的几人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开始由楚风将每个人全部打过那沟壑,利用修士的一击所造成的巨大力道产生推进,而他自己则被已经到了对面的人强行吸引过去。 到了这个时候,忙着向外逃跑的几人,也都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远,只知道一定要离开脚下这片开始崩溃的大地。 他们跑得很辛苦,也在猝不及防之间被突然突起的岩刺刺伤了几次,所幸的是他们之间相互支援,因此那巨大的力道虽然留下了看起来很恐怖的伤痕,但是伤势却都不严重。 几人已经彻底忘掉了距离,直到脚下的大地终于平静了下来,他们才也随之停留了下来,默默地看着彼此,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始终一动不动。 他们的神经都有些紧张,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此刻也都有些慌张。 在地底最深处的那个角落里,那个残缺破损的水瓶依然在不断地喷吐着符文,一道道亮光绕着阵法不断地流动着。 但是围绕着这个残缺的石瓶坐着的人,却都已经起了身,看着彼此,感受着脚下不断传来的剧烈震颤,满脸的骇然与惊恐。 “该死,怎么会这样!”有人发出了愤怒的咆哮,“为什么沉沦梦境会突然就受到打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快跑吧!”有人说道,根本没有任何的迟疑,开始迅速地逃离。 他们这些负责组织这个阵法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被困在沉沦梦境中的巫祁真突然受到了打击,导致实力在瞬间受到了巨大的影响,而那个被叫做巫灵风的男人也没有错过这个机会,抓住了受伤的巫祁真的元神,连续不断地猛攻,在一瞬间,就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 这一瞬间的战斗改变了很多东西,比如他们苦心经营的梦境在这一刻,就被终于空出手来的巫灵风一挥手就抹灭了。 梦境的毁灭,对所有人都造成了巨大的创伤,没有人逃过了这一劫,但是值得庆幸的是,没有人死亡。 但是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预料以外的事情,闯入者应该都死了。 如果闯入者没有死,那唯一的可能,就是灵蛇公子背叛了他们所有人。 他们成为了灵蛇公子阴谋下的牺牲品。 没有人知道佘俊群到底是怎么想的,除了一个人。 这个人叫做涂山怒。 涂山怒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他是佘俊群的同谋,因为佘俊群向他展示了一些未来。 他知道那样的未来也许有命想,没命过。 但是,他不甘就这样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阴影下,被一个个后生晚辈超越而过,到最后只有依托于他人的庇佑。 所以涂山怒选择了赌,用自己的性命去赌一个未来。 这场赌局很豪华,至少到现在,这个赌局依然在涂山怒的掌握之中。 涂山怒的眼眸中有些兴奋的光芒。 涂山怒看着那一个个受到了帝器反噬的面庞,露出几分凶狠。 涂山怒没有丝毫的迟疑。 涂山怒发动了他准备已久的攻势,一瞬间,万千根岩刺从他的身边突起,将一具具早已不堪重负的躯体洞穿,带着淋漓的鲜血挂在了半空之中。 那些尸骸偏着头,看着涂山怒的眼眸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他们没有明白,为什么分明应该是自己的同盟的人,会在此刻杀死自己。 涂山怒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好像杀死这些人让他没有任何的感觉一般,他叹了一口气,看着那还微微抽搐着的一具具尸骸,眼眸里兴奋的光芒有所减淡。 “干得很漂亮。”涂山怒看向了黑暗深处。 黑暗深处走出了一个女子,一袭鹅黄色的衣裙与所处的黑暗有些格格不入。 是她在执行另外一边的计划,是她在瞒天过海。 是她操纵着另外一件法器,将所有人对这片区域的感知蒙蔽,使得他们以为那些侵入者都已经死去了。 他们是这个计划的参与者,本来应该还有一个人,可惜那个人已经死了——不过那个人与其说是参与者,倒不如说一个号角。 所以他的死倒没有多少值得可惜的地方,因为那个人本来就会死。 只有那个人死了,这个女人才会知道是时候交出那枚丹药了。 那个人的死,只是一个讯号而已,没有任何的特殊之处。 从始至终,涂山怒都不知道那个人叫做什么名字。 涂山怒微微笑了笑,向莺俪道:“我们走。” 莺俪慢慢点了点头,没有啃声,跟着涂山怒迅速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85章 并蒂莲 大地终于恢复了平静,楚风等人看着来处的黑暗,有些心惊胆战。 他们甚至于已经不清楚自己到底已经到了什么地方,他们对于这片地底一无所知。 他们保持着沉默,在沉默之中,被一点一滴不断流逝着的时间所折磨着。 过了也不知道有多久,楚紫儿才沙哑着嗓子道:“应该……没事了吧?” 楚紫儿的声音就好像是被扼住了咽喉才发出的一般,由此可以推想,楚紫儿应该很紧张。 沉默了片刻,离绾才道:“应该吧。” 离绾的声音不比楚紫儿的声音好听多少,她们都很紧张,因为如果有什么意外,她们大概就会死。 楚风沉默了片刻,缓缓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神念不断地向外围扩散,去感知方圆数里之内的动静。 方圆数里之内都是静悄悄的,除了风声,便是粉碎的岩石滚落的声音。 除了这两种声音,可以听到的,便是他们的呼吸声,血管搏动的声音,内脏蠕动的声音。 静,整个空间的确很静,静得压抑,静得让人难受。 黑暗笼罩着他们,他们却什么也看不到。 楚风抿了抿唇,而后才也低声道:“也许吧。” 楚风说的话与离绾说的话,没有什么差别,但是离绾完全是靠直觉,而楚风却至少先进行了观察,再做出了判断。 几人面面相觑,楚风看了看楚紫儿扶着的兰芷,道:“先为她疗伤吧。” 楚风说完,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冰疙瘩,有些无奈地敲了敲冰块,发出清脆的声响,就仿佛是在敲门一样。 “起床了。”楚风有些无奈地说道。 “噗——”离绾一时没有忍住,笑出了声来,看着楚风,有些责备之意道,“有没有正形啊你。” 楚风笑了笑,刚想要说话,神色却陡然一变。 在远方的黑暗中,出现了两条血红色的光芒,就仿佛是本应出现在傍晚的火烧云,猝然出现在了乌云蔽月的夜空之中。 那血红色的光芒之中有几分恼怒,但是它没有前进,而是在迅速地退入黑暗。 他想逃走。 楚风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判断,巫祁真果然受到了重创,他想要逃走,他没有再战的实力了。 但是难道巫族又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吗? 楚风不过刚刚这么一想,黑暗之中便传来一阵稳健的脚步声。 这个脚步声与莺俪的脚步声不同,这个脚步声并不单纯是声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脚步声,其实是一种道则的显化方式。 每一步脚步声传来,楚风都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大地在那一瞬间的震撼。 大地没有震动,但是大地却被征服,所有的灵力都在疯狂地涌动,向那脚步声汇聚而去。 这脚步声,就仿佛是号令大地的号角,大地必须服从它的召唤。 远方的黑暗开始缓慢地退却,一点亮光出现在了黑暗之中。 楚风说不出那样的亮光究竟是什么颜色,那种颜色可以是白色,也可以是灰色,红色,绿色,甚至还可以是黑色。 但是就是这样连颜色都分不清的亮光,彻底驱散了黑暗,所过之处,无论他离开多远,都不会再被黑暗征服。 一个极其虚无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道亮光之中,那个身影咋一看,仿佛就看见了他的五官,他的体态,他的一切,但是仔细地看上去,所有的清晰却又会在瞬间变得模糊起来,越是看得认真,越是看得仔细,却越是模糊,越是给人一种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于世的感觉。 那个身影从远方走来,又往远方走去,紧紧地追逐着那不断地退入黑暗中的血红色的眼睛。 “巫祁真,古老的宿怨今日该有个了断了。”苍老的声音,沙哑却又雄浑。 话音未落,在这黑暗而阴冷的地下空间之中,便响起了千万声的回响,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一句话,每一个声音都很灵动悦耳,却又不尽相同,就好像当真有千千万万个不同的人在这里一般。 “哈,即便因为叛徒,你找到了,又因为叛徒,你又伤了我,但是你当真就能杀我吗,我的好兄弟!”楚风曾经听闻过的血色眼睛主人的声音也同样在这地下猝然响起,两个人的声音陡然交织在了一起,变成了一段极其嘈杂刺耳的声响,在一瞬间便直接震得楚风、离绾和楚紫儿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体内的气血翻涌根本压抑不住。 楚风猛地捂住胸口,还在勉力镇压之时,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从黑暗之中走出,走到了他们的跟前,张开了一片白色的光幕,那无数声音叠加在一起的嘈杂声响在刹那间便消失了,只剩下了一片宁静。 体内的气血失去鼓动躁乱的源头,也逐渐地平复了下来,在楚风等人的勉力镇压下,终于又恢复了正常。 楚风缓缓出了一口气,看着那白衣白发的窈窕女子,不由得一怔,才道:“见过……覃前辈。” 覃雪看了看楚风,点了点头,然后才看向远方道:“看来又欠了你一份人情。” 所谓的又,自然是算上了当初楚风在锁龙潭中将覃雪救出的那一桩旧事。 楚风勉强笑了笑,才道:“前辈适才不出手相助,我们只怕此刻也死在这里了,所以……” 覃雪微微扫了一眼楚风,才有些不悦地道:“越活越虚伪了。” 楚风愣了愣,才道:“我真心实意的。” 覃雪冷哼了一声,道:“我曾经教过你,不要说谎一被人说就无法厚着脸皮装下去,看来你对这句话记得很深。” “前辈你要讲道理啊!”离绾虽然并不认识覃雪,但是她却是知道楚风的话当然不是什么虚伪,所以也不管覃雪到底是谁,开始开口为楚风撑腰。 覃雪看了看离绾,又看了看楚风,道:“小姑娘很漂亮,配上你真是鲜花插牛粪上了。” 离绾一怔,没有想到覃雪一眼就看出了这么多东西,但是却又哪里管那么多,满是恼怒地道:“前辈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覃雪却没有理会离绾,而是看了看一旁的楚紫儿,才看着楚风问道:“你的侍女小丫头怎么办?” 楚风露出几分尴尬的笑容,楚紫儿的心思,他当然知道……只是…… 楚风有些无奈,更多的却是苦涩…… 覃雪沉默了片刻,才道:“我跟你本来不熟,不应该说你这么多事情,但是你实在是太人渣了一些,我实在忍不住想要说你。” 此刻楚紫儿虽然有些感动于覃雪帮自己说话,但是却更不愿意让楚风难堪,只是冷笑了两声道:“前辈,你先把自己嫁出去再说吧。” 楚紫儿知道这样说话未免有些不识好歹,但是她真的不愿意让楚风为难,她也从未奢望过什么,就这样一直在他身边,自己就心满意足了。 覃雪眼眸中闪过几分冷冽,背后的黑暗中却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欢快无比,就仿佛是风铃一般清脆。 “她呀,怕是嫁不出去了。” 从黑暗中走出的女子,是一个与覃雪有着相似面容的女子,只是一头乌黑的长发盘成了一团结在脑后,有两条扎成了辫子的鬓发贴着面颊垂落了下来。 这个人自然覃厦。 楚风第一次见到覃厦的时候覃厦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妪,但是在与覃雪的战斗之中,却逐渐地焕发出了生机,恢复成为年轻的模样。 这让楚风看起来感觉实在不是很好,毕竟这样的转变实在是太过突兀了一些。 覃雪扭头看了看覃厦,冷哼了一声,才道:“不要以为你现在就能对我说三道四了。” “哎呀,居然不对我动手,真是有些奇怪。”覃厦看着楚风几人撇了撇嘴,这使得覃雪也随之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意外。 覃厦倒没有纠结太多,而是眯着眼睛,咬着唇“嗤嗤”地笑了起来,道,“姐姐,好歹我们也并肩作战了这么些年,不至于为了一些陈年旧事还有这么多隔阂吧?” 覃雪看了覃厦一眼,微微抿了抿唇,才有些无奈地道:“你不要忘了你的年岁。” 覃厦脸上笑意愈盛,道:“便是我是三百多岁的老太婆又如何,至少现在……” 覃厦说着眨了眨眼才道:“至少我们现在都是一副少女的模样不是吗?” 覃雪白了覃厦一眼,有些恼火地道:“你的心理与你这副肉体很搭配吗?” “女人的心理是随着肉体变化而变化的不是吗?”覃厦露出了更多促狭的笑容,“再说了,你既然是我姐姐,都可以堂而皇之地保持少女的模样,我这个做妹妹的又怎么不可以呢?” “你还好意思说。”覃雪冷哼了一声,有些恼火。 覃雪能保持青春完全是因为冰髓冻结了她三百余年的岁月,而那元凶便是覃厦——虽然从目前的局面来看,覃厦冰封覃雪完全是计划之中的事情。 但是如果他们早知道会有佘俊群这样的叛逆的存在,那么覃雪就不用做出这样的无意义的牺牲了吧。 不过可惜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 为了所谓的未来,为了解决这一段蔓延了无数岁月的恩怨,巫族为此付出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覃厦和濡剧担负起了沉重的负担,他们为了保护自己的族人,覃厦更是自己亲手在自己的孪生姐姐覃雪不知情的情况下忍痛封镇覃雪。 覃雪为此付出了三百年岁月的代价,三百年,被封困锁龙潭潭底,这些流逝的岁月早已无法挽回。 她的生命里永远缺失了这整整三百年。 覃厦有时候在想,这样的牺牲,这样的付出到底值不值得,但是不管她怎么想,已经发生的事情终究已是定局,再也无法挽回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86章 时代之悲 覃厦默默地看着远方,看着那个虚无的身影,穿过了重重的黑暗,向那双血红色的眼眸靠近。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朱前辈和濡剧前辈……” “他们在处理一些事情。”覃雪开口道,“那些巫祁真的代行们。” 楚风看向了覃雪,微微偏了偏头,才发现覃雪那一袭雪白衣裙的裙摆上有几点梅花,飞溅着,煞是鲜艳。 楚风知道那是血,他愣了愣,才转过头。 灵蛇窟完了,不管今日巫祁真是不是会死在这里,但是灵蛇窟必然完了。 一起覆灭的还有大雪山和万蛛岭。 他们都走向了覆灭,因为他们之间出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叛徒。 这个叛徒毁灭了他们的一切,使得他们精心构筑的一切,都彻底毁灭了。 就好像是在一座木质的宫殿里,有人突然点燃了一把熊熊的大火,根本无法扑灭,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它将整座宫殿彻底地吞噬干净,连灰也不会留下。 楚风叹了口气,眼神有些黯淡。 灵蛇窟,大雪山,万蛛岭,在几天之前还是强盛到极点的门派,但是谁也不会想到,会覆灭的如此快,如此突然。 其实,这些年以来,突然覆灭的强大门派,又何止是灵蛇窟这三家? 别的界不说,单说妖界,穹朔州第一大势力淮山在一夕之间分崩离析,剩下的族人躲在北方苦寒之地苟延残喘,在啸月焕的带领下在生死线上做着最后的挣扎。 昔日妖界第一大势力万妖宫,也在几日之内,连遭重创,现在整体实力早已今非昔比,昔日门下数百附庸门派都已经叛变,与万妖宫彻底划清了界限。 而当年在万壑山之局里高手被杀得干干净净的那些个门派,现在绝大多数都已经彻底销声匿迹,只有极少数还在苦苦支撑——就像他身边离绾的离水,现在除了几个年轻人还可以说有些未来以外,又有谁还能看得到离水的未来呢? 这样的事情不单单是在妖界发生,在人间,在仙界,在鬼界,在魔界,在修罗界,在整个六界的角落里,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不管是怎样的争端,一旦有大帝卷入,那一旦败,就是败得一塌糊涂,根本就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今天也许是灵蛇窟,大雪山和万蛛岭,但是明日呢,明日同样的事情也许久降临在了旁观的门派的头上。 不是他们不想抗争,而是他们抗争的力度相对于那危机来说实在是太小,根本就无济于事。 就像一条漏水的小船,无论再怎么努力地挣扎,在大海的狂风暴雨中所能做的其实便也只有祈祷,便也只有听天由命。 这个时代,每个势力最大的期望便是希望他们身后的大帝永远不会战败。 这样,他们也就永远不会面对覆灭的危机。 但是这,真的又可能吗? 大帝们都在不断地明争暗斗,为了一个能够在六界毁灭之后依然能够生存下来的契机拼得你死我活。 他们费尽了心机布下一个个棋局,将一个个竞争的对手彻底地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之中。 所以一个个大帝在不断地死亡,一个个门派在不断地毁灭。 但是最后在这样的战争中生存下来的大帝,却还要面对更为恐怖的存在。 绝大多数的大帝,都没有传说中的那般强大,他们就算身为大帝,面对诸如东王公,西王母,巫灵风,巫祁真这样强大的大帝的时候,也只是卑微的存在。 东海之上的那一幕,楚风是见过的,不存于他手中十万年典籍之内的大帝向东王公发起了挑战,他原本以为那会是一场值得一看的战斗,然而实际上那却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 哪怕那位不存于传说中的大帝有着十万年以上的修为,但是面对着这样的大帝却依然是土鸡瓦狗。 寻常的大帝面对他们,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就像楚风自己,面对着最弱小的大帝,也根本无可奈何,连想要尝试的心情都没有。 在楚风看来,这些大帝的挣扎无聊而又可笑,因为他们的挣扎太没有意义。 蚍蜉撼树谈何易。 但是楚风现在的观点却又有了一些改变,他看到了佘俊群是如何将白岩,如何将巫祁真这两位大帝如何算计,一步步地带入了死局之中,而他自己,则获取了最大的利益。 这样的事情,佘俊群能够做到,那些活了无数岁月的怪物,又有几个真的就是没有头脑的存在? 他们会比自己更清楚他们头上那些恐怖的存在有多么强大,他们的布局也不会那么简单。 所以,哪怕是巫灵风、巫祁真,东王公、西王母这样的存在,也许也会死在一场接着一场的阴谋中,死在机缘巧合之中。 他们一旦死去,在他们庇佑之下的门派,在越来越剧烈的风暴中,也越来越难以自保,迟早会化为劫灰。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死的大帝,更没有不灭的势力。 “这个局,前辈到底布了多少年?”楚风问道。 “三百年前起。”覃厦神色有些怅然,“从巫灵风发现了唤魔经阵图重现之后起,他就开始筹划这个局,盗走冰髓的人是执法者,他必须得到那冰髓去留住一人的性命,所以他私下里加入了这个局。我为了让巫祁真相信我有野心,骗他出现,利用冰髓冰封了毫不知情的姐姐。那之后,我们一直假装不知情,被巫祁真欺骗,背叛巫族,加入灵蛇窟,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那就是能够见到巫祁真,得知巫祁真具体的藏身之所。” 楚风闻言愣了许久,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真的是好大一个局啊。 覃雪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想要打探血池的事情。”楚风答道。 “血池吗,这我们都不清楚。”覃雪摇了摇头,“也许天庭和地府的人应该更清楚一些。” 楚风沉吟了片刻才摇头道:“他们不会帮我忙的。” “嗯?”覃雪柳眉一挑,“看起来你要他们帮你的话就需要付出一些条件了。” “我因为一些缘故被卷入了他们关于另外一个世界的争端之中了。”楚风答道。 “冥土么?”覃厦笑嘻嘻地插嘴说道。 覃雪看了覃厦一眼,有些不悦地道:“你来说好了。” 覃厦翻了翻白眼,才道:“咱们姐俩谁说不一样啊?” 覃雪瞪了覃厦一眼,覃厦才撇了撇嘴耸了耸肩道:“好吧好吧,你是姐姐,让你说就让你说了。” “你拥有打开冥土世界大门的能力,对吗?”覃雪问道。 楚风一怔,看着覃雪,满是惊愕地道:“你已经去过冥土了?” 覃雪点了点头。 “怎么进去的?”楚风眼眸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通往冥土世界只有两把钥匙,一把钥匙疑似在自己的身上,另外一把钥匙归寂早已落入了天庭的手里。 难道覃雪和天庭合作了吗? 但是如果覃雪已经和天庭合作过的话,那天庭也应该早已进入了冥土世界,只怕地府的念想早已被断绝,地府又怎么会至今还在做着尝试,还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 覃雪略微沉吟了片刻,才道:“十多年前,冥土世界的大门曾经意外地打开过一次。为什么会打开没有人知道,反正不是用钥匙打开的。” 覃雪又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冥土世界里到底有什么没有多少人知晓,我们也只是收到了一些风声,所以我们便在那段时间内进入了冥土世界,与一些别有用心的敌人在冥土征战了一段时间。” 楚风又是一怔,冥土世界原来意外打开过吗? 楚风的刚刚向开口继续追问下去,覃雪却已经开始继续说下去了。 “冥土世界曾经是一个完整的世界,但是现在已经彻底毁了,那里是无尽的亡灵游荡的地方。我们在那里征战了一段时间,很多人都死了,但是也没有取得最后的胜利,最后那意外打开的门要闭合了,有些人逃了出来,有些人没有来得及逃出来。” 覃雪说着,看着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如果可以,我很希望你把他们都救出来。” “他们都是谁?”楚风看着覃雪,满是疑惑地问道。 覃雪又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 “执法者们,还有一些古老的守护者。”回答楚风的是覃厦,“很多很多的执法者,那个时候还活着的历代执法者们几乎都奔赴了那片战场,绝大多数人都战死了,其中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还活着……只是现在是否还活着我也……不知晓了。” 覃厦说着,又露出了一丝苦笑,因为在那场征战中,她自己就亲手格杀了两名退役的执法者,与一名现役的执法者——那场战斗考验着她的忠诚,她必须这样做才能打进巫祁真的部署核心。 “守护者?”楚风脸上的神情更是惊讶,执法者他早已熟悉了,他也知道在执法者身后还有监察者,但是这所谓的守护者,却又是什么? “守护者,是因为一些历史渊源而担负着特殊使命的家族,门派或者种族,比如巫族,就是全族皆是守护者。”覃厦解释道。 楚风闻言沉默了片刻,还没有说话,离绾便已经抢先说道:“巫族的特殊使命,就是守护锁龙潭吧?” 离绾说的话,却是楚风心里所想的话,只是楚风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离绾便已经问了出来。 所以楚风便也不再问,而是看向了覃雪和覃厦,希望能从她们的口里得到一个答案。 “你们都已经知道了么?”覃厦瞪大了眼睛,反问道,有些不可思议。 要知道,就算是覃厦自己,其实也对巫族到底在守护什么并不清楚,也是这几年才逐渐搞清楚了一些,但是距离完全知晓事情的本源却还差得很远。 覃雪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终于点了点头,道:“是。巫族的使命,就是守护锁龙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87章 夸父杖 覃雪的回应,使得几人之间的气氛骤然一冷。 楚风的嘴唇微微翕张着,还没有出声,覃雪已经道:“不要问我,很多的事情我知道得并不你多。” 楚风微微怔了怔,才无奈地笑了起来,道:“也许,真的跟传说中的龙有关呢。” 覃雪扭过头,看着楚风,眼眸里有光芒在闪烁。 “坠龙岭,锁龙潭,镇龙台,潜龙湖。”楚风重复着这四个地名,神色之中却有几分憧憬。 在一片区域之内,出现四个地名,都与龙有关,其中除了坠龙岭以外,都集中在了一处。 锁龙潭里锁着一位强大的生灵,锁龙潭上是镇龙台,镇龙台通过暗流连接着潜龙,就算坠龙岭距离这三地在三千多里之外,但是这个距离对于修士来说,并不算远。 所以楚风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也许在古老的过去,这里的确发生了很多与龙有关的事情,而在锁龙潭深处的那个生灵,也许便是便是传说中的龙。 传说中的龙,是一种极其神秘的生物,世间流传着无数与龙有关的传说。 包括凡人中的帝皇,也都以真龙自居。 但是修士们都清楚,龙已经是一种销声匿迹了无数岁月的生物。 龙,存在于传说中更多一些,而实际可以确信的现身于世,却是几乎没有。 就连楚风拥有的十万年古籍中,对于目击到龙的记载,也是寥寥可数,而且还有颇多疑点。 就连修士自己都在怀疑,龙究竟是否是一种只存在于想象中的生灵,而绝非是实际的一种生物。 但是楚风可以确信的是,龙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他已经见过了凤凰,见过了传说中的东王公,西王母和穆天子。 对于那些古老而飘渺的传说,他反而没有如他人一般持着怀疑与否定的态度。 这世间流传着许多的传说,真真假假都搅浑在了一起,其中的真假早已难以完全地区分出,但是楚风却相信,任何一个传说,都并非是空穴来风,都必然有着其根据。 只是在口口相传的过程中,这些传说被人不断地增删了一些细节,才逐渐地掩盖了事实的真相,使得每一个传说看起来都是那般的不真实。 楚风相信,龙也是一般,确确实实存在着的生物,也许它不如传说中那般强大,但是却也绝对不是虚妄的幻想。 覃雪默默地看了一眼楚风,顿了顿,才摇头道:“很多事情我和你们一样,都不清楚,但是真相也许没有那么重要。” 楚风闻言不由得沉默,没有去纠缠覃雪的话,而是道:“现在已经有人在对锁龙潭采取行动了,我想锁龙潭的秘密,快要守不住了。” 覃厦微微一怔,看向了覃雪,她知道覃雪素来沉稳,但是却不想覃雪却是一脸的无动于衷。 守护者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为了守护古老的隐秘,连自己的子孙后代都被剥夺了选择的自由。 但是他们现在所守护的东西,似乎快要守不住了,而守护者的强者,却根本都不着急。 “本来就会守不住的。”覃雪说道,声音平淡,“现在也是时候了。” 就凭这一句话,覃厦便知道,覃雪所知道的事情,远远比自己所知道的事情更多。 楚风的神色也在瞬间大变,他愣了愣,才睁大了眼睛,一字一顿,以一种难以被质疑的口气,缓慢地说道:“锁龙潭里的血气蔓延,方圆三百里内的生灵都已经受到了侵染,如果再任由其下去,只怕会造成更大的劫难!妖界执法者苏梦葵和人间执法者南宫云都已经为此献出了自己的性命,难道……就要付诸东流吗?” 覃雪看了看楚风,那神色之间有几分古怪,许久才缓缓道:“你急什么,我又有说过不管么?” 楚风一怔,仔细一想,的确覃雪没有说过不管,只是说,现在是守不住的时候了。 覃雪沉默了片刻,才道:“哪怕守得再困难,再艰辛,终究还是要付出努力去做这件事情的。” 覃厦也压低了声音,问道:“姐,锁龙潭到底是什么啊?” “血池。”楚风答道。 覃雪的神色微变,抬起了头,看着楚风,那眼眸里有几分诧异,没有想到楚风会给出这个答案。 楚风也在观察着覃雪的神色,楚风想要明白覃雪到底是因为血池而在诧异,还是因为他知道血池里的真相而诧异。 但是楚风不是一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所以他并没有看出他想要的答案。 覃厦皱了皱眉,才道:“血池是什么?” 楚风也是一惊,看着覃厦,又看了看覃雪,才意识到,这姐妹二人对于事件真相的了解,之间似乎还有着一些差距。 “那锁在锁龙潭里的生灵,亲口告诉我,血池要守不住了。”楚风说道。 “哈,血池要守不住了,巫灵风你不回去想办法解决么,你造成的遗患,还要祸害世间多少岁月!”巫祁真大笑起来,声音之间满是嘲讽戏谑之意。 巫灵风虚无缥缈的身影不断地幻化出一道道朦胧的金光,化为一件件异宝,呼啸着穿破了重重黑暗,向那隐藏在黑暗深处的存在展开着攻势。 黑暗深处的黑暗将那一道道金光吞噬,虽然有些勉强,但是却也防得滴水不漏,无论那金光的攻势如何猛烈,也没有能够在黑暗之上刺开一个窟窿。 “先杀你,再守血池。” 巫灵风淡淡地回应道,那个模糊的人影手中陡然挥起一条拐棍,向着对面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 那挥动拐棍的姿势很平凡,也很寻常,就好像是一个被自家的忤逆儿子气得发抖终于忍不住而举起了拐棍的老人,想要教训教训自己的孩子,让他知道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哈,孟章君为了给你堵漏子,牺牲了他自己,想不到,你却还这般绝情。”巫祁真嘿嘿冷笑着,那一双血红色的眼睛中的光芒飞速地闪烁着,从黑夜里传来了一阵阵轰隆的声响,使得远方的大地也开始颤抖起来。 巫祁真一边说着话,血色的眼眸想要躲闪,但是巫灵风那劈头盖脸的一拐棍,来得实在太快,快得让巫祁真也终于没有了躲闪的余地。 那一拐棍,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巫祁真的身上,那“噗”的一声响,就好像是雷鸣一般,在瞬间便向外界扩散而去。 那声音对于每个人久经战阵的人来说都很熟悉,就是一招,结结实实地打进了肉里才能发出的声响。 “夸父杖!”巫祁真愤怒地咆哮出声,一双血红色的眼眸里流露出了无限的怒意,“巫灵风,你莫要以为,我受了重创,就真的无力与你一战了!” 伴随着巫祁真的愤怒咆哮,那双血红色的眼眸在瞬间缩小,继而一个浑身缭绕着朦胧的黑色烟雾的男人破穿了黑暗,带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从黑暗里冲杀了出来。 男人冲杀出来,朝着巫灵风就是简单霸烈的一道直拳挥出,只是简单的一道直拳,在一瞬间所产生的强大力道,顿时便将他与巫灵风之间的空间压缩,那被压缩到了极点的空间依然无法抗衡男人的这一拳,在一瞬间彻底崩裂,成为了无数的空间碎片,向着巫灵风迎面笼了过去。 而由于巫祁真与巫灵风之间的那片空间被这一拳打得爆碎,在空间爆碎的那一刹那,二人之间的距离便已经被彻底抹除,两人几乎已经到了零距离贴身的地步。 楚风见状顿时也觉得一阵毛骨悚然,虽然早已知道东王公一剑穿六界,但是此刻见到这男人一拳就将整个空间硬生生打得爆裂而开,却依然不得不胆寒。 要知道穿破空间,与打爆空间,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空间有着自身的稳定性,与不稳定性,而穿破空间,就是利用了不稳定,搭建桥梁,使得空间能够被穿越。而打爆空间,则是彻底击溃空间自身的稳定性,使得空间只剩下不稳定性,从而崩溃。 被穿破的空间并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当穿破空间的方法失去效用之后,空间便会正常。 而被打爆的空间,则会变成空间碎片,被从正常的空间抹除,想要再接回正常的空间,只怕没有那么容易了——至少,楚风没有见过谁有将空间碎片接回正常空间的能力,无论是大帝还是修士。 巫祁真简单的一拳,在打爆了空间之后,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巫灵风的胸口。 巫灵风没有闪躲,而是继续挥舞着手里那根平凡的木杖,落了下去,“啪”一声打在了巫祁真的背上。 几乎是同一瞬间,两人完成了换伤,巫灵风被这一拳巨大的力道直接震出十余里才堪堪停住身形,有些艰难地站起,却“噗”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与之相仿的是巫祁真,巫祁真也并不好受,挨了巫灵风的一棍,整个人也在向前扑倒,鲜血也从口里大口大口地吐了出来。 巫祁真受伤在前,与巫灵风换伤明显极其不理智。 楚风刚刚这样想,巫祁真的身上陡然有一团金光闪耀,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楚风瞪大了眼睛,只见巫祁真手里握紧了一张弓,一张金光灿灿的木弓,一张没有弦的弓。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88章 震天弓 弓是一种远距离进攻的武器,即便对于修士来说,也是一般。 但是目前,楚风不认为这张弓能发挥出远距离作战的效用,因为十几里的时空,对于大帝来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十几里,只是一个腾挪的距离,并不算远。 楚风刚刚这样想,身后的覃雪和覃厦却都皱起了眉。 他们没有时间想得太多,因为大帝的出手都很快,能够让他们看清楚手里的弓,这已经是他们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或者说,他们之所以能够看清那张弓,是因为巫祁真早已端好了那张弓,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捻住了一条根本不存在的弦,拉到了满月。 当他们看完了这张弓的时候,一条金色的光箭已经搭在了那张弓上。 这道箭在怒吼,因为这道箭不是寻常的箭,这道箭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头龙。 对,这道箭看起来像是一头金色的龙,细长的身躯不断地盘动着,龙须在风中飘荡,四条爪子大大地张开,在脚下凝聚着云雾。 那条龙,给人一种神圣到了极点的感觉,所散发出的威压,经过了他们面前那白色的光幕,依然让人的身躯忍不住想要战栗。 那只是一瞬间,惊鸿一瞥的一瞬间,在大帝交手的一瞬间,他们看到了这极其惊艳的一幕,看到了一头龙,被当做一支箭,搭在了一张弓上。 下一个瞬间,那头龙,那支箭,便呼啸着射了出去。 那支龙箭或者是那头箭龙,发出了一声声的怒吼咆哮,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绵延的金光,平滑无比,没有任何的毛刺。 楚风看到那束光芒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游魂,他觉得游魂会很喜欢这道光芒,因为这道光芒很完美,一点都不刻意,完全是在自然之间流露而出的完美。 只有来自于自然的完美,才是真正的完美。 楚风这样想着,然后却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自己还真是越来越促狭了。 他还没有想完,那道金光便已经在黑暗之中湮灭了。 四野里,寂静无声,只有风呼啸的声音,清晰可闻。 就这么完了吗? 楚风有些诧异地心想,他不会认为一位被逼入了绝境的大帝,在这个时候发出这么华丽的一击,绝对不会是为了来放一场烟花。 这道箭龙绝对不会是一场烟花。 楚风看向了巫灵风,巫灵风横着拐杖,伫立在原地,没有任何的动作。 他刚才为什么不躲? 楚风有些诧异地心想,为什么巫灵风会不躲,而是横着拐杖,在等那一击。 他是太托大了吗? 楚风摇了摇头,他不能用衡量那些自以为是高手的心态来衡量这些经过了岁月考验的大帝。 他们应该不会托大,更何况巫灵风与巫祁真是两个多年的对手,对于彼此的实力应该有所认知,所以只怕巫灵风此刻的选择,是他充分地考虑了一切后果才做出的选择。 巫灵风也许不是不躲,而是躲不开。 楚风刚刚产生了这样的念头,顿时便觉得脑海里一片轰然,因为他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大胆了一些。 楚风刚刚想要扭头看一看覃雪覃厦,但是就在这一瞬间,他听到了一阵极其细微的“咔擦”的声音。 那声音,就好像是雏鸟啄破了它的蛋壳,急切地想要来到这个世间的声音。 开始的时候很细微,细微得难以听闻,一声声声响之间也有着较大的间隔,仿佛那只雏鸟是在犹豫,是在忐忑一般,所以每啄一下,便要顿一顿,征服自己对于未知的恐惧,才要啄下一次。 但是随着声音的渐渐进行,这只雏鸟想要降临世间的心情越来越急迫,越来越难以压抑,它不再彷徨,不再恐惧未知的未来,啄得越来越快,也啄得越来越用力。 渐渐的,那细碎的“咔擦”声响响成了一片,绵延成了一条线,从远方到近前,再从近前到远方。所有的声响都交叠了起来,所有的声音都交错了起来,高低相杂,抑扬顿挫,就好像是一曲与众不同的音乐,由千万人同时奏响一般。 覃厦和覃雪的脸色在瞬间一变,同时大声道:“不好!” 二人的话音方落,楚风也终于察觉到了危机的所在。 只是楚风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四周的时空便开始剧烈地震颤开了。 这震颤不是大地在震颤,他们都能明确地感受到,脚下的大地,一如既往地坚韧,一如既往地平静。 在震颤的是四周的时空,一条条细碎的时空裂痕沿着那道箭龙射出的光线在不断地蔓延,虽然慢,但是却无可阻拦,毕竟那是一条长达十余里的时空裂痕,在它出现的那一瞬间,便将巫灵风与巫祁真都囊括了进去。 巫灵风终于吐出了一大口血,道:“你以为我会被困住?” 巫祁真同样也不好受,手臂在瞬间崩裂成为了无数的碎肉,那张弓也在瞬间失去了光泽,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巫祁真嘿然冷笑道:“至少要让你知道与我为敌的下场。” 巫灵风沉默了许久,才道:“当年你为什么要骗我……我是那样地信任你,我将你当做自己的兄弟……而你最后却欺骗了我……” “我从来不愿意欺骗你……因为我也将你当做我自己的兄弟。”巫祁真缓慢地说道,“但是我一定要毁灭巫族,一定要将让巫族这个肮脏的种族从这个世间彻底消失。” “你还是放不下吗,你还是对那件事耿耿于怀吗?”巫灵风道,“那一件事……是一个悲剧,没有人想看到……你不应该迁怒于整个巫族。” “那么我该怨恨谁?”巫祁真发出了一阵阵满是嘲讽的笑声,“我该怨恨的难道是我自己吗?如果不是我的诞生,所以我的母亲就不用背负着那样的屈辱死去吗?” “然而你终究有着一半的巫族血统。”巫灵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哈哈哈哈,血统?当年那些人又这么想过我吗,在他们眼中,我不过是个可耻的杂种罢了,血统?”巫祁真的话音里充满了嘲讽,“有血统又如何?血统是这世上最无聊的东西,就仿佛有了血缘关系,什么样的事情都是天经地义一般。我不欠巫族什么,我也不需要巫族的承认,所以你最好不要再提巫族的血统,那只会让我更想灭了你们的种族。” 巫祁真的声音到了后来,已经是充满了肃然的杀意,让听者无不毛骨悚然。 巫灵风没有说话,而远处在震荡的时空里勉强站立着的楚风等人在那一瞬间,也感到了无比的震惊。 巫祁真,原来也是有着巫族血统的人么? 巫灵风与巫祁真的宿怨,原来是起源于巫祁真对巫灵风的欺骗么? 而巫祁真对于巫族的怨恨,似乎起源于他的血统? “你……真的走上了歧路,为了巫族,我不能再让你活下去。”巫灵风猛地咳嗽起来。 “哈,说得真是好听。就好像,当年那些死在你手下的人,就是想要毁灭巫族的存在一般,哈,这个笑话是不是应该与他们好好讲讲?”巫祁真言语之中满是挤兑之情,“当年开血池,杀族人,聚魔魂,原来都是为了巫族的存亡啊。” 巫灵风没有答话,而是保持了沉默,许久才道:“过去的罪孽,我自己会清洗。” “哈,也许永远也洗不干净了。”巫祁真有些放肆地大笑了起来,“对于巫族的危害,你可比我大多了!” 巫灵风依然没有说话,仿佛是默认了巫祁真的话。 时空的裂痕依然在曲曲折折不断地向外围蔓延,当沿着那条轨迹蔓延到三里之外后,那些细微的裂痕便不再向外围蔓延,转而绕着三里的距离,开始圆弧形蔓延。 在一瞬间,时空裂痕便成功地环绕出了一个极其规整的圆柱,在圆柱的上下端面,便是巫祁真与巫灵风。 当所有的裂痕都完美地衔接到了一起的时候,从那片时空传来的所有声音都彻底消失了。 那片时空与正常时空的联系也终于被完全地切断了。 楚风等人所在的时空停止了颤抖,而那片布满了裂纹的时空,也开始逐渐地黯淡下去。 那片时空也被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地抹除了,他们不知道那片时空会掉落到什么地方去,也不知道被那片时空所囚禁的二人会在什么时候返回这片时空,最后的胜负又还会不会产生意外。 他们都无法得知了,因为那片时空离他们彻底远去了。 这是方才那一箭的威力,他们终于意识到,方才一箭,远比他们所要想象的还要强大。 精致地将一片时空从原本的时空中切割出去,放逐到不与现实所接触的所在,其难度,远远大于暴力地毁灭一片空间。 建设永远比毁灭困难,这是自古以来的真理。 楚风不得不重新掂量,方才的那一箭,到底有多强,又有多少人,能受得了这一箭,还能从其中逃脱。 也许,没有人。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89章 心有所思 这突如其来的一箭,与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震惊。 然而产生更多忧虑的还是楚风。 巫灵风被这一箭带去了被放逐的时空,那还要怎么解决巫国血池的问题? 现在,还能指望着谁,能奈何白岩么? 所有的努力,竟然都付诸东流了么? 楚风的神情有些木讷,旋即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这丝苦笑中还带着几分自嘲。 这意外的变化应该让自己感到惊喜,因为只怕佘俊群也根本料不到会出现这样戏剧化的局面,分明应该处于绝对劣势的巫祁真,居然和巫灵风战了一次类似与同归于尽的结果,那他想要的足以制裁白岩的力量,又到底要从何而来? 哈,没有人能收拾得了白岩,那佘俊群即便得到了白岩想要的东西,他也不得不交给白岩——他再大的胆子,也无力去挑战白岩吧? 楚风无奈地苦笑起来,而远方的黑暗里,又走出了三个人影。 方琼、朱艳与濡剧并肩而出,看了看覃雪覃厦,又看了看在场的几人,脸上都露出了几分讶异的神色。 “你们怎么来了?”方琼看着楚风等人说道,却也不等几人开口,便又道,“这次还要多谢小友的相助了……不然……” 楚风刚想说话,朱艳却已经大步走了上来,拍了拍楚风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小兄弟就是够意思啊,多亏了你才能打破僵局。” 楚风张了张嘴,覃雪却已经不悦地皱了皱眉,道:“虚伪的话不要说那么多了,做了什么便是做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的人事情,遮遮掩掩的,是小姑娘吗?” 楚风的脸一红,楚紫儿和离绾却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楚紫儿和离绾其实也都并不喜欢楚风从人界凡尘中带来的那一套谦逊,虽然并没有什么影响,但是有些时候却真的让人有些厌烦,觉得实在是太做作了一些。 朱艳闻言一愣,旋即大笑起来,道:“雪圣女果然快人快语。” 覃厦却撇了撇嘴,道:“不过是管不住自己嘴的老女人罢了。”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覃雪皱眉看了看覃厦,有些难耐的恼火。 一旁的濡剧也沉默了片刻,才有些小心翼翼地道:“管不住自己嘴的,似乎从来是你吧。” 这个你,当然是覃厦。 覃厦狠狠瞪了濡剧一眼,却也没有说话,只是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就好像是要把濡剧生吞活剥了一般的。 濡剧缩了缩头,干脆不再说话,而是看向了楚风,微微笑了笑,道:“小友好久不见,修为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了啊。” 楚风看着濡剧,想了想还没有答话,濡剧已经道:“过去的事情多有得罪了,还请小友见谅。” 楚风点了点头,道:“反正人都没事,没有什么大碍。” “我有些明白姐姐为什么不喜欢跟你说话了。”覃厦的手指绕了绕自己的鬓发,笑眯眯地说道。 楚风没有理会覃厦,而是道:“巫灵风前辈现在……” “那也没有办法。”覃雪说道,“巫祁真手里的那张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 “震天弓。”覃厦果断地接嘴说道,“巫族三大祖器,族长的夸父杖,蛊婆的金乌网,以及战魁的震天弓。” 覃雪又皱了皱眉,但是终究还是没有说话,任由覃厦说了下去。 “但是这是传说中的级别了,不知从多少年前开始,夸父杖和震天弓便遗失了,就连唯一留下的金乌网也受到了封禁。从那以后,族长手持的便成了照幻镜,战魁也只有用上了破界斧,却不曾想到,夸父杖在巫灵风手里,而震天弓原来被巫祁真取了去。” 覃厦说道。 后一段话实际的意义并不大,但是却也说明了一些事情。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强行扭转了话题,道:“现在巫灵风前辈失落,锁龙潭怎么办?” 濡剧也不由色变,沉吟了片刻,覃厦却已经抢先说道:“那要看觊觎锁龙潭的人到底有多强了。” 楚风也愣了愣,才缓慢地说道:“觊觎锁龙潭的,是一位大帝,但是出了一些问题。” “就算出了一些问题,大帝也是大帝。”覃雪这次没有让覃厦发言,而是自己开说说道。 “我们没有与大帝相互抗衡的实力,所以哪怕做出了挣扎,也往往便是无谓的徒劳。” 覃雪的话有些悲观,悲观得让人绝望,但是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的确很有道理。 他们的实力,想要对一个大帝动手,的确没有任何的希望。 楚风看着众人,叹了一口气,眼眸里没有太多的沮丧,因为他没有任何资格要求这些人去冒险——而且,那不是冒险,只是白白送死罢了。 几人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气氛有些冰冷,有些压抑,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方琼终于开口说道:“现在,更为重要的是我们何去何从。” “我和濡剧就不回去了。”覃厦说道,“我和濡剧去六界游荡一段时间,有什么麻烦随时找我们。” 濡剧也点了点头,并没有出声。 其实并不是覃厦和濡剧并不想返回巫族,而是覃厦和濡剧不知道回去要怎么面对他们的族人。 哪怕他们当年的举动是为了骗取巫祁真的信任,而且也是出自于巫灵风的授意,但是无法否认的是,他们的确给巫族带来了一场巨大的灾难,几乎是险些灭族的灾难。 他们回去无法面对他们的族人,也不知道应该要怎么解释自己的作为。 他们回去,只不过是给自己的族人添堵而已,所以他们不准备回去了,也不准备解释自己的行为。 就让他们背负着族人的唾骂吧,那样他们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方琼知道覃厦和濡剧的想法,微微有些动容,想要劝说,覃雪却已经道:“让他们去吧,他们背负的东西够多了,不用再增添了。” “姐姐你呢?”覃厦说道。 覃雪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缓慢地说道:“覃厦。” “叫我干嘛?”覃厦顺口答道。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覃雪说道。 覃厦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副惶恐的神情,满是惊愕地说道:“我没有听错吧?你到底要去干嘛?” 覃雪顿了顿,才道:“我要想办法重返冥土。” 覃雪说着,看向了楚风,紧接着道:“冥土里还困着守护者和执法者,他们还在与敌人战斗,还在用自己的性命守护。冥土一旦出现意外,所造成的动荡,远胜于血池,所以我要你帮我,我去找到冥土世界的入口,由你来打开冥土世界的大门。” 楚风脸上的神色有些茫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任务突然便转变成了要帮覃雪打开冥土世界的大门,这个转变有些突兀,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他不正是为了躲避天庭和地府对冥土世界的要求,才被南宫云诓骗着卷入了巫族的这桩陈年旧事之中吗? 怎么现在,这桩事情还没有得到完善的解决,又要自己为打开冥土世界出力了? 那自己之前作出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覃雪看着楚风的神色,目光中有几分不悦,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覃厦已经说到道:“姐姐,我和濡剧跟你一起去吧……” 濡剧也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你应该需要一些帮手。” 覃雪摇了摇头,道:“你们去了会引起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覃厦微微有些神伤,她当然知道覃雪说的是什么意思,因为她和濡剧曾经帮助巫祁真在冥土世界战斗过,手里的人命也不少,若是她和濡剧去了,未必就会得到执法者与守护者的谅解,反而可能会爆发不必要的战斗。 覃厦微微叹了口气,覃雪又向楚风补充道:“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楚风也终于皱了皱眉,有些不喜欢覃雪这般颐指气使,他还没有说话,楚紫儿和离绾却已同时开口道:“你凭什么对他(主人)呼来唤去的!” “就凭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们。”覃雪脸色不改,缓慢地说道,一点也没有因为之前说过的几人的相助之恩情而要讲情面的意思。 离绾顿时有些气结,怒道:“巫族的人都这般不讲道理吗?” 方琼也开口道:“雪圣女,这般强迫似乎的确不好吧……” 覃雪看了看几人,道:“说不好,那你们也要拿出足够的实力来反抗,若是反抗不了,单说不好,又有什么用?” 楚风终于也有些怒意,冷笑道:“那你便杀了我,我却看你从哪里再去找能开门的人!” 覃雪眉梢一挑,纤长的手指突然一点,一束白光已经被覃雪顶在了楚风的咽喉处,刺入了楚风的肌肤之内。 鲜血,顺着凹陷的肌肤一点一滴缓慢地沁出,顺着那道实质化的白光一直流淌到了覃雪那如雪般莹白的肌肤上,对比极其鲜艳而美丽。 覃雪冷漠地看着楚风,道:“我说过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你……”离绾和楚紫儿同时大喝,随时准备着出手,哪怕明知不敌,也绝对不能容忍! “那可未必。” 黑暗之中,陡然响起了一个男声。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89章 扶棺说当年 一个男人笔直的身影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 他走路的速度很均匀,每一步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重复都是完美的再现,无论是弧度还是时间,甚至是肌肉的每一次抽动,都在不断地重复着过去。 男子白色的衣袍很整洁,一丝不苟,没有一丝的褶皱。 男子的银发用一顶发冠压住,每一根银发都理得清清楚楚,没有任何两根头发缠绕在一起。 男子的身后横背着一具一人半高的器具,用粗布裹着,捆在肩上。 就连那用来裹着器具的粗布,都一般的整齐,没有任何的褶皱,布匹与布匹之间交叠而形成的线路也都是一根根笔直的,没有任何的曲折。 这个男子仿佛一切都在机械地重复着,让人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楚风也是一惊,没有想到这个男子会猝然出现在这里。 “先生,好久不见。”游魂看着楚风,微微一揖。 楚风倒想要还礼,但是覃雪的指尖还顶着自己的咽喉,他只能微微地笑了笑,道:“现在有点麻烦,就不还礼了。” “先生自便。” 游魂说道,看向了覃雪。 “原来是你!”覃厦顿时大叫起来,显然曾经和游魂有过接触。 “是我。”游魂简洁有效地说道。 “认识?”楚风看向了覃厦,问道。 覃厦点了点头,才斩钉截铁地道:“认识,在冥土世界里遇到过,很强大。” 覃厦自己也是一个九阶巅峰的存在,能让她开口评价一句“很强大”,那其中的意味,想必是除了大帝,他在世间早已无敌。 冥土世界? 楚风怔了怔,看向游魂的神色里有了几分怪异,游魂去冥土世界干嘛? “你难道不想要去试试?”覃雪终于开口问道,“那里也有很多把你当朋友的人” “我想。”游魂回答道,“但是我还欠别人一条命。” “我听说,你把仙界的执法者卢红尘打死了。”覃雪说道。 “我欠他的命,所以我答应他的事情,自然会一一做到。”游魂答道。 楚风又是一惊,游魂打死卢红尘的事情他也早已听闻。 那桩事情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起的,楚风不知道,只是听说卢红尘对游魂不断地紧逼追杀,逼得游魂出手,先战了二百多招,最后游魂不胜其烦,拿出了自己的棺材,一棺材便把卢红尘给拍死了。 楚风一直没有对此事多想,以为这不过是执法者的又一次失败而已。 但是现在仔细想起来,似乎并不是这样一回事,卢红尘的死,也并没有那么简单! “不错的算计,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帮助,你一个人就顶得上三四个执法者。”覃雪说道。 游魂点了点头,道:“是算计得不错,但是我接受了。” “那么你要做什么事情?”覃雪说道。 “尽力确保每一位执法者的安全。”游魂答道,“哪怕是赌上我自己的性命。” “但是这与他有什么关系?”覃雪冷笑道。 “其实,云姐在死之前,将执法者信物交到了我的手里……让我继承执法者这个身份。”楚风有些无奈地笑道。 “没有监察者的确信,拥有了执法者信物,也不算是执法者。”覃雪看向了游魂。 “我与卢红尘早已说好,一切以执法者信物为准。”游魂淡淡地答道。 “所以,你想要从我手里抢走他?”覃雪笑道。 游魂仔细地想了想,然后很认真地答道:“说抢并不合适,因为你真的不是我的对手。” 游魂的话很直接,但是却并没有让覃雪愤怒,因为覃雪知道,这是实话。 在场的所有巫族高手加起来,都不会是游魂的对手。 游魂现在的境界极其诡异,那是介于大帝与九阶巅峰之间的一种状态,比不上大帝,但是却也是九阶巅峰只能仰望的存在。 覃雪认为,这是游魂长期被压抑的修为,正在逐渐恢复的预兆。 再过一段时间,也许游魂就会恢复到他正常的修为,成为一位古代的大帝。 覃雪顿了顿,才道:“但是你现在想要动手,时间足够我杀了他。” “没有关系,那我便杀了你们所有人为先生殉葬。”游魂答道,一点也没有要被覃雪胁迫到的意思。 “啊喂,你这样……”离绾有些恼火地叫喊了起来,这样毫不在乎的态度,像是在救楚风的样子吗,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把楚风逼入绝境吧! 楚紫儿拉了拉离绾,微微摇了摇头,示意离绾不要插嘴。 离绾有些恼火地咬了咬牙,却也忍了下来。 游魂一语既出,局面顿时便变得冰冷无比。 巫族众人面面相觑,覃雪和覃厦却并没有任何的犹疑,她们都和游魂打过交道,知道游魂既然说会做的事情,那么一定就会做得到。 当年,这个人在冥土世界里杀起人来的时候根本就不手软,在找到那些暗中背叛的执法者或是守护者的背叛证据之后,更是一声不吭地就将这些人击杀,也不为自己解释什么,就像是从来没有在意过这样做将会将自己置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覃雪沉默了片刻,才看向了楚风,道:“我可以还给你自由,但是我再告诉你一遍,冥土一旦失守,对于现世的流毒,更甚于血池的侵染。” 楚风默然不语。 “现在我无法勉强你,但是我会去找冥土世界的大门和传说中的第二把钥匙,在我找到之后,我会来找你,希望到时候你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覃雪说着,缓慢地挪开了自己的手指,然后才道,“也希望你能好好地处置血池的事情,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不要让你那些支持着你的女人难过。” 楚风微微抿唇,终于开口问道:“既然冥土世界失守会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地府和天庭到底在争什么?” “我不知道。”覃雪摇了摇头道,“他们也都不想让冥土世界失守,但是他们彼此所采取的方法却完全不同,天庭认为完全封死冥土就可以了,而地府却认为要设法找到他们那位失踪在冥土留下的东西——他们甚至认为他们的那位领袖没有死去,依然沉睡在冥土的某处。上一次冥土的意外开启,天庭和地府便险些爆发战争,但是最终由于有其他人进入冥土,而不得不折中由中立守护者和执法者前往冥土阻止。” “然而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地府和天庭的人明知道冥土还暗藏波涛却还固执己见,真的是……不可理喻。” 楚风闻言,知道覃雪说得对,因为他也觉得这两个组织很不可理喻。 “我走了,你好好思考吧。我找到了那扇门和第二把钥匙,便会来找你。”覃雪说着,擦着游魂的肩,向黑暗中走去。 “哎,姐姐等我们!”覃厦大喊一声,也急忙追了过去,一边奔跑一边回头道,“你别怪我姐姐,我姐姐担负的东西真的是太多了。” 楚风看着覃厦,神色有些悲哀,覃厦所担负的东西,也不比覃雪少吧? 濡剧点了点头,也紧随着覃厦追了过去。 “先生现在应该无碍了吧。”游魂说道,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朱艳和方琼。 方琼露出几分尴尬的笑容,朱艳却拍了拍楚风的肩道:“雪圣女是怎么想的我不清楚,但是……我们巫族欠你的恩情,我不会忘却。” 楚风本来也没有怨怪方琼和朱艳什么,方才的局面,方琼也已经为自己说了话,只是覃雪不曾听取罢了。 楚风笑了笑,却看向游魂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游魂答道:“这些日子,我一直试图寻找剩余执法者的所在,但是却一直没有找到。直到几天前,我身上带着的检查者信物终于感知到了先生身上的执法者信物,我便一路追赶而来了。” 楚风微微皱眉,却有些不全信游魂的回答,但是楚风也没有多问,而是道:“这次多谢你了。” 游魂摇了摇头道:“不必,我欠卢红尘一条命。” 楚风没有多问游魂与卢红尘之间的事情,对于他来说,知道这么多便已经足够了。 “我送先生回去吧。”游魂说道。 楚风沉吟了片刻,才看向方琼与朱艳道:“方前辈,朱前辈,我们一道吧。” 方琼和朱艳面面相觑,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道:“那便一道吧。” 楚风说着撕开了早已标定好的一张越界符,空闲裂隙刚刚才一亮起便如同蛇一般扭曲了起来,继而崩溃消散。 “这里的空间锁死了,还得到外界去。”楚风无奈地摇了摇头,还好林珝给了自己好几张越界符,再加上当年林珝给的越界符的盈余,不然还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几人离开了灵蛇窟,楚风也不敢再久做拖延,当即便使用了越界符,直接越界而过,返回了提前标定的新的巫族聚居地。 几人纷纷越界而过,只有游魂并没有随同同行,而是告辞而去,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事情要去忙碌。 一路上楚风也已经将巫族之事的始末都告诉了方琼朱艳二人,只是略去了自己是如何被南宫云骗上贼船的始末。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90章 人心从来不可知 方琼与朱艳的神色也都不是很好看,毕竟他们牺牲的族人虽然都已经是没有了更多发展余地的族人,但是却也是支撑着整个巫族的中流砥柱,只留下了一个兰芷,受伤还不轻。 让楚风哭笑不得的是冰之祺似乎并不急着破关,稳坐寒冰之中始终没有动摇,想来是想要借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好好地消化他体内的凝世刀碎片。 楚风也没有去打扰,只是将冰之祺托付给了方琼与朱艳等人照看,料想也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碍。 而巫族众人看着方琼与朱艳等人回归,又是一番忙碌事务,自然不需要多说。 而楚风匆匆地返回巫族聚居地,将冰之祺托付给巫族,又为离绾疗伤,忙碌完眼下紧要的事情,刚准备去看一看锁龙潭那边的状况,才终于想起了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他把灵红萝忘在妖界了。 当时几人走得匆忙,各自心中又有心事,因此谁都没有记起,他们还有一个同行的灵红萝。 等楚风想起的时候,楚风与离绾、楚紫儿更是面面相觑,然后都笑了起来。 楚风匆忙地将标定好的越界符寄给了灵红萝,也不得不庆幸当时为了方便日后汇合将离绾的那份破凿交到了灵红萝的手里,不然这时候让灵红萝回来还真的是一桩不小的麻烦事。 所幸的是,他们也并没有耽搁多少时间,只不过过去了半日,而灵红萝也没有太过计较自己被遗忘的事情,回来后只是狠狠瞪了一眼楚风,表示了自己的不满,便就此作罢。 灵红萝回来之后缠着楚紫儿与离绾询问了一阵,将发生的事情都问得清清楚楚,脸色却有些古怪。 楚风看了看灵红萝,心里寻思着灵红萝到底在思考什么,灵红萝却已经环顾了四周山野,确定无人,才压低了声音道:“你们不觉得有些古怪么?” 楚风一怔,知晓灵红萝应该算是他们几人之中心思最为细腻之人,此时所说的古怪,虽然没有确凿的根据,但是只怕也不是空穴来风。 灵红萝顿了顿,才很小声地道:“兰芷的传讯难道就不古怪吗?” 楚风想了想,他一直觉得兰芷的传讯是有些奇怪的,无论是时间上,还是内容上,都有些难以解释。 兰芷应该是了解他的,如果不信任他,那又何必求援? 如果信任他,为什么要编造那样的事实? 就算是不信任他,却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为什么不在发出讯息后等待一段时间,却非要坚持在这段时间里不断地向前冲? 兰芷的事情,有太多的疑点楚风想不通。 但是楚风并不怀疑兰芷的立场问题,他更多的认为,这是巫族的盘算,或是兰芷的一些心思。 但是此刻灵红萝一说,他却也觉得有些不妥。 如果当真是巫族的盘算,为什么要用这种自损实力的方式? 楚风有些踟蹰,微微皱眉,却也不知道应当作何解释才好。 离绾和楚紫儿的反应比楚风却要敏锐一些,她们心里其实也一直存有疑惑,此刻被灵红萝一说,那疑惑却也泛起,露出了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不过她们到底有没有想到什么,那便很难说了。 “师傅,你说过的,灵蛇窟里的空间都是被锁死了的。”灵红萝瞪大了眼睛,一字一顿说道。 灵红萝很善于抓住一些不起眼的细节,这是她多年生活以来锻炼而成的本能。 她对于其他的布局谋算未必敏感,但是对于这一类阴谋诡计,却有着惊人的直觉。 这一句话,顿时就让楚风如坠冰窟。 灵蛇窟地底的空间是锁死的,越界符那般更为强大的空间桥梁都搭建不起来,那破凿是怎么传递讯息的? 楚风只觉得背心一阵发凉,他看了看离绾和楚紫儿,也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所以说……消息是来自于她进入灵蛇窟地底之前。”离绾瞪大了眼睛,有些艰难地说道,就好像是喘不过气来了一般。 在进入灵蛇窟地底之前,楚风等人确信,兰芷没有遇到任何的敌人。 所有的人,都被楚风等人吸引开了,兰芷他们走的应该是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 那她为什么会在进入灵蛇窟之前就发送了这个消息? “师傅,你是否还记得……覃厦似乎很惊讶你们不对她动手——这是否是意味着……覃厦认为即便是兰芷也不应该知道她的身份?”灵红萝再次问道。 如果说是覃厦长期身在灵蛇窟所以不知道巫族的情况的话,那么覃雪呢,覃雪应当是知晓的,她为什么也会感到一丝的惊讶? 这是否是说明,对于巫族而言……其实覃厦与濡剧的身份,从未暴露过,知晓他们二人真实身份的,只有方琼、朱艳与覃雪和巫灵风? 那兰芷又是从哪里知晓的? 楚风越想,越是觉得一阵冷汗浸透了自己的衣衫,让他在一瞬间觉得极其惶恐。 兰芷到底是什么人? 兰芷到底在做什么? 楚风不敢细想,因为他发现自己越是想下去,越是觉得自己所认识的人原来是这般的陌生。 “还有三年,整整三年她无所举动,为什么师傅您一说她便信了,行动得如此干脆果断,一点疑心都不曾有。是她极其相信师傅您,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灵红萝再次发问,让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惶恐的神色。 楚紫儿和楚风都知晓,兰芷并不是一个会出于极其信任的原因就会毫不起疑的人。 所以,兰芷的行动,只怕的确还有别的原因。 灵红萝顿了顿,抿了抿唇,才继续道:“但是她应该没有背叛巫族。” 楚风一愣,反问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背叛了巫族,她根本不需要行动,只要对师傅您的话不采信便可以了,根本就不需要做出如此大的举动。” “所以,我觉得她没有背叛巫族。但是除了巫族,她与其他的某些人之间有些联系,所以她清楚发生在灵蛇窟里的事情,所以她也需要师傅你的帮助——或者说,并不是她需要,而是那个人需要。” 楚风一怔,看着灵红萝,神色有些呆滞。 “所以我更倾向于认为,她是与人做了一次交换。”灵红萝的话语里也有了一丝犹豫,显然对于自己的推断,也并不是完全地确信,毕竟一切都是他们的猜想,没有任何的证据。 “谁?”离绾脱口而出,问道。 “这次事件中,谁最需要师傅,那就是谁。”灵红萝干脆地断言道。 一个名字,刹那之间在几人的心中浮现,几乎是同一瞬间,几人脱口而出:“灵蛇公子。” “对,我也认为是灵蛇公子。”灵红萝说道。 楚风大脑里一片空白,看着灵红萝的神色里更多的是困惑,而楚紫儿与离绾眼眸里,更多的则是震惊。 如果按照灵红萝的推断,其实也并非没有漏洞,不仅没有漏洞,还有很多。 楚风也顿了顿,才反问道:“如果是灵蛇公子与兰芷联合的话,那么灵蛇公子和兰芷应该知道我们的人并不多,修为也并不高,如果不是冰之祺手里的凝世刀突然破裂,只怕当时就会死在鸩鬼楼的手里。” 灵红萝闻言也不由得沉默了片刻,因为这的确是一个巨大的漏洞,想要完全填补,很难。 “但是如果你进入了九阶,你有几分的把握能与九阶下段的灵蛇公子战成平手?”离绾忽然反问道。 楚风想了想,然后道:“虽然未必有足够的把握,但是却有试一试的机会。” 楚风自从修为恢复之后,同修为的修士都很难是楚风的敌手,楚风几乎都是跨着一个两个小境界与对手作战的,所以即便是面对九阶下段的佘俊群,他也有那么一些信心。 “所以……如果主人你进入了九阶,或是带着九阶的高手,佘俊群就没有了胁迫你的资本。而一旦没有了胁迫你的资本,他的计划就无法进行。”楚紫儿补充道。 楚风顿时一怔,细细一想,似乎楚紫儿和离绾的分析似乎真的有些道理,与事实相差已经不多了。 “所以他不得不冒险。”离绾断言道。 “未必就是冒险。”灵红萝想了想,补充道,“师傅你是否还记得东海上的事件时,你说过佘俊群曾经让你去刺杀过鸩鬼楼?” 楚风又是一怔,神色之间愈发地显得惶恐,难道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落入了算计中吗? “我想那个时候,佘俊群就应该在估量师傅你的能力了。在你们与鸩鬼楼战斗的时候,佘俊群一直在旁窥视,我不认为他处心积虑那么久,到了这最为关键的一环,会选择在一旁旁观,所以他应该也有后招,可以设法战胜鸩鬼楼。只是他没有想到,关键的时候,冰师叔会爆发。” 灵红萝说着,吸了吸鼻子,显然对自己的推论很满意。 楚风沉默了许久,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如果她当真和灵蛇公子联手,最后为什么要那么急迫地动手,不直接等到两天后?”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91章 莲花盛开 “因为她不会背叛巫族,所以她才急着动手。”灵红萝答道,“她与灵蛇公子的协议本来就是相互利用的,她认为她已经不需要再利用灵蛇公子的帮助了,她不知道灵蛇公子到底在谋算什么,她害怕灵蛇公子的计谋成功,所以她必须尽快行动,让灵蛇公子的计划彻底流产,这样才能挽回她被迫与灵蛇公子协作的劣势。” 楚风一时无言以对,因为这个推论很漂亮,的确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地方。 “这样看来,兰芷会在进入洞窟前就发讯,是因为她知道洞窟中无法发讯。进入洞窟后也不等待主人便一直向前冲杀,根本不管过程中的减员,全然不怕遇到对方更为强大的部署,是她与灵蛇公子事先已经预谋好的,将可能会威胁到他们计划的双方的人物都铲除,也同时确保了主人前进道路上的安全。这样我们赶到的时候,就是一条安全的通途,而会威胁到佘俊群的巫族高手和会威胁到主人的三派高手,也都已经死得干干净净了。” 楚紫儿皱眉说道。 “那之后,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之间的协议也就已经走到了尽头。兰芷不愿意让灵蛇公子的计划成功,所以急着动手,只是她忘了最关键的一点,整个计划都是灵蛇公子提出来的,她的表现也应该被算计在了其中。”灵红萝说着,叹了口气,看向了有些沮丧的楚风。 楚风保持着沉默,久久不肯说话。 “我去问她!”离绾说着,转身就想要离去,却被楚风一把拉住。 “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如果不是,那还只能说是误会一场,如果是的话……那却要如何收场?”楚风叹了一口气,将离绾拉了回来。 楚风相信兰芷也是迫不得已做出的决定。 兰芷的肩上担负着巫族的未来,担负着巫族的希望。 她的每一个决定都必须要为巫族考虑,所以楚风并没有太过怨恨兰芷。 只是双方的立场不同罢了,又何苦难为别人呢? “师傅,巫族对你从来没有什么好心的。”灵红萝摇了摇头,“东海之上你认为灵蛇公子凭什么能够找到你?” 楚风眉头微微一皱道:“也许是因为白岩在我的体内留下了印记……” “那师傅认为灵蛇公子凭什么将巫祁真的下落告之巫族?”灵红萝眉尖微微一颤,“他便那般径直地告诉巫族,巫祁真在灵蛇窟吗?他如果不从中索取什么好处,做出背叛巫祁真的事情来,使得巫族确信灵蛇公子的异心,巫族凭什么相信他的话?” 楚风不语。 “朱艳破妄之瞳看穿一切虚妄,师傅你的伪装也是出自巫族,巫族出卖你,易如反掌。”灵红萝斩钉截铁地道,“他们出卖你,看着灵蛇公子利用你阻挠巫祁真的行动,确信了灵蛇公子的异心之后,再行动不也是稳妥吗?更何况,巫族分明参与了东海之上的纠纷,但是师傅你赶到之后……可有再见到巫族……在人手没有任何折损,甚至有一位强大大帝的情况下,他们又在蛰伏什么,连最后一战都不肯参与?” 楚风瞑目,依然一语不发。 “你又想要当好人。”楚紫儿何其了解楚风,狠狠咬了咬牙,说道。 楚风笑了笑,却不说话,而是在长久的思考之后才道:“我还是要去锁龙潭一趟。” 三人顿时色变,她们却都知晓了锁龙潭的事情,又哪里肯让楚风就这样去锁龙潭冒险! 楚风摇了摇头道:“未必便是冒险。” 灵红萝也冷静了下来,细细一思量,道:“师傅也说过,如果不是非杀不可,大帝一般不会对师傅动手;而现在白岩并没有非杀师傅不可的动机,所以白岩会动手杀师傅的可能性,很小。” 灵红萝想了想,又道:“且不说白岩是否还在锁龙潭,就算他还在,现在他与师傅之间还多了一个背叛的灵蛇公子。师傅未必会让灵蛇公子如愿,而白岩也不会让他的囊中之物就被灵蛇公子夺走,所以在这个层面上,师傅与白岩甚至还可以同盟。” 楚风微微有些讶异地看着灵红萝,他那句“未必便是冒险”其实并不是仔细思考之后的产物,而是完全安慰眼前几人随口说的,但是此刻听灵红萝一说,却也有了信心,自己的确有些资本可以确保自己的安全。 灵红萝看到了楚风眼眸中的讶异,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嘴角也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她们三人又何尝不知楚风不过是在安慰她们呢,但是灵红萝却还是觉得应该仔细为楚风分析一下他所掌握的优势,避免楚风胡乱行事,反而害了他自己的性命。 离绾沉默了片刻,才道:“这次便就不跟你去了。” 楚紫儿也微微点了点头。 她们二人并没有安身立命的本钱,同时还是楚风的软肋,如果被白岩擒住,被白岩用来要挟楚风,以楚风的心性,也不得不接受要挟,所以她们也知道自己去是给楚风添乱,因此此时也不再强求。 楚风笑着点了点头,道:“没事,我很快就会回来,你们先在巫国休养一段时间吧。” 几人没有接话,只是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楚风笑了笑,又支会了方琼一声,方琼和朱艳虽然有些惊愕,但是却也没有多作挽留,毕竟灵红萝所做的分析并没有错,他们没有楚风那样的资本,所以虽然修为高,但是与楚风同行也不过是给楚风添乱而已。 方琼也只是嘱咐了楚风几句多加小心,便没有再做挽留,便任由楚风离去了。 楚风返回锁龙潭的时候,并没有见到白岩,锁龙潭一片平静。 只是楚风凭借着修炼过血魔经后对血气的敏锐感知,明显地察觉到了大地之下涌动的血气比之前旺盛了,已经到了他可以明显感知到的地步,这其中的变化,却也不过仅仅过去了五六日。 用了五六天,血气的侵染便已经到了这般的地步了吗? 楚风有些骇然,顿时生出几分不妙之感,如果按照此地的血气浓郁程度,那只怕早先未曾受到波及的区域,大概也已经被血气污染了。 不过一个瞬息之间,楚风的脸色就经过了几次阴晴的转换,脸上的神色也愈来愈凝重。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将唱雪诀运转到了极致,便跃入了锁龙潭之中。 锁龙潭中的潭水此刻已经不再是如往昔一般的清澈,而是带上了一缕缕如丝线一般展开的嫣红,在水中缓慢地游荡着,就仿佛是什么浮游生物一般。 越是下潜,这浓重的血色越是难以忽略,渐渐地已经可以遮蔽住人的视线。 楚风还没有下潜到寒冰层就停止了下潜,按照他的估计,只怕根本就不需要到寒冰层,血气的浓厚层度就会超出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这里的情况很紧急,根本就无法再拖了,再拖下去的话…… 楚风狠狠咬了咬牙,开始上浮。 楚风浮出了水面,迅速地将自己浑身的血气与水分蒸干,将血气吸入自己的体内,而后用唱雪诀予以镇压净化。 楚风进入了瀑布之下的潜龙湖暗河河道,开始向潜龙湖前进。 暗河河道之中此刻也已经是被血气所侵染,连光滑的岩石表面,也都被镀上了一层血色的光晕,看上去煞是好看。 但是楚风没有心情去看这些,楚风现在满脑子装的都是应该如何将这件事处置妥当。 楚风进入到了潜龙湖中,潜龙湖里的血色已经肉眼可辨,同样也已经可以阻碍人的视线,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血红的一片,不过是有些地方深一些,有些地方浅一些罢了。 楚风没有敢在潜龙湖里久待,迅速地浮出了潜龙湖,在以往的西南角岸边登上了岸。 此刻的西南角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紧靠着岸边的陆地出现了一个直径约摸有六七百丈,深达百余丈的圆锥形地坑,地坑的表面布满了均匀细碎的沙尘,但是依然可以分辨出,这些沙尘在过去的岁月中,有些是万年不变的顽石,有些则是尘土,但是面对强大的不可抗力,它们此刻都是一模一样。 唯一有些异样的是在地坑的表面上,飞洒着一滩已经干涸了变得暗红的颜料,恣意地抹开,有些触目惊心。 而从这地坑向外围延伸出去千余丈距离的地面,也都已经空无一物,无论是植物还是岩石,都化为了飞灰,均匀地洒落在平整的大地上。 楚风看着这巨大的地坑,沉默了许久,觉得眼眶有些湿润。 当时,如果逃出去的是南宫云,那也许便不会是如今这般的结果吧? 楚风咬了咬唇,一道暗紫色光芒却陡然射入了他的眼中。 那道暗紫色的光芒来自于地坑的最深处,来自于一滩暗红色的颜料之下。 楚风的心陡然一惊,虽然不知道那道光芒究竟是什么,但是还是迅速地一个跃身,落在了那滩暗红色的污迹旁。 楚风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手拨开那滩沾染了污迹的沙尘,沙尘很均匀,每一颗都是一般的大小,圆润至极,并不会让手触摸到后觉得难受,甚至隐隐可以感受到一股温热。 楚风拨开了一层又一层的细碎沙尘,突然感觉到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中了自己的手。 楚风猛地一怔,神色在瞬间有些变化,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所以他小心翼翼地挪开了自己的手。 从沙尘之下露出的是暗紫色的一团尖锐的角,只是微微露出了分毫,却已经可以看到那极其柔顺的弧线,可以猜想到它那完美的姿态。 楚风的大脑在瞬间轰鸣,再也不管那许多,迅速地将四周的沙尘刨开,露出了被沙尘掩埋的那件器物来。 那是一朵暗紫色的莲花,九朵如蓬松的尾巴一般的花瓣重重叠叠地将一朵莲蓬护在正中。 九尾莲华。 九尾莲华终究是帝器,哪怕是九阶巅峰修士自爆的力量,也不能损害它分毫。 楚风将九尾莲华小心翼翼地拾了起来,就仿佛生怕自己一旦气力用得大了些,便会将它捏碎一般。 九尾莲华是温热的,一道橙红色的光芒还在一瓣瓣花瓣之间流转,忽明忽暗。 楚风愣愣地看着这朵九尾莲华,又想起了南宫云,心中不禁得一痛,自言自语道:“对不起啊,云姐,我还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搞砸了,没有能够完成你的托付。” “那姑奶奶我只好打死你了。” 一个虚弱无力的声音,忽然响起,就像是穿越了千万里而来。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92章 孤立无援 那一瞬间,楚风认为是自己产生了幻听,因为他觉得这个声音,似乎很像南宫云。 楚风讷讷地看着眼前的九尾莲华,愣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疯子,你瞎看什么瞎看,再看我戳瞎你信不信?”南宫云的声音再次响起。 楚风这才陡然一个激灵,看着手里的九尾莲华,满是惊喜地道:“云姐你没事?” “我都这样了还叫没事?”南宫云万分恼火地叫嚷道,虽是叫嚷,但是声音却也是虚弱到了极点,就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我以为……” “你以为我死了是不是?”南宫云没好气地打断了楚风的话,她又顿了顿,才叹了一口气,有些侥幸地道,“我也以为我死定了。” “那你……”楚风刚刚想问南宫云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是看到了自己手里的九尾莲华,不由得倏然一怔,仿佛是明白了什么事情。 “对,没错,关键时刻是九尾莲华救了我的命。”南宫云的语气里并没有什么惊喜,反而是有无限的哀伤。 九尾莲华救了她的命,但是如果真的算起来,其实应该是苏梦葵救了她的命吧。 而且,还是苏梦葵用自己的命,救了她的命。 苏梦葵当年也是必死之躯,一缕残破不堪的元神却被因为种种机缘巧合与九尾莲华融为了一体,从而才被九尾莲华保存了下来,并且与九尾莲华紧密结合,成为了苏梦葵真正的元神载体。 苏梦葵心灰意冷之际,割裂了自己的元神与九尾莲华之间的联系,但是却也对九尾莲华做出了一些改动。 按理来说,南宫云并非是妖族,更非千狐洞之人,九尾莲华万万没有道理会救她,无论是被动还是主动。 但是苏梦葵为了帮助南宫云,在将九尾莲华交给楚风的时候,就已经为九尾莲华指定了主人——南宫云。 也正是因为如此,南宫云才能毫无阻碍地使用九尾莲华,发挥出其最大的威力。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南宫云自爆之时,元神彻底破碎前的那一刹那,感受到了主人危机的九尾莲华,瞬时反应,将南宫云的一缕破碎元神成功地保存了下来,就像当年救助苏梦葵一般。 两人相对沉默了许久,南宫云才开口道:“说说吧,怎么个情况?” “巫族的巫灵风前辈和他的大仇作战的时候,被那大仇切割开空间,将他们二人同时放逐到了另外一片时空,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返回。”楚风简明扼要地答道。 “这也不怪你。”南宫云叹了一口气,虽然知道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改变的,但是心中却依然有所遗憾,如果不是出现这等意料之外的事情,那血池之事,想必会简单许多吧? 楚风也默然了片刻,他又怎么不知道,以他的能力,也根本无法改变这样的境况,但是事情终究还是毁在了他的手中,他又怎么能够心安理得,没有一丝一毫的自责的情绪呢? 二人相对无言许久,楚风才倏然想起一件事情,问道:“云姐,就这两天,你是否有感觉到有其他人和白岩之间进行接触?” 南宫云沉默了片刻,才满是恼意地道:“我都这个样子了,没有死就已经是奇迹了,你还想要我去感知,我哪感知得到?” 楚风不禁哑然,而后露出了一丝极其不好意思的笑容,讷讷地道:“那你能不能修复好自己的肉身?” 楚风的这一问,换来的却是长久的沉默,许久之后,南宫云才幽幽地道:“也许没有希望了。” 以她现在的元神强度,根本就够不上九阶巅峰的修为,如果真的要算的,她现在与一个根本没有丝毫能力的凡人没有任何的区别。 如果不是有九尾莲华的保护,她的元神在顷刻之间都会彻底沉寂,更何况是再生肉身这种需要八阶修为才能做到的事情了。 她现在想要再生肉身,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有一个极其强大的存在,强行将她的修为提升到八阶以上,并且暂时性地切断她与九尾莲华之间的联系,才能够使得她重生出一具可用的肉身。 但是即便如此,她的元神根基也彻底地变成了九尾莲华,而不再是她的肉身,与苏梦葵当年如出一辙。 楚风也保持了沉默,嘴唇微微翕张着,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情。”南宫云却迅速地摆脱了心里的一丝阴霾,迅速地笑着说道,“现在最为紧要的,还是我们下一步的行动。” 南宫云说完,又顿了顿,然后才很郑重地道:“其实,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现在那些大帝们都不着急,我们又着什么急?” 楚风低垂着头,看着脚下的细沙,沉思了许久才道:“云姐,现在六界的执法者到底还剩多少?” 南宫云沉默了片刻,才答道:“……如果我这样子还算一个的话,那应该是两个吧……” “吧”字不是很准确的词汇,表达了一种犹豫的心态。 尽管如此,似乎依然不是很确信自己的结论,南宫云又顿了顿,才补充道:“大概。” 楚风一愣,没有想到执法者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山穷水尽的地步,顿时满脸的骇然与惊愕。 “原本应该是有五人的,我,苏梦葵,卢红尘,秦明镜与古清魂。而今小葵与红尘必然已经身殒,秦明镜也战死在了东海之上。唯一可能还坚守在执法者岗位上的,便只有古清魂了,然而……我也数年不曾听闻到他的消息了,也许他已经和其他人一样,在悄无声息之间死去了。” 南宫云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语气之间满是沉痛与悲哀。 古清魂? 楚风皱了皱眉,这个执法者他倒是从来不曾听闻过。 “有办法可以找到他吗?”楚风问道。 “有,但是只有监察者的令符才能够掌握每一个执法者的动向……”南宫云顿了顿,才道,“你要去找清魂的帮助吗?” 楚风点了点头,如果是并肩作战的执法者的话,那么彼此之间就算理念有所不同,却也会相互予以支援的吧? 楚风未免有些天真地想到。 “那你大可不必了。”南宫云说道,语气之间明显有些不满的情绪。 楚风有些愕然,他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清魂不是一个会和人相处的人,和他共事几近百年,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也从来没有与人协同行动过。”南宫云顿了顿,许久才道,“甚至于,除了鬼界的那位监察者以外,没有人见过他。” 楚风不禁愣了许久,有些没有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南宫云心中却也有些惘然,沉默了许久,才道:“他似乎曾经受过一些创伤,所以他……不喜欢和任何人接触。” 楚风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却也有些无奈,他难道还能强迫别人吗? 楚风想了想,才又问道:“但是我还是想去拜访一下人间的监察者。” “你早就见过了。”南宫云说道。 楚风一怔,看着手里的九尾莲华,想了片刻,不知道自己见过的人里,到底有哪个才是神秘的监察者。 楚风仔细地一回想,才想起了很久之前,和执法者共同行动着的一个人,那个时候自己并没有起疑一个执法者为什么会和一个门派的掌门共同行动,现在想起来,才觉得这极其不符合执法者的行为习惯。 所以要说最有可能的话,那当然没有任何意外的,应当便是沧海阁的阁主胭脂。 楚风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恍然的神色,南宫云已经接口道:“对,正是沧海阁的阁主胭脂。” 楚风的嘴唇微张,想要说话,却还来不及发声,南宫云却又先开了口。 “胭脂你也无法找到的,她很早之前便和执法者和守护者去冥土了——我听秦明镜说,胭脂似乎也已经战死在了冥土了。”南宫云幽幽一叹,满是遗憾。 楚风不由得一惊,胭脂竟然也前往了冥土? 他立时便回想起当初东海鲛人之事结束之后,安璐雪言辞之间的确透露出了胭脂将要远行,而安璐云似乎也要随行的意思,但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胭脂……竟然已经战死在了冥土。 “沧海阁的人……知道吗?”楚风问道。 南宫云沉默了一会,才答道:“本来是不知道,秦明镜去东海之前告诉我他会把这个消息带给沧海阁的人,也不知道他到底带到了没有。” 楚风微微抿唇,想起了东海之事刚刚落幕之时沧海阁突然的慌乱与集体撤回,想必……这个消息还是被沧海阁的人知晓了吧。 “云姐,我再问……” “有完没完了……”南宫云恼怒地喊道,把所有的气都宣泄了出来。 楚风沉默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道:“最后一个问题。” “说吧。”南宫云也无奈,但是她也没有办法,如果她有实体的话,现在一定会堵上楚风的嘴,实在是……太烦人了。 “冥土世界里,到底有什么?” 楚风的神色很是认真地问道。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93章 冥土 楚风的一问,换来的是长久的死寂。 南宫云对于冥土世界了解得并不多,但是却并不是真的毫无了解。 虽然她从未去冥土征战过,但是她多数同行都去过冥土世界,在那里驰骋征战,甚至还有一人从那个世界侥幸逃出,而这位同行便是魔界的执法者秦明镜。 秦明镜从冥土世界中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得异常阴郁,隐隐有要走火入魔的征兆。他对他在冥土世界里的遭遇并没有说太多,甚至是闭口不提,但是却还是带回来了一些很有用的讯息。 这些讯息,并不足以完整地阐释冥土世界到底是什么,但是却也能够帮助人认知冥土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世界。 南宫云知道楚风为什么会问冥土世界,她不由得有些哀切,甚至隐隐觉得,也许这便是楚风躲不过的宿命。 “冥土世界,曾经和六界一样,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南宫云开口的第一句,就让楚风愣了许久。 冥土世界,原来也是一个完整的世界吗? 那么言下之意,是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世界了? “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晓,也许我们身后的那些大帝知晓,但是他们绝对不会提及。”南宫云顿了顿,“那个世界里现在只剩下了一片荒芜的废墟,到处都是死亡的气息,还有无数在死气之中孕育而出的生灵在其间漫步,那应该是死在那个世界的生灵。” “在冥土世界大门打开的那段时间里,我们和另外一些人发生了接触,根据一些碎片的讯息,以及冥土世界里留下的一些痕迹与线索,做出了一些推断。所以,你接下来要听到的,只是这些推断,我们并不能确保其准确性,甚至这些推断与事实相去甚远。” 楚风缓慢地点了点头,他并不指望从南宫云这里得到绝对准确的讯息,但是他希望至少能够有所认知。 冥土世界一旦失守,会比血池对人间的流毒更深吗? 楚风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一个比血池更恐怖的东西,到底会是什么? “冥土世界是被一位无人知晓,强大异常的大帝所毁灭的。” 南宫云的一句话顿时让楚风一个激灵,一位极其强大的大帝就毁灭了一个世界吗? “我听说世间曾经有九位最为强大的大帝,而当冥土崩溃的时候,其中的五位也都处身其间,共同去对付那强大异常的力量……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冥土毁灭了,那几位大帝也没有能够再出现在世间,只是有传闻说他们舍弃了自己将那神秘的强者镇压在崩溃的冥土之中。多亏了当时的众多大帝当机立断,将冥土与六界彻底割裂了开来,不然冥土的崩溃甚至可能蔓延到六界来。” 南宫云沉默了片刻:“上一次冥土意外地开启,天庭和地府都没有达成一致的意见,有很多怀着异心的人进入了冥土,天庭和地府被迫同意了不持立场的执法者和守护者联手进入冥土去阻击那些人,六界守护者与执法者联合数千人,最终也没有能够顺利地完成任务,最终赶在裂缝闭合之前逃出来的人……包括秦明镜在内,也不过只有寥寥数人而已。” 南宫云没有提起的是回来的数人心性似乎都发生了一些转变,变得冷酷,变得沉默,变得多疑……甚至绝望。 哪怕他们始终都在尽力掩饰,但是只要细心观察,就会发现,他们始终沉醉在过去的噩梦中,没有得到解脱。 她的好朋友们,她的好兄弟们,都没有回来,一个都没有回来。 不管是执法者,还是守护者,都没有能够回来。 燕十三走的时候甚至连告别的话都没有跟她说,只是背着他巨大的剑匣,背对着自己,一边喝着酒,一边远去,一边说道:“小云,人间就交给你照管一段时间,我去偷会懒。” 有时候,南宫云真的希望自己当时和他们一起去了那个世界征战,哪怕战死,也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远去的好。 不过,秦明镜带回来的也不完全是坏消息。 那些没有能够回来的人,绝大多数是战死了,但是还有极少的一部分人,只是因为没有能够赶在冥土世界的裂痕消失之前退出来,而极个别的人,则是主动选择了留守冥土世界。 他们也许还在那个没有生机的世界里挣扎着存活,如果能够有人打开冥土世界的大门,那么他们也许还有机会重新返回这个世间。 所以当楚风被地府逼入了巫国的时候,她其实有些振奋,她甚至想过要威逼楚风去打开冥土世界的大门。 但是她终究还是人间的执法者,是一位合格的执法者,就知道,对于执法者来说,只有维持自己治下的安宁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则都无关紧要。 为了这个目的,一切都可以牺牲,自己,或者朋友。 所以南宫云一直没有能够跟楚风提起过冥土世界,但是她没有想到楚风会在此时提起冥土世界。 南宫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她看到了希望的所在,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因为被楚风问得有些心烦而糊弄楚风,反而将自己所掌握的情况都拿出来跟楚风分享。 南宫云希望楚风能打开冥土世界的大门,虽然现在归寂已经落入了天庭的手里,而天庭则坚决拒绝打开冥土世界的大门。 不过,传说中却还有第二把钥匙,第二把钥匙,哪怕希望渺茫,其实也是有指望的吧? 楚风仔细地听着南宫云将所有的讯息一股脑地陈述给自己,他也不在意自己到底能够理解多少消化多少,只是默默地记着。 当南宫云将她对冥土世界的全部认知都一一地阐述完毕之后,两个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南宫云对冥土世界的讯息半是推断,半是传闻,但是楚风却并没有太多的怀疑,因为在他的认知中,不管是覃雪,还是南宫云,亦或是那位归来的魔界执法者秦明镜,都不是轻举妄动的人。 他们如果不是足够确信自己的推断,相信也不会随口说一些随意的揣测。 冥土世界镇压着一位强大的大帝,一旦他重现于世,等待着整个六界的,也许是一场更为疯狂的血腥杀戮,大帝之间的战斗大概会从暗处向明处转移。 到了那个时候,整个六界都将化为他们的战场,而大战之后的世界,将会是一片废土,也许与人间阴山以北的区域一般,也许会沦落成为下一个冥土。 骇人听闻也好,危言耸听也罢,不管怎样楚风都不得不感到心惊,原来整个世界面对大帝们的时候,是如此的无力。就算聚六界之众,生灵无数,那又如何呢? 蚁多咬死象那只是一种妄想,很多时候,妄图咬死大象的蚂蚁不过刚刚群聚起来,便被大象轻易地踩死,不费吹灰之力。 楚风的神色有些阴郁,南宫云也知道楚风在想些什么,其实就是因为身为执法者,比寻常的修士更清楚暗中涌动的风雷,她才会更觉得绝望,每一个执法者都会有这样的绝望。 有些人甚至绝望得放弃了一切的希望,比如苏梦葵。 “现在应该不会有人能够释放出那位绝世大凶。”南宫云轻声宽慰道,“秦明镜撤离的时候,执法者与守护者的联合已经肃清了绝大部分的对手。只剩下极少的人,还在冥土世界游荡,但是留在那边的人,应该不会给他们机会。” 楚风点了点头,许久才讷讷地道:“但是……我担心有大帝会降临到那个世界。” “大帝?”南宫云愣了愣,许久才“噗嗤”笑出声来,道,“放心吧,不会有大帝降临那个世界的。” “嗯。”楚风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又怔了怔,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问道,“为什么不会有大帝降临?” “因为冥土世界早已破损不堪了,就像是一艘在海上航行的满是漏洞的小船。我们这些蚂蚁根本无足轻重,所以爬上去并不会使得这艘小船迅速沉没,但是大帝一旦进入,那个世界则会在瞬间崩溃。”南宫云答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仔细地想了想,才皱眉道:“云姐,归寂除了是打开通往冥土的钥匙之外,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南宫云回答得很是干脆利落,一口否定,“在归寂出现之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归寂这个名字,但是归寂莫名其妙出现之后,却有很多大帝听说这个名字表现得很是紧张……想来那应该是他们的秘密。” 楚风点了点头,他曾经拿过归寂,他拿在手里尚且搞不清归寂到底是什么,更何况旁人了。 只是现在算起来段肆明出现的时间似乎是在冥土与六界之间的裂隙打开前后……难免让楚风有些起疑。 “那云姐清楚归寂的来历吗?”楚风再次问道。 “不清楚。”南宫云的答案依然是否定的,“我就知道段肆明那小子是突然抱着归寂出现的,归寂到底从何而来,只怕只有他知道。” 楚风咬了咬牙,点头道:“那云姐你听说过冥兽吗?”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94章 还乡 关于冥兽的记载楚风还是多年前好奇归寂到底是何物查阅古籍时所看到的笔记,那笔记上说归寂被沉在了所谓的冥水,被称为冥兽的人或者兽守护着。 南宫云顿时一怔,才反问道:“冥兽,什么冥兽?” 对于南宫云不知道冥兽究竟是何物,楚风并没有太多的奇怪。 如果没有那位大帝的笔记,他也不会知道这个东西——除非那位大帝是闲得无聊在编纂故事。 但是楚风相信,能够与那位无名老人有所关联的大帝,不会是一位闲得无聊就会来编故事的人,所以他相信那位大帝留下的笔记。 楚风将那位大帝的笔记以及与冥土世界有关的寥寥的记述都讲述了出来,顿时让南宫云也陷入了沉默。 “还有来自冥土的后人在这个世间吗?”南宫云思忖着,顿了顿才接着道,“但是我觉得真正让人在意的是……段肆明到底是什么人……如果真的存在冥兽这么个东西,那段肆明……会不会其实就是这么个玩意?” “而段肆明第一次出现是在冥土与现世的裂隙开启之后……那到底是巧合,还是说……其实根本就是段肆明打开的冥土与现世之间的裂隙?” “如果裂隙当真是段肆明打开的,那最为关键的一个问题就是,他到底是从冥土那边打开的,还是从现世打开的?” “他若当真从现世打开了冥土的大门,那对目前的局面也许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万一他是从冥土打开的大门呢?那他的身份,他的目的,一切都值得怀疑,而那几位大帝的下落,那毁灭了冥土的力量……只怕都免不了要问他。” 南宫云一连串的分析让楚风也微微颔首,这些点在他想起了那些记载的时候他顿时便也想到了,只是不像南宫云这般详细有条理而已。 这些问题都是一些很严肃的问题,也关系着接下来天庭和地府之间战争的走向,在最坏的情况下——甚至同样关系着六界的命运。 楚风和南宫云都陷入了沉默,久久不语。 “现在思考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南宫云终于开口说道,这些问题的确很重要,但是这不是空想就能想明白的,他们手里的情报和力量根本不足以解决这些问题,与其在这注定了不会有答案的事情上绞尽脑汁,费尽心思,倒不如想一想他们接下来应该做的事情。 “现在覃雪前辈既然已经去找第二扇门了,多的事情我们也不需要太过担心,当下还是好好处理血池的事情。”南宫云说道。 楚风点了点头,才道:“你现在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我哪里知道?”南宫云没好气地说道,“试一试就知道了。” 楚风点了点头,有些紧张地带着九尾莲华,向南方群山中赶去。 途中并没有遇到什么阻拦,也没有什么意外,九尾莲华轻而易举地穿越过了南宫云曾经无论如何都无法穿越过的界壁,她的神智始终保持着清醒,并没有因为远离锁龙潭而陷入极度的疯狂之中。 也许是因为南宫云的神识已经破碎得不能再破碎了,所以没有了白岩留下的禁锢,也或许是因为九尾莲华的保护。 这其中的缘故以二人的修为自然也无法搞清楚,但是能够离开锁龙潭,就意味着南宫云在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里,终于可以扮演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不用再困守孤城,看着局势一天天恶化,却始终无能为力。 楚风返回到南方巫族群山中之后,便迅速地与南宫云拜访了方琼与朱艳。 方琼与朱艳在听过楚风查探的讯息与南宫云的陈述之后,衡量了巫族目前的实力之后便决定由兰芷率领巫族继续南迁,远离锁龙潭地带,只留下了一些青年才俊随同自己二人协助楚风继续处理此事。 而南宫云也终于给楚风分派了一些事情。 现在他们对于血气的弥散已经彻底无能为力了,所以他们能做的事情,便只有尽力地减少血气对人世间的影响——既然血气无法处置,便只有让凡人逃亡,一如多年之前血魔的祸乱才出现的时候。 而楚风的任务就是带着执法者的信物,不断拜访方圆地带的人间统治者,与那些负责联系执法者的凡人接触,将目前的境况予以说明,通过威逼利诱的方式将会受到侵染的区域之中的平民迅速地迁离,尽可能多地留下辗转的余地。 执法者与凡人的联系是用了漫长的岁月建立起来的,无论是凡人的哪个国度,为了保障自己的统治不受到修士的过分骚扰,并且出现超出了凡人力量的事件时能予以及时的应对,便都在一定级别的区域都设置了相应的机构用来听候执法者的吩咐,所以对于找上门来的楚风,在他们用特殊的手段确认了楚风手里的执法者信物为真之后,在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为统治者要到了风调雨顺的保障,延年益寿的丹药,锋利无匹的神兵之后便开始组织人手将治下的人民撤离。 楚风站在这座并不古老的城市的城墙上,看着不远处那一片覆盖了大地的密集的黑潮,那片黑潮从眼前的城门下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以缓慢的速度向北方移动着。 作为对楚风的善意的回应,同时也是对自己一族失职的补偿,巫族也尽可能地派出了人手协助凡人们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向外围撤去。 但是巫族人口本来就不多,能够派出的人手也自然有限,而此地又以山区居多,村落零散,仅仅是搜罗被遗忘在山区的村民都消耗去了相当的人手,更何况他们还需要将那些已经被侵染的村民都集中起来,由楚风将他们的血气一一洗涤,又耗去了相当的人手,最后剩下的人手不过是维持一下秩序,避免陷入混乱罢了。 “我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就已经随着家人迁徙了一次,那一次,是三百里。”站在楚风身边的是一个约摸三十多岁的男人,一脸的疲惫。 男人是楚风现在所在这片区域的最高官员,整个迁徙的事务他都需要安排过问,在迁徙之后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比楚风这些只负责开头,不用负责收拾残局的人,要劳累很多,辛苦很多。 有时候楚风都会想,他会不会就这样劳累过度而死,所以楚风又刻意传了他一套用来休养精神,消解疲劳的心法,虽然在所有功法中算是最下乘的,但是胜在入门简易。 “有时候真的好恨你们这些修士。”男人苦笑着说道,他与楚风打过交道,所以约略知道楚风的心性,因此说话也并不是很忌讳,“我们的祖辈辛辛苦苦在这群山之中开垦着,将山地开垦成为了农田,在山谷中建立起村落,翻山越岭采集石料砍伐木柴千辛万苦修筑起了城市,最后你们一句话,就彻底变成了徒劳。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有一天在泉下见到了我们的祖辈,我该怎么告诉他,他们曾经开垦的大地,被我们无情地遗弃。” 楚风沉默着,没有说话。 “很多人不愿意离开这片土地,尤其是那些老人,他们的一生的心血都用在了浇灌这片土地上,再让他们离开,真的有些残忍。”男人叹了一口气,“这座城修筑起来不过五十九年,从这片山区出现了第一座村落算起,也不过才八十二年。第一批迁来的人早已寥落,但是却并非无人生还,很多筑城的人甚至还记得当年最后一块城砖放上来时的景象。我真不知道,我又要如何去面对他们,如何向他们解释。” “我们来过,我们又走了。” 男人说着,也沉默了片刻,然后又很郑重地道。 “我们离开了,但是我们还会回来的。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将会是第一个重返这里的人,我将从我的先祖手里,接过继续开垦这片土地的重任。” 男人说着,点了点头,道:“我迟早有一天会回来的,一定。” 城门下的人流终于失去了补充,所有的人都踩着昭阳的光辉,向着北方前进。 在他们的背后,是他们的过去,在他们的前方,是他们的未来。那个方向,并没有璀璨的阳光,但是却也有一缕缕的光芒,照耀进入了他们的眼眸中 男人说着,对楚风微微一揖,道:“告辞了。” 男人轻身一跃,从城墙上跳下,落在了地上,踏着轻快的步伐,追随着自己的人民,向着北方前进。 他走到远方的地平线尽头,而后回了回头,看了看远方已经彻底模糊的故乡,便转过了身,义无反顾地走了下去。 楚风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天际,苦笑道:“真不轻松。” “是啊,我们执法者一直干的就是这样不轻松的事情。”南宫云也叹息了一口气。 楚风也无奈地笑了笑,轻声呢喃道:“那我,就争取让你们重新走上故土的时间,能够早一些吧。”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95章 尸山血海 将附近所有凡人的撤离和收容事务联系好之后,楚风在人世间的事务便终于告一段落了。 在楚风与南宫云的商议之下,他们的当务之急始终还是能够找到一个能对此事有所帮助的助手。 南宫云却终于想起了一个也许能帮助他们的人。 当初万壑山大局的时候,察觉到了六界风暴的燕十三曾经去向这个人询问过一些事情,虽然这个人始终没有实际行动上的帮助,但是却至少给了他们一些有用的讯息。 而且,更为关键的是,这个人的立场并不会受到地府与天庭的影响,这个人也同样是一位大帝——而且,他曾经还是一位执法者,尽管他后来背叛了执法者。 而更为关键的一点却还是这个人与着血池有着莫大的渊源,这个人就是杨文钦。 杨文钦? 楚风愣了愣,看着九尾莲华,想起了在落凤山的那一夜,杨文钦所展现而出的对复仇的狂热。 南宫云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也没有想要说,毕竟那时候他与杨文钦虽然不是朋友,但是却也不至于成为敌人。 “他有那么好找吗?”楚风诧异地问道。 “很多年前他告诉过小燕子他一直待在废土西北方向,有一棵石化了的枯树的荒山上,小燕子在那里找到过他——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还会在那里。” “如果出意外了呢?”楚风问道。 “能有什么意外?”南宫云反问。 楚风踟蹰了片刻,才道:“比如他有一个很想杀的人。” 南宫云也沉默了,然后才道:“但是你还有别的什么好方法吗?” 楚风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那去碰碰运气呗,碰运气又不需要你出什么力。”南宫云没好气地说道。 楚风点了点头,然后道:“现在就出发?” “那你还要去和你的那些小娘子们道别?”南宫云满是戏谑地笑道。 楚风愣了愣,有些恼意地道:“不要这么说。” “灵红萝那个小姑娘对你当然没有意思,只是对你极其信任。但是离绾和楚紫儿两个姑娘的心思,你难道又不明白?”南宫云的言语之中隐隐也有些不满,大概在她的眼中,楚风也是一个人渣一般的男人。 楚风没有答话,南宫云已经忿忿地道:“我听说你还在妖界跟淮山的啸月涣勾勾搭搭的,甚至还豁出去性命去抢亲,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楚风苦笑起来,道:“我们不说这事好不好?” 南宫云冷哼了一声,虽然知道自己有些跑题了,但是却又怎么会说自己有错呢,咂了咂嘴,语重心长地道:“你这样拖着,对谁都不好。你心里觉得亏欠了她们,于是愈发地对她们好,只会让她们误会,越陷越深。绾绾一直不跟你说,那不代表着她心里不难受,只是她尊重你,她相信你,但是你是不是对得起这份尊重和信任?小疯子,我知道你心肠软,只是为了那些姑娘们好,你也要早日有个干脆的决断才是。” 楚风没有接话,只是给离绾和楚紫儿一人写了一张便条,告诉她们自己会离开一段时间,没有什么危险,不用担心,嘱咐她们照顾好自己云云。 南宫云见楚风不答话,也懒得搭理楚风,等楚风写完了便条,才道:“走吧小疯子,事不宜迟。” 楚风点了点头,也没有任何的拖拉,迅速地往阴山方向赶去。 楚风途中经过阴山的时候,也是一阵唏嘘感慨,他的命运便是在这里发生了重大的转变。 曾经那些战斗的痕迹此刻已经完全淡去了,剩下的是一片葱茏与苍翠,无论是剑意割裂的大地,还是手掌拍断的山峰,都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重新找到了它们的姿态,将另外一种美丽呈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楚风没有在阴山多作停留,便越过了如屏障一般绵延数千里的阴山山脉,进入了阴山以北的废土。 阴山以北的废土与以南的大地虽然仅仅隔着一条山脉,但是却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从越过山巅开始,阴山山脉的北麓就变成了一片荒芜的土地,顺着山脊的走向,一片没有任何植物生长的黑色大地从山顶一直延伸到了北方的地平线之后。 而天空上漂浮着的云,也在阴山之后,一瞬间从淡淡的白色变成了极其浓重的黑色,阴沉到了极点,更是绵延着,连续不断地从头顶一直延伸到了视野的尽头。因为云层极黑,极重,极浓,给人一种整个天空都压了下来,即将塌落在人的头顶的错觉,让人有些难以呼吸。 在楚风越过阴山的那一瞬间,楚风也震惊得难以呼吸。 他从未来过这里,他对这里的了解,仅仅是书中所记述的废土。 废土究竟从何而来却已是无人知晓,但是想来只怕也与大帝之间的争端有着各种各样的关系,说起来依然不胜唏嘘。 人间界在六界之中面积最小,甚至不过比其他界一州之地大上那么一些,这是一个共识。 但是这个面积,指的却是能够使得生灵在其上生存的面积。 如果算上废土的话,那人间的大小,也与其余五界的大小,相差无几。 人间界的废土,占据了人间界总面积的四分之三还要略多一些,甚至达到了八成有余。 严格地说来,现在经常被提及的人间界,不过只是真正意义上的人间界的东南一隅而已。 楚风也曾试图找过关于废土由来的记载,但是却没有得到只言片语的消息,只怕历史都早已随着时间彻底沉埋,无人能够再知晓。 虽然已经无从得知曾经究竟发生过什么才使得一大片原本应该和阴山以南一般充满了生机的地界变得如此颓败,但是想必,那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废土之上流动着的灵气极其稀薄,其数量不过阴山以南的灵气的百分之一。 而阴山以南的人间,已经是六界之中灵气最为贫瘠之地了,废土竟然比这还要贫瘠,难怪会寸草不生,也难怪没有任何的生灵在这里栖息。 能够在这里生存下来的,只有修士——甚至于修士也不得不在真气耗竭之前离开这片土地,不然等待他们的同样也只有死亡。 事实上,废土对于其余五界修士的吸引力远远大于人间,因为很多人都断言这里曾是一片古战场。 热衷于冒险的人与相信自己运气的人时不时会来到废土,希望能够在废土中寻找到古代的遗物,这也是为什么在人间行走的其他各族修士并不多的原因。 事实上,的确有很多人找到了古代的遗物,但是能够凭借着这些尘封了无数岁月的遗物就能成名的人,却少之又少。 楚风站在废土那厚实的大地上一语不发,神情有些凝重。 “让我想想,小燕子是在哪里找到他的。”南宫云对于眼前的景象并没有太多的震惊,她来过这里,实际上每一个人间的执法者都来过废土,这里是他们被灌注功体,强行将修为提升到九阶巅峰的所在,他们永远不会忘记这里。 “一直往西北方前进。”南宫云说道,“杨文钦就在那座山上。” 也许杨文钦还在,也许杨文钦已经离开了,南宫云与楚风此时也只能试一试碰运气。 也许运气好,就会再次见到杨文钦。如果运气不好,那么自然一切都免谈。 楚风开始向着西北风前进。 废土实在是太广袤了,广袤得一口气走出了千里万里,也根本见不到任何的人烟。 楚风行走了整整一天,走过了十余万里的路途,落入他眼中的也不过是五六个寥落的身影,也是和他一般,在这废土之上赌着运气的人。 楚风一个人在废土前进了七天,这个七天还是楚风凭借着感觉估计出来的时间。 废土之上的色调不会随着时间的流转而转移,永远是令人窒息而绝望的厚重的灰色,让人难以喘息。 在第七天结束的时候,楚风终于在远方的尽头见到了一座山。 在广袤平整的废土之上出现了一座极其孤独的山峰。 这座山峰并不高,高度甚至不过才两三百丈。 这座山也是一般的死灰色,就好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连呻吟都无法发出,只是用自己的颜色昭示着自己在向死亡靠近。 在孤峰的山顶,有着一棵早已石化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树,默默地伫立着,俯瞰着这片大地。 “孤山到了。”南宫自语道,“就是这里。” 楚风抬起头,看向了孤山的山巅。 孤山的山巅有一点嫣红,显得格外地与众不同。 那一抹红色映入楚风的眼帘的时候,楚风的心在瞬间便是一紧。 那红色并不熟悉,但是那气息却很熟悉。 那气息带着一股极其浓郁的血腥之气,哪怕已经在极力地压制了,但是楚风依然敏锐地察觉到了那血腥的气息。从距离与强烈程度上来看,楚风可以断言,那血腥之气一旦爆发,方圆数十里内,都将会成为一片炼狱。 那抹红色似乎察觉到了楚风的存在,一股神念很快就落到了楚风的身上,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但是那一瞬间,楚风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按入了一片粘稠的血海,无尽的鲜血不断从他的七窍灌入了他的肺腑,使得他的世界中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只剩下一片血红。 楚风的眼中,是一片尸山血海,是死亡,是绝望。 给读者的话: 好像发了差不多了有两年了吧%……%…………嗯,另外推荐一部纪录片,最后的棒棒,生活不只是有诗情画意的风花雪月,还有狼狈不堪的垂死挣扎,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896章 问道 楚风的身躯开始难以自禁地颤抖,他的拳头紧紧握着,指甲陷入了皮肤之中,关节处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发白。 直到那股神念迅速地挪移开,那出现在楚风眼前的幻象才在顷刻之间尽皆消散,所有的事物才回归了本来的面目。 楚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衫已经在那一刹那间被冷汗所浸透。 山顶上的那一抹嫣红贴着绝望的灰色,迅速地移动着,几乎是顷刻之间便已经出现了楚风的跟前。 那是一个面目很妖异的青年,面目苍白,双唇却红得仿佛是燃烧起来的火焰,他的眼眸里充满了病态的血丝,写满了疲倦,就好像是一个已经无数岁月都没有好好睡过一觉的可怜人。 杨文钦血色的衣裳在风中微微飘荡着,像是在水中洇散开的血迹,也像是在春天到来时开满了山野的杜鹃,很是好看。 “你……”杨文钦微微张嘴,而后目光落在了楚风的腰间。 楚风的腰间别着一朵暗紫色的莲花,有一团橙红色的光芒,在莲花的花瓣与莲蓬之间流转,仿佛是一只调皮的鱼儿。 杨文钦皱了皱眉,才道:“没有死吗,算你走运。” “喂,什么意思?”虽然面对的是一个大帝,但是南宫云也根本没有丝毫的自觉要把自己摆在一个下位者的地位上,满是不满地嚷嚷道,“什么叫走运,这是实力,你懂吗?” 杨文钦眨了眨眼,旋即嘴角一咧,道:“难道不是?” 南宫云“哼”了一声,才道:“就算是我运气好,难道运气不算是实力的一部分吗?” 杨文钦“哈哈”一笑,道:“恭喜你又不能改变什么,有什么必要。” 楚风愣愣地看着杨文钦,一时也没有说话。 “那个叫叶司青的姑娘还真是来历不凡,你抱了一条好大腿呢。”杨文钦“啧啧”地打量着楚风,说道,“而且小姑娘好像挺喜欢你的,哈哈……小云儿是不是也喜欢上这个傻小子了?” 楚风皱了皱眉,神色之间却有些不悦。 “你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臭嘴。”南宫云对此的反应也不算激烈,只是随口地骂了一句。 “那也要你有实体才可以。”杨文钦笑了笑。 “你送我一具。”南宫云说道。 杨文钦愣了愣,倒没有想到南宫云来得这么直接,他想了想,才道:“送给你一具实体,也不过是拿去送死而已,我就不浪费这点修为了。” “小燕子没有说错,你悲观而且自私。”南宫云也没有生气,只是平静地陈述道。 “哈哈,小燕子也没有说错。”杨文钦抚掌而笑,并没有多少的怒气,“经过了越多的事情我也就越悲观,越自私。只是这个世间,不自私的人又有多少呢?你要我为你做出一些事情,难道又不是自私么?” 楚风和南宫云这次都没有接话,杨文钦却已经自己说了下去:“说到底,每个人都只是为了自己在做出努力罢了——你们所谓的为了维护六界秩序而牺牲自己,其实满足的也不过只是自己的理想罢了。这个世间没有谁比谁高尚,也没有谁比谁低劣。” “说歪理挺有一手的嘛。”南宫云并不去争辩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认知,她早已过了认为通过辩论就可以改变他人的观点的年岁了,所以她并不想在此做什么纠缠,开始直奔主题,“我们这次来找你……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哦,什么事情?”杨文钦眯起了眼睛,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似乎并没有被南宫云适才的话所惹怒。 “血池的事情。” “噢,看来老混蛋们都瞒不下去了么。”杨文钦嘴角一挑,笑道。 “瞒不下去了?”楚风愣了愣,看着杨文钦,说道。 杨文钦也愣了愣,反问道:“你们都知道了一些什么?” “小疯子来说吧。”南宫云说道。 “小疯子,哈哈,好名字。”杨文钦鼓掌道,“小云儿你起名字的本事真是一流的。” “呵,老蚊子,那还用说。”南宫云回应道。 楚风没有理会杨文钦与南宫云之间的一唱一和,开始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噢,原来巫祁真与巫灵风两个老混蛋都被放逐到错乱的时空去了,呵,真是永远不要回来了才好。”杨文钦冷笑道。 楚风不禁有些怒意,现在关注的重点不该是没有了大帝这样的高手,已经失控的血池到底应该如何制衡吗? 眼前这个人却把注意力放在了巫祁真与巫灵风两个人身上,难道真的就有那么深刻的仇恨,让他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吗? “我们来,是想要问你,有没有办法制约血池的失控,而不是来关心你与他们的恩怨的。”南宫云的话语之间也隐隐有几分冷意,显然对于杨文钦的反应也有些不悦。 “哈哈,我知道。”杨文钦眯起了眼睛,笑了起来,“但是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楚风顿时握紧了拳头,看着杨文钦,道:“你曾经也是一个执法者。” “对啊,那是曾经的事情了。”杨文钦笑了笑,嘴角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邪魅或是说诡异,“在我还是执法者的末期,我亲手格杀了所有人间界的执法者,到现在,我还是没有能够与执法者摆脱联系,真是讽刺。你们以为我是什么,真的就是你们的援手?你们未免太天真了一些,燕十三来找我,说的不过是一些敲敲边鼓的话,你们却直接想从我这里得到了答案,是不是又太贪心了一些?”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反问道:“你觉得我们贪心,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杨文钦一怔,南宫云却“噗嗤”一笑,道:“是呢,你觉得我们如何,那只是你觉得,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杨文钦冷笑一声,道:“这样的姿态求人,可不是很好的姿态。” 楚风当然知道杨文钦说的是事实,现在是他们有求于杨文钦,他们这样不肯低头的姿态,甚至隐隐还在与杨文钦作对,这样的姿态的确太高了一些。 “你还不知道那道血影的下落吧。”楚风倏然开口说道。 杨文钦眯了眯眼,不说话。 杨文钦一怔,旋即看向了楚风,冷笑道:“我不知道,难道你又知晓吗?” 楚风点了点头,平静地道:“我当然知道。” 杨文钦“哈哈”一笑,道:“你凭什么知道?” 楚风冷笑道:“既然我还会血魔经,那么我凭什么不知道?” 杨文钦又是一怔,南宫云又笑出声来道:“小疯子,你今天可真是超常发挥,姐姐平日里可没有看出来你还这么厉害。” 杨文钦手中陡然多了一口血刀,一缕缕淡淡的血雾在血刀刃上缭绕,使得那口血刀看起来异常的瑰丽而神秘。 “既然你知道,那我的刀也想知道知道。”杨文钦看着楚风,面无表情地说道。 楚风笑了笑,并没有露出多少的惧意。 楚风从来不畏惧与有理智的人打交道,因为与有理智的人打交道,总能寻找到共同的利益,威逼,利诱,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或多或少总能够使得彼此都得到满意的结果。 哪怕是根本上的敌人,也不妨在一段时间之内携手。 楚风怕的是与那些一心认准了一个目的,不达目标誓不罢休,认准一个道理不知变通的人——因为与他们谈利益,有时候只会适得其反。 而楚风恰恰认为,杨文钦不是这样的人。 杨文钦是一个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的人,所以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所以楚风认为,杨文钦不敢杀他,因为杨文钦输不起,他需要那个血影的讯息。 “你没有想错,我不会杀你,但是这不意味着,我不会用其他的方式虐待你。”杨文钦嘴角微微一扬,一片血影泛起,“噗”一阵声响,一股鲜血从楚风的肩头喷洒而出。 楚风的左臂在阴霾的空中飞舞着,落在了不远处,溅起了一片尘埃。 楚风沉默地看着杨文钦,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杨文钦这一刀不只是斩断了他的左臂,还在创面上凝聚了道则,不断地侵蚀着他的伤口,使得他感觉到了极端的痛楚,不断地从创口沿着每一根神经迅速地走遍他的身躯。楚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够忍耐多久,也许下一刻,他就会跪在地上哭喊着求饶。 但是楚风不准备放弃,至少在崩溃之前,他要试一试。 又是一片血影,又是飞洒的鲜血,楚风的右臂也飞舞了出去。 楚风的嘴角终于微微抽搐了片刻,发出了“嘶”的一声响。 “下一刀,便是你的双腿。”杨文钦说道。 楚风笑了笑,才咬紧了牙关,使得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说道:“没什么,曾经我的四肢都被人剁下来过,像挂肉一样挂在了城门口被人参观。” 杨文钦的目光微微移动了分寸。 楚风又笑了笑:“那里也被切掉了,被展览的时候,那个人没有忘了剥掉我的衣服。” 第897章 两虎相持 楚风的话语说得很平淡,然而却让杨文钦的眉头也都不禁得一颤,看着楚风的目光虽然看似依然平静,但是却已经多出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愕然……甚至隐隐之间,有几分欣赏的意味。 而南宫云更是陷入了沉默,她觉得自己如果有实体的话,这个时候应该给这个家伙一个拥抱以表示慰藉和安抚。 那分明是无比的耻辱与痛楚,但是他却依然说了起来,说得那般平静,没有痛恨,也没有憎恶,有的只是平静地陈述着的事实——这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到呢? 楚风真的不怕威胁,也不怕痛楚,肉体上的疼痛他承受得太多了,以至于已经麻木了。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杨文钦,目光就像是宁静的大海,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就算起了狂风,也根本翻不起多大的浪头。 杨文钦微微瞑目,手臂横挥,血影再现,楚风的双腿被自大腿根部切断,楚风的身躯笔直地下坠,创面撞击在废土的大地上,洇散开的鲜血,在瞬间将那一片土壤染成了一片血泊。 “我的刀,与其他的人,必然不一样。”杨文钦笑着说道,“我不会让你死,但是接下来我会将一片一片地切割开你的肉体,每一个创面都将留下我的道则,痛楚会从全身的每一个角落涌向你的脑海,你还能怎么忍受?” 楚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并不说话。 杨文钦举起了刀,眼眸里有些戏谑,也有些嘲讽。 “杨文钦,你够了!”南宫云大声怒吼了起来,以她的虚弱程度,能发出这样如洪钟般的怒吼,让楚风都为之一愣。 “心疼了?”杨文钦“哈哈”一笑,道,“那你倒是出来代他受过啊!” 南宫云冷笑了几声,道:“你的卑劣我已经见识到了,呵,执法者?你当真玷污了这个名字,你根本就不配提起这个名字。” 杨文钦大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你真是有意思啊小云儿……本来就是我舍弃了执法者,而非执法者舍弃了我,不是吗?” 杨文钦说着,眼眸里闪过一丝精光,血刀瞬间贴近了楚风腰间的九尾莲华,冷冷地道:“你不说吗,不说的话……小云儿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云姐我还是了解的。”楚风笑了笑,反问道:“所以你以为你能够威胁到我,那么你大可以试试。” 南宫云也“噗嗤”笑道:“小疯子,干得漂亮。” 南宫云的话语里是由衷的赞美,并没有丝毫的不悦。 她在决定将执法者的职责托付给楚风的时候,就已经将自己当做了一个死人,她的性命早已无关紧要了。 她并不担心楚风的心性,她唯一担心的是楚风的性格太正,以至于软肋太多,始终被人威胁,处处受人掣肘。 但是现在看起来,他终于明白了一点,始终处于被人威胁的被动地位,他就永远无法完成他的职责——于世间多情,亦于世间无情。 这是一个合格的执法者必须领会的一个道理。 所以南宫云很欣慰,即便自己当真就在这里牺牲了,自己也不用再担心,执法者从此就真的从这个世上消失。 至少,还会有一个人在坚持。 也许,他会比他们所有人做得都还出色。 南宫云突然觉得楚风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孩子,她第一次见到楚风的时候,那还是一个懵懵懂懂,有着原始的单纯的孩子,但是那个时候,她就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这个孩子有着常人所没有的莫大的勇气。 她一直有帮刘十二留意着这个孩子的动向,她知道这个孩子心肠软的时候,软得像是一个妇人,对谁都是一般的彬彬有礼,不拿着自以为是的正义轻易地去干涉旁人的事务——但是他也从来没有在自己坚守的正义上退后过半步。 他下了决心要去做什么,真的不会在意自己手里沾染了多少的鲜血。 然而即便他下定了决心要手染鲜血,也会尽量地避免无谓的流血。 然而即便他认为自己做的事情是自己所必须做的,他也从来不会为自己的罪行开脱。 同一件事情,放在他自己身上,与放在旁人的身上,他都是一般的看待,甚至可以说有些凉薄得有些绝情。 他经历了很多的苦难,哪怕曾经绝望过,但是最终却都还保持着希望。 这些事情,他们执法者很多都做不到,能做到的,也未必能做得他那般漂亮。 这个孩子真的很有趣,很有意思,如果她还是一个少女,她不介意自己来喜欢一下这个孩子。 不过现在,她对楚风,更多的是一个前辈对一个后辈的关爱,一个当大姐的对于当小弟的呵护,可以说是喜欢,但是却不是那令人暧昧遐想的喜欢。 杨文钦握刀的手指一根接着一根紧了紧,看着楚风,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杨文钦迎上了楚风的目光,他看着那双平静的眸子,目光中终于翻起了几分波澜。 杨文钦沉默了许久,才沙哑着嗓子道:“你想要什么?” “处理血池的事情。”楚风答复道。 杨文钦干笑了几声,看着楚风的眼眸里满是戏谑与嘲讽之意,道:“不可能,你想得多了。” 楚风微微瞑目,道:“那谁能够解决?” 杨文钦皱了皱眉,才道:“你可以去找那个小姑娘,我相信她会很乐意帮你解决这些事情。” 楚风在杨文钦的眼中看到了无尽的讽刺与戏谑,不由得也冷笑道:“看来你是真的不想知道那个血影的下落。” 杨文钦大笑了几声道:“虽然我很想知道,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就一定要受你的威胁。哪怕不能当即便找到他,但是日后却总还有机会吗?” 楚风干笑了几声,道:“日后你真的还有机会吗?这已经过去了数年,你的胜算还有多少,你比我清楚。” 楚风其实并不是完全清楚那个血影与杨文钦比到底谁强谁弱,他所说的也只不过是自己的揣测罢了。那个血影当初只不过才重返世间,便已经能与杨文钦战得难分难解,只怕时间过去得越久,局面对杨文钦越不利。 杨文钦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楚风,眼眸里有几分痛恨的色彩。 “你很着急地想要找到他,但是你却始终没有他的踪影,所以你干脆在光天化日之下,想要让他找上你。但是他不会找上你,等他找上你的时候,你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的胜算。”楚风平静地分析道。 杨文钦握了握手里的血刀,俯瞰着楚风,目光中有几分杀意。 楚风笑了笑,强忍着钻心的疼痛,继续说道:“你为什么会找不到他?因为你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信赖的人,没有朋友,也没有同伴,你只是一个独夫罢了。” “哈,独夫,说得好。”杨文钦眯起了眼睛,“你的嘲讽是否应该付出一些代价?” 楚风嘴角微微抽搐,道:“也许不是我的代价。” “当然也不是我的代价,哈哈。”南宫云笑嘻嘻地说道。 “看来会是我的代价了吗?”杨文钦不怒反笑。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也许我们都不用付出代价。” “哈哈。”杨文钦笑了几声,眉眼一低,道,“说吧,你想要我拿什么交换?” “谁能够协助我们解决血池的事情?”楚风没有去追问血池的历史,而是直接把问题的重点放在了解决血池这个大麻烦上,毕竟比起他们最终的这个目的,所有的背景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杨文钦收起了自己的血刀,随手一挥,一缕缕血光从楚风身躯创口之上缓慢地浸出,而后汇聚在了杨文钦的手里,渐渐地消失不见。 而那令楚风精神近乎崩溃的痛楚,也在刹那之间消失无踪,使得楚风缓缓地长出了一口气。 楚风知道杨文钦终于还是选择了妥协,互相交通讯息,用来确保他能够达成他的目的。而这并不会妨碍他的事情,他也不怎么在意。 楚风缓慢的创口缓慢地再生出肢体,而后他艰难地站了起来,看着杨文钦,沉默不语。 杨文钦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地说道:“血池的问题没有任何的办法从根本上得到解决,不然你以为……有些自以为是正义的人会容忍血池一直存在于这个世间?” 楚风一怔,南宫云已经说道:“至少,会有抑制的方法。” “对,没有错。”杨文钦已经笑出了声来,“会有抑制的办法。潜龙湖与锁龙潭之间的涌泉池里镶嵌有一颗明珠,它可以以自身所蕴含的精气一定程度上净化血气,将血气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使其不会失控。既然现在血池已经失控,只怕那颗明珠早已到了极限……所以,有一颗替代……” “不,那颗明珠还没有到极限。”楚风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摇头说道,“那颗珠子被偷走了。” 第898章 老实人的谎言 杨文钦的眉头也是一皱,也有些愕然地出声道:“偷走了?” 楚风点了点头。 楚风在救助那些受到侵染的山民的时候,就听一个老人说起过,他的儿子曾经见到过一条白蛇衔着一枚明珠。 他见到白岩之后虽然猜测出了它的身份,但是对于所谓的那枚被白蛇衔着的明珠,楚风并没有多想。 现在想起来,白岩衔着的明珠,也许便正是那枚用以净化血气的明珠。 而且,楚风依稀记得,在自己靠近潜龙湖血气中心的时候,也依稀见到了在血气的中央,是有一个洞口的,那个洞口没有任何封堵,只有血气在不断地涌出。 所以,这样看来的话,无疑是白岩将那枚珠子偷走了。 白岩偷走珠子,造成了血池的失控,而这正是他一直想要的。 这个说法,唯一的漏洞在于……从白岩过往的表现来看,他似乎无法过于接近锁龙潭与潜龙湖,但是这并不会影响到有人可以进入那片血气之中去摘下那枚明珠。 “不管它到底是失效了,还是遗失了,都不重要。重要的你们要找到那枚明珠的替代品,重新封堵上潜龙湖下泉眼,净化血气。”杨文钦说道,说着,眼眸里也有一丝动容,“虽然曾经的那枚珠子到底是什么我不清楚,但是据说那是一位修为极其深厚的大人物毕生心血所凝结的珠子,想要找到替代品的希望不能说无,但是至少也是几近于无。”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事实也的确如此。 他们现在又要去哪里找一个勇于牺牲自己,修为还要足够深厚的大帝呢? 这样算起来,反倒是与白岩发生交锋,从白岩的手里抢回那枚遗失的珠子要简单很多。 但是如果能战胜白岩,他们又何至于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呢? 楚风顿了顿,才道:“东王公的本体怎么样?” 杨文钦又是一怔,他脸上嘲讽的神色愈发浓重,道:“如果你能找到东王公的本体再说吧。” 楚风点了点头,才道:“好吧,我没有多少问题了。” 南宫云心下有些诧异,但是也不认为楚风的行为有些冒失,所以却也没有多话,只是默默地听闻着。 “那么现在你该给我我所需要的讯息了。”杨文钦眯起了眼睛。 楚风笑了笑,才道:“那个血影,就在灵蛇窟。” 南宫云悚然一惊,杨文钦的脸上也露出了玩味的神色,道:“噢?” “你不要告诉我,你亲眼见到了他。”杨文钦笑道。 楚风干笑了两声,才道:“我当然没有亲眼见到他。” “那你凭什么断定他在灵蛇窟?”杨文钦压低了声音问道,杀机毕露。 楚风顿了顿,才很认真地道:“巫祁真在与巫灵风战斗之中的几句话提起了他。” “嗯?”杨文钦皱起了眉头,有几分质疑,“他们都说了一些什么?” “巫灵风说,原来那血影当真与你有关。而巫祁真则说,他痛恨巫族,所以要用这个血影来为巫族送葬。巫灵风接着说,可惜他救不了你,现在你就要死在我的手里了。巫祁真却在这时发动了震天弓,震塌了空间,说,他留下了足够的时间,他会尽快赶到这里,将他从错乱的时空中拉出来的。” 楚风说着,一脸的诚恳模样,令人不得不信。 “是这样吗……”杨文钦沉默了片刻,冷哼了几声,才道,“但是你给我的讯息并不能让我必然找到他。” “你给我的讯息,难道又能使得我们必然解决掉所面对的问题吗?”楚风反问道。 杨文钦没有搭理楚风,沉默了片刻,道:“滚吧。” 杨文钦说着,一抚袖,身影便已经回到了孤山的巅峰,与那片沉寂的灰色融为了一体,孤独而又炽烈,仿佛是一团烧伤了他人,也烧伤了自己的火焰。 “喂,你真知道东王公的本体在哪里?”南宫云低声问道,她参与了东海之上的一系列事情,所以也知道扶桑大帝东王公是确实存在的人物,因此并不质疑,只是对于楚风知道东王公的本体有些难以压抑的惊讶。 楚风点了点头,转身迅速地向南方赶去。 “我们去哪里?”南宫云问道。 “我们去昆仑。”楚风答道。 “真有昆仑?”南宫云没有进过昆仑,只是听闻过,所以也是当真没有想到,昆仑真的会存在于世。 楚风答道:“对,真的有昆仑。” 楚风其实并不知晓昆仑现在究竟如何了,为何上次东海事毕之后,已经有了入世准备的昆仑却没有入世。 但是楚风还是决定要去碰碰运气,哪怕没有碰到那么好的运气,但是却至少也尽力而为了。 楚风一路飞奔,用毕来时更快的速度,全力地向南方前进着,速度之快让南宫云都暗自有些惊讶。 虽然这样的速度她也可以达到,但是她毕竟是九阶巅峰,而楚风不过才八阶上段。 当然南宫云也看得出来,楚风的这个速度已经是楚风全力之下的极限,在这个速度之下,楚风根本无力展现其他的战力,所以只是一味的快罢了,并没有更多值得惊讶的东西。 但是南宫云还是对于楚风这种根本不计较消耗的赶路方式感到不解,一路上追问了几次楚风到底在急什么,毕竟这样的赶路速度虽然比保持着一个合理的速度快,但是却根本无法应对突发的情况。不过楚风却也不回答,到后来南宫云干脆也就不问了,默默地等着楚风自己回答。 楚风一路狂奔,不时地停下来恢复一些真气,而后继续狂奔,用了比去时少两天的时间返回了阴山,翻过了阴山山脉,进入了人间。 直到踏上青青的草地,楚风才猛地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 “叫你没命的跑路。”南宫云没好气地说道,“翻个身,压着我了。” 楚风艰难地翻过身,仰面朝天,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道:“那肯定要跑快一点,要是他反应过来了我在骗他,怎么办?” 南宫云愣了愣,紧接着便笑出了声音,满是幸灾乐祸地道:“原来你在骗他啊!” “那不然呢?”楚风苦笑,“我哪里知道什么血影在哪里,都只不过是我顺口猜的而已。” 楚风的猜当然不是毫无根由地猜,虽然在落凤山的时候凤突然出手击杀了那道元神,但是从叶司青对血魔经的忌惮并且嘱咐楚风不要再使用血魔经来看,那道元神似乎都还是一个很不确定的隐患,只要楚风再继续使用血魔经,就很有可能再度地唤醒它。 而杨文钦所想所念的似乎都只有报仇,如果那血影当真是死了的话,他却还一直留在这荒山而不去他处,也让楚风觉得有些奇怪。 所以楚风才大着胆子一搏,却没有想到果然血魔经还能再度唤醒那元神,才终于骗了杨文钦的一点情报。 “你把我都唬住了。”南宫云“咯咯”地笑着,道,“果然老实人一旦骗起人来,令人防不胜防。” 楚风笑了笑,有些后怕地道:“我当时其实也是蛮怕的,万一被揭穿了,那可怎么办?” “小疯子你啊——”南宫云拖长了强调,“真是干得漂亮,姐姐有必要改变一下对你的看法了,加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怎么样?” 楚风苦着脸道:“好了,别笑话我了。我先恢复恢复,接着去昆仑拜访。” “昆仑的事情,你有几分把握?”南宫云问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缓慢地摇了摇头,道:“其实我没有太多的把握,不过危险是不会有的。” 楚风知晓昆仑那边的主事与东王公之间已经不再是同道,但是他也并不认为那主事是什么恶人,不过理念不同罢了,倒没有必要太过在意。 楚风在山中休息了一阵子,恢复了一些真气,也不再耽搁,开始以较慢的速度前行,使得自己的真气能够逐渐地得到补充,其间又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速度,使得自己始终能够保有对突发事件的应对能力。 楚风控制速度的本事被南宫云收在眼里,也不由得微微有些惊叹,不得不承认楚风现在对于功法的掌控能力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 虽然在某种特定的功法上也许未必就比得上一心专研此道的修士,但是在各个方面的综合上,就算是九阶的修士,也没有多少人能达到楚风这个水平。 楚风现在缺的只不过是积淀,南宫云相信给楚风时间,楚风就能够破入九阶,而他一旦破入九阶,将他的道则大成之后,南宫云相信在大帝之下,楚风会罕有敌手。 至于大帝境界,南宫云不敢奢求,毕竟整个六界已经有五千多年没有大帝产生了。 并不是现而今的修士比过去的修士更愚蠢,而是因为正在凋零的六界其实也是一艘破船,再也承载不起那么多的大帝了。 所以是六界拒绝了大帝的产生。 南宫云默默地想着,看着眼前的楚风,一个想法已经在她的脑海里渐渐地成形。 而远在废土的孤山上。 杨文钦面朝南方而立着,血色的披风在风中扬起,刺目万分。 “哈,我当然知晓你在骗我。”杨文钦笑道,“不要把我们这些人想得太笨,毕竟我们一个个都活过了极其漫长的岁月,又有多少的事情是没有经过的?好自为之吧,希望你不会和我一样,陷入绝望之中……然后再被它彻底吞噬。” 第899章 风中箫声 越过了日落小镇,楚风再一次来到了昆仑的入口。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昆仑群山再没有丝毫的遮遮掩掩,而是直接出现在了楚风的眼前。 南宫云如果有实体的话,一定会惊得掉下下巴来,因为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昆仑就这样大大方方地在这里,却没有任何人知晓! 南宫云自然不知晓昆仑过去曾在封闭的世界里隐藏着,所以才会误以为昆仑一直在这里。 而楚风却知晓,这大概是从东海事毕之后才出现的局面。 而此地在过往的岁月里已经被无数次证明了空无一物,所以没有什么人往来这片荒芜的区域,所以即使昆仑已经不再掩饰自己,也自然无人知晓昆仑已经现世。 楚风在群山的跟前站了一阵,见无人来接引,知晓昆仑众人只怕是无暇或者是不得空,便也不再客气,开始沿着山道迅速地登山。 楚风用了半天的时间穿越过了云海,来到了云海之上,便再一次见到了昆仑那壮美的画卷,群山之间飞瀑流转,空中有祥瑞兽鸟飞翔,就连山野之间,也长满了一株株灵草,空气中密码着一阵阵沁人心脾的香味。 “这里……这里根本就不是人间吧?”南宫云嘟囔出声,她哪怕身在九尾莲华之中,却也明确地感受到了空气中灵气的浓郁程度大大地超过了人间的灵气程度——甚至是超过六界绝大多数地方,就连极其罕见的洞天福地也不过如此。 果然不愧是传说中的仙境昆仑! 南宫云暗自咋舌。 楚风顺着石阶继续上登,却没有见到几个昆仑弟子,又登了一阵,让楚风也暗自有些惊奇,不知众多的昆仑弟子究竟都去了何方。 楚风正在怀疑之间,山间忽然响起了一阵悠扬悦耳的箫声,箫声婉转动听,就好像是风吹过一片竹海,竹海簌簌一般的浪潮之声,在空谷之中回响,如空穴来风,令人怡然。 楚风循着箫声望去,只见在远方的山崖之上,有一个极其渺小的身影,那箫声便是来自于那里。 楚风微微愣了愣,踟蹰了片刻,还是一狠心,凌空而起,迅速地向对面的山崖赶去。 楚风渐渐地飞得近了,只见那亭台之下的是一个青衣女子,坐在山崖的巨石之上,低着头,一个人吹奏着手里那一支苍翠欲滴的竹箫。 竹箫上悬着的红色的结,在有些凌冽的山风之中,与少女一头锦缎一般的长发与青衣一同飘舞,煞是好看。 楚风一怔,那女子却已经抬起了头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脸上还挂着几分稚嫩生涩,却使得楚风也不由得微微一怔。 少女看着楚风,也明显一愣,随即便瞪大了眼睛,看着楚风,然后“呀”一声叫了出来,道:“姐夫!” “姐夫?”最先反应过来的不是楚风,而是南宫云,带着几分调侃几分恼火的意味,道,“不错嘛小伙子,又骗了一个小姑娘,你说我是不是该同绾绾讲一讲?” 楚风颇有些哭笑不得地干咳了几声,却也有些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他与木秋雨之间本来是清清白白,本无所谓的私情,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瑶池的那些姑娘却都是喜欢相互调笑,因此自己与木秋雨接触多了一些便自然被拿来编排,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令楚风头疼的是眼前这个应怜羞是个极其难得的小糊涂虫,根本分不清玩笑与真实,虽然木秋雨跟她说了无数遍了,她却也改不过来,最后木秋雨也只能随她去了。 “等会得空再跟你解释。”楚风无奈地笑了笑,才看向应怜羞道,“应姑娘,怎么就你一个人在此地?” 应怜羞咬了咬下唇,旋即迅速地将手里的竹箫背在了身后,一双小手捏住自己的衣衫,双颊微红,露出了几分局促不安的神色。 楚风愣了愣,旋即想了起来,应怜羞手里的竹箫,似乎是当年还在东海的时候,萧长夜给应怜羞做着玩的玩具。 当时应怜羞向萧长夜学箫,萧长夜不过顺手取了山中的一棵青竹,虽然做得很是仔细,但是终究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反倒是应怜羞拿到的时候如获珍宝,常常一个人捧着傻笑,旁人连碰都碰不得。 此时再看应怜羞手里的竹箫,那些凸出的竹节都已经变得无比的光滑油亮,显然是经常被拿在手里摩挲所导致的。 楚风不由得也露出了一丝促狭的笑容,眼眸里有几分取笑的神色,看着眼前的少女,却只是笑,并不多说什么。 应怜羞又怎么会看不出楚风嘴角的那一丝笑意是什么意思,自己那一点少女心思被一个男人看穿,顿时不觉又羞又气,咬着银牙狠狠跺了跺脚,有些恼恨地说道:“你再笑话我我不理你了!” 楚风“哈哈”一笑,也知晓应怜羞面皮有些薄,遂不在此事之上多作纠缠,转而道:“怎么就见到了你,其他人呢,都去了哪里?” 应怜羞贝齿咬了咬下唇,才道:“也不是只有我啊,妖族九脉的一少部分人还有人族三脉的绝大部分人都留了下来,不过现在人确实少了很多,很多人都不见了,剩下的人也都很严肃,每天都把大部分的时间花在了修行上面,很少有人出来走动,所以姐夫你自然看不到人的。” 楚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才问道:“木姑娘是否已经找到了?” “我不知道……瑶池离开这里的时候,我们都还没有她的消息。”应怜羞轻声说道,声音里有些伤感,“冬阳姐和昭阳姐这些年一直都在找她,谁也没有她的消息,我想去帮忙,她们却都嫌我不中用,不肯让我去,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找到了冬阳姐没有……我好担心她……” 应怜羞说着,一双眼眸里便已经噙满了泪水,差点便哭了出来。 “小妹妹不要哭,她会没事的。”南宫云出言安慰道,她见应怜羞怯生生的模样煞是可爱,实在不忍心应怜羞难过。 应怜羞一怔,旋即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随之看了看四周,最后才把目光落在了挂在楚风腰间的九尾莲华上,瞪大了眼睛,好奇地问道:“姐夫,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还会说话的?” 楚风顿时没忍住笑出声来,南宫云却也不生气,笑道:“我是你姐夫的姘头呢。” 应怜羞鼓起了腮,狠狠地瞪了楚风一眼,道:“明明没有萧大哥好看,也不如萧大哥多才多艺,还不如萧大哥温柔,却还这么花心!我要是秋雨姐,肯定不会喜欢你的!” 楚风苦笑几声,道:“你别听她瞎说……” 楚风说着顿了顿,不敢再给南宫云和应怜羞说话的机会,毕竟这两个人一个人喜欢乱开玩笑,一个人则迷糊得紧,要是让她们聊了开去,不知道应怜羞会对这个世界产生多少无法纠正的错误认知,便迅速地说道:“应姑娘,现在主事也不在昆仑了吗?” 应怜羞摇了摇头道:“主事也不在了,主事带着妖族的九脉离开了,但是后来听冬阳姐说,主事还有别的事情,也不在新瑶池了,他去了哪里我们都不知道,据说是奉了娘娘的意思,去办事了。” “西王母?”楚风一怔,“她醒了?” 当时东王公洞穿了六界的那一剑他看得清清楚楚,他也在那一剑的尽头看到了主事,但是那之外事情,他却不知晓,所以也自然不知道西王母已然苏醒过来。 应怜羞点了点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楚风道:“娘娘醒了呀,她们都说是有一道光来到了瑶池,然后娘娘就醒了,那道光消散之后,娘娘跟主事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并没有呆上太久,妖族九脉离开就是娘娘的决定。” 应怜羞说着,神情便又变得有些难过了起来:“为什么要把大家分开呢,大家在一起,明明地那么开心,但是……但是娘娘为什么要把大家分开呢?” 楚风沉默了片刻,却不敢接话,只是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应怜羞的肩,轻声道:“但是大家的感情却不会变对不对?” 应怜羞吸了吸鼻子,忍住了眼泪,轻轻地“嗯”了一声,才带着一丝鼻音道:“姐夫……你怎么来了?”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才道:“本来是遇到了一些大麻烦,想来向主事求援的,现在看来……已经不用了。” 应怜羞愣了愣,才道:“是什么大麻烦?” 楚风一怔反问道:“现在还有什么紧要吗?” 应怜羞也愣了愣,才讷讷地说道:“我就是好奇嘛,你不说算了。” 楚风见应怜羞的模样,不禁又有些心软,叹了一口气道:“在人间遇到了一些麻烦,需要借助大帝的力量才能得到解决。” 应怜羞听闻点了点头,才道:“怜羞帮不了你,不过怜羞知道谁可以帮你。” 楚风又是一怔,道:“谁啊?” “是姬叔叔。”应怜羞说道。 第900章 风采 楚风怔了怔,姬叔叔? 姬叔叔是谁啊? 应怜羞眨了眨眼睛,将背在身后的竹笛别在腰间,而后大大方方地抓起了楚风的手,带着楚风向山上跑去。 楚风也一头雾水,搞不清楚所谓的姬叔叔到底是谁,但是既然应怜羞说可以,那他就姑且相信一回,又能怎么样? 楚风跟着应怜羞快速地冲上了山峰的峰顶,在山峰的峰顶结着一座茅庐。 茅庐的四周是一片密林,此时此刻,在密林之中,站着几个人影,手里各自抡着柴刀,“乒乒乓乓”地砍着那些密林中的树。 楚风略微一感知,便感知出了这些人的境界都是七八阶的修为,但是他们抡起柴刀砍伐那些树木的时候,无论用上多大的力气,都不过在那些看起来并不粗壮的树上留下一道极其浅的痕迹。按照这个速度,想要将一棵树砍倒,只怕是要日积月累才能达到目的。 楚风再仔细一看那些在树丛中的人,顿时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他发现这些砍树的人,可全部都是熟人。 承渊山的第一天才扬朽,天墉城的第一天才程养浩,墉城的第一天才花凌霜,此时此刻都一脸狼狈地在人群中砍树,一头的大汗不住地往外渗出。 虽然狼狈,但是男人们都还好,而那些女孩子的狼狈模样却是让人觉得万分凄惨的。比如花凌霜,面庞虽然还白净,但是汗却已经将她的青丝黏在了一起,几缕秀发散乱地从耳畔垂下,看上去显得无比的狼狈。 砍树的人们也都看见了楚风,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扬朽,朝着楚风就扑了过来。 楚风顿时吓得不轻,还来不及躲闪,扬朽就已经半蹲着身子,拉着应怜羞空着的那只手,干嚎道:“怜羞姐姐,求求你帮我说说话吧,我砍不下去了啊!” 楚风的嘴角微微抽搐了片刻,最后还是看在扬朽那悲惨的模样上,没有说扬朽什么。 扬朽一边干嚎着,一边用眼角看了看楚风,然后站起身,一脸嫌弃地打了打楚风的手,将楚风牵着应怜羞的手打开,嘟囔道:“瞎牵什么啊牵,知道这是谁吗,你就动手动脚的?胆子太大了你,真是活腻歪了。” 楚风看向扬朽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怪异,有些诧异地道:“你怎么一副狗腿子样?” “他什么时候不是狗腿子了?”花凌霜笑嘻嘻地插嘴道,也放下了手里的柴刀,一边归拢自己凌乱的青丝,一边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应怜羞的头,道,“怜羞啊,霜姐姐对你不错吧,你是不是可以帮霜姐姐美言几句呢?” 楚风看向花凌霜的眼里更是写满了震惊,他又扭头看了看应怜羞,有些难以置信,这些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怎么应怜羞变成了这么值得被抱大腿的人物了呢? 楚风看向了程养浩,程养浩的神色有些呆滞,也有些苦涩,他迎着楚风的目光,无奈地耸了耸肩,道:“现在应姑娘……的确有很大的话语权。” 程养浩说着,走到了花凌霜的跟前,道:“我跟你霜姐姐是一起的。” 应怜羞满脸的窘迫,小脸胀得通红,讷讷地道:“姬叔叔让你们做的事情,我哪里敢……” “你们家姬叔叔那么疼你,你说的话他肯定听的呀。”扬朽伸手帮应怜羞掸了掸应怜羞裙角上的灰尘。 “对啊,你们家姬叔叔可喜欢你这样的小姑娘了。”花凌霜笑眯眯地咬着牙,把应怜羞被风吹乱了的青丝都规整了起来。 “嗯,你家姬叔叔应该会听你的话。”程养浩努力证明着自己的存在。 应怜羞的小脸愈发通红,许久才讷讷地道:“我……我试试吧。” “喂,你们搞什么鬼啊。”楚风一阵头痛地道,虽然他知道昆仑的人族三杰本来就这副德行,但是还是很奇怪。 扬朽愣了许久,才苦着脸道:“她的姬叔叔让我们在这里伐木,伐不倒木的话,就不让离开这片树林十丈的距离。” “我想起了秋雨曾经找到的那个叫做吴刚伐桂的故事,现在我们都是吴刚。”花凌霜也终于笑不起来了,一脸的忧郁。 “嗯,是这样的。”程养浩发现轮到自己又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所以只有说废话继续证明自己的存在。 “她的姬叔叔是哪位?”楚风问道。 “我祖师爷爷。”扬朽叹了口气,蹲下了身,脸上的神色就仿佛是一个深闺怨妇。 花凌霜想和以往一般用笑容来表示自己的愤怒,但是嘴角刚刚扬起就忍不住抽搐了起来,挤了半天硬是没有能够挤出一个笑容,只能道:“也是我祖师爷爷。” “当然也是我祖师爷爷。”程养浩说道。 楚风愣了愣,人族三脉共同的祖师爷爷? 楚风愣了许久,才满是惊喜地道:“穆天子?他回来了?” 楚风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已经接道:“啊呸,什么穆天子,老子还没死呢,就急着给老子把谥号上了——再叫穆天子你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楚风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青年男子已经从茅屋中走了出来。 那个青年,面容英俊,眼窝有些深陷,高鼻梁,颧骨有些突出,嘴唇却很薄,一头黑色的长发像是被水浸湿了一般的,驯服地贴在脑后,没有任何的摆动。 青年的嘴角挂着一丝温和的笑容,就仿佛是阳光一般,在夜空之中让人感觉到无比的耀眼与温暖。他华丽的衣袍在风中微微翻卷着,泛着淡淡的光芒,让人一眼便可以觉察出他身份的不凡。 这个人,不是穆天子又是谁? “晚辈……” 楚风刚刚想要行礼,却发现应怜羞已经甜甜地叫了一声“姬叔叔”扑了上去,而三位天才则已经一溜烟地跑进了小树林里,捡起了自己放下的柴刀,开始继续专注地伐木。 楚风愣了愣,才道:“……楚风见过……” “见你个鬼啊,我还没回来呢。”穆天子接住应怜羞,笑着拍了拍应怜羞的头,“一道精神烙印而已,我真身还在做其他的事呢。” 楚风又是一怔,不过也逐渐地习惯了这些大帝没事就分出一道精神烙印来做其他的事情,所以也并不是很惊讶,只是顿了顿才道:“但是晚辈还是见到前辈了。” 穆天子翻了翻白眼,嘟囔道:“不要这么烦好不好,你是年轻人,年轻人就该有朝气一点,别跟死老头子一样暮气沉沉,老气横秋的。我不指望你跟怜羞一样活泼,但是你跟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学一学也好嘛。” 楚风愣了半晌,硬是没有跟上穆天子的思路,这都哪跟哪啊? 楚风没有反应过来,应怜羞却已经低声道:“姬叔叔,姐夫找你事情求你帮忙。” “姐夫?”穆天子一拍脑门,一脸痛苦的神色,接着就像一个犯了病的病人一般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谁这么眼瞎啊……哎哟……气死我了……多好的姑娘啊,怎么就这么被糟蹋了啊……哎哟哎哟……可气死我了……” 楚风一脸的尴尬,只能不断地干咳,希望能打断穆天子的话,但是穆天子却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楚风的咳嗽一般的,继续呻吟着。 南宫云见穆天子呻吟得煞是认真,也顿时没有忍住,“噗嗤”地笑出了声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穆天子,真是……好玩。” 穆天子的神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一瞬间便使得几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异常的凝重,让楚风隐隐有了一些不祥的预感。 而南宫云也忽然觉得自己居然说一位大帝好玩,真是……自寻死路。 南宫云沉默了片刻,刚刚准备跪求饶恕,穆天子的眼角一瞬间便成为了月牙,嘴角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极其夸张的笑容,颇是自豪地道:“被我吓到了吧?哈哈哈,俩个憨货。” 楚风的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强行按下了自己想要把穆天子按倒在地狠狠抽一顿的欲望。 “你才是憨货!”南宫云愤怒地咆哮了出来,“穆天子,狗屁穆天子,你有个天子的模样吗?成天没事就到处游荡,劳民伤财,祸国殃民!你自己说你造了多少孽!你个暴君,傻逼,瓜娃子,二货!” 南宫云嘴里接连不断地用骂人的词汇涌出,滔滔不绝,就仿佛是长河一般。 穆天子笑眯眯地看着九尾莲华,等南宫云都骂得有些累了,才笑嘻嘻地道:“我就喜欢你这种泼辣的姑娘,征服一个泼辣的姑娘当小老婆可是我毕生的梦想。” 应怜羞秀眉微蹙,穆天子顿时急忙道:“哟哟小姑奶奶,别不高兴,叔叔不逗他们了,叔叔正经一点。” 说着,穆天子看向了楚风,正色道:“说吧,你找我是什么事。” 楚风这才终于出了一口气,生怕穆天子又说得高兴忘了正事,深吸一口气才道:“前辈知道血池吗?” 穆天子一怔,脸上嬉笑的神色在瞬间全部敛去,换上了一丝凝重的神色,皱眉道:“血池……你从何得知的血池?” 第901章 血池之秘 穆天子的话让楚风的心中顿时一喜,看到了希望的所在。 从穆天子的话中推断,穆天子也是知道血池的,那他说不定也能在此事之上给予一些帮助。 穆天子看着一脸呆愣,久久不语的楚风,皱眉说道:“继续说啊!” 楚风这才猛地惊醒了过来,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接着说道:“巫族锁龙潭底的血池出现了一些问题。” “嗯,锁龙潭?”穆天子皱紧了眉头,才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看起来我离开世间的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当年知晓的东西跟你说的似乎有些对不上号了。” “前辈知道多少?”楚风很是严肃地问道。 穆天子也没有介意楚风这完全平辈的口气,答道:“血池出世都是我诞生之前很多年的事情,我也只是听到了一些传说,不过后来跟那些老家伙确认过,那些传说倒也不假。” “传闻巫族当年走上了衰微的道路,巫灵风为了挽回巫族的颓势,在巫祁真的诱骗之下创造了一门叫做唤魔经的功法,可以制造出一个可控而强大的灵魂。但是这门功法却是失败的,来到这个世上的不是他所以为的强大灵魂,而是一座不断涌出血气的血池和一头由鲜血凝聚而成的野兽。” “巫族迎来了灭顶之灾,被血池溢出的血气侵蚀的人无以计数,更多的人被那野兽所屠杀,巫灵风本欲死战,却被巫祁真救走。等巫灵风与巫祁真一战之后拖着残躯回到巫国,巫国人口已经锐减到了不到原本的半成。最后还是数位古老的大帝牺牲了自己,解决了那头野兽,封印起了血池,巫族也就此立誓成为守护者,永远守护血池。那之后巫灵风又与巫祁真一场大战,重伤而归,陷入了沉睡之中,似乎前些年才醒来。” 楚风微微愣了愣,皱眉道:“你不知晓四万多年前巫国还出现了一次动乱吗?” 穆天子翻了翻白眼道:“我回世间才几年,又要忙正事,哪来这么多时间去事无巨细地了解?” 楚风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那这样看起来,目前血池的状况是四万多年前那场动乱之后造成的。先不管那么多,总之是锁龙潭里的血气本来是靠潜龙湖里的一颗珠子净化的,但是现今那珠子已经被盗走,那个锁龙潭下的生灵也已经被血气所侵蚀,它亲口告诉我,血池快要守不住了。” 穆天子微微蹙眉,道:“就这么多吗?” 楚风想了想,又道:“现今血气已经开始扩散,锁龙潭周边三千里地都已经被清空,但是若是不加以控制,只怕这清出来的三千里地也根本拖延不了太长的时间。” 穆天子缓缓地点了点头,道:“事情我已经知晓了,只是现在单凭我这股精神烙印根本无法给你们什么帮助,最大的帮助也许便是给你们一些建议罢了。” 楚风有些沮丧,但是能够得到一些建议,也总比没有的好,也迅速地收敛了自己的沮丧,恭敬地道:“请前辈示下。” 穆天子摆了摆手道:“示下倒不敢当,我给你最好的建议,便是肃清周边万里之地。血池虽然凶狂,但是终究还是有其极限,并非能一直地扩张下去,万里便是其极限了。万里之外,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万里之地! 楚风悚然一惊,才道:“三千里地之所以能够实现,是因为靠近南方群山之中,本来就没有多少人口,但是再往外万里,人间各国林立,彼此之间互有龃龉,要如何能够撤出万里之地?” 穆天子沉默片刻,才道:“所以有必要用铁血的手段。” 铁血手段是什么不用穆天子多说,楚风便已经知晓,但是这样的事情楚风却是真真的做不到。 穆天子见楚风一脸的为难,又叹息了一声道:“看你一脸的为难,肯定是做不到的,我也就不强迫你了。只是你要想清楚,有时候为了更多人的利益,有必要牺牲那极其顽固的少部分,不然最后的结局只能是玉石俱焚。” 穆天子说着,也愣了愣,旋即“嘿”一笑,自嘲道:“我怎么跟那几个砍树的家伙一样。” 穆天子微微摇了摇头,才道:“你这般也好,坚持自己的观点,只是……也要考虑好自己需要承担的后果。” 楚风点了点头,才有些不甘地追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吗?” “治标的办法还有很多,但是治本的方法却只有一个。”穆天子笑了笑,才道,“你想要听哪一个?” 楚风略微一沉吟,才道:“我想要听确实能行的。” 穆天子愣了愣,才“哈哈”一笑,道:“你没有看上去那么蠢嘛。现在最切实可行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那枚遗失的珠子,将它放回原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有效的办法。” 楚风一怔,沉默了片刻才道:“可以找到有效的替代品吗?” 穆天子也微微蹙了蹙眉,想了想,才摇头道:“那我便不知晓了,我连你说的那珠子是什么东西都不知晓,怎么可能猜到能有什么有效的替代品?” “不过我听巫祁真说,似乎是孟章君在为巫灵风前辈堵漏子,那珠子是否会与他有关?”楚风答道。 穆天子的脸色顿时一变,满脸的骇然与震惊,许久才道:“竟然是他!” 楚风还没有来得及说,穆天子已经摇头道:“如果当真是孟章君的话,那我就可以回答你了,那想必是没有可以替代那颗珠子的东西了——那颗珠子,想必是孟章君亡妻留下的那颗凝聚了她毕生修为的珠子——而孟章君的亡妻,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麒麟之中的那只麟。” “那东王公的本体可以吗?”楚风问道。 穆天子微微一沉吟,然后点了点头道:“也许可以,只是不知道那把破椅子有没有净化血气的功效。”穆天子说着又耸了耸肩,看着楚风,道,“我把那把破椅子送给了你,你却没有保护好,现在难道还要去找英招那个家伙索要?” 楚风点了点头,他此行来的目的本来就是想要向主事求助索要那把椅子,不过现在看起来,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 “英招和西王母现在都与勾陈走到了一起,不知道谋划什么大局去了,我都找不到他们,更何况你了。”穆天子笑笑道。 楚风也苦闷地笑了起来,看起来此行还是要以失败告终了。 “说起来,我甚至有些怀疑,血池这种事情在这个时候出现,到底又会不会是勾陈的一个局。”穆天子说着,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 楚风闻言又是一怔,旋即也苦笑了起来。 单他自己经历的就已经万壑山之局,淮山之局两场极大的设计,如果说血池又真的是一次设计的话,他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相信的。 “可惜啊,到现在似乎也没有钓出什么大鱼。”穆天子“啧啧”两声,看了看跟前的楚风,才继续说道,“就钓出了你们这样的几个小傻子。” 楚风微微瞑目没有接话。 穆天子沉默了片刻,才拍了拍应怜羞道:“虽然我现在没有多大的能力能管这件事情,但是人间终究是孤王的土地,孤王也不能坐视不管。这件事情,孤王也来插一手吧,看一看到底是谁动了血池,等孤回来,不将他斩杀,孤哪里对得起天子的称谓!” 楚风一怔,南宫云却已经道:“终于有个前辈的模样了。” 穆天子“哈哈”一笑,道:“孤王是不是很帅气?”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应怜羞,笑着问道,“小怜羞有没有觉得叔叔很帅气?” 应怜羞狠狠地瞪了一眼穆天子,没好气地道:“姬叔叔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穆天子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继而才看向了楚风,很是认真地道:“我只是一道精神烙印,所以并没有几分战力,在战斗上帮不了你。我能帮你的,也只有对局势的判断,你明白了吧?” 楚风点了点头,虽然不能够得到穆天子的战力协助,但是能有穆天子的认知上的帮助,那也是极其难得的帮助。 “现在就走吧,拖不得了。”穆天子说道,他比楚风更清楚时间的珍贵,现在有必要抓紧时间了,不能再这样浪费下去了。 穆天子说着,扭头看向了旁侧砍树的三人,想了想,道:“你们就别砍了,这次也一起出门吧。” 扬朽几人顿时脸上一喜,程养浩终于抢先一步说道:“祖师爷爷英明。” 扬朽看了看程养浩,才扭头对花凌霜说道:“你看你找的男人真是个狗腿子马屁精,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我怎么样?” 花凌霜秀眉一挑,笑眯眯地说道:“好啊。” 扬朽顿时一个哆嗦,看向了楚风,道:“你修为怎么样啦?” “别问了,我怕打击到你们。”穆天子没好气地打断了扬朽的话,挥了挥手,才道,“走吧,出发。” 第902章 对策 穆天子带着众人站在了锁龙潭畔。 穆天子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看着跟前的锁龙潭,一脸的凝重。 许久之后,穆天子才终于缓缓开口道:“下面锁着的果然是孟章君,多亏了你将万物鞭给了他,他的理智还没有完全被吞噬,只是……也已经极其微弱了。” 楚风一怔,想要解释那根木鞭不是自己给他的,而是自己不慎遗失的,但是却也觉得这些细节根本无关紧要,所以也便没有开口。 穆天子说着,带着几分恼火地说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傻逼,居然想要用血池作为基础布置一个聚灵阵,玩出大事来了吧。孟章君这个老傻逼还要给人擦屁股,把自己都搭进去了,去他爷爷的。” 楚风扭头看了看穆天子身后的昆仑三杰与应怜羞,只见应怜羞小脸胀得通红,一脸的羞愧之意,而扬朽几人则都扭开了头,一脸我不认识他的表情。 “前辈,注意一下形象……”南宫云的语气中有几分笑意,调侃道。 穆天子翻了翻白眼,才道:“我没有形象吗?哈,像孤王这样高贵与伧俗皆可的人才,世间实在不多了。” 楚风只好默默地不说话,看着穆天子一个人说得高兴。 “走吧,去你说的潜龙湖看看。”穆天子说着,又在楚风的引导下来到了潜龙湖,同样只是站在岸边,倒负着双手,默默地看着。 “前辈不下去看看吗?”楚风问道。 穆天子又翻了翻白眼,才露出一副鄙夷的神色,说道:“孤王的眼力可是一等一的好,这些小玩意瞒得过你们,难道还瞒得过孤王?” “前辈你不是只是一道精神烙印吗?”楚风反问。 穆天子又翻了翻白眼,看楚风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恼火,道:“你瞧不起精神烙印是不是?我虽然是一道精神烙印,但是我依然是完完整整的我,在精神层面上,我依然是大帝,知道不,是大帝哦~” 楚风翻了翻白眼,决定自己还是不要跟穆天子说话了。 “池子底下也埋了阵法的,用以净化那些血气,但是这些阵法的阵枢不见了,所以阵法也自然无法再继续运转,使得血气无法再得到净化。而用自己身躯强行镇住血池的孟章君老傻逼没有了这个阵法的支援,也终究还是挡不住血气的侵蚀,神智在被一点点剥夺。若是能够早些发觉的话,孟章君神智未失,我就算一道是精神烙印也能够与他配合做些事情,可惜的是……现在孟章君根本不会意识到我到来了。” 穆天子叹了一口气,才继续环顾着四周道:“看来还有别的家伙也来过这里,在外围又加了一圈固有阵法,阻断了大帝靠近的道路,嘿……哪个老傻逼,他也就只有阻断一些阿猫阿狗靠近的道路,像孤王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他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咳咳……”南宫云艰难地咳了两声,说道,“前辈,我们不是要听你来自吹自擂的……” “孤王实事求是,没有自吹自擂。”穆天子发出一声哀叹,“不过你们这些小东西不会懂的,境界的差距摆在那里呢。” 南宫云干咳了两声,没有说话。 “现在我找到了另外一个办法。”穆天子说了一阵,发现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终于转入了正题。 “请前辈指示。”楚风急忙应道。 穆天子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你下过锁龙潭,应该有见过那潭中还有一层寒冰。” 楚风点了点头,那潭中寒冰此刻所剩的只怕也不多了,但是应当还能阻断那血气一些时间。 “把那个寒冰的主人找到,由他来缓慢地镇压血气,先将孟章君的神智保住,而后再重新将那血池冰封住,又能够拖延万年的时间。”穆天子说道。 楚风微微露出了几分尴尬的神色,说道:“前辈……那位大帝早已辞世,你就别想了……” 穆天子耸了耸肩,才叹了口气道:“所以你们两个小家伙,分明是小小蝼蚁的身子,却还要一心想着用自己的身躯堵住决堤的大坝来阻挡洪水,真不知道是该说你们傻还是说你们傻。” 看起来不管怎么说都是傻了。 楚风默默地腹诽道。 “这件事情,寻常的大帝都会感到棘手,大多数大帝都会束手无策。坦白地说,在修为上我离孟章君都很有一些差距,毕竟我诞生于新时代,天地规则已变无法超越极限,不然老子肯定胜过他一截……孟章君联手的老傻逼修为都不低,他们几人联手都只能做出了这样一个牺牲自己的结果,想来也是没有了更好的办法。莫说现在我是一道精神烙印,就算是我本尊到了此处,最多也不过是将这个结果还原,想要做得更好,却也是不可能了。” 穆天子叹了一口气,语气之中也很是无奈。 楚风略微沉默了片刻,才有些不甘心地问道:“前辈,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穆天子沉默了片刻,道:“我还有一个办法。” 楚风说道:“请前辈示下。” “我需要一具载体,承载着我的精神,进入到锁龙潭的深处。我会设法唤醒孟章君,虽然时间不会太长,但是我相信这段时间,也足够我和孟章君联手做一些事情,将血气控制一下。但是却也治标不治本,也只不过能拖延一些时间罢了。在这段拖延的时间里,我的本体会尽快结束在破碎时空中的游荡,返回现世。有我本尊坐镇,虽然无法根除问题,但是却也有足够的信心让血气被抑制住。” 穆天子说着,面色中露出了万分的凝重:“所以现在,谁来做我的载体?” 几人都是一惊,脸上露出了几分骇然的神色,因为这毕竟意味着很多的事情。 昆仑三杰都没有说话,因为他们对于人间本来也没有什么感情,所以,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怎么去阻止血池的失控。 他们此行的目的,不过是出来历练一番,与世间多几分接触罢了。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来吧。” 穆天子看了看楚风,才道:“你确信你要来做这个载体?” 楚风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道:“对,我确信我可以做这个载体。” “哈,真是一个傻小子。”穆天子笑了几声,才道,“你知不知道做这个载体,意味着危险,你要知道,承载大帝的精神,对于你的肉体来说,很容易留下永远无法修复的伤势。而我也没有太大的把握就一定能够成功。而且就算我成功了,也不意味着你就能活下去。这其中的凶险,你真的有考虑过吗?” 楚风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现在我知道了。” “知道了你还是一定要做吗,心甘情愿地成为一具载体,去拼一个看不到的希望吗?”穆天子问道。 楚风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哈,傻小子。”穆天子拍了拍楚风的肩,才叹息道,“我都搞不清楚你这么做的理由在哪里。那其间并没有你的亲人,也没有你的朋友,你只不过是为了一些素不相识的人就要做出这些牺牲,而那些人却永远不会知道有人做出了这样的牺牲,没有人会感谢你,也没有人会怀念你,这样做,你认为真的值得吗?”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执法者的职责就在于维护那些不曾修行之人的生命,不是吗?” “哈哈,难道真的就是为了这样一个简单的理由吗?”穆天子说道。 楚风微微瞑目,而后才笑道:“二十多天前,一个凡人告诉过我,今日他将他的祖辈勤勤恳恳在山野之间开垦出来的土地废弃了,但是他还有一日回重新回到山林之间,重新开垦这片土地,并且将这片土地传承给子孙。” 穆天子微微露出了几分诧异的神色,楚风已经接道:“而我也默默地有了一个愿望,那便是希望他们能够在有生之年,重返自己的家园,重建自己的家园,不至于像是无根的浮萍一般,四处漂泊。” 穆天子沉默了片刻,才道:“和孤王那时的人民一般的坚韧。只是你是否将这些凡人太小看了一些呢,他们固然弱小,但是却也不是离开了故土便无法生存,他们更像是蒲公英,即便离开了故土,但是来到了新的土地上,也能够扎下新的根,在新的土地上继续顽强地生存。所以,你不必要因为这样的理由而牺牲。” 楚风仔细地想了想穆天子的话,才点了点头,表示了一种认可,但是却又接着说道:“也许吧,但是不是每个人都是这般富有冒险精神的开拓者,那些老人,那些怀乡的人,他们无论到了哪里,心里记挂的都是乡土,都是祖宗的坟茔。我不想日后他们连落叶归根也无法做到,清明时节连到家人的坟头上祭扫都做不到,只能遥望故乡,只能午夜梦回。” 穆天子也沉默了,默默地拍了拍楚风的肩,拍的有些沉重,也有些黯然。 “姐夫……”应怜羞的眼里汪汪的都是泪水,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楚风笑了笑,南宫云却终于发声道:“小疯子你真是太会骗小姑娘的感情了。” 楚风干咳了几声没有说话。 “我还有一个办法,不需要你做出这样的牺牲。”南宫云说道。 顿时,几人一片寂静。 而穆天子,也诧异地看向了南宫云。 第903章 临别 南宫云到底会有什么办法? 楚风不知道,应怜羞不知道,而扬朽三人也不会知道。 穆天子皱起了眉头,他已经知道了,知道了南宫云在想什么。 所以穆天子眉宇之间多出了几分忧愁,多出了几分哀切。 穆天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骂道:“两个蠢货。”说着,穆天子深呼吸了一口气,又骂道,“妈的,果然是孤王的人民。” “去你的是你的人民,现在谁还承认你这个穆天子的地位啊,你去嚷嚷你是穆天子,谁把你当天子看啊!”南宫云大声地骂道。 穆天子一脸恼色,怒道:“你还敢跟孤王叫板了!” “姐姐我堂堂人间界第十三代执法者,跟你一个连王位都没有的落魄天子叫板那是看得起你,有本事你来打我啊!”南宫云毫不示弱地回敬道。 楚风几人面面相觑,完全没有能够理解到,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吵起来的。 只有正在争吵的两个人才知道,他们彼此之间的争吵,其实没有半分真的在争吵的意味,更多的却是无奈与辛酸。 “等老子本尊回来了,就在人间不走了,老子看谁还敢来老子的国土上撒野,妈的。”穆天子恨恨地咬了咬牙。 楚风微微一怔,看了看腰间挂着的九尾莲华,又看了看穆天子,悚然一惊,终于反应了过来南宫云所谓的办法是什么! 南宫云的意思,是要用九尾莲华作为载体! “云姐……”楚风刚要说话,却已经被南宫云无情地打断了。 “你的肉身强度比得上九尾莲华吗?”南宫云反问道。 楚风沉默,无言以对,因为他的肉身强度虽然在同修为下已经属于最为拔尖的范畴,但是与九尾莲华却依然没法比,九尾莲华终究是帝器。 “那有什么好争的?”南宫云笑了笑,道。 楚风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他想要找什么话来反驳南宫云,但是却发现自己的确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反驳南宫云的理由。 “小疯子,我本来就该死了,又苟延残喘了这么些时日,为的就是今天。”南宫云笑道,“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穆天子也说道:“就这样吧,没有什么好争的。这件帝器本来就有容纳精神的作用,论强度也比你的肉身强上许多,成功的可能性也自然会高上许多,所以就不要再争了。” 穆天子又沉默了片刻,才道:“只是这样的话,南宫你的性命……” “哈哈,没有什么。”南宫云笑着说道,“人都会死的。” “抱歉我帮不了你。”穆天子也叹了口气。 南宫云并不介意,答道:“姐姐我还轮得到你帮?姐姐可是人间界第十三代执法者南宫云,你不过是一个落魄的天子而已,身份差距太大,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穆天子笑容微苦,道:“是啊,你可是堂堂的执法者。” 穆天子说着,双手一抱,深深地做了一个揖,宽大的袖子已经垂落在了地上。 穆天子无声的一揖宣示的是自己对南宫云的敬意,他尊敬依托在这朵帝器之中苟延残喘的意识,发自于内心深处的敬意,使得穆天子放下了自己的骄傲,与自己的姿态,对着一个区区的九阶巅峰,做出了如此大礼。 一个人是否值得尊重,从来与他的修为与地位无关。 穆天子的神态很隆重,很肃穆,就像在过往的那个岁月里,他曾经礼敬天地四时时所露出的神情一般。 没有祭牢,也没有仪式,但是那股肃穆之气,却没有丝毫的减弱,反而愈发地浓重。 天地从来不会悲悯世人,悲悯世人的终究还是人类自己。 无论是扬朽还是程养浩,亦或是花凌霜,他们虽然不愿意做出牺牲,但是他们却也并不是会去嘲笑愿意付出的痴儿的那种人。 他们对于这个世间的认知,与楚风并没有太大的差距,所以对于愿意去付出去牺牲的南宫云,他们也只有敬意。 对于人族而言,最能表达敬意的方式,便是深深的一揖。 几人深深的一揖,对着那朵九尾莲华,对着在九尾莲华之中游荡的那缕橙红色的光芒。 应怜羞修为最弱,所以并不知晓为什么突然之间,每个人都变得如此的庄重与肃穆,但是她也明显地察觉到了一股悲壮的气氛在众人只见蔓延。 她眼中一直绕着的泪水,终于没有忍住,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地落了下来。 “哈哈,看我帅不帅,穆天子都对我行这样的大礼,我还不用还礼,穆天子连个屁都不敢放,哈哈!”南宫云大声笑道。 穆天子笑了笑,悻悻地道:“对啊,穆天子连个屁都不敢放。” “云姐……”楚风开口就又被南宫云打断了。 “某些人注意言行,不要破坏气氛啊。”南宫云说道。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强笑着应道:“是,云姐太有帅了。” 南宫云笑了笑,才对穆天子说道:“天天啊,你准备好了没有啊?” 穆天子皱了皱眉,道:“这么急?” “那不然呢?”南宫云反问。 穆天子叹了口气吩咐楚风道:“一会南宫切断她与那帝器之间的联系之后,会给我留下一个进入的机会。到时候,南宫会掌握好进度,我进入之后,我会给出讯息,到时候……你全力将我投掷进入锁龙潭里,我希望能尽快……如果能赶得上的话,南宫的性命也许还能保住。” 穆天子知道自己这句话有些自欺欺人的意思。 南宫云的那缕残存的碎片到底有多微弱他看得出来,所以他知道,一旦南宫云离开了这件恰好可以庇佑神识的帝器,等待南宫云的是什么。 南宫云没有足够多的时间等待着他回来,而且他自己这道精神烙印能不能回来,都还是一个值得探讨的话题。 最好的结果,是自己这道精神烙印能够残存。 最坏的结果,是自己在锁龙潭下破碎。 无论哪一种结果,南宫云的命运都已经注定。 在她做出这个决断的时候,就已经为自己的生命划上了终点。 这一点,穆天子知道,南宫云也知道。 “小疯子准备好哦,姑奶奶我这辈子要做出的最为惊艳的事情,就要在你的手中完成了。”南宫云说道。 楚风缓慢而郑重地点了点头。 “天天,你准备好了吗?”南宫云问道。 穆天子也点了点头。 “小疯子,以后的事情就麻烦你了,多谢你了。”南宫云笑着说道,“心里不会怪云姐把你拉上了贼船吧?” 楚风也笑着回应道:“哪能啊。” “那就好。”南宫云顿了顿才继续道,“不过还是保护好自己更重要,你没有义务付出那么多。多为自己和自己身边身边的那些人考虑考虑,知不知道?” “明白。”楚风道。 “至于你和那些姑娘家之间的事情,你就自己头疼吧,不过好遗憾我可就看不到好戏了。”南宫云又说道,有些啰嗦,但是却没有人觉得麻烦。 南宫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在她过世之前,就让她再唠叨唠叨吧,这本来就是一个喜欢说话的女人,让她不要说话,岂不是太难为她了? “好像没有什么说的了。”南宫云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天天你做好准备,我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 穆天子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还能够做到。” “嗯,小疯子,你也做好准备。”南宫云说道。 楚风也应了一声,并没有去抱怨这句话南宫云已经说了几遍了。 毕竟南宫云要去送死了。 是个人,都会对死亡感到畏惧,感到紧张。 但是南宫云紧张,畏惧,却不意味着她会放弃。 楚风将挂在腰间的九尾莲华取了下来,捧在了手中。 九尾莲华的紫光开始从内向外一点点地蔓延,一缕缕光芒旋转着向四面八方垂落而下,就仿佛是一片片张开的紫色花瓣,煞是华美。 那股橙红色的光芒游弋进入到了那被围在最中央的莲蓬,向莲蓬的最尖端汇聚着,就仿佛是在积蓄着力量。 在短暂的积蓄之后,那力量终于达到了巅峰,一道道璀璨的霞光在氤氲的紫色雾气与花瓣之中喷薄而出,在那一刹那间,就仿佛是旭日初升一般的,令人目眩。 楚风眼前有些模糊,穆天子却已经说道:“就是现在了,扔。” 楚风握紧了九尾莲华,而后狠狠一咬牙,将一口牙咬得“咯咯”作响,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帝器投入了锁龙潭中。 穆天子也在瞬时化为一道古铜色的光芒,如惊鸿游龙一般,追着九尾莲华进入了锁龙潭底。 而那橙红色的霞光却还在楚风的跟前,分成了两股,相互缠绕着,旋转着,就仿佛是旋风一般。 一个只有指头大小的十三四岁少女,赤裸着莹白的躯体,在旋转的霞光之中迅速地成形。 那少女的五官都很精致,也很漂亮,点缀在脸上使得她就仿佛是一个瓷娃娃一般可爱。她的头发乌黑得发亮,仿佛是墨玉一般,扎成了两个马尾,在身后摇摆着。 少女的脸上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淡然而从容,天真而烂漫,无论是谁,见到了也不能不心生喜爱之意。 少女抬着头,迎面看向了楚风,笑意更甚,雪白的牙齿与眼角的笑意,刺得楚风的心一阵酸楚。 少女微微笑着,轻声道:“我要走了,再送你一件礼物吧。” 第904章 煌煌执法者,堂堂南宫云 少女说着,她的身躯在一瞬间便融化了开来,化成了无数流动着的光芒,粘稠异常,就仿佛是牛乳一般,在空气之中缓缓地流淌着。 那些橙红中微微夹杂着几抹暗紫色的光芒向楚风流动了过来。 楚风惊讶地看着少女,眼神里满是震惊,与愤怒。 “云姐,还能等!还有机会!”楚风怒吼出声,“不要放弃!” “哈,我自己什么情况我比你更清楚,别浪费时间了,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在我消散之前,我想尽可能地给你一些报酬或者说保命的资本。”南宫云笑着说道。 执法者们几乎没有一个是依靠自己修行来到九阶巅峰的境界的,因为他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除非惊才绝艳之辈,不然修行到九阶巅峰少则百年,多则两百年——那他们作为执法者的时间就太少了,天庭和地府就需要不断地寻找,再协商确定执法者的人选,那太麻烦了。 所以他们都是依靠身后的人物,才能够将修为迅速地提升到九阶巅峰。 一般的修士之间能够相互灌注真气,但是因为无法抹除自己真气的法则,所以哪怕真气进入了对方的体内也很难被调用,甚至还会相互抗衡。 而楚风自己更清楚,就算能够调用那样的真气,但是那终究不是自己修炼而来的真气,迟早会有用完的一天。 将那些真气耗尽之后,修为便又会落回原来的境界,所以普通的灌注真气并不能够成为有效的提高修为的手段。 而执法者被灌注的真气却是与众不同的。 他们被灌注入体内的是一种极其特殊的真气。 这种真气来源于大帝,它自身带有一种特殊的法则。 这股法则将会铭刻在执法者的体内将会不断地压迫执法者自身的真气,强迫真气质量得到提升,最终达到强行提升执法者修为的目的——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其实是一种道伤。 正是在这种法则的辅助下,执法者的一切便与寻常的九阶巅峰没有任何的不同。 这样做法的唯一后果是一个人的人体一旦承受了这种法则,在日后很难再将自己本身的修为提升,法则突破。 南宫云想要做的,便是将她所保留的最后一点法则传递给楚风。 南宫云当然不会害楚风,她相信楚风会有更好的前途,但是她知道楚风这种人在修行上是无法高歌猛进的,他需要时间的积累沉淀,才能破入九阶。 但是现在,如果不是九阶,已经越来越难以在世间行走了。 所以,楚风需要先破入九阶,再用时间来沉淀,来积累。 南宫云已经确信了自己所掌握到的这股残损的法则,能够在一定时间内将楚风的修为提升到九阶下段或者中段,而且因为法则自身的残损,它将会随着时间慢慢消散,最终让楚风回到他真实的修为。 这是这几日南宫云通过自己的修炼得出的结论,她数十年不曾长进的真实修为终于有了长进,所以她才决心要在离去之前,把所有能够馈赠给友人的东西,都留给友人。 楚风想要说什么,南宫云已经万分温和地道:“小疯子,不要让我走得不安心,好吗?” 这是南宫云第一次跟他用这样的口气说话,楚风无法决绝,也不能拒绝。 楚风咬了咬牙,身躯颤抖着,打开了自己的经脉,压制住了自己的真气。 那一缕缕橙红色的光芒从他的七窍,从他的肌肤进入了他的身躯。 他体内的真气在刹那之间暴涨,一缕缕橙红色的真气混入了他杂乱的真气流中,宛如一条小溪一般静静的流淌。 一个个破损的符文烙印进入了他的血肉之中,使得他的血肉在刹那之间变得如同山峦一般坚强。 “这个法则不会坚持太久,毕竟只是残片了。”南宫云只剩下了一个头颅,也在缓慢地融化成为一缕缕橙色的光芒,形象变得愈来愈模糊,“我估计这法则能够坚持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年。你有两年的时间,来努力突破九阶,我没有办法帮你争取更多的时间了,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而已。” 南宫云叹了一口气,才看着楚风挂满了泪水的面庞,笑道:“一个大男人,眼泪流成这样,丢人不丢人?” 楚风咬紧了牙关,笑道:“云姐……” “没事,我不后悔。”南宫云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我可是堂堂的人间界第十三代执法者,南宫云。” 南宫云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正如她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成为执法者。 她以前不过是一个没落宗门的传人,她没有出众的资质,不过是那个宗门的传人不忍心宗门断绝随意寻找的一个能够修行的寻常女孩。 她因为好奇开始修行,因为无人引导修炼而导致元神肉身两伤,身躯永远停留在了少女时代,无法长大,修行的道路更是因此而断绝。 她被村人当做是妖孽驱逐出了村落,在世间游荡,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受到过各种各样的屈辱。 其中有好心人会收留她,但是更多的人,却带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欺侮她,贩卖人口的贩子,喜爱少女的变态,各种各样的人,她都见识过,她的心早就麻木了。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一个青年,一个背着巨大剑匣,戴着银色面具的青年。 那个青年杀入了人口贩子之间,杀得尸横遍野。 而那次,是她第七次被贩卖。 被解救的人都被他送回了家,只有她无家可归,便被他收留在了身边。 青年自称是斩龙道的传人,他姓燕,叫燕斩天。 燕斩天,很霸道的一个名字,天道不公,那便连天都要斩,所以更要斩尽世间不平事。 她跟着燕斩天在红尘间行走,过着快意恩仇的日子,行侠仗义,她很喜欢。 因为受过屈辱,所以她知道受到屈辱的痛苦,对可怜人的同情,使得她迅速地成为了与燕斩天心意契合的搭档。 彼此之间相互信任着,将对方当做了自己最为依仗的力量。 直到有一天,他们在人间的行为终于被发现,所以就有执法者来追杀他们。 她很恨执法者,恨执法者的力量为什么不用来铲除世间的不平,反而要追杀他们。 她和燕斩天想逃,燕斩天逃得掉,毕竟燕斩天已经有了八阶的修为,而她,却还是一个修行之路断绝的可怜人。 逃不掉的她成为了燕斩天的软肋,两个人都落入了那一位执法者的手中。 这一位执法者叫做刘规,规是规矩的规。 南宫云还记得刘规面对她愤怒的质问是那轻描淡写的一句“修士若是能够随意地制裁凡人之间的事情,那谁又来制裁修士”。 南宫云不服,但是她知道刘规说得很对,他们与凡人的世界是两个世界,如果修士随意插手凡人世界的事情而无人制裁,那凡间才会真的乱成一团。 凡人之间的事情,凡人自然会有定论,你要学会相信他们。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确保会影响到凡人世界平衡的力量受到制约,使其不敢妄为。 你们两个,都有一颗侠义的心,所以,这个重任交给你们,你们要不要试试看? 南宫云和燕斩天都是不情不愿地成为了执法者的替补,因为刘规说不愿意就杀了他们。 而一位大人物,也为南宫云续接了修行的道路,将南宫云的修为一点点提升。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们之间多了一个又一个同伴,有的人离去了,但是她还是留了下来。 某天燕斩天先上了九阶巅峰,成为了燕十三。 而她与那些同伴,也终于在大人物的提携下,成为了九阶巅峰,逐渐取代了那些疲惫不堪的上代执法者。 南宫云都快忘了自己这一干是多少年来,现在想一想,才惊觉竟然已经过去了五十多年了。 五十多年来,他们每一天都在奔波,都在劳碌,为了维护凡人世界的秩序,兢兢业业,恪尽职守。 她认识了很多很多的人,为了同一个目的,同一份渴望,成为了同伴,并肩作战。 但是从某一天开始,他们发现他们再也无法维护世界的秩序了,但是他们没有放弃,还在不断地努力,不断地努力。 同伴们一个个死去,一个个陷入绝望,感到无能为力。他们才意识到,自己的梦想,在远离,在破碎。 她最亲密的同伴,也早已离开了这个世界,她一个人紧握着一份希望,不愿意放弃。 她不会放弃,因为世间还有很多和她有着一样渴望的人。 渴望着秩序,渴望着尊重。 所以她用生命守护着这份理想,哪怕她无数次陷入最深沉的黑暗,也从来没有放弃过。 她不会让同伴的牺牲付诸东流。 如果要让她选出这辈子做的最不会后悔的一件事情是什么的话,那一定会是在胁迫之下成为了执法者。 如果世间真的还有来世的话,她还想成为一位执法者,与同伴们继续努力。 哪怕看不到希望,至少也要让世间响彻着这个声音。 如果连声音都听不到了,那才是真正的黑暗。 我是谁? 我是人间界,第十三代执法者,堂堂南宫云。 从此人世间,再无执法者。 给读者的话: 我很喜欢这章,尤其是题目 第905章 世间尚有穆天子 堂堂正正的人间界第十三代执法者,南宫云终于还是消散了。 就像淡薄的烟雾,在风中飘散了,再也不会举起来。 楚风看着眼前空空的空气,有些痴痴愣愣地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那存在于空气中的气息,却只是抓了一个空。 握在手里的,只是自己的手,没有任何别的什么东西。 就这么……没了? 楚风瞪大了眼睛,脑海里一片空白。 前一瞬间,那如少女一般的南宫云还在他的面前,笑眯眯地叫着他“小疯子”,但是怎么就一转眼……就没了呢? 分明已经经历过一次南宫云的死亡,为什么这一次,却觉得这么难受,难受得就仿佛整个人都要被撕裂了一般的呢? 楚风不知道,楚风只是强行抑制住了自己不断颤抖的身躯,而后闭上了眼睛。 楚风不想睁开眼睛,因为眼睛很酸,很涩。 他发现自己经过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不仅没有将生死看淡,还越来越敏感了。 也许是少年的时候,总是想着自己多一些吧,所以根本就不知道生死一别,究竟是怎样的悲怆。 楚风握紧了拳,他开始深呼吸,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现在不是感到悲伤的时候,云姐总是笑眯眯的,应该也是不喜欢悲伤吧? 楚风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看了看眼前的几人。 应怜羞伏在花凌霜的怀里,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而抱着应怜羞轻轻安抚的花凌霜眼睛也有些红。 扬朽与程养浩也在深呼吸,一脸的沉重,与哀切。 他们与南宫云不熟,但是这并不会妨碍他们认识到南宫云的可敬。 “好好努力,不要辜负了。”扬朽拍了拍楚风的肩,声音有些低沉,有些颤抖。 楚风点头,默然不语。 扬朽又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究竟应该再说什么,像平日一般的玩笑,却也根本提不起兴趣来。 几人默默地站在锁龙潭边,有些呆滞地看着平静的锁龙潭,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 时间流逝得很缓慢,几人分明觉得过去了仿佛有成千上万年那般的久,却也迟迟地没有等到结果。 而在平静的锁龙潭下,在无数厚重的血气之间,一道紫光,正呼啸着向锁龙潭更深处前进着。 一朵紫色的莲花在前进的途中缓慢地旋转着,扫出了一道又一道紫光,不断地向前开辟着道路,在重峦叠嶂的血气之间竭力地冲杀着。 九尾莲华的花瓣之上已经隐隐出现了裂纹,但是九尾莲华没有放弃,它还在前进。它一边前进着,一边发出了嗡嗡的声响,仿佛是在召唤,是在呐喊,是在诉说。 九尾莲华没有得到它想要的回应,它换回来的只是一片沉寂,与不断翻滚着涌来的血气。 九尾莲华就像是被浪头迎面打来的小船,不由得一阵颤抖,但是它依然没有放弃,在努力地前进着,穿破了重重的风浪,根本无惧,只为了向这片血色汪洋的更深处前进。 九尾莲华没有放弃希望,在艰难的前进中,它依然不断地发出一阵阵响声,它知道终有一日会换来回应。 穆天子暗骂了一声,若是他真身在此,又何惧这区区的血气,但是他只是一道精神烙印,虽然有些修为,但是却并不足以完全地抗拒血气。 更何况,这血气以侵蚀人的神智为主,他还需要分出精神来消解这股侵蚀精神的力量,他不得不更为慎重。 穆天子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这片血海多久,他只是在不断地估计这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穆天子并没有要打算回去的意思,这条路,要不然走到黑,要不然走到终点,怎么可以贪生怕死? 更何况,他只是一道精神烙印而已,他的思想,他的行为都是穆天子在远方操控着的,又怎么会真的就死? 他佩服那个女子,也敬重那个女子,为了不让那个女子的付出与牺牲白费,他必须要尽最大的努力,拼得这一道精神烙印不要又算什么? 就算是他的真身在此,也受到了一般的挑战,难道他又会退缩吗? 他可是穆天子,堂堂的穆天子。 在守护自己国度的战场上他已经缺席了太漫长的岁月,难道这一次,还不如自己的人民吗? 穆天子的信念无比地坚定,那就是在他回来之前,一定要把时间拖住。 拖到他重返人间,他再也不会离开他的国土了。 人间是孤王的国土,凡人是孤王的人民,孤王肩负着守土的重任,孤王也承担着安民的职责。 没有了国土的天子不能再称其为天子,没有了人民的天子,更是连屁都不是。 孤王这么些年被称为穆天子,难道又是被白叫的吗? 穆天子不断地前进,不断地前进,向着血池的最深处,不断地前进。 九尾莲华光华大作,一束冲天的紫芒,如同九霄之上的霹雳,发出了轰隆的雷鸣,在一瞬间便贯穿了粘稠的血海汪洋。 无尽的紫光耀眼万分,一瓣瓣莲花盛开,一缕缕雾气垂落,一声声狐鸣哀切。 穆天子的幻象出现在了莲台之上,他仿佛驾驭着自己曾经的八骏,不断地前进着奔驰着,像过往的无数岁月一般,为了自己的国度,为了自己的人民,征战在最前线,不会有丝毫的退缩。 “去他奶奶的,孟章君老傻逼给老子滚出来!”穆天子开口咆哮,愤怒地大骂道。 他能撑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要尽快完成目的。 “孟章君老傻逼,滚出来啊,怕了老子吧,哈哈哈!”穆天子癫狂地大笑着,一头长发乱舞着,眼眸中有着的是燃烧着的热血与疯狂,“孟章君你这个老不死的,为什么不滚出来!” 穆天子一路疯癫地大声叫嚷着,他感觉到了孟章君的气息,他知道他与孟章君之间已经很是接近了,但是若是孟章君不回应他的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必须唤醒孟章君,与孟章君联手做一些事情。 为了孤王的国度,为了孤王的子民! “老傻逼,当年征昆戎那次是老子骗你的!”穆天子骂骂咧咧地喊道,“老子只是打不过昆戎的酋长,所以骗你说昆戎的酋长杀了你老婆!” “还有,还有你儿子还活着!活得可滋润了!” “你的好兄弟祖龙君已经被东王公宰了,连龙筋都抽了做腰带了!” “说起来你的那些个侄儿也被宰得差不多了,望天被我砍得连真血都没有了,变得跟个小狗一样!” “老傻逼你聋了吧!”穆天子愤怒地咆哮道,他已经在捡一些足够刺激到孟章君的话来说了,但是孟章君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又还能有什么办法。 “去你大爷的,孟章君你个老傻逼,你再不理老子,老子回来一定找支离益跟当年砍你哥一样剁了你的角,刮了你的鳞,抽了你的筋,熬上一锅美美的蛇肉汤!” “老傻逼你活着就吱声啊!”穆天子的脸上出现了窘态,他知道自己不得不进行一次最大胆的尝试了。 穆天子沉默了片刻,然后大声吼了出来:“孟章君老傻逼,我跟西王母就是有一腿你来咬老子呀!” 一阵长久的沉寂,穆天子握紧了拳头。 “去你大爷的。”穆天子恨恨地啐了一口。 “姬满?”一个低沉的声音,陡然在血海汪洋之中响起,充满了痛苦,仿佛受到了无尽岁月的折磨与煎熬。 “姬你大爷!”穆天子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老傻逼你还撑得住多久?” “撑不住了……”那个声音仿佛是咬紧了牙关发出来的,“依靠万物鞭我偶尔还能恢复……片刻的清明……但是越来越撑不住了……我想杀人……” 穆天子顿时大喊道:“把你的灵台给我一片区域,两股精神,互相支持,应该没那么容易就失守。” “血池……爆发了……”孟章君痛苦地说道,“我要守不住了……” “我知道!你大爷的,给我一片区域,我帮你保持理智!”穆天子骂道。 “快!”孟章君一声怒吼,穆天子没有任何的犹豫,便驾驭着九尾莲华向声音来源之处冲了过去。 重重的血雾被破开,一点点模糊的轮廓渐渐变得清晰,他见到了孟章君,见到孟章君的模样,顿时大吃一惊。 他知道血池,但是他从来不知道血池竟然会恐怖到这样的地步,竟然能将孟章君变成眼前的模样。 他也终于见到了血池,那不过是一个平凡的池子,直径不过三两丈,就好像是一口很大的井。 但是这口井里却在不断地向外涌出汩汩的鲜血,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嚎哭,就好像是有万千的冤魂在泣血。 穆天子的神色很是震惊,原来……原来这就是血池! 穆天子没有敢久作耽搁,迅速地冲到了孟章君的灵台之前,将自己化为了一道古铜色光芒,冲入了孟章君的脑海之中。 与此同时,那朵爆发出了冲天紫光的九尾莲华,也终于过了花期,一瓣接着一瓣,缓缓地凋零了。 另一个荒芜的世界,穆天子猛地回头,眼眸里爆发出无限的战意。 穆天子握紧了手里的昆吾剑,低声自语道:“人世再无执法者,然而尚有穆天子。” 第906章 锁龙潭底,图穷匕见 “吼——!” 惊天的怒吼,使得大地开始随之震颤了起来。 几乎是一瞬之间,镇龙台当中崩裂,山崖中断,崩碎成为无数的碎石,一块块相继地滚落了下来。 镇龙台上的瀑布也在这一瞬间彻底干涸,使得隐藏在那瀑布之后的潜龙湖暗河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但是那条暗河仅仅只是暴露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间,便也就随之断流了,就仿佛是在这短短的一息之间,整个潜龙湖的水都被放光了一般。 还被悲伤所包裹的楚风几人瞪大了眼睛,甚至还没有产生惊讶的情绪,便只听得一阵阵宛若雷鸣一般的怒吼在耳畔响起,锁龙潭里的潭水也在瞬间受到了莫大的吸引力,呼啸着开始盘旋着下降。 而在同一瞬间,锁龙潭的四面八方都吹起了一阵阵狂风,从各个方向向着锁龙潭汇聚而来,寻常的草木根本就经不起这足以裂石穿空的狂风,只是一瞬间,要么被连根拔起,要么被拦腰折断,从断面处出飞出了无数的血气,向着锁龙潭汇聚而来。 几人顿时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本能地选择远离锁龙潭,与锁龙潭拉开距离,以防万一。 楚风对血气的变化最是敏感,他在后退的过程中迅速地察觉到了呼啸而过的风中裹挟着一缕缕的血气,从所吹拂过的大地上带走了一丝又一丝的血气。 这些风是在净化大地吗? 楚风一愣,有些不明白现在净化大地究竟又能有什么作用。 如果不能使得血池的问题得到妥善的解决,现在对大地的净化,只不过是将所有的血气都集中到那个看守着血池的孟章君身边去,反而会加快孟章君崩溃的速度,适得其反,甚至可以说是得不偿失。 他们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深意? 楚风不知道,但是他相信穆天子与孟章君都不是愚蠢的人,他们这么做,一定有他们必须这样做的理由,一定有他们必须这样做的原因。 “下来!”穆天子的声音陡然从潭中响起,经过锁龙潭的反复重叠,变成了一阵阵回声,连绵数千声,丝毫没有要断绝的意思。 几人忍着那震耳欲聋的喊声,面面相觑,但是最终却还是没有犹豫,他们知道穆天子不会害自己,所以一个接着一个跳入了锁龙潭里,借着下坠的趋势加快了自己向锁龙潭深处前进的速度。 楚风知道穆天子成功了,也明白了方才将所有的血气向内聚集,是为了给他们开辟进入锁龙潭深处的通道,避免他们被血气侵蚀。 穆天子还有什么需要他们做的吗? 楚风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答案很快就会知晓了。 他迅速地下落着,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赶着路,很快就把扬朽几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楚风下落了足足有六七十里深,才带着巨大的惯性重重地落地,发出了一阵“轰隆”的响声,激起了一股极其浓重的烟尘,而如蛛网一般的裂纹也随之浮现在了他的脚下。 扬起的烟尘并不像是寻常的烟尘那般的土黄色,而是一股触目惊心的血色,尽管孟章君与穆天子已经用尽了全力,但是看起来他们对于眼皮子底下这最受到影响最为深重的区域,却依然还是有些束手无策。 楚风又顺着潭底的洞穴前进了一小段距离,在一个拐弯处,他停下了脚步。 他感受到了一股极其澎湃的血气,使得他浑身血脉贲张,隐隐有一股杀意在他的脑海里汇聚,描绘出一幅幅尸山血海堆积而成的画面,那画面让他感觉到了几分饥渴,使得他很想要去杀人,只有杀人,才能缓解自己紧绷的神经。 楚风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努力克制着那不断地冲击着自己大脑的欲望,唱雪诀也随之运转到了极限,疯狂地净化着他体内的血气,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到了极其的难受,难受得让他有些难以忍耐。 楚风身躯微微摇晃了起来,他的喉头甚至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怒吼——他知道自己有些支撑不住了,他刚刚准备后退两步,一阵微风却迎面吹来,环绕在了他的身周,将那些不断侵蚀着他的血气驱散得干干净净,才终于使得他的意识也随之恢复了一片清明。 “进来,我有话要对你说。”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只不过这一次他似乎再没有那般的痛苦难耐。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步伐坚定地转过了这个弯道,进入到他眼前的是一片广阔的天地,无边无际。 但是楚风没有来得及细看没有任何边际的这个地下空间,因为他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了。 他看到了一头龙。 龙是传说中的生物,是被人质疑是否是真实的生物。 楚风虽然没有怀疑过龙是否真实存在,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一头真正的龙,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他的跟前,没有任何的威严,就仿佛是一个寻常的老人一般。 这是一头鳞片血红的巨龙,趴在大地上,巨大的身躯曲曲折折地向远方延伸着,一直到了楚风目力的极限,再也见不到为止。 巨龙的四肢强劲而有力,虽然不长,但是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那四肢随意的一挥舞,就足以将一片山脉化为平地。 但是一条条漆黑的铁索,却从虚空中探出,穿入了巨龙的肌体,一根根密密麻麻的铁索,长成了水泄不通的天网,顺着巨龙的身躯一起延伸着。 这头龙的体型太大了,大得惊人。 如果说之前楚风等人所见到的巫祁真的真身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的话,那么在这头血鳞巨龙之前,巫祁真的真身就好比是一条泥鳅,而这巨龙,才是蟒蛇。 巨龙的身躯庞大,眼眸则更是庞大得离谱,因为眼睛巨大,所以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得出来那眼眸中的很多东西。 楚风在那眼眸中看到了疲惫,看到了虚弱。 那双写满了沧桑的眼眸里,只有疲惫与虚弱,没有怨责,也没有痛恨。 巨龙缓缓地抬起了头颅,铁索受到牵扯不断撞击发出了清脆的叮叮当当的响声。 巨龙看着楚风,然后微微张开了他的巨口,缓缓说道:“多谢你,孩子。” 楚风这才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迅速地行礼道:“晚辈楚风,见过前辈。” “楚风吗,不错的名字。”巨龙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们几个就不用进来了,你们受不了。”穆天子的声音突然响起,这个“你们几个”指的,自然是落后于楚风的扬朽几人。 “是。”扬朽几人远远地应了一声是,也再没有了动静。 “小疯子,我没有想到,到最后还是需要你的帮助。”穆天子叹了一口气,说道。 “前辈但说无妨。”楚风应道。 “我们算了一下,我们拖延不到我回来的那一日。”穆天子说道,“我们现在还被困在另外那个空间,哪怕一切顺利,我也无法在崩溃之前返回。” 楚风沉默了片刻,神色也变得有些凝重道:“前辈有所指示,但管吩咐。” “血池,也许是可以关闭的。”巨龙缓慢地说道。 楚风一怔,有些不解地看向巨龙。 “血池,在过去的岁月里,虽然存在于世,但是始终都不曾真正地打开过。直到巫灵风以为他能用血池来重振他的族群,才终于让血池降临到了世间。”巨龙缓缓地说道,“血池打开之后,事态就彻底失去了控制,那个时候,整个六界都陷入了一片混乱。我们做出了很多的努力,想要从外界封闭血池,但是却都不过是徒劳无功。最终是几个老伙计牺牲了自己勉强封印住了血池。四万多年之前,封印已经随着时间流逝而松动,却又被人恶意地打开了一角,我们无法应对,无奈之下,我与麒只能出此下策,由我镇守血池,先将从血池之中不断散出的血气净化一遍,再通过亡妻的遗骨净化第二遍,勉强控制住血气。” “我们那个时候,就知道血池迟早有一日还是会失控的。”巨龙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是……从来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而现今,麒忙于杀戮,无暇再顾及他眼中这些毫无作用的棋子,终于使得事情到了如今这样难以挽回的地步。” 楚风微微沉默了片刻,才道:“所以前辈是希望我能关闭血池吗?” “是的,我希望你能……尝试关闭血池。”巨龙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之中透露的坚定不容任何的质疑。 “前辈修为如此深厚都无法做到……晚辈……”楚风有些惊讶,这样的事情自己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多年之前我们没有关闭血池的途径。”巨龙眼眸里流露出了一丝无奈,“多年之后,我们之中也无人能够关闭血池——那个世界终于在消失了这么多年之后浮现,但是我们身为大帝,却永远无法再进入其中。” 楚风背心顿时一阵发毛,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勉强吞了口唾沫才道:“前辈的意思是……” “你曾经说过,你是被归寂所选中的钥匙的持有人。”穆天子语气之中也颇是无奈,“而血池的另一端……就是冥土。” 第907章 殊途同归 在知道了这个答案之后,楚风愣了很久,硬是没有能够反映过来。 原来……血池的事情,与冥土世界的事情,有着这样密切的关联。 不过仔细地想一想,这似乎也并非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血池所连接的是一个在大帝征战之间被大帝所践踏而至于荒芜的世界,而冥土则是被一个神秘未知的强大大帝屠戮成为一片废墟的世界。 两个世界的传闻虽然不尽一致,但是却也能够顺理成章,有一个疯狂的大帝在那个世界杀戮一空,于是与其他的大帝之间发生了战斗,最后这位疯狂的大帝导致了世界的崩溃,自己也葬身在了其中。 将两段描述连接起来,并没有什么破绽。 所以楚风认为,事实也的确如此。 终于还是要进冥土世界吗? 楚风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闭上了眼睛。 原来这就是地府的算盘啊……算好了自己的心性,知道以自己的脾气只要牵扯进了此事就会一直做下去,于是最后自己为了解决血池的事情,就不得不进入冥土——而想要打开冥土,就必须和地府合作。 而天庭即便有心阻止,但是一方面是地府必然会尽全力阻挠,另一方面他们也无法直接干预执法者行事,他们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罢了。 “前辈,我听说进入冥土的门有两扇,钥匙也有两把。”楚风睁开了眼,看着巨龙道,“所以你身后的血池,就是进入冥土的第二扇门吗?” 再加上自己身上疑似是第二把钥匙的开关玉,真是完美的算计。 “是有这样的传闻,但是我也不知道那传闻究竟从而来。”巨龙微微摇头,“即便真的存在第二扇门,那也必然不是血池——如此澎湃的血气向外涌出,越是深入只怕越是恐怖,我曾竭尽全力送人通过血池前往冥土,然而却在瞬息之间杳无音讯,大帝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生灵了。” “那前辈是要我如何进入冥土?”楚风不禁皱眉问道。 “那你加入天庭就好了。”穆天子说道,“天庭……终究和我们的关系要密切一些,如果有我们的信物,应该无妨。” 楚风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 “如果天庭也有人被归寂承认的话,你也不需要再深入其中了,一切都交给天庭去做就好了,毕竟天庭积累深厚,无论是人员还是物资,都能达到足够高的水平。”穆天子继续说道。 楚风点了点头。 “撑不住了……”巨龙忽然缓缓开口说道。 “给你一件信物,拿去给天庭的高层看,他们知晓这是什么东西。”穆天子说着,巨龙颔下一道青光一闪,一根莹莹如碧玉一般的毫针已经插在了楚风的跟前。 只是这个毫针的说法也只是相对于那巨龙的体型而言,相对于楚风而言,这根犹如毫针一般的碧绿之物却已经超越了他的身高,足足达到了两丈许。 楚风轻轻握住了这根毫针,只觉毫针入手温润,就仿佛是在冬日里手捧着一杯热茶一般,说不出的舒适。 楚风猛地拔起了毫针,收在了自己的芥子囊中。 “万物鞭暂且不还你了,那需要用来镇守孟章君的灵台。”穆天子说道。 楚风却也没有说话,只是颔首示意自己明白。 “你们几个可以回去告诉同门们,若是想要离开昆仑,至少也要达到八阶的修为,不然……涉足乱世,徒然送死,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着大气运,可以因祸得福的。”穆天子大声说道,针对的对象却是没有进入这片空间的扬朽等人。 “准备,出发了。” 巨龙开口,缓慢地深呼吸了一口气,站在巨龙跟前的楚风都被那气流吹得有些难以站立,不过只是一瞬间,那巨龙便将自己呼入的气体全部喷射了出来,瞬间形成了一股极其强烈的气流,楚风没有对抗这股气流,而是选择了借着这股气流迅速地向外退去。 在这股澎湃的气流的推动之下,不过一瞬间,楚风几人便已经被吹离了锁龙潭,落在了锁龙潭岸边。 楚风几人刚刚落下脚,从锁龙潭中吹出的狂风已经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带着先前所汇聚的血气,重返了大地。 紧接着锁龙潭下传来了一阵阵怒吼咆哮,就仿佛是有万兽奔腾一般的,不过一瞬间,锁龙潭的潭水便旋转着重现涌了上来,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恢复了平静。 而当锁龙潭水的水面刚刚恢复的时候,潜龙湖的暗河也“哗啦”一声注入了锁龙潭里,不断地流淌着。 楚风敏锐地觉察到当一切恢复原状的时候,所带出的血气明显比之前所带入锁龙潭中的血气多出了几分,想来是巨龙为了确保自己的清醒,将自己体内的血气也排了一些出来。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这样看起来,他们似乎已经没有要留下转圜余地的意思了。 现在便排出了这么多的血气,原本凡人迁徙三千里地所留下的缓冲区域只怕也都所剩无几了。 就算接下来的时间巨龙勉力强撑,但是一旦到了巨龙无法支撑的时候,那连一个渐染的过程都不会有,在一瞬间便会彻底沦为血的地狱。 楚风看向了扬朽几人,才道:“你们怎么办?” 扬朽看了看天色,才笑道:“在各界走一走看一看吧。” 花凌霜也微微颔首道:“我也正有此意。” 程养浩看了看花凌霜,然后笑了笑,没有说话。 应怜羞咬了咬下唇,却没有说话。 “应姑娘要去找萧大哥吗?”楚风问道。 应怜羞一怔,俏脸一阵红晕,颇为恼怒地说道:“谁要去了?” 楚风笑了笑,却没有再说话,道:“你若是要去,就跟我一道吧。” “那我们三人就告辞了。”花凌霜微微一揖,说道。 “保重。”楚风还礼。 “哈,你可要好好努力啊。”扬朽拍了拍楚风的肩,语重心长地道。 程养浩翻了翻白眼,说道:“你现在都被他甩了好大一截了,好意思么你?” “我被甩了好大一截我就不能鼓励他好好努力了?”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凌霜你看你找的什么男人,一点都不懂事,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我?” “呵呵,好啊。” 扬朽三人一边吵吵闹闹一边走远了,就留下小脸红得都快要滴出血来的应怜羞站在楚风身边,低着眼睛,背着小手,都不敢看楚风一眼。 楚风见应怜羞的模样,顿时有些忍俊不禁,笑道:“应姑娘……” 应怜羞咬了咬嘴唇,才嗫嚅道:“你知道萧大哥在哪里?” “当然了。”楚风笑了笑,才道,“我会托人把你送过去的。” 霜姐过世也有些年头了,自己也试试撮合一下萧大哥和应怜羞这个小姑娘吧。 应怜羞这才抬起头,看着楚风,眼眸里有几分羞怯,许久才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楚风笑意更甚。 “姐夫你再笑话我!”应怜羞有些恼怒地叫嚷道。 楚风笑了几声,才道:“不要叫我姐夫了……” “为什么?”应怜羞好奇地睁大了眼睛,“你不喜欢秋雨姐了吗?还是秋雨姐不喜欢你了?” “……”楚风一阵头大,道,“不是都说了好多遍了吗……” “但是你们……” “我们边走边说……”楚风叹了一口气,觉得要把这些事情跟应怜羞这个小糊涂虫讲清楚,真是太困难了。 应怜羞点了点头,跟着楚风一边前进,一边跟楚风探讨着木秋雨与楚风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个事情。 直到两人已经到了巫族新居的入口,应怜羞才似懂非懂地道:“那我不能叫你姐夫了,叫你什么?” “叫我楚风就好了。”楚风答道。 “叫你小疯子好不好?”应怜羞笑吟吟地道。 楚风的嘴角微微抽搐,心想这才是南宫云送给自己的最为宝贵的礼物。 “可以。”虽然这个雅号让应怜羞这个小姑娘来叫有些别扭,但是楚风却也不是很在意,带着应怜羞便去了方琼分给自己的建筑群。 楚风最先遇到的是灵红萝。 灵红萝看了看楚风,又看了看楚风身后的应怜羞,然后眼睛笑成了月牙,笑眯眯地看着楚风,道:“师傅,小师娘?” 楚风咳了几声道:“没有……” “师娘会生气的哦。”灵红萝才不管楚风的解释。 楚风一脸的窘迫。 “师傅原来喜欢小姑娘。”灵红萝脸上的戏谑之意更甚,然后她“呀”一声叫了出来,道,然后衣服可怜兮兮的模样抱住了自己,“原来师傅会收我为徒,是对人家有非分之想,我要去告诉师娘,哼!” “噗——”应怜羞顿时笑出了声音来,道,“红萝姐姐还是这么有趣,小疯子你是不是又欺负人家了?” “嗯?”灵红萝微微一怔,上下地打量了一番应怜羞,才终于想了起来,旋即笑嘻嘻地道,“小怜羞!几年不见怎么便出挑得这么漂亮了,真正是诱人,难怪师傅要把你拐回来呢!” 楚风只好默默地叹了一口气,道:“红萝你……” 灵红萝笑意更甚,才道:“师傅,我逗你的嘛,你生气啦?” 楚风只好用沉默回答灵红萝。 灵红萝嘻嘻一笑,上前几步,抱住了楚风的胳膊,道:“师傅不生气对不对?” 楚风翻了翻白眼,拿灵红萝实在没有办法,不过他仔细想了想,自己好像拿谁都没有办法。 楚风带着灵红萝与应怜羞继续前进,其中遇到楚紫儿与离绾也免不了一阵解释。 好不容易把自己一行人凑全了之后,把这段时间的事情进行了一番挑选改编跟几人说了一遍,说到南宫云的事情之时,与南宫云素不相识的灵红萝与楚紫儿也不胜唏嘘,而与南宫云也有了相当感情的离绾更是没有忍住哭了起来,而目睹了南宫云全过程的应怜羞更是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让离绾好生心疼,都顾不得自己哭,转而去安慰应怜羞了。 当说到应怜羞的事情的时候,应怜羞低着脑袋,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而三个女子脸上也露出了不一样的神色。 灵红萝是笑意居多,而离绾和楚紫儿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生怕这又是楚风在哪里沾惹的花花草草。 “应姑娘要去找萧大哥,她是不认识路的,而她修为也不是很高,我怕她有危险,所以想拜托你们几人送她去找萧大哥。红萝已经去过一次了,想来也是驾轻就熟,没有什么大碍吧?”楚风说道。 “那必须。”灵红萝笑嘻嘻地牵起应怜羞的手,道,“我最喜欢成全人的美事了。” 楚风笑着白了灵红萝一眼,离绾却问道:“我们都走了,你干什么啊?” “我不是还要继续疏散附近的人民吗,这血气太危险了,指不定哪天就会爆发呢。”楚风笑道,锁龙潭下的事情,他只字未提。 第908章 谁与谁为敌 离绾几人也并未起疑,毕竟她们几人对于应怜羞这个有些活泼可爱又有些迷糊的小姑娘也煞是喜爱,就仿佛是自己妹妹一般的疼爱欢喜,所以也没有多想,更没有拒绝。 楚风将几人送走之后,又赶去拜访了方琼。 兰芷和朱艳都已经离开了此地带着族人在外忙碌,所以楚风也只能麻烦方琼了。 对于方琼,楚风却没有太多的隐瞒,只是约略地陈述了一下,使得方琼对于局面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方琼听说了锁龙潭下的事情,顿时也是大吃一惊,她竟然完全不知晓锁龙潭下真的锁着一头真龙,而这头真龙还镇守着一个与冥土相连接的血池。 “还请方前辈转告覃雪前辈,此次我会和天庭之人进入冥土世界,若是遇到了执法者与守护者,必然会尽力而为,请她不必再担心了。” 楚风说道,却也有些感慨。 “我明白了。”方琼说道,接着不无担忧地道,“你此行只怕也不容易,会有诸多的风险吧?” 楚风笑着摆了摆手道:“没事,都已经习惯了。” 方琼也笑了笑,才道:“是啊,你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傻小子了。” 如果谁最清楚楚风的过往与现在,除了楚紫儿,那便是方琼、朱艳这些人了,毕竟他们也都是这些年来与自己密切相关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方琼与朱艳,也算是楚风的半个长辈了,这些年来,很给了楚风一些支持。 楚风也腼腆地笑了笑,才道:“是啊。” 方琼微微颔首,道:“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尽管说便是了。” “冰之祺的事情好需要方前辈多照顾一些。”楚风说道。 方琼点了点头,道:“这个你放心吧,毕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还有若是绾绾她们回来,还请前辈代为周旋……我写了一些书信给他们,希望前辈能够在适当的时候转交给他们。”楚风说着,取出了一些信函递给了方琼,“有劳前辈了。” 方琼笑着接过了信函道:“无妨,举手之劳。” 楚风又跟方琼闲聊了一阵,便起身告辞,方琼也没有吝啬,又将这段时间抽空炼制的丹药给了楚风一些。 楚风也知道此行只怕不是那么容易,所以也并没有推辞,道了声谢也便收下了。 “对了,芷儿让我转告你一句话。”方琼忽然说道。 楚风愣了愣,才道:“什么话?” “她说,对不起。”方琼也露出了几分困惑,不知道兰芷是在为什么而道歉。 楚风微微一怔,旋即笑了起来,摆了摆手道:“那请前辈转告兰圣女,没关系。” 楚风他也不知道兰芷的这个“对不起”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是因为在灵蛇窟地下那场差点反目的战斗,还是为了灵红萝所做的猜测,他都不是很在意了,有这样一句话,便也足够释然了。 既然兰芷说了对不起,那么他自然也就没有关系了。 “东海之上的事情……” 方琼又开口,楚风便打断了方琼的话道:“此去匆忙,晚辈先告辞了。” 方琼微微抿唇,看着楚风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惭愧,她知道楚风是不希望自己把那样的话说出来,所以她淡淡一笑道:“那一路珍重,巫族……会一直等着你的归来。” 楚风淡然一笑,便转身离去。 他并没有离开太远,就撕开了前段时间林珝给他的越界符——这也是他最后一张越界符了,他相信在越界符的另一端应该便是天庭的据点。 楚风才一跨越过那耀眼万分的空间裂隙,便立时听闻到了一阵喧哗只之声,楚风环视左右竟然见到了许多的凡人正对着他顶礼膜拜,楚风微微蹙眉,迅速地隐蔽了自己的身形,避免引起更多的麻烦。 悄悄地从人群之中退出,楚风才终于发现自己现在位于一座不高而秀的山门门前,那高高的牌楼上镌刻着三个大字:问天道。 楚风不禁微微露出了几分讶异的神色。 因为问天道位于人间中土的一座名山——南山之上,山上道观林立,山间还有无数隐士在此修炼,朝吞云霞,暮餐雾气,被誉为人间仙境。 只不过这些被凡人视为神异的练气士在楚风这些修士眼中,也不过是略微沾染了一些修行基础的凡人,通过他们的练气,也不过只能达到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效用罢了,要说与修士相提并论,却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楚风倒真没有想到,如此平凡无奇,连小派都算不上,数百年来一直苟延残喘的问天道竟然会是天庭扶植的势力——不过只怕也正是因此,问天道才能一直延续到如今吧。 楚风顺着山道一直前行,很快便走到了南山山巅。 南山山巅的道观是最为著名的真武殿,用来祭祀神仙真武大帝。 楚风站在真武殿的门前,看着殿内那尊真武大帝的塑像,隐隐觉得竟然有些眼熟,不知道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楚风在门槛前站了一阵,却并没有和寻常的游人香客一般进入殿内祭拜,而是迅速地用神念扫过了大殿的四周,在大殿的东侧,发现了一条隐蔽的通道。 楚风笑了笑,在拥挤的人群中缓慢地走动着,终于来到了大殿东侧。 大殿东侧是道观之中的修者隐士所居住的地方,但是并不禁足游客的出人,所以楚风进入也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 楚风在居所之间微微踱步,不过走出了两步,便又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这些居所却都是按照阵法所布置的,形成了周而复始的一个迷阵,寻常人一旦进入,无论怎么走,最终都会返回到这个入口处,从而避免修士与凡人之间过多的接触。 不过这些却也难不倒寻常的修士,只要用神念开路,这些迷阵也根本无法影响到他们的感知。 楚风在其间转了几圈,眼前的房屋便倏然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条林荫小道。 在林荫小道的尽头,是一扇半掩的木门,木门之上的墙上,挂着一块有些陈旧的匾额,写着“问天道”几个字。 楚风缓步走到了木门前,轻轻扣了扣门,却无人应答,却也不多等,便推开了木门。 这扇门似乎也有些年头了,发出了一阵难听刺耳的“吱呀”声响,让楚风的眉头都不由得微微一蹙,而后才踏入了问天道的地盘。 门后又是一片连绵的群山,一座山峰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那便是南山真正的主峰,也是问天道真实所在之地,雾隐峰,因此这座山峰常年都隐遁在雾中难以看清真容而得名。 楚风踩在松软的草地上,看了看四周,却没有见到人,只能轻轻地嘀咕了几声,往前走去。 楚风刚走出两步,便又停了下来,眉头紧锁。 他闻到了一股不是很好的气息。 血腥的气息,在空气之中弥散。 楚风皱起了眉头,神色之间出现了几分凝重。 血气还很新鲜,似乎才落下不久。 而且从血气的浓郁程度上来看,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鲜血。 这是数以百计之人的鲜血所累积才能达到的地步。 此地不久之前曾经有过一场战斗,而战斗的胜负……似乎是问天道的失败。 楚风的脸色有些阴郁,但是他开始前进,这一次他是用着较快的速度前进,循着山道,迅速地登上了雾隐峰,进入到了问天道所修筑的建筑群众。 每一座建筑都很干净,干净得就像是新修筑的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也没有任何的打斗痕迹。 有些穿着问天道门派袍服的人在修炼,也有些人在闲谈,出出入入,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 但是这一切太刻意,太做作,太虚伪,以至于无论是谁,处身在这样的环境下,都会产生一种极其严重的脱节之感,使得其不得不怀疑眼前所见的,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妄。 楚风的眉头一挑,却已经有个青年迎了上来,道:“敢问阁下……” 楚风笑了笑,而后猛地翻手,右手已经扼住了那青年的咽喉,冷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几乎是同一瞬间,原本还是各自行事的问天道弟子都已经围聚了过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股漠然的杀意。 “哈,先生……您既然选择了要与天庭合作,应该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吧?”青年咧嘴一笑,笑意中有几分戏谑。 楚风眯起了眼睛,问道:“地府?问天道的人,都被你们杀了?” “回先生,的确如此。”青年笑道,丝毫不在意那只扼住自己咽喉的手。 楚风略一沉吟,道:“我对你们与天庭之间的事情没有兴趣,我是为了别的事情。” “哈哈,先生,您应该明白,就算我们相信您……但是我们用什么来相信天庭?”青年笑道。 楚风当然也知道青年说的有理,所以他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不需要你们相信。” “这样说,先生已经决心与我地府为敌了?” 楚风想了想,才很认真地说道:“其实是地府要与我为敌,难道不是吗?” 第909章 大势力 “其实是地府要与我为敌,难道不是吗?” 楚风的话,让青年顿时一怔,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地府与他为敌? 好大的口气,问题是地府真的会刻意选择一个人为敌吗? 以前也许不会,但是现在……似乎真的是地府选择了与他为敌。 但是怎么想怎么不对啊,地府的目的,分明应该是让他与地府合作,怎么一转眼……就成为了地府要与他为敌了呢? 青年的脑子里有些糊涂,很多观念都还没有来得及转过来。 青年愣愣地看着楚风,愣了许久都没有能够反应过来。 楚风也沉默地看着青年,然后很认真地问道:“你把问天道的人都杀了,这下要我去哪里找天庭的人,除了林珝之外我可一个都不认识。” 青年又是一愣,才有些激动地反问道:“你在问我?” 楚风点了点头,道:“他们都是死人,我不问你,我问谁?” 青年苦笑道:“看来真的瞒不过风先生。” 楚风摇了摇头道:“没有啊,你的活尸操其实已经有相当的火候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佐证,我也险些会以为这些都是活人。” “诶?请先生赐教。”青年一脸的期待。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道:“你修行的同伴们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吗,你操纵的这些活尸,虽然因为被你抹去了意识保留肉体从而表现得与活人无异,但是……他们却不具备活人的特质,你懂我是什么意思吧?” 青年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好吧,最简单的一点,就是每个人迈步的节奏都是一致的,你说假不假?”楚风说道。 青年的脸顿时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样就需要将精神分成数十股才能做到,我的精神强度还远远不够,最多让两三具活尸表现如常就是极限了。” “所以你不要一口气操纵这么多呀。”楚风叹息道,“你这样就是典型的贪多嚼不烂,你若是专注于控制四具以下的活尸,那么应该能够发挥得很完美,但是你现在却控制了多少?整整七十八具啊,你懂不懂过犹不及?” 青年羞愧地低下了头,呢喃道:“我不是听说对手是先生,怕操纵的活尸少了,打不过先生吗?” 楚风叹了一口气,才摇了摇头道:“真的是这样吗?还是说其实是听说对手是我,所以想要用七十八具活尸的气息,来掩盖这些刺客的气息?” 楚风话音方落,青年脸色骤变,而同时,楚风左手已经拔剑,青光一斩,横扫四野,几乎是一瞬之间,楚风身周二十余丈的范围之内,鲜血喷射,十余颗头颅横飞而起,十余具躯体从虚空之中缓缓浮现,而后一头栽倒在地。 他们没有能够再站起来,因为他们的修为不够重生——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所承受的伤势,已经超出了他们可以重生的范畴。 楚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才看着眼前的青年,说道:“同样的招式,不要翻来覆去地使用啊,很没有创意好不好。” 青年一脸的惊慌与恐惧,道:“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看穿的……你七阶的时候只能察觉到身边三丈,而你在东海的时候,也不过能察觉到身边四丈,就算你这几年再天才,也不过到八丈的范围……” 青年一脸的惶然与惊恐,万万没有想通,楚风是怎么在这么多活尸之中,找到了那些隐藏着的刺客没有花费一丝一毫的气力。 青年一脸的震惊,沉默了许久,才难以置信地说道:“你……难道破入了九阶!这不可能!” 楚风淡然地看着青年,然后摇了摇头道:“我没有破入九阶。” “不,你必然是在骗人!”青年怔了怔,才反应过来,“难道又是从哪里找到的明目符?不……就算你有明目符……也不可能这样轻易地杀了他们……你一定是在骗人!”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他当然没有破入九阶,只不过南宫云送给他的这份大礼,使得他拥有了九阶中段的实力。 楚风还没有完全掌握好这股力量,但是楚风有信心在很短的时间能逐渐地能够熟悉掌握,只要他能够熟悉掌握这股力量,他有足够的自信,他即便面对九阶上段也不会胆怯,面对九阶巅峰也不为陷入危机。 他要借着这股力量为自己的修行之路扫平障碍,要在这股力量消退之前,破入九阶。 楚风抿了抿唇,没有去回答青年的话,反问道:“暗刺还是逆刺?” “暗刺又如何,逆刺又如何?”青年冷笑道。 楚风撇了撇嘴,才道:“看来你是逆刺了。逆刺的话,我觉得我就没有留手的必要了。” 青年“哈哈”一笑,道:“你以为你抓住了我?” 楚风笑了笑,才道:“你哪来的自信我没有抓住你?” 青年又是一怔,道:“即便你是九阶……” 楚风摇了摇头道:“这跟修为没关系,你要搞清楚的事情是……我是风先生。风先生对于各种功法都有涉猎,虽然不深,但是贵在功法之间的融会贯通,所以看到的东西才会比你们多很多。” 青年瞪大了眼睛,愤怒地道:“你看到了什么?” 楚风笑了笑,才道:“活尸操是一种外功,你之所以不能够操纵更多的活尸,更多的是因为……你的内功与活尸操之间的契合度太低,对吧,魔界诡神道的门人?” “你……怎么知道……”青年的眼里只剩下了恐惧,他终于意识到组织严重地低估了眼前人的能力,他想要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避免更多无谓的损失,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 楚风又笑了笑,道:“道理很简单啊,因为如果这是你真身的话,你真的会让他这么靠近我吗?如果你有自信与我一战,何必需要那么多刺客?而很显然,这具躯体绝对不是活尸操下的产物,而诡神道强行占据他人肉体之后,会在肉体内留下刻痕,只要知道法门,一试探便知道了。” “看来你与我的同门打过交道。”青年恼恨地说道。 楚风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所以说你很不幸运……如果我不了解活尸操,那很可能就真的被你瞒天过海,如果我不晓得诡神道的功法的话,你今日还能逃过一劫——对吧,地府早便埋在问天道的钉子。” 自己分明才来到问天道,问天道的人便被杀了,楚风不认为地府会冒着触怒天庭的风险随意地拔掉天庭扶植的势力,所以他更倾向于认为这个人名义上便是天庭的人,实际上却是地府之人,在看到越界符的空间裂隙之后为了避免自己顺利与天庭的人联系上,才将问天道屠杀一空的。 楚风笑着,左手中所握的那道一人多长的青光在刹那之间爆延而出数十丈,轰然击中一座毫不起眼的小楼,而后随着楚风手腕挥舞,那座小屋陡然崩碎为无数的碎片,一个黑衣的青年口吐鲜血翻飞而出。 楚风叹了一口气,缓慢地走到那奄奄一息的青年跟前,沉默了片刻,才道:“逆刺到底想干什么?” 青年瞪大了眼睛看着楚风,眼神里有几分嘲讽。 楚风无奈地耸了耸肩,才道:“我知道你也不知道……不管什么组织,作为一个下层,很多时候只不过是执行命令罢了——你真的知道逆刺的目的是什么吗?我想你肯定连逆刺代表着什么都不知道,又哪里可能知道真正的目的呢?” 青年恼怒地张开了嘴,想要发出愤怒的申诉,但是却只是咳出了一大口血,楚风摇了摇头道:“不要争辩,我知道你以为你已经是中层了。但是……这些组织的领导者都是大帝,想要成为中层,至少也要有九阶巅峰的修为吧……像你这样的中层,其实并不难找。” 青年的眼眸里流露出几分绝望的神色。 “麻烦你告诉我……我现在该去哪里找天庭?”楚风问道。 青年苦笑了几声,才道:“你以为……天庭和地府真的放松了对你的监视吗?” 楚风沉默了片刻,然后他很认真地想了想,才愈发认真地道:“这样看起来的话……似乎天庭中也出了一些问题。” 青年笑了笑,嘴角又猛地涌出了一大口血,才继续说道:“他们不会让你得逞的。” “为什么?”楚风问道。 青年没有再说话,只是继续保持着沉默。 楚风见青年没有说话,索性也就不说话了,也没有去在意没有了任何反抗能力的青年,向问天道的大殿走去。 问天道的大殿里一片沉寂,楚风在其间仔细地走过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使得楚风不得不皱起了眉头。 地府,天庭,两个庞大而错综复杂的势力,内部似乎都出现了很多的分歧,分成了不同主见的支派,各自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他们中有些人不会在意人间面对的危机,而会认为冥土世界的大门打开才是真正的危险,因此他们不会愿意让自己如愿。 而另外一些人,则恰恰相反。 这就注定了他们绝对不会将他们的态度摆到明面上来,他们只是使自己手下的势力暗自行事。 这让楚风很不好行动,一旦他找错了人,只怕后果会很糟糕。 楚风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默默地道:“大势力就是烦啊,派系都这么错综复杂……” 第910章 欺世盗名 楚风离开了南山,却越来越觉得芒刺在背。 那个青年说的话也许有几分恐吓的味道,但是楚风知道,那绝对不是妄言。 但是既然他们还监视着自己,那他们为什么不行动? 他们在等什么? 楚风有些恼火,他觉得头有些疼,也愈发觉得这些所谓的智者真是烦人,有什么事情不可以拿出来好好地说吗? 说不拢咱们干一架,谁打赢了听谁的也好啊,要这么折腾,完全是对他这种智谋有限之人的折磨,但是他还不能放弃思考,不得不苦苦挣扎。 这个时候楚风就特别想念自己那些机敏聪慧的朋友们,要是他们在的话,应该会简单很多吧。但是自己也不能一直依赖着他们,自己还是有必要,要靠自己的力量挣扎下去,不然,一辈子都会是多年之前的那个少年吧。 楚风无奈地苦笑着。 离开了南山之后楚风也有些漫无目的,他已经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天庭,所以他沉思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既然自己无法找到天庭,那么干脆就让天庭来找他吧。 楚风这次不准备用风先生的身份,因为那会暴露自己——最为关键的是把自己暴露给离绾等人,他不想让她们过于担心。 楚风准备用的,自然是天庭代言人,林珝的名字。 想到这里,楚风的嘴角就露出了一丝笑意,也不知道林珝知道自己的名字被盗用了之后会是什么表情。 楚风没有迟疑,想到便开始做,略微变装之后,便在人间开始四处游走,不时地与一些派门发生一些冲突争端,然后楚风留下一句“天宫林珝”便扬长而去,继续去找下一家的麻烦。 甚至都没有用到半个月,天宫林珝这个之前并不显赫的声名在人间界便拥有了极大的知名度,没有一个人间界的修士提起这个名字不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现而今人间界修士凋零不堪,连上九阶的都没有几个,还能有什么办法呢?除了忍气吞声,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而当这个消息传到了因为问天道宗门被灭而匆匆赶来的林珝的耳中的时候,林珝的脸上出现了震惊的色彩。 林珝想了很久到底谁跟自己这么苦大仇深,而后终于一拍大腿,一脸恼恨地咬了咬牙,道:“妈的,我知道是谁了,风先生你这个缺德的东西……” 林珝身边的几人见林珝一脸的神色仿佛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了一般的,都吓得有些不轻,在他们印象中林珝那也是一个蛮随和的人,居然被逼得骂脏话了,其内心所受到的刺激,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想想也是,林珝这么些年操持着天宫的众多事务,比天宫之主扶柳还操劳,虽然名声不显,但是知晓他的人都对林珝有着极其不错的印象——结果现在林珝终于名声显赫了,却是一片骂名,让林珝如何接受得了? “最近一次出现是在哪里?”林珝问道。 “最新收到的消息,是昨天在翠屏山。”林珝的身边有人回答道。 林珝冷笑了两声,道:“这里的事情你们就先处理着,多加小心地府的人,我去找这个缺德的东西。” 林珝也知道楚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不是以败坏自己的名声为目的的,只怕楚风也是失去了联系自己的方法,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就不能做好事吗?”林珝暗暗地咬牙,他这些年来沉在水面之下,所以不需要自己的名声彰显,但是现在随着天庭与地府之间的战争爆发,逐渐地从暗地里转移到了明面上,他这个出身天庭主事天宫的身份也没有什么需要再隐藏的了,所以他也不介意自己是否名声彰显,但是……恶名真的不是很好。 林珝一路匆忙地赶到了翠屏山,又在翠屏山的小门派口中打听了“天宫林珝”的下落,还是在一片骂声之中保持着笑容,还时不时地要附和几句,这让林珝愈发恼火,恨不得当即把楚风拖过来打得跪在地上哭嚎着给他认错。 林珝又按照打探到的消息一路追了下去,终于在翠屏山不远处的南边山峰上找到了一个人坐在河边烤肉的楚风。 楚风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而后抬起了头,看了看是林珝,挥了挥手,笑道:“好久不见啊。” 林珝翻了翻白眼,走到了楚风的跟前,一脚把楚风跟前的篝火踢倒,咬牙道:“盗用我的名字好不好?” 楚风笑了笑,耸肩道:“问天道被灭,不是找不到你们了吗?” 林珝冷哼了一声,道:“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我已经把你杀了一百遍了。” “你确信你杀得了我?”楚风反问道。 楚风撇了撇嘴,将烤肉撕了一半扔给了在对面坐下来的林珝,才说道:“要不然我们试试?”林珝说道。 “还是不要了,万一你真把我杀了一百遍,我可就没处哭了。” 林珝干笑了几声,咬了一口烤肉,微微一怔,然后道:“厨艺不错啊。” 楚风得意地笑了笑,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而是问道:“找到凶手了?” “嗨,除了地府还能有谁?”林珝叹了一口气,“自从天庭与地府之间的战争爆发了之后,这样的事情可不少见啊。” 楚风也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天庭有跟踪监视我吗?” 林珝也愣了愣,而后低头撕着手里的烤肉,慢条斯理地咀嚼着,许久才道:“有。” “但是发觉了我在去南山的路上,监视我的人,却没有任何的动静……是有命令吗?”楚风问道。 林珝一怔,手一抖,手里抓着的一条烤肉立时落在了地上,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楚风,许久才道:“没有。我离开的时候的命令是如果发觉你有寻找我们的迹象,那就直接现身给你引导,给你问天道的地址,只是以防我们的人手被地府全部拔除了,无法再找到你而已。” “监视我的人全被拔除了吗?” “没有。” “关于我的消息,是什么时候断的。” “从你第二次离开巫国起,消息就断了,说是受到了地府的阻挠跟丢了。” 楚风沉默了片刻,这个理由的确很有力,受到了来自地府的阻击而跟丢了踪迹,这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问天道的暴露是意外吗?”楚风又问道。 林珝沉默了片刻,才道:“完全是意外,因为我们在问天道的联络人其实只有一个……” 楚风皱了皱眉。 “问天道的杂役,柴房的大爷,一位凡人。”林珝说道,“除了我和几个天庭的高层之外,没有人知道其实只是这个大爷是我们的人,所有人都以为整个问天道是我们的人。” 楚风微微蹙眉。 “问天道的杂役死了很多,但是检验了尸体之后,我们发现,这位大爷受到了有意的阻击,而其他的杂役身上的伤就显得极其随意,似乎并不怕伤势不至死。” “所以说……你和我的想法也一样。”楚风说道。 楚风的猜疑完全是来自于那个青年所说的话,而林珝的猜疑却是有着真凭实据。 “天庭的高层变了。”林珝叹了一口气,“我早就该知道的,大家都有着不同的追求,哪怕在最终的目标上是一致的,但是在过程上,却有着不一样的想法。” 林珝苦笑了几声,才道:“希望这种变化不是真正的那些高层的变化所导致的。” 楚风沉默了片刻,说道:“地府也有一样的变化,据我所知,地府分化成为了三股势力。” 林珝愣了愣,看着楚风,道:“你哪里来的消息?” “朋友那里。”楚风答道。 “哈,就这么告诉我?”林珝笑道。 楚风无所谓地道:“其实真正的高层都心知肚明吧,就算我们这些人都知道,但是又能如何呢?” 林珝也露出了几分无奈的神色,才道:“这样说来,你现在很不安全。” 楚风点了点头道:“这些日子受到了很多刺杀了,还好我总是跑得快,没有被抓住。” “哈,人说风先生最擅长三件事,治病,挨打和逃跑,看来这逃跑的本事是一流的。”林珝道。 楚风摇了摇头,才道:“不问问我正事?” “我不问你就不说?”林珝笑着眯起了眼睛。 楚风白了林珝一眼,才道:“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和天庭合作。” 林珝愣了愣,才道:“你先说你的目的。” “我需要打开冥土世界的门。”楚风说道。 林珝“豁”一下,整个人都站了起来,看着楚风,一脸悲愤地说道:“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着了没事干!大哥,拜托,你想要打开冥土的门你该去找地府,那是他们的目标!天庭是绝对不容许冥府的门被打开的,你懂吗?” 楚风笑着摆手示意林珝坐下,林珝这才坐下,没好气地道:“你怎么会想到天庭?” 楚风耸了耸肩道:“没办法嘛,谁叫现在归寂在天庭的手上。” “这样说的话……如果归寂在地府手里,你就去找地府了?” 楚风看着林珝,笑道:“对啊。” 第911章 现实,理想 听到楚风这样的回答,林珝顿时又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但是咬了咬牙却又强行把那股怒气按了下去,然而林珝一看楚风那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情,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那满是悲愤的感情,大声地咆哮了起来:“原则!你能不能有点原则!你知不知道地府和天庭就是因为信念的不同才出现了差距!”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带着几分笑意道:“说实话,我真没有看出来地府与天庭之间有什么不同之处,行事作风也都相差无几,人不为我所用,则必为我所杀,不是吗?” 林珝当然知道楚风说的是实话,但是他好歹也是天庭的成员,还是手握实权的人物之一,所以却还是理直气壮地争辩道:“但是你之前没有投效天庭,天庭却也不曾杀你吧。” 楚风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道:“那是你们知道我不会去找地府,若是你们知道我要跟地府走到一起,难道又会放过我?” “你这说的不是废话吗?”林珝愈感几分恼意道,“难道别人要做对你不利的事情,你还会在一旁乖乖地看着来标榜自己高尚?道理是道理,但是却也不是你这样的歪理。” 楚风浑不在意地笑了笑,他当然也知道自己所言并不怎么正确,不过是故意与林珝作对罢了,他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的话?” “绝对不可能,我劝你早点打消你这无聊的念头。”林珝干笑了几声,满是鄙夷地道,“你想要的合作,绝对无法达成,天庭是不会让冥土开启的,绝对不容许。” 林珝的回答自然还在楚风的意料之内,他只是点了点头,才接着道:“我当然早就知晓你们的答案,但是有人说如果我给出一件信物,天庭应该会同意这个请求的。” “信物?”林珝一怔,神色之间微微有些困惑——能让天庭在这样重大的原则性问题之上退让的信物,那信物背后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物? 楚风点了点头,站起身,右手做出了一个拔剑的姿势,手里瞬间便多出了一根拳头粗细,长达两丈许的青色圆锥体,那圆锥体表面圆润光滑,有着淡淡的青光流转,甚至可以倒映出林珝和楚风的模样,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林珝看着楚风手里的东西不由得愣了愣,然后仔细地看了看楚风手里的东西,确信自己不曾见过或者听闻过这样的东西,又看了看楚风的脸,一脸茫然地问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龙鬃。”楚风答道。 “啥?”林珝瞪大了眼睛,露出了一脸你绝对是在逗我的神情。 “龙鬃,一头龙的鬃毛。”楚风很认真的答道,抚摸着那一根龙鬃,慢条斯理地补充道,“这头龙被称为孟章君,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变也是神话传说之中的那个东方青龙孟章君。” “孟章君?”林珝顿时吓得一哆嗦,手里最后一块烤肉也没有抓稳落在了地上。 楚风认真地点了点头,他看林珝的反应倒也猜测出了林珝似乎是听说过孟章君的名字。 林珝见楚风一脸的凝重,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不由得也沉默了片刻,才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真没有骗我?” 楚风哭笑不得地道:“我骗你做什么?他说把这个东西交给天庭真正的高层,他们会知道的。”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林珝问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知道血池的事情既然地府已经完全知晓,便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所以倒是从头到尾地细细地说了一遍,只是其中也有意地隐去了穆天子与孟章君现在还被困在锁龙潭下,苦苦镇守血池的事实,以提防林珝别有用心。 “如果此事当真牵扯如此之深的话……那也的确有必要去冥土世界走上一趟了。”林珝叹了一口气,“只是不知道我上面的那些人会不会认为这是一个导致冥土世界之中危险爆发的潜在因素。如果他们这般认为的话,只怕他们也不会同意的,毕竟冥土世界失守的后果比血池爆发的后果更为严重,会因此而死伤的人数也更为巨大。” 楚风沉默了片刻,暗中叹了口气,实在不想与林珝在这些根本无法说谁是谁非的问题上进行讨论,而是问道:“孟章君到底是什么人物,把你吓成那样?” “孟章君是天庭的创立者之一。”林珝答道。 楚风一怔,然而才说道:“现在我已经要成为天庭的一员了,不介意跟我说说天庭和地府吧?” 林珝想了想,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道:“不管最后的结果怎么样,这些东西你迟早也用得上,有什么尽管问吧,我知道的都会选择对天庭无害的部分告诉你。” “先说地府吧,地府的创立者,现状,和所谓的信念呢?”楚风问道。 林珝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道:“地府的创立者传说是两个人,一个地府之主,被称为地葬大帝,另外一个人就是勾陈大帝。” “传闻冥土崩溃的时候地葬大帝就在冥土,所以地府才一直想要进入冥土去找到地葬大帝。” 林珝说到此处微微摇了摇头,才继续说道:“而地府现在主要是由两个部分构成,一个部分便是暗地里行事的暗刺杀手组织,另外一个部分则是明面上代替地府掌握全局的鬼界大派森罗殿。地府现在确信有十位大帝共同执掌,被称为十殿阎罗,分别是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阎罗王、卞城王、泰山王、都市王、平等王、转轮王,这十位大帝不是全部苏醒的,而是轮流休息主事。” “现在在地府主事的大帝是泰山王,而其在世间诸事的管理者,是森罗殿的殿主李崇轲,再往下更为细碎的事情,现在也没有必要说那么多。” 林珝喘了一口气,抱怨道:“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真是口都说干了。” 楚风笑了笑,却不理他。 林珝翻了翻白眼,才继续说道:“地府的理念,便是继承自他们创立者的理念,那就是为了更多的人,可以牺牲少部分的人——他们因此也被称为砍树人。” 楚风的眉头微蹙,才道:“砍树人?” 他想起了当初昆仑主事说的那番话,倒是与这个名字有几分相符合的意味,把不该长在农田里的大树砍了,把更多的养料让给更多的作物,很符合他们的理念。 林珝一怔,反问道:“怎么?” 楚风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你接着说天庭吧。” 林珝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天庭的创立者,据说是三位,一位是天庭之主,也便是天帝,另外两位,一位是孟章君,还有一位则是东霞元君,也就是东海上出现的东王公扶桑大帝。但是这三位极其古老的大帝在很漫长的岁月之前就已经失去了踪迹,只留存于天庭的传说之中,很多人都认为他们只是后来编纂的人物。现在扶桑大帝与孟章君都终于露出了真容,想来天帝也应该确有其人。” “现今天庭有十位大帝主管,共称为五天五岳大帝,依次是中天紫薇帝君、南极长生大帝、北极太皇大帝,东极青华大帝以及西极后土大帝,五岳大帝则是东岳齐天大帝,南岳司天大帝,中岳崇圣大帝,北岳安天大帝,西岳金天大帝。但是这些大帝也基本不问世事,在各自的道场之中沉睡,等着时机到来清醒,现今还在天庭负责一干事务的也只有西极后土娘娘。” 林珝说着顿了顿,才道:“而天庭的信念,也是继承自我们的创立者,那便是任何人都有生存的权力,不应当被以大义的名分而牺牲——这些人被称为开荒者。” 开荒者吗? 既然与砍树者相对应,那只怕开荒者的意思便是开垦更多的农田来种植作物的意思吧? 楚风沉吟了片刻道:“但是你不觉得至少现今天庭和地府其实没有区别吗?” 林珝沉默了片刻,才叹了一口气道:“也许创立的初衷是不一样的吧,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演变,逐渐还是变了味道了。毕竟,牺牲少部分人来拯救多数的人更容易,也更被人接受一些。而始终想着要拯救所有的人,这样的想法,未免太自以为是了一些,完全没有考虑到事实如何。” 楚风也陷入了沉默,他当然知道林珝说的是很现实的话题。 如果是一个赤诚热血的少年,也许他也会认为自己有能力改变世界,拯救世界,他是一个英雄,来到这个世界就要做一些英雄才能做的事情。 这种千万人而吾往矣的决心和勇气楚风也是很敬佩的,但是楚风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也明确地知晓,绝大多数时候,事情不会如人所愿。 他见过自以为能拯救全世界的英雄死在了美梦之中,而他身后的美梦也迅速地被踏碎。 崇高的理想不应当是完全脱离了实际的空想。 然而理想却也不应当是完全妥协于现实的苟且。 至少楚风是这么认为的。 第912章 生死之赌 两人相对着沉默了许久,楚风才终于开口道:“既然实际执行的理念已经没有了区别,天庭与地府之间的争端,到底因何而起呢?” 林珝“哈哈”一笑,道:“这也是我考虑过的问题。” 楚风笑了笑,看着林珝那也有几分凝重的神色,心下却都彼此了然。 其实说到底,天庭和地府早已不是贯彻各自理念的组织了,只不过成为大帝在世间的代行而已。 天庭是天庭一方大帝的矛,地府则是地府一方大帝的盾,双方早已不是单纯的信念之争,而是利益之争罢了。 正如天庭与地府那些无数根本就不清楚组织真实面目的下层成员一样,他们只需要听从上面的吩咐,不需要问太多,想太多,只要去执行就好了。 这样的现实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但是却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事实。 “为什么还留在天庭?”楚风问道。 林珝想了想,才答道:“我相信总会有转机的,如果所有人都因为不能接受就这样拍拍手离开,那它才永远不会转变了。” 楚风也笑了笑,却不言语。 转机吗? 也许有吧,等着那几位创立者返回到世间,也许这些组织都会回归到自己应有的面目吧。 但是那一天会到来吗? 楚风不知道,他现在能够做的,便只有等待。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说,我用信物去拜会那位后土娘娘,她会准许我进入冥土世界的可能性是多少?” 林珝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楚风有些笑意道:“你不是天庭的高层吗,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为什么什么都要知道?”林珝瞪了瞪眼睛,才拍了拍衣服上的灰,道,“跟我走吧,我们去拜会后土娘娘。” 楚风却摇了摇头道:“如果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希望打开冥土世界的人的话,那么……我和你都会死在那里。” “不敢赌一赌?”林珝笑道。 楚风摇头道:“不到万不得已要赌命的时候,我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其实你又真的跑得掉么?”林珝说道,“你现在要和天庭合作的意思已经暴露,地府是不可能会放过你的。” 楚风微微皱眉,看起来天庭似乎当真是对血池的事情一无所知,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走到现在这个局面根本就是地府一手促成的。 “但是他们应该也不会杀了我吧?现在归寂与段肆明都在天庭的手中,杀了我你们再杀了段肆明,地府进入冥土就永远无望了。” “不,还有第三个被归寂选中的人。”林珝知道楚风的信心从哪里来的,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粉碎了楚风自以为不会被下杀手的信心。 “噢?”楚风也是一惊,问道,“谁?” “裙子。”林珝答道,“你又不认识。” “就是一个黑衣服,十一二岁模样,无论怎么样都不开口的一个女人吧?”楚风笑道。 林珝又是一愣,上下打量着楚风,有些惊奇。 “我知道你见过她,但是你怎么知道……”林珝顿了顿,才耸了耸肩,道,“看来是你在地府那边的朋友告诉你的。” 楚风点了点头,问道:“裙子不是被你们抓住了吗,怎么,还让她跑掉了?” 林珝摇头道:“泰山王亲自杀上门来的,后土娘娘收到消息之后已经迟了,裙子已经被带走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归寂和段肆明都分开到其他地方放置了,所以没有被抢走。” “你们居然没有杀段肆明和裙子?”楚风瞪大了眼睛。 林珝一扶额道:“我们也根本不知道裙子居然是第三个适配的人,只是当做了一般俘虏,杀她不是跟地府找事吗?至于段肆明,那个家伙……自己偷偷地把归寂藏了起来,说是一旦自己死了归寂就会暴露给地府。” 楚风一怔,露出了极其夸张的表情:“天庭跟地府不是开战了吗,怎么还不敢杀地府的人?” 楚风也终于明白刚才林珝为什么会说不泰山王不会坐得住。 林珝苦笑道:“你不要以为我们开战了就是疯狂杀对方的人好不好,天庭和地府的战斗规模其实不大,战斗中死伤也就算了,难免的事情,但是别人都被你抓了再杀俘虏,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过若是早知道裙子也是个适配者,上面也许会决定杀了也说不定。” 楚风又沉默了片刻,才道:“难道我真的就要去赌了?” 林珝点了点头,道:“你还能有什么办法?冥土世界的事情没有解决之前,你以为……你能离开地府和天庭的视线?别天真了啊大哥,你可是走遍六界的风先生,应该知道这些强硬的势力都是什么德行。” “你这么诽谤天庭不好吧?”楚风说道。 林珝一脸的无所谓道:“反正我今天诽谤得也不少了。” 楚风翻了翻白眼,道:“说实话我真不愿意赌一赌。” “看起来你还是觉得自己的命比那些凡人更重要。”林珝不无恶意地揣测到。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笑了笑道:“也许呢,我也不是很清楚。” 林珝愣了愣,才道:“你还真承认啊?” 楚风笑道:“又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情,为什么不能承认?” 林珝又愣了许久,才讷讷地道:“我以为你会争辩一下呢。” 楚风想了想,道:“没有什么可以争辩的啊,人总是怕死的嘛。” 林珝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了楚风的说法,然后又补充了一句道:“仙也是怕死的。” “你是仙族,不是仙。”楚风纠正道。 “你是人族就可以是人,我是仙族就不能是仙吗?你还讲不讲道理?”林珝恼怒地说道。 楚风懒得理林珝,道:“我还是跟你去见那位后土娘娘吧。” “准备赌了?”林珝说道。 楚风摇了摇头,才道:“我觉得吧,我好歹是拿了孟章君的信物去的,她就算真的不准备开启冥土世界,但是也不会就这么折了孟章君的面子。毕竟,孟章君可是天庭的创始人,后土娘娘再怎么样,还是要给孟章君几分薄面的。” “你的心越来越肮脏了。”林珝不屑地道。 “多谢。”楚风笑着回答道,只换来了林珝的一记白眼。 林珝与楚风彼此说完了一些废话,也说清了一些疑虑,也开始去找天庭现在的主事西极后土大帝。 “五方五岳大帝都有着各自的居所,而后土娘娘的居所……就在人间。”林珝解释道。 楚风一怔,一边跟着林珝向北方前进,一边问道:“那后土娘娘是人族咯?” 林珝点了点头,然后又道:“应该是吧,我也不是很清楚。你知道人族啊妖族还有鬼族仙族这四个种族平日里的模样都差不多,只有魔族和修罗族好认一些。不过一般都喜欢选择自己的故土作为居所吧,所以我猜后土娘娘应该是人族。” 楚风点了点头,表示他认可了林珝的判断,却也没有多说,只是静静地跟着林珝前进。 两人一行不断地奔走,却直接越过了北方的阴山山脉,进入了废土之中,顿时又让楚风惊讶不小,道:“原来大帝都喜欢居住在废土么?” 林珝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一眼楚风,道:“你也不想一想,人族的面积不大,但是人口却是其他五界的总和,若是在人族活动的区域,那岂不是要被凡人和修士给烦死?所以大帝才会将居所选在废土,也是清净。” 楚风愣了愣,却意识到林珝说的的确有些道理,所以便也没有再追问,而是跟着林珝又前进了两日,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废土之上另外一个有名的场所——九幽深渊。 废土绵延数百万里,大多都是平整荒芜的大地,无论是山还是深渊,都是极其罕见的。 因此在废土来碰运气的众人总会将目光集中在这些罕见的场所,而九幽深渊,便是这其中最为有名的一处。 九幽深渊,之所以有名,是因为九幽深渊无穷无尽,曾经有人用了六十多天的时间下行,走了不知多少万里,都不曾走到深渊的底部。 那也是迄今为止,修士进入九幽深渊最深的一次。 有人猜想这个深渊连接着另外一个世界,因为空间的扭曲,所以没有了尽头。 也有人认为,这个深渊通往这个世界最幽暗的深处,通向大地的核心。 不管是怎样的想法终究只是猜想,没有人能够验证这些猜想。而随着冒险的进行,九幽深渊已经被探索得差不多了,更深处却也无人敢进入,因此才逐渐地又被冷落了下来,但是这无穷无尽的深渊,却依然拥有一定的名气。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诧异地看向林珝道:“下去?” “下去?”林珝愣了愣,然后终于大笑了几声,道,“原来也有你不懂的东西。” 楚风也是一怔,才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懂所有的东西了?” 林珝不屑地“嘁”了一声,说道:“不懂没关系,我来教你。” 楚风看着林珝,没有吱声,那意思是你看着办吧。 林珝又翻了一个白眼才道:“这个东西不能往下走的。” 楚风一阵沉默,眉头微蹙,显然是在想些什么。 林珝满是自得地说道:“叫声先生我就告诉你。” 楚风抬起了头,看着林珝道:“逆天道。” 第913章 村中农妇 林珝顿时傻了眼,许久才忿忿地道:“这种绝迹了无数年的东西你也知道?” 楚风爽朗地一笑,说道:“听说过,没见过。” 逆天道,是楚风在十万年古籍上曾经见到过的一种存在于传说中的奇特的阵法。 所谓的逆天道,指的并不是要逆天而行的道,而是指这种阵法会颠倒自然的规则,所以被称为逆天道。 有路的地方才是走不通的地方,只有没路的地方,才可能走得通——当然,亦或者是死路。 如果一个人眼中所见的路是朝前的,那么实际上的道路便很有可能是朝后的。 这种效果看似与最为简单的迷阵相似,实则不然。 因为迷阵只是错乱了人的感知,并没有改变真正的环境,所以一旦被困在阵中的人发现了自己的感知错乱,强行根据自己的记忆利用意识对自己重新定位,重新行动,迷阵的效果就会被极大程度地降低,甚至于根本无法达到困惑人的地步。 而逆天道却是从根本之上地改变了自然的规则,所以一个人处身其中,只要是按照自然的规则行事,就必然无法看破,无论他是否注意了保持自己的感知,无论他的修为——换而言之就是逆天道之中对世上所有的概念都进行了重新的定义。 比如如果将有重新定义为无,而无重新定义为有,那么有路和无路便也会随之互换。如果一个人始终保持着自己原本对世界的认知的话,只会被困在逆天道中,越陷越深。 除此之外,更为关键的一点是,在自然的规则中,不是非黑即白的——比如色彩的重新定义,少说也有数百种可以重新定义——换而言之,逆天道每改一次自然的规则,就可以成千上万种可供选择的新规则。 想要破逆天道,只有两种方法,一种是事先知晓逆天道中的自然规则,另外一种,则是强大到可以强迫自然的规则臣服于自己,使得自然接受自己的规则,这样就不会落入到逆天道的规则之中去。 而后一种人,可以说是少之又少的——首先,非大帝的修士就不要指望了,哪怕修士都有自己的法则,但是他终究无法完全地更改自然的法则。 而大帝之中,只怕也只有达到相当程度的大帝才能够在自己的身边产生完全的领域,使得所有的规则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楚风真的没有想到,九幽深渊竟然会是逆天道,难怪从来没有人能够深入到九幽深渊的深处。 原来,逆天道不是一个传说,而是确实存在的东西。 作为一个对于阵法也有一些涉猎的人,楚风此刻难免有些激动,因为逆天道是绝对超越了那些传说中的大阵的存在。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而后道:“向上走?” 林珝摇了摇头,道:“跟着我走,踩着我的脚印走。” 林珝说着,就开始沿着九幽深渊的边缘缓慢地行走,每一次行走都会留下深深的脚印。 楚风没有任何异议,他也知晓逆天道一旦行差踏错一步,不是被彻底困死在那奇异的自然空间之中,就是被诡异的自然规则所灭杀,他连一丝抗争的余地都不会有。 所以也老老实实地踩着林珝的脚印,亦步亦趋地跟着林珝,缓慢地前进。 他跟着林珝绕着九幽深渊绕过了几圈之后,陡然发现,眼前的景物都已经有些扭曲,整个空间开始缓慢地倾斜。 楚风有些好奇,但是还是克制着自己,跟在林珝前进。 随着他们不断地绕行,空间的倾斜程度越来越大,逐渐整个地面从水平变成了竖直,楚风和林珝就仿佛是两个在树干上绕圈的蚂蚁,永远不知道尽头在哪里。 但是他们的目的地还没有到达,他们还在不断地绕着圈子,于是整个空间又旋转过了一个直角,楚风与林珝彻底倒挂在了地上——亦或者是天上。 现在楚风根本就分不清天与地之间的区别,天地都是一片灰蒙蒙的,没有任何的区别。而天地间除了他们二人唯一存在的,便是那个朝着上方洞开的深渊。 楚风不由得有些腹诽,难怪会被泰山王抢走裙子,住在这样复杂的一个空间里,光是传讯的人到后土大帝的跟前就需要消耗多少时间啊。 楚风与林珝又绕了一阵,那深渊之中忽然传来了一阵隆隆的声音,继而一点金光从那深渊的深处涌了出来。 那一点金光开头,紧接着便是一片灿烂的金色的海洋,就好像是太阳被浸入了大海之中,就好像是一片无际的小麦的汪洋,不断地起伏着,在一瞬间便从那深渊的最深处涌了出来,冲击在了楚风的脸上,牢牢地包裹住了楚风。 “不要挣扎,随着它运动。”林珝的声音传来,刚刚下意识想要动作的楚风立刻压抑住自己的本能,任由那一股温暖而又轻柔的金色的汪洋将他包裹,将他覆盖,推动着他不断地前进。 那金色汪洋温柔的抚摸让楚风觉得有些疲倦了,所以他闭上了眼睛,想要美美地睡一觉。 楚风一闭上眼睛,立时便睡着了。 他没有做梦,但是他却仿佛看到了自己,蜷缩起来,像是一个婴儿,抱着自己的膝头,蜷缩在一个跃动的金色的卵中,沉入了一片宁静的汪洋。 楚风觉得很惬意,很舒服,他贪婪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想要把这个美梦不断地延续下去。 然而紧接着他就感觉到自己仿佛接触到了什么细软的一片东西,随后他便听到了一阵浪潮的声音,一阵海水咸湿的气味钻机了他的鼻子,让他觉得有些难受。 楚风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干净的蓝天,还有一些软绵绵的让楚风想起了棉花糖的白云。 楚风用手撑地,却发现自己只是抓住了一把细沙。 他坐起了身子,茫然地看着眼前,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沙滩上。 “休息得还好吗?”一个女声突然从楚风的背后传来。 那个声音让楚风的身躯不禁得一阵颤抖,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因为难听,而是因为那声音太美妙了,太温柔了。 在听到那个声音的一瞬间,楚风想起了很多很美妙的东西,他想起了娘亲温暖的怀抱与温柔的抚摸,他想起了颜青羽笑眯眯地问自己吃不吃瓜子,他想起了刘鱼带着几分羞怯地手把手教他华光十三剑,他想起了楚紫儿迎面扑来的拥抱,想起了惜舞握着他的手,离绾的依偎…… 那个声音,就好像是世间所有美妙事情的集合体,甚至让楚风感觉到了几分甜甜的香味。 楚风用了好久,才从那无尽的美梦中回过神来,扭过头,便见到了一个女子。 女子看上去很年轻,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披着一身粗布衣服,衣服上还打了几个补丁。 她的身形有些圆润,但是却不至于到让人觉得胖的地步,只是会觉得这个姑娘有些健壮,就好像是乡下随处可见的农妇的体格一般。 女子的青丝并不长,刚刚过了她的肩,略略有些凌乱,就像是一个晚起的懒姑娘,没有来得及打理一般。 女子的相貌很寻常,眉毛有些淡,有些发黄,眼睛也不大,甚至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精神,鼻子倒是很小巧,也很精致,是女子五官中最为好看的。 至于女子的嘴,也是一般的寻常,只是略微有些薄,甚至隐隐有些兔唇的模样,微微露出了两颗雪白的门牙。 “看够了没有?”女子打着呵欠,问道。 楚风愣了愣,才急忙站起身,向女子施礼道:“在下楚风见过……” 楚风又是一怔,因为他不知道眼前的女子到底是谁,会是后土娘娘吗? 或者说是后土娘娘的侍女一类? 楚风一时有些迟疑,最后还是道:“……见过姑娘。” 女子脸上露出了几分好奇的神色,忍俊不禁道:“好了,不要那么拘谨。百花这次来找我,可没有少跟我提起过你。” 楚风又是一愣,百花? “叶司青?”楚风反问道。 女子这次也有一些没有反应过来,想了想,才终于想起来,叶司青是百花仙子的轮回之名,就像百花仙子也只是当初她们相识之时的名字,而不是百花仙子的本名。 “呵呵,对,就是她。”女子微微一笑,转身道,“跟我来吧。” 楚风有些蒙头蒙脑地跟着女子沿着沙滩前进着,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女子只是趿拉着鞋子,连脚后跟都没有塞进鞋里,女子甚至时不时还要停下来,抖一抖鞋里的沙子,或者踢一踢脚尖,使得那双鞋子不要掉下去。 楚风愣愣地看着女子的背影,想了好久,才道:“姑娘是后土娘娘?” “虽然都叫我后土娘娘……但是女孩子可没有几个人喜欢这个称谓哦。”女子扭头笑道。 楚风也笑了笑,道:“那晚辈……” “叫我萱萱就好了。”女子随意地答道。 楚风只能默默地苦笑了一下,您敢这么说,我敢这么叫吗? 第914章 小厮洒扫 楚风默默地跟在后土大帝——或者萱萱的身后,缓慢地走着。 穿过了沙滩,出现在楚风眼前的是一个普通的小渔村,几座有些古老的房屋在土墙后面默默地站立着。 都还没有走到那座院落,楚风就听到了一阵鸡鸭的鸣叫声,有些嘈杂,就像是普通的农家院落一般。 楚风有些讶异,却见后土大帝面不改色地推开了土墙上那扇歪歪斜斜的竹篱笆,有些恼意地说道:“你们再吵晚上就剁了你们烧了吃了。” 但是那些鸡鸭哪里管后土大帝的威胁,依然各自叫着各自的,不仅仅没有丝毫的收敛,反而因为有了观众,叫得更是欢快了。 楚风讷讷地跟着后土大帝进入了院落,才发现院中就是寻常的农家小院,养了几只鸡鸭,此刻正在院落中的菜地里互相追逐打闹,而门口拴了一头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的土狗,看着楚风进来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两眼,丝毫没要要看家护院的意思。 “你要不要喝水?”后土大帝扭头问道,然后又低下头自言自语道,“你若是不喝我就懒得给你打了。” 楚风哪里敢劳烦后土大帝给自己打水,忙道:“不必了不必了。” 后土大帝撇了撇嘴,才道:“百花那死丫头就不把自己当外人,还让我给她打水……不知道我懒么……” 楚风一脸的尴尬,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是。 若是寻常的朋友,他也可以开开玩笑,随便说说,但是眼前这位……可是后土大帝,被尊称为后土娘娘的存在,自己敢开她的玩笑吗? 后土大帝也没有在意楚风的反应,道:“你把门顺上,一会鸡鸭跑出去了,还要去赶回来,烦死了。” 楚风默默地带上了院门,再转过头,就看到后土大帝已经进入了屋中,他急忙追了过去,一进入屋里,他就见到屋里乱糟糟的,虽然不脏,但是的确是乱得触目惊心,差点让楚风连落脚的地都找不到了。 而后土大帝却浑然不觉,直接坐在了堂中的床上,然后踢掉了自己的鞋,掀开了被子,把自己塞入了被子里,往里面挪了挪,才拍了拍身边留下的空,道:“你要不要来躺一会?” 楚风沉默了一阵,才艰难地回答道:“不用了。” “噢。”后土大帝顿了顿,才迷迷糊糊地说道:“我睡一会哦,有什么你等我睡醒了再说。事情这么多,真是烦死了。” 楚风都快要哭出来了,后土大帝无疑是他见过的最有特色的大帝了,以前见过的那些大帝身上的优良品质楚风基本没有见到,也就平易近人的水平远远超过了所有的大帝。 楚风还在想着,屋里就响起了后土大帝轻微的鼾声,很有韵律,也很有节奏,不知道为什么,楚风想到了山风吹拂过树林,溪流飞跃过山崖。 楚风愣了许久,然后他缓缓地在一堆杂物之间,开始循着后土大帝的鼾声缓缓地吐纳调息。 他将自己吐纳的节奏逐渐地向后土大帝的鼾声起伏靠拢,自己的情绪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连微微的波澜都不曾有。 那一瞬间,楚风没有任何的想法,也没有任何的念头,他只是平静地呼吸着,平静地吐纳着,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般,平静地看着自己的一切,就仿佛是一口古井,映照着夜空中的群星,与那一轮明月。 楚风的神识仿佛从肉体中剥离了出来,彻底摆脱了肉身的束缚,不需要再依托任何外物。他变成了一只蝴蝶,或者是一只雄鹰,或者是一阵风,或者是一片落叶,或者是山涧里跃动着的一尾小鱼,或者是大海里翻起浪涛的鲸鱼…… 他可以是这世间的一切,他也可以不是这世间的任何东西。 他想是什么,就是什么。他想不是什么,就不是什么。 这一刻,楚风真正地体会到了什么是自由,什么是无拘无束,什么是毫无挂碍,舍弃了一切的束缚之后,所换来的竟然是如此清明的感觉。 这种空明的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楚风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他的神识在那种奇异的空明状态之下徜徉着,漫无边际地漂流着,漂流向无尽的终点,去追逐真正的自由。 “醒一醒。” 一个空灵的声音忽然响起,仿佛是空谷回响,仿佛是天籁之音。 沉浸在空明之下,无拘无束的楚风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轻灵的身体变得浑浊起来,而后他的身体便无法再在时空中漂流,瞬间便呼啸着下坠了下去,下坠得越来越快,一切都飞速地掠过了他的眼前,他发现一切都在破灭,一切都在消退。 楚风顿时感到了一阵惊慌,他想要挣扎,于是他开始挣扎,但是他挥舞的手抓了一个空,乱蹬的脚踢了一个空。 楚风顿时骇出一身冷汗,而后猛地睁开了眼睛,才发现自己依然坐在乱糟糟的屋子之中。 眼前是趿拉着鞋子,坐在船上打着呵欠的后土大帝。 后土大帝看着楚风,眼眸里有几分笑意,轻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楚风怔了怔,旋即终于想起了一切,想起了他如何循着后土大帝的呼吸声运气,如何落入了一个完美世界的幻梦,又如何完全沉浸在了那大自由之中。 楚风一想起那如梦似幻的自由之感,精神便有一些怅然,因为他知道,也许那般的自由的感受,这一生都无法再感受到了。 后土大帝见楚风一脸的黯然失色,就仿佛是一个不知道怎么说话的孩子一般迟迟不语,微微笑道:“很舒服吧?” 楚风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所以睡觉才是最舒服的事情。”后土大帝一边说着一边点了点头,肯定道,“对,睡觉是最舒服的事情。” 楚风愣了许久,才有些痴傻地抬起了头,看向了后土大帝,说道:“前辈……” 后土大帝胡乱地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头发,打着呵欠伸了一个懒腰,才道:“你吃什么啊?” 楚风又是一怔。 后土大帝撇了撇嘴,才道:“问你吃什么。” 楚风讷讷地道:“前辈……” “问你吃什么。”后土大帝再次强调道,似乎不愿意听到楚风说别的事情。 楚风顿了顿,才道:“随便吧。” 后土大帝“噢”了一声,才道:“那你既然要吃饭,就去院子里挖两棵菜,捉一只鸡或者鸭,一起做了吧。那条老狗就不要动了,我还要靠它看家护院呢。” 楚风一脸窘迫地看着后土大帝,结果后土大帝看都不看楚风一眼,歪着头,便又倒了下去,轻微的鼾声又响了起来。 楚风哭笑不得地看着后土大帝,心想后土大帝是不是知道了自己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她又不想答应,所以便用这种方式跟自己拖延。 但是既然后土大帝都吩咐了下来,楚风也没有办法,只有老老实实地走出了院子,到了一旁的厨房找了找,发现厨房里的一应的用品倒是俱全,只是落满了灰,想来也是很久没有用了。 如果换了这是凡间,只怕后土大帝早就要被骂得半死,谁家的懒女儿啊,怎么懒成了这副模样,谁敢娶回家啊? 楚风暗自腹诽着,却还是老老实实地从井里取了水,将一应的用品洗得干干净净,又去院子里的菜地里挖了几棵叫不出名字的青菜。 那些青菜也是一棵棵长得歪七扭八,蔫不拉几的,一看就是好久都没有浇过水了,没有枯死都已经万幸了。 楚风又追逐着捉了一只鸡在手里,一边烧着水一边将那只鸡杀了,放了血,就着才烧好的开水将鸡毛拔了,而后剖开了肚子,洗得干干净净。 而后楚风又将鸡腹内填了一些香料,便将那鸡放入了锅中开煮,却也控制着火候使得锅里的水始终滚烫而不沸腾,一直到肉被浸熟,便将鸡肉捞起,浸入了备好的井水之中。又就着温出来的鸡汤调好了汤汁,将被冰冷的井水浸透而肉质紧缩的鸡肉捞起,切成了条,摆盘放好,却不浇汁,只是将汤汁温热着,等后土大帝醒来。 楚风又将那摘的几棵青菜洗了干净,切好搁在一旁,也等后土大帝醒来再做,以免冷了便走了味了。 楚风做完这些反正也无事,便又开始默默地收拾着屋子。 还好的是后土大帝的屋子只是乱,并不脏,稍加打理,擦擦灰便好了。 楚风虽然也好久没有做过这些事情了,但是毕竟也是从小做大的,开始略有些手生,做了一会便也找回了昔日的熟练,很快就将后土大帝的屋子打理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楚风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干净整洁了许多的屋子,顿时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啊!”楚风还在笑着,一声惊叫传来,楚风循声望去,只见后土大帝坐在床边,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屋子,而后大声地喊了出来,“你把我屋子弄成这样,东西我都找不到了!” 第915章 无奈之时 楚风看着后土大帝,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后土大帝是在责怪自己……把她的东西都弄乱了…… 楚风又沉默了好一会,才讷讷地道:“你要找什么……” “……好像我也不用手找的。”后土大帝有些随意地用手刨了刨自己凌乱的头发,才摆了摆手,道,“没什么,要找什么我自己叫它它就过来了,所以乱点就乱点吧,也没关系。” 楚风嘴角微微抽搐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倒是后土大帝已经吞了口唾沫,问道:“饭都做好了?” 楚风道:“等我一下,我去端过来。” “好,我等你,快点哦。”后土大帝擦了擦嘴角。 楚风来到厨房,取了汤汁浇在鸡肉上,又将青菜下了锅,略微翻炒便轻微放了几颗盐,便起锅装盘,将菜端进了屋子,放在清理出来的桌子上,而后又返回了厨房,给后土大帝盛了一碗米饭。 楚风端着米饭走进屋子的时候,后土大帝正伸手抓了一块鸡肉,她一见楚风进屋,顿时便撒开了手,红着脸把头扭到了一旁,口中含混不清地说道:“我没有偷吃哦。” 楚风看了一眼后土大帝,心中再次哀叹了一声,这个后土大帝到底是天性就如此率真憨直呢,还是存心地在戏弄自己呢? 楚风将米饭翻到了后土大帝的跟前,又取了手帕递给后土大帝道:“擦一擦手,一手的油。” 后土大帝吐出了一块鸡骨头,一边用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油,一边低声辩解道:“我真没有偷吃,那是只有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 楚风只能无奈地笑着应和道:“我又没有说你偷吃。” 后土大帝拍了拍胸脯,才笑道:“那就好。”而后她微微有些诧异地道,“你不吃吗?” 楚风愣了愣,原来你还算了我的份吗? “你不吃我就可以多吃一点了。”后土大帝接着说道,让楚风基本认清了后土大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就是一个好吃懒做,闲散无度的小丫头! 楚风再次腹诽道。 后土大帝又取了一块鸡肉抓在手里,一边啃着一边道:“嗯,味道不错啊,修士能有这么好的手艺,真是难得。我都不想让你走了,留下来以后专门给我做饭怎么样?我教你修行,很快就能进入大帝了,真的,一百年!” 后土大帝眨巴着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楚风。 楚风哭笑不得地道:“前辈,我来是有求于您的……” 后土大帝撇了撇嘴,一边吃着,一边说道:“说吧,什么要求?” “我想请前辈同意开启冥土世界。”楚风施礼说道。 后土大帝就没有回答楚风,楚风抬起头,只见后土大帝嘴里已经塞满了东西,一脸幸福的表情,根本就没有要听自己要说什么的意思。 楚风只能默默地闭着嘴,站在一旁,等后土大帝用完餐再说话。 后土大帝的吃相就仿佛是一只饿极了的凶兽,摇头晃脑,一脸的凶残,让人实在有些想不到……这是一位大帝中的强者。 还好的是,后土大帝的饭量并不大,所以吃了不过一小半,就抹了抹嘴,满意地打了个嗝,把剩下的饭菜推了过来,道:“给你吃,你边吃我们边说。” 楚风有些拘谨地在后土大帝的对面坐了下来,虽然这也不是他第一次与大帝打交道了,但是终究这次是他主动找上后土大帝,也是有求于人,所以难免会感觉到拘谨尴尬。 后土大帝瞥了楚风一眼,道:“吃吧,不吃我们就不说。” 楚风只能讷讷地夹起一筷子青菜,微微咬了一口,才说道:“我是为冥土世界的事情而来的。” 后土大帝微微蹙眉,才道:“冥土世界怎么啦?” 楚风刚放下筷子准备好好地说,后土大帝就又道:“别停哦,你慢慢说,边说便吃,吃完就要说完,说完也要吃完,不然我不听。” 楚风真是快要哭出来了,但是也只能照办,一边吃着,一边将血池的事情,与孟章君的托付都说了出来,只是他也难以确保后土大帝的立场,因此还是省略了孟章君现在被困在锁龙潭底的处境。 楚风说完,也刚刚落下了最后一筷,再去看后土大帝,却见后土大帝也没有了那一副懒散的模样——虽然比起其他的大帝看起来还是懒洋洋的样子,但是相对她之前的态度来说,已经端正了很多了。 “这样啊,既然是孟章君的托付,我答应你开就好了。”后土大帝打着呵欠说道,“不过你就不必去了,留下给我做饭吧。” 说着,后土大帝又吞了一口唾沫。 楚风一愣,苦笑道:“前辈……” 后土大帝不悦地撇了撇嘴,才道:“随你啦。我会让林珝安排人手进去的,只是我个人以为,没有大帝降临,就算找到了血池的源头,也没有那么容易切断。” 楚风微微蹙眉,才道:“那前辈应该也可以降临人世去协助孟章君处理血池的事情……” “哪有那么容易啊。”后土大帝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是我不想管,是我也管不了。你以为世间的危机只有血池啊?并不是这样的,地府和天庭这些年为什么摩擦不断,却都在努力控制自己?那是因为我们都清楚,这个世间还存在着一些真正恐怖的存在……无论是来自于错乱时空之中的,还是来自于那些被镇封的,亦或者那些还潜伏在暗处的,他们一旦失去了足以威慑他们的力量——这个世间将会彻底地乱套。” “地府和天庭加起来的确有超过百位大帝的存在,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比起那些自行其是的大帝来,这个数量太微不足道了……所以我们也必须保持克制,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离开自己的居所。” 楚风一怔,他所遇到的大帝可基本都是与地府天庭或者所说的砍树人和开荒者牵扯不清的,倒是很少遇到自行其是的大帝,仔细算起来,似乎只有巫祁真是一个。 不过楚风仔细一想,似乎自己遇到的这些大帝都是循着一系列相互关联的事件而遇到的,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才会那么密切,给自己一种天下大帝基本出自地府与天庭的错觉。 “这么给你说吧,我虽然知道孟章君,但是孟章君肯定不知道我。”后土大帝无奈地说道,“为什么?因为孟章君离开天庭的时候,那时候的后土大帝不是我,我是之后当上后土大帝的。但是为什么我会用这个尊号?道理很简单,因为原来的后土大帝战死了。算起来,我其实也已经是孟章君离开之后的第六任后土大帝了,我前五任的后土大帝都战死了,而在这之前到底还有多少位后土大帝战死在任上,我无从知晓。所谓天庭五方五岳大帝与地府的十殿阎罗,现在都是新鲜的血液,没有一个是原来的人物,最早的五方五岳大帝与十殿阎罗全部都战死了,留下的便只有这个名号由组织之中最强大的大帝依次继承。” 楚风顿时一阵骇然。 后土大帝说着,脸色终于还是变得凝重起来:“地府和天庭是仇人,也是战友。这些年来,相互暗算的次数很多,但是还是远远比不上并肩作战的次数。所以我们都知道彼此在守卫六界秩序中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我们不是不想动,是真的动不了。” 后土大帝说着,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惆怅:“就算忽略了其他外界的大帝,我如果离开九幽深渊,你以为……九幽深渊之下被压着的那个人还会老老实实的吗?我的前任,就是在与他的征战中战死的——我离不开,真的是一步都离不开。” 楚风听后土大帝说得如此沉重,愈发觉得骇然,原来六界所要面对的危机远远比自己所要想象的多。 是因为地府与天庭还能为了守护六界的秩序并肩作战,才使得六界没有成为一片废墟? “你身上有很多前辈的气息,我相信你从他们的嘴里也知道了,六界正在崩塌凋零,能不能再撑过一世三千二百年都是一个未知数。这个时候,那些过去无数岁月都蛰伏了起来的恐怖存在也都不会再等下去了。他们如果要出动,地府和天庭加起来也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所以现在地府和天庭之间的开战只是为了归寂到底应该如何用之间的争执,而在其他方面,都没有任何的问题,甚至合作还在加深。我们都必须守好自己所负责的区域,为地府的前辈清洗已经冒头的那些狂徒和天庭的前辈准备后路拖延足够多的时间。现在这些前辈都在布局不能露面也无法露面,一旦有人脱离了束缚,重返六界,在相当的时间内,无人能够对付他们,后果不会比血池爆发轻。所以,我们都无法离开,也不敢离开。”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但是泰山王不是……” “那个疯子!”后土大帝咬了咬牙,恼恨地说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他就是在赌,赌自己短暂的离开不会被察觉。还好他运气不差,要是他出了什么岔子,我看他怎么办。”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那此事还有劳前辈了。” 第916章 冥界 后土大帝微微沉吟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你也要一起过去?” 楚风点了点头。 后土大帝咬了咬嘴唇,道:“那你自己务必多加小心,毕竟现在疑似是十世轮回之力的人,只有你一个而已。” 楚风笑了笑,才道:“正因为是十世轮回之力,所以大帝才不会轻易插手不是吗?” 后土大帝瞪大了眼睛看着楚风,愣了许久才道:“谁告诉你的?” “亲身经历啊!”楚风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后土大帝笑了笑,才道:“瞎猜的吧?” 楚风沉吟了片刻,皱眉道:“跟一个大帝确认过。” “新人大帝?”后土大帝笑道。 楚风点了点头,虽然白岩也是活了几千岁的老怪物了,但是……比起后土大帝这些人来说,还是绝对的新人大帝。毕竟后土大帝的时间,可都是以万年计算的,和千年之间的差距是整整十倍。 “的确很多人都想得到十世轮回之力,所以对于疑似是十世轮回之力的人都不会轻易下杀手,这大概是你会产生这个错误想法的根源。很多人认为十世轮回之力是超越六界凋零的一个关键,但是在我所知道的岁月里,十世轮回之力被确认发现过的次数有六次,这六次十世轮回之力的载体……都没有等到那一世的终结就被人杀死了,从而导致了十世轮回之力的提前退场。” 后土大帝说着,才看着楚风的眼睛,万分认真地道:“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 楚风陷入了沉默,后土大帝所知道的岁月里,六次确信了十世轮回之力,这股力量的载体便有六次被诛杀。 事实似乎并非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以为这股力量是可以控制,也可以尝试得到的力量,他们似乎在忌惮什么,所以才对十世轮回之力痛下杀手。 “十世轮回之力的来历太神秘了,我们没有人清楚它到底是什么来头。”后土大帝继续说道,“有人认为它是超越六界的关键,也有人认为,它是隐匿在黑夜中的某一位传说级别的大帝所释放的力量,所以它才会在人世间寻找着什么。因此,这股力量必须斩除。” “你迄今为止所遇到的大帝,要不然是并不在乎十世轮回之力的大帝,要不然便是新人大帝,对十世轮回之力的过往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认知,只是在用直觉揣测,所以才会给你这样的错觉。” “而那些想要斩除轮回之力的大帝一直还能有耐性地等待,是因为他们以为会有更多的疑似载体出现。但是到现在为止,六界之中所能找到的疑似载体唯有你一个人而已,其他的虽然也有几人命轨消失,但是他们都与你有着交集——换而言之,他们的命轨消失,很大可能是你导致的。” 后土大帝紧盯着楚风的眼眸,声音平静却又不失沉重,让楚风感到了一股深深的危机感。 “时间越来越近了,距离下次所有的破碎时空与六界连接上的时间越来越短,他们不会一直保持这样的耐心。” 后土大帝很认真地说道:“所以你最好要小心,在这个世间还有对十世轮回之力抱有希望的人,会紧盯着那些想要诛除你的,使得他们无法动手。但是一旦去到冥土世界,在那个大帝无法观察到的时空,他们手下的代行,会做什么,我也说不准。” 楚风微微一怔,才问道:“但是我与天庭……” “你要小心的,便是天庭。”后土大帝说着顿了顿,然后道,“有些渴了,你去给我打些水回来吧。” 楚风花了片刻才清醒地理解到后土大帝这朴实的转折,离开了桌子去院里的井里打了一桶水,而后直接用两个碗盛了两碗,一碗端给了后土大帝,一碗自己喝。 后土大帝结果水碗,仰头便是“咕嘟”一阵狂饮,而后用袖子随意地抹了抹下巴上的水,露出了一副心满意足的神色,才继续说道:“刚才说到哪里了?” 楚风也想了想,答道:“说到我要小心的便是天庭。” 后土大帝点了点头,笑着问道:“是不是好奇为什么我要这么说?” 楚风也跟着点了点头。 “天庭和地府都互相输送有彼此的代行,同样,外面的大帝也会向天庭和地府输送他们的人员。而我告诉过你,他们的人数很庞大,所以……我们的组织里,这样的人也很多,而且一个个都已经到了相当关键的地位。我们没有办法将他们一一地找出来,因为很多人甚至自己都不清楚,他们早已成为了旁人的眼线。而就算天庭内部,五方五岳大帝,也并不是每个人的信念都相同。我懒,所以我不去考虑我分外的事情,但是其他人,我无法保证。” “现在大帝无法涉足冥土世界,所以一旦进入到冥土,你就会失去所有的保护。能救你自己的,也只有你自己。” 楚风微微蹙眉,问道:“那也许我不该去冥土?” “你自己决定。”后土大帝微微笑了笑,又道,“不过你总不能一生都生活在旁人的庇佑下,当大战真正来临的那一天,每个人都自顾不暇,没有人能帮得了你,而那个时候你要面对的挑战,也将是前所未有地艰辛。” 楚风沉默了片刻,然后道:“前辈,我可不可以再问几个问题。” 后土大帝点了点头,脸上虽然是一副懒散的神情,但是却并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冥土世界里,到底有什么?” 后土大帝沉默了片刻,问道:“这个世界,你以为有几界?” “六界。” 后土大帝摇了摇头道:“不,这个世界,原本是七大界,无穷多小界。七大界居于世界的核心,空间相互穿插,互相沟通,所以保持得相对稳定,哪怕偶尔有所震荡,所造成的空间偏移也是有限的。” “而那些小世界,则围绕着七大界运转,按照各自的运行规律,在一定的时间之后,便会与七界相互连接,使得两界之间的空间壁垒消融,在一定时间内两界之间畅通无阻,直到小世界又运行远离七界,空间壁垒便会恢复。你曾经所到的阴山鬼国,便是这样一个世界。” 楚风抿了抿唇,脸上有些难以压抑的震惊之色,原来当真是七界么,那为什么现在只有六界,还有一界,去了哪了? 难道是…… 后土大帝也看到了楚风脸上的震惊,点了点头道:“对,消失的第七界,就是冥土世界,或者其原来的名字,就叫做……冥界。” 楚风悚然一惊,冥界! 一个完整的世界,原来作为七大界之一,是世界上最为稳定的空间之一,最后竟然落得整个空间都崩溃的下场,连曾经的空间入口都再也找不到了,那是何等的痛苦与悲哀。 他原本认为冥土最多不过是个小世界,但是现在他终于知道天庭的担忧是有道理的——一旦冥土之中发生过的事情再度重演,在这个时间点上,将是毁灭性的灾难。 在冥土世界,亦或者所谓的冥界,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 “冥界到底为什么崩溃我们不清楚,那个时候天庭都还没有成立,我也还没有出生,所以对那些往事一无所知。有些老几代的人物也许知道一些细节,但是从来没有人说起过,所以我的认识也很有限,只能说一个大概。” “据说当时冥界出现了疑似一旦掌握就能够超越七界的力量,所以当时还苏醒着的能够得空的大帝便都纷纷赶了过去。然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场旷世的大战就爆发了……冥土很快就崩溃了,整片空间都开始坍塌,没有人从冥界逃出来,当时去往那里的五位最强的大帝都没有能够出来……而人间的废土……似乎就是受到了冥土崩塌的余波影响,至今都没有恢复——据说当时全靠了许多大帝的牺牲才终于切断了冥土与六界相联系的通道,使得冥土的崩溃没有能够蔓延到六界来,保全了六界。” “那五位大帝……是世间最强大的九位大帝中的五位吗?”楚风问道。 后土大帝微微颔首道:“是,地府领袖地葬大帝,人族领袖人皇,修罗族的领袖红莲大帝,当时还未消亡的另外一个种族的大帝大明尊,还有原本冥界的一位大帝冥王,这五个素有深交的大帝一个都没有能够离开冥界,没有人知道冥界里那场战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有幸存的大帝在切断冥界与现世的联系之时感受到了地葬大帝的封印的气息。” 后土大帝说着,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有无限的惆怅。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所以天庭才不愿意打开冥土之门,是担心那镇压会被破坏?” 后土大帝点了点头,道:“地府的人想要找回他们那位震惊寰宇的大帝,但是这么多岁月过去了,那位大帝是否还活着都是一个问题。就算是活着,那那位被地葬大帝所封印的存在呢,他万一还活着,一旦破封的话……那对于六界来说都是劫难。” 楚风点头应道:“我明白了,我会小心的。” “所以你还是决定要去了?”后土大帝问道。 第917章 大门所在 对于后土大帝的疑问,楚风很是严肃地回答了一声是,他虽然有心托付给天庭全权处理,但是后土大帝对天庭人员都没有丝毫的信心可言,他又怎么可能会完全地信任天庭的人? 后土大帝微微沉吟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林珝给你安排的人手应当都是他信得过的人手,但是……我依然无法保证,他们都是可以信赖的人。在过程中,你要小心自己的安全,也要小心莫让他们破坏任何古老的封印,以你的眼力,应该看得出来吧。”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道:“我尽力吧。” 楚风对于后土大帝的托付并不是很有信心——能够派遣去冥土的人,怎么可能是寻常人物呢? 无论是提防他们,还是和他们合作,楚风都很有些担心——那绝对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楚风微微抿唇,又问道:“前辈,您知道那九位最强大的大帝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吗?” “只是听闻过传说罢了。”后土大帝虽然不解楚风为什么突然对这九位大帝有了兴趣,却也强忍着倦意说道,“除了方才提及的那五位之外,据说还有妖族的一位被尊称为妖主的大帝,魔族一位被尊称为魔君的大帝,再加上天庭之主天帝,还有一个被称为易邪天尊的大帝,是这个世间最为强大的大帝,被并称为荒古九尊。现今五位大帝还在冥界生死不知,其他四位存在于现世的大帝也下落不明。” 楚风不由得微微有些感慨,荒古九尊他已经见过两人,一死一被镇压,而此番前往冥土,只怕也将知晓那五位大帝的命运如何了。 “还有什么正事吗?”后土大帝问道。 “没有了。”楚风笑着摇了摇头,他感兴趣的事情的确不多了。 “那就好。”后土大帝闻言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便又是一副呵欠连天,昏昏欲睡的样子,不过后土大帝终于还是没有睡过去,而是又耐着性子道:“你把孟章君给你的信物给我。” 楚风这才想起来,后土大帝一直没有所要孟章君的信物便跟自己说了这么多,对自己似乎也是足够信任的。 后土大帝将那根青色的长针握在了手里,然后看着楚风道:“没有称手的武器吧?”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他除了药多,好像就真的没有什么了。 原本有水月,水月后来在万壑山自己飞走了。 后来又有了被称为万物鞭的木鞭,虽然不是那么顺手,但是终究能用,可惜被孟章君拿去确保神智了。 至于法器……他好像一直便没有使用法器的习惯,主要是因为他的功法实在太多太杂太乱,连功法都用不熟,再用法器更是荒废自己的功法。 “我帮你炼制一下。”后土大帝说道,“冥土虽然承受不了大帝,但是只是帝器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所以孟章君的这根龙鬃差不多刚好。你要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楚风苦笑了两声,才道:“剑吧。” 后土大帝点了点头,刚刚要开始,楚风却想起了一件事,匆忙地取出自己在潜龙湖里收集的流水铁,递给后土大帝道:“这个东西能掺入其中吗?” 后土大帝点了点头,左手握着龙鬃,右手握着一块流水铁,而后就像是揉面团一般地,将龙鬃与流水铁紧握在手间,不断地揉搓着,便使得龙鬃一点点变形,与流水铁混为了一块。 楚风有些惊愕地看着后土大帝,对于后土大帝这惊世骇俗的炼器手法感到无比的震惊。 楚风真不知道有哪家的炼器之法是靠用手揉搓的,所以楚风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后土大帝的炼器之法,到底是说返璞归真,还是说别具一格,亦或者是暴殄天物——还是说大帝都是这样随随便便炼器的? 后土大帝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说道:“别那么看着我,不是每一个大帝都是这样的,我懒而已。毕竟要按照正常的炼器法,想要炼一件拿得出手的法器话,那可是好些个日夜乃至好几千年,等出炉了早就不需要了。”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没有炼制自己的帝器吗?” “随手揉了一些。”后土大帝朝着桌子上装着残羹冷炙,鸡骨头剩饭的土陶碗努了努嘴,示意那些就是自己的帝器。 楚风不由得陷入了长久的沉寂,而后很认真地道:“前辈,用帝器吃饭……不会折寿吧?” 后土大帝白了楚风一眼,都懒得理楚风,又搓了一阵龙鬃与流水铁,手里的剑便已经渐渐成形。 成形的剑看起来有些古怪,剑的主色调依然是龙鬃的青色,但是在青色之中却也混入了一丝丝的流水铁的玄色,环绕着长剑盘旋而下,就仿佛是一条绕着剑身的黑色长蛇。 而剑本身,倒是很中规中矩,看起来除了青色的色调有些耀眼之外,并没有什么会让人眼前一亮的结构或者造型,就好像是路边随处都可以买到的寻常铁剑一般。 后土大帝将成形的剑握在了手里,看向楚风道:“叫个什么名字?” 楚风一愣,道:“还要取名字?” 后土大帝点了点头,看着楚风,默默地等着楚风取名字。 楚风本来是不在意名字这些东西的,就像万物鞭,他叫了那么多年的木鞭,却也没有影响到他的使用——虽然万物鞭听起来远远比木鞭好听多了,也霸气多了,毕竟木头做的鞭子都可以被称为木鞭,但是可以被称为万物鞭的鞭子,这个世上,却只有这么一把。 但是楚风也不好拂了后土大帝的好意,所以顿了顿,便说道:“那便叫龙鬃剑吧。” 后土大帝皱着眉白了楚风一眼,道:“你这取的什么破名字,我帮你取。” 楚风只好干咳一声,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虽然他取名字的本事早就被离绾数落过了,但是他却从未觉得自己取的名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叫司青剑。”后土大帝一边说着,一边顺手在剑柄上镌刻下了两个歪歪扭扭就像蚯蚓一般的字——司青。 楚风心里顿时一阵酸楚,苦着脸道:“前辈,换个名字吧。” 其实名字什么他真的不在意,但是司青剑——这分明就是用叶司青的名字取的嘛,自己要是再拿着这把剑,又被误会跟叶司青怎么样了,那可怎么办? “不换了。”后土大帝挥了挥衣袖,才道,“你还是早日把百花的桃花还给她,她的道则不全,实力受损可不是一点半点的。” 楚风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也只能接过了司青剑,心中却在想自己有必要给剑柄缠绕一点东西,免得名字被发现了——至于剑的名字……还是叫它龙鬃剑吧。 他一边接过剑,一边顺口问道:“叶司青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长生草的大姐,勾陈大帝的干女儿,东霞元君的徒弟,地脉的守护者,花海的女主人,百花道的创立者。”后土大帝说着又蹙了蹙眉,才道,“好像就这么多了,那丫头每活出一世,就有一世的风采,就好像前世与她完全不相干一样的。这第七世,她又要成为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楚风听着那一连串的称谓……有些目瞪口呆,像长生草的大姐和百花道的创立者他都是猜到了的,但是什么花海的女主人,地脉的守护者,那都是什么他就真的完全不知道了。 而东霞元君的徒弟,勾陈大帝的干女儿,这两个身份更是举足轻重,只怕整个六界也没有多少大帝能有这么高的身份了吧——也难怪凤鸣山庄那一夜勾陈大帝与叶司青说话之间带着淡淡的伤感。 叶司青的来历,还真的不小啊。 “好了,该说的都说了,饭也吃了,我想要睡觉了。”后土大帝站起了身,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一脸的疲倦,就好像她不是刚刚睡醒没有多久一样。 楚风也急忙起身,躬身行礼道:“有劳前辈了,晚辈告辞了。” “好了,起来吧。”回答的声音却不是后土大帝的声音,而是林珝的声音。 楚风急忙抬起头,却见到林珝站在了自己的跟前,而他自己此时此刻正站在九幽深渊的边缘,一切的景物都还是那般的死寂,没有一丝的色彩,让人感到万分的绝望。 “怎么样了?”林珝问道。 “还是满顺利的。”楚风笑道。 林珝也一笑,道:“我师傅有意思吧?” 楚风一愣,反问道:“后土大帝是你师傅?” 林珝苦笑着点了点头,一脸的哭相:“不然我怎么知道该如何走她的逆天道?她的逆天道可是用来躲天庭事务的……” 楚风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才道:“大概……她没有教导你吧?” 林珝点了点头,叹息道:“无所谓啦,我的天资,不需要指导。我已经吩咐人去聚集人手了,我们很快就出发。” “冥土的入口找到了吗?”楚风诧异地问道。 林珝点了点头,才答道:“当然知道了,与归寂相搭配的入口你猜在哪里?” 楚风摇了摇头,示意不知。 “人间界,紫琼山。” 第918章 逆天之徒 “哪里?”楚风瞪大了眼睛,大声地喊道。 “人间界,紫琼山。”林珝答道。 楚风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许久才道:“怎么会在那里!” “那你以为会在哪里?”林珝反问道。 楚风抿了抿唇,却也无言以对,凭什么就不能让冥土世界的入口在紫琼山呢? 只是……这真的是巧合吗? 楚风沉思了许久,才在林珝的喊声中回过神来,林珝见楚风一脸惆怅的模样,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你们的开宗祖师……究竟是何许人物对不对?” 楚风点了点头,道:“我有时候完全不清楚,我们的开派祖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太过神秘了一些,也太过强大了一些……” 他至今依然记得当年三妙宫之战的时候,祖师所留下的一道精神烙印出现的那一瞬间,那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那将天地紧握在手中的自信,令他不得不心生敬畏——而且那可以幽囚凤这般大帝的神殿,竟然认祖师为主,祖师的强大由此可见一斑。 但是祖师平玉虚却突然而来,又快速陨落,虽然照亮了一个时代,但是留下的记录却并不多,所以楚风在十万年古籍之上也只是了解了平玉虚的一点生平,所知倒并不深入。 “你们的祖师啊,在他那个时代有一个称号,叫做逆天之徒。”林珝笑着说道。 如果说世界上还有哪些传承从古至今便没有衰落过,那也就只有天庭与地府。 所以天庭与地府搜罗有它们存在于世的所有时代的各类典籍,其中虽然有相当的一部分也因为各种原因彻底遗失了,但是却依然是天底下对于各个时代记叙最为完整的库藏。 虽然绝大多数人一生都无法看一眼这些库藏的一角,但是很显然林珝并不在此列。 林珝是后土大帝的弟子,也是天庭大帝以下级别修士的主要负责人,他自然有足够的权限接触到所有并非是秘密的东西,而这些近古的史料,显然并不在被禁止的行列。 当初天庭为了拉拢楚风,对于楚风的一切都做了很多工夫,林珝更是将三妙宫的历史看了个遍,所以他比楚风更清楚三妙宫的过去,也比人世间绝大多数人清楚三妙宫的过去。 三妙宫的立派祖师绝对是同时代所有天才中最为耀眼的那一颗星辰,同代的六界其他成帝的大帝跟他比起来都弱小得太多了,所以所有对他的描述中,都少不了惊才绝艳,逆夺造化这样的形容词。 这是一个真正的从零开始修行的修者,他出身于一个不知名的小宗门,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声名,就仿佛是同代之中一个默默无闻的人。 直到他一朝成帝,才终于被人所关注,才发现,原来世间还有这样一个伟岸的人物。 他成帝之前到底修炼了多久也没有人知道,因为他所在的宗门只有他一个人,他也没有提及。 所以对于这个人物成帝前以及成帝后相当一段时间的记载,都是空白的,神秘到了极点——唯一可以确认的只有他绝对不是某一位大帝重启的新生命,也不是谁培养出来的代行,他就是他自己。 他成名,是从他有一日登上了紫琼山,然后决定在紫琼山开宗立派开始的。 很多人以为他那时候不过是一个寻常的修士,所以自然有闲得没事干的人去砸场子,最后砸得自己栽了跟头,便呼朋唤友,一起上门寻仇。 而这位逆天之徒却也根本不声张自己的修为,每一次都打得好像很吃力的样子,使得对方再次呼朋唤友,重新上门。 最后这次事件就变成了一个大帝单挑人间所有修士的故事,紫琼派,平玉虚,这两个名字开始在人间显赫。 但是那个时候的大帝都还没有正视到平玉虚这个人的恐怖,直到过去了数十年,神殿突然出现在紫琼山。 那一战有很多古老的大帝都去了,包括天庭的五方五岳大帝,地府的十殿阎罗,还有一些自行其是的大帝,都汇聚到了一处去,后土大帝当时也在此列。 所以对于此战,林珝还专门询问过后土大帝,后土大帝因为疲懒所以也并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说起平玉虚的时候唏嘘了一阵,才道:“我当时便已不是他的敌手,若是他能活到今日,只怕也是在新的规则之下最极限的大帝,也许能与那些更古老的大帝一战也说不定……真的是可惜了。” 现在后土大帝能够回忆出那一战多么精彩,但是当时,谁也没有在意平玉虚。 所有人都以为平玉虚和其他新近成帝的大帝一样,只不过是来凑凑热闹,看一看能不能捡漏。 但是在众多大帝胶着的时候,平玉虚却径直冲入了神殿,最后导致了一连串的大帝也跟着冲了进去。 然而最后活着走出来的大帝,却只有平玉虚一人,而神殿也落入了平玉虚的手里。 神殿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人知晓,但是在平玉虚离开神殿之后,还有人不服,要与平玉虚作战,却被平玉虚好好地教育了一番,理解到了什么是差距。 有人说平玉虚的修为会高得那么离谱,是因为他得到了神殿的辅助,或者他在神殿中经历过了什么。 但是后土大帝却很肯定地做出了判断,平玉虚的修为的确就是那么高,如果他没有那么高的修为,当时他不可能在众多大帝交手的空隙之间冲入神殿。 这个判断,是所有修为深厚大帝所公认的结果,从那个时候起,平玉虚就成为了著名的大帝。 那之后,平玉虚又消失了一段时间,再被人发现的时候,便已经是油尽灯枯的时候。 他把神殿封入了紫琼山,之后便死去了。 平玉虚是确确实实死去了,他死的时候很多大帝都刻意过去确认了这个消息是否属实。 后土大帝也终于难得地动了一回,千里迢迢地赶到了紫琼山,确认了她所见到的就是平玉虚的尸体,平玉虚没有任何悬念地死透了,没有一丝一毫再重生的可能。 但是据后土大帝所说,平玉虚的死是元神彻底散尽导致的,肉身更只剩了一具臭皮囊,一点精气都不曾残留,甚至还不如凡人的尸骸,就像是被谁吸干了一样。 平玉虚死了,随之神殿的归属却成为了重中之重,很多人都想要抢走神殿,直到平玉虚所留的那道精神烙印显现,所有人才意识到神殿在极长的时间内不会更换主人。 这之后,神殿与三妙宫便淡出了大帝的视线,不再是那么重要的话题。 楚风听完林珝的陈述,也不由得暗暗心惊。 后土大帝能够在天庭成为天帝以下最高的领导,实力必然不凡,她甚至也没有自信能够战胜成帝不久的祖师,祖师到底惊才绝艳到了怎样一个地步? “我觉得你的祖师身上有着不少的秘密。”林珝说道,“只可惜的是,他人都已经化为了劫灰,所有的秘密也都就此被永远埋葬了。” 楚风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并不多说,只是继续埋头跟着林珝赶路。 从废土的九幽深渊,到人间南方的紫琼山,楚风与林珝用了五天的时间。 五天的时间说起来并不算太长,但是对于九阶巅峰的林珝和等同于九阶中段的楚风来说,却是有些长了。 之所以会浪费这么多的时间,是因为林珝和楚风在其间还有意地曲折了几次,试图引开地府之人的视线——虽然他们并不知晓有没有地府的人注意着他们,但是谨慎一些却总是更好的。 当楚风与林珝赶到紫琼山以北百余里的一片密林的时候,天色已经几近黄昏,几点寒鸦,一抹夕阳,伴着昏黄光线下模糊的树影,构成了一副极其美丽的画卷。 而在画卷的中央,此刻却停留着几个青年男女,彼此之间不时地交谈几句。 而在密林的外围,则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些修士隐匿在黑暗之中,静静地观察着四周的动向,避免受到突然的袭击。 被众多青年围在当中的是一个白衣男子,男子的面色发白,却是一种有些病态的白皙,明显地缺少血色。 男子苦着脸,看着几人自言自语道:“真要开啊?” 男子左手边的一个黄衣男子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晓,只是……聚集了我们几个,又加上你,只怕林珝的确是要开冥土了。” 白衣男子撇了撇嘴,才一脸不甘愿地道:“我就是知道天庭不会开冥土才投效天庭的,你们怎么能出尔反尔呢,很毁信誉知不知道?” 远处正蹲在树下逗弄一只野兔的粉衣女子扭过头,笑眯眯地道:“难道你不是被地府的人追得急了才投效天庭的吗?” 白衣男子翻了翻白眼,很是气恼地说道:“乱说!我告你诽谤,毁我清名!” 一个躺在大树下,嘴里叼着根野草,不断打着呵欠的灰衣男人压了压斗笠,沉声说道:“你有什么清名?照顾你的几个小姑娘都被你烦得宁死不屈了,你还谈清名?” 白衣男人狠狠地瞪了瞪眼睛,那粉衣的女子,却已经咬着唇,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坠,很是好看。 “来了。”坐在没有说话的蓝衫青年抬起头,眯起了眼睛,看向北方。 北方有两束光迅速地靠近,而后落在了几个青年之间,那白衣男子看了看,而后很是震惊地道:“怎么是你!”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道:“对啊,是我。” 第919章 为时已晚 楚风虽然知道自己必然会见到段肆明,但是见到段肆明的时候却终究还是难免产生了许多的感慨——分明与这个人只不过是一面之缘,却硬生生地被这个人牵扯进了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的麻烦之中——这也许就是命吧! 楚风看着段肆明,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把自己想要把段肆明按在地上一顿爆揍的欲望强行压了回去。 段肆明也是微微一怔,旋即一脸严肃地走到了楚风跟前,伸手轻轻拍了拍楚风的肩,很是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位师兄……我知道你再次与我相会一定很激动,毕竟像我这般风度翩翩的男子谁见了都会日思夜想,但是这毕竟是光天化日之下,还请你稍微克制一下自己的感情,不要表现得如此明显。” 面对着段肆明一如既往的诸多废话,楚风重重地咳了一声,直接选择了忽视段肆明,对着剩余的几人一一行礼,说道:“在下楚风,见过……” 楚风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而后脸上震惊的神色愈发浓重,而后他缓缓地扭过头,看向了林珝,那眼眸里满是质问的意思。 林珝看着楚风的目光,然后默默地扭过了头,翻着白眼看着天空,根本就不去看楚风的眼睛——有什么看的,除了生气还能是什么? 那粉衣女子笑意更甚,把兔子抱在怀里,站起身,笑道:“风先生好啊,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好些年了,你有没有想我呢?” 楚风神色之间微见几分窘迫,讷讷地道:“衣姑娘,好久不见了。” 粉衣女子笑声清脆犹如银铃,却也不再说话。 “见过风先生。”蓝衫青年也满是笑意地站起身,微微一揖。 黄衣男子眼眸里也满是幸灾乐祸地说道:“见过风先生。” 灰衣男人“呸”一声吐出了口里的稻草,推了推斗笠,露出了自己的面孔,道:“先生还认得我吧?” “先生。”一个略显几分机械女子声音,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传来,却没有见到人在何处。 “咳咳,大家初次见面,还素不相识。”林珝咳了几声,拉着楚风,道,“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大家……” 楚风甩开了林珝的手,有些恼怒地道:“介绍什么介绍,他们我都认识,都是来找过我的人好吗!” “咦,是吗,那还真是有点巧呢。”林珝一不做二不休,很干脆地耍起了流氓做派,一副打死了也不想承认的架势。 楚风有些恼火地叹了一口气,他也知道六界之中突然多出了一个来历不明,身份神秘的人物,地府和天庭这样的组织自然会试图查探,这都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是他现在才察觉过来,自然是有些恼火——天知道他接受的那些人之中有多少天庭的人,多少地府的人。 “先生消消气,林珝这个人就是欠揍。”粉衣女子揉捏着怀里的兔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们还真认识?”被忽略的段肆明终于找到了机会插嘴。 楚风哭笑不得地看着几人,点了点头。 这些人既然都叫他风先生,那肯定便是在他在六界行走的那几年来找过他而且他也愿意见的人。 粉衣女子是鬼界望阙的弟子衣炊烟,黄衣男子是魔界断崖的弟子吴浩辰,灰衣男子是仙界千重山的弟子俞蓝河,蓝衣男子是仙界九霄仙府的弟子古里,而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则是修罗界的散修陆晨夕。 楚风在见到这几个人的时候第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仔细一想,终于也想得明白,这些人其实根本也不需要自己的帮助,自己的十万年藏书难道又比得上天庭的收藏底蕴吗?以这些人九阶巅峰的修为,想要查阅一些典籍,也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现在仔细回想,这五个人问了五个问题,问题之间彼此互相不涉及,几乎涵盖了修行的所有大方向。b1 这些人当时会找自己,只怕一方面是对自己的本事进行考量评估,一方面则是掌握自己的行踪。 “先生怎么也在这里,难道自由散漫的先生也加入了天庭?”最先开口的是衣炊烟,她在几人之间性子最是活泼,当年来找楚风的时候,也很是大大咧咧,与楚风之间全然没有丝毫的芥蒂,仿佛是老熟人一样。 楚风无奈地笑道:“因为是我要进入冥土啊。” “啊?”衣炊烟瞪大了眼睛,“先生的身体……” “没事了。”楚风答道。 “这都能没事?”衣炊烟一脸的不相信,还想要问下去,古里已经拉了拉衣炊烟的衣袖,示意衣炊烟不要捣乱。 衣炊烟不乐意地白了古里一眼,却也没有再说话,反而是俞蓝河接口道:“此事还是需要说明一二,若是要进入冥土,为何只召集了我们区区几人……冥土之中情况未明,只是我们几人的话,一旦出现意外,只怕根本难以应对。” 当年冥土世界偶然出现裂痕,天庭虽然未曾派人前往,但是也收集了返回的人员的情报,因此他们也都知晓冥土之中局势颇为复杂,对此疑虑也更甚,虽然他们修为已经是大帝之下的最上层,但是在冥土之中的那些人,也没有谁的修为算得上弱。 林珝沉默了片刻,才道:“这是娘娘的意思。” 吴浩辰微微蹙眉,一脸凝重地道:“能让娘娘作出这样程度的退让,这样看来,事情的关系似乎很大了。” “对,我绝对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们几个,我并不想走漏太多的风声。”林珝说道,“与其人多却随时都可能出现不安定的因素,我更愿意组成一个绝对相互信任的团队,才能更好地处理可能遇到的危险。” “晚了。”一个声音从树后飘来。 “什么意思啊你!”衣炊烟抱怨道。 陆晨夕没有理衣炊烟,也没有回答,默不作声。 林珝苦笑了几声,才道:“什么晚了?” “其实并不是走漏风声的问题。”古里沉吟答道,他在几人之间最为稳重,虽然比陆晨夕差一些,但是沟通上却比陆晨夕好太多,再加之他与陆晨夕素来交好,因此陆晨夕一开口他就明白了陆晨夕的话是什么意思,而陆晨夕又不愿意多做沟通,所以便接了过来接着解释道,“这样的人手调动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引起注意的。而且,自从归寂现世之后,无论是天庭还是地府,都没有放弃过对紫琼山的监视,我们在这里碰头,根本就是在明目张胆地告诉对方,我们对冥土要有所动作了。” 林珝一怔,突然想起这些安排都是自己决定的,自己这是在叛变了吗? 林珝露出了一脸哭笑不得的神情。 “林珝你这个脑袋进水的憨货!”俞蓝河忿忿地骂道,手中猛地握住了一杆玄色战矛,倒拖在地,露出了一脸的愤慨。 而几乎是同时,几人的神色都齐齐一变,衣炊烟握住了她那名为烟尘断的五彩绫,吴浩辰则拿出了他的魔刀断牙,古里拿出了他的天地棋枰,而陆晨夕……谁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楚风也在一瞬间感觉到了,四面八方都有人在包过来,气势汹汹,不可阻挡,清一色的都是九阶修士——合围之势! 地府的行事倒真是稳妥! 才说了一句话就又被忽略的段肆明“哈哈”一笑,道:“有什么可以慌张的,你们这群胆小鬼,看我如何……” “闭嘴吧你。”衣炊烟恼恨地瞪了段肆明一眼。 “随我。”陆晨夕倏然说道,一道紫色的流炎便已经宛如一只展翅高飞的凤凰一般陡然飞跃而出,席卷着向南方而去。 几人也没有犹豫,陆晨夕是一个习惯在阴暗的角落里活动的人,这样的局面他们都远没有陆晨夕有经验,而他们之间对彼此的信任也足以使得他们不假思索地跟着陆晨夕采取行动。 虽然陆晨夕去的方向,是人数最多的方向,但是他们依然没有丝毫的迟疑。 林珝也一把抓起了段肆明,跟在了众人的身后。 林珝的脸上满是自责的色彩,他光顾着提防天庭里的不稳定因素了,却忘了此事还有一个大敌地府,那绝对不是可以被忽略的角色。 这才一个忽略,他就落入了这样的困境,各个方面都被围困,一旦不能突出重围,那段肆明与归寂便落入了地府的手里。 段肆明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但是却也是一个惜命的人,他的原则只在自己的性命有保障之前实行。 如果他当真落入了地府的手里,那必然会与地府合作,那可不是天庭想要看到的局面。 反正现在归寂也已经被段肆明带在了身上,如果有必要的话,段肆明可以杀了,反正楚风也是一个被归寂所认可的,具有开门能力的人。 林珝暗自想到。 “我警告你哦,不要想着杀了我哦。”段肆明看着林珝,很认真地说道,“不然你会后悔的,真的,你要相信我,我从来不骗人。” 第920章 一骑绝尘 林珝看了看段肆明,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并不会让段肆明感到轻松,反而感觉到了一股森然的寒意。 段肆明的来历本来就很可疑,天庭用尽了所有的手段,都查不到段肆明的出身,只知道从某一天起,段肆明就带着归寂大摇大摆地出现。 而天庭埋入地府的钉子用尽手段也没有打探到地府对于段肆明有什么了解和认知,也不知道是保护得太过严密,还是地府同样也不知道段肆明到底是什么来历。 天庭一直在询问段肆明,但是段肆明却采用了不合作的态度,一问三不知。 天庭也不好真的就把段肆明当做囚犯对待,所以最后也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结论。 所以林珝想要杀段肆明,那也是迫不得已的决策,但是如果真的有必要,就一定会杀。 因为段肆明的特殊性,他就更需要杀,万一他在地府的手里吐露出了什么秘密呢? 天庭得不到的话,地府也不要得到才是。 而奔驰在最前方的陆晨夕没有丝毫要停滞的意思,陆晨夕的动作很快,快得就仿佛是闪电,迅速地将所有人都远远地落在了后面。 楚风虽然清楚陆晨夕的功法注重的便是速度与爆发,但是他也从来没有想到过,陆晨夕的速度会这么快,快得惊人,丝毫不逊色于楚风估计的九阶巅峰之下的乘风诀。 陆晨夕的速度很快,所以她的视野极小,远处模糊的景物还来不及在她的视野里变得清晰,就在瞬间被她甩到了身后。 她感觉到了敌人的气息,敌人距离她很近。 陆晨夕握紧了手里的武器,那是一对很短的峨眉刺,全长不过尺许,棱角分明,暗金色的尖端流露着一股暖洋洋的杀意。 对,是一股暖洋洋的杀意。 杀意往往是冰冷的,令人窒息的,但是陆晨夕的杀意却是暖洋洋的,与她整个人的气质截然相反。 陆晨夕的眉眼里都是淡漠,淡漠是因为她对外界漠不关心。 因为她对外界漠不关心,所以她对于敌人,更为专著。 在她察觉到对手的那一刻,她没有停下脚步,她依然保持着极快的速度,在高速前进的过程中完成了一次空间越步。 空间越步不一定比正常的前进快,但是因为它省略了中间的经过,所以它比正常的前进拥有更多的不可预测性,在对对手进行突然的攻击或者逃跑时,比常规的移动更为有效。 但是很少有人能够在如此高速的前进中完成空间越步,因为空间越步需要一个施展的时间,虽然随着修为的增进,跨越距离长短的缩短,空间越步所需要施展的时间越短,但是关键却是,空间越步是持续对空间的一点进行扰乱,换而言之,那就是在施展的时候,不能有所移动,要对着当前所在的地点持续扰乱,才能破开空间的壁垒,假设越步所需要的桥梁。 但是陆晨夕却没有。 会认为陆晨夕在施展空间越步的时候在移动的人,都是不了解陆晨夕的人。 实际上,陆晨夕并不是能移动着空间越步,只是她施展空间越步的速度太快,快得惊人,而她停下和恢复前进的速度又很快,所以快得让人误以为,她是在高速移动中完成了一次空间越步。 包括她的这名敌人,也没有想到陆晨夕会这样发动越步,当他发现陆晨夕不见了的时候,已经察觉到了颈间的一阵凉意。 而后便是一阵阵微微的刺痛,就仿佛是蚂蚁的一阵啃啮一般,轻微至极,让人觉得有些酥痒,有些惬意。 然后他觉得眼前一黑,便彻底失去了知觉,极速地向下坠落了下去。 他当然没有死,陆晨夕与他之间的修为差距是有,但是却还不至于在瞬间彻底抹杀这个人。 他只是中了陆晨夕手里的峨眉刺,所以他的意识被彻底蒙蔽。 但是他现在没有死,不代表他真的就不会死。 陆晨夕手里的峨眉刺叫做暗夜,分明是暗金色,却有着与其外表完全不符合的名字。 但是知道暗夜的人,都知道暗夜这个名字,名副其实。 暗夜是陆晨夕的武器,是陆晨夕所持有的帝器,也是陆晨夕与她的功法同时得到的东西,功法与帝器之间的相互配套,使得陆晨夕能够发挥出极强的战斗力。 暗夜最大的特点便是暗夜内部所镌刻的阵法,在暗夜刺入人体之后,阵法便会随之侵入人的体内,在人体内镌刻下自己本身,以人作为根基,发动阵法,将一个人所有的感官与意识都彻底蒙蔽,就好比是一个只有思想的人,感觉不到外界的存在,让人比死还难受。 俞蓝河“哟呵”一声,紧紧缀着陆晨夕不放,他手里的战矛朴实无华,玄黑色的表面就像是普通的玄铁,但是这根战矛却也不是凡品。 这根战矛当然比不上陆晨夕的暗夜,但是这根战矛却也是千重山的宝库里的珍藏矿石经由俞蓝河求爹爹告奶奶一番折腾,用了整整十万六千斤的矿石所凝练而成的。 俞蓝河用了很多矿石,其中最贵重的矿石被称为破血。 这种矿石一旦染血,就会将鲜血燃烧,化为更为强大的力量爆发出来。 这根战矛,被俞蓝河命名为长河。 俞蓝河握紧了长河,他看到被陆晨夕猝然一击向下坠落的敌人,他没有手软,只是握紧了长矛,手里的长矛在一瞬间便幻化为一只吞吐雷电的巨蟒,陡然便蹿了出去,一道蓝光,便将那落下的敌人身体洞穿,而后长矛贯穿了对手的身躯,去势不减,俞蓝河也没有丝毫的犹豫,手一松开,任由战矛怒吼着前冲,而他自己也绕过了那个人的身躯,向前冲去。 在俞蓝河身后的是衣炊烟。 衣炊烟微微蹙眉,她觉得俞蓝河的战法太粗野了一些,她可不喜欢这样见血的战斗,要是溅在了她喜欢的衣服上,她可会恼火大半天。 所以衣炊烟远远地便绕了道,然后斩出了她手里的烟尘断。 像是五彩绫这样柔软的布料类的法器或者武器,一般人都会认为甩出去不是卷,就是罩,要不然就是捆,但是衣炊烟用起来,却是实实在在的斩。 就好像是一口飘动着的五彩的长刀,烟尘断轻柔地便从那人的胸前切了过去,而后烟尘断那五彩流光的表面便多了一抹嫣红。 衣炊烟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将烟尘断甩了甩,将鲜血甩了开去。 飞溅的鲜血落在了吴浩辰的脸上。 吴浩辰的神色比谁都专注,眼眸里有着沉静,却也有些狂热。 吴浩辰手里的刀被他高高举起,刀芒闪现,随着吴浩辰一刀劈下,那道紧紧凝聚在断牙之上的刀芒在一瞬间也如决堤江河一般,轰然而出,瞬间便斩入了大地之下十余丈,硬生生地斩出了一道长达两百余丈的裂痕。 林珝看都没看那个人还没有落地的身躯一眼,楚风也没看。 因为那个人已经死了。 如果他还能正常运功的话,吃这么多九阶巅峰的招式未必会死,毕竟他也是九阶上段,不是什么弱者。 但是他却不能正常运功,因为他中了暗夜,他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美梦中,所以他的身躯早已不再设防,任何的攻势,都可以造成最巨大的伤害。 不管是俞蓝河的那一矛,还是衣炊烟的那一斩,亦或是吴浩辰的那一刀,都是绝对命中了对手,所造成的伤势更是互相弥补,使得三个人并非是全力的一击,却在一瞬间达到了最大的效果。 断后的古里也看了看那具坠落下去的身体,哀叹了一声,睡叫他运气不好,要遇到陆晨夕呢。 就算是古里,遇到陆晨夕,大概也只有落荒而逃,陆晨夕手里的暗夜与她的功法之间的配合,实在是太让人猝不及防了一些。 值得庆幸的是,这样一个强大的杀手,是自己的朋友,所以自己不需要担心自己什么时候会受到这样的一刺。 古里路过了那具身躯,而后那具身躯陡然停止了下落。 那个人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眼前的景象,沉默了片刻,身躯便在瞬间爆碎成为了无数的碎片,鲜血如雨一般哗啦啦地洒得一片区域都红得有些刺目。 冲在最前的陆晨夕没有停下,她还在用最快的速度冲着,并没有在意身后的队友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大。 陆晨夕喜欢一个人行动,这样危机的局面她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所以她才没有选最为薄弱的地方突围,而是选择了对方重点包围的地点。 倒不是陆晨夕喜欢玩命,而是陆晨夕判断,对方也并没有她所想的那般做好万全的准备,所以才会把重点放在南方,试图阻止他们南下到紫琼山。 如果这个时候逃离,等他们再回来的时候,也许敌方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那个时候想要再靠近紫琼山,恐怕需要的就是一场全面的战争了。 所以陆晨夕决定就在这个时候冲入紫琼山,不能拖,拖得越久,变化越大。 也正是因此,她要率先冲破敌人的包围,使得敌人的包围计划不能完成。 只要不被包围,陆晨夕有信心在这样的局面下取得想要的结果。 陆晨夕再次空间越步,将一名猝不及防的敌人送入了暗夜中,而后陆晨夕停下了脚步,她感觉到了一股并不是那么好的气息。 一个人走了过来。 那是一个任谁都会认为是美人的人,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这个人穿着一身翠绿色的薄纱长裙,衣襟处微微敞开,露出了锁骨来,连胸膛也露了出来。 这个人的胸膛昭示着他是一个男人。 他的确是一个男人。 陆晨夕知道他是谁。 地府的下属组织中,最为出色的杀手,苏寤寐。 第921章 杀手之间的较量 苏寤寐是这个男人的代号,至于他的名字,没有人知道——也许他本来就没有名字,也许他只是不愿意让名字被人知晓,所以才给自己取了苏寤寐这么一个代号。 这个男人会让无数怀春的少女寤寐思服,甚至会让不知道他真实性别的男子或者是有些特殊喜好的男子也一般地辗转反侧。 陆晨夕也是为他辗转反侧的女子之一。 但是陆晨夕并不是喜欢他,所有人都知晓,她的性情素来淡漠,所有英俊的容颜,矫健的身姿在她眼里都是一般。 甚至可以说,在陆晨夕的眼里,所有的活人都不如死人好看,因为活人总是在喋喋不休地说话,不肯安静下来,只有死人才会安静,能让她安安心心地做自己的事情。 陆晨夕之所以会为苏寤寐而辗转反侧,是因为陆晨夕总觉得苏寤寐身为一个杀手,行事的作风却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杀手,这让她有些奇怪苏寤寐到底是怎么想的。 苏寤寐杀人,从来不是在暗中杀人的,他一直都是走到别人跟前说,大大方方地跟别人说我要杀你。 然后苏寤寐就杀了对方,扬长而去,没有丝毫的遮掩,也根本不介意自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就让陆晨夕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她也是天庭最出色的杀手,所以她一直想知道苏寤寐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也是九阶巅峰,她想要杀人,本来也不需要那么费力,努力追求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杀死对手。 但是她认为既然自己干的活是暗杀,那就应该有点阴暗的样子,光明正大地走过去,杀了对手,再扬长而去,哪里像个杀手了,分明就是土匪,就是强盗。 苏寤寐把很具有神秘的美感的暗杀这回事做成了土匪强盗的行径,所以哪怕陆辰夕对苏寤寐有些难掩的好奇,同时她也有些不喜欢苏寤寐甚至是有点讨厌苏寤寐。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也想要跟苏寤寐比一比,看一看不同风格的杀手到底有着怎样的区别。 但是她一直没有机会能够遇上苏寤寐,所以她辗转反侧,她每天都在想,要是自己遇到了苏寤寐,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完美地杀死苏寤寐的同时不被苏寤寐杀死。 她甚至拿了一个小册子,专门用来记录研究苏寤寐的每一次的杀人,进行有针对的分析,分析苏寤寐的习惯,分析苏寤寐可能的缺陷——这才是一个暗杀者应该做的事情。 可惜的是一些家伙发现她的小册子后以为她是苏寤寐的狂热追随者,她只是笑而不语,但是实际上她心里还是有一点恼火,而这点恼火便自然地转移到了苏寤寐的身上。 所以她准备用行动证明自己的真实想法。 陆晨夕微微停顿了片刻,观察了一下苏寤寐的站位。 苏寤寐的站位很随意,陆晨夕没有发现有任何有利于他的东西,也没有任何有利于陆晨夕的东西。 陆晨夕思考了片刻,她决定不在这里跟苏寤寐发生冲突,因为她没有把握,更重要的是——现在的任务是突围,而不是跟人分个高低。; 陆晨夕只看了苏寤寐两眼,就离开了苏寤寐,第一眼确认了苏寤寐的存在,第二眼只不过判断了一下形势,没有任何的迟疑,干脆而果断。 苏寤寐也看了陆晨夕两眼。 苏寤寐用了第一眼看到了陆晨夕。 这个人一身黑衣,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脸上还罩着黑色的面纱,阻挡着神念的侵入。 苏寤寐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于是他看了第二眼。 苏寤寐第二眼看到了陆晨夕手里的暗夜。 然后苏寤寐就认出了陆晨夕是谁。 因为暗夜实在是太特殊,身在地府的苏寤寐也听闻过天庭中的一个暗杀者的故事。 那是一个完全隐遁在黑暗中的人,无名无姓,总是在最合适的时间,最合适的地点踏着黑暗而来,然后又在黑暗的隐蔽之下离去。 甚至有些时候,她都没有亲自出手,就是根据对目标的判断,早早地做下了设计,然后目标就莫名其妙地死在了他们那该死的习惯中。 地府和天庭的合作之中,很多原本很棘手的敌方高手就是这样送了性命的——这些高手死得很窝囊,一点都不符合高手的身份。 如果不是地府有打入天庭的钉子的话,地府也根本掌握不到这个人的信息,但是值得庆幸的是,地府有钉子。 所以他们知道了这个黑夜里的杀神叫做陆晨夕,她是个女人,手里的武器是一对叫做暗夜的峨眉刺,她的速度惊人,她的爆发力惊人,她对于毒药很有研究。 但是,他们也仅仅知道这么多而已,陆晨夕到底长什么模样,多大的年纪,也没有人知晓。 包括陆晨夕自己的同伴,也不知晓。 只要她收起暗夜,换上寻常的衣服,这个世间不会有人再认得出她来。 苏寤寐看到了陆晨夕做出的判断,然后承认了一个事实,陆晨夕是一个出色的杀手,比他出色很多。 不过苏寤寐又下了一个判断,那就是陆晨夕并没有完全理解局面,因为他的目标从来不是陆晨夕,而是在队伍最后面的段肆明。 所以苏寤寐没有去理会远去的陆晨夕,只是紧握着腰刀,静默地等待着不远处的对手赶到近前。 俞蓝河看了一眼苏寤寐也没有去管苏寤寐,衣炊烟与吴浩辰也跟着就冲了过去。 苏寤寐皱了皱眉,然后修正了自己早先做下的判断,那便是他们不是没有搞清楚状况——他们是对留在最后的那个人很有信心。所以他们才没有理会自己。 苏寤寐认出了俞蓝河,也认出了衣炊烟与吴浩辰,这些都是在这几年的天庭与地府之间的战争中耀眼无比的新星,所以他知道,在那个五人组里,还有两个人没有露面,一个人是林珝,一个人是古里。 不管是林珝,还是古里,都会是一个不错的对手。 不过可惜的是,他的目的不是来打架,所以今天的一战,他注定要辜负他的对手了。 苏寤寐终于看到了他的目标,林珝拎着段肆明姗姗来迟,他只看了苏寤寐一眼,就扭头对古里道:“交给你了啊。” 苏寤寐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如果说他有哪一点最符合杀手的特质的话,那么一定是并不喜欢说话这一点。 苏寤寐没有说话,他选择了用自己的腰刀说话。 苏寤寐拔刀,刀与刀鞘摩擦,发出了一阵很刺耳的呻吟,让人觉得有些牙酸。 那一阵呻吟尖锐万分,刺耳万分,但是刀光闪现的那一瞬,楚风就看到了那一刀向自己斩落了过来。 那一刀落得很快,落得很急,空气在高速的摩擦下出现了颜色,发出了一阵阵仿佛是什么东西破裂一般的爆鸣,让人头脑昏沉,气血有些翻涌。 楚风想躲,但是却发现想躲有些艰难,于是他只有选择硬生生地吃下来这一招。 “当——” 一阵清脆的响声,像是金属受到了撞击的声响,黑白两色光芒从古里的指间弹出,击打在苏寤寐的刀身之上,使得苏寤寐的刀身发生了一段细小的偏移,仅仅是一段细小的便宜,但是对于楚风来说,却是一个巨大的差别。 在刀身移动的那一刹那,他感觉到那所有压在自己身上的压力都在瞬间卸去了,他这个时候才察觉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将衣衫都完全浸湿透了。 楚风的神情有些恍惚,他现在的战力,应当也是九阶的中段,为什么刚才的那一瞬间会觉得那般的无力,就仿佛是一只待宰的羔羊,除了等着那一刀斩落下来,竟然会没有丝毫的办法? 是真的实力差距太大了吗? 楚风不这样认为,楚风相信不是实力差距的问题,但是他没有时间多想,因为苏寤寐的第二刀已经斩落了下来。 比起那只是泛出了刀光的第一刀,第二道来得更朴素,连刀光都彻底收敛,收敛成了一条线,凝聚在刀刃之上。 苏寤寐的腰刀并不长,三尺略多,所以他这样的一刀不应当会斩在楚风的身上。 但是楚风知道自己会中刀。 因为这一刀,斩的根本不是楚风的肉体,而是楚风的神识。 楚风终于明白了对面这个美得让女人嫉妒的男人所使用的是什么功法,他先摄人精神,而后隔空斩人精神。 这个敌人摄人精神的功法相当熟练,熟练得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的简单容易,不动声色,没有任何的预兆,也没有任何的准备,想要什么时候摄取,便什么时候摄取。 楚风的精神已经被这个男人牢牢地握在了手里,那一刀一旦斩落完,楚风的神识将会受到的巨大的打击。 苏寤寐神色平静地挥舞着手里的腰刀,并没有着急。 因为他的对手会比他更着急。 纵横各两条金色的光线浮现在了苏寤寐的跟前,就好像是一张网子,网住了苏寤寐的这一刀,使得苏寤寐的这一刀没有能够落下去。 “请赐教。”古里说道。 给读者的话: 国庆节假期愉快啦~ 第922章 长刀斩棋局 苏寤寐看着眼前出现的纵横交错的金光,微微蹙眉。 而楚风也在一瞬间感觉到了自己的神识重新落回自己肉体之中的踏实,他看着苏苏寤寐的神情之间多出了几分讶异——他是真的想要杀自己,地府夺回了裙子,所以也根本就不在意他们为了让自己站在打开冥土之门付出了多少苦心了吗? 还是说……他们其实根本没指望自己打开冥土,而只是借由此事让天庭将归寂从暗中取出! “走。”林珝言简意赅地说着,带着段肆明就要往南方冲去。 楚风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当即也毫不犹豫追随者林珝而去。 苏寤寐又哪里肯放,只是刚刚动身,便又是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金光浮现在跟前,将空间切割而开,想要阻拦苏寤寐的去路。 苏寤寐这次没有回头,直接拔刀便斩。 这一刀斩得很干脆,也很果断,没有任何的花哨,就是聚集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向阻拦自己的人斩去。 古里托住自己手中的天地棋枰,脸色平静如常,没有丝毫的变化,就仿佛是一个无悲无喜的人。 苏寤寐手里的刀斩落在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金光之上,金光只是微微震颤了片刻,将所有的力道都通过自身那交错的网络一点点地卸入了虚空之中。 苏寤寐也没有太多的变化,转身看向了古里。 古里也平静地看着苏寤寐,左手托着棋枰,刹那之间天地便产生了剧变,一张纵横各十九道线完整的棋枰网格线水平地浮现在了空中,不管是古里还是苏寤寐都刚好站在网格的一个点上,看向彼此的神色都平静如常。 “天地棋局?”苏寤寐终于开口,言简意赅。 古里点头,并不说话。 天地棋局,是他所修功法中依托于他手里的天地棋枰才能发动的最强的招式,一旦发动,施术者与受术者都会落入天地棋局的局面之中,在天地棋局之中,双方都会受到棋局规则的制约——他们二人就相当于成为了本不属于这盘棋的两枚棋子。 不管是古里之后会落下的黑子或者白子,都会将古里与苏寤寐以及彼此当做敌对的一方,进行接连不断的作战,所以古里如何落子,如何布局,都显得至关紧要,因为一旦落错一子,使得棋局反而被对方所利用,那真的便是得不偿失。 苏寤寐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所以他没有再喋喋不休地追问下去,他知道自己赖以取胜的斩魄刀面对古里的时候虽然并不是无效,但是效果会大打一个折扣。 九霄仙府的功法,重在法术与精神。 如果说九霄仙府认为他们巩固自己神识的本事是六界第二的话,那么在当世门派中没有人敢自认第一。 所以苏寤寐在得知了这是天地棋局之后,没有丝毫的犹豫,沿着棋枰的金线,便迅速地奔驰了起来,目标直指古里。 九霄仙府的肉搏能力不强,所以对战九霄仙府的时候,只有贴身的近战,才是胜利的保障。 古里当然也知道自己的弱势,所以在苏寤寐开始向他奔进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后退。 天地棋局对于古里来说最大的保障便是所有的移动都必须沿着棋局的线路进行,任何空间越步一类的技巧在这里都会彻底被封锁,任何的攻势也只有贴近了才会有效,所以古里并没有任何的慌张。 在棋局之内,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只要他手里还握有棋子,他便是当之无愧的王。 古里在后退,他看着苏寤寐前进的路线,预测着苏寤寐的行动,然后他落下了自己的第一枚棋子。 “啪”一声轻响,第一枚棋子落枰。 古里与苏寤寐之间,一个网格点上,白光旋转着,一个身披洁白坚甲,握矛持盾的战士凭空浮现,他冷冷地看着古里与苏寤寐,而后高举起他手里的盾与矛,摆出了一番作战的态势。 这枚棋子落枰落得恰到好处,刚刚封在苏寤寐追击古里的道路上,如果苏寤寐要绕过他,那么苏寤寐就会付出更多的时间,如果苏寤寐不想要绕过,那便只有直接硬冲过去。 苏寤寐不是一个喜欢绕行的人,所以他选择了直接硬冲过去。 苏寤寐贴近了那白甲的战士,他挥舞起了腰刀,腰刀刀锋凌冽,寒芒闪现,随着苏寤寐的手腕舞动,便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弧线绕过了那战士的坚盾,向战士的腿部切割了过去。 古里没有给苏寤寐时间,他落下了第二枚棋子。 第二枚棋子是一枚黑子。 黑子落枰,就在苏寤寐的身后出现了一个握剑的黑甲战士。 黑甲的战士出现在了棋枰之上,他看着眼前的敌人,没有丝毫的犹豫,双手紧握住手里那一口巨剑,怒吼着便挥舞着巨剑向苏寤寐斩落了过去。 苏寤寐神色微变,但是他没有改变自己的动作,依然将腰刀挥舞了下去。 腰刀很锋利,就如同那雪白的刀刃上的寒意一般,只是在一瞬间便彻底侵入了白甲战士的骨髓。 白甲战士并没有任何的恐惧与疼痛,棋局之中的战士,只有战死,却不会退却。 白甲战士左手挥舞着大盾向苏寤寐砸了过来,他手里的战矛也没有丝毫的迟疑,划出一道白色的闪电,就仿佛是一头出猎的巨蟒,灵敏地攻向了苏寤寐。 苏寤寐身躯微缩,躲过了那黑甲战士斩来的一剑,而后手腕翻转,劈入白甲战士腿中的腰刀在白甲战士的腿中转过了一个直角,刀刃指向天空。 苏寤寐微微停顿而后猛地抬手,将腰刀上拉,腰刀就仿佛是破开一片纸片一般地在一瞬间便从那个白甲的战士的左腿拉伸到了右肩。 但是这并没有结束,苏寤寐脚下步伐微错,身躯便已经转过,面朝了身后,左手一探按住了黑甲战士的大剑,右手拖曳着腰刀,黑色的闪电冷酷地斩落,直接切削过黑甲战士的头颅,将那颗头颅斩飞,同时再猛地一蹬地,整个人都迅速地向后滑出。 苏寤寐的这一套动作很快,很干净利落,每一个动作都在为下一个动作做铺垫,每一个动作没有任何的多余与花哨,没有任何的美感,也没有任何的惊艳。 但是如果陆晨夕在这里的话,她一定会认为苏寤寐终于做了一次杀手该做的事情,杀手不应该有那么多花哨的东西。 古里没有太多的惊讶,正如他知道苏寤寐不会是一个好应付的对手,虽然天地棋局封住了苏寤寐最擅长的东西,但是却不意味着,苏寤寐真的就只有束手待毙一条道路。 苏寤寐是修肉身的,修肉身的,大概最喜欢肉搏。 古里捻住了第三颗子,第三颗子落下,却没有再封堵在路上。 第三枚子落在远处的角落里。 那是一个手里挽着强弓,背后背着箭囊的白甲弓手。 弓手的眼神中有些锋利,就像是苍鹰一般犀利,令人哪怕与之对视片刻,都会感到由衷的胆寒。 弓手迅速地从身后的箭囊里捻了一支箭,搭在了他的弓上。 那张雕漆的画角弓吱吱呀呀地呻吟着,被那弓手迅速地拉到了满弦,而后那支蓄满了力量与势头的狼牙箭,发出一阵狂热的狼嚎,就仿佛真的是见到了食物的饿狼一般,化作一道银光,向苏寤寐的背后急速地射击了过来。 这道箭速度很快,比苏寤寐前进的速度还要快,而且牢牢地锁住了苏寤寐,无论苏寤寐怎样转移身形,箭头都直指苏寤寐背心,没有任何的偏移,显然是要逼苏寤寐强行迎战。 苏寤寐却没有停下来,目标直指古里。 古里也平静如常地落下了第四子。 第四子是黑子,却是一个黑衣黑甲黑马的骑士。 那匹马很雄壮,肌肉一块块高高地隆起,四肢修长而有力,而那坐在马上的骑士身形则很魁梧,也很修长。 骑士手里拖着一杆漆黑的长矛,深沉犹如长夜。 骑士冷眼看着棋局,而后他猛地策马,战马发出一阵长嘶,身形便在刹那之间化为一道残影,沿着笔直的棋盘金线,向着苏寤寐便冲刺了过去。 苏寤寐依然没有选择躲闪,而能留给他躲闪的时间也不多,那个骑士太快,快得根本就不像是寻常的骑士,而是一个拥有九阶巅峰修为的修士。 骑士到了苏寤寐的跟前,来势未减,就仿佛要将苏寤寐践踏而过一般。 苏寤寐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无法在遇到古里之前保留战力,毕竟他的对手可不是寻常的人物。 苏寤寐手中腰刀光芒陡然爆绽,一条条氤氲雾气顿时喷薄而出,云蒸霞蔚,蔚为壮观,就仿佛是云海之上旭日初升,也仿佛是日暮残阳,血色鎏金。 果然是斩魄刀。 古里终于确信了他的对手的来历。 鬼界,勾魂玉府。 勾魂玉府,最擅摄人神识,而后以术斩之,直接给人以难以修复的神识创伤。 这种功法,令人防不胜防,尤其是没有刻意修炼神识的人,极其容易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便被摄走神识,被其法术所斩。 但是世间却又并非勾魂玉府有此类功法,很多门派也有类似专门针对神识的功法,只是各有专注,单纯就杀伤来说,不如勾魂玉府的斩魄诀罢了。 虽然古里早已怀疑苏寤寐出自于勾魂玉府,但是根据确信的回报,苏寤寐其实出自于百年前覆灭的妖族千狐洞,而且苏寤寐的确是妖族。 所以古里对于自己的怀疑并不是很确信,直到他此时此刻看到了苏寤寐的腰刀真容。 那口刀,被称为斩魄刀。 第923章 落子惊天地 斩魄刀与他手里的天地棋枰同是这世间有名的帝器,是即便在帝器之中也相当出色的那一类帝器,能够驾驭它们就往往代表了这是某一个传承。 就像古里所修行的天地棋局这门法诀需要天地棋枰这件帝器的辅助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一样,斩魄诀借由斩魄刀发挥而出的时候,也将会得到极大的提升——这就是帝器与功法相互吻合之后最大的好处。 这其中最为明显的效果便是,经由斩魄刀发挥的斩魄诀,根本不需要再刻意地去摄取对方的神识,只需要一刀砍在肉身上,就可以一样地砍伤神识,这对于神识巩固难以摄取的人来说,根本就是噩梦。 就是因为有斩魄刀,所以勾魂玉府的斩魄诀才会那般的可怕,一度被当做修士之间最致命的杀手。 可惜的是,勾魂玉府也在数千年前就彻底地销声匿迹了,连祖庭也被夷为平地,所以很少有人知道斩魄诀,自然便更少有人知道斩魄刀。 此时苏寤寐手里的斩魄刀几乎是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那斩魄刀变得极其狭长,几乎与苏寤寐那修长挺拔的身姿相等,刀身弯曲出了一个极大的弧形,就仿佛是一轮新月一般。 斩魄刀的刀身变得暗红,刀刃却依然一片霜白,整口长刀很薄,仿佛是蝉翼一般,可以穿透刀身看到另一侧的事物,这让人不得不怀疑哪怕是轻轻地挥动这口刀它就会断裂。 但是苏寤寐接下来的行动便足以使人打消这个疑虑。 苏寤寐将这口斩魄刀背在了他的背上,右手反手在身后握着那漆黑的刀柄,使得斩魄刀紧贴着他的手臂,而后左手紧握着斩魄刀的刀背,使得斩魄刀从他的右手手掌处顺着他的手臂一直延伸到了左手的指尖。 而后他的身姿便从那战马奔腾所带起的滚滚烟尘之中轻盈地走了过去,没有再管身后如何,径直奔向了古里。 骑士冲锋的速度渐渐地慢了下来,骑士与战马随之缓慢地倒地,一条细微而不可见的裂痕在战马的额头正中浮现而出,一直笔直地贯穿了战马与骑士的全身,将这骑士连人带马切割成为了对称的两半。 苏寤寐穿过了骑士,但是他并没有能够摆脱来自于身后追击的利箭。 利箭比之前更近了,依然牢牢地咬着苏寤寐的背心,而且,此时已经不再是一支箭了——在苏寤寐出刀的那片刻,那名白甲的弓手已经一口气射出了十三支箭,每一箭都牢牢地锁定着苏寤寐躯干的一处要害,不会因为苏寤寐的躲闪而偏移。 苏寤寐没有去想自己能不能躲开,他也没有考虑过躲闪,他只是一直在估算着,这些箭需要多久才会命中他。 他认为这个时间应该不会太久,因为他与古里之间的距离也并不算太远了。 他认为自己有着足够的空间进行一些尝试,只要他能够先一步斩了古里,天地棋局崩溃,那么这些箭也自然不用再躲闪。 但是苏寤寐知道事情不会有他所想的这般容易,哪怕他对天地棋局只是听闻,从未见过,但是却也知晓,敢用天地为名的东西,绝对不会就这么简单。 然而苏寤寐就是一个敢想敢做的人,哪怕他知道天地棋局并不简单,他的尝试一旦失败后果也许将会不堪设想——但是他依然没有任何要多作准备的意思。 他的目标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便是斩了古里。 古里看着苏寤寐不断靠近,却没有再移动退却,而是静默地等待着。 他先后落了四子,三子都被苏寤寐轻而易举地斩杀。 所以他自然知道,如果他再这般一子一子地落子,那么那些棋子将永远不会是苏寤寐的对手,甚至连给苏寤寐制造一点麻烦都做不到。 所以他索性不再消耗精力去一子一子地落子,他开始等待时机——一个能够下完一局大局的时机。 苏寤寐近了,距离古里不过只有三里。 三里的距离,便也只剩下了落下三子的空间。 苏寤寐心念坚定,眼眸中随之爆发出一股精光,整个人在瞬间加速,化为了一片残影。 而几乎是在同一个瞬间,一直不曾行动的古里也终于动了起来。 古里伸出右手,凭空一握,而后随之张开,一枚枚黑白的棋子如雨点一般地从古里的手中坠落而下,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他们之间的三里便落满了三列棋子,而每列足足有十枚。 这一次落子,落得猝然,落得豪迈,落得连苏寤寐都不由得有些动容。 果然不愧是宁缺毋滥的九霄仙府的弟子,果然不愧是天庭最被人信赖的强者。 每一枚棋子的战力所对应的修为都不高,但是这不意味着他们的修为真的不高——毕竟苏寤寐也是九阶巅峰,九阶下段的修为在苏寤寐的眼中也属于不高的行列。 如果说九阶巅峰与九阶下段的区别有多大的话,那么九阶巅峰也许可以算是雄狮,或者巨象,而九阶下段则是一只只毒蜂。 一两只毒蜂对于巨象与雄狮来说,的确不算什么,就算是十几二十只,也不会被看在眼里。 但是如果是成千上百只呢? 如果成千上百只都不被看在眼里的话,那么数万只乃至数十万只呢? 他们之间的差距还不足以大到无法用数量来弥补,他们终究还是只是同一个层面上的强弱而已。 而苏寤寐知道自己所要面对的,也许便是这种情况了。 但是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多想,他的身后也是一片玄光闪现。 同样的是三排棋子,每排十枚,以苏寤寐作为中间点,对称地铺展了开来。 古里一手棋,落了整整六十子。 这比苏寤寐所想象的还要强。 苏寤寐的身前,是三排白子的战阵,第一排的刀盾战士举着一面面大盾组成了一堵盾墙,如同潮水一般向苏寤寐涌来,第二排的战士则持着长矛,从盾与盾、人与人之间的缝隙中递了出来,银色的矛头泛着寒光,令人不由得感到几分心惊胆战。 而在最后一排的则是弓手,他们没有锁定目标,只是不断地仰天射击,射出一阵阵箭雨,发出了嘈嘈切切的声响,而后齐齐尖啸着向着对面,向着苏寤寐,向着黑子落了下去。 而在苏寤寐的身后,是同样的情形,除了颜色从白净转化成为了玄色之外,没有任何的区别,甚至就连每枚棋子的面容与神情都是一模一样,就好像所有人的棋子都是同一胎所生的亲兄弟,在玩着什么游戏一般的。 前后两方的箭雨都在不断地落下,那些棋子弓手开弓的速度很快,快得惊人,所以哪怕分明只有二十名弓手,但是却已经将两军对垒的空隙之间填补得密密麻麻,箭杆碰撞着箭杆,箭头碰撞着箭头,不断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令人倍感厌烦。 苏寤寐也很厌烦,因为无论他怎么移动,那密集的箭总有几支会指向他,无处可躲,也无法躲。 苏寤寐虽然不准备躲,但是却不意味着他真的想要那些箭落在他的身上,再小的伤势,一旦累积起来,都会达到雪崩的效果,那个时候再想要弥补,便已经晚了。 苏寤寐准备冲。 青色的衣衫不断地飞舞而起,将落下的箭雨扫开,确保着苏寤寐的安全。 他在箭雨中前进中,在箭雨中寻找着最合适的落脚点,同时准备冲入对方的军阵之中。 不足一里的距离对于修士来说,并不远,几乎只是几个迈步,苏寤寐便已经冲到了军阵的最前沿,面对着那一根根长矛,与一面面冰冷的大盾。 “哈!”白甲的战士们齐声发出怒吼,大盾举起,向前推进,一根根长矛互相配合着,从各个方向刺向了苏寤寐,有的刺向苏寤寐的头,有的刺向苏寤寐的胸腹,有的刺向苏寤寐的脚,有的则封住苏寤寐往两侧退避的空间,彼此之间密切的配合俨然便是身经百战的雄武之师,令人根本无法直视。 苏寤寐看着那一根根刺来的战矛,目光有些冷冽,也有一些谨慎。 那一根根战矛一旦击中他的身躯,他相信自己会在瞬间被穿出一个窟窿,虽然只是简单的蛮力,但是任何的蛮力到了极限,都也不容被忽视。 苏寤寐的身形变得异常的轻盈,只是通过不断地调整步伐与身姿的姿态,身躯在一根根战矛的攻击空隙之间扭曲成了一个极其诡异的姿态,闪避开了所有的战矛。而后他脚下错着的步子陡然一变,整个身形也顺势发力,长长的斩魄刀随着苏寤寐身形旋转,斩出了一道暗红色的弧光,顿时便将一根根战矛斩断,将一面面巨大的盾牌斩裂,将一个个战士斩死。 苏寤寐的跟前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只有古里。 古里看着苏寤寐,微微颔首,然后又落下了一把子。 一把子落下,整个天地棋局,处处都是闪烁着光芒。 第944章 尸山血海之间的战斗 陆晨夕在奔驰着,她已经将十余名微不足道的敌人送入了暗夜之中,留给了那些追随在她身后的同伴来处理。 但是陆晨夕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轻松——他们的目的距离达成似乎是越来越远了。 地府虽然准备并不充分,但是却并不是没有准备。 他们似乎只是没有预料到天庭的动作会这么快,执事的后土大帝只是略微会晤便做下了决定,连丝毫的考虑都没有,所以没有来得及集结足够多有能力阻挡他们一行人的高手。 但是他们依然还是有很多高手已经到了。 除了已经被陆晨夕远远甩在身后的苏寤寐,陆晨夕已经感知到的可以称为高手,可以与他们匹敌的人也已经有三人了。 三个人都是从侧翼包夹过来的,并没有在意一个人向前不断突出的陆晨夕,而陆晨夕也没有在意他们。 陆晨夕知道他们在前方还有高手,也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只有段肆明,与楚风。 但是陆晨夕不认为她身后的那些人会输。 九阶巅峰世所罕见,那是对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世界而言的。 天庭和地府属于暗地里的世界,他们想要培养九阶巅峰虽然算不上容易,但是却也谈不上多么困难,只要一个人有天资,天庭和地府便能在短时间内通过各种手段,将他们送入九阶的巅峰。 再加之这些年随着大帝的不断陨落,大量的灵气回归了天地,使得修士的修行比之前容易了太多,九阶巅峰也自然更容易培养了。 这样培养而出的人很多,但是在战争中死得也很多,因为通过揠苗助长的手段提拔起来的九阶巅峰在各个方面都有着欠缺。 陆晨夕曾经和这些人并肩作战过,所以她知道这些家伙是多么的外强中干。 但是她身后的那些人,却都是真正的天才,都是依靠着自己的悟性,与天庭提供的物力与指导一步步升入九阶巅峰的。 在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个人的修为被强行提升,哪怕是卡在最难突破的瓶颈上的时候,也没有人想着要借助外力冲破瓶颈。 那些人也一个个都是在一场场血战中艰难地生存下来的人,拥有丰富的临敌经验,所以陆晨夕相信他们哪怕不能取胜,也不会轻易地战死。 所以陆晨夕专注地想要突围,破开整个包围圈,从外围牵动包围圈,使得包围圈被一点点地带动而破碎。 只要有漏洞,那些人就会知道该怎么做。 随着陆晨夕不断地向南,前方的那股气息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股并不强烈的气息。 但是却让陆晨夕隐隐有了一种危险的感觉。 因为这样的气息陆晨夕很熟悉,这是只有一个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才能带有的气息。 陆晨夕便是这样的人,所以她更清楚这股气息有多么可怖,那意味着她将要面对,不得不迎战的对手,会是一个很干脆果断的人。 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战斗的经验丰富自然不用说,真正让人忌惮的便是他们的果决。 他们会牺牲可以牺牲的一切来换取胜利,只要最后能够生存,什么东西都是无所谓的。 他们不会像某些心高气傲的人一样,认为胜利必须要有各种附加条件,只有满足了这些条件,胜利才是胜利。 对这些人来说,只有胜利,才是胜利。 陆晨夕感到了一丝的压力,所以她不禁得皱了皱眉,握紧了自己手里的暗夜——这是她最讨厌的对手的类型。 陆晨夕终于看到了对方的身影,那是一个身形颀长,穿着暗紫色衣袍的男子,紫色的衣袍与他的黑发在风中飞舞,就仿佛是张牙舞爪的魔影一般。 男子的面目很寻常,只是微微有些发白,脸上挂着一层拒人千里之外的寒霜。 陆晨夕仔细地回忆了一阵,确信这个人并不曾存在于自己的记忆里,这个人也许是地府新近提拔起来的人——亦或是一直雪藏的杀手。 是用外力催动而成的,还是依靠自己的能力修行而成的? 陆晨夕并不清楚,所以她异常地谨慎。 这是陆晨夕所感知到的最后一股强大的气息,只要能够冲过这个人的封锁,她破开包围的任务便几近完成。 “在下,穆少恩,请赐教。”男子微眯着眼,淡淡地说道,而后身后陡然浮现了一张旋转着的太极阴阳鱼图,阴阳双鱼相互纠缠,相互缠绕,缓慢地旋转着,生生不息。 “三妙宫。”陆晨夕认得出来这是什么,所以她当即便知道了穆少恩是谁。 陆晨夕不知道穆少恩究竟长什么样子,但是穆少恩这个名字却是听闻过的——因为活动在暗中的她当初曾经负责调查过楚风的一切,所以知道穆少恩是楚风的大师兄,是三妙宫玄心一脉的大弟子,在当年三妙宫之变后下落不明。 根据后来加入天庭的陆琪的描述,穆少恩也进入到了神殿,只是遭遇到了什么并不清楚。 他们也一直知晓穆少恩加入了地府,但是穆少恩的活动出面却并不多,所以他们也不曾真的留意过穆少恩。 没有人想到,他的修为已经达到了九阶巅峰。 这必然会是一个很棘手的对手。 他不是一个天资出众的人,无论以何种手段达到九阶巅峰,所需要付出的东西,都超乎陆晨夕这样的顶尖天才的想象。 陆晨夕最忌惮的还是他进入过神殿——她知道陆琪的强大便是在神殿之中磨砺而出的,那么穆少恩想必也是如此。 所以陆晨夕愈发地谨慎,只是缓缓地在外侧游弋着,并不准备进攻,她在等待机会,等待穆少恩露出破绽的机会。 但是她的等待似乎有些徒劳,穆少恩镇定自若地倒负着双手,平静地看着前方,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也没有任何想要抢攻的预兆。 陆晨夕知道穆少恩是在等,因为穆少恩并不需要着急,需要着急的是她,因为他们一行人现在处于劣势,她有要破开包围的责任,不能让包围完美地合围。 而且现在地府人多势众,正在将他们逐渐地分割开,一旦形成分割包围,那个时候,哪怕地府并没有做好完善的准备,他们也没有多少翻转局面的余地。 陆晨夕等不了,所以她沉默了片刻,身形便化为了一道黑色的残像,连绵着向穆少恩冲了过去。 穆少恩平静地看着冲过来的陆晨夕,神色不改,也不知道是因为是天生的面无表情,还是当真心如止水,镇静万分。 陆晨夕出手依然是自己最为顺手的组合,高速的冲击,在高速的冲击过程中牵引对手的注意力,然后发动空间越步,陡然出现在敌人身后,利用高速对对手进行一次攻击。 陆晨夕从来不在意自己的攻击能够给对手造成多少的创伤,因为只要能够一击得手,就意味着对手从此就没有了反抗的余地。 除非他的心智能够强韧得冲破暗夜,或者能够在失去所有感知的情况下,凭借着直觉与自己周旋。 虽然这样的组合攻势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得手,但是却也让人防不胜防。 陆晨夕高速地移动着,她默默地感知着对手落在自己身上的神念强度,当这个强度足够的时候,就是她发动越步的时候。 陆晨夕在等待,但是她的等待依然无果。 她的确吸引到了穆少恩的一些注意,但是……似乎远远没有达到她想要追求的效果。 陆晨夕不由得微微蹙眉,她终于决定不等待了。一个出色的杀手,不能只是等待时机,还要善于创造机会,在连机会都创造不出来的时候,就应该有舍命一击的勇气。 陆晨夕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手中暗夜紧握,光芒流转,几乎是在一瞬之间,绕着穆少恩行动的陆晨夕便已经到了完成了空间越步,出现在了穆少恩的身后。 陆晨夕不擅长持久的作战,她更习惯利用快速的移动创造战机,而后瞬间逼近敌人用极快的速度打出一套爆发式的令人猝不及防的攻势,之后不管成与不成,都要迅速远离,一段时间之后进行下一套的战斗。 这一次,陆晨夕也没有任何例外地选择了这样的战法,但是在她刚刚靠近穆少恩的身边,暗夜挥舞起一片金光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一股极其不妙的感觉。 她感觉到自己的动作出现了奇怪的停滞,原本应该是干净利落打完一套的动作,此刻就仿佛是落入水中,无论如何行动,都会感到一股巨大的阻力,使得她的速度被大大地减缓,而就算这样,打出去的力道,都仿佛是打入了水中,不会起到丝毫的作用。 陆晨夕脸色微变,却发现穆少恩在此时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不妙,退! 电光火石之间,陆晨夕再次破开空间,想要通过空间越步,迅速离去,但是就在空间破裂的那一瞬间,穆少恩已经出手! 穆少恩背后阴阳双鱼旋转,他的左手随意地往陆晨夕一探,便紧紧扣住了陆晨夕的脉门,将陆晨夕往他跟前拉来,右手已经握拳,拳心中闪电雷鸣,发出了一阵阵噼噼啪啪的响声,挥舞着向着陆晨夕的面门轰击了过去! 第925章 绝不斩空 面对着这裹挟风雷,迎面打来的一拳,陆晨夕只是瞳眸微微紧缩,却并没有陷入慌乱之中。 她的动作的确因为附近奇怪的力量受到了影响,但是却不意味着她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被穆少恩扣住脉门右手手指微微一拨手里的暗夜,暗夜绕着陆晨夕的中指旋转,发出一阵阵清越的啼鸣,一点金光便随之向着穆少恩的手臂划了过去,而与此同时,陆晨夕的左手也持着暗夜向着穆少恩打来的右拳直接迎了上去。 陆晨夕自然是要逼穆少恩放弃这次攻势,但是她却没有足够的把握对方一定会放弃。 然而即便穆少恩不放弃,她也没有任何遗憾,因为穆少恩不放弃攻势的话,就意味着穆少恩会与她的暗夜之间直接碰撞。 暗夜是帝器,没有九阶巅峰使用与自己相互契合的帝器却还伤不了九阶巅峰的可能。 只要暗夜刺中穆少恩,那么她就掌握了胜利。 穆少恩知道眼前的人是谁,所以也自然知晓那对看似发簪一般的短小利器有着与寻常武器完全不同的效用,他不是疯子,哪怕再果决,再狠辣,也不会选择在自己优势的局面下,去硬碰暗夜给对方制造还手的机会。 所以穆少恩的左手顿时松开了陆晨夕的脉门,但是他的左手并没有收回来,而是从他右拳的下方穿了过去,抓向了陆晨夕的左手手腕,要去截断陆晨夕左手封堵住他右拳攻势的一击。 时机! 只是电光火石之间,陆晨夕便判断出了这是她抽身而退的最好时机,她没有丝毫的迟疑,身形随之后退出半步,顿时便进入了她撕裂的空间,而后便出现在了三百多丈开外的距离,冷冷地看着穆少恩。 陆晨夕深呼吸一口气,看着收起了攻势,保持着平静的穆少恩,仔细地回忆着刚才自己的感受。 她之所以会连一招都没有用完,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退却,是因为她并不适应那样的攻击节奏——穆少恩身边旋转的阴阳鱼不仅仅是卸去了她攻击的劲道,而且还将她的动作强行拖入了阴阳鱼旋转的节奏之中去。 在自身攻击节奏被打乱的情况下,如果非要强行进攻,只会完全落入对方的节奏了——哪怕对自己有着相当的自信,陆晨夕也不会冒这样大的风险,毕竟她并不擅长这样正面硬碰硬的战斗。 退开距离之后,她便有充足的空间,重新调整自己的节奏,以适应对方的节奏,来完成她最擅长的一套爆发式战法。 陆晨夕在高速的移动中调整了好了一切,便没有犹豫,也没有再去思考等待穆少恩的破绽,直接空间越步,再次逼近到穆少恩的身侧。 这一次,她的攻击节奏本便是阴阳鱼的旋转节奏,虽然劲力依然被卸,但是节奏却不再受到扰乱,每一次出招落招都显得干净利落,没有任何的迟疑。 穆少恩抬手,陆晨夕身形忽然一低,而后在同一瞬间空间越步,跨越到了穆少恩的另一侧,继续挥舞着手中的暗夜。 穆少恩面色也终于微变,再想要动手的时候,陆晨夕已经在短暂的瞬间完成了她常规的一套爆发,迅速地远离了穆少恩的身边,站在远处,冷冷地观察着穆少恩的反应。 陆晨夕手里的暗夜已经在穆少恩的身体上穿出了十八个对穿的窟窿,而那片金光已经交织成为了一片密不透风的网,网住了穆少恩,截断了穆少恩所有的退路。 穆少恩的身体上有十八个对穿的透明窟窿,但是每一个都很细小,不细看的话甚至不会看出,而创口更是连鲜血都没有,就仿佛根本没有造成什么有威胁的伤害一般。 但是穆少恩和陆晨夕都不会这么想,穆少恩可以切实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在崩溃的边缘,而陆晨夕更是完全清楚,自己的攻击没有那么多花哨,就连那光芒都还是暗夜自身的流光,但是要论在单点上的杀伤,那很少有人能够做到如自己这般极致。 暗夜是一种造型独特的兵刃,短而且细,适合极近距离的贴身肉搏。 陆晨夕,更是将这种奇异的兵刃发挥到了极致,她能够做到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暗夜的尖端,至于所谓的华丽与光芒,那本就不是杀手所追求的东西,杀手就应该低调,就应该隐遁在黑暗中,不动则已,一击毙命。 所以这一套完整的攻势完成之后,看着穆少恩身上的十八个窟窿,陆晨夕就知道哪怕十之七八的劲力都被阴阳鱼卸去,穆少恩的身体也有些难以消受。 这一点,穆少恩更是心知肚明。 他被打击的十八处,都是真气运转的关键点,或者是肉身自身的要害,而所有的力道集中在一处最大的特点在除了轻轻的一刺连兵刃的尖端都没有刺开皮肤的时候,力道就在身上冲出了一个个窟窿之外,便是着力点的四周的小范围内,脏器经脉都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他现在真气难以运转,脏器更是尽数碎裂,但是他的脸色没有太多的变化,无悲无喜,沉默以对。 一团夹杂着碎裂脏腑的污血从穆少恩的嘴角缓缓地溢出。 穆少恩抬起手,然后擦了擦自己的嘴角,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 这道精光让陆晨夕莫名觉得一阵凉意,她感觉自己仿佛是遇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凶兽。 陆晨夕准备行动,然而在她准备动手的那一刹那,她感觉到自己被一股神念锁死了。 陆晨夕不由得微微蹙眉,她看着穆少恩,知道自己的暗夜似乎并没有将穆少恩送入被截断所有感知的暗夜之梦中去。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她却可以肯定,自己现在所能依靠的,也许便只有通过不断的爆发与挪移来辗转。 她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弱势在何处,所以她不愿意给穆少恩一个纠缠住她使得她落入持久战的机会。 陆晨夕开始高速移动,她在等穆少恩的肉身崩溃,或者穆少恩疗伤。 无论是哪一个,对于她来说,都是最好的机会。 但是穆少恩的肉身却迟迟没有崩溃,他也没有去疗伤,他的目光随着陆晨夕挪移着,仿佛是一个捕猎者,看着自己的猎物。 陆晨夕不知道穆少恩到底在看什么,所以她微微迟疑了片刻,只是这片刻的迟疑,顿时让陆晨夕心生一股寒意。 她知道了穆少恩为什么一直那么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她,那大概是因为穆少恩要准备主动出击。 穆少恩需要她的行动线路,而这可以根据她之前的运动来推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但他注意的时刻可以压制习惯,但是当他全神贯注在别的事情上的时候,他的习惯就会不由自主地暴露。 陆晨夕的精神放在了观察穆少恩身上,所以她的移动路线,便完全是由下意识按照习惯所牵引的。 当陆晨夕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自己又一次陷入了穆少恩那奇怪的劲力之中。 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是穆少恩主动发起的进攻。 穆少恩的空间越步早已准备好了,在他捕捉到陆晨夕运动轨迹的那一瞬间,他便出现在了陆晨夕下一刻会出现的点上。 陆晨夕虽然本能地有所防备,但是防备并不怎么充足。 穆少恩手里多了一口剑,一口锈迹斑驳,甚至满是缺口的剑。 但是这口剑的造型并不会让陆晨夕感到安心。 陆晨夕从那口锈迹斑驳的古剑身上感知到的,是杀伐之意。 这是一口杀剑,杀了很多人,饮了很多血,渴望着杀戮的剑。 陆晨夕一边想着,一边撕开了空间,瞬间又越过了三百多丈,再次挪移。 就当陆晨夕以为自己避开了这口杀剑的时候,陆晨夕感到了背后一阵凉意迅速地落了下来。 陆晨夕来不及做出更多的举动,只能强行侧了侧身,而后她便觉得肩头一阵微痛,一道锈色光芒从她的肩头斩落了下去,如同切豆腐一般,平滑而顺畅。 鲜血从肩头的断裂出喷射而出,陆晨夕没有在意,而是迅速地再次越步,同时匆匆地再生出自己被斩断的左臂,唤回还被握在坠落而下的断臂手里的暗夜。 陆晨夕出了一口气,看着站在空中,握着锈剑的穆少恩,道:“好剑。” 她可以确信,刚才那口锈剑跨越空间的一次追击,是出自于那口锈剑,而绝非是穆少恩的手笔。 穆少恩的速度不快,无论是反应的速度,还是出招的速度都不快,所以刚才那一剑,只能是锈剑的自行攻势。 陆晨夕也没有猜错,刚才的那一剑,是穆少恩的锈剑自己跨越了空间,斩出了那一剑。 但是,也不能说是完全与穆少恩无关。 因为那需要穆少恩自己先挥舞出这一剑。 这口锈剑,来自神殿。 穆少恩用这口剑在神殿之中杀敌,杀友,杀师,杀己。 它杀戮太多,以至于缺口,它饮血甚众,以至于生锈。 这口锈剑无名,就叫做锈剑。 但是它还有一个称号。 那是地府的同僚送给这口剑的称号。 绝不斩空之剑。 第926章 夜尽天明 绝不斩空之剑。 饱尝了鲜血,化身为魔,无法压抑自己对鲜血的渴望。 所以只要这口剑挥出,它就绝对不会斩空,它彻底无视空间的规则,就算是隔着千万里,就算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只要穆少恩身边千万里没有任何人生灵,这一剑就会在斩出的时候落在那个人身上。 这样的剑很疯狂,但是这样的剑也很强大。 然而陆晨夕却不知道穆少恩是怎样做到的,但是她也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不能再给穆少恩出剑的机会。 尤其是拉开距离让穆少恩出剑,那简直是在给穆少恩当靶子。 所以陆晨夕毅然决定,改变自己的战法。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再次空间越步,欺上前去,贴住了穆少恩的近身,手里的暗夜接连不断地刺出,不想给穆少恩出剑的机会,要把时间拖延到穆少恩自己的肉身难以承受伤势而崩溃为止。 但是穆少恩也早有准备。 穆少恩知道他这口剑很难掩藏特性,所以一旦在理应无法击中的情形下出剑,就意味着暴露。 而暴露,对于眼前这个杀手来说,就意味着她会选择最贴身的肉搏,不断地周旋,拖延。 穆少恩没有时间与陆晨夕周旋,所以穆少恩身后的阴阳鱼陡然停转,而后倏然一分,分成了四股光芒,环绕在了穆少恩的身周,幻化出一个个古老的图腾,发出阵阵震天的怒吼。 盘旋的青龙,呼啸的白虎,烈焰缠身的朱雀,与龟蛇同体的玄武,四个扁平的古老图腾环绕着穆少恩,发出淡淡的光泽,而后白色的白虎符文猛然怒吼,符文猛地跃身,在向陆晨夕扑来的过程中便化为了一头与人同高的猛虎。 陆晨夕脸色微变,她察觉到了周身的气场发生了变化,那存在于空气之中的粘滞之感随着四象的出现而陡然消退,她微微蹙眉,看着迎面而来的白虎,却没有太多的反应。 这只白虎在她的眼中只是一只猫咪,并不会有太多的威胁。 她的脸色微变,是因为穆少恩刚才竟然躲开了她的越步,她没有能够成功地瞬步到穆少恩的身边,这就意味着穆少恩在她越步的刹那,就早已挪动了身形。 敌人已经有了准备,还有必要一战吗? 如果没有任何的拘束,陆晨夕此刻会选择退,但是此刻她却必须战,而且是她最不擅长的持久作战,这会是一场很吃力的战斗,甚至连胜负都是未知数。 但是陆晨夕还是没有犹豫,杀手就要有舍身成仁的勇气。 她是一个以出色的杀手自诩的人,舍身成仁的勇气,她从来不缺乏。 所以陆晨夕握紧了暗夜,身形微躬,而后手里的暗夜便如同九霄之上坠落而下的陨星,划出了一道道交织的暗金色痕迹,对迎面扑来的白虎展开了一连串快得惊人的攻势。 陆晨夕的第一刺落在了白虎的胸膛上,白虎怒吼一声,发出沉闷的咆哮,巨大的爪子直接向陆晨夕拍了过来。 陆晨夕的第二刺落在了白虎拍来的爪子间,刺入了白虎的前爪,只是轻微的一刺,便已收手,而白虎的爪子却在瞬间崩碎。 陆晨夕的第三刺与第二刺几乎没有任何的前后差别,但是她的第三刺,却并非是刺向白虎,她的第三刺是借着步伐交错,身躯转动,刺向了穆少恩。 穆少恩眉头微蹙,而后他后退了一步,同时身边飞舞的朱雀图纹也在一瞬间发出一阵清唳,双翅一振,带着从体表不断跃起的无尽流炎飞上了重霄。 朱雀赤红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光芒,一阵阵清啸不绝于耳,随着它的羽翼振动,一根根晶莹宛若琉璃的赤红色飞羽化为了一根根尖锐的刀剑,呼啸着向陆晨夕落去。 陆晨夕轻微地哼了一声,第三刺却没有收回,暗夜的尖端陡然一点金光耀起,刺目万分,无数的暗金色光芒从暗夜的尖端爆发而出,一缕缕,一束束,就好像是一株柳树在一瞬间陡然抽出了无数的柳条,向四面八方蔓延而开。 穆少恩脸色骤变,他对陆晨夕的了解远远胜于陆晨夕对他的了解,但是他却从来不知道暗夜还会有这种变化。 他之所以会来对付陆晨夕,完全是因为他的功法能够与陆晨夕周旋、纠缠,但是突然多出了这样的变数,他也有些不清楚,自己是否还能完成既定的任务。 穆少恩的脸色的变化还没有完全到尽头,那暗夜所爆发中的金光中,一股温暖的杀意,便已经突破了空间的阻隔,向穆少恩刺了过来。 陆晨夕露出的双眸里无悲无喜,右手所握的暗夜则也在同时一挥,在自己的面前招架着那一根根带着炙人魂魄的灼热气息的赤羽,同时在白虎猛烈的攻势之下腾挪辗转。 这些幻象都是没有生命的东西,无论陆晨夕如何攻击,都不会对穆少恩造成任何实际的影响。 所以从一开始,陆晨夕的目标也只有穆少恩。 陆晨夕其实很不愿意用这一招,因为这一招一点也不符合她的性格,虽然这才是她功法中最为玄妙的所在,但是因为她自身的体质原因,所以从来不用,就连她的同伴们也无人知晓,她的暗夜,其实还可以变化。 这个变化叫夜尽天明。 暗夜的光芒是暗金色的,暗色是因为暗夜,而金色,是因为天明。 暗夜适合刺杀,而夜尽天明,则意味着没有了夜色的掩护,刺杀将会成为正面的强杀。 陆晨夕已经做好了正面强杀的准备,不管敌人到底是谁,到底有怎样的强悍,一旦她决定了正面强杀,那就意味着,她将会拿出自己所有的本事来,至于自己的身体会如何,她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穆少恩知道自己躲不开,所以他没有躲,而是将玄武的图案转到了自己的跟前。 龟蛇同体的玄武瞬间具象化,巨大而坚硬的甲壳也在一瞬间散发出一股透明的气场,将穆少恩包裹在了其中。 无数璀璨的金色光芒,如同流星一般,急速坠落,轰击着那一层透明的气场,使得一圈圈涟漪不断地在气场之上泛起,而后传播开,相互叠加,使得那气场之上宛如是被暴雨所袭击的湖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宁。 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声响,那玄武发出了痛苦的哀鸣,哪怕玄武最是注重防御,但是它终究不是正牌的玄武,它只是穆少恩功法的具象化。 玄武的甲壳开始出现一条条裂纹,发出了清脆的“噼啪”声响。 穆少恩当然知道玄武不会撑太久,他用玄武,本来就是要拖一拖时间。 拖时间,是为了他所留下的最后一道图腾。 青龙图腾。 青龙的具象化在四象之中最是缓慢,其他三种图腾都早已具象化,而直到此时,青龙才完成了具象化。 青龙完成具象化的那一瞬间,只有两三尺长,但是继而青光爆绽,巨大的龙身陡然浮现在空中,盘旋扭曲,长达千余丈,巨大的龙头瞪着一双满是怒意的双眸,开口便是一阵震得陆晨夕鼓膜疼痛难忍的怒吼。 穆少恩平静地站在青龙的额头上,一手扶着龙角,一手握着锈剑,脸上没有得计的喜悦,他只是举起了剑,看着陆晨夕,然后挥剑便斩落了下来。 陆晨夕也没有失败的沮丧,如果对手就那么容易便被她所打败,那这样的对手,根本就不值一提,也不配被拿来镇守最后的关键。 陆晨夕的右手握着暗夜,她知道是时候了,所以她的右手便也发动了夜尽天明。 陆晨夕的两手在这一瞬间,都成为了刺目万分的太阳,一缕缕金光喷薄,一道道瑞气腾翔,一股股热浪以陆晨夕为中心不断地向外翻涌而出,瞬间便使得陆晨夕身周便成为了一片炽烈的火海。 陆晨夕看向了空中那只被自己的火海烧得有些狼狈的朱雀,发出一声冷哼,满是不屑之意。 修罗界出身的修士,十有八九修的都是火焰,那与修罗界的自然环境中充满了火属性的灵气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陆晨夕也是修罗族人,她的功法也没有能够免俗。 因为暗夜的奇效,再加之陆晨夕的性格追求着低调,喜欢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所以陆晨夕很少有机会展现她真正的功法,也自然很少有人会知道,她真正的功法展开会是这般磅礴浩瀚的模样。 包括穆少恩也已经知道,对手的变化是巨大的,他想要胜利,已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哪怕他脚下所踏的青龙能够源源不断地为他灌注着生命的力量,但是他终究还是有所欠缺。也许当他稳固了修为之后,便会有与陆晨夕真正一战的实力,但是那不是现在。 陆晨夕眯起了眼睛,身周喷薄而出的火海之中猛地站立起了一个火焰的巨人,微微挥手,便扇开了白虎,而后它握紧了拳头,挥舞着火焰巨拳,向着青龙,向着青龙头顶的穆少恩,径直地砸落了过去。 第927章 斩龙 “运气真是有些背啊。”林珝暗骂了一声,带着段肆明和楚风,追寻着陆晨夕留下的痕迹继续往南逃窜着。 路上他们又遇到了三个地府成名的强者,被逼无奈之下,衣炊烟、吴浩辰以及俞蓝河为了掩护段肆明,都加入了战局,缠住对手,使得段肆明能够有机会逃出。 面对这样的情况,段肆明却一脸混不自觉的神情,叹息道:“其实你们把我直接交给地府就好了嘛,哪里用得着这么拼命呢?生命这么宝贵的东西,拼一次很容易就彻底没了啊。” 林珝冷笑了两声,才道:“你想得倒美,你先把归寂交给我。” “那不行。”段肆明撇嘴说道,一脸的你当我是白痴吗的神情,“那可是我保命的资本,不管是天庭还是地府,我没有归寂都活不了。” 林珝狠狠白了段肆明一眼,却也没有再说话,而是急匆匆地赶路。 “其实我们加入战局的话,现在的困境会好很多。”楚风说道。 “好个屁。”林珝现在一肚子的火,虽然这个错得有些荒谬的决策都是他定下的,但是林珝也发扬着有锅也要给别人背的优良精神,把火撒在了别人的身上,“之前他们怕我们发现之后逃跑,所以人手分散了开来,现在也还在合围的过程中。我们不能及时突围,那等合围一成,我们还跑个屁。” 楚风愣了愣,说道:“但是现在就算我们逃掉,他们……” “他们有越界符,不行就钻越界符。”林珝嘀咕道,“他们又不傻。” “那我们……” “如果不爆发正面战争的话……我们就只有这次机会了,地府的消息传回去之后,这里的人手只会增多不会减少,如果下次还要来,就是完全的正面战争了,成功的可能性虽然有,但是代价太大,所以现在先试一试……实在不行我们再越界符逃跑,回去找救兵。”林珝咬了咬解释道,“只是那个时候,就谁也瞒不住了,局势只怕会比现在更混乱。” 楚风略一思忖也觉得林珝所说的的确有些道理,所以便也没有了什么异议,只顾着跟林珝赶路。 一行三人并没有赶出太远的路,楚风便见到远处一片火海,一个火焰所凝聚而成的千丈巨人,脚踏大地,将山林焚烧成为了一片火海,地面也被炙烤成为了缓慢翻涌流淌的岩浆,整片空间的空气都宛若燃烧起来了一般的炙热难耐。 那巨人在与一头青龙搏斗着,每一拳挥舞而出,都在身后留下一条翻滚着慢慢熄灭的火焰的残痕,拳头所到之处,空间纷纷被打得凹陷破裂,由此可见其拳劲之大,只要挨上一拳,哪怕是再强悍的人身,只怕也都会留下不可磨灭的创伤。 青龙在巨人凶猛的攻势之下艰难地支撑着,一片青鳞被烧得焦黑,被剥开,青龙的鲜血咋青龙的悲鸣之中四处抛洒,但是还没有下落多远,就已经被火焰灼烧得一干二净了。 青龙在挣扎,但是却也还没有真的就处于绝对的劣势,它身躯的每一寸都在不断地向外放出一道道紫色的、白色的、银色的雷光,各色的雷光相互缠绕,相互交加,轰开翻卷的火焰,轰开流淌的岩浆,使得岩浆四散飞溅而出,就连没有被那烈焰巨人所焚烧的土地也被这些闪电彻底摧毁。 林珝看着前方的战斗,眼睛瞪得浑圆,嘴巴更是张得颇大,写满了不可思议。 林珝扭头看了看楚风,楚风的神情倒是很平静,平静得令人发指。 “那是晨夕?”林珝瞪大了眼睛,以一种极其不可确信的口气问道,神色之间满是不可思议。 楚风很是肯定地点了点头,很干脆,也很自信,因为楚风知道陆晨夕所修炼的法诀,平日里压抑而低调,但是一旦爆发,霸道绝伦,刚猛无双,与沉寂时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太阳,在暗夜中沉寂,在日出时照耀世界。 沉日诀。 这就是陆晨夕所修炼的功法的名字,是楚风从未听闻过的功法,陆晨夕从她的师尊那里得到的功法。 对于这门功法,楚风只能用叹服来形容,他从未见过哪门功法自己内藏着两个极端,这门功法一定是来自于某位极其强大的古代大帝,而陆晨夕所师承的一脉,便是这位古代大帝最后的传承。 楚风看着那霸道至极的巨人猛地探手,终于抓住了青龙的脖子,而后那巨人怒吼着将青龙猛地按在了地上,整个身躯也随之坐了上去,右手高握着拳头,而后重重打击而下。 “轰!”雷鸣惊天,青龙悲鸣,大地开始震颤,附近的山体开始动摇,出现了裂痕,滚滚的烟尘冲天而起,宛若巨龙,一块块碎石也崩碎滚落,激起更多的烟尘。 巨人一拳接着一拳,完全无视那一股股有数丈粗细的雷电汇聚成为了一片雷海劈落在他的身上,劈出一个个连火焰也难以聚拢的虚空。 “我以后再也不惹晨夕姐了。”林珝有些后怕地说道,他有些后悔自己曾经跟陆晨夕开的那些小玩笑了,万一陆晨夕记仇怎么办?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陆姑娘的经脉有问题,这样霸道的运功方法,她承受不了太久。” 楚风会知道陆晨夕所修炼的沉日诀,是因为陆晨夕当初真的问了他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一个修士,身体很脆弱怎么办? 楚风开始以为身体很脆弱是指陆晨夕的肉身很脆弱,所以他给了陆晨夕修炼肉身的法门。 后来经过陆晨夕的说明,楚风才知道,陆晨夕的身体是真的很脆弱,而不是肉身的强度很弱。 陆晨夕的肉身到底有多脆弱? 根据楚风的观察,陆晨夕运功一旦过猛,或者时间过长,都会导致她的经脉崩裂,真气失控,散入血肉,最后导致肉身崩溃——最严重的情况是可能会直接因此而死。 他考虑过是不是陆晨夕的经脉有问题,但是当陆晨夕切割开自己的血肉将经脉挑出来给他检查过后,他才确信陆晨夕的经脉不仅不脆弱,甚至比他见过的许多顶尖还要坚韧。 面对这样的病症,楚风真的是束手无策。 这不仅仅是个人体质的问题,很有可能是陆晨夕的元神有很大的问题。 元神的问题,大帝都觉得棘手,更何况楚风了。 所以最后楚风也没有能够帮到陆晨夕,但是他倒是给了陆晨夕一个也许可行的方法——魔界魔焰国有魔焰池,如果有大毅力的人能够经受住魔焰池的煎熬的话,在魔焰池中浸泡己身十日之后,便会脱胎换骨,宛如重生一般。 但是到底是否能够解决陆晨夕的问题,楚风也不是很确信——而且即便有效,陆晨夕又怎么能够进得去魔焰池那种魔焰国禁地呢? 此刻,楚风也观察着陆晨夕的气息变化。 陆晨夕的气息在变得紊乱,换而言之,那就是陆晨夕已经因为运功过于猛烈而受到了巨大的创伤。 楚风知道,陆晨夕的对手,将陆晨夕逼得很紧,逼得陆晨夕不得不用这种她不擅长、也很难坚持的战法来作战。 楚风看向了陆晨夕的对手,然后他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穆少恩。 楚风的颜色微变,林珝却已经将段肆明扔给了楚风道:“我去支援一下晨夕。” 林珝拿出的是一个可以托在巴掌里的葫芦。 这是一个紫金色的葫芦,表面很光滑,完全可以当做镜子一般的使用。 这个葫芦才一拿出来,楚风就感觉到了四周的空间似乎被压缩了。 这个葫芦很重,重得压开了空间。 林珝把葫芦托在手里,迅速地朝着青龙奔了过去,而后暴喝一声,紫金的葫芦中陡然飞出了一道紫光。 紫光很耀眼,让所有人都看不清到那道紫光里到底包裹着的是什么。 那道紫光去得很快,快到围绕着青龙盘旋过了一周回到了葫芦当中时,也只不过刚刚过去了一个瞬息的时间,让人甚至会怀疑自己方才所见的,到底是不是幻觉。 青龙的颈部缓缓地出现了一条细细的裂纹,绕过了青龙的颈部一周,还在青龙头上强忍着将锈剑斩落的穆少恩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而与此同时,巨人的拳头再次落了下来,重重地落在青龙的头颅上。 这一拳,直接将青龙的头颅与青龙的躯体打得彻底分裂而开,一片血肉四散飞洒,让人触目惊心。 青龙的头颅陷入了大地数十丈深,而穆少恩也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身躯在同时爆裂而开。没有了青龙供给他的生机的力道,那被他一直压抑着的陆晨夕之前那十八刺打入他体内的力道终于爆发,在一个瞬息之间将穆少恩的身体撕裂成为了无数的碎片,漫天飞洒。 楚风远远地看着穆少恩,神情有些呆滞。 他的嘴唇微微嗫嚅着,却没有能够发出声。 青龙陡然化为无数的青光,渐渐地消退在了火海之中,而锈剑则也在爆炸之中倒飞而出。 林珝托起了葫芦。 陆晨夕看着林珝,眯起了眼睛,然后陆晨夕也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将她的面纱彻底染红。 再然后,一阵轻微的爆裂声响,陆晨夕的身体也化为一片片碎片,与那火焰巨人一起消散在了风中。 第928章 泰山王 火焰巨人陡然消散,陆晨夕的身躯也随之化为了一片片碎片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林珝的手猛地一抖,差点没有拿稳手里的紫金葫芦。 而后林珝将神念散发到了极限,终于察觉到了陆晨夕微弱的气息。 “陆晨夕你行不行啊!”林珝有些着急地喊道。 “杀。”陆晨夕言简意赅地答道。 林珝当然不需要陆晨夕的提醒,对于敌人,他从来没有任何的留情。 敌人就是敌人,哪怕彼此相知,但是总是要分出生死的,既然迟早要分出生死,所以又何必再去在乎他是不是会成为朋友? 林珝托起了手里的紫金葫芦,轻轻拍了拍葫芦的底部。 葫芦微颤,那道明媚的紫光再次呼啸而出,向着倒飞向空中的锈剑斩了过去。 穆少恩的元神寄托在锈剑之上,,这不是什么难感知的事情。 那锈剑是件帝器林珝当然也看得出来,不过那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他手里的紫金葫芦,是后土大帝从她院子里的葫芦架上摘下来的。 这也是件帝器,哪怕不能斩断锈剑,但是想要斩灭附着在锈剑之上的穆少恩的元神,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紫光飞速,几乎是一瞬之间,便已经到了锈剑跟前,眼看着便要斩落,一口青色的长剑却陡然从一旁穿越而出,“当”一声与那道紫光撞了个正着。 “噗——”楚风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握剑的右手手臂更是直接爆碎而开,全身上下的脏腑几乎是一瞬之间都受到了重创,被那紫光的一斩震得尽数崩碎。 林珝看着楚风,瞪大了眼睛,而后跺脚骂道:“你疯了你!” 林珝托着紫金的葫芦,收回了那道紫光,迅速地靠近楚风,猛地一接楚风,也根本不管那还带着穆少恩元神的锈剑到底落去了哪里,从怀里取出一枚丹药便塞进了楚风的嘴里,而后迅速将真气渡入了楚风体内,开始协助楚风疗伤。 “可惜。”陆晨夕发出一声叹息,她虽然有心追击,但是她已经没有气力。 如果对手没有那口锈剑,她可以用自己惯用的手法与对方周旋,一点点积累优势。 但是因为那口锈剑,所以她只能用两伤的战法,穆少恩固然受了重创,但是她自己又能比穆少恩好得了多少? 如果没有林珝的临时插手,最后的胜利虽然也应当是她的,但是那将会是一个极其惨重的代价,陆晨夕哪怕无畏,但是也不代表她就可以高高兴兴地接受。 陆晨夕的身躯一点点艰难地重组着,终于缓慢地组成了完整的身躯。 陆晨夕取出一枚丹药塞进了嘴里,一边运气疗伤,然后看了看南方,虚弱地说道:“完了。” 这种情况下,陆晨夕所说的完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已经不需要多做解释。完了的意思就是完了,他们没有能够赶在包围圈合拢之前突围,换而言之,他们现在所面对的局面已经成为了最糟糕的局面。 林珝此刻也完成了对楚风伤势的紧急处理,才长出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道:“突围的可能性有多少?” 陆晨夕舔了舔有些皲裂的唇,道:“八成。” “那为什么完了?”林珝不解。 “阎王。”陆晨夕答道。 “阎王?” 林珝一惊,他自然知道陆晨夕对真气的感知能力在众人之中最强,但是也难免会怀疑陆晨夕此刻是不是感知错了……她所说的阎王应该是指泰山王,但是泰山王怎么会在这里! 林珝的目光里有些期待,期待陆晨夕下一刻能告诉他,她刚才感知错了。 但是陆晨夕没有,不仅没有,还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道:“阎王。” “对,是阎王。”段肆明也叹息了一口气说道。 林珝白了段肆明一眼,以段肆明八阶中段的修为,想要感知那么远的距离,有些痴心妄想,更何况,他甚至根本就不曾见过泰山王,哪怕他感知到了大帝的气息,又怎么可能知道那是谁——所以对于段肆明这样明显的胡说八道,林珝并没有兴趣。 但是林珝相信陆晨夕的判断,泰山王来了。 “那他们花这么大工夫合围做什么啊!”林珝恨恨骂道,“那个家伙自己来不就好了吗,他一个手指头就碾死我们所有人,还非要玩这些花样!” “诱饵。”陆晨夕答道。 林珝又是一惊,要拿自己等人当诱饵吗? 拿自己等人当诱饵是为了诱出谁? 除了后土大帝,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人吗? 林珝也有些惊愕,段肆明却已经摇头道:“不是诱饵。” 林珝扭头看向了段肆明,沉默了片刻,才道:“对,不应该是诱饵。就算他诱出了后土大帝,他也没有把握能够击杀后土大帝。更何况,天庭与地府相争这么多年,从未击杀过彼此的大帝……如果泰山王为了归寂真的敢对后土大帝下杀手的话,那他是想要地府覆灭。” 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在强开冥土世界的大门。”段肆明说道。 “强开?怎么可能!”林珝眼眸里写满了不可思议,“如果强开能够做到的话,要归寂这把钥匙还有什么用!” “裙子被他带走了,裙子身上有归寂的气息,也有归寂留下的烙印。有裙子在,他们就缺一把钥匙,泰山王大概是在想要通过还原归寂的气息将自己模拟成那把钥匙。”段肆明皱眉答道。 “这个疯子!”林珝骂道,他虽然认为以段肆明的修为不应当会知道这些东西,但是段肆明所说的却有那么一些道理,像模像样的,所以不由得信了几分,加之段肆明来历神秘,与归寂之间的联系更是说不清道不明,所以又难免会信几分,一来二去之下,竟然觉得段肆明所说的,很有可能便是事实。 楚风咳嗽一阵,终于将自己体内的真气梳理顺畅,才无力地笑了笑,道:“多谢。” 林珝白了楚风一眼,道:“你这样因为私人感情扰乱立场,太没有原则了!”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叹息道:“穆师兄对我很好……我不能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林珝想要骂楚风几句,但是见楚风那一副你随便骂的神情,顿时也没有了兴趣,顿了顿,才道:“我们这次去只怕要失败了,走吧。” 楚风也把刚才的话语听在耳中,苦笑两声道:“他们进入了冥土世界,那不是更糟糕吗?” “对啊,所以回去搬救兵,希望我师傅那个家伙这个时候就不要再偷懒了。”林珝叹息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也知道既然有泰山王在紫琼山,他们就算突围而出,到了紫琼山跟前,也不过是给别人省力气送钥匙罢了。 “走,现在。” 林珝说着,随手便取出了一张越界符撕开,一道明亮的空间裂隙开始裂开,但是只蔓延出不过尺许,宽度也还没有张开,只不过还是一条明亮的线的时候,这道空间裂隙便微微震颤了片刻,而后消散在了空气中。 林珝沉默了片刻,将手里拿着的两片越界符的残片狠狠地一摔,大声地骂道:“我就知道,这些大帝一个比一个缺德,锁定空间,你还要不要让人活啊!” 楚风叹了一口气,这并不是一个太意外的结果。既然早就被别人发现了,别人当然会锁定空间了,目的不是为了针对你,是为了段肆明,与他手里的归寂。 段肆明的脸上也露出了一副认命的表情,他沉默了许久,才道:“如果他不杀我,我就把归寂给他。” “我现在就杀了你!”林珝勃然大怒,反手将紫金葫芦托在了手里,一道紫光便从葫芦当中斩出,向着段肆明的颈间斩落了下去! 段肆明看着那道紫光靠近,没有躲闪,他觉得颈间微微有些凉意,然后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摸却是一片粘稠温热的液体。 段肆明将手拿到跟前一看,一手的鲜血。 段肆明皱了皱眉,然后看向林珝,说道:“喂,说好的杀了我呢?” 林珝没有理会段肆明,而是转身向了南方。 林珝是真的要杀了段肆明,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但是他的葫芦中那道紫光刚刚接触到段肆明的皮肤的时候,那道紫光被人隔着空间强行取走了。 林珝不用猜,便也知道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当然不会容许他杀了段肆明,因为段肆明还掌握着归寂。 一旦段肆明死了,段肆明的芥子囊空间也会失去与这个世界的联系,等下一次被找到,不知道会是何年何月了。 远方的空中缓慢地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只是一瞬间,便已经到了他们的跟前。 站在几人跟前的是一个中年的男人,身材有些富态,有些矮胖,皮肤却很白嫩,一身的锦衣绸缎画满了铜钱纹,很是华丽。中年男人背在身后的双手上戴着几枚流淌着光泽的扳指,有些粗短的手指微微握成了拳头,看起来颇有些趣味。 这个男人看起来就像是人间随处可见的富家翁,一双小小的眼睛里满是精明的光芒。 “不是吧,真是泰山王……”林珝露出了一丝苦笑,满脸的无奈和辛酸。 泰山王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道:“对啊,是我。” 给读者的话: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今天终于想起来忘了更新了……算我放个假吧咳咳………… 第929章 不坚定的立场 笑眯眯的泰山王并没有让人感到丝毫的轻松,哪怕他再一副嬉笑的模样,他也是一位顶尖的大帝——更为关键的是,他此刻的立场……是敌人。 如此强大的一个人,作为战友足以让人放心,但是当他作为敌人的时候,却只会让人感到心寒……乃至于绝望。 “哈哈哈,你身为大帝却蠢到了极点。”段肆明斜觑了一眼泰山王,说道,“你以为自己能够模仿归寂的气息装成一把钥匙?呵呵……要是那都可以做到,这冥土不早就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了?” 泰山王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头,略显尴尬地道:“哈,是这样的,所以只有来找你帮忙了。” 段肆明沉默了片刻,才很是认真地道:“我原本以为天庭不会打开冥土,但是现在天庭也要打开,那我跟谁合作都没有关系了。” 泰山王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所以现在的局面你选择与我们合作才是最有利的。” 泰山王说着,手轻轻地一招,段肆明的身躯便如同漂浮起来了一般,缓慢地落在了泰山王的跟前。 林珝握了握手上托着的紫金葫芦,脸色很是凝重。 “不要打着玉石俱焚的主意,在我眼皮子底下杀人,以你们目前的修为还是做不到的。”泰山王丝毫不以为意地道。 林珝强笑道:“哪有的事情啊,瞧前辈您这说的,多伤感情啊是不是?” “那我走了,代我谢过萱萱把归寂送到我门前来。”泰山王“哈哈”一笑,却根本不打算对在场的几人动手,转身欲走。 “前辈请稍等。”楚风站起身,微微咳嗽着,说道。 泰山王转过头,饶有兴味地看着楚风,而后笑了笑,才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的么?” “既然前辈要开冥土,而我们进入冥土也有些事情,不如前辈也让我们进入如何?”楚风说道。 “噢?”泰山王微微一愣,眯起了眼睛,显然有些没有预料到楚风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顿了顿,才道,“什么事情?” “血池即将失守,有人托付我进入冥土切断血池的根源。” 泰山王皱了皱眉,露出了几分困惑的神色,沉吟片刻,才道:“血池的事情我并不了解,只是托付你的人是谁?” “孟章君。”楚风如实以对。 “原来是孟章君前辈。”泰山王微微思忖,然后道,“虽然我们对归寂有所争执,但是既然你们要解决血池的事情,那便让你们进入也无妨。” “前辈,你的立场呢?”林珝脱口而出。 泰山王看着林珝,神色有些微嘲,道:“你真是萱萱的弟子吗?怎么跟你师傅一点都不像,这些事情萱萱可就看开得多了。你不要那么幼稚,把天庭与地府的争端看成什么意气之争,又不是什么不共戴天之仇,至于吗?” 林珝顿时脸一红,他其实也不是什么执着于所谓的立场的人,只是他看到泰山王分明是地府的领袖之一,却……却好像也不是很执着于门庭之分,实在是有些诧异,所以才没有忍住。 泰山王挥了挥手,道:“跟上跟上,其他几个小家伙一会打完了就会自己过来了。” 说着,泰山王又指了指林间,道:“还有你,也出来吧,打完了。” 山林之间,也终于走出了一个人,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正是刚才一战之后受了重创的穆少恩。 “你们也真是,打架就打架嘛,虽然这里早就被清了场子,干嘛非要把大地打成这副模样?还嫌人间不够乱是不是?要是那些家伙还在的话,你们肯定得挨个挨揍。”泰山王一边说着,一边又挥了挥衣袖,一片朦胧的光辉已经从他的袖中洒落,顿时将大地之上的火焰彻底熄灭,发出了一阵阵“嗤嗤”的响声,飘起了缕缕的青烟。 “走了。”泰山王倒负着双手,缓慢地在前行走,不时地扭头四处看看,就真的仿佛是一个酒足饭饱的富家翁在外闲庭信步一般的怡然自得。 林珝与陆晨夕面面相觑,而后追着楚风跟了上去,林珝有些恼火地道:“你怎么这么没骨气!” 楚风白了林珝一眼道:“我又没有加入天庭,我从头到尾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进入冥土阻断血池的根源,跟谁合作并不重要啊。” “有奶便是娘。”林珝咬牙骂道。 “赞同。”陆晨夕微弱地附议。 楚风笑了笑,却也不多说,而是看向了穆少恩,问道:“师兄你的伤势……” “无碍。”穆少恩淡淡地答道,神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就好像是在回答一个陌生人的问题一般。 “那便好。”楚风又轻微地咳了几声,那紫金葫芦的一斩太过猛烈,哪怕是林珝在察觉之后已经收力,又经过了丹药与林珝的双重调理,但是他所受的伤势却依然有些不轻,只怕还要些时日才能恢复。 “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楚风又看向穆少恩。 穆少恩沉默了片刻,才看着前方的泰山王,答道:“守护大帝开门。” 林珝闻言一惊,看向了前方紧跟着泰山王的段肆明,眼神里带着许多的疑惑,段肆明的来历……绝对不同寻常。 林珝想了想,又愣了愣,才诧异地道:“难道不是来围堵我们的?” 穆少恩点了点头。 “他们还以为你们是聚集起来截杀我的,所以就行动了。”泰山王“哈哈”笑道。 “这样说起来,你在刚才似乎很脆弱?”林珝敏锐地察觉到了泰山王的话语中的另外一层意思。 “对,脆弱得很。”泰山王毫不忌讳地答道,“毕竟我是要装一把钥匙,一把钥匙能有多强?” “没能杀掉你真遗憾。”林珝撇了撇嘴,他倒不是真的就想杀了泰山王,只不过是对于目前局面吃瘪的一种报复而已。 “可惜没机会了。”泰山王扭过头,朝林珝眨了眨眼睛。 泰山王的眼睛眨得很是俏皮,让林珝瞬间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林珝索性闭嘴了不再说话,而陆晨夕更是缄默不言,楚风则不时地询问穆少恩几句话,关心一下自从上次三妙宫之别之后穆少恩的行动。 穆少恩也一一做了回答,只是每一个回答都很简略,简略得让人甚至觉得他的回答只是聊胜于无,实际上并没有任何的意义。 但是楚风却也不是那个无话可说的少年,所以虽然穆少恩很冷,但是楚风却也能够与穆少恩说上几句。 穆少恩脸上的寒冰之色也渐渐有些舒缓,虽然话语不多,却也不再那么冷漠。 几人来到紫琼山的时候,发现紫琼山附近聚集了数百人,最差的修士修为也都有八阶的中段,而达到九阶的,却也足足有近百人之多。 楚风当然知道这些人口对于地府或者天庭来说,只不过是冰山一角,他们门下的大帝只怕都是以十位单位计算的,不然又怎么可能随时能有人替补那些战死的领导者? 至于这些高手,在世俗尚可以算是举足轻重的力量,但是一旦进入到这些势力的碰撞中,不过只是一些摇旗呐喊的角色罢了。 泰山王带着几人落到了紫琼山的废墟中,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才道:“说起来,我当年也跟平玉虚那个家伙交过手,被打得像是丧家之犬一样。结果……哎,天妒英才。” 泰山王叹息声中的惋惜之情没有丝毫的作假,很是诚恳,也很是认真。 楚风不由得默然,泰山王却已经转过了头来道:“段小友,麻烦你打开冥土的门吧?” 段肆明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但是却没有行动。 泰山王也不着急,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众人,不慌不忙的样子,让人有些恼火。 楚风也略略扫了一眼在场众人,他看到了当初在黑山下追击段肆明的那个少女模样的女子,应该便是被叫做裙子的女人。 裙子依然一脸的淡漠与平静,宽松的衣袍笼在她娇小的身躯上有着特殊的喜感,让人觉得这少女颇有些可爱。 楚风的目光轻轻一挪,便又在裙子的身边见到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长发半遮面,遮住了左眼,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不时地晃上一晃,然后狠狠地啜两口的男人。 楚风看着那个男人有些火大,那个男人却也眯着眼笑了起来,朝楚风挥了挥手,而后便将手里的葫芦给楚风扔了过来。 楚风翻了翻白眼,侧身闪过,任由那酒葫芦掉落在地,咕噜噜滚过了几圈。 “哎!”醉不归不满地嘟囔了一声,又取出了一个酒葫芦,自言自语道,“还好给你的是个空葫芦。” 楚风的嘴角微微抽搐,段肆明却突然抬起了头,然后很认真地说道:“我警告你们所有人,你们可以进入冥土,但是在冥土里不要乱来。那个破碎的世界,不可能承受得了太多的战斗——一旦冥土崩碎,整个六界都会受到波及。” 第930章 冥土降临 段肆明的警告与其说是警告,倒不如说是更像威胁一点。 但是泰山王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我自然明白。” “你明白个屁。”段肆明轻声嘟囔道,“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冥土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难道知道?”林珝微嘲地说道,“你来自冥土吗?” 段肆明翻了翻白眼,却没有说话,只是道:“我再强调一遍,不管你们要做什么,不要在里面战斗。” 泰山王沉默了片刻,才看向了林珝道:“说起来我也需要天庭的保证。” “保证个屁啊!”林珝气得跺脚,“我们天庭本来的目的就是不愿意让地府将那位沉睡的人物唤醒导致封印崩溃将那个绝世大凶放出来,现在你们当着我们的面这么搞,还要我们保证!” 泰山王露出了一脸遗憾的表情道:“那就只有不让你们进去了。” 泰山王说着看向了楚风道:“跟地府的人一起行事不介意吧?” 楚风含笑点了点头道:“不介意。” “立场啊!”林珝哀嚎。 楚风看着林珝笑了笑,他不知道地府与天庭到底谁是对的,但是如果无法阻止地府,那么现在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与地府合作,他们要做什么,他目前无暇顾及,血池才是他的目的。 泰山王笑了笑,挥手道:“那你们俩可以走了。” “不走。”林珝耍赖道。 泰山王却没有理会林珝,而是看向了段肆明,说道:“说完了?” “说完了。” 段肆明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警告不被重视而露出不悦,因为他知道他们不会听的。 泰山王微微颔首,道:“那便开始吧。” 段肆明点了点头,而后便取出了归寂。 归寂依然是楚风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模样,一片璀璨的霞光将一个隐约的剑形轮廓包裹在其中,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 随着归寂的浮现,楚风明显地察觉到了四周空间陡然开始出现了剧烈的震荡。 空间出现了畸变,畸变的程度之剧烈,即便是楚风也明显地有所察觉。 当这股感觉笼罩上楚风的心头之时,整个空间在视野之中也已经发生了变化。 最先变化的是紫琼山,已经只剩半截的紫琼山山体在一瞬间仿佛扭麻花一般拧转了数十圈,向天空高高地凸起。 而后,天空紧跟着出现了一圈血色的轮廓,缓慢地旋转着,泛着一阵晕光,令人目眩万分。 楚风看着天空中那缓慢旋转着的血色轮廓,神色有些诧异,因为这一圈血色的轮廓,在当年三妙宫之战的时候,也曾短暂地浮现过,只不过是一瞬间,便彻底消散了。 楚风扭头看了看穆少恩,穆少恩的神情之中也有些惊异,显然是对于这血色的轮廓感到了惊讶,他也想起了三妙宫之战的时候所出现的异象。 那个时候所见到的一些异象,原来其实就是冥土世界的征兆吗? 天空中凭空出现的血色轮廓缓慢地旋转着,很快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牵扯着附近一整片空间,向着漩涡的最深处塌陷,就连阳光也没有能够幸免,被那巨大的漩涡彻底吞噬,只有些微微弱的光芒,零星地洒落了下来。 天地变得一片黑暗,所有的一切都被黑暗也掩埋,只有隐隐有些发白的紫琼山,与那旋转着的血色轮廓,变得愈来愈清晰。 异变却还没有停止,当天空开始了异变之后不久,大地也终于开始异变。 大地在一瞬间,便从众人的脚下脱离了开去,就好像是猛地被抽走了一般,崩碎成为了无数的碎块,无数的灰烬,落入了下方不知道究竟有多深的深渊之中,连一丝的回响都不曾被听到。 楚风感觉到了几分不适,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气……似乎有些翻涌,一种异样的恶心之感袭上了他的心头,让他反胃,想要呕吐。 这股感觉他很熟悉,这是血魔经的气息,这是血魔经入侵神智的征兆。 血魔经,血魔,与血池,与冥土,果真有着密切的联系。 楚风握紧了拳头,强忍着自己内心中已经开始抬头,蠢蠢欲动的杀戮渴望,双眼中却有些充血,一条条血丝渐渐地布满了楚风的眼白,使得楚风的眼眸在瞬间变得猩红一片。 楚风咬紧了牙关,但是牙齿却碰撞出了一阵阵“咯咯”的响声,就仿佛是催促的战鼓,在催促着楚风开始杀戮一般。 楚风想要挣扎,但是他发现自己的反抗单薄而无力。 楚风的神智开始逐渐地向一片混沌中沉沦,就好像是一个被捆着巨石而后沉入深海的人,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色彩在逐渐黯淡,就连温度也在被缓慢地剥夺。 楚风完全沉入了一片黑暗与冰冷之中,他看不到任何的色彩,也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但是他知道自己还在下沉,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沉到何处去。 楚风已经放弃了挣扎,任由着自己有些浑浊而沉重的身体,不断地下沉。 他闭上了眼睛,反正他也见不到任何的色彩。 然而此时,即便隔着眼皮,他却也看到了前方,有一点小小的光芒。 然而楚风感觉到了一丝的温暖。 这一丝的温暖,让楚风被寒冷所侵蚀而麻木的身与心都恢复了知觉,不再那么僵硬。 楚风动了动手指,手指传来一阵轻微的触感,然后他睁开了眼睛,看着不知道到底是上还是下是左还是右亦或是哪个方向传来的那一点小小的光芒。 他决定要靠近那片光芒。 楚风缓缓地摆动着依然有些僵硬的身躯,缓慢地向那点光芒靠近,速度很慢,却始终在靠近。 那一点光芒并没有随着楚风的靠近而有所变化,它依然是那么小,连色彩都看不出来,让人难以分清,他到底是否在靠近,还是在远离。 但是楚风可以知道他的确在靠近,因为寒冷的感觉在缓慢地减退,他麻木的身心在逐渐的恢复,他的动作越来越灵活,灵活得仿佛是一条鱼,在这片深沉的汪洋之中,可以恣意地游弋。 楚风游弋着,逐渐地再也感觉不到寒意,而是感觉到了一股暖意。 这股暖意让楚风觉得很舒服,觉得很惬意,浑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有一股暖流在他的身体里开始流淌。 所有的创伤,在这一刻,都被这股暖流所治愈。 这股暖流,到底是什么? 楚风很想知道,他不断地靠近着,不断地靠近着,但是他发现,到了一定的地步,无论他再如何努力,他都无法再靠近那团光芒,哪怕是一丁点的距离,他都无法再接近那团光芒。 楚风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现在还不是时机,也许是现在他还没有那能力。 于是楚风决定不再去追求那片光芒,他要浮上去,浮到黑暗的最表面,重新拿回自己的东西,拿回自己的触觉,拿回自己的阳光。 所以楚风开始向他认为是汪洋的表层浮去,执着而坚定。 那一点小小的光芒被楚风甩在身后,但是楚风可以感觉到,那股暖意并没有因为远离而有所减轻。 那股暖意没有再退却,所以寒意也自然无法再侵蚀楚风。 楚风只是专心地向上游动着,没有再去多想任何多余的事情。 他只想拿回自己的东西,如此而已。 楚风的眼前终于不再是一片黑暗,除了那股暖流之外,也渐渐有别的暖意将他的身躯包裹。 色彩开始很单调,但是很快地就变成了两种、三种,然后是数十种,数百种,无数缤纷的色彩混杂在一起,相互侵染,相互纠缠,将整个世界涂抹成为了一片花花绿绿的世界。 楚风伸手,在缓缓波动着的海水之中抓住了一缕阳光,那缕阳光有些灼热,有些烫手,但是楚风没有放手,而是把这缕阳光揉碎了,放进了他的世界中去。于是缤纷多彩的世界里,又多出了一缕阳光,使得整个世界,都弥漫着一股阳光的味道。 楚风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混沌的世界,一座扭曲着的白塔孤零零地伫立着,指向上方。 上方有一圈血色的光晕,绕成了巨大的漩涡。漩涡的中心,是一片翻滚着的,朦胧而混沌的色彩,仿佛有千万层叠加在一起,在血色光晕的衬托下,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四周所有的空间都支零破碎,有岩石与尘土在空气中漂浮,就像是一座座的浮空岛屿一般。但是这些浮空的岛屿,时而便潜入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见了,时而却又突然出现,就好像它本来就是在那里一般的理所当然。 再往外四周的空间早已彻底翘曲,楚风可以看到城镇村落的一角有孩子正在玩捉迷藏,也可以看到大海的深处,一只远古的巨兽一口吞噬了数十万条海鱼,也可以看到在明媚的春光下,一对青年男女执手相视,眼眸里的柔情脉脉,也可以看到,电闪雷鸣之中,两个仇人杀得血肉横飞,山崩地裂…… 四周的空间仿佛就成为了照见世间百态的一面镜子,静默地诉说着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 第931章 大开 楚风的神情有些怅然,怅然到了极点,看着眼前的世界,他有些羡慕。 所以他神情之中的那些怅然渐渐地消散了,剩下只是一股如烈焰一般的鉴定。 他曾经是这世间百态之中的一员,但是他失去了很多宝贵的东西,然而他现在也拥有很多宝贵的东西。 他不想再让悲剧无止境地重演,也不想再失去更多的东西。所以他必须要变得更强,所以他必须要做出很多努力,哪怕继续前进也许会倒在征途上再也无法站起来,但是他却永远不会逃避。 楚风笑了笑,却感觉到一只柔软的手在自己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 楚风扭头,却看到了带着淡淡笑意的泰山王。 泰山王与楚风并肩而战,他比楚风略矮一些,所以看着楚风的时候,有些微微仰视的感觉,但是泰山王对此却并不介意,他只是轻声道:“五彩斑斓的世界,不是吗?” 楚风也笑了笑。 “我也想起了很多年前我还是凡人,我还是修士的岁月,真是感慨啊,一晃竟然十多万年都已经过去了。”泰山王满是感慨,“里面有很多想要的东西吧,会迷失在这美好的画卷之中吗?” 楚风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看着泰山王的神情之间有些许莫名的迟疑——泰山王却是为了什么跟自己说这么多话? 泰山王见楚风一脸茫然的模样,旋即大笑了起来,重重拍了拍楚风的肩头,却什么也没说。 “我要开门了。”段肆明说道。 泰山王沉默了片刻,扭头看了看,道:“等一下吧,那几个小家伙还没有来。” 泰山王口里的小家伙当然不是天庭的小家伙们,而是地府的小家伙们。 段肆明翻了翻白眼,道:“快点啊,一直拿着归寂也很累的好不好?” 泰山王吹了一个长长的口哨,手掌一翻,一个个还在捉对厮杀的年轻人突然便出现在了这片混乱的空间中。 他们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就迅速地意识到了一个很严肃的话题。 冥土世界的大门,已经出现了。 几个年轻人迅速地分开,聚拢在了一起,看了看彼此所处的环境,天庭的几个青年顿时察觉到了自己的处境相当不妙。 “没事。”林珝开口道,看着泰山王,“应该不会杀了我们吧?” 泰山王“哈哈”一笑,指了指地府众人道:“我不会杀你们啊,但是他们会不会我就真不知道了。” 林珝翻了个白眼,却没有理会泰山王,只是几人紧密地扎堆在了一起。 “开门吧。”泰山王说道。 段肆明点了点头,将那喷薄出缕缕霞光的归寂高高地托举在了头顶。 一瞬间,错乱破碎的空间恢复了宁静,无数的阳光照射了进来。 但是宁静,只是这极其短暂的一瞬间。 下一刻,整个破碎的空间便开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一场陡然生起的风暴伴随着空间的剧烈震颤使得所有人的身躯都在一瞬间失去了平衡,被那巨大的力量扔向了各个方向,就好像是被风暴卷起的砂子一般微不足道。 一具具身躯相互碰撞,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咔擦”声响,那是肉体碰撞导致骨骼断裂的声响,在剧烈的风暴呼啸之中,依然犹如雷鸣。 在一阵阵雷鸣之中,则还夹杂着轻微的风雨之声,那是受到剧烈的撞击之中吐血不止的声音,就好像是急雨落下一般,簌簌的不绝于耳。 在这场陡然来临的风暴之中能够保持平衡的人也不过只有两个而已,一个是泰山王,一个则是身处风暴最中心高高托举着归寂的段肆明。 段肆明的头发在暴风中张扬着,飞舞着,狰狞万分,恐怖万分,而段肆明的神情也已经扭曲到了极点。 段肆明的口中有银白色的犬齿凸出,紧紧地扣在他的下唇上,而他的眼眸里则被一片死灰色所占据,与陡然变成一片猩红的瞳孔相互辉映,格外骇人。 他裸露的肌肤上都出现一根根如钢铁一般森冷的刚毛,一根根倒竖着,就仿佛是利剑一般。 段肆明的身躯开始鼓胀,最先爆裂的是段肆明的上衣,一对满是缺口的如蝙蝠翅膀一般的翅膀从段肆明的身后张了开来,在这对翅膀骨架的最顶端,则睁开了一双雪白色眼睛。 紧接着段肆明的下衣也陡然破裂,他的双腿变得异常的粗壮有力,暗灰色的粗糙鳞片覆盖住了他的每一寸肌肤,一条如同鳄鱼一般的尾巴也拖在了地上。 “妖族?”楚风看见段肆明的姿态不由得微微有些诧异,然而随即背心一凉——段肆明……难道真的就是在冥水看护归寂的冥兽? 楚风还想要再细看,然而风暴卷动的力量却迫使他不得不收回了自己的注意力,以在风暴之中尽可能地保持自己的平衡,以免太过狼狈。 经过了最初的混乱,这些一个个都可以被称为是高手的人也都在风暴中找到了平衡,他们借着风暴的力量,使得自己成为了风暴的一体,在风暴之中高速旋转着。 但是因为这场风暴的不同凡响,所以每个人也都很吃力,很难分散精力。 就是楚风刚才一瞥段肆明的工夫,就差点失去了平衡,被风暴卷入核心之中。 段肆明的喉头发出一阵低声的咆哮,他的额头长出了一根银白色的独角,有些像是鹿角,但是却没有分岔,向头顶弯起,尖锐异常,在尖端甚至有异样的光泽流转。 泰山王皱了皱眉,陷入了沉思之中。 而段肆明则低声怒吼着,整个身躯都猛地张开,双翼也是猛地一振,就仿佛是野兽一般发出了一阵愤怒的咆哮。 咆哮声震耳欲聋,段肆明将手里所紧握的归寂举得更高了。 扭曲的白塔上方,与那血色轮廓的漩涡之间开始不断地闪现着光芒,各色各样的光芒,没有任何规律吧的闪现着,每一次闪现,都仿佛是一道闪电一般,短暂的一瞬间,却足以将整个世界都照亮! 漩涡中心那千万层色彩所叠加而形成的迷雾开始了汹涌的翻滚,就仿佛是烧开了水一般沸腾不休,不断地鼓起一个个气泡,而后破裂,而后炸碎,将一点点色彩不断地向外飞溅而出,将时间染成了一片缤纷的颜色。 漩涡同时也在旋转着,随着漩涡的旋转,那些不断炸裂的色彩也在不断地凸出,向着白塔靠近,而扭曲的白塔就像是一头愤怒的巨兽,不断地传出一阵阵愤怒的哀鸣。 漩涡的凸出使得白塔与漩涡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以至于白塔终于猛地刺入了漩涡的中心,而后整个世界在那一瞬间,终于彻底地稳定了下来。 风暴在瞬间停止,漩涡也停止了旋转,白塔也停止了哀鸣。 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宁静,绚烂的阳光穿破了早已彻底扭曲的空间,洒在了每个人的脸上,让每个人都觉得有些刺眼,不由得拿手挡了挡阳光。 段肆明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看向了泰山王道:“好了,拿着归寂进去吧,反正……我不进去。” 泰山王点了点头,有些狼狈的裙子走到了段肆明的跟前,一如既往地抬头仰视着段肆明,仿佛是小女孩所要零食一般地伸出了手。 段肆明笑了笑,只是口里满是锋利的牙齿,让人难免有些毛骨悚然。 段肆明将归寂放在了裙子的手里,然后便从白塔的根部走了下来,走得坦荡,走得轻松。 “我就走了,后会有期了。”段肆明有些疲惫地向众人挥了挥手,路过楚风身边的时候,还向楚风微微笑了笑,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泰山王看着段肆明远去的背影,沉默了片刻,才转过身面向那打开的冥土大门道:“孩子们,走吧。” 一众地府的青年都点了点头,跟在了裙子的身后,而楚风略略迟疑了片刻,也对林珝道:“那我便先行一步了。” “王八蛋。”林珝骂道。 “支持。”衣炊烟附议。 “有道理。”俞蓝河附议。 “虽然是事实,但是这么说是不是不好?”吴浩辰附议。 古里看了看楚风,然后点了点头,示意楚风一切安好。 陆晨夕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楚风,微微颔首之后便低下了眼眸,继续在人群之中假装不存在。 楚风迈出了步伐,跟在了地府众人身后,他发现了这些人中有之前遇到的那些人才,也有后来才看到的裙子和醉不归,也有很多他不曾见过的人,人数众多,全是九阶的修士,竟然无一个八阶。 势在必得啊。 “醉不归你与你的队伍便随他行动吧,他要做的事情,也不简单。”泰山王吩咐道。 醉不归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应了声是,拿胳膊肘撞了撞楚风,道:“别这样装不认识啊。” 楚风白了醉不归一眼,道:“有意思吗?” “什么有意思吗?”醉不归一脸茫然地说道。 楚风张了张嘴,还要说话,却听到一个女声突然说道:“烦死了,泰山王你是不是疯了啊你!” 第932章 飞奔 泰山王眉头微微一挑,而后转身望向从扭曲的空间对面走过来的女子。 女子一脸的慵懒,打着呵欠,微躬着身子,倒负着双手,趿拉着一双鞋子,长发有些凌乱,只是随意地绾了起来,还有几根毛发微微翘起,让人忍俊不禁。 “好久不见啊,萱萱。”泰山王微笑说道。 后土大帝白了泰山王一眼,才道:“你忘了你的职责了?” “知道啊,所以只是一道分身嘛。”泰山王说道。 “分身就不耗损实力了?”后土大帝又质问道。 泰山王沉默了片刻,才道:“别这样咄咄逼人嘛。” “让我的小家伙们一起进去。”后土大帝说着看了看林珝等人,“不要逼我在这里跟你开战。” “那可不行,会坏了我们的事情的。”泰山王一脸的严肃答道。 “开战?”后土大帝伸了个懒腰。 “不打。”泰山王撇嘴答道。 “你都杀上天庭抢人了,现在跟我说不打?”后土大帝又质问道。 “不是被逼的吗?”泰山王苦笑,“谁叫所有的资源都往你们那边去了?” 后土大帝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泰山王,那一副的神情之中的严肃,已经毋庸置疑,其中的坚决意味,就算是瞎子,也能够看得出来。 泰山王沉默着,然后他叹了口气道:“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 “要不我们在这里打,要不让小家伙们进去打。”后土大帝说道,“你自己选。” “你是在逼我。”泰山王声音一沉,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要打打,不打滚,别废话,老娘打完了还要回去睡觉,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拖拖拉拉婆婆妈妈跟个娘们样!”后土大帝不耐烦地说道。 一瞬间气氛有些冷,天庭的人都笑出了声来,就得泰山王真的是在后土大帝这里吃了一个大亏,被骂得未免是太惨了一些。 地府的人也很想笑,但是可惜的是,泰山王是他们的领导,在这里笑了,就未免有些不厚道了。 泰山王的脸色有些红,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好吧。”泰山王说道。 他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如果他和后土大帝开战最后的胜负并不紧要,不管是谁胜谁负,都没有谁能够杀死对方。 紧要的是他们一旦开战,在战斗中消耗过大,一旦他们所镇守的古代封印出现了问题,他们只怕无法应对。 泰山王敢确信他杀上天庭抢走裙子后土大帝不会为此与他开战,但是现在这已经严重地牵涉到天庭与地府彼此根基的事情,后土大帝绝对不会再退步,哪怕她是一个懒婆娘,却也是一个懒出了境界的婆娘。 所以泰山王不得不做出妥协,因为以地府的人多势众,自然不会畏惧失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后土大帝翻了翻白眼,才继续说道:“天庭进入六个人,地府也只能进入六个人。” 泰山王默默地掰着指头算了算,然后摇头道:“不对,天庭是七个人,地府也是七个人。” 后土大帝微微挑眉,眉眼一瞥,却知道泰山王是把楚风算成了天庭的人。 楚风明显不会插手到天庭与地府之间的事务,而且他无论是实际修为还是实际战力,都没有到九阶巅峰,比起其他人来说还远远差了一截,把楚风算成天庭的人,自然对于地府多拉一个九阶巅峰,有着巨大的帮助。 这点小算盘,谁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后土大帝懒得跟泰山王计较这些,只是略略抬了抬有些低垂的眼皮,有气无力地答道:“好。” 楚风看了看林珝,耸了耸肩道:“看来我们还是得当队友了。” 然后他才瞥了一眼醉不归,道,“看来你是进不去了。” “我凭什么进不去?”醉不归不屑地撇嘴道。 “你不就是个中层吗?”楚风差点没跳起来,“还是逆刺的叛徒?” “我那叫卧底你懂吧?”醉不归打了一个悠长的酒嗝,扑面而来的酒味熏得楚风一脸的难受,醉不归才得意洋洋地继续说道,“我直接对泰山王负责,你知不知道的?” 远处的泰山王则明显露出了几分不悦的神色,他有些恼怒地道:“你还真答应?你讲不讲道理,让你们进去一两个人就是开恩了吧,听不懂我之前是在开玩笑嘛?” “我听不懂。”后土大帝翻了翻白眼,“你居然跟女人讲道理,难怪你十几万一直都是单身?别磨叽了,干不干,不干我们就开打,打完好回家吃晚饭了。” 泰山王真是又气又怒,但是他偏偏知道后土大帝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后土大帝既然敢说,那么她就一定敢做。 他才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顾忌局面不敢与后土大帝作战,后土大帝也一般不敢与他一战。 后土大帝是个懒婆娘,但是认真起来却是一个吓死人的存在。 无论是十殿阎罗,还是五方五岳大帝,都公认了这个事实,资历最为年轻的后土大帝,是二十人中资质最出众的那一个,虽然他们也无法逾越天地规则改变之后的限制,但是同阶之中她依然可以做到最好。 泰山王狠狠地咬了咬牙,满是怒意地道:“好!” “林珝,你们几个小家伙给我争口气,我就先走了。”后土大帝也不担心泰山王出尔反尔,说完,就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慢慢地走远了,只把一脸呆相的泰山王甩在了身后。 被后土大帝甩在身后的一众人等面面相觑,而后把齐齐把目光落在了泰山王的身上,等待着泰山王做出最后的决定。 泰山王转过身,面色却难得地宁静,道:“寤寐,瑕思,醉不归,裙子,穆少恩,杜经,赵不臣,你们七人进入冥土,所有的事务由醉不归负责协调。” 楚风看了看醉不归,一脸呆滞。 “现在信了吧。”醉不归耸了耸肩。 被点到名的七人齐齐地点了点头,而没有被点到名的人也自然没有什么不服,这七个人的确也是地府之中最为出色的战力,便都齐齐地从白塔脚下退了下来。 “好了,你们进去吧。”泰山王说道。 段肆明看着两拨人马,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只是眼眸里却有一丝怅惘,似乎对于这个局面,并不是很满意。 地府与天庭的两拨年轻一代的代表各自聚在了一起,而后缓慢地靠近在了一起,分成了左右两列,跟在紧握着归寂的裙子身后。 楚风看着前方裙子那单薄的背影,微微抿了抿唇,才拉了拉林珝,传音道:“进入冥土之后是要……” 楚风说着看了看身边的地府众人,他知道目前两方还能保持和平,是因为事前说定的约束。 而这个约束,一旦进入到冥土便会彻底消失,也许刚刚进入冥土,双方便会为了争夺对冥土的控制权而大打出手,到时候,只怕会要分出个生死来。 林珝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楚风的话,而是默默地前进着,过了许久才道:“我们打不过。” 林珝说的是实话,就算没有楚风这个修为略逊一筹的人在,他们也打不过地府的六人组。 道理很简单,天庭六人中,除了楚风和林珝都是已经经过了一番鏖战,真气损耗巨大, 反观地府六人,除了寤寐和穆少恩是已经有过一战的人之外,剩下的人都是生力军,要是开战的话,根本就不会畏惧天庭众人。 “一进入冥土立即撤离,不要有丝毫的犹豫。”林珝干脆果断地下了命令,并开始分派任务。 陆晨夕在方才那一战中受伤最重,因此直接逃跑,不要照顾其他人,而其他人则相互支援后退,林珝则对穆少恩动手牵制地府的力量。 一行人抵达了白塔的脚下,楚风抬起头,望向头顶那一片旋转的血色轮廓与那与白塔相互咬合的漩涡,神情有些肃穆。 裙子把手缓慢地贴在了白塔的边缘上,其余的人也有样学样,依次伸出了自己的手,贴放在了白塔之上。 白塔的质地很是温润,就仿佛是精美的羊脂白玉入手的感觉,让人倍感舒适。 楚风也觉得手心中的那股暖流很是让人舒服,但是这股暖流并没有保持太久,便在转瞬之间变得灼热得烫人,烫得楚风有些难以忍耐。 楚风看向了其他人,发现每个人都是一样的神情,龇牙咧嘴,看着自己的手掌,似乎有些难以相信为什么自己会被灼烧得如此难受。 楚风皱了皱眉,还没有来得及多想,就发现眼前的景致,在一瞬间便向下方滑落过去,留下一片扭曲到极点的幻象,让楚风觉得有些恶心。 楚风知道自己贴着那白塔在高速地上升,他身边的人也都一般保持着高速上升着,但是却并不是每个人的速度都是一致的。他们的速度有快有慢,楚风上升的速度就很慢,虽然不比其他人慢多少,但是却明显地落在后边。 林珝一惊暗道了一声糟糕,但是他发现地府众人的上升速度似乎也有所区别的时候,才出了一口气。 他以为这是裙子做的手脚,将天庭众人分割而开,而后地府聚众攻击,如果真是如此,那地府根本毫无胜算可言。 但是看此时的情景,他似乎是有些误会裙子了——他们每个人进入冥土的速度似乎都不完全一样。 楚风则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看着那迎面扑来的彩色的漩涡,神情专注而认真。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大地,一片晦暗,但是却隐藏着光辉。 他重新转过头,直视着那越来越庞大,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视野的如星河般璀璨的漩涡,而后深呼吸一口气,一头便扎入了漩涡之中。 (第五卷,卷终) 第933章 一座木桥曾相识 莫听穿林打叶声 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第六卷定风波·卷题》 当楚风恢复知觉的时候,他听到了潺潺的水流声,还有一阵风吹拂而过所发出的低低的呜咽声。 楚风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他随之睁开了眼睛,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瑰丽——或者说是诡异的天空。 天空很高,却没有云,一条条粗细深浅不一的黑色裂纹在天空中肆意地蔓延着,使得整片天空就像是一副被撕碎了之后艰难地拼凑在一起的画卷。 在裂纹的边缘处,有不同的色泽微微溢出,像是宣纸上洇散开的墨迹,将天空染成了一片片不同的斑斓色彩,极其富有层次感。 楚风坐起了身子,环顾四周,确认了自己身边的环境,发现自己原来躺在一条河道的旁边。 河流的颜色并非是正常的水流的颜色,河水微微有些发红,单纯从色泽上来看的话也许会以为这是流淌着的血液。 但是血液却应该会比这些河水更粘稠一些——而且楚风并没有从这些河水之中感受到任何的血气——尽管它同样让楚风隐隐有些不悦,楚风说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液体,只知道它必然不是普通的水。 楚风站起了身子,目光一点点地向远处挪移。 这片大地满目疮痍,没有一点的绿色,只有一片绝望而压抑的死灰色。 土质本身更是已经板结,硬得仿佛是岩石一般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 大地之上到处都是一条条巨大的裂痕,彼此之间纵横交错,一眼根本看不到裂痕的尽头在何处。 时而还会见到一个个丝毫都不规则的坑穴,有的已经深得仿若深渊,有的则还可以见到底部。 而一块块仿佛凭空而来的巨石也在大地之上孤独地伫立着,它们有的早已被风消磨得圆润,有的则依然棱角分明,更多的则也是布满了裂痕,仿佛下一刻就会坍塌成为无尽的碎片,消散在风中一般。 楚风愣了好久,都没有记起自己是如何来到此地,而天庭与地府的人又都去了何处——他们落入冥界的地点难道都不一致吗? 楚风愣愣地看着跟前的一切,有些惘然,不知道究竟该何去何从。 楚风愣了片刻,也知道自己不能在此地停留,因为既然冥界之前单独一界,就算已经崩塌,只怕也广袤异常。 想要在这片空间里找到一个人,也许没有那么容易——所以他不能等,他也要做一些尝试。 楚风微微沉吟片刻,而后最先做的事情,却是试一试地脉,然后他就露出了极其失望的表情。 冥土的地脉早已干涸,彻底地消散在了岁月之中。 就算是人间的废土,也还有些微的地脉可用,但是冥土,却当真是地脉彻底断流。 这是一个属于死者的世界,没有任何生灵可以在此扎根,就算是他们修士也不能。 空气中没有灵气,大地之下没有地脉,修士在这里生存所要依靠的只能是自己的真气。 一旦真气耗尽,那就意味着,他们再也无法得到任何的补充。 没有真气补充的修士,与凡人之间没有太大的区别,唯一的区别是,将凡人饿死也许只要三天,但是将修士饿死,也许需要三个月,或者三年,或者更久,但是却一定会有那么一天。 楚风有些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妄动真气,但是他随即想到了穆少恩和陆晨夕两个重伤员,这两个人在这样的环境下,想要疗伤,只有依靠药力。 现在,也许比拼的并不是天庭与地府的青年才俊们到底谁强谁弱,而是比拼谁带的丹药数量更多,谁就能支持更长的时间。 地府和天庭之前都有情报,既然决定了来冥界,想必他们在丹药的储量之上也不会少。 但是希望他们不会先斗起来吧,如果他们先斗起来了,无论是谁想要办成的事情,只怕都不会再那么容易了。 楚风再一次环顾四周,也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这里没有太阳,也没有星辰,更没有树木可以参看树冠与年轮,一切的方位都彻底含混,所以楚风所能做的,便是选一个方向走下去,也许走下去他会遇到什么人,也许他不会。 楚风最后选择了顺着那条河流的方向。 这条河流很有特征,楚风目力范围以内,只有这一条涓涓的河流,没有第二条。 所以楚风选择了这一条河流,他在出发之前,想了想,然后拔出了自己的龙鬃剑。 楚风看了看手里的龙鬃剑,龙鬃剑微微有些变形,剑身偏转过了一个细小的角度,也许能够瞒过凡人的眼睛,但是修士的眼睛却是洞若观火。 那是帮穆少恩挡林珝的那一斩时所受到的冲击所导致的。 哪怕龙鬃剑的材料很珍稀,也是后土大帝亲手所炼制,但是却终究是临时赶制出来的武器,自然比不上天地精华所孕育的那个紫金葫芦,能挡那一斩而不断,已经是值得庆幸的事情,所以对于这细小的偏转,楚风并不是很在意。 楚风在地上刻了一个大大的风字,然后画了一个箭头,指向了自己前进的方向。 楚风完全是用着他的肉身之力来完成这个动作的,没有使用任何真气,所以他刻得有些费劲,哪怕龙鬃剑锋锐,但是这里的大地却实在是坚硬得有些过分,比一些罕见的金属材料都要坚硬,所以当楚风刻写完字与符号之后,感觉到自己浑身有些难耐的酸痛。 楚风长出了一口气,想了想,用一条粗布将把龙鬃剑裹了挂在了腰间。 龙鬃剑很细,也很轻,所以并不怎么妨事,楚风开始不习惯,但是走了一阵,却也渐渐地习惯了龙鬃剑挂在了腰间。 楚风一直在前进,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前进了有多远,他不时地奔跑,奔跑累了,就停下来歇息歇息,或者换用平静地走路,一切都像是一个凡人一般,没有动用丝毫的真气。 现在每一丝一毫的真气,对于楚风来说,都是很宝贵的东西,绝对不能浪费,不到非用不可的时候,楚风绝对不会动用。 河流一直是那般的纤细,曲曲折折地向前蜿蜒着,根本不知道尽头在哪里。 而大地之上的景致,也从始至终没有任何的变化——最多也不过是视野之中的巨石的数量与姿态有着轻微的变化,始终还是那般的格调,那般的风物。 如果换了生性喜动的人来,也许根本要不了太久就会厌烦这片大地之上这单调而枯燥的景致,但是楚风没有。 楚风只是继续默默地翻越着自己的十万年古籍,顺着河流前进着。 楚风在以自己阅读书籍的速度作为刻量时间的度量衡,计算自己到底经过了多少的时间。 楚风不敢停下看书,因为,他的时间感就会混淆,就会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度过了多少时间。 所以楚风,默默地计算着时间。 这里是冥土,楚风当然希望能够找到更多的关于冥土的记述,但是他并没有能够成功,关于冥土的记述,最多的也不过是听闻而已——从来没有人知道冥土究竟是什么模样,在灾难发生之前又到底是什么模样,十万年前距离冥界崩毁依然太过遥远了,根本不可能会有人记得冥界。 所以楚风很快就换了一些书来看。 楚风新选择的书是关于运气类的诀窍。 楚风自己对于如何更大程度地利用最少的真气达到最大的效果是有理论基础的,也有过一些研究,但是并不深入。 在冥土,这门技巧就比在外界有更大的效用,哪怕是临阵磨枪,楚风也要磨上一磨。 当楚风放下所阅览的第一百三十七本书籍的时候,楚风眼前的世界终于出现了一些变化。 楚风看到了一座桥,一座极其古老的木桥。 那座木桥之上到处都是因为木质失水而皲裂开的裂纹,连木质之间的层次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一座小小的木桥越过了小小的溪流,突兀地出现在了楚风的眼前。 楚风有些诧异,在这样一个一切都陷入了死寂的世界里,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座木桥的存在。 楚风靠近了那座木桥,神情有些严肃,更是透露着万分的谨慎,不敢有丝毫的差池。 楚风在桥下看着那座满是毛刺的木桥,皱了皱眉,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缓缓地靠近了木桥。 楚风的脚步才一踏上木桥,木桥就发出了一阵轻微的颤抖,“吱吱呀呀”的呻吟也随之响起,仿佛很是痛苦。 楚风也急忙缩回了自己的步伐,生怕这座木桥马上就会坍塌了一般。 木桥痛苦的呻吟终于停了下来,楚风再一次试着迈出了自己的脚步。 这一次,木桥没有呻吟,只是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就恢复了平静。 楚风的手搭在了木桥的扶手上。 扶手上到处都是逆着纹理的木刺,有些扎手,但是并不是很痛。 楚风的手落在扶手之上的时候,感觉到了一股暖意。 他觉得这座桥似乎有些熟悉,就好像…… ……就好像他曾经触摸过这座桥一样。 第934章 深渊与古阵 当楚风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有些怅然。 但是当楚风意识到这个念头的时候,他的背心陡然生出了一股冷汗。 楚风只觉得浑身发麻,有些说不出的惶恐。 自己真的来过此处吗? 还是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 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楚风的神情已经僵硬,他想要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来,但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挤不出来。 楚风用了好长的时间才慢慢地平复下来自己的心情。 他在桥上伫立了许久,而后扶着那有些刺手的扶手,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次感受着那股让他莫名觉得熟悉的气息。 然后他终于想起了什么,这使得他莫名地有些战栗——这个气息,他在七关,在瑶池圣树,在万壑山枯木新芽之上都感觉到过……虽然这座木桥的气息好像是缺少了什么似的与那三者的气息有些差距,但是却还不足以让楚风动摇他的这个念头。 昆仑主事曾经说过……四件遗物象征着一个时代,难道第四件便是这座桥吗? 楚风看着脚下的这座桥,神色之间满是愕然,在许久的沉默之后他还是长叹了一口气,就算是,他又能将这座桥怎么样呢? 楚风决定把它抛在脑后,他走过了桥,在河流的另一端顺着河道继续前进着。 楚风沿着河流,继续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阅读着自己的古籍。 当楚风放下他的第三百八十八册古籍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大大的风字,和一个指向前的箭头出现在了河流的对岸。 楚风顿时感觉到了一阵沮丧,他似乎又走了回来。 他看着这条河流,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这条河流,绕了一个大圈子,因为它绕得极大,所以楚风也根本就没有察觉。 这条河流,是一条无头无尾,首尾衔接的河流,它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楚风决定放弃这条河流,所以他又沉默了片刻,然后他重新在自己这边画了一个大大的箭头,指向了他新决定要去的方向。 这一次,楚风决定不依靠任何的参照物,他决定一直笔直地走下去,直到走到他放弃,或者他找到什么东西为止。 所以楚风义无反顾地走向了他所选择的方向,没有什么迟疑,握着手里的古籍,就像是闲庭信步一般,从容地前进着。 楚风的步子每一步都保持着相同的间距,步伐与步伐之间的连线,也是两条彼此平行的直线,没有丝毫的曲折。倒不是楚风刻意在模仿游魂,而是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他不会偏离原来的方向。 楚风这一次,没有遇到桥,但是他遇到了一座断崖。 楚风站在悬崖边,看着前方那一片不知道到底有多深的黑暗,倒没有太多的神情变化。他已经做好了一些心理准备,因为这里是冥土,是一个早已死亡的世界。 断崖笔直,断面光滑,在山崖之下,则是一片的黑暗,一直向远方蔓延,一直蔓延到了视野的尽头。 楚风沉默了片刻,他又重新画了一个箭头,沿着山崖的断面前进了起来。 楚风一直前进着,直到他的身前又出现了一道山崖的断面,而楚风就站在两道互相垂直的山崖断面所夹成的角落里,愣愣地看着断崖之下的一片黑暗。 楚风心里已经有了有些预感,但是楚风还是继续顺着断崖走了起来,他又走过了三个由互相相交的断崖所夹成的角落,最后走回了他所画的箭头。 楚风知道,也许并不是下方是深渊,而是他所在的地方,有些突兀。 只是这个突兀,未免突兀的面积有些太大了。 楚风这一次是始终数着自己的步伐,所以他知道,他所走过的区域是一个几近于长宽都有千里的方形区域。 在这个区域之中,也许只有他一个人。 楚风知道自己也许应该离开这片奇怪的突兀,但是他心里却莫名地腾起了几分好奇来——为什么会有这么突兀的高台伫立在此处?那条红色的河流,又到底是什么? 楚风皱了皱眉,对于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任何可疑的东西也许都会成为助力,所以他决定回到被那条红色河流包围的区域,去看看那里到底都有些什么东西。 楚风返回的时候依然通过阅读来计算着时间,等他再次见到那座木桥的时候,天色依然没有任何要变暗的痕迹。 楚风根据自己的阅读量很快就判断出了从他开始计时到现在大概过去了正常时间的三天左右——这个地方,难道没有夜晚吗? 楚风沉吟着,知道现在思索这个问题于事无补,所以他也放弃了这个想法,迅速地走过了木桥,深入了这座高台的中间区域。 楚风并没有走出太远就在中间区域的大地之上看到了无数陷入大地丈余深,三尺余宽的沟壑——这些沟壑的宽与深保持恒定,彼此之间纵横交错,曲曲折折,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这些沟壑人为的迹象实在太过明显了——自然条件怎么可能有如此规整的沟壑? 楚风皱着眉,而后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猛地向天空冲起,使得自己的视野也随之开阔了起来。 这片被红色河流包围的区域方圆大概有两百里之地,而楚风自高空俯瞰而下,发现视野所及的这片区域全是这样的沟壑——仅仅在距离红河不到十里的地方就出现,一直延伸了下去。 这些沟壑形成了一个很是复杂的图案,虽然楚风无法观察到这个图案的全貌,但是多年研究阵法的直觉告诉他,这似乎是一个阵纹,但是他从自己所能见到的一角之上却看不出任何自己见过的阵法的痕迹。 这个阵法极其古老,古老得早已被彻底遗忘。 楚风没有再继续上升,而是迅速落地,落在了沟壑旁侧,伸手贴住了那沟壑的边缘,轻轻地捻了捻边缘的土壤,坚硬犹如金属——土壤没有松动过的痕迹,这个阵法果然应该是冥界崩溃之前留下的,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楚风站起了身,绕着阵法的边缘走了一圈,发现这个阵法果然覆盖了整整两百里方圆。 楚风想了想,然后他决定前往这个阵法的中心区域,也许在那里他能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但是令楚风失望的是在阵法的中心区域也什么都没有,除了那阵纹以外,唯一新鲜的东西也许便是一个竖直向下不知道到底多深的两尺为径的洞穴。 楚风取出了自己的光明珠,虽然他知道这样做有点暴殄天物,但是他却不得不进行一些尝试——他将光明珠引亮,而后将其扔入了那个洞穴之中。 光明珠只是一瞬间便被黑暗彻底吞噬了,没有任何的回声。 楚风不禁得陷入了沉默之中——这个洞穴至少有千丈之深,也许更深。 这个阵法以及这个洞穴让楚风感到了几分困惑,他无论如何都猜不到这个阵法的用途——他只能暂时放弃这个念头,他决定离开这座高台,去找一找其他的人到底都去了哪里。 他还是不愿意过多地损耗真气,所以他准备用手里的龙鬃剑在崖壁上刺出一些落脚点来,使得他能够安全地离开这片高高隆起的山峦。 楚风最终选定了一个龙鬃剑刺起来很轻松,但是也不会轻易崩塌的地点,然后头下脚上,就仿佛是一只游墙的壁虎,贴着崖壁,利用手里的龙鬃剑不断地向下爬行。 楚风也不知道用了多久才成功地达到底部,但是楚风记得自己爬出了多远。 七十里。 这片突兀的区域,竟然高达七十里。 楚风虽然见过万壑山那被称为天柱山一般的高耸,但是此刻依然觉得这片区域的高度,依然太过了一些。 如果这里有灵气,那么楚风大概也不会这么认为,但是在没有灵气供应,必须尽可能地保存真气的情况下,这个高度的确是有些过分了。 楚风活动着有些麻木的四肢,重新扫视了一眼四周的环境。 四周的环境与那片突兀之中的环境,并没有什么区别,至少说,没有什么显著的区别——唯一的区别,大概便在于这里他没有见到河流。 楚风举目望去,广袤的大地上,依然没有人烟,林立的只有一块块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飞石。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重新开始上路,他留下了一个记号,然后继续向着一个方向,不断地前进。 这一次,楚风没有遇到断崖,但是他也没有遇到任何人。 哪怕是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寂寞的楚风,也隐隐觉得有些慌了。 他毕竟也还是一个正常人,一个无法把不见人烟当做习以为常的正常人。 他觉得有些仓皇,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因此而产生的内心的疲惫。 楚风决定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休息,他已经漫无目的地走过了太远的距离,太长的岁月,连楚风都不知道到底有多长。 如果非要让他给一个数字的话,楚风大概会认为是数十年,因为楚风从来没有感觉到过岁月会如此的漫长。 楚风终于还是停留了下来,他随意地找了一块巨石之后还算是松软的地,将自己芥子囊里的兽皮毡子铺在了地上,然后整个人躺了上去,将那张兽皮毡子裹了起来,整个人蜷缩起来,紧接着他便被涌上大脑的困意所侵蚀,彻底昏睡了过去。 第935章 危机袭来 楚风这一觉睡得很累,因为他在梦中梦到了很多碎片化的东西,有很多人在作战,打得天裂开了,大地崩塌了,世界破碎了,就连时间也被打断了。 那些画面不断地在楚风的眼前闪现而过,从楚风进入梦乡开始,到楚风惊醒过来,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楚风坐起身,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觉得自己浑身酸痛不止,脑海里更是一片混沌,一身的冷汗早已把衣衫湿透了。 楚风的嘴唇微微翕张着,愣愣地看着近前被黑暗所笼罩的轮廓,回想着自己所梦到的一切。 自从进入冥土之后,楚风就隐隐有了这种感觉,浑身都不舒服,就好像……好像是自己在下意识地排斥着这个世界一样。 楚风不知道是为什么,所以他在发愣。 楚风愣了好久,才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因为近前的景物被黑暗所笼罩了,包括他自己,也陷入了一片深沉的黑暗之中。 楚风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发现天空果然已经变得一片黑暗,只有那些溢出了光彩的裂痕还有着极其微弱的光芒,可以辨认。 天终于黑了吗,这样说来,才只是过去了一天而已吗? 楚风有些糊涂,如果他睡眠的时间是正常的一夜的话,那加上他之前通过阅读所记录的时间,那就意味着冥界的白昼至少有着普通时间的整整四个日夜那么长——也许还会更长。 楚风抬头望望天,又低下了头,觉得有些冷意,然后他便扯了扯兽皮毡子,把自己裹得更严了。 楚风有些厌烦这个世界了,因为他在这个世界里,什么都没有遇到。 哪怕是遇到一些危险,也是好的啊,至少让楚风明白自己在哪里,自己需要做什么。但是这个世界却偏偏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找不到,就算是努力地去想,也根本想不到,有什么是自己现在就能够做到的事情。 就算是楚风,也在这一刻忍不住暗暗地骂了一句该死,他又怎么能够想到,这个世界,会是这样的模样呢? 楚风裹着毡子在大石的背后坐了很久,然后他决定还是要继续上路了。 走下去一定会遇到什么,楚风有这样的确信,在这个世界里,不仅仅是有天庭与地府的那些青年才俊,还有之前被遗留在这个世界里的执法者,守护者,还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 楚风不相信自己的运气就真的有那么差,一直沿着一个方向走,竟然一个人都遇不到。 楚风重新上路,只是四肢还是有些酸痛,头脑有些昏沉,就好像是他小时候感冒风寒了一般的感受,算不上严重,但是却很难受。 楚风走得并不轻松,他在黑夜里甚至看不清太远的距离,这个世界的黑夜与六界的黑夜完全不同。 但是楚风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下去,希望能遇到一个人,无论是朋友,亦或是敌人,只要能够从对方的嘴里知道一些东西,那么就足够了。 楚风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夜色的大地之上,疲倦而痛苦。 在楚风的意识都逐渐地模糊混沌之后,楚风终于见到了远处有一些变化。 楚风愣了愣,然后他那已经模糊的意识用了很长的时间才终于地反应了过来。 他终于遇到了一个人。 迎面,有几团火光在跳跃。 那几团跃动着的火光有些黯淡,色泽有有些苍白,无声无息地在夜色中跃动着。 楚风愣愣地看着那团火光,沉默了许久,然后握紧了腰间的龙鬃剑,缓慢而坚定地向那几团火焰走去。 那几团火焰似乎也察觉到了楚风的存在,开始向楚风靠拢,速度不算快,但是却比楚风的缓慢要快上那么一些。 楚风有些紧张,这样急迫地向自己靠拢,对方究竟是有什么打算? 楚风不知道对方是友是敌,所以他很谨慎。对方为什么就不这么谨慎呢,难道是对方有足够的信心,无论是谁,都可以确保他的安全么? 楚风有些迟疑,但是却没有退避,而是继续保持着自己的速度前进着。 那几团火光逐渐地近了,一个轮廓进入了楚风的视野里。 楚风的心在瞬间便从谨慎的喜悦落入了失望的沮丧之中。 出现在楚风眼前的,是一个死人。 那是一具不知道死去了多少岁月的尸体,皮肤都已经干皱在了一起,紧紧地贴着它的骨骼。 它身上的衣衫也早已被岁月所腐蚀,只剩下了一条条褴褛,脏污而破旧。 它的眼眸里有两天苍白色的火焰在跃动,那是属于死物死而复生之后所特有的火焰。 这是一个死人,在特殊的环境下,被重新赋予了一种特殊形式的生命。 虽然它已经基本丧失了思想,完全靠着死前的执念在行动,但是它终究也还是算是一种生命。 这个死人围绕着楚风转动着,下巴不断地发出“咯吱”的声响,就好像是在模拟着咀嚼楚风血肉的举动。 楚风有些谨慎地跟着这个死人转动着,使得这个死人始终落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他不想托大,他尽可能地保持自己的谨慎,尤其是这些本来就应当做到的谨慎。 那个死人绕了几周之后就渐渐地停了下来,然后它缓慢地后退,渐渐地隐没在了黑暗之中,而后迅速地远去了,也不知道是对楚风失去了兴趣,还是本能地畏惧着楚风。 楚风没有去追赶那个死人,因为从死人的嘴里,他不会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他只是默默地找回了自己应该前进的方向,而后继续前进着。 既然已经遇到了一个死人,楚风相信,也许不久之后,他就会遇到更多的死物,他所在的环境也许就要发生变化了。 所以这一次,楚风打起了精神,使得自己不会那么疲倦,但是也不至于像刚才一般,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见到了什么。 楚风继续前进着,漫长的夜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但是在有限的可见范围之内,楚风还是渐渐地见到了一些变化。 地上开始出现尸骨,有的深埋在土壤之中,露出了一截半截,有的则整根地裸露在外,就像是被随意地抛洒着一般的,还有的已经与土壤合二为一,只是依靠其模样才辨认出来了那应当是骨骼。 有些骨骼已经风化得不成样子了,楚风只是才一靠近,这些骨骼要么便散落成为了一些碎片,要么便化为了飞灰;而有些骨骼则还保持着相对的完整,虽然陈旧,但是却不会在瞬间腐朽;还有些骨骼,看起来则很新,甚至有的带带着血肉——虽然看起来也已经干瘪腐朽,但是从成色来判断,那些尸骨出现在此地的时间应该在百年之内。。 楚风不由得微微蹙眉,蹲下身捡起了一根血肉很是新鲜的骨骼,他才一捡起骨骼,神色便有些变化。 这根骨骼之上虽然还残存着血肉,但是这新鲜的血肉内部早已失去了所有的精华。 楚风背心一寒,顿时便感觉到大地微动,哪里敢有怠慢,身躯立时后退,同时拔出龙鬃剑,剑意骤生,寒光四起。 而楚风适才所站立之地的土壤陡然隆起,一条看起来仿佛是蛆虫一般的巨型灰色蠕虫突然从地下钻了出来,长在头部的满是的獠牙的圆形阔口一瞬间便将那一片土地吞噬。 楚风神色一变,手里的龙鬃剑却没有丝毫的怠慢,剑光一转,便已经旋转着落了下去,顿时便如同切菜一般,将这条巨型蠕虫的巨大身躯陡然拦腰截断。 蠕虫发出一阵哀嚎,身躯的下半截猛地缩回了地下,而落在地上的上半截身躯也迅速地萎缩,继而化为了一滩腐烂的脓血,散发出阵阵难闻的恶臭。 楚风才一闻到那股恶臭脸色又是一变,因为这股恶臭之中裹挟有毒素。 这股毒素楚风并不知晓是什么,并不见于楚风所看过的任何一本古籍的记载之中,虽然不猛烈,但是对于寻常的修士来说,却也足以致命。 楚风迅速地远离了那滩脓血,神色有些严峻,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低估了冥土世界的死物。 刚才那条血肉看似新鲜的骨骼,是一个诱饵,也许是引诱其他的死物,也许是引诱什么东西,但是不管怎么说,那是一个诱饵,诱使猎物靠近,而后那巨型蠕虫便从地下猛地偷袭,将猎物吞噬。 那条巨型蠕虫也不是活物,它甚至根本不是死物——死物虽然死去,但是随着死气凝聚,也拥有各自不同的诡异气息,而那巨型蠕虫却没有任何的气息,就好像根本就是楚风的幻想一样。 而且从它中了楚风的一记斩击之后的反应来看,楚风所见到的根本就不是那蠕虫的本体,楚风所见到的可能只是那蠕虫的一条触手,或者其他什么类似的东西,但是不管是什么东西,那绝对不是本体。 这个世界也许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好,至少在他踏足这片区域之后,危险似乎已经开始靠近。 第936章 古井上的女人 楚风当下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懈怠,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将会带给自己的,也许便是一些惨重的代价。 楚风开始保持着警惕的心理,继续向着这片区域的深处走去。 随着楚风的深入,出现在眼前的死物也越来越多。 这些死物有的相互抱团,在黑夜里游荡,有的则在寻找着落单的比自己更为弱小的对手,进行捕猎。 到处都有死物在作战,有的单对单,有的则是多对单,还有的则是多对多。 他们相互之间搏杀着,将对手压制住,而后将对手眼眸中那团火焰硬生生地汲取走,化为自己眼眸里的火焰,使得自己眼眸那飘忽不定随时都要破灭的火焰逐渐地变得坚定而厚实。 有时候为了抢夺那火焰的归属权,之前分明还并肩作战的死物之间又爆发了冲突,将战斗继续蔓延了下去。 直到决出最后的胜者,将火焰吞噬得干干净净,就连对手尸骨里所残留的精华都要汲取干净之后才肯罢休,才肯继续去寻找下一个猎物。 这些死物的等阶大多很低,折算成为修士的修为水平,也不过四五阶的水平。 但是他们的实际战力,却还要大大地打一个折扣,因为他们没有思想,动作也极其僵硬,他们只会最野蛮的冲击与碰撞,利用蛮力对对手造成打击,这样的战法,就算是五阶的修为,也最多不过是四阶的战力。 这些死物都虎视眈眈地看着楚风,但是没有一个敢上前,它们本能地畏惧着楚风,因为彼此之间的修为差距太大,大到根本无法用数量来弥补,所以哪怕它们再觊觎楚风体内所蕴含的那些精华,但是它们却不会靠近。 这种情形立时让楚风想起了那条蠕虫。 那条蠕虫应该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气息,但是那条蠕虫还是义无返顾地上了。 这说明,那条蠕虫似乎并不畏惧楚风,也许那条蠕虫的本体所对应的修为也很高,所以它才不畏惧楚风。 楚风隐隐举得有些发毛,他不知道再这样深入下去,到底会遇到什么东西,但是他确信,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楚风有些举棋不定了,他微微蹙眉,迟疑了片刻,但是还是依然在前进。 一旦走到八阶的死物所在的区域,他便放弃前进。 只要不遇到九阶的死物,他现在就会很安全,这些死物都不敢动它。 楚风沉默地前进着,右手一直没有离开自己的龙鬃剑剑柄,随时准备着拔剑。 但是楚风一直没有遇到修为更高的死物,这让楚风松了一口气。 就在楚风松这口气的时候,楚风闻到了一丝特殊的气息。 血腥的气息。 楚风的神色不由得骤然一变。 楚风又前进了几步,他感觉到血腥气渐渐地变得浓郁了起来。 楚风的脸色微变,因为他知道自己发现了什么。 这股血腥气,与血池的血腥气,如出一辙。 在他前方的,是血池的来源,就算不是全部,也是之一。 楚风微微色变,他疾步向那血池的来源走去。 楚风走得很快,没有丝毫的拖沓,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随着楚风不断地前进,那血腥的气息,越来越浓重,已经到了让楚风震惊的地步。 虽然这样的血腥气,还远远比不上血池的血腥气,但是对于哪个世界的生灵来说,都已经足以造成一场灾难。 所幸的是,这个世界里,只有死物,没有生灵。 楚风很快就来到了血腥气的源头,出现在楚风跟前的,是一口井。 一口看起来,极其古老的井,井上的轱辘还在,只是也因为严重失水而已经干裂开来了。 楚风愣了愣,这个时候才发现,古井方圆三百多丈之内,没有一个死物靠近,就算是漫无目的游荡着的死物,都刚刚好保持着一个距离,在绕着古井兜圈子。 那些死物也许是本能地畏惧着这口古井,亦或者……它们是受到了什么的限制所以没有能力靠近。 楚风决定试一试,他迅速地起身,将那个绕着古井兜圈子的骷髅一把拎住,将它带进了它自己所绕出的界限。 在进入界限的那一刻,就算是被楚风拎住也没有挣扎的骷髅开始了剧烈的挣扎与反抗,它的整个身躯剧烈地抽搐着,不断地发出一阵“咔吧”的声响,眼眸里的火焰疯狂地跃动着,就好像是狂风中的烛火一般,摇曳不定,随时都会熄灭。 楚风将手松开,将那具骷髅放在了地上,那具骷髅却猛地跪倒在地,而后无限惶恐地对着那口井进行着叩拜,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楚风微微皱眉,又把骷髅带出了它所划定的界限,而后那具骷髅便仿佛忘记了刚才的一切,又开始绕着自己之前的路线慢慢地游荡着。 楚风现在基本确信,这些骷髅不靠近这里是因为畏惧,是因为它们本能地对那口井感到畏惧。 但是血腥之气与死物之间并没有什么冲突,为什么这些死物会畏惧这口散发着浓郁血气的井? 井里,是不是又有什么东西? 楚风沉默着靠近了古井,他微微抿了抿唇,而后他看着那悬吊在轱辘上的古老的绳索,伸出手微微晃了晃那绳索。 绳索下面很沉,似乎悬挂着什么,也许是一只水桶,也许是别的什么东西。 楚风犹豫了片刻,然后伸出了右手,搭在了古井的摇手上。 他准备把吊在绳索最下端的东西摇上来,看一看。 楚风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呼出,尽量使得自己的心情平静没有波澜,而后他握紧了摇手。 楚风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右肩肩头微微一沉。 楚风顿时心生一股凉意,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的肩头,但是他不知道是什么。 楚风的衣衫顿时被冷汗浸透,额头也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察觉到了自己浑身的肌肉都不自禁地紧绷了起来,他的牙齿……甚至在彼此之间碰撞着。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强迫着自己已经僵硬的颈部肌肉转动了起来——他慢慢地向右扭头——他要看看那是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的右肩。 几乎是带着必死的勇气,楚风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他的右肩……但是他的右肩头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楚风想要长出一口气,但是这口气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出出来,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左肩头一沉。 原本已经放下心来的楚风忍不住一个寒颤。 楚风不知道是谁,是怎么回事,所以他只能向左扭头——这一次,他扭头扭得很猛,他不想再给对方戏弄自己的机会——但是这一次还是一般的空空如也,就好像楚风适才所感受的一沉是一种错觉一般。 楚风重新扭过了头,他长出了一口气。 然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双肩一沉,而后一股凉意从背心散发而出,一直蔓延了他的全身。 楚风看到了两条雪白的手臂——或者说不是雪白,而是死灰,没有一丝的杂色,从他的双肩上缓慢地伸了出来。 那仿佛是两条女子的手臂,很纤细,手指也很细长,但是指甲却很尖锐,就仿佛有很长的岁月不曾修剪过了一般。 一丝毛发垂落在了楚风的后颈,有些痒,让楚风忍不住一个寒颤。 楚风踉跄着前进几步,使得那双手臂从他的肩头上消失,而后陡然转身,他的身后什么也没有。 楚风有些惶恐。 楚风瞪大了眼睛,但是这时,那双死灰色的手臂又一次从楚风的身后,搭在楚风的双肩上,缓慢地伸了出来,然后一具冷冷的身躯,压在了楚风的背上。 楚风忍住了自己内心的惶恐,没有畏惧,而是猛地拔出龙鬃剑,挥剑向身后斩落,出手便是他从扶桑大帝那里学到的剑意,直而锋锐,一击便可以穿破六界的一剑。 但是这一剑斩了一个空。 什么都没有。 那手臂消失了,那摩擦着他后颈的发丝消失了,还有那压在他背上的冰冷的身躯也消失了。 楚风仓皇地后退几步,迅速地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这个世界已经承载不起大帝,所以最强的人也是九阶巅峰,但是九阶巅峰也不可能会超出楚风的感知,毕竟他的战力也已经等同于九阶中段。 所以刚才他所见到的,应该是超越了九阶巅峰,而又尚未达到大帝级别的东西。 它在戏弄自己。 楚风有些恼怒,但是他随后摇了摇头,微微抿唇,就算是超越了九阶巅峰,但是只要未达大帝级别,就始终还在九阶可以想象的地步之内,就算有所差距,也绝对不会达到楚风会被毫无知觉地靠近然后被戏弄的地步。 而且,最为关键的一点,死物就算通天,也终究还是死物。 它的思维永远只有本能以及生前最后一刻所保留下来的执念,不会存在复杂的所谓捉弄人这样的念头。 所以楚风基本确定,自己并没有遇到任何人,他刚才所见到的一切和所感受到的一切,都是幻觉——这种幻觉当然不是因为自己的眼花所造成的,而是因为他已经落入了幻境之中。 楚风看着眼前的这口井,然后放弃了要一看究竟的念头。 这口井太古怪了,那些死物不敢靠近这口井,绝对有着更深层的原因。 楚风缓慢地后退着,渐渐地退出了死物们所划定的绝对不能靠近的区域,那股笼罩着楚风的,让楚风感觉到浑身发凉的寒意,也在这一瞬间彻底褪去。 但是楚风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站——或者说是漂浮在那口古井之上的人。 那是一个女人。 第937章 没有变化的尸骨 一个面目有些模糊的女人,因为她垂落到胸前的披面长发,挡住了楚风的视线,使得楚风看不见她的容颜。 但是她的身姿却依然可见,很颀长,却显得有些瘦弱。 她的双臂一片死灰,无力地下垂着,紧贴着她那有些陈旧的衣裙。 看到那双手的一刹那,楚风就认了出来,那是那双曾经搭在他肩上的手。 不是幻觉吗? 楚风惶恐地想到,难道刚才所见到的,竟然都是真实吗? 楚风惶恐地环顾着四周,却发现那一刹那,所有的死物都面朝着古井跪倒在地,行动一致地叩拜着,诚惶诚恐,就仿佛是一种古老的仪式,在祭奠自己的先祖。 女子慢慢地抬起那死灰色的手臂,轻轻地指向楚风,而后微微地侧身,手臂随之指向了另外一个方向——那个方向正是楚风来自的方向。 楚风瞪大了眼睛,对这个动作完全无法理解,但是他再去看那个漂浮在古井上的身影的时候,古井之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幻觉? 还是不是幻觉? 楚风已经分不清楚了,他想要再看一看那些死物,但是那些死物却都在跟之前一般,继续地战斗者,没有跪下,也没有叩拜。 楚风愣了好久,只觉得一阵接着一阵的凉意不断地袭上他的心头。 他想起了小时候在乡下听那些老人们闲坐的时候讲的鬼故事。 这个世间真的有鬼吗? 那个时候,幼年的楚风很是畏惧,也很是好奇。 但是修行了之后,楚风终于知道,原来所谓的鬼,其实是鬼族在人类心目中形象的投影。 不过作为修士,也见惯了精神的投影,神识片段的重现,所以对于鬼这种东西看淡了许多。 然而这里被叫做冥界……冥界在传说之中,本来就是死者的世界,那么被楚风认为是鬼族的鬼,会不会其实本来指的是冥界的死者呢? 楚风有些心慌地想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心慌,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这么心慌过了,就算是面对死亡的威胁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的惶恐——因为这完全是他无法想象的存在。 楚风尽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想要使得自己更为平静一下,只有平静下来,才能更好地处理这件事情。 楚风抿了抿唇,然后他不断地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心绪,思绪终于渐渐地恢复了平静。 然后他仔细地想了一阵,认为自己刚才所见到的,如果不是幻象的话,那么大抵便应当是一段残留的精神烙印。 不管怎么样,那不应当是实际的存在。 虽然这么想,但是楚风还是决定了要远离那口古井,在和众人汇合之前,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楚风转身,继续向着自己选定的方向走去,将那口古井扔在了自己的身后。 当楚风渐渐地远离之后,那口古井的绳索缓慢地摇荡了起来,连带着轱辘也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响声,所有的死物再次面朝着古井跪倒在地,叩头不止。 在古井的最深处,没有井水,只有一个衣衫陈旧的瘦削女人,头颅低垂,长发披散在胸前,一双裸露着臂膀的死灰色的双手贴着身子无力地下垂着。 这个女人随着绳索,缓慢地摇动着,一滴又一滴的鲜血,从她低垂着的面庞滴落而下,落入了不知多深的古井的最深处。 ******************************************************************************************** 楚风离开古井之后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很快就把那口古井甩在了身后。 楚风依然在死物之间穿梭,这些弱小的死物哪怕万分觊觎楚风身上的气味,但是它们终究没有胆量靠近楚风,所以哪怕是在死物之间穿梭,所以楚风也很安全。 楚风最大的痛苦在于他没有目的地,也没有方向,他所能做的事情,只有闷头走下去。 这次进入冥土的行动终究还是太草率了一些,尤其是他,准备万分的不足,对于冥土根本就没有什么了解,认为有着天庭和地府的人结伴自己就可以偷懒,结果却万万没有想到彼此会分散。 如果自己当时没有想着偷懒的话就好了。 楚风在荒野上踟蹰着,穿过了一片又一片死物的森林,就仿佛是一个拾荒人一般,不知疲倦地前进着。 当楚风又穿越过了十一个死物的集团的时候,天空在一瞬间便明亮了起来,明暗和色调都没有任何的渐变。。 楚风眯起了眼睛,看向天空,神色有些严峻。 这一夜他也一直在测算着时间,这个黑夜的长度相当于有六界四个多昼夜那么长——如果冥界的黑夜与白昼登场的话,那冥界的一天相当于六界的九天或者十天。 楚风知道很多时间流失异常的地方,但是时间流失扭曲到这种程度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就是当年那场大战造成的恶果之一吗? 楚风皱了皱眉,看向了更远处,天际的色彩很是复杂,就像是被打乱了的画板,各色色彩混杂在一起,染出了不同层次的质感,瑰丽万分。 而在天亮的这一瞬间,那些一直活动着的死物也一具具地躺倒在了地上,散成了一地的骨架,眼眶里跃动的魂火也逐渐熄灭,然后便一动不动地躺着,就连一丝一毫的气息都感受不到,就仿佛真的就是一些已经彻底死过去的死物一般。 楚风不由得微微蹙眉,因为这些死物的气息消失实在是太过奇怪了一些,相较于正常的修士而言,死物没有思维,所以这些死物的气息消失不可能是他们自己收敛了自己的死气。 楚风蹲下身,将刚刚倒下的一具死物的身躯缓缓地截开,然后那具死物眼眸中魂火猛地亮起,它随之蹦了起来,一把从楚风手里夺过它的骨骸,迅速地远离了楚风,然后便又散落了一地骨骸,魂火也随之熄灭。 这些……死者……是在装死吗? 这…… 楚风神情有些呆滞。 死物最多也只不过保存生前的一点执念,更多依靠的是本能,一两具死物也许会装死……但是这么多的死物集体装死…… 这太不正常了,以楚风的见识他根本无法理解他所见到的一切。 一想到这里,楚风脸上的神情就有些凝重,凝重得就像是夏季暴雨来临之前的天空。 这还只是楚风所见的冥土世界的一角,仅仅是这一角,就让楚风感受到了冥土世界的难以预知。 这片古老的土地之上有太多的秘密,也许会随着这片荒芜的土地一起被岁月沉埋,也许会逐渐被风吹走浮沙露出真容来。 但是楚风将会遇到的是哪一种,却谁也说不清楚。 楚风现在只能放下自己心里那一点无聊的好奇心,继续前行,去寻找人烟。 楚风踽踽独行着,在夜色再次降临之前,他又一次走过了一段漫长得他都不想回望的距离。 在夜色来临的时候,楚风正在一片倒下的骨骼之中。 而楚风这一次终于完全确定了冥界的时间流逝,昼夜应该是等长,时间各自相当于六界的五天半左右,冥土的一个昼夜约有六界的十一二天。 而当夜幕降临的时候,这些死物也随之苏醒,眼眸中的魂火逐渐地点燃,从豆丁大小,一点点地燃烧得旺盛起来,一缕缕黑色的死气缠绕住它们的身躯,然后它们就站立了起来,彼此之间开始重复每夜的必修课,或者四处游弋,或者互相争斗。 楚风这一夜没有走,他一直默默地守着这一片死物。 他坐在行走的死物之间看书,不时地抬起头看一看这些死物如何了,不过除了那些司空见惯的事情,没有什么可以称道的东西。 当夜色消退的那一瞬间,楚风站起了身,而同时那些围绕着楚风行走了一夜的死物们再次陷入了沉寂。 楚风很有耐心地将这一片范围内的死物一一地点数了一遍。 三百九十二具。 楚风昨天在等候夜色降临的时候,也很有耐心地将所有的死物都点数了一遍,一样是三百九十二具。 楚风昨夜见到几具死物被同伴分拆了尸骨,魂火与死气都被吞噬得干干净净,它们应该又一次死去了——不过这一次应该是彻底地死去了。 但是它们死去之后,尸骨的数目却不对。 本应该会减少的死物尸骨,数目没有任何的变化。 楚风可以确信,没有任何其他的死物靠近这里。 楚风沉默了许久,然后他开始继续前行。 有了昨天的经验,楚风这一次准确地估计到了夜幕降临的时间,所以他比昨天走得更远一些。 这一夜,楚风依然与一群死物一起度过,楚风依然默默地看书,默默地思索。 他需要在两年之内沉淀出足够的力量,然后突破九阶的壁垒,一定要赶在南宫云给他的法则残片消退之前进入九阶。 楚风想要将未来尽可能多的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所以他对于每个问题,都思索得很认真,也尽可能地深刻着。 楚风在思索问题,也没有忘记关注着环境的变化。 他一直在关注着死物的数量变化。 他在夜幕降临之前数过,这一次的死物一共是二百六十三具。 夜色降临之后,他感知到气息的死物,也是二百六十三具。 随着时间推移,死物的数量在减少。 在楚风估计着黎明差不多要来临的时候,只剩下了一百二十二具死物的气息。 在这一百二十二具死物之外的一百四十一具死物都已经在夜色里被自己的同伴所吞噬了。 楚风沉默着,用神念感知着,用眼睛看着,等候着黎明到来。 夜色的消退只是一瞬间,楚风也没有能够捕捉到,到底是哪一瞬间,天空中就出现了光芒。 但是当楚风察觉到的时候,那些死物都已经散落遍地。 依然是二百六十三具尸骨,完完整整地散落在地,而那些应该被同伴吞并占据了的尸骨,依然出现在了地面上。 楚风皱了皱眉,许久才抬起头,看着天空,然后看了看大地。 尸骨的数目始终没有变化。 就算是暮生朝死,但是发生的事情便是发生过了,那些应当被分拆了遗骨没有道理会重新聚在一起,拼凑成完整的尸骨,等待下一个夜幕的降临。 楚风神色之间愈发困惑,但是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这些死物之间的厮杀搏斗……也是假的,那些看起来是被吞噬了死物根本就只是像白昼一般在假死。 所以这些死物存在的时间分明长得惊人,却依然多数修为并不深厚。 它们这样的表演……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这么多死物如出一辙地进行着同样的举动,难道……是有人在操纵着它们吗? 这无穷无尽的猜想使得楚风愈发地厌倦了,他决定不再去想这些无聊的事情,开始专心看书,专心前进。 一直前进,直到遇到下一个活人。 第938章 声音的来源 冥土世界到底有多么的广袤,楚风并不知晓。 楚风一直走过了十余个昼夜,他都没有见到一个活人。 他满目所见的,除了眼前这片荒芜的大地之外,所剩下的便只有那些死物而已。 他所能做的,便也只有不断地前进,一直到遇到下一个活人,他才能停下来。 对于这个世界,未知远远胜过已知,潜藏的危险实在是太多太多,所以他必须要这样做,遇到一个至少熟悉这个世界的人。 楚风的身躯已经有些机械而麻木,他只是前进着,连书也没有心思再看了,只是重复地迈步,一直向前。 当头昏脑涨,意识模糊的楚风疲惫不堪地一头栽倒在一个大坑里的时候,他连挣扎都没有就顺着这个巨大的坑的坡面一直滑到了坑底。 “呸!” 楚风翻转过身子,吐出了嘴里的泥土,仰面朝天,大口大口地出着气。 他的神智有些清醒了,他知道自己还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一些,精神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他需要一些休息,恢复恢复他的精神。 所以楚风闭上了眼睛,呼吸逐渐变得均匀而绵长起来,他开始闭目养神。 疲惫使得楚风很快就睡了过去,这一次他没有做梦,只是陷入了一片深沉的黑暗之中。在这片黑暗之中他保持着宁静,静静地享受着。 直到楚风听到了一阵窸窣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也很慢,窸窸窣窣地从黑暗的最深处传来。 虽然说不出为什么,但是楚风就是知道那并不是来自于黑暗中的声音,那是来自于现实中的声音。 如果自己这一觉没有睡得太长的话,那么现在应该还是白日。 白日里不会有死物活动,所以这个声音,也许来自于某个生物。 楚风使自己睁开了眼睛,天空依然还有着光彩,果然还是白昼。 他活动着有些酸痛的肢体站了起来,那轻微的脚步声依然断断续续地传来,虽然很微弱,但是只要全神贯注,却还是能够听到。 楚风向着声音来的方向望了过去,而后他开始向着那个声音传来方向走了过去。 楚风并不是很恐惧那个未知的声音,虽然仅仅是听到脚步声,却丝毫感知不到其气息的存在,就足以让楚风生出无数的疑心来,但是对方终究却也是个活物——哪怕会是敌人也好过那些一言不发的死物。 楚风走出了大坑,竭力远眺,在视野的尽头里,他并没有见到任何的东西。 但是那窸窣的脚步声,却依然响个不停。 楚风沉默了片刻,然后向着声音来的方向,坚定地踏出了一步,而后便一步接着一步,走了下去。 楚风这一次出发,又走了整整三天。 整整三天,他没有找到脚步声的源头,但是那脚步声依然迈个不停。 这让楚风终于有些确信了,也许对方根本就不是什么活物。 但是楚风还是继续找了下去。 到了第五天的时候,楚风就感觉到了,一直认为不曾靠近过的那脚步声,似乎已经很近了,就像是就在跟前一般的,只要一眼就能够看到。 楚风便继续前进着,在第七天的时候,他终于来到了脚步声的源头。 楚风身前是一条扭曲着蔓延了数百里的裂痕,裂痕两侧的大地就仿佛是犬牙一般参差着,时而咬合在一起,时而又间隔达到数里,露出一片漆黑的深渊,不知道通往何处。 而那脚步声,则来自于这一片深渊的尽头。 楚风皱了皱眉,他基本已经放弃了在这片大地上寻找到生物的希望,所以他决定下去。 这一次,楚风没有准备一点点开凿出落脚点下去,那太耗费时间。 楚风准备紧贴着崖壁不断地向下滑落,每滑落出一段距离,便利用龙鬃剑定住自己的身形,在崖壁上略作片刻的休息,继续下落。 这样,他不至于没有退路,也不会耗费太多的时间。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便循着那条巨大的裂痕缓慢地寻找着适合下手的地方。 很快他就找到了一片并不是那么坚硬却也足以承受相当力道的岩壁,而后他便慢慢地走到了崖壁旁,然后就跳了下去。 当楚风落入那深渊的那一刹那,光芒立时便黯淡了下来。 开始的时候景致还能看个大概,但是随着下落,很快的所有的东西只模模糊糊地剩下了一个轮廓,若非楚风是修士,只怕连轮廓都看不清楚。 楚风在一片黑暗中急速地坠落着,当楚风认为速度已经达到了一个界限或者自己距离岩壁越来越远的时候,楚风便会迅速地将龙鬃剑插入岩壁之中,利用岩壁所带来的阻力,逐渐地停下身形来。 楚风在岩壁之上稍歇片刻之后,重新调整下落的方向,而后再次向下跃下。 楚风前后一共休息了十六回。 十六回之后,在楚风的脚下,出现了一条扭曲着的光带。 有强烈的光芒通过那条光带照耀了进来。 楚风有些诧异,但是他并没有想太多,只是迅速地把自己的身形停了下来,然后开始通过不断地开凿落脚点,缓慢地向光带前进。 当楚风逐渐地习惯了光带的强光之后,楚风逐渐地透过了光带见到了一些东西。 楚风看到了一片天空——或者说,一线天空。 透过斑斓的光带看过去,他看到的是与之前所见到的天空一般无二的天空,曲曲折折布满的裂纹将天空撕成了一片又一片的碎片,就好像是艰难地缝补在一起的补丁。 那些裂痕的边缘则溢出了各色的光辉,虽然有些黯淡,却将天空浸染成为了一片绚丽的彩绘。 楚风有些发愣,透过光带看着天空,在地底的另一端,原来是另外一片天空吗? 楚风再回过神来时才倏然发现,重力也不知在什么时候也已经倏然翻转了,天地就这样极其诡异地掉转了方向。 楚风沉默着,忽然那窸窣的脚步声又一次传来——这一次,楚风比之前听得更加真切,那声音就像是在耳畔响起的异样,所以楚风却觉得这似乎不是脚步声……而是手在挠墙的声音,沙沙的,让人忍不住背心有些发毛。 那沙沙的声音不断地响起,节奏很慢,却很有规律,所以才会让楚风误以为那是脚步声。 在一线天的另一端所发出的声音穿越了裂谷,穿越过了极其漫长的距离,去到了楚风的耳边。 这个人,究竟是谁? 楚风有些茫然,但是他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没有理由退缩。 楚风继续向上——亦或者是向下,在这样一个两端都是天空的世界里,楚风也已经失去了上下的概念。 楚风来到了巨大的裂谷的尽头,他伸出手,搭在了凸出的大地之上,然后一用力,自己便重新回到了一片大地之上。 这片大地与楚风之前所见到的大地并没有什么区别,一般的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灵气流淌的痕迹。 这个世界死得很透彻,不管是哪里,都没有一线生机。 楚风开始寻找声音的来处,但是那个人此刻却根本就不在楚风的视线里。 楚风迅速地反应了过来,那个人也许是在大地之上的某一个坑穴之中,所以才不会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楚风很仔细很认真地感知了一遍,但是他依然没有感知到对方的气息——他甚至将方圆五六里的距离都搜索了一遍,也没有见到任何人走动的痕迹。 楚风愣了许久,呆呆地看着这个世界,听着那仿佛就是在耳边响起的窸窣声,有些莫名所以。 声音到底来自于哪里? 难道一切又是自己的幻觉吗,但是自己的幻觉难道能够指引自己的道路吗? 楚风不相信这声音会是幻觉,这声音也不可能是幻觉。 楚风沉默了许久,然后他决定重新退回到裂谷之中。 楚风沿着自己来时的轨迹缓慢地下降着,神色极其地严肃。 他屏住了呼吸,仔细地倾听着那个声音,根据所听到的声音不断地调整着自己在裂谷岩壁之上的位置。 楚风要找三个点,要找三个他听到那个声音一般大小的点,这要求他将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听力之上,因为但凡有微小的偏差,最后的结果都不会很好。 楚风做得很慢,却做得很细致,当他将这三个点确定下来的时候,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衣服。 三个点听到的声音一般大小,一般就意味着声音的来源距离这三个点有着同样的距离——所以只需要以这三个定点,不断地扩展出三个等直径的球体,随着直径的增加,两个球体便会相交形成一个圆环。 而当三个相等直径不断增加的球体相交时,所形成的三个圆环也会最终相交在唯一的点上,三个圆形的轨迹的交接点,就是声音的来源。 楚风凭借着对地表地形的记忆,迅速地确认着声音的来源。 当楚风脑海里重现出声音来源的时候,楚风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在他认为最有可能是声音来源点的地方,是低于地表的,而在那个地方,并没有深坑能深入到这样的距离。 换而言之,这个声音的来源,在地底。 第939章 登山望远 楚风愣了好久才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那个声音来源于地底,在这片断崖的土壤之中。 无论是地表,还是这层崖壁的土壤,都没有新近翻动过的痕迹——也就是说,那股气息,大概被沉埋在那里已经很久了。 那大概是一个极其古老的存在,被沉埋在大地之下也不知道多少岁月了。 他还活着吗? 楚风不知道,也不想去确认。 如果是可以看到的东西,楚风还能估量一下风险决定是否要采取行动,但是在对对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冒冒失失地采取行动,那实在是太危险了。 楚风不敢冒险,因为一旦行差踏错一步,将会铸成的错误,也许是他一生都无法弥补的。 这个时候,楚风宁愿拘谨一点,也不愿意随意地尝试,没有十足的把握,在这个世界里,就不要再去冒险,这是楚风所认定的事情。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渐渐地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而后缓慢地向上攀爬而去。 楚风没有走,他坐在断崖旁开始等待。 他相信他能够听到这个声音,那么自然也会有其他的人听到这个声音,听到声音的人未必都会过来,但是守在这里会等到活人的可能性,却远远大于他漫无目的四处行走就可以遇到活人的可能性。 楚风决定了等,就没有再动,虽然就在他坐着的断崖下面的大地中,深埋着一个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玩意的东西,但是还好的是楚风有足够的信心相信那个玩意应该还不会出来。 楚风此刻的心情有些平静地出奇,他闭上了眼睛,也关闭了无谓的感官,只留下了一股神念留意着是否有人靠近,便全身心地浸入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在得到南宫云所给的法则残痕之后,拥有了九阶中段实际战力的楚风从八阶上段破入八阶巅峰并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因为所站的高度都截然不同了,所以对法则的完善已经算不上什么难事了,更何况楚风也早就已经有了积累,有了感觉,所以很早就完成了对法则的完善与补充。 现在摆在楚风面前的是如何跨入九阶的难题。 哪怕楚风现在已经有着九阶的高度,但是那是在法则残痕所奠定的基础上得到的。 这就好比是在高峰之上又积累了一层高高的雪,让人站上去可以比拟那些更高的高峰。 但是积雪总会有融化的那一天,如果不想办法使得积雪下方的山峰增长的话,积雪消融的那一天,就是一切都被打回原形的那一天。 八阶破入九阶,不管是天资,还是悟性,都不再是那么重要。 很多少年即成名的天才一生都被卡在九阶的门槛上,甚至连门槛都触碰不到。 他们不知道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用尽了一生的心血淬炼自己的法则,提升自己的心境,都无法破入九阶。 而很多破入九阶的人也难以说清,当初到底是怎样一种玄妙的姿态,使得他们能够在刹那之间冲破困扰他们无数年的坚壁,一举破入九阶的巅峰。 八阶进入九阶的关键到底是什么,自古以来都没有人能够说清。 有人说是需要一股大无畏的勇气,于是有人一头撞死在了九阶的坚壁之上;有人说需要的是一些运气,于是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能够时来运转;有些人说也许可以通过强大的药力,于是有些人活活被药力撑得爆体而亡;有些人说也许要有一颗平常心,于是有些人就平常了一生临死时才涕泪纵横;有些人说是需要放下,于是有些人灭情绝性,最后换来的却是孤独终老……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世间对此根本没有任何的定论,就算楚风已经做了足够多的准备,他也说不清,到底什么才是关键。 也许什么都是关键,也许什么都不是关键。 楚风也不知道,他只是在尽力地尝试。 他在尝试整合自己体内运转着的上千种不同的功法,他在尝试将这些年大大小小所有的体悟逐渐地归类整合在一起变成一个行之有效的系统,他在尝试将自己所学的所有东西都整合在一起。 哪怕不能突破九阶,也要变得足够强大。 这是一个极其浩瀚的工程,而楚风却一直在努力,从他得到十万年古籍的那一天开始,楚风就没有放弃过。 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他必须要变得强大,必须要成功。 楚风很顽固地坚持着,没有更多的考量。 楚风在盘坐着,开始试着整合以火属性为主的功法。 他体内运转的火属性功法,多达三百一十二种,其中最为强大的,是来自于灵红萝所给的噬魂魔鸣。 所以他以噬魂魔鸣为主干,不断地整理着,将一些粗糙的功法中显然用来凑数的循环一点点地剔除掉,空出更多的经脉来进行更有用的运转。 在整理的过程之中,楚风终于发现自己还遗漏了一门极其强大的火属性功法,那就是凤曾经所许诺给他的那篇他看不懂的功法。 那篇功法早已从他的记忆之中消散,静悄悄地出现在了他的经脉之中,将他之前所修炼的火凤诀和赤凰诀两道功法整合在了一起,而他由于已经好长时间不曾用过火凤诀和赤凰诀了,所以至今都没有能够够察觉。 以整合在一起的火凤诀和赤凰诀以及噬魂魔鸣作为两门主导火属性经脉的功法,楚风对所有功法整合的速度顿时便快了许多,毕竟这是两门极其顶尖的功法,尤其是来自于凤的那门功法,是完完整整的大帝传承,比已经有了残缺的噬魂魔鸣还要强大。 两门功法相互参考相互印证,楚风并没有用上太长的时间,就对所有的火属性类功法完成了筛选和整合,去芜存菁之后的楚风体内,便只剩下了三种火属性功法,噬魂魔鸣,凤所给的火凤诀,以及楚风将其他品级相对低的功法整合在一起的无名功法。 无名功法的品级算不上太高,但是也绝对不低,只是比上噬魂魔鸣与火凤诀,的确差了那么一截。 不过最为关键的是,这门新整合在一起的功法,却刚好弥补了噬魂魔鸣与火凤诀所不曾涉及到的东西。 如果楚风能够把这三门功法再次整合,那么他大概就能创造出一门强大得逆天的功法,但是楚风知道这不是他目前能做到的事情。他目前所能做到的,这也已经是极限了。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在自己的意识中虽然所花费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实际上外界的时间已经流逝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所以他睁开了眼睛。 楚风睁开了眼睛,映入眼中的世界,并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他身边不知何时,默默地坐了一个白衣劲装女子。 女子看起来约摸二十来岁的年纪,一头过耳的散碎的短发有些乱糟糟的。 女子的五官都颇为精致,但是却绝对不能用美丽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她的眉眼之间,有的都是干净利落的气息,很是干脆。 所有人看到她,大概第一个想到的词汇都是英气。 这个女子身上散发着一股英气,就好像是一口剑,笔直得很,端正得很,也好比是乡野人家酿造的刺口辛辣的烈酒,而绝非是绵柔的锦缎,亦或是入口温柔的米酒。 女子见着楚风醒了,眉眼一抬,便笑了起来,道:“睡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成神仙了呢!” 楚风微笑着道:“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喜欢说笑话。” “你哪来的资格指责我啊,你还不是跟以前一样地蠢得不行,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就这么入定修炼,”女子笑嘻嘻地道:“不怕被人偷袭割了脑袋去交差啊?” 楚风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女子凌乱的短发,笑道:“怎么,你要割我的脑袋去交差吗?” 女子白了一眼楚风,狠狠地将楚风的手打开,一脸鄙夷地道:“啊呸,你这家伙哪里学来的臭流氓手段,敢对本大爷用了!” 楚风“哈哈”一笑,看着女子道:“终于见到了活人的感觉真好。” 女子撇了撇嘴,一脸哭相道:“我就烦死了,怎么见到的是你。” “其他人呢?”楚风问道,“你也没有遇到吗?” 女子耸了耸肩,一脸的无可奈何,道:“哎,这我怎么知道啊!” “地府难道就没有任何关于冥土的情报?”楚风问道,“我才不信那些逃出来的人什么都没有说。” “有是有啦,但是都在老醉那里啊!”女子翻了翻白眼,才讥笑道,“再说你不是无所不知的风先生嘛,怎么,也傻啦?” “那是你们说的,与我无关。”楚风笑道。 “鄙视你。”女子用白眼招待楚风。 “谢谢。”楚风笑道。 女子干脆不理楚风了,又坐了一会才道:“烦死了,我都坐了三天了,还没有人来。” 楚风沉默了片刻,看向了深渊之中,也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来啊。” 而此时,在冥土的某个角落里。 一群男女老少各异的人都聚集在了一片荒芜的原野之中,而他们则将一个满身都是鲜血,气息奄奄的男人围在中间,看着那男人的目光却各自不同,有怀疑,有嘲讽,也有同情。 “我……发现了……一座古老的……宫殿……”男人极其虚弱地说着,手里紧紧握着一卷被血染红了卷轴,“要赶在……他们之前去,我们寻找的……力量……很有可能就……就在那宫殿里……” “要尽快……” 男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以至于渐不可闻。 他紧握着卷轴的手也随之一松,那卷轴便也随之滚落在地。 一个戴着斗笠的青年人俯身,捡起了那卷卷轴,而后嘴角略略一挑道:“走吧,我们去看看。” 给读者的话: 这个女子的名字很早就出现过,不过我猜没人还记得…… 第940章 局势 在一片荒芜的大地上,有一条扭曲着蔓延了数百里的巨大裂痕,在裂谷凸出的某座断崖上,坐着两个人。 “这么说醉不归是地府的核心人物?”面目平凡,眉宇之间带着一股奇特的宁静气息的男子问道。 坐在男子身边的男装女子点了点头,笑着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说道:“岂止是核心,简直是泰山王的左膀右臂啊!我才听说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老醉两百多年前就在地府了——他一直通过鬼魅的特性更换肉身潜入逆刺里寻找叛逆,所以没人知道他也是正常的。” “他现在这具肉身好像对他而言有些特别?”男子道。 “这我也不知道啦,老醉这个人还是很逞强的,哪怕是我他也没有说起过。”女子顿了顿才补充道,“不过我倒是听苏寤寐说,那好像是老醉一个好朋友的身体,大概百年前老醉就接管了,好像接管的时候还重伤垂死,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男子微微颔首,女子站起了身,活动者筋骨,说道:“楚风啊,我们都坐在这里坐了十几天了,还是没有人来,是否还有必要再等下去呢。” 楚风想了想,才笑道:“要不然不等了?” “但是不等了我们又去哪呢?”女子问道,颇有英气的两道剑眉微微一蹙,就像是剑锋一般的气息顿时透露而出。 楚风望向远方道:“这么久他们还没有能够来到这里,只怕其他人都选择了与我们不同的方向,不管他们是落在那边还是这边,都需要我们去追赶了。” 女子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道:“我当然知道这个,我是说,你和我,要怎么办?” 楚风愣了愣,迟疑道:“要怎么办?” “大哥啊,你是天庭我是地府,我们能好好地在一起吗?”女子一副看白痴的神情。 楚风怔了怔,反问道:“那这过去的二十来天怎么算?” 女子一怔,旋即大笑起来道:“那是只有我们俩啊,如果我们之后遇到的人都是地府也还好说,我们对你倒没有什么非战不可的理由,毕竟你又不会干涉我们的事务。但是万一遇到的人是天庭的人呢,到时候我们肯定得打起来吧,但是打起来你又帮哪边呢?你刚才也说了,这次不管是天庭还是地府的人,你都认识。” 楚风想了想,然后道:“我哪边都不帮可不可以?” “然后看着一边被打死?” “那谁势弱我帮谁?” “你的力量还不足吧!”女子异常地直白,除非是异常胶着的局势,不然楚风要是想靠自己的力量改变局面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我帮谁有什么关系?”楚风没好气地反问道。 女子白了楚风一眼,才道:“你帮谁,是一个很重要的立场问题。其实不管是天庭还是地府,都不介意尽自己所能地帮你一把,但是问题是,天庭和地府现在有着不可调和的冲突。你想要得到全力的协助,就只有选择一方支持下去,不然的话,得到的协助也只是束手束脚的。”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立场很重要吗?” “很重要。”女子坚定不移地答道。 楚风看着女子道:“沈瑕思,我还是觉得对错比立场更重要。我真的很讨厌因为立场,而忽略对错的观点。” 沈瑕思想了想,才道:“我知道。” 沈瑕思顿了片刻,才又补充道:“但是有时候,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对错,所以这个时候立场就很重要。” “我知道天庭不愿意让地府成功的原因,因为当时真的是地葬大帝艰难封印了那个未知的力量的话,一旦唤醒他,就意味着会有一个极其恐怖的存在会苏醒过来,后果会极难预料。”沈瑕思抿了抿嘴唇,“所以我不认为天庭的观点就是错的。但是地府会这个时候才采取行动,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所以同样我也不认为地府就是错的。” “既然天庭没错,地府也没错,那么这个时候,对错就未必那么重要,重要的就是立场了。”沈瑕思说着,看向了楚风。 楚风沉思了片刻,然后点头道:“你是对的,但是我的立场……未必就一定要是天庭,或者地府。” “但是你必须要在地府与天庭之间做一个选择。”沈瑕思说道,“因为你需要的援手,不是出自于天庭,便是出自于地府。” 楚风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才很认真地道:“那也未必。” 沈瑕思微微一怔,旋即领悟了过来,伸手在楚风的头上拍了一阵,宛若是在拍着一只小狗一般,笑眯眯地道:“那你要加油。” 在这个世界里,除了地府和天庭之外,还有几股力量,但是他们的数量与强弱都还未可知,甚至于他们是否还活着,都不知晓。 他们是上一次冥土世界意外出现裂纹的时候,进入冥土世界阻击别有用心之人之后没有能够离开这个世界的执法者与古老的守护者们,他们也许会是一个助力,使得楚风不必一定要在地府与天庭之间表态。 楚风点了点头,使得沈瑕思还在拍着自己头颅的手从头上落了下去,才继续说道:“说起来,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说吧。”沈瑕思一手叉腰,一手搭着凉棚望向了远方。 “是地府的人,把我逼入了巫国的遗址吗?”楚风一字一顿,很是认真地问道。 沈瑕思一怔,剑眉微蹙,仔细地想了一阵,才摇头答道:“地府不曾派出人手对你进行狙击,至少我从未听说过。”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逆刺。” 如果沈瑕思所了解的是全部的话,那么将楚风逼入巫国遗址的人,就是逆刺的人。 换而言之,逆刺的人希望楚风接触到血池。 这也许就是他们的目的。 楚风沉默了许久,才沙哑着嗓子道:“敌我也许不是你想的那么明朗。” 沈瑕思剑眉一挑,笑道:“但是也未必会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啊。” 楚风摇头道:“也许我想到的,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也说不定。” 沈瑕思将楚风的疑虑一一听取了之后,也有些吃惊,道:“但是就算他们使得你求助于天庭开冥土世界的大门,从而制造了这个机会,但他们也没有办法派来人手。除非你想说的是,在我们地府几个人之中,就有暗刺的人。” 楚风想了想,才道:“也许还有天庭的人,也许就是我眼前的人。” “老娘踹死你信不信?”沈瑕思翻了翻白眼,露出了几分恼恨的神色,因为她知道楚风说的有道理。 “后土大帝来得太及时了一些,我不得不怀疑。”楚风叹了一口气,后土大帝的出现当时挽回了局势,所以他并没多想。 但是现在他仔细一想,却觉得万分的可疑,后土大帝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最紧要的关头? 她究竟是怎么知道局势的? 是她一直在暗中窥视着,还是另外有人通过某种手段将这些讯息告诉了她? 经过越来越多的事情,楚风越来越不相信巧合,所谓的巧合在其表面之下,必然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关联。 他无法把握到每个细节,也无法提出大胆却又严谨的猜想,所以他只能够把一切都往最坏里打算。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有准备去应付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 如果他的猜想属实的话,那只怕一旦众人渐渐地聚拢,那将会是一场根本分不清敌我的闹剧。 “算了,先不想这么多吧,也根本没有办法想明白。”沈瑕思一句话把楚风从想象里拉回了现实。 “现在还是要继续前进,去遇到其他人才是关键。”沈瑕思说着,一把挽着楚风的胳膊,将楚风整个人拉了起来。 楚风笑着微微闪了闪身,使得沈瑕思的手从楚风的胳膊下穿了出去。 “怎么,还讲男女之防啊!”沈瑕思促狭地笑了起来,一把捏住楚风的下颌,微微伸手抚了抚,大笑了起来,“放心吧,姐姐不会欺负你的。” 楚风当然也知道沈瑕思的习性,“哈哈”一笑,把沈瑕思的手拍开道:“那就好,走吧。” 楚风与沈瑕思肩并着肩,缓缓地朝着远方前进着,虽然没有目的地,但是却都很坚定。 楚风与沈瑕思走后不久,在断崖的崖壁之上,楚风所圈出的那一圈椭圆形的范围轨迹上,一个个龙鬃剑所凿出的凹槽内侧的石皮土壤忽然一点一点地剥落了,而后其后的土壤也渐渐地松动,一缕缕极其稀薄的气体从松动的土壤与裸露的岩石之后缓慢地浸出,将土壤慢慢地推动而开。 气体浸出的速度很慢,慢得半晌也不能前进分寸,但是却还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浸出着。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那气体终于流淌到了凹槽的边缘,经过长久的积累,这些气体终于汇聚到了一起,变得浓厚了起来。 那是一缕纯黑色的气体,慢慢地翻卷着,就像是海浪一样,可惜的是没有人能够看到。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941章 相互狩猎 楚风与沈瑕思两个人在这片荒芜没有边际的大地之上又行走了整整十天,十天之后,那轻微的沙沙声才彻底被他们抛在了脑后。 因为两个人能够互相作伴,所以一路上自然轻松了不少,再没有了过去那些时日的压抑与沉闷。 沈瑕思是个性子极其活泼甚至于说像是一个男孩子一般——或者比男孩子还要大大咧咧,还要爽朗大方的女子。 楚风跟沈瑕思一起前进,沈瑕思总是跟楚风开着各种各样的玩笑,有时候甚至是说一些女孩子——或者甚至是就连男人也根本不好意思提及的事情。 沈瑕思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神色没有任何的羞赧,就好像说的是什么寻常的事物一般,往往把有些矜持的楚风给说得满脸通红,不忍再去细听——毕竟,比沈瑕思还流氓的女子,这个世间想必是没有第二个的。 至于所谓的色而不淫的韵味……那也简直跟沈瑕思没有一丝的关联。 “哈哈哈,小处男。”沈瑕思毫不客气地指着楚风,没心没肺地大笑着,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都这么大人,还没碰过女人吧!” 他当然没办法跟沈瑕思较真,也自然不会把一些往事拿出来跟沈瑕思讲证明自己真的不是处男,所以他只能看着沈瑕思翻了翻白眼,然后长叹了一口气,觉得点背的其实根本是自己才对。 楚风有些无可奈何,虽然他很久之前跟沈瑕思同行过一段时间,也知道沈瑕思的脾气素来如此百无禁忌,但是现在还是有些受不了沈瑕思的奔放,更何况没了楚紫儿的压制,沈瑕思的本事更是得到了完全的发挥,不断地刷新着楚风的认知。 沈瑕思却根本不理会楚风那满是幽怨的白眼,笑了半天,才直起了身,用胳膊肘撞了撞楚风的胸膛,嘴角略略一挑,不怀好意地道:“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一个女孩子都不怕羞,你一个大老爷们害什么羞啊真是的。我给你说,我知道仙界有家青楼是真的不错,那里的姑娘们一个个都是要气质有气质,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要才华有才华,最差的也都是七阶的修为,你们男人好的她们都精通,最欢喜的便是你这样未曾见过世面的腼腆生涩小雏儿。待我们回去后,我请你去逛逛,包场子,让那里的姑娘们好好教导你一夜,保准你应接不暇,累断了腰。” 楚风听着沈瑕思这几乎是街头流氓调戏良家妇女的话,满脸无奈地道:“沈瑕思,你真是个女人吗?” 沈瑕思一翻白眼,恼怒地道:“楚风,你还是个男人嘛!” 楚风不理沈瑕思,继续埋头看书。 沈瑕思也只有撇了撇嘴,满是鄙夷地道:“你是不知道那些小娘皮一个个细皮嫩肉,摸上去滑滑腻腻的,亲上去是温温热热的,搂在怀里,就跟搂一具柔软的美玉一般,那歌儿唱得,那舞儿跳得,就像是要把人魂勾走似的……这个世间,哪儿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啊!” 沈瑕思说着,狠狠地吞了一口口水,宛若饥渴多年的老狼。 楚风继续不理沈瑕思,埋头看书。 沈瑕思在楚风腰间狠狠拧了一把,楚风疼得面目有些狰狞,但是还是没有理沈瑕思。 “你你你……你真没意思,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啊!”沈瑕思万分恼火,“趁着你年轻,精力旺盛,别再假正经了,多试试几个姑娘,要不然等你年纪大了,腰不好了……” 沈瑕思忽然闭了嘴,住了脚,一伸手一把拽住了楚风,看着前方,一脸的凝重。 “怎么了?”楚风问道。 沈瑕思没有回答,楚风也没有再问。 因为在下一刻,楚风就知道了答案,毕竟他的元神强度极强,所以神念可以扫到的范围也比同阶的修士更大,与九阶巅峰想比也不遑多让。 在远方,似乎有一场战斗正在发生,造成了空气的异常波动——从波动的剧烈程度上来看,似乎并不算是太过惨烈的战斗——甚至说,并不像是九阶修士之间的战斗。 楚风扭头看向了沈瑕思,沈瑕思也看着楚风,然后点了点头道:“小心。” 这个世界不会有大帝,所以虽然二人都很震惊,但是却也只是小心,而没有选择回避。 二人在继续前进着,向着战斗发生的地方不断地靠近着。 两人开始逐渐地听到一阵吱吱的声响,有些尖锐刺耳,让人背心不由自主地有些发毛,开始的时候,这个声音还很轻微,轻微到就像是耳畔的呓语一般,让人以为这会是幻觉。 但是两个人同时都有听到,那就不应当是幻觉,两人又前进了几步,这个声音顿时便变得清晰可闻了起来,让人确信了它的真实性。 “这个声音真难听……”沈瑕思缩起了脖子,皱着眉头看了看身边的楚风,“你觉得像是什么的声音?” “有点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楚风很干脆地答道,“也有可能是什么其他坚硬的东西之间互相摩擦的声音……” 楚风话还没说完,神色就不禁得阴沉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他之前看过的东西——那犹如蛆虫一般的巨型灰色蠕虫。 那只蠕虫那长满了利齿的圆形阔口此刻正朝向沈瑕思和楚风二人,那张阔口之中叼着一具骨骼,阔口之中的利齿随着口腔的快速蠕动随之旋转而起,连成一片虚影,将被它咬在口中的死物尸骸迅速地打磨成为了碎片,继而打磨得粉碎,无数白色的粉尘随之飘扬而起。 而楚风和沈瑕思之前所听到的那个“吱吱”的声音,正是蠕虫的利齿与死物的骨骸高速碰撞所发出的声音。 “呃——”沈瑕思的神情一阵扭曲,露出了极其嫌恶的神色,哪怕她像个男人,但是看到这样丑陋的蠕虫的时候,却依然有些无法压抑自己的感情,“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楚风慢慢地摇了摇头,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个东西,当然不可能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这个东西与那些死物彼此之间似乎很不对付。 “太恶心了。”沈瑕思皱着眉没有再靠近。 “噗——” 当那只死物被蠕虫的利齿彻底打磨成为飞灰之后,蠕虫发出了一阵类似于排气的声音,紧随着一根沾染着血肉的骨骼被蠕虫吐了出来,滚落在地上,而后那只蠕虫便缩回了大地之下,除了一个狭窄的洞穴之外,便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是在做什么?”沈瑕思有些不解。 “设置陷阱,捕猎死物。”楚风也皱起了眉头,那天遭遇到那条蠕虫果然不是意外,这根本就是蠕虫为了捕猎设下的陷阱,那骨骼上面沾染的血肉只怕也是蠕虫自己的血肉——那蠕虫没有眼睛,想来便是应该通过骨骼上的血肉来判断自己的攻击方向。 沈瑕思也不由得微微一愣道:“怎么看那东西也不像是有智慧的吧?” 楚风摇了摇头道:“不知道,这里很多事情都超乎常理,用六界的常识根本无法解释。” “这里既然一度与六界相连,我觉得常理应该还是六界的常理,只是每个现象还有更深沉的原因罢了。”沈瑕思正色道。 楚风有些奇怪地看了沈瑕思一眼道:“没有看出来你还能这么正经。” 沈瑕思微微撇了撇嘴,刚想说几句话反驳楚风这无礼的诽谤,天色便骤然暗了下去,夜色瞬间降临。 前方残余的死物都纷纷地站了起来,恢复了行动,彼此之间又表演起相互搏杀和吞噬。 “你数过它们没有?”沈瑕思问道。 楚风微微颔首,看来沈瑕思也注意到了这些死物之间那拙劣的表演。 “你认为这到底是为什么?”沈瑕思又问。 楚风沉吟了片刻,才有些迟疑地道:“也是陷阱吗?” “看看呗,我总觉得还会有发展的。”沈瑕思倒是一点都不焦急地说道。 楚风笑了笑,他也很是好奇,所以便也索性与沈瑕思留了下来,开始静默地等待进一步的发展。 开始的时候那些死物都选择了无视那根骨骼,然而随着它们表演的进行,它们开始逐渐地靠近那骨骼,就像是受不了那骨骼的诱惑了一般。 终于,有一只死物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渴望,猛地便扑向了那根沾着血肉的骨骼,它几乎是刚刚碰到那一根骨骼,大地之下便传来的一阵沉闷的轰隆之声,那巨大的蠕虫再次破土而出,将那根骨骼与那只死物一起叼在了口中疯狂地咀嚼了起来。 “吼——”而同一时间,那些围绕着骨骼的死物也都发出了一阵阵愤怒的咆哮,眼窝之中的魂火陡然明亮数分,它们就仿佛是见到了什么大敌一样地向着那蠕虫扑了过去,一只只死死地咬住了那蠕虫,疯狂地进攻着。 而那只蠕虫也随之发出了一阵阵尖啸,身躯扭动着想要缩回大地之下,但是那些死物却根本不愿放过它,不断地撕咬着蠕虫的血肉,哪怕自身都被蠕虫伤口溢出的剧毒所腐蚀也全然不惧。 楚风的脸色有些发白,因为这个景象……实在是太诡异了。 第942章 最迫切的事情 “相互狩猎的两种诡异的存在。”沈瑕思也皱起了眉头嘟哝道。 楚风微微抿唇,半眯着眼看着那蠕虫被死物彻底地撕裂,最终化为一滩脓血,慢慢地渗入了大地之下。 “死物之间的相互搏杀和吸收其实是一种融合。”楚风终于开口,通过观察这一战他倒是看出了一点端倪,“之所以会搏杀是因为胜者会拥有融合之后的身体的主导权,本能使得它们不愿意被轻易吸收,所以才会搏杀。融合之后它们的能力会有相应程度的提升,方才如果它们还是各自为战的话,哪怕一起上都会被那蠕虫的毒血腐蚀得干干净净。” 楚风与那蠕虫动过手,所以知道蠕虫的实力如何,而那些死物的实力如何楚风也自然看得清楚,所以也便能够判断出这些死物之间的融合为它们对付蠕虫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为什么第二天会恢复呢?它们彻底吞噬掉自己的同类变得更加强大不是更好吗?”沈瑕思问道。 楚风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才有些迟疑地道:“也许它们都有着同类这种概念?” “……”沈瑕思闻言只能翻一翻白眼,死物能保留生前执念的都不多,哪来的同类这种概念? “我检查过这些死物的骨骸。”楚风又道。 “不就是我们人类的尸骸吗?”沈瑕思道。 “不是。”楚风毫不留情地否认了沈瑕思的说法,“这具尸骸看起来与人类并没有区别,但是如果仔细地数一数,会发现这具尸骸的脊椎骨节数并不对。” “人类的颈椎有七块,胸椎十二块,腰椎五块,骶椎五块,以及尾椎四块。人形的生灵虽然在大致的构造上与人类差不多,但是在很多细节上差距却极大。” “我一共检查过三百多具骨骸,这些遗体虽然因为残缺各有不同,但是从残余的特征上来判断它们应该是同一个种族。这些遗骨统统都没有尾椎,我一路上也观察过其他的遗骨,也一般地都缺失尾椎,所以我认为这不存在尾椎骨遗落的可能,而是它们这个种族本来就不具备尾椎。” “能判断出什么种族吗?”沈瑕思问道。 楚风摇了摇头道:“不能,因为我甚至不能确定这些骨骼到底是不是它们真正的形态。” 沈瑕思微微颔首示意明白,因为人形是六界所有生灵最适宜修行的姿态,诸如妖族化为人形之后骨骼都会完全重排,在人形之下死去骨骸也会保留人形的绝大多数特征,而能表现出自己本族的特征反倒很少。 “但是这个种族的下肢比正常的人类而言纤细很多,腿部骨骼的粗细只有同等体型人类的一半左右。”楚风补充道。 “这个种族一定全是姑娘。”沈瑕思咋舌道。 楚风哭笑不得地看了沈瑕思一眼。 “解释解释什么意思啊!”沈瑕思追问。 “这可能意味着这个种族的行动并不怎么依靠步行。”楚风在短暂的沉思之后终于开口答道,“如果是一个没有修为的人,他的上半身将会对这样纤细的骨骼产生极大的负担,这根本不利于种族的生存,所以这个种族很可能在行动上无论修为如何都不依赖步行。” “这对局势根本就没有什么帮助嘛!”沈瑕思撇嘴鄙夷。 楚风看着沈瑕思,微微咬着嘴唇,却没有说话。 “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沈瑕思“哈哈”笑着,故作忸怩道,但是发现楚风并没有什么反应,才知道楚风并不是在看她。 这让沈瑕思有些恼火,虽然她一直以爷们自诩,但是她也是个女人,突然发现有人盯着自己看,自己还配合地忸怩一下,最后才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有注意自己,这是多么地令人难为情…… “走吧。”楚风终于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却也不知道到底都思索了一些什么。 沈瑕思点了点头,跟着楚风并肩前行,过了一会,才突然问道:“说起来,你有见过一口……很古怪的井吗?” 楚风愣了愣,他与沈瑕思之前的日子虽然也说了一些在冥土世界的事情,但是他现在不敢轻信任何人,所以那座木桥,那古老阵纹和古井的事情,他都没有跟沈瑕思说起过,他却没有想到原来沈瑕思也遇到了。 既然沈瑕思已经提起,楚风也自然不再隐瞒,颔首道:“自然遇到了,我还见到了那个幻象。” 沈瑕思抿了抿唇,摇头道:“未必是幻象。” 楚风皱眉反问道:“精神烙印吗?” 沈瑕思也有些迟疑,想要点头,但是却又没有任何的把握,最后也只是缓缓地摇头道:“我也没有能够认出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可以确认的是,那口井里必然有很大的古怪,但是我没有敢深入地探索下去,我总有种探索下去会死得很难看的预感。” 楚风也不由得蹙眉,沈瑕思的这种预感他却不曾有,他完全是本能地感觉到了畏惧。 这种畏惧不是因为胆小而产生的畏惧,而是一种本能的,来自于灵魂最深处的畏惧,根本就无法克制。 “那个女人也许真的存在过。”楚风叹息道。 “女人?”沈瑕思一怔。 楚风也一时无语,旋即反问道:“你见到的不是女人?” “我见到的是……”沈瑕思顿了顿,才咬牙道,“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孩子?”楚风瞪大了眼睛。 沈瑕思说着,神情之中也显露出了几分后怕之色:“我靠近那座古井的时候,就有一个男孩子的笑声一直在我身边响起……我向左看它就在我右耳边,我向右看它就在我左耳边,我旋转着看它就从四面八方传来,使得我无论如何都看不到那声音的来源。” “当我感到了几分愤怒的时候,那个笑声却突然消失了,我才刚刚松了一口气,看向那古井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男童……就大概七八岁的模样,低着头漂浮在那座古井的上,裸露在外的皮肤一片死灰色,就像是那种死去了很久的人一样的。” “我那瞬间想要逃跑,但是却发现自己好像根本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伸手指了指我,然后侧身指向了一个方向,然后……就消失了。” 又是指了指之后又莫名地消失了吗…… 楚风的背心有些发毛,待得那股凉意过去之后,才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惶恐问道:“那你所见到的的古井是什么模样?” 沈瑕思仔细地回忆了一阵,答道:“是一口用方砖垒起来的古井,井旁有一根拴桶的木桩,木桩上还捆着绳子,绳子的下方,似乎坠着什么东西。” 不是自己所遇到的那口井! 原来古井也不止一口吗! 楚风脸上的神情已经有些扭曲甚至是狰狞,这个冥土世界的复杂与可怖,只怕比他已经做好的心里准备还要复杂还要恐怖。 楚风心中暗暗有些想要诅咒痛骂的冲动,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是这样一幅鬼样子,这个世界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使得它如今充斥着这样诡异的气息,它现在……又在酝酿着什么! 楚风虽然没有说话,沈瑕思却也从楚风的问题与神情中猜到了七七八八,脸上的神情也愈来愈凝重,过了许久,沈瑕思才道:“大帝们低估了这个世界,这么区区几个人……来到这个世界,根本就是在送死。” 楚风点头表示认同沈瑕思所作出的推论,但是现在后悔却已经迟了。 就算是大帝们知道了这个局面,但是归寂却已经随着裙子来到了这边的世界,冥土世界的门不会再开启了。 即便覃雪能够找到所谓的第二扇门,疑似是第二把钥匙的开关玉却也已经被自己带入了冥界,覃雪也无法增援。 现在楚风所能指望的便也只有开关玉并不是第二把钥匙,同时覃雪或者其他人能够找到第二把钥匙打开第二扇门,为自己一行人提供支援。 “我们得赶快汇合,不管是天庭的人还是地府的人,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什么立场都不重要了——必须赶在诡异的事情发生之前,集合所有能集合的人,最好的话还有之前进入的守护者和执法者。”沈瑕思的神色变得异常坚决果毅,再没有之前开玩笑时那般吊儿郎当的模样,“所有的分歧都要等到解决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再讨论,如果我们失败的话……也许将会是一场不可想象的灾难。” 楚风看着沈瑕思,神色之间微见惊讶,他倒是知道沈瑕思也不是一个只会嬉皮笑脸的人,但是沈瑕思这般严肃的模样他倒是第一次见到。 “看什么看!”沈瑕思有些恼火地道,她当然知道楚风在看什么,只是她就是不习惯那样的目光。 “看风采翩翩迷倒万千少女的沈瑕思大小姐。”楚风摇着头,含笑应承道。 “这还差不多。”沈瑕思深吸了一口气,“出发,路上不能再耽搁了。” 给读者的话: 又到了鬼故事时间…… 第943章 截断去路的黑幕 “轰隆隆——” 一阵阵沉闷的轰鸣声中,中央监狱各处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突如其来的强烈冲击以及难以抵抗的电磁干扰,使得中央监狱几乎所有的电子设备和系统都彻底崩溃,而紧随着疯狂落下的各道闸门更是将一道道道门彻底封死,使得那些纯粹的科技世界的守卫都陷入了一片迷茫之中,他们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他们能够做的几乎也就只有和能够联系上的其他守卫聚集到一起,以确保彼此不会落单。 而在主控室方向,作为主控室第一负责人的安多哈尔也已经率领着主控室的守卫离开了主控室,开始向着中央作战室方向移动过去,一路上不断收拢其余茫然无措的守卫——他虽然收到了暴虐的指令,但是他也没有能够将这些命令传达下去,在主控系统崩溃之后他将主控系统进行了物理隔断之后,便率领着守卫,带着枪械开始执行暴虐的命令。 “第一队,向A4区移动,去把A4区的守卫全部聚集起来,率领他们通过A7区进入B9区,沿着巡逻线一直到中央作战室,整条线路上所有的人员聚集都由你们全权负责!” 在一堵早已锁死的大门前,安多哈尔大声地下达着命令,他身后两名守卫则各自取出了两枚爆破弹贴在了大门之上,由于电子引爆系统遭受破坏,他们也只能通过物理引爆,这使得所有人都远离了这扇门。 两名守卫将爆破弹安置完毕之后按下了物理引爆按钮也迅速地远离大门,只听得“嘀嘀”一阵轻微的响声,随之“轰”一声巨响,一片片金属碎片四处飞舞,那堵厚厚的大门上顿时也出现了一个可以容人通过的窟窿。 “第一队出发。”早已在安多哈尔吩咐下离开了队伍集结号的第一队守卫立即在安多哈尔指定的队长率领下钻过了那个巨大的窟窿,迅速地消失在了门后。 而安多哈尔也一刻都没有耽搁地率领着剩下的人手向着他的下一个目的地赶去,他一路上不断聚集人手,又不断分散人手,派遣出一支又一支的小队,通过不同的路径向着中央作战室聚拢过去——这些小队也都有着各自的主要任务,聚集人手,收集武器,检查设备,安多哈尔安排得仅仅有条,丝毫没有因为人员众多,情况危急而出现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慌乱。 而那些慌乱的守卫,也都在安多哈尔的率领之下,迅速地恢复了镇定,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安多哈尔吩咐下来的任务——毕竟,安多哈尔是整个赤炎之狱的管家,他也许没有什么实际上的职务,但是赤炎之狱的所有杂务都是由安多哈尔负责,多年来守卫们几乎也都是本能地信任着安多哈尔。 “轰隆隆——” 又是一阵沉闷的轰鸣从头顶传来,而脚下也随之传来了剧烈的震颤,整个地面就像是波浪一般剧烈地起伏着,在漆黑的通道里,安多哈尔停下了脚步——他死死地抓住了墙壁上的扶梯,使得自己没有被甩出去,当震颤终于停止的时候,安多哈尔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到了前方传来的一阵闷响。 前方的通道被一块塌落下来的巨大金属块彻底堵住,不管是天花板还是地板,都被这块不知道原本到底是什么的金属块彻底砸穿——这条通道坍塌的程度比他所想象的还要严重。 “可以炸开吗?”安多哈尔看向了自己身后,那是一名精通爆破的守卫。 “已经不敢炸了。”那名守卫摇了摇头,“我们一路爆破障碍物过来,这整条道路的承重件受损都很严重,再炸我怕我们脚下的都得跟着塌掉!” 安多哈尔皱了皱眉,默默地想了想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知道现在回头也已经晚了,他咬了咬牙:“炸!” 那名守卫先是一愣,但是见安多哈尔态度坚决,顿时也不再敢多争辩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在那金属块上安装好了爆破弹,提醒众人远离之后自己引爆炸弹,而他也迅速地转身逃跑——他还没有能够跑出太远,一股灼热的气浪便伴随着震耳的轰鸣猛地冲击在了他的背上,瞬间便将他彻底吞没在了炎浪之中。 安多哈尔等人见状迅速地向后退去,但是他们都没有能够退开几步,脚下的地面顿时又剧烈颤抖了起来——这一次颤抖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便结束了,因为整个地面就和那名守卫所预料的一般开始迅速地塌落,安多哈尔见机地快,一把抓住了墙壁上的把手,但是墙壁上却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把手给一众守卫抓握——只是短短的一瞬间,聚集在安多哈尔身边的百余人便只剩下了十余人,其余的人都随着脚下地面的塌落而坠入了下方漆黑的深渊之中。 安多哈尔悬挂在墙壁上,他低下头向着下方看去,除了几个区域还有些微弱的灯光之外,下方是一片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这怎么会! 作为赤炎之狱的管家,他对赤炎之狱的结构再清楚不过了,他们现在的位置是在赤炎之狱的中下部,下部是广阔的守卫活动区、生活区,再往下一些是囚犯区,这些区域的房间都很密集,面积也极大,一旦主电源出了问题很有可能使得下部整个陷入黑暗之中,因此每个区域都有各自的独立电源——一旦主电源失去供电,这些独立电源都会启动保证照明。 主电源损毁他已经猜到了,但是此刻悬挂在墙上他才注意到几乎整个下部区域都失去了供电——难道连所有的独立电源都损毁了吗? “啊——!” 安多哈尔还在思考,一声凄厉的惨叫顿时从下方传来,紧随着响起的便是一阵阵密集的枪声,甚至还混合上了各式手雷的轰鸣——借着枪械与手雷的闪烁的光芒,安多哈尔隐约看到了几个守卫的身影正在迅速向后退,他们一直朝着同一个方向开火,似乎是在攻击一个什么目标。 敌人吗? 安多哈尔皱了皱眉,然而枪声又突然停歇了下来,一切又迅速地归于宁静。 战斗结束了。 敌人把那些守卫都解决掉了,用了多少时间? 不到一秒钟,绝对不到一秒钟。 魔武世界的敌人,他们失去了科技的保护,必须更加小心,一旦暴露在了对方的视野之中,几乎是无可反抗的单方面屠杀。 “继续前进。”安多哈尔压低了声音,小声说着,右手抓住墙上的把手,尽力将身体向前倾斜,左手抓住了前方的把手之后右手猛地发力一推,使得自己在墙上向前移动了一段距离,他和剩下的守卫们重复着这个动作一直前进了大概有一百多米,才终于见到了通道的断裂面。 “啪——” 安多哈尔觉得重新脚踏实地的感觉很好,他转过身,走到了通道断裂的尽头,俯身向下看去,顿时便发现黑暗之中的光亮又减少了一些。 对方在破坏电源——这样看起来,似乎主电源也是对方破坏的。 “走。”安多哈尔没有多耽搁时间,当所有的守卫都回到通道之中后,他立即便率领着剩下的守卫继续前进——前方的道路依然充满了阻碍,不过值得庆幸的却是这里越来越靠近中央作战室,这一部分本来就是整个赤炎之狱最为坚固的地方,所以受损并不算太严重,而他分派出去的人手也在不断地向着中央作战室赶来,不断汇合的人手使得这些障碍都得到了妥善的处置。 当安多哈尔率领着一百多守卫抵达中央作战室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足足七八百人了——当安多哈尔走进作战室的那一瞬间,几乎所有的枪械都紧张地对准了安多哈尔,直到他们借着中央作战室的备用照明看清楚安多哈尔的脸时,才不由得微微松了一口气。 安多哈尔扫视了一圈作战室,没有看到暴虐的身影——这不应该,暴虐距离中央作战室的距离很近,他早就该到了。 “有谁看到酋长吗?”安多哈尔大声问道,“酋长”是暴虐要求的称谓。 没有人回应安多哈尔,这使得安多哈尔愈发茫然,这……不应该啊…… 安多哈尔看向了作战室中央的那扇半掩着的木门——那扇木门看起来很陈旧,丝毫没有科技感——这是一扇传送门,和他们日常使用的传送门并不一样,这是一扇魔法力量所连接的传送门。 传送门的另外一端,是他们这些守卫都不愿意去的地方。 暴虐是去了传送门的另外一端吗? 安多哈尔皱了皱眉,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叫:“怪物!有怪物!” 安多哈尔猛地转身,只见一名浑身是血的守卫跌跌撞撞地跑入了作战室之中,他跑得太快,以至于转弯进入作战室这个动作使得他顿时失去了重心,重重地摔倒在地——他没有再站起身,他整个人都蜷缩在了地上,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肩,瑟缩成了一团,颤抖了起来。 “怪物?”安多哈尔走到了那名守卫跟前,皱着眉,“什么怪物?” “不知道……不知道……”那名守卫睁开了眼睛,看着安多哈尔,那双眼里的恐惧就像是在面对着世界末日,“我不知道……” 第944章 活死地 在见到那个人的时候,沈瑕思有些紧张,第一时间就运功在手,身后千万张光弩同时张开,无数森冷的利箭发出了一阵阵寒光,只要一言不合,身后那所有的弩箭都会在瞬间爆发出去。 楚风看了一眼沈瑕思,淡淡地说道:“别激动,又不是天庭的人。” 站在二人对面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男子,身躯有些……富态,尤其是一张脸,圆润得几乎没有任何的棱角。 男子的眼睛很小,给沈瑕思一种男子几乎是闭着眼睛的错觉,鼻梁也微微有些塌陷,倒是鼻头大得有些过分。 男子冷冷地看着二人,然后冷笑道:“真是冤家路窄啊!” “不是天庭的也是敌人。”沈瑕思庆幸自己没有收起身后的万千光弩,扭头看着楚风,道,“你在哪里惹的敌人?这么胖,一副色眯眯的表情……不是你仇家吗,干嘛盯着我一直看?” 楚风笑了笑,挥手道:“收起来吧,没事,闹着玩的。” “谁跟你闹着玩!”男子恼怒地叫嚷道,但是却也不见真的就有动手的意思。 “嘿,你怎么在这里!”楚风混不自觉地上前笑道。 男子翻了翻白眼,才嘟囔道:“家里的老东西应邀让我来的,上次裂隙关闭的时候没有赶上,就被困在这里了。” 男子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满眼泪花地道:“我想吃肉,我不喜欢吃的青菜也可以啊……” 楚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沈瑕思也终于确信了这个一脸猥琐表情的胖子似乎真的没有敌意,收起了自己的功体,一脸好奇地凑上前来,问道:“这位是……?” 楚风欲言又止,含笑看向了男子。 男子微微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很是郑重地拱拳沉声说道:“在下仙界重云阁,傲师古,敢问姑娘芳名?” 沈瑕思微微一怔,才拍了拍男子的肩,笑眯眯地道:“原来你就是傲师古啊,听说你来历神秘,肉身强悍举世无双,不知道强悍到了怎样的一个地步?” 傲师古得意地一笑,道:“姑娘如果有兴趣,我们可以择日夜谈。”说着,傲师古一脸猥琐的笑意狠狠地搓了搓手。 “呸,下流。”沈瑕思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她虽然逗弄楚风的时候也会不时地说一些带着荤腥的言辞,但是一方面是楚风羞涩,另一方面是她在调戏别人,她很享受其中的快感。 但是一个再洒脱的姑娘家,也始终是个姑娘家,被傲师古这般赤裸裸地调戏,那可不见得就是一段愉快的经历了。 “哈哈,男人嘛,哪有不下流的。”傲师古得意地说道,根本就没有丝毫将下流当做是一个贬义词的思想。 沈瑕思笑着看向了楚风,大声喊道:“喂,你怎么认识这种货色的啊?不是你的风格啊!”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 傲师古又跟沈瑕思搭了几句讪,可惜沈瑕思对傲师古偏偏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让傲师古很是沮丧,垂头丧气地道:“本帅哥泡遍六界美妞,你还是第一个对被帅哥这般不咸不淡的,真是……” “哎——”傲师古长叹了一口气,摇头道,“自古多情空余恨……” “好了。”楚风实在忍不下去了,出言打断了傲师古的话,才问道,“你是守护者?” “对。”傲师古干脆地答应道,一副觊觎的模样看着沈瑕思。 “现在你和多少人在一起?”楚风相信守护者和执法者应该都是抱团行动的,所以并没有问傲师古知不知道其他人,而是直接问傲师古和多少人在一起。 傲师古白了楚风一眼,道:“那你是什么身份啊!” “执法者。”楚风答道。 “去你的,本帅哥的天才可不是只长在脸上。”傲师古露出了一副鄙夷的神色,“就你这修为,还执法者?” 楚风翻了翻白眼,取出了南宫云给自己的执法者信物,在傲师古的面前晃了晃。 傲师古露出了极其震惊的神色。 傲师古的嘴巴越张越大,越张越大,直到“咔吧”一声下巴脱臼,他才猛地一托,将下颌接了回去,然后质疑道:“抢的吧?” 楚风没有理傲师古,傲师古又指了指沈瑕思,压低了声音道:“这位姐姐呢?” “她?她地府沈瑕思,师承人间破军流。”楚风说道。 “噢,原来是沈姐姐。”傲师古嘻嘻一笑,对着沈瑕思微微一揖道,“沈姐姐,小弟傲师古这厢有礼了。” 沈瑕思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傲师古,然后道:“真烦。” 傲师古却混不自知,“哈哈”地一笑,撞了撞楚风,道:“她说我真可爱。” 楚风实在不想给傲师古泼冷水,急忙又问了一遍,道:“你们现在还有多少人?” 傲师古沉默了片刻,然后叹了一口气道:“裂痕消退的时候,我和几个来自其他传承的守护者在一起被敌人给缠住了,没有能够离开。那之后,我们虽然和其他的一些执法者和守护者汇合了,但是又跟敌人爆发了几次冲突,死伤很惨重,但是都还勉强聚集在一起。又这么过了一段时间,但是这个世界太他奶奶邪门了,就在二十多天前的夜里,我们聚集地遭遇到了一群死物的进攻,全他奶奶是九阶巅峰的,我们根本干不过,只能逃。然后大家就彻底地分散开了,我也不知道,他们都逃到了哪里,又还有多少人还活着。” 楚风顿时一惊,骇然道:“我一路走来,所见死物都不过是四五阶……” “那是因为你还在这片死地上。”傲师古摇头说道,“这片死地上的死物的确很弱小,过着暮生朝死的日子,所以没有机会能够成长起来。但是这片世界还有一个角落,被我们称为活死地。” “活死地?”沈瑕思也露出了极其好奇的神色。 “你们也应该发现了,在这个世界里想要长时间地活下去,根本不可能。但是我们却已经在这里度过了五万多个日夜,却没有死去,你们难道没有好奇吗?”傲师古问道。 楚风一愣,顿时便也反应了过来,他刚才的确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现在一考虑…… 楚风忽然愣了愣,反问道:“你们过了多久?” “五万多个日夜了啊……”傲师古说着顿了顿,仔细地掰着指头,想了想,才很确信地回答道,“五万多个日夜,也就是过去了……嗯……差不多有一百四五十年了?” 楚风与沈瑕思顿时面面相觑,一脸的震惊与惶恐。 “怎么了?”傲师古皱眉问道。 “时间不对。”楚风吞了一口唾沫,仔细地回忆道。 冥土世界上次的偶然开启是他与鲛人族接触之前,大概是在万壑山大局开启之后到他开始寻找纳灵根这段时间之间,冥土世界的关闭也应该是他与凤鸣山庄进入正面斗争那段时间之内。 那之后他先是在梁家村的温泉河里躺了整整八年,然后又在梁家村调理了一年恢复,之后本来打算去找离绾,却阴差阳错被困在了淮山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 之后便是离水、昆仑以及东海之上的一系列琐事,加起来也不过三个月的时间。 东海之事结束之后,他只是又去了一趟淮山,然后在妖界的穹朔州的冰天雪地之中坐了差不多一年,那之后他便回到了隐居地,在隐居地安安心心地修炼了两年。 这一整段岁月加起来,也不过是十三年三四个月的样子,虽然会有些偏差,但是却不至于到傲师古所说的过去了一百四五十年年。 “这样说起来,冥土世界的时间每流逝十一二天,外界差不多才流逝一天。”沈瑕思微微思索了片刻,说道。 楚风也点了点头,认可了沈瑕思的推算。 他之前还一厢情愿地以为冥土世界与外界之间的时间依然是一天对应着一天,但是却不曾想到,原来冥土世界的十天多一些,才对应着外界的一天。 然而同时在从体感时间上来看,冥土世界一天的长度就有六界的十余天那么长,一来二去,冥界与六界之间的时间比例竟然被扩大到了一百多比一,如果此地不是一片荒芜,那根本就是修者的天堂。 “不是吧!”傲师古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惊慌失措,“那我现在不是比你们大了一百多岁!亏大了啊!” 傲师古气得直跺脚,但是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看着二人,笑吟吟地道:“来,小朋友们快见过前辈。” 沈瑕思直接选择了忽略,楚风也根本没有理会傲师古的话,而是问道:“你接着说,活死地。” 傲师古也知道正事要紧,所以微微咳嗽了两声,才继续说道:“活死地是冥土世界里一个相当奇异的角落,这个角落里,大地已经在焕发生机,换而言之,已经有了一定的灵气,足够支撑我们活下去。” “那为什么叫做活死地?”楚风追问道。 傲师古沉默了片刻,也收起了自己嬉皮笑脸的模样,一脸严峻地说道:“那是因为……活死地之上的灵气,会在夜幕降临之后转变成为死气。所以那片土地上,也有着很多极其强大的死物。那是一个活人与死人共存的地方,所以被称为活死地。” 第945章 视野尽头的黑影 傲师古关于活死地的描述并不算太惊悚,所以沈瑕思和楚风都没有太过紧张,反而是出了一口气。 只要有地方能够重新吸收灵气弥补自己的损耗,哪怕是丹药耗尽,他们也不用再面对死亡的威胁了。 “这样说起来,活死地应该距离此地不远吧?”楚风问道。 傲师古点头道:“的确不远了,在你们身后,我估计还要走个十来天吧。” “你那天到底跑出去多远?”楚风愕然地问道,如果众人受到袭击是二十多天前的事情,傲师古还要再走十天才能重新返回活死地,这其间的时间差异,的确是有些长得吓人…… 傲师古翻了翻白眼,嘟囔道:“你管我?” 沈瑕思眯起了眼睛,笑眯眯地道:“长得挺胖,跑得倒是不慢啊。” 傲师古挺胸抬头道:“那是自然。” “边走边说吧。”楚风道。 傲师古也点了点头,他也急着要赶回去,看一看众人的情形如何,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并肩作战,生死与共,不可能不把对方的生死挂在心上。 “你们在死地上找到了多少古井?”楚风边走边问道,傲师古等人既然在此地滞留了一百多年,没有理由没将活死地查探清楚。 傲师古没有立刻回答楚风的问题,而是很认真地看着楚风,似乎在思索楚风到底可信还是不可信。 傲师古不是一个太有城府的人,所以他知道的事情也不会怎么隐瞒,只要对方可信。 傲师古沉默了许久,还是选择了相信楚风,然后他看了看一旁欢快地自言自语着的沈瑕思,又略略迟疑了片刻,才道:“死地正反两面,共十八口古井,每面九口,呈九宫布局,虽然无法确认,但是想来……只怕是完全对称的。” 楚风悚然一惊,十八口古井,两面对称的九宫布局,要说这不意味着什么,楚风是打死也不愿意信的。 哪怕这个世界都已经崩朽了,它真的依然还在酝酿什么吗? 还是那是这个世界不曾崩溃之前所残留下的遗迹,只是因为它们的特异,所以才保留到了现在? 楚风觉得有些头痛,因为这个世界没法让人安心。一想到他曾经所遇到的那口古井,和那个低着头,长发批面的女人,楚风就有些心惊。 那……到底会是什么? 傲师古见楚风陷入了沉默,也不去打扰楚风,而是腆着脸靠近了沈瑕思,道:“好姐姐,你看我多信任你,看在你的颜面上,我把这等秘密都告知这个无关人士了。” 沈瑕思怔了怔,旋即捂着肚子笑了起来,笑得傲师古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假不假啊你,这些手段你还想要骗姑娘?你牵过姑娘的手没有啊你,要不要我给你牵牵?” “好啊好啊。”傲师古伸手。 “滚,我嫌脏。”沈瑕思翻脸比翻书还快,一把将傲师古的手打开。 傲师古只能露出一副哭脸,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过了许久,楚风才终于开口道:“在大地的另一端还有一座很特殊的高台。” “嗯,我们都知道,那上面还有条奇怪的红色河流,自己形成了循环,河流上还有一座古老的木桥。”傲师古说着,就又狠狠地啐了一口,道,“那座木桥真他奶奶地邪门。” 楚风一怔,问道:“那座木桥怎么了?” “那座木桥啊……”傲师古想了想,才很认真地说道,“你不是上去了吧?” 楚风愣了片刻,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因为他的确上去过。 傲师古见楚风那一脸艰难的神色,顿时就意识到了事态的不对,而后满脸惊讶地大喊出声,道:“不是吧?你真的上去过?” 楚风艰难地点了点头。 “你居然没死???”傲师古的口气就像是突然发现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居然是一个男人假扮时那般的震惊,就差跳起来骂娘了。 楚风看着傲师古,点了点头,问道:“怎么,那座桥还能杀人不成吗?” “对,没错,那座桥能够杀人。”傲师古叹了一口气,一脸严肃地说道“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你要相信我这次没有骗人。” 楚风点了点头。 “我们探索这个世界的时候自然也不会放过那么明显的一座高台,你也知道那条河流是环形封闭的,又邪门得很,越不过去,在外面就算浮空也只能看到内侧两三里远的地方。” “所以我们都认为那河流内侧的区域必然有古怪的事情,当时我们的几个同伴就准备跨过那座木桥,……然后……恐怖的事情就发生了。”傲师古整个人都停了下来,使得楚风和沈瑕思也不得不停下来,看着傲师古那张微微有些扭曲的面庞,也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傲师古看着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许久才缓慢地说道:“然后……然后他们就不见了。” “不见了?”沈瑕思也有些惊愕。 “嗯,不见了,凭空消失了。”傲师古点了点头,听声音中还微微地有些颤抖,似乎还是有些后怕,充满了震惊和恐惧,“就像是突然暴晒在太阳底下的积雪,只是那么一瞬间,就不见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让我都有些怀疑,我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楚风愣愣地看着傲师古。 “那些都是九阶巅峰的强者,就那样……说不见就不见了。”傲师古苦笑着,“跟他们比起来,战死已经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了,至少还能确认下落,还能留一具尸体——虽然也未必是全尸,但是总好过凭空消失。” 楚风从来没有见过傲师古这般的神色,他也没有什么可以安慰傲师古的话语,所以他只是伸出手拍了拍傲师古的肩,有力而沉稳。 傲师古一巴掌甩开了楚风的手,才道:“我对男人没兴趣。” 接着傲师古看向了沈瑕思,苦着脸道,“好姐姐,你要不要安慰一下我?” “你自慰就好了。”沈瑕思翻了翻白眼。 楚风只好扭过头去,默默地看着满是裂痕的天空,然后在沉默中前进。 又过了一会,楚风又好奇地开口问道:“那古井呢?对古井又有什么深入的了解?” 傲师古摇头道:“我们对古井也没有什么深入的了解,第一次尝试接近古井的时候,就出了一件意外迫使我们不敢再轻易地接触这些邪门的东西。” “意外?”楚风微微露出了几分讶异的神色。 “对,是我们重云阁的一位前辈,九阶巅峰,他才一靠近那古井,那古井里的绳索就突然飞了出来,将那位前辈直接拖入了古井之中,另外一位师兄想要救,才一靠近古井也被飞出的绳索拖走了,我们还来不及反应,他们两人就都拖进了井中,发出了一阵哀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傲师古微微抿唇,神情之中还有些后怕。 楚风微微皱眉,与沈瑕思面面相觑——他们二人靠近古井都没有意外发生,这是巧合吗? 那之后的十余天里,几人之间的对话主要是傲师古解答一些关于冥土世界的疑惑,使得楚风和沈瑕思能够更好地了解冥土世界,对冥土世界不再是那么地一无所知。 在第十二天差不多应该是正午的时候,傲师古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目的地终于出现在了他的眼里。 而楚风也露出了一些讶异的神情,他缓缓地蹲下了身子,然后伸手按住了大地。 大地的土质不再是那么死板,渐渐地有些松软,就像是一个一直紧张的人突然就放松了他紧绷的肌肉一样。 在略微有些松软的大地之下,有极其微弱的灵气在流淌,那似乎是属于这片大地的……地脉。 这里的地脉还没有彻底干涸,这个世界,还不是完全的属于死亡的世界。 沈瑕思自然也感觉到了灵气流的变化,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才道:“真好啊,想不到在这个世界,还会有没有彻底死亡的区域。” 傲师古沉默了片刻,才道:“这片区域很小,方圆不过百里,我们,与敌人,还有死物,都在这片土地上存活着,时刻都面临着危机。” 百里方圆对于凡人来说也许是一个足够宽广的距离了,但是对于修士来说,却是一个极其狭窄的距离,几乎是前脚刚刚抬起,后脚就落在了边界之上这样一个范围。 在这样狭小的范围之内,生活着三拨互相为敌的人,危机未必就会小多少。 傲师古和楚风、沈瑕思开始继续向深处前进。 虽然这里的土地中已经有了微弱的地脉,空气中也有了灵气的流动,但是楚风可以感觉到,这里的灵气流依然极其微弱,就好像是一个濒死之人那微弱的呼吸一般,随时都可能会断掉。 因为这样的灵气太过微弱,所以除了土质的微微变化以为,四周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明显的变化。 几人走了约摸有十余里,远方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几个黑点。 三人几乎是同时感受到了那几个黑点的气息,然后傲师古果断地说道:“跑!” 第946章 不得不为 傲师古之所以会这么干脆地就决定跑,自然是因为出现的那几个黑点,在看清了容貌之后,被确认是敌人。 能够在这样险恶的环境之下活到现在的敌人,不管傲师古到底怎么看他们,都无法否认一点,那就是他们很强大。 因为强大,所以才能在折算成人间几乎是一千三百多年的岁月里一直活到现在。 但是他们不仅仅强大,他们还有头脑,只有蛮力的人,也早已在极其混乱的局面下成为了亡魂。 同时兼有力量与头脑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对手人多,所以傲师古准备跑。 然而沈瑕思却摇了摇头,道:“不用跑。” 傲师古愣了愣,强行地扭转了已经转过身准备逃跑的身躯,愣愣地看着沈瑕思,过了许久,才讷讷地说道:“怎么了……” 楚风笑了笑,才道:“你似乎忘了一件事情。” “嗯?”傲师古看着远方的那几个模糊的身影,果然见到对方在靠近了一段距离之后,开始远离。 “这片土地就算还有生机,也基本职能维持你们的真气水平不会下降到太糟糕的水平吧。想要将消耗掉的真气补充回来的速度……只怕会慢得惊人吧?”楚风说道。 傲师古微微一怔,然后猛地一拍大腿,道:“你不说我都忘了,他奶奶的,你们俩都是刚来的,真气水平远远高于我们这些苟延残喘的家伙啊!” 沈瑕思也笑了笑,才道:“他们退却了。” 傲师古看着那几个黑点迅速地消失在天边,出了一口气,却面露忧色道:“他们在这里这样横行无忌,只怕我们的人……在之前受到的损失,已经有些巨大了。” 楚风也点了点头,认可了傲师古的判断,却还是开口道:“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找找再说吧。” 傲师古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做任何无谓的挣扎,开始带着楚风和沈瑕思在活死地之上游荡着。 这片区域真的不算大,几人只用了一小会就将这片区域扫得差不多了,除了见到些黑影而后绕走的区域,他们基本走了一个遍,几乎也是确信了,还没有任何执法者或者守护者重返这片区域。 这让傲师古有些沮丧,但是却也还抱着一些希望。 “晚上离开活死地吧,我们现在人太少,如果留在活死地之上,晚上实在太危险了。”沈瑕思说道,他们已经彻底暴露在了那些来历和身份都不清楚的人眼中,虽然现在还没有正面交锋,但是等对手们之间互相联络,然后狠下心来,哪怕他们之间的真气水平存在差距,但是在人数上,却足以弥补这个劣势。 傲师古也自然知晓轻重,所以点了点头,也很快就同意了这个方案。 三人很快地离开了活死地,在活死地附近三百多里的距离之外,坐了下来。 “你们这些日子怎么过的啊?”楚风问道。 傲师古苦笑了两声,道:“还能怎么过啊?没事打打架,然后找一找彼此在干什么,更多的时候,彼此之间都相安无事,在活死地上缓慢休养。” 说着,傲师古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你看,肚子都饿大了。” 沈瑕思翻了翻白眼,才道:“看起来,我们地府有必要把你们所有人全杀掉嘛。” 楚风白了沈瑕思一眼,傲师古已经道:“要不要这么狠!” 天庭和地府的目的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傲师古也自然知晓了这次和楚风等人一起行动的两方天才们之间注定有一场大战要爆发。 而他们这些守护者和执法者,很有可能就会站到地府的对面,与天庭并肩作战。 沈瑕思耸了耸肩,一脸的无辜,说道:“那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我们不是一路人呢?” “我现在投靠好姐姐你可以不可以?”傲师古谄笑。 “好啊。”沈瑕思倒是来者不拒。 傲师古腆着脸,还想要说话,却被楚风阻拦住。 楚风望向了活死地的方向,然后楚风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傲师古问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异常严肃地说道:“不知道,我总觉得……活死地似乎在产生变化。” “你看我的好姐姐都没有感受到,你装什么装?”傲师古不屑地撇了撇嘴,他自己真气水平现在太低,所以感知范围自然不如楚风和沈瑕思,只是他见沈瑕思都没有反应,而楚风却开口说些话,让傲师古有些怀疑楚风是不是在精神上出了什么毛病。 楚风沉默不语,沈瑕思却忽然开口道:“我也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楚风点了点头,看着沈瑕思,道:“刚才见到那些人的时候,我就有着异样的感觉。” 沈瑕思沉默了片刻,仔细地回忆着,而后才很肯定地说道:“我几乎以为那是我的错觉。” “虽然只是一瞬间。”楚风说道。 “但是……早该察觉到的。”沈瑕思神情之中多了几分恍然大悟,然后她与楚风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眸里见到了几分震惊。 “你们说什么呢?”傲师古不满地说道。 “你忘了一件事情,我们从来没有感受到那些人的气息,我们都是用眼睛看到他们的存在的。”楚风说道。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傲师古的话戛然而止,这对于他来说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这两位,尤其是沈瑕思,真气水平都很高,所以神念扫描的距离,是大于目力极限的距离。 如果沈瑕思都没有感知到对方的气息,那到底是对方根本就没有气息,还是对方的气息已经收敛到这样的程度? 修士可以收敛气息,但是能够起到完全收敛气息的效果也只有高阶修士对低阶修士,同阶之间是根本不可能做到完全收敛气息的,哪怕做得再完美,将修士的气息都隐藏了起来,但是作为一个生物却依然还是可以被感知到。 更何况,沈瑕思是九阶巅峰的修士,想要瞒过九阶巅峰修士的神念的,只有大帝才能做到。 那些人都成帝了吗? 这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相信这片活死地上现在找不到守护者和执法者必然是有理由的,毕竟傲师古你折返用了三十多天这么长的时间基本不可能重现在别人的身上。他们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远离了这片土地。” 楚风缓缓地说道。 “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傲师古急道。 楚风却没有说话,接话的是沈瑕思。 “在过去的那么长的岁月里,死物有大规模地聚集起来袭击你们的聚集地么?”沈瑕思看着傲师古,一脸凝重地问道。 傲师古沉默了片刻,然后他的脸色也变得异常的难看。 如果在过去的岁月里,这样的事情曾经发生过的话,他们一众人等也不至于被打得措手不及,只有分开逃命这个结局。如果这样的事情曾经发生过的话,他们也无法在这片土地上一直生活到现在。 “在过去的时候,死物到底是怎么活动的你比我们心里有数。”沈瑕思说到。 傲师古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死物过去虽然也会与他们爆发战斗,但是却从来不会主动进攻。 只要他们绕开死物的活动范围,死物就成为了另外一个世界的生物。 但是那一夜,死物却是成群结队的主动进攻,甚至还疯狂地追击。 如果不是他遇到的那个死物一夜追着他狂奔,逼得他疯了一般地狼狈逃窜,又怎么会居然一个折返就用了三十多天? 傲师古感到了一股寒意,一股冷彻心扉的寒意,一股让他仓皇莫名的寒意。 原来以为会是赖以生存的土地,竟然也是一片邪魅的土地,在长久的笑容之后,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吗? 楚风沉默了好久,才抬起头看着沈瑕思,道:“要靠近一点看看嘛?” 虽然楚风和沈瑕思都基本确信了自己的想法,但是终究却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们见到那些黑影的时候,甚至都没有靠近,只是由傲师古用目力确认了是敌人之后,就退避了。 对于那些人的情况,终究还是有着相当多的不确定性。 沈瑕思沉默了片刻,才道:“夜色快要降临了,夜色下只怕会更危险……所以明天天亮吧,天亮之后我们再去。没有夜色的掩护,他们很快就会暴露身形,我们也安全一些。” 楚风点了点头,毕竟连对方的气息都感觉不到,只能靠目力来观察的话,夜色下的确太危险了一些。 这一个夜有些漫长,不管是对于楚风来说,还是对于沈瑕思来说,亦或者是对于傲师古来说,都比他们之前所经过的每一个夜晚都要漫长数倍。 他们都很忐忑,因为天亮的时候,就是确信他们所做的推断有没有错的时候。 如果他们的推断没错的话,那就意味着,他们会失去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死亡。 傲师古看着五彩斑斓的夜,默然不语。 第947章 早该发现的异常 再漫长的夜,也总会夜尽天明。 在三人估摸着夜色差不多走到尽头,天色该转为明亮的时候,楚风便和沈瑕思向着活死地走去,留下了真气水平已经严重不足的傲师古在原地等候他们的归来。 傲师古也没有要强行跟去,他的修为等阶虽然还在那里摆着,但是那只代表了他容纳真气的数量与他真气的质量,却并不代表着他现在的实际战力。 真气已经严重损耗了的他就算跟去,也只是给楚风和沈瑕思添麻烦而已,所以傲师古也很配合地选择留守,等待楚风和沈瑕思回来。 “你们俩一路注意安全啊,凡事还是保命要紧。”傲师古嘟囔道。 “知道了知道了,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跟个老妈子一样的。”沈瑕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傲师古看着楚风和沈瑕思远去的背影,神色之中更多了几分怅惘,至少,他不用亲自去毁灭自己的希望。 楚风和沈瑕思几乎是在天明的那一瞬间,登上了活死地的土地。 楚风和沈瑕思开始吸纳刚刚由死气转换而成的灵气,淬炼之后收入自己的体内,哪怕这样补充的速度很慢,但是至少比没有任何补充好。 在这个只有白昼与夜晚的世界里,天明的那一刻,两人的视野便立刻扩张到了极限,足足六七里的极限距离,会给他们留下足够长的缓冲时间,无论遇到任何的危险,他们都有充足的把握能够顺利逃脱。 两人缓慢而谨慎地深入着,生怕突然便会有敌人从不知名的角落里冒出来。 但是事实证明二人的担心有些多余了,直到他们的视野里出现了几个黑影,他们也没有遇到任何的敌人,这才让楚风和沈瑕思微微松了一口气。 楚风和沈瑕思并没有急着上前,而是由沈瑕思带头迅速就近找了一个深坑,进入了其中,将身体贴在坑壁之上,不时地探出头,看一看那几个黑影是否有察觉自己二人。 楚风觉得沈瑕思的做法有些掩耳盗铃的意思,自己二人分明都见到了几个人影进入了自己的视野,难道那几个黑影还见不到自己二人吗? 楚风的脸上出现了几分困惑之意,沈瑕思却低声道:“你忘了,昨天我们遇到这些人的时候,他们也是又前进了一段距离之后才后退的,我觉得他们的反应……可能比我们要慢上一些,或者说他们的目力极限没有我们远,在这个距离上,他们看到的东西都是完全模糊的,所以只要小心一些,不暴露太长的时间就可以了。” 楚风沉思了片刻,觉得沈瑕思的判断倒是有几分道理,也跟着冒出头去略微瞅了瞅,果然看见那几个身影还在缓慢地向着这个方向靠近。 “感觉到气息了吗?”楚风问道,他的神念范围不如沈瑕思,所以自然把这个工作交给了沈瑕思。 沈瑕思摇了摇头,又解释道:“现在先看看再说,我怕我的神念被他们感知到了。” 楚风点了点头,也知道沈瑕思的办法更为稳妥一些,神念探查人往往会被人感知到这股神念,从而借由这股神念反转过来感知神念的主人这样的事情是常有发生,所以现在还是将气息收敛起来,尽可能多观察一些才好。 楚风和沈瑕思又静默地趴在了深坑的壁面上,一手扒着深坑的边缘,静悄悄地看着那几个人影缓慢地走近。 “发现没有,他们的动作很僵硬……有些像提线木偶。”沈瑕思把紧靠楚风的手绕过了楚风背,搭在了楚风肩上,就像是亲昵的两个男子一样。 楚风扭头,翻着白眼看着沈瑕思。 沈瑕思挑眉一笑,笑得就像是大灰狼见到了小绵羊。 “这个时候能不能正经一点?” “那么正经做什么,我又不是你。” 楚风无奈地扭过头,继续静静地看着那几个越来越近的人影。 那些人影,的确如沈瑕思所说的一般,行动的时候身体异常的僵硬,尤其是挪动步伐的时候,几乎是将整条腿硬生生地拖着挪动过来,这让楚风忍不住皱了皱眉。 “死人?”沈瑕思低声问道。 楚风点了点头,他基本可以确信那几个人的确是死人。 所谓的死人,当然是死透彻了的人,而不是死物。 死物虽然被称为死物,动作也往往很僵硬,但是他们有着最为明显的特征,那就是在他们生前是眼睛的位置,一定会有燃烧着的魂火在跃动。 这三个缓慢走近的人,虽然也动作僵硬,但是他们眼眸里却没有跃动的魂火。 没有魂火,必然不是死物,那就只有能是……死人。 而死人会动,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是有人在操纵他们。 “有人炼尸。”楚风皱眉说道,在这里炼尸倒是一个不错的决定,尸体大军只是损耗精神,对真气的消耗倒可以忽略不计。 沈瑕思眉头微微一拧,想要说话,却被楚风示意噤声。 那三个人已经越来越近了,再用言语交流,只怕也会被发现。 “炼尸?”沈瑕思改用了传音。 楚风点了点头,却没有回答,而是示意沈瑕思继续观察那些走过来的死人。 炼尸是一门古老的技术,千奇百怪,东海之上的时候楚风迫于局势也一般地干过杀人炼尸的事情,但是楚风也不知道这一门炼尸的技术到底是哪一门,因为炼尸术的表象都差不多,甚至连思路都差不多,只是各自的手法不同而已。 那三个人一步步地靠近,逐渐地距离二人也不过只有一里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之上,已经很难说安全了,但是楚风和沈瑕思都没有什么退意。 沈瑕思没有退意,是因为楚风没有退。 而楚风没有退,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这个时候退,似乎也会暴露在对方的视野里,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些炼尸不可能还保留着生前的实力,就算炼尸人手段通天,最多也不过操纵一两具九阶的尸体,而且绝对不可能修为太高。 一旦炼尸的修为超过炼尸人的修为,那必然会引起反噬,这是炼尸一道会衰败的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如果是等同于自身修为的话,也许还能操纵一两个,但是超越,则绝对不可能。 然而昨天楚风可沈瑕思亲眼所见到的那些人影加起来已经多达二十多人,想要操纵二十多具尸体,已经极其耗费心力,更何况这些尸体生前还是强者,死后用来炼尸之后的修为虽然不算太高,但是也至少可以确保八阶的水平。 控制着这么多八阶的尸体,对方还想要再加一两具等同于他自身修为的尸体,只怕已经不能用勉强来形容了。 所以楚风表现得很淡定,也很从容。 几句尸体依然在缓慢地靠近着,一里的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几乎是眨眼之间,那几句尸体便已经到了十余丈开外。 沈瑕思轻轻掐了掐楚风的肩膀,楚风扭过头,沈瑕思缓缓张嘴,用口型问道:“上不上?” 按照沈瑕思的脾气,她此时应该已经冲上去了,不过沈瑕思也不是莽夫,所以她也知道长远考虑,也知道团队合作,所以她开始征求楚风的意见。 虽然沈瑕思在征求楚风的意见,但是沈瑕思明亮的眼眸却把她彻底出卖,她几乎是在用眼神逼迫楚风表态。 楚风苦笑了两声,微微张嘴,那三具尸体却陡然停留了下来。 楚风与沈瑕思一怔,还以为自己已经被发现了,但是三具尸体却只是缓慢地扭头,沿着来的方向缓慢地走了回去。 沈瑕思看着那些尸体一点一点地走远,有些无奈,看向楚风,楚风却已经低声道:“就这样吧,我们再去看看其他的那些人影,是不是也都是尸体。” 这个时候,楚风和沈瑕思都很感谢地面上不断出现着的裂痕和深坑,还有仿佛天外飞来的巨石。 这些东西,都成为了他们最佳的掩体,使得他们不断地在各个四处游走着的黑影之间腾挪这身形,迅速地将整片活死地转过了一圈。 这一次他们依然没有能够进入到被这些炼尸所围绕着的区域,但是他们已经完全确定了,环绕着这片区域的人手,都是炼尸。 没有一个活人。 目送着最后一拨炼尸逐渐远离,沈瑕思的脸色却并不好看,虽然得知了这个极其有用的讯息,但是真正让沈瑕思在意的是这些炼尸所围绕的区域到底有些什么。 这些炼尸一具具虽然很僵硬,也各自分散行动,但是三十多具炼尸所形成的十余个小组,却将他们所围绕的区域看得牢牢的,不管怎么走,都一定会暴露在某一方的视野之内。 操纵着这些尸体的人,一定在其中干些什么。 而楚风的脸色则更是凝重,过了许久,他才看着沈瑕思,说道:“我想起来,还有一个问题我们早就该发现的。” 沈瑕思微微一怔,有些不解。 “死物。” 第948章 银枪照寒光 沈瑕思闻言顿时一惊,一下便骇出了一身冷汗。 活死地方圆只有百余里,他们前前后后已经走过了两遍,没有遇到任何一个死物,甚至连一具尸骨都不曾有。 他们之前的注意力全被这些炼尸吸引走了,直到此时静下来缓缓梳理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巨大的问题。 莫说是沈瑕思了,就是楚风想起这个问题的时候,都感觉到背心一阵发凉。 傲师古在欺骗他们。 沈瑕思沉默了许久,才道:“我觉得傲师古没有必要骗我们……因为这太容易被戳穿,所以目前这个情况,只怕是傲师古也不曾预料到的。” 楚风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觉得沈瑕思所说的有理,傲师古的确没有必要编造这样一个拙劣的谎言。 只是楚风在知道天庭和地府都有人渗透之后,有些疑神疑鬼,所以才会有些怀疑傲师古。 如果傲师古没有欺骗他们的话,那么死物到底去了哪里,或者是……死物就在那片炼尸所围绕的区域之中。 那里到底有什么? 楚风与沈瑕思面面相觑。 “要去闯一闯吗?”沈瑕思看着楚风,瞪大了眼睛问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连里面究竟有些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贸然地去闯一闯,未必太草率了一些。 但是如果现在不采取行动,只怕……永远都不会知道那里到底有什么。 楚风抿了抿唇,看向了沈瑕思那张充满了期待的面庞,然后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试试,就算有危险,以二人的能力,要逃离,也应该不会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楚风和沈瑕思同时深呼吸一口气,而后沈瑕思发出一阵“哟嚯”的清咤声,手里紧握着一张银角画雀弓,猛地站起身,左手紧紧地握住那张画雀弓的弓身,右手一捻画雀弓的弓弦,三枝黯淡的玄色铁箭陡然上弦,随着画雀弓吱呀的声响微微地颤抖着。 “百步穿杨。”沈瑕思扬眉一笑,指间三箭,不分先后同时化为一道墨色流星,相互缠绕着,发出一阵阵尖锐至极的尖啸,向着最前方的那三具尸骸落去。 三具尸骸只是微微一顿,连转身都没有来得及,三道墨色箭光便已经将三具尸骸当中洞穿出一个细小而规整的圆孔。 三具尸骸微微颤动,而后同一瞬间发出“轰”一阵声响,爆裂成为无数的碎肉,四处横飞。 楚风朝沈瑕思翻了翻白眼。 沈瑕思却哈哈一笑,猛地打了一个响指,而后身形微变,迅速抬高,一团玄光在沈瑕思身周缠绕凝聚,一匹极其雄壮威武的骏马已经出现在了沈瑕思的胯下。 那匹骏马浑身都是黑亮的鬃毛,没有一点的杂色,四肢修长而有力,四蹄之上带着若隐若现的云纹,很是瑰丽。 这让楚风微微有着发怔,他想起了火云,也不知道火云现在到底在哪里,又过得怎么样。 沈瑕思微微侧身,向楚风伸出手道:“这位小哥,要赏脸和我去兜兜风吗?” 楚风只能嘴角微微抽搐,而后伸手抓住沈瑕思的手,猛地一跃,翻身上马,双手按在沈瑕思肩上,也不敢去搂沈瑕思的腰。 “出息!”沈瑕思笑着骂道,而后猛地策马,胯下黑马猛地人立而起,发出一阵如同凤鸣龙吼一般清越的长嘶,陡然化作一道玄墨色流光,向着那片被炼尸所包围的区域冲了过去。 “冲锋!”沈瑕思左手抓着缰绳,右手握拳吆喝着,短发在风中微微颤动。这让楚风有些庆幸,如果沈瑕思是长发的话现在大概已经是飞发扑面了。 楚风被凌冽的风吹得有些难受,他大声道:“声势不能小点吗?” “那怎么行!”沈瑕思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可是破军流!” 楚风哭笑不得,他当然知道沈瑕思是破军流,主修体术,在肉搏之上虽然算不上六界最为拔尖的,但是在人数越多的战斗之中,他们会充当起团队的指挥者和协调者,发挥出超越自己修为的能力。 那就是破军流的精髓,兵法。 而破军流除了指挥战斗之外,也更擅长于人配合作战,尤其是破军流之间的相互配合,甚至可以跨阶作战。 楚风所见到的历史中,硬生生用人数优势推死一个大帝的……也只有破军流做到过。 虽然破军流当时推死的不过是一个刚刚成帝就耀武扬威要找破军流寻仇的新人大帝,但是大帝就是大帝,不管是什么样的大帝,这位大帝却是罕见的被九阶以下修士所杀的大帝。 所以他连名字都没有留下,就更别提尊号了,不然他只怕会贻笑大方。 而那一战之后,破军流的悍勇六界闻名,但是破军流也由此由盛转衰,没过百年便彻底没落了。 沈瑕思不断地发出一阵阵兴奋的吆喝,很是激动,也很是疯狂。 沈瑕思的张扬迅速地得到了回应,各个方向都有流光在向沈瑕思落来,那里面有纯粹的真气攻击,也有斩落的剑光刀光,还有隐藏在光芒之中的法器,乱七八糟的,几乎是二十多样的攻势,在那一瞬间向沈瑕思落了下来。 这些攻势并不是简单的攻击而已,彼此之间依然充满了完美的配合,不管是方位,还是时间,都配合得极其完美。哪怕这些攻势的发起方所对应的战力都不算太高,但是楚风依然色变,因为他发觉了这些攻势真正的目的。 这些攻势真正的目的是掩护,是要掩护混杂在这些攻势之中最为强力的两道攻击。 这两道攻击,一道是剑光,剑光来得很快,斩落过的痕迹上只剩下一片滚烫的空气,在不断地爆鸣着,而一道,则是纯粹打出的一掌所产生的真气,无数蹁跹乱舞的细小蝴蝶围绕着中间那只巨大的幽蓝色蝴蝶飞舞着,将一片片如星河般璀璨的华光洒落在空气之中。 楚风自然认识这一剑,和一掌。 这一剑是魔界千魔剑冢的三十七剑断,那一掌是仙界蝶舞宗的千蝶舞踪。 三十七剑断是千魔剑冢的绝学,剑招看起来很平凡,但是能够成为绝学,则必然有其不凡之处。 但是三十七剑断之所以叫做三十七剑断,并不是因为这一剑有三十七种变数,或者说会在一瞬间达到三十七剑,亦或者能够砍断三十七口剑。 如同人间傲剑洞天的剑宗曾经修过一种被称为剑意的特殊东西一般,千魔剑冢所修的则被他们称为剑纹。 剑纹是通过不同的运气方式产生而附着在剑招之上的,所以剑招才会很普通,因为它真正依靠的是剑纹所产生的巨大效果。不同的剑纹自然有着不同的效果,当不同的剑纹叠加在一起之后,又会产生更强的效果。 而千魔剑冢这么多年以来一共积累了三十七种不同功效的剑纹。三十七剑断,就是一口气将三十七个不同的剑纹全部叠加起来,这种方法理论上来说不难,但是剑纹却也有着难易的区别,叠加剑纹时又需要耗费极大的心血。 所以千魔剑冢的很多高手,其实也不过能够做到三十剑断,距离真正的三十七剑断差距巨大,绝对不能用只差七个剑纹来衡量。 但是楚风可以确信这是真正的三十七剑断,因为他看到了那个出剑的人。是他协助那个出剑的人从三十四剑断变成了三十五剑断,想不到他竟然也练成了三十七剑断。 而蝶舞宗则是一个以功法运力巧妙而著称的,其功法一旦运转,就宛如蝶舞一般轻盈翩跹,不落痕迹,就算是同样的招式出手,其中所蕴含着的变化也令人防不胜防。 其绝学千蝶舞踪则更是充满了诱惑,虽然看起来中间那只被群蝶所缭绕的蝴蝶便是攻势的核心,但是那只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在这招落在身上之前,其攻势核心可以任意转移,所有的攻势都是虚招,所有的攻势也都是实招,除非能将那一千只蝶防得滴水不漏,不然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 而蝶舞宗的劲力也极其阴柔,一旦中招,那阴柔的真气打入体内,就会成为跗骨之蛆,虽然一时不落痕迹,但是却会不断发作,使得人根本无法正常发挥自己的战力。 而发出这一招的人,楚风虽然不认识,但是楚风也可以看出,这是一位九阶巅峰的高手。 不管是三十七剑断的来源,还是千蝶舞踪的来源,都是九阶巅峰的高手。 他们不是炼尸,不仅仅是因为楚风之前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们,而是因为他们的出招都太过狠辣,准确万分,根本就没有其他炼尸所发出的辅助攻击那般的僵硬。 楚风想要出言提醒沈瑕思,但是他随即想到自己只要不给沈瑕思添乱,那便是最好的帮助,当即也毫不犹豫,手里紧握的龙鬃剑一抖,青光乱舞,化作一片剑光向四面八方垂落而下,宛如珠帘。 “哟!”沈瑕思大喊一声,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握紧了一杆丈余长的银杆长枪。 这杆长枪通体银白,宛如霜雪,一丝丝寒意从枪身之上垂落而下,但是那并不是寒冷的寒意,而是百战之后肃杀的寒意。 枪尖没有任何的花哨,只是在末端有一个小枝,宛如月牙一般,映照出沈瑕思那一双精光矍铄的眼眸。 第949章 守如山 银枪泛着百战肃杀之意,而沈瑕思那张清秀的脸上也透露出一股坚韧之意。 “哈!”沈瑕思大喝一声,手里的长枪已经宛如游龙一般探出,只是一瞬间,便已经落下了无数片银白的光华,一杆杆真假难辨的长枪从虚空之中探出,各自显化出不同的长短粗细,小者宛若毫针,大者犹如孤峰,不但形成了掩体,将那些攻势一一扰乱,使得僵硬的攻势变得七零八落,更是为胯下的黑马提供了新的选择。 黑马如闪电般奔驰着,带着云纹的马蹄落在那道道银枪的虚影之上,四蹄落下,发出一阵阵雷鸣,在一杆杆银枪之上不断地辗转腾挪。 三十七剑断和千蝶舞踪都没有放弃,哪怕沈瑕思的运动轨迹早已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但是他们却依然紧追不舍。 都是九阶的强者,难道谁又还会畏惧谁吗? 三十七剑断与千蝶舞踪随着主人的急速追击而紧紧地咬在疾驰着的沈瑕思的身后,没有一丝一毫要放松的意思。 但是沈瑕思却根本没有再去管三十七剑断与千蝶舞踪,因为她身后还坐着一个楚风会帮她守护住自己的后方,因为她对自己这一瞬间爆发而出的速度有着绝对的信心。 沈瑕思的心思用在了驾驭着自己的战马,用最快的速度将这片区域横扫,以探查被掩藏在区域之后的真相。 四周的景象在沈瑕思的眼中飞速地掠过,甚至根本来不及看清到底是什么,就已经变成了一片残像,彻底被抛在了脑后。 但是好在沈瑕思对于这样的奔驰早已习惯,而且神念也在同时发散,向四周扫动,所以这一片区域的任何东西都没有能够逃出沈瑕思的观察。 沈瑕思依然没有感知到任何人的存在,但是她在一个深坑之中,发现了成堆的死物。 这些死物就仿佛是一层层砖石一般地被垒砌而起,一层叠着一层,将一个直径达到了十余丈的深坑填得满满当当,再没有丝毫的空余空间。 这些死物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们只是在不断地挣扎着,扭动着他们的身躯、四肢,就像是一个个被扼住了咽喉的人,在疯狂地挣扎着,想要挣扎出自己的一线生机。 但是他们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每当他们的手臂抓到深坑的边缘,就仿佛是受到了雷击一般,整条手臂顿时剧烈地颤抖,而后电光与黑烟便滚滚而起,使得那些死物不得不猛地甩开手臂,缩回到深坑之中去,所有的努力和挣扎都随之成为了徒劳。 沈瑕思没有照管身后,所有的攻势都交给了楚风来防备,因为沈瑕思摆出的架势分明就是交给你帮我挡着了。 面对着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楚风当然也无法辜负沈瑕思的期望,只能半拧着身子,用自己手里的龙鬃剑去招架,去格挡。 三十七剑断与千蝶舞踪的同时逼近,使得楚风很难做出一个适当的选择,因为不管是三十七剑断,还是千蝶舞踪,都是挨上一下就够喝一壶的招式,而对付三十七剑断,需要的专注,专注起来对付这一剑,但是对付千蝶舞踪,则需要分散,分散精神注意千蝶。 楚风没有那样的能力,能够同时做到分散和专注,所以楚风最后选择了分散。 选择了分散的楚风,出手依然是他现在最拿手的剑道,剑宗的剑意与扶桑大帝贯穿六界的那一剑的结合,哪怕楚风只有九阶中段的战力,使用起来,威力依然不容小觑。 在楚风端平了龙鬃剑,将这一剑递出的那一刹那,无数的剑光也应运而生,围绕着中的那一剑,像是无数瓣花瓣的垂落,向着四面八方爆射而出,张开形成了一片璀璨的剑屏,发出了一阵阵轻吟,像是一张罗网一样硬生生地兜住了劈面而来的三十七剑断与千蝶舞踪。 但是楚风接下一招已经很是吃力了,又更何况是同时接下两招? 剑屏只是支持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间,楚风就感觉到了自己的体内的气血开始翻腾,原本张开宛如莲花一般的剑屏也在瞬间剧烈颤抖起来,剑光之间交错紊乱,有的光芒愈盛,有的光芒黯淡,显然是将要崩溃的前兆。 楚风狠狠一咬牙,寸草晖劲力运转,走到尽头的劲力陡然再萌发出更为强大的劲力,势穷的这一剑在黯淡的那一瞬间,就仿佛是巨龙抬头一般的,猛地昂首怒吼,发出愤怒的咆哮,随着楚风手腕翻转,无数股剑意转守为攻,向着各个方向横扫而去,一瞬间便将整片大地割裂出了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裂痕。 楚风守势将溃的一瞬间陡然暴起的攻势让三十七剑断与千蝶舞踪也有些猝不及防,那平凡的一剑顿时便落入参差不齐的剑意之中,就好像是被卷入了一片风暴之中的枯枝,除了在风暴中摇曳不定,随风飘动,根本做不了任何的事情。 而那飞过璀璨星河的千蝶,则更是凄惨,一只只蝴蝶那晶莹美丽的翅膀在风暴中被一片片抖落的剑光斩断,再是美丽的蝴蝶失去了它们的翅膀,也在瞬间化为凋零的秋叶,缓慢地飘落,与大地,与泥土融为一体——然而秋叶还能有来年再生的时候,但是蝴蝶却永远无法再飞舞而起。 一片剑光,在一瞬间,将两个九阶巅峰的高手战得有些措手不及。 但是终究却只是这一瞬间而已,下一刻,那道平凡的剑陡然崛起,变得无比的刚硬,无比的强势,仅仅是平淡地将剑锋向前递出,它便彻底穿过了那片风暴,从风暴之中猛地探出,根本不受风暴的任何影响。 而那些慌乱的蝴蝶,则轻盈地在风暴中振翅起舞,随着风暴而旋转,而运动,在高低参差着落下的剑光中迈着轻盈的舞步,灵活万分地躲过了一片又一片剑光,而后便那般轻飘飘地飘出了风暴。 刚强的用蛮力突破了风暴,柔弱的借助风暴的力量穿过了风暴。 风暴失去了它的作用,便戛然而止。 楚风握紧了手里的龙鬃剑,神色平静如常。 那口剑距离楚风的眼眸只有三尺的距离,那飞舞的蝶,已经落在了黑色军马的两侧。 楚风没有任何的慌乱,他只是握紧了剑,因为他做得还不够。 楚风抿了抿嘴唇,平静地将剑横在了跟前。 楚风要用的当然不是剑,没有剑法出招是横着出的,而且还端着不动。 楚风用的本来是一门与长兵配合的功法。 守如山。 “哟,像模像样啊!”沈瑕思也察觉到了这属于守如山的气息,头也不回地大喊。 守如山是破军流的功法,功法如其名,完全是用来守御的招式,一旦守御起来,便仿佛是一座巍峨的山岳一般,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撼动的。 蚍蜉撼树尚且为人所笑,而凡人撼山,难道又有几分可行? 一片如山岳一般若隐若现的虚影将楚风囊括在其中,穿越了三尺距离来到楚风跟前的那一口剑,刺在了这座山上。 这一口剑如果刺在真的山上,也许一瞬间,山岳便会崩摧。 但是这一座山,却是分寸难移。 所以剑锋抵在了山峰上,除了碰撞出一片火星之外,便再无法前进一分一寸。 两侧的蝴蝶向这座孤山落了下来,仿佛是在嫌弃这座孤独的山峰甚至没有一朵花一般的,纷纷落下作为了妆点。 蝴蝶落下,轻盈万分,但是其中所蕴藏着的暗力,却穿过了这座山一层又一层的岩石与土壤,一直传递到了山峰的核心。 楚风的眉头拧在了一起,他的手有些颤抖,仅仅是抵住三十七剑断就已经很吃力了,更何况,还要应付千蝶舞踪。 面对着这样的攻势,哪怕是这座号称不动的山峰,只是坚持了一瞬间,便彻底崩溃了。 丘峦崩摧,一块块岩石与一片片沙尘四处飞舞,遮天蔽日。 昏暗的峰峦之中,猛地探过来一条明媚的银河,犹如蛟龙出海,矫健万分,无可抵挡。 楚风脸色苍白,嘴角溢出鲜血,看着那一剑刺来,他一旦中剑,即便不死,便也重伤。 一道银光却陡然在楚风的身前亮起,如闪电一般猛地击中刺穿了山岩的剑锋,剑锋不由得偏转,其中所含的强大劲力也终于在穿破了这么长的空间之后,走到了终点。 剑身出现了一条条裂痕,一点点碎铁片开始剥落,就好像是被岁月蚕食过后的斑驳的墙。 沈瑕思反手一枪,平淡的一枪,却在三十七剑断落在楚风脸上的那一刹那,将那一口剑彻底击溃。 楚风出了一口气,然后沈瑕思将反手的一枪平端,一座真正的山岳出现在了沈瑕思的身周。 这座山岳厚重,给人一种沉沉的压迫感,仿佛只要接触到它,就会硬生生被压得经断骨折,无可救药。 这是沈瑕思的守如山,守出来的势头当真如一片山岳一般,可以让人依靠。 “加速了啊。” 沈瑕思说着,猛地一夹战马,战马龙嘶,脖子上挂着的铃铛一阵摇曳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一瞬间,战马奔驰的速度便提升了数倍。 疾如风。 第950章 残痕 疾如风是一门尽情驰骋的功法,只是一瞬间,便将三十七剑断与千蝶舞踪都已经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而他们,也冲出了活死地,进入了死地。 沈瑕思回头看了看身后,不慌不忙地笑了笑,收起了守如山,手中银枪抖出两个枪花,满是得意地道:“想跑过四条腿?你们俩加起来吧!”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也没有问沈瑕思为什么不尽早使用疾如风。 他知道自己勉力迎战的那段时间,沈瑕思已经在一边探索四周,一边竭力保持着快速了。 这是一个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没有办法做到面面俱到罢了。 而他能够以一敌二不至于吃太大的亏,也是因为战马的奔驰已经卸掉了对手攻势相当的力道,对手追不上战马,只有用攻势穿破空间进行追击,这样的办法也削弱了相当一部分的威力,才给了他一个以一敌二的机会。 沈瑕思扭头看着身后,见无人追上来,也慢慢地停住了战马,直到战马彻底停下来,那匹强健的黑马顿时便化作了一团黑烟向四面八方逸散而去。 沈瑕思扶住了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的楚风,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道:“你行不行啊?” 楚风白了沈瑕思一眼,深呼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沈瑕思才松开楚风。 “下次提前说一声啊。”楚风有些气恼地道,他在专心运气,沈瑕思一声不吭地收了战马,他没有能够反应过来才一个踉跄,虽然没必要解释,但是……总觉得沈瑕思是故意的。 “好说好说。”沈瑕思拍着楚风的肩膀,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回忆了自己两人的行动路线,重新确认了方向,才向着傲师古所在的方向走去。 “你看到了些什么?”楚风当时在专心迎战,根本无暇他顾,所以所有的情况也只能问沈瑕思。 “一会见到小胖子再说吧,我懒得说那么多遍。”沈瑕思说道。 楚风翻了翻白眼,道:“跟后土大帝一个德行。” 楚风这真的是有些冤枉沈瑕思了,沈瑕思不想说不仅仅是因为反正还会再说一遍,更多的是因为她也极其耗费心力,毕竟刚才那一瞬间,她几乎是同时发动了掠如火的一枪帮楚风架开了一剑,然后又是守如山挡住了千蝶,最后又疾如风快速逃跑,这样高密度的集中爆发,怎么可能不累? 只是沈瑕思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所以楚风虽然隐约有些察觉,但是终究还是没有能够确认。 沈瑕思笑了笑,眉眼之间很是清爽好看,却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走着。 当沈瑕思与楚风返回到傲师古应该留守的地点的时候,顿时有些发愣。 傲师古不见了。 “有打斗的痕迹。”沈瑕思看着地面上残留的痕迹,说道。 楚风点了点头,蹲下身,在地上残留的痕迹旁一点一点地捕捉着可能留下的线索。 “傲师古前前后后只出了三招。”楚风尽可能地将所有的残痕拼凑到一起,说道,“第一招开始便是守,没有任何的攻击余地,看来对方的攻势很凶猛。” 傲师古的性子可不是一个站着挨打的人,如果不是对手逼得他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他绝对不可能招招都是守势。 沈瑕思虽然并不清楚傲师古的性格,但是也听闻过傲师古是一个打起来很拼的人,所以也很认同楚风做出的判断,微微沉吟了片刻,才道:“攻击者有两个人?” 沈瑕思并不是很确定,因为她在残留的痕迹中除了傲师古的气息外,还有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而这两股气息给沈瑕思的感觉都是有些……诡异,并不像是正常的修士应该留下的痕迹。 楚风点了点头,他虽然确信那两股相近的气息来自于两个不同的人,但是比沈瑕思更精通此道的他也更觉得那两股气息怪异得有些过分。 他试图还原这两股气息,但是他没有能够在他所积累的众多功法之中找到任何与这两股气息相近的气息。 这到底是什么功法? 楚风愣愣地想着。 “那两个人……似乎也交过手。”沈瑕思也找到了新的痕迹。 “嗯?”楚风一怔,神色愈发显出一些诧异,同时到来,却因为傲师古而产生了争端吗? 楚风愣了愣,才满是怀疑地道:“这两个人,真的是同时到来的吗?” “不知道,交手时间太短了,这么短的时间在留下的痕迹里根本看不出来。”沈瑕思摇头说道。 这一点楚风自然也知晓,不过是随口说说,所以听到沈瑕思的答案也并不沮丧。 “到底是谁?”楚风皱眉道。 是之前就已经留在冥土世界的人,还是后来的天庭或者地府的人?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沈瑕思耸了耸肩,“再说地府和天庭的人你基本都认识,他们的功法……你应该比我清楚啊。” 楚风一怔,事实也的确如此。 此次来到冥界的人,不管是天庭的还是地府的才俊们,除了极个别的人,他几乎都打过交道,尤其是天庭的那些天才,每一个都跟他算是相识。 他可以确信的是,在他认识的人里面,没有人的功法会留下这样的气息。 难道是之前残留下来的那些人? 楚风有些困惑地看着沈瑕思,沈瑕思的剑眉也紧蹙在一起,显然也陷入了迷茫之中。 楚风与沈瑕思面面相觑,沉思着下一步的举动。 过了许久,楚风才道:“刚才千魔剑冢的那个人,我认识。” 沈瑕思点了点头,然后道:“又是你帮助的?” 楚风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你看你都帮了些什么人出来!”沈瑕思没好气地说道。 楚风无奈地道:“那我怎么知道啊……” 沈瑕思白了楚风一眼,才继续问道:“那个玩蝴蝶的呢?” “不认识。”楚风摇头说道,然后顿了顿,补充道,“但是我想我应该没有猜错她的身份。” “嗯?”沈瑕思扬眉。 “毕竟九阶巅峰也不是什么白菜,可选的人毕竟有限。她很早就成名了,只是后来销声匿迹了而已。”楚风说道,“你应该听说过的。” “没有。”沈瑕思没好气地说道。 “蝶舞宗的林蝶舞,一个女人。”楚风说道。 “漂亮吗?”沈瑕思的眼里有光芒在闪烁。 楚风无奈地看着沈瑕思,说道:“正经点。” “我很正经的,我喜欢漂亮的姑娘,搂在怀里一起喝酒是最快活不过了。”沈瑕思一脸严肃地说道。 楚风只能假装没有听见沈瑕思的这句话,继续说道:“千魔剑冢那个人也成名蛮早的,后来潜心修剑,所以也逐渐被遗忘了,那是六十多年前著名的天才闻道死。” “名字真不吉利。”沈瑕思撇嘴说道,然后继续一脸兴奋地说道,“还是林蝶舞这个名字好听,蝶舞,多美的名字啊!不知道她跳起来舞来是不是真像蝴蝶一样美丽!” 楚风翻了翻白眼,才道:“你想太多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哪像你,假道学。”沈瑕思撇嘴道。 楚风无奈地说道:“好吧我假道学,不过……林蝶舞这个人要是成为敌人,真的会很麻烦。” “怎么?”沈瑕思问道。 “记仇。”楚风说道。 “哪有女人不记仇的?”沈瑕思说道。 “你说的,我什么也没说。”楚风迅速地摆明了自己的立场,然后才正经地道,“你见过一个人会因为师傅的一句责骂而记仇数十年,然后弑杀师长,叛门出逃的吗?” “诶,感觉好像听说过这么回事。我记得我师傅跟我说起过……那个时候他跟我说的时候,看着我语重心长地教育我,不要记仇来着。”沈瑕思说着,笑眯眯地握住了拳头,然后很高兴地说道,“不过我后来还是把老头子揍了一顿,哈哈哈……” 楚风咳了两声,虽然知道沈瑕思师徒也是闹着玩的,但是也不好插嘴,只能继续说道:“林蝶舞那一次爆发之后,便以睚眦必报著称,哪怕是多看了她一眼,她也要杀人。” “看起来很漂亮了。”沈瑕思兴奋地搓手。 “据说是,倾国倾城。”楚风说道,“不过我也没有见过。而且算起来,只从她成为六界公敌而被迫隐遁,也过去了有七八十年了,你大概不会喜欢的。” “成熟的女人懂得心疼人,身体也比情窦初开的少女有韵味,你懂么你?”沈瑕思一副鄙夷的神情看着楚风,“少女的青涩羞赧是种美,成熟女人的万种风情又何尝不是,难以取舍啊,哎,难以取舍。” 楚风只能默默地看着沈瑕思像是一个风流客一般地念叨了许久,等沈瑕思好不容易停下来,才继续说道:“我没感受到那两个人的气息,但是从攻势的灵活程度上来看,应该不是炼尸。” “我当然知道。”沈瑕思说道,她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活人的攻势与死人的攻势之间的区别。 “但是炼尸的人不是他们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楚风补充道。 第951章 错误的猜想 对于这个判断,沈瑕思也没有什么异议,对于炼尸她所知虽然不多,但是她也知晓,要操纵尸体,必须要在一定距离之内才可以——就算是将自己的元神割裂融入尸骸之中,最多也不过是加大可以控制的距离罢了,不可能做到无视距离。 然而他们始终没有感知到那个人,也没有看到那个人,甚至就连林蝶舞和闻道死,他们最开始也没有感知到。直到他们出招,二人才发现了两人。 他们,到底是怎么隐藏住了所有的气息的? 那些人到底是如何隐遁气息的,楚风和沈瑕思此时也没有什么想法,目前来看唯一的可能便也只有帝器这一个解释了。 沈瑕思顿了顿,便止住了这个不会有答案的思考,开始说道:“被围住的那片区域有一个深坑,深坑了堆满了死物,那些死物都在挣扎,但是却无法离开那片深坑。” 楚风皱了皱眉,才道:“感受到了那些死物的战力吗?” 沈瑕思仔细地想了想,然后摇头道:“感受不到,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遮蔽了一样,只能看到它们,我虽然想要进一步感受,整个神识就会突然断掉。” 楚风微微诧异了片刻,道:“活死地果然有问题。” “但是更值得怀疑的,是那些人,他们在用活死地做什么?”沈瑕思反问道。 活死地的问题肯定跟那个深坑有关,而林蝶舞等人,围绕着活死地,到底又在做什么? “林蝶舞应该不会是守护者这一方的人,也不是天庭和地府的人,所以……”楚风沉吟片刻,看向了沈瑕思。 沈瑕思微微一怔,才道:“他们应该就是在寻找那个可以毁灭冥界的力量的那些人了?” 楚风点了点头,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说道:“如果那力量或者人物真的被地葬大帝镇压的话,想要得到它,那只怕还需要先解开地葬大帝的封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与你们的目的也差不多。” 沈瑕思促狭地笑道:“要不我去投奔他们,我觉得他们不会介意多一个助力的。” 楚风翻了翻白眼,叹了一口气,才道:“说实话,我现在真的是敌友难辨,总感觉每个人都是敌人,但是每个人似乎也与我并没有太大的冲突。” “谁叫你没立场。”沈瑕思叹息道,她当然也能理解楚风的感受,现在各方势力彼此抱团彼此敌对,就楚风仿佛是一个多出来的人,并不是为了被封印在这里的人或是封印这里的人,而是为了解决血池的事情来降临。 但是现在解决血池之事的线索依然毫无踪影,他却已经卷入了各方的争端之中,这让楚风的感受怎么可能会好? 沈瑕思也长叹了一口气,才拍了拍楚风的肩膀道:“你真不容易。” 楚风愣了愣,旋即笑了起来,道:“也没有那么不容易,我没立场应该也不会有人针对我,所以你们打起来我可以置身事外,没准还能捡便宜什么的。” 沈瑕思笑了笑,却知道楚风的话有些牵强,沉默了片刻,才道:“接下来怎么办?” “去抢一具尸体回来,我想要看一看,炼尸的手段是什么。”楚风说道,“能知道炼尸的手段的话,我也许能确定对方的身份。” “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你太重,载着费力。”沈瑕思说着,然后沈瑕思愣了愣,想起了傲师古的事情,有些后怕,忙道,“还是一起行动吧,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楚风也正是如此想的,所以并没有拒绝,便和沈瑕思一起重新往活死地走去。 活死地之上,此时已经没有了尸体四下巡逻。 这让楚风和沈瑕思的感觉都不是很好,因为对方将所有的死尸都收拢了起来,汇聚到了那个深坑。 一具具尸骸静默地伫立着,环绕成了一圈,挡住了被他们围在最中心的那个深坑。 而两个披着斗篷的人影,则有些突兀地各自站在一边。 “不隐藏了?”楚风有些愕然。 “都被看光了,还隐藏个屁啊。”沈瑕思没好气地说道,他们都已经从这片区域横穿而过了,再想要隐藏,只怕也没有什么好隐藏的了。 楚风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怎么抢,这硬来恐怕有难度啊……” “有难度才爽快嘛。”沈瑕思将自己的手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 楚风假装没有听到沈瑕思的话,继续默默地看着,他知道远方那些人影应该也都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但是对方却迟迟没有动静——也不知道是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存在,还是在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走。”楚风突然说道。 “去哪?”沈瑕思一愣。 “捡尸体。”楚风没好气地说道,几乎是连拉带拽才把跃跃欲试的沈瑕思拉走。 在上一次来到活死地的时候,沈瑕思张弓射爆了三具尸体,虽然尸体都已经炸裂,但是却还是有一些残肢断臂得到了比较好的保留。 楚风要捡的自然就是这些破碎的尸体。 “真恶心,你拉一个女孩子来跟你干这样的事情,真是变态。”沈瑕思苦着脸,跟着楚风收拾着遍地的碎肉。 “是你射爆的好吧?”楚风瞥了沈瑕思一眼,才继续埋头收拾着碎肉,“再说了,你是女孩子吗?” “我真是女孩子!”沈瑕思气急败坏地辩解道,“不信你看我胸,虽然不大,还是有的!” 既然沈瑕思都已经说出了这样的话了,那楚风也只好……继续低头装聋子。 “不看摸摸也可以证明啊!”沈瑕思眼眸里满是促狭的意味。 对于这样恬不知耻的人,楚风只能嘴角微微抽搐,然后继续装聋作哑。 两人忙碌了一阵将还算完整的尸块都收拾了起来,然后迅速地退离了活死地,离开了活死地约摸有三四百里的距离,楚风才和沈瑕思坐了下来,将那些碎尸块重新倒了出来。 “真恶心,三天吃不下饭了。”沈瑕思抱怨,“你要用美女来补偿我,你家的暖床丫头就很不错。” 楚风白了一眼沈瑕思,懒得搭理她,埋头开始将那些碎尸块一点一点地拼凑起来。 这些碎尸块虽然是来自于三具不同地点尸体,但是因为是同一个人炼尸,所以炼尸的模式应该是一致的,因此楚风也没有去区分哪些尸块来自于哪一具躯体,能够用的全部用上,多余的便仍在一边,拼凑了许久,也渐渐地将这些碎尸块勉强地拼出了一个人形。 即便碎尸块都拼成了人形,也依然惨不忍睹,到处都缺着碎块,让沈瑕思这个始作俑者也有些不忍心去看。 倒是楚风表现得极其平静,将拼凑得差不多的尸骸一点一点地检查着,想要尽力在脑海中还原这些尸骸的炼制方法。 伴随着检查的进行,楚风的脸色在逐渐地变得阴郁,变得深沉。 沈瑕思看着楚风的脸色变化,也知道楚风的脸色绝不是因为嫌弃这些尸块恶心,而是因为他肯定发现了什么值得震惊的事情。 沈瑕思没有打扰楚风,只是持着银枪,静默地伫立着,护卫着楚风的安全,等候着楚风结束检查。 过了片刻,楚风终于缓慢地松开了手,然后楚风满是倦意地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道:“我判断错了。” “什么判断错了?”沈瑕思不解。 “这些尸体……”楚风站起身,看着那一具残缺不全的组合尸身,抿了抿有些干燥而皲裂的嘴唇,深吸一口气,才说道,“这些尸体……根本就没有经过炼制。他们就是死了,死了,然后起来活动。” “这!”沈瑕思一时瞪大了眼睛,也满脸的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 尸体会自己走动,这是开玩笑的吧! 这是尸体,不是死物! 楚风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只怕还是跟那个深坑脱不了干系。” 沈瑕思沉默不语。 “现在一想,我甚至觉得林蝶舞和闻道死都是死人,只是尸体在出来活动而已。”楚风皱眉说道,“如果这些尸体真的是炼制而成的话,那我们也太低估了守护者们和执法者们,还有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他们就这么轻易地放弃活死地,只怕的确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沈瑕思闻言一怔,仔细一想,也的确如此。 他们能够在第一时间认为这些尸体是被炼制的,难道那些执法者,那些守护者们不会这么觉得吗? 他们肯定也会采取行动,试图找到操纵死尸的人,重新掌握活死地,确保自己的安全。 如果这一切都按照常理来发展的话,那么现在活死地上不该只有那么零星的尸体在游荡。 所以,一定是在他们行动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他们不得不放弃了活死地。 沈瑕思觉得背心有些凉意,她扭头看了看活死地,然后感受了一种极其强烈的情绪。 这种情绪,叫做恐惧。 第952章 变化的冥界 恐惧是一种极其正常的情绪,只要是心智正常的生灵,不管是人类还是非人类,是理性还是非理性,他们都会在各种情况下感受到恐惧。 会感受到恐惧,是因为事物已经超出了自己所能理解的范围,自己所能掌握的范围,甚至威胁到了自己的性命或者其他一些极其重要,不容有失的事物。 会产生恐惧,并不是什么耻辱的事情。 任何人都会恐惧,正是因为恐惧,才会促使人在极端的情形下爆发出更强大的能力。 但是此时此刻,沈瑕思所感受到的恐惧,更多的是出自于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个世界,让沈瑕思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她看不清这个世界,也根本猜不透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在干什么? 还在这个世界里的生灵在干什么? 沈瑕思真的不知道,她只是预感到了,等待着自己的结局,也许不会是她想象中的悲壮。 悲壮可以是史诗,但是也许她的结局更会是个悲剧。 楚风也看着活死地的方向,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沈瑕思才嗫嚅着道:“也许,你检查错了?” 楚风摇了摇头,很缓慢,但是却很坚决,那意思无疑是……我没有查错,事实就是我所说的那般。 “你怎么就敢这么确信呢?”沈瑕思有些恼火地说道,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终于像个寻常的女人了。 楚风沉默了片刻,答道:“因为这根本就是一目了然的事情,瞎子都能检查出来。” “你就不会说假话安稳一下军心么!”沈瑕思气呼呼地道。 楚风想了想,然后道:“假话无济于事,倒不如说真话,让你我都有个心理准备,避免盲目的乐观将我们过早带向死亡。” “什么准备?”沈瑕思有些沮丧地道。 “也许,整个冥土世界都在……发生变化的准备。”楚风说道。 沈瑕思一怔,禁不住一阵哆嗦,才颤声道:“你没逗我?” “我逗你做什么?”楚风苦笑道,“一路走来,发生的怪事,难道还不够你我正视的吗?” “……”沈瑕思沉默了一阵,才说道,“但是整个冥土世界……” “我也只是揣测,没有任何的证据。”楚风说道。 沈瑕思终于出了一口气,道:“下一步呢,我们怎么办?” “你怎么想?”楚风不认为沈瑕思是一个没有主意的人。 沈瑕思愣了片刻,才道:“我是真的没有一点想法。” “地府让你们来,难道真的就什么也没有告诉你们?”楚风有些恼火地问道。 沈瑕思沉默了片刻,才看着楚风,那目光让楚风感到几分刺痛:“我告诉过你的,所有的情报,所有的资源都在老醉那里,他是我们的头目。” 楚风没有敢直视沈瑕思的目光,他知道自己疑心有些重了,有些伤害到了沈瑕思这般率直的人的感情。 “楚风……我知道你现在不得不谨慎一些,因为我也不得不谨慎地对待每个人,但是这件事关系到我们两个人的性命,所以……相信我吧。”沈瑕思很认真地说道——或者说是请求。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略微平复了一下情绪才答道:“抱歉……我……” “抱歉就给我介绍个漂亮的姑娘呗。”沈瑕思眉眼略略一弯,笑着说道。 楚风也微微一笑,却没有接话。 楚风与沈瑕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片刻之后,沈瑕思才道:“现在我们是留在此地,还是离开?” 留下来的好处自然是可以不时地返回活死地,在活死地上补充自己的真气,但是活死地里的异变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超出两人的想象。 然而一旦离开此地不再返回,那同样意味着两人开始用生命去冒险,如果长期得不到灵气的补充,等待着他们的也必将是死亡。 楚风略略思忖了片刻,才道:“还是走吧,那些人离开,不应该是没有道理的。” 楚风还是选择了相信那些人的离开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他们也应该会朝着某一个方向前进。 活死地在空间的一个角落里,两侧都是虚空的断痕,另外两侧则蔓延出去不见边际。 楚风他们是从一个方向过来的,他们来时没有遇到任何人,所以楚风和沈瑕思最终决定向着另外一个方向前进,依然顺着虚空的断痕,一直向前进。 楚风和沈瑕思重新上路,只是经过了一次活死地之行之后,真气水平已经有了较大的下跌,两人对于真气的保有愈发地看重,为了确保自己能够有应对临时突发事件的能力,对于自己携带的丹药都没有客气,将丹药吞服了下去,慢慢地将药力炼化为真气,补充进入体内。 这种方式可以大大地拖延两人可以活动的时间,但是丹药终究是有限的,哪怕楚风得到了来自巫族的相当有力的支持,也终究不是无限的。 所以两人也不得不抓紧时间,不到身体疲惫的时候,便不会休息,尽所有可能地将所有的负担交由自己的肉体来承担,通过这种方式,来减低真气的消耗。 两人一走就又是二十多天,漫长的二十多天,对于两人来说实在是有些折磨,但是渐渐的,二人都察觉到了整个空间开始有了变化。 第一次察觉是一个偶然,在黎明前的一刹那。 那一刹那,所有的死物都没有如往常一般倒下去,回归于一片寂静。 他们比往常多站立了极其短暂的一个瞬间。 这一个瞬间,刚好落在了行色匆匆的楚风与沈瑕思的眼眸中。 他们都没有怀疑那是自己的错觉,因为他们都见过很多次,死物随着白昼到来是散落遍地的景象,那个过程绝对是在黎明的那一瞬间,当你注意到天空的时候,再回来看这些死物它们已经散落了。当你看着这些死物散落完成的时候再看天空,天空早已一片云蒸霞蔚。 但是这一次,他们先看到了天空出现了光明,然后才看到了死物散落遍地——而以往,这两件事是同步进行的。 换而言之,死物活动的时间,似乎……延长了。 于是在那一天夜晚降临的时候,他们有意地选择了一个死物群落。 这一次,他们先看到了死物的尸骸聚集而起,魂火跃动起来,然后才看到天空的光明在瞬间失去。 死物复苏的时间,比以往提前了。 本应是同步的事情,却已经不再同步了。 楚风和沈瑕思都感觉到了一丝恐怖,如果这是真的的话,那么就意味着,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许这些死物装死的时间会不断的延后,复苏的时间会不断地提前,然后……总有一天,它们会交汇在一起——那个时候,死物不会再沉睡,它们……那个时候到底会做什么呢? 楚风似乎不幸言中了,整个世界都开始产生变化。 但是到底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变化? 是这个世界的自我改变吗,还是说,终于有人做成了他们想要做的事情? 楚风和沈瑕思都不知道,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情报给他们推敲,他们所能做的,便也只有继续向前。 在第三十二天,楚风和沈瑕思见到了一口古井。 这是他们两人加起来所见到的第三口古井,也是单独所见到的第二口古井。 这口古井有些破败,与其说是古井,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个洞穴,就只是一个单纯向下开着的洞穴。 如果不是井边有一根粗糙的木桩,木桩上拴了一根绳子,大概他们都不会察觉到这口井。 楚风和沈瑕思远远地看着那口井,没有过于靠近。 “我想去看一看。”楚风说道。 沈瑕思沉默了片刻,没有阻拦,只是点头道:“小心。” 楚风应了一声是,然后缓慢地向古井靠近。 除了那股浓郁的血腥之气,他有一种别样的阴森之感,让他觉得很难受,但是值得庆幸的是……他没有再见到任何的幻觉。 楚风走到了井边,然后他微微躬着身子,向井下望去。 井里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楚风微微蹙眉,然后他蹲下身,握住了绳子。 楚风的手有些抖,若说心里没有几分恐惧,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楚风知道他不能一直这样逃避着,他终究还是应该采取行动,所以他握紧了手里的绳子。 楚风忽然抽了抽鼻子,低声道:“不对。” “什么不对?”跟在楚风身后的沈瑕思问道。 “有股血腥气。”楚风皱眉说道。 沈瑕思微微一怔,血腥气……难道不是一直存在着的吗? “不,我是说新鲜的血腥气。”楚风从沈瑕思的神情里,看出了沈瑕思在迟疑什么,所以强调道,“混杂在陈旧的血腥气里,但是应该没有超过……超过十天。” 楚风有些不确定地做着判断,比起那古井应有的血腥气,那股新鲜的血腥气有些黯淡,能够感觉出来已经是极其地不容易了,这个判断的时间,几乎完全是在猜测。 “要不……我们退?”沈瑕思攥紧了手里的银枪。 楚风摇了摇头,深呼吸一口气,使得自己的呼吸不再那么急促,压低了声音,尽可能平缓地说道:“不,我们……把它拉起来。” 第953章 寒光照铁衣 “你疯了?”沈瑕思瞪大了眼睛,看着楚风,她以为自己够疯的了,她现在才知道,原来楚风比她还要疯一些,“你忘了傲师古说过的话了?我们侥幸逃过一劫,你还要上门找死?” 楚风吞了一口唾沫道:“不管怎么样,我觉得很有必要尝试一番——这样的血气,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沈瑕思微微抿唇,沉吟道:“风险未免太大了一些……无论如何都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这的确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楚风也无法回避这个问题,所以他沉默了许久,才说道:“风险的确很大……但是现在,我不知道我们到底还能再做些什么来改变这个局势了——这样走下去,根本不是个办法。” 沈瑕思闻言也保持了缄默,她知道楚风说得有道理,他们再这样走下去根本就是无头苍蝇,他们必须做点什么来打破目前这个僵局,她深吸了一口气道:“那我们最好要有个准备。” 楚风点了点头。 沈瑕思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将银枪一拄,纤细修长的右手紧紧地攥住银枪,从沈瑕思束腰的腰带之间一缕缕黑气的气息紧贴着沈瑕思的身躯开始向各个方向蔓延,瞬间便将沈瑕思整个人都包裹在了其间,只露出了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 楚风静默地等待着,黑气之中猛地探出了一片黑面红底的布帛,而后黑气在瞬间向中央聚拢,露出在风中飒飒作响的披风与英姿飒爽的沈瑕思。 沈瑕思周身已经覆盖上了一层极其精致而细密的玄色战甲,光亮的战甲表面流淌着淡淡的光泽,仿佛是纯净的镜面一般将四周所有的景象都到映入各个棱面之中。 这层战甲看起来很有质感,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就仿佛有着千军万马伫立在跟前一般,压迫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层战甲却也很轻薄,紧贴着沈瑕思的身躯,非但不显得冗余厚重,反而将沈瑕思的身形勾勒得极其精致,美丽曼妙的曲线更是得到了完美的衬托。 这些曲线虽然柔和,但是却并不会给人一种阴柔的感觉,反而是柔中带刚,区区都透露着难以遮掩的锋芒,就像是在烈日之下的一口剑所映照出的耀眼光芒一般。 沈瑕思扭了扭脖子,得意地向楚风一挑眉,道:“就问你,这身行头够不够去勾搭小姑娘!” 楚风笑着应了一声是,才道:“那就交给你了。” 沈瑕思左手将自己的披风一抖,发出一阵“哗啦”的声音,道:“放心吧,本将军在。” 楚风看着沈瑕思那副模样实在不好再说什么,扭转过头,深吸一口气,双手握紧了那悬在古井旁的绳索。 沈瑕思也不由得攥紧了银枪,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真气也在一瞬间开始向手臂、腰身与足部汇聚,一旦发生意外,她就会以最快的速度,用出自己的绝学,来确保自己和楚风的安全。 “开动了。”楚风说道,而后猛地一拽绳索,从绳索的末端传来了一阵力道,并不沉重,但是却证明了在绳索的末端一定捆着什么东西。 楚风猛地发力,力道很大,大到整根绳索在一瞬间便直接被拽出了数十丈,而古井之中也传来了一阵阵碰撞的声响,似乎是绳索的摆荡将那捆在绳索最末端的东西撞击在了古井的井壁之上。 楚风没有继续用力地拽动绳索,而是迅速地将绳索抓住,停住了它上升的趋势,而后看向了沈瑕思。 沈瑕思步伐一错,双腿缓缓张开呈现出一个虎步,身躯微躬,被素白色的手套所裹住的双手紧紧握住银枪,将银枪斜举,流淌着寒光的枪尖直对古井井口。 听刚才的声音,那被捆在绳索最下层的东西距离井口只剩下了四五丈的距离,不远,如果有变化,那么一定会在这一瞬间。 这一瞬间,无论是楚风,还是沈瑕思的神经,都已经紧绷到了极点。楚风也换用左手握住了绳索,右手握紧了龙鬃剑。 沈瑕思朝楚风微微点头,屏住了自己的呼吸,然而胸脯却还是在微微起伏着,双手的手指也在不自禁地不断松动,而后攥紧银枪。 楚风收到了沈瑕思的讯号,也没有再犹豫,只是尽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而后开始缓慢地将绳索向上拖拉而出。 这一次楚风拖得并不快,是为了给他们留下足够多应变的时间。 沈瑕思的喉头不断地隆起,而后下咽下一口唾沫缓解着自己紧张的情绪,她的神情异常专注,如刀锋般犀利的眼眸里,只映照着清晰的古井井口,其他所有的景物都彻底从她的眼眸中淡去。 沈瑕思看着那绳索一寸寸地向外移动着,手里银枪的光芒随之一寸寸地亮起。 沈瑕思已经做好了应对所有突发措施的准备,一旦出现意外,她不会有任何的迟疑。 四五丈的距离,不远,但是对于沈瑕思和楚风来说,却仿佛是过了足足有一万年那么长久,才终于走到了尽头。 最开始出现在井口的,是一双赤裸着的脚——那双脚上的皮肤已经变成了一片死灰色,显然这个人已经死去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但是却没有任何腐烂的痕迹,似乎被保存得很是完整。 沈瑕思的呼吸彻底凝滞,她的精神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紧绷的姿态,在这一刻,她容不得丝毫的闪失,她的一枪,必须要快而准地刺出去。 赤足之后紧跟着的是缠绕着绳索的脚踝,绳索附近一片青紫,紧随着出现的一对小腿,有些修长,线条也很漂亮,只是可惜配合上那一片死寂的灰色,不会让人有任何的喜爱。 然后是大腿,上肢…… 整具尸体都是赤裸的,浑身上下没有任何衣物的残留。 沈瑕思看着面前被逐渐拉起来的赤裸着的男子的尸体,脸色没有任何的变化,既不会有所谓的娇羞,也没有任何的亢奋,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具男子的尸体。 这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男子的头颅终于被从古井里拖曳而出,在后方拖拽着绳索的楚风没有能够第一时间看到,沈瑕思却看到了。 沈瑕思的神色终于微微有了一些变化。 楚风将男子完整地拖了出来,男子一头凌乱而长发散落遍地,遮盖住了他半边面庞。 楚风松开了绳索,然后握紧了龙鬃剑,划出一道圆弧向沈瑕思靠近。 那具尸骸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就好像……真的死去了一样。 沈瑕思紧绷着的神经缓缓地放松了下来,她朝楚风摇了摇头,长出了一口气,道:“没事。” 楚风点了点头,紧绷的神经也开始放松,他看向了那男子的面庞。 那张面庞上满是鲜血,如果仔细辨认的话,可以发现伤口在脸颊上,左右各一道平整的划痕,鲜血从这两道划下的伤口里向额头流淌而出,使得他的整张面庞都被鲜血所覆盖。 而后楚风露出了极其震惊的神色。 “俞蓝河!”楚风有些惊讶地叫出了声来。 这个人怎么会是俞蓝河? 他怎么会被悬吊在古井里? 楚风瞪大了眼睛看向了沈瑕思。 俞蓝河死了,最大的嫌疑者当然是地府的人,虽然这个人肯定不会是沈瑕思,但是楚风觉得沈瑕思应该能够知道些什么。 沈瑕思却缓缓地摇了摇头,道:“啊喂,这个情况怎么看都应该是傲师古说的那种情况,是这个古井杀的人吧!” 楚风皱了皱眉,重新蹲下身,开始检验俞蓝河的尸体。 俞蓝河的尸体很完整,几乎没有任何的外伤,有些摩擦留下的痕迹,但是都是新伤,显然是刚才楚风将俞蓝河拖曳上来时候与井壁摩擦所造成的擦伤。 俞蓝河的致命伤是内伤,所有的脏腑全部搅混在了一起,就像是一团浆糊一样,让楚风的胃里泛起一阵酸来。 这个伤势对凡人来说是必死无疑,但是一个九阶巅峰的修士,没有可能因为这点伤势而死亡,所以楚风猜想,俞蓝河大概是被数次打爆了身躯,在某次重生之后终于真气耗竭,所以才因为脏腑被打爆而死亡。 楚风想要找到这样做的证据,但是时间过去得太久了,所有的气息都早已消散,他可以检查到的也只有俞蓝河尸身上留下的痕迹。 楚风沉默了许久,然后站起身,转向了沈瑕思,摇了摇头道:“什么都没有。” “能看出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吗?”沈瑕思也皱眉问道,虽然她认为俞蓝河应该是被古井杀死的,但是谁也无法排除地府的可能。 楚风摇了摇头道:“单纯的力道震碎了他的脏腑,任何一个九阶修士都有控制这种力道的能力,没有任何具有特色的痕迹。” 沈瑕思也低头沉思了片刻,而后她微微抬起头,旋即眼眸中爆发出一缕精光,手中银枪已经化为一道奔雷,带着无尽的杀意,向着楚风的面门攻取了过来! 第954章 尸变 沈瑕思这陡然暴起的一枪,让楚风猝不及防,这么近的距离之内,楚风再想要做出什么深思熟虑的反应已经来不及了! 楚风感受到迎面扑来的无尽杀意,刺得他的骨骼都禁不住一阵颤抖,他握紧的龙鬃剑猛地一横,没有采取守势,而是直接转攻,出手便是一剑最强的剑意,要与沈瑕思对换伤势! 沈瑕思面色陡变,嘴唇微张,想要说什么却也根本没有时间,只是脚下步伐一错,猛地刺来的一枪在瞬间收敛了所有的光芒,变刺为扫,向楚风臂膀扫去。 楚风一怔,完全有些不知所以,刚才那一招迎面刺来的一枪自己根本无法躲闪,为什么还要变招,为什么会收力? 楚风根本就没有时间想这么多,只是在沈瑕思变招的一瞬间,看出了沈瑕思对自己似乎没有杀心,也不由自主地变招,将剑锋一收,无数道剑光从天空垂落,要去挡那横扫过来的一枪。 沈瑕思脸上的神情有些恼怒,快步上冲,同时一个声音已经在楚风的脑海里响起:“身后!” 神念传音远远比用语言沟通来得快得多,这句话如果选用语言来传达的话,那么只怕楚风和沈瑕思过完十余招,都根本说不完,因为他们出手的速度太快。 只有神念的传音能够在一瞬间表达出一个完整的意思,虽然也会花费一些时间,但是却比说出口来要快上太多。 楚风陡然心惊,也根本不生怀疑,脚下乘风诀急速运转,想要挪移开去,但是背后已经一股寒意陡然袭来。 那股寒意才是最真的杀意,是要置之于死地而后快的杀意。 楚风知道自己躲避不开,如果不是他刚才硬生生地用换伤的方式,逼得沈瑕思换招,那沈瑕思那递来的一枪,大概已经从他肩膀的上方穿过,给与了他身后敌人重创。 但是可惜的是,心中始终带着几分怀疑的他那一瞬间的下意识反应使得他失去了这个机会。 楚风心里默默地哀叹了一声,而后身后浮现了一片绚丽的桃花,一枝枝桃花交错着,将楚风的背后覆盖得极其严密,滴水不漏。 这是楚风所能做出的最快的反应,因为他来不及转身,也来不及切换功法,更来不及发招了。 只有这些叶司青馈赠给他的桃花,随着意念转动便会浮现,也根本不受任何空间的约束,使得他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 这些桃花在他七阶的时候作用巨大,但是随着他迈入了八阶修士的行列,这些桃花却并没有随着增长,所以他用得自然越来越少,渐渐地都快遗忘了——只有在这种什么都来不及做的时候,他才会下意识地反应过来,原来他还有一树桃花可用。 但是这也只是聊胜于无的自我安慰罢了。 锋锐的杀机没有任何的收敛,犹如一阵寒风,直接向着楚风的背心落了下去。 楚风只觉得一阵剧痛在一瞬间袭遍了全身,而后整个人便顿时失去了重心,被力道直接掀飞了出去。 这个结果并不算意外,不管是楚风,还是沈瑕思,都不觉得奇怪。 沈瑕思没有去管楚风,因为现在没有工夫去管楚风,现在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将眼前这个大患解决掉。 这个大患不是别人,而是俞蓝河。 沈瑕思不知道俞蓝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沈瑕思觉得这种情形有些似曾相识——他的出招不会让人认为他是一个死人,但是他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被感知到的气息。 这样的事情,同样发生在活死地上的闻道死和林蝶舞的身上。 也许闻道死和林蝶舞真的也死了。 沈瑕思没有工夫去细想,在楚风身形开始偏移开的那一刹那,她手里的银枪也在一瞬间爆发出了璀璨的光芒。 破军流的心思在多人作战之上的指挥与配合,在单独作战的时候,招式极其简单。 破军流的招式形态并不固定,随意而发,只要在发动的时候,配合相应的功法,就可以做到。 沈瑕思此刻是将手里的银枪猛地向前一探,银光亮起,宛如一道贯穿天地的闪电,发出如雷轰鸣,刺穿了重重的空间,向着俞蓝河落了下去。 俞蓝河手里握着一杆玄色的战矛,方才他便是用这杆玄色的战矛刺穿了楚风身后的一片桃花,贯穿了楚风的身体,并将楚风抛了出去。 俞蓝河手里的战矛反应并不比沈瑕思慢,在沈瑕思手中银枪如闪电般急速探出的同时,俞蓝河迅速后退,手里的玄色战矛也高举而起,朝着沈瑕思当头直接劈了下来。 这一劈动作极其简单,但是随着战矛不断下落,四周空气都已经被摩擦得发红,阵阵青烟四散,千重山峦虚影随着这一劈落的战矛,当头便落了下来。 俞蓝河出身仙界千重山,千重山的功法也一般的刚猛,极其注重力道,在单纯的力道之上,千重山的功法绝对可以跻身六界前十。 如果换了旁人,也许见到俞蓝河也劈下来的一矛,根本就不愿意去直面,会选择退避躲闪,或者周旋的方式,用灵巧来对抗刚猛。 但是此刻俞蓝河面对的人是沈瑕思,沈瑕思是谁? 那是破军流的传人。 破军流是怎样一个门派? 那是一个敢用全宗高手去硬生生推死一个大帝的门派。 所以沈瑕思根本不避,眼里就像是根本就没有那道裹挟着千山重影的战矛,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俞蓝河,手里长枪不断追出,步伐不断迈动,紧紧咬着俞蓝河根本不放松。 沈瑕思是横向的追击,两人可以不断地移动,所以周旋的空间很长。 而俞蓝河是纵向的攻击,如果是在空中还有挪移的余地,但是两人都脚踏大地,根本就没有任何周旋的空间。 就算沈瑕思这一枪去得很猛,长枪穿破了重重空间去势依然不减,但是俞蓝河这一矛落得也绝对不慢。 因此,俞蓝河的矛会先劈在沈瑕思的身上,已经是注定的结果。 但是沈瑕思却好像根本就没有考虑这些一样,她只是端着长枪,穷追不舍! 战矛虚影终于下落,带着不可遏制之势,犹如九天落雷,震得虚空震荡不止,只是一瞬间,沈瑕思的身躯便被这根玄色战矛彻底贯穿,就好像……是一个纸糊的人一般! 俞蓝河的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他收矛,还想要横挑,但是那股并不曾消散的银枪也终于来到了俞蓝河的跟前。 长枪怒吼,发出如龙一般的悲鸣,所包裹着的重重银光之中,一股股无尽的战意喷薄而出,顿时化为一头银龙,瞪大了愤怒的眼眸,怒吼着贯穿了俞蓝河的胸膛。 怒龙穿心! 一枪穿胸,巨大的力道带着俞蓝河不断地后退着,那从俞蓝河背后贯穿而出的怒龙悲鸣着回头,身躯一边高速旋转着,一边从俞蓝河的胸前探了出来! 龙回头! 俞蓝河连遭重创,但是神色依然木然万分,只是瞪着涣散的瞳眸,淡漠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而后手里的战矛,再次探出。 这一次,他指向的目标是楚风。 此时距离楚风被打飞而出不过只有片刻,楚风刚刚吐出几口血,还来不及检查自己的伤势,便见那战矛又一次穿破空间,带着崩山裂岳的力道,朝自己咬了过来,顿时也神色一变,根本顾不得检查自己的伤势,迅速地挥剑一横,便是守如山之势。 山岳虚影笼罩着楚风,与那战矛探来的千重峦陡然碰撞,一座座山峰摇曳不定,群峦崩摧,乱石横飞,碰撞之中形成的真气激流向四周疯狂地扩散着,将本已一片荒芜皲裂的大地更是撕裂得千疮百孔,遍地沟壑。 楚风发丝乱舞,衣衫也被撕裂开了一条条裂口,他以守如山应对这一招千山落岳虽然已经是竭尽全力,但是终究还是仓促了一些,不可能防得面面俱到,更何况他才受了一次重创,真气运转一时难以恢复,自然防得更是有些疏漏。 不过片刻,原本应当亘古不易的如山守势便出现了无数漏洞,一股股真气激烈开始在他身周空间恣意咆哮,在他的身躯之上留下一道道伤痕。 楚风狠狠咬牙,一枝枝桃花临空而生,相互交叉重叠,瞬间便如沈瑕思一般形成了一层厚厚的桃花战甲,将周身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双眸观察着外界的战况。 桃花虽然已经跟不上楚风的修为,但是终究也并非一点作用也不曾起到,立时便承受了巨大的伤害,使得那已经压得楚风有些难以承受的劲力顿时便被削减了相当一部分,剩下的劲力虽然依然强大,但是却还不至于动摇到楚风的根基。 楚风开始咬牙支撑,他在为沈瑕思拖延时间。 沈瑕思在凶猛地进攻,银枪舞动,已经将俞蓝河身周十余丈的范围变成了一片银光泛动的海洋。 万千的枪影在形成了一片密密麻麻的枪林,在一瞬间将俞蓝河的身躯洞穿出了无数的窟窿。 但是俞蓝河一点反应也没有。 俞蓝河专心地攻击着楚风。 就好像是要将楚风置之死地而后快一样。 第955章 碎尸万段 眼见着俞蓝河这般疯狂地进攻楚风,沈瑕思也有些着急,她知道楚风不可能会撑太久,但是她也不知道俞蓝河到底要多久才会崩溃。 所以她不得不暂时放弃攻势,转而帮楚风承担压力。 银光之中,黑面红底的披风陡然张扬而起,沈瑕思银枪探出,银龙怒吼,从下方向天空探出,就宛如一头要与天空搏斗的凶兽一般,“当”一声撞击在战矛之上。 战矛偏转,楚风已经被压得快要爆裂开的手臂陡然一轻,楚风知道沈瑕思帮自己分担了负担,所以他没有丝毫迟疑,迅速地起身,开始向外围移动而去。 俞蓝河终于没有再去管楚风,而是把注意力落在了重新出现在他跟前的沈瑕思的身上。 俞蓝河握紧了战矛,没有任何变化,便又是极其简陋的一招千山落岳,从半空中直接劈落了下来。 沈瑕思神色也没有任何变化,几次过招她已经摸清了这个对手的底细。 这个对手虽然有着九阶巅峰的战力,出手也极其灵活,但是却终究还是一个死人。 一个死人是不会有太过复杂的思维的,所以他的攻势缺少变数,哪怕每一次出手,都是流畅的,但是他却根本没有考虑过,接下来该如何打。 出招之间没有任何的连贯性,是这个对手最大的缺陷。但是这个对手也有一个最大的优势,那就是死人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反正已经死了,身体受到多大的创伤,又还有什么关系? 优劣之间,沈瑕思就已经决定下了自己的战法。 她不是一个喜欢拖拖拉拉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打持久战的人,更不是一个喜欢留后手的人。 在定下了战法的那一刻,沈瑕思的心思便也再没有任何的动摇。 面对落下的千山落岳,沈瑕思并没有去管,这一次她甚至没有消失,她的的确确地站在了那里,然后手里的银枪,再一次怒吼着朝着俞蓝河已经千疮百孔的身体撕咬了过去。 沈瑕思不会去想着针对俞蓝河的劣势,因为对手出招的不可预知性,使得她根本难以形成有效的连续攻击,她也只能见招拆招。 但是一旦随着对手见招拆招,那很容易落入对手的节奏之中去,毕竟对手也是一个九阶巅峰的修士。 所以沈瑕思的计谋,还是如同开始的时候所决定的一样,那就是硬碰硬。 俞蓝河的优势是什么? 俞蓝河的优势是他有着可以任意损伤的肉身。 那么就摧毁掉他的这个优势,让他的优势彻底地土崩瓦解。 没有这个优势,俞蓝河还有什么威胁性?连尸体都没有了,俞蓝河拿什么攻击他们?难道俞蓝河的鬼魂降临吗?如果俞蓝河的鬼魂能够降临真的也很好,那就可以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连他的鬼魂一起干掉就好了。 沈瑕思就是这么自信,就是这么直接。 有人喜欢避实击虚,但是沈瑕思就喜欢正面的碰撞,将对手的优势彻底碾压,用实力完全地征服对手。 这样的决定,无处不透露着一股张扬的自信,一股嚣张的霸道。 这就是沈瑕思。 银龙探出,千山落下! 千重山峦“轰”一声落在了沈瑕思的左肩之上,沈瑕思发出一阵闷哼,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她双膝微微一曲强行将剩下的力道抵消,双足被直接敲得陷入了大地四五寸之深,一条裂痕更是从沈瑕思的脚下一直蔓延了看去,形成了一张密集的大网。 沈瑕思的左手微微一抖,但是她紧握住银枪的是右手,左手只是一个配合。 银龙没有偏转方向,直接朝着俞蓝河的头颅便去了。 银龙怒吼,利齿泛光,一口便将俞蓝河的头颅彻底咬落,几乎是同时,沈瑕思脚下步伐一迈,柔韧而有力的腰肢一转,积蓄在腿上与腰间已久的力量随着腰肢扭转而尽数爆发而出,平直探出的一枪随着沈瑕思右手拨弄枪位,硬生生地在空中扭转过一个方向,朝着下方劈落而下! 你以为只有你会劈是吧! 老娘也会下劈,还比你狠! 沈瑕思恨恨地想道,下落的劲道更猛了三分! 而与此同时,理智全无的俞蓝河也根本没有丝毫要防守的意思,千山落岳再次向着沈瑕思落了下来。 沈瑕思没有去管那千山落岳,大不了再被劈中一次,反正她身上穿着的战甲是帝器,再承受一次攻势,根本没有任何的问题! 沈瑕思不躲,手里银枪划出一片银色的光屏,将空间分割而开,便直接切入了俞蓝河的身躯,而后便听闻阵阵血肉崩裂,骨骼错断的声响,银光势如破竹,自当中将俞蓝河斩裂而开。 而这一瞬间,俞蓝河手里的战矛却也陡然变向,已经临近沈瑕思头颅的战矛陡然斜转,变劈落为横扫,朝着沈瑕思的头颅便落了过去。 沈瑕思眼中虽然已经看到,但是奈何距离太近,不过尺寸距离,心中虽然想要动作,但是已然有些来不及了。 又要消耗更多的真气了。 沈瑕思有些恼怒地想,但是就在这一瞬间,一枝枝桃花便猛地交叠在了她的跟前,将那横扫而来的战矛略略挡了一挡,便被打散成为了无数的散碎光华渐渐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这一枝桃花虽然只是极其短暂的瞬间拖延,但是对于沈瑕思来说已经是足够了,她身姿略微一偏,绕开了一段距离,紧握手里的银枪,那如垂落的瀑布一般的光芒再次变向,借着沈瑕思腰间发力向着斜上方挑了过去。 银枪逆挑,破开重重血肉,向着俞蓝河的手臂落了过去。 而同时,战矛直接打散了一片花幕,无数桃花漫天飞舞,而战矛则直接朝着沈瑕思落了下来。 沈瑕思早已调整好了身姿,将战甲对着那战矛,准备硬吃一矛,但是几乎又是一瞬息之间,重重桃花再现,拦阻在了战矛的必经之路之上,而后甚至将那尺寸的空间填充得满满当当,形成了一片极其美丽的花海。 沈瑕思眼眸里流露出了几分鄙夷,但是手上的动作却不慢。 那些花挡不了多少的时间,但是已经够多了。 银枪逆挑,直接从俞蓝河的右胸贯穿而出,而后划过俞蓝河的右肩。 银龙怒吼着,将俞蓝河的右肩撕咬了下来。 然后那根呼啸着落下来的战矛在穿破了最后一层花的那一瞬间,无力地与沈瑕思的护颈轻轻地发出了一阵碰撞声,然后无力地掉落在地。 楚风咳出了几口血,看着沈瑕思将俞蓝河的尸身大卸八块,而俞蓝河也终于透彻地死了过去,才长出了一口气,取出了几枚丹药,喂入了口中。 他刚才所受的伤势虽然不轻,但是好在只是一次伤势,而且似乎俞蓝河死后法则也消散了,所以不曾留下道伤。 因此哪怕再重,也算不得是多么紧要的伤势,有丹药疗伤,借助药力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得到恢复。 而一直保持着亢奋的沈瑕思也终于出了一口气,猛地一拄手里的银枪,然后有些疲惫地坐在地上,长出了一口气,扭头看着楚风,挑了挑眉,满是揶揄地笑道:“桃花哦?” 楚风看着沈瑕思,嘴角微微抽动着,终究没有再去说那个话题,沈瑕思选择了回避,是给他的台阶,他又何必再在二人之间增添几分尴尬。 楚风微微咳了几声,假装没有听到沈瑕思的话,道:“还是先疗伤吧。” 沈瑕思见楚风嘴角分明抽搐了一下却还有装作没有听到,不由得笑意更甚,也随手取了一枚丹药塞入了口中,一边恢复,一边笑道:“别装没有听到呀,给我说说你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练出了这样娇艳的异能啊!” 楚风没有理会沈瑕思,沈瑕思喊了几声见楚风也不答应,便也没再喊,而是站起身,走到了俞蓝河的尸体身边,看着那还捆在俞蓝河脚踝上的绳索,微微一怔,然后道:“先生啊,我们还是走吧。” 楚风睁开了眼睛,看向了沈瑕思,然后他顺着沈瑕思的目光看了过去。 原来那绳索在俞蓝河的脚踝绕过了一圈将俞蓝河捆缚住之后,并没有结束,而是继续向井里延伸着。 方才绳索压在俞蓝河的身下,二人的注意力又都被俞蓝河所吸引,楚风也在检验俞蓝河的伤势,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这股绳索原来还没有到尽头。 楚风与沈瑕思面面相觑。 楚风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起身,走到了绳索边,他伸手握住了那绳索。 “还来?”沈瑕思大声说道。 楚风抿了抿唇,没有急着回答,只是微微地扯了扯绳索。 绳索的尽头依然有一股力量,是什么东西还坠在绳索的那一端。 “绳索的尽头还有什么东西。”楚风说道,看向了沈瑕思。 沈瑕思胆儿虽大,但是也根本架不住楚风这么惊吓,瞪大了眼睛道:“拜托你,别玩了,再玩会出人命的。” 楚风点了点头,刚刚想要松开绳子,从绳索的另一端猛地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力道,拖曳着绳索与楚风,便向井里拽了过去。 给读者的话: 真的,3G的后台贼傻……定时发了就看不到了,哪怕我把时间点错了也改不了……………… 第956章 改变 那一瞬间楚风的意识有些模糊,他感觉到自己受到了什么拉扯,整个世界一下变得一片混沌,而后什么东西似乎缠绕住了他的脚踝,使得他整个人都无法挣扎。 然后是一阵剧痛,使得楚风模糊的意识迅速地恢复了清醒。 他坐在井口边,握住绳索的右手已经从手腕处被斩断,双脚的脚踝也都被齐齐斩断,血流如注。 楚风又愣了许久,看着眼前绷得笔直的绳索,才猛地回过神来,刚才那一瞬间,那股绳索上传来了巨大的拉扯力道,将他向井里拖曳而去,而同一瞬间,绳索还缠绕住了他的脚踝,使得他无法挣脱。 楚风猛地打了一个哆嗦,感觉到了深深的寒意,直接沁入了骨髓。 “没事吧?”沈瑕思一拎楚风的衣物,将楚风提起,迅速地带着楚风远离了那口古井。 刚才若非沈瑕思当机立断,直接斩断了楚风的手腕和脚踝,哪怕再晚上那么一点,楚风就直接被拖入了古井了。 楚风迅速地再生出手脚,惊魂甫定,才长出了一口气,道:“真是见鬼了……到底是什么玩意……” 沈瑕思耸了耸肩,看了看散落一地的俞蓝河的尸块,道:“叫你别玩别玩,别以为之前没事就敢胡乱,这要不是有我在你身边,你现在估计就是下一个俞蓝河了你知不知道!”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看着远处的古井道:“对这东西,以后还是要敬而远之吧,太吓人了……” 沈瑕思沉默了片刻,才道:“的确是该敬而远之。只是我依然很费解这些古井会在什么情况下攻击人。” “这我们哪里知晓!”沈瑕思白了楚风一眼,又咬牙道,“你不要告诉我……你还要再去试一试吧?” 楚风微微笑了笑,他虽然有这样的念头,但是他终究还是不敢再这般冒险。 “从我们两个第一次遭遇古井来看,古井虽然诡异,但是似乎对你我都没有什么敌意——做多不过是戏弄罢了。”楚风顿了顿,又补充道,“而方才我们靠近古井的时候,古井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攻击我们,而根据傲师古所说,他的那位前辈是才接近了古井就被绳索拖走了——而另外一位想要救援的师兄也随之被绳索拖走,这之间有些出入。” “换而言之就是……其实古井本来是不想对我们动手,而因为我们拉出了俞蓝河,所以才触怒了古井?”沈瑕思眉头微微一挑,道。 楚风沉吟了片刻,然后微微点了点头,却又带着几分不确定地道:“但是也不排除一个可能,古井和冥界其他地方一样,也发生了变化,更具有攻击性了。” 沈瑕思看着楚风,楚风也看着沈瑕思。 “如果真是这一种可能的话,那么我想肯定是有人做成了什么事情,在推动整个冥土世界发生变化。” 楚风很是严肃地说道,他不知道那会是什么事情,但是能够影响到整个冥土世界的事情,绝对不简单。 沈瑕思点了点头,认同了楚风做出的判断。 但是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做出这些无关紧要的判断,而是决定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 “我真讨厌这个世界。”沈瑕思强调道。 楚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并且……了解。 在这样一个什么也没有,却还必须要时刻去做出决定,的确是一件恼人的事情。 楚风沉默了片刻,终于说道:“与其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下去,我觉得我们不如做一个冒险的决定。” “嗯?”沈瑕思微微皱眉。 “你觉得我们远离活死地是否合适?”楚风问道。 沈瑕思想了想,也有些犹豫,活死地现在无疑是一片极其危险也极其神秘的地域,但是活死地上毕竟还是有灵气的一片区域,在白昼里可以缓慢恢复修士的真气,使得修士能够在这片没有灵气的世界里存活下去。 大概没有人会真的就心甘情愿地放弃活死地。 沈瑕思也不例外,她也不愿意就这么放弃。 但是却又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这样的心情真的很不好受。 沈瑕思想了很久,才有些诧异地问道:“你要重返活死地?” 楚风点了点头。 重返活死地,无疑是一个很坚决的决定。 重返活死地,既是在把握一线生机,却也是在赌运气。 运气好,也许什么事也不会遇到,但是若是运气不好呢? 也许,重返活死地的那一刻,就会把小命送掉吧。 沈瑕思仔细地想了想,然后又问道:“下一步呢,你是以为……那些离开的人还会回来么?” 楚风缓慢地点头,道:“那些知道活死地的人,我想他们也一样不愿意就这么放弃。他们一定也在找合适的机会和时机,重返活死地。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我们可以先联手,解决活死地的危机。” 以楚风的立场来说,不管是天庭还是地府亦或是执法者和守护者,任何一方的队伍他都能够参与进去,他唯一有些麻烦的是那些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势力麾下的人集合在一起的队伍。 “如果现在活死地的变化真的是有人做成了什么的话,那不应该是天庭与守护者和执法者,只有可能是地府与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楚风说道,“但是按照你我这样的境况来看,是地府做成的可能性极小,极大可能是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所以我想……可能的话,我们先联合起来对付那些居心叵测的人,那些人的不稳定性太强,也基本没有合作的可能。” 沈瑕思翻了翻白眼说道:“但是你得先把人凑齐。现在冥土这么广袤,还分正反两面,想要把散落的天庭与地府的人凑齐,就已经相当困难了。” “但是执法者和守护者的队伍应该会好很多。”楚风说道,“他们应该还在附近游荡,毕竟他们在这里过了一百多年,就算还有丹药只怕也极其稀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是不会用的。唯一的补充,大概也就只剩下了活死地,他们不可能远离活死地,不然想要补充在路上就会花费太多的时间。” “然后先试图与执法者和守护者联合,争取对活死地的控制权。在活死地进行相当的补充之后,再试图寻找失散的天庭和地府的人吗……”沈瑕思自言自语道,“我们身上现在所携带的丹药哪怕没有活死地的补充,撑个两三年,也不是任何困难。只要不遇到古井这样的凶险,彼此之间也不起战端的话,那么……活到与各方汇合,应该不成问题。” 楚风点了点头。 “但是这样未免太理想了一些。”沈瑕思摇头道,“双方在活死地上保持平衡那么长时间,彼此之间的力量应该相差无几,在那一夜变异之中的损失也应当相差无几。就算有你我的加入,也未必就能改变什么。更何况……” 沈瑕思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最关键的是,你要怎么找到他们?” “阵法。”楚风说道。 沈瑕思一怔,风先生对于阵法精通她也是知晓的,只是不曾想到……楚风想用阵法。 “我要制造出一个可以隔得很远都能见到的阵法,我要让所有人都清楚我是谁,我在这里。”楚风说道,神色坚定却又平静,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寻常的事情,“我不能确保会有人来,就算有人来,我也不能确保……是敌是友……所以这很冒险。” “但是却值得一试。”沈瑕思笑道,“比漫无边际地走下去好多了。” 楚风也无奈地一笑,点了点头,说道:“不过也不是那么危险,引发了阵法之后,我们可以先离开,观察一下情况。” 沈瑕思应了一声,收起了自己的银枪和战甲,然后才道:“俞蓝河的尸体呢,你要怎么办?”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我还是先代为收殓吧,如果不能带走,也只有认了。” 沈瑕思点了点头,俯身将一地的碎尸块一一地捡了起来,扔进了随手拿过来的一张布兜开的口袋里,而后将布包打包,递给了楚风,道:“你要拼凑还原自己来哈,别找我,我可不喜欢跟尸体玩。” 楚风收过了尸体,装进了芥子囊里,笑道:“我见过裙子对待尸体的方式,我还以为你们地府对待尸体都是一般的呢。” 沈瑕思愣了愣,才道:“裙子姐啊,她有些往事……所以她对待尸体,无论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都显得异常地尊敬……” 楚风点了点头,没有再去问裙子到底有什么样的往事,那毕竟是别人的私事。 “不过你怎么对裙子姐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楚啊?”沈瑕思又促狭地笑了起来,“说,你是不是对裙子姐有那么一些意思啊?裙子姐虽然看起来很娇小,但是胸可比你所看到的大很多哦,人又温柔又体贴……啊啊啊,那是我媳妇,你别动她!” 楚风朝沈瑕思无奈地咧嘴笑了笑,道:“你还说你是女孩子。” 沈瑕思挑眉道:“我本来就是女孩子啊!凭什么女孩子就不能娶媳妇啊,要我来看,女孩子可都是冰清玉洁的,哪里能让你们这些浊气逼人的臭男人碰上一碰!”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道:“你确定你冰清玉洁?” 沈瑕思愣了愣,旋即恼恨地咬牙道:“你确定你在问我?” 楚风不理沈瑕思,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道:“走了,往回走。” “喂,说说你的桃花呗。” 沈瑕思穷追不舍。 给读者的话: 把漏掉的上一章补回来了,头疼 第957章 反复 楚风和沈瑕思二人重回到活死地的路途之上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除了那些一点一滴地延长着自己生存时间的死物,他们还是什么也没有见到。 就连楚风都有些怀疑,他所作出的那些人并不会轻易地放弃活死地这个推断是不是错误的——不然再怎么样也应该见到一两个人影吧? 沈瑕思的态度却比楚风坚定许多,没有任何犹疑,在楚风都动摇了的时候,沈瑕思依然坚持了他们之前作出的决定。 去活死地上,发出一道足以引人注目的讯息,吸引来尽可能多的人,是敌是友都无所谓,只要有人,就能知道更多的事情,就总能知道下一步到底应该做什么。 这是一项极其危险的举动,但是却也有着极大的回报,对于他们这些对冥土世界几乎是一无所知的人来说,无疑是最为干脆的方法。 沈瑕思的坚决又给了楚风信心,他们又花费了二十多天的时间,重新走回了活死地,不过他们依然保持着极度的谨慎,没有直接进入活死地,而是选择了先在活死地之外重新修整一夜。 这一夜,楚风一直没有闲下来,他在精心地准备着阵法,试图将那活死地上那极其微弱的灵气发挥到极限,使得那讯息能够传播出足够远的距离,吸引到足够多的注意力。 楚风很久都不曾用过阵法了,不管是身躯之内的,还是身躯之外的,毕竟自从他修为恢复之后,所遇到的战斗几乎都是仓促之间的遭遇战,对手也都是很强大的人物,根本没有可能给他时间让他准备阵法,要不然便是根本就没有可以引动的灵气给他布阵。 重新开始布阵对于楚风来说,有种极其特别的亲近之感。 以楚风在阵法之上的造诣,只是单纯地布置一个传递讯息的阵法并不是什么难事,哪怕活死地上的灵气极其稀薄,但是对于楚风来说,却也已经足够了,毕竟又不需要其他的功能。 然而楚风却并不满足于此,他还希望能够确保自己与沈瑕思的安全,要在传递讯息的同时给他和沈瑕思提供一个庇佑,这才是此次布阵的关键所在。 毕竟这样的庇佑,终究还是要依托于灵气的浓度,而活死地上的灵气,则很难实现这个目标。 这使得楚风不得不加入了一个聚灵阵辅助阵法,尽力地聚集灵气,提供给阵法足够多的支持。 第二天天明时分,楚风和沈瑕思便重新踏上了活死地。 活死地上依然空无一人,放眼望去,一片尽是茫茫荒野。 二人害怕再与那些死人遭遇,所以没有深入到活死地深处,只是进入了活死地两三里地便停留了下来。 楚风开始着手布置阵法,而沈瑕思则一边放哨警戒,一边默默地吸收着那稀薄的灵气,进行一些恢复。 楚风布置阵法用去的时间并不长,毕竟也只是一个临时的阵法罢了,也没有用上什么珍奇的材料,所以并不会花费太长的时间。 阵法布置好之后,楚风并没有立即启动,而是继续布置了一个隐阵,略微遮蔽了他与沈瑕思的气息,使得他们更难以被察觉到,以确保自己的安全。 将这些繁琐的事情全部做好之后,楚风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招呼着沈瑕思进入到了阵法之中,将阵法引发。 阵法的引发也是静悄悄的,没有丝毫的声息,只是从阵法的中央有一道七彩斑斓的光芒悄无声息地向着天空射了出去,刹那之间便贯穿天地,形成了一道极其美丽的天柱。 天柱的宽度并不算宽,只有十余丈,稍微站得远一些的话,大概也只能看到一条细线,但是那已经是聚灵阵汇聚灵气之后所能做到的极限了,毕竟这片活死地上的灵气实在是太稀薄了一些。 不过哪怕再细,楚风相信以修士的能力,都是可以察觉到的,所以楚风并不是很担心它不会被发现。 “咦,这个东西蛮漂亮的嘛,怎么做到的?”沈瑕思瞪大了眼睛问楚风。 “想学吗,叫声师傅我教你啊。”楚风也不由得微微一笑道。 沈瑕思翻了翻白眼道:“你不教我还不学呢!” 楚风与沈瑕思第一天等候了整整的一天,等到沈瑕思都耐着性子跟楚风把阵法基础都全学完了,都没有等到任何人到来。 在夜色降临之前,二人便选择了离开活死地,在昼夜交接的那一刹那,七彩光柱也彻底黯淡了下去,最终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因为灵气转变成为了死气,它失去了能源,自然便会终止,等到明日天明死气化为灵气,那阵法自然还会运转起来。 但是出乎楚风预料的却是在第二天天亮的时候,那道七彩的光柱并没有如期地重新出现在天地间。 楚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会出现这个状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阵法出了问题。 当楚风与沈瑕思谨慎地赶到阵法源头的时候,阵法的源头空无一人,只留下了遍地凌乱的痕迹,和被破坏的阵法。 楚风不由得微微皱眉,看向了沈瑕思,那眼眸里只有一个疑问:“谁?” 是谁破坏了这个阵法? 这个阵法布置得极其粗陋,尤其是在夜晚失去了灵气供给之后根本就是个摆设,所以任何人都有可能破坏这个阵法,但是楚风更好奇的问题是……这个人到底是谁? 是执法者和守护者? 还是居心叵测的那些人? 亦或者是那些……感受不到气息的死者? 楚风与沈瑕思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 过了良久,沈瑕思才道:“再布置一个吧。” 楚风点了点头,这一次却没有再布置成那般粗陋的阵法,而是将阵法埋入了地下,从明阵变成了暗阵,如果是没有神智的那些死者的话,是根本不可能找得到埋在地下的阵法的。 又是一日无果的等候,看着都已经学会了一些基础阵法的沈瑕思,楚风的信心再次动摇了,他看了看沈瑕思,沈瑕思却笑着拍了拍楚风的肩道:“我们再等两天吧,毕竟这里实在是太大了。” 楚风和沈瑕思依然在日落之前离开了活死地,第二天的黎明时分,本该亮起的光柱依然没有亮起。 楚风微微有了一些惊讶,因为如果是暗阵被破坏了的话……那大概……是一个活着的人破坏的。 沈瑕思与俞蓝河的那一战,沈瑕思一旦隐匿了身形,俞蓝河便不会再进攻沈瑕思而是转攻了楚风。 由此观之,这些死物哪怕表现得看似灵活,但是其本质上依然呆板没有变通,暗阵不是一个可以被观察到的阵法,尤其是在失去了灵气供应的时候,与不存在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有对阵法有所了解的人才能够找到其所在。 所以,能够破坏暗阵的人,不应当是那些死物,而应当是一个能够思考的活人,只有他们才能找到暗阵。 楚风皱了皱眉,却并没有着急做出判断,而是与沈瑕思再一次登上了活死地。 这一次,二人进入活死地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小心,都要谨慎,因为无论是楚风还是沈瑕思,都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楚风蹲下身开始检查阵法的遗迹,阵法这一次比上次破坏得还要干净,破坏的手段也极其粗暴简单,单纯以蛮力冲破了阵法自身的稳定,使得阵法破裂开。 如果这样的野蛮是遍布这一片区域的,楚风还无法做出一个确切的判断,但是这样的野蛮却很集中,集中在了阵法身上,周遭的区域没有任何受到了攻击的痕迹。 换而言之,对方是确确实实找到了这个阵法,并且予以了破坏。 楚风皱起了眉头,看着沈瑕思道:“破坏阵法的人……绝对是一个活人。” “这个人为什么要破坏阵法?”沈瑕思也微微蹙眉,有些近乎自言自语地道,“但是他的破坏没有任何意义……只要我们还在,他每夜破坏,我们每天重筑,不过是默契的配合罢了,这样的破坏没有任何意义。” 楚风也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这也是他不能想通的一个问题。 “或者说,他并不想与我们为敌,只是希望通过这个方式,告诉我们不要再这样做下去了?”沈瑕思微微挑眉,带着几分疑惑地说道。 楚风抿了抿唇,迟疑了片刻,也有些不确定地道:“有可能,但是这么做并不能完全确保他能达到目的。” 沈瑕思想了想,也点了点头,这样做的主动权始终还是在她和楚风手里,对方始终处于被动之中,只要楚风跟沈瑕思不愿意放弃,他所有的行动都不过世白费功夫而已。 “但是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了。”沈瑕思一摊手道。 楚风也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对方这么做,就必然有这么做的原因。” “那怎么办?”沈瑕思说道。 楚风顿了顿,才很坚定地道:“逼他现身。” 第958章 留言 所谓的把对方逼出来,也不过是一种极其简单的办法——那就是继续制造阵法。 只要阵法没还在继续布置,那对方大概还会在夜晚重新来破坏。 这个夜晚,楚风和沈瑕思没有再离开活死地,而是趁着夜色,尽可能地收敛了气息,远离了阵法四五里的距离,潜伏在了夜色之中。 楚风和沈瑕思静默地等待着,一边时刻关注着在深沉的夜色中的动静,避免被死物靠近身边而不自知。 楚风在阵法之上覆盖了一个极其简单的阵法,那是用材料自身所蕴含的灵力支持的阵法,一旦被触碰,就会发出一阵轰鸣,虽然没有任何的实际效果,但是却足以提醒他们对方的到来。 夜色在一点一滴地流逝,然而轰鸣声却始终没有响起。 夜色依然寂静,没有任何的动静,就好像时间都已经冻结了一般。 楚风和沈瑕思在等待,但是直到天明,也没有等待到任何结果。 楚风和沈瑕思都有些沮丧,却又暗自出了一口气,向着阵法所在地走去。 楚风默默地蹲下身检查着阵法,阵法还是被破坏了,只是对方察觉到了那个简单的阵法,在破坏阵法的过程之中有意地绕过了那个爆鸣阵法,所以最终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响声。 楚风愣了愣,然后无奈地笑道:“这个人的阵法造诣……似乎很不错,我布置的阵法完全被看透了。” 楚风这个决定还是做得太草率了一些,就像是根本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一样。 楚风沉默了片刻,道:“我们再试一次。” 沈瑕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楚风重新埋了阵法,这一次,他将整个爆鸣阵法都嵌入了阵法自身当中,要想破阵,就必须毁灭爆鸣阵法,不然这个阵法不可能被破坏。 夜色降临之前,楚风和沈瑕思又一次远离了此地,而后隐入了黑暗之中,开始在黑暗中窥视。 夜色降临之后不久,从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阵雷鸣。 早已准备好的沈瑕思与楚风当下没有任何的犹豫,沈瑕思身周黑气凝聚,身形陡然抬高,急速地向着阵法所在地冲锋了过去。 沈瑕思顺势一把拉住楚风,楚风也借着力道,顺势一跃,落在了沈瑕思的身后,稳稳地坐好。 与夜色融为了一体的大黑马从黑色的烟雾之中一跃而出,健壮的四肢在活死地上践踏着,身后留下了一连串的幻影,绵延出数里。 为了追赶上对方,沈瑕思是没有丝毫保留地展开了疾如风,用尽了浑身的气力——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对方逃掉。 在最快速的疾如风之下,四五里的距离实在是太短了,几乎就是楚风刚坐稳的那一瞬间,这段距离便已经到了尽头。 一个模糊的黑影出现在了楚风与沈瑕思的视野之中。 那个黑影也听到了如雷鸣般的马蹄声,他的头颅微微偏转,然后流露出了几分慌乱的意思,身形一跃,开始向着外围退去。 “哪里走!” 沈瑕思哪里肯放,将警戒死物的责任全部交给了楚风,自己一边驾驭战马奔驰,左手凌空一握,便已经紧握了一张画雀雕弓,右手捻弦,一道道光芒璀璨的光箭在沈瑕思指间凝结,而后随着雕弓“嗡”一声颤抖,一束束光芒向着天空冲起,而后在半空之中炸开,宛如烟花一般绚丽。 每一道光箭都炸开成为数十数百道光箭,向着四面八方飞落而下,就宛如一场场如梦似幻的流星雨,在一瞬间布满了整片天空。 从夜空之中各个角度飞落而下的流星雨接连不断,每一道光芒都照耀遍了方圆数丈的距离,而数以万计的光箭落下,方圆数里之内,瞬时便被这无尽的光箭彻底照亮,那个在黑暗深处潜逃的身影,也终于完全暴露在了二人的视野之中。 早有准备的楚风根本没有等待沈瑕思的提醒,在他看到沈瑕思张弓的那一刻,他就看出了沈瑕思要使用的招式,所以沈瑕思张弓的那一刻,他就开始积蓄起一道剑意。 出手依然是他最强的一道剑意,来源于同辈之间的切磋,来源于切身的体悟,来源于无数剑道的综合,来源于扶桑大帝贯穿六界的一剑。 这一剑,楚风很少有机会能够完全地施展而出,因为这一剑对于他来说,实在还不是能够收发随心的一剑。 这一剑,仅仅是调集全身真气运转的繁复路数,就使得在一剑发出之前,就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蓄积,以前楚风没有机会,所以都出得仓促,出得不完整。 这一次,楚风终于有了时间来完成这一剑,他想要看看,自己的剑道是否又有了长足的长进。 一剑穿出,一道剑意,凛然而生。 仿佛是炎炎的夏日里,陡然来的一股寒风,将所有的生机完全冻结;又仿佛是冰天雪地之下,倏然出现的艳阳,将所有的冰冷融化;就好像是白昼的光芒明媚到极致时太阳陡然失色;又仿若是夜色深沉到最深处时明月焕发光辉…… 光与暗,炽热与严寒,所有不相容的东西,似乎都在这一道剑意之中可以找到。 流淌着的剑光之上,映照出一个个五彩斑斓的世界,虽然模糊,但是却已经足以让人意识到,那是伴随着这道剑意而生的世界。 这一道剑,虽然依然远远比不上当年扶桑大帝惊艳六界的那一剑,但是这一剑……却已经有了几分大帝的风采。 这一剑陡然而生,陡然而至。 虽然无法贯穿六界,但是对于短短的两三里地的间隔,却依然在瞬间贯穿。 剑意生的时候,就是到的时候,时空都不再是阻隔。 这一剑,让远处的那个身影终于停了下来,他不得不迎击,因为这一剑,他根本逃不掉。 他转身,左手里出现了一团光芒,包裹着什么东西,然后用这团光芒与这一剑直接对撞。 只是接触的一瞬间,那个身影就直接飞了出去。 这个飞,完全是被震得飞了出去,他的整条左手手臂都在瞬间爆裂而开,左手中所拿着的东西,也顿时飞了出来。 剑意不散,随着楚风心念转动,剑光流转,冲上九天,而后呼啸着急速落下,在夜空中划出一片摇曳的轨迹,再次击中那个身影。 被击飞的身影显得异常无力,几乎只是一瞬间便被剑意贯穿了身躯,而后被剑意直接带着俯冲而下,轰然撞击在大地之上,将那个身影死死地钉住。 似乎有些太容易了? 楚风有些诧异,而沈瑕思也有些诧异,她手里握着的弓已经张开了,箭也已经搭上了,她准备的第二波打击似乎并没有发挥威力的时候了。 沈瑕思策马,在那个被剑意钉住的身影前停了下来,而后收起了战马。 这个人穿着极其宽松的斗篷,拉起了兜帽遮住了面庞,有些像闻道死和林蝶舞的装束。 楚风愣了愣,伸手握住了被剑意所包裹的龙鬃剑,缓缓地将龙鬃剑拔了出来。 对方依然一动不动地躺着,胸口也没有任何的起伏。 对方的气息已经全然消失了,一丝一毫都没有留下。 死了吗? 楚风与沈瑕思面面相觑,一时也没有拿定主意。 但是鉴于有俞蓝河的前车之鉴,两人都没有放松警惕,沈瑕思用手里的银枪拨弄开对方的斗篷,看了看对方的面容。 对方的脸并不是二人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的面庞,而且面庞虽然还不曾腐败,但是却透露着最深层的死灰色。 这个人死了很久了。 “……这不可能……”楚风神色变得有些怪异,“我的确感受到了他的气息。” 沈瑕思也微微颔首,她也感受到了对方的气息,甚至也感受到了气息的消失,这个人没有道理死去这么久。 楚风看了看沈瑕思,沈瑕思朝楚风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楚风放心行动,自己负责安全。 楚风这才大胆地蹲下身,然后开始检查这具尸体。 这具尸体已经死了相当漫长的一段岁月了,至少绝对不会是近几年死去的,其肌体已经高度失水萎缩,所以看起来才会显得有些瘦小。 其体内留下了很多道伤的痕迹,只是身死道消,那些道伤到底是什么,也已经难以辨认了。 不过楚风依稀还是辨认出来了一些招式,这些招式留下的痕迹都太过有特色了一些,所以楚风才能没有阻碍地认出来。 这个人曾经和很多人交过手,最后还是力竭战死了。 不知道死后多久,他就又偷偷地跑了出来。 楚风不知道他究竟是属于哪一方的势力,但是无疑这应该是很久之前执法者、守护者与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之间的战斗所留下的尸体。 楚风所得出的结论,让两人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死人会有气息吗? 应该不会的吧…… 那有气息的死人叫什么? 应该是死物吧…… 死物为什么会没有魂火? 这些念头不断地萦绕在楚风的脑海里,使得楚风有些沮丧,到底是怎么了? 这个世界,还按不按常理出牌了? 楚风看着沈瑕思,沈瑕思也有些发愣,过了好久,沈瑕思才也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看着楚风,说道:“真是难办啊。” 楚风没有接话,而是想起了之前应该被这具尸体拿到做手里的东西,他依稀记得落在了哪里。 楚风的目光微微扫动着,他终于看到了那一片飞落的物品,然后迅速地上前。 沈瑕思没有动,只是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这具尸体,只要它有任何复苏的征兆,她就会毫不客气地将它大卸八块。 楚风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难看,比之前凝重了不少。 沈瑕思有些诧异,她知道楚风是去捡东西了,所以楚风脸色的变化,势必与楚风所捡到的东西有着很大的关系。 楚风没有说话,只是把手里握着的东西递给了沈瑕思。 那是一面小盾,有些破旧,边角都是缺口。 沈瑕思的目光微微移动着,然后终于在小盾的边缘之上,发现了一些破损的文字。 很多文字都已经看不清了,但是却还有一句话,还算完整。 离开这里。 第959章 黑马踏白骨 沈瑕思愣了许久,才忽然醒悟过来,道:“这不是我们现在的文字吗!” 楚风点了点头,才看着那文字道:“他似乎知道自己今晚会被发现,所以已经做好了准备,给我们留下了这些文字……来警告我们。” “现在最为关键的一点是……这个警告到底是善意的还是另有所图的。”楚风皱眉答道。 “真该死。”沈瑕思恼怒地说道,“为什么不是一个活人!” 楚风沉默着看着那具尸体,过了许久,才缓慢地说道:“也许……之前它的确是一个活人,但是……” 沈瑕思愣了愣,这具尸体死了很久了,她也看得出来,这样一具尸体,怎么会是一个活人呢? 沈瑕思一怔,忽然明白了楚风的意思,还是有些不确信地问道:“你是说,有人将元神寄居在这具尸体之上?” 楚风点了点头,沙哑着嗓子道:“我还是不相信死物会有这样的智慧,竟然懂得阵法。俞蓝河那样的战力尚且没有这般的智慧,更何况这个人似乎根本就没有多少战力。” 沈瑕思点了点头,如果说真的是死物都会破解阵法了,那就真的是一件很惊悚的事情。如果是有人将自己的元神暂时寄居在这具尸体之间,操纵这具尸体行事,那还可以理解。 楚风收起了小盾,才道:“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来。” “也许不会了。”沈瑕思叹息道,“更何况,就算他来了,也没有丝毫要与我们合作的意思。找不到他人在何处,哪怕杀死再多的尸体,也根本没有用处。” 楚风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太阳穴,瞑目了许久,才道:“我们先离开吧。” 沈瑕思点了点头,她之前射出的千万道光箭已经开始黯淡,再在夜色中的活死地之上停留,很难确保安全。 楚风与沈瑕思没有去管那具尸体,转身迅速地离去了。 但是二人还没有能够走出多远,脚下的大地就开始颤抖。 楚风与沈瑕思对视一眼,同时色变,哪里还敢有丝毫的怠慢,同时展开极速,用最快的速度向外冲了出去。 沈瑕思奔跑的过程中逐渐地将黑气凝聚成为矫健的黑马,而后侧身一把拉过楚风,如黑色的闪电般奔驰在各色光芒的夜色之下。 大地在不断地震动着,一条条裂谷开始出现,将大地迅速地撕得四分五裂,原本就是裂谷的地方在不断地扩大,原本不过几尺丈许的裂口竟然迅速地扩大到了数十丈宽,不断崩落的岩石与土壤开始向下坍塌,落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而那些坑穴的底部也在不断地塌陷,就仿佛下方的大地在一瞬间被抽去从而失去了支撑一般。 夜色中,传来一阵阵死物悲痛的怒吼,从近处,到远处,到处都是,此起彼伏,就仿佛是千军万马在互相呼应一般。 一团团魂火开始聚集,一个个死物开始成团,在夜色之下它们组成了一个散漫而庞大的阵势,缓慢地向着活死地推进着。 它们迈过了一个个深渊,走过了一条条裂谷,不断有死物落入深渊之中,也不断有死物被裂谷所吞噬,但是它们在这一刻,却根本没有任何的畏惧,只是艰难而机械地迈动着步伐,向着活死地的方向前进着,就好像是要去朝圣一般的虔诚。 一个个群落在不断地聚拢,它们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的争端,于是这个潮流迅速地扩大,从数百只的群落在短暂的片刻之间扩充到了上万只的巨大阵势,不断地向前推进着。 如果此时有人能够在天空中俯瞰这片区域的话,就可以看到这个庞大的军阵,前后的前进速度始终保持着一致。而如果继续将这个视野扩大的话,会发现随着怒吼与哀嚎的传播,越来越多的外围死物停下了它们那无聊的争端,开始转身,向着活死地前进。 这就好像是一块石头投入了江河中所激起的波浪,不断地传播着,扩散开去,激起新的波浪。 那一刻,整个冥土世界都仿佛沸腾了起来,所有还在苟延残喘,挣扎着的活人从内心的最深处感到了战栗,那是无法抗拒的力量。 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了,冥土世界已经产生了巨大的变化,也许明天他们就会发现,冥土世界已经变得彻底超出了他们的掌握和认知。 而此时此刻的楚风和沈瑕思却根本不知道,这陡然而来的变化竟然传播了这样巨大的范围,他们此刻还在急速地奔驰着,向着远离活死地的方向冲锋着。 这些死物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多得根本就数不清楚,多得死物之间都肩并着肩,彼此之间不断地拥挤,推攘着。 它们拦截住了楚风和沈瑕思离去的道路。 楚风和沈瑕思见到远方那一排排紧密挨着的魂火,也在一瞬间感到了恐怖。 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因为他们杀掉的那个死人吗? 应该不是吧? 楚风和沈瑕思不知道,也无从知晓,他们现在心里所想的事情只有一件,那边是冲出去,一定要冲出去,先远离了活死地,再做下一步的判断。 沈瑕思驱策着战马,战马发出一声龙嘶,脖子上挂着的银铃在高速的奔驰着敲击出了一段极其急促极其紧凑的曲子,让人愈发地紧张。 沈瑕思感受到这些死物不过是四五阶的修为,所以她并没有畏惧,看着那从夜色中逐渐走出来的死物的墙壁,她没有后退,而是扬眉高喊了一声,就像是要使出浑身气力一般地,直接就冲撞了过去。 在那些死物的眼眸中,楚风与沈瑕思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它们没有分心去看沈瑕思和楚风,只是机械地前进着。 战马直接撞上了一个死物,马蹄直接踏了上去,然后便将那副骨骼彻底踏得粉碎。 战马没有停留,保持着告诉,迎面冲撞了上去。 那一瞬间,战马与马背上的两人就像是在潮流中逆流而上的一条鱼,所有的死物冲撞了过来,然后被撞击得倒飞而出,将附近的死物的潮流砸倒了一片又一片,就好像在收割稻子一般。 战马踩踏过无尽死物的尸骸,速度在不断地减慢,哪怕彼此之间修为差距巨大,但是也根本招架不住这样巨大的数量。 沈瑕思的神情很严峻,她看着从跟前一直蔓延到天边的密密麻麻的魂火,然后大喊道:“有这么多死物吗?” 楚风记得这片区域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么多的死物,这些死物到底都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是凭空出现的吗? 楚风握紧了龙鬃剑,他准备用最强的一剑为沈瑕思开道。 这一剑斩出,就像是一道毁灭一切的洪涛,向着前方推移而出,而后便将所有的一切都吞没了。 一具具尸骨在剑光之中被斩得粉碎,一根根残肢断臂被剑光抛在了身后。 这一剑斩出,一瞬间,便清理出了一道长达三四里,宽达两丈余的通道。 通道之上,铺着密密麻麻的白骨。 黑马踏白骨。 楚风一夜之间连出两道最强的剑,已经有些乏力,他微微喘息了一声,沈瑕思右手已经握住了银枪,左手握着缰绳。 贴身的黑色战甲也已经将沈瑕思的身躯覆盖,就连头部也戴上了一顶战盔,而他们所骑的战马,也披挂上了一层银光冷冽的战甲。 “鬼神战意!”沈瑕思银枪一挺,大声呼喊。 那一瞬间,沈瑕思的身后出现了千军万马。 一排排披挂着斑斑锈迹的铁甲的只剩下骨骼的战马彼此紧挨着,一个个玄甲的骑士拉下了面罩遮住了他们那腐败不堪的面容,高举了起了手里早已黯淡的银枪。 战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等待着最后的号令。 “全军,突!”沈瑕思高喊,战马长嘶,已经一骑当先,化为了黑色的流光,向着更后方的死物的海洋冲了过去。 “呜——”沉重的牛角号的声音也在顷刻之间回荡在了夜空之下,那是发起总攻的号角。 “哈!”无数蓄势待发的骑士齐齐发出了足以震惊天地的怒吼,一排排的骑兵队列相继向着前方开始了冲击。 加速,挺枪,一排排的骑士彼此之间保持着间隔,用最快的速度向前冲击而去。 第一排骑士很快就超越了沈瑕思,紧接着是第二排、第三排…… 一共二十排的骑士冲锋在了路上。 沈瑕思挺着银枪,神色凝重,一身不吭地跟随在骑士们的身后。 那一个个骑士们组成了一个方阵,在迅速地推进着。 面对着这些骑士们的方阵,那些死物毫无还手之力,只是一相遇,便被摧枯拉朽一般地或者冲撞而开,或者被践踏在地,脆弱地就像是一张薄纸。 但是死物的数量实在是太过庞大,如果说一排死物是一张薄纸的话,那么这些薄纸就已经堆叠成为了泰山。 强弩之末,尚且不能穿鲁缟,这些骑士再强大,也终究只是逆流的一朵浪花,无法撼动整条河流。 一排排骑士冲锋到了尽头,然后战马栽倒,骑士消散。 还不等更后面的死物走上前来,第二排的骑士们便又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冲锋到了跟前,继续向前穿透着。 每有一排骑士消失,就有一排骑士从沈瑕思身后的虚空中冲出,超越过沈瑕思,继续向前冲锋,前赴后继,根本没有任何的畏惧。 沈瑕思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终于看到了视野的尽头那紧密成排的鬼火变得稀疏了,于是她长出了一口气,扭头对楚风笑道:“接着就交给你了。” 然后沈瑕思直接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整个人便昏厥了过去。 给读者的话: 明天中期答辩,紧张 第960章 凌空而来两壶酒 楚风从来没有见到过沈瑕思这般拼命。 鬼神战意,那并不是沈瑕思的功法,那是沈瑕思身上的鬼神战衣所镌刻下的阵法。 这个阵法,刻下了破军流历代杰出弟子的精魂,一旦运起,便是以穿着这身战甲的人的生命在维持阵法的运转,召唤出那些被这身曾经穿戴过这身战甲的战魂。 在楚风所知晓的破军流的历史上,就有六位九阶巅峰的掌门因为运转鬼神战意过度而心血耗竭而死。 但是沈瑕思这个决定,却也是不得不为之。 如果要想靠他们自身的战力穿越过这片死物的海洋,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哪怕他们一个是九阶巅峰,一个也有九阶中段的实力。 在这样巨大的数量面前,大概只有大帝才不会畏惧——也许连大帝也会感到畏惧。 如果不是沈瑕思发动了鬼神战意,利用鬼神战意的强大冲击力,强行从死物的海洋之中冲击出一条道路来,他们大概早已陷在了死物的海洋之中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死物裹挟着带进活死地。 楚风一想到活死地就一阵寒颤,在离开活死地前的那一刹那,他曾转头看过。 在沈瑕思射出的千万道光箭的映照下,他看到了一条条蠕虫破开了大地,从那里钻了出来。 那是楚风曾经见到过的那种蠕虫,那不是它们的本体,它们的本体,还在地下。 那些蠕虫与死物的海洋混战作了一团,就像是两个种族累积多年的宿怨终于爆发了,非要分个生死一般。 无论如何,楚风都不认为回到那样混乱的活死地会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那除了送死根本不会有别的结果,所以他们只有向前冲,冲出一条生路。 沈瑕思吐血昏厥,鬼神战衣在一瞬间失去了支持,也彻底消散,然后便是他们胯下奔驰着的战马,与那二十排不断向前冲击着的骑士,都彻底消散了。 楚风一手抱住沈瑕思,而后迅速地落地站稳,将沈瑕思背在了背上,然后将自己的衣衫撕下了几条布条,将沈瑕思牢牢地捆在了自己的背上,才紧握着龙鬃剑沿着骑士们冲出来的白骨道路,继续向前。 留给楚风的距离并不算短,但是比起沈瑕思强行冲出来的距离来说,还是短了不少,不过只有十几里的道路。 十几里的道路,如果能用出三次楚风最强的剑意,也许就能清理而出,但是那对于楚风来说实在是太勉强了。 就算楚风强行用出了三次自己最强的剑意,楚风自己也会在相当的一段时间之内失去了战力,那就无法有更多的空间来应对还可能出现的变化了。 所以楚风不能只一心想着速度突围,他所能做的,便是用耐性,一点点地杀出去。 他所能祈祷的是,在这段时间里,最好不要再出现别的什么变化了,如果再出现别的什么变化,那也许他和沈瑕思都会彻底栽在这里。 值得庆幸的是,直到楚风浑身是血地从死物的海洋中杀出来的时候,都没有出现太大的变化。 唯一称得上是变化的东西那就是天边的死物还在不断增加,还在不断地向活死地赶去,但是至少,它们没有像楚风和沈瑕思之前所看到的一样,组成密密麻麻的海洋向前推进。 天边的那些死物都还很稀疏,完全可以从他们之间的缝隙里走过去,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事情。 杀出重围之后,楚风也没敢休息,带着沈瑕思继续向前方赶路,冲刺着走过了一长段距离之后,由于地域的张开,死物们分散得相对就稀疏了很多,楚风这才长了一口气,安下心来。 楚风将沈瑕思解下来放在地上,而后自己取出了丹药一把喂入了自己的口中,又取出了丹药塞入了沈瑕思的口中,给沈瑕思灌了下去。 楚风将沈瑕思扶着坐了起来,两手抓住沈瑕思的脉门,开始运气为沈瑕思调理伤势。 沈瑕思的伤势主要是由于自身难以承受鬼神战衣的强大反噬而造成的伤势,几乎同时损伤了沈瑕思的肉体和元神。 对于元神上所受的伤势,任何人都无可奈何,楚风也只能先行将沈瑕思的气血调理顺畅,受伤的脏腑修复,使得沈瑕思的元神恢复不会受到肉身的拖累而难以痊愈。 楚风也只是大略地处理一些重要的伤势,便又停止了疗伤,重新背上沈瑕思,继续向外围走去。 越往外走,朝圣一般的死物也越少,但是楚风却也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幕画卷。 从一条裂谷之中,不断地有死物顺着裂谷的壁面攀爬而上,还有一些死物甚至是猛地从地下探出了手臂,然后才钻了出来,带着一身的尘埃,加入了前进的大军。 正是因为这些不断冒出的死物,才使得那些本来就不少的死物在一瞬间数量几乎翻了几番——也许是几十番也说不定。 楚风带着沈瑕思一直走到了天亮时分——这一次天亮过去了之后长达十余个时辰,所有的死物才终于渐渐地陷入了沉寂之中,骨骸洒落遍地。 放眼望去,大地之上到处都是重重叠叠的白骨,让人仿佛觉得自己似乎处身地狱一般,触目惊心。 楚风沉默了许久,然后终于让沈瑕思贴着一块巨石坐了下来,开始一点一点地替沈瑕思疗伤。 楚风为沈瑕思把大小的伤势都处理了一遍之后,便开始为自己疗伤,他所受的伤势到不重,都是一些皮外伤,以及真气损耗过度导致精神有些萎靡罢了,所以并没有消耗多少时间。 楚风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沈瑕思有些苍白的面庞。 沈瑕思的神色有些轻松,眼睛也很亮,如果不是面色惨白得毫无血色的话,也许会很漂亮。 沈瑕思看着楚风,然后笑了起来,微微挑眉,有些有气无力却又满是得意地道:“就问你,昨晚那阵仗是不是能吸引小姑娘!” 楚风笑了笑,点头道:“能。” 沈瑕思眯着眼笑了起来,拍了拍楚风的肩,然后才叹了一口气道:“哎,好久没有见到姑娘了,都是跟你这个臭男人在一起,把姑娘都吓跑了。” 楚风点了点头,道:“嗯,似乎是这样。” “不还嘴啊?”沈瑕思白了楚风一眼,有些不满地说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刚刚张口,连话都来不及说,沈瑕思就已经一挥手,有些鄙夷地道:“我首先说明啊,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沈瑕思已经道:“本姑娘不想做的事情,你还没有能力指挥得动。”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谢谢。” 沈瑕思愣了愣,继续翻了个白眼,而后满是鄙夷地道:“谢什么啊?” 楚风想了想,答道:“没什么。” “没什么你还谢?”沈瑕思继续鄙夷楚风。 楚风笑了起来,道:“不行啊?” 沈瑕思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来,拍了拍楚风的肩道:“行,你是大爷嘛。” 楚风无奈地道:“我看不见得啊。” 沈瑕思白了楚风一眼,才拍了拍胸脯,得意洋洋地道:“不过比我还是差那么一截的。” 楚风不语,沈瑕思也沉默了片刻,才很严肃地说道:“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怕接下来我们会更难熬了……” 楚风点了点头,看着眼前那一片茫茫的尸骸,然后道:“所以这个时候,越来越需要人手的集中了。” “加我一个呗。”两个酒葫芦突然从天空中落了下来,落在了楚风和沈瑕思的怀里。 楚风翻了翻白眼,有些没好气地把酒葫芦扔了回去,道:“我不喝酒。” 沈瑕思也笑着道:“喝光了的葫芦吧?” 然后沈瑕思拿起了酒葫芦,微微晃了晃,葫芦里传来了一阵声响,让沈瑕思微微有些诧异地道:“老醉给我分酒喝,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你这个倒霉孩子怎么说话的呢,我是那么抠门的人么!”蹲在巨石之上喝着酒的醉不归恼火地说道。 “你连人都不是,居然还有脸问我自己是不是抠门的人。”沈瑕思拧开了葫芦,仰首就是一大口酒,而后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发出了一阵惬意的呻吟,抿了抿唇道,“酒不错,不过怎么酸酸的?” “那是尿。”醉不归促狭地笑道。 “跪下认错,不然老娘砍了你。”沈瑕思没好气地道,又抿了一口,才问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吱声。” “楚风在给你疗伤的时候我就来了。”醉不归耸了耸肩,“不吱声是想要看看你们能不能摩擦出什么火花来,万一你们都说死到临头都没有尝过男女的滋味,于是想要来番死前体验呢?” 沈瑕思翻了翻白眼,楚风也懒得理醉不归。 “怎么样,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么?”沈瑕思问道。 “噢,其他人我也没遇到几个,遇到的一个,早已死了。”醉不归说道。 “谁?”沈瑕思问。 “杜经。” 第961章 交换情报 “杜经死了。”醉不归说着抿了一口酒,微微眯起眼睛的样子像是在观察什么。 “杜经死了……吗……”沈瑕思神情终于有了一些变化,她不自禁地握了握拳,然后长叹了一口气,道,“以后又少了一个喝酒的朋友了。” 沈瑕思除了对旧友逝去的伤感之外,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对于他们来说,死是无法避免的事情,这在进入冥土世界之前,就已经注定,他们也都知晓。 楚风与杜经并不熟悉,也没有打过什么交道,除了略有耳闻此人之外便再没有什么交集,所以也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在听闻这个人死了的时候,有那么一丝动容,而后便恢复了平静。 “不问问他怎么死的么?”醉不归在大石之上坐了下来,双腿垂下,抿了一口酒,道。 “怎么死的?”沈瑕思很配合地答道。 醉不归看了看楚风,才答道:“被杀死的咯……” 沈瑕思没有接话,楚风也没有去追究那一眼到底是什么意思。 “杀死他的是天庭的人,我检查过伤口,集中的一套爆发伤,是陆晨夕那个小妞干的事情。”醉不归说道。 楚风微微一怔,他刚想说陆晨夕伤势极重怎么能够杀死杜经,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陆晨夕的伤势极重那已经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们进入冥土世界已经超过了百日,而且每一天的时间都还是那么漫长,陆晨夕的伤势只怕早就好了。 沈瑕思微微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我过去的时候,这个明明都死透了的家伙竟然还给我添了一些麻烦,不过还好,我最后还是把他的尸体收了起来。”醉不归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 楚风愣了愣,才道:“他也尸变了吗?” “也?”醉不归低下了头,正好与楚风的目光相对,他愣了许久,才道,“你们也遇到尸变了吗?是谁?” “俞蓝河。”沈瑕思答道,“天庭的俞蓝河,只是……杀他的人,我们不是很确定。” 沈瑕思也暂时没有提古井的事情,虽然俞蓝河应当是古井所杀,但是也并非就没有其他的可能。 醉不归皱了皱眉,他只是沈瑕思的性子素来直爽干脆,哪怕是猜测,也会随口说上一说,现在沈瑕思却说不是很确定,只怕……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这些尸体的事情真是邪门……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讲过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醉不归皱眉沉思,沉吟了片刻道,“不妨情报共享一下?” 楚风点了点头,和醉不归共享情报其实是蛮客气的一种说法,经过这段时间沈瑕思哪怕和楚风私交甚好,但是却也摆脱不了立场的问题。 楚风所掌握的东西沈瑕思全都知道,所以哪怕醉不归什么都不给他,他也拿醉不归没有任何办法,但是还好的是,醉不归没有那么偏狭。 沈瑕思和楚风将他们这段时间的经历和所做出的一切揣测也都说了出来,而后看向了醉不归,等待着醉不归给出他手里掌握着的情报。 醉不归所给的情报内容与楚风和沈瑕思的见闻都没有太多的差异,楚风也不知道醉不归到底是有所隐瞒,还是所知就只有这么多了。 “你们觉得……你们所经历的一切……会不会冥土世界里的那些大帝为了赶上所谓的大劫所作出的一些事情?以他们的修为,哪怕已经被封印了,但是做点什么足够影响到这个世界的事情……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醉不归倏然开口说道。 楚风闻言也不由得一惊,然后他终于反应了过来。 六界正在凋零,整个世界崩溃也许便是不久之后的事情,在这之前,还有最后一次超脱六界的机会。 而冥土世界里被镇压着的恐怖存在,与那镇压着这位恐怖存在的人,如果也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随着六界凋零的话,那他们肯定会有所行动。 这才是冥土世界发生这么大变化的缘由么? 楚风愣愣地坐着,而后看向了醉不归,想要从醉不归的口里得知更多的情报。 醉不归从大石之上跳了下来,摊了摊手,道:“你不要那么看着我,冥土世界从来不见于各种典籍记载,就算是现任的十殿阎罗都只不过是听闻传说而已。而这么多年以来,冥土世界封闭,自然也不可能有任何的情报,唯一的有效消息来源便是上次冥土世界意外打开之后进入冥土又重返的人提供的消息。但是这些人的消息……也不过就是眼中所见过的一些情景罢了,你们在冥土待了这么久,见的也应该跟他们差不多了——现在真正最可靠的,还是傲师古这些人所掌握的情报。”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有些谨慎地说道:“那你们进入冥土总不可能是来碰运气的吧?” 醉不归抿了一口酒,叹息道:“我说啊兄弟,你是不是忘了很关键的一点,我们之间的立场……是有区别的啊兄弟。关系着我们此行目的的事情,我又怎么能告诉你这个立场毫不坚定的呢?你这个人,我还能不了解吗,若是天庭的人帮了你,他们又要你帮他们,你难道又真的能拒绝得了?” 楚风一怔,才终于记起自己的确不是地府的一行人,他无奈地笑了笑,道:“但是你怎么不想帮助我,然后我帮助你呢?” 醉不归摇了摇头,道:“你真的会认为设法解开封印,放出地府的创始人是正确的吗?” 楚风沉默不语。 “你看吧,你的立场虽然自诩为中立,但是你其实还是跟天庭的人想法是一样的。”醉不归道,“我知道你这个人顽固得很,想要说服你不说不可能,但是却也没有那么容易。偏生我不喜欢做这样的事情,所以……就这样吧,还是划清一下界限比较好。” 沈瑕思无奈地笑了笑,虽然醉不归所说的是实情,但是未免也太直接了一些。 几人各有心思,沉默了一会之后,楚风问道:“现在呢,进度如何至少可以说一说吧?” 醉不归歪着头,想了想,答道:“没有太大的进度,我找到了那个封印的地点,但是却无法再深入下去,还有更强大的力量守护着那个封印。” 楚风微微一愣,还有更强大的力量守护着那个封印? 醉不归自然也不会再多说,仰着头,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沈瑕思觉得有些尴尬,她挠了挠头,道:“其实现在事态的紧急程度比我们所能想象的还要紧急数倍,只怕变化的关键,还是在那个古老的封印。” “难道你敢带他过去吗?”醉不归瞟了楚风一眼,“知道你豪爽,但是公私要分明啊。” 沈瑕思白了一眼醉不归,将手里喝空了的酒葫芦扔还给了醉不归。 醉不归一手把空葫芦打开,才看着楚风道:“不过我猜林珝他们也差不多该找到了,你能和林珝汇合的话,也能够去的吧……大概。” 楚风怔了怔,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对你的队伍真的这么放心?” 醉不归没有第一时间答话,而是喝了一口酒,才悠悠地道:“瑕思和寤寐是我的老朋友了,裙子这个姑娘除了地府之外都没有旁的人际关系,他们三个我都了解,穆少恩是你师兄,你又能不了解他的为人么?说起来,我最不了解的是杜经,可惜他已经死了,所以我认为我们地府剩下的五个人都很稳定,反倒是天庭的队伍,也许没有那么稳定呢。” 楚风笑了笑,才道:“也许吧。” “喂,什么意思啊,怀疑老娘啊!”沈瑕思不满地一拳砸在了楚风的肩上。 醉不归倒没有太大的反应,他也沉默了一会,才说道:“这个时候不管每个人做出什么决定,我其实都能理解。就算这些人里有人背叛了地府,我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想法,不能拿所谓的立场去强行别人。” “喂喂,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深沉了!”沈瑕思翻了翻白眼,不满地嘟囔道。 醉不归大笑了几声,道:“我一直这么有思想好吗?” 楚风也笑了笑,看着醉不归,彼此之间的那份生疏顿时减轻了不少。 “天庭也好,地府也好,那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醉不归叹息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始终还是离开这里。” “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沈瑕思问道。 “跟着他们过来的咯。”醉不归指了指散落一地的白骨。 “那我们离开这里去哪?”沈瑕思问道。 “活死地咯。”醉不归耸肩。 “啊?”沈瑕思一愣。 楚风也终于开口道:“大概很多人都会去活死地。” “对,那是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哪怕有些凶险,也不能随便放弃,所以我想很多人都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向此地汇聚,只是不知道会来多少了。”醉不归说道。 “不要啊,我才杀出来!”沈瑕思干嚎了起来。 第962章 尸塔 不管沈瑕思干嚎得有多么悲怆,醉不归既然已经决意了要向活死地前进,就不会再有什么改变。 沈瑕思其实也没有坚决反对的意思,只是随便干嚎了几声,便也就停了下来。 重新返回活死地在白昼来说还算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死物都安歇了下来,所以不会有什么阻挡。 “得在这些家伙们重新站起来之前离开这片区域才行啊。”醉不归一迈入了活死地周边两三百里的范围时顿时便忍不住嘀咕了起来。 眼前所见到的景象远远比之前所见的景象可怖无数倍,遍地的尸骸堆积,层层叠叠,几乎整片大地都被尸骸所覆盖,没有一丝的空当,就连下脚的地方也找不到,只有踩踏着尸骨前进。 楚风的神色也万分凝重,他在不断地扫视着四周,希望能够看到人影。 但是也许是他们距离活死地太近了一些,所以来得太早了一些,亦或者是运气太背了一些,直到来到活死地的边缘,他们一个人都不曾见到。 活死地的景象比外围的大地之上还要壮观,一层层尸骸互相堆叠起来,在活死地上堆积起了数座巍峨的尸山,令人触目惊心。 几人的眼眸之中都流露出了几分诧异,而后楚风与沈瑕思都将目光落在了醉不归的身上。 醉不归摇了摇头,道:“别看我,这样的情形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我想,肯定是有人做成了什么。” “地府既然什么都没有做成,那自然也不是天庭,守护者和执法者们自然也不可能,所以是……”楚风自语道。 沈瑕思也沉默了许久,才摇头道:“不好说,也许是无意之间。我总觉得昨晚遇到的那个人,不是偶然。” “离开这里吗?”醉不归干笑了几声,才满是无奈地说道,“真是充满了善意的告诫呢。” “善意的告诫?”沈瑕思挑眉,“为什么就不能是恶意的威胁呢?” 楚风不语,三人并肩伫立了良久,醉不归道:“继续深入进去看看吧。” 楚风看了看沈瑕思,沈瑕思有些虚弱地笑了笑,道:“别看我,我没问题。” 沈瑕思不是一个会太勉强自己的人,既然她说自己没问题,楚风和醉不归也便选择了相信,开始向着活死地的深处前进。 随着深入活死地,映入三人眼眸中的是越来越多的尸山,一座座鳞次栉比,排列得极其整齐有规则,横平竖直,每一座的高度都相差无几。 “这到底是要干什么?”醉不归皱眉,有些恼意地道。 楚风只是微微露出了几分讶异的神色,并没有太多的感想。 进入活死地之后,所有的景致都变得单调了起来,除了五花八门的尸骸之外,便再没有了其他的东西。 几人行走了一阵,楚风与沈瑕思几乎是同时停步,而后相视了一眼,同时开口道:“不对。” “不对?”醉不归看着身边的二人,忽然一笑,“真是在一起久了,变得这么有默契哦?” “活死地的范围,变大了。”楚风说道。 在这个世界里因为时间只有靠自己估计,所以同样的距离也只有自己估计,对于修士来说,错误地将距离估计个几里并不是什么大事,因为几里几乎就是全力运转之下一个迈步间的事情。 楚风和沈瑕思判断到了活死地的方法自然是感觉到了灵气,便认为此地是活死地,并不是因为判断出了准确的距离。 活死地他们二人之前也都已经行走过,虽然基本都是沈瑕思以疾如风飞驰,但是大致的距离也有个判断。 现下二人也已经行走了一段距离,这个距离已经大于他们约摸感受到的活死地的范围。按理来说,再怎样的偏差,此时也该见到活死地边缘的空间断带,但是此时远方并没有出现空间断带,也就是说此地距离活死地的边缘还有着相当一段距离。 楚风和沈瑕思都不认为是自己感受错了,再大的感觉误差也不过几里,不可能上百里都感觉不出来。 但是明显这个距离与他们之前的认知相比,已经超过了百余里,所以二人基本能够确信,在一夜之间,活死地的范围扩大了——而且是成倍地扩大。 “找到那个留言的人,也许就能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了。”楚风轻轻叹息了一声,满是遗憾。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元神暂时寄居他人的肉身,那他昨日肉身应该也在不远处,可惜楚风和沈瑕思都错过了这个机会。 “我们去那个地方看一看吧。”沈瑕思说道。 那个地方,指的自然是她和楚风之前所见到的那个死物堆叠而起,被死物守护着的地点,活死地上的变化最先的起源,便是此处,所以如果要深入活死地的话,那自然是重中之重。 “先把活死地的范围变化确认下来吧。”楚风说道。 醉不归的想法与楚风一致,首先要做的事情,自然是将活死地现今的范围确定下来,避免在这片区域里转悠半天都不清楚这片区域到底有多大。 三人又走了一阵,约摸走出了有六七百里,终于见到了出现在天边的空间断带,再由目力极限推断,现而今的活死地的纵横各有原本的六七倍左右的距离,现而今的活死地面积已经是原来的足足四十倍左右。 一块方圆百里的地域九阶修士想要探查清楚还算比较容易,但是现在却是方圆七八百里的距离,九阶巅峰的修士想要探查清楚,也会感到棘手——不是不可能,但是短时间内,却是无法做到的事情。 “不知道今夜降临,又会是什么模样啊。”沈瑕思叹息道。 楚风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既然已经基本确定了现今活死地的范围,他们也没有再耽搁下去,开始朝着他们的目的地前进。 最原始的活死地区域依然存在于两道空间断带所交汇的角落里,不过此时也和新生的活死地一般被密集的尸骸所覆盖,一座座堆砌的尸山参天而起,大有要直入云端的趋势。 比起外围的尸山来,活死地中心的尸山更为雄壮,也更为整齐,更像是已经完工的一座座艺术一般的建筑。 每一具尸骸的头颅都朝着外,身躯指向了尸山的中心,不像外围的尸山一般只是胡乱地堆叠,更像是有意地搭建。 所有的尸骸环绕成为一圈,仿佛构成了一层层的塔基,一颗颗头颅交错着,环绕着相互枕藉着向着上空蔓延,逐渐减少。 每一具尸骸之间的间隙始终保持着一致,使得整座尸山都稳固异常,哪怕堆起了数千丈高,却也没有任何要坍塌的意思。 “这是……尸塔?”醉不归终于讶异地出声说道。 楚风与沈瑕思闻言也微微一怔,愈来愈觉得眼前的这些尸山,的确更像是千层的尸塔一般。 这到底是按照谁的意志堆叠而成的尸塔?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醉不归自语道。 醉不归的自语楚风听得很真切,他觉得醉不归一定知道一些什么,但是醉不归却不肯说,他自然也没有办法。 “继续前进。”醉不归说着,带着楚风与沈瑕思继续向更深处前进。 没走出几步,原本横平竖直的尸塔,也开始产生了变化,不再是规规矩矩的方格一般的错落布置,而是出现了一些完全扰乱布置的格局。 八座尸塔,每边对称地分布着两座,将相邻尸塔连接起来,似乎可以得到一个很漂亮的八边形,至于每边是否相等,以他们目力所见的情况来说,就不好说了。 但是三人却都直觉地认为,连接出来的,将会是一个每边都相等的正八边形。 “还要靠近吗?”沈瑕思皱眉说道,她已经在空气中感受到了一股让人极其不舒服的气息,整个空气都变得异常浑浊,就好像是一个密闭了千万年的空间,从来不曾跟外界通过气一般。 楚风沉默了片刻,看向了醉不归。 醉不归也沉默了片刻,然后他点了点头,坚定地道:“必须要前进。” 楚风也没有什么异议,沈瑕思虽然觉得有些不适,但是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跟着二人,开始向更深处前进。 远处的那八座尸塔越来越近,渐渐地变得难以仰望起来。 三人绕过了最前排的尸塔,终于发现了被这八座尸塔围在中央的东西。 那一刻,三人脸上的神情,出人意表的一致,充满了震惊与恐惧。 在八座尸塔围绕着的中心,是一个深渊。 这个深渊里充满着黑色的混沌,无数闪烁着光芒的碎片随着这片黑色的混沌缓慢地沉浮着,旋转着,就仿佛是一个漩涡。 在漩涡的中心,静静地流淌着一条河流。 河流的颜色,一片血红。 在河流中,无数干枯的尸骸拥挤在一起,随着河流不断地沉浮。 它们伸出了手臂,朝着头顶的天空,瞪大了黯淡的眼眸,张大了嘴,在无形地挣扎着,无声地怒吼着。 从跟前,一直蔓延到了深渊的尽头。 给读者的话: 总感觉在写恐怖故事…… 第963章 尘满面 这……到底是什么啊! 三人齐齐地后退了几步,看向了彼此,彼此的眼眸中,也写满了震惊和惶恐。 楚风看着那条绵延的血河,愣了许久,才觉得嘴唇有些发干,有些发苦。 这个气息…… 毫无疑问是血气,浓烈异常,不断地刺激着楚风的神智。 这个气息与血池的气息几乎是同源,虽然不一定就是血池,但是……只怕跟血池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更让楚风感到几分惊恐的是,他在这血气之中感受到了一股极其浓烈的怨恨——或者说不是一股,而是无数的怨恨纠结在了一起,变成了一股仿佛是想要让世界都毁灭,众生都死亡的怨恨。 楚风有些仓皇地后退了几步,通过深呼吸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心绪,虽然这次如此强烈的血气不知何故没有影响到他的神智,但是他依然觉得自己差点要被那怨念彻底吞噬。 “行不行啊?”沈瑕思一只手抵住了楚风的后背问道。 楚风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跟血池之间的事情,终究是他的事情,还是不要牵扯沈瑕思进来好一些。 醉不归没有说话,只是不断地喝着酒,神情渐渐变得有些木然。 “这里应该便是……之前我所见到的那个地方。”沈瑕思说道,语气有些不确定,现在没有了任何死物的参考,她反而不能确定此地是否真的就是她记忆种那个深坑了。 “走。”醉不归放下了酒葫芦,猛地一抹嘴角,很是干脆地道,“离开这里,我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醉不归说完,就很干脆地转身,然后蹲下身做出一个要背人的姿势,扭头看向沈瑕思道:“上来。” 沈瑕思白了醉不归一眼,把自己腰间所系的那根腰带扔给了楚风,然后便直接趴在了醉不归的背上。 楚风愣了愣,然后将腰带系在了自己的腰上,缓缓运气,一股黑色的烟雾开始在楚风的身边缭绕,而后迅速凝聚消散,那匹健美的黑马便已经出现在了楚风的胯下,摇头晃脑,微微打着响鼻。 “这么信任一个外人不好吧?”醉不归站起了身子,道。 “你管本姑娘。”沈瑕思没好气地说道。 楚风笑了笑,知道醉不归也是随口说着玩,并没有什么恶意,所以也没有介意。 更何况,沈瑕思递给他的,也不是什么寻常物件,那可是破军流的镇派至宝,破军流流传下来的帝器鬼神战衣,无论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沈瑕思的修为在九阶巅峰里算是中流水平,毕竟破军流的特色就已经限制了沈瑕思在一对一的战斗中的极限,但是因为有着鬼神战衣的辅助,沈瑕思的战力便直接飙升到了九阶巅峰的最前线,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九阶巅峰的修士,而且还将破军流的功法发挥到了极致。 可以说,鬼神战衣就是沈瑕思安身立命最大的屏障,如果楚风不还给沈瑕思鬼神战衣的话,那沈瑕思就会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 但是沈瑕思却什么都没有说便将鬼神战衣交给了楚风,可以看出沈瑕思对于楚风是极其信任的。 “走吧,别磨蹭了。”沈瑕思揉着醉不归的头发,然后笑眯眯地一拍醉不归的肩膀,大声喊道,“驾!” “沈瑕思你大爷!”醉不归大声骂道,在骂声之中展开了自己的极速,开始向着外围冲去,“信不信老子把你扔下去!” 楚风也没有迟疑,疾如风运转而起,战马长嘶,转瞬之间便化为一道流星,紧紧咬着醉不归不放。 “我记得你有一门功法蛮快的,干嘛还要这倒霉孩子的战马!”醉不归说道。 楚风笑了笑,他当然有啊,只不过沈瑕思不知道,既然沈瑕思给了他鬼神战衣,他又不忍拒绝沈瑕思的好意,所以便只有用了。 沈瑕思一愣,然后大笑了起来,道:“我战马在这呢。”说着又重重地拍了拍醉不归的肩膀。 醉不归嘴角微微抽搐,威胁到:“再没大没小把你扔这了。” “有意思没意思,唬小孩呢!”沈瑕思又怎么会畏惧,一副嬉皮笑脸的神色,全然没有把这些话当真。 醉不归冷哼了一声,干脆不去理会沈瑕思,只是奔跑了一阵,远离了活死地,才在枯骨稀疏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再敢给老子吁一声,老子打断你狗腿!”醉不归一边减速一边骂道。 “吁!”沈瑕思扬眉大笑。 醉不归一停住身形,便直接将沈瑕思扔出去了三丈远,一脸的晦气。 楚风也笑着收起了战马,将鬼神战衣解了下来递给了沈瑕思。 沈瑕思站起了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才系上鬼神战衣,看着醉不归,那眼眸里满是戏谑的意味,让醉不归深感恼火。 醉不归又跟沈瑕思斗了几句嘴,说得鬼火乱冒,都快要跳脚骂娘的时候却突然一皱眉,而后望向了远方。 那个方向是远离活死地的方向,也是可能来人的方向,醉不归的真身是妖族的鬼魅,对于气息异常敏感,所以比沈瑕思和楚风都先察觉到空气中弥散而来的一股气息。 “有人来了。”醉不归说道。 “知道什么人吗?”沈瑕思也收起了嬉皮笑脸,很是认真地问道。 醉不归摇了摇头,道:“不认识,从气息上来判断应该不是天庭和地府的人。” 天庭地府的这些人他虽然未必谈得上认识,但是打过照面的话气息或多或少都有印象,这些气息都是陌生的气息,所以……不应该是天庭和地府的人,只可能是先一批来到冥土世界的人。 “要躲吗?”楚风问道。 醉不归沉吟了片刻,摇头道:“用不着,两个人而已,他们既然都外放了气息,那就是表明他们对哪一方都没有恶意,而且他们似乎真气损耗已经相当多了,我一个人都可以拿下。” “迎上去吧。”沈瑕思说道。 醉不归点了点头,楚风见醉不归既然这么自信,也自然没有什么异议,三人便一起向着有人来的方向赶了过去。 双方同时前进,自然不会用上太多的时间,就在途中相遇了。 来的人,是两个中年男人,一脸的风尘仆仆与疲倦不堪,身上的衣衫早已落满了灰尘,到处都是一副脏污的模样,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了。 至于他们的面容,那更是与一个乞丐都几乎没有任何的区别,满脸的污垢,头发与胡须都乱糟糟的,落满了灰尘。 一个修士,如果稍加注意,不可能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很显然,他们已经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根本就没有精力再在意这些细节。 两个男人察觉到有人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双方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了两三里地,两个男人一脸警惕地驻足,没有逃跑,因为他们明显地感觉得到了对方的真气损耗没有自己的多,想要追上自己,轻而易举。与其逃跑,不如停留下来搏一搏。 楚风三人很快就来到了二人的跟前,看着二人的模样,顿时也忍不住一阵唏嘘。 唏嘘够了,醉不归才笑着问道:“敢问二位尊姓大名?” 两个男人沉默了片刻,才微微一揖道:“我们二人是魔界摩罗国心魔种万一山和万一平,不知尊驾是……” 楚风与醉不归、沈瑕思面面相觑,这两个名字可是他们都没有听说过的名字,自然也分辨不出对方到底是哪方势力的人手。 沈瑕思微微一怔,才道:“我们是仙界重云阁弟子……” 万一山和万一平齐齐一怔,顿时仓皇后退数步,几乎是同时便是两道贯日白虹斩出,一道横扫,一道竖劈,两道白虹相互交错,瞬间便向楚风三人当头罩了过来。 “你看,对重云阁的弟子动手!”沈瑕思兴奋地叫道,“是那些居心叵测的人!” 醉不归没好气地瞪了沈瑕思一眼,左手按住了腰间的酒葫芦,右手猛地拔出葫芦塞子,亮起一道弧光,凭空一划,竟然硬生生将那两道白虹架住,使得那白虹竟然是没有能够斩落下来。 哪怕其上杀意浓烈,光芒流转,却也是无可奈何。 楚风看向沈瑕思道:“其实你忘了一件事,守护者和执法者他们之间是彼此认识的,你一个不认识的人突然自称是重云阁,就算是守护者也会对你动手的吧?” 沈瑕思一怔,然后叹了一口气,道:“哎,没有想到嘛。” “叫你抖小机灵!”醉不归恨恨地说道,而后手中弧光再次转动,顿时便产生一股旋转的力道,将那两个中年男人强行向中央拖曳而来,而后同时楚风和沈瑕思一个出剑,一个出枪,寒冷的锋芒紧紧地贴在了两个男人的脖颈之间。 “再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是什么身份?”醉不归慢慢地将手中那口薄得透明的刀*了葫芦之中,又拔出葫芦塞子,抿了一口酒,才不紧不慢地眯起了眼,笑嘻嘻地说道。 给读者的话: 因为一次手滑现在变得乱七八糟的 第964章 早就死去的一个人 被制服在地的两个男人彼此之间面面相觑,过了许久,才由一个男人缓缓说道:“我们是……守护者。” “心魔种是守护者吗?”醉不归扭头看向楚风,沈瑕思也跟着看向了楚风。 楚风一怔,然后有些无奈地道:“守护者是隐世势力,就算在世间出没,但是也不会嚷嚷他们是守护者啊!” 醉不归愣了愣,才扭头看向两个男人,继续说道:“你看,你们根本就没有什么证据嘛!” “反正问是你们要问的,说了你们又不信,我们又还能怎样?”另外一个男人苦笑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傲师古最喜欢的是什么?” “姑娘!”沈瑕思抢先答道。 两个男人彼此对视了一眼,才苦笑道:“喜欢跟人拼肉身强度。” 楚风顿了顿,才看向醉不归道:“我觉得是真的。” “不是姑娘吗?!”沈瑕思有些气急败坏地喊道。 楚风摇了摇头。 傲师古那个小胖子就是一个只会在嘴里叨叨占姑娘一点小便宜的人,真的把一个美人剥光了摆他面前,他可不会有丝毫兴趣。 傲师古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证明自己的肉身强度,在世间独一无二。 楚风想起来,就又觉得骨骼酸痛不止,又想起了曾经被小胖子撞得浑身骨折的往事,不禁心寒。 “问个有内容一点的啊!”醉不归瞪了楚风一眼,显然对楚风的问题有些不满。 楚风苦着脸,道:“我就知道守护者中有傲师古啊!” “你凭什么确信傲师古就是守护者?”醉不归翻了翻白眼,不屑地问道。 楚风一时语塞,的确,傲师古又凭什么一定就是守护者呢? 凭什么傲师古就不能是那些居心叵测的一员呢? 自己似乎犯了一个先入为主的错误,因为认识傲师古,觉得傲师古的人品还很不错,就相信了傲师古就是守护者。 但是傲师古是守护者这回事完全就是孤证,信则有不信则无。 楚风愣了愣,道:“我相信傲师古。” “相信又不能当饭吃。”醉不归继续鄙夷,继续不屑。 “不过是不是也没什么关系吧。”沈瑕思忽然插嘴道,看着两个一动不动的人,“我伤势还没好呢就能制服他们,那根本就不足为惧嘛!”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我接下来要问一些问题。他们的身份就牵扯到了他们的话的可信度,怎么能不先弄清楚呢!”醉不归说道。 楚风也点了点头。 沈瑕思想了想,才无奈地叹息道:“那你能怎么办?” 醉不归想了一会,眯起了眼睛,颇是恼火地道:“那我还能怎么办!” 他们三人自然不可能分辨得出这些早一批进入冥土之人的真实身份,他们可以确定的也只有执法者。 如果不能找到执法者的话,那么他们遇到任何一个人,对方的身份都只有看自己是选择信还是不信。 万一山和万一平也是一脸的无奈。 万一山和万一平是确信自己是守护者的,除非他们两个的记忆也在这段时间的奔波中出了问题。 但是同样他们也面临着一个他们也无法自证自己身份的难题,因为执法者就那么几个,不管哪一边都能够将执法者认全。 “既然我们都没有威胁,能不能不要这样说话?”万一山道。 楚风三人彼此相识了一眼,略略迟疑了片刻,还是各自收起了剑与枪。 万一山和万一平坐直了身体,看了看三人道:“看起来你们是后来进入的孩子们。” 楚风的嘴角微微抽搐,他们三人虽然看起来面相都很年轻,但是要是按照年纪算的话,也不能被称为孩子们了。 不过跟眼前这两个面相已经是中年人的男人一比,似乎又还真的是孩子…… “路上我们还遇到了另外一个后来的孩子,可惜的是……他死了。”万一山叹息了一口气道。 “嗯?”楚风一愣,问道,“什么模样?” “黄衣的青年男子,是魔族,体格比较健壮,左眼眉尖上有一颗暗红色的痣……”万一平说道。 “用的是刀,看不出来招式,但是我能给你模拟一下。”万一山也站起了身,然后他突然一愣,一拍脑门,将一口暗灰色的厚重短刀取了出来,递给了楚风,道,“这口刀是他留下的遗物,似乎是件帝器,我们不问自取了。” “吴浩辰。”楚风略微扫了一眼那口刀,并没有接过来。 在他听到万一平描述左眼眉尖上有一颗暗红色的痣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个人是吴浩辰,此时看到这口吴浩辰留下的遗物断牙的时候,只不过是愈发印证了这个事实罢了。 断牙是断崖的帝器,吴浩辰也是断崖的最后传人。 但是吴浩辰死了,断牙也从此易主,断崖这一门传承大概也会就此断掉吧。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 “你既然与他是同伴,这口刀你就收下吧。”万一山将断牙插在了楚风的跟前,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道:“当时他疯狂地攻击我们,所以我们……” 万一山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可惜那个孩子爆体而亡,我们无法收回他的遗骨。” 楚风微微瞑目,摆手道:“我知道的,没关系。” 楚风看着眼前的断牙,然后他叹息了一声,也将断牙收了起来,如果他还能重返六界的话,他还可以将断牙与断崖的功法再传递下去。 楚风无奈地一笑,又想起了俞蓝河,和他的战矛穿空也在自己的芥子囊里。 醉不归拍了拍楚风的肩,脸上的神情同样有些哀切,并没有因为这些对手的死亡感到任何的喜悦。 天庭和地府,从来就是对手,但是从来也是战友。 尤其是在他们这些年轻人的身上,还没有背负着更多仇恨的时候,最能理解彼此。 彼此之间惺惺相惜,却又不得不为彼此不同的理念而战斗,彼此之间的命运,却从来是相互映照着。 俞蓝河,吴浩辰,杜经。 下一个也许就是沈瑕思,也许就是醉不归,也许就是楚风。 这个世界这么大,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楚风长叹了一口气,将断牙收了起来,才问道:“请问二位是在什么地方发现他的?” 万一山答道:“我们是在外游荡的过程中,遇到了他。我们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疯了,根本听不进人讲话,对着我们就疯狂进攻,我二人逃又跑不过他,所以……” 楚风愣了愣,才有些难以置信地道:“疯了?” 他原本以为吴浩辰是与俞蓝河一般,都是死后复苏,却没有想到吴浩辰会是在疯狂之下进攻别人反而被人联手所杀。 吴浩辰与楚风虽然没有太深的交情,但是却也认识,楚风深知吴浩辰的心性坚韧远胜与他所见到的任何人,只怕是楚风自己承受不住打击疯了,而吴浩辰承受十倍于此的打击也不见得会疯。 吴浩辰怎么会疯呢? 他到底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还是有什么东西彻底摧毁了吴浩辰的神智? “附近有井吗?”醉不归开口问道。 万一平仔细地回忆了一番,才点头道:“如果距离估算没有出错的话,三百里内,应该有一口井。” 又是古井吗? 楚风与沈瑕思和醉不归面面相觑。 那些该死的古井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够杀人,能够把人逼疯,它们到底是什么? “活死地发生了什么?”万一山见久久无人说话,旋即开口道。 楚风沉默了半晌,才道:“你什么时候离开的活死地?袭击之前,还是袭击之后?” “袭击?什么袭击?”万一山愣愣地问道。 “看起来是袭击之前你们就离开了活死地。”沈瑕思接口道,顿了顿,“活死地的死物在一个夜里袭击了你们——不管是哪一方,然后因为打不过,所以大家就分头跑了。” 万一平和万一山彼此之间面面相觑,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过了许久,万一平才压抑着颤抖的声音,问道:“你们是听谁说的?” “傲师古说的。”沈瑕思答道。 “不可能!”万一平猛地后退了几步,满脸的惶恐与不可思议,看着沈瑕思的神情极其激动,极其亢奋,“根本不可能,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捉弄我们!” 楚风几人面面相觑,有些不解万一平的情绪为什么会突然一下变得如此激动,要知道即便是之前生死在一线之间的时候,万一平的情绪也很平静。而且所谓的捉弄,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尊驾的玩笑开得有些大了。”万一山虽然努力表现得很平静,甚至还挤出了一个笑容,但是双眼中却也闪烁着动摇的光芒,身躯开始微微颤抖,似乎是在努力压制着自身的恐惧。 “这个有必要捉弄你们吗?”楚风无奈地笑道。 “这不是捉弄是什么?”万一平声嘶力竭地喊道,“傲师古早就死了!傲师古……早就死了!” 楚风脑海里陡然炸响了一片惊雷,他瞪大了眼睛,意识完全陷入了一片空白。 傲师古死了,傲师古早……就死了。 第965章 死伤惨烈 傲师古死了。 楚风整个人的意志……有些崩溃。 傲师古死了吗? 如果傲师古死了,那他和沈瑕思所见到的那个傲师古……会是谁? 楚风慢慢地扭过头,看向了沈瑕思,从沈瑕思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之中,也看出了无限的震惊——甚至是畏惧。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吞了口唾沫。 他真的不认为那个傲师古是假的——因为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言辞,处处都与楚风记忆之中的那个傲师古完全吻合,没有任何的偏差。 但是如果那个傲师古是真的,那么就意味着眼前的两个人所说的都是假的? 但是无论是楚风还是醉不归还是沈瑕思,都没有从二人的神态之中看出任何的作假。 如果接受这两个人所说的话是事实的话,又接受楚风所见到的傲师古是真的的话,那么就意味着……傲师古死而复生了。 但是这个世间哪有这么荒诞不经的事情,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甚至是大帝,死了就是死了,万万不会有所谓的死而复生。 楚风觉得有些乏力,他沉默了许久,也尽量保持着自己的声音的平缓,慢慢地说道:“现在很多事情也还不能确认,也许是发生了什么误会……傲师古也许只是与你们失散,所以你们……误以为他死了……” 对,在接受两个事实之下还有一个可能的解释,那就是傲师古并没有死,这两个人误以为他死了。 “不可能,傲师古……是在我们眼前战死的。”万一山握紧了拳头,红着眼睛,大声地驳斥道,“我们确认过……他是真的死了。” “难道死人还真能复活?”醉不归撇了撇嘴,冷笑了起来。 万一山一只手按住了自己理智完全崩溃的师弟,在一片混乱之中迅速地恢复着自己的理智,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使得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些平复。 过了许久,万一山才压低了声音,使得自己的情绪不会太明显道:“傲师古,是在一次死物的夜袭中死去的,他为了掩护其他人的撤退,依仗自己肉身强悍,强行断后,最后被三只极其强大的死物撕裂了身躯。当时我们以为他没有事……后来我们返回活死地之后,才发现傲师古的尸身散落遍地,确实已经死了,断然没有再活下来的可能。” 楚风一皱眉,脱口而出道:“死物夜袭?” 万一山点头说道:“一百三十多年前起,我们和那些各怀鬼胎的人就共存于活死地之上,我们双方基本分成了三拨人,轮流外出行动完成自己的目标,互相牵制,使得对方的行动不会太快。但是在活死地上,却很少有战斗,所有人都默契地选择了互相避免遇见,也自然避免了战斗,因为活死地上一旦开始战斗,那往往就会演变成为一场大规模的混战,死伤也将会超出我们可以接受的范围。” “这样的生活大概持续了一百多年,大概三四个月之前,以往在活死地之上一直与我们相安无事的死物突然暴起,聚集了相当多数量的九阶巅峰实力的死物同时进攻了我们双方的营地,那数量实在是太过巨大,我们双方就算暂时联手合作也根本抵挡不住,无奈之下,我们也只有各自撤退,逃离活死地。那一战之后,我们双方都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残存人手也在一夜之间减损过半,原本两百余人的庞大队伍,也只剩下了区区百人出头。” “但是奇怪的是,第二个白天我们再派遣身手较快的人手返回活死地侦查的时候,活死地上的死物便突然消失了,仿佛彻底蒸发了一样。那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们的活动便基本围绕活死地展开,确保我们能够在真气损耗过度的情况下能够迅速地回到活死地进行补充,但是经过那一夜之后也只是在白天停留,夜晚却不再敢驻留在活死地上。” “但是这些日子,你们似乎刻意远离了活死地。”楚风说道。 万一山点头道:“对。哪怕每个白昼能在活死地上恢复的真气有限,但是真气水平也能够在一个月左右从最低谷恢复到最饱满的状态。这些日子我们双方之间虽然都没有大规模的战斗爆发,但是却依然没有停止行动,他们在行动,而我们则也要应对。” “就在那次死物夜袭活死地之后不久,大概一个月的样子,那些人突然之间就开始大规模行动,所有的人手都在一夜之间撤离了活死地,不知所踪。虽然无法得知他们的目的,但是想必他们是有了大发现,我们为了避免陷入被动之中,也只能跟随行动,分成了几股人手开始四处寻找他们的下落。其他人手的进度怎么样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我们的队伍却在十多天之前,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只剩我们二人,被逼无奈之下,我们才开始返回活死地……想要看看是否有人已经回来……” 万一山几乎是一口气将所有的宏观情况都说了出来,让楚风和醉不归以及沈瑕思一时也难以判断其中可信度,只是觉得这些话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三四个月之前……”楚风皱了皱眉,那是在他们来到冥土世界之后的时间。 如果是他们来到冥土世界之后,那些人才有了大规模举动的话,楚风不得不怀疑……这是因为某个人到来之后带来了一些东西,就像醉不归和林珝这两个领头的人必然携带了能够找到那个封印的东西一样。 但是问题却是这个人到底会是谁? 楚风只是略微想了想,便迅速地摇头摆脱了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并不重要,因为迟早会知晓的。 醉不归微微啜了一口酒,说道:“你们所说的毁灭性的打击,到底是什么?” 万一山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一种蠕虫。” 楚风与沈瑕思顿时一怔,齐声问道:“什么样的蠕虫!” 醉不归也扭头看了看楚风和沈瑕思,促狭地笑道:“真不愧是夫妻档。” “嫉妒吧?”沈瑕思笑眯眯地问道。 楚风干脆懒得理醉不归,等着万一山的答案。 “一种暗紫色或者是死灰色的多节蠕虫……在头部的尖端是圆形的口,口里是环绕过一圈的利齿,不断地从地下冒出来。每一条蠕虫都不是很强,可以轻易地切断,但是那些蠕虫就仿佛无穷无尽一般的,不断地冒出来,遍布了大地,怎么杀都杀不干净,又紧紧咬着我们不放,连逃跑都做不到……直到我们队伍里的三个人被它吞噬了,才突然消失,留下我们苟延残喘……” 万一山说着,神情又了一些悲伤的波澜,似乎是在为自己枉死的同伴感到痛苦。 楚风又与沈瑕思对视了一眼,这个蠕虫昨夜也出现了活死地之上。而楚风,在这之前,甚至还见过一次这个蠕虫,不过那时它似乎并没有这般恐怖,只是被楚风切断了身躯,便缩回了地下,再也不出来了。 “只怕他们的确做成了什么。”楚风不寒而栗,“守护者们还是失败了……” 万一山闻言一怔,看着眼前一片茫茫的尸骸,愣了许久,才苦笑道:“付出了三千多条性命,最终还是没有能够挽回吗……” “我不甘。”万一山咬牙说道。 “三千多条!”楚风愣了许久,看着万一山,觉得这个数字有些恐怖,三千多个九阶巅峰,如果再加上对手不会比这个少的人数,然后再加上六界现在还残存的九阶巅峰,只怕整个六界隐藏了七八千个九阶巅峰了? 什么时候九阶巅峰这么不值钱了? 居然……要以千为单位来计算了。 万一山似乎看出了楚风的神情,摇了摇头道:“并不是全部是九阶巅峰,但是都是迈入了九阶的修士……六界几乎所有的守护者的精英,都折损在这里了,逃出去的人,寥寥无几。” 楚风沉默了许久,才道:“现在呢,还剩下多少人?” “算上那几个下落不明,没有被发现尸身的人的话……”万一山低头略略一思索,然后才抬起头道,“最多还有八十人,如果其他的几个队伍没有折损人手的话……” 说着,万一山苦笑了一声,无奈地叹息道:“最终还是枉费心机啊。” 楚风不语,倒是沈瑕思看向了醉不归,道:“如果他们真的做成了什么的话,只怕跟那些古老的封印有关吧。事到如今,立场真的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醉不归没有说话,而是一边慢慢地喝着酒,一边看着远方。 事态的发展的确已经超出了醉不归的预料,太多的疑团,太多的恐惧,纠缠在一起,再加上如今整个冥土世界的大混乱,再保持着沉默,也未必能够保守下来秘密。 醉不归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道:“是啊,也许……是时候开诚布公了。” 第966章 生死簿 四十六天之后,冥土世界的大地之上。 一行五个身影疲惫地跋涉着。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脸悠闲,看起来似乎并不着急的醉不归,而在他身后的则是心魔种的万一山和万一平师兄弟二人,楚风与沈瑕思紧紧跟在三人的身后。 五人之中万一山和万一平的真气水平最低,只是依靠着楚风三人提供的丹药维持在一个较低的水平。 万一山和万一平知道是三人并不信任他们的身份,但是却也没有任何的怨言。 毕竟在活死地骤变之后,如果不是三人的支持,他们也许早就死在了这片茫茫的荒野之上。 “快到了。”醉不归说道,“还有大概三百里的样子吧。” 楚风点了点头,他对于醉不归是如何在这样的荒野里把握住距离感的并不是很惊讶。 沈瑕思拨了拨头发,才皱眉道:“这么多天居然没有见到往活死地前进的人,真是倒霉。” “这种情形的话,我想我们也许不久之后就会与林珝会面了,他肯定会在那个地方等着我们。至于其他人,肯定也各自有目的地,现在活死地虽然是明面上所见到的核心,但是却终究还不是关键的所在。只有从根源上解决了问题,才是真的解决了问题。”醉不归答道。 沈瑕思翻了翻白眼,却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楚风,道:“万一真的与林珝见面了,你怎么办?” 楚风沉默不语。 一旦与林珝会面,也许便是楚风不得不选择立场的时候了吧。这让楚风有些恼火,却也无可奈何,他只能叹了一口气,许久才说道:“看情况吧。” “保持平衡吗?”醉不归“嘿嘿”一笑,喝了一口酒。 “哪来那么多酒!”沈瑕思恼火地道,在这个根本就没有水的世界里,她身为一个女孩子,已经好长时间不曾梳洗过了,见醉不归的酒却没有断过,自然恼火万分。 醉不归“哈哈”一笑,晃了晃酒葫芦,反手就扔给了沈瑕思道:“给你沐浴。” 沈瑕思接过酒,发现还有半葫芦,知道醉不归的储备只怕还是相当地大,连半葫芦酒都可以不要,顿时更是恼火,正要发作,醉不归却猛地驻足道:“到了,就是这里了。” 出现在楚风等人面前的一片平整的荒野,比起其他各处荒野来,这处不过数里方圆的荒野的确有些突出。 附近荒野的裂痕、深坑以及巨石和散落遍地的尸骸都没有出现在这片荒野之上,这片荒野异常地平整,甚至可以说是光滑。 在这样苍茫的荒野上,这样小一片区域毫不起眼,很容易就被遗漏了过去。而且就算发现了这片区域的不寻常,但是却也根本无法发现这片区域到底有什么玄机。 醉不归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才转身看向了几人,道:“在这之前,我先告诫你们一些事情。接下来你们必须要一直往前走,无论你们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记得,那不是真的,那都是你们记忆之中无法弥补的缺憾,无论如何都不要去触摸,不要去回应,更不要回头,否则……你们很可能将会永远被困死在幻境之中,以我的能力,我无法将你们救出来——所以,一定要记住我的话。” 几人缓慢地点了点头,醉不归的脸色依然没有好转,继续说道:“一定要记住,那关系着自己的性命……如果想死的话,我不介意。” 几人又点了点头,并没有去嫌弃醉不归的话有些啰嗦得过头了。 醉不归微微抿唇,而后他取出了一本书。 这本书看起来就跟人间随处可见的任何书籍一般,没有任何的差别,只是封面上写着的文字过于古老,老得让楚风都认不出来这到底是哪个时代哪个种族的文字。 楚风仔细看着那一本书,神情有些恍惚。 那本书的材质初一看似乎是纸张,但是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绝不是纸张,甚至不是楚风所知的任何一种材料,甚至不见于记载的传说之中。 只怕这种材质在无数岁月之前就已经绝种,所以连传说中都没有留下它的身影。 整本册子古朴异常,平实地装订在一起,没有任何的花样。 册子看起来平常,但是不知为何却给楚风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就好像是那个薄薄的册子所记载的是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令人不得不正视,不得不重视。 楚风看着那个册子,愣了许久,身旁的沈瑕思却也一脸愣愣地看着那本册子,眼睛瞪得许大,连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那是什么啊?”楚风用手肘撞了撞沈瑕思,问道。 “生死薄。”沈瑕思也没有遮遮掩掩,很是干脆利落地答道,而后自言自语道,“这样看来,天庭用的就是封神榜了……” “生死薄?封神榜?”楚风愣了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生死薄和封神榜也是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传说生死簿由地府掌管,每个人的生卒都写在生死薄上,由生死簿决定了每个人的命运。 而封神榜,则也传说是远古时代,用来册封诸神的一卷卷轴,将所有成神之人的姓名写在其上,死后魂魄便会被引上天庭,册封成神。 这些传说在人间颇为流行,现在依然还是人们所津津乐道的故事。 不曾想,原来地府当真有生死薄,天庭也当真有封神榜。 沈瑕思也出身人间,所以一见楚风的神情,便知道楚风在想些什么了,笑了笑,道:“没有传说中那么玄乎啦,生死薄是地府创始人地葬大帝的帝器,而封神榜也是天庭创始人天帝所留下的帝器。这些帝器品级之高,就连寻常的大帝也无法驾驭,换了我们这些人去只怕当场就得被帝器反噬而死,所以多年以来束之高阁,被妥善保存。不曾想,竟然为了这个冥土世界,而重见天日。” 楚风听沈瑕思一解释,顿时也缓过神来,知晓再厉害的帝器也不会是传说中那般厉害的东西。 传说虽然记录下来了一些东西,但是在流传的过程中,却不可避免地会被混入一些想象,使得传说更丰满,却也逐渐偏离了事实。 醉不归捧住了生死薄,深吸一口气,而后右手便将生死薄的封面翻开。 在封面翻开的那一瞬间,一道道灰色的光芒便从生死薄里喷薄而出,宛如朝阳初升,万缕光芒顿时便将万物所淹没。 紧随着一缕缕朦胧氤氲的灰色雾气从生死薄里缓缓地垂落而下,随着地面流淌,铺满了整片区域。 而后那生死薄的每一页便开始疯狂地翻动起来,一阵阵呼啸,一声声呜咽,顿时响作一团,此起彼伏,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楚风伸手挡在跟前,避免自己被那耀眼的灰色光芒所灼伤,同时艰难地看着跟前,却发现跟前只有灰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就连声音也在逐渐地消散。 楚风一怔,便发现那耀眼的光芒也在瞬间黯淡了下去,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了一层薄雾当中,隐隐约约的,仿佛看得见什么,又仿佛什么都看不见。 薄雾的后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划水的声响,“哗啦哗啦”的,轻快万分。 继而一阵女子甜美的歌声穿破了重重的黑雾,钻入了楚风的耳中。 那歌声轻快得仿佛是一只只黄鹂所发出的啼鸣,每一声都甜得让人心里一软,让人心里发腻,每一声都穿透了楚风的心扉,直接震撼了楚风的内心。 楚风愣了许久,一艘小船忽然从迷雾的最深处划了出来。 船头上站着一个女子,只有一个隐约的轮廓,但是却能看出其身姿曼妙。女子轻轻摇着橹,清唱着歌谣,在一阵阵水声之中向着楚风靠近了过来。 她穿破了一层又一层的雾气,而后到了楚风的跟前。 她穿着红衣白裙,身段修长而挺拔,她的眼眸里仿佛有着一场永远也断绝不了的秋雨,窸窸窣窣地落着,如同是一卷珠帘。 林颦。 楚风看着林颦,看着这个自己心里永远抹不去的痛楚。 “楚郎,你终于来了。”林颦缓缓地向着楚风走来,“我等了你好久好久,我以为……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楚风沉默不语。 这个林颦是假的,真的林颦早就已经死去了,在星辰岛上,死去了。 楚风迈步,坚定不移地向前。 前方翻滚着的雾气之中有着平实的大地,楚风落步落得很安稳。 林颦笑着看着楚风,眼眸里出现了泪光,她轻声地抽噎着,抹着眼泪道:“你有想我吗?我好想你的怀抱,你能再抱抱我吗?” 楚风握紧了拳头,咬住了嘴唇,身躯微微有些躬。 他不敢去看林颦,他怕再多看一眼,就会让眼前的一切将自己所迷惑,从而失去了理智。 他欠林颦的太多太多,他也多么想要能够停留下来,再多看林颦一眼。 但是他不能,他知道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自己还必须要走下去。 自己不能在这里停留,自己不能在这里迷失。 自己必须前进,绝对……绝对……不能停留在这里。 第967章 声声慢 林颦看着楚风,那双挂满秋雨的眸子里写满了不解和困惑,她看着楚风,看了许久,才幽幽地说道:“你为什么不理我?你忘了我吗……我是林颦呀……我是林颦呀……” 她说着,便又哭了起来,啜泣声断断续续的,就像是一首歌一样,充满了玄妙的韵律。 楚风的心猛地一揪,神色也随之变得痛苦起来。 她和林颦太像了…… 如果……这真的是林颦的话…… 自己……是不是又让她难过了? 楚风握紧了拳头,将关节握得发白,深呼吸一口气,大踏步地向前走着——他不敢去看林颦,怕自己只消一眼,便又会迷失在那一层秋雨之中。 他走到了林颦的身边,还要前行,林颦却一把紧紧抓住了楚风的衣袖。 “你为什么不理我,你为什么不看我,你看着我!你在怕什么!”林颦大声吼道,眼泪挂满了腮,“你不是说过……你会永远记得我的吗?这才过去了多少的岁月,你就已经将我遗忘?” 楚风往前迈步,将自己的衣衫从林颦的手里挣脱了出来,他要尽快离开,他不能再久作停留。 “你忘了我了,可是你忘得了我们的孩子吗!” 林颦大声喊道,声音里只剩下了崩溃与痛苦。 “爹爹。”一个小女孩倏然便站在了楚风的跟前,怯生生的看着楚风,一双漆黑的眼眸里写满了畏惧,看着楚风的模样,有些瑟缩,有些惶恐。 “你可以不要我了,但是我们的孩子呢?”林颦近乎哀求地说道,“我们的孩子你也忘了吗?你也不要了吗?她长这么大,从来不曾见过你的模样,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楚风咬紧了唇,将下唇咬得有些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他和林颦的孩子……还未曾出生就死去了,只是刚刚孕育就死去了。 星河仙子杀死了那个孩子,窃据了那个孩子的肉身。而那个孩子的肉身,在凤鸣山庄的那一夜,也彻底死去了——死在了他的剑下,无情到极点,残忍到极点。 她们母女二人都已经死去了。 林颦被他火化,收取了骨灰一直带在自己的身边,直到那一夜他才将她们母女二人一起合葬在南方的群山之中。 如果自己还能回去的话,自己……也许该把她们的坟茔迁到母亲的身边吧,一家人,也能互相做个伴,在泉下不会太孤单。 自己必须要回去。 楚风伸手攥紧了胸前那一对曾经佩戴在伊人耳畔的水珠耳坠,深呼吸一口气,自己必须回去。 楚风没有再去管身边,也没有再管身前,他开始往前走,一直往前走,一刻也不停地往前走。 林颦的啜泣,与孩子那稚嫩的声音,被楚风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哪怕那声音一声声,一句句都如尖刀一般地刺入他的肺腑,令他肝肠寸断。 楚风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肉中,鲜血淋漓。 “风儿。”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传来,却是来自于身后。 那一瞬间,楚风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转身——这样的动作他曾经做过无数遍,只是这些年来……他再也没有机会坐了。 但是他很快强行地停住了自己的身躯,不能回头,一旦回头……从此便再也没有前进的道路了。 他记得这个声音,他无法忘记这个声音,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来自于他的父亲楚疏,这个声音……这个声音还是和多年以前一样平静而又低沉。 “风儿。”那是一个更温柔更恬静的声音,让楚风听到,就顿时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个声音唤醒了楚风很多沉睡的记忆,那些朦胧而模糊的记忆此刻都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就像是才发生的事情一样。 他想起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想起了她温柔的爱抚,想起了她温暖的怀抱,想起了她讲的故事,想起了她那双粗糙却令人倍感安心的手。 “风儿,你还过得好吧?”那个温柔的声音细细地诉说道,“看你过得这么好,我和你爹也就安心了。要好好地照顾自己,别让我和你爹在另一边为你操心,知道吗?” 那个声音细细地诉说着,轻柔地就像是春风,吹拂在脸上,让楚风觉得双眼一阵酸涩,眼泪终究忍不住成行地滑落了下来。 眼前的景象有些朦胧,有些模糊。 “风儿,转过身,让我看看你长成什么模样了好吗?”温柔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轻声地说道,“我走得太早,不能在你身边看着你一点点成长,却不想……连你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转过来,让娘亲看一看,让娘亲看哪怕是一眼,你再继续赶路好不好?” 楚风的身躯微微有些颤抖。 他多么想要转身,想要转身去好好地看一眼自己的娘亲,和自己的父亲。 自己已经有太过漫长的岁月不曾见到他们了,关于母亲的记忆早已模糊,而关于父亲的记忆,也只有那些沉默的碎片。 时间是一头凶猛的野兽,它无情地吞噬了楚风所珍藏的所有珍贵的记忆,只留下了模糊的印象和永远无法弥补的缺憾,却再也记不起那鲜活的画面。 母亲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自己又还记得吗? 父亲的模样,真的还和自己记忆中的又是一样吗? 自己是不是记错了很多细节,是不是随着岁月无情地流逝,自己还会逐渐忘掉关于他们的细节,直到某一天,自己忘掉他们的一切? 楚风压抑着,他觉得自己的胸腔之中有着无数的火焰在燃烧,燃烧着他的每一滴鲜血,燃烧着他的每一寸肌肤,顺着他的经脉,向着他身躯的每一个角落里不断地蔓延,不断地吞噬着他,就像是一只野兽。 “你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要了吗?”父亲终于开口。 “我们只是想要看你一眼而已,只是一眼……风儿……求求你……”母亲开始哀求。 楚风的身躯开始剧烈地颤抖,他想起了太多的往事,想起了太多太多的遗憾。 那个时候……如果自己能鼓起勇气去找父亲的话,也许……就不会留下那么多遗憾了吧。 可是那个时候自己没有勇气去见父亲一面,于是便留下了一段永远没有机会弥补的悔恨。 甚至于那个时候不是刘鱼的坚持的话,他也许连远远地看父亲一眼都做不到。 楚风恨自己那时的怯懦,那时的胆小,正如楚风恨现在的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转身去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自己要往前走,可是前方又能有什么呢? 不要回头吗? 可是这是我的父母,生我养我爱我惜我的父母,我如何能不回头? 就算明知道他们早已死去,就算明知道这些不过都是幻象,但是自己真的好想再看父亲一眼,也再看母亲一眼啊! 看他们一眼,将他们的模样牢牢地记住,不要再忘却了,不要再让岁月把它们吞噬了。这一次,自己一定要做到。 楚风松开了被他咬得鲜血淋漓的唇,他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这一转身,也许永远再也无法离开这个世界了。 不过,那也只是也许不是吗?如果凡事都再畏惧可能,自己又要留下多少的遗憾,多少的悔恨,多少的辛酸,到一人独处时独自品尝。 自己受够了,自己绝对不要再这样做了。 楚风缓缓地将那口气吐出,而后他笑了起来,他平静地开始转身。 他转得很慢,因为他要准备好见他的父母。 父亲的鬓角是否还会有白发呢? 母亲的笑容依然是如冬阳一般令人倍感温暖么? “风儿不要……”母亲开始啜泣,压抑而低沉,充满了痛苦与挣扎。 “走吧,往前走吧,不要回头。过去已经不能改变,未来才属于你们。我和你父亲,会好好地看着你,我们会活在你的记忆里,不要忘记我们,那就足够了。”母亲的声音里充满了笑意,让楚风有些僵硬的四肢,变得有些柔软,有了一股特别的暖意。 “走吧,你自己的路,我们看着你走,就好了。”父亲说道,依然平静。 楚风抿了抿唇,他想要继续转身,去看自己的父母一眼,但是父母的声音,却就此消散。 自己还是错过了吗? 楚风不知道,他转过身,他捂住脸,无声地痛哭了起来。 楚风哭了许久,他才擦了擦有些红肿的眼睛,深呼吸一口气,露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就好像是被寒冰冻僵了一般。 但是那寒冰很快就融化了,楚风脸上的笑容变得很自然,很温暖。 楚风觉得,母亲脸上的笑容也该是这般的模样,因为自己是她的儿子。 楚风很骄傲,很骄傲自己有了这样的父母。 楚风很高兴,高兴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 前方的路不知道还有多远,不知道还有多少的痛苦,会一次次折磨着他的内心。 但是他相信自己可以走下去,他相信自己可以经受得住,无论是多少次,无论是多么沉重的打击。 自己一定可以做到的。 因为,自己是他们的儿子。 第968章 噩耗 眼前的迷雾越来越淡,渐渐地浮现了四个人影。 随着楚风不断地前进,楚风终于看清了这四个人。 醉不归,沈瑕思,万一山和万一平。 楚风笑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走了出来,他从过去所有痛苦的遗憾的世界里走了出来。 楚风的笑容顿时让醉不归露出了一个见鬼的神情,嘟囔道:“我还以为你永远走不出来了呢。” 沈瑕思踹了醉不归一脚,走上前,用一个拥抱迎接了楚风,将楚风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前,轻轻拍着楚风的头。 哪怕沈瑕思性子豪爽粗疏,但是终究是个女孩子,心里也有极其细致的一面。 她看得出楚风的眼角微红,也看得出那一个笑容里包含了许多难以言喻的东西,那一瞬间,她就觉得自己心软了,觉得自己有着要给楚风一个深深的拥抱的必要。 “咳咳,注意影响啊。”醉不归咳嗽道。 楚风也是因为一愣,才被沈瑕思那般抱住,反应了过来之后迅速地挣脱,红着脸,却一声不吭。 沈瑕思一只手搭在了楚风的肩上,道:“别害羞啊,大家都是兄弟是不是。” 楚风点了点头,知道沈瑕思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只是朋友之间的慰藉与支撑——只是她是一个女子,所以才会有些异样的别扭罢了。 楚风看了看沈瑕思,发现沈瑕思的神情没有太多的异常,不由得笑了笑,只能说自己定力太差。 “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那都是你内心最真实的投影。”沈瑕思笑了笑,那笑容绽放的一瞬间,楚风也看出了沈瑕思的笑容之中有些哀切。 那一定也是一个很悲哀的故事吧。 楚风点了点头。 醉不归白了二人一眼道:“我说你们秀恩爱的也收敛收敛,不然一会我打死你们。” 楚风笑,却不说话,沈瑕思也跟着笑了起来,看着醉不归不说话。 醉不归顿时一个哆嗦,咳了几声才道:“好了好了,我们继续深入,入口就在前方不远处了。” 五人依然保持了最开始的队形前进着,没有走出多远,那淡淡的薄雾就消散了。 楚风这个时候才发现,他们踩踏着的是一片水草丰茂的洼地,充满了水汽,不时可以看到一两个积水的小水洼,让沈瑕思的双眼放出了饿狼见到食物一般的光芒。 “好想要洗个澡啊!”沈瑕思伸懒腰。 “好啊,我们在旁给你守卫。”醉不归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滚,要守护我也只信楚风好吧。”沈瑕思瘪嘴道。 “嗨,反正你们该做的都做了,这个不是蛮正常的嘛!”醉不归说道。 “你再给本姑娘说一句?”沈瑕思冷声道,手里的银枪架在了醉不归的脖子上。 “你大爷,至于这么激动吗!”醉不归恼火地喊道。 沈瑕思眯起眼睛笑了起来,道:“看把你吓得,我孙子。” “你大爷。”醉不归没好气地骂道。 楚风见两人斗嘴也不插嘴,只是跟着笑,万一山和万一平也不好插嘴,只是默默地前进着。 不过一会,就响起了流水淙淙的声响,听声音,那流水似乎并不是很急,只是一般的河流。 等渐渐到了近前,才发现那条河流已经足足有两三百丈宽,河水呈现淡淡的红色,有些像是血液,却并没有任何的血腥味道。 河流之上有着一座木桥,一座极其古旧而朴素的木桥。 木桥约摸有十丈宽,刚刚越过了河流,假设在两岸。 楚风猛地一怔……这个情景……与另一端的那座高台之上如出一辙,只是此地的自然环境好了很多罢了。 而在桥的另一端,楚风感觉到了有人的气息。 那些气息他都很熟悉,那是天庭众人的气息,林珝,陆晨夕和古里,都已经在桥的另一端,只是因为木桥拱起,所以才不曾见到。 “走吧。”醉不归说道,“前进,桥的另一端,就是那古老封印的入口了。” 醉不归说着,带着几人走上了桥梁。 在楚风迈步上桥梁的那一刻,那熟悉的感觉果然便又一次袭上了楚风的心头——与七关它们极其相似的气息,却又仿佛缺少了点什么——也许两座桥合起来,才是一座完整的桥梁? “喂,发什么愣啊!”沈瑕思用手臂撞了撞楚风,将楚风唤醒,低声问道。 楚风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沈瑕思笑了笑,也不言语,只是拉扯着楚风,跟上了众人的队伍。 在桥的末端,站着三个人,林珝,陆晨夕和古里。 “你怎么跟这些人混一起去了?”林珝抬了抬眉毛,看着漆黑的天空说道。 楚风不回话。 “问你话呢!”林珝说道。 “问谁呢?”醉不归接道。 “没问你,一边去。”林珝没好气地道。 “哟呵,要干架啊!”醉不归冷笑。 “怕你啊!”林珝也横眉怒目。 “你们有意思没意思?”沈瑕思大步上前,一拍醉不归的头,恼火地说道。 “幼稚。”陆晨夕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沈瑕思与陆晨夕对视了一眼,然后朝对方点了点头。 “喂喂,你杀了杜经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醉不归指着陆晨夕叫嚷道。 陆晨夕都懒得理会醉不归,连看都不看醉不归,反而看向了楚风,微微一揖道:“先生。” 楚风笑着还了一礼。 古里微微咳嗽了一声,有些尴尬地道:“外面的变化,跟地府没关系吧?” 醉不归想要说话,被沈瑕思一把捂住口鼻,只来得及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不是,但是只怕有些人做成了什么事情,所以我们赶着过来看看。”沈瑕思答道。 “现在不是我们打架的时候。”古里说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加固封印……” “加个屁!”醉不归一把拨开沈瑕思的手,恼火地道,“我们就是来解开封印的!” “至少不是用现在的这种手段。地府想要放出地葬,但是那个大凶,想必不在地府也想要放出的范围之内。”古里驳斥道。 醉不归不满地哼了几声,却没有说话,也是因为古里所说的没错。地府虽然想要放出地葬,但是那个大凶,却绝对不能被放出。这也是地府内部会出现逆刺的原因,因为传说地葬当年是舍弃己身才镇压了那个大凶,所以地葬和大凶根本就成了不可分裂的存在,一个现世,另外一个也必然会现世,一个被封印,另外一个也必然被封印。 “好了,我们就不要磨磨唧唧了。”古里说着,“现在先联手加强封印……然后再设法铲除还在活动的不安定因素。至于最后到底是听天庭的,还是听地府的,我们让生还的守护者和执法者决定。” “呵呵,知道你们人少怕了吧!”醉不归干笑道。 “人少?”林珝也跳了起来,“我们这里不算楚风都三个人,你们算了楚风才三个人,谁人少!” 楚风一愣,无奈地苦笑了几声,自己的立场还真是……不坚定啊。 楚风顿了顿,才道:“那个,有两个不好的消息……” “嗯?”一直默默地在黑暗中假装不存在的陆晨夕突然抬起了眼睛,眼眸里有几分惊讶。 在醉不归说那句话的时候,陆晨夕心里就已经有了一些揣测,只是不能确定。现在楚风说有两个不好的消息,那自然就印证了陆晨夕的想法。 陆晨夕的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沉默地看着楚风。 楚风在林珝的注视中开口道:“俞蓝河和吴浩辰,都……亡故了。” 林珝抿了抿唇,醉不归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说话,哪怕之前斗嘴斗得凶,哪怕之后也许还会生死相向,但是此刻醉不归却也有着自己的分寸。 “他们怎么死的?”林珝问道。 “古井,俞蓝河被古井的绳索勒死,吴浩辰被古井逼疯之后进攻这两位前辈,被两位前辈所击杀。”楚风答道。 “实在抱歉。”万一山和万一平行礼致歉。 “没有什么,至少比……让他疯着好。”林珝三人还礼。 “那我也告诉你们一个不好的消息吧。”林珝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 “嗯?”醉不归一挑眉,心里也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苏寤寐也死了。”林珝缓缓说道。 “你大爷!”醉不归顿时蹦了起来,神色有些狰狞。 林珝摊了摊手道:“你叫我大爷也没用,死了就是死了。” “他怎么死的?”沈瑕思伸手按住了醉不归,她知道醉不归与苏寤寐之间的交情极其深厚,几乎便是过命的交情。苏寤寐死了,让醉不归如何能够轻易地接受? 只是现在,沈瑕思认为林珝等人也没有骗自己的必要,因为那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的好处。 “被人杀死的。”林珝答道,而后顺手摸出了一口黯淡的长刀,插在了跟前的土壤里,正是苏寤寐的斩魄刀。 “谁?”醉不归问道,目光在三人之间缓缓游移。 斩魄刀会在他们的手里,那自然是天庭的人杀的,不过到底是一个人单独杀死的,还是几人联手? 醉不归不能确定,但是他眼眸里已经有了杀意。 第969章 意料之外 “你确定要知道?”林珝看着醉不归的笑容里有几分玩味的笑意。 醉不归点了点头,左手握紧了腰间的酒葫芦。 林珝的目光越过了醉不归和沈瑕思的肩头,向后落去。 醉不归与沈瑕思同时转头,看到的却是楚风。 楚风一脸茫然地看着林珝,有些惊愕地道:“我?” 自己杀了苏寤寐自己怎么不知道? 林珝还没表态,沈瑕思就已经道:“不可能,他有什么理由与苏寤寐动手!” “楚风没有与苏寤寐动手的理由,但是苏寤寐却有着与楚风动手的理由。”林珝缓慢地说道。 “你是什么意思!”醉不归压低了声音,冷冷地道。 “因为苏寤寐要杀他,而且是……必须要杀他。”林珝缓缓地说道。 “关于苏寤寐,我想你们弄错了一个最基本的立场。” “他认为,楚风害死了他的妹妹。” “什么?”楚风一愣,愣了许久没有反应过来,“我害死了他妹妹?” “哈哈,你不知道吧,寤寐的出身可不只有勾魂玉府,还有一个……是千狐洞。”林珝笑了笑。 楚风愣了许久,才惊愕地道:“他妹妹是苏梦葵?” “对,当年千狐洞遭劫,苏寤寐是把自己卖给了地府才换来地府的大帝出手将苏梦葵的残破元神融入了九尾莲华之中,苏梦葵因此才得救。”林珝答道,“这件事,醉不归你是知道的吧?” 醉不归默然不语。 这件事他当然知道,原本暗中跟随楚风,试图拉拢或者斩杀楚风就是苏寤寐的任务。 但是苏寤寐却设计将楚风逼到了他的地盘,使得他不得不接手了苏寤寐的事情。 而苏寤寐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当时冥土世界现世,执法者和守护者开始进入冥土,据说苏梦葵也是其中的一员。 苏苏寤寐在从地府那里得到的执法者名单上见到苏梦葵这个名字的时候,就陷入了震惊,他想要去说服苏梦葵不要来冥土,所以才把事情交手到了醉不归的手上。 可惜的是,苏梦葵依然误解苏寤寐当初的离开是对她的抛弃,而苏寤寐则不愿意让苏梦葵为自己的牺牲感到愧疚,所以不愿意解释什么,最后兄妹自然闹得很不愉快,最终不欢而散。 但是哪怕再不欢而散,醉不归也知道苏梦葵是苏寤寐活着的唯一寄托,那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也是最关心他的妹妹,哪怕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苏梦葵却给了他这个鬼狐混血,被两方族人嫌弃的人一种亲情的归属。 然而苏梦葵最终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千狐洞,死的时候她甚至露出了自己的真身,蜷缩在千狐洞一个幽暗的角落里,孤独无依。 苏寤寐得知这个讯息的时候无悲无喜,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她终究还是死了啊。” 那一夜,苏寤寐的住所化为一片废墟。 苏梦葵的死因不得而知,但是苏寤寐疯狂查探下来的结果,将矛头指向了楚风。 楚风是唯一一个去往了千狐洞的人,也曾有人看到过,他的腰间别着一朵紫色的莲花。 楚风就是凶手。 所以苏寤寐自然有想要杀楚风的理由。 但是苏寤寐真的会连问都不问楚风,就开杀吗? 当然不会。 醉不归了解苏寤寐,苏寤寐是一个看起来冷酷得过分的人。但是苏寤寐却绝对不是一个连道理都不讲的人,而他的冷酷,他的拒人千里之外,更多的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保护别人。 醉不归冷冷地看着林珝,冷笑道:“说够了?” “还没有到事情的真相呢。”林珝笑了笑,又看向了楚风。 楚风依然满脸的茫然,为什么又看向了自己? “杀人的当然不是楚风,他的能耐还杀不了苏寤寐。”林珝说道。 “嗯。”楚风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被轻视而感到不快,在一群九阶巅峰的青年才俊跟前,他的确还是差了那么一些。 “但是你们别忘了,地府的队伍里,还有一个人,是会保护楚风的。”林珝说道。 醉不归猛然一惊,楚风也一愣,连沈瑕思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穆少恩! 怎么可能是他! 几人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穆少恩会进入地府的队伍,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确足够强,但是地府里与他一样强的人不是不存在,会让穆少恩一起进来,本来就是用来针对楚风的一招准备。 就算楚风想要帮助天庭,但是看在穆少恩的颜面上,他大概不得不保持中立。 这是醉不归根据楚风的性格做出的决断,至于穆少恩到底能发挥出多少战力,醉不归其实并没有考虑。 穆少恩在与陆晨夕的一战之中受伤极重,就算后来来到了冥土,养好了伤之后再动手,想要正面战胜苏寤寐,只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我没有能够看到开头,所以怎么打起来的我不知道。我遇到他们的时候,战斗已经到尾声了。”古里说道,“当时两人都已经到了尾声了,穆少恩占据上风,说了一句‘不要打我师弟主意’,而苏寤寐没有说话,只是战了下去,没战上太长的时间,苏寤寐就战死了。而穆少恩察觉到我在靠近,也迅速地逃离了。我在速度方面的确弱得可怜,所以没有能够追上他。” “所以你们做了以上的推测?”醉不归说道。 林珝点了点头,道:“但是很有可能,不是吗?” 醉不归不语,的确,苏寤寐不是一个喜欢解释的人……而穆少恩,也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如果让他们沟通,只怕没有那么容易,沟通到最后打起来,完全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穆少恩杀了苏寤寐。”林珝摊手道。 “呵呵。”醉不归干笑了几声,自然透露着深深的怀疑。 “尸体给你,不信验尸呗。”林珝说着,从芥子囊中取出了用白布裹着的一具尸体,双手捧着递还给了醉不归。 醉不归沉默不语,过了片刻才道:“他没有诈尸么?” “诈尸?”林珝愣了愣,与古里和陆晨夕交换了一下眼色,才道,“什么诈尸?” 楚风沉默了片刻,取出了俞蓝河的尸体——一具被大卸八块的尸体,被包裹裹着。 林珝看着那个包裹,神情有些呆滞,他根据包裹的大小形状已经可以猜到那里面是什么,所以他才有些茫然——为什么会成这个模样? “死后又重新战了起来,战斗力与生前无异,只是比活人要僵硬一些,但是比死物灵活太多。更为关键的一点是……感受不到任何的气息。”楚风答道。 林珝瞬间便明白了过来,所谓的诈尸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愣了许久,才道:“这个鬼世界。” 林珝收起了俞蓝河的尸体,才不无担忧地道:“不知道炊烟怎么样了。” 醉不归也与沈瑕思相视了一眼,地府的队伍也还差赵不臣和裙子,以及穆少恩。 “血池的事情有眉目了吗?”林珝看向楚风,问道。 楚风摇了摇头。 “我。”陆晨夕忽然又道。 楚风一愣,陆晨夕这句话的意思是……她有了线索? “晨夕在落单的时候见到过一条血河。但是这条血河……是移动的。”古里说道。 陆晨夕说话比较简略,一般都是熟知陆晨夕心性,被誉为陆晨夕的粉头的古里来做解释。 “太快。”陆晨夕摇了摇头道。 “那条血河在流动中前进,太快了,晨夕根本追不上,所以只是看到了,但是到底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就不清楚了。”古里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道:“多谢。” “此间事了我们可以跟你去看看。”林珝说着,瞥了醉不归一眼。 “此间的事情,你们说了又不算。”醉不归冷笑,“你们要是能进得去的话,还在桥头?” “说得你好像进得去一样的。”林珝反唇相讥。 “有完没完了!”沈瑕思咆哮起来,一脸的怒容,“这么大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还是天庭和地府的青年领袖,有你们这样的领袖吗!” “就是。”陆晨夕点头。 古里无奈地一笑,道:“年轻人火气大,可以理解。” “大哥你多少岁啊?”林珝白了古里一眼。 醉不归更是一瞪眼睛,道:“前辈你歇着吧。” 古里耸肩苦笑。 “现在醉不归你给我闭嘴。”沈瑕思怒道。 林珝笑道:“是啊闭嘴吧你!” “你也给我闭嘴!古里或者晨夕来说话,长着嘴不好好说话就别说!”沈瑕思一瞪林珝,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 “有理。”陆晨夕应和道。 “叛徒!”林珝朝自己身边的女子大声喊道。 “闭嘴。”陆晨夕面无表情,声音平静地道。 古里顿时笑了起来,陆晨夕可很少这么说话,看来林珝真的让陆晨夕有些恼火。 “古里,我们来就我们下一步怎么办讨论一下。” “好。” 夺权作乱。 林珝和醉不归同时想道。 第970章 迎面皆是彼岸花 沈瑕思和古里的商谈进行得虽然不怎么顺利,但是却至少还是在稳步地进行。 两人很快就达成了共识,目前的局势是有人抢先在他们行动之前已经取得了相当的成就,他们没有办法在各自为战的情形下还能够追赶上对方的脚步。 所以,双方暂时摒弃各自之间的分歧采取合作,并且联合执法者与守护者队伍,开始采取行动反制,避免危机进一步扩大。 虽然现在不知道对方到底取得了怎样的成果,但是整个冥土世界最关键也是最核心的,当然就是在前方阴暗之中的那个古老的封印。 这个封印如果在毫无准备的情形下被解开,就连地府的人也不知道到底会演变成怎样的一个情形。 所以,在局势稳定之前,这个封印绝对不能解开——尤其是被那些人解开,更是绝对不能的事情。 “那些人所针对的对象,并不在此地,只怕还有其他的地方与这个古老的封印相关联。”古里分析道。 沈瑕思微微颔首,以示同意,沉默了片刻才道:“所以只是加固封印还不够,还做不到确保安全。” “必须要主动出击。”古里说道。 几人面面相觑,沈瑕思才道:“但是我们不知道具体的方向。” “我们应该很快就会找到他们的行踪。”万一山道,他分明也是一个九阶巅峰,但是在这些青年的才俊跟前却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多少发言权,让他倍感不适。 不过好在他并不是一个狭隘的人,所以也只是微微有些不习惯罢了,并没有觉得有别的什么。 “你们彼此之间能够联系上吗?”古里问道。 “没有必然的联系手段,靠着约定的日期在约定的地点碰头。”万一山答道。 “那联络执法者和守护者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古里说道。 “好,只是时间我也不是很确定什么时候能够联系到,可能会很快,也可能要一些日子。”万一山说道。 “没关系。”古里说着,看向了沈瑕思。 沈瑕思微微扬眉,然后笑了起来道:“然后便是我们几人,只怕也要分头行动,寻找线索。” “是。”古里点了点头,然后道,“风先生便与晨夕留守此地,守护封印,我与沈姑娘一队……” “我反对!”醉不归和林珝同时跳了起来。 “反对无效。”沈瑕思眯起眼睛笑着,在一脸温和的古里的眼眸中也看到了一丝促狭的神色。 “大致的分工便是这样,还有什么建议吗?”古里说道,也忽略了林珝的反对。 “我怎么能跟这个人分到一起!”醉不归和林珝指着彼此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去。”陆晨夕也开口说道。 古里笑了笑,给陆晨夕解释道:“你这么简单的说话方式,出去找人真不合适。反而是此地很有可能会出现危机,虽然我们推测那些人不可能会到达此地,但是一切也很难说。如果敌人能够到达此地,那么人数想必众多,我们这些人单对单还可以,但是却没有能够在众多敌人环视之下还能发挥下全力的本事。而你却很适应这种战斗环境,所以才把任务分派给你。” 陆晨夕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道:“放心。” 古里又看向了楚风,道:“风先生,你在我们众人之中见识最为广博,所以此地的加固任务便由你承担,我们所携带的灵材都会留给你,你尽管使用便是。只要能够确保这个封印不崩溃,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楚风点了点头,道:“我明白,只是那血河的事情……” “血河的事情请你放心,我们肯定也会留意的。一旦能够与执法者与守护者的队伍汇合,想必会得到更多有用的讯息。”古里答道。 “就是,交给我们吧。你就在这里发挥你的特长吧,然后和晨夕妹子……啧啧……”沈瑕思叹息摇头,“可惜了,我真是嫉妒你。” “不吃醋吗?”醉不归扭头看着沈瑕思,“你男人跟其他女人……” 醉不归话音未落,沈瑕思的银枪与陆晨夕的短刺沉夜都架在了醉不归的颈间。 “是我的女人跟其他男人!”沈瑕思恼怒地道。 陆晨夕看着沈瑕思的目光有些诧异,然后她略微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沈瑕思之间的距离。 古里走到楚风跟前,低声道:“沈姑娘……原来也不是很稳重啊。” 楚风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番,沈瑕思稳重吗? 沈瑕思可真不稳重,沈瑕思当然不笨,思考问题当然也很慎重,但是却始终不是那种始终能够令人很安心很信赖的领袖人物。 楚风原本以为林珝会是一个很稳重的人物的,但是今天也看到林珝原来……也不是那么稳重。 几人之中最稳重的当然是陆晨夕,可惜陆晨夕说话的字数少得可怜——而且刚才陆晨夕也已经用行动和短短的几句话,表明了她其实也没有他所想的那么稳重。 现在看来,最稳重的还是古里…… “姑娘家当然不能重了。”沈瑕思白了古里一眼。 “是。”陆晨夕表示认同。 古里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到封印入口去吧。”古里说道。 楚风点了点头,紧跟在古里的身后,随着古里往前方的一片幽暗之中前行。 其他几人也紧随在了楚风身后,而醉不归与林珝则默默地缀在了队伍的最后,提防着走在他们前方的万一山和万一平。 此时的醉不归和林珝没有注意彼此,脸上也没有之前的玩笑和轻浮之色。 二人能够成为队伍的领导者,自然不是徒有虚名,或者是攀龙附凤。 醉不归和林珝的争执与其说是二人的不合,倒不如说是二人为了缓和气氛所表现的一种姿态——虽然二人的本性之中也有这样的一面,但是他们的理性却足以压制住这种本性的冲动。 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因为在见面的时候便已经是剑拔弩张,如果没有人插科打诨,将话题引开的话,很难进入合作的正题。 一行人逐步深入,远处的幽暗在逐渐地退去,原本河边的湿地也逐渐变得干燥起来,就连大地也在收缩,最后收缩成为了一条只有两三丈宽的干燥道路。 在这条仿若是人间的道路上缓缓行走,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丝明媚的亮光。 那一抹亮光宛若抖开的飘带,一层层曲折折叠,在深沉的黑暗之中蔓延着,伸展着,仿若是春日里一树舒展而开的桃花,尽情地舒展着自己的每一条枝桠,将每一朵艳丽的花,每一片青翠的叶,都尽情地舒展开,舒展到极致。 那种视觉之上的享受,就仿佛是眼前有一个才睡醒的慵懒的美人,穿着薄薄的轻纱,伸着懒腰,尽情地展现着自己那曼妙的曲线。 那光芒,那线条,映入楚风的眼帘之中,顿时让楚风隐隐便觉得有些微热。 这种微热就仿佛是冬夜里大雪过后,围坐在火炉之旁时所感受到的暖意,并不会觉得干燥,只会觉得舒适。 那前方便是古老的封印所在了吗? 楚风有些木然,心里却没有任何的波澜。 楚风再跨出一步,然后他眼前便出现了一片绚丽的色彩。 铺天盖地而来的是一片火红的颜色,在不断地跃动着,在不断地燃烧着,从跟前一直燃烧到了天边,从眼眸一直燃烧到了心间。 楚风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形容词来描述眼前所见到的那一片火红,他早已沉醉在了其间,贪婪地欣赏这那一片瑰丽的光芒,甚至已经忘记了呼吸,忘记了一切。 那是一片绯红的花海,每一抹嫣红,都仿佛是才从见到情郎时娇羞的少女的脸颊之上采摘而下的,都仿佛是才从新婚花烛夜时红烛照耀下的新娘的唇间印下的…… 每一瓣花瓣如同是龙爪一般地舒展开,有的透着几分慵懒,仿佛是午后倚着栏杆小憩的贵妇人一般雍容华贵;有的则充满了活力,好比是活泼的少女在春风中扑蝶一般清新自然;有的则透露着妖冶,就好比是青楼之上翩翩起舞的舞姬一般动人心魄…… 一朵朵花,彼此拥挤着,彼此紧靠着,映入众人的眼帘,就仿佛是一片丽人的海洋,每一个女子都美得让人心动,每一个女子都足以让人感到燥热。 女子馥郁的芬芳在空气之间弥散,世上没有任何一种花能有这样的芬芳,它并不浓郁,也不淡雅,几乎没有任何描述气味的词汇可以用来描述这种气味,但是任何人都会觉得它很好闻,觉得它很适合自己的喜好,不会有人不喜欢它——就像世界上断然不会有人能够忘怀少女的春光。 楚风愣了许久,才渐渐地缓过神来,他看了看身边,每个人都是一副有些怅惘的神色。 “好多姑娘啊……”沈瑕思轻声说道,言语之中有无尽的遗憾,有无尽的感慨。 楚风有些哭笑不得,静静地等待着其他人回过神来。 在楚风之后醒过来的是古里。 古里冲楚风笑了笑,才道:“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有些不确定地道:“曼珠沙华?” 第971章 以防万一 “曼珠沙华吗?”楚风有些诧异地重复着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他听说过很多遍,倒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花朵。 “对,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曼珠沙华,又称彼岸花,生长于三途河畔,接引死者之花。”古里说道,“与我在古书上看到的如出一辙。” 楚风愣了愣,猛地回头,看向身后,道:“那条河……便是三途河吗?” “不知道,应该是吧。”古里也有些不确信。 “那座桥呢?”楚风问道。 “也许是……”古里顿了顿,才无奈地一笑道,“奈何桥。” 楚风一怔,才道:“奈何桥不是在忘川之上么?” 古里撇了撇嘴,道:“传说嘛,自然会有些差别的。更何况,谁说忘川就不能是三途河的另外一个名字了?” “如果说三途河真的就是忘川的话,那……我叫它冥水是不是也是可以的?”楚风接着说道,“冥河,冥水,三途河,忘川……这些传说中的河流的故事相去也都不远,同样都是隔开生死界限的河流。” “很有道理的推测,只是于事无补啊。”醉不归撇嘴,满是不屑地说道。 “曼珠沙华,真是奇怪的名字。”沈瑕思也渐渐醒转了过来,说道。 “这应该是一种被遗失的语言之中对这种花的称谓,所以对于我们来说似乎有些奇怪。就像我们现在更喜欢称其为彼岸花大概也会让不懂我们语言的人觉得这个称谓奇怪。”古里接道。 楚风点了点头道:“我曾见到过记载,据说曼珠沙华的全名是摩诃曼陀罗华曼珠沙华……” “太长。”陆晨夕也醒转了过来。 楚风笑着点了点头道:“据说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开在天界的红花,但是到底是不是,却也没有完整的语系可以对照考证。” “天界是什么不知道,仙界倒是去过。”林珝说道。 古里扭头看了看,见众人都醒转得差不多了,才道:“这片铺满曼珠沙华的路便是通向那个古老封印的道路,只是我们都无法再深入进去了。此地,便是我们此行的尽头,也是我们需要固守的所在。” 楚风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道:“只是如果不能接近封印,如何才能够加固?” 楚风略一沉吟,才有些诧异地看着整片空间道:“莫非你要我把这一整片空间都加固一次?” 醉不归道:“正是,所以你乖乖地把整个空间加固就好了……只要这片空间不崩溃,想来封印应该也没有什么大碍。” 楚风点了点头,道:“那外界的事情,就交给你们负责了。” “放心吧。”林珝说道,说着,林珝便默默地取出了一些灵材堆放在了道路上,其他几人也将自己所携带的灵材一一取了出来,尽数堆放在了一起,几乎是一瞬间便堆积起了一座小山。 “记住,不要客气,这个空间虽然现在还没有受到影响动摇,但是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情。”醉不归很是严肃地叮嘱道,“所以不要吝啬这些材料,该花的就花……不该花的也花,一切以稳妥为上。” 楚风点了点头。 万一山和万一平的眼眸里有着光芒,他们曾经也有过这样的积蓄,只是已经消耗得一干二净了。 现在看这些年轻人这样糟践材料,又如何会甘心呢? “那我们便出发吧,事不宜迟。”沈瑕思说道。 醉不归等人也点了点头,当下也没有再多做任何的停留,迅速地转身离开,只留下了楚风和陆晨夕。 楚风看了看陆晨夕,陆晨夕已经低着眉眼,静悄悄地隐没在了一片黑暗之中,如果不仔细看的话,甚至不会看到陆晨夕到底在哪里。 “陆姑娘……”楚风道。 “晨夕。”陆晨夕说道。 楚风愣了愣,看着陆晨夕的神色有些怪异。 陆晨夕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楚风,道:“熟。” 楚风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终于领会了陆晨夕的意思,原来是陆晨夕认为他们是熟人,所以不必再叫陆姑娘,直接称呼她晨夕就可以了——不过他们的确也蛮熟的,当初为了帮陆辰夕解决她的体质问题,两人也算是出生入死过的。 楚风其实也很是好奇,陆晨夕的思维分明没有任何的障碍,为什么说话就那么简略。 不过他知道陆晨夕既然这么做便自然有她的苦衷,所以也不多问,笑了笑,改口道:“晨夕,我需要你帮忙,他们走得太干脆,我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吩咐。”陆晨夕答道。 楚风点了点头,道:“你先休养着,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会叫你的。” “好。”陆晨夕应了一声,然后又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黑暗里,继续扮演一个出色的此刻。 楚风开始搜检所有的灵材,将灵材一一分类放好,收入了自己的芥子囊中,而后就地坐下,开始探查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从他进入一直到曼珠沙华的路途跟前,也不过只有六七里的距离,所以勉力散发神念,肌肤便将整片区域覆盖。 这个空间就仿佛是从哪里突然截断过来的空间,包括那条疑似是忘川的河流,也是凭空出现,而后凭空消失,完全不知道河流里的水从何而来,又去往何处。 整个空间里除了天空一片黑暗之外,以及放眼可见的空间断带之外,一切与六界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甚至可以说是高度的一致。 整个空间里有着弥漫的灵气,浓度虽然不算太大,但是却已经算是相当充沛,至少比活死地充沛太多,与人间没有太大的差异。 而最让楚风惊奇的还是这个小空间里也还有地脉在流淌,这使得这个世界几乎就是半个完整的世界,至少比冥土世界完整太多。 楚风推断这也许是冥土世界当年崩溃的时候所残留下来的一个较大的空间碎片,所以还保持着当年的模样。 楚风仔细地将附近方圆的地脉摸索完毕,发现这里的地脉很稳定,没有任何的起伏波动——这代表着地脉根本就没有流动,都只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对于一个不受外界影响的小空间而言,这是必然会达到的稳定状态。 如果这个世界都是属于那个封印的外围环节的话,那这就预兆着这个世界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的侵扰。 但是即便如此,楚风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毕竟事关重大。 楚风探索完毕世界之后便开始与陆晨夕合力布置灵材加固这个世界,将这个世界的地脉与楚风所布下的灵材与阵法连接起来,使得一旦地脉受到冲击就可以将冲击向着他所做下的布置转移,减少这个世界受到的冲击。 两人不断地轮流交替,也用了相当一段漫长的时间,才把所有的准备布置好。 现而今这个小小的世界里,几乎是一个阵法叠着一个阵法,彼此之间相互压制,形成了一个极其错综复杂的网络。 这个极其错综复杂的网络里,不管是哪一处受到了冲击,都会在最短的时间里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将冲击向外围其他的阵法扩散去,而外围其他的阵法也会逐层加入到镇压不稳定因素的过程中,使得整个网络变得异常稳定和坚固。 这样做虽然花费了楚风极大的心血,但是却也是值得,因为这样复杂的结构使得哪怕有相当一部分的阵法在不断的冲击中损毁,只要还有一定数量的阵法保持完好,就依然还能够相互支援。 这些事情忙完,不管是楚风还是陆晨夕,几乎都已经瘫倒在地,更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少的时间——以楚风的判断,至少是过去了六界的十天以上。 “厉害。”陆晨夕看着楚风,道。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摆手道:“多亏你的帮助,不然……” 如果没有陆晨夕的帮助,单凭楚风想要布置完成这一切,只怕需要花费三倍甚至更多的时间。 陆晨夕微微有些腼腆地一笑,却不说话。 “伤势怎么样了?”楚风深呼吸一口气,顿时觉得全身都轻松了不少,问道。 “无碍。”陆晨夕答道。 都能杀人了当然无碍。 楚风笑道:“其实我很好奇为什么古里是怎么懂得你所说的每句话的意思的。” 陆晨夕歪着头想了想,然后点头道:“太熟。” 楚风一愣,顿时也笑了起来道:“看来你们也是熟识多年的老朋友了。” “嗯。”陆晨夕点头赞同。 “这么多年体质的问题还是没找到办法?”楚风又随口问道。 陆晨夕又摇头道:“太忙。” 楚风一笑,如果换了旁人,说句“太忙”大概接下来就会说到底是在忙什么,但是陆晨夕却就是不说,哪怕已经到了可以延伸下去的当头上,她也不说。 陆晨夕见楚风不说话,自己却也不说话,眉眼一低,又准备假装不存在。 楚风见陆晨夕的模样,觉得有些有趣,却也不去打扰陆晨夕,深吸一口气,便开始默默地运气恢复自己的疲劳。 陆晨夕眼角扫到楚风那安心调息的样子。 然后陆晨夕抿了抿唇。 接着陆晨夕握紧了她的沉夜。 沉夜上,有日光在流转。 第972章 冲击来袭 明媚的日光照耀在这黑暗的夜里,有些耀眼。 陆晨夕看着楚风,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沉夜,她歪着头,想了半天。 “抱歉。” 陆晨夕突然轻声说道。 “什么抱歉?”楚风睁开眼睛,看着陆晨夕,笑着问道。 陆晨夕微微一愣,她抿了抿唇,然后道:“杀你。” 楚风也是一愣,他看到了陆晨夕紧握的沉夜,他沉默了许久,才道:“我觉得你要杀我需要一个理由。” “地府。”陆晨夕答道。 楚风皱了皱眉,然后诧异地道:“你是地府的人?你是逆刺的人……?” 陆晨夕愣了愣,一双漆黑的眼眸里有些困惑,她眨了眨眼,一脸茫然地看着楚风,不知道楚风为什么会突然问自己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楚风见陆晨夕那一脸的呆滞,也是一愣,难道自己的判断错了? 难道陆晨夕不是地府逆刺的人? 既然她不是地府逆刺的人,她说地府是什么意思? “麻烦你再说一遍?”楚风看着陆晨夕,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陆晨夕愣了半晌,才道:“立场。” 楚风低下头,默默地想了想,然后问道:“你的意思是……我的立场是地府?” 陆晨夕皱了皱眉,有些迟疑,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没有啊,我的立场不是啊。”楚风觉得自己很冤枉。 陆晨夕眨着眼,看着楚风,想了好久,才道:“难保。” “晨夕啊……你不能因为一个难保我的立场偏向地府就杀我吧?”楚风哭笑不得地道。 陆晨夕沉默了片刻,有些艰难地道:“破裂。” 楚风愣了愣,破裂,什么破裂? 陆晨夕紧接着又道:“合作。” 楚风终于恍然大悟,天庭和地府的合作最后一定是会破裂的,这是谁也无法避免的事情,只要局面回到正轨,天庭和地府一定会再次因为分歧而陷入争端。 而那个时候,天庭最大的一件筹码,将会是这个此时由他和陆晨夕联手布下加固阵法。陆晨夕作为一个坚定的天庭成员,信念不会动摇,但是可惜的是楚风不是。 楚风对天庭和地府的争端虽然有着一些倾向,但是却始终保持着一种尽量置身事外的态度。 到了那个时候,这个阵法,楚风到底是该解开还是不解开? 解开,其实就是站到了地府的队伍里;不解开,就是站到了天庭的队伍里。 不管怎么说,那个时候,他都有一次被迫的站队。 所以楚风所谓的置身事外,在他布下这个加固的阵法的时候,就已经无法挽回了。 将来的事情,陆晨夕不清楚,但是陆晨夕认为楚风会是一个很不确定的因素。 所以,这样不稳定的因素最好应该尽快排除。 这样,这个繁复的阵法,就被陆晨夕一个人掌握了,而以数量那般庞大的珍惜灵材布置下来的这个阵法,将会是地府难以攻破的。 虽然这么做,可能会造成误杀。 但是却无疑是提前紧紧握着胜券的一种方法。 只要杀了楚风,天庭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当然前提是挫败了那些人的计划之后。不过,陆晨夕并不认为那会是一个麻烦。 楚风有些无奈地看着陆晨夕,许久才苦笑道:“不要啊,我这样打不过你啊。” 楚风当然打不过陆晨夕,毕竟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布阵消耗,楚风的真气已经基本见底。 而陆晨夕在布阵中虽然也几乎将真气耗竭,但是在精神的耗损上却没有楚风那般巨大,毕竟从构思到指挥到复核基本都是楚风一力承担的,精神早已疲惫不堪,根本难以集中精神去应对陆晨夕那般极快的打法。 陆晨夕看着楚风,却迟迟没有动手。 楚风也看着陆晨夕,看着陆晨夕那一双澄澈的眸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波澜,也不知道陆晨夕到底在想什么。 楚风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晨夕会突然暴起,挥舞着手里的沉夜就向他的身上落来。 只要陆晨夕动手,他就是死路一条,没有任何可以挣扎的余地。 陆晨夕,现在想要杀他,就像是要杀一只蚂蚁一样轻松。 楚风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就连心跳的声音,脏器蠕动的声音,血管跳动的声音,都被放大了数十数百倍,犹如雷鸣。 但是楚风却依然很平静,没有太多的紧张,甚至没有将那深沉夜色之下的一点光芒放在心上。 楚风与陆晨夕默默地对视了许久,陆晨夕突然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地道:“算了。” 然后陆晨夕便收起了沉夜,眉眼一低,整个人又开始试图与黑暗融为一体。 楚风顿时长出一口气,心跳才陡然加速,呼吸也在瞬间从平稳变得有些沉重而紊乱,额头上也沁出了汗水来。 “吓死我了你。”楚风拍着胸脯,一脸的惊魂未定。 陆晨夕抬起眼眸,看了楚风一眼,又低下了眼,看着自己的足尖,道:“恨吗?” 楚风有些恼火地道:“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 陆晨夕歪着头想了想,很认真地道:“对啊。” 楚风一愣,反复地想了想这句话,才哭笑不得地道:“所以你是开始觉得有道理然后就决定要杀我,但是又想了一想觉得没有道理,所以就放弃了就不杀我了?” 陆晨夕瞪大了眼睛,点了点头。 楚风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苦笑道:“那以后麻烦你能不能想清楚了再动手?” 陆晨夕点了点头,然后就又低下了眼眸,开始装不存在。 陆晨夕其实始终没有认为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直到现在,她依然认为楚风一死,胜算就被天庭牢牢握在了手里。 不过唯一的难题是……陆晨夕下不了手。 陆晨夕虽然以一个出色的杀手自诩,但是杀手也不是无情的人。 在明确对敌的情况下,她可以对任何人下手,但是在这种情形下,她要杀楚风,却也有些过不了自己那一关,那毕竟是一个曾经真心实意想要帮她的人。 陆晨夕最终还是屈服于自己的感性,选择了放弃。 但是她也已经有了决意,一旦楚风有倾向于地府而不利于天庭的决定,她将会在第一时间下手。至于那之前……就这样吧,这样的感觉似乎也不算太坏。 楚风看着陆晨夕,又沉默了一阵,最终却发现自己好像找不到什么话来说了,他只能继续闭上了眼睛,开始静静地调息,恢复自己的真气。 当楚风的真气恢复得七七八八的时候,楚风终于感觉到了,这个世界承受到了第一次的冲击。 这一次的冲击并不算太凶猛,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在楚风所构筑的阵法网络中掀起什么波澜就在一瞬之间彻底平静了下去。 但是这无疑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这个世界受到了第一次的冲击,那么想必第二次的,第三次的,也会在之后不久到来。 接下来只怕会是连番的苦战了。 “准备了。”楚风睁开了眼睛,对着陆晨夕说道。 陆晨夕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楚风的手贴放在了跟前的地面上,缓缓运气,顿时一片淡淡的乳白色光芒从大地之下浮出。 那一片乳白色的光芒就仿佛是一个棋枰,一条条乳白色的光芒横纵交错着。 这就是楚风所布置的阵法网络,每一条光线的交接点,代表着一个阵法,楚风在布阵的时候就已经为这些阵法一一做好的编号,并且将其状态对应着落在了楚风跟前的阵法中枢之上。 每一个阵法受损程度愈大,其光芒就会愈加黯淡,当阵法完全损毁的时候,其所对应的光点就会彻底消失。 两人就可以从这个点的位置得出那阵法的所在,而后迅速地采用灵材对受损的阵法进行修补,稳固整个阵法网络。 阵法中枢浮现,楚风与陆晨夕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阵法中枢,等待着下一轮的冲击。 第二轮冲击比他们所预料的来得要迟一些,但是也比他们所预料的要更为凶猛一些,其猛烈程度与第一轮的冲击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就好像是一条小溪陡然化成了一条大江,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过渡,让人顿时有些措手不及。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开始震荡,不知从而来的雷鸣轰隆开始响彻了整个荒野。 楚风抬起头,眯起了眼睛,看着漆黑的天空,有些踟蹰。 陆晨夕则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阵法中枢,目光不断地每个点之间跃动,在寻找着哪个点需要修补。 世界的震荡越来越剧烈,连阵法中枢也在一瞬间变成了一阵波浪,一层又一层的波澜互相推拥着,向着四面八方扩散。一条条光线、一个个光电在波浪之中不断地上下起伏,明暗也不断地发生这变化。 这让陆晨夕有些眼花缭乱,却让楚风的神色有些凝重。 第二波的冲击……是准备最为周全的一次冲击吗? 如果这样的冲击都还只是试探性的冲击的话,那接下来的一仗,恐怕将会是一场极其耗费精神的硬仗。 对方,果然也是有备而来的。 单靠自己和陆晨夕,只怕……还是太吃力了一些。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执法者和守护者们能够更快地找到他们。 第973章 故剑相逢 第二波的冲击如浪潮一般绵延不绝,阵法中枢之上的一个点终于在几次极亮与极暗的闪烁之间,倏然熄灭了。 早已准备好的陆晨夕顿时便要向那个阵法冲去进行修补,却被楚风大声喊住:“别去!” 楚风站在不断起伏的地面上,看着那个阵法,一脸的严峻。 “那个阵法只是一个单纯的疏导冲击的阵法,并不是关键的阵法……现在去修复它,会疏漏其他更为关键的阵法的!”楚风大声道。 那个被彻底损毁的阵法的作用就只是排水引流而已,的确算不得什么关键,整个阵法网络的关键是五个大阵。 中央中枢之阵,承担着南来北往的交通要塞的重任,所有向外围卸出的劲力都要通过这个阵法,这个阵法是核心中的关键,所有围绕这个阵法展开的阵法也在尽可能地分担着这个阵法的任务,但是终究还是无法完全分担。 一旦中央中枢阵法完全破损,每一波的冲击之力便无法再卸去,这样的话一旦冲击的力度超过了阵法所能承受的范围,就会对整个阵法网络造成局部的破坏,而一次次的局部破坏之后,整个大阵必然会随之崩溃瓦解。 另外的四个中枢阵法则是四角的镇盘之阵。 四个角落的阵法是从始至终都保持着稳定状态的四个点,没有随着冲击力量的波浪起伏而起伏,反而所有传递而来的波浪到了这四个点周围都开始渐渐地平息了。 这四个阵法承担着稳固全盘所有阵法,强行化解强有力的冲击的作用。 这四个阵法极其周近的阵法,是使得整个大阵不会在一波又一波的卸力之下崩溃的关键,也是属于必须力保的阵法。 而一旦四角的阵法完全破损,整个阵法网络也会失去稳定性,无法再将阵法之中的冲击平复下来,将会导致冲击在整个阵法网络之中不断地累积,最后超出阵法所能承受的极限,而后完全崩坏。 现在便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在了那些并不是太重要的阵法之上,去修补这些阵法,万一之后五个关键的阵法群落出现了危机就难免可能会出现灵材已经耗损干净,或者因为不能及时掌握讯息从而不能及时修补的的状况。 所以,现下还不能贸然行动,只有到了不得不动的时候,才应该采取行动。 陆晨夕是对阵法了解不够深入才做出了误判,她在楚风略微阐述了其中远离之后,便也明白了过来,当即目光便主要集中在五个阵法群落之上,不时略微地扫过整个阵法网格,观看其他区域阵法的完整情况,避免同一区域阵法大面积破损从而导致阵法运转不畅。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这来自于不知何处的冲击虽然凶猛,但是却并不集中在某一处,而是基本均匀地分散在了各地,除了偶尔一现的个别阵法所承受的冲击超出承受极限导致阵法短暂破损之外,基本都还处在楚风可以掌握处理的范围之内。 然而这个掌握的范围却也随着冲击的持续让楚风越来越不自信——材料所储备的灵力也在这冲击之中不断地消耗着,哪怕阵法没有崩溃,但是阵法材料的灵力耗尽……阵法也同样会失效。 这才是楚风最担心的事情。 陆晨夕的面色虽然依然平静,但是眼眸之中却也开始流露出几分忧虑的色彩。 空间的颤动在变得越来越剧烈,不仅仅是大地,连四周的空气都开始出现了波动。 楚风和陆晨夕所见到的景致出现了诡异的扭曲,但是却还保持着完整性,并没有破裂而开。 就连楚风和陆晨夕观察自己和彼此,所见到的景象也是极其扭曲的,扭曲得仿若是一一个滑稽的怪胎。 “该死。”楚风暗暗骂了一声。 陆晨夕则紧紧地抿着下唇,一声不吭地看着已经严重扭曲的阵法中枢,连镇静的神情都开始逐渐消散,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左下角的镇盘阵法群落陡然一阵明灭不定的闪烁,而后几乎是一瞬之间,三个亮点彻底熄灭了。 陆晨夕脸色微变,知道这已经该是出手的时候了,当下没有任何的迟疑,迅速地向着三个阵法的所在地奔驰而去。 值得庆幸的是,由于他们自身与所在空间的扭曲是完全一致的,所以他们还不会在这扭曲的空间里失去方向感,以至于找不到正确的地点。 楚风看着陆晨夕远去,自己也做好了准备。 楚风暗暗祈祷着不要再破灭这些关键阵法群落的阵法,一旦他也离开此地去修补关键的阵法群落,那必然会使得他和陆晨夕再无法照顾到全局,任何一个变数都会成为催命的道具。 大地依然在如波涛般起伏,空间不仅仅开始扭曲,而是开始旋转,天与地,左与右,前与后,在那一刹那间都彻底错乱,成为了一片最为混乱的空间。 楚风愣愣地看着已经盘绕成了一团的阵法中枢,他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空间会扭曲到了这样的程度。 单纯从阵法所受到的冲击来看,虽然会导致空间有一定的震荡,但是空间扭曲到如此程度,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除非对方有针对性地准备好了对空间的扭曲。 要破坏一个空间最好的方式是直接的冲击,因为野蛮,也因为简单,不需要任何的花哨,只要冲击的力量足够大,再坚不可摧的空间都会被彻底摧毁。 而扭曲空间,则是一门极其富有艺术感的技术活。 这种方法极其复杂,对于空间的影响程度远远没有直接的冲击那么巨大,想要通过扭曲空间的方式将一个空间破坏,需要数倍甚至数十倍于直接冲击的苦功来反复扭曲才能达到目的。 但是空间扭曲最后的成果也自然比直接的冲击来得好,通过扭曲最后破碎的空间将会破碎成为很多的碎片,就连碎片都是扭曲的——而直接冲击破坏的空间,则往往只是分割成为了两个独立的空间。 这就好比是一面铁壁,强大的冲撞最多也不过是从这面铁壁之上打下一块铁块来,剩下的部分却都还是原来的模样,而空间扭曲则是反复地将这面铁壁顺反交错着拧麻花,在整个铁壁因为失去韧性而被拧断的时候,断裂成为的碎片也无法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楚风以为对方会用直接冲击的方式,因为那最快,最简单,成本也最小,却根本没有预料到对方竟然会在直接冲击的过程中又混入了空间扭曲的方式。 楚风不是没有针对空间扭曲,但是整个阵法网络依然是以针对直接冲击为主,对于空间扭曲的缓解程度只怕远远不够。 糟糕! 楚风知道大事不妙,虽然空间扭曲想要破坏这个空间需要的时间会更长,但是只要他们不停下来,这个空间破损只怕是迟早的事情。 这个包裹着古老封印的空间一旦破损,那就意味着……那个古老的封印……会重见天日——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否能够解开这个封印,但是只要封印暴露在天日之下,危险便多出了数倍。 楚风越想越觉得不妙。 但是都还没有等楚风觉得没有希望的时候,所有的扭曲、所有的颤动都在片刻之间彻底地消失了。 整个世界恢复了一片平静。 楚风愣愣地看着逐渐平静下来的阵法中枢,有些不解对方为何突然停止了行动,将冲击与扭曲同时停了下来。 对方想要干什么? 终于熬过了一劫了吗? 楚风刚刚长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都还没有放回腹中,就察觉到了一股寒意陡然穿破虚空而来。 楚风脸色骤变,猛地拔出龙鬃剑,剑意骤升,一阵尖锐龙吟,剑光顿时粉碎成为漫天飞雪,映照得四周一片光亮,一道道纵横的剑意向着四面八方如疾风暴雨一般飞速落下。 楚风没有来得及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便只觉手臂上一阵剧痛,一道深沉的剑光已经穿破了楚风那最引以为傲的一剑,而后,只是一瞬之间,便贯穿了楚风的胸腹,将楚风钉在了剑上。 楚风低着头,看着那口贯穿了自己胸腹的如同一块黑铁疙瘩一般的剑,鲜血将它染得殷红,一点一滴地滴落而下。 “剑招……还是这么糟糕啊。” 一个有些淡漠,有些懒散的声音传来。 楚风满脸惊恐地抬起头,看着眼前那个瘦削的青年。 那是一个比楚风还要瘦弱的青年,宽大的衣袍裹着他的身躯显得格外的宽松,就仿佛随时要掉下来一般的。 青年的衣衫很脏,也很久,到处都有着裂口,但是它的主人很明显并不在意这些,依然裹着这身衣衫。 青年的模样也仿佛生了病一般的,脸色有些发白,眼睛很无神,有些稀疏的眉毛低垂着,薄薄的嘴唇有些血色,只是血色之中微微有些泛青。 “好久不见。” 剑名无闻咧着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给读者的话: 我其实很喜欢剑名无闻! 第974章 一剑藏锋 楚风的眼眸里写满了震惊,写满了不可思议。 那是他所体悟的最强的剑招,综合了他所能掌握到的所有的剑招而大成的一剑。 但是这一剑对于眼前这个青年来说,却单薄得可笑,根本都架不住对方的一击。 如果说换了其他人来说楚风的这一剑很糟糕,楚风不会认为对方所说的是事实。 但是偏偏是眼前这个人说他的剑很糟糕,他便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余地。 这个世间用剑最强的人自然不是他,但是他却是同代之中剑道最强之人。 他以剑为名,以己为剑,早已与剑合二为一。 他说楚风的剑招很糟糕,那自然就是很糟糕,没有任何置疑。 因为这个人是剑名无闻,手里的剑无闻,人也无闻。 剑名无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三年前冥土世界的裂隙早已关闭,而那个时候剑名无闻还在人间。 他是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方法来到冥土? 难道所谓的第二把钥匙其实在剑名无闻的手里? 而第二扇门其实也已经被他找到? 他来冥土到底又要干什么? 难道……他试图打破封印,释放出那个被镇压的嗜杀大凶吗? 那岂不是意味着那些各怀鬼胎的人……也许又有了增援? 楚风的思绪有些混乱。 剑名无闻面色如常,剑身随着手腕一抖,顿时劲力爆发,一股股剑气在楚风体内纵横而开,将楚风胸腹顿时撕裂为万千碎片,血肉四处横飞。 楚风吐出一大口鲜血,被震得倒飞而出,却根本没有飞出多远就撞击在空间断带之上,所有的冲击力道都没有能够散去,随着这一次撞击顿时便在楚风体内四处扩散而开,几乎是一时之间,无论脏腑还是骨骼,都被冲击得一片粉碎。 楚风重重落地,咳出一地的污血,因为蔓延全身的痛楚身躯不由自主地微微抽搐着。 楚风真的没有想到,剑名无闻的这看似平淡的一剑会有这么巨大的威力。 这一剑,不仅仅轻而易举地穿破了他的剑,还给他造成了重创。 如果剑名无闻此刻要杀他,那将不会是什么麻烦的事情,因为他基本已经失去了抵抗甚至是逃跑的能力。 剑名无闻微微抖剑,将剑上沾染的血珠落得干净,反手将无闻剑用布条缠裹住背在了背上。 剑名无闻的没有看楚风,就仿佛楚风根本就不值得他一看一般。 他把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那一片曼珠沙华所覆盖的道路上,然后道:“真漂亮,跟我家那个小姑娘似的。” 楚风咳嗽了几声,用手支撑着自己勉强坐了起来,一边运气修复着自己的身体,一边艰难地喘息道:“你……” “我给你个装死的机会。”剑名无闻依然看也不看楚风一眼,“老老实实呆着装尸体,我也不会杀你的。” “杀我……总要有一个理由。”楚风说道。 剑名无闻终于把目光落在了楚风的身上,然后微嘲道:“杀你又需要什么理由?想杀便杀就是了。”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剑名无闻虽然好战,但是却也不是疯子……他要杀人,那自然是有杀人的理由。 剑名无闻目光重新回到了曼珠沙华之上,才道:“不过……我杀你……自然是因为你杀了一些你不该杀的人……我帮我家小姑娘寻仇而已。” “谁?”楚风扬眉而笑。 “凤饮醴。”剑名无闻面无表情地道。 楚风一怔,他有些没有理解“凤饮醴”是属于他不该杀的人……还是被帮助寻仇的人…… “凤鸣山庄上下三百余口……老实说我从来没有想到你能做到这一步。”剑名无闻笑了起来,目光之中颇有些赞许,仿佛是在嘉赏楚风的那分狠戾。 楚风默然不语。 凤鸣山庄前前后后死在他手里的人,加起来只怕在四百余口,几近五百人上下。 其中有些是在追杀他的过程中被他所杀,而更多的,则是在那一个夜晚拦在他的跟前,被他毫不留情地杀死。 事后楚风每每想到此时,也会感觉不寒而栗,一想到那流淌成河的鲜血与堆积在道路两旁的尸体,都会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但是当时他并没有什么感觉,当时他心里所想的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到后山去,谁挡在他的跟前,都不能阻挡他的脚步。 也许当时他的精神太亢奋了,也许是他没有时间再去磨蹭了,也许是当时他已经在紧迫的环境之下失去了相当一部分的理智,但是不管怎么说,当时他本来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他当时压倒性的修为优势其实也完全不用彻底杀死那些人——或者至少,不用将他们全杀了。 楚风有时候会内疚,会自责,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深深的不安。 但是他没有后悔。 哪怕再来一次,他也无法确保自己在那样的环境下能够做到最正确的判断。 楚风不会后悔,只是承受着自己的罪孽。 手里的鲜血,也不会更不该因为后悔就涤荡干净。 剑名无闻看着楚风的神色,平静的脸上终于多出了几分赞许,微微颔首道:“你总是给我一些惊喜……你的剑……也许没那么糟糕。” 楚风苦笑,这算是安慰吗? “饮醴不知道人是你杀的,我也想过刺你一剑就放过你。”剑名无闻反手握剑,“但是既然你这么不领情……那我只好杀了你。” 剑名无闻缓缓拔剑,那一块黑铁疙瘩之上内敛的每一道剑气都开始嗡嗡作响,使得整口剑开始颤抖起来。 楚风笑了笑,没有做出什么挣扎的举动,他背靠空间断带,身侧就是曼珠沙华,所能行动的方向已经被剑名无闻所截住,再加上身受重创,这个时候的挣扎没有任何的意义。 剑名无闻的剑拔出了一半,然后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剑名无闻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 剑名无闻知道有人在窥视他,在窥视着他的这一剑。 一旦他这一剑亮出,锋芒毕露,对方就能在这一点锋芒之间找到下手的时机,给与他一阵疾风暴雨一般的攻势。 他知道他的敌人是谁,天庭最为出色的刺客,那个让地府的暗刺组织都自认不如的陆晨夕。 所以剑名无闻没有锋芒毕露,被安璐云讥笑为锋芒毕露没有后招的剑名无闻终于学会了他的第二剑,藏锋剑。 无闻剑蓄势待发,深藏的锋芒却也渐渐地展露出光辉,一股股暴虐的气息在剑名无闻身周凝聚,不断地盘旋呼啸,短短的一瞬间,竟然便已经演化出了一股时隐时现的风暴。 剑名无闻在等,但是他不是在等对手按捺不住抢先出手。 剑名无闻哪怕学会了藏锋剑,他依然还是剑名无闻,而不是安璐云。 所以他在等的是自己,等的是自己的这一道剑成形。 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陆晨夕也知道剑名无闻在等他的剑成形,但是陆晨夕并没有行动,只是神色专注地看着剑名无闻。 既然对方在等他的剑成形,那么就让他的剑成形吧。 对方想要逼自己在此时现身,那么自己便不能在此时现身。 身为一个刺客,一个合格的刺客,就绝对不能把自己的行为落入他人可以预测的轨迹之中——不然,这个刺客将会成为一个死人。 楚风看着剑名无闻,然后他笑道:“你朝我动手,她自然便会出来。” 剑名无闻没有理会楚风。 剑名无闻是剑名无闻,而不是旁人。 剑名无闻没有那么理智,他所渴求的也从来不是胜利或者达到什么目的——亦或者,战斗本身就是他的目的。 对于战斗以外的事务,他漠不关心,不管这些事务到底是什么,到底重不重要,哪怕是六界都要毁灭了,他也不会在乎。 楚风笑了笑,看着剑名无闻那瘦削得有些过分的身形,才开口说道:“刚才你的意思是凤饮醴不曾死去吗?” 剑名无闻依然没有理会楚风,他在与一个同阶的高手博弈,他没有多余的工夫来理会楚风,因为对手也很强大——虽然剑名无闻无惧,但是却也异常慎重。 剑名无闻背在背后的无闻剑突然便从轰鸣转为了沉寂,所有爆发的光芒与纵横的剑气,在一瞬之间便陡然收敛,仿佛烟消云散了一般。 但是楚风知晓,那是将所有的威力都收敛起来集中在了一处。所以那看起来平淡无奇的一剑,可以刺穿空间,可以粉碎一切。 那一剑,大概已经成形。 剑名无闻微微瞑目,在感受着空气的振动,他在寻找,寻找着自己对手究竟在何处。 陆晨夕隐没在黑暗之中,没有呼吸,也没有行动,甚至就连肌肉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她身边的空气在自然地流动着,就仿佛她不曾存在一般。 剑名无闻终于找到了对手的所在。 他握紧了手里的无闻剑。 而后,他将手里的无闻剑缓慢地送入了裹剑的布条之中。 剑光尽敛,天地沉寂。 陆晨夕脸色骤变。 所有的压迫感,所有的危险感,在这一刻,都回到了陆晨夕的身上。 原来剑名无闻所酝酿的一剑,不是为了出剑,而是为了——收剑。 只有成形的剑,收剑才是藏锋剑。 这一招,就叫做藏锋剑。 第975章 万道剑 藏锋剑,顾名思义,那就是将所有锋芒都收敛,都藏起来的一剑。 但是它只是藏了起来,却不意味着,它放弃了锋芒。 高手过招,最无解的招式就是还不曾出手的招式,招式出手便都被对方看在眼里,但是招收不曾出手,对方也永远想不到下一刻出的会是什么招。 剑也如此。 毕露的锋芒是凶狂,然而锋芒尽显,便自然有隙可乘,可以避开锋芒。 但是藏起来的锋芒,你连它到底在哪都不知晓,你要往哪里避,又哪里避得开? 事实上,陆晨夕此刻已经被这一剑逼得极其痛苦,逼得她已经在即将暴露的边缘之上。 所有的锋芒在一片寂静之中流转,每一道剑气,每一寸剑光,都融化在黑暗之中,悄无声息,让人无法预测,自然也无法防备。 楚风默默地看着剑名无闻,他已经看出了这一剑所蕴藏的奥妙,于是他说道:“安璐云说你的剑锋芒到了尽头,便是死路。” 剑名无闻依然没有理会楚风,只是右手反握着剑柄,然后他闭上了眼睛,神态安详万分,就像是在闭目养神一样。 哪怕是藏锋剑,也需要他催动,只是这催动悄无声息。 四周的空间里就像是突然多出了一条河流,一条由万千道剑组成的金属河流。 这么多年以来,剑名无闻一直在和剑,和各种各样的剑打交道。 无论是在神殿里,还是在神殿外。 他在那扇不肯为他开启的大黑门之前坐过了漫长的岁月,想着楚风写给他的那个“藏”字,然后某一天他倏然便心有所感,万千剑由心生,又藏锋于心,斩裂那个“藏”字,斩开那道石门,斩开了自己的道路。 他越过石门后就失去了自己的剑,于是他在那个洪荒世界之中开始专心地铸剑。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铸了多少口剑,他只是不断地在那片末日景象之下专心致志地采矿,炼铁,铸剑。 他试过各种各样的矿石,,他也试过各种各样的水源,更试过各种各样的铸剑方法,但是却从未铸出一口让自己真正满意的剑。 他在天地之间不断地行走,不断地寻找,只为找到更好的铸剑方法,只为找到更好的矿石,只为找到更好的水源,只为了铸出一口能满足自己那躁动的内心的剑。 他就这样孤独地铸着剑,挥动着铁锤,“叮叮当当”的声响从一个文明响起,持续到一个文明衰落,又向下一个文明传递,从大江的源头响起,向着大海流去,又越过了大海消失在了天际。 他在身后留下了一条极其漫长的道路,道路上铺满了琳琅满目,绝不重复的剑,这条道路被那些人称为剑道,无数人追随在他身后,只为向他这剑道的源头求一口所谓的好剑。 剑道里的剑都是他的剑,但是他并不吝啬,因为那都不是他在追求的剑,无论是谁,只要他们愿意,他们便可以取走他们中意也中意着他们的剑——而唯一的条件就是在他们死之前,要把被他们带走的剑还回来。 他一边将剑道向着无穷远的地方延伸,一边铸剑,一边回收着那些已经用过了的破旧的剑,听那些剑诉说它们的故事。 他只要轻轻地抚摸着一口剑,他就可以读出它们曾经所经历过的每一次战斗,也知道它们经历过多少的风雨,可以读出它们与它们的对手之间的点点滴滴,或者互相厌憎,或者惺惺相惜,世间百态,都在一口剑中。 这些剑,有些早已断裂,有些也失去了光泽,有些更是风尘仆仆,布满了裂痕,崩出了缺口。 但是他依然把它们插了回去,插入了它们本就应该属于的自己的剑道之中,组成了自己新的剑道。 他就这样旅行着,成为了世间的传说,直到有一天,当他带着他身后的剑道回到了一切的原点,然后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知道了自己一直在追求的最好的矿石是什么,他终于知道了自己一直在追求的最好的水源是什么,他终于知道了自己一直在追求的最好的火种是什么。 更关键的是他终于知道了自己应该怎样铸出自己渴求了无数岁月的那口剑。 于是他拆下了自己的骨头作为矿石,划开了自己的血管用鲜血作为水源,用自己的皮毛引燃作为了烈火,他每日每夜地忙碌着,然后他终于铸出了那口他一直在等待的剑。 他把自己铸成了剑,然后又将自己蜿蜒的剑道铸成了新的骨骼,填入了自己的皮囊里。 然后他握着自己铸出的剑,那么轻轻地一挥,就破开了所有的迷障,破开了所有阻隔他的东西,回到了六界。 神殿挡不住他,也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挡住他,他肆无忌惮地向着那些凶险的境地前进着,去挑战高手,去磨砺锋芒。 他本来就是人间最顶尖的天才,他自然有着傲视六界的资本。 万千的剑在奔流,每一口都是他剑道中的剑,或者被他人用过,或者没有,或者依然锋芒,或者早已沉寂。 但是每一口剑,都让人色变,让人沉默,让人感到一阵森寒。 陆晨夕的颜色微微有些发白。 她第一次遇到这么恐怖的对手,哪怕她面对着苏寤寐的时候,她也不曾觉得苏寤寐多么恐怖——这不是修为的差距,而是气质的差距。 苏寤寐更像是寒冰,但是这个对手……是奔腾的江河。 哪怕不动声息,涌动的江河依然充满了力量,澎湃无比,除了奔腾向前,便是奔腾向前,只有归入大海,才肯罢休。 陆晨夕握紧了沉夜,她知道自己再想要继续隐藏下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所以陆晨夕,准备行动。 夜色中,阳光流转。 陆晨夕的身影瞬息之间便已经贴近了剑名无闻。 剑名无闻反手拔剑,所藏锋芒,毕露无疑! 那一瞬间,楚风见到了无数口剑,从眼前到天边,从大地之下,到大地之上,到处都是剑,一口口剑各式各样,没有任何一口剑是重复的。 每一口剑都蕴含了一股与众不同的剑意,或者刚猛,或者中直,或者灵敏,或者轻盈,或者阴柔…… 一口口剑相互缭绕着,相互纠缠着,相互唱和着,分明是完全不同的剑,分明有着截然不同的剑意,却在那一刻表现得无比的和谐,无比的自然,就好像这些剑、这些剑意本来就是一体的一般。 那一瞬间,万剑齐鸣,万道剑光展现,一道道交错纵横,几乎是一瞬间便将整个空间斩出了无数道的裂痕。 陆晨夕在万剑的缝隙之间,手中那沉寂的夜色与含蓄的阳光也在瞬间爆发而出,一缕缕喷薄的阳光炽热万分,朝霞流转,所有的一切都在被这股炽热与光芒所吞噬。 剑名无闻手中无闻剑出,万剑怒吼,一剑凌空,在万道剑光之中穿出了一片飞舞的血花。 陆晨夕神色不变,手中沉夜光芒璀璨,在剑名无闻出剑的那一瞬间,在剑名无闻的身上打出了十三个细小的窟窿。 陆晨夕的沉夜太短,因为短,所以变招可以很快,更何况,陆晨夕本来就擅长短时间内一套爆发式的打法。 这一次,陆晨夕也没有失手,不过她这一次没有能够退开,因为剑名无闻的一剑贯穿了她的身躯。 剑名无闻出剑的速度不慢,谁也不认为这一剑会有多慢。 但是比起陆晨夕那根本就看不清的一套攻势,剑名无闻的出招就显得很慢了。 因为很慢,所以剑名无闻必然要做出一些对策,使得再慢的剑,也能够刺中敌人。 所以剑名无闻没有反抗,因为他也反抗不了那么快的攻势。 用自己的身躯作为纠缠住对手的一项筹码,使得对手攻击自己,趁着这个时候出剑。再慢的剑,也该刺中敌人。 这就是剑名无闻的打算,朴素而天真。 但是陆晨夕还是上了,不是陆晨夕不知道,而是陆晨夕没有办法。 藏锋的万道剑,给她的压力太大,她不能再等着对方发现自己之后主动出剑,那会使得她落后于对手的节奏。 她的节奏是快速的,当她把对手带入自己的节奏时必然是连续不断的快速打击,逐渐奠定优势。 但是一旦对手将她带入慢攻势之下,她就会失去很多优势。 所以她不得不在这个时候,做出这种换伤的举动。 剑名无闻这一剑贯穿了她的心脏,而她只不过在剑名无闻身上留下了十三个小小的窟窿,看起来,她似乎有些吃亏。 但是剑名无闻知道,吃亏的终究是他。 他损毁的不过是陆晨夕心脏附近的一块,而陆晨夕损毁的……却是他整个躯干。 但是剑名无闻却没有一点的不高兴,也没有丝毫的沮丧。 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对手现在已经在他的身边。 他不会让对手离开。 接下来,是他的时间。 下一刻,一剑再次凌空,血光飞溅。 第976章 剑骨头 一剑凌空,血光飞溅。 剑名无闻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身躯却已经被这一剑直接斩得从肩头劈裂而开。 他虽然躲得很快,但是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依然没有能够完全躲开。 更何况,还有一个陆晨夕,将他纠缠住,使得他无法全力地躲开。 陆晨夕迅速地退后,掏出一颗药丸塞进自己的嘴里。 而剑名无闻则踉跄着后退了数步。 “没意思。”剑名无闻一边咳血一边说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他知道剑名无闻的“没意思”是什么意思,这本来是他和陆晨夕之间的战斗,自己却插手了其间……而且用的还是阵法,对于战狂剑名无闻来说,自然是有些没意思。 但是他不是剑名无闻,陆晨夕更不是剑名无闻。 他对于战斗没有那种骨子里的狂热和执着,甚至于,能够设法避免的战斗,他一般都不会轻而易举地开战。 他更在意的是自己能否达成自己的目标。 此时他的目标是守住这个古老的封印,避免这个空间崩溃从而导致封印暴露。 所以他并不在乎自己以怎样的手段介入了剑名无闻与陆晨夕之间的战斗,只要能够战胜剑名无闻,便足够了。 楚风虽然很想问一问剑名无闻到底因何而来,又是如何来到的,不过很显然现在还不是询问这些问题的时候。 所以楚风没有停下来,大地之下,万剑齐发。 剑名无闻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奋的色彩,然后他说道:“有意思。” 偷袭没意思,但是以此时的身躯面对两个对手很有意思,一个对手本身的实力与自己相当,另外一个依靠着阵法也足以与自己一战,这些才有意思。 所以他也握紧了手里的无闻剑,在楚风万剑齐发的那一瞬间,他身周也有万道剑开始轰鸣。 不断从大地之下如涌泉一般涌出的剑光每一道都是一模一样的,带着一股肃杀与凛冽的剑意,不断地想着剑名无闻轰击而去。 而剑名无闻身周也不断有新的剑产生,依然是每一口剑都孕育着截然不同的剑意,保持着自己独一无二的模样,向着轰击而来的剑光径直地就迎了上去。 一道道剑互相碰撞着,互相击砍着,碰出一点又一点的火星,砍出一个又一个的缺口。 一道道剑黯淡了,折断了,消散了,一道道剑又璀璨了,重生了,斩出了。 方圆不过四五丈的距离之内在这一刻,到处都是飞舞的剑。 楚风的脸色很镇静,剑名无闻的目光则很兴奋。 剑名无闻知道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陆晨夕没有上。 所以他才这么兴奋。 他在等着陆晨夕上场,在等着陆晨夕加入战局,哪怕陆晨夕已经调理过了,哪怕他此刻的伤势还没有来得及修复,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感觉到这种阔别许久前所未有的兴奋。 剑名无闻感觉到了自己的血在燃烧,感觉到自己的骨骼开始鸣叫,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开始颤抖,开始轰鸣,他的大脑里只剩下了疯狂的战意。 战下去,战下去,除了战,便什么也没有剩下! 剑名无闻的眼睛开始发光,那是比剑光还要明亮的光芒,那甚至比陆晨夕手里的沉夜夜尽天明的那一刻所爆发出的光芒还要璀璨。 不远处的陆晨夕看着剑名无闻那兴奋的模样,不由得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战栗。 这是一个疯子,这是一个狂人,和他的战斗将会与众不同。 陆晨夕微微憋气,然后她的身影顿时穿过了一片剑光,来到了剑名无闻的跟前。 剑名无闻的剑在陆晨夕来到的那一瞬间落下,目标直指陆晨夕的胸膛。 陆晨夕的神色淡漠,没有丝毫的畏惧,便直接迎了上去。 噗—— 一声轻响,长剑再次贯穿了陆晨夕的胸膛。 陆晨夕手中的沉夜夜色深沉,笼罩而下,落在剑名无闻的眼中,使得天下万物都被夜色所吞噬。 剑名无闻看不到任何的东西,只有不断从身躯各处传来的痛楚告诉他什么是真实。 剑名无闻没有慌乱,他的左手并成了剑指,而后将剑指挥动。 这也是一口剑,而且是最随心意的一口剑。 剑指挥动,万剑咆哮,一道道剑光环绕着剑名无闻,如同风暴一般席卷而起,将楚风斩落而来的一道道剑光抵挡在外。 楚风微怔,剑名无闻想要分割他与陆晨夕之间的配合,先解决陆晨夕。 但是楚风并不担心,因为陆晨夕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解决的对手,更何况,陆晨夕的修为与剑名无闻相差不多。 剑名无闻还要分心对付自己,哪怕在这样的战况下剑名无闻爆发出了潜力,也未必就能够达到他的目的。 楚风拍阵,万道剑光也随着那环绕着剑名无闻的万道剑一般,一道道首尾相接,以与那万剑风暴一般的速度高速环绕起来,而后一边环绕一边向着万剑风暴的内侧收缩。 突然插入万剑风暴之中的万剑就仿佛是打入了水流之中的楔子,阻碍着万剑风暴的自然运转,于是一口口剑所组成的原本密不透风的剑屏在瞬间破裂而开,一道道剑光渗入了万剑风暴之中,顿时将万剑风暴彻底打乱,又恢复了原本无序混乱的姿态,剑与剑相互碰撞着,相互交击着,叮叮当当的声响,响成了一片。 剑名无闻的剑指依然紧闭着,他没有看向楚风,但是他的剑指指向了楚风。 然后,剑名无闻的剑指就仿佛是一口剑一般地,带着剑名无闻,向着楚风刺了过来。 楚风仿佛看到了一口剑,那剑指便是它的剑锋,冷冽异常,锋利异常,哪怕只是被这口剑刺中,也会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 楚风没有躲闪,因为距离太近,他躲不掉。 楚风只是平静地操纵着万剑,从各个方向向剑名无闻落去。 被剑名无闻的无闻剑所贯胸的陆晨夕没有动,她将沉夜完全插入了剑名无闻的肩胛。 她拉住了剑名无闻的身躯,于是剑名无闻这口剑,无法再向前递出哪怕是一寸。 剑没有上前,但是这口剑的剑意,却已经发出。 发出的剑意就是不会回头的江河,将会一直奔流下去。 数丈的距离太短,短得这道剑意才一诞生,就已经到了楚风的跟前。 剑锋抵住了楚风的额头,那寒冷的剑意,让楚风有些不适。 楚风闭上了眼睛,他没有去看这一道剑,然后他微微一笑。 紧贴着楚风肌肤的剑锋陡然消散为黑夜里的星辉。 剑意继续前进。 星辉继续增加。 剑名无闻有些遗憾,不过也更加兴奋,因为只有这样的对手,才值得一战。 但是剑名无闻没有能够兴奋太久,因为陆晨夕并不是一直没有行动。 陆晨夕一直在剑名无闻身边,所以她一直在进攻。 哪怕她的经脉分明承受不起长时间的真气高速运转,但是她依然咬牙坚持了下来。 她整个过程中没有停留下来——直到她不得不强行留住剑名无闻的身躯——然而到此时,她也已经足足在剑名无闻的身上留下了三百七十八个细微的创口。 这些伤势,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足以致命的重伤。 即便是剑名无闻也压制不住了。 三百七十八个新添的伤口,与之前的十三个伤口,一共三百九十一个伤口,几近四百个伤口,每一个伤口里都蕴含着陆晨夕的道则,与陆晨夕打入他体内的暗劲。 他不可能还压制得住,他毕竟不是大帝,他再强,也只是一个九阶的巅峰。 剑名无闻的身体,在一瞬之间彻底崩溃,血肉横飞。 陆晨夕借着剑名无闻身躯爆裂的力道迅速地穿过了万千的剑光,退到了一边。 她的胸口上,依然插着一口剑——无闻剑。 陆晨夕没有去拔无闻剑,哪怕无闻剑上的剑意在煎熬着她的脏腑。 陆晨夕还在警惕地看着那已经爆裂得不成人样的身躯。 那具身躯从躯干都四肢几乎都没有血肉的残余,骨骼也都已经碎裂了大半。 但是他完整的头颅上,那一双眼眸里,依然有着无尽的战意在流淌。 他很兴奋,就像是……一只疯狗。 这样形容一个九阶巅峰的修士也许并不合适,也欠缺一些应有的尊重,但是这是实话,剑名无闻的模样的确就像是一头见到了肉骨头的疯狗。 他没有为自己感到痛楚,他只有兴奋,越是劣势,越是难以取胜,他越是兴奋。 必胜的战局,打着又有什么意思? 只有在必败的战斗中去战斗,去将局面翻转,才有意思。 只有把失败变成胜利,才能让人感觉到胜利的快感。 剑名无闻很兴奋,兴奋到了极点,于是他的每一根骨骼都开始颤抖,开始轰鸣。 他的每一根骨骼都幻化出了一口剑。 楚风认识那些剑。 那是曾经闻名于世的剑。 不仅仅是因为剑本身,还因为用剑的人,以及与剑相配合的招。 人,剑,招。 只有三者合一,剑法才能发挥出极限。 剑名无闻能够做到,而且……他能做到一个人,很多口剑,以及很多的招。 万剑尽消。 夜色之下,只剩下二百零六口剑。 那是剑名无闻的二百零六块骨头。 二百零六块被打磨成为剑的骨头。 剑骨头。 第977章 蛰伏 剑名无闻是个剑骨头。 如果在闲暇的时光来讲这样一句话,这应该会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笑话。 但是此时,楚风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将自己的法则收敛到紧贴着自己的那极小的范围,才强行化解了剑名无闻指来的一剑,但是那不意味着他没有受伤——只不过是从必死的局面变成了垂死的局面而已,情况并没有丝毫的改变,甚至有些恶化。 陆晨夕已经连续爆发作战太长了时间,又几度被剑名无闻剑意重创,如果再勉强持续正面作战,只怕她的肉体也会不堪重负,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崩溃。 剑骨头的剑,也许的真的会就此将他们化为一地白骨,这让楚风如何能够笑得出声来? 一口口剑凌空而生,那随之产生的凛冽剑意刺得楚风的眼睛生疼,疼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让人难以忍受,根本无法再去直视。 陆晨夕微微咬着唇,握紧了手里的沉夜,鲜血已经涂满了沉夜吗,还在不断地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大地上。 陆晨夕的手微微颤抖着,她没有再上前。 她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或者说她低估了对手,因此才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如楚风所料的一般,方才一阵连续不断的攻势的确给剑名无闻造成了重创,但是她自身的经脉也已经到了极限,无法再承受更多的压力了。 这个局势与她对战穆少恩的时候完全不同,穆少恩并不喜欢快节奏的对攻,他更喜欢也更擅长节奏很慢的防守反击,那个时候她与穆少恩的前几次交手并没有连续高负荷作战,所以当她强行爆发最暴烈的夜尽天明的时候,经脉还能勉强支撑一段时间。 但是现在,她已经到了极限了,再爆发最凶猛的功法的话,只怕一瞬之间肉身就会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而彻底崩溃。 如果她一开始就使用最暴烈的功法的话,那么现在的境况也许就不会这么尴尬。 可惜的是,她对对手的认知不足使得她采取了最保守的策略,为了保留下来应对后续突发事件的能力,她选择了留手。 这直接导致目前这个令人很是尴尬的局面,陆晨夕有些遗憾自己的体质。 她修行着极其暴烈的功法,却因为体质特殊的缘故始终无法尽情施展,虽然因此也使得她铸就了自己与众不同别具一格的风格与战法,但是在困境的时候却实在是有些无力……甚至是无助。 现在的境况,大概就可以算是一种无助了吧。 陆晨夕看着剑名无闻,抿着已经没了血色的唇,喉头微微蠕动着。 她看着剑名无闻的剑光愈来愈璀璨,脸上的神色平静,没有任何的动静。 她终于还是选择了等待,既然已经无法自己创造机会了,那她也就只有等待最好的时机这一条路可以走。 她是一名刺客。 一名极其出色的刺客。 一名出色的刺客必须学会忍耐,不管是顺境还是逆境,都必须要学会忍耐。 只有出众的忍耐力,才会使得刺客保持着清醒与冷静,不掉进任何一个陷阱之中,也不会错失任何一个机会。 所以陆晨夕在等,在等这个机会。 这个机会,她在等楚风帮她制造……或者剑名无闻自己给她。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等得到这个机会。 如果等不到的话,她也已经做好了舍身一击的准备。 这是一个刺客的最基本素养,也是最重要的素养,如果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完成自己的刺杀任务了,那么在必要的时候,就要做到舍弃自己,完成刺杀。 她在等待。 楚风的眼里全是泪光,那一口口剑太耀眼,光芒太盛,让他有些承受不了。 但是值得他庆幸的事情却也存在,那就是剑名无闻的伤势终究还是影响到了他的战力。 如果剑名无闻在巅峰状态之下便能爆发出如此战力,楚风不知道战局会演变成怎样一个局面。 所以剑名无闻在如此绝境之下才爆发出如此震撼人心的战力,自然是很值得庆幸的一件事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剑名无闻的剑爆发以来,一直被楚风所操纵的万剑剑阵所拖住,哪怕他一直处于优势,却也没有能够取得什么实际的进展进一步扩大自己的战果。 一口口剑光在剑名无闻身边缭绕翻飞,不断地冲击着二百零六口大大小小色泽形态迥然不同的剑。 那二百零六口剑一口接着一口,彼此之间剑光错落,看起来并不严密,但是万剑落下去,剑光便消失在了沉默之中,没有任何的声响发出,就仿佛是被直接吞噬了一般。 万道剑不断升起,不断破空,不断落下,只是在反复重复一个悲剧。 剑名无闻那张满是狼狈的面庞上终于出现了几分疲惫,他有几分有气无力地道:“衣服碎了,真是不好办啊。”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回应道:“是时候换一件了,太脏了。” 剑名无闻笑了笑,道:“我有啊……只是……只是这件衣服是我家小姑娘第一次做给我的,我很喜欢。” 这是剑名无闻第三次提起“我家小姑娘”,这让楚风不禁得有些好奇,那个“我家小姑娘”到底是谁。 楚风想了想,道:“你家小姑娘?” 剑名无闻微微地咳了两声,道:“很多年前跟你说起过,我去帮你打架的时候捡到过一个小姑娘……后来我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做凤饮醴。” 凤饮醴! 楚风瞪大了眼睛,看着剑名无闻的神色有些难以想象:“你既然跟凤饮醴过得好好的,你来这里捣什么乱!你万一被我杀了,凤饮醴怎么办!” “所以我必须杀了你回去啊,不能让小姑娘等久了。”剑名无闻微微笑着,“我们的闲话是不是说得有些多了,我们好像没有这么熟吧。” 楚风笑了起来道:“的确不是很熟。” “所以没有新招式的话,那么就到此为止了。”剑名无闻说道。 楚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那就……到此为止了吧。” 他也只能拖到这个地步而已了,他知道陆晨夕在等他创造的机会,所以他用言辞希望让剑名无闻露出破绽,但是剑名无闻终究身经百战,哪怕是闲聊之中……也根本无机可乘。 楚风有些遗憾,不过这也不会影响到他的心情,更不会让他放弃最后的抗争。 楚风只是轻轻地捻住了阵法,看着剑名无闻的那二百零六口剑。 剑名无闻身上二百零六口剑微微颤动,剑名无闻抬手,插在陆晨夕胸口的无闻剑“嗡”一声长鸣,陡然弹出陆晨夕的胸口,带出了一股蔓延而开的血光。 剑名无闻伸手握住了无闻剑,接着,剑名无闻便把这一口剑递了出来。 剑意横生,璀璨光华铺筑出一条剑道。 剑道出,空中飞舞的万道剑发出了阵阵哀鸣,开始战栗,战栗着臣服在这剑道之下。 剑名无闻踏着剑道,半拖着无闻剑,缓缓踏来。 他的每一步踏出,都有万剑争鸣,他的每一步,身后都有剑影翻飞。 楚风静静地看着剑名无闻,脸色越来越平静。 此刻的时空格外平静,除了剑名无闻在缓缓前行,除了无数跃动的剑光映照出一个个五彩斑斓的世界,这片空间便什么也没有了。 楚风感觉到了越来越凛冽的剑意,刺得他的肌肤生疼,刺得他的脏腑开始抽搐,刺得他的骨骼开始战栗。 但是楚风的灵魂却平静到了最深处。 楚风看着剑名无闻,他沉默了许久,才道:“你的剑还不完整。” 剑名无闻微微挑眉,道:“所以……我还在追寻。” 楚风笑道:“也许我可以帮你。” “然后我用完整的剑,杀了你……应该就完整了。”剑名无闻终于走到了楚风的跟前,他抬起右手,剑锋缓慢地向楚风递了过去。 楚风无奈地笑了起来,道:“你怎么就不受诱惑呢?” “因为……”剑名无闻顿了顿才回答道,“……你的诱惑很没有力量。” 剑名无闻的剑锋刺进了楚风的胸膛。 一道又一道的剑光顺着剑名无闻的剑涌入了楚风的肉体。 楚风的肌体开始分裂,一股又一股鲜血喷射而出,在一瞬间,便将楚风染得仿佛是一个血人。 剑名无闻的脸色很平静,并没有胜利者的耀武扬威,也没有达成目标的喜悦。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楚风。 然后他的脸色终于微微有了一些变化。 他的脸上泛起了一阵青光。 一直沉寂的陆晨夕终于动了。 她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一名出色的刺客除了会用刀杀人之外,还必须会用……毒杀人。 陆晨夕很擅长用毒。 但是陆晨夕不轻易用毒。 因为经常用毒的人会让人产生戒备之心。 而且,能够对强大的修士起效用的毒,本身也很珍贵,甚至其价值比一个修士的命珍贵。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陆晨夕不会用毒。 但是这一次,陆晨夕终究还是用了毒。 剑名无闻中毒了。 第978章 剑名无闻 剑名无闻中毒了,他的脸上有着一层幽幽的青光。 他的嘴角有鲜血溢出。 但是他只是脸色微变,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顿。 他继续将这一口剑穿入了楚风的胸腹。 楚风嘴角不断地有鲜血涌出,从身体各处喷射而出的鲜血已经渐渐地停了下来,因为他已经没有那么多鲜血可以流淌了。 他的血,几乎已经流淌干净了。 陆晨夕扑了上来。 陆晨夕的沉夜在那一瞬间夜尽天明,*的火光,与凶狂的战意,在同一瞬间爆发。 有无尽的火焰缭绕着陆晨夕,沉夜也裹着熊熊的火焰刺向了剑名无闻的身体。 二百零六块骨在颤抖,二百零六口剑在哀鸣。 从骨与剑之间衍生而出的一片流丽的剑光挡在了陆晨夕的跟前。 陆晨夕的沉夜没有能够穿破这片剑光。 但是沉夜的光芒却穿破了这片剑光。 从来无人知晓太阳到底是什么模样,太阳留给众生的只有阳光。 沉夜也是如此。 沉夜最锋利的永远不是沉夜自身,而是沉夜那蕴藏在深深黑夜之中的阳光。 阳光照破了剑光,从骨骼与骨骼之间的缝隙,从剑与剑之间的缝隙,流进了剑名无闻的体内。 阳光是无形的,无质的,斩不断,也挡不住。只要有缝隙,便会顺着缝隙,一直深入下去,深入到最深处。 陆晨夕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她的肢体在一瞬间爆裂而开,鲜血也向四周喷射而出,却没有能够溅到剑名无闻的身上就被那一片剑光挡开了。 陆晨夕一头倒了下来。 剑名无闻握剑的手猛然停住,阳光在他的身体里肆虐,将他的身体不断地拆分,不断地肢解。 他似乎丧失了所有对身体的控制权,他只能仿佛是一个过客一般,冷漠地看着眼前坐着的青年,同时冷冷地感受着身后那个栽倒在地的女子。 剑名无闻丧微微有些沮丧,因为功败垂成。 他也早就到了极限,极限之下爆发的战意,只能够用出这么一剑。 这一剑,成功了的话,那么楚风就会死。 如果不能成功,那楚风自然不会死。 可惜的是,这一剑还是被破坏了。 他这一剑,再也无法前进分寸,哪怕体内的阳光在此刻消解,他也没有能力再把手里的无闻剑向前推出毫厘。 也就只有到此为止了。 只差一分,最后一分。 希望……饮醴她永远不要知道真相。 剑名无闻默然不语,看着楚风,目光平静而淡漠。 楚风看着剑名无闻,目光一般也是平静,却没有那么的淡漠。 一道道在楚风身体之中纵横肆虐的剑终于穿破了楚风的身躯而离去,残存的剑意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楚风微微张嘴,一口污血涌了上来,呛得楚风剧烈地咳嗽着,污血咳出,将楚风的衣襟染得一片乌黑。 楚风虚弱地翕张着唇,却发不出声音来,他只能虚弱地看着剑名无闻。 剑名无闻笑了起来。 楚风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不知道剑名无闻在笑什么,但是至少这一战终于有了一个结果,哪怕并不是那么好的结果。 剑名无闻的二百零六口剑一口接着一口黯淡了下去,一口接着一口失去了光泽。 他有些怅然地握住了无闻剑,然后缓缓地张嘴道:“送你了。” 楚风苦笑着看着胸前的无闻剑,却无力作答,只是看着剑名无闻。 “我本来早就该死了。”剑名无闻缓缓地说着,“现在才死,本来也是一个奇迹了。” 楚风看着剑名无闻,莫名地有些悲哀。 剑名无闻笑了起来,笑得没有任何的拘束,洒脱而又自然。 “虽然想说没有任何可以眷恋的东西……不过……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啊。”剑名无闻抬起了头,看着远方的那一片曼珠沙华,“如果你还能活着见到饮醴的话……帮我转告她,我走啦,无牵无挂,不要怪任何人。” 楚风抿唇不语。 剑名无闻叹息着,他缓慢地坐了下来,就坐在楚风的对面,神态悠然自得,就仿佛是一个与世俗无争之人。 “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疑问,不过……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剑名无闻笑着说道,语气之间微微有些戏谑,有些嘲讽,让楚风有些恼火。 分明都是要死的人,又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坦诚地说,我是真的不想死啊。”剑名无闻叹息道,修长纤细的手指在自己的骨骼之间缓缓地游走着,就像是在摸着别人的骨头,“活着真是一件让人眷恋的事情啊。” 楚风一边咳着血,一边微微地点了点头。 “你又还能活多久呢?”剑名无闻有些哀悯地看着楚风,“当你还是个小人物的时候,自然不会有那么多人想杀你。当你进入越来越多的人眼中的时候,自然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想要杀你,也许你的命就到今天为止了呢?” 楚风不语。 剑名无闻叹息了一声,才不无遗憾地道:“可惜,我这辈子最接近于完成的一道剑还是没有能够杀得了你。” 楚风笑了起来,有些得意,眉眼之间,却也有些悲哀。 “那么多道剑,你记得住么?”剑名无闻问道。 楚风点了点头。 剑名无闻刺入他体内的那一剑,蕴含了剑名无闻的剑道。 剑名无闻的剑道之中的每一口剑,都在楚风的体内肆虐过,留下了它们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也自然留下了它们运转的痕迹。 如果楚风不死,那只要楚风顺着他体内每一道剑留下的痕迹,自然便也能够重新找到每一道剑的轨迹,将它们重现于世。 剑名无闻在将那口剑刺入楚风的身体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他要活下去,那么楚风和陆晨夕便必然会死,他所有的剑道自然会在他的身上存活下去;但是如果他死,那么他的剑道总需要有人来传递下去。 他与楚风本来就没有任何的仇怨,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彼此之间还有些特殊的默契,所以生死一决之后便能够如此心平气和地面对面坐着,说着一些闲话,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的怨恨。 “为你做嫁衣啊。”剑名无闻挑眉而笑,不乏自嘲地说道。 他的剑道是他多年的积淀,是他狂热地追求的一场又一场战斗所积累的结果。 最后,他的剑道都归于了楚风,哪怕楚风的剑招在他的口中很糟糕,而他也的确如此认为。 一个与剑无缘的人,却从他的手里接过了他的剑和他的剑道,这是何等的讽刺啊! “其实我本来以为你那个美丽的师姐会是最好的选择。”剑名无闻说道,“但是可惜的是她不知踪影。更可惜的是……我不如她,我的剑道她也不会稀罕,所以这点牙慧便送给你了。” 楚风笑了笑,神情却有些黯淡。 刘鱼远离也已经是多年之前的事情了,她的下落,至今依然成谜。 剑名无闻还想说什么,脸上的青光更盛,骨骼血肉之间一缕缕阳光穿透而出,他猛地咳出了一大口的鲜血,接着便自嘲地笑了起来,擦着嘴角的血渍,道:“还真是催得紧,这么一点时间都不给人留。” 楚风默然片刻,艰难地喘息道:“你到底是……怎么来的……” “哈哈,不要忘了我们还是敌人。”剑名无闻笑了起来,“敌人怎么可能告诉你呢?这个事情,我早就告诉过你了。” 楚风笑了笑,才道:“是啊,有道理。” 剑名无闻挑眉,颇是自豪地道:“那自然有道理。” 楚风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接着剑名无闻的话说下去。 “努力吧,在绝境之中挣扎出一条生路。”剑名无闻笑着说道,“不过一想到你接下来会遇到的那些人,我都为感到你头疼啊。” 楚风笑了起来,道:“哪些人呢?” “你要不要猜一猜?”剑名无闻反问道。 楚风一愣,旋即苦笑了起来,知道这根本没法猜,这世上那么多人,他又要如何去猜呢? 剑名无闻见楚风的神色,也知道楚风根本无法猜出来,笑容愈发促狭,许久才道:“等你见到了,就自然知晓了。” 楚风默然不语,他隐隐已经有了一种预感,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剑名无闻还想说话,却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面色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那么,就到此为止吧,再见了。” 剑名无闻笑。 楚风缓慢而有力地点了点头,低声道:“再见。” 剑名无闻眉眼微微一转,却终究还是抬不起来,眼眸中*的光芒迅速地黯淡了下去,眼皮也开始缓缓地低垂。 “喂。”楚风突然开口喊了一声。 “干嘛?”剑名无闻有气无力地说道,“刚才那样的结局应该很干净利落,你干嘛非要打断?” 楚风笑了笑,才道:“你叫什么名字?” 剑名无闻微微一怔,然后他笑道:“我叫剑名无闻啊。” 楚风摇头道:“我是说……你本来的名字。” 剑名无闻笑了起来。 本来的名字吗? 名字本来就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一个名字,谁也可以叫做这个名字。 所以,到底是什么名字,甚至有没有名字,又还重要吗? 更何况,很多年前,那个乞儿流浪到傲剑洞天的时候,看着那无数口剑的时候,本来就没有名字。 他的名字,本来就是剑给的。 他闭上了眼,沉默了许久,才缓慢而坚定地道:“剑名无闻。” 给读者的话: 便当了 第979章 生死一线履绝路 剑名无闻闭上了眼睛。 剑名无闻走了,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的一生就与他的名字一般,默默无闻。 三妙宫之变后,世间就没了剑名无闻,有的只是一个痴求剑道的剑客而已。 世间无人知晓他的剑道多么强大,世间也无人知晓他的死多么值得惋惜。 他就这样在一个无人知晓的世界,默默地死去,也许永远不会有人再提起他。 楚风看着剑名无闻的神色之间有些悲痛,其实也许……他跟剑名无闻之间是可以做朋友的,或者说他们其实本来就是朋友……然而谁又能想到,最终却是这样的结局呢。 只能感慨命运弄人吧。 楚风叹息了一声,眼角莫名地有些湿润。 陆晨夕剧烈地一阵咳嗽,牵扯得浑身一阵剧痛,难以忍耐。 陆晨夕不由得发出一阵压抑的呻吟,而后她捂着胸口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她背靠着空间断带而坐,楚风坐在她的身边,前方则是一具盘坐着的尸骨。 陆晨夕看着剑名无闻默然着,她也有些惋惜,对于值得尊敬的对手,她从来不吝惜自己的敬意。 陆晨夕然后看着楚风,嘴唇微微翕张着,很是虚弱地道:“还好?” 她从自己身体的情况可以推断出在她失去知觉昏迷的这段时间之内楚风已经帮她做了一些必要的调理,楚风自己也必然已经疗过伤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楚风的境况就很好。 楚风的境况的确也很不好。 因为剑名无闻是真的想要杀他,所以下手根本就没有留任何的余地。 虽然最终剑名无闻的攻势被陆晨夕所阻止,使得那最后的一剑没有能够发挥完全。 但是那一剑用到一半,那暴烈到极致的剑意也已经足够让楚风难受到极点的了。 楚风体内到处都是剑伤,无数道剑意与剑气并没有随着剑名无闻的辞世而消逝,它们依然在楚风的体内恣意纵横,经脉血肉甚至是筋骨都早已是满目疮痍——唯一能够的庆幸的便也只有它们短时间内还无法威胁到楚风的性命。 只是陆晨夕的伤势也极其严重,如果不及时处理只怕也会有性命之危,因此楚风在勉强能够行动之后就将陆晨夕扶了起来,喂陆晨夕吃过丹药暂时保住性命之后又自行调理了一段时间,勉强能够运气之后便又协助陆晨夕略微调理了一番她的内伤,使得她的真气开始能够自行缓慢修复伤势之后便开始自己专心地疗伤。 楚风听闻陆晨夕的询问,轻轻点了点头,应答道:“没事,只是……伤势有点严重,短时间内……只怕……” 楚风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却已经明白无误。 剑名无闻能够穿破空间来到此处,根本不可能是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 外面一定还有剑名无闻的同伴,他们将剑名无闻送过来之后,便一直在等待剑名无闻的结果。 如果迟迟不能等到的话,那就预示着剑名无闻的失败。 他们也许会再度展开攻势,到了那个时候……以楚风与陆晨夕的重伤之躯,只怕根本无法应对。 陆晨夕的面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依然沉静,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白了,便再没有了任何的动静。 楚风也没有说话,毕竟此时此刻还是抓紧时间疗伤紧要,伤势好上一分,能够生还的可能也自然大上一分。 剑名无闻虽然已经失败,但是谁也不知道下一轮的攻势会在何时展开,来人又究竟会是谁。 楚风和陆晨夕都在艰难地疗伤,按照自己经脉的重要度先后进行修复,虽然哪怕修复之后,元气大伤的他们也不可能再回复到战力最高昂的状态,但是至少也是聊胜于无的安慰。 楚风和陆晨夕都想在第三轮打击来临之前疗伤完毕,但是事实却往往不如人愿,在二人开始疗伤之后不久,第三轮的攻势就已经悄然来到。 第三轮的攻势依然是先以直接的冲击为主,当直接的冲击造成了空间部分扭曲之后,空间扭曲便开始发挥作用,以被直接冲击而扭曲的空间作为基础,迅速地开始向四周蔓延,将整片空间一点一点地扭曲起来,而后不断地反复变化,对整个空间进行着反复的折磨。 阵法中枢上的一个个点开始黯淡下去,楚风和陆晨夕都有些束手无策。 这个境况并不在他们的预料之中——而且,即便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他们此刻也根本无力应对。 楚风看向陆晨夕,陆晨夕一如既往地沉默,看着整片扭曲的空间,面无表情。 大不了一死而已,又有什么可以畏惧的东西呢? 空间扭曲的程度在逐渐地加深,一些位于扭曲中心的空间已经受不了反复的扭曲开始出现裂痕,开始破碎,开始从这片空间之中剥离而出。 楚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空间破裂,看着阵法崩溃。 阵法中枢上的点已经黯淡了一大半,其中包括两个镇盘的阵法群落,而中央中枢的阵法群落,也几近全部黯淡。 整片空间的崩溃已经成为了不可扭转的事情,除非这个时候,还能有足够强大的帮手能够给与他们支援——而且,目标一定是要落在那些与剑名无闻一起的人身上。 他们到底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与那些不明所属的人到底是否是一伙? 这些问题都很关键,但是却无法得到解答。 楚风只有无奈地苦笑,许久才道:“又搞砸了呢。” 陆晨夕歪着头想了想,然后看向了远处,道:“未必。” 楚风沉默了片刻,顺着陆晨夕的目光看了过去。 陆晨夕望向的方向是那条铺满了曼珠沙华,通向黑暗最深处的小路。 他知道陆晨夕是什么意思了。 就算这片空间终于隐藏不住暴露在了世间,但是问题是没有人能够通过那条开满曼珠沙华的道路,接近最深处的古老封印。 但是……事实真的如此吗? 他们真的也无法穿过开满曼珠沙华的道路吗? 如果他们无法的话,为什么要费尽心力地对这片空间展开攻势? 只怕……事实不如人所愿啊。 楚风有些悲哀地想道。 陆晨夕看着楚风那有些悲哀的神色,沉默了片刻,才继续看向开满曼珠沙华的小路,许久才说道:“逃。” 楚风一怔,知道这是最正确的选择了,这个空间守不住了,如果不趁着这片空间还没有崩溃就离开这片空间的话——一旦空间崩溃,他们很可能会直接暴露在敌人跟前。 但是逃,又能往哪逃呢? 敌人很有可能就在空间的出入口,而曼珠沙华又封死了去路,其实他们已经无路可逃。 楚风的神色更见几分无奈与几分悲哀,他沉默了许久,才道:“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陆晨夕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她才很认真地说道:“你逃。” 楚风一愣,他听出了陆晨夕的意思,她是说让自己逃,她来阻挡敌人 楚风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惊惶道:“不可能,我做不到丢下你……” “听话。”陆晨夕一脸严肃地说道。 楚风又是一怔,旋即觉得陆晨夕这句话有些好笑,什么叫做听话? 自己难道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吗,还要乖乖地听话? 楚风不自禁地露出了几分笑意,陆晨夕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话语,不由得微微笑了笑,脸颊上浮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那是楚风第一次见到陆晨夕的笑颜,宛如晨曦一般,带着几分光辉洒进人的心里,令人心里有几分暖意。 楚风摇了摇头道:“第一,我们不是上下级的关系,你没权命令我怎么做。第二,我生死与否其实也没有太大的作用,反而我死了还能帮天庭去掉一个不稳定的因素不是吗?” 陆晨夕想了想,然后点头道:“有理。” 楚风不由得又笑了起来,道:“你真干脆。” 陆晨夕沉默了片刻,道:“人情。” 楚风一愣,仔细地想了想,苦笑着说道:“你是说不想欠我人情?” “对。”陆晨夕答道。 楚风摆了摆手,笑出了声来道:“得了吧,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就算你挡,又挡得了多久?就算我跑,又跑得了多远?还是安安心心……看看能不能投降当俘虏吧。” 陆晨夕摇了摇头道:“自爆。” 楚风一怔,才道:“你自爆估计我也跑不掉。” 陆晨夕咬了咬下唇,而是又看向了曼珠沙华所铺筑的道路,道:“试试?” 楚风苦笑道:“别试了。” 陆晨夕摇头,很是倔强地道:“试试。” 楚风有些拗不过陆晨夕,扶着空间断带艰难地站了起来,在不断起伏的地面之上艰难地保持着自己的平衡,而后拖动着自己的身躯,缓慢地向小路走了过去。 楚风走到了花海的边缘,他没有太多的情绪,因为他知道成败早已注定。 所以楚风很随意地迈出了一步。 然后他走进了花海,身周一片,是开得娇艳的曼珠沙华。 第980章 彼岸花开分两界 楚风站在花海里,花海里一片平静,没有扭曲,也没有震颤,这仿佛是一片再正常不过的空间。 楚风有些惶然地回首,看到了扭曲的空间,看到了在扭曲的空间里默默地坐着的陆晨夕。 “你看。”陆晨夕说道。 楚风愣了许久,道:“你也过来啊!” 陆晨夕站起身,一步又一步艰难地向花海走了过来。 陆晨夕走得很慢,走得很艰辛,步履蹒跚,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一般。 但是陆晨夕在前进,她终于走到了花海前,然后她迈步,步伐却被花海所阻拦,这迈出的一步,看似征程,却擦着花海的花瓣落在了大地上。 “你看。”陆晨夕说道。 楚风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陆晨夕,没有说话,脸上只有震惊,只有困惑,只有不解。 为什么自己能够进入花海? 为什么陆晨夕就不能? 自己与陆晨夕之间到底有什么差别? 因为自己更弱小吗? 陆晨夕看着楚风,轻轻地挥手道:“快走。” 楚风愣了许久,看着陆晨夕不说话。 陆晨夕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弧线,而后缓慢地转身,只是才转到一半,却被楚风猛地拉住了手腕,而后被楚风一拉,她一个趔趄,顿时便也被拉扯进入了花海。 陆晨夕的神情有些呆滞,她看了看楚风,又看了看自己脚下的一片曼珠沙华,愣了许久,才有些愕然地道:“这……” 楚风也有些发愣,他想要拉住转身的陆晨夕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他甚至没有想到拉住陆晨夕之后到底应该做什么,他只是觉得自己不应该让陆晨夕去牺牲,却万万没有想到,他能够把陆晨夕拉进花海。 楚风愣了许久,也讷讷地看着陆晨夕,好半晌才意识到陆晨夕的手被他抓在手里,不由得急忙松开了拉住陆晨夕的手腕。 楚风才一松开陆晨夕的手,陆晨夕的身影便顿时平移出了一段距离,再一次紧贴着花海,出现在了扭曲的空间之中。 楚风和陆晨夕面面相觑,而后陆晨夕伸出了她的手,道:“来。” 陆晨夕不是一个有着一线生机就想着要去送死的人,之前她愿意选择牺牲自己来拯救楚风是因为她认为楚风逃跑的可能性比她逃走的可能性要大,但是此时,两人都有生机,她没有任何理由来拒绝这一线生机。 楚风也没有犹豫生怕耽搁一刻,迅速地抓住了陆晨夕的手腕,将陆晨夕一拽,拉到了自己的跟前。 “深入吗?”楚风问道。 陆晨夕看了看远方的一片黑暗,然后点了点头。 楚风也点了点头,拉着陆晨夕的手,便在一片密密麻麻的曼珠沙华之中不断地寻找着落脚点向黑暗的最深处前进着。 楚风和陆晨夕都不知道在这条路的尽头到底会是怎么样的景象,但是他们不能停留,因为他们无法确保那些敌人不能进入这片花海。他们只能保持前进,艰难地前进。 曼珠沙华的花海很美,也很香,馥郁的芬芳沁入人的心脾,让楚风与陆晨夕浑身的伤痛都减轻了不少。 但是这仅仅只是一些轻微的止痛的效果罢了,对于真正减缓他们的伤势,并没有任何实际的效用。 楚风与陆晨夕前进了不知多少里,满目所见的,依然只有开满了道路的曼珠沙华。 这条路真的会有尽头吗? 楚风与陆晨夕都在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这一份困惑,但是不管这条路有没有尽头,他们也只有顺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 二人走过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远方的黑暗中终于不再是开满道路的曼珠沙华,而是一片旷野。 旷野之中模模糊糊的有一些隐约的轮廓,离得太远,却根本看不清楚。 楚风与陆晨夕继续缓慢地前进着,楚风的颜色却忍不住微微一变。 血腥气,开始有淡淡的血腥气在空气之中弥漫,虽然极淡,但是楚风已经可以预感到,等到了这血腥气的源头,只怕……将会是极其浓郁的一股血气。 没走出太远的距离,陆晨夕也感觉到了那般的血腥气,这般浑浊的气息,让人有些难受。 花海越来越稀疏,从远方的旷野中也传来了一阵阵河流奔涌的声音。 那河流奔涌的声音很大,就仿佛是一条巨大的瀑布从九天之上落下冲击着坚固的大地所发出的声音一般,有若雷鸣,震耳欲聋。 楚风与陆晨夕的颜色又是齐齐一变。 河流,血腥气,这足以让人产生很不好的联想。 但是二人并没有停留下脚步,而是继续往前行走着。 二人终于走出了花海,但是却依然没有敢松开彼此的手——没有任何的证据表明此时松手不会离开这个空间,哪怕这样牵着手有些不方便,但是至少比冒险好很多。 毕竟二人都不是牵牵异性的手就会脸红的孩子了,心里也没有任何的杂念,所以并不是什么很值得在意的事情。 远方的黑暗中出现了一条散发着血光的河流,曲曲折折地,在朦胧的血光的笼罩下,向着远方不断地蔓延着。 而在河道的两岸,则隐隐约约地伫立着一根根石柱的轮廓,在石柱的顶端,悬挂着一个个光芒昏暗的灯笼,从视野一端的尽头顺着河流一直蔓延到另一端的尽头。 “这里是封印的最深处吗?”楚风有些讷讷地问道。 陆晨夕摇了摇头,摇头的意思并不是不是,而是她也不知道。 “还要继续前进吗?”楚风皱着眉头道。 空气里弥漫着的血腥气息已经让他有些不适了,虽然运气了唱雪诀能够抵挡血气的侵蚀,但是却无法抵消心头那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和反感之意。 陆晨夕沉默了片刻,显然也在思索是否还有前进的必要。 她想了一会,才摇了摇头,道:“不了。” 楚风也点了点头,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再继续前行的话,那在空气里弥漫的血气将会对他们造成巨大的困扰,与其前进,倒不如停下来好好地疗伤。 楚风与陆晨夕找了一块平整的地面相对着坐了下来,双掌相互抵住,却也没有帮对方疗伤,而是开始自行疗伤。 毕竟两个人的状况相差不多,谁也不比谁好多少,自然也就没有再帮对方的必要。 两人一边疗伤,一边关注着花海方向的一举一动。 但是始终没有任何的声响,也没有任何的气息传来。 是那些人还没有突破第一层的空间吗? 楚风并不这样认为,他们离开的时候,阵法中枢上绝大多数的阵法都已经崩溃了,那一层空间的破碎是极其顺理成章的事情,也不是有着任何可以质疑的事情。 如果对方已经破碎了那层空间,为什么还是迟迟没有到来,究竟是他们本来就无意进入此地,还是说……他们是无法进入花海? 这个问题楚风和陆晨夕暂时都无法得到答案,他们也不需要答案。 楚风和陆晨夕只是在全力地疗伤,借助着药力开始全力地疗伤。 这一疗伤,便是人间十余个日夜的长短过去了,但是在这个只有一片黑暗与细微的幽光的世界里,到底过去了多长的时间,却已经难以估计。 陆晨夕比楚风先完成疗伤,伤势基本痊愈,只是真气水平没有能够恢复,不过那并不是太严重的事情。 这个空间里依然还有灵气,所以只要肯花一点时间,真气水平恢复也是迟早的事情。 在陆晨夕的协助下,楚风也很快就完成了疗伤,二人进一步地对自己的真气进行了补充之后,才终于站起了身。 二人此刻有着三个选择,一个是继续前行,一个是返回走入花海回去看一看具体的情况,第三个则是原地留守,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是最为保守的一种态度,也是最为稳妥的一种态度,因为二人大可以在此地再次布阵,迎接可能到来的攻势。 但是静观其变却相当于主动放弃了对局面的主导权,换而言之,局面会向哪个方向发展,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并不是他们能够决定得了的。 他们只有在迎击并且战胜了可能到来的敌人之后,才能重新取回这样的能力。 更何况,在这里,楚风对于能否布阵已经有了一些疑虑。 古老的封印只怕也借用了地脉,如果他再布阵调用灵脉的话,很有可能会导致血池那时的境况再次发生。 前进则显得有些凶险,后退则也是在赌博自己的运气。 楚风与陆晨夕面面相觑,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回去吧?” 陆晨夕想了想,然后她也点了点头。 回去,是掌握现在他们处境的唯一的方法,只有知道他们的处境,才能有的放矢。 返回的危险在于遇到那些未知的敌人,但是他们现在基本都无伤在身,所以就算遇到敌人,哪怕不敌,想要逃走应该不是太麻烦的事情。 楚风想回去,一方面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一方面也是他自己想要看一看,那些与剑名无闻同行的人到底都有谁。 虽然他已经在自己的心里默默地列下了一个名单,这个名单上的人都很可疑——但是在他没有亲眼见证之前,一切都还不足以下定论。 所以他要回去,要回去看个清楚,看一看到底是不是那些人。 第981章 冰冻三千 顺着花海一路重返,由于二人伤势都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相对于来时花费的时间更少了许多。 当二人重新返回到花海的边缘的时候,那个扭曲的世界早已破碎了,在花海之后的世界正是一片荒芜的冥土世界,也正是那片极其平整的土地,只是面积已经扩展出了目力极限,想来也是原本翘曲的空间被打散之后恢复了原状。 二人眼中,再没有旁的人或者景物,那些攻击这片空间的人,早就已经离开了。 楚风与陆晨夕面面相觑,而后两人齐齐地出了一口气。 但是二人却也已经没有了进一步的目标,他们已经不需要再为守护这个小世界而做出一些努力,他们所能做的,大概也就只有留守原地,等候着林珝和醉不归等人的返回。 楚风和陆晨夕从花海中走了出来,重新返回了荒芜的冥土世界大地。 直到走上冥土的时候,二人才发现,花海的入口也不过是一道空间的裂隙,花海之后的小世界,并没有完全降临在这个世界之上。 这大概也许就是那些人会离开的原因,因为他们依然无法进入这个古老封印的最核心。 楚风和陆晨夕相对着坐了下来,楚风看着陆晨夕,有些无奈地说道:“这样等下去,也不知道还要再等多久。” 陆晨夕沉默了片刻,微微抿了抿嘴唇,却没有说话。 楚风也叹了一口气道:“但是就这样离开,也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我们的处境真是艰难啊。” 陆晨夕点头道:“赞同。” 两人便坐在花海跟前,一个手里握着书卷,一个则默默地看着远方发呆,时不时地说几句闲话,日子却也很快到了夜幕降临。 夜幕降临之后,大地之上骤然便寒冷了下来。 这种寒意有些怪异,让楚风与陆晨夕都有了深切的感受。 楚风皱了皱眉,他看了看陆晨夕,也在陆晨夕的眼眸中察觉到了几分异色,想来陆晨夕似乎也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陆晨夕看着楚风,沉默了一会,才很认真地说道:“古怪。” 楚风点了点头,将书卷收了起来,而后慢慢地站起身,向着自己视野的尽头望去。 平整的区域不知道已经扩大了多少倍,视野的尽头什么东西都没有。 楚风知道如果真的想要知道什么情况,只怕已经很有必要去离开这里去看一看情况了。 “我去。”楚风刚刚动了这个念头,陆晨夕已经站了起来,手在楚风的肩上按了按,示意这个工作交给她就好了。 楚风沉默了片刻,原本也是想要同意的,但是转念一想以陆晨夕的说话方式,无论看到了什么,他都很难真正完全理解——所以楚风只能无奈地一笑道:“一起吧。” 陆晨夕想了想,然后点头道:“好。” 陆晨夕与楚风很快就到了土地的边缘,都还不曾离开,就见到了游走在大地之上的死物。 这些死物拖着僵硬的身躯,向着同一个方向不断地前进着,眼眸中的魂火将整片荒野照得很是明亮。 它们还在向着活死地前进。 都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么长的时间,但是它们却还没有走完路程,只怕……还有相当多的死物还在前进的途中。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不知活死地之上,到底已经堆积了多少的死物。 那么一片区域,只怕早已被垒成了一座尸骸的高原,直入云霄了吧。 一阵寒风吹拂而来,楚风与陆晨夕都微微觉得有些冷,但是他们的目光都迎着寒风望了过去。 寒风来的方向,是远离活死地的方向,风从那方到来,极目而望,却也依然没有任何可以值得奇怪的东西。 但是仅仅是能让两个修士感到寒冷的东西,就已经足够让人感到奇怪了。 那些寒风,不可能是自然的风。那些寒风,必定是从别处而来。 楚风与陆晨夕面面相觑,有些迟疑是否还要再追着寒风去看一个究竟,但是二人几乎还在迟疑的时候,远方就传来了“轰”一声闷响。 闷响的声音算不上大,但是楚风与陆晨夕都明显感觉到了脚下的大地陡然一阵颤抖。 那声音似乎是来自于大地之下的深处,让楚风与陆晨夕的脸色都微微有些难看——甚至于说是僵硬。 “去?”楚风征求陆晨夕的意见。 陆晨夕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声音来的方向。 远处的地平线,突然出现了一点微弱的亮光,继而逐渐地扩展成为了一条线,缓慢地向着二人所在的方向游荡了过来。 那一层亮光几乎是紧贴着地面在扩张,不断地游荡着,将死物也承载了那亮光之上,而死物跟前的区域,亮光则更显得要明媚几分。 那层亮光到底是什么东西? 楚风与陆晨夕面面相觑,彼此之间没有说话,只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时刻准备着迎战……或者逃跑。 那层亮光之上的一个个死物行动的姿势变得愈发有些滑稽,很是可笑,原本就僵硬的身躯变得愈发僵硬,甚至会时不时地滑上一段距离。 楚风皱起了眉头,眯起了眼睛,尽力地观察着那层微弱的光芒,许久才道:“你看……那像不像是冰层?” 陆晨夕愣了愣,旋即点了点头,那的确像是覆盖大地的冰层,只是这冰层到底又是从何而来? 楚风神色之间愈发有些凝重,他深呼吸一口气道:“我去看一看。” 陆晨夕微微迟疑了片刻,但是也知道楚风也不是一个喜欢送死的人,既然他主动提出要去看一看,那想必是有他要去看一看的理由,便点了点头道:“小心。” 楚风点头应是,继而迅速地向那层寒冰赶了过去。而陆晨夕踟蹰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跟上去,毕竟她还要守护花海的入口。 那一层寒冰散发着一股很熟悉的气息,似乎是在刻意地印证楚风的猜想,让楚风的神色愈发凝重。 那层寒冰的气息——与锁龙潭里的寒冰气息一模一样,也与他体内所运转着的唱雪诀所产生的气息极其相似。 虽然世上可能会出现气息完全一致的两种功法,但是那实在是太过巧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排除不可能的巧合之外,剩下的自然只有一个答案。 那股气息……来自与雪帝,那是雪帝留下的气息。 雪帝……不是应该已经亡故了吗? 此地怎么会留下雪帝残余的冰髓? 但是无论目前的境况究竟是如何形成,雪帝留下的东西应当与血池有着极其密切的关联,那将会是指引他的唯一一条线索。 不过这个希望终究还是太过渺茫,这段时间的经历使得他越来越感到有心无力。 冰层将大地牢牢覆盖着,楚风落在冰层之上。 冰层之中有着各种错综复杂的气息在流淌着,交错成为了一张张密集的网络,虽然极其微弱,但是却也不至于无法感知。 楚风逆着在冰层之中流淌着的气息不断地溯回着,向着气息的源头前进,他要找到雪帝留下来的东西。 楚风前进了约摸有七八十里的距离,终于停了下来。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黑暗的深渊,不过六七十丈见方,所有的寒冰都来自于深渊之下,一股股森冷的寒气翻涌成为一片迷蒙的雾气,将深渊遮蔽而住,无论楚风如何用神念深入,都无法探知到在深渊的最下方,到底有着什么。 楚风握了握拳,他深呼吸一口气,虽然有些忐忑,最终却还是走到了深渊的壁面上,而后紧紧贴着深渊的壁面开始下落。 深渊的壁面之上也覆盖着一层寒冷的冰层,但是因为冰层与唱雪诀之间的呼应,楚风并没有觉得太过寒冷,只是眼前不断翻腾着的寒气迅速地在楚风的睫毛、眉毛与发梢之上冻上了一层寒霜。 楚风下落了约摸有五六百丈的距离,脚下便突然踩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仿佛来到了地下的最深处。 在地面之上,依然不断有翻滚的雾气升腾而起,浓厚的雾气异常的粘稠与湿冷,而且也阻断了楚风的视线与神念,使得楚风在这一刻与一个凡人没有太大的区别。 楚风伸手在手中握住了一道光芒,炽热的光芒也没有能够驱散开翻滚的浓雾,只能照亮方圆两三尺之内的距离,饶是如此,一尺开外的一切也都是模模糊糊的,只有一个隐约的轮廓。 楚风的衣衫已经被雾气所打湿,让楚风有些不适,但是他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些,而是紧紧握着手里的光芒,追寻着脚下冰层中气息流动的痕迹,向着一切的源头前进着。 楚风缓慢地前进了不过十余丈的距离,便在远方翻滚的雾气之中见到了一个极其模糊的人影。 楚风皱了皱眉,有些警惕,因为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生灵的气息。 对方似乎丝毫不为所动,楚风虽然略略有些迟疑,但是却依然还是大着胆子靠近了过去。 直到完全靠近那个模糊的人影,楚风才终于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 他被冰封在一块寒冰之中。 楚风靠近的那一刹那,他睁开了眼睛,眼眸中有着深邃而纯澈的冰蓝色光芒绽放而出,那一瞬间,宇内雾气,尽被廓清。 第982章 一座宫殿 白袍的干瘦老者盘坐在坚冰之中,双手置于膝上,长长的白眉甚至垂落于地。 他睁开了眼,那一瞬间,楚风甚至感觉到老者那干枯的面颊之上,出现了几分血色。 老者并没有任何的敌意,只是默默地看着楚风,而楚风也静静地伫立着,与老者相互对视着。 “此地……此时……何人来此?”一个有些干涩的声音在深渊的底部响起,回声也相继从四面八方传来,重叠在一起,瞬间形成了千万声的询问,让楚风的双耳微微有些刺痛。 “晚辈三妙宫楚风,见过雪帝前辈。”楚风深施一礼道。 虽然据他所知雪帝当年是牺牲了自己镇封了血魔,封印了锁龙潭,但是眼前这寒冰的气息却不得不让他认为眼前的这个人只可能是雪帝——甚至于当初孟章君所提及的那个他竭尽全力送往冥土却最终杳无音讯的人……其实就是雪帝。 只是真相随着时间流逝和孟章君的销声匿迹而消失,流传的故事才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只是令楚风有些困惑的是,那些寒冰的气息虽然与锁龙潭冰髓相当,但是似乎却已经弱小了不少。 “哈,雪帝。”老者笑了几声,才不无悲哀地道,“飞雪经不住烈日,留下的不过是一滩清水,一道残念罢了。” 楚风不应,因为这样的感慨……他实在无法应对。 他只能再施一礼,才很是恭敬地道:“前辈留下这道残念,想必是有所指引吧。” 雪帝眼眸中纯净的光芒落在了楚风的身上,将楚风照映得有些发蓝。 “你到这里来……是为了做什么呢?”雪帝质询。 “为了解决即将爆发的血池这个巨大的隐患。”楚风答道。 “血池,那流淌着的无尽的鲜血太瑰丽了。”雪帝叹息了一声,才道,“没有大帝的修为,你什么都做不到,然而这里却承受不住大帝的降临……放弃吧,退却吧,回去吧。” 楚风摇了摇头道:“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那不管如何也要试一试,总不能随随便便就放弃了吧。” “你真的还要坚持吗?”雪帝看着楚风,极其认真地问道。 楚风点了点头道:“晚辈势必会坚持。” “哪怕会因此而付出性命?”雪帝眼眸里闪烁起了淡淡的光芒。 “为此而付出性命的人已经太多了。”楚风抿唇,又想起了南宫云。 “是啊……为此付出性命的人……已经太多了。”雪帝的眼神变得有些深邃,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往事。 “请前辈明示。”楚风一揖,满是诚恳地道。 “当年我为了来到冥土,自废了修为,在孟章君的帮助之下逆着血池来到了此地。然而我在此地用尽了一身气力,希望能够彻底解决血池之事,最后换来的却也不过是一场空罢了。我甚至连血池的根源都没有能够找到,就死在了这里。” “我唯一知道的便是血池与这个世界的十八口古井有着莫大的联系,那十八口古井之中的血气极度浓郁,杀机更是万分强烈,所透露出的怨念更是深入骨髓,不死不休,我的修为废尽,不敢靠近那样的古井,但是凭借残留的强大神念,却依然感知到每一口古井之中都有一个被血气浸染透彻甚至是与血气彻底同化的生物,那些怨念就是它们所散发而出的,但是到底为什么会有如此深重的怨气,我根本无从得知。” “我另外一个发现便是我偶然之间找到了一座地宫,异常的古老,神秘,强大。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强大的器具,哪怕是孟章君他们的帝器也远远不及这座地宫的万一。我深入地宫之中进行探索,然而地宫却营造出了千变万化的幻境,将我内心之中的畏惧与弱点无限地放大,不断地逼迫着我,刺激着我,就仿佛是要把我逼疯一般。即便是我也无法承受那接踵而来的折磨,我最终选择了强行破开幻境,然而幻境不曾破开却惊醒了沉睡在地宫之中的一个古老的亡灵。” “这个亡灵只不过是一缕元神,异常地疯狂甚至是嗜血,他才一出现就向我发起了进攻。当时处在九阶巅峰的我原本以为至少能与他胜负对半而开,但是其强大却远超我的想象,只是简单的一拳就将我浑身经脉血肉全部击碎,如果不是有孟章君为保我神识少受血气侵蚀赠我的龙珠挡在了那一拳之间,只怕我当场便已身亡。我原本也以为必死无疑,然而那缕元神却陷入了深度的疯狂之中,彻底丧失理智,置我不顾,才使我终于乘机逃走。” “我勉强逃回到这个我来到这个世界的地点,希望能找到方法传讯给孟章君,然而却以失败告终了。而我失去了龙珠,加之身负重伤,在进入血池的途中所沾染的血气也随之爆发,为了将自己所知道的这点情报告知你们,我用最后的力气留下了这道意念,那之后为了避免我被血气彻底侵蚀而丧失自我,我选择了自尽于此。” 雪帝的陈述短暂非常,然而其中的信息量却很大,古井的信息他们已经知晓得差不多了,但是所谓的地宫,和地宫中那个疯狂万分的一缕元神……却是一个重量级的情报。 “前辈……那地宫在何处?”楚风问道,那也许就是他们下一步前进的方向。 “我不知晓……”雪帝的神情变得有些痛苦而纠结,“那些摧残人心的幻境和血气侵蚀了我太多的理智……而时间又过去得太久了……这一道神念也被磨灭去了相当之多的内容,我甚至不知道……我当初是否还有其他想要告之你们的事情……”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微微颔首,道:“有劳前辈了。” “愿你能如愿,孩子。”雪帝神色之中流露出了几分惋惜,“可惜……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帮得了你的事情了。” 楚风微笑着缓缓摇了摇头道:“前辈所给我们的帮助,已经足够多了。” “那……我就告辞了。”雪帝说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所有的光芒也在瞬间收敛。 那一瞬间,四野陷入了一片沉寂,所有向外蔓延的气息也陡然以极速收回,重新回到了寒冰之中。 下一刻,天朗气清,冰雪消融,楚风的跟前便只剩下了一滩清水,便什么也没有再留下。 而此时此刻,在某一座灯火幽暗的大殿里。 这座大殿很恢弘,气势磅礴,用怎样华丽的词藻来修辞都难以描述出这座宫殿恢弘之万一——它就像是把自古至今,所有大的小的,有名的没名的,依然存在的早已消失的宫殿都集合在了一起,然后萃取了它们所有的精华而形成的一座宫殿一样,令人不得不叹为观止,令人不得不心悦诚服。 然而就是这样一座恢弘的大殿,却只有着极其微弱的灯光照耀着,使得这座大殿里的气氛有些沉闷——甚至是有些诡异与阴森。 而更为诡异阴森的却是,在这座大殿之中或躺或卧着很多人,一动不动地,就像是死了一样——然而他们的胸脯还在不断地起伏着,表明他们其实只是陷入了沉睡之中。 在这沉睡的许多人之中,却伫立着一个阴影。 这个阴影伸出了手指,一下一下地挥舞着,口中也随之念了出声:“一个,两个……” “一百三十三,一百三十四……两百二十一。” 阴影落下了自己的手指,有些困惑地重复道:“两百二十一?虽然剑名无闻离开了这里,但是我记得……这里应该还剩下两百二十三个人吧?还有两个人,去了哪里呢?” 阴影轻轻地“啧”了几声,才说道:“算了还是不要管了,反正差不差这两个人也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阴影说着,左手按住了腰间,右手猛地抽出了一口刀,然后小声地嘟囔道:“还真不习惯别人的刀啊。” 阴影看着身边匍匐着的那个人影,带着几分悲伤的口吻道:“不要怪我,死亡是你们进入冥土那一天起就已经注定的宿命……愿你们能够安息。” 阴影挥刀,刀锋瞬间变划开了那个人的颈部,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阴影不慌不忙地伸出了左手运气将那鲜血凝聚约束了起来,使得那鲜血不会四处喷洒。 直到他身前的这个人鲜血流淌干净,阴影才慢条斯理地走向了下一个人,重复着方才的动作,继续为自己凝聚着鲜血。 当他收集完所有人的鲜血之后,整座大殿都弥漫着一股让人有些恶心反胃的血腥气。 阴影默默地注视着这些已经在沉睡之中死去了的人,微微摇了摇头道:“抱歉,我必须要这么做……我为了这个目的已经牺牲了太多,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虽然本来与你们也没有什么感情,但是……杀人终究还是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 阴影瞑目,明亮的刀光泛起,整座大殿之中残肢断臂,四处横飞。 给读者的话: 今天的定时发布不知道又设置到哪里去了……………… 第983章 再度出现 楚风看着眼前那寒冰散开而成的一滩清水,神情之间也不免有些悲痛,如果没有雪帝留下的冰髓,他早已死去了无数次了,又怎么还可能有今日。 从情感上来说,楚风对雪帝不仅仅是一个晚辈对前辈的敬意。 楚风长叹了一口气,才默默地对着那一滩清水深深一揖表达了自己最终的哀思,而后他便爬上了深渊,重新返回到了陆晨夕的身边。 楚风回来得太快,所以陆晨夕自然也还在原地,她没有开口问楚风到底发现了什么——因为那也许会是一个很长的句子,而一句话不超过两个字,则是陆晨夕的铁则——比刺客杀手的铁则还铁的铁则。 陆晨夕看着楚风那明显有些沮丧的面庞,迟疑了片刻,然后伸出了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楚风的肩,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安慰。 楚风笑了笑,示意陆晨夕自己无碍,才接着道:“放心吧,并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微微有些感慨,原来留下这个讯息的前辈是跟我有很深的渊源的前辈,我们都以为他死在了六界,却没有想到他……死在了这里。” 陆晨夕愣了愣,然后她又拍了拍楚风的肩头。 楚风笑意更甚,顿了顿才道:“根据那位前辈所说,冥土似乎还有一座古老强大的地宫,在那座地宫里有被封印的一缕元神,极其强大而凶残,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也许就是很多年前毁灭冥界的那个人了。” 陆晨夕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露出了几分困惑的神色,她微微转过身,指了指那片曼珠沙华的花海入口处。 楚风看向花海,神色也不由得微微一变,他知道陆晨夕的意思是如果那座地宫里真的封印着那个神秘强大人物的元神,那这曼珠沙华之后的封印又到底是什么? “也许……是那五位强大的大帝为了避免那个人物的力量太过强大突破封印,所以将他的肉身与元神撕裂而开,分别封印,这样一来无论是肉身解封还是元神解封,无法融合的那个人也不会太过强大。” 楚风说着,神色却也有些不确定,那些古老大帝之间的事情,哪能说得准。 “不过据说,那一缕元神虽然没有强大到大帝的级别,但是也一拳就足以九阶巅峰的雪帝前辈击杀,那可是大帝自废修为之后重修成的九阶巅峰,与寻常的九阶巅峰差距只怕极其巨大。”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探查下去的话,只怕迟早会碰上的。” 陆晨夕微微颔首道:“尽力。” 楚风一怔,旋即笑了起来,这句话倒没有那么难以理解,陆晨夕的意思,大概便是尽力而为就是了,不必要太过在意是否能改变什么。 如果因为感到莫大的压力而放弃了努力,才是失去了最后的希望。 这样的道理,楚风自然明白,所以他笑。 这么多年,他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很多道理他比谁都明白。 绝望与压力那一瞬间的确笼罩了他,但是那也是乍一听闻之下的下意识的反应,并没有经过慎重的考虑。 在返回的这段距离之上,他已经仔细地考虑过了,所以他虽然依然感受到了压力,但是他依然决定要去尝试。 只要这个世界还不能接受大帝的降临,那么他们就不是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但是接下来我们是去寻找那座宫殿,还是留守此地,却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楚风扶额。 陆晨夕看了看身后的曼珠沙华的花海,皱了皱眉,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现在留守花海太过被动,然而如果说去寻找那座连位置都不知道的宫殿,那根本就是在碰运气。 陆晨夕看了看楚风,略微迟疑了片刻,才道:“守吧。” 楚风也点了点头,留在此地至少还会有等候的希望,而一旦离开,那一切就完全超出了他们可以预测的范围。 留守花海是个很枯燥无聊的活,但是对于楚风而言,他却终于有了空闲,抓在南宫云给他的道则消散之前开始准备向九阶迈进。 “晨夕破入九阶的契机是什么呢?”楚风看着陆晨夕,问道。 陆晨夕坐在楚风对面,抿了抿唇,想了想,才道:“濒死。” 楚风一怔,那似乎是他破入八阶的时候的契机,不过那个时候他只是终于明白了自己想要悟通的法是什么,因此一明法,便立即入了八阶。 “能详细说说吗?”楚风问道。 虽然每个人破入九阶的方式都未必相同,但是却也有着参考借鉴的意义。 楚风已经知道了很多九阶修士是如何破入九阶的,他也对陆晨夕如何破入九阶有一些兴趣。 陆晨夕想了想,才点头道:“好。” 楚风笑了笑,看着陆晨夕,等着陆晨夕慢慢说来。 陆晨夕抿了抿唇,微微回忆了片刻,才开始陈述道:“想活。” 陆晨夕的意思,似乎就是她快要死了,但是她不想死,她想活下去,于是她就破境了。 这似乎是一个很玄妙的问题,因为楚风收集到的事例,没有一个会是这么简单。 楚风沉默了片刻,继续问道:“当时就没有想什么吗?” 陆晨夕思考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道:“没有。” “只是求生的欲念吗?”楚风有些讷讷地重复道,又沉默了许久,才释然地一笑,也不再去在意这些,如果他当真无法破入九阶的话,只能说他没有那样的资质,也没有什么好怨怪的了。 与陆晨夕对话之后的几天里,楚风都什么也没有做,就是坐着看天,因为他心里没有任何的感想,哪怕他再着急,也于事无补,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 某座显得有些昏暗的宫殿群落之中。 这一片起起伏伏的宫殿群落似乎是沿着山脉建立起来的一般,绵延数十里,规模庞大到了极点,一眼望去根本见不到尽头在哪里。 在宫殿的上空是一片黑暗的天空,没有一丝一毫的光芒,如果不是这富丽堂皇的宫殿自己散发着淡淡的光辉,这也许会是一片彻头彻尾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在宫殿的一座湖泊畔的走廊里,一个身影在急匆匆地奔驰着,从山上跑向山下,哪怕他的呼吸已经变得凌乱不堪,浑浊不堪,他也没有丝毫要停留下来的意思。 他浑身都是鲜血,衣衫也被撕裂开了几条口子——那仿佛是什么利爪或者利齿撕裂而开的口子,深入了他的血肉之中,甚至可以见到脏腑与白骨。 鲜血正不断地从这伤口之中涌出,在他的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红线。 他奔跑到了回廊的终点,那是一座宫殿的门,他猛地推开了那扇门,终于有光亮随之落在了他那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那张脸,就好像是他已经死去很久了一般。 “章云……”一个男声随之响起,但是话还没说完,就猛地上前一把抱住了男子,而后大声嘶吼道,“常老爷子,敏君,快过来!” 一个浅紫色衣裙的女子上前,刚刚想要牵起男子的手腕为其诊断,被称为章云的男子却猛地将手向着天空伸起,声嘶力竭地大喊了起来:“快跑!” 那一声大喊中气十足,就好像他状态很好一般,然而紫衣女子神色不由得一变,这分明便已经是回光返照! 紫衣女子都来不及做出行动,章云的手便猛地垂落了下来,圆睁的双眼瞳孔在瞬间涣散,却没有能够闭上。 女子微微扣了扣章云的手腕,然后瞑目摇头,示意这个人……已经死了。 “他失踪的这三天到底都遭遇了什么……”抱着章云的男子狠狠咬牙,“那些各怀心思的人为什么要把他弄成这个样子……” “不是那些人干的。”女子微微抿唇,看着尸体之上那一条条伤口,莫名地感受到了几分寒意。 “那还能是谁?”男子有些恼怒地道。 女子没有答话,而从更下方的宫殿之中,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 这四五日之间,楚风每日都坐在花海边看天,终于看得有些疲倦了,便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呵欠,对着一旁低着头闭着眼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黑衣之中的陆晨夕道:“晨夕,我歇息一阵。” “好。”陆晨夕睁开了眼睛,蜷缩在黑衣之中的身形便又舒展了开来。 楚风笑了笑,又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而后整个人平躺在了大地之上。 他侧了一个身子,枕在手上,却忽然听得一阵轻微的声响传入了他的耳中。 他抬起头,那个声响却陡然消失了,再将头枕在手臂上之时,那个若有似无的声响却又再次出现。 楚风皱了皱眉,将手臂撤开,整个耳朵都贴在了地面上。 那个若有若无的声响顿时变得清晰了不少,虽然依然还很微弱,但是却已经能够听得清是一阵“轰隆”的声响,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穿行一般。 楚风立时一怔,坐起身子,看向陆晨夕道:“你有感觉到什么吗?” 陆晨夕微微一怔,摇了摇头。 楚风皱了皱眉,再次俯下身子去听,而陆晨夕也跟着伏下了身子。 陆晨夕刚刚将耳朵贴在地面上,脸色顿时一变,道:“有人。” 楚风脸色也随之一变,但是却还没有行动,那轰隆的声响便陡然加剧了数倍,大地也猛地出现了一阵轻微的震颤。 现在已经不用再贴着地面,就已经可以听闻那隆隆的声响,而从地面轻微震颤的范围来看,几乎覆盖了他们视野的整个范围。 “有变。”陆晨夕秀眉一皱,一把抓住楚风的手便直接钻入了花海之中,没有丝毫的迟疑。 而楚风进入花海之后,也随着陆晨夕转身,转身的那一刹那,便听闻到一阵如雷巨响。 一条条死灰色的蠕虫先后从大地之下破土而出,在那一瞬间,从眼前一直蔓延到了天边。 第984章 挥剑斩蠕虫 楚风与陆晨夕一脸震惊地看着一条条蠕虫钻破了大地出现,那一刹那之间,眼中尽是那些蠕虫那令人恶心的躯体,密密麻麻地,少说也有百余条之多,错乱地散落在大地之上,疯狂地舞动着,就仿佛是哪里来的疯魔一般。 楚风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些蠕虫了,才入活死地的时候曾经受到过一次偷袭,不过那时候只不过是一条蠕虫。 而后活死地异变的时候,就出现了无数的蠕虫,那个时候这些蠕虫也是这般数量庞大,而且极富攻击性,逼得沈瑕思不得不用尽了全力冲锋,才冲出了一条生路。 而陆晨夕却显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生物,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厌憎的神情,丝毫不遮掩自己的嫌恶,一脸鄙夷地道:“恶心。”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再去看那些疯狂蠕动的蠕虫,一根根不断地发出“吱吱”的声响,就仿佛是在号召谁一般。 “不祥。”陆晨夕说道。 楚风咳了两声,才道:“你是不是漏了三个字‘的预感’?” “是的。”陆晨夕答道。 楚风嘴角微微抽搐了一阵,最后还是觉得有凶险在自己的跟前,自己还要去找陆晨夕的茬未免有些悠闲得过头了,只能继续扭头去看那些让人恶心的蠕虫。 大地的颤抖并没有因为蠕虫的出现而停止,依然在不断地变化,变得愈来愈剧烈,愈来愈剧烈,不断起伏的大地甚至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倾斜角度,使得那方圆附近的死物骨骸都顺着坡度向平整的区域滑落了过来。 平整的区域仿佛有着一种极其特殊的魔力,所有的死物骨骸一滑落进入平整的区域,在刹那之间便化为了无尽的飞灰,彻底地烟消云散了,根本没有任何别的反应,这也许是那些死物绕开这片区域的真正原因。 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楚风和陆晨夕的脸色才愈发严峻。 他们之前断定这些蠕虫都是死物,但是为什么这些蠕虫可以出现在这片区域之内?这样说来,这些蠕虫,根本就不是什么死物……而是活物吗? 楚风与陆晨夕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与恐惧,但是他们的情绪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维持太久,那高高隆起的地面陡然在一阵接连不断的崩碎声响之中化为了一块块泥块,从高空之中飞落而下。 一个极其庞大的轮廓出现在了冲天的烟尘之中,那让楚风等人感到了深深的不安……虽然体形并不是一切,但是有着巨大形体的生物,也往往有着巨大的力量。 那个身影在疯狂地扭动着,继而一阵如同牛牯一般的怒吼声从那团烟尘之中冲出,震得整个摇曳不停的世界陡然便宁静了下来,那冲天的烟尘也在这一声怒吼产生的飓风冲击之下被彻底廓清。 那个巨大的身影终于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那仿佛是一团污泥一般的死灰色物体,匍匐在大地之上,它的体内穿插着一根根巨大的柱状物体,只是那些物体都被它死灰色的表面彻底覆盖住了,根本看不清楚。 它也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张圆形的嘴,长满了环形的利齿,分布遍周身,而一条条蠕虫正是从它的身躯之上伸展而出的,随着它的蠕动而疯狂地蠕动着。 “认识?”陆晨夕看向楚风,询问楚风是否认识这样的怪物。 楚风微微皱眉,然后摇了摇头。 这样的怪物,他怎么可能认识呢? 他从来没有见过与此类似的任何一种生物,不管是在古书之中还是在传说之中,也都没有任何记载能够跟眼前的这个怪物对得上号。 这个怪物,也许是冥土世界本身所独有的物种,因为冥界的过早崩溃,所以也被淹没在了尘埃之中,无人再记得。 “能估量出修为吗?”楚风问道。 这个世界承受不起大帝,那么这个怪物最高也许就是九阶巅峰的水平,所以如果有不得不与之为敌的理由的话,应该也不是没有胜利的希望。 “巅峰。”陆晨夕答道,没有刻意去指定是几阶,因为楚风现在无法明确估计出的也只有九阶,八阶巅峰以下对于楚风来说都是可以基本准确估计到的范围。 “九阶巅峰吗,那并不是没有一战的能力啊。”楚风皱眉道。 “不行。”陆晨夕摇头道,指了指那些疯狂蠕动着的蠕虫一般的触手道,“它们。” 楚风一怔,有些没有能够理解过来陆晨夕的意思,过了片刻,他才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说……这些触手是九阶巅峰?这……它们不应该是一体的吗?” 他自己斩过一次蠕虫,也看死物围攻过蠕虫,那些蠕虫似乎并没有沈瑕思所估量的那般强大——如果它有气息的话,也许便能估量出来了。 陆晨夕摇了摇头,她也不是很确信,但是那些触手一般的蠕虫摆动的程度差异太大了,简直就像是一个人把自己的意念分成了上百份一般地操纵着身体的各个部位。 这不管对于什么生物来说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她只有认为眼前的这个怪物……其实是无数那些蠕虫一般的东西的结合体,它们纠结在一起,才产生了眼前这个庞然大物。 楚风皱了皱眉,也开始尽力地去做一些观察和感知,他也很快地发现了陆晨夕所在意的细节,因此脸色也变得很是凝重。 这些怪物出现在这里,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企图? 它的目标……到底是什么东西? 楚风意念方动,数百条蠕虫突然发出一阵阵刺耳而尖锐的叫声,抖动着身体向着花海的入口轰然砸落了下来。 这些东西……的目标,是古老的封印! 楚风脸色骤变,冷汗陡生,看着那一条条蠕虫触手飞速落下,顿时拉着陆晨夕便向后退却。 “当——” 一阵闷响,第一条触手砸中了花海所在空间的入口,但是却仿佛受到了什么无形之物的阻碍,顿时便被重重地弹了回去,发出了一声闷响,而由于反弹的力道过大,那一条触手顿时也被直接甩得断裂而开,一股乌黑的血液顿时向四面八方洒落了下去,发出一阵阵难闻的恶臭。 但是那怪物并没有要就此收手的迹象,一条条触手反而相继地落了下来,不断地抽打在空间的入口之上,一声声沉闷的响声顿时响作了一片,而那些触手吃痛时尖锐的叫声也此起彼伏,再没有断绝。 不过片刻之间,方圆附近遍地的污血,到处都是断裂的触手在尖叫着蠕动着。 而那些还不曾落下的触手则像是疯了一般急速地落了下来,张开圆形的口,一口叼住断裂的触手,而后锋利的环形牙齿疯狂转动闭合,一股股污血从它们口内飞溅而出,那些断裂的触手也便随着它们不断蠕动着的身躯被它们彻底地吞噬进入了腹中,不知道究竟去向了何处。 “恶心。”陆晨夕一脸的嫌弃,根本就不愿意多看这些恶心的生物一眼。 楚风也感到一阵恶心,这样的生物……已经不能简单地用恶心来形容了。 楚风不能想象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够孕生出这样一种怪物,但是不管是什么东西,想必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随着触手落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快,渐渐地花海入口空间的那一道裂隙便彻底被那些触手所堵住,基本已经看不到任何外界的情况,只有那些触手碰撞上来发出的各种声音依然不绝于耳。 楚风看了看陆晨夕,道:“看起来……我们似乎没法跑了。” 陆晨夕摇了摇头,道:“不跑。” 楚风沉默了片刻,现在这个空间看起来依然很稳定,但是他也不知道这个空间到底能够坚持多久。 若是这个空间不能够再坚持了,那后果将会更为恐怖,因为这片空间只怕是古老的封印最后的遮蔽了。 那个怪物能够毁掉这个空间吗? 理论上来说,是不可能的。 但是剑名无闻等人却也已经毁灭了最外层的空间,所以内层的空间被毁灭,却也成为了可能的事情。 楚风沉默了片刻,觉得这么坐以待毙终究不是那么一回事,还是应该争取一些主动权在自己的手里。 “我们就在花海的入口攻击它吧。”这是楚风所能做出的最为有效的决定。 那个怪物很强大,而且悍不畏死,这样做也许并不能挽回什么,但是至少——却可以缓解一些这个空间会承受到的压力。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的压力,就导致了这片空间的崩溃呢。 陆晨夕点了点头,与楚风手牵手上前几步,没有任何迟疑地便展开了自己的攻势。 陆晨夕虽然已经无法施展她最拿手的突然贴身短时间快速爆发,而后远离对手等待自己经脉基本复原之后重复打击,但是她此时也没有任何的压力,只有感觉到自己的经脉压力过大,便立即停手就是,因此出手就是夜尽天明这般霸道的战法,万千阳光照出万千朝霞,一缕缕璀璨至极,一道道绚丽至极,向着入口前一条条触手斩落了过去。 而楚风也拔出了他的龙鬃剑,剑光泛起,万剑成道,一声龙吟,万剑齐齐斩出,一口口剑相互拥挤,相互重叠,铺天盖地,绚丽异常。 那是剑名无闻的剑道,那也是楚风的一剑。 那未必是世上最强的剑,却一定是世上最坚决的剑。 第985章 号角悲鸣 既然是这世间最为坚决的一剑,那么自然也应当是势不可挡的一剑。 哪怕是被陆晨夕评定为九阶巅峰的无数条触手,也在这一剑之下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哀嚎,被一道道剑光斩断,爆碎为无数的碎肉与污血,漫天飞溅。 楚风也由此判断而出,那些蠕虫的实力并没有陆晨夕所估量的那般强悍——这些蠕虫般的触手或者触手般的蠕虫都只比他曾见过的那些蠕虫强大上些微,如果不是数量太过庞大加上那强横无匹的如山本体,这些蠕虫根本就不足为惧。 楚风一件斩碎了数十条触手,但是那些触手却并没有因此而露出畏惧之态,与之相反的是它们愈发凶悍地冲了上来,使得那一阵阵尖啸愈发刺耳难闻,使得楚风和沈瑕思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楚风微微呼吸,看着迎面铺天盖地而来的无数触手,然后微微眯起了眼睛。 天空中洒落的不知究竟是何物的光芒与剑光相互辉映,相互映照,那光芒照耀着剑,顺着微微泛青的剑锋流淌,使得剑光愈发耀眼;剑反射着光芒,使得阳光愈发灿烂。 剑光与那光芒相互混杂在一起,相互配合在一起,光芒璀璨,宛若一体。 楚风猛地睁开了眼睛,剑与光在那刹那之间齐出,无数道剑气夹杂在无数缕光芒之中,如山呼海啸一般向着扑面而来的触手压了过去。 几乎只是一瞬之间,花海之前,再无一条完整的触手。 那一瞬间,天地一片寂静,就连触手们的哀嚎,也在刹那之间消逝无声。 遍地的污血顺着大地崎岖不平的地表缓缓地流淌着,那有毒的污血慢慢地腐蚀透了坚硬如铁的地面,渗入了大地的深处,腾起一缕缕青烟。 而一条条断裂的触手断肢一边疯狂地挣扎着扭曲着,一边迅速地分解着化为飞灰,连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那如山峦一般庞大却犹如烂泥一般瘫软的怪物的躯体在短暂的沉寂之后,发出了悲愤而沉闷的怒吼,就好像是来自于大地的最深处,使得大地也为之震颤。 一条条触手也随之开始怒吼,开始咆哮,一条条触手疯狂地抽击着大地的同时却又一次开始疯狂地吞噬着争抢着还没有完全分解的触手碎片。 大地开始震颤,在那触手野蛮的抽击之下裂出了一条又一条缝隙,而一条又一条触手又从缝隙之中不断地伸了出来,这补充使得触手的数量非但没有减少,甚至还有了增加的趋势。 转眼之间,天地之间仿佛就剩下了那无尽的触手在飞舞一般,令人感觉到莫名的惶恐。 白昼的光线很灿烂,却也无法让楚风心中的寒意退去。 这种寒意不是因为绝望,也不是因为这对象太过恐怖,而仅仅只是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本能的恐惧。 “如果能破坏本体的话,也许就会好很多。”楚风皱着眉说道。 陆晨夕点了点头,却没有接话。 想要破坏最核心的那一滩烂泥,谈何容易? 且不说那密集的无数触手,就是轻而易举地到了它的跟前,到底能否如愿都还是一说。 楚风陷入了沉默,而陆晨夕则一如既往地沉默。 怒吼着的怪物又是一条条触手向着花海世界的入口抽击了过来,抽击得很快,抽击在世界的入口上那一刹那,楚风和陆晨夕感觉到了他们脚下的大地,传来了一阵颤抖。 楚风露出了几分苦笑,看着陆晨夕,道:“看起来,似乎我们……不得不与这个怪物作战了。” 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想要守住古老封印的最后一道屏障,就必须与这怪物一战。 不然,这个空间只怕也迟早会崩溃,那个时候,不管是血池,还是地葬大帝,就都彻底没有指望了。 楚风握紧了龙鬃剑,遥望着那个巨大的身影,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为你牵制它,你靠近它。” 楚风的修为和战力都远远不如陆晨夕,所以自然是担当掩护,而主攻手还是得由陆晨夕来担任。 陆晨夕眉头微蹙,然后摇了摇头。 陆晨夕摇头,是因为她认为楚风的判断不正确。 陆晨夕是一个有着敏锐的感官的人,她一直很相信自己的判断,而她此次的判断是……他们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现在他们能够托庇在这个空间之中,不受到威胁,但是一旦离开这个空间,要与那个怪物正面作战的话,那根本就是自寻死路而已。 一个刺客在必要的时候会舍身成仁,但是那必须能够做到自己的死亡能够收获对等的成果。 现在她看不到收获这样的成果的可能性在哪里,这绝对不是她悲观,也不是什么连尝试都不敢做就轻易下的论断。 这是仔细考虑之后所做的决定,很认真,自然也很严肃,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 现在没有丝毫的胜算,所以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固守或者等待着一个机会逃跑。 这个怪物也许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也许已经把他们放在了眼里,不管是哪一种,现在离开这片空间逃跑显得太过冒险了一些,因为现在还没有到需要离开这个安全的地点的时候。 就算真的要逃跑,也要等到这个空间要崩溃之前,那个怪物会将更多甚至是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个空间上,而不是无足轻重的他们的身上。 所以现在要做的便是固守,便是等待。 陆晨夕按住了楚风的肩,很郑重地说道:“等。” 楚风微微皱眉,他与陆晨夕思考的方式有些不同,所以并没有能够在第一时间领悟到陆晨夕的意思。 不过楚风是一个善于听取别人意见的人,他也知道陆晨夕的谨慎稳重,她既然说等,那必然有她等下去的道理,因此只是握了握龙鬃剑,并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非要冲出去与那个怪物进行一番殊死搏斗。 怪物接连不断地轰击着整个空间,轰击的力度越来越猛烈,不少的触手甚至轰击在了空间入口之上的时候直接被摔成了一团烂泥。 但是即便如此,整个空间的颤抖程度却并没有加剧,只是微微地震颤着,似乎是人类对蚂蚁用尽了全力的啃啮的回应一般。 楚风这才稍稍安下心来,松了一口气,这个空间作为内层空间其稳固程度远远大于他之前所料想的一般。 这样看来,那个怪物到底能否攻破这个空间都尚且是个问题,就更别提其他的事情了。 陆晨夕依然平静地看着跟前所发生的一切,而楚风也在平静下来之后开始了进一步的思索。 如果附近有人的话,这么大的举动一定会将人吸引过来的,不管这些人是谁,但是那之后想必又会有很多的事情发生。 陆晨夕微微抿着唇,目光穿过了一条条触手,看着不断颤抖的大地,眉头微蹙。 大地震颤的幅度在加剧,不再是之前那极其平稳的震颤幅度了。 这样震颤幅度的变化,似乎在宣告着又有什么东西在向此地靠近。 远方传来了一阵阵轰隆的声响,就好像是有千军万马在奔腾一般,继而冲上云霄的滚滚烟尘也从远方的地平线之后翻卷着向天空冲了起来,大地的震颤幅度陡然加剧。 “呜呜——” 一阵低沉而悠扬的号角声随之响起,一抹淡淡的黑色阴影瞬间覆盖了大地,就好像天空之上有着一只巨大的飞鸟飞过所投下的阴影一般。 阴影降临,一具具散落的死物尸骸陡然剧烈地颤抖起来,而后那头颅的眼眸之中倏然发出轻微的“噗”一声响,魂火突然燃烧而起,尸骸迅速地自我拼装完毕,一具具死物随之站立而起。 这些死物活动着有些僵硬的关节,然后齐齐地朝向了烟尘来临的方向,屈膝下跪,匍匐在地,仿佛是在觐见什么最神圣的人物一般。 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点黑点,继而是一个高耸的阴影投射在了大地之上。 “吼——”死物齐声咆哮,仿佛是在欢呼着那个阴影的到来。 那个阴影越来越近,终于逐渐地摆脱了漆黑的轮廓,从那轮廓之中走了出来。 在看到那个阴影之中的真实面目的那一瞬间,楚风眼眸里的震惊之色,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他没有想到,这个东西竟然能够移动,这个东西……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而陆晨夕的脸色虽然依然平静,但是脸上的肌肉却在微微地抽搐着。 那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塔,一座四四方方的塔。 这座塔,完全是用尸骨累积而成,一颗颗头颅里,还燃烧着各色的魂火,仿佛在指引着它们前进的道路。 “呜呜——” 悠扬的号角声从塔顶传来,浓郁而沉厚。 崩裂的大地之中一只只干枯的尸骸猛地探出手臂,抖落了满身的泥土,重返世间。 在骨塔的最顶端,站着一个孤独的身影,他的手里,握着一只号角。 他的衣袂在风中飒飒作响,宛若战旗猎猎。 第986章 远来非客 站在骨塔最顶端的那个身影让楚风的心陡然一颤。 楚风试图利用自己强大的神念去感知对方的实力或者身份,然而他失败了,那座尸塔所裹挟的死气实在太过浓烈了,它们完全混杂在了一起,使得楚风根本无法感知那个身影的气息。 他看不清那个身影,也不知道那个身影到底是谁,但是那无异于证明了一件事。 活死地的异变,果然与人有关系,现在唯一可以期望的便是……那个人,最好不要是敌人。 但是……与这些死物为伴,又怎么能不是敌人呢? 楚风无奈地一笑,已经做好了那座不断逼近的骨塔与那怪物联手的事实。 但是怪物所有轰击向花海的触手在号角响起的那一刻,却全部收了回去,而后全部改变了方向,指向了那做骨塔来的方向。 那座骨塔倏然地停了下来,不远也不近,静默地与那怪物对峙着。 难道……它们不是一起的吗? 楚风有些惊恐地想到。 那一个个朝着骨塔朝拜的死物也在一瞬间齐刷刷地站立了起来,而后统一面朝向了那个怪物,眼眸中的魂火燃烧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就好像是干柴炸裂的声音一般。 “嘶——”怪物无数张嘴同时发出一阵刺耳而尖锐的声音,仿佛是在向骨塔示威一般。 “吼——”死物齐齐发出一阵低沉的野兽般的怒吼,是对那些蠕虫挑衅的回敬。 气氛在那一瞬间变得异常紧张,触手全部紧绷着,随时都会挥舞而出,而一具具死物也做好了冲击的准备,随时都将变成一股无法阻拦的狂潮。 楚风手心里汗水不断地浸出,他这个时候甚至有些希望自己能和那些死物去并肩作战,但是理智告诉他——敌人的敌人,也未必会是朋友。 谁又敢保证,这些死物不是为了这个小空间而来的呢? 而且,更为恐怖的,这样的骨塔不止一座,至少在楚风离开活死地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足足八座。 除了这样的骨塔之外,还有数不清的骨山,如果要与它们对敌的话……哪怕它们不是大帝,也根本架不住它们那庞大的数量,会在顷刻之间便被吞没。 骨塔顶峰的那个身影手里握着一枚号角,他把号角放在嘴边,仿佛随时都会吹奏起一般。 双方都没有轻举妄动,似乎是在衡量,这个时候是否值得发生冲突。 但是他们终究还是没有理智的死物,他们那短暂的僵持与其说是衡量或者思考,倒不如说是一种不需要理由完全出自于本能的行动。 仅仅只是短暂的僵持之后,无数死物齐声怒吼化为一股狂潮向着自己最近的触手扑了过去,而那一根根触手也在同一瞬间朝着自己跟前那一片一片的死物砸落了下去。 那一瞬间,每一条触手之上都爬满了死物,它们在死物疯狂的撕扯和啃啮之下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哀嚎,血肉在顷刻之间便被吞噬干净,但是不断喷射而出的乌黑的脓血却也在疯狂地收割着死物的性命,但凡是被那些脓血所浇灌到的死物,尸骸当即便被侵蚀得干干净净,连魂火也彻底熄灭。 而聚集成群的死物也是每一条触手击落下来的最好对象,根本不需要去刻意选择,随便朝着一个方向打下去,就足以将数十只甚至上百只死物拍成一飞灰,但是触手下落的那一瞬间,却也给了如潮流一般多的死物更大的接触面积,只是一瞬间整条触手的表面便又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死物,开始对这些触手疯狂地攻击。 大地不断地崩碎,一条条触手钻破大地而出,一具具尸骸从千万年的沉睡中苏醒,在短暂的一瞬间孕育出魂火重返战场。 这片战场极其混乱,混乱得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死物或者蠕虫彼此纠缠着,难分难解,根本无法说出谁占了优势,或者谁占了劣势,因为它们的数量都太多了,多得可怖,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大地之下涌现而出,就仿佛这片大地就是它们的根基一般。 但是双方的头脑却始终没有行动,只是静默地伫立在旷野之上,冷漠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看着自己的麾下不断地战死,无动于衷,就像是两个身经百战从而冷血无情的将军。 楚风听着满耳的怒吼或者哀鸣,看着满眼的战斗或者纷争,眼里除了震惊便什么都没有了。 眼前这些不断从大地之下苏醒过来的死物,难道就是多年之前冥界毁灭的时候葬身在此地的生灵们吗? 如果是的话,当初冥界毁灭的时候……到底死了多少人啊…… 楚风不由得一阵毛骨悚然,从内心最深处感受到了恐惧。 连一个完整的世界都被打成了这样,当年的那些人……到底在干什么? 那个毁灭了冥界的强大存在,到底疯狂到了怎样一个地步! 楚风的情绪有些起伏,陆晨夕的情绪却很平静,平静地有些反常。 她不是不为眼前的景象感到震惊,但是她并没有觉得那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那些触手与不断复苏的死物,在这一刻都不值一提,它们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炮灰而已。 真正会左右战局的,还是那个怪物本身,和那座骨塔以及骨塔上的那个人。 但是那个人……又真的是人吗? 陆晨夕眯着眼睛,想要看清站在骨塔上的那个人影。 从体格上陆晨夕约摸能认出来那是一个中年的男人,但是那中年的男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她也无法看清,距离还是稍微遥远了一些。 双方的战争还在持续着,大地已经被一具具枯萎的尸骸与一片片乌黑的血迹彻底污染,整片大地都变得满目疮痍,比楚风他们之前所见到的……还要荒芜数倍,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片不可能再复苏的土地。 “呜呜——”号角再次响起。 “吼——”怪物怒吼。 那一瞬间,所有的触手猛然全部缩回了地下,而那些死物也在一瞬间,猝然散落一地,就连魂火也是毫无预兆地彻底熄灭。 两个领袖级的角色,似乎将要开始他们之间的战斗。 然而,出乎楚风预料的是,接下来是一段长到了极点的沉寂,没有任何的声响,也没有任何的行动。 不管是骨塔,还是那个怪物,仿佛都是在比拼双方的定力一般,就那样静默地伫立着,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转机,等待着结果。 楚风眉头微皱,他们为什么不战斗呢? 难道……他们真的会思考,因为思考,所以才在避免战斗? 但是仿佛是在刻意地打楚风的耳光一般,就在楚风这样想的时候,骨塔之中便猛地飞出了一口刀,向着那个怪物斩落了过去。 那是一口不知道到底是由什么东西的骨骼炼制而成的一口白骨弯刀,很宽很大,足足有十余里长,两三里宽,长刀挥舞而起的时候,直接卷动了一场极其疯狂的风暴。 怪物的无数张最发出“嘶嘶”的响声,而后同时无数条触手再次钻出大地,挥舞着,铺天盖地地向着那口斩落过来的骨刀以及那座骨塔落了过去。 骨刀斩得很快,但是那怪物落下的一条条触手却更快,一半的触手挡在了骨刀的跟前,另外一半的触手猛地抽击在了骨塔之上。 “轰!” 骨塔剧烈地颤抖起来,但是看起来就像是由死物累积而成的骨塔却只是晃了晃,没有任何一个死物被从骨塔之中抽落,也没有任何一个死物就此被毁灭。它们似乎早已联合成为了一体,根本不会再分别受到威胁。 而斩落下的骨刀则是迅速地斩断了一条又一条的触手,使得那个怪物发出了一阵阵愤怒的嘶吼,仿佛是为自己的行动失败而不甘心一般。 这么快,就会有结果了吗? 楚风刚刚一想,便又陡然生变。 骨塔之下的大帝陡然塌陷,一条条触手沿着骨塔的周边猛地探出,使得骨塔陡然倾斜着向大地深处沉了下去,那斩落的一刀竟然也随之跑偏,彻底斩空,斩在了大地之上,顿时便劈砍出了一条不知道多深的裂痕,绵延数里。 “呜呜——”骨塔之上的那个身影在此时又一次不慌不忙地吹响了号角,那一瞬间,骨塔之中,万鬼齐哭,声色哀厉至极,让人不禁万分动容。 楚风不由脸色微变,这简直就像是传说之中的森罗地狱一般,令人胆寒。 他想问一问陆晨夕的想法,但是局面之紧张,根本就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在他刚刚产生那般感觉的时候,一道道阴森的死气便化为了一股股清冷的火焰,缭绕着整座骨塔,将缠绕着骨塔将骨塔向地下拉去的触手尽数燃烧成为了飞灰。 但是这还不足以使得骨塔摆脱险境,因为与此同时地面之下无尽的触手都向着骨塔抽落了过来,到底是几千条还是几万条触手楚风根本无法确定,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哪怕这些触手单独的能力不过只有五六阶,但是在这样的场面,无论是他还是陆晨夕,都根本撑不过哪怕是极其短暂的片刻。 骨塔轻颤,仿佛是已经受不了这般的冲击一般,但是下一瞬间,却猛地有无数的骨刺从骨塔之中探出。 而站在骨塔最上方的那个男人,再一次吹响了他的号角。 第987章 声声沥沥,又是客来 “呜呜呜——” 号角震天轰鸣,一根根尖锐犹如剑刃的巨大骨刺猛地突出,使得战局陡然扭转。 那一根根巨大的骨刺比起骨塔本身来说却仿佛是一根根尖锐的利刺,或者刺入大地,或者刺入那些触手,不禁稳固住了骨塔自身,而且也在一瞬间挡住了落下的无数的触手。 而后,塔身旋转,利刺在一瞬间便发挥出了它切割的功能,将一条条触手切割得断裂而开,使得那些触手发出尖锐的惨叫而后便缩入了大地之下。 但是下一刻,大地之下,又是无数骨刃猛地穿出,钉穿了一条又一条的触手,哪怕是已经缩入地下的触手也依然没有能够逃过一劫,被骨刃贯穿了重新拖了地面。 无数的触手挣扎着,仿佛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 而那个怪物本身,也发出一阵阵痛苦的怒吼,仿佛是在为自己的失败感到愤怒。 然而下一刻那怒吼却被一个轻微的声音彻底盖过。 “滴答——滴答——” 一阵阵轻微的若有似无的响声倏然响起在旷野之中,就好像是岩洞中的水滴滴落在地面的水洼中。 “滴答——滴答——” 那轻微的声响,就仿佛是有春雨落下,就仿佛是雨后屋檐上的积水一滴一滴地滴落,却使得楚风和陆晨夕的心都悬在了嗓子眼上。 到底……是谁来了? 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单薄的身影。 那个单薄的身影出现,骨塔与那怪物便停止了纷争。 骨塔与怪物齐齐地转过了一个角度,即提防着彼此,又提防着新的来客。 那个单薄的影子在缓慢地前进着,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但是看模样,应该是——一个人,或者说一个人形的生灵——或者至少曾经是一个人形的生灵。 楚风与陆晨夕面面相觑,没有想到在这极其短暂的一瞬间,会发生这么多的变故。 先是那怪物,接着又是骨塔,然后……甚至又出现了新的角色。 那个正在缓慢靠近的东西……到底又是什么? 他会是敌人吗? 又会是友人吗? 楚风不知道,陆晨夕也不知道。 哪怕他们眼前所见到的根本就不是大帝,但是他们却也无力再*这些东西的纷争之中去。他们甚至宁愿这些人或者物或者怪物是大帝,至少活生生的大帝还有着能够交流沟通的可能,但是他们现在却不得不用尽了心思去猜,那到底是什么。 楚风将身躯探出了花海的空间,他看了看,却发现在花海入口的背后,已经出现了几个窸窣的人影。 楚风眯起了眼睛,仔细地看了看,然后他终于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古里与沈瑕思已经返回了。 楚风迟疑了片刻,冲着古里与沈瑕思挥手大喊起来,而站在远方的古里与沈瑕思也终于才察觉到了楚风。 古里与沈瑕思相对着愣了愣,沈瑕思才一脸见鬼的表情道:“他怎么就半截身子了?” 古里笑了笑,却不说话,而是与沈瑕思以及身边的两个楚风陌生的面孔迅速地向楚风等人靠近了过去。 而楚风迟疑了片刻,觉得这个时候那些怪物应该没有工夫理会他和陆晨夕了,便也拉着陆晨夕离开了花海的入口,向着外围退了出去。 “人没事吧?”古里心思细腻,从二人的状况以及附近的变化便已经得知只怕他们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空间受到了重创并且基本崩溃,不过既然都已经成为了定局,他还是更关心楚风与陆晨夕的安危。 “嗯。”陆晨夕淡淡地应了一声,几人迅速地后退,远离了是非之地,远远地看着那个怪物与那座骨塔,以及远方那个还在不断靠近的生灵。 “怎么一回事啊?”沈瑕思攀着楚风的肩询问道。 楚风知道沈瑕思好奇,所以便将他们离开之后的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那花海的事情自然也没有瞒几人,因为那是迟早会被知晓的事情。 “不是吧,你怎么进得去的啊!”沈瑕思一脸恼火地说道,“不是说好了那是封印的入口吗,怎么又变成了另外一个内空间了!” 楚风当然也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只能无奈地笑了笑,看向古里身旁的两人道:“这二位是……” “在下乘风阁肖宇。”左手的青衣中年男人微微一揖道。 “临渊山程平。”右手的壮汉并不施礼,随意地一笑说道。 “在下三妙宫楚风。”楚风微微也一揖道。 “散修陆晨夕。”古里帮陆晨夕进行了自我介绍——这毕竟也算是他的日常工作了。 “既然已经与执法者们汇合了,那想必对于发生了什么,也已经掌握得比较清楚了吧?”楚风问道。 古里清了清嗓子,刚准备说话,沈瑕思已经眯着眼笑起来道:“那是当然了。” “还是请肖前辈来说吧。”古里说道。 沈瑕思点了点头,也不好去抢前辈的风头。 肖宇也是一笑,却也不是很在意这些细节,毕竟他们在这样严酷的环境下活到了现在的人,都不会是不擅长与人相处的独行侠。不过既然古里已经把话题送给了他,他自然也没有什么可以拒绝了理由,微微顿了顿,便开始陈述起来。 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的确已经完成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他们发现了另外一处极其古老的遗迹,那是一座古老的宫殿,深埋在大地之下。 那古老的遗迹到底有何来历谁也不清楚,而后来好不容易才追踪到他们行迹的守护者和执法者们自然更不知晓,只知道那一处古老的遗迹保存得很是完好。 两方的势力围绕着古老的遗迹进行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拉锯战,而守护者因为人手分散,迟迟没有能够取得优势,直到不断有其他的队伍汇入这一批队伍之中,守护者才终于取得了部分遗迹的控制权。 这座宫殿似乎是某个人物的居所,但是却也已经埋没在了岁月之中,但是这座宫殿的材料和炼制手法都超出众人的理解水平,哪怕早已陈旧不堪,却依然完好地存在于世界上。 但是守护者们无法得到任何更多的讯息了,那之后尽管又多次对被那些人所掌控的核心区域展开的进攻,但是却依然没有能够抢到到核心区域,所以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在核心区域做些什么,但是想必是一件很紧要的事情。 守护者们无奈之下,只能又派出了一些零散的人手重新返回冥土世界,寻找还没有返回的其他同行,集结好人手再做尝试。 肖宇和程平就是在这个过程中遇到万一山和万一平以及古里等人。 万一山和万一平已经赶向了遗迹的所在地,而肖宇和程平则跟随古里等人行动,试图寻找到更多的失散人手。 楚风闻言一惊,只怕是雪帝所说的那座地宫! 楚风急忙看向了古里,沈瑕思却已经传音道:“验过了,他们带着执法者信物,与你的一模一样。” 楚风微微一怔,看向沈瑕思,沈瑕思却眯着眼睛朝着他笑了起来。 楚风知道自己有些多疑,但是这个时候慎重一点却也不是什么坏事。 “原本的打算是过来确认你们平安,但是在中途的时候,就看到那座骨塔,因此我们也加快赶了过来,没有想到连外层空间都已经被攻破了。这样一来,只怕拿下遗迹又平添了几分变数。”古里皱眉说道。 楚风点了点头,沈瑕思却也先开口道:“还有一个新的问题,这暴露在外的封印入口,到底……还要不要守?若是不守,只怕还会生变。若是守了,人手只怕就无法集中。” 沈瑕思的担忧也正是楚风的担忧,楚风沉吟了片刻,才摇头道:“我也不知,只是现在看起来……冥土的局势只怕也不是我们所料想的那般,仅仅是我们这些生者的事情,那些死者……” 楚风说着,抬起头看向了前方,说到一半的话便被卡在了嘴边。 楚风的眼眸瞪得许大,只剩下了一副无法压抑的惊愕之色,更熟悉楚风的陆晨夕甚至能够从楚风的目光之中读出一种深深的畏惧。 陆晨夕微微皱眉,顿时便也意识到楚风必然是见到了什么东西,当即也顺着楚风的目光看了过去。 在天边的尽头,那个模糊的人影依然模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的眼眸中都映入了一个清晰的人影。 那是一个披散着黑发的青年男子,瞳孔早已涣散,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白色,他的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一身衣服也好像是湿漉漉的一般,满是褶皱。 他死灰色的面庞上布满了伤痕,鲜血从他的七窍之中不断地滴落而下,发出一阵阵轻微的“滴答——滴答——”犹如雨滴落地的声响。 他的双足赤裸着,在他的颈部,有一圈极其明显的青紫之色。 那是被绳索一类的东西勒过的痕迹。 他所走过的地方,留下一片鲜红的痕迹,无论是大地,还是天空都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晕。 即便隔着如此远的距离。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血气。 还有一股浓烈的怨念。 这个客人,来自古井。 第988章 三足鼎立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凉意从背心的深处生起,根本无法阻挡地蔓延遍全身。 古井到底有多么恐怖他们是知晓的,他们早已确定了古井是活动的禁区,不到生死关头,绝对不能轻易地靠近古井半步。 但是此时此刻,一个本该被吊在古井最深处的人……却从古井里爬了出来,这要人如何是好? 而楚风和沈瑕思这两个见过幻象的人却更清楚……这个客人只怕不仅仅是被吊在古井里……他应该便是一座古井最深处的人。 这些应该老老实实吊在古井最深处的家伙,到底出来了几个? 它们又为什么要出来? 而楚风则更觉寒冷,这些人的怨念之深重,连雪帝都为之畏惧,它们此次从古井之中爬出……只怕掀起的也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楚风还在惶恐之间,那个渺小的人影已经走到了骨塔与那怪物的跟前,三足鼎立,彼此之间都保持着极其诡异的沉默。 没有任何一方率先行动,但是也没有任何一方此刻选择退却。 三方死死地对峙着,仿佛又成为了一场耐性的比试,看到底是谁最先忍不住。 最先忍不住的却是楚风等人。 这里太危险了,这里根本就不该是他们应该涉足的区域。不管他们到底想不想守那古老的封印,此刻也必须选择退却,一旦三方开战,他们就算是九阶巅峰,在那般的战局之中一旦受到波及,后果也不堪设想。 “退。”古里与沈瑕思同时斩钉截铁地开口,而在他们开口的一瞬间,陆晨夕已经开始后退。 此地太危险了,根本不宜久留。哪怕古老的封印失守,那也根本就不是他们所能挽回的事情——除非他们也能够集结足够的人手,才能够参与到这场混战之中去。 以他们之前的观察,不管是那个怪物,还是那座骨塔,想要不怎么吃力地应对,需要的九阶巅峰修士的数目只怕在十个左右。 那骨塔至少还有七座,而那样的怪物,想必也不会是单独的一只,至于那从井里爬起来的家伙——虽然不会是大帝,但是带着如此威势,想必十个九阶巅峰来对付他,也是需要的,而且这样的生物还有十七只。 这是怎么想都异常艰巨的一场硬仗,现在唯有后退,让三方彼此敌视的力量相互消耗,才能给他们可趁之机。 楚风等人还没有退出太远,远方的大地便一阵颤抖,又是一只死灰色仿佛一滩烂泥一般的生物从大地之下钻了出来。 这种怪物单体的强大程度似乎不如骨塔,也应该比不上那些从古井里爬出来的东西,但是从此时又猛地钻出一只来看,它的数量只怕不会小。 两只怪物与骨塔与男子对峙着,却依然没有敢率先攻击,也不知道是害怕打破平衡,还是没有取胜的希望。 又只过了短暂的片刻,大地再一次隆起,一声尖啸之中,又是一只一般的怪物从大地之下钻出,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咆哮,与之前的两只怪物挤在了一起——然后,它们烂泥一般的身躯竟然渐渐地连接在了一起,而后整座身躯都完全地融合了起来。 “还带合体的,这么赖皮!”沈瑕思在高空中大声地叫了起来。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要说合体的话,那骨塔也是无数死物堆积而成的东西,原理只怕与那怪物差不了多少。 只是骨塔自身堆积得很是规则,哪怕看上去颇是阴森,但是却至少还有一种美感。 而这些怪物却就像是一团巨大的腐肉或者烂泥,浑身的恶臭与长满了利齿的嘴,绝对不会让人认为它有丝毫的美可言。它简直就像是一种刻意来恶心人的创造,没有人能够承受得起这样的恶心。 “如果这样的怪物很多的话,它们全部集合起来,只怕……”程平有些不确信地道。 这个念头却让楚风和沈瑕思等人都陷入了沉思,这的确是一个很恐怖的念头,也是一个无法拦阻想象的念头。 短短的时间之内,便已经钻出了两只怪物,并且完成了合体,若是再来更多的怪物的话,再让它们完成合体,只怕整个冥土都不会再有它们的对手。 “极限。”陆晨夕突然说道,让几分微微一怔。 古里也愣了片刻,然后仔细地一思索,又略微观察了一阵那融合而成的怪物,才出言道:“它们不可能无限地融合下去。” 楚风微微皱眉,也开始仔细打量着合体之后的怪物,程平却微微有些愠怒地道:“说仔细点。” 古里点了点头道:“你们那怪物融合之后体积变得更为庞大了,但是高度却降低了相当明显的一部分。只怕越是融合,它们的高度也就会越低,一定存在一个极限,使得它们的躯体不能变得更低,不然侧面根本无法再附着那么多的蠕虫。” “附着在上方呢?”程平皱眉问道。 “身躯太单薄了,根本支撑不起附着在上方的蠕虫,毕竟蠕虫的长度再短的也有一两百丈长,以那般的粗细来说,只怕一整条短触手也有上万斤,它们的身体本来就柔软,若是厚度不够的话,上方有这么一条触手也许还能接受,但是成千上万条的触手就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住,就好像一块面团能够承受的东西,当它拉成了一张薄薄的面饼就未必承受得起了一般。”古里解释道。 “这样想来,地下也大概如此,如果太单薄的身躯,只怕也无法有效操纵那些地下的触手。所以理应有一个融合的极限。” 古里的分析让陆晨夕点了点头,表示了认可,那正是自己的意思。 “不过现在这些并没有太实际的意义。如果我们以后要跟这些家伙交手的话,才会变得很有用。”古里说道。 陆晨夕又应了一声,哪怕现在这些分析并没有意义,但是那至少是有用的情报。哪怕它并没有派上用场的一天,也比不知道的要好。 三个怪物融合完毕,却依然迟迟没有行动,只是表面的皮肤不断地翻滚着,流淌着,万千张嘴嘶吼着。 从单个怪物虽然不敌骨塔但是却不至于落得太狼狈来看,这三个怪物的融合体忌惮的似乎是那个从古井之下爬起来的东西,虽然那个东西走到了他们近前之后就一动不动地站立着,仿佛是一尊雕像一般,但是给怪物和骨塔的压力,却是非同寻常。 “它怎么还不动啊!”沈瑕思有些气恼地说着。 他们一行已经足足退出了数十里,现在全靠悬浮在空中观察着战场的一举一动,若不是那个男子带着大帝余威使得他们能够在数十里外还能模模糊糊看见,只怕落在他们的眼里也剩下了一个细小的微不足道的黑点了而已。 沈瑕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让程平有些不悦地皱眉,道:“现在它若是动了,只怕对我们来说……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我觉得我们还是尽早离开这片区域吧,虽然这个距离也算足够安全了,但是……终究还是以防万一。”肖宇说道,眼眸里尽是说不清的畏惧之意。 楚风沉思了片刻,也点了点头,在没有足够的把握应对麻烦之前,还是尽量地离麻烦远一点吧。 “走。”程平说道,连头也不回地便迅速地远去了。 楚风几人也迅速地跟了上去,只是刚刚出动,远方的天边便出现了一道飞虹。 那是一道从天上落下来的飞虹,降临在了人间。 这道飞虹刚好落在了那个男子的脚下,男子抬起了头,然后轻轻地挥手,七色的彩虹一瞬间一分为七,两道向着骨塔落下,五道向着怪物落去。 那七道彩虹飞得极其轻巧,就仿佛是在风中飘拂一般的,轻飘飘的,没有一丁点的质量。 轻飘飘的虹飞落了过来,骨塔与怪物却仿佛是如临大敌一般。 无数的触手从那怪物的体内伸出,从大地之下伸出,在怪物的跟前组成了一片极其密集的树林,想要遮挡住那五道虹。 骨塔之上的人影握紧了号角,昂着头“呜呜”地吹响了号角,雄浑的号角声震得大地都开始颤抖起来。 无数的死物再一次站起了身来,汇聚成为了潮流挡在了骨塔的跟前,向前推进着,怒吼着朝着那个男子奔跑了过去。 一根根白骨从骨塔的最深处猛地探出,遮挡在了骨塔的跟前,仿佛也是用来避免与那两道虹直接接触的一般。 那个男子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七窍不断地滴淌着鲜血,它缓缓地抬起右手,而后伸出了自己的食指,指了指如潮水一般涌来的死物。 那一瞬间,所有的死物的身躯都彻底爆裂而开,只剩下头颅以及眼眸中的魂火在诉说着它们的悲哀。 这一指的水平,已经超越了九阶巅峰,至少当时沈瑕思突出死物的重围的时候,就没有这般轻易。 唯有但愿永远不要与这些从古井里爬起来的家伙为敌。 这是离去之前,楚风最后所想的东西。 第989章 大地深处的辉煌 三方之间的战争最后究竟如何,谁胜谁负,楚风等人无从知晓,因为在战争开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彻底远离了战争发生的区域,将所有的轰隆与震颤都抛诸脑后,仿佛那一切都再与他们没有了关系。 队伍在离开战斗所会波及的区域之后,又一次分成了两拨,由程平与楚风以及陆晨夕一拨,而肖宇则和古里、沈瑕思一拨。 楚风这一拨人直接在程平的引导下去往遗迹与其他人汇合,而肖宇三人则继续寻找其他人,三个人刚好代表了守护者、天庭与地府三方的势力,而且在与人沟通交流方面也都没有障碍,自然是最好不过的组合。 遗迹距离曼珠沙华的花海尚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三人之间相处得也并不是那么愉快。 楚风与陆晨夕的相处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程平却是一个有些粗暴的人,虽然并无什么恶意,但是言辞之间却往往带着几分让人不适的冲劲,让陆晨夕有些不悦——且莫说陆晨夕了,便是楚风有时候也忍不住眉头微蹙,感到有些不快。 偏偏程平却还丝毫不自觉,不时地说出一些让两人都感到不快的话语,最后陆晨夕索性便不再听,自顾自地想着事情。 而楚风实在不好意思驳了程平的颜面,也只能苦笑着,一边想着事情一边随口应和程平。 还好的是程平也不是很在意这些事情,所以三人之间虽然有些不快,但是却也没有多少龃龉,只能说性情有些不和罢了。 三人行走了足足有十六七天,眼前的景象终于又是一变,荒芜的大地裂开了一条极其宽广的裂痕,与楚风之前穿越过脚下大地所越过的那条裂谷相差无几。 “就在这下面了,跟我下去吧。”程平说着,也不管那许多,自顾自地跃进了裂谷之中,根本没有详细地说明是否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项。 楚风与陆晨夕面面相觑,然后都无奈地一笑,虽然一路走来都也算是习惯了程平的性子,也谈不上什么不喜,只是还是有些不适应。 “小心。”陆晨夕谨慎地叮嘱了一句,便也紧接着迈步进入了裂谷之中,而楚风也紧随其后。 巨大的裂痕仿佛是两块土地因为衔接不顺错位而形成的一般,整条裂谷倾斜着向地下蔓延,头顶的另外一块土地与脚下的一块土地落差也足足有两三丈高,所以即便已经是地下了,但是却也还容得几人站直了身躯前进。 唯一不便的是地下光线迅速渐暗,使得四周一片漆黑,所幸的是程平握着一束光芒在前开道,所以也并没有什么实际性的影响。只是自然光与人造的真气光束有些不同的感觉罢了。 楚风沉默着紧跟着陆晨夕,而程平确认了两人跟上之后,也开始自顾自地前行。 随着深度不断下陷,脚下所踩着的土地逐渐地变成了一层细细的沙土,踩上去不断地发出“沙沙”的声响,让人颇有些惬意的感觉。 而楚风微微吸了吸鼻子,则神色则变得有些严峻起来。 空气中开始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在弥散。 这样的血腥味不是新近留下的,而仿佛是极其古老岁月之前留下的血气,至今还在这片空间里弥散。 这些血气已经极其淡薄了,就算修行过血魔经,楚风也只能不时地捕捉到极其轻微的一缕,而后那股血气便迅速地消散了,就仿佛是楚风多疑所产生的错觉一般。 如果不是血气的反复出现,使得楚风产生了几分警觉,只怕他也会以为那些感觉是自己的错觉。 但是错觉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反复多次的出现,终于让楚风意识到了这里的境况只怕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陆晨夕微微回头,见楚风的神色极其严峻,也不由微微蹙眉,低声问道:“怎么?” 楚风微微有些迟疑,想了想,还是道:“有血腥气,与古井那里的血气……极其相似,这里的敌人……只怕也不仅仅是我们所以为的那些。也不知道与雪帝前辈所说的那个元神……有没有关系。” 陆晨夕一皱眉,还没有说话,走在最前的程平已经回头喊道:“别磨磨蹭蹭的啊,快跟上!”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道:“还是先不要给他说吧。” 不是楚风不想说,而是只怕说了程平也不会相信,倒不如见到他们之间一些比较理智的人再去沟通。 陆晨夕虽然没有感觉到血气,但是她知道楚风不是没有任何根据就随口乱说一些不负责任的话的人,所以也点了点头,只是脸上也终究被覆盖上了一层阴郁的神色。 程平在前引领着两人前进了约摸有千余里的距离,楚风的脸色又忍不住微微变了一变。 陆晨夕倒是一直在观察着楚风的行动,见楚风的神色又是微微一变,不仅又问道:“怎么?” “这个深度不对。”楚风说道,“我曾经从冥土的另外一面穿越罅隙过来,深度我估摸只有三四百里深,但是我们却已经前进了千余里,如果按照这里的坡度折算成深度的话,早已超过了五百里,我们只怕早就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 陆晨夕不由微微一怔,她是直接落在了冥土这边的,所以她虽然已经得知冥土还有另外一面,但是却也不知晓两面之间到底隔着多少里的距离,因此也没有察觉到。 现在听楚风这么一说,顿时也明白了过来。 这么说来,那个古代的遗迹其实是存在于另外一个空间的,这似乎又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陆晨夕看了看楚风,想了想,才道:“应知。” 楚风一怔,又仔细地想了想,才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守护者们大概也是知晓的,毕竟那么多守护者不可能完全落在这一面的。 只要是穿越过罅隙的人,应该都会知晓这片遗迹其实已经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但是迫于情势也管不了这个空间到底是为什么存在,只能进来了。 楚风当然不会以为那些守护者都是傻子,一想也的确如此,便也不再思虑那么多,与陆晨夕紧紧地跟了上去。 前进了又有两三百里的距离,下降的斜坡终于到了尽头,而头顶的那片土地也陡然消失,出现在楚风跟前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就仿佛是在灵蛇窟地底之下一般。 “前面就是了。”程平说道。 程平说着在前引路,又带着二人前进了约摸有二三十里,远方的黑暗中终于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一片凹凸的轮廓,从最深沉的黑暗里,一直蔓延到近前,从黑暗中进入左侧的视野极限一直延伸到右侧的视野极限再重新归于最深沉的黑暗。 程平仿佛是想要刻意展现眼前的遗迹一般,手猛地一握,手中那原本用以照明的光芒陡然变得明亮万分,将那原本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巨兽完全唤醒了过来。 出现在楚风眼前的是一片绵延的宫殿。 楚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恢弘的建筑群落。 就算是人间帝王那富丽到了极点奢侈到了极点的宫殿全部凑起来,也比不上眼前这片宫殿的一角。 这座宫殿一间间的殿堂错落有致地安置着,一层层重叠着,向着各个方向蔓延。 它的一砖一瓦都带着一股沉郁的气息,让人面对着它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仿佛一次喘息都会破坏掉它的庄重。 这片宫殿,向远方蔓延的同时在不断地向上拔起着,一株株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材质铸成的树与花从同样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建筑之中探出,垂下碧绿的叶与娇媚的花。 无数氤氲的雾气在宫殿的每一个角落里翻腾着,缠绕着,缭绕着,时而化为异兽,时而又显化为奇葩,仿佛是有着自己的意识一般。 这片宫殿,实在磅礴得有些过分,恢弘得有些过分,无论放到哪一界,对于怎样的修士来说,都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神迹。 这片宫殿……果然如雪帝前辈所说的一般。 楚风愣了许久,才在程平的笑声中缓过了一口气来。 “走吧,别愣住了。”程平笑着,继续在前引路,带着两人向着宫殿走了过去。 宫殿的地面也同样是由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石料铺筑而成的,而且每一块石料之间的接缝都是恰到好处地显现,少一分则完全不会被察觉,多一分就会使得接缝成为真正的缝隙。 这样的技巧,只怕不是寻常的人物能够达到的,更何况,还是整片宫殿的地面都是这般拼接而成——只怕对于宫殿的主人来说,那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随着几人不断地靠近宫殿,那股古老遗迹所产生的压迫感愈来愈浓重,使得楚风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闷。他有些不适地皱着眉,总觉得眼前的古老遗迹实在怪异得有些过分。 前方的地面上出现了一间大殿,大殿的门大大地敞开着,露出了其中的黑暗,就仿佛是一只张开了巨口默默地等待着吞噬着旅人的野兽。 陆晨夕对于这股异样的压迫感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反倒是程平习以为常了一般,轻快地走在前方,根本就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等待二人的意思,迅速地便走进了那宫殿之中,连身影都被黑暗彻底吞噬。 程平消逝,光芒便陡然消失,但是整片空间却没有因此黑暗下来,残余的光芒似乎得到了保存一般,依然照耀着整座宫殿。 “跟上。”陆晨夕咬了咬下唇,说道。 楚风点了点头,虽然感觉有些不适,但是……他们也不得不跟上去。 楚风与陆晨夕紧跟着也走向了宫殿的大门,进入了黑暗之中。 第990章 血染大殿 穿越过最深沉的黑暗之后,出现在楚风眼前的是一片空旷的殿堂。 一根根圆润光滑的石柱分成了左右两列支撑着富丽堂皇的宫殿,一直向前蔓延着。 光亮的仿若水晶一般的地砖中映照出了楚风与陆晨夕的身影,不远处程平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二人道:“怎么这么慢?” 陆晨夕有些不悦地皱眉,楚风也无奈地一笑,毕竟是他与陆晨夕的迟疑使得行动有些缓慢,也不能怪程平不耐烦,只能道:“第一次见到,有些震惊,所以慢了一些。” 楚风说着微微蹙眉,陆晨夕见状也不由得微微蹙眉,传音问道:“怎么?” 楚风看了一眼程平,程平也瞥了楚风与陆晨夕一样,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道:“继续走吧,我们的大部队就在前方。” 楚风和陆晨夕一边跟上程平,楚风一边传音道:“没什么,只是有种很微妙的感觉,没办法说出来,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陆晨夕微微颔首,也不再多问。 宫殿的第一座殿堂比他们在外观上所见到的长了不少,足足有十余里长短,虽然并没有花费他们多少时间,却让楚风和陆晨夕都意识到了这里的空间是被压缩过的空间,实际的距离会比目测的距离更长出数十倍。 殿堂的末端依然是一扇大门,依然是一片黑暗。 这一次,三人先后穿过了黑暗,再没有任何的阻碍。 只是刚刚穿过黑暗,眼前的景象就让三人齐齐一愣,一阵寒意激得三人都猛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那如水晶般纯澈透明的地面上到处都是早已黯淡成为黑色的血液与干枯残肢断臂,还有散落的沾着血肉的断骨,包括墙壁上,也到处都是飞溅的血液。 那些鲜血都有被涂抹过的痕迹,仿佛是有人在其上挣扎着翻滚过之后所留下的一般,甚至还可以看到一股血液,从近前一直蔓延到左侧尽头的黑暗跟前,血迹浓淡不断地消退,仿佛是它的主人还流淌着血液的时候被什么人拖曳着走完了那一段距离。 直到这个时候,楚风才发现原来眼前是一条横向的走廊,左右两侧的尽头有一扇大门,黑漆漆地等待着吞噬着人类。 “不好!”程平大叫一声,脸上露出了一副惶恐的神色,显然他离开的时候,这里还没有这些血与肉。 程平叫喊完,根本就没有招呼楚风两人,便迅速地向着右侧的通道奔驰而去。 楚风与陆晨夕略微交换了一下眼神,当即便也紧紧地跟了上去。 只怕程平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以内,这片宫殿之中也发生了什么变化——如果没有出错的话,只怕跟雪帝所提起的那一缕元神有着莫大的关系。 当年雪帝误入这座地宫那那缕元神惊醒,现在……只怕同样的悲剧再次重演! 程平太过紧张,亦或者本来就不细心,所以他不曾多想,但是楚风与陆晨夕却是新来的人,并不算是太过紧张守护者们的生死,也知道地宫之中暗藏的凶险,因此才从那残留的迹象之中得出了一些让他们倍感不适的结论。 如果说是九阶之间的对战,楚风和陆晨夕很难想象会出现那样血腥的痕迹——那样凌乱不堪的场景,那些残留下来的残肢断臂,简直就像是野兽啃啮完的尸体一般,残破不堪。 还有那一条用鲜血拖曳而成的痕迹,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迹象,应该是拖曳的死尸无疑。但是是对方需要尸体吗? 如果需要的是尸体,又为什么会留下那么残破的血肉,而且还要将尸体拖曳行走? 再者还有地面上那些疯狂挣扎的血痕,九阶的修士对战,很少会看到那样的痕迹,那仿佛是处于极度绝望极度恐慌之下才会做出的下意识反应。 不管是楚风还是陆晨夕,就算与不可能战胜的敌人作战他们也有信心自己绝对不会那样疯狂地挣扎。 他们也相信能够登入九阶活到现在的人,也绝对不会失去理智。 除非他们的敌人过于恐怖,超出了他们所能理解的范畴,不仅击垮了他们的肉体,甚至还将他们的精神也彻底击溃,才出现了这个现象。 楚风与陆晨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他们总有去面对的决心和勇气。 他们紧跟着程平越过了黑暗的门,再一次出现到了一座大殿里。 这一座大殿极其的空旷,空空荡荡的,空无一人,只是在大殿的中心,依然扭曲地躺着一具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损坏的尸骸。 程平仓皇地向大殿对面的另一个入口奔去,但是却被陆晨夕一把按住肩头,程平勃然大怒,反手就是一掌,向着陆晨夕的肩头打了过来。 陆晨夕不接,只是迅速地后退,避开了程平的这一掌。 “前辈请稍安勿躁!”楚风不像陆晨夕那般只是行动而不说话,大声喊道。 既然之前已经见到的情况让他与陆晨夕都感到了不安,现在就绝对不能再凭借一股血气行事,他必须要尽可能地确保他们的安全。 程平却又哪里肯听,身影迅速跃动,便已经冲入了黑暗之中。 楚风看着陆晨夕,哭笑不得地道:“干嘛不拦着他?” 陆晨夕摇了摇头,示意程平根本就无法拦阻,非要拦阻的话很可能将会爆发成为一场内战,也只有先任他自己去了。 楚风也知道陆晨夕的决策正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蹲在了那具极度扭曲的尸体身旁。 楚风开始仔细地检查尸体。 尸体虽然已经遭受了极其严重的损毁,但是值得庆幸的是至少主要的架构还保留地相对完整,缺失得不是太过厉害。 楚风仔细地将尸体一寸一寸地检查过了,才道:“体内没有任何道伤的痕迹,完全是被外力活活打死的。骨头断面凹凸不平,不是被切断的,而是被外力直接折断的,绝大多数创口出血并不严重,应该是死后所致的伤口。伤口撕裂面平滑但是尖锐,类似于……极其锋利的牙齿或者爪子撕裂开的。” 陆晨夕闻言也不由微微色变,单纯靠蛮力打死九阶巅峰的修士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没有法则的蛮力,根本不足以与正常的攻势相提并论,对手到底是什么,到底有多强大? “现在还是得深入下去。”楚风站起身,一脸的严峻,他们所掌握的情况根本不多,哪怕知道宫殿深处会越来越凶险,却也只有硬着头皮硬上。 “希望就在能不能顺利地与守护者的队伍汇合了。”楚风说道。 陆晨夕点了点头,如果能够与守护者的队伍汇合的话,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将会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了,希望在汇合之前……千万不要遇到什么意外。 “走。”楚风说着,与陆晨夕也冲入了黑暗之中,进入了大殿尽头的另外一侧房间。 穿过黑暗之后,出现在楚风与陆晨夕跟前的并不是房间,而是一条纵向的走廊,这条走廊并没有墙壁,通过走廊向外望去可以看到整片宫殿的建筑群落,他们现在不过才到宫殿群落的山脚之下,距离宫殿的核心区域,还有一段很是漫长的距离。 因为楚风检查尸体已经耽搁了一些时间,所以程平早已不知了去向,所幸的是这条走廊并没有任何的歧路,因此可以一直走下去。 楚风与陆晨夕前进了一小段距离之后,便在一根根朱漆的支柱之上看见了一滩滩飞溅的鲜血,看成色却比之前所见到的那些血液要新鲜一些,根据楚风对血气的敏锐感知,可以判断出差不多也有二十日了。 不过这一次,除了溅射在支柱上的血液他们便没有能够见到任何其他的东西。 楚风与陆晨夕紧急地追赶着程平,几经周折,出现在走廊的尽头,便又是一座大殿。 在进入大殿前,楚风又仔细地观察一阵,发现新出现的这座大殿位于整片宫殿的中轴线上,在宫殿的对侧,也有一条一般曲折的走廊,汇入了宫殿。 这样算起来的话,那应该是从之前的横向通道的左侧门进入之后所经过的道路,最终都汇入到了位于中轴线上的宫殿。 楚风抬起头,向上一看,果然在宫殿的背后又是一道笔直向上登去的台阶。 这似乎表明空间并没有扭曲,这样的话至少前进的方向是确定的。 向上,只要向上就好了,一定会遇到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 楚风与陆晨夕进入了大殿,这一次的大殿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的人影,也没有血迹,更没有什么尸体。 楚风与陆晨夕没有再管那么多,迅速地朝着位于相对的两侧入口之间的出口奔驰而去,只是还没有奔跑到入口,大殿之中猛地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啪”的声响,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被扔在了地上。 楚风猛地回头,看到的一条手臂被扔在大殿的地面之上,一动不动的,就好像它本来就在那里一样。 给读者的话: 好紧张好激动,真的快要1000章了 第991章 它们来了 “逃!”楚风大喊一声,根本不敢有任何长时间的停留,更不敢非要去探索到底是什么东西隐藏在暗处。 他根本不知道那条手臂到底是怎么出现的,但是很明显,他和陆晨夕都无法感知到对方的存在,只有凭借目力的极限来观察。 但是那也许会太晚了一些,所以现在绝对不是停下来一探究竟的时候。 但是那个将手臂扔出来的人或者物到底是什么? 难道和活死地上见到的那些完全感知不到气息的死人一样么,与俞蓝河当时的状况一样么?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肯定是一件糟糕到了极点的事情。 陆晨夕也知道现在不是恋战的时候,先逃跑,只有先逃跑才是正确的,绝对不能滞留下来,一旦滞留下来,很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楚风与陆晨夕冲出了大殿,接着向着宫殿上方的阶梯继续奔驰着。 阶梯的尽头有一个奔驰的人影,那是程平,他已经甩出了楚风与陆晨夕相当的一段距离,不加紧追赶的话只怕根本就追不上。 楚风虽然有心用乘风诀的极速去追赶程平,但是奈何陆晨夕却没有那般的速度,他又怎么可能让陆晨夕一个人留在最后,因此便也只有放弃了程平,希望他的运气能够好一些。 在阶梯的尽头道路再次分岔,一股进入了阶梯尽头的一座大殿,另外两股则分成左右两道向着宫殿的群落中蔓延了过去,曲曲折折地向山上前进。 值得庆幸的是,程平这一次在他们的视野极限之中,所以他们看得清清楚楚,程平是转入了左侧的道路,而后迅速地便被宫殿群落的建筑吞没了身影。 楚风与陆晨夕也有些着急,倘若他们此时失去了程平的踪影的话,那之后的方向就会成为一个大麻烦,所以二人也只有紧紧地咬了咬牙,用尽了全力去追赶程平。 可惜三人之间的脱节实在是太厉害了一些,当楚风与陆晨夕终于冲到了阶梯的尽头的时候,程平早已不见了踪影。 楚风与陆晨夕相视一眼,虽然已经看不到了陆晨夕,但是却也只有顺着左侧的道路继续前进。 左侧的道路在几次曲折之后,落入了一片宫殿的群落之中,数以十计的建筑落在了道路的两侧,而程平依然不知去向。 “继续前进?”楚风问道。 陆晨夕点了点头,而后神色骤变,望向不远处一座宫殿的屋顶。 楚风微微一怔,有些不解陆晨夕到底是看到了什么,但是陆晨夕却一把抓着楚风的手,而后迅速地沿着道路向前奔驰着。 而后楚风便听到了一阵“啪啪”的声响,就好像是有人踩着瓦片,瓦片之间互相击打所发出的声音一般。 而后楚风也循声扭头,看向了声音来的方向。 有一个干枯的身影在一座宫殿的屋顶之上迅速地跃动着,那个身影看起来有些像人,但是腰部却弯折过了九十度,四肢着地,在屋顶之上快速地奔跑着,就好像是一条狗。 楚风感知不到它的气息,但是却毫无疑问那不会是什么友人。 楚风没有花时间在感到惊愕之上,而是反手一把攥住陆晨夕的手腕,道:“我用全速了。” “好。”陆晨夕干脆地答道。 楚风也管不了那许多,乘风诀极速展开,顿时就仿佛是拖曳着陆晨夕一般,陡然加速前进,陆晨夕虽然早有了准备,但是还是有些猝不及防,但是她却也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自己不断地配合着楚风,使得楚风带着她前进不那么吃力。 在楚风的全力冲刺之下,那个怪异的身影很快地就被甩在了脑后,逐渐地变为了一个漆黑的点,然后便彻底消失不见了。 楚风又冲出了一段距离,才猛地停下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全力运转乘风诀他也不能够持久,更何况还要带上一个陆晨夕,就更是费力了。 “那是什么?”楚风问道。 陆晨夕也不知道,只是她的五感比楚风敏锐一些,听到了那个怪物踩着屋顶的声音,才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但是对方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却一无所知。 “很有可能就是它们。”楚风说道。 楚风用的是它们,而不是它,因为楚风对那个个体虽然有些失措,但是却还不至于惊慌。这样一个个体不可能对那么多的九阶巅峰的修士造成任何的困扰,所以楚风认为应该是它们,而它们应该有着相当的数量,让人根本就难以应对。 陆晨夕也点了点头,她所做的判断也与楚风相同,只是这依然无济于事。 “继续前进。”楚风说道,将真气逐渐地调整到了一个自己可以接受的水平开始前进。而直到这个时候,楚风才猛地发现,这片空间竟然也有灵气,而且浓郁的程度,已经与人间无异!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楚风仔细地回忆了一阵,在他进入宫殿之前他肯定空间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灵气,这样看起来,只怕灵气是这片宫殿所散发而出的,因此只有这片区域之内有灵气。 楚风只是略微一想,便没有再考虑下去,而是开始和陆晨夕继续抓紧时间赶路,去追上最前方的程平。 他们很快就追上了程平——程平在等着他们。 但是并不是活着的程平,而是一个死去的程平。 程平已经死了。 程平被挂在一座宫殿高高凸起的屋檐的檐角之上。 程平的身躯已经残破不堪,四肢都已经被撕扯了下来,不知了去向,胸膛也被掏空,头颅更是被直接转过了一百八十度,扭到了身后,无力地耷拉着。 如果不是他的衣衫,以及不断从屋檐之下滴落下来的鲜血的话,楚风和陆晨夕都不会认出来,那个被挂在屋檐的一角上的人是程平。 程平就这么死去了? 程平虽然不是九阶巅峰,但是却也是九阶上段,几近九阶巅峰的存在啊,竟然没有任何声响地就被杀死了,尸体还被悬挂在屋檐之上作为战利品炫耀? 楚风猛地打了个寒颤,终于意识到了局势的不对。 他们失去了程平,也就失去了唯一一个能够带领他们找到守护者的人,接下来的事情,只怕需要他们自己去碰运气了。 如果运气不好的话,只怕他们的下场会和程平想差不多。 “快走!”陆晨夕一拽楚风,迅速地朝着这条路的尽头继续冲了下去。 现在就算想回头,只怕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已经见到了一个奇怪的生物就在他们的身后,难保现在回头不会与那样的生物或者更多撞个正着。 现在只有前进了,不管是遇到哪一拨人,都至少还有理论的余地——除非他们全死了。 楚风与陆晨夕继续疯狂地前进着,而后旁侧的宫殿群间陡然又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楚风与陆晨夕猛地扭头,只见在远处的宫殿间,七八个之前所见到的身影正在迅速地向着他们跳跃了过来。 楚风深吸一口气,知道这个时候必须尽快将这些怪异的生物甩开了,当即一把攥紧陆晨夕,将陆晨夕一带,在陆晨夕的配合之下迅速地把陆晨夕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反正是要带着陆晨夕,背着陆晨夕肯定比拽着陆晨夕省力许多。 陆晨夕虽然高挑,但是身形却很瘦削,因此并不沉重,背在背上反而还有些轻盈。 不过楚风可没有工夫去想陆晨夕是沉还是轻,将陆晨夕背上之后,乘风诀迅速展开用最快的速度开始了冲击。 而陆晨夕也没有闲着,她可不是一个在男人背上就会装作较弱的女子,而是一手抵住了楚风的肩头,将自己的真气缓慢地输入楚风的体内,减轻楚风的负担,另外一手则握紧了沉夜,随时准备着应对突发的状况。 那七八个快速跃动的身影再一次被楚风甩在了身后,但是警觉的陆晨夕却在前方紧靠道路边的宫殿的屋檐上发现了一个佝偻着的身影。 她没有去告诉楚风,因为现在两人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分工——楚风只管前进,而其他的事情,就交给她一个人来负责。 那个佝偻着的身影蹲下了身形,一双幽绿色的眼眸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而后发出了一阵“嘶嘶”的响声,紧接着,身形一跃,便直接朝着楚风二人落了下去。 陆晨夕没有急着出手,因为对手还不值得她出手。这不是陆晨夕自傲,而是因为以楚风目前的速度来看,对手的速度太慢,等他们已经冲过了那个身影附近,那个身影大概都不会落到一半。 如果他们单纯就靠蛮力的话,那么自然就没有任何出手的必要。 而事实也正如陆晨夕所预料的一般,那个身影的速度太慢了,楚风都已经从他的身下冲了过去,他却依然没有能够落下来,自然也没有能够接触到二人。 看着身后那个还漂浮在空中的身影,陆晨夕出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来。 转过身的那一刻,陆晨夕的脸色骤然一变,就仿佛是暴风雨来临之前,那压抑得让人窒息的天空。 前方道路两侧的宫殿上,蹲满了一个个扭曲的身影,一双双幽绿色的眸子,冷冷地看着楚风与陆晨夕。 给读者的话: 我觉得我也可以去写恐怖故事玩了? 第992章 不死的生物 在看到了那密密麻麻布满了左右两侧宫殿屋顶的那些怪物的那一刻,陆晨夕也感受到了一种近乎绝望的情绪。 哪怕她曾经无数次在许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取走暗杀对象的性命。 哪怕她曾经无数次面对着被大量敌人包围的困境。 哪怕她曾经无数次独自面对死亡的威胁。 她都从未感受过这样绝望的情绪。 那些怪物的数量太多了,多得根本就数不清,道路的两侧宫殿的顶上,似乎蹲满了这些根本就搞不清楚是什么东西的玩意。 而真正让陆晨夕感到绝望的却还是他们对这个玩意根本就是一无所知,除了知道它们用极其残忍的手法杀了程平,还虐杀了程平的尸骸之外。 现在回头,也许还来得及。 陆晨夕苦笑,回头一看,却发现身后的道路两侧的宫殿上,也是一般的模样,挤满了那些佝偻着的身影。 “拼了。”陆晨夕说道,这句话是说给她自己的,也是说给楚风的。 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现在所能做的,大概也就只有拼了。 陆晨夕没有再为楚风灌注真气,而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沉夜。 “晨夕,听我说。”楚风此时反倒是表现得异常平静,在前后两方的夹击之下,显得有些从容,有些淡定。 在绝境中挣扎求生,可是他这么多年最擅长的事情——又终于回到了自己最熟悉也最善于处理的情况,该自己表现了一下了吧。 “你说。”陆晨夕说道。 “既然要拼命了,不介意做一些危险的事情吧?”楚风笑着问道。 陆晨夕想也没想道:“好。” “这么信任我?”楚风笑。 “自然。”陆晨夕也笑,笑得无比的灿烂。 如果楚风能够看到陆晨夕的笑颜的话,一定会觉得陆晨夕笑起来很甜,很美,很亲切,就像是一个邻家的少女一般,一点也不像是个冷酷的杀手。 可惜的是,楚风没有看到。不过即便楚风没有看到,楚风也知道,陆晨夕笑起来应该很漂亮,因为陆晨夕本来就是一个漂亮的姑娘。 如果她愿意用色彩来打扮自己的话,那会是一个倾倒很多人的姑娘。 “你还记得你曾经给过我你的功法吧。”楚风说道。 “记得。”陆晨夕答道。 “我临时将它与噬魂魔鸣融合起来了,用你的功体强行驾驭融合功法,应该还能做到。但是融合之后功法虽然霸烈有所衰减,但是你依然无法完全承受,不过相比于你的掩日诀却能够多支撑一些时间。但是当伤势爆发之后,功体有很大的可能会反噬。”楚风说道,“这样还愿意吗?” “好。”陆晨夕依然想也没想就干脆地答道。 楚风不由得笑了笑,这其中的凶险是个修士都会知道。 以一种内功强行模拟另外一种内功,本来就会对自己造成极大的创伤,就算陆晨夕所用的功法掩日诀本身也是火属性之类的功法,但是却与噬魂魔鸣有着相当的区别,哪怕楚风是强行融合了,使得陆晨夕模拟时做出的改变减少了许多,但是噬魂魔鸣又是何等强大的功法,强行模拟之下,只怕日后会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势。 但是陆晨夕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沉夜。 楚风背着陆晨夕缓步地前进着,向着前方那些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身影走去,开始口述陆晨夕的掩日诀需要做出的改变。 而陆晨夕一边听着,一边迅速地强迫自己的真气流强行分配,强行变向,浑身的筋骨都在真气流的冲击之下开始噼啪作响,有些部位甚至无法承受而直接爆碎,鲜血四溅。 陆晨夕的嘴角溢出了一抹鲜血,但是她的神色却平静如常。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沉默着,握紧了手里的沉夜。 “我全速了。”楚风临时的改变也不可能会太过详细,只是暂时规避了陆晨夕肉身最为脆弱的几个点,所以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就已经口述完毕,而后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不远处的那一个个黑影,轻声道。 “好。”陆晨夕说道。 楚风的双腿同时发出“啪”一声轻响,仿佛是骨骼错断了一般,但是楚风整个人却已经化为了一道残影,冲向了那个满是黑影的街道。 楚风的速度真的很快,最前面的黑影分明才刚刚跃起,楚风却已经冲过了他们的防线。 但是那之后,是一条漫长得有些过分的道路。 因为太漫长,所以就算楚风的速度已经被他提升到了极限,但是依然无法在足够短暂的时间内奔跑完。 才冲到这条道路的一半的时候,便有一条从天扑落下来的黑影与陆晨夕有了最短暂的接触。 那条黑影扑落下来,陆晨夕只是淡漠地举起了手里的沉夜,用尖锐的一端对准了那个黑影的头颅。 陆晨夕看着那个身影靠近,看着那面庞变得越来越清晰。 那似乎是一张人类的面庞——或者至少是人型生物的脸庞,但是这张脸早已扭曲到了极点,双眼凸出发着幽幽的绿光,有些渗人。 没有了双颊与双唇的脸庞直接露出了牙龈与血肉来,在他们的门牙两侧,是两根尖锐而锋利的獠牙。 这不是人类,也不是任何陆晨夕所见过的类人生物,就算是最凶恶的阿修罗,或者最诡异的鬼族,也没有长成这副模样的。 这根本就是一种诡异得太过分的物种,陆晨夕甚至不能断定它们到底是不是生物——因为它们也没有任何的气息。 陆晨夕举起的沉夜之上没有阳光照耀而出,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团惨白色的光芒。 噬魂魔鸣的火焰本来只有用炎族的鲜血才能引燃,但是楚风却用陆晨夕的阳光强行模拟出了噬魂魔鸣的噬魂阴火。 噬魂魔鸣的火焰并不是一种暴烈的火焰,它对经脉的压力远远没有陆晨夕的掩日诀完全爆发的时候那般巨大,因此可以使得陆晨夕支持更长的时间。 而且,噬魂魔鸣的火焰那如跗骨之蛆一般的特性也是一种瓦解对手战力的最好手段,虽然他们模拟而出的火焰没有噬魂魔鸣火焰那般完整的特性,但是却至少也有几分,能够更好地消解他们所必须面对的敌人的战力。 惨白色的火焰陡然喷出,那个扑落下来的身影顿时便被火焰引燃了头颅,而后便发出了一阵阵痛苦的哀嚎,仿佛是痛苦到了极点。 但是那般的痛苦似乎并没有能够使得那个身影放弃进攻,它胸前的双手猛地探出,那是一对极其锋利的爪子,每一根爪子都仿佛是一口精心铸造的战刀一般,一旦被切割而中,只怕也是极其不好受的。 陆晨夕却没有再去管它,因为楚风已经跑了过去,那个身影虽然扑落下来,但是最后也不过是扑了一个空而已。 陆晨夕还要面对前方更多的敌人,因为那些敌人已经都落在了地上,还有一些落在身后的像是追捕着猎物的猎狗一般地穷追不舍。 如果不能尽快突出重围的话,一旦被落在身后的那些东西追上来,再想要逃脱,只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陆晨夕神色微凛,看着那一个个迎面扑了过来的身影,思路异常冷静。 凭借着经验与她的直觉,她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判定出了每一个身影的威胁程度,给每一个身影安排下了攻击顺序。 她握紧了沉夜,沉夜中惨白的火焰喷吐而出,紧绕着她与楚风形成一个交叉,而后她开始等待第一个正面的敌人。 第一个正面的敌人无所顾忌地冲了上来,陆晨夕左手的沉夜随着她的手臂缓慢地挥动着,虽然看似缓慢,但是却极其有节奏感,不紧不慢,配合着楚风的步伐,刚刚好嵌入了第一个身影的攻势之中。 于是第一个正面的敌人连他们的身边都没有靠近,就被她的沉夜当胸切割成为了两半。 沉夜划过了那个身影的胸膛,冲击力使得那个身影也随之向后落去。 白色的火焰在那个身影的胸膛之中燃起,而后它的整个身躯陡然便全部燃起了白色的火焰。 它被切断的胸膛上下的两半肌肤也逐渐地伸出了类似于触手一样的东西,而后将上下两半的身躯猛地连接在了一起,使得它保持了基本的完整性。 杀不死? 陆晨夕微微一愣,手里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缓慢,双手沉夜舞出了一片绚丽的轨迹,就仿佛是一朵盛开的花一般,将数十只扑拢而来的怪物,尽数地打了开去。 但是这些怪物,无论是被陆晨夕切断了哪里,割裂了哪里,创面都会在瞬间延伸出类似与触手一样蠕动的东西,与对面的创面伸出的触手连接在一起,而后创口便迅速地愈合了起来。 然后它们落地,它们再一次站立了起来,它们再一次扑了过来。 它们,似乎真的是不死的。 亦或者,它们早就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第993章 原来如此 陆晨夕的黑衣之上已经溅满了粘稠的带着一股腥臭的液体。 她的沉夜还在不断地舞动着,白色的火焰依然绚丽,在黯淡的光芒之下,显得无比的宁静与神圣。 陆晨夕已经愈发有些吃力了,因为正面不断有怪物扑上来,他们前进的速度已经被拖住了,而身后还不断有怪物在不断地赶来。 那些怪物就像是源源不断一般的,在短短的瞬间铺天盖地地杀了过了,悍不畏死,也根本不会死。 她所模拟出的火焰并没有能够成为那些怪物的跗骨之蛆,反而还使得那些怪物发生了异变,凡是被火焰所切割而开的怪物,在那之后怪物与火焰仿佛就此融为了一体。 惨白的火焰覆盖了那些怪物的周身,在怪物的肌肤之下发出惨淡的光芒,它们虽然将身边的那些怪物灼烧得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哀嚎,却也使得那火焰开始在怪物之间蔓延。 不管是楚风还是陆晨夕都根本没有想到这样的变化,这些怪物的表现,早已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楚风的冲刺也彻底宣告了失败,只能放弃了全力冲刺,背着陆晨夕一边厮杀,一边尽力地向前冲去。 也许前方并没有出路,但是……至少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放弃。 陆晨夕的经脉所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功法甚至已经开始了反弹,她已经有些要镇压不住了。 楚风感觉到了身后的陆晨夕身躯在微微颤抖,他知道陆晨夕出现了状况,但是他没有工夫去协助陆晨夕了。 不断厮杀过来的那些怪物,让楚风也防御得很艰难,就连龙鬃剑,也早已沾染过多的绿色腥臭液体,变得有些黯淡无光。 “坚持。”楚风喘着气,龙鬃剑动,斩出强力一剑,将身边的那些怪物尽数斩断,同时带出的剑气在前方也开出了一片区域。 楚风与陆晨夕迅速地趁着这个空档向前移动出一大截,且战且进。 “抱歉。”陆晨夕说道。 陆晨夕知道,如果不是她的经脉拖累,他们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可以完全不顾一切地爆发出最大的战力,疯狂地冲过去,虽然未必会成功,但是绝对不会落到如此狼狈的下场。 陆晨夕之所以会成为一个独行的刺客,那是因为她其实早就知晓,在群体的作战之间,她会成为一个最大的拖累。 她不喜欢拖累别人。 楚风笑了笑,道:“哪里来的抱歉。”一边说着,楚风龙鬃剑舞,万剑齐出,落在他与陆晨夕的身边,将他们身边的怪物全部轰飞,同时又得以前进了一大段的距离。 陆晨夕不语,只是默默地挥舞着沉夜,与楚风缓慢地前进着。 楚风与陆晨夕越是且战且进,心里一股不妙的感觉越是强烈。 直到他们前进的时间甚至完全超越了之前他们冲上台阶的时间,那股不妙的感觉,便彻底降临在了二人的心中。 时间不对。 程平虽然甩开了他们一段距离,但是如果程平面对的是这些怪物的话……他不会连那段短的一段时间都支撑不住,更何况对方可不仅仅是杀了程平,甚至还将他分尸,掏空胸膛,然后挂在了屋檐上。 如果程平遇到的真是这些怪物,这时间根本就不对。 就算是楚风与陆晨夕是两个人可以相互支援所以能够撑得比程平更久,但是时间上的差异也不会如此巨大。 所以,只怕当时程平遇到的敌人,根本就不是眼前的这些怪物,而是另外的——什么强大的怪物。 楚风与陆晨夕都感受到了一阵寒意,有些不寒而栗,但是却也没有说出来,现在只有趁着那个更为强大的可以悄无声息杀死程平的敌人还没有现身,尽力地冲杀出去。不然,万一拖延到那个敌人到来了,那将会是……死路一条。 “晨夕,爆发吧。” 楚风说道。 陆晨夕点了点头,沉夜再次强行挡住了十余只怪物的攻势,将其中的一大半直接切割成为两截。 而后陆晨夕深吸一口气,全身真气运转速度陡然加剧,手里的沉夜终于爆发出了极其璀璨的阳光,就仿佛是烈日降临一般,顿时无数的火焰缭绕着陆晨夕而起,将陆晨夕整个人都包裹在了红色与白色交缠在一起的火焰之中,不断有火焰从陆晨夕的七窍之中喷吐而出。 陆晨夕刹那之间便仿佛变成了一个火人,燃烧着自己,绽放出了无穷无尽的光明与热量,将大地也烧得一片*。 一只只怪物在强光与烈焰的照耀之下顿时发出惨痛的哀嚎,深绿色的仿佛干枯的树皮一般的肌肤甚至开始溃烂化为脓水。 一只只怪物发出惨烈的尖叫向外逃窜而去,不过片刻竟然便逃得一只也不剩下了。 “它们怕强光!”楚风兴奋地叫道,这突然的转折也完全在楚风与陆晨夕的意料之外,而陆晨夕也微微一笑,继而吐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都彻底瘫软在了楚风的背上,所有的光与火也在瞬间幻灭。 陆晨夕挺不住了,但是楚风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些怪物畏惧强光,又哪里还有多少畏惧,从陆晨夕的手里接过了陆晨夕的沉夜,在陆晨夕的教导之下迅速地使得沉夜再一次夜尽天明,千万缕阳光从深沉的夜色之中照耀而出,使得那些刚才已经遁入了黑暗之中见到光明消退却又蠢蠢欲动的怪物们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哀嚎,却只能远远地蛰伏着,不敢靠近。 楚风背着陆晨夕,也不再疯狂地前冲,而是用一个楚风能够保持着夜尽天明不会太吃力的状态前进着。 失去了那些怪物的阻拦,楚风与陆晨夕很快就到了道路的终点,又是一座位于中轴线的大殿。 楚风进入了大殿之内,这一间大殿又是到处都是飞溅的鲜血,墙上和地上都还有鲜血涂抹过的痕迹,显然是有人曾经在这里做过疯狂的挣扎。 “休息一会吧。”楚风接着沉夜爆发出的光芒,仔细地将大殿观察了一阵,发现殿内并没有什么古怪之后,才扶着陆晨夕靠着一面干净的墙坐了下来。 陆晨夕也点了点头,楚风维持夜尽天明也很是耗费真气,而她现在虽然受伤不重,但是经脉到了极限再强行往前走的话,一旦遇到什么状况非但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只怕还会拖累楚风。 楚风也挨着陆晨夕坐了下来,长出了一口气,取出了自己的丹药,喂了几颗塞入自己的口里,然后又递给了陆晨夕几颗。 陆晨夕愣了愣,晃了晃自己手里的药瓶,示意自己也有,不必担心。 楚风也不勉强,将剩余的收了起来,才无奈地道:“现在可真是丹药都在当糖豆吃,只怕再好的家底也吃不起。” 陆晨夕想了想,她还是靠天庭的支撑才有了这么多丹药,若真的是一个散修,那是真的经不起这么消耗的。 陆晨夕想着,也无奈地了叹息了一声。 “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啊。”楚风沉默道。 如果不能活着回去的话,会有很多遗憾的吧。 “一定。”陆晨夕拍了拍楚风的肩。 楚风闻言一怔,旋即笑道:“是一定活着回去的意思吗?” 陆晨夕点了点头,神色却很是郑重,似乎丝毫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 楚风也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啊,我们一定要活着回去。” “嗯。”陆晨夕应了一声。 “说说话吧。”楚风说道。 “好。” “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生气啊,我已经忍了好久了。” “说。” “为什么说话那么简洁啊?”楚风问道。 陆晨夕愣了愣,眼眸低垂,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迟迟没有回答。 楚风见状忙道:“没事,我单纯好奇而已,你不需要理我……” “口吃。”陆晨夕说道。 楚风愣了愣,看着陆晨夕,然后嘴角不自禁地抽搐了两下。 “别笑。”陆晨夕露出了一副极其恼火的神色,似乎她真的很在意这样的事情。 楚风终于还是笑了起来,只是不是取笑,而是有些理解,所以那笑意很温和,让陆晨夕松了一口气。 就像哑巴和聋子从来不存在于修士的世界一样,口吃其实也可以不存在的。 楚风估计,只怕是陆晨夕小时候还没有开始修行的时候,受到了一些耻笑,所以留下了一些心理阴影,让她很不喜欢说话,即便开口,也尽量少说话。 楚风拍了拍陆晨夕的肩,才笑道:“明白。” “别学!”陆晨夕狠狠瞪了楚风一眼。 楚风一愣,旋即大笑了起来,陆晨夕微微一怔,知道自己错怪了楚风,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过不好好说话的话,也不是每个人都是古里啊。”楚风说道。 陆晨夕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道:“知道。” “还这么简洁啊?”楚风一副吃惊的样子。 “不行?”陆晨夕白了楚风一眼。 “喂,你怎么也开始学会耍赖了。”楚风笑道。 陆晨夕撇了撇嘴,才道:“不行?” 楚风干咳了几声笑道:“当然可以……只是……” “什么?”陆晨夕见楚风久久不说,开口问道。 楚风也是一笑,道:“你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我就告诉你。” “滚。”陆晨夕说道,明白自己受了戏弄。 楚风笑了起来,道:“你先疗伤吧,我给你看着。” “好。” 给读者的话: 我特别喜欢这里一起扯淡的楚风和陆晨夕…… 第994章 笔迹 楚风与陆晨夕的疗伤虽然没有受到打断,但是陆晨夕的伤势是因为经脉过载以及强行运转与真气不想匹配的内功所造成的反噬,虽然算不上很重却也不是轻易可以修复的伤势。 因此楚风与陆晨夕在大殿之上休息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直到陆晨夕逐渐将体内躁动的真气全部安抚了下来,才重新站起了身。 “应该没有了大碍了吧?”楚风问道。 陆晨夕的伤势想要痊愈现在只怕是不可能的事情,也只能略作一些处理使得伤势不至于影响到局面的稳定。 陆晨夕点了点头,道:“无碍。” “那继续前进吧?”楚风问道,却也有些不确信。 陆晨夕微微颔首,与楚风并肩而行,继续沿着向上的道路前进着。 走出了中轴线的大殿,紧接着的又是一条横向的通道,通道的尽头又是两扇漆黑的大门。 楚风与陆晨夕按照之间的经验,估摸着这座宫殿应该是完全对称的布局,便也没有刻意思考,随意地选择了左侧的大门走了出去。 从左侧大门出去,紧随着的又是一条走廊,围绕着一个黯淡的湖泊向前方延伸着。 被前后的宫殿以及两侧的走廊所夹住的湖泊是一个极其规矩的圆形,水面上漂浮着极淡的白雾,有一种雾里看花的错觉,在白雾之下的湖水介于灰色与黑色之间,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湖泊四周的土地明显逐渐隆起,使得那湖泊仿佛是被群山环绕着的一般。 四野一片寂静,走廊之上没有鲜血,也没有残肢断臂,似乎这一截曾经并没有发生过战斗。 楚风与陆晨夕沿着走廊前进着,虽然没有看到什么危险,但是这里却让他们从心底里感觉到了一些不适,总有一股说不出的凉意缠绕着他们,使得他们觉得微微有些发冷。 走廊很长,由于陆晨夕的伤势不宜过急运转功法,因此楚风与陆晨夕虽然心里有些莫名的凉意,但是却也不得不放缓了一些速度,慢慢地前进着。 走出了约摸有十余里的距离,头顶突然想起了一阵急促的“噼噼啪啪”的声响,楚风与陆晨夕陡然一惊,以为又是那些怪物袭击了过来。 只是都还没有等两人亮出夜尽天明,湖面上便已经泛起了一层层涟漪,而走廊两侧也随之垂挂下了一层厚厚的雨帘。 下雨了? 楚风与陆晨夕面面相觑,在彼此的眼眸之中却找到了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里,怎么会下雨呢? 楚风握紧了龙鬃剑,而陆晨夕也握紧了自己的沉夜,谨慎地前进着,时刻都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楚风向院方眺望而去,发现的确是下雨了,整片宫殿群落,都已经笼罩在了朦胧的烟雨之中,本来还看得真切的建筑此刻都已经渐渐地融入了雨幕之中,只剩下了一副极淡的轮廓显示着它们的存在。 楚风低下头,又看了看近前的湖面,湖面上涟漪泛起,一层又一层的烟雨,交织成为一片朦胧的景致,若是能有一座石质的拱桥,一个淡雅的女子撑一把油纸伞伫立其上,那应当是一副很美丽的画卷。 楚风微微皱着眉,神情有些恍惚,竟然停下了脚步,看着湖水,陷入了深思。 “怎么?”陆晨夕问道,以为楚风发现了什么怪异,全身的肌肉都在瞬间紧绷了起来。 楚风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总有种异样的熟悉感……” “嗯?”陆晨夕一挑眉,脸上的神情有些诧异。 陆晨夕微微抿了抿唇,却也有些不知所以。 “疑心?”陆晨夕问道。 楚风摇了摇头,看着那泛起的涟漪,他确信这不应该是自己的疑心所导致的错觉。 如果有这样的错觉的话,那其实早就该出现了,为什么会偏偏此时才出现? 难道真的是因为没有了危机,所以精神松懈了所导致的吗? “迷惑。”陆晨夕肯定地说道。 楚风想了想,还是觉得陆晨夕这个说法更为靠谱一些,大概是这样朦胧的景象总会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吧。 楚风与陆晨夕走到了走廊的尽头,便又是向中轴线靠拢的上升的阶梯,沿着阶梯走了上去与对侧的台阶在一处平台汇合之后,便又一齐顺着中轴线向上。 楚风与陆晨夕担心那雨里有古怪,也不敢淋雨前进,用雨伞微微试了一试,发现那雨水也不能够侵入雨伞,楚风又基本确认了那雨水无毒之后,便一人撑了一把伞,继续向上攀登。 那之后的道路便比之前顺畅了不少,也不曾再见到任何的血迹或者尸体,更没有怪物出没。这让楚风与陆晨夕有些诧异,难道那些怪物只集中在更下层的区域吗? 楚风与陆晨夕齐齐回头,看向下方他们已经走过的区域。 在雨帘的掩护之下,楚风与陆晨夕也根本看不真切,只能远远地见到在一片宫殿的群落里,那些怪物的身影在不断地从一片片宫殿的屋顶扑落而下,然后又不断地向着天空飞起,似乎……是在与什么东西战斗? 隔得太远,一切都看不真切,除了噼噼啪啪雨落的声响,也根本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难道这里,就连那些怪物,也已经分成了几拨,就像是在古老封印的入口那样一般? 楚风与陆晨夕面面相觑,虽然内心中有些好奇,但是毕竟也不可能再折返回去一看究竟,万一看掉了小命,那才是真的自作孽,不可活。 楚风与陆晨夕没有停下来太久,便开始继续前进。 雨依然下个不停,仿佛是天都漏了一般,楚风与陆晨夕的膝部以下都已经被飞落下来的雨丝与溅起的水珠彻底打湿,紧贴着肌肤传来的凉意让楚风与陆晨夕都有些忍耐不住。 这雨水中的凉意根本无法抵御,与那湖水中散发出的凉意一般,所以二人才会一路都觉得有些寒冷。 但是这雨水除了不可抵御的凉意之外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其他怪异之处了,因此楚风与陆晨夕也没有太多的畏惧,顶着越来越凶猛的暴雨,不断地上前。 二人又走了约摸五六百里的距离,在视野之上不过才攀登了五六里的高度,却也已经到了宫殿所形成的山峰的半腰,一座宏伟的大殿出现在了两人的跟前。 楚风与陆晨夕收了伞,进入了宫殿之中。 这座宫殿与之前他们所经历的任何的宫殿都不一样,殿内富丽堂皇,异常光明,也不知道光亮到底是从何处而来的。 除却支柱和一些装饰之外,这座宫殿的正中,傲然地伫立着一尊二三十丈高的塑像。 塑像是一个人的塑像,衣着极其华丽繁复,似乎是一种很是正式的衣着。 楚风后退了数步,仰望着那尊塑像的面孔,才发现那个面孔很……美丽的青年男子。 楚风知道用美丽离开形容一个男子也许有些不合适,但是楚风却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这尊塑像的模样。 这看一眼就知道是一个男子,但是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都美丽到了极致,一眼看过去,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 如果真要从楚风所见过的人中找一个人来衡量这个男子的容貌的话,那么楚风觉得只有西王母那令日月失色的容颜才能够与这男子的容颜相提并论。 不同的是,西王母的容颜虽然美丽到了极致,但是却极其庄重肃穆,再是轻浮的人看了,心中也是倾慕,万万不会生出别的什么念头来。而这个男子,却偏偏与之相反,姿态看起来很是规矩,却给人一种极其轻浮,极其妖媚的感觉,似乎就是在刻意地展现自己的妖媚一般。 楚风不由得暗自皱了皱眉,能在这座宫殿之中被这样堂而皇之地立像,只怕这个青年男子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至少,生前曾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真美。”陆晨夕也忍不住由衷地叹息道,然后她看了一眼楚风,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笑意。 楚风被陆晨夕笑得有些无奈,只能干笑了几声,才道:“我知道我长得不好……” 陆晨夕拍了拍楚风的肩,以示安慰。 “走吧。”陆晨夕说道。 楚风点了点头,也没有久耽搁,只是刚刚走过那男子的塑像,眼角的余光忽然便在虚像的底座之上瞥到了几个字。 疑似冥王塑像。 冥王? 楚风一愣,一把拉住了陆晨夕,在陆晨夕疑惑的眼光中将那几个字指给了陆晨夕看。 陆晨夕也微微一愣,旋即反问道:“何用?” 楚风叹息了一声,他从自己的芥子囊中取出了一面破旧的小盾,将那面破旧的小盾交给了陆晨夕,道:“你看这是不是一样的笔迹?” 陆晨夕愣了片刻,看了看手里小盾上的字迹,又看了看那塑像底座上的字迹,微微蹙眉思索了一阵,沉默了片刻,才道:“应当。”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虽然这些依然不能给他什么有用的讯息,但是至少他知道了一件事…… 那个人果然也已经来过这里了。 第995章 到底谁死了 楚风将活死地上发生的那些事情也都告之了陆晨夕,并告诉了陆晨夕自己的猜想。 那个人也许还在这里。 陆晨夕沉默了片刻却摇了摇头道:“难说。” 楚风也不由得黯然了片刻,叹了一口气,将东西都收了起来。 难说,有很多的东西的确都很难说。 既然那个人能够利用元神寄存在尸体之中在活死地行动,那么这里的事情他也可以一般地借用尸体完成,根本不需要自己出面。 更何况,双方数百人都汇聚在此地,他如果原本就是其中的一员,甚至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自己的事情,根本不会有人察觉到。 想要找到那个人,并从他手里得到什么消息,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前进。”陆晨夕抬起头,看向了出口道。 楚风也点了点头,紧跟上陆晨夕,向着出口走去。 从出口走出来,原本已经撑起了伞的楚风顿时有些发愣,因为天色已经完全变了。 迎接着他们的是一个晴朗的天气,天空一片蔚蓝色,万里无云,阳光洒满了整片大地,让人觉得微微有些温暖。 站在上升的阶梯上向下望去,他们可以清晰地见到他们曾经路过的每一条道路,每一座宫殿,鳞次栉比,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那场阴冷的雨,那些怪物好像都凭空消失了一样。 一切都寂静到了极点,除了楚风与陆晨夕,再没有了任何活动的东西。 楚风低下头看了看地面,地面很干燥,一点也不像是才下过雨的样子。 楚风有些不信,又蹲下身,轻轻地用手试了试地面,光滑的地面上不仅没有一丁点的水分,反而还微微有些烫手。 这里似乎已经天晴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只有长时间的阳光暴晒才会晒得连地面也发烫到如此的程度。 但是他们穿越身后那座宫殿的时间,只怕还不足以长到那样的暴雨停歇,而后雨过天晴,再到晒得地面发烫。 更何况,在这样一个本来极其压抑的空间里,出现了天气的变化,本来就是一件极其可疑的事情。 还是说……这里其实已经算是另外一片空间了? 楚风看了看陆晨夕,陆晨夕微微点了点头,收起了雨伞,却再一次握紧了沉夜,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楚风站起身,收起了雨伞,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四周顺着上山的道路的是一株株苍翠的植物,但是彼此之间间隔很稀疏,根本藏不下任何的东西。而远方也只能见到一座座宫殿,以及更后方的山道,与最顶峰的主要宫殿,反而是近前的宫殿因为被上升的道路遮挡住了而根本看不到。 楚风与陆晨夕深吸一口气,一齐缓步地上前,提防着随时都可能出现的凶险。 越来越临近了道路的末端,原本隐没在视野之外的景物也渐渐地露出了真容。 在道路末端的似乎是一个广场,广场的后方又是一座宫殿,有道路通入宫殿之中,但是也有道路从两侧绕行再往山上去。 广场很是开阔,在明媚的阳光下更是给人一种心情舒畅的感觉,忍不住地会觉得很是舒适。 楚风与陆晨夕也不由得齐齐地松了一口气,认为大概这之后道路会和雨中那极其漫长的一段道路一般顺畅。 但是楚风刚刚放松了几分警惕,“吱嘎”一阵令人牙酸的门枢转动的声音便从前方传来。 从前方宫殿的那漆黑的大门之中,一只脚忽然缓缓地踏了出来,但是它的主人却依然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然后一只白白胖胖的手握住了那门的边缘,使得景象万分诡异。 楚风与陆晨夕的心顿时一紧,楚风亮剑,剑道乍现,无数口剑围绕着楚风,发出一阵阵“呛啷”声响,犹如龙吟,随时蓄势待发。 而陆晨夕手里也紧握万缕阳光,哪怕下一刻会经脉崩溃,也根本在所不惜。 “哎哟哟,别打别打,是我是我!”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一个声音从黑暗之中跳了出来。 那是一个胖子。 楚风的眼眸骤然放大,脸色骤变,万剑齐鸣,剑道锋芒在万缕阳光的照耀之下更加刺眼,刺得那个胖子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用手挡在了跟前,仿佛会被那耀眼的光芒刺瞎一般。 “你大爷!”胖子忿忿地骂道,“对我凶什么凶!老子还怕你嘛!忘了上次被我撞得经断骨折了啊!” 傲师古一边说着,一边挽起了袖子,一副恶狠狠的样子。 倒是陆晨夕却茫然地扭过头,看向楚风道:“认识?” 楚风顿了顿,才有些迟疑地道:“他生前……认识。” “生什么前,你生孩子前嘛!”傲师古忿忿地骂着,径直地便走了上来,似乎全然不怕楚风。 “站住!”楚风一声暴喝,万道剑齐齐插落,一口紧挨着一口,瞬间形成了一片剑的篱笆,将傲师古围在了中心。 傲师古顿时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才看着楚风,一脸愣愣地道:“你还要跟本大爷玩真的啊!” 楚风皱了皱眉,道:“你别动,我有话问你。” “问就问,你还恐吓老子啊,老子不干了!”傲师古一脸的哀伤,然后瞥了瞥陆晨夕,才道,“除非你把你旁边的那个姐姐给我当老婆。” 陆晨夕眉眼一挑,满是杀机的目光落在了傲师古的身上,傲师古顿时吓得后退了两步,抵住了身后的剑篱,拍着胸口到:“还是瑕思姐姐好,从来不会这么凶我,你不要瑕思姐姐了我要啊,瑕思姐姐在哪呢,瑕思姐姐在哪呢……” “你闭嘴,我问你话。”楚风扶住有些微痛的脑袋,实在有些受不了傲师古死了之后还这么跳脱。 “问吧问吧,问完了你告诉我瑕思姐姐在哪就好了。”傲师古说道。 “你知不知道你死了?”楚风问道。 傲师古一愣,旋即做出一副勃然大怒的神色,跳起来骂道:“你才死了,你才死了,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傲师古一边说着,一边一踢脚将一片剑围成的篱笆踢得崩塌了一片,但是紧接着楚风身周万剑齐齐发出一声悲鸣,数十口剑划出一道道流光,毫不留情地向傲师古的身上斩落了过去。 傲师古侧身一避,两手指间夹住了几口剑,但是还是没有能够完全避开,被一口最快的剑在手上斩出一条血痕。 傲师古一脸的难以置信,许久才讷讷地道看向楚风,而后大声咆哮起来:“你大爷,老子跟你拼啦!” 傲师古话音方落,手中便握住了一杆短戟,整个人都朝着楚风扑了过来。 楚风脸色一变,龙鬃剑动,一道道剑意自身后虚空穿出,彼此之间虽然有些相似,但却也有些差异,彼此之间相互配合着,向傲师古席卷而去。 陆晨夕见楚风已然动手,顿时也不再留情,手中炽烈阳光顿时向四面八方爆裂而开,强烈的阳光顿时在虚空之中引燃了一片又一片的火焰,区区片刻,万剑之中便夹杂起了一片片火焰,翻滚着缭绕在了楚风的万剑之上,向着傲师古直接斩落了下去。 傲师古神情骤变,顿时脚步一顿,整个人向后滑了过去,一边后退一边大喊:“楚风你大爷,你们要不要脸,两个打一个!我认输好吧!” 傲师古说着,整个人便骤然停在了原地,横握着短戟,一脸快要哭了的表情。 然而万道缠火之剑却根本没有消失,依然向着傲师古落了下来,傲师古微微皱眉,神色一敛,变得极其郑重。 “有种单挑!”傲师古一边骂着,一边挥动短戟,强行截断了向着自己身上落下了的万剑。 傲师古挡得很吃力,虽然没有一剑成功地落在了傲师古的身上,但是单纯用短戟去格挡所承受的力道也直接震得傲师古的手臂发颤不止,至于其中消耗的精神就更别提了,接完万剑之后,傲师古整张脸都白了,哪怕他修为高于楚风,但是毕竟以一敌二,实在有些勉强。 傲师古长出一口气,短戟往地上一拄,勉强撑住自己,使得自己有些打战的双腿不那么难受,才恼火地道:“你名字里带个风就随便发疯啊!” 楚风沉默了片刻,深吸一口气,龙鬃剑依然在手,在傲师古喋喋不休的骂声之中,许久才道:“有人说你死了。” “谁说的,我弄不死他!”傲师古恨恨地喊道。 “万一山,万一平,程平,肖宇,都说你死了。”楚风答道。 “什么?”傲师古也是一怔,“他们疯了?我们不是一夜之间才分散了么,凭什么就说我死了?” “死物袭击营地,那是三四个月前……不,差不多四五个月的事情了。”楚风很平静地说道,“他们说,那一夜,你就战死了。” “大爷,他们那么说你就那么信?那为什么不是他们死了,我还活着!”傲师古恼怒地大喊道。 一句话,顿时让楚风如坠冰窟。 为什么不是他们死了,而傲师古还活着? 第996章 杀人狂魔陆晨夕 如果真的有人死了,为什么不是万一山他们死了,而一定是傲师古死了呢? 楚风愣愣地看着傲师古,心下有些惘然。 “再何况,我跟你走了那么多天,哪里像是个死人了,你们家死人还这么活蹦乱跳,调皮可爱的啊!”傲师古见楚风有些惘然的神情,顿时便趁热打铁,继续加紧了心理攻势,进攻着楚风。 楚风不语。 “快给大爷撤了,不然大爷打不烂你的屁股。”傲师古忿忿地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看着傲师古,却也有些拿不定决心。 傲师古神情顿时有些恼火,跺脚喊道:“我是不是真的,你认不出来么?你哪只眼睛瞎了,还是哪只耳朵聋了?” 楚风抿了抿唇,以他与傲师古的相识程度,他的确无法看出眼前的傲师古到底哪里不同了。 但是若是傲师古活着的话,那岂不是意味着整个守护者们的阵营都基本死光了? 而且以之前程平肖宇等人的动向来看,也根本看不出他们是死人的迹象,难道这其中又还有什么误会不成? 楚风皱了皱眉,想了想,终究还是缓缓地收起了龙鬃剑。 陆晨夕见楚风收剑,手中的阳光也便迅速地收敛了起来,而后彻底地黯淡了下去。 傲师古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拍着胸脯看着楚风,恼怒地道:“你要是把我砍死了,我才真活过来缠着你!” 楚风微微皱眉,却没有一丝笑意,因为事情终究还是太古怪了一些,让他又如何能够轻易接受? 即便他现在不准备对傲师古动手,却也不意味着他就真的对傲师古放心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傲师古昂起头颅,冷冷地哼了一声,声音之中满是不屑恼怒之意,显然对楚风的行为很是不满。 楚风沉默了片刻,却也没有隐瞒,便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傲师古听着楚风说着,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很是古怪,时而瞪大了眼睛,时而张大了嘴巴,显然是对这个境况也一样地感到震惊与难以理解。 “见鬼了嘿!”傲师古大声说道,然后看向了陆晨夕道,“这位姐姐不要怕,本帅会保护你的。” 在一旁假装不存在的陆晨夕眼皮微抬,瞥了傲师古一眼,然后又低垂下了眼眸,显然是对傲师古一点兴趣也没有。 傲师古却一点也不自觉,又说了一阵子,才渐渐说回正题道:“这个事我也觉得有古怪,同样以死物袭营为分界点,但是我们在那之后好像就进入了两个不同的时空一样……我没有能够找到他们,他们却看到我死了……” 傲师古说着,皱起了眉头,低下头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楚风见状也不去打扰傲师古,而是拉着陆晨夕距离傲师古远远地坐了下来,而后才道:“晨夕你先疗伤,我帮你看着。” 陆晨夕也不多说,点了点头,干脆地闭上了眼,开始运气疗伤。 傲师古抬起头,看着楚风,恼怒地道:“怎么叫那么亲热,瑕思姐姐你都不叫名字的!” 楚风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嫉妒么?” 傲师古冷哼了一声道:“我看明白你的为人了,你这个始乱终弃的禽兽。” 楚风无动于衷地看着傲师古,不说话。 傲师古与楚风对视了一阵,而后神情之间微微露出了几分尴尬,迅速地扭过头,将目光放在了一旁的景物上去了。 楚风也微微叹息了一声,沉默了片刻,才问道:“那天我们走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傲师古也大大咧咧地盘腿坐了下来,没有想着去靠近楚风,以避免可能会出现的误会,才回答道:“有一个很奇怪的人,把我带了过来。” “奇怪?”楚风挑眉问道。 傲师古点了点头,才描绘道:“应该是一个男人,他穿着一身很宽大的黑色衣袍,拉起的兜帽把脸完全罩在了阴影之中,根本看不清楚——不过我可以感知到一点——那就是他是个死物,一个很强大的死物。” “嗯?”楚风神情微怔——一个死物男人,难道是……站在那座尸塔之上吹响号角的那个男人吗? 楚风与陆晨夕面面相觑,一起点了点头,并不排除这个可能。 楚风转过头看着傲师古接着问道:“那个男人现在呢,你知道他去了哪里了吗?” 傲师古微微摇了摇头道:“不知道,那个男人将我带到了这里之后很快就离开了,不过跟他一起离开的还有一头九条尾巴的老虎,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那么奇怪的生物。” 楚风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神情之中闪过了一丝的惊愕和惶恐,却很快敛去了。 “怎么了?”傲师古见状不由得问道。 楚风微微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也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生物。” “摆明了就是不信任我嘛。”傲师古撇嘴,一副委屈的模样。 楚风却没有理会傲师古的委屈,接着问道:“但是除了你之外还有两个人的痕迹。” 傲师古点头道:“对,在他之前有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男人突然对我动手,也一样地用大衣把自己裹了起来用来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没有能够见到脸——招式也都很平凡,没什么特色。” “死物?或者毫无气息?”楚风皱眉。 “有气息。”傲师古微微摇了摇头,“气息不像是我认识的人……那气息有点奇怪,说不出的诡异。” “那之后呢?”楚风的神色变得越来越严峻,局势果然已经混乱得无法看透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至少三方的力量牵扯到局势中来了,也许还会有更多隐藏的力量也说不定。 “之后就是那个死物男人突然就来了,跟那个男人过了几招那个男人就走了,死物男人就带我来了这里。” “所以你这段时间都一直躲在这里?”楚风皱眉,“你知不知道执法者和守护者其实也都在这座地宫里?” “这我哪知道啊!”傲师古有些恼火地说道,“你以为那座宫殿里简单啊,有个莫名其妙的阵法一直困着我,要不是前些日子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个阵法突然松开了一条口子,我只怕就一辈子都被困在里面了!” 楚风皱了皱眉,示意陆晨夕注意傲师古的举动,自己则走向了那座宫殿。 “楚风你居然不信我!”傲师古发出了一阵悲愤的呐喊,“当年你在万壑山嫁祸给我的事情等我有空一定要跟你算清楚!” 陆晨夕默默地看着傲师古,提防着傲师古的一举一动,等了片刻,见楚风返回便问道:“怎样?” “的确有个很古老的阵法,被外力从外界破开的一角,再加上从内部破阵的手段的确是重云阁的手法,所以……他应该没骗我们。”楚风说着觉得一阵头大,傲师古没骗人的话,那这局势就更有趣了。 楚风转向傲师古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啊嗨!”傲师古一拍大腿,“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坐视那些咒我死了的家伙真的就死翘翘吧。” “你认为他们没死?”楚风反问。 傲师古苦笑着道:“你把他们描述得那么生动,哪里像是死人的样子?你不会真的以为这个世间死人能够复活吧?就算复活也是死物,怎么可能对前尘往事记得那么清楚?我想之间肯定有什么因由,导致我们之间产生了一些误会。” 楚风沉默了片刻,觉得傲师古所说的的确很有道理,他也不相信死人会真的复活,还跟生前一模一样。这之间必然是由于冥土这个有些错乱得过分的世界,造成了一些什么误会。 楚风叹了一口气,看向了陆晨夕,陆晨夕已经调理过了一番,只是默默地低着头在一旁装死。 “介绍一下这位姐姐呗。”傲师古没皮没脸地笑道。 楚风微微一笑,看向了陆晨夕。 陆晨夕抿了抿唇,道:“陆晨夕。” “见鬼!”傲师古一下子便蹿了起来,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才露出一副后怕的神色,微微拍着胸脯道,“天庭第一杀,杀人不眨眼的杀人狂魔陆晨夕!” 陆晨夕微微动了动眼皮,有些轻蔑的意味。 楚风一愣,他对天庭和地府倒没有那么了解,对陆晨夕的印象基本都是陆晨夕当初来找他询问经脉的问题的时候所留下的印象,所有有些惊讶地反问道:“天庭第一杀?杀人不眨眼?” “对啊,陆晨夕当之无愧的天庭第一杀手!”傲师古虽然已经镇静了下来,但是看着陆晨夕的眼光还是有些后怕,“只要是任务指定的目标,无论男女老幼,无论强弱,陆晨夕都一定能给你杀了。” 楚风看了看陆晨夕,又看了看傲师古,才道:“你怕个什么,又不会杀你。” “错了。”陆晨夕说道。 “错了,什么错了?”楚风看向陆晨夕。 陆晨夕摇了摇头,没有再试图解释什么,而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第997章 杀出一条血路 “继续前进吗?”楚风见陆晨夕陷入了沉默之中,也不愿陆晨夕再多思虑往事,出口问道。 陆晨夕虽然又略微调理了一番,但是伤势却依然并不是很乐观,然而现在留给他们的时间,也根本容不得他们挥霍。 “走。”陆晨夕说着,便起身选择了左侧的道路,径直走了上去,丝毫没有要等楚风与傲师古的意思,看她平静之中略显冷漠的神色,似乎是心中在想些什么。 陆晨夕在前,楚风紧随其后,而傲师古也跟在了二人身后不紧不慢地跟随着。 令楚风与陆晨夕略感有些不适的是,一路上他们没有再遇到任何的血迹或者残肢断臂,更别提那些奇怪生物的影踪了,就仿佛他们彻底消失了一样。 这让楚风有些困惑,分明都是在这个空间之内,为什么上层会没有任何的异样呢? 如果上层真的没有任何异样的话,那为什么会一个人都见不到? 难道他们都已经全部死去了? 陆晨夕不时地扭头看看楚风,她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困惑,似乎在与楚风思考同样的问题。 三人沿着上升的道路不断地前进着,愈是前进,楚风与陆晨夕愈是谨慎,反倒是傲师古大大咧咧的,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只有在与陆晨夕偶尔的视线交接之中会微微有些受惊的模样,不过却也没有任何更多的反应。 又穿过一座宫殿,三人距离宫殿群落的最顶端那座宏伟到了极致的宫殿愈发地近了,而天色也从万里无云的晴空变成了云层厚压千万重的阴霾天气,让人难免觉得有些压抑。 “小心。”陆晨夕轻轻地叮嘱了一声,楚风点了点头,迅速地上前与陆晨夕并肩而行,时刻准备着相互支援。 傲师古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一丝促狭的笑容,却不说话,只是拉近了与二人之间的距离,但是却也不至于靠得太近。 新的道路是假设在一片湖泊之上的一道平直的桥梁,穿过桥梁便是一道极长的丹墀,丹墀中央有不知材质的雕塑平铺,尽是一头头叫不上名字来的野兽,张牙舞爪,神色万分狰狞,仿佛随时都要从其中一跃而出,将几人吞噬下肚一般。 而在丹墀的尽头,便是整个宫殿群落的最顶端,一座宏伟壮丽程度远甚于之前所有宫殿总和的宫殿,无论在哪个方面,都堪称完美而无可挑剔——也许它唯一的缺陷便是太过于完美,以至于让人觉得过于虚幻并不真实。 楚风与陆晨夕并肩踏上了桥梁,桥下的湖面泛起了轻轻的波纹,一圈圈荡漾开去,转瞬之间,便遍布了整个湖面。 这个过程自然落在了几人的眼中,分明没有任何的东西落入的湖面却突然泛起了涟漪,叫人如何能够不在意——更何况这涟漪传播得太快,快得匪夷所思,几乎是刚刚泛起,便已经遍布了整个湖面。 三人面面相觑之间,一阵“噗噗”的爆鸣之声忽然从湖水之下传来,继而湖面陡然如涌泉一般翻滚而起,水花如暴雨一般四溅而起! 三人同时色变,不敢有丝毫的迟疑,同时采取行动——陆晨夕与楚风往前冲去,而傲师古却往后退却! “你们傻啊!”傲师古大骂一声,满脸的愤恨。 “必须往前!”楚风大声喊道,他知道傲师古后退是因为只要退回到宫殿之后,那么应该便会安然无事。 但是他们若是为了安全,又何必废尽了心力地前进? 现在变化突生,虽然后退也能够使得他们有一个商议的机会,但是对于那之后漫长的一段路来说,却也于事无补——他们终究还是要面对这个困难。 那就只管专心往前冲好了,趁着凶险还没有完全降临。 傲师古露出了一副无奈的神色,只能咬了咬牙,停下了后退的步伐,跟着便冲了上去。 “哗啦——” 一阵水响之声,几条庞大的影子猛地从湖水之下钻了出来,在阴霾的天空下疯狂地舞动着,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啸声,而后扭曲着身形向着桥面上的几人疯狂地落了下来。 楚风仔细一看,那一个个影子三四丈粗细,十余二十多丈长,整体呈现死灰色,表面凹凸不平,在抽落下来的身躯的最顶端,是一张圆形的阔口,长满了锋利的牙齿。 是那些蠕虫! 楚风神色剧变,万万没有想到在这宫殿的最深处竟然会有那些蠕虫,它们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 陆晨夕手中沉夜光芒爆绽,延伸出丈许长短,随着她的身姿在不断抽落下来的蠕虫的空隙之间跃动而画出一道道极其美丽的弧线,将那些蠕虫直接切割而开,一滩滩污血与恶臭顿时四散而出,让人忍不住皱眉。 而那些被切断的蠕虫一边喷着粘稠的污血,一边发出尖锐的惨叫声,猛地缩回了湖面之下。 但是蠕虫的数量却根本没有任何的减少,整个湖面都彻底开了锅一般的,疯狂地沸腾着,翻滚着,数不清的蠕虫从水面之下钻了出来,连身上的水都还没有甩干净,就带着尖锐的叫声,向着几人抽落了下来,想要置几人于死地。 那一瞬间,四面八方,从各个方向都有蠕虫的躯体抽落下来,虽然每一条蠕虫的能力都未必能够对三人构成足够的威胁,但是却奈何这些蠕虫的数量实在是太过巨大,哪怕是再微乎其微的伤势,一旦被积累了足够多,只怕仍然将足以致命! 现在楚风与陆晨夕唯一庆幸的便只有还好出现的都只是这些蠕虫而没有那个巨大的烂泥一般的聚合体,一旦那个东西出现,他们的处境将会变得更为凶险! 有了多次的配合经验,楚风与陆晨夕已经不需要言语沟通,迅速地背对着,减少每个人需要负责的范围,开始应对着这些抽落而下的蠕虫。 楚风走在最前,手里的龙鬃剑上万道光芒流转,不断地颤抖着发出一声声愤怒的怒吼。楚风身周万道剑疯狂卷动,时而横扫八方,时而又专注于向前开道,还要将那些喷洒下来的带着剧毒的污血横扫而开,这使得那一口口原本光华璀璨的剑剑光都被污血所蒙蔽,渐渐地变得黯淡了起来。 背靠着楚风的陆晨夕压力比楚风小很多,她更专注于来自于后方的攻势,并且将从楚风剑下逃生的那些蠕虫斩断,毕竟她的伤势不曾痊愈,功法运转艰难,现在也根本无法承担起主攻的责任,只能在一旁协助楚风。 一道道阳光与一口口古剑相互辉映,一道光芒便被万道剑反射成为万道光芒,在铺天盖地落下的蠕虫之间疯狂地收割着,切开那些蠕虫恶心的皮肤,使得那粘稠的带着浓浓恶臭的汁液如雨一般泼洒而下,几乎不曾断绝,但是那些蠕虫却根本是悍不畏死,一条被斩断了身躯缩入了湖底之下,便紧接着有另外一条重新冲出来接上它的位置。 还有更外围的一些蠕虫无法在细微的空隙里落下来,便将被斩飞的蠕虫的肢体咬在口里,开始互相争夺,互相撕咬,整个场面混乱不堪。 傲师古一脸嫌弃的神色紧跟在楚风两人身后,比起楚风二人来,他的压力相对轻松了不少,毕竟在前开道的二人吸引了那些蠕虫绝大部分的注意力,只有那些根本无法攻击到二人的蠕虫才会把目标选择成傲师古。 但是即便如此,傲师古的轻松也终究是相对的,除了前方没有什么压力之外,左侧、右侧和后方都有蠕虫会落过来,一条接连着一条,就仿佛是一层密密麻麻的网子之外又套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网子,根本没有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使得他不得不艰难地战下去。 哪怕傲师古手里的短戟每一次荡出都能将四面八方的蠕虫几乎全部斩成无数碎片,但是下一刻新补上的蠕虫又解替了它们的位置,形成新一轮的攻势向着傲师古落了下来,让傲师古越来越有些心烦。 更让几人烦心的是随着蠕虫的攻势越来越疯狂,他们也已经无法在密集的攻击之中去全力遮挡那洒落下来的污血液体,他们只能尽量地外放真气贴住身体,避免被过多的污血所腐蚀。 然而即便如此,不管是谁,基本已经被那些如雨一般喷射而下的汁液污血淋了一个透,污血之中的毒性也开始缓慢地侵蚀着他们的肌体,使得他们的肌肤微微地有些发红,有些刺痛难耐! “汇合啊!”傲师古大喊着短戟震地,一圈暗红色的冲击波顿时便以傲师古为中心扩散了开去,将傲师古身周四五十丈以内的所有蠕虫全部震碎为碎片,又是无尽的汁液洒了他一头一脸。 楚风顿时一愣,当即便停下了脚步,略微等了片刻,等着傲师古终于冲杀了上来,三人汇合之后互相背靠着背,再一次减小了彼此的压力。 “我开道!”傲师古大喊道,随着三人步伐转动,原本面朝后方的傲师古立时转过一个角度,而后面朝向了前方,眼眸中流露出了一丝狂热的光芒。 第998章 拨云见日 “准备冲。”傲师古说道。 “不行。” “好。” 说不行的是楚风,说好的却是陆晨夕。 楚风之所以会说不行,是因为陆晨夕快要挺不住了,强行运功,毒性腐蚀,陆晨夕的嘴角又已经溢出了污血来,尽管衣衫之上也已经落满了那些粘稠的恶心液体,但是却依然可以看出有鲜血自毛孔在向外浸出。 如果要冲的话,那只怕就需要陆晨夕继续爆发了,陆晨夕根本撑不住,还不如让陆晨夕在一旁休息,他与傲师古一点一点地杀出去。 “无妨。”陆晨夕淡淡地说道,手里那已经黯淡的阳光又一次斩落了数条蠕虫,但是那道阳光却在最后一条蠕虫的体内彻底地消散,陆晨夕也随之猛地吐出一大口污血来。 “慢慢前进。”楚风说道,也根本不给陆晨夕辩驳的机会,将陆晨夕一拉挡在了自己的身后,由傲师古与他前后护住了陆晨夕,“你好好休养,不要勉强自己。” 楚风说道。 “我真是……”傲师古有些恼火地喊道,“好好好,我们慢慢杀出去,真气耗竭了,毒性入骨了,可真只有死路一条了!” 楚风沉默了片刻,因为傲师古说得很有道理,蠕虫的数量根本就是无穷无尽,而这条架设在湖面上的桥梁却是长得可怕。 如果想要一步一步地杀出去,只怕真气耗竭了也未必就能够杀得出去,而一旦真气耗竭,那个时候就算他与傲师古肉身强悍,也根本架不住这些蠕虫的庞大数量。 更何况……那毒性现在虽然对他和傲师古都无法构成威胁,但是陆晨夕的情况……却很糟糕…… 这大概也是陆晨夕会说“好”的原因,因为这是最正确的判断,她并没有因为关系着她的性命,而失去了那冷静得可怕的理智。 “抓紧。”陆晨夕塞了两颗丹药喂入自己的口中,拍了拍楚风的肩说道。 楚风狠狠一咬牙,道:“我背你。” “哟!”傲师古刚刚想调侃一句,但是刚一分神,一条蠕虫就从傲师古疏漏的攻势之中直接钻了进来,一口咬在傲师古的手臂上,继而发出一阵痛苦的哀嚎缩了回去,只在附近留下了几颗崩碎的牙齿。 “想要吃你傲爷爷,做梦去吧!”傲师古忿忿地大喊道。 陆晨夕踟蹰了片刻,摇头道:“不必。” “上去吧。”楚风还没有说话,傲师古就已经说道,“他这个白痴虽然不是圣人,但是也不是能看着朋友去死的人。” 陆晨夕愣了愣,旋即嫣然一笑,却不再推辞,而是在缓缓的前进中爬上了楚风的背,然后道:“放心。” 楚风点了点头,陆晨夕的“放心”的意思他大概能明白,应当便是不用为她操心,只要专心好自己的事情的意思。 “准备好了么?”傲师古问道。 楚风点了点头,剑光环绕成为一圈将从各个方向落下的蠕虫斩落,又有数十口剑光芒彻底黯淡从而彻底烟消云散。 “那我用那一招了。”傲师古说道。 楚风点了点头,他知道傲师古所说的那一招是哪一招。 重云阁的绝学之一,也是功法绵柔的重云阁中极其罕见的一招爆发式功法。 傲师古本人性子与重云阁功法所要求相去甚远,本来讲究柔的功法都会被傲师古使得极其刚猛,而这刚猛的招式,只怕会变得愈发刚猛。 这一招,叫做拨云见日。 与陆晨夕的夜尽天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过不同的是夜尽天明其实本质上功法形态的转化,只是因为陆晨夕的经脉问题才被作为了爆发性的招式使用。 而拨云见日则是实实在在的爆发性招式,楚风虽然不会,但是却也见傲师古用过,因此知道那的确是一个用来开路的好招式。 傲师古低吼一声,手中短戟玄光大作,一道道玄黑色的光芒汇聚成为了翻滚的乌云,顿时布满了整片空间,一直蔓延到桥梁的尽头。 重云已现,唯有拨云方能见日! 傲师古猛地一跺脚,手里短戟刹那之间便爆发出一道璀璨金光,宛如一道神虹,发出一阵尖锐呼啸,刹那之间便贯穿了重重乌云,到了桥梁的尽头。 而后桥梁尽头一点金光璀璨乍现,继而无数道刺目金光化为无数锋利的长兵,向着各个方向横扫而去,一股股狂热的战意与一道道森冷的杀意凌空而生,凌空而降,压得空间也随之开始颤抖! 只是刹那之间,那无数蠕虫齐齐发出了阵阵尖锐的哀嚎,它们的身躯被一道道阳光所穿透,脓血四溅,身躯疯狂地抽搐,就仿佛是群魔乱舞一般,令人眼花缭乱。 而后桥梁尽头的一点金光陡然爆发,迅速地向着四周扩散,紧紧追随着已经照耀而出的万道阳光。 那一条条痛苦哀嚎疯狂抽搐的蠕虫在强烈到极点的阳光的照耀之下顿时失去了具体的模样,只剩下了一片模糊的黑影,而后就连那模糊的黑影也彻底消融在了璀璨的阳光之中,什么也没有剩下。 傲师古最快的速度依然不如楚风,楚风也根本不可能丢下傲师古一个人,因此二人只能用着傲师古最快的速度竭力地展开了冲锋。 向前,向前,疯狂地向前! 一个个在阳光中消融的黑影从视野的边缘飞速地掠过,楚风没有去看,傲师古也没有去看。 这一次傲师古几乎是全力地一击,能不能冲出去,也全在这一击了! 阳光之后,无数的蠕虫还在不断地从水面之下伸出,而后向着那阳光落了下来,根本不畏惧死亡,也根本就不会在乎它们能不能生还。 就仿佛是光与暗的对抗一般,一片黑压压的蠕虫的潮流,向着阳光,落了下来。 再强烈再疯狂的一击,也有它的尽头。 一缕缕阳光终于停下了它们不断前进的脚步,开始变得黯淡,而紧随之后那不断扩张着的太阳也终于走到了它生命的尽头。 那巨大的太阳陡然停顿了扩张,就仿佛那一瞬间,时间都凝滞了一般。而后,那炽热的太阳便以彼扩张更快的速度向内部塌陷了下去。 太阳塌陷的巨大的引力将四周的一条条蠕虫撕扯得粉碎,但是更多的蠕虫却又从湖底伸了出来,无穷无尽,无论是什么都无法将它们彻底毁灭。 在太阳中踏着神虹狂奔的楚风与傲师古也露出了他们的踪影,再一次暴露在了蠕虫的攻击范围之下。 一声声尖锐的啸声响起,一条条蠕虫扭动着身躯,向着楚风几人再一次抽落了下去。 “有完没完啊!”傲师古恼怒地大喊道,刚才的拨云见日至少让上千条蠕虫死于非命,再加上他们之前所杀的千余条蠕虫,他们所杀的蠕虫只怕已经在三千条上下了,但是却根本没有见到这些蠕虫有任何要减少的迹象。 这些蠕虫,根本就没有极限,难道……难道它们是杀不干净的吗! 这个样子,就算是大帝也要杀得手软啊! “它们的本体没有死的话,应该会无限再生。”楚风判断道,他比傲师古更了解这些奇怪的生物,所以他知道这些触手一般的蠕虫或者蠕虫一般的触手真的可能是杀不干净的,只要那个山一般大小的一滩烂泥一般的本体还在,只怕真的就是无穷无尽。 比起那些蠕虫或者触手来说,那个本体才是更为可怖的存在。 哪怕他与陆晨夕估计的那个本体所对应的战力也是九阶巅峰,但是那与常规意义上的九阶巅峰的差距实在太大了一些,还有那骨塔或者古井里的死尸也是一般,根本就不能用九阶巅峰来衡量,倒不如说是九阶之上,大帝未够来形容。 面对那再一次山呼海啸一般落下来的无尽的蠕虫,楚风知道傲师古肯定已经接不上了,也应对不了,越是凶猛的招式,其反噬也自然越强,更何况,拨云见日还未使到尽头,强行断招反噬更是严重,这个时候只有他来接下这如狂潮一般涌来的无尽触手。 楚风手腕绕转,手里的龙鬃剑龙吟清啸,一直在楚风身周艰苦奋战的万剑陡然转动,一道道锋锐的剑光喷薄而出,一道横绝古今的剑意从龙鬃剑之上缓慢地递出。 楚风的每一块骨头都在发光,每一块骨头都在颤鸣。 二百零六块骨头,二百零六口剑,一口接着一口,一块挤着一口,剑光相互辉映,刺目万分,齐齐颤抖着将一片又一片剑光洒遍整个空间。 那一道横绝古今的剑意缓慢地前进着,万道剑一口接一口地融入了这一道横绝古今的剑意,使得那剑意变得愈发地凶猛,愈发地锐利起来。 一条条落下来的触手或者蠕虫哀鸣着,都还没有来得及落下,就在落下的途中被逸散在空气之中的无形无质的剑意斩成了数不尽的烂肉,一点点细碎的肉末伴随着恶臭的液体就仿佛雨混杂着雪一般落了下来。 “呸呸呸,还嫌不够恶心是不是!”傲师古一边奋力地呸着一边说道。 在楚风背上的陆晨夕笑了笑,然后道:“好脏。” 楚风无奈地苦笑道:“要求别太高。” 第999章 简单的方法 哪怕在楚风三人身周十丈的范围之内早已成为一个剑意纵横的空间,蠕虫依然疯狂地抽落着,完全不在意自己只要落入其中就会被切割成为无数的碎片——它们根本就不在意那道剑意到底是什么。 那是伴随着那一道横绝古今的剑意而生的剑意,发出“咻咻”的呼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肆意地纵横,不断地斩出一道道痕迹,斩在水面上,斩在桥上,甚至斩得整个水面都翻腾起了滚烫的热气。 但是蠕虫却依然没有畏惧,依然不断地落下来,试图磨灭那一口剑意。 横绝古今的剑意在颤抖,它很强大,但是终究不是无敌的存在。 每一轮蠕虫前赴后继的攻势过后,它都会黯淡几分,渐渐地它甚至不再耀眼,早已变得摇摇欲坠。 远方的太阳终于完全地塌缩成为了一个点,方圆数百丈之内,再没有了任何蠕虫的存在,哪怕是刚刚探出湖面的蠕虫,也会在瞬息之间被遍布空间的疯狂的真气流与巨大无比的吸引力彻底撕扯成为肉眼不可见,甚至是神念都不可分辨的细微碎片向着那个点流动而去。 塌缩到了极点的太阳,将所有的光与热都内敛到极点的太阳终于再一次爆发出了璀璨的光芒。 那一片金色的海洋,翻滚着,顺着平铺而开的千重乌云,逆着之前开道而出的那道神虹,瞬息之间便蔓延了过来。 拨云见日,自然要见到阳光才算是见到了太阳。 如果连阳光都不曾见到的话,那怎么算是见日呢? 如汪洋一般爆发过来的阳光,再一次席卷了整条桥梁,将所有翻腾的乌云,都彻底照亮,都彻底照穿。 整个湖面都像是被镀上了一层晕黄一般的,粼粼的波光跃动着,浮光跃金,就仿佛是太阳斜照之下的宁静的湖泊,谁也不会想到,就在前一刻,湖面上还挤满了狰狞而丑陋的蠕虫。 傲师古的脸变得煞白毫无血色,拨云见日至此彻底结束,他的功力虽然深厚,但是这一招拨云见日也比寻常战斗中的拨云见日更耗费数倍的心神,使得傲师古所承受的反噬之力远远超出了他所能轻易化解的地步。 楚风龙鬃剑一收,左手反手在身后托住陆晨夕的腿,右手则猛地一把抓住了傲师古的衣领,也根本不管自己到底还能不能支撑得住就完全展开了乘风诀的极速,刹那之间身影便跃出了一大截。 楚风必须趁着阳光还在,竭力地往前奔跑着。 桥梁很长,但是他们已经跑过了大部分的距离,只剩下了最后的一小半距离——此时再没有了后退的可能了。 楚风咬紧了牙关,无视着自己体内翻腾着的血气,用尽了全力冲刺着。 他的身体才承受之前勉强用出剑名无闻的剑骨头的反噬,又加上此刻强行将乘风诀诀提升到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之外的反噬,终于也随之开始崩溃。 血肉不断地爆裂而开,鲜血洒满了道路,体内的五脏六腑也在迅速地崩裂。 陆晨夕趴在楚风的背上,嘴角也在不断地沁出鲜血,她左手按住楚风的左胸,右手按在楚风的腹部,一边勉强地运功保护着楚风的心脏不会受到波及而崩溃,一边修复着楚风腹部的脏腑,避免伤势加深超出可以处理的范畴。 只是陆晨夕自己就是带伤之躯,还要帮楚风承担一部分伤势,她本就脆弱不堪,又数度濒临乃至越过极限的经脉此时也终于不堪重负,再次开始寸寸崩裂,与楚风一般都是在前进的途中在身后留下了一条飘血的虹芒。 阳光的海洋在渐渐地黯淡与退却,楚风三人与桥梁尽头的距离在不断地拉近,越来越近,几乎已经只有分寸之隔,然而几乎便是这一瞬间,所有的光芒都彻底黯淡了下来,脚下阳光的海洋瞬间崩碎,所有片刻之前还蛰伏在湖面之下的蠕虫都一只只露出了狰狞的身躯,尖叫着向楚风等人落了过来。 楚风咬紧了牙关,骨骼颤鸣,二百零六口剑骨头剑锋崭露,剑光旋转,将第一批落下的蠕虫尽数斩落。 楚风眼角都浸出了血迹来,咬紧了牙关,想要将那些剑锋转动去斩落第二批落下的蠕虫。 所有的剑锋还想要向外扩张,但是刚刚延伸而出也不过分寸,剑锋才刚刚转动,便顿时失去了所有的锋芒,楚风的身躯便同时数处炸裂而开,鲜血四溅。 他一边以乘风诀高速奔跑,一边还要以同样超越他自身极限的万剑迎敌,这对他的压力来说实在是太大了一些,哪怕有陆晨夕协助,也根本无法应付。 “交给我!”傲师古一抹嘴角的血渍,一边配合着楚风的拖曳,一边将手里的短戟挥舞,接过了迎击那些蠕虫的重任。 重云阁自身重术法,虽然傲师古习性使得他在术法之上投入不多,但是却也无法逃脱,因此此时至少也能够在远距离之上迎敌,而傲师古也选择了一招在实战之中极其有迷惑性的招式。 浮云遮眼。 浮云遮眼可以完全蒙蔽对手的视觉与感知,使得对手深陷浮云之中,根本无法找到自己的行踪。 浮云遮眼方出,天地之间顿时一片朦胧,只有傲师古刻意留下的向前的通道还能看得清。 傲师古刚刚出了一口气,便听得一阵阵尖锐的鸣啼穿破了重重的迷云,一个个模糊的身影尖啸着落了下来。 “大爷!”傲师古怒骂一声,根本就不知道这些蠕虫到底是怎么穿破就连九阶修士也无法穿破的迷雾的,只有强行迎战。 傲师古短戟猛地击打石桥的扶手,击打出一圈又一圈的真气涟漪,一圈圈重叠着向外扩散,就仿佛是浪潮一般推拥着那些落下来的蠕虫,一圈真气的涟漪扩散开去,与落下的蠕虫之间相互冲撞,大大地减缓了蠕虫落下的趋势,而后终于黯淡消散,但是新一波的涟漪却又已经涌了上来,就仿佛是推着小船扩散的浪潮一般使得那些蠕虫根本无法顺利地落下来。 “这样也行!”傲师古大喊起来,有些目瞪口呆,“我们真是……蠢得没药救了啊!” 之前他和楚风、陆晨夕都是用直接消灭的方式,但是现在他也才反应过来,消灭就根本没有用啊,再怎么消灭都会有无穷无尽的蠕虫出现,与其如此,倒不如只要不被攻击到就好了。 就像方才的真气涟漪,其实是傲师古因为所受反噬太重,一时之间功体运转不畅,被逼无奈之下才用的直接外放真气的方式,但是却收获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楚风顿时也有一种想要吐血倒地的感觉,他们三人拼了命杀到现在,结果才发现一切还有更简单的处理方式,就像他与陆晨夕之前对付那些怪物一样,到最后璀璨的光芒就足以摆平一切,那他们的奋战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举动。 “快冲!”傲师古吐出一口血道,继续短戟敲打着石桥的栏杆,将几人身边形成了一圈又一圈的真气浪潮,将几人护得严严实实,任由那些蠕虫尖啸着落下,也根本无法侵入。 但是这样一来,所有的压力便成为了傲师古的压力,虽然这样做比消灭那些蠕虫要轻松了不少,但是蠕虫的数量实在太庞大了。 如果说傲师古敲出的真气涟漪就是一片浪潮的话,那这些蠕虫就是相互连接在一起绕在浪潮周围的船只,虽然无法越过浪潮,但是却也不会倒退得太过厉害,在浪潮过后依然会向着中心飘荡过去。 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一些! 傲师古想道。 傲师古不断颤抖着的躯体在告诉楚风他的状况,所以哪怕傲师古不出言提醒,楚风也知晓他有必要全力地冲下去,不然他们三人全部都要栽在这一条该死的石桥之上。 楚风咬紧了牙关,将不断涌上喉头的鲜血又硬生生地吞咽了下去,哪怕骨骼已经开始断裂,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他的眼眸中只有前方唯一的目标,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桥梁的尽头,远离了触手可以攻击到的范围,只要离开了石桥,一切便就安全了! “砰!” 重重的一步,楚风终于冲上了石桥的尽头,踏上了丹墀的阶梯,而后便再也压抑不住气血的反噬,一大口血就仿佛是雨雾一般喷洒了出来。 楚风一头栽倒在了丹墀前的平地之上,两侧的石台将几人牢牢地护住,而那些触手也仿佛知道了难以再攻击到几人,缓慢地缩回了湖面之下,湖水顿时便恢复了平静。 楚风趴在平地之上,从身躯各处流出的黑血将整片平地染得殷红一片,而在他背上的陆晨夕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压在楚风的身上,七窍也在不断地滴血。 傲师古则相对好一点,吐出了一两口血,艰难地支撑着坐了起来,看着楚风与陆晨夕,然后轻声自语道:“这可是杀你们的最好时机。” 给读者的话: 下一章就是1000章了,我要想个好点的名字…… 第1000章 孩子气 楚风闻言不由色变,挣扎着想要动起来,但是身躯却早已重伤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连一丝的力气都没有了。 傲师古见楚风的模样,不由得促狭地笑了起来,道:“吓你的,叫你敢对傲大爷动手。” 傲师古一边说着,一边挪动着身躯,将陆晨夕从楚风的背上扶了起来,而后将陆晨夕摆放好,又将楚风扶了起来,使得楚风与陆晨夕相对而坐,他才坐在了陆晨夕与楚风的对面,一手贴住陆晨夕的左手,一手贴住楚风的右手,开始运气为两人疗伤。 傲师古虽然在三人之中状态最好,但是所受的内伤也是不轻,尤其是勉力所用的那一招夜尽天明,将他的脏腑与经脉都震碎得七七八八了,因此协助两人疗伤也不过是使得两人勉强恢复了一些可以行动的气力。 “丹药。”傲师古放下手,又抹了抹嘴角的鲜血,伸出手,一副无赖的神情。 楚风白了傲师古一眼,却也没有吝惜,将丹药直接取了一些出来,放在了傲师古的手心。 傲师古又对陆晨夕伸出了手。 陆晨夕也给了傲师古几枚丹药,而后自己也淡漠地吞服了一把,才开始专心地用功疗伤。 傲师古虽然有心疼惜这些在冥土极其难得的丹药,但是终究还是伤势紧要,不能再拖,也只能狠狠地咬了咬牙,将手里的丹药一把塞入了口中,而后引动着磅礴的药力开始给自己疗伤。 三人相安无事,各自留着一分警惕心警戒着周围的动向,一边尽力地快速疗伤。 只是三人伤势都不轻,再快也需要数日才能够恢复得差不多,现在所谓的尽力疗伤,也不过是使得自己不那么衰弱,在机体功能之上基本健全罢了。 三人也没有寄希望于现在就完全养好伤势,因为那基本便是不可能的事情,将身体休养到能够自行疗伤便已经足够了。 最先睁开眼的自然是傲师古,傲师古看着自己一身的脏污,露出了一副极其嫌弃的神色,而后站起了身来转到了一旁的视野死角里,将身上的衣物都除去了,又从空气中凝结了水分,将自己从上到下冲洗了干干净净,运气将自己蒸干。 那之后傲师古才取出了一身干净衣物重新穿在身上,伸手搓弄着自己一头长发,发出一阵惬意的叹息。 傲师古重新将自己的头发结了起来,回到疗伤的地点找了一块干净的地面坐下,再去看楚风与陆晨夕二人的时候,发现陆晨夕早已不知在何时睁开了眼睛。 “你全看到了?”傲师古脱口而出,一脸的……洋洋自得。 陆晨夕点了点头。 “喜欢吗?”傲师古眯起眼睛促狭地笑着。 “想死?”陆晨夕冷冷地答道。 傲师古撇了撇嘴,道:“要帮忙么我帮你。” 陆晨夕看了傲师古一眼,然后很平静地说道:“滚开。” 陆晨夕微微咳嗽着,站起了身来,只是她的经脉问题并不是治愈伤势就能够修复的,因此脚步还有些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傲师古想要去扶陆晨夕,但是一看陆晨夕那眼神,顿时便不敢动作。 陆晨夕走上了丹墀,而后缓缓地登上了旁侧的石台,寻找了一个视野的死角,便躲了进去。 不过片刻便响起了稀里哗啦的水流声响,坐在丹墀下得到傲师古不由得舔了舔嘴唇。 陆晨夕没过一会便走了出来,也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只不过与原来的衣物一模一样,都是黑色衣裙,带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将她的整个人都裹进了黑暗之中。 “其实你蛮好看的,哪怕是穿女孩子家的寻常衣裙也一定很漂亮。”傲师古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件折叠得很工整的粉色衣裙,想要递给陆晨夕。 “变态。”陆晨夕冷冷地答道,一点也不客气地拒绝了傲师古的“好意”,哪有一个正常的男人家随身携带女人衣物的? 傲师古干笑了几声,才看了看楚风道:“我是变态不假,他可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哦。” 陆晨夕愣了愣,秀眉微蹙,道:“如何?” “是那又如何吧?”傲师古笑了笑,将粉色的衣裙都收了起来,“我就是告诉你,男人会欢喜你这样冷冰冰的,又不着颜色的女人的……不是没有,只是很少。” 陆晨夕秀眉一挑,道:“然后?” “喜欢这家伙吗?”傲师古眯起了眼睛。 陆晨夕微微一怔,然后点头道:“自然。” 傲师古脸上露出了一副很尴尬的神色,嘟囔道:“你就不能掩饰一下?” 陆晨夕想了想,摇了摇头道:“多心。” “什么多心?”傲师古满腹狐疑地答道。 “她说你说这件事是多心了。”楚风无奈地笑着,睁开了眼睛。 陆晨夕点了点头。 楚风对陆晨夕的了解虽然不如古里,但是却也陆晨夕的性格。 “我怎么多心了,她都说她喜欢你了。”傲师古摊手耍无赖。 “晨夕的喜欢……就是单纯的喜欢而已。”楚风站起身,然后看了看二人,知道二人都已经洗过了,便道,“我也去洗洗。” 楚风说着,便也钻了一个视野的视角,伴随着响起了水流的声响。 “单纯的喜欢,那是什么东西?”傲师古撇了撇嘴。 “龌龊。”陆晨夕鄙夷地看着傲师古,她当然知道傲师古问话的时候那个喜欢与她的喜欢不是一个意思,但是她又不想用长句子解释什么,更何况她本来也不想解释。 “你自己说的啊。”傲师古摊手。 “下流。”陆晨夕继续鄙视了傲师古一句,便自顾自地开始疗伤,无视了一旁的傲师古。 楚风没过一会也冲洗了干净出来,换上了一身干净衣物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哪怕伤势还没有痊愈,也觉得舒适惬意得很。 “现在怎么办?”傲师古不等楚风开口,就问道。 楚风想了想,他虽然有心前进,但是以他们三人现在的状况,再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只怕连挣扎都无法做到,他们就得全部牺牲在这个该死的地方。 “还是先疗伤吧。”楚风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最高峰的主殿。 按照他们之前所得知的情报,守护者们其实根本就没有到主大殿,主大殿完全是在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的掌控之中。但是他们一路走来,除了在下层所见到的尸骸和鲜血残留之外,根本就没有再见到任何的人影,难道是他们所选择的道路刚好完全错开了吗? 虽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是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一些,更大的可能是两种——一种是他们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主大殿,还有一种……则是他们所有人都已经……死去了。 不管是哪一种,楚风相信都不会是一个好的讯号,尤其是后者,几乎也是他们将要死在这里的预兆。 “支持。”陆晨夕睁眼道。 “你故意无视我是吧?”傲师古恼火地道,“我说话你就不理,楚风说话你就支持,你故意的是不是?” “不屑。”陆晨夕扭过头,眼角的余光都不去看傲师古一眼。 楚风的嘴角默默地抽搐了一下,看起来傲师古之前那些话让陆晨夕也有些恼火,不然陆晨夕也不至于这副样子,就像是一个赌气的小孩子。 傲师古一脸的恼火,却也根本拿两个无视他专心疗伤的人有办法,也只能跟着坐了下来,开始疗伤。 三人的疗伤进展得都还算顺利,唯一不顺利的也只有陆晨夕。 这个独行惯了人一下融入团队中行动,顿时便感觉到了自己成为了别人的负担,尤其是在这种没有多少转圜余地的境况下,她几乎没有发挥出多大的作用。更何况,她之所以会成为天庭队伍的一员,本来的意图就是用她杀人,而非是面对这样的境况。 一想到自己的经脉,陆晨夕是真的有些难受,不仅仅是心理上的难受,更是处境上的举步维艰。 陆晨夕不由得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她只希望现在不要太拖累人,以后还能有自己发挥用场的时候吧——至少,自爆就是一种很有用的作用。 宫殿群落之中没有任何天色的变化,三人静坐了许久,就连光线的强弱也没有任何变化,疗伤已经到了极限的三人也都纷纷睁开了眼睛。 他们的伤势已经到了人力所能为的最极限了,剩下的便是时间的事情了。 可惜的是他们已经浪费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也没有更多的时间来给他们好好地养伤了。 “走吧。”楚风说道,看着最高峰的主大殿,神情有些坚定,只是坚定之中却也有些惶恐。 “走。”陆晨夕应了一声,不声不响地走在了最前方。 楚风紧跟着陆晨夕,而傲师古也跟了上来,三人之间保持着些微的距离,避免同时落入突发的境况之中——如果他们已经保持了这种可以相互支援的距离都还同时落入了同样的局面之中,那也只能认命,毕竟他们也不敢为了避免这种情形而把距离拉得太大而导致不能够做到及时的支援。 楚风看着那座主大殿,神色越来越凝重,因为那股异样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给读者的话: 猜到了吗,线索已经够多了………… 第1001章 五彩斑斓 丹墀很高,很漫长,三人走得很慢,也很谨慎。 渐渐地那一座主殿便一点一点地从上到下地从三人的视野极限中崭露了出来。 那做宫殿华丽到了极致,却仿佛又朴素到了极致,不俗到了极致,却又仿佛平凡到了极致,一檐一角,一砖一瓦,都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气质,令人一眼望去,不由得不心生崇敬之情。 当三人走到了丹墀的尽头,这一座宫殿终于也完整地出现在了三人的眼前。 美丽,让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这一座宫殿,与之前所有的宫殿都不一样,它有一扇门,代替了黑漆漆的仿佛是野兽的口一样的出入口。 楚风看着那座宫殿,不由得抿了抿唇。 站在描金的大门跟前,陆晨夕微微驻足,然后便轻轻地推开了一整扇大门。 大门发出一阵沉重的“吱呀”声响,扑面而来的,是一片五光十色的世界。 一片五彩斑斓的光芒照耀进了楚风的眼眸之中。 一个个仿佛是完整世界一般光怪陆离绽放着无数璀璨光彩的泡沫在大殿之中来回地飘荡着,而那所有的光芒,正是从这一个个气泡之中折射而出,将整座大殿映得瑰丽无比。 楚风看着那一个个气泡,无数的光芒从他的眼眸之中掠过,过了许久,楚风才终于缓缓地出了一口气。 他扭头看了看身边,陆晨夕一脸淡漠地伫立着,而傲师古的眼眸之中则有一些异样的光彩。 楚风把视线重新投向了远方,远方除了翻滚着的气泡,便是一片深邃的黑暗,根本看不见任何的东西。 黑暗之中寂静得有些可怕,就像是没有任何的事物存在的一般。 楚风沉默着,而后大声喊了出来:“有人吗!” “鬼叫什么!”傲师古扭过头看着楚风,有些不满地嘟囔道。 楚风无奈地笑道:“我想看一看,到底有没有人。” 结果没有任何人回应他,就像是……真的没有任何人存在一样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意味着……所有人,都已经死掉了,或者离开了吧。 “进去看一看吧。”傲师古叹息道,手里也握着一片光芒,将身周尺寸之地照亮。 大殿的地板很明亮,洁净得倒映出了一切,而且纤毫毕现,惟妙惟肖,没有任何的走样。 傲师古前进了几步,楚风也赶着跟了上去,但是陆晨夕却一动不动地伫立着,就好像是一个木偶一般。 楚风微微皱眉,回头轻声喊道:“晨夕?” 陆晨夕却依然是一脸的漠然,无动于衷地站立着,一动不动,就好像是没有听到楚风说话异样。 楚风隐约已经觉得事态有些不对,而前方也传来了傲师古的喊声道:“这里也有人,站着一动不动的,就像是死了一样。” 楚风立时色变,一把抓起陆晨夕的手腕,略一试探,却发现陆晨夕的气息依然完整而匀净,并没有任何的异常,只是似乎她的意识不知道飘荡到了何处去了。 楚风觉得有些不妙,又在傲师古的招呼之下与傲师古汇合,在大殿之中转过了一圈,发现了足足有三十多人木然地伫立在黑暗之中,气息如常,只是意识已经不存在了。 “这不是万一山和万一平两位前辈么?”楚风突然见到了黑暗之中出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一般的一脸木然。 “岂止是他们俩,这里的人都是守护者和执法者联合队伍的人。”傲师古撇了撇嘴,脸上也有一些凝重。 “见鬼了。”傲师古嘀咕了一声,才看着楚风,道,“陆晨夕也中了招么?” 楚风点了点头,不由得有些诧异,为什么他和傲师古却没有事呢?难道他和傲师古又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得想个办法把他们的意识拉回来。”傲师古说道,目光却落在了那一个个五彩斑斓的气泡之上。 楚风微微蹙眉道:“你怀疑这些气泡?” “也许真的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呢。”傲师古很是严肃地道。 楚风不由得有些讶异,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来试一试。” 楚风握紧了龙鬃剑,龙鬃剑细长的剑身之上剑光流转,万剑从虚空之中浮现,一道道剑光在斑斓的五色光芒映照之下变得愈发耀眼愈发璀璨。 楚风挥剑,万剑成道,而后万剑合一,化为最强的一剑向着楚风跟前的气泡落了下去。 但是气泡就仿佛是不存在一般,万道剑径直地穿过了气泡,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便消逝在了黑暗之中,而那些气泡却依然完全不受影响地缓缓漂浮着。 楚风沉默着收起了龙鬃剑,扭头看向傲师古,道:“你要试试么?” 傲师古无奈地摇了摇头。 楚风微微抿唇,沉思了片刻道:“也许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傲师古追问道。 “把他们搬出去。”楚风说道。 “啥?”傲师古瞪大了眼睛,一副你在逗我吗的神情。 楚风没有理会傲师古,而是走向了在门口的陆晨夕,走到陆晨夕的跟前,而后便将陆晨夕整个人抱起,踏步走出了宫殿。 楚风刚刚从宫殿的黑暗迈入宫殿下的阳光之中,被楚风抱在怀里的陆晨夕的眼睛便不由得微微眨了眨,而后眼眸之中露出了几分茫然。 楚风把陆晨夕松了开来,看着眼眸中出现了神彩的陆晨夕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道:“你醒了?” 陆晨夕微微皱眉,回忆了片刻,也逐渐反应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才叫真是见鬼了。”一直跟在楚风身后的傲师古忿忿地道。 楚风不由得笑了笑,有些得意。 “其他的人也可以吗?”傲师古一边嘟囔着,一边转身,回到了大殿之中,与楚风将守护者们一一搬了出来。 守护者们虽然都被二人一一从大殿之中的黑暗之中搬了出来,但是却丝毫没有见到要苏醒的迹象,这让楚风与傲师古也有些惊愕,正以为是不是陆晨夕也是特殊情况的时候,守护者们也相继如梦初醒一般发出一阵阵梦呓,在彼此的惊愕声中醒了过来,看起来应该是在大殿之中所停留的时间太长,所以也需要更多的时间才会醒来。 “傲师古!” “真的假的!” “眼花了吧!” 只是在微微的讶异所带来的平静之后,一阵喧哗声响起,充满了警惕与困惑的目光不断地落在了傲师古的身上,让傲师古的神情很是尴尬。 “吵什么吵,你们才死了!”傲师古恼火地大喊起来。 三十多人顿时便都安静了下来,齐齐地看着傲师古。 万一山与万一平见到了傲师古,虽然早已从楚风的口中得知傲师古竟然死而复生,但是还是难以遮掩自己内心之中的讶异,因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一个死人,到底是怎么复活的! 楚风微微咳嗽了几声,才对着三十多个聚集了老中青三代的守护者们一揖道:“晚辈三妙宫楚风,见过诸位前辈师兄师姐。” “你知道我就是师兄了,万一我是师弟呢!”一个青年男子笑道。 青年男子身边的浅紫色衣裙女子微微瞪了一眼男子,满是不悦地道:“你为什么不是师妹呢?” “我倒是想啊,只是我没那本事啊。”男子一摊手,满脸的无奈。 “你们打情骂俏也要分个轻重缓急好吧?”一名中年男子严肃地皱着眉,然后看着傲师古,满脸的戒备。 他们这些人也都是经过大风浪,因此见到傲师古虽然都万分愕然与难以相信,但是却也不至于采取过激行为,只是保持了一定的警戒心。 “这位楚风小友便是我所说的……那位小友。”万一山出面解释道。 “英雄出少年啊。”一名貌似领袖的白发老者微微捻须,上下打量着楚风,“当初听闻三妙宫覆灭,老夫着实吃惊不小,现在看来,三妙宫终究还是后继有人了。” “前辈谬赞了。”楚风谦虚地还礼道。 老者微微笑了笑,才看向了傲师古道:“你当真是傲师古?” “不然我是谁?”傲师古冷哼了两声,才道,“瞪大你的阴阳瞳看清楚,看看我是不是傲师古。” 老者一阵笑声,才道:“阴阳瞳可以看穿世上绝大多数伪装,但是却终究不可能看得穿一切。” 楚风微微一怔,终于反应过来了老者的身份,天生有着莫大威能的阴阳瞳的九阶巅峰修士,数千年来,仅此一人,仙界常青山常自在,虽然属于隐世宗门,但是在九阶修士之间却颇有清誉,都尊称其为“常老爷子”。 “那我能有什么办法。”傲师古微微一愣。 常自在眯起了眼睛笑了笑,许久才道:“自然是问你一些,只有傲师古才能知道的事情了。” “问吧,随便问吧。”傲师古一摊手,一脸的无所谓,“提前声明不要问喜欢的姑娘们有谁,我可记不住。” 楚风微微皱眉,也不好打断,虽然他已经认为这个傲师古没有问题了,但是他们要问的话,那也不过是多一层保险罢了。 所以楚风默默地往一旁一站,开始等候着问答。 第1002章 守护者的遭遇 三十多名守护者几乎是依次问了一个遍,都将只有自己与傲师古才知道的问题问了一遍,傲师古基本都回答了出来——除了极少数太过琐碎的事情,正常人基本都不会去留意也自然记不住,答不上来也完全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楚风沉默着看着三十多名守护者一一问了一个遍,基本所有人都确信了眼前站着的这个人是傲师古,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人冒名顶替。 就算这个世上有着可以蒙蔽他们双眼的更改形貌与气息的方法,但是却还不至于连这些问题都掌握得如此清楚。 尽管死而复生这一件事让所有人都有些惊异,但是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这片古怪的土地,所以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常自在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傲师古什么,而是看向楚风道:“小友是怎么找来此地的?”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接着万一山等人遇到肖宇等人之后的事情简略地陈述了一遍,听闻到程平之死的时候,几个人也不由长叹了一声,有些惋惜。 倒是常自在老成持重,尽管也为程平之死有些惋惜,却没有太多的表现。 “这样说来,遗迹又发生变化了吗?”常自在听楚风说完,不由得叹息一声。 “敢问前辈,遗迹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楚风追问道。 常自在皱了皱白眉,脸上的神色有些痛苦,沉默了许久之后才道:“这片遗迹是那些人最先找到的,不知道他们在这里都做了一些什么。我们来的时候,成功地将他们堵在了宫殿之中,但是他们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而失去了一部分战力,但是他们一直固守这一片区域,我们也根本就攻不下来,我们无奈之下只能派遣人手出去汇合分散的人手,不久之后一山和一平先回来了,而异变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异变最先出现的征兆就是整个宫殿出现了明显的分层,首先是最下层的黑暗空间,而后便是持续的暴雨天气,再往上走就是烈日炎炎,再跟着便进入了顶端的阴霾天气。 但是这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尽管他们对于这样的变化有些奇怪,但是这里终究是不能用常理来揣度的冥土,所以也并没有往心里去。 直到某个时刻,第一只奇怪的生物出现在了宫殿里开始,整个事态就迅速地超出了所有人的掌握。 第一只奇怪的生物就是楚风与陆晨夕曾经与之战斗过的生物,第一只怪物的出现只是短暂的瞬间便被守护者们轻易所杀。 那个时候,所有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为什么会突然有奇怪的生物出现在自己的跟前,紧接着便是从宫殿之中涌出了如浪潮一般的那种怪异的物种。 那些怪物从宫殿的各个角落里杀了出来,将整个守护者队伍从中间彻底地分割了开来,当时留在宫殿下方接应来援的几人都没有能够重新冲上来,这大概就是楚风等人在下层的时候见到的那些血迹与残肢断臂的来源。 而他们这些留在中层以上的守护者们虽然人多,但是也根本就架不住那些怪物的数量众多,虽然有心想要与下层汇合,但是根本没有办法,只能且战且往上方退。 一直退入到烈日天气所在的中上层,才与那些怪物分开,因为人多,所以在这段空间之中并没有付出什么代价。 那之后,守护者们就采取了很审慎的态度,一边提防着不明所属的人可能的进攻,一边考虑下一步的行动。 其间他们也尝试过几次向下突围,但是很不顺利,甚至又付出了两条人命。 但是他们的突围行动虽然失败,却也并不是没有任何的收获。 他们最大的收获,就是发现了在地宫之中似乎还存在别的什么东西与那些怪物之间很敌对。 虽然他们从来没有近距离地与那些东西接触过,甚至连对方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几次远距离的观察都表明了这些物种与那些怪物之间根本就是死敌,双方一旦遇见一定会对拼到某一方死去,绝对不会有任何的退缩,就仿佛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东西的出现吸引了那些怪物所有的火力,只怕那些那一次他们付出的代价将不只是两条人命。 那之后整个守护者队伍就变得更谨慎了,不再随便行动,而是规规矩矩地呆在了艳阳天气之下,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 但是还没有等他们想到什么比较稳妥的能够冲出去的法子,那些怪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便冲入了艳阳区域,开始疯狂进攻他们。 由于守护者们也一直保持着警惕,所以攻击虽然来得突然,但是守护者们却还是迅速地组织了起来,避免了人手的损失。 但是那些怪物根本就是杀之不尽斩之不绝的,如一波波狂潮一般向着守护者们杀了过来,逼得守护者们不得不放弃了当前的根据地,然后再一次往后退。 原本已经做好了两面受敌准备的守护者们在退入这片区域之后,却发现再没有见到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的踪影,他们仿佛是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一样。 当时守护者队伍们还没有意识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当他们退上石桥的时候,噩梦就降临了。 与楚风遭遇到的不一样,他们遇到的不是蠕虫或者触手,而是它们集合而成的本体,一个极其庞大的本体直接浮现在了湖中,无数的触手,无数的利齿,铺天盖地了,虽然每一次的攻势都微不足道,但是一旦累积起来,就形成了极其恐怖的战果。 那些怪物也跟着一起杀了进来,它们与那些触手蠕虫的本体配合得很是默契,前后夹击,攻势极其疯狂。 守护者为了过那条极其漫长的石桥,又一次付出了三条人命,但是却终于还是闯了过来。 而后当他们推开宫殿大门的那一刻,就见到了令他们感到毛骨悚然的景象。 大殿之内是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的尸体,早已干涸的鲜血在纯净的地面之上涂抹出了一副骇人的画卷,那是一个狰狞的面庞,正在疯狂地吞噬着一切。 当所有人察觉事态有异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宫殿的大门轰然地关上了,黑暗之中出现了无数的光彩,他们紧接着便感觉到自己落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自己被困在其间,无论如何都再也走不出来。 直到一股莫名的力量强行把他们拉了出来,他们才终于醒悟了过来。 常自在其实都没有说完,楚风就愣住了。 原来那些怪物的突然撤离根本不是因为畏惧强光,而是去袭击了自己和陆晨夕远远见到的那个不知道究竟是何物的东西。 湖面底下的怪物与狰狞的怪物配合密切,应该是位于同一阵营——不过想想也对,双方都没有任何的气息,也应该是同一阵营。 如果如此的话,那那个与那些狰狞的怪物为敌的庞然大物,到底又从属与哪一方呢,会是那骨塔的一方,还是那古尸的一方? 还有那些不明所属之人的尸体,它们都去了哪里,还是那鲜血绘制的绘画,又去了哪里? 更难以解释的是,为什么那些居心叵测的人都死了,而守护者们却都还活着? 楚风隐隐觉得头有些疼,自从来到冥土之后,他对冥土的迷惑不但没有减轻,反而还愈来愈多,愈来愈难以解释,这让他着实有些难受。 常自在说完,看了看楚风那一脸茫然得有些痛苦的神色,微微拍了拍楚风的肩膀,道:“小友不必思虑太多,有些事情虽然不会有答案,但是按照自己认为对的方向去做,却大抵是不会错的。对于自己,要有这种信心,不要总怀着一种如果不明真相就去做了是否会导致错误的心思,毕竟,这个世上很多的事情等你明白了真相,大概也就没有机会了。” 楚风沉默了片刻,看着跟前这位开导自己的老者,有些感激,深深一揖。 常自在温和地一笑,还了半礼。 “分明跟我们同辈怎么那么多繁文缛节。”先前的那个青年嘟囔道。 “你多跟人学学就不行么?”女子假意嗔怒,微微有些嘲讽道。 青年双手一摊道:“那是自然不行的。” “你们闭嘴。”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忍不住出言呵斥。 青年一脸无奈冲着女子笑了起来,女子翻了翻白眼不理他。 常自在起身,捻着颔下长须道:“最为紧要的始终还是如何摆脱当下的困境,是留守待援,还是拼命一搏,就看诸位的意见了。” “待援,待什么援?”那青年男子瞥了一眼四周,嘟哝道,“散在外面的人还没有我们多呢,而且也不知道我们的情况,他们一个个来只是送死罢了。” 常自在却并不愠怒,因为那青年所说的本来就是实话,外面的人如果赶来的话,只是徒然地送死罢了。 “那只怕,我们只有再次试一试冲下去了,楚风小友三人都能够上来,现在我们的麻烦应该不会再有那么多了。”常自在道。 第1003章 骗局,迷局,谁人之局 常自在的话自然迎来一片赞同,楚风三人都能冲上来,只要不再出现什么意外的话,他们人数更多,自然也能够冲下去,离开这片宫殿,这应该不是什么麻烦。 “大家先调理一整子,重新习惯了自己的功法运转之后,我们试着离开这个鬼地方。”常自在说道,言语之间谦恭却又不失几分领袖之意。 常自在口中所谓的休养其实本身就是给楚风与陆晨夕、傲师古三人调理的成分更多一些。 虽然他们这些人物也都是意识才回到肉体,意识与肉身有些约略的不协调,但是那也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足以调整回来了,根本也用不着太长的时间。 这么多人等着,哪怕是脸皮厚如傲师古也根本不好再耽搁许多时间,再加上他们之前为了以防万一其实也已经调理过一段时间了,因此倒也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加起来几近四十人的队伍便向着下方出发了。 在石桥前,众人便齐齐停下了脚步——前方那座石桥根本就是他们的噩梦,他们损失的同伴绝大多数都是在那座石桥之上被那怪物所吞噬的,那情景他们至今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甚至是有些阴郁,哪怕之前已经有了必然会冲出重围的气势,然而此刻却也因为那恐怖的记忆变得有些低沉了起来。 楚风等人来时留在石桥之上的脏污的液体与肉渣都已经消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些触手自己吞噬了干净。 常自在开始着手安排众人的位置,越强并且状态越好的人自然是被派到外围作为主要的战斗力,而修为稍弱或者状态并不那么好的人被放在内侧提供支援,常自在则自己作为核心,照应四周,楚风三人也都被安排在了常自在的身边方便照应。 几近四十人排好队伍之后也是很大的一团,彼此之间紧挨着,并没有留出太大的空隙,显然是时刻提防着突发情况,避免落入险境之中。 “不必紧张,现在应该只剩那些触手,如此排阵只是以防万一罢了,只要我们稳住,可以轻而易举地通过这座石桥。”常自在也察觉到了人心的浮动,身为领袖的他不得不出言安抚众人,不然队伍遇到任何一点意外的情况就可能彻底崩溃。 常自在的安抚的确起到了一些作用,使得众人情绪稍为好转之后,排好了队伍的众人便开始朝前进发,当担任最前锋的中年男人踏上石桥第一步的时候,顿时一阵水响的“哗啦”之声响作一片,一条条巨大的触手从水面之下猛地探了出来,溅起的水花四处飞溅顿时形成了一股暴雨,倾盆而下。 对于楚风三人来说依然有些难以招架的可怖对象面对着这几近四十人的队伍便变得有些无力起来,被当做保护对象的楚风三人甚至根本就没有机会出手,三十多名守护者便默契地配合着,一边迅速地扫荡着敢于靠近的触手,一边在常自在的带动之下以相同的步调向前冲了出去。 在面对过这些触手的本体之后,守护者们面对这些触手根本没有任何的吃力,反而觉得轻松了不少,根本就感受不到丝毫的紧张,就仿佛这是享受一般。 但是毕竟这些触手也是无穷无尽的存在,每一次被斩断之后便又有新的触手从湖面之下伸出弥补空缺,就算是守护者们人多势众也根本不敢恋战,一旦真气耗竭,同样将会是一场苦战。 守护者的队伍迅速地推进着,势如破竹,那些触手虽多当前也根本没有太大的效用,几乎便是片刻之间,众人就已经冲到了石桥的尽头。 “马上就要冲出去了。”走在最前的中年男人说着,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悬在嗓子眼上的心也终于落回了腹中,脸上的严峻神色也变得淡了不少。 跟随在其后的守护者队伍也跟着长出了一口气,只有常自在的脸色依然无处不显露着几分凝重与谨慎。 “不要放松警惕。”常自在皱眉,“时刻提防变故。” 众人虽然都应了一声是,但是眼看得桥头不过只剩尺寸之遥,又有谁还会在乎常自在的这些嘱咐? 然而不过眨眼之后,从石桥的尽头便有一道乌黑的锋芒陡然斩了过来,穿破了重重空间,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意,径直地便斩了过来。 男人面色一变,想要反应却已经是有些来不及了,只能将心一横,指诀一掐,一束极淡的紫色雷光也陡然逆着那一道乌黑的锋芒便斩了回去。 “轰——!”乌黑的锋芒与紫色的雷光轰然对接,看似极淡极细的雷光在与那道乌黑的锋芒猝然相遇的时候,陡然便爆发成为了一片雷海,方圆数十丈内,从天空到地面,到处都是一条条狰狞万分交错纵横的雷光,闪烁着,跃动着,发出一阵阵轰鸣,将方圆的空间都牵扯得彻底扭曲,仿佛是被拧成了一团一般。 而那道乌黑的锋芒落在雷光的海洋之中,与一道道雷光不断地碰撞,不断地交接,看起来虽然已经竭尽了全力,但是却始终难以前进分寸,直至被雷光彻底磨灭,光芒微微明灭了一番,便彻底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男人方长出一口气,却听一声“小心”从背后传来,脑海里顿时一怔,再想要弄明白什么便已经来不及了,体内真气在瞬间爆裂失控,几乎是一瞬之间便将男人身躯彻底炸裂,血肉横飞。 男人踉跄后退,被身后的同伴接住,才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而后迅速地与身后的同伴换位,进入了被保护的中央人群之中,开始迅速地调理气息,而楚风也递上了几颗丹药,迅速减轻了男人的伤势。 刚才那一声“小心”来自于楚风的呼喊,因为楚风认出了那一招。 整个守护者队伍暂时停留着没有上前,都在等候常自在进一步的吩咐。 “小友认得那招式?”常自在皱眉道。 楚风点了点头,脸色有些难看,因为如果真的是那个人的话,那局面会很糟糕。 因为那个人的出现,就进一步印证了楚风的猜想,虽然也意味着他距离真相越来越近——尽管楚风心中并不想知道那个真相,因为那个真相注定不会轻松。 “是谁?”傲师古问道。 “长歌门,苏错。”楚风咬了咬牙,道。 “我也认为是长歌门。长歌门销声匿迹数千年,想不到终于又重见天日了。”常自在低声道。 那一道锋芒虽然看似凶猛,但是真正凶猛的还是它接下来的变招。 在与雷光的交接之中,那道锋芒便斩裂了雷光之后的真气,将自己所有的劲力全部斩入了雷光之后的真气之中,而后伪装出自己势穷的态势,使得男人随之收招。 但是随着男人收招那所有的劲力便随着剩余的真气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男人的体内,而后瞬间从内部爆发给人以重创。 这么特殊罕见的攻击方式,楚风生平只见过一个人会。 这个人就是他师姐陆琪的恋人,长歌门苏错。 自从进入神殿之后便一直没有了踪影的苏错,也终于露出了他的踪迹。 那么接下来还会有谁? 石桥的尽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一个黄衫的魁梧身影缓慢地走上了石桥的尽头,他的衣衫在风中飘舞着,他压了压自己的斗笠,而后沉默着站在了桥头。 楚风看着那个魁梧的身影,脑海里顿时如雷鸣一般,除了一阵阵轰隆的声响,便是一片空白。 天工府,宫天保。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从剑名无闻莫名其妙出现开始,楚风就很好奇,到底是谁会是剑名无闻的同伴们。 从剑名无闻死去时的遗言可以看出,那些同伴们,楚风似乎都认识——不然哪怕楚风见了他们也未必谈得上认识。 楚风都认识的足以与剑名无闻为伴的天才们,很少。 所以那个时候,楚风心里便已经开始怀疑,与剑名无闻为伴的人,只怕就是当初进入了神殿的那些青年才俊们。 苏错现身进一步印证了这个猜想的可靠性,而宫天保的现身,却无异于彻底确定了这个猜想的正确性。 他们,那些曾经进入过神殿的人,已经汇合在了一起。 如果如此的话,那么他的师兄穆少恩呢? 那么他的师姐陆琪呢? 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巧一个在地府,一个在天庭? 难道他们又没有什么别的居心么? 穆少恩杀苏寤寐,又真的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么? 再往前一步,当初东海之上,赵蕊和莫璇渔设计自己进入星辰岛,又会不会是莫璇渔的推动? 还有路驽,凤栖梧,他们又真的什么都不知晓么? 所有的疑问,在这一刻,都仿佛是浪潮一般不断地涌上了楚风的心头,让楚风的脑海胀痛欲裂。 神殿。 地宫。 冥土。 三妙宫。 这四个名词,终于在此刻牢牢地联系到了一起,再也无法分裂而开。 第1004章 咄咄逼人 站在桥头的宫天保透过斗笠冷冷地看着眼前那一片黑压压的人群,脸上没有任何的悲喜。 直到终于有人叫出了他的名字。 那是一个青年,他不认识那个青年,不过那并没有关系。 楚风沉默着看着宫天保,等着常自在进一步的吩咐。 楚风告诉常自在的当然不会是全部,他只是告诉了常自在站在桥头的那个人是谁。 守护者虽然基本都出自于隐世宗门,但是却也不代表对世事漠不关心。 虽然当初的宫天保只是所谓的人间的天才,但是在六界之中,只要留心也自然听闻过他的名字。只是他消失的时间实在太久,自然让人难以第一时间记起,不过稍加说明,常自在等人也迅速地记起了这个人物。 所谓的人间第一天才与人间第二天才,此刻都挡在了他们的跟前。 “杀过去吧,区区两个人。”有人提议道,哪怕是人间第一天才和人间第二天才,哪怕他们现在似乎都已经有了九阶巅峰的实力,哪怕他们可能有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能力,但是他们却不是那些触手,可以无穷无尽地出现,人数之上终究占着劣势,哪怕守护者们无法展开队伍,但是却也有足够多的信心能够碾压过去。 常自在对此却表现得很慎重,苏错或者宫天保在石桥尽头的堵截明显是等候已久的一次堵截,他们似乎并没有怀疑他们会失败,那么他们自然就有他们的信心。 如果就这样贸然冲过去,常自在担心反而会落入对方的陷阱。 “你与他们相熟吗?”常自在看向楚风,问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他与宫天保当然毫无交情可言,与苏错曾经有过一次短暂的接触,但是最后却也没有什么交流。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他对苏错的印象并不坏,当初三妙宫一战的时候,苏错为了陆琪死战,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他认为他有着与苏错交流的可能。 楚风迟疑了片刻,才有些不确信地道:“我可以试试与苏错沟通,但是……我不能确保什么。” 常自在此时所想的却也是能够弄明白对方到底想要干什么,是不是真的就毫无转圜的余地可言,因此也并不在楚风是否能够保证什么,点头道:“你与苏错交流几句吧。” 楚风点了点头,在队伍的行列之中勉强地挤到了前方,大声喊道:“苏错师兄在么?” 石桥尽头的迷雾之中倏然又走出了一个身影,腰间挎着一口刀,神色之上微微有一丝的愕然。 他看着楚风愣了许久,才皱眉道:“你是……” “三妙宫归元一脉弟子,楚风。”楚风应答道。 苏错一愣,终于反应了过来,笑道:“原来是你,对了,剑名无闻怎么样了?” “死了。”楚风瞑目叹息了一声,“被我和朋友联手所杀。” “是吗……”苏错神色之间流露出了几分惋惜,“可惜了……” 楚风点了点头,才道:“苏师兄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苏错沉默了片刻,道:“退回去吧,事情结束了,你们自然就会知晓。” 楚风抿了抿唇,还没有说话,身后的人已经怒道:“什么话都不说清楚的话,想要我们退却,又怎么可能!” “这样说起来,小友要做的事情,必然是我们不能容忍的事情了。”常自在说道。 “是。”苏错干脆利落地回答道,丝毫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哼。”宫天保冷哼了一声,“如果不是有人拦着,你们早就死了,还想要谈什么。” “有人拦着?”楚风一挑眉,苏错是一个不在乎他人生死的人,宫天保就更别说了,剑名无闻虽然不像宫天保那般凶狂,也不如苏错一般淡漠,但是却也不是不敢杀人之人。 如果真的是当初的那些人中的人拦着他们……那么楚风所能想象到的可能只有一个。 “陆师姐?”楚风问道。 “那个心慈手软的妇人。”宫天保冷哼一声,深表不屑。 苏错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楚风,沉默了许久之后才道:“如果你们执意不退的话,那么我们就只有……” “杀。”宫天保舔了舔嘴唇,眼眸里流露出万分的狂热。 “好大的口气!”有人勃然大怒,他们哪个不是九阶的巅峰,哪个又曾被如此鄙夷过。如果对方是大帝,或者书赫赫有名的至强人物也就罢了,但是不过是几个年青一代的小子罢了,有什么资格如此口出狂言! “哈。”常自在大笑几声,道,“好气魄,但是我以为你们未必就稳操胜券。” 傲师古神色微变,刚刚想要行动,陆晨夕手中的沉夜却已经架在了傲师古的脖颈之上,深沉的夜色之下阳光绽放,而常自在的手也在一瞬间扼住了傲师古的咽喉,神色有些冷厉。 “不要以为老夫老了,脑子就不好使了。”常自在皱着眉,看着傲师古道,“陆姑娘,虽然老夫应该先谢你的活命之恩,但是当下却不是时候。” “陆姑娘”指的当然不是陆晨夕,因为陆晨夕对他们从来没有什么活命之恩,陆姑娘指的是被陆晨夕与常自在同时胁迫的傲师古。 “喂……”傲师古刚刚开口,常自在已经道:“陆琪姑娘,还要老夫说更多么?” “傲师古”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一个与他形貌极其不合的温和笑容,毫不惊慌地道:“前辈英明。” 楚风微微瞑目,果然如此。 如果傲师古真的是死了,而眼前这个人却又真的是傲师古的话,楚风所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傲师古是陆琪伪装的。 就像她当年伪装成莫涵瑛和司马朗一样,只要有一具尸骨可以借给她推算,她就可以让死人重回世间。 “哈,那个女人,死了最好。”宫天保冷笑道。 苏错阴鸷地看了宫天保一眼,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转身道:“过去吧。” 说着苏错便沉默着向外走去,宫天保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但是却也不愿与苏错产生冲突,只能冷哼一声,也跟着向外围走了出去。 常自在没有急着让众人通过,而是等苏错与宫天保走远了之后,才吩咐着众人小心翼翼地前进,离开了石桥。 从石桥离开之后首先便是进入了宫殿之中,在常自在的吩咐之下众人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宫殿,而是在宫殿稍作了歇息,而此时常自在与陆晨夕才放开了“傲师古”。 楚风也愣愣地看着被常自在放开的傲师古走进了一个视野的死角之后,一袭蓝袍的女子却走了出来。 女子则约摸十七八岁的样子,胸脯饱满,体态娇柔,一头乌黑的长发盘在脑后,掩映在黑发中的是一张精致的面庞,尤其是一双漆黑的眸子充满了灵气,嘴角的笑容令人哪怕只是一见,也倍感温馨。 “陆师姐!”楚风微微摇头苦笑了。 “师弟。”陆琪微微一笑,轻移步伐上前来,也不顾众人敌视的目光,便握住了楚风的手,轻轻拍了拍,才松开道,“这些年师姐什么都没有能帮上你,让你吃苦了,真是惭愧。” 楚风含笑道:“师姐其实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师姐会和天庭合作,也是因为我吧?” 陆琪笑着却不说话,而是看向了陆晨夕,微微有些促狭地挤眼道:“晨夕你眼睛太毒了一些,这也被你认了出来。” “衣服。”陆晨夕开口,那件“傲师古”递给她更换的粉色的衣服她记得陆琪穿过。 陆琪抿唇而笑,伸手捏了捏陆晨夕的鼻尖道:“晨夕你的记性还是这么好。” “当然。”陆晨夕顽固地强调道。 陆琪还要说话,一名男子已经冷笑道:“你到底是谁,冒充傲师古到底是要做什么!是要与先前的人一起杀了我等吗?” “不得无礼。”常自在有些不悦地皱眉道,“此次多亏了陆姑娘,不然想必不会退得这么容易。” 那人一愣,恼火地争执道:“她与之前那些人不是一伙的吗?” 陆琪却也不慌不忙,只是温和地一笑道:“我与苏错关系很亲密,但是一伙却也谈不上。” “的确如此。”常自在解释道,“若是她当真与那两人一伙,只要她不露面,那么楚风小友与陆晨夕小友根本没有能力能够进入宫殿,救出我等,那么不让我们离开的目的自然而然地就达成了,何必多此一举?” 楚风闻言略一思索,也不由得点了点头。 陆琪也对着常自在微微一揖,笑道:“晚辈多谢前辈信任,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傲师古是由我假冒,前辈是怎么知晓的呢?” “道理自然很简单。”常自在说道,“傲师古的死是我们亲眼亲手确认了的事情,只要抱着这一点不动摇的话,那么除了死人复生,就只有你是假冒的两种可能。死人复生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你只能是假冒的。” 陆琪微微颔首道:“原来如此,但是所有人都开始怀疑自己之前认定傲师古已死是误判,而前辈却为什么偏偏如此坚信……傲师古必然已经死了,难道……傲师古是前辈您亲手所杀?” 第1005章 地宫何物 常自在的眉头一挑,所有人的神情都随之一变。 “一派胡言!”一个男人愤怒地说道,“活死地之变之时,我与常老爷子一直同行,返回活死地之时傲师古已经死了!你如此污蔑常老爷子,到底是何居心!” 陆琪微微瞑目,笑道:“那前辈方才是否怀疑自己对傲师古死讯的确认是个错误了呢?” 男人眉头一皱,却不言语。 “既然前辈你也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确定错了,那为什么常老爷子如此坚定?”陆琪的目光落在了常自在的身上,“师弟,你是何时猜到我的身份的?” “一直有所怀疑,毕竟先有万妖宫和淮山的先例,所以任何一个应该已经死了但是却没死的人我都可以怀疑是师姐你假扮的。”楚风顿了顿,“但是一直也都是揣测而已,直到方才见到苏错师兄,我才万分确信师姐的身份。” “如果你不知道我曾经假扮过莫涵瑛和司马朗呢?”陆琪很认真地问道,“你还会怀疑我其实不是傲师古吗?” 楚风摇了摇头,其实他原本就更倾向于相信那个“傲师古”的确是真的傲师古,反倒是陆琪的可能性会小一些。 这一点,所有人都相同。 陆琪看向了常自在,似乎是在等着常自在的解释,而几乎所有的守护者也都看向了常自在,目光之中也有了些微的动摇。 这些年他们见过的背叛不少了,任何人都可能是叛徒,是暗中潜伏着的敌人,哪怕是常自在这个领袖,此刻如果无法说服众人的话,那他很可能立即失去领袖的地位。 “因为我知晓三妙宫啊。”常自在淡淡一笑,镇定自若地答道,“其实如果不是楚风小友刚好让我想起了三妙宫的话,我自然也不会想起衰落的三妙宫天卜一脉,曾经出过一个窃命盗轨的人物,无论生死,只要他掌握了这个人的命轨,就能将自己完全变成这个人,无论是记忆还是功法,行事还是说话,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现在看来,你似乎也已经到了相当的地步了。” 陆琪嫣然一笑,退后了两步,拉住了楚风的手,笑道:“师弟,你看你真是害苦我了。”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那也不能怪他呀。 “那么请恕晚辈冒昧,再问前辈一个问题。”陆琪笑道。 常自在神色平静,道:“但说无妨。” 陆琪说着,拉着楚风后退了一步:“三妙宫十多年前覆灭,晚辈也随之不再在世间出现,当时晚辈声明不显,几乎无人识得晚辈,而后晚辈虽然重返六界,但是却始终在与地府的人秘密合作,就算是天庭也唯有几人记得我的名字却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那么敢问前辈……为什么会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叫出我的名字的时候,就叫出了我的名字?”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一双双难以置信的目光落在了常自在的身上,那其中有困惑也有不解。 大家都不是容易被煽动的人,但是陆琪问的问题,却真的很有道理。 从始至终,陆琪都没有提起过她的名字,楚风,苏错和宫天保也都没有说过陆琪这个名字。 唯一一个她的名字会被众人记住的可能性,只有当年三妙宫覆灭一战。 但是当年的一战,真正被关注的其实是傲剑洞天、天工府与星辰岛还有凤鸣山庄的几位大人物,像是陆琪这样的角色名字其实完全是处于被忽略的边缘。 尽管整个事件的起因是四派共同去三妙宫审讯陆琪与苏错滥杀之事,但是苏错的名字却完全掩盖住了陆琪的名字,而且,就算有人留意到了陆琪这个名字,也很难有机会知道陆琪出自于天卜一脉。 更何况最为关键的一点是,他们守护者的隐世门派中强者林立,对于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算多关心,最多只能说是留意罢了。 他们绝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知道世间还有三妙宫这样一个门派,三妙宫覆灭更是一个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的概念了。 常自在知道三妙宫,知道三妙宫覆灭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竟然还知道三妙宫有一名弟子叫做陆琪,她出自于天卜一脉,这委实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了,匪夷所思到了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如果要分心在意这么琐碎的事情的话,他们修士也根本就不用修行了。 常自在沉默了片刻,才叹息一声道:“若是老夫说老夫一直关注着三妙宫,而楚风小友方才也提及过陆师姐,所以我便猜到是你,几位小友会相信吗?” 陆琪笑了笑,道:“前辈以为呢?” “不要太放肆了!”有人出言呵斥陆琪道,尽管陆琪的问题很有些份量,但是那微弱的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更何况陆琪对常自在表现得太不尊敬了一些,让人实在有些恼火。 “我再问前辈一句,你真的确信傲师古就死了么?”陆琪说着,笑容有些促狭。 常自在微微一怔,有些摸不着头脑,反问道:“你又凭什么说他没死呢?” 陆琪沉默了片刻,才无奈地道:“看来是诈不了前辈啊,晚辈的确有些低估前辈的应对了。” 常自在笑了几声,才道:“小友有什么顾虑但说无妨,如此做法,却让人有些寒心。” “那我是该称呼前辈为常自在常前辈,还是该称呼前辈为冥王前辈?” 陆琪继续问道。 常自在一愣,所有人都一愣。 他们在登上整片宫殿群落的途中,都曾经见过那尊塑像,也发现塑像底部的字迹。 冥王,那是一个存在于不知道多少岁月之前的强大存在,这个时候,竟然被陆琪怀疑就混在他们之中,而且还冒充了德高望重的常自在,这让人如何能够反应过来? 片刻的寂静之后,响起了一片呵斥与责骂之声,但是也有一些机警之人也开始做好了准备,预防着局面突变。 陆晨夕默默地走到了陆琪的身边,不声不响,似乎在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站位。 陆琪微微笑了笑,朝着陆晨夕挤眼道:“回去教你女孩子应该怎么打扮自己,你只要稍加打扮,必然是天庭数一数二的美人。” “不必。”陆晨夕淡淡地拒绝了陆琪的好意。 而楚风则更显困惑,但是他对于陆琪与穆少恩的信赖却从来没有变化过,哪怕他之前还在怀疑陆琪与穆少恩的行动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是此刻他却依然选择了相信紧紧握着自己手,把自己挡在身后的陆琪。 就像是多年之前,也有两个身影挡在他的身前,为他的安全努力地辩驳着。 那个时候他没有能够表现出自己的支持与信任,但是这个时候,他却可以。 于是楚风从陆琪的身后走了出来,与陆琪并肩而立,没有说话,神色却有些坚定。 “能离开再慢慢给你解释。”陆琪笑道。 楚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冥王?”常自在皱眉,而后满是困惑地道,“小友说什么冥王?” “前辈既然要装下去,晚辈也没有能够拆穿前辈的方法,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请容晚辈告辞如何?”陆琪说道。 常自在沉默了片刻,一挥袖道:“既然如此,那你便离去吧,彼此之间不信任反而是祸患。只是还请小友务必保重,一切以安全为先,若还有道友也对老夫有所怀疑,也一并离去吧,老夫实在不好强人所难。” 陆琪笑了笑,也不等人,一手拉着楚风,一手拉着陆晨夕便迅速地离去了,走出宫殿,便进入了炎炎烈日之下。 “现在我们要先离开吗?”楚风问道。 陆琪摇了摇头道:“先去找阿错汇合。” “你们真是一起的?”楚风瞪大了眼问道。 陆琪点了点头,也不多解释,带着楚风与陆晨夕在宫殿中几次绕转,而后进入了一座小小的宫殿,穿越过一层黑暗之后,便又见得一片富丽堂皇。 苏错挎着刀靠着一根石柱站立着,而宫天保则坐在角落里,压低了斗篷在发呆。 “回来了?”苏错问道,目光落在了楚风与陆晨夕身上,“把他们也带回来了?” 陆琪点了点头,这才松开二人,出了一口气,将束起的头发散开抖了抖,披在了脑后。 “师姐,不先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楚风道。 “阿错,你来。”陆琪说道。 苏错脸上微微露出了几分难色,显然对于这样的事情有些为难和尴尬,不过略微沉默了片刻,才道:“楚……师弟应该发现了吧,你进入这片宫殿,有一些很微妙的熟悉感,就好像你曾经来过这里的一样。” 楚风点了点头,这种感觉在他走过第一个湖泊的时候最为强烈,之后虽然渐渐地减淡了,但是在到达主大殿的时候……这种异样的熟悉感却猛地到了巅峰。 “那你应该也有些想法了。”苏错道。 楚风点了点头,沉吟了许久才道:“这片宫殿,就是被封印在紫琼山的那座神殿。” 第1006章 一切的起源 听到楚风的答复,陆琪笑眯眯地夸奖道:“变聪明了不少嘛。” “这要是还猜不中,那就是蠢得无药可医了。”宫天保冷哼道。 虽然早已有了准备,但是此时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复,楚风依然愣了片刻,依然有些难以置信。 这片宫殿,竟然真的是那座神殿吗? 陆琪察觉到了楚风脸上的惊讶,笑了笑,解释道:“一定很惊讶吧,我才发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不过准确地说,其实也并不是这样,神殿看起来至简,返璞归真到了极限,但是这里的宫殿却极其华丽,所以它们并不是完全一致的。” “准确地说,神殿其实是这座宫殿在六界一个投影。”陆琪说道,“而投影的通道便自然是人间与冥界相互联系的最后的通道。” “那师姐之前为什么要突然离开?”楚风问道。 陆琪摇了摇头道:“那件事情我没有骗你,的确是先有一个人袭击我,而后又有一个死物男人将我带来了此处,并将我困在了阵中。他们二人前些时间便一直在帮我破阵,也因此才逃过了一劫。” 楚风皱了皱眉,才道:“还请师姐一切从头说起吧。” 陆琪微微笑了笑道:“也好,毕竟此间琐事也很复杂,从头说起自然更为清楚。” “当年你进入神殿之后似乎不久就离开了。”陆琪看向楚风道。 楚风微微颔首道:“的确如此,我偶然遇到了被困在神殿之中的凤前辈,他强行送我离开了神殿。” “我们其实到现在都不清楚神殿主人那么纵容你离开的原因,但是我们却都被训练成为了神殿主人的帮手。”陆琪说道,“我们这些生还下来的人都在神殿之中经历了许多的噩梦,使得心性变得极其坚韧,这也是神殿主人需要我们的原因。” “所有生还下来的人都领取了各自的任务,我的任务就是进入天庭,尽量地争取到上层的地位,并且率领队伍的冥土行动。”陆琪说着,也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所以当初其实也不只是为了救师弟你,也是为了找个借口进入天庭。” 楚风微微笑了笑。 “他们两个和剑名无闻的任务就是混入那些居心叵测的队伍之中,并且同样争取到领导层的身份,尽量地掌握更多的情报。”陆琪说着顿了顿道,“现在看起来,穆师兄的任务应该是混入地府的高层,掌握尽可能多的情报。” “只是到最后,也就他们俩和穆师兄的任务完成了。”陆琪说着微微叹了口气道,“我没有入选此次冥土之行的队伍,而剑名无闻多年前那条裂痕闭合时离开了冥土,他们俩一直在冥土征战,获得了不少的情报。我和剑名无闻也是在你们进入冥土之后一段时间才被神殿之主通知聚集在了紫琼山,通过神殿来到了这边。” 楚风闻言不由得一惊,原来神殿也是从六界进入冥界的一个通道,现在包括血池在内,已经足足有三个进出冥界的通道了,这个数目已经超出了他们之前的料想了! “刘鱼师姐呢,你有见到她吗?”楚风有些焦急地问道。 陆琪摇了摇头道:“从始至终我都不曾见过刘鱼姑娘,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楚风沉默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再去想这些,而是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事情:“师姐,这么安排你们,神殿之主的目的是什么?” “神殿之主的目的……”陆琪微微抿唇,沉吟了片刻才道,“据他所说,那是因为这座神殿所封印的凶魔……冥王的一缕元神已经破开了封印,如果让他顺利脱困的话,将会演变成为一场大劫。” 楚风闻言又是一惊:“冥王?怎么会,冥王难道不是当初对付导致冥界崩溃的神秘大帝的人之一吗?” 陆琪微微摇头道:“这我也不得而知,但是根据神殿之主所言,冥王才是当初导致了冥界崩溃的罪魁祸首,更具体的情况他也不愿意多说,我也不知道。” “师姐就这么相信他所说的话吗?”楚风瞪大了眼睛,有些恼意地道,“师姐你连他到底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谁又敢保证他的用心!” 现在这个局面这么混乱,与那个神殿之主的插手有着莫大的关系,也难怪楚风这么恼火。 “如果是你,你会比我更相信他的。”陆琪温和地一笑,并没有因为楚风的恼意而心生芥蒂。 楚风不由得一愣。 “我们的祖师留下了一道证明他的身份神识烙印。”陆琪慢慢地说道,“三万多年前,祖师就已经知道了冥界的存在,也知道了这里的危险。只是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足够的力量来完成这一切。所以他们让神殿现世,汲取大帝的生命之力,来让神殿成为一个可以进出冥界的通道,但是这还远远不够,所以他们又设计骗了凤进入神殿,将凤囚禁在其中,想要让凤交出凤凰的涅槃力量来打开通道。” “然后凤却桀骜不肯屈从,神殿也难以再维持它在人间的投影,我们的祖师……为了保留这一线希望,选择了牺牲自己,利用自己的生命之力强行将这投影封存在了紫琼山。直到三妙宫之变,神殿才重新出世,然而即便如此,神殿也无法维持太长时间的投影——但是恰巧的是你带给了凤凰的下落,为了救凰,凤不得不交出了涅槃之力换取自己的自由。如果没有这涅槃之力,神殿根本无法成为进出冥土的通道。” “如果这只是那神殿之主的说辞,我也许不会信,但是面对着祖师的那道神念,那样的诚恳,我却无法不相信。”陆琪说着,神色有些怅惘,“如果是师弟你的话……面对着祖师那般的诚意,你也会相信的。” 楚风愣了许久,却一语不发。 原来祖师平玉虚的突然死亡其实是为了保存神殿。 如果神殿之主说的是真的,那……雪帝所惊醒的那一缕元神应该就是冥王了? 难怪方才陆琪会称呼常自在为冥王。 如果常自在真的是冥王,那岂不是意味着……冥王已经脱困了? “我来到冥土之后不久就按照神殿之主的吩咐奔往了活死地,而剑名无闻则与阿错等人汇合。我到达活死地后已经发生了变故,我为了获取情报就对残留的尸骸一一进行了窃夺命轨之事,最终在傲师古的遗骨之中发现了异常——他开始的确被死物近似于击杀,但是他并没有死透,在不久之后他恢复了过来,然而最终却被自己的同盟常自在所击杀。” “这一点很让我困惑,常自在击杀傲师古的理由是什么?”陆琪说着微微摇头,“所以为了诈一诈常自在,我就伪装成为了傲师古开始外出寻找守护者,因为傲师古对死后的事情没有记忆,所以我也不知道活死地之变到底过了多少天,因此我才在时间上露出了一些破绽。” “不过我没有想到的是居然遇上了师弟你,我虽然有心表明身份和目的,但是当时的局势还不是很明朗,我对沈瑕思也并不了解,所以也只是决定我们同行,三人合力也许能探索出一些什么东西。那之后就是遇袭的事情,袭击我的人身份至今不明,但是想必是个很显眼的人,不然没有必要掩人耳目。再之后的事情,师弟你也知道了,师姐就不赘述了。” 苏错抬起头,微微咳了两声道:“让师……姐夫补充一下我们这边发生的事情吧。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在这边这么多年都是无头苍蝇地四处碰运气,但是转机你也知道,就是几个月前,活死地之变后过了些时日,有个失踪多日的人带着重伤垂死的身躯回到了我们的队伍之间,拿来了一副卷轴……指明了地宫的位置,这样我们一行人才赶到了地宫来。在地宫里他们按照那个卷轴的指示摆出了一个阵法,这个阵法就是送剑名无闻去死的那个阵法,剑名无闻来历可疑所以被吩咐了去打头阵,一去不返之后这个阵法也就被废弃了。” “结果不久之后守护者们也都赶到了,我们被堵在神殿的主大殿,进退两难,这个时候我和宫天保就收到了神殿之主的吩咐,说陆琪被困在了地宫的一座大殿之中,让我们尽快赶去救援,所以我和宫天保便悄悄离开了——也因此才逃过了一劫,没有成为守护者们所看到的那些鲜血和残肢断臂。” “再然后的事情就是你眼前这些事情了,没什么好说的了。”苏错说着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已经说完了。 楚风沉默了片刻,道:“剑名无闻是真的想要杀我。” “那是因为是你,所以他才真的想要杀你。”陆琪叹了一口气解释道,“你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妻子是谁。” “凤饮醴啊。”楚风无奈地扶额。 陆琪见楚风神情忍不住“噗嗤”一笑,道:“那又是一段很传奇的故事了,只是剑名无闻不曾提起过,所以我们也不知晓。” 楚风无奈地苦笑了两声道:“我杀了凤饮醴的父亲与叔父,现在又杀她丈夫,看起来,这个仇是没法算了。” 陆琪闻言也不禁有些黯然,楚风屠杀凤鸣山庄的事情,是谁也无法揭过去的一页。 第1007章 那些应该被怀疑的人 她不由得轻轻叹息了一声,拍了拍楚风的肩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终究还是当前的事情最为紧要。” “对了,如果你们都是受了安排的话,那么穆师兄呢?还有凤栖梧师兄呢?你们就没有接触过吗?”楚风问道。 陆琪摇了摇头道:“我们跟穆师兄都没有接触过,但是我相信他只是为了一些原因所以现在还没有办法与我们汇合。而凤栖梧师兄的话……既非天庭也非地府,也不曾与我们一起行动,想来是他因为某些原因拒绝了吧。只是不知道,这拒绝的后果是什么。” 楚风微微颔首,不由得又问道:“说起来,师姐和姐夫你们既然收集了那么多情报,那情报是交给了神殿之主吗?” “这个倒不是。”陆琪双颊微红,摇了摇头道,“神殿与这边全靠凤凰的涅槃之力死撑,随着我们的进入那涅槃之力也逐渐消散。即便是神殿之主最多也只能观察地宫的情况并指引我们的行动,上一次他让阿错他们来救我的时候就连传递信息都很困难了,说是神殿那边与地宫之间的联系彻底要断了,神殿也要消散了,要我们自己务必谨慎。那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得到来自他的消息。” “那情报……”楚风皱了皱眉。 “所有的情报都放到了神殿之主指定的地点,神殿之主说他还安排了一个人来接手这盘局,等我们见到了自然会知道是他,让我们务必要齐心协力才能在这冥土活下去。”陆琪答道。 “什么地点?”楚风追问道。 “在冥土的另一侧,有一座极高的高台,就是有那座会吃人的桥的那座高台。”陆琪一字一顿地答道,“所有的情报都汇集到了那里。” 楚风又是一惊。 活死地,高台,花海以及地宫——目前看来,最为关键的就是这四个地点了。 “下一步呢,有什么计划吗?”楚风问道。 陆琪微微沉默了片刻,才摇头道:“现在没有了神殿之主的引导,我们的行动其实也已经受到了很大的约束。因为我们很难确保我们的行动不会给她造成更多的麻烦。” 楚风也沉默了片刻,才道:“神殿之主的身份依然是个很大的谜团。” “不过他的敌人很明显。”苏错顿了顿才道,“那就是被他称为是‘冥王’的存在——也就是现在的常自在。” “要对常自在前辈动手吗?”楚风皱眉。 陆琪摇了摇头道:“虽然我们知道常自在一定有鬼,但是我们此刻对常自在动手,就是与守护者为敌。” “但是我们没有更多的敌人了。”苏错否定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不,我想还有一个可以被挖掘的敌人。” “师弟但说无妨。”陆琪见楚风脸色凝重,出言劝慰道。 楚风思索了一阵,理清了自己的思路才道:“你们看宫殿其实并不难寻找,距离活死地的距离也并不算太远,不过二三十天的路程,但是守护者与那些人却用了一百多年都没有找到这个地方——而我们进入冥土的时间与活死地之变的时间前后相差不大,其实我们都很难分清究竟是哪一件事是前。” 陆琪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了一副恍然的神情道:“你是说,进来的地府与天庭的成员之中,其实有……冥王的人?” “对。”楚风点头道,“而且就是因为有冥王的人,才使得这里重见天日,不然,也不至于一百多年都未被发现。” “说起来,也的确如此。我们进入冥土,都是在你们进入冥土之后差不多十天的事情,大概那个时候宫殿就已经被开启了。”陆琪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姐夫有在他们那些人中发现生面孔吗?”楚风问道。 苏错摇了摇头,道:“那些人我都认识的,都是在冥土一起战斗了那么久的人。” “所以我觉得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话,他一定知道什么,而且他一定也还隐藏在我们所有人之间。如果不找到这个人的话,一切就会变得很麻烦。”楚风皱眉说道。 “虽然这么说,但是却也不能确定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陆琪顿了顿,才又补充道,“而且冥土广袤,人丁稀少,你们进入冥土的时候又各自分散,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可循的蛛丝马迹,就算真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只怕……也根本无法找到他。” 陆琪的担忧不无道理,楚风也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地府天庭一共进入了十四个人,彼此之间都完全不清楚在相遇之前对方的动向,既无法为自己佐证,也不可能为其他人作证。 这样算起来,十四个人每个人都有嫌疑,然而一方面没有能够排除某一个人的因素,一方面却也没有能够确信就是某一个人的因素。 “不过师弟与晨夕应该是没问题的。”陆琪笑道。 楚风愣了愣,如果说陆琪相信自己没有问题是单纯的信任,那么陆晨夕呢? “晨夕的沟通方式就决定了不会有多少人愿意用晨夕作为他们的代行,那样会搞砸很多事情。”陆琪说道。 楚风看着一旁装不存在的陆晨夕,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陆晨夕抬起头,看着陆琪,微微眨着眼,然后道:“伪装。” 陆琪一愣,旋即也笑了起来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相信晨夕的。” 陆晨夕没有再说话,而是低下了头。 “这样说起来的话,我也相信穆师兄。”楚风道。 “已经死去的人也应当不会是他们,知情的人应该不会死得那么早。”陆琪补充道。 “俞蓝河,吴浩辰,杜经,寤寐。”楚风又排除了四人。 “林珝是大帝弟子,应该不会有叛变的可能。”陆琪又排除一人。 “师弟还相信谁?”陆琪看向楚风。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醉不归、沈瑕思与我都有一些交情,我觉得应当不会是他们。” 楚风说到这里,不由得眨了眨眼。 他是绝对相信沈瑕思的,但是醉不归呢,他为地府奉献了大半生,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卧底逆刺,他也没有叛变的可能性吧? “古里。”陆晨夕强调道。 “怎么会忘了你的知己呢。”陆琪促狭地一笑。 “这样算起来,天庭之人似乎全部没有嫌疑了。”苏错说道。 “不,还有一个至今未现身的衣炊烟。”楚风摇头道。 陆晨夕摇了摇头:“不会。” “地府的赵不臣和裙子。”陆琪也补充道,“他们两人至今下落不明,不知道到底是生是死,但是如果他们中的某一人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可能性是最大的。” “只是冥土这么大,想要找人,只怕没有那么容易。”苏错说道。 “太少。”陆晨夕也抬起头,说了一句。 太少的含义有很多,人太少,信息太少,资源太少,他们现在就只有五个人,而且他们的关系是建立在楚风与陆琪之间的互信之上的。一旦楚风与陆琪的互信崩塌,五人的合作关系估计也会就此破裂,这无疑不是什么好的讯息。 只是这终究就是事实,几人也根本没有办法。 “现在行动必须要慎重。”陆琪说着,又陷入了沉默,看神情,似乎也有些艰难。 一直不说话的宫天保冷笑了几声道:“何必在意那么多的东西,自己高兴不就完了。” 陆琪无奈地看了一眼宫天保,却不说话,反而看向了楚风,道:“你呢,有什么打算?” 楚风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他本意是与守护者们一起行动的,但是因为陆琪与守护者们分开之后,再想要与守护者们汇合,只怕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了,所以他自己也没有了别的打算。 “我和师姐一起行动吧。”楚风叹息了一声道,虽然他也完全不清楚站在陆琪身后的人到底又是什么目的,但是至少现在来看,那些人并没有什么恶意。 “不管怎么说,现在还是尽早离开宫殿吧。”苏错皱眉道,“我感觉这里越来越不安稳了。” 陆琪点头起身,看向宫天保,笑道:“宫师兄,走吧。” 宫天保默默地起身,将斗笠压低。 楚风与陆晨夕也站起了身来,因为他们也觉得苏错的判断没有什么问题,现在的确需要离开这里了,这里给人的感觉越来越不安稳,似乎就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五人的队伍苏错走在最前,陆琪楚风与陆晨夕三人则相对受到照顾一些走在中间,宫天保则殿后。 下行的道路比楚风几人上行的道路简单了许多,直到进入到阴雨绵绵的那片区域,几人也都不曾遇到什么异常的状况。 但是一到阴雨绵绵区域的尽头,几人便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在湖泊的一侧走廊上,到处都是鲜血,与残肢碎肉,很是新鲜,血迹甚至还顺着栏杆不断地向下滴淌着,仿佛才是新飞溅上去的一般。 “完了。”陆琪的脸色有些难看,“当时我们也许不应该就那么走了的,现在看样子,终究还是出事了。” “三十多人的队伍,到底遇到了什么,会出事到如此的地步。”楚风皱眉自语。 “冥王。”陆琪呢喃道,“神殿之主说可怖的冥王在设法重返世间,需要血肉作为引导。” “继续前进吗?”楚风问道。 陆琪点了点头,苏错与宫天保却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前方道路的尽头,是一座宫殿。 苏错,与宫天保并肩而行。 第1008章 地宫千里,处处伏尸 五人进入了宫殿之中。 宫殿里遍地都是鲜血,依然很新鲜。 宫殿里还有沉重的喘息声,呼哧呼哧的,沉闷异常。 那沉重的喘息声来自于宫殿的一个角落,隐藏在黑暗之中,完全无法看清。 苏错与宫天保小心翼翼地前进着,向着沉重的喘息声靠近。 三人跟随在二人的身后,也是万分的谨慎,慎重异常。 一个身影从黑暗的角落里露出,那是一具还算完整的躯体。 只是他原本该是银白的须发已经沾满了鲜血,变得一塌糊涂。 他的嘴角不断地涌出血泡,一双已经黯淡无神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五人,露出了一丝苦涩到了极致的笑容。 “常前辈!”楚风一怔,看向了陆琪,常自在不是应该是被怀疑为冥王的人吗,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陆琪也是一脸的惊愕,神情中有着万分的困惑与不解,怎么会这样! 常自在缓缓张口,一大滩污血先涌出,他咳了一阵,才艰难地说道:“陆姑娘,傲师古是我杀的。” 陆琪一怔,才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迷失了自我。”常自在说道,“我与他的爷爷相交莫逆,至少……要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 “不可能!”陆琪争辩道,她盗窃了傲师古的命轨,清清楚楚地知道傲师古生前所有的事情,傲师古怎么会迷失自我。 “不要被假象骗了。”常自在苦笑,“天卜一脉既然都能做到盗窃命轨,为什么就不可能有人修改命轨。” 陆琪默然不语,如果有人修改了傲师古的命轨,这个人又是谁,又怎么能够确信她就一定会用傲师古的命轨? “常前辈,我……”楚风蹲下身,取出了一些丹药,想要塞进常自在的口中。 常自在微微摇头,道:“我的伤我比你们都清楚,救不活了。” “前辈,到底是谁……”楚风问道。 常自在微微咳了一声,才道:“是……傲师古。” 陆琪一惊,失声道:“不可能,傲师古……” 陆琪说着,脸上露出了极其惊恐的神色,所有的言语也都已经卡在了喉头之上。 为了窃取傲师古的命轨,她一直带着傲师古的尸骸。 但是现在,傲师古的尸骸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具尸骸便从陆琪的芥子囊中离开了。 “他已经不是傲师古了。”常自在低声说道,“从他心智被蛊惑开始,就不是傲师古了……” 常自在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李长川他们还活着……救救他们……救救孩子们……” 常自在说着,身躯一阵猛地颤抖,而后眼眸之中所有的光芒都彻底黯淡了下来。 “是我害了他们?”陆琪讷讷地看着常自在的尸身,如果不是她相信了傲师古的命轨中所写的东西,她就不会带着傲师古的尸骸来这里,如果不带着傲师古的尸骸来这里,也许就永远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个人改了命轨,就是为了让她将傲师古带到这里来。 陆琪瞪大了眼睛,一双眸子了满是自责。 “别自责了。”苏错拍了拍陆琪的肩,他知道陆琪心地善良,与他不同,会为此事感到相当的困扰。 “妇人之仁。”宫天保冷笑道。 “走吧。” 继续往下走,李长川他们,也许还活着。 楚风站起身,叹了一口气,坚定地道:“继续前进吧,一直在这宫殿里滞留的话……” 陆琪虽感到悲伤,但是也知道当下在宫殿里滞留得越久,就越是危险,当即也不拖沓,只是对着常自在的遗体深施一礼,而后与四人继续下行。 从宫殿离开之后,便是楚风来时最为危险的一段道路。 五人选择的路线是楚风和陆晨夕来时的路线,道路在宫殿的群落之中穿梭,一座座宫殿的轮廓隐没在一片片黑暗之中,若隐若现,就仿佛是一只只巨兽,蛰伏在黑暗之中伺机而动,令人倍感压抑。 原本以为会继续从屋顶之上袭击而来的那些怪物都已经没有了踪迹,也不知道到底是去了何处。 五人转过了一个弯,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狼藉的道路。 道路之上拥挤着无数的尸体,一具具相互枕藉着,墨绿色的血液飞溅满了道路两侧的墙壁,残肢断臂与肉渣更是随处可见,令陆琪与陆晨夕两个女子都露出了一副极其嫌恶的神色。 莫说是陆琪与陆晨夕了,就是宫天保与苏错也都忍不住微微动容,如此惨烈的景象,就仿佛是地狱一般。 到底有多少的怪物死在了这里根本就是无法计算的事情,从跟前一直蔓延到视野的尽头,一直延伸到最深层的黑暗之中,到处都是那些怪物的尸骸,有的还依稀可以认出,有的却早已成为了一滩烂肉。 那些对于楚风他们来说需要耗费极大的劲力才能杀死的怪物,成群结队地死在了这里,它们似乎遇到了什么极其强大的对手,连它们那诡异的特性都无法奈何的对手,但是它们依然前赴后继地扑了过来,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地,死在了这里。 五人愣了许久,苏错才沉默着前进。 楚风愣了愣,当即便也跟了上去。 陆琪与陆晨夕对视了一眼,而后在宫天保的冷笑声中匆匆跟上,宫天保则最是平静地走在最后。 约摸走出了十余二十里的道路,五人才从那些怪物的尸骸所铺筑而成的道路中走了出来。 他们不知道到底是谁完成了这一切——尽管那个名字已经在他们的脑海里呼之欲出,但是他们依然无法相信,这分明不应该是承载得起大帝的空间,怎么会有人能够在那样的怪物狂潮之中,杀出这样的一条血路来。 如果……这就是那个人的能力的话,他们其实已经毫无胜算可言,唯一能够做的就只剩下了竭尽全力的挣扎而已。 五人在压抑中缓慢地前进着,没有人说话。 在周折的道路又一次转过一次弯的时候,又一片景象出现在了楚风等人的眼中。 那是一片白骨铺筑而成的道路。 一条条大小不一的枯骨,有的只剩下了光秃秃的骨骼,有的在骨骼之上还粘连着一些枯萎的血肉,或者交错地铺满了道路,或者*了道路旁侧的宫殿的墙壁之中,还有无尽的骨骼的碎片乃至粉尘,四散洒落,使得眼前尽是一片白色。 这些骨骸有的太大,显然不属于那些袭击过楚风等人的怪物,但是它们到底又是从而来,却也根本无从得知。 “这还有残留的死气……”楚风皱眉说道。 然后楚风微微一怔,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突然就想起了那些死物。 楚风扭头看了看陆晨夕,陆晨夕的神情也仿佛若有所思。 短暂的沉默之后,苏错再一次前进,顺着道路一直前进了十几里,才终于从茫茫的骨海中走了出来。 在道路尽头的又是一座宫殿,这座宫殿走过去之后,距离整个宫殿群落的出口,也就不远了。 宫殿之中那些陈旧的血迹并没有褪去,但是却又有新的血迹溅上,骨渣的白色混杂着血肉的红色,到处都是,触目惊心。 楚风微微嗅了嗅在空气中弥散的血腥味,而后蹲下身,用手指捻了捻地上新鲜的血迹,道:“还很温热,才刚过去不久,不足一刻钟的时间。” “能估计出多少人吗?”苏错问道。 楚风点了点头道:“如果没有错的话,一共有十四股完全不同的血腥气味,换而言之,是来自于十四个人溅出的血液,但是也不能肯定一定就是十四人尽数遇难。” “这个时候出去,应当不会与他遇个正着吧?”陆琪皱眉,他们没有战胜的希望,唯一的希望就只有不要与那个人正面相遇。 楚风没有说话,因为都很难说。 “再等等吧。”苏错说道,态度也很谨慎。 宫天保不屑地哼了一声,却没有多表态,而是找了一个角落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楚风几人也没有异议,找了一个干净的角落,回避了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肉,坐了下来,开始慢慢地运气调理。 一旦离开这座宫殿,便又是没有灵气的冥土,现在趁着环境里还有灵气,尽可能地回复自己的真气水平。 五人都开始静静地调理,一边也将注意力放在了提防突变之上。 过去了一段时间后,寂静的宫殿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极其细微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如果不注意听的话,根本就听不到,可见脚步声的主人小心到了怎样一个地步。 可惜的是,在五人之中有一个陆晨夕,一个习惯了在黑暗中生存,也习惯了在黑暗中杀敌的陆晨夕。 只要对手没有超出她的能力范围,哪怕对手再小心,只是对手还是一个活人,她就永远不会疏漏这样的细节。 陆晨夕缓缓地站起了身,然后她便将自己与黑暗融为了一体,在黑暗中更难以察觉的方式向着目标缓慢地靠近着。 目标来自于宫殿的后方出入口,陆晨夕隐没在黑暗的角落里,淡漠地看着几个年轻的身影走入了宫殿。 他们表现得很谨慎,似乎在畏惧着什么。 陆晨夕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脸上那满是畏惧的神情,哪怕他们看起来再镇静,他们那仿佛是小鹿受惊一般的眼睛却深深地出卖了他们。 他们是年轻人,但是他们都不是普通的青年一代,他们都是当代的天才们,最当之无愧的佼佼者。他们在冥土这样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了一百多年的时间,随时都有死亡的危险。 他们绝对不是那些眼高手低的青年人,遇到一点的事情就慌乱不知所措。 他们会这么慌乱,一定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遇到了极其恐怖的事情。 他们应该目睹了一切的发生。 所以他们才会如此恐惧。 他们,也许能告知更多的情况。 陆晨夕想着,于是她隐没在黑暗中返回,她不会去与这些人交流,因为费劲。 这个任务,自然交给楚风,或者陆琪。 第1009章 一招换一招 “我是楚风,不要动手。”收到了陆晨夕的通知,为了避免引起误会,楚风在黑暗里,就喊出了声来。 一股股真气在宫殿之中开始出现,充满了杀意,充满了戒备。 楚风从黑暗之中缓缓走了出来,看着跟前十余丈远的五个青年。 李长川,卫敏君,周其夫,边琳,赵充。 这五个人楚风之前经过陆琪冒充“傲师古”时介绍过,因此楚风也记住了他们的名字与面庞。 “不要过来。”赵充冷冷地说道,神情却有些慌乱。 李长川叹了一口气,扶额道:“你说不过来人家就不过来,傻不傻啊。” 卫敏君瞪了李长川一眼,借此缓解着自己内心的压力,苦笑道:“那你能怎么办?”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站在了原地道:“我不过来。” “还真有这么傻的。”李长春叹息道。 楚风只能干笑,道:“你们发生了什么?” “是你们把那个怪物带了过来!”边琳声嘶力竭地喊道,看神情已经几近崩溃。 周其夫按着边琳的肩,轻拍着,安抚边琳道:“好了好了,没事了,已经过去了。” “你看,我们根本就没法信任你们。”李长川无奈地苦笑,“傲师古是你们带来的,你让我们拿什么信任你们?”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我觉得你们只有信任我们。” “真有意思。”李长川嘴角一扬,压抑不住眼眸中的敌意。 “如果我们与那个怪物是一起的,你们想要活下去与我们合作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我们不是与那个怪物一起的话,我们一起行动,生存的可能性自然比单独行动的可能性高。”楚风说道,“所以不管你们信任我们与否,跟我们一起行动,应该是最有利的选择。” 卫敏君微微瞥了一眼李长川,才道:“你说得很正确,但是人本来就不是只会选择最有利的选择的。”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懂,所以……我可以与你们签同盟符印,用我自己做人质,我相信这会是一个显示我们诚意的举动。” “谁知道你会不会就是无足轻重的牺牲品呢。”赵充冷笑。 “那加我一个。”陆琪微微一笑,也跟着走了出来,道。 “我。”陆晨夕也跟着走出。 “也算我一个吧。”苏错皱眉,有些不悦楚风的草率,但是既然陆琪已经表态支持,已然大有妻管严作风的他也不得不予以了支持。 “呵,你们真是大肚。”宫天保冷漠地说道,眼眸里锋芒闪烁,看着眼前的几人,说不上敌意,但也不会让人觉得友好,“不管你们怎么样,我是不可能交的,本来就只是答应了他们帮他做点事苟延残喘一下而已,可没有说过要把自己的命搭上。” “我想我们四个人也足够了。”楚风说道。 “大概还会有人继续说万一我们四人都是无足轻重的牺牲品,只有宫天保是幕后主使吧?”苏错颇有些戏谑地看着赵充道。 赵充勃然大怒,举剑直指陆琪面门,冷声道:“那怪物就是你带来的……” “不要随便指指点点,会误伤人的。”苏错眯着眼,往前迈出一步,腰刀微微出鞘,锋芒毕露。 “想要战么?”赵充也是心高气傲的青年才俊,怎么可能会服软,当即脸色一沉,剑锋之上光芒流转,杀意毕露。 “住手!”陆琪与卫敏君同时大声呵斥,苏错对着赵充冷冷一瞥,虽有些不甘,却也退了回去。 反倒是赵充与卫敏君的关系可不是苏错与陆琪那般说住手就会乖乖住手的关系,因此赵充根本没有要收手的意思。 “赵充师兄,可否收起你的剑,现在这样就要动手,除了让我们双方都有着极大的消耗之外,对我们逃离这座地宫可没有任何的好处。”陆琪缓缓说道,神态平缓而镇定。 “我相信你们。”卫敏君伸出手,按住了赵充的剑,随着他的微微发力,有鲜血自她的指间缓缓溢出。 “敏君你疯了!”在周其夫安抚之下勉强镇定下来的边琳瞪大了眼睛,大声嘶喊道。 她的眼里布满了血丝与惊慌,她颤抖着用手指指着陆琪道:“就是他们,就是他们害得我们变成这样的啊!” “边琳!”周其夫想要安抚下边琳,但是边琳的情绪波动却越来越剧烈,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而后眼眸中闪过了一丝疯狂乃至于狠戾的神色。 周其夫察觉有异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一些,边琳已经捻起了法诀,陆琪等人身前的虚空之中顿时出现了一处巨大的塌陷,整片空间受到虚空塌陷的影响开始严重扭曲,一股股狂乱的力道在空间四处蔓延,互相冲撞,撕扯着,巨大的力道仿佛要将人撕扯成为无数的碎片才肯罢休。 虚空道,边琳。 楚风根据边琳的功法迅速地判断出了边琳师承的门派。 虚空道,是一个以修术法为主的门派,术法偏重于对空间的玩弄操纵,目前六界流通的缩地符神行符基本都出自于虚空道,由虚空道制作的这一类符咒都极其稳定,没有失败的例子。而虚空道同时每年也会以极低的产量制作越界符,不过那就与一般的修士无缘了。 边琳所用的,还是虚空道的绝学之一,虚空灭。 虚空灭一旦展开,将会在空间之中扭曲出一个拥有极强吸引力道的奇点,疯狂地撕扯周围的一切,使得所有的事物都丧生在这股疯狂的力量之下,被撕扯成为无尽的碎片。 虽然九阶修士拥有能够抵抗的力量,但是想要在短时间内从扭曲的引力场中挣扎而出是基本不可能的事情,除非自身对于空间的法则就有极强的掌控力度,不然奇点附近的九阶修士也会短暂地失去活动的自由,被那狂乱的力道撕扯成为碎片,或者被在其中行走自如的施术者当做靶子攻击。 “等什么,动手!”边琳歇斯底里地呐喊道,眼眸里有着狂热,更有着畏惧。 她在害怕,害怕那些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她不害怕死,但是她怕连死也不能死得安生,连尸体都要被亵渎。 她愤怒,她恼恨,为什么这该死的一切要让自己撞上,为什么自己偏偏就这么倒霉。 都是眼前的这几个人害的,都是他们害的,如果没有他们,这一切就不会发生,自己就能等到事情结束,安安稳稳地回家了。 她已经受够了,真的已经受够了,再也承受起了,她要回家…… “琳儿!”卫敏君一皱眉,恼怒地喊道,伸手便抓住了边琳的双肩,想要阻止边琳这么疯狂而不理智的行为。 但是卫敏君才一松手,失去了忌惮和限制的赵充却已然仗剑,向着宫天保就直接斩了过去,剑虹耀起,毫不留情,毫不迟疑。 赵充的剑虹已经斩了下来,鬼界无极剑道的剑虹便已经落下,在虚空灭的牵引之下,本来应该是绚丽轻盈的剑虹却变得无比的凶猛,宛若一条九曲十八弯的江河,发出阵阵怒吼,嘶嚎着向五人斩落了过去。 这一道剑的第一个目标自然便是最外围的宫天保。 宫天保站在虚空灭所扭曲的空间中,艰难地保持着身形,面庞却被下压的斗笠遮住,看不出任何的喜怒或者哀乐。 但是剑虹却不会照顾他的情绪如何,只是呼啸着直接落了过来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宫天保甚至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只是静静地伫立着,等待着。 剑虹铿然落下,渐渐地逼近了宫天保的斗笠,顺着剑虹斩落而下的剑气将宫天保那戴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斗笠一斩斩成了两半,无数的碎竹屑四处飞溅,被斩成两半的斗笠向着天空飞起。。 宫天保那被斗笠遮掩了许多年的面庞终于露出。 宫天保的脸庞很奇怪,左半面戴着黑铁的面具,右半面却是寻常的脸庞,脸上带着有些不厌其烦的意味,就像是一个被小孩子缠得有些烦躁不堪的大人一样。 宫天保缓缓地抬手,然后他的手就抓住了赵充的剑虹,就像是抓住了随意打过来的一根戒尺一样。 赵充的神情有些惊愕,这份惊愕很快地转化成为了恼怒,使得他露出了极其尴尬又极其愤怒的神情。 “无聊。”宫天保兴味索然地评价道,然后他握紧了手,赵充的剑虹刹那之间便消泯在了扭曲的虚空之中,只留下了赵充那一张张因为羞恼而越来越红的脸庞。 宫天保一握废赵充的一剑,看似是一招换一招,谁也不吃亏。 但是问题是,宫天保还在边琳的虚空灭之中。 哪怕虚空灭要同时对付五人所以对宫天保的影响很小,但是也绝对是不容忽略的。 赵充的一剑发出时的准备虽然也并不充分,但是宫天保却只是简单的一抬手。 修为差距有这么大吗? 同样是青年天才,难道修为的差距已经大到了这样的地步吗? 赵充的神情充满了震惊,迟迟地没有递出下一剑。 第1010章 互不信任的合作自然需要手段 赵充的一剑被宫天保一抓破招,而边琳也在周其夫的安抚与卫敏君的阻止下没有能够接上她接下来的攻势。 宫天保松开手,任由赵充收回了他的剑,看了一眼赵充,满是不屑道:“离剑名无闻,还差得远。” 赵充当然不会知道剑名无闻是谁,哪怕剑名无闻曾名列人间三大天才,但是他们这些隐世宗派的天才们又哪会把人间的这些天才放在眼里。 所以赵充见宫天保竟然拿一个籍籍无名之辈来诋毁他,愈发恼怒,冷笑道:“我自是敌不过你,不过却也不是随便拿一个阿猫阿狗就能诋毁的!” 话音方落,楚风不由得皱了皱眉,龙鬃剑起,一声龙吟之中,万道剑光飞舞而出,一口口不同模样的剑纵横交错,一道道截然不同的剑意恣意汪洋,就仿佛是有数万人同时御剑一般壮观。 万道剑齐飞,赵充顿时一怔,愣了许久,也没有能够回过神来——作为剑修的他,自然知道那万道剑意味着什么——那也许是一个剑修不入大帝之前所能达到的极致了。 楚风压抑住翻腾不止的气血,将万道剑收回,一道道虚影随之返回了司青剑之中。 赵充的确远远不如剑名无闻,这个不如,是在剑道上的不如。 单纯用剑对拼的话,楚风想不到会有哪个大帝以下的人物能够胜过剑名无闻这个怪胎,即便是刘鱼,他都有些怀疑。 虽然楚风与剑名无闻算不上多么密切的朋友,但是楚风也见不得有人连剑名无闻到底是谁都不知道,就给他冠上一个“阿猫阿狗”的名号。 如果剑名无闻还活着,他自然不会介意,这样的事情,自然有剑名无闻来操心。 但是剑名无闻死了,剑名无闻的剑道传到了他的手里,他就有为了剑名无闻正名的必要。 “他死了,这是他的一道剑。”楚风沉默了许久,才说道。 宫天保瞥了楚风一眼,才冷笑着看着赵充道:“他算是阿猫阿狗,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赵充虽然恼怒,但是自己却知道对于那一道剑,自己也只有仰望的份,虽然不知楚风所言的真假,但是却也只有狠狠咬牙,满是狰狞地忍了下来。 “好了,所有的争执都到此为止了。”陆琪微微皱眉道,有些不悦。 另一边的卫敏君也道:“听我的。其夫你照顾好琳儿,不要让她胡来,赵充你给我克制点,没有我的吩咐不要动手,还有李长川,你管好你的臭嘴,再乱说话,看我不给你撕烂!” 卫敏君一连串的吩咐让楚风有些目瞪口呆,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会这么泼辣。 李长川无奈地耷拉着脑袋,苦笑着道:“是是是,我的姑奶奶。” 卫敏君这才出了一口气,看向陆琪,淡淡一笑,而后一揖道:“让陆姑娘见笑了。” 陆琪也报以一笑,还礼道:“哪里,卫姑娘所展现的风度委实令我折服。” 楚风看了看苏错,却发现苏错双手抱在胸前,脸上有些不耐烦的神色,显然是对陆琪这样的虚与委蛇有些不满。 楚风又看了看身边的陆晨夕,低声问道:“你见过陆师姐这个样子么?” 陆晨夕摇头道:“不曾。” 楚风撇了撇嘴,又回过头,才发现陆琪已经与卫敏君谈得很是愉快,彼此之间笑容不断,甚至还牵起了彼此的手,仿佛是熟识的模样。 苏错看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哎,女人啊。” 楚风有些忍俊不禁,却不接话,而是静静地等待着陆琪与卫敏君谈完。 “同盟符印就不必了,不然一旦出现意外,反而会有让人遗憾的事情发生。”卫敏君主动拒绝了同盟符印,完全不是因为信任,而是单纯为自己五人考虑。 一旦签订了同盟符印,一人遇险,与他订立契约的人就不得不勉力去救,但是若是遇到的是他们都无法应对的危险,本来只用牺牲一人,却很可能会牺牲更多的人。 “只是我们希望陆姑娘你们能够承担先头的任务,毕竟陆姑娘你们的实力比我们强大很多。”卫敏君笑道。 陆琪笑着,却迟迟没有接话。 卫敏君是想要拿他们五人去试水,一旦遇到危险,他们五人就可以有时间逃脱,而在前方的楚风五人会怎么样,那就很难说了。 卫敏君没有她表现得那么温和老实,相反的却是一个很有些心机的人。 不过这样的表现却也没有任何的可以指责之处,若是易地而处,陆琪自问也会以此为方法,来确保自己一行人的安全。 陆琪沉默了片刻,才道:“敏君姐姐这样的安排,对我们来说只怕太危险了一些。” 卫敏君秀眉微挑,笑道:“那也是没有办法,只有这样,才能展现诚意不是么?” “哼。”苏错冷哼一声,大步上前,站在了陆琪身边,冷冷地道,“既然不信任我们,又有什么合作的必要?没有信任的合作,迟早会崩塌,还要提防互相捅刀子,又有什么必要?” “哈哈,这位兄弟快人快语,我喜欢。”李长川“哈哈”一笑,而后看了一眼脸色有些不善的卫敏君,迅速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说我们不信任你们,你们又信任我们吗?”卫敏君轻笑道。 陆琪默然不语,她当然也不是完全信任卫敏君,如果信任卫敏君,就不会怀疑她提议他们走在最后是为了让自己一行人去试水了。 “所以没有必要了,各自走各自的吧。”苏错挥了挥手,一脸的不耐烦,一把抓住了陆琪的手腕,把陆琪拉了回来。 “我们走。”苏错说着,也根本不停,从楚风与宫天保之间便穿了过去。 楚风略一犹豫,还是对着卫敏君等人微微一揖道:“告辞。”而后便追了上去。 宫天保冷笑了两声,看着卫敏君等人的神色有些哀悯。 这五个人虽然都是九阶巅峰的青年高手,但是宫天保可不认为他们足以与自己一行人……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自己相提并论。 没有合作,对双方都不利,但是很明显,最不利的还是卫敏君五人。 楚风五人转身走向了宫殿的出口,走得很快,丝毫没有要停留下来的意思。 五人都快要走到了宫殿的出口,背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喊声。 “好吧,我更换条件。”卫敏君的声音传来,“一半一半。” 正大步前进的苏错与被拖着前进的陆琪同时停住了步伐,而后陆琪迅速地转过身来,笑着道:“好。” 楚风愣愣地看着之前还一脸有些惊慌不知所措的陆琪,而后看见了苏错那有些扭曲的面庞。 “你师姐吩咐的。”苏错转过身,低声道。 楚风微微一怔,旋即忍不住笑了起来。 “厉害。”陆晨夕也忍不住赞叹道。 几人的低语当然不至于被卫敏君听到,而且就算卫敏君听到,她也不会在意。 这本来就是讨价还价的手段,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决定了合作的也同样是卫敏君,她既然会用手段,也自然不会认为对方用些手段就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所谓的一半一半则是两方的人手分派各占一半,在最前探路试水的任务,由苏错与李长川担任,而在后殿后的任务则交给了宫天保与赵充。 剩余的六人负责居中的支援,虽然看情况情绪不稳定的边琳与不得不安抚边琳的周其夫基本都不会有大用,但是却也是个不错的决定。 双方的安排很公平,谁也不能说对方占了便宜,因此双方虽然彼此之间还有些难以化解的隔阂,但是却至少在目前维持了相安无事的处境。 “我们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一边前进,楚风一边问道。 卫敏君看了看一旁的边琳,无奈地笑了笑,道:“还是用神念交流吧。” 楚风见边琳那一副随时都要崩溃的姿态,知道当着边琳的面说实在有些刺激边琳,便也点了点头,转用了神念交流。 “你们走了之后我们又磨蹭了一阵子,最后由常老爷子领着开始下行。开始的时候还相安无事,但是才一到那绵绵阴雨之下的湖泊的时候,那个魔鬼就在我们的后面出现了。” 魔鬼自然是披着傲师古外皮的一个怪物,他在绵绵的阴雨中缓步走来,脚步声伴随着绵绵阴雨的滴答声,踩得很稳,也踩得很准,仿佛那些雨就是在他的意志之下落下来的一般。 傲师古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他们以为那只是陆琪的又一次伪装。 但是傲师古缓步走来,看着他们的目光却与他们所见过的任何目光都不同——那目光之中充满了悲悯,充满了哀痛,然而同时……却还带着无可转移的杀机。 常自在最先发现了不对劲,但是已经迟了。 傲师古已经走到了最后方的那个人跟前,然后缓缓地一伸手按在了那个人的胸膛之上,那个九阶巅峰的同伴就突然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那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那个披着傲师古外皮的魔物则闭上了眼睛,发出了一声哀叹。 给读者的话: 新的一年啦,大家元旦快乐啦~~~~按照大概,这个故事今年内就会完结了,今年也要毕业了,未来的路却还很远啊~ 第1011章 借尸还魂的恶魔 “走!”所有人都还在看着地上那具同伴的遗体发愣的时候,常自在最先喊出了声来。 常自在没有说战斗,从一开始,就放弃了战斗这个选项。 那根本就不可能是他们能够战胜的对手,一个九阶巅峰就像是一条蠕虫一般地被他碾死,区区三十个多个九阶巅峰还不足以成为能够伤害到对方的力量。 当时没有人有机会去想什么——因为他们的脑海里只有一片空白,常自在的一声令下则终于在他们的脑海中炸响了惊雷,所有人都没有再去思考任何的东西开始向身后的宫殿撤了过去,而常自在和几个长者却主动地迎了上去,迎战傲师古那个怪物——或者更为准确地说,其实是用自己的性命拖延哪怕是一丁点微薄而可笑的时间。 在卫敏君一行人失去常自在的身影之前,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怪物在数名长者拼尽全力的攻势之中游刃有余地周转着,然后只要他轻轻地一抬手,就会有一个长者悄然地死去,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连一点挣扎都做不出来。 那之后发生在常自在等人身上的事情他们也不知晓了,但是他们唯一可以知道的事情就是,常老爷子不会回来了。 他死了,他除了死,没有别的办法了。 “常老前辈死之前还惦记着你们,说让你们好好活下去。”楚风唏嘘一声,满是感慨地回应道,“老前辈的遗体我们也已经带来了,现在……” “不用了。”卫敏君慢慢摇了摇头,接着传音,“现在让琳儿看到只不过是在刺激她的神经而已,等琳儿不注意的时候再将常老爷子的遗体交给我吧,免得引起更多麻烦。” “其他几位前辈的遗体……”卫敏君又问道。 楚风微微摇了摇头,陆琪也答道:“我们没有在常老爷子的身边见到其他前辈的遗体,倒是……在之后看到了很多残肢断臂,已经无法收殓了。” 卫敏君神情微微一变,与陆琪面面相觑。 楚风眉头也不由得微微一挑,其他前辈的遗体到底是去了何处呢? “那之后,我们每下行一段时间,就会有几位前辈选择断后,而让我们这些更为年轻的人继续保持前进。”卫敏君继续陈述着他们一路上的遭遇。 他们一行人在老前辈主动的断后之下疯狂地前进着,他们很快就遇到了那些小型的怪物,从宫殿的阴暗角落里不断地钻出来,聚集在道路的两侧,发出一声声尖锐而疯狂的叫声,仿佛是在畏惧着什么。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怪物,更不曾见过这些怪物这样的姿态,他们以为自己彻底完了,根本没有逃生的机会的时候,然而这些怪物就仿佛是无视了他们一般的,成群结队地汇聚成为了一股浪潮,向着他们来的方向涌了过去。 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从他们身边奔跑过去的每一只怪兽的身躯都在不住地战栗,那本该一片混沌的眼眸里更是透露出了恐惧,它们的叫声更是不断地颤抖着,那种畏惧完全无法掩饰,就是发自于灵魂最深处的畏惧。 急着逃命的他们没有能够多想,接着前进,而后他们便在进入下下一座宫殿之前又一次遭遇到了怪物——不过这一次他们所遭遇的却是成群结队的死物。 那一个个死物眼眸里的魂火极其不稳定,不断地跃动着,不断地颤抖着,它们也依然一般汇聚成为了潮流,向着他们来的方向前进着。 与那些怪物一样,那些死物的身躯也在不断地颤抖着,但是它们还是义无反顾地前进着,就像是在争着去赴死一般的慷慨,令人不禁动容。 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匆忙地回头,远远地便见到了一个极其模糊的人影——天色太过阴沉,光线因为雨帘的遮蔽而太过阴暗,距离太过遥远,他们只能看到那个极其模糊的人影伫立在怪物的狂攻之中,却没有丝毫的动摇。 那无数的怪物发出震天的尖啸向着他扑了下来,但是他只是一挥袖,一抬手,便如同收割一般地将一个个怪物化为飞灰,那令所有人都倍感头痛的怪物却根本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他就那般慢慢地杀戮着,向着下一座宫殿不断地靠近着,似乎从来不担心所有人会逃掉。 那些死物也迎着那个身影冲了上去——他们看到了那些死物眼眸之中跃动的魂火与他们体内蛰伏的死气汇聚成为了铺天盖地的黑云向着那个身影落下,将那个身影淹没在了其中。 然而这个淹没却是极其短暂的,下一刻他便从死气与魂火的汪洋之中走出,所到之处,无论是那些死物还是怪物都被彻底碾压,除了发出一阵阵哀嚎,便什么也做不到。 那个时候,最后仅剩的几个中年前辈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再这样下去,他们所有人都无法逃得掉。 他们这样逃是逃不掉的,必须要做出一些改变。 剩下的几个中年前辈挡在宫殿前拖延时间,哪怕是短暂的一瞬,也很可能是至关重要的时间。 而剩下的年轻人们,分作两拨,一拨从宫殿另一侧的侧门出口向宫殿的更深处前进,而另一拨则从宫殿的正门向着整个宫殿的出口前进,两面分开,尽可能地拖延时间,至于那个傲师古到底要去杀哪一边的人,谁生谁死,都尽听天命。 一大半的年轻人们都选择了从宫殿的正门逃窜,只有卫敏君认为那是一条没有任何希望的道路,选择了另外的一条道路向宫殿深处前进。 卫敏君做出了选择,李长川也自然有了选择,边琳虽然理智已经近乎崩溃,但是对卫敏君的信任却让她选择了跟随卫敏君前进,周其夫与边琳感情深厚自然不会放下边琳不管,而赵充则完全是出于对那些人的不屑,选择了卫敏君一道。 但是除了卫敏君,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他们居然真的躲过了一劫。他们在深入地宫的道路之上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那从地狱中走来的傲师古。 而谨慎的卫敏君也在等待了许久之后,认为不出意外的话,对方应该已经离开了整个宫殿的群落,便带领着几人重新折返了回来。 就是在这个时候,两拨人终于相遇。 听完了整个过程,楚风也不由得抿了抿唇,陆琪更是神色有些黯然,沉默了许久才回应道:“如果不是我把他带来的话……” “陆琪姑娘不必自责。”卫敏君摇了摇头道,“如果姑娘不来的话,我们至今还被困在宫殿的幻境之中,无法脱身,所以也不是姑娘的过错。” “其实我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楚风沉默了片刻之后忽然插嘴道。 “师弟是认为……?”陆琪秀眉微调,问道。她也隐隐觉察到了事态的不对,只是她也有些不确信。 “如果他原本就在傲师古的身上的话,他何必这么麻烦?”楚风问道,“这座宫殿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得了他,不管他想要什么,他直接来就是了,根本不需要附着在傲师古的尸体之上,这完全就是多此一举的事情。” 卫敏君之前不曾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此时被楚风一提,顿时也是一愣。 “所以他原本就隐藏在我们之中,而陆琪姑娘的到来,只是给他送来了一具可用的肉身?”卫敏君自语道。 “我认为的确如此。”楚风答道。 “这样说来的话……那个带我来此的男人便很可疑……”陆琪皱眉道。 “什么男人?”卫敏君不解。 陆琪也不再隐瞒,将大概略略说了一下,卫敏君却摇头道:“真有那人的话,他也应当只是受了蒙蔽,他们也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陆琪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如果是那个男人的话,只要直接将傲师古的尸体带过来就好了,也根本不需要假借陆琪之手。 这样看起来,他最多也只是失算受了蒙蔽。 更何况,看死物与傲师古之间的战争……死物似乎没有理由支持这么一个傲师古。 那难道是谁利用了他吗? 陆琪有些不自信地想道。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一只略显枯槁的手将捻着的黑子落在了棋枰的中间。 “第五十六手,还领先你四目半。”温和而低沉的男声响起。 “师尊棋艺的确精湛无双,徒儿甘拜下风。”执白的一只纤细素手将棋子放在了棋枰之上,带着几分笑意答道,听声音却似乎是个年轻女子。 “勾陈对你的评价很高,他认为他终于可以如愿地去死了。”男声说道。 一阵沉默之后,女子才答道:“勾陈前辈布局之术天下无双,徒儿不敢比拟,更何况这些年徒儿犯了不少错误……” “这几年你布了很多的局,甚至同时开局,很多错综复杂的关系都被你处理得很好,虽然有很多的意外,但是下棋……意外终究是难免的事情。”男声微微叹息了一声,“勾陈教你的是要置身事外,对所有人的人都要舍得,不然那将会压垮你,但是看起来你还是没有记住。” “徒儿让师尊失望了。”女子答道。 “不,你没有让我失望。”男人笑了起来,“与之相反的是,我很欣慰,年轻人可以学习我们这些老东西的经验教训,但是却不能一直重复我们走过的道路,不然这个世界将永远没有变化。这个世界是属于你们的,而不是我们的。” “晚辈……明白了。” “很多年前,你的先祖曾经将一件器物交给了我保管。”男人说着,手掌向上翻开,一颗深蓝色的璀璨明珠随之浮现在了他的手中,“现在,是时候将它还给你了,去吧……那个下了一半的棋局,等着你去收官。” 第1012章 小心提防 楚风等一行人从宫殿群落里走出来的过程,并没有遇到太多的凶险。 除了在最前方的台阶上,就像是顽童调皮之下等间距地摆开的一众守护者们的头颅让所有人再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惊悚。 整条阶梯都被鲜血淋遍了,湿漉漉的,踩上去有些滑。 而在阶梯的两侧,则相对放着两颗头颅,彼此面对着面,眼睛圆睁着,就仿佛是在深情对视着一般。 从眼前的第一阶到整个阶梯的末端,就这样等间距地摆放着十几颗头颅,好像是人间祭祀之中所摆下的祭品。 他们的身躯已经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到底是被吞吃了,还是在攻势之中被打成了粉末。 “我要杀了他!”赵充握紧了拳头,双眼充血,说不出的愤怒。 哪怕这些人在那个时候与他们之间有一些分歧,但是他们至少还是同伴,至少还不会盼望着对方死去。 而现在,他们成为了死人,还受到了如此的亵渎,脾气素来不怎么好的赵充,又如何能够忍受? 边琳瑟缩在周其夫的怀里,小小的身躯不断地颤抖着,根本都不敢看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样的女人在神殿里,根本就活不下来吧。”宫天保淡漠地瞥了一眼边琳,不屑地道。 楚风看了看陆琪,也看了看苏错,见两人脸上都是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又想起了穆少恩所说的他在神殿的经历,以及路驽的性情大变,越来越对神殿里会发生的事情感到惶然。 当年若非他因为修行凤鸣山庄的功法而被神殿之主引诱去到凤的身边,也许…… 楚风不由得猛地一挑。 当年修行了凤鸣山庄功法的人可不止他一个,要论修为自然是刘鱼最高,那气息也应当最为明显才是——那为什么会选中他呢? 因为他手里那口引起了湖神注意的水月剑吗? 还是因为自己那个时候就已经被发现是疑似十世轮回之力的宿体了? 那个湖神……莫非就是神殿之主? 楚风皱着眉头,神情有些凝重。 卫敏君与李长川将道路两侧的头颅一一地收了起来,希望能有返回六界的那一天将他们送回他们的家乡去安葬。 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所以几人之间愈发沉默起来,直到终于从地下空间走出,再一次登上了荒芜的冥土世界,他们依然沉默得让人有些发毛。 但是才一登上冥土世界荒芜的大地,所有人都发觉了冥土世界已经在不知何时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白昼之下,也有成群结队的死物在游荡了——这些死物游荡的方向并不是漫无目的的方向,反而一起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看向那个方向的时候,楚风与陆晨夕的脸色都在瞬间一变。 那是曼珠沙华花海封印所在的方向,所有的死物都在往那个方向赶去,那里,到底又出了什么事情? 楚风与陆晨夕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眸里都看到了一丝震惊与慌乱。 “怎么?”陆琪轻声问道。 “另外一边的封印只怕也已经出事了。”楚风沉默了片刻,才说道。 陆琪微微一蹙眉,看向了卫敏君,道:“你们有什么打算?” 卫敏君看了看身边的边琳,无奈地一笑道:“这样的局面,我们还是不准备去蹚浑水了。找个安静的角落,等着事情的结束吧,事情早已超越我们的能力范围,我们只怕根本就无能为力了。” 陆琪看了看楚风,问道:“你呢,怎么想?” “我还是得去看一看。”楚风答道。 虽然他来的目的本来是为了血池的事情,但是现在血池早已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混杂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出明确的界限,他就算有心置身事外,也很难能够放下。 血池一旦崩溃,那就是方圆数万里啊,方圆数万里对于修士来说都是一个大得有些可怕的范围,凡人再想要转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毕竟还无法做到眼睁睁地看着方圆数万里的人去死而无动于衷。 “我跟你去吧。”陆琪微笑道。 苏错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了陆琪的身边,用行动表示了自己对陆琪的支持。 宫天保冷哼了两声,才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各自为战吧。” 说完,宫天保也根本不等几人说话,就扬长而去。 “真是难为他了。”陆琪无奈的笑道。 宫天保的性情本来就是极其乖戾,若不是因为不同意与神殿之主合作就会死在神殿之主的手里,他又哪里会跟几人合作这么久? 现在既然没有了合作的必要,他自然也就不会再听从了。 “那就此别过吧。”卫敏君微微一揖,笑道。 “就此别过。”楚风几人还了一揖道,而后双方分道扬镳各自前进。 “小心陆琪。”卫敏君的声音突然响起在了楚风的脑海里,“我总觉得她还有所隐瞒。” 楚风回头一看,却见到卫敏君朝自己挤了挤眼睛,露出了一丝颇有深意的笑容。 “舍不得了?”陆琪见楚风回头与卫敏君对视,不由得促狭地笑了起来道,“可惜卫姑娘与李长川是彼此都有情意,师弟你再想要插足,可没那么容易。不过只要够真诚,打动卫姑娘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楚风无奈地扭过头笑道:“师姐,我可不知道你还这么喜欢戏弄师弟。” 陆琪抿唇一笑,笑容嫣然,愈发有些促狭地道:“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师姐?” 苏错的嘴角不由得微微有些抽搐,虽然知道陆琪是玩笑话,但是还是有些忍不住想拔刀砍人的冲动啊。 楚风一脸狼狈模样,不敢接话,生怕说了什么话又被陆琪调笑了。 陆琪笑意更甚,轻柔地抚了抚楚风的头,才满是无奈地道:“你啊,风流债蛮多的,离水的大小姐,淮山的大小姐,魔焰国的七公主,万蛛岭的小丫鬟,星辰岛的岛主,到底还有哪家的姑娘小姐,也一起说给师姐知晓知晓?” 陆琪一边说着,一边瞥了一眼陆晨夕。 陆晨夕虽然一直拉着兜帽,低垂着头,半眯着眼,但是陆琪的这一瞥却还是没有逃过陆晨夕的眼睛。 “真烦。”陆晨夕开口评价道。 “师姐你……”楚风想要说点陆琪什么,却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能够说陆琪的。 “女人啊。”苏错叹息道。 “女人怎么了?”陆琪笑眯眯地瞪了苏错一眼,苏错只好继续装哑巴,不好再说什么话。 陆琪却是拉着楚风,开始跟楚风絮叨一些琐碎的事情,问问楚风这些年来过得怎么样,经历了一些什么事情,尤其是楚风与凤鸣山庄那桩恩怨更是问得颇为细致。 “剑名无闻想杀你是不是因为吃醋了啊?”听到楚风曾经与凤饮醴的关系也有些古怪之后,陆琪瞪大了眼睛,露出了一副困惑的神色。 楚风顿时都快要哭出来了,这个师姐怎么只要听说是个女的就非要把自己与别人的关系往男女之上靠呢? “师姐,你师弟长这样子,也没多大本事,你这样说太高看我了。”楚风只能苦笑着应对道。 “我师弟可是大名鼎鼎的风先生。”陆琪说道,一脸的自豪,就仿佛说的是她自己一般。 楚风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暖,却笑道:“那是因为地府和天庭这样有着深厚底蕴的势力不出吧,单说收藏他们可比我丰富多了。” “未必。”陆晨夕却摇了摇头。 “书虽多,却未必经典。”苏错答道,“给你古籍的那位祖龙君看情形只怕也是一位非同寻常的大帝,能让他收藏的书籍,只怕必然有非同寻常之处。你自己也说古籍之中所记载的东西,绝大多数都不见于世上所流传的典籍,有些甚至迥然相异,只怕那些典籍都是孤本善本,甚至可能是更为远古时代的抄本。” “的确。”陆晨夕评价。 楚风沉默了片刻,也不得不认同这个事实,他所拥有的十万年古籍,的确很有些份量。 “那位大帝身份神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楚风叹息道。 “祖龙君。”楚风反复默念了这个名字,却也不知道这个称谓到底是不是那位大帝流传于世的称谓。 那些远古的大帝有时候为了不同的目的变幻不同的身份出现,就有了不同的尊号或者名字,但是在知道彼此真实身份的大帝口中的称谓就很少变过。 比如在落凤山那一夜里,有一个被凤称为麒的大帝出现过,如果单说麒的话大概没有人会知道他是谁,但是他的另外一个身份勾陈大帝却是威名赫赫,六界闻名。 而祖龙君显然也是这些大帝之中的一员,名不见于世间,但是却位列于最强大的那一类老怪物之间,若是说他从未现身于世,做下什么事情,那楚风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祖龙君这样的老怪物为什么会对自己青睐有加? 也是因为自己可能是十世轮回之力的宿体吗? 还是真的只是将这些书籍作为自己气海破碎的补偿? 楚风觉得微微有些头痛,但是他越来越有种预感,自己眼中的所有的谜团,也许距离解开的那一日……已经不是很远了。 第1013章 又闻故人殇 随着几人逐渐往曼珠沙华花海的封印靠近,死物就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强大,逐渐从普遍的六七阶的战力升到了八阶的战力,然后再升入九阶,现在八阶与九阶实力的死物充斥着他们的整个视野,让楚风一行人不得不有些担忧——一旦这些死物要是攻击他们,他们是万万没有机会逃走的了。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这些死物虽多虽强大,但是却对几人并没有什么敌意,而是自顾自地前进着,只是随着死物的数量越来越密集,所以留给几人的空间也自然越来越小。 当突然地,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仿佛是绵延的山脉一般的东西的时候,几人的脸色在瞬间都不由得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了。 那些如山脉一般绵延起伏的东西,有那无数蠕虫聚合起来的仿佛是一滩烂泥一般的怪物,也有八座高耸入重霄的骨塔,那从无数堆积成骨塔的死物眼眸中燃烧而起的魂火将整座骨塔彻底引燃,看上去令人感到无比地毛骨悚然。 无数的死物在骨塔之下汇聚成为了一片海洋,无数的蠕虫触手在大地之上翻飞乱舞,发出一声声万分刺耳的尖锐哀嚎。 远方的一块巨石之上站立着几个身影,也察觉到了几人的到来,猛地转身看向他们一行人,其中一个身影最为跳脱地挥手大喊起来:“喂,晨夕晨夕,在这里呢,我等你好久啦!还有楚风,咦……楚风你身边的那个姑娘是谁,要不要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听着那从远方飘来的喊声,陆琪看着楚风不由得又是促狭地一笑道:“师弟,女人缘不浅哦。” 楚风苦着脸,也不想再去跟陆琪辩驳什么,只能无奈地一摊手。 陆晨夕看了看远处巨石之上不断挥舞着双手的沈瑕思,又看了看楚风,才摇头道:“不对。” “什么不对,你看那个姑娘对他多亲热啊!”陆琪笑眯眯地说道。 “感情。”陆晨夕强调道。 陆琪撇了撇嘴,这些她当然都知道,只是她觉得这样调侃楚风很有些意思,分明已经是这么大的人了,分明还四处欠着说不清斩不断的风流债,却还会对这样的事情感到腼腆和羞涩,就好像是当年从三妙宫出发去往阴山,被自己拉着飞行时那般,从头到尾脸都红得能滴出血来。 看着楚风那依然有些微微泛红的面庞,陆琪露出了一丝的欣慰的笑容,曾经的那个少年终究还是长大了,变得沉稳,变得勇敢,也变得聪明了,也变得更有担当了。 “长成了一个了不起的男人了啊。”陆琪轻声自语道。 “啊?”楚风一愣,一脸茫然。 陆琪笑而不语,几人一边说着,到了巨石之下,而后也跟着越上了巨石,在巨石上与那几人合在了一起。 “这位姑娘敢问芳名?”沈瑕思牵起了陆琪的手反复地摩挲着,完全忽视了苏错不断抽搐的嘴角。 她是地府之人,而陆琪在天庭也不是什么声名显著之人,所以自然不认识陆琪。 陆琪微微抿唇而笑,秀眉轻挑道:“我是傲师古呀,瑕思妹妹忘了我了么?” “嗯?”沈瑕思的手顿时一阵僵硬,想了想傲师古那个有些猥琐有些下流的小胖子,实在很难把两个人联系起来。 “在下三妙宫陆琪。”陆琪笑着退后了一步,微微一揖,相继与众人见礼。 “长歌门苏错。”苏错也随之见礼。 沈瑕思愣了好一会,才看着陆琪答道:“你说你是三妙宫的?” 沈瑕思又看了看楚风,才扯了扯楚风的袖子道:“你们什么关系,我还有没有机会?” 楚风翻了翻白眼,不去理沈瑕思。 “陆琪你怎么会在这里?”一旁的衣炊烟皱起了眉头,“我可不记得你在我们的队伍之中。” “哎呀小衣你就是多心!”沈瑕思扭头,一脸正色地教训衣炊烟道,“既然楚风和我家晨夕能和她好好相处,那就说明她没什么问题啦。” “你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衣炊烟咬紧了银牙。 “哎呀呀,小衣肯定是吃醋了,我再抱抱你宠宠你好不好?”沈瑕思说着作势欲抱衣炊烟,却被衣炊烟逃了开去。 “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楚风愣了愣。 一旁的古里也是颇为无奈地叹息一声,而后道:“女人家的事情我反正不懂。” “我还是少女好吗!”衣炊烟恼火地说道。 “得了吧,放人间你这年纪都是好几个孩子他娘了。”沈瑕思道。 “只要保养得好,女人多少岁都不是问题。”衣炊烟翻白眼道。 陆晨夕沉默了片刻,才道:“大妈。” 衣炊烟顿时万分恼火地一跺脚:“陆晨夕,我是你朋友!这个家伙是地府的人!你居然不帮我!” 古里尴尬地咳了两声,道:“好了,你们真是……” “三个女人一台戏。”苏错评价道。 古里微微一点头,但是见到衣炊烟那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的眼神,还是把话语吞了回去。 “你们有所疑心也是应当的。”陆琪笑了笑,知道现下还是要先把一些问题解释说明了,“此事说来话长,听我慢慢说吧。” 陆琪自然知晓如果不能打消众人心中的疑虑,只怕也有些难以解决的麻烦,因此说起来倒也不遮遮掩掩,也没有什么保留地说了出来,只是他们信与不信,陆琪也无法确保了。 古里与衣炊烟虽然未必全信陆琪的话,但是目前对陆琪表现出任何敌意也于事无补,而信任陆琪似乎也不见得就有什么坏处,因此也没有过多地质疑陆琪。 倒是沈瑕思听闻之前的傲师古竟然是陆琪窃夺命轨伪装而成的,顿时吃惊不小,瞪大了眼睛道:“世间还有如此奇妙的功法么?竟然可以推算命运,还可以窃取其他人的命运!” 陆琪笑着摇头道:“又哪有那么容易。” 所谓的推算命运,不过是根据对方的性格进行考虑,罗列出世间所有的可能,而后将最有可能的几条筛选而出,其正确的可能性虽然极高,但是却也不是绝对会正确的,不然世间的一切岂不是都成为了注定? 而窃夺命轨则更是困难,首先是被窃夺的人修为不能高于窃夺命轨之人,其次被窃夺之人在被窃夺命轨之后必然会死亡——同一条命轨只能承载一个人的命运,世上不可能有两个命轨完全一样的人,所以……被窃取命轨的人必须死。 而整个窃取的过程是极其漫长而困难的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被窃取之人一旦有任何的反抗,窃取就会失败。 所以窃夺命轨虽然听起来好像很是强大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却很有局限性,最为有效的对象其实是死人。 而要对活人使用的话,对象往往也会是因为修为差距过大而反抗无力的对象。 所以陆琪的功法听起来虽然很强大,但是实际上,却也有着巨大的局限。 “这样说自己功法的缺陷真的好么。”衣炊烟嘟囔道。 “这叫君子坦荡荡知道吧?”沈瑕思冲衣炊烟翻了一个白眼,撇嘴道,“不像有些人,小人长戚戚,都不肯给我亲一下。” “你一个地府成员,孤身一人混在我们一群天庭的成员之中感觉不自在所以才这么暴躁,本姑娘其实完全理解的。”衣炊烟强忍住自己的恼火,狠狠地咬牙道。 衣炊烟与沈瑕思虽然不断地互相讽刺,但是却也无法掩盖他们听闻神殿里发生的事情之后的震惊,尤其是守护者们几乎全灭的消息,使得他们意识到在这个世界里,可以成为同盟的人越来越少了。 几人又沉默了一阵,楚风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们又怎么会回到这里而没有去地宫与我们汇合?肖宇前辈人又去了哪里……” 楚风才一开口,古里三人都沉默了片刻,就连最是活泼洒脱的沈瑕思的脸上,也在刹那间流露出了极其痛苦的神色。 楚风也明显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知道几人一定是经历了什么事情,而且还不是什么寻常的事情,所以才会如此的沉默与痛苦。 “醉不归……醉不归他死了。”过了许久,古里才慢慢地说道。 楚风愣了愣,醉不归……醉不归怎么就死了呢? 那个心思深沉,亦真亦假,根本无法猜透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地就死了? “谁杀了他?”楚风瞪大了眼,压低了声音问道,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吃惊。 没有人在第一时间回答。 反倒是衣炊烟和古里把目光落在了陆琪的身上。 陆琪微微一怔,旋即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从心头生起。 陆琪喉头微微蠕动了两下,才有些艰涩地问道:“是……穆少恩穆师兄吗?” 沈瑕思闭上了眼睛,过了许久才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道:“是……是穆少恩杀了老醉,我真的不明白……穆少恩为什么要杀老醉……” 第1014章 一直在等待 穆少恩杀了地府的苏寤寐。 穆少恩杀了地府的醉不归。 穆少恩到底想要干什么? 几人都愣在了当场。 楚风沉默着,微微蹙眉,而后问道:“接下来呢?” “炊烟说吧。”古里叹息了一声,道。 衣炊烟缓慢地点了点头,又沉默了一会,才说道:“穆少恩杀醉不归,是我亲眼目睹的事情。只是可惜的是,我没有来得及赶上,只能看着他杀了醉不归,然后逃之夭夭。” 楚风不由得问道:“穆师兄的修为……” 他想说穆少恩的修为应该不足以威胁到醉不归的性命安全,但是一想到寤寐都已经被穆少恩杀死了,也许穆少恩杀醉不归也并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只是,穆少恩到底是出于什么理由杀了醉不归的,难道是神殿中那个人交给穆少恩的任务吗? “林珝呢,他不是与醉不归一起行动的吗?”楚风皱眉问道。 “不知道,林珝下落不明。”古里叹息道,虽然醉不归是地府之人,但是此刻的局面,天庭和地府之间已经被迫联手,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战力,而且醉不归是地府的领头人,醉不归的死亡和林珝的失踪,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的消息。 “我赶到的时候,就只看到了醉不归的尸体。”衣炊烟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然后我追赶着同样负伤不轻的穆少恩,但是……没有能够追上他。” 楚风不由得又是一怔,衣炊烟出自鬼界望阙,鬼界望阙的功法以轻盈飘渺著称,在速度上虽然算不上六界拔尖,但是却也不弱。如果说两者状态一般,衣炊烟追丢了穆少恩还可以理解的话,但是当时穆少恩才与醉不归进行了一番厮杀,醉不归能给穆少恩留下的伤势一定不轻,所以这样衣炊烟都还追丢了穆少恩,就有些……很难说得过去了。 “如果不是有速度极快的人接应了穆少恩并且带他逃走的话,就是穆少恩有别的手段逃脱。”古里说道。 “要你说这些废话。”沈瑕思与古里相处也这么久了,所以很是自然地翻白眼恼火道。 楚风略略迟疑了片刻,才接着问道:“接着呢?” 衣炊烟又沉默了片刻,说道:“接着我遇到了一个人。” “谁?” “赵不臣。”衣炊烟抿了抿唇,接着说道,“赵不臣……疯了。” “和吴浩辰一样。”古里补充道。 衣炊烟沉重地点了点头。 不过与吴浩辰不同的是,赵不臣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攻击性,所以衣炊烟也没有杀他,而是强行带着赵不臣,继续前进。 而后衣炊烟终于遇到了正在和肖宇四处找人的古里与沈瑕思。 五人合作一处,肖宇也放弃了继续寻找剩余的守护者的任务,准备带领几人去古老的遗迹与守护者们汇合。 异变就发生在他们返回遗迹的途中。 他们遇到了一个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人——来自于古井,带着滔天的血气与怨念的人,他在向一个特定的方向赶路,从他的七窍之中流淌而出的鲜血,在他的身后留下了一条细长的轨迹,晕红得让人有些触目惊心。 见到这个人的时候,所有人都选择了回避,除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疯了的赵不臣。 赵不臣开始疯狂地喊着那句话,向那具古尸冲了过去。 四个人都愣了愣,几乎都选择了放弃赵不臣。除了一个人,这个人当然是沈瑕思,她与赵不臣是同僚,也是朋友,眼睁睁地看着朋友去死,这样的事情,沈瑕思做不出来。 于是沈瑕思也跟着冲了过去,她试图将赵不臣带回来,但是此时疯狂的赵不臣却在此刻展现了极其疯狂的战意,对着沈瑕思,就展开了疯狂的攻击。 沈瑕思有些始料未及,被当场击伤,但是沈瑕思却还没有选择放弃她的念头,她还想做出一些努力,结果却过于靠近那具古尸,而成为了古尸的目标。 沈瑕思能出现在这里,她当然没有任何的事情。 而一个本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却没有出现,那出事的自然是那个人。 肖宇救了沈瑕思,但是肖宇自己没有能够从古尸的手里逃脱。 肖宇死了,在他死前他把沈瑕思击退了数里,救了沈瑕思。 但是他自己没有能够从古尸的手里逃脱。 沈瑕思至今忘不了肖宇所说的最后一句话,长辈为了晚辈,应该做出这样的牺牲。 因为长辈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他们的时间与空间都没有那么多了,但是他们这些青年人们不一样,他们还有更有希望的未来。 这与遗迹之中发生的事情如出一辙,长辈们拼死为晚辈争取着生存下来的空间与时间,这是他们临死之前为这些孩子们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他不该死的。”沈瑕思沉默片刻,才咬着嘴唇道。 楚风拍了拍沈瑕思的肩,道:“好好活着。” “那是当然。”沈瑕思一挑眉,带着几分鼻音,眉飞色舞地道。 “因为肖宇前辈的过世,我们也找不到地宫的所在了。”古里接过来话头,说道,“所以我们就远远地跟着那具古尸前进,一直到了这里,却没有想到,这里会变得这么热闹。” 古里一边说着,一边望向了远方。 楚风等人也顺着古里的目光再一次望了过去,再一次感受着场面的壮观。 无尽的死物拥挤在一起,围聚在八座高耸入云,仿佛八座不可攀登的山峦一般的骨塔之下,汇聚成为了一片的海洋。 小到小兽一般的死物,大到小山般的庞然大物,各色的魂火从近前一直向远方蔓延,就仿佛是整片大地都燃烧起来了一般。 紧贴着骨海的是那些如烂泥一般的怪兽,一座座庞大的身躯缓慢地蠕动着,无数张利嘴不断地张合着,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咆哮,尖锐刺耳。而那一条条乱舞的触手更是密集得仿佛是一片万年无人的原始森林一般,遮天蔽日,蔚为壮观。 如此庞大数量的死物与怪兽却保持着异常的谨慎与克制,它们双方本来应该是敌对的,但是它们双方此刻却都没有动手,而是交错着汇聚在一起,遮挡在那古老封印之前,似乎是在同仇敌忾。 它们似乎有共同的敌人。 事实上,它们的确也有共同的敌人,只是那些敌人都太小了,小得根本看不见,就已经被那些庞然大物所阻挡住了。 “九具古尸,都在这里了。”古里说道,“一具不多,一具不少。” 楚风一惊,虽然知道古里等人就是尾随着那具古尸来到此地的,也早已做好了准备,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让他感到万分的震惊。 “还有九具。”楚风说道。 冥土世界有两面,每面都有一口古井,一共十八口,所以应该有十八具古尸。 “也许那九具来不了了。”衣炊烟说道。 “嗯?”楚风扬眉。 “从那一面过来的时候要过一条裂隙,但是这条裂隙……”衣炊烟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现在被一只巨大的怪物堵住了。” “怪物?什么怪物?”楚风一怔,问道。 “或者说那不是怪物。”衣炊烟叹了一口气,道,“那是一具骸骨,你要不要猜一猜那是什么东西的?” 楚风沉思了片刻,才无奈地道:“我怎么能知道?” “你可以猜猜,你可是无所不知的风先生啊,再怎么着也不能这么快就缴械投降啊。”衣炊烟有些促狭地答道。 楚风皱了皱眉,才有些戏谑地笑道:“总不能是龙吧?” 衣炊烟眯起了眼睛,眼眸中有一丝精光闪过。 衣炊烟的表情当然没有能够逃脱几人的眼睛,那沉默更像是直接承认了楚风的这个答案。 真的……是龙? 陆琪与苏错面面相觑,反倒是楚风虽然有些惊讶,但是却不至于太过吃惊。 他是见过龙的,而且是一头活生生的龙,当时的震撼感很难用言语来形容,只能说……除了震撼,已经没有更好的形容词汇了。 “那是一头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龙,但是……前些日子它突然就从地下钻了出来,然后盘踞在了那道裂缝之上,仿佛是有意在那里驻守。” 衣炊烟说道,神经之中依然还有几分心悸,仿佛是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哪怕她是九阶巅峰,突然见到那样一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又怎么可能表现得没事一般? “死物?”楚风问道。 衣炊烟当然知道楚风在怀疑什么,所以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还记得当那巨龙的尸骸腾空飞起的时候,那从巨龙的眼眸之中喷薄而出的魂火几乎燃烧了整片天空,化为了漫天的云霞,使得附近所有的死物都跪地朝拜,仿佛是朝圣一般的虔诚。 “如果是死物的话,应该与古井里的人是为敌的。”楚风自语道,然后只能希望那一具巨龙死而复生的尸骸,能将另一面世界的九具古井来客挡在那巨大的裂隙之外,使得它们无法降临到这一边。 一具古尸尚且敢同时对付一头怪兽与一座骨塔,这一边九具古尸已经足够死物与怪物们应付的了,如果对面世界的那九位来了,只怕会更为麻烦。 “三方势力,完全分不清谁是谁。”古里苦笑道。 “他们这样对峙多少天了?”楚风问道。 沈瑕思回忆了片刻,才答道:“我们所知的大概有七八天了。” 他们是跟随着第九具古尸来到这里的,从那之后便一直驻留在此地。 “他们为什么会一直在对峙,为什么始终没有动手?”陆琪皱眉沉吟道。 楚风摇了摇头,道:“这很难说,也许他们本来就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也许有人在约束着他们,亦或者……” “等。”这么简短的句子自然是来自于陆晨夕。 “等什么?”楚风问。 陆晨夕摇了摇头,又沉默了片刻,才很认真地道:“冥王。” 第1015章 植株的碎片 自从几人离开了遗迹之后,就一直没有傲师古——或者说被陆琪等人怀疑是冥王的那个人的身影。 但是那个人离开遗迹就一定有着他的目的,那他到底去了何处? 陆晨夕说这三方势力在等冥王未必就正确,但是冥王的下落,却的确是一个极其关键的问题。 甚至可以说,那才是冥土所发生的一切的核心所在。 他到底是谁? 他从哪里来? 他要干什么? 能够解决这三个问题的话,冥土世界的很多问题也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楚风看了看陆琪,陆琪也缓慢地摇了摇头,神殿之主所告之她的事情其实也就那么多而已,她也只是神殿之主的棋局里的一颗棋子,真正能够了解全局的也许是在另一侧的高台接收情报的那个人。 但是那个人是谁陆琪不知道,负责传递情报的苏错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这百余年每一次送去的情报都被人收走了。 楚风静静地看着远方那仿若是战场一般的区域,沉默了许久之后才道:“我觉得有必要去活死地一趟。” 活死地是整个冥土世界产生变化的起点之一,只怕也是整个冥土世界的一大关键。 “现在我认为我们的人手不要再分开了。”古里摇头否决道,“封印就在这里,这应该才是冥土世界所有争斗的核心,而活死地虽然关键,但是却还不足以与封印相提并论。” “这样的局面我们什么也做不了的。”沈瑕思开口道,“三方对峙,我们七个人不管做什么,其实都影响不了这个战局,那些古井来客,那些怪物,或者古塔,我们加起来,能够对付得了它们之中的一只吗?倒不如老老实实地退回活死地,看一看活死地能不能够给我们留下什么东西。” “瑕思所言不错,我们在这里的等待太被动了。”陆琪也终于开口说道,“哪怕是真的生变,以我们的力量只怕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罢了。与其如此,倒不去去活死地一探究竟,也许还能有机会找回几分主动权。” 沈瑕思和陆琪的分析有些道理,古里一时也一愣,仔细地一思索,也不由得点头认同了沈陆二人的分析。 他们在这里等待下去的话,也不会有任何的结果,就算想要捡漏,也未必就能够顺利地捡到什么漏洞。 “那启程去活死地吗?”衣炊烟问道,她虽然不曾去过,但是却也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去。”陆晨夕点头表态道。 苏错自然也没有什么立场可言,陆琪的立场便是他的立场,因此七人也迅速地做出了决定,远离这片区域,返回活死地去看看活死地是否还有别的什么东西能够给他们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返回活死地的路途依然很漫长,漫长得七个人都渐渐地打成了一片,尤其四个女人之间的关系亲密而又微妙,让三个男人有些无奈,只能报以苦笑。 如果有不知情的人到来的话,一定会认为他们七人是多年的老友,而绝非是彼此之间有着明显的敌对立场的人。 这就是这些青年才俊的心性,他们年轻,他们充满了朝气,不会拘泥于陈年旧事的恩怨,在该战的时候有胆气一战,但是战罢却也不会将那些琐碎的事情挂在心头,更不会因此而生出什么仇怨来。 对于立场的冲突,他们看得很开,从来不认为自己就一定是对的就将不同立场的人视为不共戴天的仇寇。 与之相反的是对于有不同立场的人,他们也有着一种尊敬的心态,甚至说是惺惺相惜。 是朋友,又是敌人的七人在漫长的旅途之后终于再次来到了活死地之前。 活死地的面积比上一次来时又扩大了数倍,而且在空气中弥散的灵气也不再是气若游丝一般随时都会断绝的状态,虽然依然微弱到了极点,但是至少整个灵气流变得稳定了起来。 而在活死地之上,则堆积着一座座尸骸的山峰,整齐地排列成为一列列,一行行,端正万分。 不过那些堆积成为山峰的尸骸眼眸中本应燃烧着的魂火却早已熄灭,也不知道是否还会再醒转过来。 “活死地在扩散。”楚风皱眉说道。 “也许再过不久会扩散到整个冥土。”沈瑕思应答道。 “那样的话,至少对于我们来说就不是那么艰难的事情了。”衣炊烟眨了眨眼,微微有些嘲讽地道。 “继续深入吧,在外围很难看出什么东西来。”陆琪说道。 她的脸色也比寻常的时候有些凝重,她来过活死地,也从傲师古的命轨里看到过活死地的过去,所以她比其他的六个人更清楚地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活死地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这些变化很难说出好坏来,所以需要进一步的观察来确定。 楚风几人在尸骨堆积而成的绵延不断的山峦之中艰难地前进着,那些死物的尸骸一不注意就会被踩断,发出清脆的“咔擦”声响,让几人的脸色都变得严峻了起来。 几人深入了活死地的核心,也就是活死地最原来的那一片区域。 原本应该存在于此的八座骨塔都已经转移到了古封印的所在,因此见惯了一座座骸骨堆积绵延而成的高峰之后突然见到一片空旷,让人感觉到了有些不适。 尽管有些不适,几人却依然还是慎重而缓慢地前进着,有一种预感在几人的心里萌发,越是接近这片地带的核心,他们距离一切的真相也就越近。 上一次楚风和沈瑕思、醉不归来到此地的时候,空旷地域的中心原本应该有一个混沌一般的深渊,有一条在混沌深渊中缠绕着前进的血河,在血河中有无数随着河水沉浮的尸骨在挣扎着,不断地发出悲鸣。 但是现在,所有的一切却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那深渊去了哪里,那血河去了哪里,那无数挣扎的尸骨又去了哪里,这一切不得而知。 或许那一座座尸骨堆积而成的山峦,那八座紧密排列的骨塔降临此地的任务就是解决那深渊、血河与其中的尸骨,因为它们已经完成了任务,所以它们才又离去前往了古老的封印。 这里什么也没有。 楚风看着铺满了地面的尸骨,默默地抿了抿嘴唇。 这样的打击让人有些始料未及,他们原本以为,来到这里,至少可以多少看到一些什么东西,但是这里却没有任何的东西,除了遍地的尸骸,便什么也没有了。 楚风在遍地的尸骸中缓慢地前进着,目光在不断地移动,试图找出一些什么东西来,他有些不甘心,长时间的跋涉换来的竟然会没有任何的成果。 其余几人也默默地寻找着,也并没有就此放弃。 他们也并不认为有用的讯息就会赤裸裸地摆放在他们的眼前,连寻找的工夫都省去了,他们可不是会期待着这种事情的人。 所以他们也在尸骸之间仔细地寻找着,想要找出什么东西来。 他们的寻找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直到冥土世界那漫长的白昼终于结束,黑暗降临大地,他们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除了尸骨,就是尸骨罢了。 有类人的,也有兽类的,有赤裸裸的白骨,也有一具具干尸,有赤裸着身躯的,也有还沾染着些许丝绢的。 他们几乎是翻了又翻,他们将最初始的活死地完全翻了一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任何与众不同的东西。 “看起来,还是失算了啊。”衣炊烟嫌恶地用脚踢开一具尸骸,嘟囔道,“如果早来一点也许就会有收获了也说不定。” 陆晨夕低头默默地翻找着,她是所有人中翻找得最为认真的一个,对于尸骸她并不厌恶,也不算尊敬,所以她找得很仔细,也找得很认真。 听到衣炊烟的嘟囔,陆晨夕抬起头看了看衣炊烟,看着远处楚风继续寻找的身影,又低下头开始翻找,她的双手随着尸骨的骨骼缓慢地摩挲着,连骨骼与骨骼之间的缝隙都会仔细地检查。 她那双拿惯了峨眉刺的修长的手此时此刻显得异常灵活,在一具具尸体之间飞速而细致地穿梭着,腹腔,盆腔,胸腔,颅内,口中,她都一丝不苟地检查着,没有放过。 她的手又一次探入了一具尸骸的口中,然后她的眉头不由得微微一颤。 陆晨夕小心翼翼地跪倒在地,将面前的那一具骷髅扶了起来,左手握着骷髅的头顶,右手则缓缓打开骷髅的下颌,一块板结的泥土从那具骷髅的口中掉落了出来。 陆晨夕没敢让那块泥土落地,而是运气包裹住了那块泥土,使之缓缓落到了自己的手中。 见到陆晨夕动作的沈瑕思早已靠拢了过来,手里点燃了一点光,靠拢了陆晨夕的手,仔细地看了看,才大声喊道:“楚风,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给我看看!”衣炊烟立时便跳了过去。 陆琪也凑了过去,不由得轻声道:“这好像是……什么植株的碎片?” 第1016章 纳灵根 楚风循声而来,看着陆晨夕捧在手里的泥块之中残留的有些苍白的叶片,也不由得露出了几分讶异的神色。 这还是他来到冥土之后第一次见到植株的碎片,也多亏了这彻底板结的泥土将这叶片包裹住,不然只怕早就消失无踪。 那片碎片很小,不过指头大小,如果不仔细的话,很容易忽略过去,如果不是陆晨夕检查得仔细的话,只怕早就疏漏过去了。 楚风接过了泥块,沉默地看着那不知道是从什么植株的叶片之上截取而下的碎片,仔细地回忆着,到底有什么植株的叶片也这植株长得一模一样。 那碎片之上的叶片纹路很奇特,呈现出非常规整的网格状,就好像是被人为限定了一般的,一条条纹路都很精细,也很整齐,没有丝毫的变形。 楚风沉默着,皱了皱眉。 他想起了一种跟他有很深的渊源的植物。 “认出来了吗?”沈瑕思问道。 楚风抿了抿唇道:“我见过一种植物,叶片也有这样的纹路,只是没有完整的叶片和植株,我也有些不敢确信。” 那种植物的叶片也会呈现出这样的特征,只是……有这样的特征的未必只有那一种植株而已。 也许还有别的植株叶片会有这样的特征,就算楚风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结果,但是如果没有完整的叶片,楚风也不敢就轻易地断定,手里的叶片碎片就来自于那一种植株。 只是,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楚风,手里的碎片,的确来自于那一株植株。 “那你说说呗,是什么植物。”衣炊烟撇了撇嘴,问道。 “师弟,先说说看吧,不管是不是,也许会有帮助的。”陆琪也答道。 楚风笑了笑,只是笑容明显有些勉强,眼眸里那一分震惊的神色,根本无法掩饰就已经暴露无疑。 “你们应该听说过纳灵根。”楚风说道。 “当然知道了,纳灵根会将方圆数十里的灵气吸食殆尽,破坏地脉。”衣炊烟接道,而后她顿了顿,才瞪大了眼睛道,“你是说这是……纳灵根?” 楚风点了点头道:“我觉得……它就是纳灵根。” 纳灵根是一种需要强大的地脉支持才能生长的植物,它生在在哪里就意味着哪里的地脉很强大——否则,附近的灵气将会被吸食殆尽,短时间内地脉将无法恢复。 但凡纳灵根所生长之处,方圆数十里乃至数百里之内,都会变得一片荒芜,越是需要灵气滋养的植物越是难以生存,因为在灵气的争夺之上,它们根本就不会是纳灵根的对手,也正是因此,纳灵根被称为灵气深渊。 纳灵根因为其药性难以把控,所以很难入药,寻常的修士也根本不敢触及纳灵根,毕竟那是根本无法掌握的一股力量。 而在楚风气海消融的那段时间,楚风正是凭借着纳灵根的药力,才挣扎着生存了下来。 那一段时间,楚风对纳灵根的认知几乎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根本不是寻常人可以了解的。 也正是因此,楚风才记得纳灵根的每一个细节,在他将碎片接入手里,看清楚的那一个瞬间,他就已经认了出来,这个碎片与纳灵根的叶片很吻合。 楚风皱了皱眉头,看向了陆晨夕问道:“这是从哪里找到的?” “晨夕很仔细才在它嘴里发现的。”沈瑕思指了指陆晨夕脚边的那副骷髅。 楚风微怔,蹲下身去,略略一验那具尸骸,才摇头道:“这是冥界最常见的种族遗骨,从骨骼的陈色上来看,死了只怕上百年了,骨骼间隙之间还有一些较大的土粒,而此地土地板结而无风,根本吹不起这么大的土粒,所以我认为这具尸体应该是从地下爬起来来到此处的。” “这对目前的情况有什么帮助吗?”衣炊烟问道。 楚风摇了摇头道:“接着找,留心这些尸骸的口中,我想要看看还能找到多少这样的土块。如果可以的话,甚至可以挖掘大地,我认为那土块很可能是它死后才进入口中的。” 几人都没有否决楚风的意见,毕竟在此事之上,楚风还是比他们要可信一些。 接下来的一整夜众人都在仔细地检查尸骨与挖掘大地,成果虽然不多,但是的确也逐渐地发掘出了一些被土块包裹着而保留了下来的植株碎片。 有了相当数量的植株碎片和枝桠之后,楚风自然能够进一步验证自己的推测——他之前的推测没有错,这些植株的确来自于纳灵根。 根系碎片,茎叶碎片,所有的碎片都完美地符合楚风对纳灵根的认知,除了纳灵根以外,楚风实在是想不到别的植株。 虽然冥界自然可以和六界一般生长纳灵根,但是不知为何楚风心里却想起了当年在鲛人族的岛上,那个需要树神与颜青羽去协力阻拦都未必拦得住的人。 他又跟冥土有关系吗? 要如何才能够解开这些纠缠在一起的谜团? 楚风不知道,而在场的这些青年们也自然不会知晓,但是楚风有一种预感,谜团越多,越复杂,原本不相干的谜团就可能会互相牵连上,也许解开某一个谜团,就可以将整个谜团的网络解开。 现在虽然还看不到希望在哪里,但是楚风相信这个谜团不会隐藏太久,揭开它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几人虽然有此所得,但是除此之外,却再没有别的斩获。 几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现在这一面的世界,除了活死地,也就那花海的封印是值得关注的焦点,如果在活死地没有任何进展,他们也只有选择返回封印所在地。 但是就算返回了花海的所在地,他们的能力也只有旁观,再想要靠近封印插手其中,根本就是吃人说梦的事情了。 两边都注定了无法取得更大的成果,却还要做一些无谓的选择,这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有些讽刺。 因此几人有些沉默,都陷入了思索之中,考虑着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 楚风也在此时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突然觉得李长川等人当时的判断也许没有错,他们已经无力插手此事了,也许能够做的,就只有等待一个结果了。 楚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陆琪却开口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去另外一边看看。” “另一边吗?”楚风皱了皱眉,另一边除了九口古井之外,还有那座高台。 高台上有一条奇怪的河,和一座木质的桥……还有一座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阵法的古老大阵 楚风忽然愣了愣,因为一条红色的河,与一座木质的桥,在冥土世界出现的次数,似乎有些太多了。 封印的深处与入口处都是红色的河流,河流上有一座让他想起了七关的木桥。 对面世界的高台上有一条红色的河流,河流之上同样有一座让他想起七关的木桥。 这一切,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 楚风皱了皱眉,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疑惑。 “通往那边的裂隙被巨龙盘踞着,过不去的。”衣炊烟强调道。 “至少,可以去试一试。”楚风忽然开口说道,神色很坚定。他认为有必要去另外一边,尤其是那高台之上试一试,因为那是他们所知的最后一个关键,最后一处重点。 “晨夕怎么看?”古里看向陆晨夕问道。 陆晨夕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楚风,然后点头道:“可以。” 沈瑕思也眯起眼睛笑了起来道:“哪怕是垂死挣扎,也好过束手待毙!” 衣炊烟冷哼了一声,一撇嘴道:“反正你们人多听你们的呗。” 古里沉吟了片刻,才道:“虽然值得一试,但是其中的凶险,只怕也不会比强闯封印小上多少。” “分开行事么?”沈瑕思略一沉吟道。 古里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点了点头道:“但是并不是完全分开,而是将整个队伍分成两半,后队尾随前队行动。” “投石。”陆晨夕说道。 “问路。”楚风点了点头赞同了古里的提议,顺便把陆晨夕的话补充了完整。 “只是在前开路的人……”古里略一沉吟。 “我和楚风去吧。”沈瑕思开口说道,“我有鬼神战衣,在防御之上应该比你们所有人都强。” 楚风也点了点头。 “我的意思是他就不要开头了。”古里笑道,“毕竟先生的……渊博学识对于我们目前来说极其重要的。” 楚风不禁笑了笑,他知道古里其实是想说自己的修为还没有达到九阶巅峰,如果冲在最前未免有些危险了。 “他的速度最快,不比瑕思的疾如风慢。”陆琪说道,而后看着楚风笑了起来。 楚风也笑了笑,乘风诀的极速一旦展开,他有充足的自信,可以确保自己的安全。 “那……就这样吧。”古里看了陆晨夕一眼,从陆晨夕的目光中得到了确认的讯息,便也不再坚持,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个决定。 第1017章 传说,大光明 还在很远的地方,楚风就已经见到了远方地平线上,那如山峦一般起伏的巨大身影。 那巨大的身影从视野的一侧极限蔓延到视野的另一侧极限,不知究竟有多长。 那是一具巨龙的身躯,匍匐在大地之上,仿佛陷入了沉睡一般。它的每一片鳞片都闪烁着淡淡的光芒,哪怕是无尽的岁月,也没有能够磨灭那充满了令人炫目的光辉。 它的身体有些部位鳞片已经脱落了,甚至是倒翻了起来,露出了鳞片下的血肉。 它的血肉早已干枯,反而没有它的鳞片那般光彩夺目。 甚至于很多地方的血肉都已不知了去向,只露出了下面的骨骼,在骨骼之上,也有淡淡的乳白色光芒仿佛是液体一般在不断地流淌着。 透明的黑色火焰从那巨大身影的每一片鳞片的缝隙之中恣意地喷薄而出,安静地燃烧着,没有任何的光芒,也没有任何的热量,就好像只是单薄的画卷一般,没有任何实际的存在感。 楚风与沈瑕思同时停下了脚步,看着远方的巨龙,目光之中充满了敬畏。 那个时候……自己听到的“沙沙”的声音,其实就是这个被埋在大地深处的东西所发出来的吧,难怪会像是爪子挠墙一样的声音。 “人间的皇帝要是这种东西的儿子,估计得把人吓死。”沈瑕思笑道,却难掩目光之中的几分紧张。 楚风闻言一愣,也不由得一笑,道:“真的是传说中的生物啊,不过可惜它已经死去了无数岁月了。” 那黑色的火焰之中裹缠着无尽的死气,向着天空翻卷着,哪怕是隔着这么远,他们都依然能够感觉到其中的可怖。 这种东西,真的不是大帝吗? 楚风面对过星河仙子,也见过凤鸣山庄的那个老怪物,他们一个成帝多年,一个也迈入了大帝之境,但是面对他们的时候,楚风却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压迫感和畏惧感。 难道真的只是自己对于这种生物本能的畏惧所造成的错觉吗? “是啊,可惜啊。”沈瑕思深吸一口气,看向了身后的方向,十几里外,他们的同伴还在等待着进一步的结果。 “走吧,再走近一点。”沈瑕思说道,面色很是严峻,一股玄色的气体已经凝聚在了沈瑕思的身周,包裹住了沈瑕思的身躯,随着气体逐渐黯淡而去,黑色的战马已经将沈瑕思托了起来,一身充满了质感的玄色战甲,在璀璨的光芒下,熠熠生辉。 沈瑕思向楚风一伸手,楚风也抓住了沈瑕思的手,翻身上马,而后沈瑕思一策战马,战马发出一阵清脆的嘶鸣,四蹄在身后扬起了一股遮天蔽日的烟尘,向着远处的巨龙奔腾而去。 巨龙巨大的身躯几乎是紧贴着那裂缝而卧着,身躯在裂缝之上几番曲折,几乎遮蔽了整条裂缝,巨大的龙头则是放在了裂谷之上,下颌放在了一侧,而颈部却在裂谷的另一侧。 巨龙的头颅大如山峦,黑色的魂火从巨龙那深邃的眼眸之中跃出,与缠绕在身周的死气幻化而成的黑色的透明火焰混融为了一体,界限异常模糊。 在巨龙的身周,也有着无尽的死物,但是它们并没有四处游荡,而是静静地呆在原地,或坐或卧,很难说清楚,它们到底是在干什么。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死物的修为水平并不高,从它们不断散发而出的死气就可以看出来,最高的也不过就七阶巅峰或者八阶初段这样的修为,尚不足以成为几人的威胁。 随着二人距离巨龙越来越近,楚风与沈瑕思所感受到的压迫感也就越来越强,尤其是那巨龙所投射而下的阴影,让人进一步感受到了这种古老而强大的生物的可怖。 它在生前,一定是一位强大的大帝,但是可惜的是,它终究还是陨落在了这里,尸骸也成为了他人操纵的器具。 巨龙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靠近,它紧贴着大地的头颅缓缓地抬了起来。 于是大地开始震动,一股股烟尘冲天而起,那些安安静静坐在巨龙跟前的死物们纷纷骚动了起来,发出了一阵阵无意义的悲鸣,齐声怒吼着,仿佛是在为巨龙声援。 巨龙仅仅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对于楚风与沈瑕思二人来说,威胁却是巨大的,哪怕它还没有表现出敌意,沈瑕思也不得不采取一些行动。 沈瑕思一挽战马的缰绳,战马打着沉重的响鼻,而后划出一道折线,反向向着远离巨龙的方向奔驰而去。 巨龙眼眸中的魂火跃动着,它仿佛是对来到了自己近前却突然又要离开的两个小东西有了一些兴趣。 巨龙巨大的口张开了,而后从它的喉头深处发出一阵振聋发聩的怒吼。 伴随着这一阵怒吼,一股极其强劲的风暴都陡然掀起,从巨龙的跟前,向着沈瑕思等人迅速地席卷了过去。 那风暴来得很快,也来得很猛,就像是一股扑面打来的浪涛一般,根本无从阻挡,就席卷了过来。无数的巨石、尘土与死物都被卷入了那猛烈的风暴之中,相互碰撞着,快速地移动了过来。 风暴的力量是毁灭性的,所卷过的区域,地面都变得异常的平整光滑,没有一丝的尘土,死物也被清扫得干干净净。 而风暴自身,却被尘土砂石染成了一头凶猛的黄龙,从浑身各处散发出各色的魂火,发出一阵阵怒吼。 风暴旋转着产生了强大的撕扯力道,这样的撕扯力道,甚至比楚风曾经所承受的来自于边琳的虚空灭所产生的空间扭曲的力道还要强烈,还要刚猛,而此时,他们距离风暴的边缘,还有足足两三里。 这样的力道使得沈瑕思不得不加紧催动战马,将疾如风施展到了极致。 战马悲鸣,四蹄踏落大地,在大地之上踩踏下一个又一个浅浅的蹄印,无数条深深的裂纹却从蹄印的四周疯狂地蔓延了出去,与来自于其他蹄印的裂纹交错纵横着,迅速地在大地之上形成了一张交织得很是密切的网络。 楚风也离开了沈瑕思的战马,他将乘风诀运转到了自己可以维持的极限,与沈瑕思并肩而行。他们的速度都已经到了极致,空间在他们的速度之下一再被压缩,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能够完全甩掉身后的那股风暴,只是确保着自己没有完全落入那风暴的力场之中去。 天知道完全落入那风暴之中会发生什么事情,楚风和沈瑕思都不想知道,也不想试一试。 巨龙冷冷地看着楚风与沈瑕思,而后它一直收在腹部之下的爪子猛地探了出来,击落在大地之上,发出一阵接连不断的“轰隆”的响声,就像是有山峦崩塌了一般。 从巨龙的爪下,一条条裂谷开始出现,而后迅速地向着远方蔓延,裂谷两侧的大地不断地崩塌着,来不及逃离的死物哀嚎着落入了裂谷之中,迅速地消失在一片黑暗里。 巨龙立起了身躯,全身的鳞片之下喷薄而出的火焰愈发旺盛了,变得璀璨而夺目。 巨龙的脖颈扭动着,头颅晃动着,一声长鸣从它的喉头深处发了出来,充满了愤怒,仿佛是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 而后,一直紧紧包裹着它的身躯的一片枯萎的肌肤猛地向上扬起,巨大的阴影便投射到了地上。 那是一对巨大的仿佛是蝙蝠一般的双翼,一旦展开,遮天蔽日。 遮天蔽日的尸山一座座彼此之间相互连接着,绵延不绝,就好像是一座山脉一样。 那堆积成为尸山的死物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哀嚎,眼眸中的魂火黯淡不堪,就好像是随时要熄灭了一样。 这些死物不断地挣扎着,却永远挣扎不出尸山的镇压,一缕缕宛若红线一般的气息在尸山之间翻腾着,与死物之中散发而出的黑色的滚滚死气相互纠缠着,却谁也拿谁都没有办法。 就在这无数尸山的最高峰之上,负手而立着一个有些佝偻的背影。 他默默地看着头顶的天空,一身灰色的衣袍与花白的头发被那一缕缕红线与黑线牵动着摆动了起来。 “这一天终于要来临了。”他自语道,嗓音沙哑,有些难听,“我在冥土这一百多年之间的蛰伏没有白费,终于要等到这一天了。” 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而后伫立在了尸山的山腰之上。 这是一个白衣灰袍的青年,贴身的衣物显示修长的身形,一头黑色长发用一顶木制的发冠束住,打理得很整齐。 青年生得很白,面容说不上英俊,但是无论是眉梢眼角还是嘴角,看上去都觉得很干净,很纯澈,让人只要看了一眼,就再也不会忘记——天宫掌经,天庭大帝以下第一负责人,林珝。 “穆少恩回来了吗?”尸山之上的人问道。 青年沉默了片刻,才微微摇了摇头道:“还不曾回来,不过应该快了吧。” “你期盼着这一刻吗?”那人又问道。 青年眼帘低垂了下去,叹息了一声道:“我……不知道。” “传说,他的名字叫做大明尊。”那人看着五彩斑斓的天空,“传说,他将带给世间以大光明。” 第1018章 应龙展翅 巨龙张开了他的双翼,遮天蔽日,连那不知何处洒落下的光芒都彻底黯淡了下去。 巨龙将双翼微微一展,两股风暴便随之应运而生。 这两股风暴与之前从巨龙口中喷吐而出的气息所形成的风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这两股风暴相较于之前的那一股,根本就是巨人之于孩童。 两股风暴出现的那一刻,整片大地都震撼了起来,所有的死物都发出了痛苦的哀鸣,开始四散逃亡,但是它们的命运却早已注定,但凡落入了那风暴方圆两三里范围之内的死物,无不在瞬息之间被风暴那巨大的吸引力撕扯成为无数的碎片,就连那碎片也随之落入风暴之中,变为了灰尘与齑粉。 两股风暴席卷着,很快就再一次地演变成了两股裹挟着无数尘埃的黄色风暴,向着正在以极速逃亡的楚风与沈瑕思卷了过去,哪怕它们距离楚风和沈瑕思之间还有十里,但是其所产生的吸引力量却已经让楚风与沈瑕思感到了一阵寒意。 他们想到过巨龙肯定不会对他们表示友好,但是他们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这分明还距离着十里的距离,巨龙就会突然出手——这跟那些一直忽视他们的死物完全不一样。 他们也做好了会与巨龙为敌的打算,但是他们更加没有想到,哪怕是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这巨龙仅仅是倚靠着双翼卷起的风暴,便可以完全压制着他们,使得他们除了逃命,似乎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我们也退!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随便接应!”远处的古里迅速地做着吩咐,他们剩下的这五人功法重点都不在速度之上,此时去接应也根本是无法做到的事情,反而会害了自己又拖累了楚风与沈瑕思二人,因此在异变陡生的那一刹那就大声地做出了安排。 其余几人当然也知晓这其中的利害,所以也并不纠结古里这看似无情的决定,各自展开了自己最快的速度,互相协调着向身后退了过去。 而此时已经暴露在三股风暴之下的楚风和沈瑕思二人所承受的压力却已经使得二人的额头不断地沁出冷汗,汗珠涔涔而下。 后起的两股风暴虽然起得晚,但是来势实在太猛了,速度之快根本无法预料,如果不是因为三股风暴彼此所产生的气流之间互相影响,互相牵扯,导致了三股风暴速度与威力大减,他们只怕早已落入了后起的风暴之中被撕成了碎片。 “这头龙疯了!”沈瑕思大喊着,充满了恶意,虽然明知道对于一头早已死去了巨龙说什么疯了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但是至少可以发泄一下内心的悲愤。 楚风无奈地苦笑着,眼角的余光略一看身后,顿时又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头巨龙已经借着双翼振动的所卷起的风暴腾空而起了,巨大的身影在天空中仿佛是一片乌云一般的,遮蔽了无数的光线,在大地之上投下了巨大的阴影,将天与地彻底分割而开。 应龙! 龙本来就是传说中的生物,而应龙更是传说中的生物,据说龙还需要修炼千年生出了双翼,才能被称为应龙。 在楚风所阅读过的一些远古时代的传说中,应龙更是被称为真神的传说中的人物。 这些传说虽然未必可信,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应龙也必然是一种强大到可怕的存在,不然又怎么会留下了如此的传说流传至今! 应龙发出了一阵愤怒的咆哮,龙尾甩动着,而后阔口张开,一股黑色的火焰便喷吐了出来,穿破了在三股暴风撕扯之下异常不稳定的混乱空间,落在了楚风与沈瑕思的身后。 那股火焰并不是纯粹的火焰,而是死气具象化而成的火焰,一旦被那火焰击中,就会有无尽的死气侵入身体之中,致人死地。 这一点沈瑕思与楚风都知晓,所以沈瑕思与楚风的脸色都很不好看,那一股火焰的炎柱距离他们只不过十余丈远,几乎就是擦着他们的后背过去的,那森森的死气让人感觉很不好,浑身都在忍不住地颤抖,无法控制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楚风和沈瑕思想要设法去阻挡那股炎柱,但是他们实在没有工夫去进行尝试,哪怕是耽误一刻的工夫都没有,哪怕耽误了一刻,他们就很有可能被炎柱卷中,而后等待着他们的便只有死亡。 两人在苍茫的大地之上用着最快的速度奔驰着,哪怕功法长时间的极限运转使得二人的脸色都一阵惨白,气血翻腾不止,但是二人却都咬紧了牙关,努力地想要从巨龙跟前逃离。 “折叠!”楚风大喊着,他现在唯一可以利用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身后的巨龙再强大,它也只是一个死物,它不会有生物的灵活,也不会有生物的敏锐。 巨龙的眼眸中没有任何的感情,只有淡漠的魂火在跃动着,从它口中喷吐而出的巨大炎柱从地面之上不断地掠过,扫过了一片又一片的区域,留下了一条又一条被死气炎柱灼烧而出的沟壑。 但是它没有能够扫中楚风与沈瑕思,并不是楚风与沈瑕思的速度快得让它追不上,而是它的速度也太快,快得每当沈瑕思与楚风突然转过一个方向之后,巨龙从反应,到降低自己的速度,再到随之转向,这需要太漫长的时间了。 更何况巨龙的体积实在太庞大了,它又浮在高空之中,所以即便它的头颅每一次转过的只是一个极其细微的角度,但是炎柱却会在地面上灼烧出一段长得离谱的距离。 而楚风与沈瑕思的目标又实在太细小了,想要跟上这两个目标,对于充满了力量,但是在灵活之上却有些缺失的巨龙来说,的确显得有些吃力。 “果然!”楚风大喜过望,那巨龙的确强大得离谱,但是它的确也无法摆脱所有死物的共同特征,僵硬,机械,麻木,只要运用更为灵活的手段,就能有效地避免与它们最强大的力量正面碰撞。 这样可以! “靠近!”楚风大声喊着,再次改变了前进的方向,向着裂谷靠了过去。 沈瑕思右手一勒缰绳,黑色的披风在风中扬起,战马长嘶,也随之猛地改变了方向,跟着楚风一起冲了过去。 “不要大意!”沈瑕思大声喊着,他们虽然绕开了那风暴所在区域,也能够利用巨龙那庞大的体积在巨龙的死气炎柱之下不断地回避,但是力量的差距也绝对不是单单凭借灵活就可以消除的,稍有不慎的话,很有可能就是万劫不复之地。 这一点楚风当然明白,他本来就是一个生性谨慎的人,因此哪怕此时有了有效的应对措施,也根本不敢小觑眼前这一头庞然大物。 只要被它轻轻地一拍——或者只是被它的鼻息一吹,自己这一身估计就会彻底散架吧。 楚风有些自嘲地想着,而后再次将路线翻折,使得那巨大的炎柱贴着他的后背扫了过去。 巨龙摇晃着头颅,似乎对于始终不能制服眼前的这些对手感到了异常的愤怒,它悲愤地咆哮着,炎柱也不再追逐楚风和沈瑕思,而是朝着自己跟前的大地喷吐了起来。 炎柱喷吐在大地之上,冲击着大地,因为大地的阻拦而向着各个方向扩展而开,甚至开始向着天空倒翻着,而后随着巨龙头颅的周转,迅速地划出了一条直线。 “它在干什么!”沈瑕思喊道。 “不知道。”楚风摇头,但是却没有停下,而是与沈瑕思继续前进着。 巨龙突然收起了它的炎柱,而后发出了一阵愤怒的咆哮,紧接着,又是一阵咆哮从前方传来。 一具具尸骸嘶吼着朝楚风和沈瑕思扑了过来,它们的眼眸里喷射着黑色的魂火,它们的周身缠绕着实质化为黑色透明火焰的死物,它们的动作虽然很机械,很僵硬,但是它们的速度并不慢——或者不仅仅是不慢,甚至已经到了可以称为快的地步了。 “不要战,绕过去!”沈瑕思大喊道。 这些死物的动作的确很快,死气的浓郁程度也比之前提升了好几个档次,但是却还不至于威胁到他们的安全。 而且现在时间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因此不与这些死物接触纠缠,直接绕过去,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这样的事情楚风当然也知晓,他自然也不会与那些死物过多地纠缠,而是与沈瑕思同时再次折向,向着倾斜的方向斜着插了过去,避免与从正前方扑来的死物接触。 但是令楚风与沈瑕思感到震惊的是,从侧方也不断有同样的死物扑了过来,眼眸里的魂火变得异常的旺盛,呈现为黑色,浑身都包裹在了具象化为黑色火焰的死气之中,显得阴森万分。 这些死物…… “从那火焰里出来的!”楚风与沈瑕思一边倾斜着方向前进,一边不断地观察着附近的动向,随着他们逐渐地靠近那裂谷,也终于看得清清楚楚,那些死物全部都是从巨龙所喷吐而出的炎柱之中诞生的。 第1019章 冲锋,透阵! 那些强大非凡的死物来自于应龙的炎柱,或者说,原本很平凡的死物,在沐浴了巨龙的炎柱之后,便发生了这样难以想象的变化。 “它们吸收了应龙的死气!”楚风迅速地发觉到了不对劲。 这些死物竟然是直接吸收了应龙喷吐出的炎柱之中的死气,这样的表现,实在是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世上哪有如此轻易就能够吸收死气的方法,如果如此容易,那强大的死物还不成群结队了! “它们想要困死我们!”沈瑕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察觉到的不对劲比楚风更严重。 巨龙喷吐而出的炎柱已经扫过了一圈,从各个方向,都有死物不断地涌了过来,排成了一片根本无法绕过的墙,它们已经完成了四面的包围,正在不断地收缩着包围圈。 “强冲!”沈瑕思大声喊道,他们想要避免接触从侧面绕过这些死物的计划现在看样子已经彻底行不通了,他们不管是要离开还是要接近那条巨大的裂谷,唯一能做的事情,也就只有强冲了。 强行冲过去! 沈瑕思左手握紧了缰绳,右手将手里的银枪朝着天空挺举而起,枪尖锋芒闪现,一股摄人心魄的豪气陡然而生。 一队队骑着披挂着重甲的骷髅战马的骷髅骑士从虚空之中踏出,战马奔腾发出震撼九霄的雷鸣。 鬼神战意随着沈瑕思的战意而燃烧到了极点,无尽的骑士从虚空中踏出,刹那之间便形成了一股无法阻拦的狂潮,向着对面扑来的死物的狂潮,径直地就撞了上去。 此时如果有人能够从高空俯瞰这片战场的话,那么他们将会看到颇为壮观的一幕。 大地之上,千军万马在互相冲击着,在冲击的最前线,战线犬牙交错着,扭扭曲曲地蔓延出了十余丈。 十余丈虽然并不是一个很宽阔的距离,但是对于沈瑕思来说,却已经是极限之下的极限。 沈瑕思把所有的赌注都下在了这里,她要用鬼神战意强行地冲出一条道路来。 虽然未必就能够冲到裂谷之前,就算能够冲到裂谷之前,也未必就能够进入其中,去到对面的世界。 但是既然要想去到对面的世界,就必须要冲到裂谷之前,要想冲到裂谷前,她就必须要在此刻竭尽全力,不然之后只怕连竭尽全力的机会都彻底没有了。 “剩下的交给你了。”沈瑕思大声朝楚风喊道,嘴角已经有鲜血溢出。 楚风点了点头,他知道此时的局面与他和沈瑕思当初从活死地里逃出来的时候有些相似,面对数量过于巨大的对手,只有依靠沈瑕思的鬼神战意,才能够做到一边清扫,一边前进。 但是一边运转鬼神战意,一边还要保持着如此之快的速度前进,对于身体来说根本就是难以承受的负担,就算咬牙支撑,也不可能支撑得了太久的时间。 等待着沈瑕思的将会是功法运转到了极致之后身体终于吃不消这样的反噬而后负伤,他在那个时候就必须接着沈瑕思开辟的道路继续冲下去,绝对不容有任何的闪失。 不然,他和沈瑕思都将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是沈瑕思对他的最大的信任,哪怕他曾经对沈瑕思有着许多的保留和怀疑。 但是沈瑕思从未怨怒过他,甚至在此刻又一次将自己的性命托付到了他的手里。 他绝对不会辜负这份信任,所以他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骑兵的队伍踏破了虚空,向前疯狂地突进着,与迎面扑过来的一个个死物不断地冲撞在一起。 弱小的死物当场就被骑兵践踏在了马下,踩踏成为了一片片骨骼的尘埃,还有的则被骑士挂在了骑枪的枪尖之上,就像是一面盾牌一样,被骑士平举着继续向着身后的同类撞击了过去。 而还有些强大的死物,就像是中流砥柱一般,在如潮水一般涌来的骑兵的潮流之中艰难地站立着,将一个个骑士重新打入一片虚空之中。 这些死物虽然强大,但是却终究也没有能够登上九阶,也自然不会是不断涌来的骑士的潮流的对手,哪怕它们杀死了一个个又一个骑士,将那些骑士送回了虚空,但是却总有一个时候,它们也会随之倒下。 就像是一个再强大的勇士,面对着无穷无尽的敌人,也终会有倒下的那一日。 它们的强大虽然无法挽救它们的性命,也无法阻止骑兵的突围,但是却使得整个骑兵冲击的队伍变得参差不齐,不再是任何一个方向都可以通行。 不管是楚风还是沈瑕思面对这样异常突出的死物的时候,也都会敬而远之,不与它们做任何过多的纠缠,是他们的原则,他们跟随在骑兵队伍的身后,绕过了这些死物,继续向前冲击着。 沈瑕思刚刚过耳的青丝在风中有些凌乱,与她身后那张扬的披风一般,衬托得沈瑕思那张被汗水打湿又沾染了灰尘的面庞显得无比的英气。 沈瑕思的眼眸在发光,她不是剑名无闻那种战狂,她也不好战,但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也会让她的血液沸腾,让她兴奋,让她的战意激升。 她是破军流最后的传人,破军流最后的弟子。 破军流的传人,无论男女,一个个都是铁打的骨头,都是一旦战起来就会兴奋得无法自制的人。 曾经破军流可以用人数去活活堆死一位新晋的大帝,使其贻笑大方,哪怕破军流就此元气大伤彻底衰落也根本不需要考虑。 此时她也要横推着冲出去,怎样的敌手,都不会让她畏惧与退缩。 空中有龙? 有龙又如何,哪怕是古老而神圣的巨龙,她也没有任何的畏惧,任何胆敢挡在她的千军万马之前的对手,不管是谁,除了用千军万马碾压过去之外,便没有了别的答案! “杀!”沈瑕思高举手中银枪,声嘶力竭地咆哮着,那一刻爆发的惊天战意让楚风都为之一凛。 仿佛感受到了来自沈瑕思的燃烧的战意,那一个个不断从虚空之中穿出的骑士们也纷纷发出齐声的怒吼,战马冲刺的速度越来越快,迅速地在大地之上卷起了一股遮蔽天日的烟尘,就仿佛是一头黄龙一般席卷着向天空冲起,发出了阵阵怒吼! 沈瑕思左手猛地一抓楚风,将楚风整个人挂在了她的马鞍之上,她胯下那匹健壮的黑色战马,在那一瞬间也陡然加速,汇入了整个骑兵队伍的潮流。 战马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脖子上的铃铛摇晃着,清脆的铃声已经响成了一片,它不断地超越着骑兵的队列,从骑兵的最后排迅速地攀升到了骑兵队列的最前排。 沈瑕思握紧了手里的银枪,长枪向前挺起,枪尖寒芒闪烁。 “杀!”沈瑕思枪尖抖出一个枪花。 “杀!”身后万千骑士齐声怒吼,枪尖一抬,寒芒映日! 刹那之间,沈瑕思所率领的整个骑兵的队伍彻底地凝聚成为了一体,骑士与骑士之间互相支援着,互相配合着,宛如刀锋一般的锋利。 而最锋利的却还是冲锋在最前方的沈瑕思,她挺举着的银枪,没有任何的死物可以面对,不管是怎样的死物,面对着这一杆银枪,都仿佛是一张薄纸一般的脆弱,被这杆银枪直接地刺穿,撕裂,然后散落遍地,被铁蹄践踏为尘埃消散在风中,没有任何其他的可能性。 整个骑兵队伍,就像是沈瑕思手里握着的那杆枪一样,锋利万分,径直地便插入了整个死物海洋的最深处,没有任何的畏惧。 那是天底下最锋利的矛,没有任何的盾能够阻挡住这一杆矛的前进。 骑士们与沈瑕思发出了齐声的怒吼,使得原本死物的咆哮彻底地黯淡了下去,只剩下了痛苦的哀悯。 他们仿佛就是在向天空中悬浮着的那头巨龙示威一般的,根本没有任何的畏惧。 这样的挑衅并没有让那头巨龙有任何的感受,它眼眸中的魂火静静地跃动着,冷漠地看着那大地之上宛如游龙一般的队伍冲入了它身下那一片死物的狂潮,在那片狂潮之中搅动着整个江海。 而后巨龙的嘴缓缓地张开,再然后——一阵咆哮从巨龙的口中发出。 那是一阵真正的龙吟,它仿佛是要让地面上的挑衅者清楚地知晓什么才是真正的龙吟一般。 那一声龙吟响起的时候,天地一片寂静。 无论是那些死物的哀嚎或者悲鸣,还是千万骑兵的怒吼与战马奔腾的轰隆,都彻底消散在了那龙吟所激荡起的微风之中。 远方已经停下了的古里等人也在那一刻愣在了原地,看着远方的巨龙的,有些发呆。 而此时,一只手却缓慢地搭在了古里的肩上。 “别闹。”古里把肩上的手甩了下来。 那只手拍了拍古里的肩。 “直接说呀。”古里看了看身边的衣炊烟说道。 然后古里便愣在了原地,因为衣炊烟的双手都在他的视野之中。 拍他的是另外一个人。 一个戴着银色面具,背着巨大剑匣的男子。 第1020章 执法者的诘问 那是一个身形很颀长的男子,银色的面具遮住了他的面庞,长发垂落而下在风中荡漾。 他的身后背着一口巨大的剑匣,里面应该是封藏着一口剑。 “你是……”古里愣了愣。 “见过执法者。”陆琪也在短暂的发愣之后终于想起了跟前的人是谁。 这个人曾经出现在傲师古的记忆中,所以陆琪很快就认出了他来,这个人是人间界第十三代执法者的首领——燕十三。 燕十三眼眸里微微有几分讶异,仔细地想了想,自己似乎并不认识这个女子。 “在下三妙宫天卜陆琪。”陆琪微微一笑道。 “九霄仙府古里。” “这位是散修陆晨夕。”古里代陆晨夕介绍道。 “望阙衣炊烟。” “长歌门,苏错。” 几人依次一揖,燕十三一一还礼,道:“人间界执法者燕十三。” 燕十三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远方那翻滚而起的烟尘与怒吼的巨龙,颇有些戏谑地道:“你们这干嘛呢,溜龙呢?” 古里的嘴角微微一抽搐,陆琪已经道:“执法者你还没有证实你的身份呢。” “你不认识我吗,我还证实什么呢!”燕十三一摆手道。 陆琪有些恼火地道:“你就不关心我怎么认识你的吗!” 燕十三拍了拍陆琪的肩,“哈哈”笑道:“关心我的人那么多,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女子,我早就习惯了。” 苏错的嘴角也一抽搐,看向燕十三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冷冽的杀意。 “你情郎啊?”燕十三左手托着右手的手肘,右手捏着自己的下颌,看着苏错颇有些促狭地笑道。 陆琪干咳了两声道:“这个是真的,没有谁能有比这还糟糕的性格了。” 燕十三一摊手,瞪着无辜的眼睛,可怜兮兮地道:“我分明是人见人爱的美男子,你就是追求我而不得恶意造谣中伤我。” “就你?”衣炊烟斜觑了燕十三一眼,不屑地冷哼一声,才道,“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还人见人爱美男子?” “我不是怕你们对我一见钟情么!”燕十三笑道。 “无聊。”陆晨夕冷漠地扫了一眼燕十三,对燕十三的第一感觉就很不好。 燕十三看了一眼陆晨夕,还没有说话,陆晨夕便已经恼怒地道:“闭嘴!” 然后陆晨夕拉起了自己的兜帽,往后一退,一副拒绝要跟燕十三有任何接触的模样,而是抬起头看向了远方。 “我说你们干嘛呢?”燕十三说道,“大老远听到这惊天动地的,赶过来一看你们这溜龙玩呢?” “守护者们只有李长川,卫敏君,周其夫,边琳和赵充活了下来,常老爷子他们都已经死了。”陆琪忽然说道。 燕十三眼眸里流露出几分惶惧,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早该知道会有这一天的。” “我们在尝试到对面去。”古里也说道,“这边的世界我们已经找不到任何可以做的了,我们不想静静地等待结局,我们希望能做出一些什么来。” 燕十三愣了愣,旋即发出了一声嗤笑,道:“那巨龙守着,过不去的。” “为什么这么肯定?”衣炊烟皱眉问道。 燕十三想了想,才道:“你们应该见过那些古井里的人了吧?” “当然。”几人答道。 “前些日子有一个古井里的家伙试着从那条裂谷下出来,最后被那头巨龙给咬成碎片了。”燕十三一探手,“虽然我很欣赏你们的勇气和决心,但是说实话,我真的不认为我们加起来,能抵得上其中一个来自古井的人。” “至少现在……”衣炊烟想要分辨什么,但是才一开口,却有些没有底气,话也没有能够说完,便没有了声音。 “那两个人也是蛮努力的,冲了这么久都没有事。”燕十三说道,“只是他们也无法坚持多久吧?要知道,他们现在只是钻了一个空子而已,等他们不得不正面面对巨龙的时候,他们就知道那巨龙有多么可怕了。哪怕它现在只是一个死物,但是……它好歹也是曾经通天彻地的人物,哪有你们想的那么容易。” “你的意思是他们很危险了?”陆琪眉头一锁,神情变得很凝重。 “我觉得他们会很危险。”燕十三强调道,“我建议你们不要想着去救他,这个时候去救人,付出的代价会比失去他们两个更加惨重。” “你在这里干什么?”古里问道,“你应该是外出寻找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你为什么会在此地滞留?” 燕十三愣了愣,旋即“哈哈”一笑道:“别这样咄咄逼人嘛,我会在这里滞留,当然是有我的原因了。” “什么原因?”衣炊烟问道。 “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燕十三说道。 衣炊烟微微一怔,也不恼怒,只是露出一丝笑容,还没有说话,燕十三的脖子上就多出了一对流淌着暗金色的短刺。 “可耻。”陆晨夕说道。 燕十三耸了耸肩,也不激动,反而是反手向握住那对短刺的陆晨夕的手上抓了过去。 陆晨夕后退两步,躲开了燕十三的手,眼眸里嫌恶的神色愈发浓重。 燕十三转身一见陆晨夕的神色顿时便觉得有些不对,忙双手一举,道:“好了好了,我不玩了,我跟你们说正事。但是你们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天庭。”古里、衣炊烟同时说道,陆晨夕只是冷冷地瞪着燕十三,一语不发。 “我也不知道,有人吩咐我们做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们应该不会是敌人。”陆琪一摊手。 “那边那两位呢?”燕十三问道。 “三妙宫归元一脉楚风,人间破军流,地府沈瑕思。”古里应答道。 “楚风?”燕十三愣了愣,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人间界……第十四代执法者。”古里艰难地回答道。 执法者令符是在执法者之间传递的一种身份的象征,一般只有正统的执法者才能够接过执法者令符。 但是楚风是个意外,楚风并不是那些人刻意培养的执法者,所以他并没有受到执法者的约束,但是他也的确是从南宫云的手里接过了代表了南宫云这一支的执法者令符,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确也算是执法者。 “十四代执法者?”燕十三一怔,他的同僚们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战死得差不多了,也只有南宫云留在了人间,按理来说能够继任的位置只有南宫云的这个位置。 “接的谁的任?”燕十三皱眉,神色之间有些怒意。 “南宫云。”古里答道,楚风进入冥土的前因后果他们天庭都是知晓的,因此回答这些问题,并没有什么难度。 “南宫云……”燕十三重复着嘀咕了几句,而后眼眸中流露出了几分震惊的神色,才道,“小云儿怎么了?她人呢?” “南宫云执法者去世了。”古里答道。 去世了? 燕十三感觉到一股凉意将他彻底笼罩,那个被他意外救出之后就像是一个跟屁虫一样粘在他屁股后面,渐渐地成长成为了他最有力的帮手,又和他一起走过了无数的考验的小丫头……就这么没了? 她怎么会没了呢? 不是说好了的,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她会帮自己好好守着人间,等着自己回去检查她有没有偷懒的吗? 她怎么就会死了呢? “谁做的?”燕十三冷冷地问道,眼眸里流露出的森然的杀意让人有些胆寒。 古里皱着眉头回忆了许久,才摇了摇头道:“这个不是很清楚……似乎是和楚风在处理什么事情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很强大的对手。” 燕十三沉默了许久,忽然发出了一声嗤笑,有些心灰意冷,有些沮丧,又满是嘲讽地道:“小云儿死了,你们却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为什么而死的。天庭和地府,不是应该尽力给执法者一些方便和协助吗,你们的方便呢,你们的协助呢?你们又忙着勾心斗角去了,根本不管执法者是生还是死吧?” 古里陷入了沉默,天庭和地府的成员都应当给与执法者力所能及的协助和方便,但是很多的执法者却是默默地就死去了。 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死去的,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死的,甚至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死没死。 他们的付出和牺牲,似乎有些不值得。 在过往的岁月里,每三千二百年一次的清洗是世间最为混乱的时候,也是执法者最混乱的时候,他们会绝望,会沮丧,甚至会放弃他们所坚守的东西,甚至掉转身来摧毁他们曾经为之努力的东西。 这都不是会莫名其妙就发生的事情。 古里知道为什么,所以他也只能沉默。 地府和天庭,没有哪一方敢说他们对得住那些执法者们。 “你们说,身为执法者,图的究竟是什么呢?”燕十三微微瞑目,反手轻轻地抚摸着背后的剑匣,“我们付出这么多,真的值得吗?” 第1021章 聚剑,斩龙! 没有人回答燕十三的话。 因为他们面对着执法者的诘问,没有任何的底气,只有低头。 “杨文钦说的是对的。”燕十三苦笑道,神情里满是苦涩的意味,“我们以为我们拼命地去奋战,去握紧,总能够守护住一些什么,总能够保留下一些什么。但是事实证明,我们是错的。我们除了失去,不会得到任何的东西。” “抱怨?”陆晨夕冷冷地看着燕十三,眼神里依然是不屑于鄙夷。 “都会。”陆晨夕冷哼了一声,将自己的袖口缓缓地扎起来,一边扎着袖口,一边缓步往前走。 “晨夕你……”古里看着陆晨夕前进,不由得有些愕然。 “救人。”陆晨夕淡淡地说道,没有回头。 陆晨夕要救的当然是楚风和沈瑕思。 她知道楚风和沈瑕思已经到了绝地了,不可能再取得更多的成果了。 但是此时要被救的二人,却一点也没有要被救的觉悟。 沈瑕思短发与披风在高速的冲刺之中疯狂地飘舞着,与银枪红色的枪穗相互辉映,甚是绚丽。 这条道路应该没有那么长,但是他们却冲击得极其艰难,因为他们不再是像当初逃出活死地一般越冲越简单,而是越往前冲,越是困难。 死物的数量实在是太庞大了,这让楚风根本没有搞清楚,那样巨大数量的死物,到底是来自于何处。 难道,又都是从大地之下复苏而来的吗? 这大地之下,到底沉眠着多少的亡灵啊! 楚风并没有找到答案,沈瑕思更是根本就没有去想这个问题,她只是带着燃烧的一腔心血,疯狂地往前冲锋着,冲破了重重的阻碍,向着最终的目的地,一往无前,不知退却。 应龙在天空之中悬浮着,从口中喷出的炎柱肆虐着大地,制造出一批又一批的死物,仿佛是刻意在玩弄二人,根本不想给二人一个痛快一般。 鲜血开始从沈瑕思的肌肤各处溢出,沾染了沈瑕思的衣衫,顺着沈瑕思手里的银枪,一点点地挥洒着,滴落着,斑驳万分。 楚风知道沈瑕思已经不行了,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已经是勉强的支撑。 他不能再让沈瑕思这样勉强地撑下去了,再这样撑下去,哪怕达成了目的,沈瑕思也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他无法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那是他的朋友,哪怕是自己有事,他也不会让自己的朋友有事。 楚风伸出了手,隔着沈瑕思的护颈,轻轻地一点。 他把一股真气聚集在了一个点上,使得这一个点上的真气在瞬间形成了巨大的冲击。 这个冲击尽管有鬼神战衣的防御,但是沈瑕思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哪怕只是一丁点的扰动都会使得沈瑕思勉强支撑运转的功法彻底崩溃。 沈瑕思的面容瞬间变得有些苍白,继而泛起一丝妖异的猩红色,继而猛地张口吐出一大口黑色的血液来,脸色才迅速地恢复了正常,虽然依然异常苍白,但是却终究有了一丝血色。 而在同一瞬间,他们所骑乘的战马陡然消失,无数呐喊着并肩冲锋的骑士也随之冲入了一片虚无之中,消散不见。 巨大的惯性使得沈瑕思与楚风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倒栽了过去。 楚风早有了准备,在他干扰沈瑕思的那一瞬间,他也将自己的乘风诀运转到了极致。 楚风左手一抱沈瑕思,将沈瑕思夹在了自己的左手腋下,而后整个人借着前冲的力道,继续向前冲去。 前方依然有着很多的死物,但是楚风没有任何的畏惧。 他们已经向前冲出了这么远,再想要后退,已经没有可能了。 唯一的生路,就在前方,只剩下最后不足一里的路程,他们就可以抵达那裂谷。 向前冲! 楚风的神情异常的严峻,浑身的二百零六块骨骼同时开始颤鸣,每一块骨头化为了一口剑,彼此之间紧密地衔接着,联系着,却又彼此保持着独立,有着各自难以忽略的特色。 一口口剑剑光跃动,就仿佛是水光一般的旋转着,切割着,将楚风四周十余丈的空间完全笼罩在了剑光之下。 比起沈瑕思千万骑兵一往无前的冲锋来,楚风的气势似乎小了许多,只有仅仅二百零六口剑,只有身周方圆十余丈,远远比不上沈瑕思千万骑兵冲锋时所开辟而出的巨大冲击地带。 然而比起沈瑕思的千万骑兵依靠着冲锋的力量将敌人撞倒而后践踏在地来,楚风身周十余丈的距离,则更为惨烈。 一头头死物怒吼着冲进了楚风身周,双眸之中的魂火燃烧着,跃动着,带着兴奋,带着疯狂。 它们所进入的空间,看起来很平静,平静得就是古井的水面,没有任何的波澜。 只有一道道五彩斑斓转动着的剑光将整个空间切割而开,当它们越过这一片斑斓的剑光之后,才终于感受到,这片看似平静的空间之中,到底有多么的不凡。 整个空间遍布着无数道无形的剑意,一道道剑意纵横着,交错着,密密麻麻的交织出一道道密集的网络,没有任何的东西能够从这些剑网之中穿过去,它们甚至才刚刚迈入这片剑的空间,就在瞬间被那凌厉万分的剑意彻底切割成为了无数的碎片,连哀嚎只是刚刚发出,便已经成为了悲哀的粉尘,与那黯淡的魂火,也都迅速地消散在了风中。 楚风就仿佛是一台正在收割的机器,而他正面面对着的敌人,则是一片密集的成熟的稻田,等待着他去收割。 楚风就这么直接地撞了上去,没有任何的回避,便冲入了这片稻田,开始疯狂地收割起来。 只是短暂的一瞬间,楚风就在死物的海洋之中冲出了一条血路,但是那些死物却依然疯狂地涌过来,不断地补上被楚风清出来的缺口。 应龙在天空之中漠然地看着,黑色的魂火跃动着,而后它巨大的双翼猛地一振,龙躯摆动,一声声嘶吼从它的喉头深处发出。 应龙不再喷吐炎柱,庞大的身躯在天空之中略微盘旋了半圈,便陡然一侧身躯,从高空之上迅速地向下俯冲而来,目标直指楚风。 楚风很难受,乘风诀已经运转到了极致的他还要同时运转剑名无闻的剑骨头,这实在有些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但是他必须这么做,单单想要凭借乘风诀就在这么多人之中冲出一条道路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只有这么做,才能杀出一条道路来。回头的路早已断绝,只有向前,还有一线的生机。 巨龙怒吼着俯冲了下来,距离大地还有数里的距离,所带起的气流就已经强烈到了极点。 强烈的气流将一头头死物卷起,就仿佛是抛掷什么杂物一般的抛掷而开,而后化身成为怒吼的洪流,越过了剑光的屏障,冲入了那无尽剑意的世界。 无形的风与无形的剑意,疯狂地对撞着,那二百零口剑上开始出现一点点细小的裂纹,剑刃开始缺口,剑身开始弯折。 楚风从来没有想到,仅仅是肉身的力量也能够强大到这样的地步,但是他并没有退却,二百零六口哀鸣的剑颤抖着,爆发出了更为璀璨的光芒。 一道道流光溢彩的剑意在风暴的击打之下从虚空之中倏然诞生,纵横交错,光辉互相辉映。 一口口剑的剑锋没有任何偏折地指向天空,指向那遮天蔽日而来的巨龙。 凌冽的剑意似乎刺穿了空间,使得巨龙再次发出愤怒的咆哮,向下俯冲而来的速度陡然加剧,双翼展开,遮蔽了所有的光辉。 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万道剑的光彩在熠熠生辉。 有万道剑,自然便有万缕剑光流转,杂糅在一起,拼凑而成一片斑斓的世界。 斑斓的世界里还有第一万零一口剑,安静地悬浮着,隐没在一片光芒之中,却不会有任何人会漏掉这一口剑。 剑尖被风暴所吞噬,剑锋被风暴所磨灭,甚至于剑身也在风暴之中化为了细碎的铁粉,尸骨无存。 一口口剑开始崩碎,发出一阵阵不甘的颤鸣。 一口口剑消失,一口口剑黯淡,但是剑意却不曾黯灭,反而在逆境之中愈发璀璨夺目。 万剑争鸣,齐声如龙。 “吼——!”巨龙怒吼,双眸中的魂火跃动而出,缠绕真身的火焰愈发强盛,光芒吞噬了天空。 楚风没有停,神情平静地继续向前,只有三步,那裂谷便在眼前。 第一步迈出,巨龙冲下,万道剑相互缠绕着迎击。 第一步落下,万道剑崩溃,第一万零一口剑迎击。 第二步迈出,第一万零一口剑破灭,剑光全灭,世界只有一片黑暗。 第二步落下,楚风整个人被巨大的压力压得单膝跪倒在了地上,鲜血从口中不断地涌出。 他距离那裂谷只有一步,最后的一步。 他不甘。 他不愿就此在这片黑暗之中认输。 他需要一缕阳光。 于是一缕阳光就这样照进了这片空间。 第1022章 曙光的女神 一缕阳光突然照进了这片让人绝望的黑暗之中。 一缕阳光便突然地引燃了一切,使得熊熊烈焰燃烧了整座平原。 巨龙的眼眸落在了那太阳之上,于是它放弃了跟前这个已经无力抵抗的敌人。 那正在炽烈燃烧的太阳,才是胆敢挑战它威严的敌人。 巨龙的前爪重重地落地,震得大地在瞬间就变成了波浪,滚滚的烟尘化为了洪涛在空间之中恣意地徜徉,而巨龙则朝着它的敌人喷出了鼻息。 巨龙的鼻息冷漠,却沾染着浓烈的死亡的气息,没有人能够在这样的死亡的气息之下生存下来,甚至包括太阳。 就算是炽烈燃烧的太阳,一旦被这样的鼻息所包裹,也会在瞬间黯灭,从而失去所有的温度,变成为一颗死寂的星体。 炽烈的太阳无所畏惧,因为它本来就只是一枚卵,它燃烧着自己,放出光芒,只是为了孵化那在卵中沉睡了不知几多岁月的上古的巨人。 巨人终于睁开了她的眼眸,她淡银色的眼眸纯澈得仿佛是湖水,没有任何的杂质。 她温柔地看着这个世界,就仿佛是一个好奇的婴儿一般,嘴角甚至扬起了一丝淡淡的,令人欢喜的弧线。 巨人伸展开了她的双臂,她的筋骨发出了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声,就好像是很久不曾活动过了一般。 于是巨人就这样撑开了那炽烈无比的太阳,那巨大的卵壳就这样破碎成为了无数的碎片。 太阳便随之寂灭了。 但是它的任务完成了,它终于将那远古的巨人彻底地孵化了出来。 这个巨人还很幼小,还不曾成长,甚至无法被称为巨人,但是当她洁白的小脚一踩踏到大地的那一瞬间,大地就成为了她最可信的依靠。 她仿佛从大地之上汲取了巨大的能量一般,身形在瞬间便长得硕大无朋,顶天立地。 巨人张开了她的手掌,白色的,安静地燃烧着的火焰从她的掌心生出,而后发出轻微的一声声“噗”的声响,无数圣火接连燃烧而起,环绕在她的身边。 圣洁的白色的火焰紧贴着她的身躯,将她饱满的胸脯,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双腿,都包裹进了圣洁无比的光辉之中。 那代表着暗夜的黑色的衣衫在光辉之下,迅速地褪去,兜帽燃烧到了尽头,银白色的秀发仿佛是另外一种层次的火焰一般,陡然地从那圣洁之焰之中一跃而出,与那圣洁的白色的火焰一齐跃动着,引燃了每个人的视觉。 这不是一个巨人,而是一位女神。 女神的眼眸里,有着沉着的平静,她伸出双手,然后撑住了那巨龙的额头上的双角,修长的双腿微微弯曲着,充满了力量。 那死亡的吐息无法熄灭这圣洁的火焰,甚至仅仅是靠近,便在瞬间熄灭了。 “起来。”女神轻声说道,没有更多的话语,只有两个字,“起来。” 那一声呼唤,仿佛来自于九天之外,飘渺虚无,却又让人觉得无比的真实。 跪在裂谷前一步的楚风,那近乎呆滞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些缓解,他终于才感受到,那沉重得让他无法承受的压力,已经不在了。 虽然眼前那巨大的身躯还横在那里,阻挡住了自己前进的道路,但是它似乎并不准备针对自己了。 楚风艰难地想要站立起来,但是刚刚起身,那早已不堪重负的二百零六口剑便在同时折断,他发出痛苦的呻吟,整个人都摔倒在了地上,被他抱在腋下的沈瑕思也滚落了出去,紧紧地贴在了巨龙的身躯之上,被那死亡的火焰所包裹,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呻吟。 楚风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挣扎不了,他的每一寸骨骼都断裂,他的每一寸经脉都受损了,他现在,几乎与一个废人无异。 楚风看着沈瑕思那惨白的面庞,神情里有些近乎疯狂的自责。 他不惮于牺牲,但是他无法看着别人为了他而牺牲。 所有的建议都出自于他,是他要这么做的,但是他却没有能够完成这项工作的能力。 如果他的修为足够了,足够他突入了九阶,他和沈瑕思,就不会落得这样狼狈。 沈瑕思所付出的所有努力,就不会这样白白浪费。 陆晨夕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疯狂地燃烧着真气,几乎是以自毁的方式来救他们。 无能从来不是一种错,但是错误地估计自己的能力,以为自己有能力去做成什么,白白地让他人去牺牲就是一种错。 这种错一旦铸成,也许永远就不会再有弥补的机会了。 所以,趁着还没有铸成更大的错误之前,拼尽自己的一切,去弥补吧。 楚风的手指颤动着,然后他匍匐在了地上,他咬紧了牙关,艰难地挪动着自己的身躯,缓慢地向沈瑕思爬行了过去,在身后留下了一条蜿蜒的血线。 神女眼眸中的光芒有些黯淡。 神女握紧了龙角,她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神女微微抿了抿有些薄的嘴唇。 “我在。”神女轻声说道,她的嘴角溢出了一抹鲜血。 神女身上那圣洁的火焰终究还是有些黯淡了,神女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主宰这个世界的,永远是那带来黑暗的巨龙。 巨龙的眼眸里没有悲喜,它早已死了,只留下了一点本能而已,固执地坚守着自己的阵地。 它不会因为有人挑衅它的威严而愤怒,自然也不会因为眼前的神女抓住了它的龙角对抗着它而恼火。 它对待神女,就像是它对待任何一个敌人,没有任何的区别。 它嘶吼着,然后举起了自己的前爪,向着神女抓取了过来。 神女无法回避,因为她所有的力量都用在了阻挡巨龙龙头之上,她的双足已经深深地陷入了大地之中,她无法躲避这一爪,哪怕那锋利的爪子足以将她撕成无数的碎片。 “晨夕你也太乱来了一些。”一声轻笑,带着些许责备,也有些许的怜惜,一张棋枰飞舞着落入了黑暗的世界。 那是一张很独特的棋枰,才一落入这个世界,就显化为天与地。 那是它本来的面目,也是它真正的姿态。 它本来就叫做天地棋枰,以天地宇宙作为整个弈棋的世界。 这样的棋枰一旦展开,自然就是天和地,自然就有一整个世界。 这是一个鸟语花香的世界,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这是一个有着明媚的阳光,与和煦的春风的世界。 这同时还是一个很坚固的世界,它挡在了巨龙的那一爪跟前。 巨龙的那一爪没有能够抓穿这个世界,只是给这个世界造成了一些震荡。 “下一次别这么急,等等大家。”古里笑着站在了青草坪上,置身于一片锦簇的花团之中,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只是嘴角有些鲜血,不是那么好看。 巨龙的一只前爪被挡住了,但是它并没有什么悲伤,也没有愤怒,它只是探出了它的另外一只前爪。 一条宛如晚霞的披肩在空中不断地延长着,飞舞着,交织出了一匹绚丽到了极点的锦缎。 巨龙的另一只前爪拍了过来,拍入了那披肩所编织而成的柔软的锦缎之中,所有的力道都这一刻被这柔软的锦缎轻而易举地消解,而锦缎只是产生了一些褶皱,一切似乎都那么轻松。 “就不要下次了吧,这种事,我想一次就够了。”衣炊烟一脸恼火的神色,鲜血顺着她背在身后的手,接连地滴落了下来。 没有感情的巨龙终于也有些愤怒了,它发出了一声怒吼,在落地时收起的双翼想要再次张开。 “决定的事情就不要反悔啊。”“傲师古”漂浮在了巨龙的背上,手中握住了一条短戟,而后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猛地向下方正在展开的一条翅膀投掷了过去。 而与“傲师古”背对背的苏错平静地挥舞出一条条细长的玄色刀光,将附近的空间与周围空间的切割暂时地割断。 “真看不惯你装男人的样子。”苏错平静地说道。 “傲师古”“哈哈”笑着,手中的短戟在一刹那之间演化为了一座高山,径直地落在了那半张开的翅膀之上,那巨大的翅膀想要撑起那座山峰,但是它的挣扎似乎是徒劳的,那一座高山比它看上去的要深重数十上百倍,甚至没有人知道它最沉的时候到底有多沉——但是,至少,不是单凭一只翅膀就足以承受的重量。 于是这一只还没有完全展开的翅膀便直接被那座高山压得骨骼折断,被直接压入了大地之下。 “傲师古”却撇了撇嘴道:“好歹也是重云阁的镇派帝器掩山戟呢。” “你这么说,重云阁的人听到会不高兴的。”苏错平静地答复着,刀光已经在空中交织出了一片密集的网络,那双翅膀虽然看起来已经完全展开了,但是却并没有能够出现在现实的世界里,而是被局限在了那残留的刀光所围成的空间里。 “这口刀叫什么名字来着?”“傲师古”问道。 “不共戴天。”苏错平静地答道。 第1023章 绝龙,屠龙 “好俗的名字啊。”衣炊烟听到苏错的话,不由得满是鄙夷地插嘴道,“以为取这样的名字就很厉害了吗,只会让人觉得很没有审美水准啊!” 苏错的嘴角微微抽搐,这口刀的确就叫不共戴天,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反倒是“傲师古”已经大声喊道:“管好你自己吧。” “我轻松着呢!”衣炊烟翻了翻白眼。 但是没有人轻松。 他们五个人用的全是帝器,也将自己的功法运转到了极致,如果不是如此,根本挡不住这巨龙。 但是他们的功力还不足以支撑起使用帝器的巨大消耗,而来自于巨龙的压力同时也是难以承受的。 两方面的压力使得他们其实站在了生死的分界线上。 一旦失败,他们也许就是死了。 他们暂时地挡住了巨龙,他们想让那个执法者来协助救人。 但是那个执法者,却只是远远地站立着,冷漠地旁观着,不为所动。 如果燕十三此时取了面具的话,几人一定会在他的脸上见到一丝冷漠而嘲讽的笑意。 那种笑容会让人感到很不舒服,大概没有人会喜欢那样的笑容。 甚至于,那样的笑容更应该出现在敌人的身上,而非是可以并肩作战的战友身上。 燕十三冷漠地看着几人,有些戏谑,有些嘲讽地道:“我说过你们加起来,都不会是它的对手。” “然后呢?”衣炊烟冷笑着回答道。 “所以我如果让你们把人救出来了,岂不是证明了……我是错的?”燕十三笑道。 “恭喜你,你是对的。”衣炊烟挤了挤眼睛,嘲弄道。 古里沉默了片刻,也擦了擦不断从嘴角溢出的鲜血,说道:“你这是在……失去可靠的盟友。” “可靠?盟友?”燕十三的话音有些尖锐,讽刺的意味异常地浓重,“我可没有看到任何可靠的盟友,我看到的是……背叛与抛弃。” “啧啧,快哭着回去找妈妈吃奶吧。”衣炊烟笑嘻嘻地说道,七窍已经浸出了鲜血,“被抛弃的小宝宝。” 鲜血已经浸透了衣炊烟的衣袖,就仿佛是落入了水中一般,不断地滴落了下来。 “你可以恨天庭,你也可以恨地府,但是你别忘了,楚风……是南宫云选择的继任者,他是你的同僚。”陆琪冷声说道,左手手掌不断地向下压着,避免掩山戟被巨龙的翅膀弹出,哪怕那反击的力量早已将她浑身的骨骼震出了无数裂痕。 燕十三冷笑了几声,眼眸中有些冷酷地道:“反正执法者都会死的,一个人早死与晚死没有任何的区别,不如死在现在,死在感受到绝望的痛苦之前,还能比较快乐。” 燕十三冷冷地看着在烟尘中艰难地爬行着的楚风,看着在他身下汇聚的鲜血,笑容里愈发有几分嘲讽的意味,道:“看他现在挣扎得多么难受,真的还不如去死。” “与其遭遇背叛与抛弃而死,不如让他现在死在我的手里……这个不合格的执法者。”燕十三笑着,衣袍在风中陡然翻飞,背上那巨大的剑匣陡然翻开,一道惊虹划破了长空,从九天之上落下,向着楚风斩落了下去。 楚风感受到了身后来的凛冽的杀意。 那是真的想要杀了他的杀意,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假,如洪涛一般,铺天盖地而来,让他感到彻骨的寒冷。 他不知道谁想要杀他,但是他也不想就这样死去,他同样不甘。 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他不能就这样死去。 楚风狠狠咬牙,终于狠下了决心。 这本来是他一直不愿意再触碰的禁忌,但是现在……这是他最后的指望了。 体内疯狂的真气在楚风的催动之下愈发疯狂,如同海涛一般陡然席卷而起,那流淌遍地的鲜血刹那之间仿佛有了感应一般,顿时便沸腾了起来,而后翻滚着,汇聚着,凝聚出了一口鲜血的长剑,发出一声凄厉的呜咽,向着那从天空落下的惊虹迎了上去。 “吼——”那一瞬间,巨龙怒吼,像是疯了一般根本不再去管自己眼前的敌人,而是咆哮着,将前爪拍向了匍匐在地的楚风,就仿佛在一瞬间楚风就成为了它非杀不可的仇敌,而不再是一个普通的敌人。 一缕缕血气从楚风的身体之中浸出,汇聚成为了一个极其虚诞的人影,只有模糊的五官,但是却在那瞬间爆发出了令人震惊的气势。 “嘿嘿,嘿嘿嘿……”那个人影发出了一阵阵阴森的笑声,就仿佛是在嘲笑谁一般的。 他当然是在嘲笑人。 他在嘲笑所有人。 “哈哈哈哈,我回来了……我又回来了。”血影发出了一阵猖獗的狂笑,根本没有去看那拍下来的一爪,而是随意地一抬手,数里空间之外,那巨龙如山岳雷霆一般落下的巨爪却陡然停滞。 “这里是……”血影环顾着四周,“冥土啊,真是令人怀念的地方——或者我该称这片土地为故乡?” 血影又抬起了头,看着那头愤怒到了极点的应龙,满是讥诮地说道:“应龙啊,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当年南极真神的风采……当年的那一战,你一定陨落得很不甘吧,才会在死后这么多年变成了你当年最嫌恶的模样……哈,死物……不过我们敌对的关系还真是一点都没有改变呢。” “过了这漫长的岁月突然看到老朋友,话就忍不住有点多了,我们还是先办正事吧!”血影说着,而后平举着的手掌猛地向上一握,而后向侧面一翻,就像是握住了什么东西然后扔出去了一般。 紧接着,巨龙那庞大的身躯便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一般,挣扎着向一侧翻滚了出去。 “吼——”巨龙发出震天的怒吼,挣扎着站立了起来,魂火猛地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而后从它的喉咙深处,发出了几个干涩到极点的字眼。 “血……尊……” “难为你还记得我呢。”血影眯起了眼睛,看着天空,看着那一道惊虹穿破了那道血剑,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而后他的右手腕猛地一翻,远处的燕十三身躯陡然爆裂成为无数的血肉碎片,那道惊虹也失去了支撑,被血影隔空摄取而来,握在了手里。 “呵呵,支离益那家伙传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真是埋没了这口绝龙。”血影握着那口足足有一人高,一尺多宽的紫色大剑,“就交给我吧,我也正愁没有什么称手的东西去对付地葬那样的人物。” 远处刚刚艰难重生了身躯的燕十三脸色苍白地看着那个渺小的血影,神情有些阴郁。 他不知道楚风到底做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这个血影……是一个极其可怕的敌人,面对着他的时候,他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血……尊……”巨龙的喉头深处发出怒吼,它挣扎着站立了起来,咆哮声震耳欲聋。 远处的陆晨夕吐出一口鲜血,再也支持不住昏厥了过去,衣炊烟猛地一把抱住了陆晨夕,将一件大氅裹在了陆晨夕赤裸的身躯之上,而后一探陆晨夕的伤势,神色变得异常难看。 古里等人也迅速地与衣炊烟汇合一处,远远地看着那血影,与趴在血影脚下的楚风,还有楚风身前的沈瑕思。 他们五人在巨龙将注意力转移到血影身上的时候就趁机撤离了,但是因此而受的内伤,却根本不容小觑。 他们虽然有心救援,但是无论是那应龙,还是拿血影……却都根本就不会是他们齐心合力就能够战胜——或者退一步说——应对的对手。 他们就算行动,也看不到任何的机会,只会平白送死而已。 哪怕他们心里再焦躁,也只能努力地克制住自己,使得自己不要再冲动了——代价已经足够惨重了。 血影冷冷地看着巨龙,满是嘲讽地说道:“我也真好奇,你这头壳里,还记得多少往事?荒古三谋之中,你可是排第二的人物,算敌算亲,算友算己,只是现在……可惜了啊。” 巨龙怒吼,双翼振动,向着血影就扑了上来。 “绝龙。”血影将手里的大剑单手举起,手指轻抹剑身,嘿然一笑道,“支离益你一生杀了那么多龙子龙孙,可还没有真正杀过一头龙,这个梦,我就帮你圆了吧。” 血影言讫,陡然浮空,那巨龙也怒吼着向血影冲了过去,没有任何的畏惧。 “你这可怜的模样,就让我来帮你终结吧。”血影冷笑着,单手挥动着那一口巨大的剑,没有风声呼啸,也没有光芒闪烁,只是平静地切过一片空间,而后巨龙震天的怒吼却戛然而止。 龙头与龙身在那一刹那之间分离而开,浩瀚犹如汪洋一般的死气从巨龙的身躯之中喷薄而出,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便彻底地席卷了整个天地。 “你!”血影在那一刹那之间发出一声惊愕而又充满了畏惧的呼喊,“你连你自己的尸体都不放过,应龙,算你狠” 第1024章 充满诱惑的绝望 死气,在那一刹那之间弥漫了整片天地。 血影紧握着那口巨剑绝龙,想要从那无尽的死气之中逃脱出去。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南极真神应龙竟然会把自己的尸体当做一个陷阱,会在自己的尸体里塞满了死气——无论是谁,打破了这具尸体,面对如此浩瀚的死气都难以应对,尤其是他的本体……天然与死气相互克制。 应龙早就知道冥土的事情还没有一个彻底的了解,迟早会有一天会有一次完整的清算,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过去的岁月太过漫长了,漫长得让血影都快遗忘了南极真神应龙是多么狠戾的一个角色,是一个算计了多少人的角色。 那个嘴角总是挂着一抹让人很不舒服的笑意的黑衣人,总是会给敌人一些甜甜的饵料,却又在饵料里抹上致命的毒药。 他生前如此,他死后,竟然也如此。 而且,这让血影不得不对这个敌人有了更深的认知。 以往他所设计的陷阱,之所以让人防不胜防,是因为他连他的战友一起设计,对他的战友也狠戾到了极点,只要牺牲能够得到回报,他根本不在意战友会怎么想。 但是人对别人狠戾很容易,对自己狠戾却很艰难。 所有人都以为应龙是这样一个角色,但是直到当年的事情过去之后无数的岁月,几乎所有的当事人都死得一干二净了的时候,血影才终于知道,必要的时候,应龙对他自己也一样狠戾,别人可以成为通向胜利的垫脚石,他自己也可以——只要回报大于牺牲,这个家伙就敢于牺牲世间的一切而没有任何的犹豫。 他把他自己的尸体做成了这个巨大的陷阱,故意镇守在空间裂谷之上,用自己作为诱饵,诱出那些对他恨之入骨的人来——来毁灭他的尸身,从而落入他的算计。 该死! 血影很愤怒,这种愤怒是对于自己大意的愤怒,也是对于应龙死后这无数多年还要算计自己的愤怒。 他想要冲上去,将应龙那巨大的尸体斩成无数的碎片,但是他现在哪有工夫去做那样的事情——他现在太虚弱了,又没有回到他的地盘之中去,如果他这一次再死了的话,他也无法确保楚风会不会再次使用血魔经唤醒他。 甚至,如果楚风死了的话,这个世间将再也不会有人唤醒他,他将以一种独特的方式进入一种非生非死的状态。 千辛万苦之后他才从空间的夹缝逃脱,又历经了这么多年,他才艰难地重返世界,而且还是冥土世界,他可以完成梦想的冥土世界,他怎么能够就这样死去呢! 血影发出一声怒吼,绝龙挥舞出一道剑光,斩开了空间,想要逃离而去。 但是那浩瀚的死气却在血影斩开空间的那一瞬间,也封堵住了空间,弥漫的死气在短短的一瞬间便充斥了整个高空,以更快的速度向着下方的众人席卷了过来。 下方的众人也没有任何的兴致去看上空到底在上演什么样的故事,在龙头脱离龙身,死气喷薄而出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知道大事不好。 陆琪抱起了沈瑕思,苏错抱起了楚风,连稍微看一看伤势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跳入了那巨大的裂谷之中,向着另一端的世界迅速地坠落了过去。 古里与抱着陆晨夕的衣炊烟也紧跟在其后,没有任何的犹豫,方才与巨龙的僵持已经使得他们疲惫到了极点,那从巨龙身躯之中源源不断喷薄出的死气太过浩瀚,他们没有任何的自信能够在地面上逃出这死气的范围,因此只有跳入裂谷,通过极速的坠落来逃避这一条路径。 没有人去管燕十三,在燕十三动手的那一刻,他就与他们是陌路人了。 他们不是不能理解燕十三的痛苦,但是理解是一回事,却并不能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而上空的血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血食逃脱,他才刚刚苏醒,他需要进食来恢复自己的力量。 他原本想着是毁灭了应龙的尸体之后再好好地享用这些美味的食物,并且在其中挑选一具最好的宿体,但是却没有想到变故这么快,他想要阻止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血影发出不甘的怒吼,而后他看向了远方沉默地伫立着的燕十三。 血影的眼眸里闪烁过一丝精光,有些兴奋。 那样的神色,很多年之前,他曾经在另外一个执法者的脸上见到过。 那是绝望,是痛楚,是对人世的厌恶,是对力量的渴望。 他喜欢那样的神情,因为那样的神情,就意味着他有机可乘。 “又被抛弃了吗?”血影在翻腾的死气之中艰难地前进着,向着那个人影靠近。 “就像是被用过之后再没有利用价值的废物一样,被无情地抛弃了。他们口口声声宣称着要借用你们的力量去维护六界的秩序,其实质却只不过是把你们当做棋子而已,而他们则躲在幕后,做着阴暗的勾当。” 血影的声音很微弱,仿佛是在私语一般,却充满了一股蛊惑人心的力量。 “为了我们坚守的正义,我们付出了一生,我们甚至不能与任何人有任何的情谊,我们必须冷漠地去面对一切的东西,我们有仇不能报,有恩也不能报。我们甚至不能去回应任何的感情,也不能产生任何的感情,你忘了多少执法者先辈因为爱上一个人而被监察者无情地处死么?这就是他们怎样对待我们的!”血影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就仿佛是真的与执法者同仇敌忾一般。 “多少执法者先辈把鲜血洒在了维护六界秩序的道路上,把性命丢在了这条道路上,绝情绝欲。而他们呢!他们在幕后干什么,他们在幕后勾心斗角,他们在幕后算计着别人,他们在幕后享受着一切,这凭什么!凭什么要让我们执法者无尽地付出,到底是凭什么!” “凭什么一到了劫日来临的时候,执法者就被无情地抛弃,无论生死都不会有人在意!执法者,就应该付出这些吗!” “我为执法者的遭遇感到愤愤不平,执法者不该承受这样不公的待遇。我们要向那些在幕后的人复仇,我们要让他们尝受执法者的怒火,正义的复仇!” 血影尖声嘶喊着,声音沙哑到了极点,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 死气越来越浓厚了,已经充斥了整个天地,蔓延了不知多少距离,整个世界,都被疯狂蔓延的死气所笼罩,血影与燕十三都已经彻底被死气所包围。 远方传来了接连不断的隆隆声响,大地的震颤也一刻也不曾停歇。 燕十三看不到视线的远方是什么,但是他知道,那应该是巨龙坠落的声响。 他看着近前那耀眼的血影一步步地向自己靠近,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个让人很不愉快的笑容。 血影也很不喜欢这样的笑容,因为这样的笑容充满了对整个世界的敌意,对他人,也是对自己。 但是血影也很喜欢这样的笑容,这样的笑容意味着他有可乘之机。 “我知道执法者因为受到了禁锢,所以永远无法迈出成帝的一步,但是我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只要你接受我,我们合二为一,就能够重新找回我过去的力量。我能够为你解决掉所有的敌人,让他们也尝一尝执法者曾经所受的痛苦。”血影怒吼道。 燕十三看着血影,而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地点了点头:“让他们也尝一尝执法者曾经所受的痛苦。” 燕十三张开了双臂,嘴角高高地扬起,眼眸中有着冷酷的杀意。 血影很高兴,很高兴见到这样的场景,因为他终于可以有一个满意的栖身之所了。 有了栖身之所之后,他就不再是一道单薄的身躯,力量也会恢复到一定的水平。 面对这集合了不知究竟多少的磅礴死气无力抗衡,却也至少能够有全身而退的本事。 只要让他回到他的巢穴之中去,他就将彻底恢复他的不死之身。 他急不可耐地将自己分解成为了一缕缕血气,兴奋地钻进了燕十三的体内。 它钻入燕十三体内的整个过程没有受到任何的抵抗,就像是无数年之前的那一次一般的无比顺利。 燕十三深吸了一口气,眼眸中迅速地充血,面色也在迅速地淡去,反而是唇色变得愈发地红艳了起来,红得有些触目惊心。 已经进入到了燕十三体内的血气终于不用再隐藏自己的真实意图,不用再担心在自己强行占据这具躯体之前这个人就毁灭了自己的躯体而不给他作为容器。 他很感激那些制造执法者的人,他们对执法者的冷漠无情,使得执法者太容易被人掌控,哪怕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加强束缚,但是他们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把执法者当做活生生的人来看待。 执法者曾经是守护六界秩序最顽固的盾,但是他们一旦绝望,也许就会是毁灭六界最锋利的矛。 许多岁月之前,他曾经占据过一个名为杨十三的执法者的身躯,那个绝望的执法者和燕十三一般…… 第1025章 滴滴答答 “以为我和杨文钦一样么?”燕十三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弧线,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血影疯狂的思绪,他愣了愣,然后发出愤怒的吼声:“你……” “随随便便就进入别人的身体,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啊。”燕十三笑了起来,很认真地说道。 血影的心陡然便凉了半截,他的意识在燕十三的体内疯狂地游走着。 燕十三的体内刻满了一个个古老而神秘的符文,这些神秘的符文,血影都认识……因为都认识,所以他才感到害怕,才感到畏惧,因为他已经无法离开燕十三的身体了,那些符文将他牢牢地束缚在了燕十三的体内。 燕十三,成为了囚禁他的监牢。 他再也无法突破这监牢。 这座监牢毁灭的时候,也是他死期。 血影借着燕十三的身躯,发出一阵阵愤怒的咆哮:“你为什么会这么愚蠢,他们还是只把你当做工具而已!” “我当然知道,从我成为执法者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了。”燕十三微微笑道,血红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沉痛的神色,“不过……比起他们来,我还是觉得你这样动不动就杀得血流成河的人更可恶啊。” 燕十三握住了斜插在身前的绝龙,将绝龙猛地拔起。 绝龙发出一阵清脆的龙吟,随着燕十三的手,插回了背后的剑匣之中。 而后,燕十三才嘲讽地笑道:“发表一下在我体内的感受,如何?” 愤怒到了极点的血影只有咆哮,因为他没有想到自己会一而再地落入他人的算计之中。应龙可以算他的尸身被利用,但是……但是燕十三又是怎么会算计到他的! 那古老的符文早该在世间消泯了,到底又是谁将它们带了回来。 幕后的主使……到底是谁! “啊,只会咆哮可不好。”燕十三活动了一下筋骨,“就让我借用一下你的力量吧,这可是你自己允诺的事情哦。” ******************************************************************************************** 急速的坠落使得风刮在脸上就仿佛是刀割一般的疼痛,从楚风的喉头深处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 苏错几人在裂谷之间勉强周转着,避免直接与突出的崖壁直接撞击而上,他们都已经是强弩之末,此时再以这样的速度与崖壁撞击上的话,那将会是很惨痛的打击。 没有任何减速的坠落越来越快,快得让所有人都有些吃不消,尤其是三个重伤员,下意识之下发出的呻吟几乎是此起彼伏。 下方的裂谷中的黑暗终于退去,露出了充满了裂痕,五彩斑斓的天空。 “到了。”在最前的苏错大喊一声,左手抱紧了楚风,右手猛地拔出了不共戴天,*了崖壁之上。 长刀与岩石之间激烈的摩擦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响声,一连串火星更是直接连成了一条直线,在裂谷之中有些炫目。 之后的陆琪也有样学样,将掩山戟*了岩壁之中,利用来自岩壁的阻力,迅速地减缓自己下落的速度。 古里将天地棋枰也*了岩壁之中,而衣炊烟则左手拦着陆晨夕的腰,右手牵扯着烟尘断,烟尘断的另一头则缠在古里的手上。 四人勉勉强强降低了速度,而后也没有丝毫迟缓地便掉转过方向,而后向裂谷上方攀爬而去。 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几人终于登上了这一侧冥土的大地,几乎才刚刚踏上大地的同时,四人都瘫软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伤势都怎么样?”古里一边问,一边掏出了自己的丹药瓶,扔给了陆琪和苏错一人一瓶。 陆琪和苏错也没客气,打开了丹药瓶,倒出了几粒丹药,一些塞入自己的嘴里,一些则喂入了自己所抱着的伤员的口中,而后捏着伤员的下颌使得这些伤员将丹药都吞服了下去。 衣炊烟也喂陆晨夕吞服了丹药,只是脸色还是很难看,喘息道:“晨夕的伤势……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重的伤势……” 古里一怔,有些仓皇地问道:“有生命危险吗?” 衣炊烟沉默不语,而沉默就是一个答案。 “咳咳……”楚风猛地咳嗽了起来,身躯也随之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鲜血从他口里咳出,洒落在胸前,“伤势……描述……” 楚风艰难地说道。 “经脉全毁了。”衣炊烟顿了顿,经脉损毁虽然也是重伤,但是却还不是会威胁到性命的伤势,所有人都知道,衣炊烟接下来要说的话才是关键。 “快……”楚风艰难地说着,趁着他现在意识还清醒,他也许还有办法,一旦耽误了时间,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气海……”衣炊烟咬了咬嘴唇,“气海……裂了。”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泄了气,包括楚风。 “风先生……”古里看了看楚风,他们知道楚风当年游走六界的时候,也是一个气海破裂的废人,他们也知道,楚风现在气海已经恢复了。 楚风一直说他也不清楚他的气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以前也一直不曾怀疑过,但是此刻,古里却多么希望……楚风以前是骗他们的,楚风一定知道什么办法可以修复破损的气海。 但是楚风真的不知道。 楚风推测的原因是因为他体内其实本来就有他自己的经脉气海和惜舞的经脉气海,当自己的经脉和气海全毁之后,一直被压制的惜舞的经脉气海才终于体现了出来,使得他表现为恢复了自己的气海。 但是楚风知道不仅仅是这么简单的原因,也许还因为妖帝元典为了让他这个宿体存活当年才拼命地将惜舞的经脉气海和血肉固定在了他的体内,与他彻底地融合成为了一体,不然如果只是这么简单的话,那为什么气海破碎会是一个大帝都束手无策的症状? 楚风的眼眸里流露出几分痛苦的神色,他看了看昏迷在衣炊烟怀里的陆晨夕,神情愈发地痛楚,他缓缓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但是一口半凝固的污血却已经涌了上来,堵在了他的喉头上,使得楚风也昏厥了过去。 “先疗伤吧。”一直试着为沈瑕思疗伤的陆琪缓缓地说道。 “遐思的伤呢?”古里问道。 陆琪摇了摇头道:“死气侵入血肉,程度很深,只能先勉强压制,但是……迟早会有压制不住的时候的。” “风先生呢?”古里又问。 苏错也摇了摇头道:“经脉寸断,浑身骨骼十有八九都成为了齑粉,精血更是几乎被排空……能活下来,已经很不错了。” 古里苦笑,看着三个重伤员,是啊,这三个人能够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真是一次失败的尝试啊。 古里看着陆晨夕那宁静却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庞,内心感觉到一阵撕裂般的痛楚。 他多么想找个人怪罪,可惜他无法去怪罪任何人,做出这样的尝试,也是他们一致的决定。甚至包括这样分割队列,也是他自己出的主意。 如果真的要怪罪的话,也只有怪罪他自己。 古里不断地咳嗽着,而后道:“你们疗伤,我放风。” 几人都点了点头,没有推辞,因为他们要自己疗伤,还要协助三个重伤员疗伤,任务艰巨,已经没有时间可以耽搁了。 古里静默地坐着,缓缓地运气自行疗伤,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 这边虽然目前没有见到任何的危险,大地平整而空旷,连一只游荡的死物都找不到,但是却并不意味着……就没有任何潜伏的危险。 他必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不但要在第一时间发现危险,还要能够在必须面对危险的时候就冲上去,帮其他人撤退争取时间。 风吹拂着大地,带来了细碎的沙尘,干燥异常。 古里略微调理顺畅了自己的气血之后,便放弃了继续疗伤,而是站了起来。 古里迅速地向高空上升而去,他想要从高空中俯瞰一下更为广阔的距离。 随着他不断地上升,他的视野也不断地增大,而景物却没有任何的改变。他很快就升到了高空之中,从高空中向下俯瞰,一大片区域都落入了他的眼眸中。 这一片区域之内,都没有见到任何活动着的物体,只有荒芜的大地,到处都是起伏不平的大坑,和突兀伫立着的巨石,暗红色是这片大地保持着的主色调,没有任何的杂色。 古里微微一愣,突然觉得有些不习惯。 就算没有游荡着的死物,但是这边大地之上也该有散落的尸骸吧,但是一具尸骸他都不曾见到,所有的尸骸都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去往冥土的那一边了吗? 古里眉头微微一蹙,神情之中有几分困惑和不解。 不过古里并没有在这些事情上纠缠太久,他现在只要负责好警戒就可以了,他一边引动着体内流淌的药力汇入自己的气海,将之逐渐转化为自己的真气,一边不断地缓慢旋转着,确保自己能够看出足够远的距离。 面对着那些无声无息的敌人,目力比神念更可靠,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古里的旋转并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因为不久之后,各个方向都出现了一个单薄的人影,踽踽独行,向着裂谷这边走了过来。 伴随着他们而来的,是一阵阵“滴答滴答”的液体滴落的声音,一滴滴鲜血不断地从这些人的七窍中流出,滴落在大地上,在他们的身后,留下了一条条蜿蜒的血线。 第1026章 女神的微笑 “滴答——滴答——” 尽管那些踽踽独行的身影都还很遥远,但是那不断滴落而下的鲜血所发出的声音,却已经近得就像是在耳旁所发出的一般。 还在为自己所抱着的重伤员疗伤的陆琪、苏错和衣炊烟同时睁开了眼睛,看向彼此的眼眸里有几分困惑。 只有衣炊烟的眼眸里,流露出了一丝的恐惧,因为她曾经与古井来客同行过,所以对这“滴答”的声响再熟悉不过了。 “跑!”衣炊烟根本就没有等古里说话,就已经喊出了声来,那些古井来客很强大,他们七个人都还完好的时候合力也许还能够对付其中的一具。 但是此时,他们七人三个重伤,能够自由活动的四人的状况也根本不容乐观,而此起彼伏嘈嘈切切的“滴答”声,更是赤裸裸地表明了来到这里的古井来客不止一具,他们根本无力与之抗衡。 除了逃跑,他们已经别无选择了。 “跟我走!”古里在高空喊道,他具有视野的优势,比其他人更能看清楚那些古井来客来的方向,因此也自然清楚应该怎么行动才能够绕开那些古井来客,避免与其冲突。 地面上的三人也没有任何的耽搁,迅速地背起了各自照料的重伤员,在古里的引导下向外围逃窜了出去。 一共七具古井来客来自于七个不同的方向,但是他们似乎对一行七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兴趣,只是向着峡谷裂隙不断靠近。 一行人在古里的引导下与古井之人之间也没有产生正面的冲突便从古井来客逐渐围拢的包围圈里冲了出去,倒没有花费太多的工夫。 远离了裂谷百余里之后几人还是略微有些不放心,又退出了两三百里地,才重新安顿下来,继续开始疗伤。 “丹药能够支持的时间不多了。”衣炊烟一边艰难为陆晨夕续接着经脉,一边说道。 离开了有灵气的区域,他们所有的消耗只有通过吞服丹药来补充,他们虽然带着的丹药虽然数量也极多,但是却也终究不是无穷无尽的。 自从来到冥土之后,已经过去了几近一年的时光,他们的丹药也已经消耗到了相当的数量。 尤其是此次战斗,对于他们的消耗来说是极大的,几乎剩余的一小半的丹药就全部用在了疗伤之上。 如果没有艰苦的战斗,那丹药还能够勉强维持一段时间,但是一旦再有战斗,他们最多还能支撑得起一场这么大的战斗,更多……就无法再依靠丹药的补充了。 衣炊烟看了看偎依在自己怀里的陆晨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才看着站在身旁的古里,苦笑道:“晨夕真傻,分明她的经脉有问题,却还要冲在第一个。” 古里也苦涩地笑了笑,看着陆晨夕的目光充满了怜惜。 “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古里轻声说道,顿了顿,才又道,“晨夕的伤,很难医治吧。” “如果只是肉体的创伤的话,虽然艰难,但是至少还能让她活下来。”衣炊烟没有说下半句,因为下半句是一个很让人伤感的话题。 一个九阶巅峰的修士气海被废了,这种痛苦无疑是巨大的。 衣炊烟不知道陆晨夕能不能承受得起这个打击,她只知道如果是自己的话,她会受不了的。 古里看向了远方,沉默了许久,才接口道:“晨夕气海被废,就算肉体的创伤疗养好,在冥土对她来说也太艰难。” “我来照顾她。”衣炊烟点头道。 陆晨夕成为凡人,就要面对一个凡人必须面对的所有的问题,除非有一个人不断地向她的体内灌输真气,确保陆晨夕的身体机能能够正常运转,不然陆晨夕迟早会饿死、渴死。 而这项开销,也将会是一个无底洞,疯狂地吞噬他们的丹药储量。 古里没有再接话,而是看向了苏错问道:“苏师兄,风先生的伤如何了?” “还好,断裂的经脉骨骼我都为他续接上了,脏腑也修复完毕,他只是需要一些时日来恢复精神。”苏错答道,三人状况之中看起来最惨烈的是楚风,但是楚风的伤势却反而是三人之中最轻的。 陆琪没有等古里发问,就已经答道:“死气我已经暂时压制住了,瑕思醒过来后可以自行镇压,只是如果不能化解,终究还是会成为隐患。” 沈瑕思的伤虽然说起来也很重,但是却更多的是隐患,那些侵入了她血肉之中的死气一旦无法压制的话,在未来的岁月里会给沈瑕思带来无限的痛苦,甚至让人生不如死。 古里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才轻声自语道:“现在,只有尽力了吧。” “原来的计划不改变吗?”衣炊烟问道。 古里点了点头说道:“也已经没有了变化的必要了,我们的生死存亡,其实全在最后的这次尝试了。” 衣炊烟沉默着,过了许久才说道:“我们可以等待一个结局。” 等待一个结局,便是放弃了他们所有的坚持所有的立场,完全置身于事外,自己的生死全部托付给了那些在局中奋斗的人。 这样做会少很多痛苦,但是却也根本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随风漂泊,不由自主。 “我还不想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的手里。”苏错淡淡地说道。 “但是我们还有什么挣扎的余地,那些怪物,那些骨塔,那头巨龙,那条血影,那些古井里的人,哪一个是我们可以对付得了的东西?”衣炊烟的语气之中充满了恼火,“我们早就该认清这个事实了。如果不是我们总是以为我们能做成什么事情,而是乖乖地放手随他们去,事情根本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晨夕也根本不会……” “什么?”陆晨夕的声音虚弱地响起。 陆晨夕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她而后睁开了眼睛,银色的眼眸中有些疲倦,却也有着一股奇特的宁静的气息。 “晨夕……”衣炊烟嗫嚅着,却没有能够说出话来,谁也没有想到,伤势最重的陆晨夕却是最先醒来的那个人。 “你醒了?”古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陆晨夕的嘴角微扬,身躯微微一侧,看了看还在身边的诸人,而后仿佛是自语一般地轻声说道:“真好。” “什么真好?”衣炊烟问道。 “活着。”陆晨夕笑道,笑容明媚犹如初升的朝阳,让所有人都是一怔。 “晨夕笑起来真美。”衣炊烟撇了撇嘴,转移了话题,手上却依然没有放弃给陆晨夕渡气疗伤。 “咳咳……”陆晨夕猛地咳嗽了起来,一滩污血顿时咳了一地,把衣炊烟裹着她身躯的大氅都脏污了。 “够了。”陆晨夕缓缓闭上了眼睛,轻声说道。 “什么够了?”古里笑着问道,故作不知。 陆晨夕又睁开了眼睛,看着古里,笑容有些温暖。 “过来。”陆晨夕道。 古里笑着点了点头,缓缓地走到了陆晨夕的跟前,在陆晨夕的跟前跪坐了下来。 陆晨夕想要抬起她的手臂,只是她的手臂似乎有些沉重,刚刚抬起,就垂落了下去。 陆晨夕沉默了片刻,而后无奈地一笑,自嘲地道:“真惨。” 古里的心一阵抽搐,握住了陆晨夕低垂的手。 那一双手很柔软,却很冰冷。 冷得让古里的心也跟着坠入了冰窟之中。 “古里。”陆晨夕轻声呢喃道。 “嗯,我在。”古里报以笑容。 “谢谢。”陆晨夕说道,说着,又眼睛微微一眯,笑了起来,银色的发丝在风中扬起,泛着一缕缕银光。 “不客气。”古里笑着,道,“谁叫我们……是好朋友嘛。” 陆晨夕点了点头,然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古里握紧了陆晨夕的双手,身躯微微有些颤抖,手部的关节咯咯作响,他低垂着头,让所有人都看不到他的面庞,而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保持着自己声音的平静,说道:“炊烟,够了,不用再疗伤了。” “我不!”衣炊烟恼怒地扬眉大喊道,她与陆晨夕之间的默契虽然远远不如古里与陆晨夕的那般,但是在陆晨夕开口的那瞬间,她就知道陆晨夕是什么意思了。 她知道陆晨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一个自以为很冷漠却很温柔的人,比她所见到的许多自诩温柔的女子都温柔无数倍的人。 对于她身边的人,她永远都在尽全力地去为他们考虑,所以她一定会选择放弃她自己,不再拖累他们。 但是她与陆晨夕也是朋友,哪怕她们甚至很少说话,但是却是真正可以把性命托付给对方的朋友。 她怎么会放弃呢? “我不!”衣炊烟喊道,“马上就好了,好了之后你就不会有任何的问题了。而且楚风……楚风不是知道怎么修复气海吗,没关系的……” “听话。”陆晨夕轻轻笑着,身躯却往后一躺,偎依进了衣炊烟的怀里,看着衣炊烟的目光之中满是令人无法承受的怜惜。 第1027章 日暮西沉,月半入山 “我讨厌你笑!”衣炊烟看着陆晨夕的笑容,紧咬银牙道,“你就该低着头装不存在,我讨厌你笑,每次你一笑我就知道……就知道……” 每一次你笑,你就总是在劝别人牺牲你,分明是这么难过的事情,你为什么还能笑成那样! 衣炊烟的手猛地攥紧成了拳,骨骼因为承受不了那巨大的力量而发出了一阵“咯咯”的声响。 “炊烟,听晨夕的话。”古里哑着嗓子道。 “我不!”衣炊烟红着眼睛怒吼,“凭什么啊!我就不想听她的话,我跟她认识这么多年,我几时听过她的话了!你们……” “喂,不要简简单单就放弃啊。”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中,沈瑕思也醒了过来,半靠着陆琪,看着陆晨夕的笑容有些促狭,“既然都说了活着真好了,就要努力地活下去嘛。不要放弃希望,你在这里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死了的话,有人大概会自责一辈子吧。” “拖累。”陆晨夕淡淡地答道,沉默了许久,才叹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望向了天空,目光之中有些空灵。 “反正晨夕你就是死脑筋,我呢也劝不动你,但是古里我得说你几句,你的立场也太不坚定了吧,怎么晨夕说放弃你就给放弃了呢?”沈瑕思翻着白眼,“你要知道,这个世间还有一种行为……叫做大爷不鸟你。” 古里抬起头,瞪大了有些发红的眼睛愣愣地看着沈瑕思。 沈瑕思撇了撇嘴,耸了耸肩,想要摆出一个好看的姿势,但是却牵动了伤势,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烦死了。”沈瑕思恼火地说道,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烦什么。 古里看着陆晨夕,沉默了片刻,过了许久,才很是认真地道:“这回……就不听你的意见了。” 陆晨夕银色的眼眸中倒映出古里的面庞,她看着古里那认真的神情,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然后道:“该死。” 所有人都不由得愣了愣,他们从来都没有听过陆晨夕骂人,哪怕再文明的骂人的词汇,她都从未用过,此时此刻,他们第一次听到陆晨夕骂人,难免有些不适应。 古里的瞳眸瞪大了之后骤然紧缩。 他是最了解陆晨夕的人,所以他比谁都先反应过来……陆晨夕这并不是在骂人,陆晨夕这句话是在说自己——她自己该死。 古里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他了解陆晨夕,所以他知道当陆晨夕如此坚决地求死的时候,没有人能够救得了她。 “解毒!”衣炊烟突然声嘶力竭地嘶吼了起来,双眸之中布满了血丝与……泪水。 陆晨夕的体内突然出现了一股极其猛烈的毒素,正在疯狂地蚕食着陆晨夕的肌体。 如果陆晨夕还是九阶巅峰的话,这样的毒素虽然强烈或者说棘手,但是却还不至于威胁到陆晨夕的性命,然而陆晨夕此时却已经是一个修为全无的废人了。 哪怕有衣炊烟在一旁疯狂地运功疏导毒素,但是毒性实在太过猛烈了,陆晨夕的肌体根本无法承受,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全身上下,便已经被毒素彻底侵蚀,只靠着衣炊烟不断渡给她的真气,吊着最后一口气。 “喂!”沈瑕思也红了眼睛,大声怒吼着,挣扎着想要起来。 她万万没有想到陆晨夕求死的心如此坚决,她甚至早就已经备好的毒药,哪怕他们不同意她去死,她也要送自己上路——她宁愿去死,也绝对不拖累他们。 但是陆晨夕,又什么时候是拖累过呢,只有她自己才会这样想吧。 “叫醒风先生!”古里声嘶力竭地大喊道,他们对于药理毒理都没有研究,陆晨夕对自己用毒,他们束手无策,只有依靠衣炊烟不计后果地渡气吊命,然后让楚风尽快苏醒来解毒。 苏错微微一愣,楚风是伤重昏迷,若是叫就叫得醒的话,又怎么会是伤重昏迷? “愚蠢!”陆琪也恼怒地大骂起来。 陆琪见过了太多的生死,而见过的太多的生死不是对生死愈来愈敏感,便是对生死愈来愈麻木。 陆琪不是一个会麻木的人,所以她才将生死看得更重,不管怎么样,哪怕是千万人怨恨也都应该要努力地活下去就是陆琪的信念,她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会为了所谓的孝心而上三妙宫求死的陆琪了。 衣炊烟疯狂地催动着自己的真气,将自己的真气渡入陆晨夕的体内。 但是陆晨夕的身体因为气海破碎,她渡入的真气十有八九根本就不曾起到效用就彻底流失了,剩下的一两分也起不到任何的效用,陆晨夕的机体已经完全坏死了,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够了。”陆晨夕微微笑着,缓缓抬起手,擦了擦衣炊烟的眼角。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古里愤怒地咆哮起来,眼眸里满是疯狂的怒意。 一直谦和有礼的古里是真的愤怒了,陆晨夕这般践踏他们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性命,让古里出离地愤怒,愤怒到了极点,愤怒得恨不得狠狠地抽陆晨夕几个耳光,让她清醒过来她的命不只是她一个人的东西。 陆晨夕笑着看着古里,道:“你懂。” “我不懂!”古里怒吼,“我一直没有你那么冷静,哪怕我尽力地跟你学,学习你的思考方式,学习你的处世之道,但是我永远无法做到你那么冷静!” “挺好。”陆晨夕说道,眼帘微微低垂,神色之间满是平和与欣慰。 “不好!”古里的声音就像是破裂开了一般的,沙哑万分。 “抱歉。”陆晨夕抬起头,微微有几分歉意地看着所有人。 然后她露出了一个令人安心的恬静的笑容,轻声道:“你们要好好地……活下去,不要放弃,再见,我亲爱的……朋友……们……” 这是她第一次一句话超出了两个字,也是她最后一次一句话超出两个。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那恬静的笑容却并没有消散。 这一次,她没有再睁开眼睛。 衣炊烟还在疯狂地催动着真气,哪怕她的手抵着的背心正在一点点地变凉,但是她仿佛没有感受到一般的,不断地催动着,激起了一股股真气的狂流,吹得陆晨夕银色的发丝在风中乱舞。 “你有什么资格叫我们不要放弃!”衣炊烟声嘶力竭地嘶吼着,眼泪彻底决堤而出。 古里无力地瘫倒在地,他愣愣地看着陆晨夕,眼眸之中写满了绝望。 过了许久,他才压低了声音,慢慢地说道:“炊烟,够了,晨夕……已经走了。” “还有一口气!”衣炊烟尖声呐喊道,声音尖锐万分,“还有一口气!” 古里沉默着,没有再去阻止衣炊烟,他也多么希望衣炊烟说的是真的。 但是他感受到了陆晨夕的气息在逐渐地散去,陆晨夕的身体在渐渐地失去热度。 她已经去世了。 他在天庭最好的朋友,就这样离开了他,留下他一个人,就像多年之前,他一个人来到天庭的时候一样,只剩下孤身一人。 多年前的那个时候,他来到天庭,他不过是一个传说中声名显赫却已经没落多时的古老流派的弟子,在偌大的一片宫殿之中不认识一个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些什么。 在林立的众多高手之中,他也感到无尽的自卑,因此愈发地喜欢将自己蜷缩到黑暗中去,去逃避现实。 就是那个时候,一条隐匿在黑暗中的阴影来到他的身边,跟他说了他来到天庭之后旁人专门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名字?” 他跟那条阴影成为了朋友,只是因为她主动跟他说了一句话,他便把她当做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为了理解这个有着特殊的朋友,他用了很多心思在琢磨自己这个朋友的心思上,比其他人所花费的心思加起来还多。 他与这个朋友在一起,学会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他的沉着冷静学自与他的朋友,他的坚强学自与他的朋友,甚至连怎么修行,也学自于他的朋友。 她在他的眼里是一轮太阳,也是一轮月亮,有着太阳那般璀璨的光芒,也有着明月那般的温柔皎洁。 他觉得她的名字取得很好,晨夕,是清晨,也是傍晚。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这个朋友分明与他一般的年纪,却比他强大那么多,他没有去问,因为他在她的眼眸里看到关于过去的痛苦的目光。 他只是愈发地崇拜她,将她的一切都当做了自己效法的目标。 他的朋友教导了他太多的东西,跟他共同执行任务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帮他收拾残局,教导他,指引他,直到终于有一天成为了天庭数得着的青年高手,终于有能力去独当一面。 如果不是她,他也许一生就这样沉沦下去了。 她是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和他的父母和他的师傅并列在一起的人。 她是一个可靠的朋友的,更是一个温柔的朋友。 但是现在,她终于还是丢下他走了。 他的太阳,终于还是落山了。 他的月亮,终究还是黯淡了。 他的世界,又回归到了一片黑暗,再没有任何的色彩。 一切,终于还是完了。 第1028章 不可被玷污的遗志 当楚风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黯淡,无论是天色,还是氛围,都让人有些莫名地难受。 他看着身边肃穆的几人,目光缓缓地移动着。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几分痛苦,古里的眼眸里更是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楚风微微张嘴,想要说话,却突然发现,似乎少了一个人。 陆晨夕不见了。 陆晨夕…… 楚风愣了许久,然后闭上了嘴,双手却已经紧紧握拳,指甲陷入了肉中,鲜血也随之滴落了下来。 “不必自责。”古里冲着楚风淡淡地说道,声音很平淡,却让人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就好像是身在最深沉的黑夜里,看不到一丝的希望。 楚风没有说话,只是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然后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沉默了许久,然后终于沙哑着声音开口说道:“对不起。” 然后楚风低下了头颅。 “不是你一个人的错。”陆琪从楚风身后抱住楚风,轻轻地揉着楚风落满了尘土有些凌乱的头发。 “我们继续疗伤,休养得差不多了,就去那座高台那边。”古里说道。 而后,古里站起了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我去附近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危险。” 说完,古里就自顾自地走了出去,也没有看其他人的反应如何。 看着古里远去的背影,楚风的眼眸里也流露出几分痛楚的意味,他很想问问陆晨夕怎么了,但是他没有开口,因为那个结果他已经知晓了。 既然已经知晓了,那更多的刺痛人心的细节,就不要在这个时候继续问了,问了也只是继续刺痛他的心,和眼前这些人的心罢了。 楚风沉默着,陆琪将几颗丹药递给了楚风,楚风微微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过来,吞服了下去。 衣炊烟看着楚风的目光里有几分痛恨,她痛恨楚风的无能,如果楚风当时不是那般的狼狈,这一切的惨剧都不会发生。 她也一样地恨着自己的无能,如果自己有足够与那巨龙抗衡的能力,这一切也都不会发生。 她看谁的目光都有痛恨,都有敌意。 楚风默默地咀嚼着丹丸,不敢去看衣炊烟的目光,因为那目光会让他更加难过。 楚风略略地侧过头,看见了沈瑕思。 大大咧咧总是一副很高兴模样的沈瑕思脸上没有一丝的笑意,她看到楚风转过头来,强行向楚风挤出了一丝笑容——尽管那笑容只会让人觉得更难受。 楚风也回报了一个有些艰难的笑容,踟蹰了片刻,才道:“伤……还好吗?” 沈瑕思点了点头,她心里有些烦闷,有些不想说话,但是似乎之后又觉得这样做并不好,才开口说道:“还好吧,可以应付。” 楚风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陆琪沉默了片刻,在楚风的身边坐了下来,才传音给楚风道:“晨夕她……自尽了。” 楚风因为伤痛疲惫而有些低垂的眼睛陡然瞪大,整个人不自禁地站立了起来。 衣炊烟抬头看着楚风,目光微微有几分嘲讽的意味,却没有说话。 “不要往心里去,炊烟她……很难过。”沈瑕思传音道。 沈瑕思很少说这些安慰人的话,她会这么说话是因为她也很难过,只是她不是一个会将所有的责任怪罪到别人的身上的人,她也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每个人都不想看到的。 她更理解楚风的心情,就像当初肖宇因为她而死的时候她的心情一般,而且陆晨夕与楚风之间的感情比她与肖宇之间的感情更为深厚,那份痛苦也只会更甚。 楚风缓缓地点了点头,他当然不会对衣炊烟有什么恼意,因为最先提议的是本来就是他。 他本来就是一个习惯于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的人,就算衣炊烟对他没有任何的情绪,他也不会比现在好受,反而还会更难受。 楚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才与陆琪传音道:“晨夕她……是怎么一回事?” 陆琪微微抿唇,将陆晨夕身上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说给了楚风,包括陆晨夕去世之后对陆晨夕遗体的收殓,都说得详尽万分,生怕有了遗漏。 楚风的脸色没有太大的变化,他此刻也并不是很愿意流露他真实的感受,只是在陆琪说完之后缓慢地点了点头,回了一句“我知道了”便闭上了眼睛,开始专心地疗伤。 楚风记得他当初问过陆晨夕破入九阶的契机是什么,陆晨夕的回答是濒死之时强烈的想要活下去的愿望,使得她突破了所有的桎梏,进入了九阶。 陆晨夕,大概也不是真的就这么想要去死吧。 她其实也很想要活下去吧? 只是她的冷静沉着早已判断出了她的活着对于他们所有人都是一个所谓的拖累,所以她认为自己还是死去对所有人都有好处吧。 分明是一个那么热爱生活的人…… 这样做,真蠢。 楚风苦涩地想到,眼角微微有些泛酸。 楚风的疗伤进行得并不顺利,哪怕是苏错已经将他的经脉与骨骼仔细地续接上了,但是在他运气的过程之中,依然会感受到极大的痛楚。 楚风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因为他受到了极大的损伤,这种损伤不仅仅是肉体层面上的,还包括精神层面上的。 叶司青曾经要求过要他不要再使用血魔经。 这么久以来,楚风也一直坚守着,不曾动过丝毫要动用血魔经的念头。 但是那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了更多的选择,其他所有的功法他都已经无力再发挥而出了,只有动用精血的血魔经,他还能勉强用出。 他不想死,他还要救沈瑕思,所以他用了血魔经,动用了他所有可以动用的力量,整个人从精神到血肉到真气都被这一次行动抽干了。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使用血魔经,会再一次唤醒那道血影。 一个大帝级别的人物顺利地降临了这个世间,虽然那个时候楚风明显感受到那条血影似乎并不具备大帝的威势,但是相去也已经不远了。 虽然一切都不在自己的预料之中,但是自己的确似乎又制造了一个大麻烦,血影进入这个世界,将会增添更多的不稳定因素。 从直觉上来判断,他应该是与那个毁灭了冥界的大帝是一个阵营的,而那个毁灭冥界的大帝,应该便是冥王了。 冥王。 南宫云留在他体内的印记残痕已经越来越微弱了,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战力明显地有一个跌落,应该已经从九阶中段的战力跌落到了九阶下段。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尽快破入九阶。 楚风的眉头不自禁得一挑,而后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暂时还要不要再想下去得好,摆在眼前的……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啊。 楚风将深吸的气缓缓地吐出,而后尽量地摒除了脑海里一切的念头,开始专心地疗伤。 楚风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所有人都静静地坐着,或者缓缓运气调理,或者只是疲惫而呆滞地坐着。 楚风的精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看着眼前的众人,略略踟蹰了片刻,才说道:“大家的伤都怎么样了?” 衣炊烟嘴角一扬,冷冷地看着楚风,并不说话。 古里缓缓地摇头,眼眸里一片灰暗。 沈瑕思愣了愣,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道:“还好。” 陆琪与苏错只是缓缓地点头示意自己无碍。 “该继续前进了。”楚风说道。 “真是急切。”衣炊烟冷笑两声道,“你怎么这么着急呢?” “炊烟。”古里的声音很哑很低沉,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 衣炊烟冷冷地白了古里一眼,嗤笑道:“你叫我做什么?” “哈。”苏错也跟着冷笑了几声,他本来就生性疏懒狂戾,一直看着衣炊烟那张仿佛所有人都欠她的神情就有些不悦,但是一直没有什么对话便也就忍了下来。但是此时既然已经开始口头上的针对,他也不介意用冷笑来表达自己的观点。 衣炊烟眼眸中寒光流转,冷冷地落在了苏错身上,鼻孔出气,冷笑一声道:“呵。” “好了。”楚风有些无力地说道,“苏师兄……” “师姐夫。”苏错强调道。 陆琪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白了苏错一眼,才无奈地道:“炊烟……” 衣炊烟眼眸中的敌意落在了陆琪的身上,柳眉倒竖,笑道:“我们不是太熟,请叫我全名。” 陆琪怔了怔,旋即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道:“衣姑娘……” 衣炊烟冷哼了一声,似乎对于没有呛到陆琪有些不满,继续开口道:“有何贵……” “炊烟你够了。”古里终于再次开口。 “什么叫我够了?”衣炊烟冷笑着,“害死晨夕……” “没有人害死她。”古里紧紧地握了握拳,而后又缓缓地松开,“那是晨夕的选择。我希望你尊重晨夕的决定,我不想再听到你这样玷污她的遗志。” 第1029章 投石问路 衣炊烟仰着脸,看着古里,冷笑着,嗤笑道:“是啊是啊,她自己可是很想死呢,早就等着死了呢。” “那不是某一个人或者某几个人的责任,是我们所有人的责任。”古里抬起头,露出了一直埋在黑暗之中的面庞,“炊烟,非要追究的话,难道不应该问一问你……她在你的照顾之下,是怎么服毒的吗?” 衣炊烟一愣,旋即尖声呐喊了起来:“你怀疑我!” “对,没有错。”古里站起身,看着衣炊烟,一字一顿,语气有些僵硬而冷漠地道,“晨夕都已经废人了,你为什么没有发现她服毒?” “我没有!”衣炊烟大声咆哮。 “我凭什么相信你?”古里声音渐冷。 “我和晨夕是朋友啊!”衣炊烟抱住了头,“我们生死与共,我怎么可能会……” “先生难道就不是晨夕的朋友么?这里的其他人就又不是晨夕的朋友么?”古里反问道,语气冰冷,“这里所有的人有谁不是晨夕的朋友?谁不是与晨夕生死与共?” “你……”衣炊烟一时语塞,无以应对。 古里缓缓地坐下身,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如果你非要闹事的话,那么这个团队不欢迎你的存在,与其多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倒不如少一个战力多几分信任。你再这样,请你离开。” 古里的强硬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衣炊烟也愣在了当场,而后一挑眉,厉声道:“你伙同外人……” “好了炊烟。”一直没有说话的沈瑕思终于还是走到了衣炊烟的身边,握住了衣炊烟的手,“好了,我们去散散心,一会回来。” 沈瑕思强行拽着有些发愣的衣炊烟渐渐走远,场中只留下楚风古里等四人。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谢谢。” 古里抬起头,看着楚风,嘴角微微一扬,道:“先生不必客气,这是晨夕所想要看到的,不是吗?” 楚风不语。 苏错则觉得这样的气氛实在有些烦躁,有些恼火,于是便站起身,也走进了黑暗之中。陆琪略微一踟蹰,也跟着苏错走入了黑暗中,向远处散心去了。 古里与楚风相对而坐,都没有说话,而是彼此想着彼此的心事,直到许久之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楚风循声望去,才见到沈瑕思搀扶着衣炊烟缓缓走了回来。 沈瑕思和衣炊烟的模样都有些狼狈,长发散乱着,衣衫上也满是尘土,有些地方还隐隐约约可以见到淡淡的血迹。 楚风微微一怔,沈瑕思已经传音道:“没事啦,和炊烟狠狠地干了一架,她发泄发泄就好多了。炊烟也是压力太大了,毕竟晨夕是在她的照顾之下服毒的,而她自己却毫无知觉,这让她很痛恨自己……” 衣炊烟看着楚风撇了撇嘴,而后有些僵硬地扭过头道:“抱歉啦。” 楚风沉默了片刻,还没有作答,衣炊烟就已经满是恼火地道:“你不要蹬鼻子上脸啊!” 楚风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容。 古里看了看衣炊烟,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道:“不必了。” 衣炊烟没有说话,而是跟沈瑕思都坐了下来。 过了片刻,陆琪与苏错也散心回来,衣炊烟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一句:“抱歉。” 陆琪温和地一笑,道:“没关系,我们都理解。” 古里微微咳嗽了几声,才道:“既然都没事了,现在还是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行动吧,是否还按照原计划行动。” 他们已经耽搁了太久,伤感了太久,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留给他们伤感了。 “必须去那座高台。”楚风开口道,“你们都没有能够跨过那条红河,但是我过去过,那条红河包围的大地上有一个古老的阵法,如果真的还有人在做什么的话,那里肯定也发生了变故。” 所有人都为之一愣,这样重要的情报他们从未听楚风说起过,楚风看着众人,没有解释什么,这个情报因为他的谨慎的确保留了太多的时间。 “那就不得不走这一遭了。”陆琪开口道,没有追问楚风为什么隐瞒这个情报,“现在距离天亮的时间不多了,在天亮前再好好养一养伤,我们天明就出发。” 向着高台前进的路途很漫长,也很枯燥,这一面世界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除了荒芜的大地之外什么都没有,他们只有彼此之间不断地说些闲话来确保自己的精神不会陷入疲惫之中。 当远方出现了那一座高耸的高台的时候,数十日枯燥的旅程也终于被划上了休止符,风尘仆仆的数人也在夜色降临之前登上了高台。 登上高台的时候,众人向后转身,眺望着荒芜而广袤的冥土大地,不由得心中有些感慨,但是这感慨并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就被震惊所取代。 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抹诡异的黑色,紧接着,一片黑色的浪潮从地平线后方涌了出来,黑色的云海翻滚着席卷了大地,那黑色的气息向四周疯狂的蔓延着。 原本暗红色的荒芜的大地在那黑色气息的侵染之下,逐渐也变成深黑色。 那种深黑色与常见的肥沃的黑土完全不同,只需要一眼,就能从那黑色中读出属于死亡的气息。 原本便已经没有任何灵气的冥土世界的大地,在这黑气的侵蚀之下,变得更加接近于它本来的名字——冥土。 一个属于死者的世界。 “那是……”沈瑕思的瞳孔瞬间紧缩,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 “死气。”古里平静地答复道,此时他的眼眸里,终于不再是黯淡无光。 “怎么会!”衣炊烟的声音有些尖锐,“怎么会有那么磅礴的死气,那到底……” “应该是从应龙的体内泻出的死气,顺着那道裂谷,蔓延到这边来了。”楚风觉得嘴唇有些干燥,不由得抿了抿唇。 “这么漫长的距离都被死气席卷过了,它体内到底有多少死气啊!”陆琪也忍不住感叹道。 楚风摇了摇头,那应龙体内到底收纳了多少死气根本是无法预测的事情,但是那应龙收纳死气想必也有着它的用途,它到底又想要做什么? “应该不会蔓延上来吧。”衣炊烟迟疑着说道,却是有些不自信。 “不好说,但是按照目前的情况估计,我们也没地方可以逃了。”楚风说道。 他们在离开裂谷之后耽搁了一天的时间用来进行基本的疗伤恢复,那一天的时间死气并没有蔓延到冥土的这一边来。 但是在他们数十日的赶路之后,这些死气却已经追着他们的屁股赶了上来,这其间的速度差距已经很明显了,他们想要逃离死气的侵袭只怕也是很困难的事情。 “去桥与河那里吧。”陆琪说道,她对这里的认知完全是来自于傲师古的记忆,但是傲师古的记忆已经被篡改了,她也不是很确定这些记忆是否可靠,唯一可靠的只有楚风的记忆。 楚风点了点头,转而在前带路,向着那条血红色的河流的方向走了过去。 几人才不过走出了几里,还不曾见到那条河流,楚风的面色就微微一变,变得异常的凝重。 “怎么了?”沈瑕思小声问道。 “血腥气,空气中有血腥气在弥散。”楚风皱着眉头说道。 几人不由得齐齐一愣,驻足片刻,却也不得不继续前行。 这一次又走出几里地,其余几人也终于感受到了在空气中弥散的血腥气,对他们来说略显稀薄的血腥气却已经让对血气敏感的楚风眉头拧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 他才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可以确信并没有任何的血气。 这一次重返此地,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有想到空气中的血气会浓郁到这样的程度,竟然会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血池。 几人继续前进着,并没有走上太长的时间,在刚刚入夜时分,他们就已经来到了血色的河流旁。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这条血色的河流比楚风上一次见到的时候已经扩展了数十倍,已经从一条涓涓的溪流,勉勉强强算得上的小河沟变成了一条滔滔的大江,江面宽度目测已经达到了三四百丈之宽,整个水面不断地卷起血色的浪花与波涛,却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息。 虽然也早已做好了一切都会变化的准备,但是这样的变化依然让几人微微一愣,而空中那浓郁的血气虽然还不至于影响几人的心神,但是却也让几人流露出了嫌恶的神色。 “能过去吗?”沈瑕思皱眉问道。 陆琪俯下身捡起了一块碎石,在手里微微掂量了两下,而后向着江河的对岸抛掷了过去。 碎石发出破空的尖啸声,飞速地向着河流的对岸落了过去,然而碎石刚刚飞到河流的上空,就仿佛是受到了什么无形的阻碍一般,发出一声清脆的“噼啪”的声响,而后在一瞬间便崩碎成为了漫天的粉末。 楚风愣了愣,然后他也捡起了一块碎石,朝着江河的对岸扔了过去。 碎石一样发出尖啸的声音,速度飞快,然后它便越过了三百来丈的河面,落在了河流的对岸。 几人之间面面相觑。 “啊啊,真不公平。” 沈瑕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第1030章 曲子,笛子,裙子 “不行不行,我也要试试。”沈瑕思嘲弄地挤了挤眼,而后捡起了脚边的碎石。 衣炊烟撇了撇嘴,嘟囔道:“得了吧,你认命吧。” “那可不好说,怎么看我也比楚风这家伙机灵乖巧好看得多,自然也更容易受到青睐嘛。”沈瑕思说着将手里的碎石扔了出去。 看着那意料之中的结果,沈瑕思无奈地一撇嘴,看着楚风道:“老实说你怎么做到的?” 楚风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这其中的理由他当然也不明白,若是他明白的话,又何至于如此辛苦? 沈瑕思当然也没有想知道个结果,她只是笑了笑,便用手肘捅了捅衣炊烟,道:“喂喂,你也试一试啊,你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大美人,说不定会青睐你呢。” 衣炊烟白了沈瑕思一眼,半是嘲讽半是取笑地道:“哪比得上你呀。” 衣炊烟虽然不想尝试,但是却也拗不过沈瑕思死乞白赖,也捡起碎石试了试,依然是一个不出所有人预料的结果。 “古里,你也试试呗!”沈瑕思见衣炊烟尝试了,又去缠古里。 沈瑕思将古里与苏错都缠得不胜其烦捡起石子进行了尝试之后,才再一次叹了一口气道:“啊啊,真是不甘,难道扔过去的关键是要变成一个呆子吗?” 楚风看着沈瑕思,不由得微微一咧嘴笑了起来。 沈瑕思虽然天性活泼,但是如果不是为了调节气氛,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吧,这一路上也辛苦她与陆琪了,若不是她们二人努力,只怕气氛会沉闷更长的时间。 楚风沉默了片刻,想起了在封印的时候他与陆晨夕携手踏入花海的往事,眉头微微一挑,而后握住了身边沈瑕思的手。 沈瑕思正调笑,突然被楚风握住了手,猛地一愣,旋即促狭地挤眼道:“你这是要示爱么,这么呆头呆脑的。” 楚风不为所动地道:“你再试试抛掷石子。” 沈瑕思撇了撇嘴道:“一点都不好玩啊你。” 沈瑕思一边说着,一边俯身捡起了一块碎石,朝着血河的对面扔了过去。 这一次,石子安全地抵达了河流的对岸,翻了几个滚便停了下来。 “见鬼了嘿。”沈瑕思嘟囔道。 “我再试一试。”陆琪也当即握住了沈瑕思的一只手,捡起了石子扔向了血河的对面,结果依然是安全地通过。 “这是不是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衣炊烟嘲笑道。 楚风无奈地一笑,神色却有些冷峻,目前看来,他似乎的确有些特殊。 几人又进行了一番尝试,六个人牵成了一条线之后,排在最后的衣炊烟所扔出的石子依然安全地飞越过了河流。 “看起来,对付这里最好的方式,就是和楚风联手。”古里沉吟道。 几人也纷纷点了点头,认同了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判断。 “去木桥。”陆琪说道。 整条血河虽然特殊,但是最为特殊的还是那座古老的木桥,在傲师古的记忆里,走上了那座木桥走向对岸的人,全部凭空消失在了桥上,哪怕上一个瞬间他们还是真真实实存在着的,但是下一刻他们就只存在于记忆里了。 而根据楚风的说法,楚风却穿稀松平常地走过了整座木桥,这让陆琪越发确信楚风的特殊,他一定与这里许多的事情都有着关联。 几人逆着环流的血河朝着血河的上游走去,在夜半时分,便远远地见到了那横架在血河之上的那座木桥。 那座木桥与楚风之前所见的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别,最大的差别就是变长了不少,横跨两岸,弧度优雅而圆润。 桥梁的每一个细节都在夜色的黑影中体现得淋漓尽致,栏杆上的每一条柱子,柱子上的花纹,隔着许远,却看得异常清晰。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面对着那在夜色中显得无比优雅的木桥,露出了几分犹豫的神色。 在几人都还在犹豫的时候,远方忽然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笛声,优雅万分。 笛声忽远忽近,声音忽高忽低,时而仿佛疾风暴雨之中有人仰天怒吼;时而仿若又是和风细雨之下才子佳人共撑一伞花间遨游;时而又仿若是千军万马奔腾雷鸣,时而又仿若大漠残阳踽踽独行…… 一副副画卷在几人脑海之中不断地浮现而后消逝,令人应接不暇,脑海里杂念渐渐摒除,只剩下了一片空明。 衣炊烟是几人之中最熟悉音律之人,细听之下,不由得微微蹙眉,道:“这似乎是……” “镇魂曲。”苏错淡淡地接道。 衣炊烟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苏错,不曾想到苏错竟然也知晓这首曲子。 苏错当然知晓这首曲子,因为这首曲子同样收录在长歌门的乐谱之中,长歌门既然以长歌为名,对于音律自然异常上心,苏错虽然修的是刀道,但是却也对音律有所涉猎。 《镇魂曲》是一首极其古老的曲子,没有人知道这首曲子到底从哪里、从哪位名家的手里流出,而世间流传的也多是残缺不全的乐谱,人们往往根据自己的感受将《镇魂曲》补全或者复原,但是却都没有人敢认为他们所补全的曲子有原曲的万一。 包括长歌门所收录的《镇魂曲》乐谱,也有作注的前人对那些补全的曲子大加挞伐,然后自己补全了一首,最后又亲笔批了两个字“狗屁”。 虽然他们都从未听过原曲,但是残曲却是知晓一旦奏响应当是什么模样的,因此虽然初听不曾听出曲目来,但是仔细地聆听,听到了残曲曲目中所收录的片段,便也就听出了这首曲子便是《镇魂曲》。 “似乎不是流传于世的任何一种补全曲谱。”衣炊烟说道。 苏错跟着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才道:“不过与魔界岑罗所补全的曲目有些相似,应当是从岑罗补全的曲目上改良的。” 衣炊烟不由得一蹙眉,而后仔细一阵聆听辨别,觉得果然与苏错所说的一般,不由得愈发讶异,对苏错的印象也有些改观。 “这都不重要。”陆琪摇头道,“重要的是……我们似乎又要面对一个人。” “也挺重要的,如果只是吹笛人的话,我们不需要畏惧。”衣炊烟微嘲道。 陆琪微微一怔,楚风也已经到:“岑罗是魔界两千多年之前的一位音律大师,如果曲子当真是从岑罗补全的曲谱上改的,说明吹笛人不会是那些怪物,应当与我们一般,也是这些年来到冥土的人。” 他虽然不懂音律,但是这些传闻却还是知晓的。 陆琪闻言不由一笑,却不说话,而是道:“走吧,去看看吹笛人?” 几人也没有什么别的意见,只是互相叮嘱了要小心之后,便再次前进。 随着几人逐渐地靠近木桥,那笛声便逐渐地变得越来越近,渐渐地连方位都可以确定了出来,应当便是在桥下的黑暗之中。 距离木桥不过只有一里有余的距离,附近空间终不再那么模糊,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也终于可以看清。 那是一个有些瘦削的身影,看身高年纪似乎并不大,半倚着木桥的柱子,横着一支笛子在唇间,独自吹奏着那支曲子。 沈瑕思一愣,旋即便仿佛是兔子一般突然地便跃了出去,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与呼喊:“裙子姐!” 那笛声戛然而止,那半倚着木桥的身影站直了身子,向着沈瑕思看来,面庞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楚风等人已经靠得很近了,也终于见到了那人的真实面容。 那是一个身材很娇小的女子,仿佛是一个营养不良而始终没有发育的十三四岁的女孩。 她黑色的衣衫在黑夜中有些黯淡,但是背后被风扬起的黑色轻纱披风,与她被风扬起的万千青丝相互辉映,别有一番风趣。 她黑如锦缎的刘海齐眉则止,长发披散在风中,却从两鬓垂下两条用银色蝴蝶发饰束住的发辫,垂到她的肩头。 女人的双眼很清澈,淡灰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的杂质。 女人的鼻子很小巧,让人有一种忍不住要刮上一刮的冲动。 她的嘴唇唇形很漂亮,却涂抹了一层乌光,使得她的唇看上去很诡异。 女子穿着一身黑色男人衣物,对于她娇小的体形来说,实在有些宽大,所以在肩头、袖口、腰部、大腿、小腿都有银色的环状饰物为她将衣服束起来。 那些银色的饰物,上面都镂有蝴蝶纹案,很漂亮,栩栩如生,将女子娇小玲珑的身躯衬托得异常可爱,就仿佛当真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一般。 但是楚风知道她不会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楚风在妖界的时候就见过了她,那个时候她在追捕段肆明。 段肆明凭借着归寂敢与很多高手周旋,但是面对她的时候,却只有逃跑一条道路。 她是地府年轻一代的强者,是九阶巅峰之中的强者,与他身边的这些青年才俊一般,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她有一个很有趣的名字,叫做裙子。 楚风不知道她为什么叫做裙子,也暂时没有兴趣知道。 楚风更有兴趣知道的,是裙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看了看身边的人,除了已经扑上去的沈瑕思,眼眸里,都是一样的心思。 第1031章 过桥 沈瑕思冲到了裙子的跟前,然后一把抱住了裙子娇小的身躯,而后微微弯腰,用下颌顶着裙子的额头不断地摩擦着,脸上露出一副很是满意知足的神情。 “终于可以好好地调戏你了,啊啊,好久没有欺负裙子姐了好不开心啊!”沈瑕思大声喊着。 被沈瑕思紧紧抱在怀里的裙子脸色很平静,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事情。 她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站立着,任由沈瑕思用她那并不饱满但是有着明显曲线的胸脯蹭着她的面庞,然后左手微微在自己的胸前摸了摸,似乎有些……介怀。 当然这些细节因为被沈瑕思的身体挡住了所以没有人能够看到,不然楚风一定会感到惊讶,原来那个裙子……居然会介怀这样的事情。 虽然楚风几人都有所疑虑,但是既然裙子此刻并没有露出任何的敌意,他们当然也不会露出任何的敌意。 本来想与裙子交谈,但是沈瑕思见到裙子似乎有些激动难耐,抱着裙子蹭了又蹭,又是捏又是揉,仿佛裙子就是一个布偶一般地玩得她眉开眼笑,很是知足。 裙子也没有反抗,只是目光死死地盯着沈瑕思的胸脯,似乎在散发着什么恶毒的诅咒。 楚风古里等人倒是不曾在意到这些细节,倒是陆琪和衣炊烟这些女人目光很是敏锐,于是衣炊烟故意挺了挺胸,而陆琪则抿唇而笑,将手抱在了胸前,那使得裙子的目光变得愈发怨毒起来。 “瑕思……”楚风见沈瑕思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不由得咳了两声,喊道。 “怎么?”沈瑕思头也不回,一边捏着裙子柔软的面庞,一边道。 “我们先说正事好不好?”楚风问道。 “噢。”沈瑕思嘟囔了一声,绕到了裙子的身后,然后一把把裙子拦腰抱了起来,就仿佛是抱孩子一样的让裙子坐在自己的小臂上,才一边整理着裙子的衣服,一边漫不经心地道,“有什么快说,说完了我好继续欺负我的小媳妇。” 楚风干咳了两声,从来没有想到裙子对沈瑕思的吸引力这么强,只能苦笑着微微一揖,其余几人跟随之一揖。 裙子淡淡地看着几人,没有还礼——她也还不了礼。 “裙子……”楚风很是别扭地说道,心中却在想这到底是谁给她取的名字,取名字的本事真是比自己还要糟糕,“师姐在这里做什么?” 裙子平静地看着楚风,一语不发。 几人愣了愣,裙子终于用左手握住的玉笛凌空写下了几个发光的文字。 “追杀穆少恩。” “穆师兄也在这里?”楚风惊呼出声,陆琪的脸色也随之一变。 裙子缓慢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用玉笛写下道:“桥对面,我过不去。” “裙子姑娘为何要追杀穆师兄?”陆琪微微蹙眉问道,她对于这其中的缘由有一些关心,因为这涉及到穆少恩在冥土一系列行动的原因。 她不相信穆少恩是滥杀之人,穆少恩杀人,那自然有穆少恩杀人的理由——那也许是神殿之主交给他的任务——尽管神殿之主跟她,跟苏错,宫天保与剑名无闻都说过,他不会让他们去杀人,但是他们为了完成那个任务手中却多少也沾染了鲜血。 裙子沉默了片刻,似乎觉得有些难以解释清楚,举起的左手微微顿了顿,然后才写道:“别有用心。” 别有用心? 陆琪一愣,眉头微蹙,这个别有用心是和他们一般的用心么? “裙子姑娘能否说得详细一些。”陆琪问道。 裙子踟蹰了片刻,才继续凌空写了起来,一个个文字简练却将她追杀穆少恩的始末写得清清楚楚。 裙子遇上穆少恩是在穆少恩杀苏寤寐的时候的事情了。 穆少恩杀苏寤寐的时候,在场的不仅仅有林珝,还有裙子。 应当是双方那个时候的注意力都被穆少恩杀苏寤寐这件事所吸引,而且双方的距离也有些大,所以互相之间并没有察觉到彼此的存在。 裙子所目睹的也基本是穆少恩杀苏寤寐的最后一点战斗,战斗结束后穆少恩迅速逃跑,裙子追击穆少恩,但是却被穆少恩逃脱。 当她返回想要收殓苏寤寐的尸骸的时候,苏寤寐的尸骸已经不见了,她思索再三之后还是认为追踪穆少恩更为重要,因此一直在追踪穆少恩。 于是她后来又目睹了穆少恩杀醉不归。 原本她对穆少恩杀苏寤寐还有些迟疑,但是再杀了醉不归,这其中的用意就很值得怀疑了。 裙子不知道穆少恩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但是很显然,裙子不会喜欢这样的动机。 于是她的追踪变成了追杀,只是穆少恩是一个很灵活甚至于狡猾的人,数次从她的追捕之下逃脱,但是裙子有的是耐心,所以她也没有放弃,最终追着穆少恩来到了此地。 穆少恩上了桥,而后去到了桥的另一端,但是裙子没有上桥。 裙子在靠近木桥的时候,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所以她谨慎地投石问路,将各种器具扔上了桥梁,所有的东西都凭空消失了,就好像从来不存在一般。 所以裙子放弃了过桥,她在此地蹲守,她不知道有没有其他的出口,但是她也只有守住此地一个选择,不然她会彻底失去穆少恩的行踪。 裙子在此守了几十天了,没有任何的结果,穆少恩没有再出来,但是裙子却有的是耐心,她可以一直等下去,哪怕是等到天荒地老。 看着裙子一句话一句话地写出那些事情来,楚风不由得微微蹙眉,而后道:“你是说,穆师兄在河对岸?” 裙子微微地点了点头。 楚风看向陆琪,希望能够从陆琪的口中得到关于穆少恩行为的解释。 陆琪摇了摇头道:“现在我也不知道穆师兄的行为到底是不是神殿之主的吩咐,但是……我还是愿意选择相信穆师兄——他一直是最想要保护我们的人,不是吗?” 楚风瞑目不语。 “要去吗?”沈瑕思挑眉笑道,笑容里终究还是有几分无奈和苦涩,地府的两个高手还包括领队会死在穆少恩的手里,真的是谁都始料未及的事情,现在终于有一个机会面对穆少恩了,心里难免会有很多的杂念,难以肃清。 “去。”楚风点了点头,虽然他不知道穆少恩到底是出于什么动机杀人,但是这个问题迟早都是要解决的,没有什么可以回避的。 “你确信你现在还能平安地过去么?”古里问道。 楚风摇了摇头笑道:“不过能确认一下。” 楚风俯身捡起了一块石子,而后朝着木桥的对岸扔了过去。 石子依然是平静地越过石桥,而后平安地落地,与寻常的抛掷几乎没有任何的差别。 这让被沈瑕思抱在怀里如婴孩一般的裙子眼眸里微微有了几分讶异的神色。 “看样子,应该可行吧。”楚风说道。 “这真的很不公平。”沈瑕思抱怨道。 楚风咧嘴一笑,而后与身边的古里牵住手,古里也随之俯身捡起了一块石头,扔向了对面,石头平安地飞过了桥梁。 而后古里松开了楚风的手,又进行了一次尝试,飞出去的碎石在抵达木桥的中间时,便猝然消失了。 “真的很好奇是怎么一回事啊。”衣炊烟眯起了眼睛说道。 楚风耸了耸肩,才问道:“现在就过去吗?” 陆琪点了点头道:“事不宜迟,现在就过去吧。” 其余几人也是一般的意见,都知道现在时间紧迫,尤其是高台下方还有翻滚弥散的死气,谁知道下一刻会演变成什么模样呢,因此还是尽快将事务处理完毕比较好。 “大家务必小心。”陆琪再一次叮嘱道,彼此之间手牵着手,而后连接成了一条线,向着木桥的对岸行走了过去。 踏上那一座已然有了变化的古老木桥,那一种微妙的熟悉感再一次冲击着楚风的脑海。 不过这一次,与之前所不同的是,那股熟悉感变得更完全了,这座木桥的气息已经很接近楚风记忆之中的七关,瑶池圣树或者万壑山枯木新芽的气息了——但是它似乎还差着那么一点。 楚风不由得微微蹙眉,是因为在花海封印前那一座桥与这边的木桥融合了吗? 这所差的一线气息,是因为在花海封印的深处还有一座桥吗? 楚风也有些迟疑。 然而现在却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他们迟疑。 一行人有些匆忙地走过了木桥,便进入了木桥另外一边的大地。 当他们才走下木桥的时候,便远远地见到了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山峰,连成了一片,从远处的夜色之中一直蔓延到了视野的尽头。 但是那应该不会是山峰——那里堆积的应该是别的什么东西。 楚风微微吸了吸鼻子,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了。 “怎么,有新发现么?”陆琪小心地问道。 “极其浓烈的血气和极其浓烈的死气。”楚风沉吟道,“如果不是这两股气息的相互压制纠缠,单凭其中任何一股气息,就足以让我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第1032章 苏醒的大阵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往哪个方向前进。”陆琪听到楚风的答案也并不惊讶,空气中蔓延的血气和死气太明显了,只是他们都没有楚风那么敏感,能够判断出那血气和死气到底有多浓烈。 裙子轻轻拍了拍沈瑕思的手臂,沈瑕思吐了吐舌头,松开了手让裙子从自己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 裙子稳稳地落在了地上,蹲下身子,捻了一撮土,在指间细细地摩挲着。 裙子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反复地搓着泥土,脸色如常,丝毫不介意其他人异样的目光。 楚风虽然早已有了一些确信,见裙子的动作却还是不由得问道:“裙子师姐是铁牢宫的传人吗?” 裙子终于一怔,看向了楚风,左手握着玉笛凌空挥舞写下了一串字:“你怎么知道?” “你锁骨旁的罪囚化蝶开始让我怀疑你是铁牢宫的罪牢之中逃出来的人。”楚风答道,“步宫主也说你是万恶的集合,但是现在看来却并非单纯如此。” 他与铁牢宫的人接触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虽然没有能够交换到铁牢宫的功法,但是还是对这个组织与门派混合的组织有了一些很深入的了解。 比如他知道裙子现在所用的这种功法是铁牢宫的人随口称为“猎狗”的功法,这种功法能够捕捉很久之前残余下来的气息,对于残余气息的捕捉远远比常人敏锐。 由这种功法追踪对手的行踪,就好比是人间的猎狗根据气味追寻着对手的行踪,因此这种功法被戏称为“猎狗”,具体是什么名字楚风反倒不是很清楚了。 楚风的回答让裙子眼帘微微低垂了,过了一会她才抬起头写道:“那是一群疯子。” 楚风点了点头,很是赞同地道:“他们的理智都很清楚,但是他们都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自己就是正义,可以任意地对世间一切的行为实施制裁。” 裙子点了点了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继续捻着沙尘。 她虽然对自己的追踪本事有着自信,但是穆少恩留下的痕迹毕竟都是好几十天前的痕迹了,她想要再捕捉到,也有一定的难度。 “诶,裙子姐原来是来自铁牢宫啊!”沈瑕思也瞪大了眼睛,裙子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自然招架不住她这般不拿自己当外人的人。 但是她的来历沈瑕思却也一直不知道,很少有人知道裙子到底来自于何处,却不曾想最后被楚风认了出来。 “裙子姐为什么会在铁牢宫呢?”沈瑕思好奇地问道。 楚风沉没有回答,而是传音给沈瑕思道:“不要问了,不会是什么高兴的事情。” 但是裙子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的不悦,一边艰难地捕捉着残余的气息,一边写道:“罪囚。” 裙子的回答让沈瑕思一愣,然后她从背后抱住了裙子的腰,用脸蹭着裙子的头,以一种极其不符合沈瑕思习性的可怜语气道:“裙子姐,对不起!” 裙子反手拍了拍沈瑕思的头,安抚沈瑕思,然后写道:“没事,都过去了。” 裙子反手拍了拍沈瑕思的头,安抚沈瑕思,然后写道:“没事,都过去了。” 楚风看着裙子,不由得佩服裙子的坚韧。 在见到裙子锁骨的罪囚化蝶纹身之前,他一直没有想到铁牢宫覆灭了上万年了,曾经所有的牢笼都被打破,但是他们竟然还羁押着所谓的罪囚,他们……只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顽固。 想到这里,楚风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世界上自以为是正义或者愤世嫉俗的人难道会少么? 这样的人的存在,就是铁牢宫存在的基础吧。 不过裙子作为罪囚想来在铁牢宫也受了不少苦吧,能从那样疯狂的环境中逃出来,性子还能保持如此的温和,真的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啊。 沈瑕思又抱着裙子蹭了一会,直到裙子嫌弃沈瑕思打扰了自己才恋恋不舍地松开,而后站起身,笑眯眯地道:“还是裙子姐这样的小姑娘玩起来有意思。” 楚风的嘴角一阵抽搐,干咳了几声,也没有什么好置评的,毕竟想玩什么……那应该是沈瑕思在意的事情。 裙子又摩挲了一阵尘土,然后终于站起了身来,在前引路,几人也没有多问,当即在裙子的身后紧紧地跟随着。 裙子一路上不断地停下来捕捉痕迹,开始的时候捕捉痕迹的频率很频繁,甚至好几次因为裙子错误的判断走回头路,但是随着他们不断前进,裙子停下来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也基本没有再走任何的弯路。 根据裙子的描述,穆少恩似乎也刻意针对了她的追捕,有意地将不同时间的路线重叠起来,干扰裙子的判断,其中甚至还增添了不少的弯路,有意地误导裙子。 “他在隐瞒什么。”古里判断道。 楚风点了点头,穆少恩这么费尽心思,一定是要隐瞒什么东西,但是他到底要隐瞒什么呢? 楚风看着在前领路的裙子,忽然说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陆琪也点了点头道:“我也有些不安。” “有什么不安的?”衣炊烟嘲笑道。 “穆师兄不是一个无谋的人。”陆琪蹙眉说道,“他知道裙子过不了桥,却还要花费心思在这些误导之上,针对的目标……真的是裙子吗?如果他真的要针对裙子做出这些布置,为什么这些误导并不是很有效呢?” “这……”衣炊烟微微一怔,也确实找不到其他合理的答案。 “我也这么认为。”沈瑕思点头道,目光却落在了身前的裙子身上,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他这么做,是针对其他什么人吧?” “还会有其他么?”楚风皱了皱眉。 天庭和地府所有残余的人手都在此地了,剩下的还有五个守护者活口,以及一些不被人所知道的其他人活着,穆少恩这么做到底是在针对谁呢? “至少能判断出,他针对的目标是一个能过桥,但是追踪技术不如裙子的人,无法做到明确地分辨出不同时间留下的气息。”古里说道。 几人的目光那一刹那就落在了楚风身上。 楚风一怔,道:“但是穆师兄应该不知道我能过桥。” 楚风的话打消了几人的念头,穆少恩从头到尾都与他们没有过接触,所以他们的情报,穆少恩应该不会知晓的。 “会不会是林珝?”陆琪说道。 几人也一怔,林珝分明与醉不归一起行动,但是醉不归被穆少恩所杀,林珝下落不明,如果穆少恩要针对林珝,也是说得通的一个推论,尽管动机并不明确,但是至少能够成立。 “先找到穆师兄再说吧。”楚风叹息道。 他对穆少恩的信任其实已经有所动摇,如果他真的是受神殿之主的托付,他此时此刻其实已经没有了隐蔽自己行踪的必要。 在这冥土又还剩多少人呢,他们分明可能是仅存的盟友,穆少恩却都还在提防着他们。 如果可能,他是真的不愿意与他这位师兄动手,但是……如果穆少恩真的变了的话,这一战,他就无法避免。 楚风又想起了多年前在三妙宫废墟相遇时穆少恩曾经跟他说的那一句话。 “我已经喜欢上了杀人,喜欢把痛苦带给别人,所以……日后你如果面对我的时候,不需要对我留情,因为我已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 师兄……是因为早就知道今日,所以才会跟自己说那样的话吧? 同样的想法也在陆琪的脑海里产生,她与楚风与穆少恩,是三妙宫仅剩的三个传人了,她不想仅剩的三个传人之间还发生什么生死相向的战斗,这样的惨剧,她永远都不想见到。 几人之间又沉默了下来,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凝重,只有裙子平静地在最前方行走着,引领着道路。 几人曲曲折折行进着,几乎是绕着这一大片区域走过了一圈,才终于转向这片区域的腹地前进——然后那隐藏在黑夜之中的山峰,也终于露出了它们的真容。 尽管所有人都有所准备,但是他们都还是不禁露出了几分震惊的神色,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在世界的这一面,也会有同样的东西。 那是一座座由死物累积而成的高山,死物将自己的身躯化为了高山的岩石与土壤,互相枕藉着,重重叠叠地堆积了起来,杂乱无章,就仿佛是一堆被堆放起来的垃圾。 但是它们不是一堆垃圾,它们是死物,它们挣扎着,蠕动着,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怒吼,它们眼眸中燃烧着的魂火从地面一直蔓延到了天空,就仿佛引燃了一整个世界。 但是它们的挣扎,它们的怒吼都是徒劳无功的,天空上旋转一圈圈暗红色的古老神秘的阵纹,一个个符文在天空中散发出神秘而悠远的光芒,朦胧万分,就仿佛隔着千万年的岁月。 那个阵纹是楚风曾经见过的,铭刻在这片大地之上的阵纹——然而此时此刻,这个沉寂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阵法终于苏醒了过来。 第1033章 血泉再现 楚风静静地看着天空中那暗红色的阵纹,迅速地判断着这个阵法到底在做什么。 这一圈圈阵纹与符文将那一座座死物累积而成的高山固定在了原定,使得那些死物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从这样的束缚中摆脱,使得那凄厉而哀怨的痛哭,变得愈发惨烈,令人闻之也不由得色变。 这与冥土对面世界的尸山或者是骨塔绝对不是同一回事,冥土对面的尸山和骨塔虽然同样是由死物堆积而成的,但是那些死物仿佛都是心甘情愿地将自己化为尸山的一角,它们所发出的声音更接近于呐喊与咆哮,就仿佛是愤怒的人的申诉一般。 而眼前的这些死物,明显是被强行拘禁着,它们发出的却是痛苦的哀嚎。 眼前的这情景……会跟穆少恩有关吗? 几人面面相觑着,神色都有些严峻。 “小心。”陆琪低声叮嘱道。 众人也无需陆琪提醒,自然知晓此时此刻必须要小心,纷纷点了点头,将功法运转而起,带着高度的警惕心着向着前方的那重重尸山前进着。 尸山四周很平静,没有见到任何的人影,也没有任何的异常响动,除了在空气中交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气息之外,并没有任何的异常。 但是这并不会让人感到安心,高悬着的心脏反而愈发地紧张,比起不知暗藏在何处的危险,他们还是更喜欢于直接面对。 面对着眼前一座接着一座彼此相互连接仿若山脉一般的尸山,众人都有些骇然。 楚风更是暗自蹙眉,因为那些阵纹一看就调动了大量的力气才能支撑运转,但是地脉枯竭,这大量的灵气到底从何而来? 是那血气吗? “要进去么?”陆琪问裙子道。 裙子沉吟了片刻,看样子也有些不置可否,穆少恩留下的痕迹的确是指向了尸山的深处,但是她又有所疑虑,不敢轻易做出这样的判断。 “暂时避开。” 裙子沉吟了片刻,还是摇头否决了进入尸山深处的想法,这一片绵延的尸山中到底有什么太难以把握,在不是非要进入的情况下,尽量还是避免吧。 选择了避开尸山的众人也不敢贸然靠近尸山,而是在裙子的引领之下绕着尸山前进。 这片尸山比他们所要想象的还要长远,横向绵延三百余里,纵向长度也有一百余里,突兀地出现,而后又突兀地消失,之间根本没有丝毫过度的迹象。 众人围绕着尸山行走过一周,渐渐便也习惯了眼前的景象,神色不再是那般严峻,只是那一声声重叠着的鬼哭,依然让人有些发憷,有些不适。 裙子的脸色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眉头不时地微挑,挑一次沈瑕思便叫唤一声,仿佛裙子一挑眉她就会很痛苦一般。 “没有出来的痕迹么?”转过一周之后,楚风也不由得问道,这样转过一周还没有改变走向,说明裙子并没有找到穆少恩离开这片区域的痕迹,换而言之——穆少恩还在这片区域之中。 只是他既然一直在这片尸山之中,又何苦要废那么多心思留下一些误导的痕迹,这片尸山实在是太显眼了一些,再怎么误导都不会被错过。 裙子点了点头,捻着指间的尘土,目光看向了尸山之中。 几人不由得齐齐陷入了沉默,而后不得不面对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他们到底要不要进去。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谁都知道一旦进入这片区域,只怕便是在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了。陆晨夕那样的事情会发生第一次……也就会发生第二次。 “裙子姐要进去吗?”沈瑕思问道。 裙子点了点头,目光没有任何的偏移。 “那我便也要进去。”沈瑕思眨着眼道,似乎对裙子很是信赖甚至是依赖,“我当然要照顾好我的小老婆。”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也进去吧。” 陆琪看了看苏错,苏错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陆琪也报以一个温柔的笑容,而后才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想和师兄师弟……好好地聚一聚。” 古里微微抿了抿唇,他有些迟疑,他思忖了片刻才道:“既然要行动那终究还是一起行动对大家都有利一些。” 衣炊烟的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显然又是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最终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一语不发。 所有人都表完了自己的态度,裙子也没有丝毫的耽搁,第一个迈步踏上了这片尸山。 楚风才一走入这片尸山,立时便感受到了一股极其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尸山之中那令人很不自在的气氛愈发浓重,哪怕是呼吸着这里的空气都让人觉得浑浊恶心,更何况一股若有若无的尸臭在空气中弥散着,更让人万分作呕。 这里的死气浓烈得有些过分了。 陆琪、沈瑕思和衣炊烟的脸在迈入尸山的那一刻都有些发白,而后衣炊烟最先忍不住,发出了一阵干呕。 苏错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哪怕是他,经历过神殿带给他的地狱,也从未想过还有如此阴森的所在。 而古里的脸色也微微有些苍白,嘴唇微微有些颤抖,目光里有几分难以掩饰的恐惧。 哪怕他们已经见过了很多阵仗,但是这样脚踩着无数尸骨,在这样的恐怖之中却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裙子平静地走在最前方,神情肃穆而恭敬,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 这让所有人都很好奇,都很好奇裙子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对于眼前的这一切,都是这样的淡然无动于衷,她到底又见过怎样恐惧的地狱,才会成为现在的这般模样。 沈瑕思的眼眸中流露出无限的疼惜,疼惜着那个小小的裙子。 被他们踩在脚下的死物痛哭着,哀嚎着,挥舞着手臂,仿佛是在向他们求助一般,希望一行人将他们从这无尽的痛苦之中解脱出去。 但是一行人无能为力,他们不是救苦救难的神仙,也没有那样的能力。 对于这挣扎着的充满了痛苦的死物,他们只能回避。 他们越过了一座座尸山,直到进入尸山的核心才发现原来在尸山的中心,并没有尸山。 尸山环绕着一块方圆不过五六里的平旷区域。 在平旷的区域之中,有一眼泉水。 那眼泉水特别地显眼,哪怕还隔着十几里地,却已经清晰可见,哪怕它周围的一切都还是模糊的。 站在尸山的巅峰俯瞰而去,可以发现那一眼泉就像是一个混沌的深渊,不断地从中涌出一股股血色的泉水,无数的死物随着泉水不断地起伏不定着,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那涌出的血色泉水顺着泉眼周围陷入大地的沟壑向着四周扩散而去,直至隐没在了尸山之间,在中间的平旷区域刻画下了无数神秘古老的符文。 那些由血色泉水填充着流道形成的古老符文散发着一股神秘的气息,远远地看上去充满了一种神秘而朦胧的感觉,使得人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梦中一般。 几人微微一怔,旋即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楚风。 楚风则把目光投向了沈瑕思。 沈瑕思也有些发愣地看着楚风。 “这不是我们在活死地看到又消失了的那个深渊吧?”沈瑕思问道,神色之间隐隐有几分畏惧之意。 “不知道。”楚风摇了摇头,“至少从形态上来看……确实很像。而且更为关键的是,它……似乎是这整个大阵动力的源头,取代了地脉的作用。” “对于这个大阵,先生了解多少?”古里问道。 楚风皱眉,压低了声音道:“这个阵法我曾经仔细地钻研过,实在看不出来什么端倪来,它实在是太古老了,现在的阵法之中根本就没有由它演变而来的阵法。但是现在看起来,这个阵法好像是在镇压这些死物,但是我觉得它聚集了这么庞大的力量,应该有更为重要的作用……镇压死物只是一种途径。” “那你能猜出是什么作用?”沈瑕思问道。 楚风思索了片刻,才有些不确定地道:“最好猜的就是解开封印,不管那封印下面到底是不是神殿之主所说的冥王,还是其他什么人——用这样的力量去打开被岁月侵蚀得差不多了的封印,应该也足够了。” “这么明显的答案还要你猜!”沈瑕思愈发有些恼火。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道:“不过这个阵法的确有些诡异,用血气作为源头提供支撑,却又与自己数量相当的死气之间相互镇压,谁也占不到优势……这样损伤自身的阵法,的确很难猜。” “能借用吗?”古里问道,几人之中他对阵法研究最深,所以也知道对于人力难以对付的阵法,往往用的是以阵破阵的方式。 楚风摇了摇头,道:“应该不行,就算我们能够动用血气作为阵法支撑,但是那血气的数量太磅礴了,即便我们顺利地从源头引走血气只怕也支撑不住——再退一万步,就算我们成功借用了这血气,那现下的血气和死气之间的平衡就会随之破碎,不管是哪一方失控爆发,我们自身都无法逃脱。” 第1034章 入阵 楚风把目光落在了裙子的身上,低声问道:“裙子姐能看出什么来吗?” 铁牢宫最善追捕,对于细节很是敏锐。 “裙子姐是只能我叫的。”沈瑕思低声抱怨道。 “裙子姐。”衣炊烟也跟着低声道。 “你的年纪裙子姐叫你阿婆都够了!”沈瑕思恼火地道。 “你们够了。”古里压低了声音制止二人,虽然知道二人都是闹着玩,但是现在毕竟还有正事。 裙子摇了摇头,然后写道:“穆少恩的气息消失了。” “嗯?”楚风一皱眉,穆少恩的气息怎么消失了呢? “血气太强,被掩盖住了。”裙子解释道。 “要靠近吗?”楚风皱眉道。 裙子点了点头。 沈瑕思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喂,你们要不要听我指挥啊?” 楚风一怔,看向了沈瑕思,而其余几人也相继投来了诧异的目光,只有裙子一个人呆呆地点了点头同意了沈瑕思的要求。 沈瑕思一看众人的目光,尤其是衣炊烟那满脸的怀疑,顿时有些恼火地道:“看什么啊看,我本来就是团队行动指挥啊!” 楚风见沈瑕思那一副恼火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沈瑕思师承的破军流的确以协同作战最为擅长,只是前些日子不是人数太少,就是面对的敌人太强,协同作战无法发挥或者发挥也没有意义,因此都快忘了沈瑕思的特长了。 “啊我想起来了,”衣炊烟嘲弄地挤了挤眼睛,“你当初好像被地府的很多人叫大姐吧?” 沈瑕思翻了翻白眼,懒得理会衣炊烟,见几人没有出言反对,便默认几人同意了,随即便开口道:“裙子姐走在最前,注意不要脱节。古里,你与裙子姐保持半里的距离,随时准备掩护裙子姐撤退,衣炊烟你从侧翼掩护古里,不要让古里受到任何的影响。楚风你跟裙子姐行动,注意听裙子姐指挥。陆琪你跟在我身边,在后方注意观察,一旦有任何异常立即行动,不要犹豫。苏错你用你的不共戴天居中策应,一旦遇到任何难以应对的情况,立即切断空间争取撤退时间。” 几人面面相觑,裙子便已经越过了尸山向下坡方向走去,沈瑕思一把抓住了楚风的手臂,把楚风推了上去。 古里微微一犹豫,还是迅速地跟了上去,吊在裙子和楚风的身后半里的距离。 半里的距离并不算近,但是也并不远,基本是古里用自己的天地棋枰刚刚能接应到的位置,一旦楚风与裙子遇到什么险情,他也能够迅速地予以支援。 衣炊烟一脸不甘愿地在沈瑕思的指挥之下走向了侧方,尾随着古里,保持着距离。她与古里的距离稍远一些,但是也处于能够策应到的距离。 苏错在沈瑕思的指挥下,走在了队伍的中央,衣炊烟、古里和最后的沈瑕思、陆琪几人都在他的刀芒所能照顾到的范围之中,不管哪一方遇到危险,他也能第一时间切断空间予以掩护,唯一掩护不到的只有最前方的楚风与裙子。 “瑕思这么安排有什么深意吗?”陆琪一边与沈瑕思缓缓地前进,一边问道。 沈瑕思眉毛一挑,笑眯眯地道:“当然有深意啦,虽然穆少恩的气息没有了,但是裙子姐应该还有其他的办法,而穆少恩对楚风的关心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让楚风与穆少恩直接面对,哪怕出现意外也不会第一时间就落入死局。” 沈瑕思说着,顿了顿,然后指了指古里道:“你看见古里没有,我给他制定的路线也不是随便选的呀,他行动的轨迹咱们在山上能够看得全,但是从山的其他的位置或者山下,则根本看不全,不管从哪个角度都只能看到一瞬间,整座尸山就是他的天然掩体。而且他的天地棋枰防护最强,用来接应人最合适不过了。” “还有衣炊烟,你以为我真让她去掩护古里啊,错啦。”沈瑕思促狭地笑了起来,“衣炊烟的位置是完全暴露的,她其实是一个幌子,让人误以为她是在接应楚风和裙子姐,吸引走更多的注意力,给古里创造更好的环境。不过不用担心啦,那个距离很安全的,古里和苏错都能照应到她。” “那我呢?”陆琪问道,“将我留在你的身边,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你留在我身边一方面是因为你没有太出色的能力,另外一方面是因为……我对你并不完全信任。”沈瑕思很坦诚地说道。 “我一直以为瑕思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真不知道原来你也可以扮演这种智将的角色。”陆琪的笑容也有些促狭,却没有什么敌意。 沈瑕思耸了耸肩有些无奈地道:“那能有什么办法?现在晨夕已经不在了,古里看似还保持着冷静但是内心早已一团乱麻,炊烟和楚风就更别提了,这个团队里已经没人能够担任这个角色了呀,所以只有我来吧。” 陆琪闻言默然片刻,才看向前方道:“看来你对师弟很信任嘛。” “那是自然的事情。”沈瑕思不由得也笑了笑,笑容里有些嘲弄,却也有些安心,“跟这个家伙有过比较深入了解的人,不管是敌还是友,都会不由得去信任这个呆头呆脑的家伙。甚至,还会替他担心他会不会被人骗呢。” 沈瑕思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了陆琪的身上。 陆琪闻言嘴角不由得微微一扬:“接触了这么久,瑕思对我还是有些疑虑,我也算得上做人失败了吧?” “没办法,小心驶得万年船嘛。”沈瑕思笑着,眯起了眼睛。 陆琪微微颔首赞同了沈瑕思的说法道:“的确,小心一些的确不是什么坏事,不过还有一句话叫过犹不及吧?” “哈哈。”沈瑕思抚掌而笑,道,“这样做会加深我对你的疑虑哦。” “谁叫我相信瑕思你的判断不会过犹不及,所以怎么做都是一样的。”陆琪微笑着摊手,在这个时候有点保留其实不是什么坏事。 沈瑕思眯着眼睛不说话,而是扭头看向了前方。 陆琪不会是敌人,但是沈瑕思也知道她不会是可以完全信任的朋友,她和她的师弟完全不一样,她有着心思,而且难以揣测。 沈瑕思沉默地看着最前方,而最前方的裙子和楚风则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裙子和楚风小心而谨慎地前进着,裙子走在最前面,不断地捕捉着在空间中留下的任何的痕迹,哪怕气息已经被血气所淹没,但是行走过的痕迹却并没有被完全抹掉。 裙子正是在尸山之中不断地捕捉着一个个细微地难以察觉的痕迹,还原着穆少恩曾经行走过的路线。 楚风沉默着跟在裙子的身后,一方面避免破坏了可能留下的痕迹,一方面也是为了帮裙子放哨,警戒四周。 楚风微微地嗅着空气,神色变得更凝重了,在这个距离上他所感受到的血泉的血气……与血池所散发的血气,也几乎如出一辙了。 裙子站起身,而后继续往前走去,楚风急忙跟上。 裙子在尸山之间曲曲折折地前进着,并没有向中心区域前进,而是仿佛在绕着一个环路。 穆少恩在这里还有误导他们的必要吗? 楚风起先也有些不解,但是他默默地记着步伐,又仔细地感受着空气中有些不寻常的血气流动,不由得微微色变。 之所以会选择这样曲折往复的道路,并不是出于误导的目的——之所以这么行走,完全是因为,他们已经落入了阵法之中。 楚风暗道一声不妙,伸手按住了裙子的肩头,低声道:“先别急。” 裙子停下身来,转过头,看着楚风,等待着楚风的说明。 楚风转过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后,原本应该吊在他们身后半里左右的古里已经不见了踪迹,除此之外,衣炊烟、苏错和沈瑕思、陆琪等人都已经没有影踪,就仿佛是失踪了一般。 “入阵了!”楚风低声咬牙道。 他终究还是有些松懈了,注意力被天上旋转的阵纹所吸引,从来不曾想过,在尸山之中还埋有阵法,而且对手所埋阵法的手段极其高明,楚风没有任何察觉地就走进了阵中。 如果不是他有心记着他们一直前进的道路,发现所有的步伐并不是随意地落下,而是讲究了方位所落的步伐,只怕至今都不会发现他们已经入阵。 而且更糟糕的是,他与裙子还好,裙子可以追踪着穆少恩留下的痕迹走出去,他们身后的同伴们却又要怎么办? 五个人分成了四拨,如果彼此分散的话,如果穆少恩当真有杀意,反而给了穆少恩可趁之机。 此时在最后方的沈瑕思也停下了脚步,她没有任何犹豫地叫停了其他各个方向的人手。 他们所面对的情况比楚风所预料的要好一些,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失去踪迹,突然失去了影踪的只有楚风与裙子。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沈瑕思吃惊不小,皱眉道:“不好,还是大意了,落入阵法中了。” 第1035章 死者苏生 这意外让所有人都不由得有些慌乱。 陆琪也露出了几分艰难的神色,迟疑道:“现在还是将人手集合起来会比较好些吧?” 沈瑕思微微蹙眉,既然对方阵法已然将他们一行人彻底分割而开,那么对方接下来最恰当的做法自然是将自己现在最适当的做法当然是将他们一行人逐个击破。 那他们所能做的最恰当的应对自然还是尽快将所有人集合起来。 但是沈瑕思并没有急着吩咐,而是迅速地传音给几人,让几人汇报了他们眼中的景象和各人的位置。 最后沈瑕思得到的结果并不让沈瑕思惊讶。 苏错、古里和衣炊烟眼中的方向与她和陆琪所观测到的方向完全不同,四个人所观测到的是四种完全不同的局面,他们所在的空间,已经整个扭曲了。 他们现在刚好处于扭曲的空间中几个能够互相观测的点,但是一旦移动,很有可能就会失去对方的影迹。 当务之急只有一个,就是如何在扭曲的空间之中,顺利地找到彼此与对方汇合。 “原路退回。” “原路退回去。”楚风说道。 裙子没有说话,只是突然握住了楚风的手。 对于裙子突然握住自己的手这样的举动,楚风微微有些发愣,因为这样的动作他也只跟关系亲密的人做过。 裙子看出了楚风脸上的困惑,而后写字解释道:“以防万一。” 楚风点了点头,觉得也对,虽然来时没有什么意外,但是折返的时候,却难保会遇到什么意外,一切都还是谨慎一些好。 楚风转身,凭借着自己记忆之中所记下的步伐,在尸山之中前进着。 于是两人前进的模样便从一个孩子带着大人行走变成了一个大人拽着孩子前进,让楚风都不自觉地带上了一分笑意,直到裙子有些气恼地捏了捏他的手他才将笑意强行忍了下去。 楚风和裙子折返了不久,眼中便出现了陆琪等人的踪迹。 楚风和裙子刚刚出现在沈瑕思的眼眸中的时候,她当即传音给了苏错,又由苏错传音给古里,最后再由古里传音给楚风,叮嘱二人滞留在互相可以看到的地区,不要再随意地行动,避免进一步失去目标。 裙子沉默着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否定了沈瑕思的提议,他们既然已经落在了别人的阵法之中,就不能再这样等待着想出好办法。 虽然气息都已经湮没了,但是终究还是有行走的痕迹留下,哪怕是扭曲的空间,只要它不切断空间的联系,裙子就有自信能够挨个找到所有的人。 裙子的建议很快就被采纳了,毕竟这样干耗下去难免会出现所有人预料之外的变故,要说找人也没有人能够与裙子的本事相提并论。 裙子当即便和楚风调换了一个位置,由她在前拽着楚风前进。 楚风也知道自己最多只能返回原来的地方,无法去寻找别人,所以即便觉得这场面有些怪异,但是却也极其配合裙子。 裙子很快就带着楚风消失在了几人的视野之中,几人也百无聊赖地等待着裙子能够找到他们。 “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沈瑕思看向陆琪问道。 陆琪一副哭笑不得的神色道:“我怎么会知道呢,这里的事情又不是我搞出来的。就算真的是我搞出来的,那我也不可能告诉你啊。” 沈瑕思想了想,撇了撇嘴道:“我就是试试看嘛,万一你知道那我不是赚大了。” 陆琪的嘴角微微有些抽搐,实在是不知道该说沈瑕思什么好。 沈瑕思又沉默了一会,才道:“敌人弄出这样的事情来,不是为了给我们玩捉迷藏的吧?” “虽然我也这样想,但是至少现在对方还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陆琪点头,既然弄出这些阵势来,那一定是有所图谋的吧,那对方的图谋呢? “现在是一个分开打击的好时机啊,还不行动,他们在等什么呢?”沈瑕思皱眉道,“难不成是没有发现我们么,这不大可能吧?” 陆琪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却没有说话。 这样的警觉每个人都应该是有的,也不需要多余的提醒。 漫长的时间在众人略微有些焦躁的等待中过去了,进入了扭曲空间之中寻找众人的裙子和楚风都还没有能够出现,几个人心中都已经隐隐有了一些不怎么好的预感,也许事情的确没有那么简单,至少……找人这件事,比他们所想象的更困难。 此时裙子也拉着楚风,呆立着不动,小脸之上露出了几分困惑不解的神色。 她分明是追踪着自己留下的痕迹向后撤退的,为什么会回到这里来? 楚风则也开始静默地回忆着他们刚才所经过的路径,试图找出囚禁着他们的阵法。 他们已经在一个狭小的范围之内转过了一圈又一圈,裙子自己的痕迹已经咬着自己的痕迹,就好像是一条咬着自己尾巴的蛇,永远找不到出口究竟在哪里。 楚风看了看脚下那重重叠叠的尸骸,看着那燃烧着的魂火,与他们挥舞着的手臂,沉默了片刻,而后松开了裙子的小手,蹲下了身。 “做什么?”裙子写字问道。 “探查血气走向。”楚风正色回答道,一手按住一具死物的头顶,而后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神念缓缓地渡入了那些死物的体内,逐渐地与整座尸山融为一体,想要观测尸山之中那些作为阵法基础的血气的流向。 空间可以被扭曲,感知可以被迷惑,但是阵法总不能扭曲自身,只要能找到阵法的运转方式,那离开这里将会容易很多。 楚风的神念才一进入这座尸山,顿时便感觉到了一阵难以承受的痛苦。 尸山之中,到处都是淋漓的鲜血——那血气的浓郁程度远远超过了楚风的想象——他之前所感知到的血气不过只是泄漏到空气之中的冰山一角。 在这绵延的尸山之中的血气,才真正地让人不寒而栗。 粘稠的血液在死物的体内流淌着,从死物的各个器官中缓缓地渗出,就仿佛是体液一般,挤满了死物与死物之间的空间,顺着那些罅隙在不断地向下流淌着,滴落着,不断地汇聚着,从一滴滴的血液逐渐地汇聚成为了一股股细小的溪流,而后是一大片倾斜而下的瀑布,最后甚至汇聚成为了河流。 楚风没有敢把自己的神念再深入下去就收了回来,在汇聚而成的血色河流那里,他的精神便已经收到了血气的影响,再深入下去,那影响会越来越深。 才释放出了那道血影的楚风对这样的东西已经有了本能的忌惮,他不愿意过深地接触,避免造成更严重更难以预料的结果。 这一次探查楚风没有探查到支持阵法运转的血气的走向,不过他却知道了一个令人更为惊异的事实。 “这些死物,才死不久。”楚风说道。 他的神念侵入尸山的时候,探查了很多具的尸身,尸身中的血液还不曾凝固干涸,一方面是因为尸体体内还有微弱的灵气没有散尽的缘故,另外一个方面也是因为这些死物并没有死去太长的时间。 以楚风的判断来说,每一具死物都不过才死去了三四天的时间。 而这显然有些匪夷所思,这些尸山中的死物堆积起来少说也有差不多千万之众,冥土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才死去的死物? 更何况,死物的形成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并不是随便找个死气浓郁的地方就可以随便养成的,死去三四天就成了死物,根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议,不可理喻的事情。 不过如果是把整个过程倒过来呢,是不是反而会更现实一点呢? 楚风吞了一口唾沫,看着裙子,许久才道:“裙子姐你说,死了的人,到底有没有可能会苏醒?” 裙子眨了眨眼睛,然后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楚风抿了抿唇,旋即嗤笑了一声,有些自嘲地道:“说的也是,哪有死去的人可以复生的道理。如果这都可以做到,那这个世界不是都乱了套了。” “那可未必啊。”一个淡淡的男声从远方传来,微微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让楚风与裙子的神经在同一瞬间紧绷了起来。 只不过楚风没有注意到的是,裙子的右手猛地攥紧了她的衣衫——就好像是在害怕着什么东西一样。 “死去的人其实是可以复活的。”那个声音继续淡淡地说道,“只要他有一模一样的相貌,有一模一样的记忆,有一模一样的思想,那他存在于这个世间,不就相当于那个死去的人又复活过来了吗?” 楚风与裙子紧张地打量着四周,但是却没有见到任何的身影,他们知道是因为空间扭曲遮蔽了对方的身影,因此愈发地小心,全神贯注地准备着防御。 “何必那么紧张,我没有什么恶意。”那个男声顿了顿,然后很认真地补充道,“至少现在还没有。” 第1036章 大明尊 “那阁下的意思便是稍后可能会有恶意么?”楚风一边观察着四周的动向,一边说道。 “我对这个世间从来都只有善意而无恶意,然而我们既然已是敌人,敌意却是免不了的。”那个声音淡淡地说道,不温不火,不愠不恼。 “看来我们是敌人了?”楚风挑眉。 “从始至终便是敌人。”那个声音回答道,“从很久以前就是敌人了。” 楚风微微一怔,声音一沉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并不是一个好问题。”那个声音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不过你知道我是你的敌人,这大概就足够了。” “穆师兄?”楚风试探道。 “哈,你说穆少恩吗?”那个声音之中颇有几分感慨的意思,“我不是穆少恩。不过穆少恩,也的确是你的敌人……兄弟相残,这又是何其不幸的一件事。”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虽然楚风并不指望就一定能够得到一个答案,但是既然对方有心情与他闲谈,那么他也不介意多说一些废话。 “嗯?”那个声音微微有些讶异,似乎对楚风问出这个问题有些吃惊,不由得嗤笑了一声,而后才道,“你要不要猜一猜,名闻遐迩的风先生。” 楚风瞳孔也不由得瞬时紧缩,这个人认识自己,这个人来自六界,但是这个人会是谁? 会是他认识的人吗? 楚风的脑海里迅速地过滤着一个个他所知的人,到底会有谁能够与这个世界牵连上? 楚风不会认为这个人跟他有太过密切的关系,这个人一定是他游历六界的那几年间所认识的人。 这个人会是谁? 楚风愣愣地想着。 裙子的面色微微有些动容,而后她扯了扯楚风的衣衫,楚风猛地回过神来,看向裙子,裙子握着手里的玉笛,在空中缓缓地写下了三个字。 铁牢宫。 铁牢宫? 楚风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阵大笑便已经响起。 “我的徒儿啊,难为你还记得为师的声音,我原本以为……你背叛了为师之后会将为师完全抛诸脑后呢。”那个声音满是新闻,缓缓地说道。 楚风愣了许久,他想起了在他挟持着凤饮醴逃出凤鸣山庄之后,在山林间曾经有过一个人找到他,告诉他有一个能够给世间带来秩序,带来净化,带来大光明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多想,但是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也正是冥土意外出现了裂痕的时候,正是各方势力进入冥土的时候。 那桩事情,指的只怕……就是眼前的事情吧? “看来先生想起来了。”那个声音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而有任何的困惑。 “步宫主。”楚风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地说道。 铁牢宫宫主步凌关,这个人物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物对于楚风来说也是一个谜,他与步凌关虽然有过接触,但却很是短暂,并没有什么深入的接触。 他孤身一人支撑着那早已没落了上万年的铁牢宫,他对着正义有着近乎狂热的追求和热忱,那份热忱令所有人都自愧不如,却也令所有人都感到深深的寒意。 但是无论怎么说,步凌关都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是一个让人不得不佩服的人物。 “请恕在下不能与先生见礼了。”步凌关淡淡地说道。 裙子微微皱了皱眉,因为她面对的对手是步凌关所以她的追踪术失效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但是她可以输给任何人,却独独不想输给步凌关。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楚风冷声道。 铁牢宫是一群偏激到极点的疯子,他不认为步凌关卷入此时会有什么好事,而且……根据覃雪等人的描述,当初裂隙仅仅是在开始的时候放入了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后来天庭和地府共同看守了那道裂隙,只有执法者和守护者能够进入。 如果步凌关真的是那个时候进入到冥土的话,那就意味着……地府和天庭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已经叛变,才给了步凌关进入冥土的机会。 这,不会是一个好消息。 “那个晚上已经告诉过先生了,六界太混乱了,修士太疯狂了,我们需要给修士一些束缚,给修士戴上镣铐。”步凌关缓缓地说道,“先生认为这正确吗?”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很认真地道:“的确如此,六界之中,修士的行为的确需要约束。” “所以这正是一个机会。”步凌关有些兴奋地说道,“我们要让大明尊重返世间,给与那些为所欲为的修士、大帝以最严厉的制裁,让他们也付出血的代价,让他们用性命为他们的罪行赎罪……先生,在大明尊面前,我们每个人都会认清自己的罪孽,为自己的罪孽忏悔,而后献上自己的一切赎罪……迟早有一天,六界会是一个完美的六界,不再有任何的不公……” 大明尊? 那几位大帝之中的一位……步凌关又为什么会认为大明尊会带给他们光明? “疯子。”裙子写道,而后裙子看了一眼楚风,目光之中流露出了几分戒备的神色,似乎对于楚风适才的回答有些不满。 楚风笑了笑,才道:“步宫主,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着所谓的绝对的公平与正义?” 步凌关闻言不由得大笑起来,而后微微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缓缓说道:“又是俗世之人的陈词滥调,即便没有绝对的公平与正义,至少也要追求相对的公平与正义,如果因为无法达到就放弃了追求,六界还有什么秩序可言?” 楚风闻言一笑,步凌关所说的的确是事实,虽然世间不可能有绝对的公平与正义,但是至少应当有追求这样的目标的一颗心。 如果连这样的心思都没有了,六界恐怕迟早会陷入一片混乱。 但是楚风认为步凌关搞错了一件事,那就是怀着这样的追求的时候,也绝对不要以为自己就代表着正义,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为了这个世界这样癫狂的想法。 其实说到头来,每个人的所作所为,也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或者是自己的私欲,或者是自己对正义的认知,没有一个人对正义的认知是完整无私的。 “步宫主,你难道可以确保你就是所谓的正义么?”楚风的言语之中也不由得有几分微嘲,“还有你口中所说的大明尊,又凭什么就一定代表了正义?” “这不劳先生费心,步某有足够的自信,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符合天道。没有一个人会受到多于他作为的刑罚,也没有一个人会受到少于他作为的刑罚,世间最为公正的审判,由我来执行。”步凌关说着,言语之中流露出万分的狂热。 楚风微微一愣,叹息了一声,知道步凌关的思维大概已经无法扭转回来了,也放弃了无谓的口舌之争,道:“步宫主将我们困在这里,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不会对你们做什么。”步凌关淡淡地说道,“只要你们不试图破坏我们的计划,你们可以一直存在,直到大明尊降临,在世间降下他的审判。” “彻底疯了。”裙子评价道。 楚风则不由得微微皱眉,如果大明尊再也此事扯上关系的话,现今本就已经有着冥王,血影,神殿之主三方势力的局势将会变得更加混乱——谁还能掌控得了现在这局势? 已经没有人了吧? “你曾是我最疼爱的弟子,我将你从罪囚收为弟子,以为你会继承我的衣钵……为这个世界的改变做出点什么。但是你的背叛,让为师感到万分的痛心。”步凌关似乎很有闲心,哪怕楚风已经没有说话了,却也将对话的目标转向了裙子。 裙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四周,而后在空中慢慢地写道:“离我远点。” “不过今日为师见到你的追踪,为师很高兴,因为你的功课还没有落下,只差那么一点,你在这一方面就快要与我比肩了。为师没有看错你,真真没有看错你。”步凌关说着,言语之中透露着几分欣慰的色彩,没有任何的虚伪。 裙子微微抿了抿唇,而后写道:“道不同,不相与谋。” “哈。”步凌关大笑了几声,道,“罢了罢了,你有你的追求,为师也有为师的追求,既然不同路,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年纪大了,难免有些絮叨,你们这些年轻人,不要嫌弃我们这些老家伙……” 说着,步凌关的声音渐渐地消散在了夜色之中。 楚风沉默地看着裙子,裙子也沉默地看着楚风。 “怎么办?”楚风问道,“我总觉得……一旦让他们如愿,会出现很糟糕的事情。” 裙子点了点头,而后写道:“我怀疑所谓的大明尊,就是被地葬所封印的那个大凶。” 楚风微微一怔,反问道:“冥王?” 裙子也一愣,写道:“冥王?” 楚风这才想起他们还没有告诉裙子在地宫里发生的事情,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时间解释那么多了,只能简单地说道:“在一处遗迹里出现了被称为冥界毁灭罪魁祸首的冥王。” 裙子眨了眨眼,神色有些困惑。 而楚风更觉得头大。 如果现在这片尸山血海是用来打开封印释放大明尊的,而地宫里镇压着冥王,那……花海封印深处又镇压着谁? 第1037章 被遗忘之物 裙子当然不知道楚风到底在头痛什么,她略略沉思了片刻写道:“不管怎么说,现在不能让他们如愿。” 她太了解步凌关了,他是个疯子,他要做的事情……也一定很疯狂。 楚风也深以为然,道:“但是现在……我们完全被困住了。” “我还有办法。”裙子写道,然后她抬起了头,看着五彩斑斓层次分明的夜空,目光中流露出了几分异常的光芒。 “办法?”楚风一怔,实在看不出来裙子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还有……” 裙子缓缓地取出了一道橙色的光芒,光芒柔和万分,流露着让人安心的暖意。 楚风的瞳孔瞬间放大,他万万没有想到,裙子会在这个时候就将这个东西拿出来。 这是……归寂。 归寂是冥土世界的钥匙,楚风等人正是依靠着归寂才进入了冥土。 在进入冥土之前,归寂一直是一个很重要的点,但是进入冥土之后,楚风等人都逐渐地忘记了归寂的存在——因为在完成任务之前,归寂便已经失去了作用。 直到此时,裙子拿出了归寂,楚风才终于想起,归寂不仅仅是打开冥土世界的钥匙那么简单,它还是一件强大而神秘的帝器,拥有着足以能够撕裂空间的力量。 它能够撕裂人间和冥土之间的空间间隙,那此刻,它也应当能够撕裂开这困住了他们的空间,让他们逃脱出去。 “你能驾驭它吗?”楚风有些担忧地问道。 他只见过段肆明利用归寂与敌人周旋,但是却也知道段肆明那个时候的使用并没有能够发挥出归寂的万分之一的力量,只是利用了归寂的一些特性而已。 “一起。”裙子写道。 楚风微微有些愕然,而后终于也想了起来,自己能够握住归寂,自己似乎也是归寂所选择的持有人之一。 想来也是裙子一个人想要驾驭归寂也有着相当的难度,才让自己与她一起驾驭的吧。 裙子在空气中继续写道:“还要继续旁观吗师傅?” 楚风这才反应过来,裙子这么做,很大程度上都是对步凌关的威胁,要逼步凌关现身。 一旦激发了归寂,谁也不知道事情会闹到怎样的一个地步,这么做,对谁都没有好处。但是如果她与楚风已经没有了别的更好的办法,她只能选择两败俱伤的方法。 但是步凌关并没有说话,就好像真的是就此成为了一个看客一般的。 裙子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她其实早就知道,她无法恐吓住她的师傅,她的师傅不接受任何的威胁。 那个人的天性本就是,无论对方做什么,他都会与之对抗到底,他不接受任何的威胁,不接受任何的妥协。 要么一步不退地生,要么一步不退地死,除了一步不退之外,没有任何别的选择。 所以裙子握紧了手里的那一束橙黄光芒,而后示意楚风也与自己一起握住。 楚风迟疑了片刻,也知道当下已经没有了更好的选择,只有用尽全力地一搏,才能搏出一线生机。 楚风缓缓伸手握住了归寂的上端。 楚风的手消融在了橙色的光芒之中,那橙色的光芒在楚风的手中有些质感,就仿佛是不断流动着的水流一般,轻柔万分,令人有些惬意。 而在光芒的核心,入手则是一股细腻温润的触感,就仿佛是至美的宝玉一般,皮肤才一接触到,便觉得万分舒适,忍不住想要捧在手里仔细把玩。 楚风的五指紧握,一股暖流顺着楚风的经脉缓缓地流淌进入了楚风的体内,让楚风觉得浑身暖洋洋的,甚至有一种快要发汗的感觉。 而那股暖流在进入了楚风的身体之后在楚风的四肢百骸之中缓慢地游弋着,使得楚风的真气流也跟着游弋起来,真气流流动的速度渐渐加快,但是却没有让楚风的经脉感受到因为真气流加快而应当产生的微痛。 楚风以为只是痛楚被镇压了,但是他仔细地观察着自己的经脉,却发现是那股暖流紧贴着自己的经脉形成了一股极其稀薄的壁面。 比起受到真气流冲击就会扩张甚至崩断的经脉来,这股暖流紧贴经脉内层形成的壁面显得更为坚固,尽管真气流流速在加快,但是这层壁面却不为所动,相当于保护经脉避免了真气的冲击,因此自然也就不会有痛楚。 这让楚风有些讶异,如果这样的话,那岂不是只要归寂在手,真气就可以疯狂地加快运转速度,使得人运转功体的程度完全可以超越自身的极限,发挥出更强大的力量。 这种效用不管对哪个修为层次的人来说都是极其强大的,就算归寂没有其他的效用,单凭这一效用,也已经是颇为强大的帝器。 “运气催发。”裙子说道。 楚风点了点头,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将自主运转的真气催发而起,而后将真气引导着向着自己的右手流动了过去,而后在右手之上排出,渡入了手中的归寂之中。 真气流动,陡然风起,扬起裙子的披风与墨色的长发。 裙子的神色很认真,衣衫在真气鼓荡而起的风中飒飒作响,一道道玄青色气息从裙子的颈间泄漏而出,在空中弥散而起,就仿佛是缠绕着裙子脖子的玄青丝缎一般。 一阵清脆的“叮叮当当”的声音陡然响起,仿佛是金铁交击一般的。 楚风微微一皱眉,便见到在凌冽的风中,数根铁索铁索从虚空之中探出,锁住了裙子的身躯,在风中颤抖着,摇摆着,互相击打着。 那一根根铁索,有两根贯穿了裙子的肩胛,两根锁住了裙子的手腕,两根锁住了裙子的脚踝,一根锁住了她的咽喉,一根锁住了她的腰身。 裙子就仿佛是一个被施以重型的犯人一般的,戴着这一根根的铁索。 楚风神色微变,裙子却丝毫不以为意,写道:“罪囚枷锁而已,无妨。” 楚风闻言更是脸色一变,他虽然不曾见过罪囚枷锁,但是他却也知道罪囚枷锁是什么东西。 铁牢宫对待最穷凶极恶的犯人,便会使用罪囚枷锁这样的东西。 罪囚枷锁是一种专门针对元神的术法,元神一旦被套上罪囚枷锁,哪怕动用一丁点的真气,都会受到如同万蚁噬身一般的痛苦,使得真气运转因为痛苦而崩溃。 而元神因为受到罪囚枷锁的禁锢,修为也会因此受到影响,难以增进,甚至会出现衰退。而肉身也会因为这样的禁锢,永远停留在受术的年纪,哪怕老死也不会有所改变。 然而真正恶毒的却是这种术法根本无解,受术之人的元神受术之后便是支零破碎的,全靠着那枷锁将元神强行禁锢着才维持着元神不散,就像是将支零破碎的碎片粘起来的胶水一样。 一旦有人妄图解除枷锁,那元神就会在罪囚枷锁解除的那一刻彻底散掉,除非有更为强大的人愿意牺牲自己的元神来修复,不然等待着受术人的只有死亡一个结果而已。 楚风终于明白为什么裙子始终是十三四岁模样了,她与南宫云、叶司青、楚玲珑都不同,南宫云是因为练功导致了元神受创,叶司青则是因为才诞生不久,楚玲珑是因为灵肉分离,而裙子……是因为她在十三四岁的年纪便受了罪囚枷锁。 楚风难以想象裙子是怎么戴着罪囚枷锁走到如今,修行到九阶巅峰的,她到底又是如何在罪囚枷锁之下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运转真气却面不改色的。 刹那之间,楚风对裙子充满了敬意,这是一个很有毅力的女人,也是一个很有勇气的女人。 楚风咬了咬牙,而后握紧了手里的归寂,也将自己的真气加速地运转而起。 真气加速运转,鼓荡起激烈的气流,楚风的发簪刹那间崩飞,他的长发随风乱舞,衣衫也随之飒飒。 受到激发的归寂开始颤抖,发出一阵阵“呜呜”的呜咽,就仿佛是深深的长夜之下,有人在哭泣一般的哀切,令人闻之不由得动容,不由得也随之心酸。 一道道橙黄色的光芒从楚风与裙子的指间逸散而出,就仿佛是旭日初升所绽放的光芒一般,一道道,一缕缕,彼此之间泾渭分明,看得真真切切,却又令人不敢直视,哪怕是一瞬间的直视,也会彻底使人失去所有的光芒。 楚风和裙子的眼眸被刺得生疼,流淌下清泪来,而后渐渐地清泪染上了几分血色,倒映着一道道光芒,仿佛是最璀璨的血玉一般垂落而下。 归寂颤抖得愈发厉害,发出了巨大的力道,仿佛是想要从楚风与裙子的手里挣脱一般,仿佛它自己已经有了想要去的目的地一般。 那力量越来越大,震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楚风与裙子的骨骼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声的哀鸣,就好像是在痛哭。 裙子的身体最先承受不了那巨大的力量,“噗”一声一股鲜血随着裙子的肌体崩裂而喷出,洒落在激烈的风中,而后被风所携带着,扬洒而出,洒落在尸山之上,将那一具具死物染出一片耀眼的斑驳。 第1038章 裂空 裙子的鲜血浇灌在了死物之上,那些死物仿佛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齐齐地发出了一阵阵疯狂的咆哮,挣扎的身躯扭曲得愈发厉害,疯狂地蠕动着自己的身躯,拼了命也要从尸山之中冲出。 死物的躁动引发了天空中旋转着的阵法,静默旋转着的阵纹陡然发出耀眼的光芒,一个个古老的符文也随之颤抖起来,仿佛是在与挣扎的死物之间做着斗争。 两人脚下的尸山开始剧烈地颤抖,一道道血光冲开了云霄,无尽的死物发出齐声的怒吼,眼眸中燃烧着的魂火也随之变得愈发旺盛。 “咔擦——” 细微的声音就仿佛是蛋壳碎裂一般,继而响声连接成为一片,此起彼伏,从跟前一直蔓延到了天际。 而楚风也终于无法承受来自归寂的反噬,手臂的骨骼发出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响,爆裂而开,鲜血洒在风中,在尸山之上洒下一片斑驳的印记。 新注入的鲜血使得死物的躁动愈发地凶猛了起来,天空中的阵光,从尸山之中照耀而出的血光,还有无尽燃烧的魂火,相互辉映着,使得天地,一片绚丽。 天地之间绚丽万分。 死物的怒吼已经汇聚成为了一股狂潮,震得人双耳轰鸣不止。 沈瑕思与陆琪紧紧牵着彼此的手,在不断震荡的尸山之上,艰难地站立着。 她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见到尸山裂开了一条条裂隙,一道道血光喷薄而出,将整片夜空都染得有些晕红。 那一头头死物疯狂地挣扎咆哮,魂火已经跃出了眼眶包裹住了它们的身躯,那维系着它们存在的死气在此刻也泛起了狂潮,从一具具死物之间的间隙中逸散而出,紧贴着尸山,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出,仿佛是云海一般。 “到底发生了什么!”沈瑕思大喊道。 陆琪摇了摇头,她又怎么可能知道发生了一些什么,她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保持镇定,避免做出什么错误的判断。 视野之中到处都是一片混乱,就仿佛这个世界要崩溃了一般,各色的光芒互相辉映着,交织着,错杂着,既相互依存,又彼此侵蚀,很难说清彼此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在二人视野之间的苏错、衣炊烟和古里等人也已经遇到了同样的情况,他们也一般地保持着镇定,不敢随便乱动,生怕一旦移动彼此之间失去了联系,就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他们都知道这变化应当与消失了的楚风与裙子有所关联,但是他们并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只有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祈祷楚风与裙子的安全。 而此时的楚风和裙子,则已经完全被归寂所散发而出的光芒所吞没。 那一团耀眼万分的光芒之中根本就看不清任何的身影,只有一片极其模糊的轮廓,与铁索之间疯狂撞击而发出的连绵不断的叮当声响。 楚风和裙子的体内不断地有鲜血喷洒而出,沾染了鲜血的尸山之中的死物几乎都已经挣扎着从尸山的禁锢着解脱了出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拖着鲜血淋漓的身躯,缓慢地向着最中心的区域走了过来。 尸山之中的死物每挣脱出一具,就会在原本平整的尸山之上出现一个缺口,而后原本被堵住的粘稠的鲜血便顺着这个缺口缓慢地沁出,逐渐地汇聚成为一股鲜血的细流,涓涓地流淌着,将整座尸山染得一片嫣红。 楚风以为这些死物会是敌人,但是他的判断却最终被证明是错误的。 这些死物靠近他与裙子身边一丈的距离,便不再前进,而是猛地跪倒在地,仿佛是朝圣一般地膜拜着楚风与裙子——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他们手里的归寂。 “叮叮当当——” 虚空中传来了一阵阵铁索交击的声音,清脆悦耳,仿佛是一首曲子一般令人心旷神怡。 一根根巨大的铁索穿破了虚空,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呜咽,一边盘旋着一边向着楚风与裙子锁了过来,数不清的玄色铁索迅速地在空中交织而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络,仿佛是试图在封堵什么一样。 归寂哭泣着,耀眼的橙光横扫而过,将过于靠近楚风与裙子的铁索击打出一阵“哗啦啦”的声响,将那些铁索全部弹开,仿佛是在阻止那些穿破了虚空的铁索靠近自己一般。 但是那些铁索并没有因此而退却,依然不断地在楚风和裙子的身周交织着,穿梭着,一具具朝拜着圣物的死物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挑战,从跪拜的姿态猛地站立了起来,而后发出了愤怒的嘶吼,眼眸中的魂火跳跃而出,使得它们怒吼着便向那交织的铁索网络扑了上去。 一具具死物奋不顾身地扑了上来,来阻止这铁索网络对圣物的亵渎,它们成群结队地挂在铁索之上,不断地撕扯着,啃啮着,甚至用自己的魂火焚烧着,用自己的死气侵蚀着,要牺牲自己的一切来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铁索网络彻底摧毁。 但是铁索网络却不为所动,只是轻微地振荡着,直到铁索的网络上挂满了死物,还不断有死物攀爬着死物所堆积而成的围墙向着上方爬升而去。 铁链之上陡然出现了一层极其稀薄的紫色火焰,顺着铁索自身的走向而蔓延着,只是一瞬间,便使得整张铁索的网络都被紫色的火焰所包裹。 紫色火焰燃烧得很安静,也很微弱,就仿佛是风中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一般。 但是在那紫色火焰灼烧之下的死物却无法安宁,它们发出一阵阵痛苦的怒吼,被紫色火焰所焚烧的死物身躯迅速地燃烧化为了飞灰,那魂火也迅速地黯淡寂灭,就连死气也在那紫色火焰的灼烧之下,彻底消散。 楚风的神情有些紧张,因为他猜到了这张网是什么。 这张网是铁牢宫的帝器之一,这张网,有一个很有名的名字,叫做天网。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而这张天网,在传说中也有着类似的效果。 那紫色的火焰是极其罕见的一种火焰,是传说中足以与噬魂阴火,焚神阳火,赤炎真火,金乌凰焱等火焰齐名的化虚紫炎。 在传说中,但凡被化虚紫炎所烧伤,整个人就会被这火焰燃烧成为一片虚无,很少有人可以逃过这种火焰的灼烧,至少——大帝以下沾染此火,是没有任何生还的机会。 史料中也记载过几次化虚紫炎意外出现,直接将一大片区域化为荒无人烟的死区。 楚风没有想到传说中的天网,竟然与化虚紫炎完美地炼化在了一起,天网封锁一切空间,使人无处可逃,而化虚紫炎则将成为惩罚对手的刑具,对对手施以最残酷的刑罚。 步凌关似乎真的是打算置他与裙子于死地,因为他和裙子似乎已经妨碍了他所追求的正义。 楚风知道自己也只有继续催动归寂一条道路可以走了,如果不想死,那就只有继续催动归寂,将归寂完全催动起来! 楚风咬紧了牙关,不管之前催动归寂给自己造成的负担,将真气运转的程度再次提升,反正有着来自归寂的暖流保护经脉,经脉应该不会出问题! 经脉虽然没有出现任何的危险,但是楚风与裙子的肉体却承受了巨大的负担,他们无法完全消解归寂震荡所产生的巨大力量,因此身躯也已经多处撕裂,鲜血如注,几近流干。 飞洒而出的鲜血没有能够越过天网的拦截,便在化虚紫炎的焚烧之下彻底消失,朝拜圣物的死物失去了来源,于是很快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而那些死物离开之后所留下的缝隙,也很快地就被身边其他的死物所填补,堵住了不断流淌而出的鲜血。 包括那些喷薄出血光的裂隙也在逐渐地愈合,那一道道璀璨犹如云霞的血光渐渐地收敛消失。 但是死物的怒吼却还没有停止,它们的咆哮整齐划一,哪怕发出的声音并不一致,但是它们发音的节奏却一模一样,有着同样的快慢,同样的高低,就仿佛是在齐声呐喊助威一般的。 楚风与裙子的面容都有些狰狞,额头青筋爆绽,双眼有些充血。 归寂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无论他与裙子怎么注入真气,都无法填饱它那饥渴的肚子,想要将归寂催发,也许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楚风和裙子的真气几乎是同一时间耗尽的。 那一瞬间,楚风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说不出的空虚与疲惫,就像要找个地方好好地歇一歇,睡上三天三夜,不管是谁叫自己,自己都不愿意苏醒。 楚风与裙子同时瘫软在地,也根本不管地上的那些死物,他们已经无法站立而起了,甚至就连手中的归寂,也握不住了。 归寂甩开了楚风与裙子的手,它悬浮在空中,仿佛是在思索什么,一道道橙光旋转着横扫过空间的四面八方。 而后,它终于完成了它所有的思考,发出一阵悲切的痛哭,向着天空冲了上去。 那一瞬间,整片天空都裂了。 第1039章 乱之始 那一瞬间,原本早已破裂成为无数碎片的天空,再一次破碎了。 远在世界的另一端,一个个还努力活着的人都抬起了头,看向了天空。 天空朝着上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陷,就仿佛是一个漩涡,旋转着,扯动着整片天空,使得天空看起来完全都扭曲了——这就与当初归寂打开人间与冥土的通道之时所出现的场景几乎如出一辙。 楚风愣愣地看着那片旋转着的天空,心头蓦地升起了一片无法驱散的阴霾。 大事不好了。 广袤的荒野之上,有一个踽踽独行的身影。 一个戴着银色面具,背着巨大剑匣的身影扭头看着天空,而后皱眉自言自语道:“这是在干什么?” “哈哈哈,燕十三,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银色面具的青年的声调陡然变得有些尖锐,“……乖乖地成为我的宿体,废掉你体内的封印……我将给你我的力量!你将永生不死!” “我再强调一遍,对不起我不需要。”银色面具之下的眼眸之中流露出几分嫌恶,“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但是你好歹也曾是一个威震世间的大帝,哪怕此刻已经彻底落魄了,但是也请你注意……不要丢失了一个大帝应有的风骨。” “哈哈,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们这些愚蠢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尖锐的声音冷笑道,“大明尊……他快要回来了,我能闻到他的气息了,他马上就要回来了,我亲密的朋友……我当年留下那个阵法……就是为了今天啊……为了今天让他回到这个世间,我再给他一点小小的惊醒……” “那你不妨全部告诉我吧。”银色面具很认真地说道,“你到底是谁,大明尊又到底是谁,冥土现在到底在发生什么。” “我需要你身体的主导权。”尖锐的声音咆哮道,“不然以你的力量什么都做不到。” “哎,看来你又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了。”银色面具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转身,继续前进。 活死地上,五个相互依偎的身影,看着天空中突然出现的那个巨大的窟窿,脸上露出了惶恐的神色。 “完了……我们都会死在这里,都会死在这里……”身形最为娇小的女子瑟缩在一个男子的怀里,紧紧地抓着那男子的肩头,小小的身躯不断地颤抖着,就像是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兽一样。 她一双眼眸里写满了畏惧,写满了惶恐,那是对未知的恐惧,是对死亡的畏惧。 没有人会责怪她的胆战心惊,因为她一直以来精神就处于崩溃的边缘,遇到任何的变故都难以控制自己。 男子轻轻拍着她的脊背,轻声地劝慰着,目光却看向了另外两个人。 并肩而立的青年男子一脸的惆怅道:“好像,真的出大事了啊。” “这不用你强调。”女子白了男子一眼,“我更关心的是,到底是谁在做这样的事情。是那些我们无法匹敌的存在……还是陆琪他们一行人……” “虽然我很不喜欢他们,但是也许和他们一起行动才是正确的,我们这样坐等一个结果……未免太被动了一些。”李长川摊手道。 “他们的队伍太复杂了。地府,天庭,还有来历不明的人,彼此之间虽然能暂时放下争议,但是最终的目的却依然无法改变,那么多不同的目的混在一起,迟早会出事情。”卫敏君皱了皱眉,继而释然地一笑道,“而且,我们也不是全然坐观成败不是么,我们只是在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机会而已。” 某一口古井旁。 站在古井旁俯瞰着井中的“傲师古”倏然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天空中的那一道巨大的窟窿,眼眸里闪过几分饶有兴味的光芒。 “归寂终于被激活了吗?”“傲师古”皱了皱眉,“大明尊应该快回来了……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要抓紧时间了才行啊……接下来,还有一场苦战啊。” “傲师古”说着,眼眸里流露出了无限的痛苦与哀悯:“希望这所有的杀戮与牺牲都能得到应有的回报……” 世界的另一面,一个在夜色下静默独行的身影抬起头看着天空,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 “是同伴吗?”那个身影自语道,沉默了片刻,叹息了一声道,“还是去看看吧。” 而后,那轻盈的身影便已经踩踏着脚下蔓延的死气,如灵活戏水的飞燕一般,轻巧地在弥漫的死气之上快速地奔驰着,向着那漩涡的中心飞速地靠近着。 而在高台的另一端,一个躺在大石之上的人影微微向上拉了拉头上的斗笠,才满是嘲讽地道:“看起来陆琪他们那边也已经出事了啊……我也要去执行我的任务了……” 那个人影站起了身来冷哼一声道,“神殿之主……哈,真是个有趣的名字……但是你真的是神殿之主吗……还是让我来揭穿你真正的身份吧。” 而在另一面世界的另一端,几个快速奔驰着的身影,在见到那道冲天的橙色光芒穿破了夜空之后,也猛地驻足望天。 “不好!”一个修长苗条的身躯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呼喊,“我们还是来迟了一步!还是被他们抢先了!我们得赶快过去,一定不能失败!” 清脆悦耳的女声之中充满了忧虑与惶恐,那并不是对于自己命运的忧虑与惶恐,而是对于其他人的担忧。 六界之中,也仿佛有所感应的一般,各自的天空之中都陡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整片天空都朝着上方塌陷了下去,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缓慢地旋转着,扭曲了整片天空。 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之中,没有多少人知道这突然出现的巨大漩涡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有一些古老的怪物从沉睡中惊醒,走出了他们长眠了无数岁月的隐蔽之所,看着天空中那扭曲了整片星穹的漩涡,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妖界的瑶池之巅,站在瑶池之畔,瑶池之主西王母一身宽松的闲居衣裙,就连一头秀发都是懒懒地斜簪在脑后,一脸的慵懒,却美丽到了极致,让人难以呼吸。 在西王母身边站着的是一个青衣华发老者,面目很是和蔼。 他们的身后则恭敬地站着玄圃堂主事,他微眯着眼,双手交叉笼在袖里,半躬着身子,一语不发。 “我们交到孩子手里的世界不能充满了暗流。”一声长长的叹息,祖龙君应和道,“当年在冥土所发生的事情,终于要有一个终结了,冥土曾经所发生的一切的真相,都是时候揭开了。” “当年的事情,却让这些孩子们去了解,那些真相,也要他们去挖掘,未免有些于心有愧。”西王母苦涩地一笑道。 祖龙君闻言沉默了片刻,道:“当年的真相,你们真的不知道吗?” 西王母微微摇了摇摇头道:“当年事发突然,谁又能够料到?陆吾也没有能够回来,我们从何处去得知当年的真相?” “那件遗物真的被毁去了吗?”祖龙君淡淡说道。 西王母瞑目道:“我不知晓。” “哈,也是。”祖龙君笑了起来,“东霞行事……这个世间又有谁能猜透呢?” 西王母也莞尔一笑道:“是啊,毕竟是三谋之首,不布局则已,一旦布局……便是不到落幕,便无人能够猜得到的大局啊。” “现在就等勾陈将万妖宫的三个怪物都逼出来了。”祖龙君笑了几声,“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清理掉那些老怪物,我们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可以放心地离去了。这一次大清洗所清洗的结果出乎我们的预料,哪怕这一次我们失败了,但是这个世界也还能等上几个三万两千年。” “已经做好了放弃十世轮回之力的打算了吗?”西王母问道。 祖龙君沉默了片刻,才微微颔首道:“这一次让他能够进入冥土,其实我们都希望……他能够在冥土死去,那乙辛长舒就永远无法再得到妖帝元典了。” “如果他能够活着回来呢?”西王母侧首,看着祖龙君很认真地问道。 “我们会在乙辛长舒或者彦都无忌得到他之前杀了他。”祖龙君很认真地说道。 西王母瞑目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很欣赏那个孩子。” 祖龙君不语。 “乙辛长舒一直就对十世轮回之力毫无兴趣。”西王母接着说道,“他很自负,他相信妖帝元典能让他突破天地的禁锢……至于彦都无忌,如果天帝再不出现的话,我们就必须借助乙辛长舒的手去对付彦都无忌……而那个孩子体内的妖帝元典,就是我们唯一能够要挟乙辛长舒的东西。” 西王母温柔地一笑,目光中有些哀切,道:“鲲鹏,乙辛长舒,彦都无忌,北斗……太多的故人成为了敌人,多么怀念之前的那一段时光啊……” 祖龙君闻言不由得也沉默了片刻,过了许久才道:“杀掉我们和那些老朋友……这是我们离开之前能为他们所做的最后的事情了吧。” 第1040章 最后的审判 在六界都出现这异变的时候,在异变中心的几人更无法保持平静。 陆琪见到天空中出现的那一片漩涡的时候,整个人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的力量,反复地呢喃着:“事情终究还是演变成这样了吗?” 沈瑕思艰难地站立着,听着陆琪的自语,神色不由得骤变,陆琪果然知道一些什么。 “到底是怎么了!”沈瑕思大声咆哮道。 陆琪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归寂被激活了。” “然后呢?”沈瑕思问道,万分地着急,她不知道归寂被激活了会有什么状况,但是显然不会是什么好的局面。 “我不知道。”陆琪摇头道,“我所被告知的是,一定要阻止归寂被使用,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阻止归寂被使用,哪怕是杀死归寂的持有人,也绝对不能让归寂被使用。但是……已经晚了……” “你为什么不说?”沈瑕思沉声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沈瑕思说到一半也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哪怕陆琪说了这个事情,他们其实也并不会很在意,因为陆琪没有足够说服他们的理由——这个团队之中,除了楚风和苏错,又有谁对陆琪不持有戒心? 他们对这些东西的了解终究还是太少了,没有认识,自然也就没有恐惧。 哪怕他们知道了归寂的使用暗藏着巨大的风险,也不意味着他们就会放弃使用归寂。 事实上,他们的确也一直对归寂有着很审慎的态度,如果不是陷入了此时的困境,如果裙子不是面对着无法处理的问题,她大概也不会动用归寂吧。 在失去了希望的状况下,拼死试一下归寂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概所有人都会这么想吧。 沈瑕思叹了一口气,实在不好再去责备陆琪什么,只是看着陆琪,沉默了片刻,才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连后果都不清楚,只有见招拆招了吧?” 陆琪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面色有些苍白。 而在更核心的楚风与裙子瘫坐在尸山之上,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的鲜血,粘稠的血液顺着他们的肢体一点一滴地滑落而下,落在尸山之上,引来无数死物的齐声怒吼。 化虚紫炎安静地燃烧着,天空中那一道橙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世界。 楚风与裙子愣愣地看着天空中出现的那巨大的漩涡,那扭曲了整片夜空的漩涡巨大无比,疯狂地吸引着吞噬着周边的一切。 “哈哈哈……” 步凌关的笑声有些癫狂,凄厉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我的徒儿啊,最终为大明尊重开返回现世道路的人,是你啊!” 这一声让楚风与裙子的脸色都骤然大变。 楚风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的神色,而裙子的脸上也终于有了天翻地覆的神情变化。 他们上当了,步凌关……从始至终都在误导着他们,裙子才是步凌关的计划中真正关键的一个环节,他们需要归寂的力量,但是他们却没有人能够驾驭归寂。 所以他们设置了这样无法进退的困境,逼得裙子尝试使用归寂来打破这样的困境。 该早点想到的,真的应当早些想到的! 但是他们谁又能想到,这个阵法根本不是用来打开封印的……这个阵法是用来冲破空间壁垒的——而归寂所具有的撕裂空间的力量,则正是这其中最关键的一环。 楚风恼恨地想,为什么自己和裙子开始祭出归寂那么长的时间步凌关都没有出手干扰他们,为什么天网只是缠绕着他们,并没有尝试着过于靠近他们,这些疑点只要深思一下,就会知道这其中有诡异。 但是他们太着急了,着急打破目前的僵局,着急着打断步凌关的计划,他们忘记了深入的思考,从而完全地落入了步凌关的计划之中。 “可恶。”楚风恼恨地咬牙,眼眸中有万分的不甘。 楚风试着站起来,用手掌撑着地面,才一发力,浑身的骨骼便疼痛地不自禁地抽搐了起来。 为了激发归寂,他与裙子用了太多的气力,整个人早就被完全地抽干了,别说站起来,就算是想要动一动指头,都艰难无比。 但是楚风不想放弃,他是归寂所选定的使用者之一,那么他也有驾驭归寂的能力。 他在归寂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难得的温暖与和蔼。 所以他还想要用自己驾驭归寂的能力,将归寂重新召回来。 楚风咬紧了牙关,承受着来自身体的巨大痛楚,不顾自己浑身骨骼所发出的颤鸣与浑身肌肉不断的抽搐,艰难而缓慢地站立了起来。 他站起来的速度很慢,慢得不可思议,就像是时间被放慢了无数倍之后才能看到的画面。 他站起来的过程很艰难,很曲折,无数次倒地,无数次碰撞,然而楚风没有放弃,他紧咬着牙关,拼了命地想要站起来。 一次次倒下,一次尝试,哪怕他现在整个人都已经被抽空了,他也不会放弃最后的希望。 但是现实却是冷酷的,是残忍的,它并不会因为一个人多么努力就一定给与回报,也不会因为无数次的尝试就必须赐予一次成功。 楚风的身体早已承受不了,无论他多么努力,他都无法承担起这样的负担,这不是利用顽强的毅力就可以克服的事情,就像一个寿命走到了尽头的人不是凭借着他无比强烈的求生念头就可以活下来一样。 楚风一次次的尝试,只是使得他已经被抽口的身体越来越痛苦,精神越来越崩溃。 楚风的嘴角不断地颤抖着,在不知第多少次的尝试之后,他终于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无数死物挣扎的手臂紧紧地扣住了楚风的身躯,就像是抓住了什么猎物一般,不再放开。 楚风无力挣扎,他的面庞紧贴着那死物的面庞,他的眼睛甚至与那死物的眼眸相对,看着那深邃的眼眸里燃烧着的魂火,流露出了无限的疲惫。 “你的挣扎毫无意义。”步凌关缓缓地说道,声音之中却没有任何的轻视与讥讽之意,反而有几分尊敬,“我尊敬你的为人,风先生,你是我见过的修士中最能理解他人痛苦的人,如果可以,我并不想让你死去。” “但是你应当为你在凤鸣山庄犯下的灭门罪行付出代价。”步凌关说着,有些遗憾,却又透露出一股无可置疑的确信,“所以很遗憾。” 楚风苦涩地一笑,就连笑容也因为痛楚而变得万分的扭曲与狰狞。 裙子艰难地瘫坐着,双手勉强地撑着死物,任由死物的手臂抓住了她的四肢。 天空中的那个巨大的窟窿还在不断地下陷与扩散,一道道橙色的光芒从那已经形成的巨大漩涡之中喷薄而出,化为万千道的彩霞从天幕之上垂下,遮天蔽日,随着漩涡的不断扩散而随之扩散而开,已经覆盖了数十里的范围。 而作为一切源头的归寂则已经消失在了这片璀璨的光芒之中,连模糊的身影都已经无法见到。 “我不会滥杀无辜,在审判之前,我不会杀你。”步凌关说道,语气愈发平静而沉着,那股因为谋划得逞而产生的强烈的喜悦与冲动不知何时已经烟消云散,“而且,会有人想要杀了你。” “有罪的人,将会作为迎接大明尊必要的献祭。”一个灰衣的中年男人倒负着双手,踩踏着尸山而来,神色之中有着一股超乎尘世之外的淡漠。 他看起来约摸有四五十岁年纪,但是头发却已一片花白,甚至微微有些凌乱。 男人的面容微微显得有些憔悴,但是一双眼睛里却有着异样的光芒,就好像是有一把异样的火在燃烧,足以照亮漫长的黑夜。 这个男人便是铁牢宫现任的宫主步凌关。 步凌关缓缓地走来,越过了交织的天网,他走到了楚风的跟前,看着楚风的眼眸里充满了一丝怜悯的神色。 楚风苦笑着,连发声都有些困难。 步凌关的目光落在了裙子的身上。 裙子迎着步凌关的眼睛,没有任何的畏惧,仿佛根本就不知道畏惧一般。 “我曾经真的很看好你,哪怕你是罪囚。”步凌关缓慢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愤恨什么,你的祖上犯下了很严重的罪过,仅仅是囚禁他们,不足以偿还他们的罪过。父债子偿,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所以不要怨恨我。” 裙子缓慢却很坚定地摇了摇头,然后伸出手,在空中艰难地比划着。 她的真气已经耗竭,根本写不出来发光的字体,只是艰难地将笔划写了出来。 但是楚风和步凌关都很认真地看着。 裙子写的话并不长,但是却也耗尽了她最后一丁点力气,最后一笔还没有写完,她的手臂就无力地垂落了下去。 裙子写的内容很简单,但是却流露着一股浓浓的不屑和鄙夷:“疯子。” 步凌关并没有生气,因为他认为不需要为这样的事情生气,他早就知道在裙子的眼中他们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所以他并不在意。 他只是沉默了片刻,才道:“如果有一个更公正的审判,那么也许你们虽然是罪人之后,却不应当被作为罪囚。我想要让你继承我的衣钵,我以为你能改变一些什么东西,但是你背叛了我,我只有求助于更强大的存在。” 裙子目光之中终于流露出几许诧异,这样的话,她从未听步凌关说过。 步凌关叹了一口气,道:“那么现在,我就开始最后的审判,来迎接大明尊的降临吧。” 第1041章 银枪照血衣 “最先审判的人……” 步凌关微微迟疑着,而后目光看向了远方,然后他顺手一指,整个空间突然便出现了一条极其扭曲的通道,一脸恍然的衣炊烟陡然出现在了天网所围困的区域之中。 衣炊烟也没有想到自己身周的空间会陡然变化,她虽然没有弄清楚状况,但是她才一看到在地上趴着的楚风和躺着的裙子,立时便意识到了自己眼前这个男人很危险。 因为危险,所以衣炊烟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早已紧绷的神经在瞬间发挥出巨大的潜力,手臂上缠绕的披肩烟尘断发出一声声呼啸,两端同时延伸扩展,交织出一匹锦缎,向着步凌关就落了下去。 步凌关的神色没有太多的变化,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一匹锦缎向着自己飞来,而后任由那一匹锦缎穿破了他的身躯。 这是属于他操控的空间,在这片空间里,面对任何大帝以下的敌手,他都是不可战胜的,因此他也没有任何的畏惧。 “你,衣炊烟。”步凌关缓缓地抬手,指着衣炊烟的面庞,“你还记得你所做过的恶事么?” 衣炊烟神色一凛,根本不愿跟眼前这个敌人有任何过多的对话,华丽的衣裙之上一道道霞光流转,随之漫天飞丝。 那是一根根极其细微的丝线,每一根丝线都是透明的难以辨认,若非丝线之上流淌着的淡淡的光泽,根本无法发现那些丝线。 那些丝线一根根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飘舞着,就好像是风吹柳枝一般轻盈曼妙,使人一眼看过去就会联想起美丽的舞姬在曼妙的音乐之中翩翩起舞,仿若是一只只蝴蝶,令人心醉。 那一根根丝线柔美到了极致,飘逸到了极致,轻盈到了极致。 然而,楚风却知道那一根根丝线之中暗藏着的杀机。 那才是烟尘断最真实的姿态,无论是怎样的虚烟,怎样的尘土,都会被它所切断。 每一根丝都是锋利到极致,每一根丝也都是柔韧到极致,它进攻的时候可以只是轻微地拂过对手就可以将对手切断,千万根丝线,就会将敌人切成千万的碎片;它防守的时候可以消解巨大的力量,千万根丝线可以防御住各个方向,可以化解掉世界上最强力的一击。 这就是烟尘断,柔到了极致生出了极致的刚。 但是步凌关依然不介意,他只是看着衣炊烟,而后平静地说道:“放弃你那无谓的挣扎吧,在这里,我就是神。” 一根根丝线切割过步凌关的身躯,没有任何的反应。 衣炊烟的神色很恼怒,她讨厌受到这样的戏弄,所以她很讨厌眼前的这个男人。 她知道自己也许永远无法伤到这个男人一根毫毛,所以她冷笑着,挥舞着烟尘断,一根根丝线将自己遮蔽而住,形成了密集的防御网络,使得那个男人无法伤到自己。 “可悲的人啊。”步凌关叹息了一声,“你弃你的同伴于不顾,可曾有想过,我随时都会杀了他们么?” “要杀早杀了,把我找过来看戏的么!”衣炊烟冷笑着,眼眸中是万分的警备,她并没有问眼前的人是谁,他想要做什么这样无聊的问题。 那些问题如果他会说的话,她相信以风先生的话痨应该都已经问过了。 干掉他,然后问风先生就好了。 如果不能干掉他的话,知不知道,又还有什么影响呢? “用所谓的理智的分析来掩盖你的自私与怯懦,这是你最大的罪。”步凌关缓缓地说道。 衣炊烟恼火万分,恼怒地道:“若是要战,便尽管来,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步凌关不愠不火,微微地一笑,道:“衣炊烟,你还记得你杀过人中有多少无辜么?” 衣炊烟微微一怔,却不言语,只是冷漠地看着步凌关。 步凌关没有再跟衣炊烟说话,而是再一次凌空一点,点出了古里。 衣炊烟之前突然从古里的视野之中消失,古里便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对于他的处境陡然变化,他也没有丝毫的讶异。 在他身周环境变化的那一瞬间,他祭起了他的天地棋枰。 他头顶着蓝天,脚踩着大地,存在于自己的一方世界之中。 在自己的一方世界之中,他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 “躲藏在自己的世界里,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一切了吗?”步凌关嗤笑了一声,看着古里的眼眸里,有些不屑。 古里沉默着,没有任何神色地变化,只是平静地看着步凌关,过了许久,才缓慢而有力地说道:“疯子。” 古里认为自己的评价很诚恳,很认真。 他看到了趴着的楚风,看到了躺着的裙子,也看到了用烟尘断防守的衣炊烟。 他知道衣炊烟的性子,衣炊烟和他不一样,衣炊烟没有他的冷静沉着,衣炊烟是一个充满了攻击性的人,能让衣炊烟被迫防守,就意味着衣炊烟面对对手没有任何的胜算。 不然,衣炊烟就算是死,也不会采取防守姿态。 所以古里没有试着进攻,他继续保持着自己的一番天地,只是将自己的一番天地进行了扩张,将裙子也保护了进来。 而在他对面的,在那个男人脚下的楚风,他无能为力,他的天地蔓延不到那里去。 “你比衣炊烟更看重你的同伴,相比于自己,外人也是一样重要的。”步凌关赞许地点了点头,眼眸里有几分嘉赏,“你是一个很出色的人,我想,你值得我的赞许。” “前辈……到底是什么人?”古里沉声问道。 “面对着如此明显的敌人依然能如此有礼节,你比我所想的更好。”步凌关缓缓地说道,“不过那改变不了什么,你有你光明正大的一面,你也有你阴私黑暗的一面,每个人都有他的伟大,每个人也都有他的罪恶。所有的罪恶,都应当受到处罚,不应当被沉埋。” 步凌关的自说自话让古里的眼眸中流露出几分困惑。 古里跟很多人都打过交道,那其中有着各式各样的人,其中并不缺乏为了某个信念而疯狂的人,他们为了他们的信念可以牺牲一切,他们自己也同样是牺牲品中的一员。 古里却觉得步凌关很像那样的人,但是似乎又有着一些微妙的不同。 这样的感觉很微妙,古里说不出到底是在哪里。 也许是因为他的狂热表现得……更像是一种冷漠吧? “古里,你应该为你的罪恶接受惩罚。”步凌关说着。 “疯子,你胡言乱语够了么!”衣炊烟恼怒地大喊着,双眼之中充满了愤怒与厌恶,“我讨厌你这样说教的口吻,我讨厌你这样的人,有本事我们来堂堂正正拼个生死啊!” 步凌关看着衣炊烟,眼眸中有一丝的疼惜,就仿佛是一个长辈在疼惜自己的晚辈一般。 那目光让衣炊烟更觉刺痛,更觉恼怒,不由得冷笑道:“你的目光让人觉得……恶心。” 步凌关没有理会衣炊烟,手再在虚空中轻轻地一点,终于迎来了早已做好了准备的沈瑕思与陆琪。 “大家都没事吧!”沈瑕思才一出现,手中的银枪光芒一转,一道光芒便已经刺穿了步凌关的身躯,一边着急地大喊道。 这一枪却从步凌关的胸膛穿入,从步凌关的胸膛穿出,似乎与衣炊烟的烟尘断斩落时没有什么两样。 但是银枪的枪尖上却染着鲜血,一滴滴鲜血从枪尖上缓慢地滴淌而下,步凌关的胸口和背心的衣衫都鲜血洇出了一圈鲜血的痕迹来。 这让所有人都倍感意外,他们真的没有想到,这样直接干脆的一枪,竟然会刺穿步凌关的胸膛。 步凌关自己也没有想到,虽然这一枪带来的伤势还不至于动摇他的根基,但是这一枪实在让人意外。 沈瑕思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步凌关的情报里,可不认为沈瑕思会做到这样的事情。 所以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沈瑕思身后的陆琪身上。 陆琪的眼眸中有紫金色的火焰喷薄而出,一轮轮大小不一刻满了古怪符文的紫金圆环围绕着陆琪疯狂地运转着,轨迹神秘莫测,根本无法捉摸。 “推演?”步凌关有些讶异地道,而后万分赞许地点了点头,“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利用推演捕捉到我的漏洞,你的确已经很强大了。” “前辈谬赞了。”陆琪微微抿了抿唇,脸上并没有什么得意,有的只是疲惫。 陆琪在努力地捕捉着战机,在不断地推演着战况的演变,每一瞬间都有上千种可能被她从命轨之中捕获而出,她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选择到最佳的可能予以实施,这对她的精神消耗实在太大了。 “捕捉到了我的实体,然后呢?”步凌关问道。 “杀!”沈瑕思怒吼一声,以脚跺地,腰身摆动,所有的力量集中而发,一股股黑烟从沈瑕思的身上散发而出,沈瑕思手里的银枪光芒愈发耀眼,整支银枪随着沈瑕思摆动而微微一弯,而后枪身猛地弹出,宛如蛟龙一般,怒吼着探出了它的爪牙。 第1042章 光明的援手 “不要!”陆琪看着沈瑕思银枪突刺,神色骤变,大喊了起来。 但是已经迟了,虽然早已商量好了一切听从自己的安排,但是显然沈瑕思对她依然有所疑虑,才在没有她的指示的情况下下手。 陆琪的喊声太迟了。 沈瑕思的这一枪已经完全爆发而出了。 巨大的力量从步凌关身体的内侧撕扯着步凌关的身体,一道道裂痕在一瞬间将步凌关的身躯撕扯成为了无数的碎片,漫天飘舞,鲜血如同一场暴雨一般,倾盆而下。 陆琪的声音卡在嗓子眼里。 这种可能并不在她所捕捉到的可能里。 这种情况不应该出现,这里是那个男人的空间,能够对他下手的应该只有抓住他那极短的露出破绽的时间。 这么大的破绽,不应该啊。 一块块尸块落地,鲜血洒遍了尸山。 死物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刺激,齐声发出怒吼,吼声宛若惊雷,震得整座尸山都震颤不已。 天网那无尽的铁索依然缭绕个不停,化虚紫炎依然安静地燃烧。 整个世界,都淹没在了死物的怒吼之中。 而步凌关带着一丝笑容,倒负着双手,站在了退后一步的地方,安静地注视着沈瑕思,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沈瑕思的脸色有些苍白。 她的双手在不停地小幅度颤抖着。 那一枪虽然看起来平淡无奇,只是光芒爆发了片刻,但是那一枪,却实实在在地将她整个人都抽去了一小半的精力与真气。 那一枪所有的力量都是内敛的,没有一丁点的力量是消耗在了递出那一枪之上,所有的力量也都用在了撕裂步凌关的身躯之上。 那一枪的力量,也的的确确落到了实体之上,绝对没有打空。 按理来说,一个九阶巅峰吃了另外一个九阶巅峰如此结实的一招,不可能跟没事人一样这般轻松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但是此时此刻,步凌关却若无其事地站在他们的跟前,就像那一招根本是打空了一般。 沈瑕思不会怀疑当时自己的触感,所以她只能认为,对手是因为对手的阵法,才招架下来了那一枪——那不然,就只能承认,就算同为九阶巅峰,对方的实力远远超过自己,自己的那一枪,对于对手来说根本就是无聊的花招而已。 沈瑕思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种情况,但是破军流的修士从来没有畏惧,她松了松修长的十指,使得自己的肌肉略微放松了片刻,便将手里的银枪握得更紧了。 沈瑕思的眼眸里流露出更为强烈的战意,一层紧贴着身躯勾勒出沈瑕思玲珑曲线的玄色战甲迅速地覆盖了沈瑕思的身躯,黑面红底的披风宛如一面大旗一般发出“哗啦啦”一阵声响,在风中展开,刺目万分。 “陆琪,拜托你啦!”沈瑕思双手持枪,高手道。 “好。”陆琪嫣然一笑,三条闪烁着的紫金光束就仿佛是三条丝绦一般从陆琪的身周散发而出,与衣炊烟、沈瑕思和古里之间都产生了对接。 在紫金的光束与三人连接而上的那一瞬间,一股股燃烧的紫金火焰也从三人的眼眸了喷薄而出,而后迅速地收敛,在几人的眼眸中凝聚出了一点精实的紫光,仿佛宝石一般熠熠生辉。 这是天卜一脉的绝学之一,命运共联,由施术者关联起来的所有人将会完全进入同样的状态,不管是伤势还是真气水平,都会进行平均,就连思维都会以施术者作为中转筛选之后彼此共享。 三妙宫绝境一战,祖恭曾经以此拼死拖延时间。 现在,陆琪也要以此来扭转战局。 在这种状态下,想要伤人很容易,但想要杀人,却极其困难。 而且由于彼此的思维都会共享,所以配合之上更是仿佛是出自于一人之手,只要衔接得当,根本不需要额外的指挥,就能够配合得天衣无缝,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命运共联完成的那一刹那,三个人都感觉到了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仿佛是站在神的角度上俯瞰凡人,下一步对手会做什么都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脑海里,而后他们也清楚地知晓了自己该做什么。 “沈瑕思,比起自己来更在意身边同伴的安危;至于你……陆琪,你是一个很让人信赖的人。”步凌关缓缓地说道,并没有因为陆琪施展了命运共联,而有什么惊讶或者其他的举动,“我很敬佩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很了不起,真的都很了不起。” “我相信给你们一些时间,你们都能够成为六界的栋梁。如果六界的那些领导者都是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我相信六界会比现在美好许多。”步凌关由衷地赞许着,神色之中没有半分的虚假造作之色,“可是现在那些六界的领导者也曾经和你们一般是充满了生机的青年,充满了蓬勃向上的力量。时间将他们变成了现在这般暮气沉沉的模样,也自然会将你们一般地腐蚀,使得你们浑身充满了那腐败的恶臭,令人万分的厌恶。所以,你们还是死在最美好的青春里吧,至少不用面对着镜子,看着自己那令人厌恶的老态。” “哈,倒是和我想得一样呢,我才不要看自己年老色衰的模样。”衣炊烟冷笑几声,半是讥讽,半是认真地说道。 “还有一个人。”步凌关一边说着,一边凌空虚指,苏错已经破空而出。 苏错紧握着不共戴天,虽然在第一时间便已经准备出手,但是见到陆琪等人的模样,强行收住了刀,挡在了陆琪的身前。 “苏错,我曾经听闻过你的名字,人间第一天才,果然不负此名。”步凌关慢吞吞地说着,看着来自陆琪的命运共联牵上苏错,也一副无所谓的神态,仿佛就是在看小孩子的玩意一般。 “不过,你是一个只会在乎自己的人,在乎自己,在乎自己的想法,所以其他人到底怎么样,生死生活,对你来说似乎并不重要,你的罪孽,是所有人之中最重的。”步凌关说道。 苏错剑眉一挑,道:“疯子吗?” “也许呢?”步凌关不以为忤地回应道,“现在你们人都齐了,七个人,审判可以正式开始了。” 苏错按住了不共戴天的刀柄,沉默着,眼眸中已经流露了出杀意。 “苏错,杀戮无辜,不知悔改,罪当死。” “陆琪,未闻罪名,姑且无罪。” “沈瑕思,杀戮无辜,灭人满门,罪当死。” “衣炊烟,酷刑折辱,杀戮无辜,罪当死。” “古里,未闻有罪,姑且无罪。” “裙子,杀戮无辜,背叛师门,罪当死。” “楚风,杀戮无辜,灭人全派,罪当死。” 步凌关一口气宣判了七人的罪名,五个人罪当死,只有陆琪与古里被宣判为无罪。 “无罪的人可以重获自由,有罪的人,需要为自己的罪孽付出代价。”步凌关看着陆琪与古里,那神色仿佛是在警告二人尽快离去,不然他将要以最残酷的手段对待二人一般。 “前辈的好意晚辈心领了,要与前辈为敌,虽然感到棘手,但是……实在抱歉了。”陆琪微微一笑,“晚辈在此请教了。” 古里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一方天地将已经脱离了步凌关身边的楚风也囊括了进去。 “我给了你们机会,而你们却不懂得珍惜。”步凌关不以为意地笑道,“依仗着阵法我有信心可以解决你们所有人,虽然陆琪你的推演,却的确是一个大麻烦。” “前辈怕了吗?”陆琪微微笑着,道。 “自然是有些畏惧的,我终究不是无敌的人物不是吗?”步凌关笑着说道,“所以……我也请上几个帮手吧,如何?” “敢不从命?”沈瑕思依靠着自己的银枪,满是戏谑地笑道。 步凌关又是在虚空之中略微一点,三个身影穿破了远方那夺目的光芒,穿过了静静燃烧的化虚紫炎,平静地走了过来。 最左侧的身影是一个身形颀长的青年,脸上挂了一层拒人千里之外的寒霜。 这个人是他们追踪着而来的穆少恩。 中央的青年是一个有些憔悴的青年,虽然面容憔悴,但是双眼之中却有着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精光。 他的衣袍已经有些旧了,但是却洗得很干净,也很合身,将他的身体衬托得很挺拔。 那是一件大红色的袍子,袍子上用金线绣着凤凰的图案,很是喜庆。 右侧的青年,则是谁也想不到的一个青年。 那是一个七尺多高的青年,白衣灰袍紧贴着修长的身形,一头黑色长发用一顶木制的发冠束住,打理得很整齐。青年生得很白,面容说不上英俊,但是无论是眉梢眼角还是嘴角,看上去都觉得很干净,很纯澈,让人只要看了一眼,就再也不会忘记。 这个人,是一个失踪了很久的人。 那一瞬间,古里与衣炊烟都失声喊出:“林珝!” 第1043章 千军万马惊雷霆 “林珝!”那一瞬间,古里和衣炊烟同时脱口而出。 他们真的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林珝,而且会是以这种方式。 他们永远不会想到,天庭五方大帝中的后土大帝唯一的弟子,竟然背叛了天庭。 这个消息,让人倍感不快,尤其是同为天庭成员的古里和衣炊烟,心里那一瞬间真的是百味杂陈。 林珝淡然地笑了笑,却没有说话,也没有丝毫要回应几人的意思,神色之中有些淡漠,却也有些苦涩。 而楚风眼角的余光,却是落在了中央的那个人身上。 那个人的目光也落在了楚风的身上,疲惫不堪,憔悴不堪。 楚风的眼眸中更流露出几分无奈与苦涩。 凤栖梧,好些年不见的凤栖梧,终于还是在这里会面了。 终于还是……又见面了。 这真是命运的嘲弄啊。 楚风有些艰难地想着,虽然想要发出一点笑声来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是痛楚却扼住了他的咽喉,使得他的笑声就像是一个肺痨病人的咳嗽一般的撕心裂肺。 陆琪则愣愣地看着穆少恩。 但是穆少恩没有看她。 穆少恩的目光只是淡漠地看向前方。 穆师兄……真的对神殿之主的托付……阳奉阴违了吗?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陆琪万分地惶恐,因为她无法从穆少恩那双冷漠的眼睛之中看到任何的东西——无论是爱还是恨,亦或者悲和喜……穆少恩的目光冷漠得就像是在看一场与自己完全无关的闹剧。 “都是熟人啊。”苏错微嘲道,看着穆少恩与凤栖梧,他在三妙宫一战之中虽然未曾与此二人为敌,但是却也没有将这两人放在自己战友的位置上。 神殿给了他们机缘,使得他们有了长足的进步,所有的潜能都在短短的时间之内爆发而出,让他们登上了九阶巅峰,使得他与这些天资并不如他的人站在了同一水平之上。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苏错就会高看他们一眼,因为苏错从来没有低看他们。 “五对四,似乎依然不是很公平啊,前辈还要更多的帮手吗?”衣炊烟满是嘲讽地说道。 “我觉得不需要了。”步凌关微微一笑,眯起了眼睛,“十丈的距离,对于你们来说,会不会太小了一些呢?” “足够。”穆少恩淡淡地说着,方圆十丈说起来很短,但是如果不需要周旋而进行最直接的正面对抗的话,这样的空间也算不上有多小。 穆少恩、林珝和凤栖梧都是擅长正面直接对抗的人,而陆琪等人中,只有苏错与沈瑕思擅长正面对抗,古里和衣炊烟都是需要空间周旋的人,这局面虽然是五对四,但是位于旁人的阵法之中,空间又不利于他们,实际上陆琪等人没有任何的优势可言。 “穆师兄,给我一个理由好吗?”陆琪的笑容也充满了苦涩与无奈,虽然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发现自己不得不与穆少恩为敌的时候,心中的苦涩依然难以压抑。 她希望能够得到一个理由,一个能够支撑她和穆少恩作战的理由,但是她知道她不会得到那个答案。 她与穆少恩自小便一齐修道,一齐作为一脉的领袖而互相配合,穆少恩在她的记忆里一直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之一,也是最了解的人之一。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甚至比穆少恩自己还要了解穆少恩这个人。 穆少恩的神情平静万分,没有任何的波澜,就仿佛陆琪真的就是一个陌生人。 他看着陆琪,又看了看楚风,那双满是寒冰的眼眸里终于闪过了一抹难掩的痛苦。 过了许久,穆少恩才张嘴,哑着嗓子道:“为了三妙宫。” 为了三妙宫。 为了那些枉死的师兄弟姐妹,为了那些枉死的前辈。 “你们要迎接的那个人能带给三妙宫正义吗?”陆琪的嘴角泛起了极度的苦涩,“穆师兄,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穆少恩没有再说话。 到底是不想说还是不屑说,亦或者是根本就不需要理由,穆少恩没有说,陆琪也没有再问,目前的这一切都已经足够了。 “看吧,这样的悲剧总是在不断重演着。”步凌关轻声叹息,“陆琪你选择了宽恕,而穆少恩则需要公道——这个世间有无数枉死的灵魂需要这样的公道。这是你们的不同,谈不上什么对与错,只是不同的道路之间必然会有的冲突罢了。” 陆琪没有理会步凌关的话,她了解穆少恩,哪怕经过了神殿的折磨,她依然认为她了解穆少恩,比穆少恩自己都还要了解。 她不知道穆少恩到底在想什么,但是她却知道,穆少恩根本就不是这么想的。 穆少恩不会为了这个公道,把她和楚风送上死地——这是她对穆少恩永远的信任,哪怕在这一刻,她也没有动摇。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只想要杀一个人。”凤栖梧缓缓地开口,“你们不向我动手,我也不会对你们动手。” 凤栖梧的目光落在了楚风的身上。 哪怕在凤鸣山庄覆灭的那一个夜里,凤栖梧与楚风相对而坐,共同饮酒,彼此之间坦诚相待,说了很多心里话,但是他与楚风之间的仇恨却根本就无法消解。 凤长鸣死在了楚风的手上。 凤翔天也死在了楚风的手上。 还有凤鸣山庄其他的所有想要挡住楚风道路的人,都死在了那个夜里,都葬身在了那片火海之中。 哪怕一切都事出有因,哪怕凤栖梧自问易地而处,他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来,也不意味着他就能真的放下这一切。 理解,并不代表就能够宽恕。 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暴行都有它诞生的原因,都有被理解的可能,也都有值得被同情的所在。 但是暴行终究是暴行,是否选择宽恕,那是只有受害者才能决定的事情——外人没有任何的资格去拿受害者的情感表达自己那荒诞的仁慈。 楚风能够放下三妙宫的事情,但是凤栖梧却不能够放下凤鸣山庄的事情。 他找了楚风很久,都没有能够找到。 直到现在机会终于出现在了他的跟前,他又怎么会放弃? 哪怕现在楚风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地,杀死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让人有些不耻,但是凤栖梧却知道,是时候结束自己所有的噩梦与痛苦了。 楚风微微笑了笑,没有怨恨,也没有责备,这一天也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从他开始杀人的那一天起,他也就已经做好了被杀的准备,哪怕不甘,哪怕想要活下去,但是自己杀得别人,别人也当然杀得自己,没有什么好怨恨的。 “再给无罪的人一次机会……”步凌关缓缓开口。 “停止你那恶心人的把戏吧。”陆琪嗤笑着,目光之中已经有了几分不善,“前辈,虽然我很尊敬你追求公正的理想,但是……你是不是把你自己放得太高了一些?” 步凌关微微一怔,旋即笑了起来,眼眸中的光芒黯淡了却又随之明亮起来,叹息道:“人老了,身居高位,便难免会带上那令人窒息的陈腐的味道,让你们这些年轻人感到厌恶,也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么便战吧。”苏错拔刀,一股冷冽的气息,骤然而生。 “战。”穆少恩手中锈剑,剑光耀眼。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没有任何的动作,也没有任何的声音,每个人都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自己的心跳声,自己的脏腑蠕动的声音,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可闻,无论是多么细微的声音,都无从躲藏。 那一瞬间天地一片寂静,无论是头顶旋转着的巨大的漩涡,还是脚下堆积成山的死物的哭嚎,都悄然无声了。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死寂。 但是这样的死寂却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间,短暂得连千分之一次眨眼都没有来得及完成,就被彻底粉碎。 那一刻,星光闪耀,光芒纵横。 古里的天地棋枰旋转着,演化出一片空旷的古老战场,哪怕只是他的一方天地,却已经浩瀚到了极限。 古里抓起了一大把的棋子,如同洒豆一般将所有的棋子甩落在棋盘之上,棋子落枰,摇曳出一阵“哗啦”的声响,而后陡然在那方古老的战场展开,千军万马,旌旗张扬。 衣炊烟躲在所有人的最后,双手挥舞,烟尘断的千万丝线一根根或者挂在巨弩弦上,或者交织成为一片密集的轨道连接着巨弩,向着目标蔓延。 苏错拔刀,一道道刀光宛如一道道弩箭,纷纷上弦,使得万张巨弩齐齐张开,铿锵声响,不绝于耳。 衣炊烟手腕翻转,弩弦振动,万弩齐发,遮天蔽日,如同飞蝗一般射穿虚空,进入现世,一道道弩光,宛如惊涛骇浪,倾盆而下。 万道弩光之下,沈瑕思挺枪,骑兵队列阵列横陈,呼啸着奔驰而出,马蹄声响若雷鸣,跟着向前推进而出。 第1044章 一念废长刀 在命运共联的协同之下,四个人的配合已经到了极致,互相支撑,互相合作,他们的每一招都得到了来自同伴的支援,使得每一招的威力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这样的提升无论是谁都不敢小觑的,哪怕是步凌关也不由得微微色变。 但是他们几人也不是等着沈瑕思等人出招的,他们几人也是在同时就用出了他们的招式。 穆少恩身周太极图浮现,阴阳双鱼互相咬合着缓慢地旋转着,随着穆少恩上前一步而顶在了最前方。 穆少恩的神色很冷峻,手中的锈剑发出了一阵阵低沉沙哑的呜咽,就仿佛是在痛哭一般,那惨淡犹如锈迹一般的剑光也流露出几分凄惨的色彩,令人神色黯然。 穆少恩的剑光递出,滔滔犹如一条长河,无尽的真气倾泻而下,发出声声怒吼震耳欲聋。 凤栖梧左手九歌剑,右手九霄剑,双剑齐鸣,一对凤凰交颈而出,展开耀眼万分的羽翼冲上了云霄,在夜色中留下一道布满了逐渐黯淡的火星的轨迹。 那凤凰眼眸中带着几分倦意,口中却发出了一声声清唳,长长的尾巴在风中如飘带一般飞舞着,万千的流火袭破了夜空,从虚空中陨落而下,向着那冲锋的万千骑兵陨落而去。 林珝握紧了手里的长刀,那是一口很狭长的刀,很薄,薄得可以透过刀身看见对面。 长刀的表面散发着淡淡的暗青色光芒,有些沉郁,有些悲痛。 当林珝拿出刀的那一刻,沈瑕思和裙子的脸色都为之一变。 古里和衣炊烟的眼眸中也流露出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困惑的神情。 古里和衣炊烟从来不曾见过林珝用这口刀——他们甚至不曾见过林珝用刀,而且这口刀与林珝自身的气质到处都透露着一股格格不入的气息,这口刀仿佛是为另外一个人打造的。 沈瑕思和裙子都曾经见到过这口刀,这口刀曾经属于醉不归,这口刀有一个很文雅的名字,叫做醉今朝。 今朝有酒今朝醉。 今朝有仇今朝……杀! 这样一口刀被醉不归取名为醉今朝,未免有些文雅地过了头,让人难免认为醉不归有些附庸风雅的嫌疑,但是醉不归却很坚定地说,名字什么都不重要,自己想要叫什么,就叫什么好了。 穆少恩杀了醉不归,所以最终那一战穆少恩从醉不归的手里抢走醉今朝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是让沈瑕思和裙子感到万分震惊的是,林珝的醉今朝是从一个酒葫芦里面抽出来的。 林珝的左手按住腰间的酒葫芦,右手将酒葫芦的塞子抽出,便也抽出了那口刀。 那个动作像极了醉不归拔刀的动作,无论是神态,还是动作,处处都透露着醉不归的影子。 他们不会认为林珝有刻意模仿醉不归的必要,林珝再怎么说也是后土大帝的弟子,他的传承古老而强大,他没有任何理由要去模仿醉不归这种出身寻常的角色。 那一瞬间,命运共联之下的五人都清楚了彼此的想法,于是他们终于知道了眼前这个披着林珝外皮的人到底是谁。 他才是醉不归,是真正的醉不归。 醉不归本身是妖族,他的族属是没有实体的鬼魅。 鬼魅,通过寄生于其他人的身体,吞噬他人的意识而存活,这种极其罕见的存活方式使得他可以不断地更换自己的身体。 穆少恩杀的醉不归,只不过是一具被废弃了的尸体。 而失踪的林珝,只怕早已被穆少恩与醉不归联手所擒……所杀,身体则给了醉不归提供了寄居的场所,他自己原本的身体则被抛弃作为洗清自己嫌疑的证据,将所有人的怀疑都彻底转移。 难怪不管是沈瑕思,陆琪,古里,还是已经亡故的陆晨夕,都曾经觉得有些怪异,觉得穆少恩杀寤寐,杀醉不归都太过碰巧——在这样苍茫的冥界,他们想要碰到一个人都困难,而穆少恩两次杀人却都在恰巧被人看到,这其中做戏的成分实在是太重了一些。 他们一直在做戏,完全就是在引诱着人去追踪他们。 他们最想引诱的人,大概就是手握着归寂的裙子。 只有杀地府的人,才能勾起裙子追杀的*,所以苏寤寐死了,所以醉不归换了一具身躯。 裙子被顺利地勾引到了这片区域,但是他们却并不能完全地实现他们的目的,因为裙子没有办法走过那座古老的木桥,那座木桥是横亘在他们跟前最后的障碍。 如何才能够解决这最后的障碍? 他们需要一个能够穿过那座古老的木桥的人来到这里,来带着裙子进入这里。 这个人选自然是楚风。 但是,怎么样才能确保楚风一定会来到此地? 需要有人不断地予以诱导才可以做到。 需要这样一个人提议,需要这样一个人引导。 但是从始至终,最先提议的人,似乎都是楚风。 楚风也是他们的人吗? 那一瞬间,这个念头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意。 如果楚风也是与步凌关一伙的话,他们会感觉到什么叫做绝望。 剩下的五人里,哪怕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立场,但是他们却都对楚风有着信任,因为过去的接触使得他们认为楚风是一个不会背叛也不会欺骗的人,哪怕有着不同的立场,哪怕是作为敌人,也足以去信任的一个人。 他很老实,很温和,很憨厚。 如果这样一个人一切的表象都是为了今日的背叛与欺骗的话,那么他们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人值得去信任。 师弟,真的还是那个师弟吗? 陆琪有些苦涩地想着,脸上的笑容充满了艰难。 岁月改变了太多的东西,穆少恩也许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穆少恩了,又何必还要强求师弟,还是当初那个师弟呢? 醉不归简简单单的拔刀的一个动作,使得五人的心念,在那一瞬间都有了动摇。 动摇,就意味着破绽。 破绽,就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两仪轮旋转着,将扑面而来的千军万马如同分流一般分入虚空之中,哪怕两仪轮自身在那疯狂的冲击之下不断地颤抖着,晃动着,使得穆少恩自身的脸色都有些苍白,但是却依然不可动摇。 穆少恩挺着剑,剑上的杀意很简单,却很凌冽,滔滔不绝,根本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这一剑刺出,就是刺入那千军万马之中的一根楔子,就是逆着江河而上的大鲲,万千浪花被这一剑激起,剑锋卷起的寒光如同狂风扫动落叶一般,将那奔驰在古战场上的千军万马尽数卷起,随着剑身微微卷起之后的轻轻震颤,被弹入了无尽的虚空之中。 凤凰降临了战场,耀眼的火焰随着凤凰展翅,在空中形成了一股又一股的风暴,肆虐着。 漫天的弩光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呼啸,声音凄厉万分,压过了尸山中无尽死物的齐声怒号。 火焰要去灼烧那弩箭,风暴撕扯着弩箭要改变它的方向。 但是强弩射出的万箭,根本不容改变,它射穿了风暴,使得呼啸的风暴在刹那之间平歇,又熄灭了火焰,使得那耀眼的火焰在瞬息彻底黯淡。 千万支弩箭一往无前地向前方落去,向着穆少恩落去,向着凤栖梧落去,也向着披着林珝外皮的醉不归落去。 醉不归的喉头蠕动着,手里的长刀微微盘旋着,一道道刀光的虚影在空间之中交织。 他没有任何的畏惧,哪怕那一击分明是三人合力的结果,他也无所畏惧。 他等待这一天也等待了太过漫长的岁月了,漫长得使得他的内心受尽了痛苦的折磨,哪怕那份折磨并不是来自于他本身,而是他所做出的承诺。 他没有什么强烈的是非观,他本来就是受人唾弃的存在。 他只是答应了别人一件事情,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哪怕这样做会引起很多更麻烦的后果,但是他并不在意。 对于眼前的这些人,他难免有些歉意,他欺骗了他们,他背叛了他们,但是他必须实践那个承诺,这是他欠那个男人的,他必须还清。 万箭如雨,倾盆而下,击落在那口薄薄的醉今朝之上,甚至有些让人会怀疑醉今朝会不会在下一个瞬间就被击断。 但是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忧都是多余的,那口醉今朝虽然很薄,但是却很坚固。 醉今朝与万箭“叮叮当当”地碰撞着,一道道刀光与另外一道道刀光在空中摩擦出了无尽的火花,使得半空宛如一片火海。 古里的棋,衣炊烟的弦,与这二者配合得紧密无间的苏错的刀光,斩落在醉今朝的刀光之上,使得醉不归的表情很辛苦。 但是他还是成功地挡了下来,不仅仅挡住了力量,更挡住了苏错那斩入真气的刀光。 他是鬼魅,本来就寄生于人的意识之中,苏错的刀道,与他的寄生方式何其相似。 所以他不会中招。 苏错的刀,就这样被废掉。 第1045章 银枪斩锈剑,长弓射凤凰 苏错对于自己的刀被挡住,没有任何的惊愕。 斩入气息之中,顺着对方的气息直接斩击对方的经脉。 这样完美的斩击只能出其不意,但凡对手有了戒备,有了提防,这样完美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对面有知道他身份的穆少恩,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抱任何的希望,自己能够斩入谁的气息之中。 他从一开始,没有任何要投机取巧的想法。 苏错挥舞着手里的不共戴天,看着迎接着他斩击的醉不归,神情很专注。 不共戴天与醉今朝隔空交击着,不断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清脆得仿佛是银铃一般,不绝于耳,很是好听,好像是一支曲子一般。 但是在战斗中的人却没有谁有兴致去听这样的一支曲子,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战斗之上。 沈瑕思手里的银枪也追随着她的骑士们递出,这里的空间太狭小,没有给她任意驰骋的机会,但是她手里紧握的银枪也因此不会受到任何的阻碍,哪怕一个极短的距离,也足够她将手里的银枪发挥到极致。 发挥到极致的银枪之上流淌着淡淡的光泽,仿佛是月华一般,安静而清冷。 清冷的一枪递出,千军万马的齐声呐喊都消散在了夜风之中,只剩下了夜风吹拂过大地所带来的微微的凉意。 银枪与锈剑悄无声息地碰撞着,摩擦着,溅起一片火星,如同星辰陨落一般在夜色之中拖曳出无数的痕迹,绚烂无比。 那就仿佛一艘顺流而下的艨艟巨舰与一头逆流而上的大鲲陡然碰撞。 那一刻,樯倾楫摧,巨舰的龙骨折断,船舱被大鲲撞裂而开,漫天的木屑横飞,裂口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呜咽,江水不断地灌入艨艟巨舰之中,使得巨舰不断地倾斜,不断地下沉。 而大鲲也并不好受,它的骨骼在碰撞之中彻底断裂,无尽的木板刺穿了大鲲的鳞甲,刺入了大鲲的血肉,使得鲜血在江面之上洇散而开,迅速地将江面染得一片血红,触目惊心。 银枪与锈剑的交锋几乎是两败俱伤的,银枪之上流淌的月华变得有些黯淡,那银色的光辉也蒙上了一层黯淡的色彩。 而锈剑,斑驳的表面也在银枪的碰撞之中变得愈发斑驳,一道道细密的裂纹随之遍布了剑身,虽然还不甚明显,但是却也已经无可逆转,永远无法再被修复。 沈瑕思神色严肃,握住手里银枪枪尾的右手一推银枪,银枪颤抖,万千银华猛然在枪尖绽放,整条长枪随着这一推的力量也陡然前突,犹如蛟龙探爪,咆哮着向着穆少恩的胸前撕咬了过去。 那一枪去得很猛烈,所有的劲力都完全内敛在枪尖那一处之上,使得整条银枪看起来都朴素了不少,却唯独枪尖那一点锋芒之上,寒光万丈,直接穿破了虚空,让人防不胜防。 穆少恩神色微变,只是对这一招微微感到一些棘手而已,这还不足以威胁到他的性命。 两仪轮旋转,那探来的不可匹敌的一枪直接便刺入了两仪轮之中。 两仪轮受到了莫大的刺激,旋转的速度陡然加快,使得那一杆银枪枪身陡然弯折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就仿佛是一张被张开的弓一般。 沈瑕思的脸色在那一刹那之间变得有些苍白,脸颊之上旋即浮现出了一抹妖异的红色,那抹红色旋即便从她的嘴角渗了出来。 她紧握着银枪的手感受着从枪身之上传来的巨大反弹的力量,那不能宣泄而出的力量震得她骨骼有些疼痛,但是沈瑕思咬紧了牙关,没有放弃。 银色的蛟龙哪怕是已经扭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但是它依然怒吼着向前,穿破了一层又一层的空间,将那旋转的两仪轮穿破,终于抵达了穆少恩的跟前。 两仪轮破裂,沈瑕思手里的银枪失去了约束,枪身一抖,所有压弯了枪身的力量在那一瞬间彻底爆发,使得枪尖就仿佛是捕猎的毒蛇一般,瞬息之间弹出。 那枪尖弹出的速度太快,快得不管是谁都没有看清,穆少恩举起的一剑,更是直接斩空。 “噗——”两个声音几乎没有任何前后区别地响起。 银色的蛟龙贯穿了穆少恩的胸膛,而沈瑕思的胸膛也被一口锈剑所贯穿。 沈瑕思愣愣地看着穆少恩,眼眸中有些惊讶,有些不甘。 那口锈剑,是绝不斩空之剑。 穆少恩知道自己挡不住那一枪,两仪轮已经彻底破裂,哪怕再生却也挡不住已经如此贴近自己的银枪——至于四象谱……那需要的时间太多了,他根本来不及在如此激烈的对抗之中再去唤醒那四象。 所以他出剑,剑的目标却根本没有指向那怒吼而来的银枪——剑本来就没有目标,他故意让那一剑彻底斩空。 但是那一口剑是不会容许自己斩空的,对鲜血与杀戮的渴望让它自己穿破了空间,来到了距离它最近的所在,贯穿了沈瑕思的胸膛。 沈瑕思知道那一口剑号称是绝不斩空之剑,因为她曾经是穆少恩的战友,所以在穆少恩那一剑斩空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了那一口剑会穿空而来。 但是她以为自己的鬼神战衣足够挡住那穿空的一剑。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一口剑不仅仅是穿空而来,同时还穿越了她的鬼神战衣,直接从内部斩在了她的肉身之上。 鲜血从沈瑕思与穆少恩的胸口与嘴角涌出。 沈瑕思瞑目,握紧了银枪,而后枪身摆动,所有的力量在刹那之间释放。 穆少恩的身躯根本无法承受这样巨大的力量,于是在那一瞬间,穆少恩的身躯被撕裂成为了无数的碎片,鲜血泼洒,宛如雨下。 沈瑕思的脸上并没有胜利的笑容,因为她还没有能够杀死穆少恩,她只是重创了穆少恩而已,而她自己也付出相当惨烈的代价。 沈瑕思眯起眼,看向了半空中。 半空中,凤凰鸣啼,终于将自己扑向了那片暴雨一般接连不止的弩雨,凤凰的火焰试图引燃一切,将那一根根在空中纵贯着的丝线焚烧干净,将那一支支呼啸而来的弩箭焚烧干净。 但是丝线在空中不断地交织着,交织出了一张张网子,从各个方向,不断地向那凤凰网络了过来。 桀骜的凤凰发出愤怒的啼鸣,对于凡人胆敢捕猎自己的行为充满了怒意,它张开嘴,伴随着一阵清唳,一片火海从它的口中喷出。 那火焰是凤凰的真火,炽烈到了极点,足以炼化尘世的一切污浊。 而那由一根根细不可见的丝线交织而成的网络才一扑落下来,便在那*的火焰之中被燃烧成为了灰烬。 但是网络依然在不断地交织而成,哪怕它被火焰逼迫得不断地下降自己的高度,但是它却依然不曾放弃,似乎是已经打定了心意要将这一只凤凰擒获。 凤凰带着怒意,不断地喷吐着火焰,震动着双翼,想要展翅高飞。 但是上方,弩箭如雨,凤凰才一扬起羽翼,一道道漆黑的弩箭便已经射穿了它的羽翼,在它那美丽的羽翼之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窟窿,金色的血液入暴雨般泼洒而下。 这让那美丽而桀骜的凤凰愤怒到了极致,但是万箭来得太猛,太裂,哪怕它那炽烈的火焰瞬间将那万箭灼烧成为灰烬,却也无法抵挡那疯狂落下的气劲。 那疯狂的气劲,在瞬间将这只桀骜的凤凰洞穿。 凤凰发出了凄厉的哀鸣,它的身躯被射出了万千的窟窿,再也无法支撑自己飞翔,哪怕双翼依然在不断地振动,却还是螺旋着向着大地坠落了下去。 凤凰清澈的眼眸中流淌出了几滴血泪,而后它收起了千疮百孔的羽翼,包裹住自己血流如注的躯体,一团炽烈的紫炎从它的羽毛之下猛地涌现而出,而后它的身躯迅速地收缩着,化为了一枚圆润的卵。 那是一只很漂亮的卵,紫金色的蛋壳之上流淌着淡淡的光泽,金色,紫色,赤红色,各色的光泽在蛋壳之上流转着,美丽到了极致。 楚风曾经见过这样的画卷,他想要提醒众人,但是他太虚弱了,连发声的力气都没有,眼眸里不禁流露出几分自责的色彩。 万箭依然如雨,向着那一枚绚丽的卵落了下去。 万箭来得很快,很猛,却也已经迟了。 只是短暂的一息之间,那枚卵所有的光芒瞬间内敛,使得那枚卵看起来仿佛是一只普通的卵一样。 但是下一息,那枚坠落的卵便如朝阳一般,散发出万道璀璨的光芒,伴随着一阵凄厉的长鸣,一只浑身缠绕着紫色火焰的紫金凤凰破壳而出,将周遭的火焰吞噬干净,无数的炎龙向天空冲起。 凤栖梧的周身被紫色的火焰所缭绕,火焰从他的七窍之中喷薄而出,将他的黑发也化为了燃烧的焰火。 一道道紫金色的纹路从凤栖梧的衣衫之下浮现而出,游走遍了凤栖梧的身躯。 那是一只展翅长鸣的凤凰,冷冽地看着世间的一切。 第1046章 银龙破空啮凤凰,丝罗交织赴幽冥 凤凰长鸣,看着世间的一切满是冷漠。 它本来就是九天之上的仙禽,世间的一切,从来与它无关。 凤栖梧的九歌剑泛起一片金光,灵动而轻盈,那一只紫金的凤凰展翅长鸣,身影敏捷地穿梭过弩雨,而后长唳惊天,双翅陡然展开,遮天蔽日,火光点燃了天地。 九霄剑动,凤凰便如一座山岳一般落了下来,穿破了重重的虚空,无所阻拦地落了下来。 衣炊烟神色微变,手腕转动,一张细密的网络已经在头顶交织而成。 一条条七彩的丝绦在夜色之中交织成为了一片璀璨的极光,在夜空中熠熠生辉。 那是烟尘断最华美的姿态,那也是她最认真的一次编织。 九霄剑落,凤凰悲歌。 那坚韧而又锋利的烟尘断,在那一刹那之间将那只桀骜的凤凰切割成为了无数的碎块,紫金的血液再次泼洒。 但是衣炊烟的神色没有任何的轻松,因为凤凰……不会死! 无数碎肉化为了一只只一模一样却更为细小的凤凰,紫金的火焰缭绕了它的身躯,眼眸中充满了冷漠与桀骜的神色。 那一只只凤凰穿入了烟尘断的网络,被不断地切割,不断地细分,终于达到了烟尘断的极限,无数凤凰细雨终于进入了古里的一方天地。 古里的一方天地始终担当着庇护的任务,尽管他没有能够庇护着沈瑕思从那绝不斩空之剑之下逃离,但是至少也没有让其他人受到伤害。 那一只只细小的凤凰突然进入他的一方天地,让古里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挑衅的意味。 那一只只细小的凤凰在空中舞出一片交织的轨迹,就仿佛是流星一般拖着长长的焰尾,向着楚风飞落了过去。 楚风看着那一只只向着自己靠近的凤凰,没有太多的畏惧,只是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 古里不会坐视一切的发生,所以他投掷下了一把棋子,在一方天地之中演化为重峦叠嶂,阻挡了那千万只凤凰的去路。 那一只只细小的凤凰相互应和着发出一声声长鸣,逐渐地汇聚在了一起,而后炽烈的火焰陡然熊熊燃烧而起,那一只只细小的凤凰化为了一片片流光溢彩的羽毛,一对遮蔽天日的羽翼在风中骤然展开。 巨大的凤凰无所畏惧地向着身前的群山落去,炽烈的火焰将大地也炙烤融化,滚烫的岩浆翻滚着,青烟袅袅,直冲云霄。 十万重青山也根本挡不住扑来下来的凤凰,它的利爪抓破了一重又一重青山,双翼击断了一重又一重青山,火焰融化了一重又一重青山。 它的心念无比的坚决,它冷漠的眼眸中有着无法动摇的信念,它看着那被群山环绕着的楚风眼眸中流露出了一股恨意,也有一股哀痛。 它融穿了一切,向着楚风不可避免地落了下去。 沈瑕思反身,枪尖上扬,银光闪动,一头银龙怒吼穿空。 怒吼穿空的银龙崩碎了群山,在空中咬住了那愤怒的凤凰,锋利的牙齿撕开了凤凰的血肉,羽翼漫天飘落,而那凤凰的利爪也将龙鳞一片片揭开,*的火焰将那银光闪闪的鳞片灼烧得一片焦糊。 “叮叮当当”的声音渐渐变成了一片雷鸣,玄黑色与暗青色的刀光也开始在这一片空间碰撞,互不相让,没有丝毫要退缩的意思。 衣炊烟没有再去管那凤凰,而是手腕略略一转,万千丝线交织着穿破了一方天地,呼啸着向着醉不归落了下去。 醉不归正在专心地与苏错对着刀,他的压力很大,苏错人间当代第一天才的这个名声绝非是浪得虚名,哪怕其中有安璐云故意放水的缘故,但是安璐云是否真的能够超过苏错,又能够超过多少也本来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苏错的刀有些像剑名无闻的剑,锋芒毕露,没有任何防御的姿态,只有无尽的进攻,用接连不断的进攻疯狂地镇压自己的敌人,使得敌人被迫放弃攻势,采取守势,一点点从均势转向劣势。 苏错的刀很特殊,他的每一刀都是截断了空间的刀,要想接下那一刀,醉不归也必须要截断空间,进入那一刀所在的空间。 醉不归不是做不到,但是这样做下去的真气消耗太过巨大,醉不归猜测是对方能够使用出那般斩裂空间的斩击,是因为他手里的那口刀本身所带有的特殊法则,就像是穆少恩的绝不斩空之剑一样,所以他才如此肆无忌惮。 醉不归应对得有些吃力,但是他依然在勉力支撑。 醉不归不认为自己会不是对方的对手,他毕竟有着更多的经验。 他在等待机会,他在等待紧密的战机中出现他的可乘之机。 这个机会还没有到来,到来的却是衣炊烟的烟尘断。 醉不归当然认识衣炊烟的烟尘断,那锋利无比的丝线,他不认为自己的肉体能够抗衡下来。 这让醉不归感到有些恼火,但是醉不归无处可退。 衣炊烟的烟尘断破空而来,一股股丝线互相汇聚着,就仿佛一张大网,撒开了,兜住了天空,向着醉不归当头罩了下来。 一口锈剑从虚空中探出,架住了那一股丝线,但是那一口剑只能架住几根丝线而已,更多的丝线呼啸着绕过了那一口剑,急速地向着醉不归落去。 两仪轮再现,巨大的两仪轮遮蔽住醉不归,在烟尘断疯狂的攻势之下虽然不断地动摇,但是却没有崩毁。 脸色苍白的穆少恩紧握着手里的锈剑,隔着那一根根丝线,漠然地看着衣炊烟。 古里又一次抓住了一大把的棋子,抛洒而出,漫天飞沙,黑白二气从天而降,化为一对黑白双剑,呼啸着向着旋转的两仪轮撞击了下去。 一直倒伏着双手的步凌关走到了穆少恩的身前,然后他终于伸出了他的手。 他的手在空中轻轻一夹,黑白二气汇聚而成的双剑被他夹在了指间,无论那双剑如何颤动如何哀鸣,都无法挣脱。 “果然是少年天才们,不曾让我失望。”步凌关缓缓地说道,很是诚恳地赞赏着。 古里露出一个有些艰涩的笑容,虽然艰涩却依然坚强。 单凭步凌关如此不动声色地夹住了他的黑白对剑的表现,他基本也可以确信了步凌关的实力水平。 步凌关虽然同是九阶巅峰,却远在他们之上,如果真的要折算的话,步凌关一个人大致等同于他们两个人或者几乎三个人的战斗力。 这不是一场有胜算的战斗,但是他们都不会放弃,青年人特有的顽强与自傲,使得他们不会就这样认输。 哪怕看不到希望,也要一直战斗下去,直到无法再战斗,连最后的抗争都无法做到的时候,再接受那个结果,也不算太迟。 步凌关有些哀悯地看着眼前这些年轻人,轻声说道:“你们挣扎的姿态很美,我将会永远记住你们。但是这些前戏已经到了该落幕的时候了孩子们,就这样吧,一切都结束了。” 然后他又一抬手,天网颤动,“哗啦啦”的声响不绝于耳,一根根铁索穿空,直接压得古里的一方天地破碎崩裂,再也无法遮蔽在一方天地之中的众人。 沈瑕思银枪如龙,穿破了那只骄傲的凤凰,看着那封锁着天空的铁索,义无反顾地带着那只凤凰向着封天绝地的铁索撞击了过去。 “叮——” 一声清脆轰鸣,银龙怒吼,将那一只落魄的凤凰钉死在了那铁索的网络之上,天网颤抖,凤凰哀鸣。 凤栖梧的嘴角溢出了一抹鲜血来,嫣红刺目。 但是凤栖梧的嘴角微微扬起,那垂死的凤凰再一次奋力地张开了它的双翼,那一刻,一道道霞光从它的躯体之内喷薄而出,使得那一只凤凰的身影彻底地模糊化为了一个扭曲的黑影。 *的炎浪灼烧着沈瑕思,翻卷着沈瑕思的披风与青丝。 一点火星陡然在沈瑕思的发间跃起,而后紫色的火焰紧紧贴着那银枪燃烧而起,转瞬之间便将沈瑕思吞没。 在紫炎之中的沈瑕思无所畏惧,眼眸中流露出万分的坚毅,长枪如龙,怒吼咆哮,随着沈瑕思身躯转动,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火光四散的弧线,而后将整条枪向着步凌关刺了过去。 步凌关流露出几分嘉许的神色,微微颔首,但是却并不动作。 天网的一根根铁索飞速地飞来,封锁在了步凌关身前,使得那一枪轰然撞击在了天网之上。 被银龙咬着的凤凰发出凄厉的长鸣,而撞击在天网之上的银龙眼眸中战意燃烧,身躯抖动,略略后退,再次冲撞! 衣炊烟咬了咬牙,步凌关的加入战局彻底扭转了局势,他们根本就没有丝毫的优势可言。反正会死的,反正要死的,那么死,也要拉人垫背。 衣炊烟眼眸中流露出几分凶戾的光芒,烟尘断扬起,每一根丝线的线头之上都出现了一个细小的骷髅。 赴幽冥,望乡阕,椎心泣血,烟尘断绝。 第1047章 素手擒铁戟,天网破棋局 每一个骷髅都有着迥然不同的神情,或哭或笑,或喜或怒,没有一个骷髅头是相同的,它们发出阵阵阴森的声音,嘈嘈切切,错杂一片。 一根根丝线被牵扯而起,一抹抹黑色的煞气将那一根根透明的丝线包裹而住,只不过是转瞬之间,烟尘断便已经变色,七彩丝绦卸尽伪装,尽数化为纯黑,杀机毕现! 那一刹那,万鬼怒吼着拉扯着身后一根根杀意滔天的丝线,也向着天网轰击了过去。 苏错没有任何犹豫地将不共戴天也跟了上去,不共戴天的刀光斩入了空间之中,斩穿了整个空间,然后呼啸而出,在天网之前形成了一片密集的刀芒,一道道互相交错着。 古里也知道自己的一方天地已经无法再遮蔽几人,然后他握紧了棋枰,将整个棋枰向着天网砸落了下去——就像是一个输了棋局之后,气急败坏掀翻了棋枰的人一样。 但是古里手中的棋枰却是一方天地。 一方天地砸落而下,那一瞬间,无数道光芒,向着四面八方破裂而开。 步凌关很强,强得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属于当之无愧的九阶巅峰之中的最强者——他也许已经在向大帝迈进了。 但是他再强,他也终究还是一个九阶巅峰,还没有超脱常理。 就算他有着古老神秘的帝器天网作为依恃,但是他面对的同样是九阶巅峰中的四个强者,他们手里拿着的帝器也同样是曾经有过相当一段辉煌历史,只是被岁月沉埋的帝器。 衣炊烟的烟尘断和沈瑕思的鬼神战衣也许还不足以威胁到天网。 但是古里的天地棋枰,却是曾经那个辉煌不可一世的九霄仙府的帝器,无论是历史,还是强度,它都丝毫不逊色于天网。 而苏错手里的那口长刀,步凌关虽然都不知晓那到底是什么年代什么人物所持有的帝器,但是单凭它自身就拥有斩裂空间的能力这一点,步凌关就知道那也是相当杰出的帝器,就算比不上天网,但不会差到哪里去。 所以他也不敢真的就如此与对方对撞,所以他也需要帮手。 穆少恩握住了锈剑,锈剑那已经被锈蚀的锋芒依然让人感到冷冽,锈剑与银龙对撞,那一头早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银龙,发出悲怆的龙吟,龙鳞落尽,寸寸断裂。 醉不归挥舞出了醉今朝,醉今朝与不共戴天再一次互相碰撞着,霜刃对寒光,亲密得就仿佛是两个彼此相知多年的友人。 凤栖梧也递出了九霄剑与九歌剑。 这两口剑不是什么帝器,但是却也是强大的武器,双剑合璧,虽然未必就能在与帝器的碰撞之中保存完整,但是凤鸣山庄都没有了,这两口剑留着,又还有什么意义? 展翅的凤凰被一根根黑色的丝线穿破了身躯,发出凄厉的鸣啼,浑身抽搐着,那桀骜的眼眸中甚至也终于流露出了几分难得的畏惧。 但是即便畏惧,但凤凰却丝毫不肯退却,任由着一根又一根的丝线穿破了它的身躯,它依然骄傲地展翅,依然骄傲地燃烧起炽烈的火焰。 最后与天网对撞的,只有那天地棋枰而已。 一方天地与天网对撞,那一瞬间,四周悄寂,万物无声。 那一方天地开始崩塌,天空出现了无尽的裂痕,大地开始不断地塌陷,世界的秩序被彻底地破坏,天地既然都已经崩塌,那天网自然也就没有了存在的依靠。 从那棋枰的一角一片光芒散发而出,悄无声息地吞没着天地棋枰,也同时吞没着天网。 天网之上燃烧着的化虚紫炎在那一瞬间熄灭了,就此黯淡。 天网开始颤抖,因为碰撞而不断地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那声音与凡铁一般,没有任何的差异。 在碰撞声中,天网的铁索一寸寸地断裂开,化为了一捧捧细碎的铁砂,被风彻底地吹散在了夜空之中。 那一瞬间,步凌关一直平静的神色中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有些夸张的难以置信,他惊讶地看着古里,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青年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一个传承帝器的毁灭往往就预兆了这个传承将就此走上消亡的道路,他们将再没有足够的底蕴……时光将变得更加残酷无情。 “疯了吗!”醉不归恼恨地大喊出来,沾满了鲜血的唾沫四溅。 “老醉……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沈瑕思苦笑,她手里的银枪已经寸断成灰,那一口锈剑再一次穿入了她的心腑,鲜血从她的嘴角溢出。 醉不归的嘴角微微抽搐着,他的眼眸有些充血,面容有些狰狞,让人无法看出他到底是在想什么。 “死吧!”衣炊烟恼怒地喊道,烟尘断将那一只凤凰割裂成为了无数的碎片,无数丝线怒吼着向着凤栖梧直接斩落了下去。 凤栖梧手里的双剑崩裂成为了一片片碎片,他吐出一大口污血,踉跄着后退数步,但是眼眸里却有着不可动摇的光芒。 他怎么会死呢,他可是凤鸣山庄最后的传人,他还有大仇未报,他如果死去了,凤鸣山庄就再也没有振兴的机会了。 一根根丝线穿入了凤栖梧的身躯,凤栖梧浑身的紫炎愤怒地燃烧着,那一只浮在他体表的赤纹凤凰发出了一阵凄厉的长鸣,仿佛随时都要展翅飞出一般。 一直连接着众人协助着众人协同配合的陆琪也睁开了眼睛,她没有去战斗,天卜一脉本来就不擅长任何形式的战斗,只有窃命盗轨之后才能够战斗。 她没有亲自加入战斗,但是她还是再一次推动了战局,她投出了掩山戟。 掩山戟是重云阁的帝器,重云阁存在的岁月比铁牢宫更久远,虽然并不是越是古老的越是强大,但是重云阁却也不巧是极其强大的一个势力。 没有使用傲师古命轨的陆琪无法激活完整地驾驭掩山戟,但是仅仅是投出掩山戟就已经足够了,多余的一件帝器的降世,就足以提供一份更为强大的战力。 “你们是要同归于尽吗!”醉不归恼怒地喊道。 他已经看出来了,天地棋枰与天网的碰撞以两件帝器的同时崩溃而告终,两件帝器中蕴含了多么恐怖的力量无人知晓,因为那份崩溃的力量因为两件帝器之间的微妙平衡而没有泄露而出。 但是陆琪投出的掩山戟,却是朝着打破这个平衡的方向前进着。 她要引爆帝器崩溃的力量,要让那澎湃的力量汹涌而出。 两件帝器崩溃的力量一旦涌出到底会发生怎样的事情,根本不用去猜想。 在这样狭小的距离之内,根本不会有任何生还的机会。 无处可逃,早已无处可逃,等待所有人的只有死亡。 步凌关看着那掩山戟,他叹息了一口气,没有想到这些年轻人的斗志竟然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 他无法责怪眼前的这些年轻人丧心病狂,竟然想同归于尽,因为这是生物的本能,面对着生死之敌,如果自己要死的话,那么也要尽可能地拉上自己的敌人来给自己垫背。 丑陋的人性啊。 步凌关有些嘲讽地想着。 步凌关没有任何的畏惧,无喜也无怒,因为这里是他的空间,是他的世界,他在这里,他就是神。 那些年轻人已经在激烈的战斗中忘记了这最为重要的一点,所以他对这些年轻人的表现虽然很满意,却又有着一股讥讽的味道。 掩山戟冲得很快,在每个人的掩护之下,已经进入了天地棋枰与天网碰撞崩塌的核心区域。 那一片区域已经扭曲,空间都已经断绝。 掩山戟的到来,将会成为一座桥梁,它会扰乱空间目前的状态,连接那塌陷的空间,与现世。 帝器毁灭所释放出的能量,将会磅礴而出,毁灭这一切。 掩山戟呼啸着,干脆而果断。 步凌关也终于色变,他终于知道了陆琪投出这一击是多么沉稳的行为。 陆琪一直在推演,一直在计算,这才是她始终不曾加入战斗的原因。 陆琪推演了所有的一切,九千六百万种可能最终都指向了同归于尽。 所以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有了决断。 那就这样吧,自己能够做的,也许就只有这么多了。 用死亡,来为一切画上终结吧,那悲痛的事情,终于可以抹去了。 尸山之中万千死物齐声怒吼,仿佛已经察觉到了危险的所在。 掩山戟接触到了天地棋枰的一角,那一瞬间,所有人脸上都出现了几分释然。 终于都结束了。 被执念所折磨的人终于可以放下那永远无法实现的追求长眠一场。 饱经痛苦折磨的人终于不用再承受苦痛的折磨。 饱经风霜的人终于不用再四处流浪。 一切都将结束了,不会再有悲痛,也不会再有喜悦。 一切,都终于结束了。 每个人都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最后一刻的来临。 然而,最终的那一刻却没有来临。 一只洁白的手握住了掩山戟。 那是从虚空里伸出来的一只手。 第1048章 被背叛的信任与心中的执念 那只手很白,皮肤很细腻,犹如才在牛乳之中洗过一般的。 那一只手的手指纤细而修长,柔和万分,很是好看。 那似乎是一个女子的手。 那只手握住了落下的铁戟,指尖微微沁出了一点血来。 那一只手将掩山戟缓慢地插在尸山之上,而后便缩回虚空之中。 步凌关微微一怔,旋即发出了一阵得意的笑声,猖狂而凄厉。 “大明尊已经降临了。” 步凌关缓缓地说道,看着对面那愕然万分的几人,神色有些得意。 “噗——”几乎是同时,五人齐齐地吐出了大口的鲜血。 命运共联,所有的伤势都会一起分担。 沈瑕思两度被穆少恩穿心,一度被凤栖梧的凰焱灼烧,帝器受损。 古里帝器彻底崩溃,反噬难以估量。 虽然仅仅是两个人的伤势,但是这些伤势都不轻——或者说,本来是极其严重的伤势,因为命运共联的关联,分摊在了五个人的身上,于是使得五个人都受了一些重伤。 同样不好受的还有步凌关。 天网崩溃,所有的反噬都由他自己承担,那该是极其严重的伤势。 但是他有大阵的支持,消解了相当的反噬,虽然受了不轻的伤,但是却还不至于伤到根本。 被伤到根本只有一个人,凤栖梧。 双剑被毁,又被烟尘断无数次穿身,脏腑经脉都受损严重,就连血肉也被侵蚀。 凤栖梧的伤势已经严重地足以致死,但是凤栖梧的法则则还在艰难地维系着他的性命,使得他的生命虽然黯淡,却还不足以就此死去。 “还有反抗的气力吗?”步凌关淡淡地说道。 陆琪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天地棋枰崩溃的反噬太过巨大了,哪怕是五人共同承担,也有些承担不起,根基早已动摇,他们的确也已经没有了再战的力气了。 更何况,唯一可以针对到步凌关的她,在刚才的推演之中已经将精神消耗到了极限,再想要进行快速而密集的推演,也根本不可能了。 “我真是烦死了。”沈瑕思剧烈地咳嗽着,眼神中有些轻蔑。 “给我件武器啊谁,看我挑了这个老东西。”沈瑕思说道。 古里苦涩地一笑,将收在自己芥子囊里的俞蓝河的战矛穿空递给了沈瑕思。 沈瑕思握住了那根平淡无奇的玄黑铁矛,在手里微微掂量了一番,而后展开身形,真气运转,战矛穿空,再次怒吼而出。 沈瑕思无法完全运转穿空,因为她不是穿空的主人,但是穿空是一杆战矛,与长枪没有太大的区别,她用起来很顺手,而且,这也是一件帝器。 战矛穿空,怒吼着穿空。 穿空的战矛直接向着步凌关落了过去。 步凌关并没有理会沈瑕思。 理会沈瑕思的是穆少恩。 穆少恩甚至没有近前,只是确保了自己距离沈瑕思最近,然后他对着虚空中斩出了一剑。 绝不斩空之剑直接穿透了沈瑕思的鬼神战衣,切入了沈瑕思的体内。 沈瑕思的左臂被切断,但是沈瑕思无惧,神色坚定,战矛前穿。 穆少恩收回了锈剑,再一次刻意斩空。 沈瑕思的右臂被斩断,沈瑕思发出嘿然的冷笑,仿佛一切都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 在她的右臂被斩断的那一瞬间,手里的战矛穿空陡然向前递出了一大截。 沈瑕思没有再上前,而是腰身向后倾倒,顺势直接踢出了一脚,踢在了战矛的尾部。 穆少恩的第三剑斩落,将沈瑕思抬起的腿从小腿截断,鲜血喷射而出。 那一刻,陆琪的眼眸里是万分的难以置信,是万分的动容。 神殿里的环境固然残酷,固然恶劣,固然折磨一个人,固然会让一个人怀疑自己的信念,但是她一直以为穆师兄可以坚守住他自己。 她从来没有想过,穆少恩会有这么残忍的一面,要杀便杀,又何必用出这么残忍的手段。 这太残忍的,残忍得让衣炊烟和古里都有些发愣。 沈瑕思的脸上挂着一丝微嘲的笑容,让人有些不愉快。 沈瑕思仿佛早已预料好了一般,失去了一只脚的同时,踩住大地的一只脚猛地发力,使得原本向后倾倒的身躯就微微前倾,于是她的头颅随之猛地撞击在了穿空的尾部。 那是她所能用出的最后一招。 穆少恩挥落了第四剑。 第四剑没有能够落在沈瑕思的身上,哪怕沈瑕思已经倒在了地上。 苏错的不共戴天架住了那口锈剑。 苏错冷冷地看着穆少恩,眼眸里有着毫不遮掩的鄙夷。 苏错素来不忌惮于杀人,但是苏错从不虐杀任何人,也不屑于恃强凌弱。 所以他看着穆少恩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充满了怜悯,就好像在看着一个可怜人一样。 沈瑕思用尽了最后的气力推出的最后一枪,没有能够伤到任何人,便斜斜地插落在了尸山之中,使得无数死物爆碎。 “看来陆琪对你的信任都是错的。”苏错缓缓地说道。 “穆师兄,这真的是你的决定……吗?”陆琪颤抖着,看着穆少恩,声音有些颤抖,仿佛是在哀求穆少恩告诉她这并不是他的决定。 穆少恩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将手里的锈剑收起,退后了一步。 “我一直以为……穆师兄是我最应该信任的人。”陆琪的神色满是苦涩与无奈。 哪怕是在这场战斗之中,她也一直在等待——等待着穆少恩站到他们身边来,这才是那个她所熟知的穆少恩应该做的事情。 但是她没有能够等到穆少恩,神殿之主托付她不能让归寂被激活,而穆少恩却站在了这个反面——穆少恩真的背弃了他们,为了他所追求的理想。 陆琪并不恨穆少恩,只是觉得自己的信任有些荒诞可笑……时间可以改变的事情太多了,无论是人,还是事。 穆少恩抿了抿唇,瞑目不语。 沈瑕思艰难地坐起身,看了看穆少恩,又看了看醉不归,嘴角扬起了一丝弧线:“也许我们真的都不该太过信任一个人,没有希望……自然也就没有失望。” 醉不归用衣衫缓慢而有力地擦拭着醉今朝,沉默不语,仿佛没有听到沈瑕思的嘲讽。 苏错搀扶起了沈瑕思,将沈瑕思带回了几人的身边。 沈瑕思没有能够再生出双臂与被斩断的腿,她已经没有真气那么做了。 他们都已经耗竭最后的真气,任何的伤势都无法治愈了。 虽然分明知道他们对面的那几个人也都是一般,但是他们却还有着大阵,却还有着步凌关。 沈瑕思在衣炊烟和陆琪的共同搀扶下站立着,哪怕面色很苍白,但是她却不愿意倒下。 沈瑕思看向了楚风,有些促狭地挤了挤眼睛,道:“喂,别那么没出息啦,快起来。” 楚风苦涩地笑着,喉头蠕动,却发不出声音来。 裙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跟走到了楚风跟前的古里一起想要搀扶楚风起来,但是楚风的身躯却因为早已使不上一丝的气力而无法配合他们,他们的气力也不足以强行将楚风拉起来,只能苦笑着在一旁站着。 “就这样吧。”步凌关说着,“你们的挣扎也该落下一个帷幕了,我会记得你们的。” “再给我一点时间。”陆琪缓缓地说着,没有哀求,也不再有声音,有的只是平静。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步凌关缓慢地说道,“可是那还有意义吗?背叛与欺骗,是每个人都会有的罪。” “既然是罪,那是否要审判,如果要审判,那又该当什么责罚?”衣炊烟“嘿然”冷笑,满是嘲讽地说道。 “这的确是一个好问题。”步凌关沉思道,“不过作为迎接大明尊的报偿,这样的罪责是否可以原谅呢?” “哈哈,以一套标准来衡量别人,”衣炊烟冷笑,轻蔑之意毫不遮掩,“却以另外一套标准来衡量自己……这就是你所追求的正义?这样的正义……没有人会稀罕!” 步凌关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道:“所以有一日,我也必将接受审判,也许是在不久之后,我也会为我的所作所为付出应当的代价。” “穆师兄,看着我的眼睛。”陆琪缓缓地说道,有些疲惫,若不是苏错搀扶着她,大概早已疲惫地倒下了,“回答我,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想要明白,为什么穆少恩会选择这样的道路,大家都是从神殿里走出来的,所以应该都有着同样的目的不是吗? 那样暴戾的宫天保都能与他们并肩作战,为什么穆少恩会……背叛他们,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穆少恩微的神情微微有些变化。 和他一起长大的师妹,对他的信任,是他最为有利的武器。 他欺骗了陆琪,背叛了陆琪。 到底是为了什么? “三妙宫的事情,该有一个交待。我不想要让真相永远沉埋在尘埃中,我要让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我不能生前无法保护自己的师门,还要让自己的同门死后也背负着怨恨。” 第1049章 舞风雨,姿婆娑 穆少恩看着陆琪,看着楚风,神色有些歉意,但是却没有任何后悔动摇的意思。 “我想要保护你们,但是我也想要让那些亡者安息……这不是用生者比死者更重要就可以衡量的事情。”穆少恩的神色终于显露出了苦痛,“事毕之后,我会给你们一个交待,我的性命,早已不足珍惜。” “哈,那就让我杀你好么?”凤栖梧冷笑着,看着他曾经最亲密的挚友,眼眸里杀意毕现。 “随便。”穆少恩淡淡地说道,没有任何的畏惧。 “我明白了。”陆琪苦涩地笑着,没有再说话。 穆师兄还是无法忘却那件事……他所说的是对的,不可能因为他们是生者,就要求穆少恩放弃为那些死者伸张他们应得的正义。 沈瑕思看着醉不归,眼眸里有些失望的色彩:“老醉,我对你也很失望啊。” 醉不归掏出了一个酒葫芦,缓慢地饮着,一口入腹之后,才有些自嘲地道:“是啊,老醉对不起你们,老醉也不可能做对所有的事情。只是答允了别人的事情,终究要去做。” 沈瑕思轻轻地一笑,摆手道:“无所谓啦,反正再也见不到了,解释什么都是多余的。” “你说这样伤感的话,我真的是想哭呢。” 醉不归笑着,在眼角抹了抹,而后微微愣了愣,捻着指间的那一抹湿润,满是诧异地道:“嗯,我真的哭了么?” “没有,是下雨了。”穆少恩缓缓地接道。 夜色中,倏然下起了如牛毛一般的毛毛细雨,淅淅沥沥地,从远方一直蔓延了过来。 冥土是没有天气变化的,这突然起来的一场雨,让所有人都有些惊诧。 这雨,究竟从何而来? 微雨打湿了众人的衣衫,很清凉,让疲惫不堪的几人都感觉到一阵清爽,而后整个人都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地瘫倒在了尸山之上。 远处,一个朦胧的身影缓慢地走来。 远处那个身影伴随着一场飘摇的风雨而来。 那是一个挺拔的身影,穿破了重重雨帘缓慢地走来。 那是一个女子。 那是一个白衣的女子,她从风雨中走来,衣衫却依然很干净,很整洁,没有打湿哪怕是一个角。 众人细看之下,才发现那个女子身周没有风雨,但是风雨却从她身边而生。 这个女子很多人都认识,不管是陆琪、苏错、楚风,还是穆少恩、凤栖梧,他们都认识这个女子。 沧海阁,安璐云。 被称为人间第三天才的人物。 楚风没有想到安璐云会出现在这里。 安璐云自从鲛人族一事之后就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楚风以为她闭关修行了,后来才知晓她随胭脂来了冥土——但是那之后安璐云到底如何了,他却根本不清楚,后来也一直没有来得及问。 现在想来,只怕也是跟燕十三一般落了单。 安璐云踏着风雨而来,她看了看尸山上的众人,微微露出了几分惊愕的神色,而后笑道:“原来是你们。” “安师姐。”陆琪无奈地一笑道。 “苏错什么时候这么狼狈了?”安璐云有些微嘲道。 苏错看着安璐云,沉默了片刻,才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多嘴了?” “女人嘛,本来就很多嘴。”安璐云脸上浮出一丝促狭的笑意,“更何况,一个人的时候,总会养成自言自语的习惯。” “这不是一个好习惯啊。”苏错道。 “那你先管好你的陆琪吧。”安璐云说着目光落在了楚风的身上,“你呢,怎么这样一副要死的样子?” 楚风想要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神色,只是脸上的肌肉根本不听使唤。 “又来一个吗?”步凌关皱眉道,这个人完全不在他的计划之中,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安璐云的目光落在了步凌关的身上,只是短暂地驻留之后,便越过了步凌关,落在了步凌关身后的凤栖梧和穆少恩身上。 “你们怎么站到那边去了?”安璐云有些好奇地问道。 “不用你操心。”凤栖梧冷声一声,对这个同代第三人并不抱有什么好感。 安璐云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了楚风的身边,将楚风扶了起来,略微渡了一些真气给楚风,使得楚风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来。 “你给我说说?”安璐云看着楚风问道。 楚风长出了一口气,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他们要……要试图拉出一个叫做大明尊的人。” “大明尊?”安璐云秀眉微蹙,看向了步凌关,然后站起身。 步凌关沉默地看着安璐云,一语不发。 因为对眼前这个人一无所知,所以他根本就不清楚这个人的实力水平,但是他隐隐有一种感觉,眼前这个女人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甚至让他有一种危险的感觉。 “谁和执法者是一边的?”安璐云问道。 楚风苦笑着取出了南宫云交给自己的执法者信物。 “楚十四?”安璐云有些讶异地问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然后还是点了点头。 他不能因为燕十三的绝望……就将南宫云所坚持的一切都抛诸脑后,他做不到。 “不过既然你是执法者,我似乎只有与你们一边了。”安璐云说道。 “离开吧,打不过。”楚风苦笑道。 安璐云沉默了片刻,伸手拍了拍楚风的头,道:“当年在你敢一人接我一剑的勇气呢,在鲛人族那里你与我厮杀的勇气呢,怎么还活倒退了。” 楚风愣了愣,旋即苦笑道:“那是我自己。” “要对我有信心啊。”安璐云说着,看着步凌关身后的三人,沉默了片刻,才很肯定地道,“那三个人,我三剑可以让他们无法再战。但是麻烦的是这位前辈啊。” 步凌关笑了笑,露出有些自傲的神色,九阶巅峰能比他更强的人,他真的不曾见到几个。 “至少也要十剑才能战胜啊。”安璐云缓慢地说道。 步凌关微微有些色变,不是因为安璐云口出狂言的愤怒,而是他真的认为,这个青年女子的确有那样的能力。 步凌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错觉,会这样灭自己的志气长他人的威风,但是他就是认为安璐云说的是真的,没有什么可以质疑的地方。 而在步凌关身后的穆少恩、凤栖梧和醉不归却也产生了一样的感觉,就好像那样的话根本就不是羞辱而是事实一般。 安璐云当然不会是一个会口出狂言,随随便便便会叫嚣着多少招就要灭了谁杀了谁的猖狂人物。 安璐云既然这么说,当然是有着她的自信。 一方面,穆少恩三人是强弩之末,一方面,步凌关因为天网的毁灭实力也严重受损,与一个九阶巅峰中的中流已经没有了什么差距。 如果安璐云真的是九阶巅峰中的强者的话,十招战胜步凌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安璐云的立场已经表明,步凌关知道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废话的余地了。 所以步凌关没有再说话,出手就是一掌直接向着安璐云的正面劈了过来。 步凌关的掌来势很凶猛,翻动着拍下就仿佛是一座山岳落下一般,压得虚空都随之扭曲。 哪怕实力受损,他作战的经验没有变,他对功法的掌握没有变,他的每一招打出,也远远强于同等战力的修士。 翻山手。 楚风认出了这一掌。 这一掌是属于铁牢宫的贴身缠斗中最强大的一招,一掌打出,便真的有山岳一般的力量,轻则筋骨寸断,重则直接打得肉身崩溃,这一手本来就是以力量著称的。 一掌击出,虚空也被巨大的力量压迫得陷入了扭曲,巨大的力量直接导致风雨都偏转了方向,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一般尽数偏转,向着安璐云飘落了过去。 强大的劲力引起了一片掌风,风雨呜咽,如泣如诉。 安璐云没有拔剑,也没有出招,她的身姿很灵活,在步凌关这一招之中寻找着落脚点,而后愈发轻盈地在其中起舞,仿若一只白色的蝴蝶展开了她的翅膀一般美丽,令人心醉。 步凌关的掌快,但是安璐云退得更快,使得那巨大的力量根本无处宣泄,哪怕足以击穿一切,却也不会有任何的效用。 楚风看着安璐云的身姿,不由得皱了皱眉眉头,有些困惑,总觉得安璐云的姿态有些别扭。 安璐云不是一个猛攻的人,但是也不是一个会连机会都错漏的人,她到底在干什么? 为了等候她所说的十剑吗? 如果不尽快地还招打乱对方的招式,使得对方将她带入步凌关的节奏之中,再想要打乱步凌关的节奏脱出就很困难了。 楚风知道安璐云一定有她自己的想法,只是他看不到安璐云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深意。 同样感到困惑的是步凌关,他同样不解为什么这个自信的女子却迟迟不出手,她在等什么——等足以一击致命的破绽吗? 但是同为九阶巅峰,没有受到任何干扰的出招之下,怎么可能会有一击致命的破绽。 那她到底在等什么? 不管安璐云到底在等什么,步凌关不准备给安璐云这个机会,所以他不准备再用翻山手去追击安璐云。 他还有阵法可以使用。 他一直没有使用的阵法,在这一刻,终于发动。 尸山震颤,血光耀日。 给读者的话: 掉线很久的安璐云终于又上线了……………… 第1050章 卷珠帘,胭脂涩 一道道血光从尸山血海之中投射而出,为被漩涡中透出的橙光染得一片橙黄的夜空又镀上了一层朦胧的血晕,使得夜空愈发地瑰丽妖冶。 从天空到地面,血晕逐渐地变浓,在地面之上甚至已经升腾起了一股股几近实体化的血气,令人感到万分的阴森与恐怖。 血光乍现,安璐云那细长的眉尖不由得微微一颤。 沾衣不湿的和风细雨在那一刹那之间由淅淅沥沥陡然加大,一滴滴雨珠从九天之上飞落而下,轻盈而欢快,摔碎在尸山之上,化为无数的水花。 一层稀薄的水汽也随之水花的飞溅蒸腾而起,仿佛形成了一片无形的汪洋一般,使得那原本粘稠浓郁的血腥在刹那之间如同被稀释了一般。 在水汽之中洇散开的血腥随着水光的流转而慢慢地化开,消融在了那一场急雨之中。 大雨带来了微微的凉意,却也使得人倍感舒适,尤其是精神上的清爽,仿佛是羽化飞仙了一般,不再受丝毫的挂碍,令人万分的愉悦。 急雨之中,雨帘簌簌地垂落而下,穿过千万重的雨帘,步凌关的神色也终于微变。 步凌关到现在也没有看清楚,那一场雨到底是如何将血气洗涤干净的。 一个人伴生的细雨,当真可以强大到如此的地步吗? 步凌关不清楚,但是步凌关并没有任何的惧意。 那一场有些古怪的雨,消融了血气,却依然没有能够完全地化解阵法。 血光,不过是阵法的外显而已,真正重要的却还是阵法的内用。 尸山震撼,一具具死物就仿佛受到了一股莫名伟力的操纵,陡然拼凑成为一只只巨大的手掌,向着天空伸出,而后挥舞着便拍了下来。 一共八只大如山丘一般的大手,朝着安璐云身周各个方向拍了下去。 安璐云所有的退路都已经被封死了,她没有了闪避的空间,她只有正面面对。 安璐云依然没有拔剑,只是在雨中安静地伫立着,甚至没有抬头去看那投射下巨大阴影的八只手,微微低着头,低着眉,仿佛是在沉思着什么。 “这么自信?”衣炊烟撇了撇嘴,神情有些微苦。 楚风笑了笑,他和安璐云交过手,所以他清楚地知道安璐云那诡异的法则。 安璐云那诡异的法则有些像水月剑的奇效,使得但凡有水之处,皆可以成为安璐云自由转换之所。 适才安璐云躲避步凌关翻山手的时候,看似自如轻盈,其实已经用上了她的法则,只是安璐云用得很小心,很谨慎,使得她的动作连贯而流畅,因此很难看出。 只有楚风因为与安璐云交过手,留了心特别观察了,所以才发现了这个秘密。 同样的,此时此刻,那看似封住了安璐云所有周转空间的八只大手去势虽然猛,但是对于安璐云而言,却没有任何的威胁。 八只大手几乎没有分出任何先后地同时落向安璐云,安璐云的青丝在那八只大手鼓荡而起的风中扬起,与她素白的衣裙相得益彰,使得安璐云那本来只是精致的容颜在那一瞬间显得无比的美丽与圣洁。 她的眉眼仍然低垂着,没有一丝一毫要动手的意思。 楚风知道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发动法则了,发动向何处呢,会是步凌关的身边,突然地袭击吗? 楚风暗暗地想着,看着那一只大手终于落在了安璐云的身上。 马上那具身体就会成为水花了。 楚风想到。 于是一片雾气在雨中飘散而开。 那不是水雾,而是血雾。 安璐云被第一只大手生生地拍中,直接发出了一声清脆无比的“咔擦”声,仿佛是骨骼断裂的声响。 楚风愣在了当场,眼眸里有着万分的难以置信。 安璐云到底在干什么? 在这么想的,不只是楚风一人。 苏错也是知道安璐云真正实力的人之一。 苏错自问只要不是带伤在身,要从那一只只手臂中杀出,虽然有些费力,但是依然可以做到。 所以苏错也认为,安璐云当然也可以杀出。 而且安璐云表现得那般成竹在胸,她应当也有她的对策,她不是一个莽撞的人。 但是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安璐云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 衣炊烟原本等着看好戏的笑容也僵硬在了脸上,她以为等来了一个强而有力的援军,但是现在看来,这个援军……似乎是有些玩过了。 同样惊讶不已的还有步凌关。 步凌关在和安璐云不断的交手之中也早已对安璐云的实力有了一个大致的估计。 安璐云的实力强于楚风一行人的任何一人,也足以与他一战,但是却还不足以影响到战斗的结局。 虽然有着这样的实力差距,虽然他也动用了阵法,但是步凌关依然不认为,刚才的那一巴掌,会真的威胁到安璐云。 她有实力能够与之抗衡,但是她却选择了硬生生地承受,她到底在想什么,是因为刚才的那一场雨而无法行动或者真气难以运转了吗?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亦或者她这么做,根本就是有的什么企图? 步凌关想着,神情之间有了几分犹豫。 安璐云喷着鲜血,整个人的精神在瞬间都陷入了一片萎靡之中,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喷出的血花染红了安璐云的衣裙,而接连而来的手掌,一次次无情地落在了安璐云的身上,使得在安璐云身边的雨雾中蔓延的那层朦胧氤氲的血雾,变得有些浓郁。 八只手臂纷纷落完,拍入了尸山之中。 安璐云踉跄着步伐,艰难地站立着。 “喂喂,你有没有搞错啊!”衣炊烟恼恨地喊出了声来,完全没有领会眼前发生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 安璐云嘴角微微上扬,看着步凌关的神色之中有几分戏谑,几分嘲讽,仿佛是在刻意地挑衅步凌关一般。 “故意的?”衣炊烟一愣,失声道。 衣炊烟的话当然是所有人心里所想的事实,他们都一致认为安璐云是故意的。 安璐云没有任何理由会被拍中,所以被拍中一定是故意的。 既然是故意的,那么就一定有所图谋,但是她到底在图谋着什么呢,她的下一手是什么呢需要她做出这样大的牺牲,难道这样的牺牲就能换取胜利吗? 这个问题很值得思索,连步凌关也不由得微微有些愣神,对身周的一切都开始关注起来,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有放过。 步凌关表现得很警惕,很小心,哪怕对手是一个小辈,哪怕对手的修为还不如受伤之后的他,他也没有任何的轻视与怠慢,这是对对手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安璐云微笑着,轻声说道:“想要知道是什么吗?” 安璐云说着,左手按住了腰间的剑鞘,右手紧握住了剑柄,那依然明媚的眼眸里波光流转,就仿佛是映照着太阳的海面一般潋滟晴美。 “太美丽了!我要娶她当老婆,当然排在裙子姐后面。”沈瑕思眼眸里有光芒在闪烁,她此刻兴奋得就像是一个饥渴了多年的鳏夫终于娶到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当老婆。 裙子看了一看沈瑕思,不禁得露出了几分笑意。 安璐云微微侧首,看着沈瑕思,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犹如春风一般吹开了重重雨帘,而后道:“那我就给你个机会,你要好好表现我才可以考虑考虑。” 沈瑕思撇了撇嘴,对安璐云的反应不是很满意。 安璐云的谈笑自若让步凌关微微有些恼意,不过也只是微微而已。 步凌关觉得自己小心得似乎有一些过头了,他不该在紧密的攻势之中因为过度的小心给对手留下这么长的时间,攻势应该是一气呵成的,只有连续不断的攻势,才能够保证给对手施加不断的压力,使得对手出错而后致命。 攻势的中断是他的一个错误,他终究还是谨慎地过头了一些。 想到这里,步凌关决定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所以步凌关出招。 步凌关手掌一翻,翻山手再出,没有任何保留的,全力施为。 随着步凌关手掌翻动,一座山岳从顶空轰然落下,向着安璐云镇压了过来。 安璐云眉眼微微低垂了片刻,而后抬起了眉眼,露出了一丝浅而温和的笑意。 那笑意很干净,如同纷纷扬扬落下的雨丝一般,纯澈到了极点,也如同阳光一般,耀眼到了极点。 那笑意里有着无与伦比的自信与阳光,因为这个笑容,安璐云那原本有些苍白的面庞都随之显出了一些血色。 那不像是一个被八只大手轮番拍中,拍得吐出了大片鲜血的人应该有的笑容。 那一瞬间,步凌关有些怀疑自己的行动是不是太草率了一些。 但是步凌关知道已经没有收手的机会了,他既然已经出手,再想收手,已经迟了——所以索性便不收手,全力将这一掌落下。 山岳镇下。 却没有响起大地的轰鸣。 潮声陡然响起,回响在沉寂的夜空里,潮声如歌。 第1051章 沧海一剑听潮歌 潮歌声声,此起彼伏。 那是一支传唱了无数岁月的歌谣,它来自远古的岁月,它映照过浩瀚的天空,它投影过浩渺的星海,它见证过沧海桑田的变易。 那兴许是这世上最古老沧桑的一首歌谣,就好像是一个落光了牙齿,坐在摇椅之上的老妇人为怀抱里襁褓中熟睡的婴儿所唱的歌谣,有她一生所有的悲欢,有她一世所有的离合。 那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一首歌谣,简单的旋律,却深入到了人心的最深处。 那最深处的柔软,与最深处的温暖,在那刹那之间释放。 让人就此沉浸入了永恒的梦乡,不愿再醒来。 原来那是一支轻轻的摇篮曲,难怪令人忐忑难安的心神在瞬间变得以缓和。 一轮幽幽明月高悬在沧海之上,幽静的月光洒遍了整个海面,使得海面是粼粼的波光,随着水光荡漾着,一直蔓延进人的梦乡。 就仿佛那一轮明月所洒下的清辉,照亮了无数美梦,照亮了夜归人的道路,照亮了六界的一切一切。 于是,整个世界便都陷入了一片祥和之中。 明月大抵是这世上最清冷最怪异的事物之一。 遥不可及,却又仿佛触手可得。 黯淡无光,却又偏生天涯共赏。 太清冷,却又让人觉得太温柔。 太孤高,却又让人觉得太平易。 这样的明月就那样低低地悬在沧海之上,在沧海之中映照出一个被拉伸得有些变形有些模糊的影子。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打进沧海中的雨滴滴滴答答的,在平静的水面上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使得那明月的投影变形得愈发严重起来,却也使得那水面反照的月光,愈发地灵动活泼,就仿佛是悦动了起来一般。 海天之间,弥漫着淡淡的宛如一层轻纱一般的朦胧的水汽,摇曳着,舞动着,使得水中的倒影变得模糊不清,使得夜色下那一轮明月也朦胧起来,世间的一切都笼罩在了一层神秘而悠远的薄纱之中,朦胧万分。 这样的景象,让所有人都不由得迷醉了,精神也随着那月光播撒了开去,也随着那波光荡漾了开去。 但是天空中却莫名地有一座山,那一座山还在下落。 那一座山下落着,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呜咽,风声的呼啸,就仿佛是从古战场上飘来的幽怨的羌笛,声声呜咽。 风卷动着雨,使得淅淅沥沥的雨偏转过了风向,滴滴答答地飘向了远方,似乎要将这场雨送到陆地之上去。 但是远方却还是这片无边无际的沧海,雨滴终究还是落入沧海之中,滴答之声不曾断绝。 但是明月之下,却已经住了雨,只剩下了凌冽的风。 凌冽的风扬起三千丈的青丝。 三千丈的青丝交织成朦胧的夜色。 青丝凌乱的丽人将握住剑柄的右手轻轻地抚了抚凌乱的青丝。 于是那一匹匹锦缎不再乱舞,哪怕那一座山已经压了过来。 那一座山终于落到了那一轮明月之前。 那一座山在那一轮明月清冷的影子上投下一个极其寡淡的影子,就好像隔着千万里才能见到的一个虚影一般。 千万里外,一切都是虚影。 于是那一座山就如此突兀地落在了明月上,明月那清冷的面庞上多出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一轮明月仿佛是美人的面庞,一个黑点,则是美人面庞上的一颗小小的痣。 这是一颗点得很漂亮的痣,仿佛是点在那两道细细的浅浅的宛如远山深黛的眉间的朱砂痣,也仿佛是点在那一双秋光流转凄迷如烟的眼眸下的泪痣,也仿佛是点在那含笑浅浅欲语还休的唇角的美人痣。 漂亮的痣,使得美人愈美,愈发醉人。 但是再美的美人,脸上却也容不得太多的痣。 哪怕是再美丽的痣,多了,便也让人腻了。 于是一座座山穿破了虚空落了下来,一座接连着一座,连成了一条线。 风暴骤起,将在细雨之下泛着波光涟漪的水面彻底打乱,打散,打得此起彼伏,打得那朦胧的清冷的明月的倒影也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一座座山岳落入了一轮明月的深处,留下了虚诞的影子,只是那明月也如同怕人羞见一般的蒙上了一曾极薄的面纱,遮住了自己的容颜,使得那光辉变得有些黯淡。 在月华之下孤立的那清丽的身影微微抿了抿唇,湿润的嘴唇在雨雾与波光的映衬之下,流淌着淡淡的朱光。 沧海桑田,星殒月落,万事万物,皆在变迁。 她也知道那明月也有崩碎的一日,所以她早已做好了出剑的准备。 潮歌声声,安璐云的右手握住了腰间那一口细长的古剑的剑柄。 那是一口入手触感微冷的剑,却不会让人觉得难受,反而那般的凉意让人觉得很舒适,很惬意。 剑柄很滑腻,仿佛是一块被摩挲过千万次的羊脂美玉,握在手心里时不会感到任何的刺手。 安璐云的左手按住了剑鞘,朴素的剑鞘上流淌着月光,只是有些朦胧了。 “噌——” 轻微的声响,却绵延了很长的时间。 那一口细长的古剑终于缓缓地从它的剑鞘里滑了出来。 那古剑的确是滑出来的,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 那轻微的长吟,并不是因为摩擦而发出的,而是一个沉睡了许久的美人,苏醒后伸着一个长长的懒腰时所发出的惬意的呓语。 呓语声很轻微,却很欢快,很活泼。 它沉睡了太长的时间了,终于苏醒了,可以在夜色之下横渡沧海,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情。 步凌关看着那口剑,神色有一些怪异的变化。 步凌关当然不认识那口剑,那是一口声名不显于过去,也未必会显于将来的剑。 但是那口剑,却注定会在他的记忆中,留下最为深刻的印象。 那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事物。 纤细如美人腰肢的长剑发出欢快的轻笑,一层淡淡的月华照亮她晶莹的肌肤。 她仿佛很是愉快,于是决定要在月下起舞。 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她轻盈曼妙的舞姿,横渡了沧海,来到了步凌关的身前。 步凌关微微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那如剑的美人,或者如美人的剑,他防不住。 于是美人穿过了他的身躯,于是那一剑刺入了他的胸膛。 步凌关自视甚高,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一剑,真的很妙。 妙,是少女。 这一剑,不仅仅是因为出自于少女,也显化为少女才很妙。 从潮歌声声的时候开始就很妙。 从潮歌声声响起的时候开始,这个世界都成为那个女子的世界。 明月,虽然只在漆黑的夜晚散发出稀薄的光辉,但是在那样的夜晚,又还有什么能够比明月更为明亮呢? 碧海潮生,海上明月的时候,一切都早已黯淡了,褪色了,就只剩下了那个女子了,就只剩下那轮明月了。 很妙。 碧海潮生很妙。 海上生明月很妙。 月下凌波,也很妙。 这么多很妙叠加起来,自然是很妙的一剑,甚至是极妙的一剑。 步凌关不得不服,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说十剑可以胜他,不是空口无凭,不是猖狂的不自量力。 只是,极妙的一剑,虽然刺中了他,伤了他,但是却还不足以决定一切的成败。 明月也会有被乌云遮蔽光辉的时候。 沧海也会有被精卫衔石填埋的时候。 而美人,则更是永远无法逃脱迟暮的命运。 千万重山相继地落入了明月之中,于是那清冷的光辉便从世间黯淡了。 群山依然在不断地落下,落入了沧海之中,就仿佛是那精卫所衔的填海的石,无休无止。 于是,沧海也被填平。 岁月在流逝,时间在消磨。 那轻盈起舞的女子的欢笑变成了哭泣,抚摸着铜镜之上那张满是褶皱的面庞,两行清泪摔落,溅起了一片水花。 握剑的人握着手里那仿佛失去了活力而陷入沉寂的剑,然后微微露出了笑容,不是失败,也不是胜利,只是一个平和的笑容。 那一刻,步凌关知道,也许自己想错了。 潮声阵阵,潮歌声声,那古老而深邃的歌谣再次响起,低沉沙哑,唱尽了无尽岁月。 那坐在摇椅之上的掉光了牙的老妪轻抚着怀里襁褓中的婴孩,眯起了眼睛,带着温和的笑容,轻轻哼唱起那古老的歌谣。 那首古老的歌谣,来自于无数岁月之前。 那首古老的歌谣,唱尽了一切的悲欢。 那是一首很好听的歌谣,让人莫名地安心。 那一口轻轻哼着歌的剑,轻轻地穿过了步凌关的身躯,就像岁月一般,留下了痕迹,却永远无法捕捉。 “好剑。”步凌关轻声说道,满是嘉许,满是赞赏。 “这一剑,叫什么名字?”步凌关很认真地问道。 安璐云慢慢地将那哼唱着歌谣的古剑送入了鞘中,一声轻微而细长的呻吟从剑鞘中传来,依然飘渺,却不再是醒来懒梳妆的美人的呓语,而是一个婴儿在欢快的梦中发出的一连串的欢笑。 “潮歌。” 给读者的话: 这一章是真写意………… 第1052章 华服似锦 潮歌。 这一刻,这个名字,在所有人的心中都留下了一个很深刻的印象。 所有人都扪心自问,换了是自己,自己方才挡不挡得住这一剑潮歌? 没有人敢说有绝对的把握,甚至没有人敢说有把握,唯一认为可以尝试的陆琪,也只是认为可以尝试而已。 有些事情就算提前知道了,也未必能够扭转结局。 潮歌这一剑也很有可能是这样,就算知道了这一剑所有的轨迹,它也就未必能够挡得住。 就像一个人知道岁月的尽头会是什么,但却永远无法逃脱。 苏错也不得不叹息了一声,安璐云这个女人真的很可怕,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可怕不仅没有减轻,反而还有所加深。 自己,似乎又被甩在了后边啊。 步凌关感慨万千地叹息了一声,道:“我真的没有想到,你这一剑,会这么妙。” 安璐云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潮红。 那当然不是娇羞艳丽的晕红,那是血气上涌的血晕。 一抹鲜血从安璐云的嘴角沁出,安璐云握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可是你犯了三个错误。”步凌关仿佛是要指教安璐云一般。 “第一既然有这样强的一剑,就应该在重伤之前出剑,伤重之后,你的剑弱了很多。第二,你对这一剑的把握还不是那么深,至少没有深到让你能够自如发挥的境地,所以你的伤,又加重了。”步凌关缓缓地说着,“第三,这里是我的世界,我是这里的神,你又有什么把握,就一定能够击中我?” 步凌关一言既出,原本以为安璐云已经一剑逆转了局势的众人顿时皆惊。 原来,安璐云那惊世骇俗的一剑……竟然没有能够击中么? 原来,安璐云那一剑,依然没有能够完成众人对它的寄托。 安璐云沉默了片刻,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慢慢地说道:“也许未必如此呢?” 步凌关神色微凛,而后他的胸前渐渐地裂开了一条细微的裂纹,鲜血将衣衫浸湿。 “这一剑,真的横渡了沧海。”步凌关叹息了一声。 安璐云笑了笑,步伐却有些踉跄地后退了数步,长剑拄地,勉强站稳了自己的身形。 “看来你这一剑,比我所想的更漂亮。”步凌关的嘴角也溢出了鲜血,眼眸中原本自傲的光芒有所衰减。 “虽然用了一些手段,但是……”安璐云微微顿了顿,“击伤前辈的这一剑,是我自己的力量。” “后生可畏。”步凌关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形逐渐地消退,另外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那个身影身后三尺的距离之上。 那才是真正的步凌关,之前的步凌关似乎只是他的一个投影罢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真的都很不错,不管是有着怎样的立场,都很不错。”步凌关平静地说着。 安璐云微微一笑,道:“承让。” “怎么发现我的?”步凌关问道。 远处的楚风不由得一笑。 “雨。”安璐云慢慢地说着。 从视觉中遮蔽了自己的存在,从气息上隐藏了自己的气息,但是实体却依然存在,这是无法更改的,哪怕步凌关将他的虚影投射得再真实,再有触感,也无法将他自己的实体变为虚无。 实体的存在,所以雨帘便无法垂落那片空间。 雨,就是寻找到步凌关的利器。 “刚才为什么要硬生生地吃那八掌?”步凌关又问道。 “故弄玄虚。”安璐云笑了笑,“诚如前辈所说,我对这一剑的把握依然无法收放自如,所以我需要一些时间来准备这一剑。只有让前辈产生疑虑,不敢贸然动手了。” “很有自信。”步凌关赞赏道。 “因为我有实力。”安璐云答道。 “太帅了,非这个小姑娘不娶。”沈瑕思大声喊道,而后吹起了响亮的口哨,一点也不嫌旁人觉得她烦。 “雨不是你下的。”步凌关又说道。 安璐云点了点头,道:“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所以请了一个……新朋友帮忙。” “噢?”步凌关一挑眉,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安璐云。” “你的朋友呢?”步凌关问道。 安璐云莞尔一笑,扭头看向身后道:“我觉得,还是让她自己介绍自己会比较好一些。” 众人顺着安璐云的目光望了过去,那是一座尸山的顶峰,此时三个身影从那顶峰之后浮现,而后迅速地靠近。 “我可没有感觉到他们的存在。”步凌关缓缓说道。 “雨遮蔽了他们。”安璐云说着。 安璐云与步凌关说话的工夫,那三个身影便已经到了近前。 走在最前方的女子约摸二十来岁模样,一头海蓝色微卷的长发盘作朝云近香髻,端庄大方。她的神态很优雅,优雅得让人一眼看上去就会想起那些传说中的仙子,平静而祥和。 她一袭贴身剪裁的长裙泛着莹莹波光,点缀满蓝色宝石,却又露出双臂与光滑的脊背,裙摆前短后长,拖出一条鱼尾,包裹住匀称修长的大腿,一双雪白的足尖更是被衬得无比的可爱;如鸭蛋般圆润饱满的面庞上缀着一双如大海一般蓝得优雅的眸子,一张淡红色的樱唇,散发着一缕诱人的光芒,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在那蓝衣女子的身边是一个白衣如雪的女子,一头青色的秀发如锦缎一般充满了光泽,一条白色的丝带将那一头秀发在脑后简单地扎成了一束,简单自然,透露着一股清爽利落的感觉,让人觉得很舒服,就仿佛是邻家的女孩一般,不会让人有任何的拘谨。 而走在最后的青年则是的普通身材,不知何故却给人一种瘦骨嶙峋之感,就仿佛是一块奇石一般。 青年面容虽然算不上英俊那一类,但是却又别有一番风骨,五官的线条有些生硬突兀,仿佛是斧削刀凿出来的一般。 他的神色却很平淡,平淡得像是止水,或者更像是死水。 这三个人的出现有些让人吃惊,陆琪则更是惊讶,因为她在傲师古的记忆中从未见过这三个人。 安璐云是多年前失踪的人出现在此还情有可原,但是这三个人呢,又是什么来头? 陆琪眼角的余光倏然看到了一张充满了惊愕的面庞。 那张面庞甚至用有些扭曲来形容也不为过,因为那张脸已经因为惊讶过度彻底地扭曲了。 那是楚风的脸。 楚风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三个人,更没有想到他们会走到一起去。 他怎么想也没有能够想明白,到底是怎样的一回事,他的头脑里一片空白,嘴唇微微嗫嚅着,想要发声,却没有任何声音能够发出。 “大哥。”那蓝衣的女子走到了楚风的身边,将一粒丹药喂入了楚风的口中,一边叫道。 “楚师兄。”白衣的女子也微微一揖。 “啊啊,美女放开那个禽兽,有什么冲着我来!”沈瑕思不甘地高声呐喊道。 蓝衣女子与白衣女子不禁得嫣然而笑,宛如百花盛开。 陆琪和苏错的脸色也有些僵硬,因为那蓝衣女子的声音他们听到过。 “诸位,我终于来了,抱歉还是晚了一步。”蓝衣女子柔声说道,而后她抬起头,看了看空中那巨大的漩涡,沉默地摇了摇头道,“已经来不及了,一切还是晚了。” “美女自我介绍一下呗。”沈瑕思继续没皮没脸地吹着一声口哨。 “鲛人族大祭司珊瑚。”蓝衣女子深深一礼。 “瑶池……木秋雨。”白衣女子也对着众人一揖。 “好名字。”沈瑕思眉开眼笑,“秋雨妹子,这场雨是你下的吧?” 木秋雨微微含笑,轻轻颔首。 “哇,笑得这么含蓄。”沈瑕思促狭地说道。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啊,男人婆!”衣炊烟针锋相对。 “这些妹子都跟你不在一个层次你知道吗,你看看人家多温柔,你再看看你自己多毒舌,难怪找不到男人。”沈瑕思不甘示弱。 “说得好像你有一样!”衣炊烟恼火地大喊道。 “我要娶老婆的,要什么男人!”沈瑕思露出一副看白痴的神情,鄙夷地看着衣炊烟。 楚风的嘴角微微有些抽搐,虽然知道这都是众人放下心来的一种表现,但是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有些别扭。 “珊瑚……”楚风艰难地吞咽下一口唾沫,终于开口。 珊瑚闻言扭过了头,眼角中有些光芒闪过,有愧意,有歉疚。 “大哥,我在。”珊瑚应道。 “真的无法改变了吗?”楚风看着天空中那巨大的漩涡。 珊瑚坚定地摇了摇头道:“来不及了,已经晚了,我们先离开。” 珊瑚说着,将楚风搀扶而起,使得楚风的一只手臂搭在了自己的肩上,而后又搀扶起楚风身边的裙子。 “美女美女扶我!”沈瑕思冲着木秋雨大声喊道。 木秋雨面颊微红,有些羞赧,也有些怀念,瑶池上的女孩子们促狭起来也是一般的,彼此之间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就仿佛是真的情侣一般的亲昵,那样的日子已经很久不曾有过了,哪怕有时候会被捉弄得微微有些恼意,但是却终究也是美好的回忆。 木秋雨扶起了沈瑕思,又就近扶起了陆琪。 被忽视的木叶默默地扶起了苏错和古里。 衣炊烟则被安璐云扶起。 十一人相互搀扶着,想要离去。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一直沉默不语的步凌关终于开口说道。 第1053章 心向光明,身坠黑暗 “你已重伤,大明尊还不曾降世,你拦不住我们,何苦?”珊瑚回头说道。 “如果你当真以为稳操胜券,为何不乘胜杀我?”步凌关平静以对,一双眼眸里满是看破万事的睿智与沉着。 珊瑚无言以对。 因为她的确毫无胜算,她不敢让人在此时再装腔作势地袭击步凌关,那会带来无法接受的伤亡,所以撤离是她唯一的选择。 她认为步凌关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那他自然没有必要将他们再逼入绝地以免鱼死网破……但是显然步凌关却没有这样的理智。 步凌关站起了身,很认真地道:“大明尊虽然还不曾降世,但是,他已经赐予了我力量。” 步凌关的手指缓慢地滑过胸前的创口,那一直不曾愈合的创口在瞬间完全地愈合了。 那一瞬间,珊瑚的脸色大变。 她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天空中,那巨大的漩涡中,浮现出了一张巨大的人脸,眉眼之间,全是戏谑的嘲讽。 天空中浮现的那张面庞五官模糊。 但是模糊的五官之上却可以见到异常清晰的神情。 那神情是毫不遮掩的嘲讽,就仿佛是在嘲笑着珊瑚等人的自以为是一般。 一股寒意笼罩了珊瑚的心头。 “不好——”珊瑚暗道一声,正欲呼喊,一道寒光,已经贯穿了珊瑚的心肺。 巨大的力量直接冲击着珊瑚,连带着珊瑚扶起的楚风与裙子也被直接冲击得倒飞了出去。 几乎是一瞬之间,同样的寒光击穿了每一个人的心肺,将每一个都击得倒飞而出,身形重重地撞击在尸山之上,发出骨骼断裂的声响,血光喷洒,使得众人的面庞一阵惨白。 珊瑚重重着地,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过多地思考,天空之中已经浮现了数十根橙黄色的光束,仿佛是石柱一般,而后呼啸着坠落了下来。 第一根光束*了珊瑚的膻中,紧随着而来的两根光束一根*了珊瑚的印堂,一根*了珊瑚的丹田,珊瑚只觉神识一阵剧痛,仿佛要被撕裂了一般的难受,不自禁地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大口的鲜血已经逆着咽喉喷吐了出来。 但是光束却并没有就此结束,两根光束紧接着*了珊瑚的两肩肩胛,两根*了珊瑚的左右手掌,两根*了她的左右膝。 一共九根光束,在那一刹那之间,将珊瑚的身体贯穿,牢牢地锁死在了尸山之上。 这样的情形不仅仅发生在珊瑚身上,还发生在所有人的身上。 不管是早已久战力竭的陆琪等人,还是新近支援到的珊瑚等人,亦或是才刚缓过一口气的楚风和裙子,都没有能够在这样的剧变中逃脱,就好像根本没有丝毫刻意与之对抗的力量一般。 十一个人,九十九道橙黄色的光束,分散在尸山中的各处,将十一人都牢牢地钉在尸山之上。 那咆哮着挣扎着万分痛苦的死物纷纷伸出了它们的手臂,怒吼着扣住了每一个人的身躯,抓住了他们的躯干,使得那本就牢固的束缚变得愈发坚不可摧。 步凌关沉默着站在原地,淡漠地看着所有人,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他沉默了一会,才缓慢地说道:“我曾经给过你们机会,但是你们没有珍惜……现在,你们只能作为迎接大明尊降临的祭品,这是你们无尚的荣光。” 步凌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歉疚地道:“被你们这些孩子施以了莫大的善意,我却如此以报,这是我的罪孽,所以我必有受到审判的那一日,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脱。” “但是这是迎接大明尊所必须的代价,我甘愿承受。”步凌关很认真很缓慢地说道,“大明尊降临,光明降临,我也同样会被审判,和你们所有人一样。” 步凌关的神色没有丝毫的虚伪与造作,他所说的便是他所想的,他从来没有希望过自己的作为会逃过审判,他和世间罪恶的众生一样,应该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接受审判。 他与世间众人唯一不同的是,他身在黑暗,心向光明。 “你拿什么确保你的大明尊,带来的就是光明?”楚风苦笑着,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你的大明尊……难道就没有自己的情感么?如果没有情感,那他如何能懂得生而为人的痛苦,如果有情感,他的公正又要如何去保证?步宫主,这些问题,你难道没有考虑过吗?” 楚风和步凌关有过接触,他佩服步凌关对于公正的执着和追求,也知道步凌关并不是什么恶人,他对自己的要求比对外人的要求更为严格甚至说苛刻。 步凌关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看着从虚空的漩涡之中探出的那一张面庞,看着那模糊的五官和微嘲的面孔,沉默了片刻,才慢慢地说道:“如果他不能……那么这个世间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凋零的六界如果连最后的公正都无法维系了,那就破碎吧,毁灭吧,这样丑陋的世界,早已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脑子进水了吗你!”沈瑕思虽然虚弱,还是大声地喊了出来,她的手臂和断脚依然没有被修复,因此九根光束插得异常集中,使得她的模样看起来比其他人狼狈数分。 步凌关看了看沈瑕思,视线环过整片尸山,看着那些或者沉默或者冷笑,或者冷嘲热讽的青年才俊们没有说话,而是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舒展开了自己的四肢,一头花白的头发在风中扬起,凌空乱舞。 虚空漩涡之中那一张微嘲的面庞逐渐地浮出,一道道橙黄色的光芒就仿佛是一颗颗流星一般地从天而降,拖曳而出一道道优雅的轨迹,而后汇聚进入了步凌关的体内。 与此同时,一道道血光从尸山之中喷薄而出,一股股死气也从死物的体内蒸腾而出,将整座尸山化为了一片死气沸腾的海洋。 漆黑的死气与刺目的血光混杂在一起,黑色与红色很快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平衡,红得发黑,黑得发红,两种颜色区别而又统一,与天空中那愈来愈强盛的橙黄色光芒相互辉映着,各自照亮了一方天地。 随着那一张从虚空漩涡之中浮出的巨大面庞越来越近,整座大地都开始颤抖起来,死物的哀嚎与痛哭连绵成了一片,此起彼伏,仿佛真的是对于自己所接受的审判倍感不甘的怨灵一般,充满了幽怨,令人毛骨悚然。 万鬼齐哭,所有人都为之动容,唯有步凌关平静如常。 他仰望着天空中那张越来越近,仿佛仅仅是隔着一层薄纱一般的面庞,眼眸中那狂热的光芒足以照亮一切。 “大明王,追求光明的人匍匐在您的脚下,请您赐予这个世界永恒的明光。请您涤荡污浊人世丑恶众生的心灵,请您烛照万古长夜的黑暗,您的信徒,将在这里,为你献上最丰美的祭品,他们是六界新生的光辉,他们是正在升起的朝阳,您的信徒,仅奉上以上的祭品,请您享受其中的美味!” 步凌关语无伦次地说着一些狂热的语言,他的整个神态都很虔诚,让人无法怀疑他是否还有着别的居心,让人不得不相信,他就是这个世间最虔诚的信徒。 但是世间最为狂热的便往往也是最为虔诚的。 他们坚定不移地信仰着自己的信仰,所以任何不同于自己信仰之物的存在都是脏污与罪恶,他们有着天赋的使命感与责任感来涤荡这份罪恶,他们用尽了手段来清洗这份脏污,来还这个世界一份清静,使其成为他们心中那个完美的理想国。 无论有多少人将会倒在这条路上,他们都不会有任何的悔意,因为这是那份信仰所赐予他们的坚持。 哪怕他们自己也将会在这条路上化为劫灰,他们也不会感到丝毫的畏惧,因为那是对他们虔诚信仰的最高奖赏,他们将会与他们的信仰被一同点燃,照亮亘古以来的长夜,成为永不熄灭的明光。 虔诚的信徒,狂热的信徒,一生追求着正义的步凌关也在此列。 他坚信自己所信仰的大明尊,将会如他所愿一般地给这个世间带来大光明。 如果不能带来大光明的话,那么整个六界就算都毁灭了,也没有关系。 因为六界已经没有救了,能救六界的,只有自己所追求的公正而已。 步凌关仰天伸手,从喉头深处发出一阵悲怆而沉郁的怒吼。 那是他数百年来的不甘,那是他数百年来的悲愤,那是他亲眼目睹了修士在世间横行的怨愤,那是他亲身经历了秩序崩朽的痛苦。 自己追求的,从来只有光明。 如果光明不可得,那么自己就只有堕入黑暗。 大明尊如果无法给世间带来光明,那么就让他给世间带来毁灭! 光明不能普照的话,就让黑暗来吞噬一切,让恐惧来支配一切! 再糟糕的秩序,始终也是秩序。 再糟糕的秩序,也好过一片混沌。 第1054章 卑微的愿望 狂热的信徒在祈求着他的信仰降临世间。 而那些并不狂热的信徒却反应各异。 醉不归默默地走到了沈瑕思的身边,解开了腰间的酒葫芦,一手拿着酒葫芦递到了沈瑕思的唇边,道:“来一点?” 沈瑕思眉眼略略一低,有些微嘲道:“说过太酸,不喝。” 醉不归撇了撇嘴,自己抿了一口,含在口中,缓缓品味着,将那口酒顺着咽喉慢慢地吞入腹中,在腹中燃起了一团火焰,才一抹嘴角,道:“不仅酸,还有些苦。” “苏寤寐是你与穆少恩杀的?”沈瑕思问道。 醉不归沉默了片刻,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 “我一直以为,你们是很要好的朋友。”沈瑕思有些伤感地说道。 醉不归低头抿了一口酒,又慢慢地咽下,道:“我们的确是很要好的朋友,所以……是穆少恩杀的他,我下不了手。” 沈瑕思闻言不由得一笑,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许久才道:“你还真是下不了手。” 醉不归没有接话,只是慢慢地喝着酒,将手里的一葫芦酒慢慢地喝完,才重新取出了一葫芦酒,放在了沈瑕思的身边,道:“你最想要的君莫笑,留着……路上慢慢喝。” 沈瑕思眼眸中光芒流转,却笑道:“早就准备好了吗?” 醉不归缓慢而有力地点了点头道:“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天了。” “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可怜?”沈瑕思问道。 醉不归微怔,旋即大笑了起来,伸手帮沈瑕思将有些凌乱的青丝归拢在了脑后,才慢慢地说道:“你这张嘴,还真是不饶人呢。” 沈瑕思有些疲惫地一笑,长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只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醉不归看着沈瑕思,目光中有些痛苦,于是他不想再看到沈瑕思,他慢慢地转移目光,落在了穆少恩的身上。 穆少恩在陆琪的身边,看着陆琪,神色有些歉意。 陆琪看着穆少恩,却挂着一丝微笑,只是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奈,充满了辛酸。 “抱歉。”穆少恩说道。 陆琪想要摇头,只是连印堂都被光束贯穿锁死,又如何摇得动? 陆琪只能发出一阵虚弱的叹息,许久才说道:“不必,是我……太天真了而已。” 陆琪以为自己对穆少恩的了解真的很深刻,所以她没有怀疑过自己,也没有怀疑过穆少恩。 不管是穆少恩杀苏寤寐,还是杀林珝,她都以为穆少恩都有着穆少恩必须这样做的理由,不管怎么说,这个理由都不会有敌意。 因为穆师兄,是一个不会表达自己的人。 因为穆师兄,是一个关心着自己师弟师妹的人。 但是那个穆师兄,已经死了。 陆琪看着穆少恩的目光有些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没有太多的悲喜,有的只是一种漠然。 她并不怨恨穆少恩,因为穆少恩从一开始就与她不是同样的目的。 她更多的是自责,自责自己的大意,自责自己的轻信,如果她怀疑一下穆少恩,哪怕是一丝一毫的,也许就不会走到现在的这个地步。 可惜,后悔已经迟了,如果也没有任何的效用,留给她的只是悔恨而已。 穆少恩看着陆琪的神色,嘴角微微地抽动了片刻,仿佛想要开口解释什么,但是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早已习惯了孤独,一个人一直走下去,哪怕所有人都不能理解他,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穆少恩抬起头,却看见在远方,凤栖梧走向了楚风。 凤栖梧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楚风那张惨白的脸,看着被九根光束彻底钉死的楚风,眼眸里有些嘲讽有些得意,却也有着无法隐藏的痛楚。 灭门之痛,是凤栖梧一生都无法摆脱的痛苦。 哪怕凤栖梧想要给楚风找尽借口,找尽理由来使自己忘记这样的痛苦,凤栖梧也无法真的放下,无法说眼不见就可以做到心不想。 他始终在仇恨的火焰中挣扎,他的父亲,他的叔父,看着他长大的师长,与他一起长大的同门,他看着长大的后辈,都在那一场战斗中化为了劫灰。 三百多条人命的血债,凤栖梧放不下。 谁也无法放下,谁也无法做到说因为我们有错,所以迎来这样的结果是理所应当,所以我们笑一笑就可以揭过去,忘记所有的伤,所有的痛,就和昨日一样亲密无间。 这是不可能的。 凤栖梧做不到,楚风也不可能做得到。 楚风也从来没有奢求过凤栖梧会说算了吧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这样的话,那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会说的话。 楚风对这样的会面也早已做好了准备,他看着凤栖梧,没有哀求,也没有怜悯,只是不断从嘴角涌出的鲜血,使得他有些狼狈。 凤栖梧也静静地看着楚风,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地说道:“三年多了吧?” 楚风无法点头,所以只有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我试过放下,我试过淡忘。”凤栖梧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但是我做不到,我无法像你一样……将那样的事情当做没有发生过。” 楚风笑了笑,道:“那是当然。” “我没有告诉饮醴这一切,我只告诉她,凤鸣山庄在一场大帝的争执中毁灭了。”凤栖梧顿了顿,“她虽然也很难过,也很痛苦,但是却并不像我一般,被仇恨所吞噬。”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死了,也许就可以告诉她了。” “饮醴是一个单纯的孩子,我并不准备改变这个故事……毕竟她一直将你当做一个朋友,真实的故事,会让她更难过,让她生活在一个更好的故事里吧,没有那么多痛苦。”凤栖梧说道。 “我杀了剑名无闻。”楚风说道。 凤栖梧一怔,看着楚风的眼眸里多出了几分痛恨的神色,声音在那一刻变得尖锐而凄厉:“为什么你就不能早点去死?为什么你就不能给这个故事一个好一点的结局?你告诉我这些,难道又是想要让我去告诉饮醴,你杀了她的丈夫,杀了她在困境之中最依赖的那个人吗?” 楚风没有说话。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所有的故事都有着一个完美的结局,但是人生并不是故事。 所以才有着各种各样的生离死别,所以才有着各种各样的痛苦。 人活着,就总是会承受痛苦的。 只有欢乐的故事,永远也只是故事而已。 楚风看着凤栖梧,沉默着。 凤栖梧的眼眸里,流露着太多的恼恨,太多的痛楚。 如果早一点杀死他,那么也许,真的不会演变成为今日的结局吧。 可惜,没有那么多如果。 因为没有如果,所以……就现在弥补吧,虽然已经无法再挽回什么了,但是也不会再失去什么了。 凤栖梧右手握起了剑指,一道紫色的光焰在凤栖梧的指间凝聚,随着凤栖梧眼眸中爆发而出的杀意,丝毫不留情地向着楚风的心脏刺了出去。 这一击,他没有别的目的,只有一个念头,杀了这个人,结束他的一生。 很奇怪的是,凤栖梧在这一刻,脑海里想的不是他的父亲叔父,不是他的妹妹,更不是凤鸣山庄那三百多口人,他想的是自己。 只要他死去,那么自己就终于解脱了。 终于……可以解脱了。 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真的很好。 凤栖梧的嘴角微微上扬,疲惫的眼眸里流露出了毫不遮掩的舒畅。 “叮——” 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响,一阵鲜血泼洒的声音随之在晚风中响起。 凤栖梧愣了愣,看向自己的右手,已经被从小臂处斩断,手臂的断面有些粗糙,凹凸不平。 鲜血,正从凤栖梧的手臂断面喷洒而出,将楚风的半张脸,染得一片猩红。 一口染着斑驳血迹的锈剑,紧贴着楚风的面庞*了尸山之中,古老的铁锈之上沾满了血肉的残片。 凤栖梧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臂断面,然后他看向了不远处的穆少恩,笑道:“你还真是……关心你的师弟呢。” 穆少恩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站起身,走向了楚风,然后他伸手握住了斜斜*尸山的锈剑,看着凤栖梧,丝毫没有要退避的意思。 “你这样关心你的师弟,却把他们带上一条死路,你还真是伟大啊!”凤栖梧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伤势,而是有些猖狂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讽刺,充满了戏谑,充满了……鄙夷。 穆少恩只是静静地看着凤栖梧,不动声色。 “你也还欠着凤鸣山庄的血债。”凤栖梧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有些皲裂的嘴唇,“今天,你也该躺在这里,和他们一样。” 穆少恩脸上依然没有任何的神色变化,只是看着凤栖梧,一语不发。 “你们可真团结啊。”沈瑕思看着醉不归,嘲讽道。 醉不归无奈地笑了起来,过了许久,才道:“我们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目的啊。穆少恩想要的是人间的天工府、星辰岛和傲剑洞天为他们曾经的作为付出代价,而凤栖梧却只是想要穆少恩和楚风去死,他们之间……永远也有着无法调和的矛盾。” “你呢,你的目的是什么?”沈瑕思问道。 醉不归沉默了片刻,才喝了一口酒,很认真地说道:“喝醉。” 给读者的话: 大家新年快乐啦~~~~过年要走亲戚,所以来不及码字啦,断更几天啦~~~可能初七或者初八更新吧~~~ 第1055章 降临 醉不归一口口地喝着酒,看着穆少恩与凤栖梧之间的对峙。 凤栖梧喋喋不休地嘲讽着穆少恩,穆少恩却始终一语不发,只是平静地看着凤栖梧,就好像凤栖梧的嘲讽根本就是一个笑话一样的不为所动,哪怕凤栖梧甚至用上了最粗鄙的语言,穆少恩也丝毫没有动容。 不管是凤栖梧,还是穆少恩,都已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他们不可能还打得起来,他们也都已经走到了尽头。 醉不归实在觉得有些聒噪,最终还是忍不住取出了两葫芦酒,一葫芦扔给了穆少恩,一葫芦扔给了凤栖梧。 “喝酒吧,说那么多做什么呢,恢复点精神,再打生打死吧。”醉不归慢慢地说道。 “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呢?”沈瑕思问。 “谁知道呢?”醉不归耸了耸肩,笑着答道,“虽然谁都不喜欢这个局面,但是这个局面,却的的确确是我们自己所造成的。既然是自己所造成的,哪怕再不喜欢,也只有承受了,不是吗?” “老醉啊,”沈瑕思叹息了一声,“你真的很不适合讲这样的话,跟你自身太不搭配了。” “你知不知道,越是嬉皮笑脸的人,内心越是敏感脆弱,多愁善感呢?”醉不归拿起了沈瑕思头边的酒葫芦。 “喂,说好了送我的呢?”沈瑕思翻白眼抱怨道。 醉不归装作没有听到继续说道:“而我就是这样敏感多愁善感的女……男子。” “至少给我来一口。”沈瑕思继续抱怨着,一边朝醉不归吐了一口唾沫。 醉不归这回不能装没有听到了,一脸嫌弃地躲过了沈瑕思的唾沫,一边道:“你肯定会往里面吐口水的。” 醉不归说着,对着葫芦口“呸呸”了几下,然后才一摊手道:“你看,你现在还要吗?” 沈瑕思万分恼火地叫嚷道:“醉不归,你大爷!” “我没大爷,我连爹妈是谁都不知道,叫什么大爷。”醉不归笑眯眯地说道。 沈瑕思没有说话,醉不归也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瑕思,我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我知道。”沈瑕思慢慢地说道。 “但是我不后悔,在决心去做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会为我的决定后悔。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醉不归继续说道。 “嗯。”沈瑕思应了一声。 醉不归叹息了一声,道:“就说这么多吧,酒都喝完了,人却还没有醉,真是恼人。” 醉不归说着,慢慢地站了起来,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就好像放下了什么重担一般,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此间事了,必见生死。”凤栖梧也骂得累了,累得口干舌燥,左手握住了酒葫芦,用牙咬开了葫芦塞子,然后仰首,将那一葫芦美酒一饮而尽。 穆少恩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拔掉了瓶塞,然后也随之将那一葫芦酒饮尽。 美酒的醇香在空气中弥散,纯净的液体从二人的嘴角流淌而下,将二人的衣襟染得一片濡湿。 一葫芦的酒,并不多。 随着二人的喉头蠕动,一葫芦的酒并没有坚持太长的时间,就彻底告罄。 凤栖梧举起了他手里的酒葫芦,葫芦口朝下,残余的酒水缓慢地滴落下。 穆少恩也举起了手里的酒葫芦,葫芦口朝下,那纯澈香醇的液体慢慢滴落。 二人相视着,彼此的眼眸中都是一片的清明。 而后两人同时抬手,将那两个葫芦用力地掷在了地上。 两个酒葫芦重重地摔落,发出“咔擦”的清脆的响声,一条条裂纹从着地的一角迅速地蔓延而出,不过瞬间便爬满了整个葫芦。 于是完整的葫芦便碎裂成为了无尽的碎片,在空气中翻飞着,乱舞着。 两个葫芦的碎片交织着,纷飞着,已经无法分出到底哪一片碎片来自于哪一个葫芦。 但是有一点却是可以确认的,那就是葫芦都彻底碎裂了,再也无法弥补了。 一如二人之间那曾经诚挚的情谊,也早已破碎了,无法修补了。 楚风的脸有些疼痛,因为那飞舞的葫芦碎片有些飞溅在了他的脸上,打得他的脸有些疼痛。 而珊瑚则静静地看着远处的步凌关。 步凌关依然保持着舒展开四肢的造型,依然不断有橙黄色的光芒汇聚进入了步凌关的体内。 步凌关没有动手杀他们,那是因为步凌关已经不需要自己动手了。 从尸山之中不断泛起的血光与死气,正在无情地侵蚀着所有人的肌体。 血气侵蚀人的理智,死气则让人的肌体腐朽。 在这样不断涌出的死气的侵蚀下,哪怕是九阶巅峰,也无法能够长久地存活,更何况他们一部分早已力竭,而没有力竭的那一部分人,却也被天囚彻底地囚禁,真气无法运转,只能依靠真气对死气本能地抵御,尽可能地多存活哪怕是一瞬间。 珊瑚那美丽而多情的眼眸里并没有太多的畏惧。 珊瑚只是在反思自己的失算。 她算错了人心的多变,她也算错了自己赶到战场的时间。 她处心积虑,布置的所有的局面,在这一刻,面临着崩溃的危机。 也许,已经无力再挽回什么了。 但是,也许世间还能够有奇迹发生。 从步凌关体内猛地地迸发而出的光芒越来越耀眼,使得步凌关也仿佛成为了一个太阳。 而天空中,那个巨大的面庞,则越来越清晰,从眉眼到神色,都越来越清晰。 那个人,仿佛就要穿破了空间一般的降临在这个世界上,浮出的人脸牵扯得四周的空间都彻底改变。 天空一下子就像是低垂了千万里一般地压了下来,一股沉闷的气息将所有人都笼罩。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置身于永远也看不到天明的黑夜里一般,令人感到压抑,令人感到绝望。 没有云的天空中陡然出现了大片大片的云彩,被那虚空漩涡中喷薄出的橙黄色霞光染得一片绮丽,又被它背后五彩斑斓的破裂夜空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清辉,很漂亮,很美丽。 那云彩翻滚着,便响起了一阵阵闷雷的声响,绵延了数千里,震得人鼓膜有些发痛。 “哗啦啦——” 陡然一阵声响,一场大雨,倾盆而至。 不期而至的大雨在一瞬间将所有人的衣衫完全打湿,豆大的水珠紧贴着每个人的肌肤滚落在了尸山。 这不速之客并没有能够冲淡空气中弥漫着的血气与死气,反而还使得那红得发黑黑得发红的杂糅在一起的两股截然不同却又相映成趣的气体彻底地融合成为了一体,化为了一道道涓涓的溪流,顺着尸山的每一道沟壑起伏,静静地流淌着,流入躺着的人的身下,流入站立着的人的脚下。 雨至,所以天气也微微有些寒冷。 醉不归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看着天空中那仿佛触手可及的面庞,沉默了片刻,才慢慢地说道:“一切都要结束了。” “是啊,一切都快要结束了。”沈瑕思接口道,又沉默了片刻,看了看步凌关。 那汇聚进入步凌关体内的橙黄色的光芒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快,使得那些光芒的残影堆叠着形成了一片浩瀚的海洋。 步凌关的气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有些浑浊的眼眸中开始充斥着闪烁的精光,有些苍老的皮肤开始枯萎褪落,就连花白的头发也在慢慢地变得乌黑,微微有些佝偻的身影也在慢慢地挺直。 步凌关身上的时间仿佛是在倒退一般,使得步凌关焕发出了极其璀璨的光芒与生机。 “他在被侵夺。”楚风说道。 这样的变故,一方面是因为那汇聚进入步凌关体内的光芒在不断地为步凌关提升修为,使得步凌关的寿命延长,另一方面更是因为步凌关的身体也在渐渐地沦为他人的身体,成为他人元神的载具。 大明尊的肉身很难返回冥土,那是大帝的肉身,一旦降临冥土,只怕会引起极大的动荡。 因此他需要一具肉体承载他的元神。 只要他的元神能够离开冥土,重返六界,到那个时候,再重生一具肉体,对他来说,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现在步凌关的身体还只是在被改造的过程中,一旦被改造得足以承受大明尊的元神,大明尊的元神大概就会很快地降临在步凌关的身上。 那个时候,他们不管再做出怎么样的努力,都只是无用功罢了。 要挽回局面,也许只有现在阻止步凌关,但是他们又有谁,能够动得了步凌关? 结局似乎都已经注定了,一切仿佛都无法更改了,他们迄今为止,所做出的所有的努力,似乎都白费了。 珊瑚不由得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当她接手这复杂的局面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能够应对得很好,最终却依然成为了这样无法挽回的局面,对于她来说,真的太艰难了。 “啊——” “大明尊降临……” 一阵沙哑而低沉的呐喊从步凌关的喉头深处发出,然后他跪下了身躯,就好像真的是在迎接谁的到来一般。 第1056章 波光临,浊泪清 “啊——!” 步凌关发出了一声满是痛苦的呻吟,那一刻,一股异样的橙黄色光芒从步凌关的额间爆发而出,而后席卷向了步凌关的身躯,一寸寸的光辉游走在步凌关的四肢百骸,使得步凌关整个人都仿佛脱胎换骨一般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步凌关刹那之间变成了一个青年人。 那是一个很英武的青年人,哪怕身上的衣物并不合身,但是眉宇之间的英气却勃发而出,令人不敢直视。 步凌关浑身的骨骼发出了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仿佛是还在适应这样的变化一般。而那璀璨的光芒却还在他的体表流转,一寸寸地蔓延着。 如锦缎般亮丽的黑发在风中扬起,古铜色的肌肤在各色光芒映照下散发着一股奇特的气息。 完了,一切都完了。 珊瑚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大明尊已经降临了。 珊瑚有些绝望地想要闭上眼睛,但是一道明媚的波光却陡然泛起在了珊瑚的眼中,划过天际,消失在了楚风的身边。 波光如水,映见明月。 随之是一道溅起的血光。 那已经快要游走遍步凌关身躯的亮光顿时停滞片刻,而后在刹那之间退回了步凌关的额间。 步凌关“噗”一声吐出了一大口血,整个人的形貌非但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整个人都仿佛在瞬间苍老了十岁一般,变得无比憔悴,形容枯槁。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风雨骤停,鬼哭声止。 步凌关一个踉跄,虚弱疲惫地跪倒在地,双手支撑着尸山,脸上尽是不可思议之色。 步凌关看了看自己已经干枯的皮肤,握了握手掌,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虽然依然充满了大明尊赐予他的力量,但是他的生机已经几近干枯了。 步凌关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天空中那一张清晰的面庞突然又变得模糊了起来,甚至又退入了虚空的漩涡中一些距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一道粼粼的如映见明月一般的波光,到底又从何而来? 步凌关转身,目光落在了安璐云的身上。 安璐云的海上生明月与那一道波光很是想象,甚至可以说如出一辙。 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了安璐云的身上。 安璐云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九根天囚锁死了安璐云的经脉,禁锢了安璐云的身形。 安璐云不可能会发出那一道波光。 步凌关有些不确信那道波光的源头会不会是安璐云,但是按理来说,安璐云是无法发出那一道波光的。 然而,除了安璐云,又还能有谁能发出那样的波光呢? 珊瑚也陷入了沉默之中,那样的波光,她当然也不知晓是出自于谁人之手,但是她知晓,那样的波光,肯定不是出自于安璐云之手。 那道波光能够阻断大明尊的降临,这实力的明显差距根本无法忽视。 实力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如果安璐云能发出那样的波光的话,他们现在不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这个潜藏的盟友是谁,他又在哪里,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才出手? 珊瑚秀眉微蹙,陷入了深思之中。 步凌关有些艰难地站起了身,他沉默了片刻,然后他再次张开了双臂,他深呼吸一口气,试图再次以自己的肉体来容纳大明尊的元神。 但是这一次,大明尊却没有回应他的召唤,他的伸展开双臂就好像是一场滑稽的表演,僵硬而又扭曲。 步凌关满怀欣喜地等待了许久,却没有等待来他想要等待到的一切,他眼眸中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但是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那巨大的虚空漩涡,看着那一道道璀璨的橙黄色的光芒,以及大明尊那模糊不清的面庞,又恢复了镇定与淡然。 他还没有失败,哪怕大明尊现在并没有回应他的召唤,那也不意味着大明尊放弃了对他的回应,大明尊还存在于他的头顶,还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也许这是大明尊对他的考验,只有能够经受起这些考验的人,才能够得到大明尊的青睐。 只有能够承受起这些考验,大明尊才会降临世间,予以这混乱无序的世间最终的制裁。 步凌关缓慢地握了握拳,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那十一个被天囚所禁锢的身影之上。 步凌关默默地走向了距离他最近的那个身影。 那是曾经他最疼爱的弟子,那是他曾经寄予厚望的弟子,他以为让这个弟子来继承他的衣钵,总能改变一些什么,总能挽回一些什么。 但是事实证明了他的想法实在是有些多余,事实证明了他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想要改变世界,需要的不是道理,不是正义,而是力量。 只有拳头硬的人,才会让人听他在说什么。 只有拳头硬的人,说的话才会有人去听。 他需要力量,哪怕不是他自己的力量,哪怕是旁人的力量,哪怕这份力量注定了不会按照他的意志使用。 但是只要是一份力量,就已经足够了。 只要能够实现自己的理想,就足够了。 裙子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师傅,这个将她从暗无天日的囚牢中带出来的人,目光平静,却微微有一些遗憾。 她无法说话,她的手掌被天囚所钉穿也自然无法再写字,她只能看着步凌关慢慢地走近,然后在自己的身旁蹲下。 步凌关伸手轻轻地摩挲着裙子的额头,温柔而又慈祥,就仿佛过去的某个岁月里一般。 裙子看着步凌关,她能从步凌关的眼眸里看出步凌关在想什么。 步凌关想要杀了她。 但是裙子并没有什么畏惧,生和死对她来说,本来就是很寻常的事情。 她见惯了太多的生死,见惯了各种各样的死态,那永远见不到天日的囚牢才是世间真正的地狱。 她在那个地狱里出生,在那个地狱里成长。 那里所有的人都是罪囚的后代,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囚禁在那里,一代又一代,早已忘记了光明,甚至连语言都已经被遗忘。 他们就仿佛是牲口一样,浑浑噩噩地存在着,被投食,然后为了他们根本都不知道的先祖付出自己一生的自由。 她是所有罪囚最后的后代,她聚集了曾经某个岁月的时段里,世间最穷凶极恶的一批人所有的血脉。 在那片黑暗中,她吞噬着自己血亲的血肉苟延残喘着,成为了最后一个罪囚。 她集万恶于一身。 来自于她先祖的罪孽, 这是在某个时候,步凌关告诉她的。 步凌关将集万恶于一身的小姑娘带出了那片人间的地狱。 步凌关将那个小姑娘悉心地栽培。 步凌关对那个小姑娘有着超乎一切的要求,他要那个小姑娘永远牢记着她所有的祖先的罪孽,将自己当做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无论受到怎样的不公,都应当视为先祖所得的报应。 他要那个小姑娘放弃自己一切的渴望,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所谓的公平和公正。 终于在某一天,那个小姑娘成功地逃离了那个噩梦的源头。 她学会了外界的语言,但是她不想说话,她习惯了黑暗和沉默。 她给自己取名裙子,因为她真的很想穿一次女孩子的裙子,但是她不能穿裙子,因为她的肉体早已在无数次的刑罚之中变得畸形不堪,无法扭转。 她只能穿着一身宽大的男人的衣服,掩盖自己肉身的缺陷,然后满是艳羡地看着别人穿裙子。 所以她喜欢一样穿男装的沈瑕思,然后她跟着沈瑕思进入了地府。 她成为了一个杀手。 然后她见到了更多的死亡。 所以她更不会畏惧。 死亡,是她最亲密的朋友。 死亡,是这个世间上最无私的人。 每个人都会死。 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裕;无论是美丽,还是丑陋;无论是高尚,还是卑劣;无论是尊贵,还是低贱。 每个人都会死,或早或晚,被死亡划上一个终止的符号。 小姑娘也早知道自己有一天会死,或者被人杀死,或者自己老死,不管是怎么样的死亡,都是死亡。 死亡,是一件很郑重,很肃穆的事情,却没有什么可以悲伤。 死亡,可以带给痛苦挣扎的灵魂最后的平静。 步凌关举起了左手,他扼住了自己最疼爱的弟子的咽喉。 他在审判着眼前人的罪孽。 背叛师门,手染血腥,杀戮无辜。 这样的罪孽,无论何时,都应该被判处以死刑。 没有任何可以活下来的借口和理由。 “放开裙子姐啊老王八蛋!”沈瑕思大声地嘶喊着,身躯努力地挣扎着,却怎么也无法逃出天囚的禁锢,除了使得自己的身躯在痛楚中将创口撕裂,鲜血如注以外,便没有了任何的成果可以庆贺。 步凌关的右手搭在了自己的左手之上,他用力地扼住了裙子的咽喉。 他听不到耳旁的声响,他只是看着少女那平静的面庞。 那一瞬间,他仿佛从少女的脸上看到了自己,但是那似乎是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那一眼,让他感到有些无法遏制的惶恐,他不自禁地便加大了他手上的力量。 “咔擦——” 轻微的声响,裙子的头颅与身躯仿佛失去了最后的联系,颈部的肌肉彻底松弛了下来。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九道天囚消散在了夜空中。 步凌关浑浊的眼眸里浸出了两行眼泪,流淌入了他满是褶皱的肌肤之中,仿若在沟壑中流淌的河流。 第1057章 亲手犯下的罪孽 步凌关慢慢地站起了身来,他看着裙子那小小的尸体,目光中流露出了几分悲痛,但是却也流露出了让人会畏惧的几分坚定。 裙子的气息消失了,裙子死了。 步凌关挥了挥衣袖,那九道钉穿了裙子的光束便随之消散。 步凌关的目光落在了距离他的距离第二近的衣炊烟的身上。 衣炊烟迎着步凌关的目光,然后她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畏惧,她只觉得浑身的骨骼开始战栗,肌肤无法抑制地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衣炊烟很讨厌这样的感觉,她不是一个喜欢认输的人,她也不是一个喜欢这种被人所震慑的人。 步凌关慢慢地走向了衣炊烟。 衣炊烟的喉头蠕动着,她知道自己也许逃不掉了。 在被封住了真气运转的情况下,死,就是死了,不会有别的可能性了。 可是衣炊烟不想死,但是步凌关却不会放过她。 “酷虐仇敌,杀戮无辜,罪当死。”步凌关站在了衣炊烟的身边,慢慢地说道。 衣炊烟忍不住战栗起来,她看着步凌关的神色中有几分哀求,她想要开口求饶,但是她的自矜,她的骄傲,她的尊严否决了这一切。 曾经她为了生存,付出了太多的东西,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东西,又怎么能够再轻易地放弃呢? 再回到以前那般的岁月里,回到那个用自己的肉体换取生机,用自己的尊严交换口粮的岁月,是比死还要恐怖的事情。 她无法忘记自己多少次在深夜里惊醒,总以为自己的身上还压着那些脏污的躯体,总以为那些丑陋的人还想要在她的肌体上留下各种各样的痕迹。 那样的噩梦,有一次就足够了,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衣炊烟咬紧了银牙,淡红色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她看着步凌关的神色,就好像回到了以前,看着那些人糟蹋她的身躯,她却无能为力一般。 不过至少这一次不一样,她不用再笑脸相迎。 “我先去找晨夕了,你们……最好不要来啊。”衣炊烟弯起眼睛一笑,看着古里,也看着众人慢慢地说道。 步凌关扼住了衣炊烟的咽喉。 衣炊烟的身躯轻微地颤抖着,鲜血从她那被咬破的嘴唇里渗了出来,明珠般的泪水也从她的眼角流淌了下来。 她最信任的人,她最好的朋友,终于可以再相会了,这似乎是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情。 有什么可以畏惧的呢? 于是衣炊烟没有再颤抖,而是静静地迎接着属于自己的结局。 “嘴巴贱的……”沈瑕思嗫嚅着,看着衣炊烟,眼眸早已模糊,哪怕她和衣炊烟的性格很不对付,但是这么久的相处,却也使得她们早已是很要好的朋友,生死与共的朋友,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衣炊烟死在自己的眼前。 “老醉,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沈瑕思愤怒地咆哮起来,挣扎着,完全不在意自己身躯之上的伤口被撕裂得越来越开,“老醉,老娘真相弄死你!” 坐在沈瑕思身边的醉不归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够了!”珊瑚大声喊道,哪怕她与裙子、与衣炊烟并没有任何的关系,甚至都不清楚她们到底是谁,但是至少这些是她的盟友,此刻却也在她的眼前,因为她的错误死去,这让她倍感痛苦,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算计应该是最少的牺牲换取最好的成果,但是现实却粉碎了她的理念。 “你这样做也根本不会改变什么,大明尊不会降临就是不会降临,你这样做什么都无法改变,只是在给自己增添更多的罪孽而已!”珊瑚声嘶力竭地嘶喊道。 步凌关抬起头,看着珊瑚,神色却依然沉静,没有丝毫的变化。 “我知道。”步凌关慢慢地说道,“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是你们毁了这一切,是你们毁了六界的秩序,你们应该为自己的罪行,接受制裁。”步凌关说道,态度认真,不容辩驳。 “你疯了吗……”一直没有说话的木秋雨惶恐地看着步凌关,那一双温柔的眼眸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他本来就是一个疯子。”衣炊烟艰苦地笑着,哪怕那扼住她咽喉的手越收越紧,使得她的大脑里越来越空白。 她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想起了很多开心的事情,所以她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像是自己了,不过她并不是很在意,高兴就好嘛。 她脾气不大好,她喜欢跟人吵,她受不了与人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 唯有一个例外。 因为那个人说话总是不超过两个字,所以……她们根本便吵不起来。 哪怕是她无聊的无理取闹,那个人也总是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等她闹得够了,闹得自己都累了,便会给她递上一杯水,再伴随一句“渴吧”。 她真的觉得那个人有些可笑,但是除了那个人似乎真的没有几个人能待见性格这么不好的她。 她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把那个人当做朋友,她往日在言行之上总是对那个人带着几分鄙夷,但是她自己心里却无比地清楚……她早已被那个人所吸引,那个她分明就没说过几句话的人,是唯一能够安安静静地听她说心里话,然后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将她哄入梦乡的人。 那个人,就像是母亲一样,尽管那个人不比她大多少。 但是那个人死在了她的怀里。 那一刻,她就觉得天崩地坼,活着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她活着,只是为了帮那个人完成遗愿而已,除此之外,再无他求。 而现在,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在变得越来越暗的世界里,她仿佛看到了陆晨夕,低垂着眉眼在一片黑暗里假装自己的不存在,她不禁笑了起来,问道:“干嘛?” “等你。” “那就走吧。” 衣炊烟说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并没有什么痛苦,也没有什么留恋。 九道天囚消散,步凌关的眼眸落向了衣炊烟身边的安璐云。 安璐云看着步凌关,一语不发。 步凌关看着安璐云,慢慢地说道:“你是谁,你有什么罪?” 安璐云看向步凌关的神色里多出了几分诧异,微微一怔,而后略微带着几分讽刺地道:“我能有什么罪?” 步凌关想了想,才很认真地说道:“每个人都有他的罪孽,无论是谁,都有。你觉得你无罪,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反省过己身。” 安璐云干笑了两声,细长的眉毛一扬,才笑道:“杀生是不是罪?罪当如何?” “杀生是为罪,罪当死。”步凌关说道。 “你吃肉吗?”安璐云颇是促狭讥讽地笑道。 步凌关沉默了片刻,才摇了摇头。 “那你吃菜吗?”安璐云的神情之间愈见嘲讽的神色,那模样赤裸裸的全是鄙夷,丝毫没有要留情面的意思,“动物是性命,植物便不是性命了吗?” 步凌关沉默了片刻,才道:“这是我的罪孽。” “哈哈哈,那你先去死一死好不好?”沈瑕思大声狂笑着,响应着安璐云。 “我已经说过,我的罪孽……在大明尊降临之后,自然会受到审判。”步凌关继续说道。 安璐云冷哼一声,眼眸中的讥讽嘲笑溢于言表,在她看来这个步凌关不仅仅是一个疯子,还是一个自欺欺人的傻子。 不正视世间的一切就妄图去将其改变成自己理想中的样子,根本就连发言的资格都没有,又哪来的资格说什么他追求的是正义? “你的罪孽,我还不清楚,不过……就让我担负上杀戮无辜的罪孽吧。”步凌关说着,再一次蹲下了身,将手伸向了安璐云的咽喉。 “为什么要选择扼杀呢?”安璐云的嘲讽不依不饶,“是因为害怕吗?害怕自己杀不了人,所以用手上的触感来逼迫自己吗?呵……” 步凌关看着安璐云,嘴角微微上扬着,有些苦涩,却也有些自豪,他的手扼住了安璐云的咽喉,一边加大了自己的力量,一边说道:“我之所以会用扼杀,是因为我要记住我自己的罪孽是我亲自用双手犯下的,我比你们所有人都清楚自己的罪孽,所以我才觉得世人是多么的可悲。” “分明犯下了罪孽却为自己寻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与借口开脱,认为有缘由的罪孽便应当被宽恕,将罪孽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却从来不曾想过净化自己的灵魂,这是怎样的可耻和可悲啊。”步凌关慢慢地说道,看着安璐云的神色中充满了怜悯,仿佛安璐云就是他所说的那种一般。 安璐云嘿然一笑,眼眸中充满了轻蔑之意,对于步凌关的说法丝毫不以为意,仿佛真的就是一个不知反省一般的人一样。 步凌关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安璐云闭上了眼睛,只是嘴角的笑容却依然刺得步凌关有些难受。 “先杀我吧,我的罪孽最大……要杀,最应该从我开始,不是吗?” 楚风睁开了眼睛,看着步凌关的眼神充满了痛苦,却也充满了坚决。 第1058章 生死之间尽可悲 楚风看着步凌关,神色异常坚定,就仿佛是一颗立根于破岩之中的苍松,无论疾风暴雨也不会有丝毫的动摇。 步凌关看着楚风,他沉默了片刻,而后他站起了身子,放下了安璐云。 安璐云发出一阵轻微的咳嗽,目光向楚风落去,她的神色之中微微有些诧异。 她一直知道楚风是一个同情心有些过剩的人,但是她有些不解在这种大家都会死的时候,楚风的同情心又有什么意义。 谁先死,或者谁后死,又还有区别? 难道是他有什么别的主意吗? 安璐云微微有些怀疑地想到,楚风在她眼中从来不是聪慧的代名词,所以她也有些怀疑楚风是不是真的就有什么别的主意。 而且,就算楚风还有什么别的主意,又能拿步凌关怎么样呢? 步凌关现在的修为已经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九阶巅峰,如果真要划分出一个境界的话,那么应该便是半步成帝的境况,刚好卡在这片土地所能承受的极限上。 楚风真实修为不曾破入九阶,实际战斗力也不过九阶下段,他就算有什么别的打算,又能拿步凌关怎么办? 步凌关缓慢地走向了楚风,目光中有几分诧异,他也对于楚风这种主动求死的行径有些不解,不过他并没有想太多,因为他的力量足以摆平一切的来自楚风的反扑,这是他的自信,也是他的骄傲。 步凌关走到了楚风的跟前,与楚风对视着,彼此都没有丝毫要退避的意思,在彼此的眼眸里看到的除了坚定,也就只有坚定了而已。 “你能认识到自己的罪孽,很好。”步凌关说道,“你比我所见过的太多人要好上无数倍,至少,你知道自己的罪孽,你知道自己手里的血腥意味着什么,所以我将满足你这微不足道的请求。” 步凌关缓慢地俯下身,伸手扼住了楚风的咽喉。 步凌关的面容中浮现出一丝的慈爱,就与他之前扼住裙子的咽喉时的神色一般,就好像是一个长者在疼爱着自己的晚辈。 楚风任由步凌关扼住了自己的咽喉,他也没有丝毫可以反抗的余地,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步凌关,一如步凌关沉默地看着他。 楚风的颈椎骨骼发出一阵阵颤鸣,他的骨头很硬,很顽强,但是再强硬的骨骼也有着其极限,也无法抵挡住步凌关越来越沉重的手。 但是楚风没有发出任何的呻吟,他也没有闭上眼睛,只是继续看着步凌关,就像是在怜悯着步凌关的一般。 那样的目光让步凌关微微有些恼怒,但是他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恼怒也是一种罪孽,于是他深呼吸一口气,将心中所有的情绪都抛开到了一边,开始将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扼杀眼前这个罪恶的存在身上。 步凌关的神色很庄严,也很肃穆,因为他即将完成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平凡的事情,而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 清扫着罪恶,完成大明尊的考验,只有怀着最神圣,最敬畏的心态才能做到,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杂念。 楚风看着步凌关那肃穆的神情,眼眸中也不自禁地流露出几分微嘲的情绪。 每个人都想要得到所谓的公正,但是也只是自己所渴望的公正罢了,一旦将自己所以为的公正强加于旁人的身上,以为那是永远不会变易的真理,大概……就是步凌关这副模样吧。 楚风默默地叹息了一声,觉得步凌关真是有些可怜,活在他自以为是的幻觉之中,靠着妄想来麻痹自己,来逃离现实,真的是太可怜可悲了一些。 尽管楚风的目光依然让步凌关有些不快,但是也只是有些不快而已,步凌关没有再受到任何的干扰,专注地行动着,没有任何的迟疑。 一点点窒息的感觉袭上了楚风的大脑,使得楚风的意识逐渐变得有些模糊,有些混沌,就连呼吸也变得无比地艰难起来。 珊瑚看着身边的楚风,神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在默默地想着,大哥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虽然不知道楚风到底在做什么,但是她相信楚风并不是一个会仅仅只是因为冲动不忍,就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的人。 哪怕大哥并不是一个机敏过人的人,但是大哥却也不是一个无谋的人。 这是珊瑚对楚风的认知,朴素而实在,也充满了信任,她不认为自己的信任是错误的,她对楚风有着一种近乎盲目而又执着的信任。 那是一次次生死与共,那是一次次互相支撑才能形成的信任,与理智无关,只与情感有关。 到了生死的边际,自己所依赖的不再是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理智,而是简单至极的情感,被自己压抑的情感,珊瑚觉得世事也未免有些讽刺,却也有些轻松。 珊瑚不由得微微地笑了笑,笑容有些释然,就好像是放下了千钧的重担。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步凌关与楚风的身上,各有所思,各有所想。 “啊,楚风你装什么英雄,别以为这样就会让小姑娘们喜欢上你丫。”沈瑕思嘲讽地大喊道。 “楚师兄……”木秋雨轻声嗫嚅。 “师弟!”陆琪惊呼。 “你师弟真奇怪。”苏错嘀咕道。 “真是……便宜他了。”凤栖梧冷笑,目光却挑衅一般地落在了穆少恩身上。 穆少恩抿唇,低头沉默不语。 醉不归握住了腰间的酒葫芦,递到了唇边,抿了抿,才想起来,自己的酒,早就喝完了。 步凌关扼住楚风咽喉的手越来越紧,手指的骨节一根根突出,骨骼之间的摩擦声响“咯咯”地不绝于耳。 楚风的脸色已经涨成了紫红色,修为被禁锢之下无法呼吸对于他来说一样是致命的威胁。 楚风的身躯想要挣扎,但是却被九根天囚牢牢地锁死,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 “你的罪孽将随着你的死亡而洗清,死于你手下的亡魂亦将得到安息。”步凌关的声音机械而僵硬,仿佛根本就不属于人间。 “嘿,我还以为你会说什么呢,俗套死啦!可惜楚风就喜欢俗套的东西,你们真对胃口呢!”沈瑕思大喊着。 步凌关将双手越扼越紧,楚风的眼珠都有些突出了,嘴唇无意识地翕张着,舌头也吐了出来。 “楚风你注意一下死相好不好,真难看!”沈瑕思喋喋不休地喊着,就像是一个话痨。 步凌关默默地看了一眼沈瑕思,那眼眸中的意思仿佛是下一个就是你了一般。 沈瑕思撇了撇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继续说道:“我咬舌自尽可不可以,一想到要被你这样的臭老头触摸就觉得好恶心啊!” 坐在沈瑕思身边的醉不归一愣,扭过头看着沈瑕思,很认真地说道:“你想怎么死啊?” “死在美人怀里。”沈瑕思一翻白眼,然后看了看木秋雨,珊瑚,陆琪和安璐云,同样万分认真地道,“这些美人都很好,跟她们死在一起,下辈子一定是桃花命。” “死都这么不严肃。”醉不归不屑地道。 “严肃就可以不死啦?”沈瑕思也很鄙夷醉不归。 “这本来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被你变得……就像是一个笑话。”醉不归看着在步凌关的手里缓缓失去生机的楚风,有些哀切地道。 “我宁愿它是一个笑话。”沈瑕思收起了笑颜,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一切都是笑话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悲伤了。” “抱歉,我救不了你们中的谁。”醉不归慢慢地说着,双手无意识地握了握拳,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发白。 远处,囚禁了楚风身躯的九道天囚消散,那宣告着一个生命的终结。 “老醉,希望你……不会后悔。”沈瑕思说道。 醉不归没有说话,只是长叹了一声,看着向沈瑕思走了过来的步凌关。 “啊呀啊呀,我真是见鬼了。”沈瑕思狠狠啐了一口,“说好的咬舌自尽啊,不准碰我,我嫌你……太脏。” 沈瑕思说着,嘴角涌出了一股鲜血,更多的鲜血倒灌进入了沈瑕思的咽喉和气管,使得沈瑕思本就艰难的呼吸顿时便阻塞而住,整个人本就苍白的面庞瞬间涨成了一片紫红色。 但是沈瑕思的脸上并却有露出太痛苦的神色,只是平静地仰望着天空,然后看了一眼醉不归,有些怜悯。 她又看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的步凌关,那眼眸中依然是毫不遮掩的嫌弃的神色,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醉不归握紧了拳头,牙关紧咬,浑身开始忍不住微微颤抖,一言不发。 步凌关沉默着看着沈瑕思,看着沈瑕思的气息逐渐地减弱以至于彻底消散,平静如常。 醉不归慢慢地整理着沈瑕思的青丝,虽然她的青丝本就只是过耳齐颈,并没有太多可以整理的,醉不归却仿佛浑然不觉地整理了一遍又一边。 “可怜的孩子。”步凌关说着,声音里有些哀切,但是他并没有停止行动,而是把目光落在了沈瑕思身边的木秋雨身上。 第1059章 困兽犹斗 木秋雨那一双温柔的眸子里写满了惶恐。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恐怖的事情,对于死亡的恐惧是任何生命都无法抗拒的,只是他们往往会忍耐,会强装作不畏惧。 然而木秋雨没有那么的坚强,她成长在封闭而宁静的瑶池,过的是闲适惬意的日子,从来没有踩踏着尸体前进过。 她对于死亡的恐惧无法克制,在她意识到死亡将会降临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她忍不住颤抖了起来,眼泪也从她的眼眸中流淌了出来。 “秋雨,不要哭。”木叶慢慢地说道,看着步凌关的眼眸里充满了愤怒的杀意。 那股杀意如果能杀人的话,步凌关早已化为了无数的碎片,多少条命都根本不够步凌关死的。 步凌关的视线微微一转,他的目光落在了木叶的身上。 “可怜的女孩,没有任何的罪孽,她是未被尘世所玷污的花朵。而你,杀戮早已使得你的双手沾满了血腥,你该死。” 步凌关说着,放弃了无助的木秋雨,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木叶。 木叶嘴角挂着一丝冷冽的笑容,他不是一个在乎自己生死的人,他的世界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只要那一个人还好,哪怕全世界都毁灭,他也在所不惜。 他也曾经想过这是为什么,他最终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木秋雨是他的妹妹,他必须要守护的人。 步凌关皱着眉头,木叶脸上的神情让他很不舒服,尤其是那目光中的神采,他能看得懂是什么意思。 所以,他感到了一股出离的愤怒。 他是一个与木叶有着截然相反思想的人。 如果他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那个人甚至比他自己的性命还重要,但是如果世界面临毁灭,如果牺牲那一个人可以挽救整个世界,他会毫不犹豫地牺牲那个比他性命还要重要的人来挽救整个世界。 这个世界,怎么会比不上一个人重要呢? 一个人,怎么能比一个世界还重要呢? 这个世界之所以这么混乱,这么没有秩序,到处都是血腥,到处都是暴力,就是因为每个人都想着自己,只在乎自己是否得到了满足,只在乎自己是否快乐。 这样的思想是错误的,是需要被矫正的。 他需要告诉眼前这个青年人,他需要有为了众生牺牲他自己福祉的担当。 只要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觉悟,这个世界,距离完美的大光明世界,又还会远吗? 步凌关于是转身,他俯身向了木秋雨。 木秋雨的眼眸里流露出了无限的惶恐,但是她不想认输,她只是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樱唇,鲜血从皲裂的嘴唇中流淌而出,将木秋雨的樱唇染得一片朱红。 步凌关粗糙的手扼住了木秋雨的脖颈,那粗糙的皮肤摩挲着木秋雨细腻的肌肤,微微有些痒,但是更多的是刺痛,哪怕有一阵体温的暖意从那双手上传来,却也无法燃尽木秋雨内心之中的寒意。 她还年轻,她还有着太多的未来,她不想死。 木叶的瞳孔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放大了数倍,他决眦欲裂,喉头深处发出了阵阵愤怒的怒吼,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那一根根囚禁着他的天囚却死死地将他钉在地上,使得他连一丝一毫的距离无法挣扎而起,只是使得创口不断地崩裂,鲜血如注。 首先毁灭对方所珍惜的一切,他才能意识到整个世界的存在。 步凌关的手扼紧了木秋雨的咽喉,木秋雨那脆弱的骨骼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步凌关的嘴角绽放出一丝笑容,而木秋雨脸上的神情则变得有些僵硬。 木秋雨的面庞同样因为窒息而迅速地涨成了紫红色,温柔的眼眸从眼眶中突出而变得有些狰狞,使得那一张清丽的面庞彻底地扭曲了。 如果沈瑕思还在的话,她大概会斥责步凌关又在摧残美丽的存在了吧? 醉不归苦笑着,用一方手绢缓缓地擦拭着沈瑕思嘴角的鲜血,整理着沈瑕思的衣衫。 醉不归慢慢地走向了不远处裙子的遗体,然后抱起了裙子的遗体,走回了沈瑕思的身边。 他把裙子慢慢地放在了沈瑕思的身边,使得两人互相依偎着。 他知道沈瑕思与裙子是多么亲密无间的朋友,分明是沈瑕思带领着裙子走进了地府,但是裙子却表现得更像是一个前辈,是裙子帮着沈瑕思走过了无数的困境。 她们二人的感情深厚就仿佛是姐妹,却更像是母女,裙子就是那个无限疼爱着宠溺着沈瑕思的母亲。 他没有能力挽救她们的性命,至少……他想要在她们死后依然能够相互偎依。 木秋雨的眼眸里已经没有了生气,惨淡的光芒从木秋雨的眼眸中绽放而出,清冷得就像是月亮的光辉。 木叶发出一声声犹如困兽一般的哀嚎,眼眸里充满了血丝,血泪不断地流淌而下。 木秋雨怎么能死在这里? 他们兄妹,怎么能够死在这里? 木叶怒吼着,浑身一道道暗青色的真气陡然发出“嗤嗤”的声响,一道道青光从木叶的身躯之中喷薄而出,就仿佛木叶整个人都炸裂开了一般。 “嗯?”步凌关发出了诧异的声音,他没有想到木叶竟然能够强行驱使自己的真气冲击天囚,而且还撼动了天囚,这让他对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 步凌关松开了扼住木秋雨咽喉的手,木秋雨的头无力地偏向了一边,但是九根橙黄色的天囚还在,显示着木秋雨至少还活着,至少还没有死去。 木叶咬紧了牙关,发出一阵低沉的怒吼,锁住他双手手腕的两根天囚最先被弹出,消散在了夜空之中。 而后木叶挥动着小臂,反手抓住了锁住自己两肩肩胛的天囚。 他才一握紧天囚,就发出了一阵“嗤嗤”的声响,就好像是将生肉放在烧得滚烫的铁板上一样的响声。 剧烈的疼痛使得木叶的面容变得万分狰狞而扭曲,但是他没有松手,他配合着自己体内真气的冲击,瞬息之间便将那两根天囚也拔了出来。 木叶没有停下,两手紧握着那两根还不曾消散的天囚往尸山之中一拄,整个人借着冲击的力道瞬间便向上反冲着站立了起来。 锁住双膝和印堂,膻中以及丹田的五根天囚完全贯穿了木叶的身躯,在木叶的身躯上留下了几个光滑的圆形窟窿。 木叶握紧了手里的两根天囚,根本不管从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就朝着步凌关冲了过去。 一道道光辉随着木叶的前冲而从木叶的体内喷薄出,显化为各种各样的异兽,怒吼着,咆哮着,在空中交织出一道道极其璀璨的痕迹,就仿佛是一张天罗地网一般,从各个方向向着步凌关笼罩了下去。 步凌关看着木叶的神情充满了诧异,他真的没有想到,这个青年竟然会爆发出这样的力量。 尽管这样的力量他并不放在眼里,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如果他没有得到大明尊赐予他的那一部分力量的,他面对这样的突发境况,也会有些手忙脚乱。 但是他现在有着大明尊赐予他的力量,所以哪怕木叶的爆发就仿佛是深夜里一颗璀璨的星辰,却也注定了它只能是那一颗一闪即逝的流星。 步凌关缓缓地抬手,深呼吸一口气,那所有拖曳着一道道璀璨光华而来的异兽就仿佛撞击在了一面无形的墙壁之上一般,在虚空中发出“噗噗”的声响就彻底地破灭了。 木叶不为所动,怒吼着挥舞着手里的两根天囚,向着步凌关斩落了下去。 那两根天囚在木叶的手中,就仿佛是两口锋锐的剑,发出一阵阵刺耳万分的尖啸,刺穿了那一层无形的墙壁,刺向了步凌关。 步凌关并不是太吃惊,或者说木叶能够做到这样的程度也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只是慢慢地抬起手,手指便夹住了那两根刺来的天囚。 那天囚本就是他的东西,他想要抓住它,轻而易举。 木叶前进的步伐顿时为之一滞,但是木叶也没有太多的惊讶,他对于步凌关的强大,早就有了一些了解。 木叶微微抿唇,苍白的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步凌关微微一怔,他想明白了什么,但是他丝毫不以为意,因为他有足够的能力来阻止木叶。 步凌关抬起了一直下垂着的左手,凌空虚点,一道光束贯入了木叶的膻中气海。 木叶的脸色瞬时变得苍白,真气运转陡然受阻,根本无法将自爆施展而开。 “想要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步凌关慢慢地说着,死气沉沉,就好像是私塾里的老先生在教训自己的学生一般,“我首先要夸赞你为你所关心的一切所爆发出的勇气和决心,我还要夸赞你,在必死关头的勇气。但是这些,不会改变什么,你的罪孽依然需要你用鲜血来偿还。” 步凌关说着,左手握住了一道光芒,轻轻地划过了木叶的颈间。 噗。 一声轻响,血喷如雨。 第1060章 眼前所不见,世间所长存 “噗——” 一声轻响,血喷如雨。 木叶的头颅,旋转着滚出了许远,大股大股的鲜血,从木叶的颈间喷射而出。 “哥!”木秋雨发出一阵痛苦的哭嚎,撕心裂肺。 她想要看到木叶的身躯再生而出,但是她注定了失望,那一具没有了头颅的躯体只是无力地垂落下了双臂,然后蹒跚着向她走了过来,跌跌撞撞,仿佛随时都会摔倒一般。 木秋雨早已无法忍耐自己的眼泪,痛哭着,呐喊着,她心中没有愤怒,没有仇恨,有的只有无尽的悲伤和痛苦。 那一刻,木秋雨发现自己的天空崩塌了,她知道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一个身影站在自己身前,为自己遮挡所有的风雨了。 “哥……”木秋雨的哭声变得很虚弱,很疲惫,隐隐之间甚至已经充满了沉沉的暮气,就好像是一个垂死的老人的呓语。 步凌关没有阻挡木叶的身躯,只是沉默地看着木叶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木秋雨的跟前。 木叶那没有头颅的身躯缓缓地跪倒在地,伸出手,慢慢地抚摸着木秋雨的面庞,仿佛是留恋,仿佛是不舍。 他摸到了木秋雨眼角的泪水,那湿润的触感使得木叶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他擦干了木秋雨的眼泪,木秋雨的眼泪却依然不断地涌出。 木叶重复着擦拭眼泪这个动作,不厌其烦,没有一丁点的凶恶,有的只有温柔与疼爱。 就像很小的时候,小小的木秋雨摔破了膝盖,她哭泣的时候,哥哥也是这般温柔地不厌其烦地擦拭着她的眼泪。 “秋雨不要哭,我会在你身边的,一直一直。” 哥哥陪着她走过了太多的凶险,不管遇到什么危险,她都知道,哥哥会在她的身边,有哥哥在,她就永远都不用害怕。 这么多年,哥哥为她付出了太多的东西,她却没有什么能够回报给哥哥的东西,甚至到现在,哥哥还挂念着她,还想要安慰他。 而她却无法伸出手去抱住哥哥,去留住哥哥身上最后残余的体温。 她甚至还在哭泣,让哥哥走得都无法安心。 她能够做到的,她能够给哥哥的只有最后的一个承诺,一个永远都不会被违背的承诺。 “哥哥,我不哭,我再也不会哭了。”木秋雨沙哑着声音说道,眼角的泪痕在刹那之间干涸,所有晶莹的眼泪都被她噙在眼眸中流转,却没有一滴流淌而出。 木叶的手微微摩挲着木秋雨的眼角,发现眼角再没有眼泪流出。 木秋雨似乎看到了木叶的笑容,她也笑了起来,璀璨而温柔。 然后,木叶一头栽倒在尸山之中,再没有能够站起来。 “你带来的只是痛苦,不是什么光明,住手吧,现在住手还来得及。”珊瑚在做着最后的努力,试图劝说步凌关,哪怕她心里其实知道,她此时的尝试,其实根本就注定了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步凌关对整个世界的绝望转化成为了现在的疯狂,他已经无法被阻止了。 步凌关看着木叶与木秋雨,沉默了片刻,才沙哑着声音说道:“你只看到了你眼前人生离死别的痛苦,却不知道在整个六界都有一样的痛苦在上演。我曾经天真地以为依靠人力可以扭转这一切,我以为只要坚持就能看到希望,但是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错的。” “我走遍过六界,空气中充斥了野蛮的气息,强者欺凌弱者,弱者欺凌更弱者,人们相互伤害,相互残杀。遭遇了不幸的事情,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很痛苦,所以见不到旁人的痛苦,为了自己不痛苦却使得旁人更痛苦。” 步凌关慢慢地说着,眼神里充满了惆怅,想起了太多的痛苦的回忆。 “人类在天灾之下数十万甚至百万千万的生灵化为枯骨,尽管那些权贵搜罗了大量的粮食物资,米烂在粮仓里,钱腐朽在仓库中,如果它们拿去赈灾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我的师兄因为悲愤而劫掠了皇宫,将这样的钱财用来挽救那些无辜的生命,却被执法者以扰乱人间秩序所杀。” “这样的事情,是不是痛苦?” “这样痛苦的事情还在整个六界上演,你们可以只看见在眼前出现的痛苦,看见眼前的两三个人的痛苦,却不知道,还有成千上万的人也同时在受苦。你们的同情心太廉价,太卑微,就好像是人间典籍中那一位自欺欺人的君王,因为不忍心看到眼前的羊被宰杀,就换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宰杀一头牛。看不到的事情,就可以装作没有发生,所以就与我彻底无关,再没有任何的责任。” “但是我做不到,我想给那同样受苦的人带来福祉,哪怕会因此而让个别人承受不应当承受的痛苦,使得我的手沾染满血腥,我也在所不惜。这样的罪孽,我心甘情愿地承受。” 步凌关说着,仿佛在试图说服珊瑚,也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 “但是个别人有什么理由就要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的幸福,没有谁的天职就是牺牲,是否愿意牺牲,那是个人的选择。愿意牺牲自己造福别人的人固然是高尚,但是不愿意牺牲的人,也不就是低劣。” 陆琪呐喊道,她也受够了步凌关这样的论调,她不想再听下去了。 “一场洪水来临了。”步凌关继续说着话,没有再杀下去,似乎木叶与木秋雨之间的事情,勾起了他许多的回忆。 “一个村子被淹没了,山坡之上,一对母子与两个男人被困在洪水里,这时候一艘小船路过了这里,但是它只能再乘坐两个人。”步凌关的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笑容,“船上的人没有义务牺牲自己,船下的人也没有,于是孱弱的母子没有能够搭上那一艘船。” “那艘小船的船主再次返回来的时候,继续上涨的洪水已经吞没了那个母亲,而那个母亲却还将那个孩子高举着,才躲过了一劫,但是这个孩子却永远地成为了孤儿。” 步凌关的目光落在了陆琪的身上,很认真,很缓慢地问道:“换了是你,你又怎么看那两个男人,他们做得对吗?他们又做得错吗?” 陆琪一愣,一时也不知道应当如何回答,真的对吗?又真的错吗? 陆琪也不知道了,因为陆琪无论如何不会认为那两个男人的做法是正确的,但是陆琪又真的能说他们的行为就是错的吗,他们的生命不比那对母子尊贵,但是也不会比那对母子卑贱,凭什么要他们牺牲去挽救那对母子呢? “所以你看,真的又和你说的一样吗?”步凌关苦涩地笑了起来,“这样痛苦的事情太多了,这样悲伤的事情太多了,我想要阻断更多这样的悲伤,我知道你们永远不会理解我,不过没有关系,只要这个世界上的悲伤与痛苦,不公与黑暗能够有所减少,哪怕是万一,我也甘愿背负着这样的恶名。” “我理解你。”古里终于开口,看着步凌关,慢慢地说道,“但是我永远不会赞同你的做法,你用着你所憎恶的手段,妄图用野蛮的欺凌来给六界秩序是不可能的。强权会使人畏惧,但是强权永远不会使人……甘愿地承受。哪怕你今日如意,总有一日,你努力建立起来的东西都会在反抗中灰飞烟灭,你的梦想永远都只是亭台楼阁。” “我知道的,孩子,我都知道。”步凌关慢慢地说着,“但是用正确的手段已经无法挽救这个崩毁的六界了……” 步凌关说着,略微有些涣散的眼眸里重新凝聚了光芒,他深呼吸一口气,将脑海里所有复杂的念头都摒弃了干净,才坚定不移地道:“哪怕是一刻的秩序,也好过一刻的混沌。” 步凌关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去扼杀谁,而是握紧了左手之中的那道光束,走到了最近的古里的身边。 “我知道我会死,所以能否答允我一个请求。”古里说道,很平静,没有什么畏惧。 步凌关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我的芥子囊里有我几位同伴的遗骸,我想将他们取出来,至少,也能安葬。”古里说道。 步凌关微微瞑目,而后挑开了古里的右手、右肩的两根天囚,许可了古里的请求。 古里的右手伸进了芥子囊中,将陆晨夕、俞蓝河的遗骸都取了出来,依次在身边摆开。 古里看了看在自己身侧安详地沉睡着的陆晨夕,看着那一张美丽的面庞,又想起了陆晨夕拉起兜帽低垂着眉眼缩在黑暗里假装不存在的模样,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分明是这么美丽的一个女孩,为什么不愿意让人看呢? 古里并没有太多的怨恨,如果大明尊,真的能让世上不再有那么多的悲伤和痛苦,那么自己的死亡,也将会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吧。 晨夕,你说对不对? 古里的嘴角扬起一丝温柔的弧线。 然后颈间微微一凉,一股温暖的液体便将他的脖子彻底包围,就好像……陆晨夕曾经交给他的那一条围巾,终于被裹在了他的颈间。 第1061章 但求金樽换一醉 步凌关看着眼前的这些年轻人,目光中渐渐地有了一些悲凉,有了一些悲怆。 这些年轻人如果能够成为六界的领袖的话,那这个世界……总会有一些变化的吧? 但是时间已经不够了。 那些蛰伏在黑暗之中的恐惧都要浮出水面了,他们的出现,将会带给世间无法想象的混沌与杀戮。 面对着恐怖的力量,他需要更恐怖的去与之抗衡。 在乱世之中,只有强大的力量才能够保护住一些东西,建立起一些东西,不然什么都只是徒劳而已。 所以,大明尊必须降临这个世间。 曾经世间九位最强大的大帝之一,被冠以光明的称谓,他相信这位大帝的降临总能改变一些什么。 所以他只能对这些被牺牲的年轻人说一声抱歉,然后将所有的罪孽承担在自己的身上。 坐在沈瑕思与裙子身边的醉不归慢慢地在沈瑕思与裙子的头边摆上了两个空的酒葫芦,不是因为他吝啬,而是因为他的确已经再没有了一滴酒。 他喝酒从来不是因为他觉得酒好喝,而只是因为他想要喝醉。 但是他喝不醉。 他与宿体哪怕完美地融合,宿体肉身的麻痹却也无法使他的精神沉醉。 但是他还是不断地喝酒,希望自己能有喝醉的一天,那便不用再去想自己的使命,自己的职责了。 然而他喝不醉。 杀了苏寤寐之后,他喝了无数的酒,却只是愈发地怀念起了苏寤寐曾经骗他酒喝的事情。 醉不归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站起了身,看着步凌关的身影慢慢说道:“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我不想再在这里停留了。” 步凌关微微侧身,看着醉不归,他慢慢地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你的朋友们的遗骸,也带走吧……找个好的地方,将他们安葬。” “不用了,看到他们,我只会想去死。”醉不归发出一阵惨淡的苦笑,握了握拳,不再去看沈瑕思与裙子的遗体,他取出了一卷书与一卷卷轴,扔向了穆少恩。 穆少恩顺手接过了那书与卷轴,向醉不归微微颔首。 “那我就……告辞了。”醉不归转身,向尸山之外走去,只留下了一个萧索孤单的身影。 “但求金樽换一醉,往事如梦不可归。” 醉不归大声的喊叫从尸山的另一端传来,充满了苦涩,充满了悲凉。 “惺惺作态真是让人……恶心。”苏错冷冷地嘲笑道,哪怕他听得出来那声音中的悲怆没有丝毫的虚伪造作之意,但是他却无法真的认为醉不归真的有多么的悲伤。 如果真的悲伤到这样的程度,又何必要这么做呢? 穆少恩的神情微微有些肃然。 沈瑕思与裙子的去世使得醉不归有多么悲伤,他是知道的。 就像苏寤寐的离世也让醉不归很悲伤。 但是醉不归却必须要恪守一个诺言,哪怕这个诺言使得他痛苦得宁愿当年死去而不是存活到了如今。 毕竟谁也不是铁石心肠,谁也不愿意辜负那些亲密之人的信任。 “呵呵,苏大天才,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剩下的几个人里,似乎你的杀孽最重呢。”凤栖梧冷笑着说道。 苏错看着凤栖梧的眼神有些轻蔑,过了许久,才嗤笑了一声道:“看你的模样,好像是一条狗啊。” 凤栖梧瞳眸瞬时紧缩,他越步上前,却被穆少恩挥剑阻隔。 “不要乱动。”穆少恩皱眉道,“这里还没有到你做主的地步。” 凤栖梧冷笑几声,嘿然冷笑道:“穆师兄,你师弟已经死了,你的师妹……也快要死了,整个三妙宫就只剩下了你一个人了,三妙宫就是你一个人说话的地方了,是也不是?” 凤栖梧将穆少恩的用心想得险恶无比阴毒,语气之中充满了一股冷嘲热讽的调子,像是一条毒蛇,让任何人都不会觉得有丝毫的快意。 但是穆少恩却面无表情地看着凤栖梧,没有任何的想法,似乎是已经木然了,已经无所谓了。 “你说你那位好师弟楚风死去之前是不是心里一直在想着,救我啊救我啊,穆师兄救我啊!” 凤栖梧挑衅般地故作着恐惧地姿态,嘶喊着,低吼着,双手举起不断地挥舞着,就好像真的像在求救一般,而后他看着穆少恩那张木然的面庞发出一阵阵疯狂的大笑,就好像是一个失去了心智的疯子。 “其实,你也想亲手杀了他们的吧?” 穆少恩眼眸中寒光一闪,手里锈剑毫不留情地穿破了凤栖梧的胸腹。 “你愈发地让人厌恶了。”穆少恩说着,伸手擦拭了剑上的鲜血,似乎是不愿意这鲜血将这口剑玷污一般。 凤栖梧踉跄着后退了数步,捂住了自己的伤口,鲜血沾染满了他的手掌不断地涌出。 但是凤栖梧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只是继续放肆地笑着,一边笑着,一边大声地喊道:“来啊来啊,快来杀了我吧,就像你杀了路师叔一样,就像是楚风杀死我父亲叔父一样,我凤鸣山庄就注定了该灭绝在你们三妙宫的手里,快来杀了我吧!” 凤栖梧一边说着,一边快步地走向穆少恩,眼眸中的光芒变得无比的混乱和黯淡。 穆少恩知道凤栖梧已经失去了理智,所以他只是默默地走开了。 对于身后发生的闹剧让步凌关微微有些恼火,他知道那是凤栖梧复仇之后的空虚吞噬了凤栖梧的心智,凤栖梧大概已经彻底失去了方向,已经不知道他的人生到底应该往何处去才好。 复仇,从来不会让人感到愉快。 越是强烈的仇恨,在复仇成功的那一刻,就越是感到空虚。 尤其是那些将复仇视为人生唯一目标的人,在复仇之后,就会陷入迷失之中,再也找不到前进的方向和动力,从而被空虚彻底吞噬。 所以步凌关不喜欢复仇,也不认为复仇就是一种正义,但是谁也无法否认,复仇是一种顺理成章的情绪。 步凌关看着苏错,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你凭着一己的喜怒,杀了很多无辜的人。” 苏错嗤笑了一声,满是不屑地道:“那要看你怎么定义无辜了,比如我现在也认为我很无辜。” “你甚至不认为你杀人是一种错误。”步凌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责备与愤怒。 苏错是这所有人中的例外,他从未将自己的一言一行当做罪孽,这是步凌关无法容忍的。 “杀人与被杀之间,我当然选择杀人了。是当一个活着的罪人,还是当一个死去的无辜,这不是很好权量的事情吗。”苏错的嘴角咧起一道弧线,讥讽的意味溢于言表。 “你真可悲。”步凌关的眼眸中流露出了怜悯。 苏错“哈哈”一笑,道:“我还觉得你很可怜呢,可怜虫。” 步凌关笑了笑,将自己的怒意收回了胸中,才道:“还有什么遗言吗?” 苏错沉默了片刻,看向了陆琪,很认真地说道:“阿琪,如果能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陆琪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强忍住泪水,艰难地挤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道:“别走太急,等我,我很快就去找你。” 苏错笑了笑,道:“不用啦,十几年后我找你拜师来一段师徒之恋,也很符合我长歌门的风格啊。” “噗嗤——”陆琪嫣然而笑,笑声之中,一股血光扬起,苏错身首异处。 “你们四人……”步凌关的目光落在了最后的四个幸存者的身上,珊瑚,安璐云,木秋雨,陆琪。 “不会再感到悲伤,因为你们也将会在此终结。”步凌关口中念念有词,没有任何迟疑地走向了下一个目标安璐云。 安璐云也是见惯了生死的人,自己更是早已在生死关头走过了数遭,步凌关并不能吓到她,她只是笑了笑,连话都懒得说了,便将双眼缓缓闭上,不想再跟步凌关废话。 不过她略略感到遗憾的是,原来那个傻小子是真的只是随口叫一叫,没有什么别的算计。 步凌关站在了安璐云的身前,看着安璐云,目光里有赞许,也有悲伤。 步凌关握紧了手里的光束,他挥舞着而下,血光四溅。 紧接着是陆琪,是木秋雨,哪怕不甘,哪怕无惧,但是她们却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就那样沉睡在了血泊之中,气息消散,彻底寂灭。 珊瑚沉默地看着眼前一具具横躺着的遗体,眼眸中没有流露出悲伤,也没有流露出愤慨。 一切,终于在这里都结束了吗? 一切,终究还是没有挽回的余地吗? 大概到此为止了吧。 珊瑚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 橙黄色的光芒斩下。 一股暖暖的热流,流遍了珊瑚的躯体。 珊瑚躺倒在了血泊之中,她的头颅远远地滚落了出去,圆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就好像是在看着一场滑稽的戏剧。 “终于都结束了。”步凌关慢慢地说道,眼角有热流流淌而过。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刹那,步凌关也突然觉得内心之中一片空虚。 第1062章 尸山动,九幽撼 “大明尊,一切都结束了。” 步凌关喃喃自语,整个人虔诚地跪倒在地,再一次张开了双臂,向着天空,大声地呐喊了出来。 阻碍着大明尊降临的人都已经结束了。 他饱受摧残的内心也终于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不会再有悲伤了,也不会再有痛苦了。 一切都结束了。 步凌关想着,嘴角微微扬起了一道弧线,是如释重负,是灵魂与肉体的同时放松。 天空中那从虚空漩涡里浮现的面庞露出了一丝赞许的笑容,它缓慢地下降着,突出着,仿佛要从那一层虚空漩涡的表层之下涌现而出。 整片天空都变得起伏不平起来,整片天空再一次笼罩了千万重的黑云,向着大地压了下来。 风雨如期而至,一道道橙黄色的光芒冲破了千万重乌云的阻拦,汇聚进入了步凌关的体内,再一次流转遍了步凌关的肌体,使得一层朦胧的隐隐绰绰的光辉在步凌关的体表慢慢地流淌着,抹去了那苍老的痕迹,使得那遍布沟壑的肌肤瞬间变得光滑细腻,宛如新生的婴儿。 花白的头发再一次在风中张扬而开,那是一匹明黄色丝缎交织而成的锦旗,在晚风中张扬乱舞,仿佛是舞动的月光。 步凌关浑浊的眼眸里出现了矍铄的精光,一张面庞也在慢慢地扭曲变形,与天空中浮现而出的那一张面庞变得越来越相似,越来越雷同,就仿佛是一个人在照着镜子,从镜子中看到了自己的容颜一般。 那神圣的光辉迅速地游走遍了步凌关的身躯,这一次,再没有任何人来打扰步凌关。 步凌关彻底地恢复了年轻的姿态,生机在他的体内焕发,他整个人都仿佛重生了一般,充满了力量。 天地之间,出现了一条细细的橙黄色的光束,连接了步凌关的额间与天空中那张巨大的面庞的额间。 一道道光辉在那道橙黄的光束之上慢慢地流淌着,不断地来回着,就仿佛是在交换着什么有用的讯息一般。 步凌关的额间开始出现一道道朦胧的花纹,就好像是一朵盛开的向日葵一般,细腻万分,让人一眼见到,就会想起夏天,想起骄阳,想起刺目的阳光。 步凌关的瞳眸也在慢慢地变着颜色,向着璀璨的金色缓缓地过渡着,棕色的瞳孔变得越来越明亮,甚至开始有光芒从瞳孔之中射出,使得那一双瞳眸就好像是一对高悬中天的太阳一般耀眼,一般令人难以直视。 步凌关的喉头突然发出了一阵大笑,那是仿佛是千万重声音叠加而成的低沉的声音,充满了诡异的气息,让人听闻之后很难再保持意识的清醒。 不管是凤栖梧还是穆少恩,在那一瞬间,都感受了一股浓浓的危险的气息。 这样的气息让他们很不舒服,但是他们却强行忍耐住了,因为眼前的大明尊是他们为之努力的对象。 步凌关的双眸中璀璨的金光爆发而出,刹那之间便形成了一股浩瀚的汪洋,汪洋之中金光与氤氲的瑞气翻腾着,淹没了一切,只留下了一个璀璨光明的时代。 “我,大明尊,终于又回到了这个世界上了。”步凌关嘿嘿笑着,轻声自语。 “终于,终于,无数岁月之后,我终于又回到了这个世界上!”步凌关站起了身,大声地狂笑了起来,“我等这一天,等了太漫长的岁月了。你们做得很好,我将会赐予你们我的庇佑,我将会使你们与我一起躲过六界的崩朽。” 那一道连接天地的橙黄色的光柱越来越璀璨,越来越耀眼,刺得凤栖梧与穆少恩都不敢用肉眼去直视那绚丽的光芒。 “大明尊,你终于降临了,我等候你已经等候了太久了。这个世界,需要你的光明来普照。”步凌关的声音又换回了他原本那低沉沙哑的声音,眼眸中的金光也彻底消散。 “我将带个六界以大光明,我将带给六界以公平,奕虚裕所承诺你的,我都将做到,因为我本身便是光明。”步凌关的声音再次改变,金色的瞳孔再次喷出金色的光海。 步凌关就仿佛是一个精神分裂的人一样,不断地切换着声音,自己与自己交谈着。 但是穆少恩知道,步凌关的体内此时已经有两个意识了,一个是步凌关自身,一个则是那强大的大明尊。 穆少恩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中那一道耀眼到了极点的光束,沉默了片刻,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神色。 他不自禁地握紧了手里的锈剑,捏得关节有些发白。 而步凌关则依然张开了双臂,继续保持着那一道光柱的连接,使得那光柱之中澎湃到了极点的能量继续疯狂地汇入了步凌关的体内。 穆少恩知道,大明尊还没有完全地进入到步凌关的体内,大明尊在通过那道光柱疯狂地转移这他那强大的元神。 尸山中的万千死物齐声怒号着,悲鸣着,仿佛见到了一个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的敌人。 死气翻卷而起,其中弥漫着无尽的怨憎,无尽的愤恨,与那血光相互辉映着,化为了提供着维系那虚空漩涡大开的根基,维持着这个转移大明尊元神的仪式的进行。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将阵法摧毁,将这个仪式强行中断的话,那么大明尊将会受到巨大的挫折。 这个仪式中断,就意味着那道光柱断裂,大明尊的元神将会分裂为二,降临在步凌关身上的元神无法返回那片混乱的虚空,而混乱虚空中的元神则无法继续降临。 那个时候,大明尊将会变得比他真实的强大程度虚弱数倍,尤其是重伤的元神将会使得他无法对抗那些会在冥土接连出现的强大敌手。 但是可惜的是,似乎已经无人能够阻止这个仪式了。 穆少恩知道,一切都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穆少恩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看了看手里的锈剑,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 穆少恩擦拭着锈剑上斑驳的锈迹,沉默着。 然而脚下,却在此时传来了轻微的颤抖。 穆少恩神色微微一变,露出了几分愕然。 颤动的不是大地,而是整座尸山。 天空中,那一圈圈禁锢着尸山的血色的阵纹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冲击,开始疯狂地旋转,血色的光辉彼此之间相互连接相互掩映,一道道血色的光芒穿破了万重乌云照耀而下,洒落在金光、血气与死气翻滚的海洋之上,而后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其中。 但是脚下的尸山震颤却并没有停止,反而愈发地剧烈了,一具具死物都发出了怒吼,伸出了双手,奋力地挣扎着,疯狂地想要从尸山之中挣扎而出。 但是天空中旋转着的阵纹不会坐视不理,那一圈圈阵纹疯狂地旋转,疯狂地散发着光芒,使得血光变得耀眼无比,几乎足以与天地间那一道金色的光柱相提并论了一般。 穆少恩看着那阵纹旋转的速度就知道镇压尸山的阵法已经到了极限,但是脚下的尸山震颤却依然没有要停下的痕迹。 那尸山不仅仅没有停下震颤,反而震颤地愈发凶猛,一具具死物相继着挣断自己的身躯,怒吼着从一堆堆尸体之中爬行了出来,向着步凌关怒吼着爬行了过去。 这样大的变故顿时也使得整片尸山的死气开始变得异常的凶狂暴动,无尽的死气从尸体与尸体之间的缝隙之中泄漏而出,根本不是那金色的海洋可以掩盖的,不过是刹那之间,那无尽的死气就彻底将那耀眼的金光的海洋彻底吞噬,就连那血光也根本无法与那死气的海洋相抵敌,在刹那之间被彻底淹没。 穆少恩愣愣地看着陡然崛起的死气,连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都还没有能够反应过来,整个人便彻底置身于一片漆黑的死气的环境之中。 死气的海洋。 穆少恩有些嘲讽地想到,勉强地运气维持着自己的精神不被死气所侵蚀。 但是令他感到惊异的,那些死气对他根本就没有兴趣,而是在朝着同一个方向有序地流动着,疯狂地汇聚了过去,就好像是河流汇聚向了海洋。 这些死气为什么会向着同一个方向流动? 穆少恩微微蹙眉,有些不解,有些困惑。 但是穆少恩还没有能够来得及想通,不远处就传来了大明尊愤怒的咆哮。 死气的沸腾撼动了维持着虚空漩涡存在的根基,那虚空漩涡在刹那之间便变得万分的不稳定,使得漩涡那端的大明尊的真身与漩涡这一端的作为大明尊的容器的步凌关之间的联系也变得异常的不稳定,仿佛随时都会崩溃一样的。 面临着这样的境况,饶是漩涡那一端的大明尊真身愤怒无比,但是他却也无可奈何,他有再大的神通也无法干涉到虚空漩涡的这一端,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被放逐到六界之外的那片虚空漩涡之中这么长久的岁月也不曾找到回归的道路。 那一道连接天地的光柱微微闪烁着,明灭着,刹那之后,发出轻微的一声“噗”的声响,便彻底断裂开了,而后迅速地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大明尊的元神被强行割裂了。 穆少恩的猜想,被不幸地印证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穆少恩也愣了许久,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原来大明尊的元神,真的被野蛮地割裂开了。 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大明尊是一个强大到了极点的存在,哪怕是他的一片元神,也依然很强大。 除非是那些和大明尊一个级别的人物出现在这里,不然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 步凌关只要镇压住了这些暴动不止的死物,他就可以继续地进行这个仪式,迎接大明尊剩下的元神。 到了那个时候,结果依然不会产生变化。 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不会有,什么都不会被改变。 步凌关出离地愤怒了,这是他第二次被打断了这神圣的仪式,虽然这一次他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但是他却已经能够感受到,大明尊的元神因为这样的突变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变得有些衰弱,甚至不得不将身体的主导权交回到了他的手里。 步凌关发出一声怒吼,他奋力地跺了跺脚,这个阵法是他的阵法,这个世界是他的世界,只要他想要镇压这突然躁动的尸山,那就不可能会有镇压不住的道理。 步凌关眼眸中金光闪烁,万千道耀眼夺目的金光爆发而出,随着他的跺脚一缕缕地渗透进入了尸山之中,在死气与血气的汪洋之中疯狂地蔓延着。 他将这一股股来自于大明尊澎湃的神力引动着,沿途将所有的死气与血气尽数冲击而开,将那些暴动的死物尽数撕裂成为碎片。 他双手凌空挥舞着,掐动着阵法的每一条弦,引动着阵法的根基。 镇压尸山的不仅仅只是天空中那旋转着的血色阵纹,更确切地说天空中的阵纹其实只是真正的阵法本体的投影而已。 真正的阵法还在尸山之下,那是铭刻在大地之上的古老痕迹,那是大明尊所留下的指引他归来道路的古老阵法。 他也是偶然在一本古老的典籍之上看到了关于大明尊的记载,知晓了追求光明的大明尊是如何被他信任的四个盟友卑鄙地偷袭,从而被放逐进入了错乱时空,永远地徘徊在了错乱时空的彼岸无法返回,无法再将他所追求的光芒洒遍人间。 也是那本古老的典籍告知了他冥土的所在,告知了他这个阵法的存在,这个阵法是怀念着大明尊的人所设下的阵法,他们想要迎接大明尊的归来,然而他们等来的却是那四个无耻之辈将整个冥土彻底毁灭,宁愿让所有人都去死,也不愿意让大明尊归来。 他原本对这本典籍充满了不屑,然而典籍上所记录的另外一件事,却得到了现实的印证,让他不得不对这本典籍的记载寄予了希望。 对世间彻底绝望的他怀着必死之心在醉不归的帮助下来到了冥土,他找到了这个典籍中所记载的阵法,他终于燃烧起了最后一线的希望——这是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希望。 他在冥土蛰伏了这百余年,等待的都是今天。 那古老的刻痕里早已流淌满了鲜血,那是无尽生灵的血泪,在那刻痕里流淌形成了阵法最本质的核心。 步凌关要加强那古老刻痕里鲜血的流动,将要整个阵法运转到极限,要使得那血光成为足以吞没那死气的海洋。 来自大明尊的神力穿过了高高的尸山,深入到了尸山的最下层,并且紧紧贴着地面游走遍了整片空旷的大地,使得步凌关在那刹那之间便彻底地掌握到了阵法目前的境况。 阵法目前并没有遭受到任何的破坏,血气的流转也一切如常,只是在躁动的死气的侵蚀之下,那磅礴的血气也不得不开始收敛。 论质量,血气丝毫也不逊色于死气,论数量,血气更远在死气之上。 要不然血气也不会在支撑着这个古老阵法的同时将那澎湃的死气镇压而住,使得死气无力与血气对抗。 而当下,虽然死气突然暴动,但是那也只是导致了失去了控制使得空间漩涡与现世的联系无法再维持,并没有出现太过严重的后果。 而之所以会出现这个局面,也只是因为这暴动太突然,步凌关又全身心地投入了迎接大明尊的降临之上,所以血气缺少控制没有能够镇压住死气。 只要他来驾驭着这个阵法运转开,他就能够将所有的死气完全控制住,使得一切重新回到自己的掌握之中。 步凌关瞑目,开始专心地操控着阵法,将整个阵法的血气运转也操控到了极限。 一道道宛如云霞一般的血光从尸山的缝隙之中喷薄而出,就像是照进黑夜里的黎明的曙光一般,只是这曙光太血腥,太让人迷乱,容易让人彻底忘记自我,只记得不能之中所铭刻的杀戮与疯狂。 那一道道血光相互连接着,交织着,紧贴着尸山的表面,慢慢地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膜,就好像是倒罩在尸山之上的一个血色的琉璃碗一般,光彩夺目,绚丽非常。 颤抖的尸山在这一个倒罩的血色的琉璃碗的镇压之下缓缓地恢复了平静,那浩瀚犹如烟海的死气也慢慢地从尸体与尸体之间的缝隙退回了尸山内部,那些扯断了自己的尸身也要怒吼着向着步凌关冲出的死物也停下它们的脚步,倏然倒地,与自己的同类化为了一体。 无尽的死物发出痛苦的哀嚎,眼眸中的魂火,带着无尽的愤怒,无尽的哀怨,冷冷地步凌关,就好像是在施加一个又一个无声的诅咒。 一股森冷的寒意笼罩了步凌关,那无尽死物本应无情的眼眸中的魂火为何会看出那样的怨毒,他们的怨毒难道是在看着自己体内的大明尊么? 大明尊,真的是大光明么? 步凌关有些颤抖地想着,但是他很快就摒除了这些无聊的念头。 混乱的世界,如果不能迎接大光明,就迎接大黑暗吧。 不能建立起来的世界,那么就完全毁灭吧。 步凌关笑着,眼眸里流露出的狂热的光芒让人看得有些胆寒,有些齿冷。 步凌关再一次张开了双臂,再一次想要建立起他与大明尊之间的联系。 但是迎接他的,只是冷冽的寒风,与凄冷的雨水。 雨水滴落在步凌关的脸上,使得步凌关眼眸中流露出了几分惶恐,几分来自灵魂深处的畏惧。 大明尊是抛弃自己了吗,大明尊是无法降临了吗? 步凌关慌乱地想道,但是他并没有失去理智,他很快地就想起大明尊那受到了震荡的元神还寄存在他的体内,大明尊不可能会放弃他的元神,大明尊应该也再没有了别的机会能够降临世间。 大明尊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他而已。 那么为什么,为什么大明尊不再回应他的呼唤? 大明尊到底在想什么,到底又想要做什么? 步凌关有些混乱地想着,自己已经做好了一切,为什么,为什么大明尊会抛弃他?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那一张面庞。 那一张从虚空漩涡之中浮现而出的面庞之上也一般写着一丝讶异,写着一丝错愕,还有的则是几分惶恐。 为什么会这样,大明尊到底在惶恐什么? 步凌关想着,觉得自己的脑海里一片混沌。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慌乱,这么不知所措,就好像是一个什么事都干不好的人一般。 自己分明不是这样的,难道是自己体内的大明尊对自己产生的影响导致了如今的这个结果? 步凌关惊慌地想着,对于大明尊倏然便有了那么一丝的不敬。 原本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大明尊,原来也只是这么一个货色而已啊。 步凌关苦笑着,却又迅速地摒弃了脑海里的一切念头,而后深呼吸一口气,慢慢地平复着自己的心绪,使得自己的心绪渐渐地归于宁静。 步凌关长出了一口气,微微地瞑目,使得自己那飞速旋转的思绪不再那般混乱,又沉默了许久,不断地深呼吸,才终于使得自己摆脱那混乱的局面。 他再次试图将来自大明尊的神力渡入尸山,进入到尸山的最底层去看一看整个大阵的情况。 大明尊想要建立联系,却又无法建立起联系,那么唯一的可能,便只有阵法还是有问题,没有足够的力量跨越扭曲的时空建立起一个可以使得大明尊降临的联系。 神力渡入到尸山的表层,但是在尸山的表层就受到了一层阻碍。 那是血气与死气混合所形成的阻碍,那两股不同甚至相互压制的气已经混合成为了一体,暗红地紧贴着尸山的内表面缓慢地流动着,形成了一层薄薄的防护层,使得他再也无法得知阵法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步凌关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那一个血色的琉璃碗,忽然觉得那之上应该有一张嘲讽的面孔最为合适。 他冷冷地一笑,指诀牵动着阵法,哪怕无法观察到阵法的动向,他也可以操控阵法。 但是本来应该出现在手上的实质的触感却没有出现,他的手指挥动着,却完全抓了一个空。 他与阵法的联系,被完全切断了。 有人,抢走了他的阵法。 第1063章 窃阵之徒 步凌关愣了许久,没有能够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回事。 自己的阵法,竟然被人抢走了。 问题是,要想抢夺别人的阵法,哪有那么简单,尤其是支撑着这一切的那个阵法之古老,之强大,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任何侵入其中的力量,都会被阵法本身所排斥,所毁灭。 但是他甚至连丝毫的感觉都没有,阵法就在无声无息之间被人夺走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谁抢走了他的阵法? 他到底又是如何抢走了自己的阵法? 步凌关感觉到出离的愤怒,虽然他没有了阵法,无法建立起那联系,但是他体内却依然还有着澎湃的力量,那是来自于大明尊的力量,虽然还不完善,但是至少却已经足以使得他成为大帝之下无敌的存在。 步凌关冷笑着,神念迅速地扩张而开,转瞬之间就扫遍了方圆百余里的范围。 方圆百余里,除了滚动着的磅礴死气与浩瀚的血气,没有任何人的气息。 就好像那一个人凭空消失了一样。 一个不存在的人抢走了自己的阵法? 步凌关觉得这个答案有些可笑,他也不可能会接受这样无聊的答案。 对方一定还在哪里,以某种方式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在嘲笑着他的徒劳无功。 他可能是用阵法遮蔽了他自己的存在,就像自己之前等候楚风等人走进他的陷阱中的时候一模一样。 步凌关沉默了片刻,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他的拳头之上。 他的拳头握紧了光辉,就好像是一轮太阳。 一轮太阳绽放出无限的光芒。 步凌关挥舞着拳头,向着尸山直接轰击了下去。 要与对方对抗有很多方式,但是步凌关选择了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他不想落入对方的算计之中,他也不想再干耗时间了。 时间很宝贵,每一息每一瞬间的时间都很宝贵,所以步凌关不会用周旋的方式,而是直奔了主题。 巨大的力量直接轰击在了尸山之上,一具具死物被那一拳直接打穿,巨大的力量甚至在尸山之中鼓起了一层向外扩散的涟漪,一具具死物被这扩散而开的震得向天空飞起,而后在天空中爆裂而开,无数肢体的碎片四处飞散。 那一层死气与血气共同凝聚而成的薄薄的阻挡了他的神念下潜的薄膜也没有能够逃脱这一拳的轰击,在刹那之间,彻底破碎。 拳头巨大的力道直接穿破了整座尸山,使得尸山轰然塌陷了数十丈。 一个巨大的窟窿出现在了步凌关的拳头之下。 紧接着,无尽的死气与血气宛如两头交缠着的蛟龙,发出一阵阵悲愤的呜咽,从那巨大的窟窿中向着天空冲了出来。 步凌关知道这并不是终结,所以他已经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 那一拳的余劲还在整座尸山之中不断地蔓延,使得尸山不断地塌陷崩落,就好像是处于了地震之中一般。 尸山裂开了一道又一道的缝隙,从那一道道缝隙中,鲜血化为河流涌出,死气成为大江奔腾,两股气息也交缠着向着天空汇聚而去。 从远方,到近前,密密麻麻的交缠的死气与血气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络,那一根根连接的线条,根本数不清到底有多少。 天空很快就被血气与死气所遮蔽,就连那虚空的漩涡也躲在了血气与死气所交织而成的万重乌云之后,变得模糊起来,那天空中的橙黄色的光芒便也彻底地变得黯淡了下来。 而在天空中旋转着的血色的阵纹与那倒罩的血色琉璃碗也在一个个崩溃消散,汇入那血气与死气共同汇聚而成的海洋之中。 难道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吗? 步凌关看着那在天空中弥散开的遮天蔽日的死气与血气的海洋,有些惶恐地想到。 他所知道的虽然不多,但是却也知晓,还有很多大帝和大明尊一样,流浪在某个错乱的时空找不到返回现世的道路。 但是既然大明尊能留下这个阵法指引他归来的道路,那其他的那些大帝,也自然可以留下了各种各样的手段,或者借助其他人的准备,或者留下给自己信徒的指引,为自己有朝一日的返回做下准备。 难道大明尊做好的准备其实早已被更改了吗,更改成为了去打开另外一个大帝所处的错乱时空的通道吗? 如果那样的大帝要返回冥土,进而重返六界,那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步凌关的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不是被人动了手脚,是有人操控了死气与血气。”大明尊虚弱的声音在步凌关的脑海里响起,他虽然虚弱,但是他的眼光却没有衰退,所以他能够知晓,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 修炼血气的是他的一位老朋友,是这位朋友留下了这个阵法指引他的归路。 修炼死气的也是他的一位老朋友。 一位老朋友虽然奸诈狡猾,心狠手辣,但是他们历来的合作,却很愉快。 而另外一位老朋友虽然素来自称以诚待人,但是他们之间的交流,从来就不是愉快的交流,或者说,他们之间的交流往往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的。 两位老朋友并不是有着共同目标的人,所以他对于这两位老朋友能够联手起来针对他,感到有些诧异。 两位老朋友为什么没有打起来呢? 他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水火不能相容的局面,他们两人没有互掐却针对起自己来了,这真的是一件很值得玩味的事情。 不过来到这里的应该不是他们二人本人吧,若是他们二人本人的话,又何苦用这些偷偷摸摸的勾当,直接往他的跟前一站,以他现在的状态,又能如何呢,还不是只有引颈就戮的的命运。 来的应该是那二人的弟子吧。 你们的弟子到底有多少的斤两,不妨让我掂量掂量。 哪怕虚弱,这一点自信大明尊却还是有的,他迅速地接手过了步凌关的身躯,使得步凌关再一次浑身都散发出神性的光辉,圣洁而不可侵犯。 大明尊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而后伸手在虚空之中慢慢地一握,手中握住了一根金光璀璨的短杖。 金光往往会让人想到珠光宝气,是属于那些富庶人家用以炫耀的俗气,但是这根金光璀璨的短杖却不会让人感到丝毫的俗气,只会让人觉得出尘脱俗,根本不是凡人所应该觊觎之物。 “可惜只是一个投影。” 大明尊有些遗憾地想着,却也没有太多的忧伤,这样的宝物虽然珍贵,但是还是能够从那片错乱的时空中返回更为重要。 哪怕它最终无法被带回现世,只要自己能够返回现世,总能找到替代这个宝贝的物体——比如他多年之前留下的那口剑。 大明尊将那根金光璀璨的短杖轻轻握在手里,一道道氤氲朦胧的金光倒垂着挂下,紧贴着大明尊迅速地游走遍大明尊的身躯,使得大明尊那一身的极其不合身的衣袍缓慢地发生了变幻,幻化为一身散发着淡淡金色光辉的贴身轻盈的长袍,长袍之上点缀着与他额间一般无二的太阳的图案,让人感到万分的崇敬。 “虽然我很虚弱,但是还不是你们就能动手阻挡得了的。” 大明尊淡淡地说道,手里的短杖向着天空举起。 一道金色光柱,随之冲破了黑夜,破开了空中如乌云般厚重的死气与血气,直上了云霄的最顶端。 那一道金色的光柱在最顶端轰然炸裂,就仿佛是璀璨的烟花一般留下了万道的轨迹,一道道轨迹如柳条一般垂落而下,再一次从乌云的顶端落下,穿破厚重的层云,落入了深沉的阴霾之中,将整片黑暗彻底照亮。 “出来吧,这么偷偷摸摸,对得起你们的祖师么,难道以为这样,就真的能拿我怎么样吗!” 大明尊冷哼一声,眼眸中冷冽的光芒一闪而过。 那千万道垂落下来的光芒就仿佛是流星一般扑落进入了尸山之中,在一座座尸山之中打出了一个个穿透了尸山,深入大地之中的窟窿来。 “轰隆隆——” 剧烈的轰鸣声响起,绵延的尸山开始崩裂起来,剧烈的震颤使得凤栖梧与穆少恩甚至站稳都变得有些困难。 千万条金色的光辉与千万道血气与死气结合的气息,相互辉映着,纠缠着,谁也没有动,就好像是在比拼谁的耐性更强一些一样。 大明尊的眉头微蹙,他没有想到对方能够坚持这么久,久到能够与他抗衡这么长的时间还没有出现败落的痕迹。 对手也许比他所要想象的强大,也许是自斩了修为而导致境界跌落的大帝也说不定呢,要不然,怎么能够做到周转这样庞大的死气与血气。 虽然这样做充满了风险,但是他了解那些人,为了他们的目的,他们什么都敢做。 大明尊决定不能再这样干耗下去了,他决定是时候让对手露出他的真容来了。 第1064章 玄甲赤衣,自幽冥归 大明尊握紧手中的短杖,反手将那短杖*了脚下的尸山当中。 短杖的光辉从冲破天际直上云霄变为了遁入九幽之下。 一道道光辉从尸山的缝隙之中泄漏而出,原本就受到了巨大冲击开始崩朽的尸山再也无法支撑,开始愈发迅速地崩朽。 死物发出惨痛的哀嚎,魂火从近前向着天边不断地闪烁,而后发出轻微的“噗噗”的声响熄灭了一片又一片。 死物的魂火熄灭,身体无法再容纳的死气也疯狂地逸散了出来,与充斥了整个空间的血气混合在一起,使得空间变得阴霾而低沉。 但是一道道光辉努力地想要照亮这个世界,它在这片死亡的海洋中艰难地寻找着一切的根源。 “轰——” 一声巨响,远方的黑暗之中一片璀璨到极致的光亮猛地爆发而出。 大明尊知道他找到了他的敌人们,就算是难以察觉的死气和血气,它们只要流转了起来,便也需要枢纽对其进行中转,只要找到它们的枢纽,自然也就找到了他的敌人。 但是他没有预料到的是,血气和死气的流转枢纽竟然会在同一个地方……而且似乎是同一个人。 那一片爆发的光辉在一片阴沉的死气的海洋之中照出了一片光明。 那一片璀璨到极点的光明之中,站着一个孤独的身影。 那一个身影,左眼的眼眸是一片深沉的漆黑,右眼的眼眸是一片刺目的猩红。 那个身影伸出了他的舌头,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然后沙哑着嗓子说了一个字:“杀!” “杀!” 那一声“杀”字音,低沉沙哑,充满魔性,却更充满了疯狂的杀意,就连大明尊都为之一怔。 “被自己不能承受的血气彻底侵蚀了理智了吗?” 大明尊有些不确信地想道,因为对手迄今为止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理智的举动,但是那一声“杀”却好像只是单纯的杀戮本能,所以才会那般的疯狂令人心惊。 那道光辉在慢慢地退却,那个人影却没有再消失不见,似乎觉得自己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就已经没有隐藏的必要了一般,要与大明尊完全地正面抗衡。 大明尊也提起了自己的宝杖握在手里,冷冷地看着那个身影,不敢有丝毫的小觑之心。 对手已经向他证明了他的强大,大明尊自然也会回报以他应得的尊重。 这是一个与他一般强大的存在,半步大帝,与他之间的战斗也许将会是一场硬仗。 大明尊笑了起来,笑容看起来温和明媚有如阳光,但是却不会让人感觉到暖意,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无法抗拒的凉意。 这样的凉意在空气中蔓延,而在天地席卷的死气与黑气也在疯狂地向着那个人影汇聚而去。 那个人影就像是一个无底的深渊一般,疯狂地吞噬着死气与血气,使得天地间那厚重的阴霾终于渐渐地散开,世间终于有了可以烛照黑暗的光亮。 当所有的死气与血气都汇入那个人影的体内的时候,就连大明尊也感受到了一丝震惊。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平凡的青年。 这个青年的相貌很寻常,眉毛一点也不浓,眼睛也不大,但也不算小,鼻子不挺也不塌,嘴唇不薄也不厚,脸有些圆,但是两侧下颌的棱角则依然有些直来直去的线条。 他左半边的身躯被一层漆黑的实体化了的死气所覆盖,那浓郁的死气已经凝结成了一身漆黑的衣衫,在风中微微摆动着。 与之相呼应的是他右半边的身躯被一层妖艳的血红色衣衫所包裹,与那黑色的衣衫一般的纹路,一般的图案,只是它是完全由凝实的血气所构成的。 他的左边的脸颊爬满了黑色的花纹,左眼的左眼里一片漆黑,但是哪怕是一片漆黑,却可以看到那其中有着黑色的光芒在跃动,从他的眼眸中喷薄了出来。 而同样的境况,也完全对称地出现在了他右半边的面庞上,只是色彩从死寂的黑色变成了妖艳的血红。 这样左黑右红却又除了色泽之外完全对称的局面从他的脚尖一直蔓延到了他的发梢,红与黑交织的长发在风中乱舞着,让人感到一阵阵沉重的气息。 他周身包裹浓郁的死气与血气,相互缠绕着,在那个人的控制之下彼此压制,却又共同地成为了他的力量的一部分。 那滔滔的死气,那澎湃的血气,完全地成为了他的力量,使得他甚至隐隐已经有了大帝的气势。 但是他不是一个大帝。 他本人甚至不是一个九阶巅峰。 不管是穆少恩,还是凤栖梧,甚至是大明尊本身,都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因为这个人,本来应该是一个死了的人。 尤其是穆少恩,尤其是凤栖梧。 “哈哈哈——” 凤栖梧发出一阵凄厉的狂笑,指着前方那个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的身影,笑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得弯下了腰,笑得整个人猛地跪倒在地面上,发出一阵阵悲愤的怒吼:“为什么,为什么你还不死!你是要给我一个亲手杀死你的机会吗!” 穆少恩抿了抿唇,看着那个身影,神色有些阴晴不定,他抿了抿唇,握紧了手里的锈剑,握得关节有些发白。 站在那里的人,是楚风。 但是穆少恩,不认为那会是真正的楚风,也许是谁操纵了楚风的尸体吧。 穆少恩想到。 但是大明尊却知道,站在他跟前的这个人是一个活人,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活人。 “你应该死了。”大明尊笑了笑,说道,神色却并不轻松。 他很诧异竟然会有这样一个人,能够同时驾驭这两股天然互相冲突,互相敌视的气息——那样澎湃的气息,进入他的肉身,难道不会让他的肉身承受不住死气的腐蚀而腐朽,意志承受不住死气的侵蚀而疯狂吗? 大明尊的眉头不由得微微一颤。 楚风左黑右红的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丝弧线,看着大明尊,有些戏谑地说道:“死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所以……我又回来了。” “但是你的同伴都死了,哪怕你死而复生,你的生命又还有什么意义?”大明尊慢慢地说道。 “至少我可以杀了你为他们报仇,让他们的亡灵安息。”楚风说道。 大明尊眯起了眼睛,跟着笑了起来道:“或许他们也本来就没有死,不是么?” “何以见得?”楚风说道。 大明尊沉默了片刻,才道:“就凭你身后护住的那些尸体。” 穆少恩不由得向楚风的身后看去,果然看到所有人的尸体都被楚风完整地保护在他的身后,没有像那些还在不断崩塌的死物一般受到破坏。 “我只是为了让他们能死得全尸而已。”楚风问道。 “哈,不错的借口。”大明尊冷冷一笑,“可是欺瞒我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你要逼我先对他们出手验证我们所言到底谁真谁假呢?” 楚风不语。 “使用空气之中原本就有的浓郁死气侵入他们的体内,将他们的气息压抑到极点从而被这浓烈的死气和血气彻底遮蔽无可察觉,伪装成他们已死的假象,不得不承认你的反应很快。”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有些感伤得说道:“可惜不够快。” 如果再快一点,也许大家都不会死。 如果再快一点。 “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分明不是那两个人的传人,却竟然有着引动血气与死气入体的勇气。”大明尊继续说道。 “被逼急了,没有办法了。”楚风顿了顿,才很认真地说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咬人的兔子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去拼搏自己的性命。” “反正都是死,用生命赌一把赢了还可以活,输了也无非就是本来的死亡而已,很朴素的思想,却很实用,我很喜欢。”大明尊点头说道,“不过那并不能使你就取得胜利,想要战胜我,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不是吗?” 楚风又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和你战斗我真的没有什么把握。” 大明尊笑了笑,眯起了眼睛,并不说话。 “但是我有过战胜你的经验,所以我并不会感到恐惧,既然有过一次,那么我相信,第二次也会一样。”楚风说道。 “噢?”大明尊微微挑眉,看着楚风的眼神里有了几分戏谑,“看来你似乎已经猜到了我是谁?”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看着大明尊,很认真地说道:“当年,在东海之上,在鲛人族的故地,我们阻断过你的归路,那是我们的第一次交锋。” 大明尊点了点头道:“不错,难为你还记得我的气息。不过,也仅仅到此而已了吗?” 楚风笑了笑,沉默了片刻,说道:“你似乎很期待我叫出你的另外一个名字。” 大明尊微微一笑道:“你可以叫出来,我看看你想得对不对。”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这关系着鲛人族的过去,对吗,你就是——” “树神木华卓。” 第1065章 归人 “树神木华卓。” 楚风的背后,走出了虚弱的珊瑚,接过楚风的话语,看着大明尊,眼眸里流露出了无限的悲痛。 大明尊,就是树神,就是那个要被截断归路的人。 他们一直是一体。 大明尊微微愣了片刻,旋即大笑了起来,道:“很好,很好,你果然不愧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啊珊瑚,你的机敏超出了我的想象。不妨告诉鲛人所崇敬的树神,你是怎么想到我就是木华桌的呢?” 珊瑚微微瞑目,才虚弱地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闲话的时候吧。” “姑且闲聊几句,因为接下来很可能就没有时间再闲聊了不是吗?”大明尊很是认真地答道,“接下来就是生死之战了,所以我真的很想要听一听你的推论。” 珊瑚沉默了片刻才道:“因为我就是奉东王公之命来到此地阻止你的降临的。” 大明尊微微眯起了眼,道:“看来东霞已经告诉了你那段历史了,可惜……当年让你们一支先祖带着东霞的棺材逃走了,不然能够汲取东霞的灵力,那纳灵根开花应该会更早一些。更可惜的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的先祖竟然大胆到这样的地步,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布下了那样的阵法……如果不是木华卓的残魂的纠缠迫使我那一缕意识陷入沉睡之中,你们也做不到这样的事情。” 楚风闻言也不由得一怔,他想起了当初安璐雪跟他说过的那些话,原来那些思虑还当真不是杞人忧天,反而是一语中的。 大明尊微微一笑,眯起了眼睛,看着楚风,道:“你以为你能保护得了他们?”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道:“至少可以一试。” “现在的你逃走不会有任何的困难。”大明尊对楚风循循善诱。 楚风笑了笑,道:“如果你让我带他们走,我也不是不能回避和你的这一战。” “我需要血气和死气来打通空间的漩涡。” 大明尊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天空中那巨大的空间漩涡正在衰退,他能感觉到他的本体与他之间的距离再一次无限地扩大着,再不抓紧时间的话,他的本体就危险了。 “所以我想走也无法离开不是吗?”楚风笑了笑,“或者在我转身逃离的路上,你已经为我准备好了招待的东西?” “你自己想的,还是珊瑚想的呢?”大明尊戏谑地问道。 “面对迷局我自然不如珊瑚,但是我和太多的人战斗过,我用过太多的伎俩,我的敌人也用过各种各样的伎俩。不得不说,哪怕他们与前辈之间相隔了无尽的岁月,但是大家用的伎俩,似乎从来都没有任何的改变。”楚风有些自嘲地笑道。 “这样看起来,只有硬战一场了?”大明尊挑眉。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很想跟你这样对话一直说下去,不过就算你的本体死了,但是我跟你的战斗也无法避免,而我也支撑不了太久的时间,所以只好速战速决了。” 大明尊笑了起来,道:“这样对敌人坦诚,真的好吗?” “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这样显而易见的事情,连骗小孩子都骗不了啊。”楚风叹息了一声。 大明尊笑着,神色却陡然一凛,楚风的神色也在刹那之间变得异常的凝重。 “轰——” 一声巨响,狂风骤起,风暴旋转着将一具具死气都被抽干而魂火熄灭的尸骸向着四面八方抛洒了出去,无尽的狂暴的气流在瞬间将那些尸骸都撕碎成为了漫天的灰尘。 已经崩塌的尸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变得越来越低矮,被狂暴的气流撕碎成为的粉尘已经形成了一股沙暴,遮蔽天日,使得从天空中照耀下来的归寂的橙黄色的光芒也变成了一片黯淡的昏黄。 大地的表面开始皲裂,最开始的时候只是一片片的石皮剥离而出而后在狂暴的气流中被撕裂成为粉尘。 但是迅速地整片大地都开始裂开了一条条细长而深邃的沟壑,大地的厚度也被撕扯得越来越薄,大片大片的土地被直接从大地之中抠出,而后与一具具尸骸一起化为了遮蔽天日的沙尘,在风暴之中发出声声的怒吼。 不管是穆少恩,还是凤栖梧,亦或是珊瑚,还是楚风身后其他几个假死的人,都不敢乱动。 四周的空间之中布满了狂暴的真气流,死气,血气,与那太阳的光辉在方圆十余里的每一个角落之中疯狂地互相击打着,使得每一寸空间都被高度压缩,都被撕裂,都被扭曲。 这样的战斗已经不是他们所能参与的了,他们当前所在的位置或者是被庇佑,或者是因为被有意地保留而成为了平静的区域,但是只要他们敢乱动一步,就都会陷入身边的乱流之中。 那个时候,有能力救他们的人没有精力来救,而有精力能救他们的人,却根本不会有能力来救。 “我呸,还让老娘上演了一回贞洁烈女。”沈瑕思吐出一口鲜血,一脸的晦气,又看了看楚风,许久才不无担忧地看着楚风的背影道,“楚风这么对拼,真的受得了吗?” 珊瑚咬了咬唇,只能点了点头。 珊瑚知道楚风的肉身强悍,知道楚风的意志力也很顽强,但是他刚才所吸纳的死气与血气,却实在太多了,多得单凭任何一种,灌入某一个人的体内,就足以使得他的修为直接破入大帝的境界还绰绰有余。 而楚风吸入体内的数量,却还要在这个数量的基础之上翻倍。 之所以要吸入这样恐怖的数量的死气与血气,那是因为楚风必须需要足够数量的气息才能够与大明尊抗衡。 但是单一的血气或者死气,楚风都承受不起,哪怕他修炼过血魔经能够驾驭血气,哪怕他曾经通过在下昆仑与瑶池之中的际遇亦可以将死气当做真气。 单一的血气会让楚风迅速地迷失了心智,被血气所影响从而只剩下疯狂的杀念。 而单一的死气也会超出楚风的身体所能承受的限度,使得机体崩朽。 而此地的血气与死气之间是相互压制的关系的,这就使得楚风有了唯一的一个选择,他不得不同时汲取两种不同的气息,使得血气压制死气以免死气让机体崩朽,也使得死气压制血气以免血气让理智丧失。 两种气体同时汲取,虽然使得楚风终于有了一种能够勉强与大明尊抗衡的方法,但是对于楚风本身的压力却陡然翻倍,哪怕楚风的肉身强悍到了极点,也根本架不住这样澎湃的两种气息在他的体内纵横肆虐。 而且,为了避免已经重伤的众人被血气与死气所伤所侵蚀,楚风被迫吸纳了附近所有的死气与血气,不然以他们如今的状态,想要在失控的死气与血气的侵蚀之下活过超过哪怕是一刻钟,都是痴人说梦。 而这样的举动,更是使得楚风所要承受的压力大到了极限。 所幸的是,楚风的体内还保存有另外一种气息,那是楚风当年在瑶池之中浸泡的时候从瑶池的圣液之中汲取的生气,这为数不多的生气此刻却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在两股气体碰撞的间隙之中维持着楚风的生机。 “我还能帮楚师兄。” 木秋雨说着,从她的芥子囊里取出了一株小小的树苗。 但是那不是寻常的树苗,那是她临行前,西王母交到她手里的东西。 瑶池的水之所以充满了生机,是因为那水沾染了这一棵小树的灵性。 如果生机能为楚风修补在二气碰撞之下不断崩朽的肌体的话,那么这株小树,是时候发挥作用了。 就像西王母拉着她的手告诉她的一样。 这株树等待着发挥它能力的时候,已经等过了太漫长的岁月,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小树在木秋雨的驾驭之下,轻轻地颤抖起来,树叶与树叶摩擦出一阵“哗啦啦”的响声,就好像是风吹过了茂密的树林的声音,空灵而动听。 小树慢慢地悬浮而起,漂浮在了楚风的头顶,继而慢慢地下落,落在了楚风的左肩肩头。 它那纤细的根系穿破了紧贴着楚风身躯流动着的二气所形成的外衣,紧接着穿破了楚风的肌体,植入了楚风的血肉之中,一道道翠绿的光辉在那小树之上亮起,一片片绿叶明灭不定,不断地亮起璀璨的光芒。 继而从那仿佛碧玉雕琢而成的叶片之上垂落下一缕缕氤氲而神秘的气息。 那仿佛是天地最本源的气息,万物都在那氤氲混沌之中孕育,所有的气息,所有的变化都只不过是它演化的一种,它就是天地的始源,它就是万物的初祖。 那一刻,就连大明尊也终于动容。 大明尊比谁都清楚那一株小树的来历,比谁都知道那一株小树的恐怖。 那一株小小的树苗,曾经是一株传说中的神树,一株号称天地灵根的神树之上的一根枝条。 那株神树后来在一场大战中毁灭了,几乎所有的树枝都枯死了。 剩下的几枝落入了不同的人手里。 这一枝是西王母亲手折下的还留着生机的一枝。 第1066章 那些本该担负的 西王母将这一枝枝桠栽培在了从天帝那里借来的息壤之中,使得奄奄一息的它恢复了生机,后来才将它移植到了瑶池之中。 天地灵根上折下来的一枝,哪怕所驱使它的人并不能发挥出它万一的功效,但是那终究是天地灵根上折下来的一枝,在那一枝植入了楚风的血肉的时候,大明尊就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痛惜。 他知道那株小树再也无法从楚风的血肉里分割出来了,因为楚风现在体内那澎湃的死气就是那株小树最喜欢的养料。 那株小树将会在死气的滋养之下在楚风的体内扎根得越来越深,也越来越茁壮,将那唯一一人才能驾驭的死气慢慢地转变为天地的原初之气反馈给它的宿主。 如果现在无法将楚风击毙的话,楚风会走上成帝的道路已经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了,而且那速度会很快,会快得惊人。 大明尊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不是那些自己的对头们早已算计好的事情,但是不管是不是,他都无法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必须采取更有效的行动,在此地就将楚风击毙,将所有的威胁都抹杀在摇篮之中。 “封神榜,生死薄给我!”大明尊伸手,高声喊道。 封神榜,生死薄。 一件是天庭的天帝所持的帝器,一件是地府的地葬大帝所持的帝器。 这两件帝器,无疑是所有帝器之中最出类拔萃的帝器,能够与这两件帝器相媲美的帝器,屈指可数。 但是为了与那株小树抗衡,大明尊一开口,就想要这两件帝器。 之所以要这两件帝器之中最强的帝器,不是因为两件帝器加起来才抵挡得住那一株小树,那终究只是天地灵根所剩下的枝桠而已,并没有可怖到那样的程度。 实际上他无法完全驾驭这两件帝器之中的任何一件,哪怕他能凭借自己对这两件的帝器的熟悉将它们压制住,但是这两件非同寻常的帝器也有着它们自己的思想,不可能会为他发挥全力。 这两件帝器原本应该在醉不归的身上,本来就在他身上的生死薄,和他们杀死了林珝抢来的封神榜。 但是醉不归将这两件帝器都交给了穆少恩。 穆少恩左手握紧了封神榜和生死薄,右手握紧了锈剑,一步步地走向了大明尊。 穆少恩走得很慢,仿佛是在犹豫着什么,神色有些萧索,有些凄凉。 他看了看远处的楚风,看着那浑身被黑暗与血红所缭绕的身影,看着在那个单薄的身影后被庇佑的一张张的面庞,忽然觉得师弟成长得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出色。 要出色得太多了。 他曾经没有能够保护那些自己所关心的人,但是现在,应该不会再有遗憾了吧? 他已经有这样的力量了。 穆少恩抿了抿唇,又看了看近前的大明尊。 可惜自己,却从来没有真正地保护过谁,从来没有成功过。 他想要保护的一切,都毁灭在了硝烟之中。 想想,还真是一件讽刺的故事啊。 穆少恩嘴角微扬,神色里微微有些嘲讽,缓慢却又坚定地迈动着步伐,向着大明尊慢慢地走了过去,没有回头,也没有迟疑。 “穆师兄,不要啊!”陆琪大声地呼喊着,试图挽回穆少恩的心思,试图阻止穆少恩做出这样注定了会让人悲伤的决定。 但是穆少恩没有理会她,只是自顾自地前进着,只是自顾自地走着,身影有些落寞,有些萧索,一如他多年以来,一直一个人踽踽独行。 穆少恩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需要谁的理解,也不需要谁的陪伴,他只是为了自己所认定的目标,头也不回地走下去,哪怕染上再多的血腥,染上再多的罪恶,他也在所不惜。 他一直都是这么固执的人,为了保护自己所想要保护的东西,什么都愿意付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与木叶很相似。 他不会回头,从他决定了的那一天起,就永远不会回头。 “穆师兄!”陆琪喊得声嘶力竭,她想要阻止一切的发生,但是她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 陆琪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还在三妙宫的时候,还是一个少女时的她与穆少恩的一次对话。 “穆师兄,如果有一天,三妙宫不在了,你会怎么办?” 那个时候的她,在一次推演中,偶然地窥到了一角的未来,在那一个未来里,三妙宫已经不存在了。 穆少恩沉默了很久之后,才慢慢地说了一句话:“那就让他们安息吧。” 然后穆少恩很小声地又说了一句话,那句话太轻微,太微弱,微弱地让陆琪根本就听不见。 为了让他们安息,就是师兄你迄今为止所做的这些的事情的理由吗? 可是师兄,站在你对面的这些人,不应该才是你的同伴吗? 陆琪有些痛苦地想着。 苏错的嘴角扬起了嘲讽的笑容,但是他看到陆琪那痛苦的面庞的时候,面容也变得有些沉痛。 他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陆琪的手,将自己所有能给与陆琪的支持,都毫无保留地交给了陆琪。 他能体会陆琪的痛苦,所以他会更加坚定不移地陪伴在陆琪的身边,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陆琪冲苏错露出了一丝的笑容,也握紧了那只有些粗糙却无比温暖的手,然后她把目光重新挪了回去,重新放在了穆少恩的身上。 她希望能够看到穆少恩停下脚步,她希望能够看到穆少恩改变方向。 但是穆少恩没有,穆少恩顺着大明尊为他开辟的道路慢慢地前进着,专注万分,连一丝一毫的杂念都没有,就好像他在做的不是走路,而是在做什么肃穆的事情一般。 穆少恩的确在做着很肃穆的事情,他在回想着自己的一生,回想自己的一生到底值得不值得,到底是遗憾多一些,还是骄傲多一些,到底是痛苦多一些,还是欢乐多一些。 穆少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自己的一生,但是他觉得这是一件很快意的事情,让他觉得很轻松,他看待自己的一生,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他孤身一人背负的东西太多了,就像他的好朋友凤栖梧一样。 长久的坚持与对峙,穆少恩终于慢慢地走到了大明尊的身边。 穆少恩看着大明尊,露出了一丝笑容,很平静,很纯澈,很温和。 那笑容如一缕幽光一般照入了楚风的眼中,也照入了陆琪的眼中。 楚风从没有见过穆少恩这样的笑容,陆琪也从来没有见过。 哪怕他们曾经信任穆少恩,哪怕他们曾经以为他们理解穆少恩,但是他们却从来没有见过穆少恩这样温柔的笑容,就像是春风一般和煦的穆少恩。 寒冷的冬季之后紧接着的是温暖的春,拒人千里的寒冰在和煦的春风里会变成绵柔的流水。 那一刻,时间都仿佛静止,只有那涓涓的流水与春风,令人倍感安心。 穆少恩握紧了手,而后他抬起了手。 他抬起的手,不是左手,而是右手。 他的右手握着一口剑,一口连名字都没有的锈剑。 但是那是一口绝对不会斩空的剑。 那一口剑挥舞而出,带着锈迹的剑光在一片春光中落下。 鲜血四溅。 大明尊发出了愤怒的吼声,对于自己遭遇的背叛,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一剑。 如果此刻他是大帝之躯,这一剑,他根本不放在眼里,这一剑,根本不会伤到他一丝一毫。 哪怕这口锈剑号称绝不斩空。 但是他此刻不是大帝。 他不仅仅不是大帝,他甚至还没有什么精力去应对那一剑。 所以那一口剑,从斩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躲不掉。 他躲不掉,就只能硬生生地承受那一剑。 虽然这一剑他硬生生地承受了下来,但是叛徒也必将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紧贴着大明尊身体绕动的乱流在刹那之间失控,向着穆少恩涌了过去。 穆少恩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等这个时候,等了太久了,等得他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这个机会。 他终于完成了自己的重任,将那口锈剑刺入了大明尊的心脏。 大明尊本就因为被强行分裂的元神就会受到难以逆转的伤势,他的实力将会大大地降低。 从这一刻起,哪怕他的元神完全降临,他也不再是这个世界最恐怖的威胁。 虽然还有很多危险没有排除,不过交给师弟他们,应该是可以的了吧。 那一刻,陆琪终于想了起来,想了起来,在那漆黑的星空之下,穆师兄那一句自言自语到底是什么内容。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剩下的,都交给我来承担,都由我来保护。 师兄只能走到这里了,先走一步了。 陆琪的视野顿时被泪花所模糊,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怎么能就这样把事情交给了我们,自己就溜了? 穆少恩笑着,朝着楚风等人微微一揖,轻声道:“先告辞了。” 然后他看向了有些不知所措的凤栖梧,翕张着嘴唇,说了他这一生最后一句话。 “放过自己吧,别再恨……自己了。” 第1067章 君子剑道 穆少恩突如其来的一剑,贯穿了大明尊的心脏。 哪怕是大明尊,这样的伤势,也根本难以应对。 不能怪大明尊轻敌,也不能怪大明尊大意,谁能想到,穆少恩会在这个时候,会面对着这样一个敌手,用自己的一条命去送上这一剑。 穆少恩之前的表现太平静了,平静地就像他真的就想要迎接大明尊的到来一样。 尤其是从裙子的死亡开始,一直到最后,穆少恩的反应都太正常了。 既没有刻意做作的漠然,也没有勉为其难的悲怆,一切的表现都太自然了,顺理成章,无可挑剔。 就连楚风等人都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妥,都已经对穆少恩绝了痴想,又更何况是根本就不了解穆少恩的大明尊或者步凌关。 换了是谁,大概也都会相信穆少恩的诚意吧。 于是在这个时候,穆少恩就挥出了那一剑,那致命的一剑。 穆少恩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又有着怎么样的谋算,又与谁是同谋,这些秘密也随着穆少恩的死而一起湮没了。 也许会有一天这些真相都会重见天日,但是也许这一天也永远不会到来。 “穆师兄……” 看着那随风飘散的沙尘,陆琪呢喃,有些惭愧,惭愧自己对穆少恩的信任发生了动摇。 原来穆师兄从来没有变过,原来穆师兄一直都还在。 惟长太息以掩涕。 大明尊的嘴角也浸出金黄色的血液,他眼眸中有些愤怒,却没有慌张。 大明尊右手握紧了手中的金杖,左手一招,将掉落在地的封神榜与生死薄招来,随着大明尊的手指比划而慢慢地张开。 明黄色的丝绢所卷成的封神榜在空气之中慢慢地舒展而开,就好像是一个年迈的画师偶得了一副珍贵的真迹之时,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想要一睹真迹的容颜,又害怕自己的手脚颤抖将这真迹损坏了一般,颤颤巍巍,无比谨慎地展开了画卷的一角。 画卷的一角展开,漫天的璀璨神光,映得苍天一片神圣,就仿佛当真有诸天神佛降临于世了一般。 远方传来了飘渺虚无的歌声,就好像是千万里之外有千万人在同时清唱一首挽歌一般,令人心神震动,却又哀而不伤。 一瓣瓣璀璨晶莹的花瓣带着馥郁的芬芳从天空之中飘落而下,纷纷扬扬,宛如一场春雨,铺满了大地,化为了尘埃。 那一册古老而单薄的册子也发出了“哗哗”的声响,一个老学究在孤烛之下翻越着这古老的善本。 一个个神秘莫测的字符从那古老的善本之中飞舞而出,与天空中洒落而下的花瓣交相辉映,交汇出一幅幅古老的画卷,穿越了漫长岁月的长河,才缓慢地传递到了当前。 虽然受了重创,但是暂时得到了封神榜与生死薄的相助,大明尊也没有陷入败局之中,依然能够与楚风勉强抗衡。 翻滚的死气与血气虽然凶猛,但是此刻面对那漫天的花雨与一个个古老的字符也无能为力。 如果楚风单独将其中的一股气息释放也许能够取得更为显著的效果,但是楚风却没有那样的能力,他只能够勉强地驾驭着相互压制的二气,将二气同时运转,哪怕会因此而使得功法威力被大大地削弱,却也好过这浩瀚的二气失控。 楚风现在虽然看起来占据了主动,但是他也很难受。 死气和血气实在是太浩瀚太澎湃了,他的身体本来是根本无法容纳这二气的,但是他却咬紧了牙关,冒着的巨大的危险强行收纳了二气,哪怕二气也在迅速地消耗,然而身体依然在时刻承受着二气的反噬。 哪怕因为那一株小树引入了大量的生气护住了楚风的血肉脏腑经脉,但是剧烈的疼痛依然让楚风痛不欲生。 而且小树虽然强大,但是为楚风体内注入生气的速度却终究是有限的,以目前的状态来看,小树也无法长久地维系楚风这样的运转,如果不能速战速决的话,那最后的结局将会是楚风因为身体崩溃而失败。 他此刻却也已经没有了退路,如果无法战胜大明尊,等待他们的也就只有死亡而已了。 楚风不想死,也不想此刻还在他身后的朋友们死去。 楚风咬紧了牙关,异色的双眸中爆发出了愈加璀璨的光芒。 楚风决定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他知道自己有必要做出一些牺牲了,他再一次提高了真气运转的速度,直接将二气运转提升到了小树的极限状态。 小树能够维持这样的状态不会太久,所以他必须速战速决。 “噗——” 一声轻响,一对黑红相间的羽翼在楚风的身后猛地展开,那一对羽翼精致到了极点,从每一根羽毛起都精细万分,纤毫毕现,就好像那真的是一堆羽翼而绝非是二气所化为的法相。 一缕缕红黑色相互缭绕的气息从那对羽翼的每一条缝隙垂落而下,带着一股氤氲朦胧之感,神秘万分,汇聚成为雨帘,垂落在地。 与此同时,楚风眼眸里燃烧着的二气的火焰也猛地爆燃,左眼纯黑的眼睛中陡然出现了一片火焰,右眼纯红的眼睛中则出现一点深沉的长夜。 覆盖在楚风体表的凝实成为衣衫的二气也在瞬间相互渗透相互交织,发出一声声巨大的怒吼,震耳欲聋。 楚风右手一握,司青剑在手。 一声咆哮从楚风的喉头深处发出,司青剑也随之清啸,龙吟惊天。 大明尊微惊,看着那一口青色的细长宝剑,微微有些讶异,孟章君? 大明尊没有能够惊讶太久,楚风的剑便已经隔空刺来。 楚风出手就没有任何的保留,一出招便是最直接最凶猛的万剑成道。 他有些感谢剑名无闻将这一招的精髓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了他,他自己的功法还没有完全地成形,真正有力的攻势,便也只有剑名无闻的万剑成道而已。 千万道各异的剑意凌空而生,在澎湃的二气的催动下,每一口剑,每一道剑意都发出了异样的光辉。 那一口口剑都仿佛是从古老的岁月中走来的剑,神秘而古朴,笨拙而憨直。 岁月不曾将这一口口剑的剑锋磨砺得锋锐,却将这一口口剑的剑脊打磨得笔直。 剑,号称君子。 一个人的剑,就是一个人的骨骼。 笔直的剑,对应着的是一个人笔直的骨骼。 坚不可摧,宁折不弯。 一道道剑旋转,发出凄厉尖锐的长鸣,穿破了万里重霄,直入了九幽黄泉。 万道不同的剑,唱响了同一个旋律。 万道不同的剑,相互排斥,相互辉映。 它们在等待,在等待当中的那一口剑。 那一口青光流转,却微微有些弯曲的司青剑。 楚风握紧了司青剑,双眼流淌下了血泪来。 他横步,然后出剑。 楚风剑出的也是笔直。 笔直地刺向了大明尊。 楚风没有用劈,用斩,这样充满了力量,充满了气势的动作。 因为到底,剑是为了向前刺而生的。 君子之剑,走的素来是光明正大的路子,不隐其恶,不扬其善,是非曲直,尽在其间。 所以剑路,是直的。 直着来去的剑路,包含了剑道万象。 一剑递出,万剑归宗。 这一剑穿空,前进。 万道剑汇聚而来,尾随在这一道剑身后,万道光华璀璨,向着那漫天花雨与古老书卷刺了过去。 花雨轻盈,但是却厚重万分。 青色的司青剑剑锋微微一接触到那飘落的花瓣,顿时便如同刺入了一片湖水之中,哪怕有再大的力气,打入水中,也不过泛起涟漪,激起波澜,水却还是水,连绵不休。 但是司青剑并没有因此而退却。 司青剑从来不想化为堤坝断流。 司青剑是剑,一口从天而降的剑,落入江河之中,那便要直接穿破江海,镇入大地之中,化为一根定住江海翻涌的擎天之柱。 江河流动,却只有绕过这根擎天之柱。 这一根擎天之柱在重重的花雨的帘幕上撕开了一条小小的口子。 司青剑微微颤抖,拨开了重重花雨的帘幕。 其身后,万剑怒吼,顺着司青剑在那重重花雨帘幕之上撕开的那个细小的口子一拥而入。 一拥而入的万剑进入了花海。 凌厉的剑意在花海之中纵横,纷纷扬扬洒落的花瓣在万剑凌然的杀意之中凋零。 万剑向前,向着大明尊,光明正大,一往无前。 但是老学究却捧着那一卷古老的书册,在万剑之前,不紧不慢地翻看。 第一道剑在古老的薄薄的册子前三尺猛地停滞住,没有任何的减速,就好像空突然就被锁死了一样的不自然。 万道剑至,万道剑止。 那本册子里没有它们,它们便是虚无。 那本册子无视它们,它们便是妄诞。 那本册子记载了人间的一切一切,有的都在册子上,没有的,从来不会在。 那本册子悠闲地翻阅过千万页,让人有些怀疑它是否真的就只有所见的那么薄。 册子慢慢地合拢,然后它卷了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先生顺手卷起了书卷要打顽童的手心一样。 君子五敬。 第1068章 不共戴天 君子有五敬。 敬天,敬地,敬君,敬亲,敬师。 君子的剑,不能指向师长。 传道授业解惑是为师,其载体则为书籍。 书则为师。 薄薄的册子挥舞,君子剑不得不入鞘。 万剑消散。 楚风瞪大了眼眸。 怒吼着,司青剑终于穿破了花雨的帘幕。 司青剑来到了那一卷册子前。 司青剑直指那薄薄的册子。 薄薄的册子成卷,向着楚风劈头盖脸地打了过来。 楚风横剑。 剑断。 血光现。 迎面打来的生死薄打断了司青剑。 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司青剑虽然是后土大帝用孟章君的鬃,流水铁打造而成,但是铸造得却太随意。 更何况,即便不随意,司青剑也并不是什么出色的帝器。 封神榜,生死薄,帝器之中最强的帝器。 司青剑穿破了封神榜的阻拦,再被生死薄所打断,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如果不是大明尊已经被穆少恩重创,也许司青剑根本穿不过那一片花海。 司青剑断,生死薄重重地打在了楚风的身上。 楚风吐出一口黑血,胸口被打得凹陷下去了一块,整个人也倒飞而出,重重地摔落在地,激起如龙的烟尘。 楚风看了看握剑的右手。 右手已经被被震得鲜血淋漓,黑色的血液,顺着司青剑残缺的剑柄一点一滴地滴落了下来,就好像是雨水一般,落在了枯死的大地之上。 大明尊没有乘胜追击。 因为大明尊也同时承受着巨大的反噬。 强行驾驭两位与他同级别的人物的最强帝器,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尤其是伤重的情况下,要压制住两件帝器的反噬,实在是有些艰难。 不过大明尊并不着急。 最差的情况,其实也就是他的本体被毁灭,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大不了他不去找那些人的麻烦,自己去找个地方偷偷地疗伤到恢复,虽然会耗费很长的时间,但是却还不至于到会耽误大事的程度。 反而是现在与楚风不断地硬拼,才是他最不想接受的事情,那只会加大他的损耗,稍有不慎的话,甚至会使得自己的这一部分元神破损甚至灭亡。 到那个时候,他的本体也死亡了的话,那才是最无法接受的局面。 所以大明尊准备拖,拖到楚风崩溃为止,哪怕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本体也有可能毁灭,但是却总比冒险好一些。 楚风握紧了自己的断剑剑柄站立了起来,看着大明尊,微微地咳出了几口黑血,强行将体内有些失控的二气压制住,才深呼吸了一口气,再一次尽全力地催动起了二气。 大明尊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没有合适的帝器了。”大明尊眯起了眼睛,慢慢地说道。 有一口剑尚且无法刺穿封神榜与生死薄组成的防线,更何况此刻剑已经断了。 这一次,是剑断了,但是下一次,也许便是命都丢了。 “现在将血气和死气还回来,我还能放过你们。”大明尊说道,语气很诚恳,没有任何欺瞒的意思。 不论大明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终究是一位最顶尖的大帝,哪怕世人早已将他遗忘,他也有着他的骄傲。 既然他这么说了,那么他就一定会这么做。 因为他依然还是如同巨人俯瞰着大地上的蝼蚁一般看着所有人。 这样的差距下,又有什么必要去骗这些人呢? 楚风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你们甚至连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阻止我的意义在何处呢?”大明尊微笑着问道。 楚风没有回答。 回答的是珊瑚。 “我们清楚。”珊瑚很坚定地说道,“刚才的话就已经足够让我们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 大明尊笑,楚风则握紧了断剑。 “你的剑断了。”大明尊说道。 楚风没有看他手里的剑,他当然知道他的剑断了。 他还有二百零六口剑,骨头剑,或者剑骨头。 一口细长娟秀的长剑猛地插在了楚风的跟前,古朴的圆形的剑鞘上有着淡淡的月华在流淌,那在剑鞘之中的长剑还在慢慢地哼唱着一曲歌谣。 那是安璐云的潮歌。 另外一口清新隽永的长剑也插在了楚风的跟前,漆黑的剑鞘犹如沉闷的雨云,积压了千万重,就连干燥的空气中也多出一份粘稠的湿意。 那是木秋雨的时雨。 一口黑色细长的黑色长刀也斜斜地插在了楚风的身前,怨怒的气息,从长刀的刀柄一直流淌到了刀鞘的末端。 那是苏错的不共戴天。 两口剑,一口刀,插在楚风的身前,静静地等着楚风的召唤。 楚风笑了笑,才沙哑着声音说道:“你看我还有。” 楚风顺手握住了不共戴天。 之所以不选潮歌,或者不选时雨,是因为那两口剑都太秀气。 太秀气的剑,自然也很难承载霸烈的手段。 万剑成道,容不得半分的柔软。 万剑成道,需要的只有一往无前。 不共戴天被高举。 楚风笑了笑,万道剑再出,没有任何的顾虑,也没有任何的后招。 “跟剑名无闻学得挺像的。”安璐云虚弱地笑着,评价道。 苏错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才解释道:“剑名无闻教他的。” “我就说他对剑道的悟性什么时候这么高了,原来是我高估他了。”安璐云也根本没有在意此刻楚风拼杀在最前,还有要保护他们的意思,出口没有任何的留情,“真想看看剑名无闻用这招的模样。” “然后你再狠狠收拾他一顿,用行动告诉他……之所以会赢你,是因为你实力真的是太差劲了我再怎么演都没办法输给你是吗?”苏错微嘲道,提起了人间大地那桩往事。 安璐云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道:“不排除这个可能。” “你的性格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恶劣。”苏错评价道。 安璐云笑了起来,眼眸里有几分促狭的意味。 “宫天保也在。”苏错继续说道。 安璐云愣了愣,才道:“我猜到了,在哪,为什么不来?” “不知道啊。”苏错叹了一口气,才想起了他们现在似乎应该更关注一下前线的战斗才是。 苏错抬起了头,看向了前方。 楚风紧握着不共戴天,万剑成道重复上演着之前的情景。 不共戴天比司青剑强大太多了。 至少不共戴天没有被生死薄一砸就断裂,虽然司青剑断裂成为无数的碎片粉尘不仅仅是因为那一砸,而是因为它自身的材质太差,无法承受二气的巨大力量与封神榜和生死薄的反冲力量才导致的结局,但是断裂却始终是事实。 不共戴天比司青剑的强韧程度强上太多。 所以楚风握紧了不共戴天,将真气运转的程度再次加快。 这一次,他甚至超越了瑶池古树所能负荷的极限。 不过这一剑会很快就结束。 所以楚风没有任何的畏惧,也没有任何的顾虑。 不共戴天面对着生死薄有些孤单,却依然桀骜。 不共戴天本来就是一口桀骜的刀,哪怕使用它的人不再桀骜,但是它却依然桀骜不驯。 哪怕是师长,这口刀也没有任何的畏惧。 哪怕是师长,这口刀也不会有丝毫的敬意。 只会敬畏前辈,只会对前辈唯唯诺诺,那就无法向前。 这口刀只知道它与它的敌人,生死不共戴天。 黑色的刀光斩落,红黑二气翻卷着将那生死薄吞没。 刀光呼啸着向前,越过了老学究,向着老学究身后的大明尊斩落了下去。 大明尊微微露出了几分愕然。 这口刀的强韧超出了他所预期的极限,他不知道这口刀到底是出自于谁的手,但是他觉得应该赞赏那口刀的主人,那是一个出色的炼器大师。 如果有更强大的天材地宝交到他的手上,也许他会炼制出不逊色于封神榜和生死薄这样的帝器来。 但是可惜的是,这口刀的材料依然还是不足以与他争锋。 大明尊握紧了手里的金杖,将金杖迎了上去。 赤黑的刀光与金杖的光芒交相辉映。 风暴从刀尖蔓延向了刀柄。 不共戴天漆黑的刀身上出现了一片片鳞片,不共戴天在激烈的真气对冲之中,开始剥离成为无数的碎片。 苏错的嘴角微微抽搐了片刻,有些恼火地道:“我的刀!” “以前从来没见你这么疼惜过自己的刀。”安璐云白了苏错一眼。 苏错一瞪安璐云,恼怒地道:“那能一样吗,完全是不一样的刀好吗!” 安璐云丝毫不为所动,依然不紧不慢地说道:“一个修士如果要爱惜自己的器具,无论什么品级都应当爱惜;如果不爱惜的话,那么也是一般。怎么能像你一样,因为之前刀的品级太低就弃如敝履,而此刻的刀品级高了,所以就视为珍宝呢?” 木秋雨有些崇拜地看着安璐云,觉得安璐云的话很深刻,很有道理。 苏错狠狠地瞪了安璐云一眼,才咬牙说道:“你的潮歌呢?” 安璐云沉默了片刻,然后一招手,将先前掷出去的潮歌收了回来,捧在怀里慢慢地摩挲着,道:“我一直都很爱惜我的剑。” 第1069章 迟来的觉悟 面对着苏错与安璐云此刻的不正经,即便是沈瑕思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一阵抽搐,哭笑不得地:“你们俩等会再说好不好,楚风那都快死了!” 楚风的境况并不是很好,不过却也还没有到快死的境地。 二气运转超越了自身所能承受的极限,使得楚风的血肉开始崩裂,一股股暗红色的鲜血从楚风的体内浸出。 但是那些鲜血却并没有洒落,而是汇入了血气与死气所缠绕而成的气息之中,渐渐地与二气融合为了一体,在暗红色的气息之中愈发增添了几分诡异。 “看他只会让他紧张的吧。”苏错说道。 陆琪也促狭地看了沈瑕思一眼,问道:“这么关心楚师弟,对他有什么企图吗?” 沈瑕思沉默了片刻,恼火地说道:“要不是我现在断手我一定将这个妹妹……” 沈瑕思看了一眼身边的木秋雨,才想起他们似乎还不曾互通姓名,不过那并不重要,她顿了顿,才接着说道:“调戏一番。” 木秋雨笑了笑,看着楚风的眼眸里却有几分担忧。 她与这些人都不一样,哪怕她有勇气,但是却依然缺少阅历,无法做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保持心平气和,一边关注着战斗的动向还能一边说笑。 她只是沉默地看着楚风,看着楚风紧握着正在不断碎裂的不共戴天,浴血奋战。 她觉得自己不能在一旁这么一直看着,她不能让楚风一个人战斗,一个人的战斗太辛苦。 她想要做得更多,比她目前所做的还要更多。 木秋雨伸手一招,那与她心意相通的时雨剑返回到了她的手中。 木秋雨慢慢地将时雨剑出鞘。 时雨剑漆黑的剑鞘里亮起了一道优雅的弧光。 一股清新隽逸的气息扑面而来,如春雨扑面,令人精神异常地振奋,大脑异常地清晰。 那是一口通体晶莹的细剑,剑身是纯澈的蓝色,宛如天空,宛如大海。 淡淡的烟雾从剑身之上飘散开来,朦胧起万千的景象。 木秋雨站在那一层朦胧的烟雾之中,握紧了那一口剑。 “哗啦啦——” 一阵响声,时雨到来。 突如其来的一场雨,让所有人又想起了安璐云踏雨而来的情景,他们这个时候才想起,安璐云早已说过,那场雨是眼前这个清秀的女孩所带来的雨。 哪怕他们都是九阶巅峰,但是他们却也无法在连一丝水汽都没有的空气中凝结出这样一场大雨,所以他们其实都知晓,这一场雨,不同寻常。 “好雨啊。”古里伸出手,接着那雨水,有些感慨地说道。 “好久没有洗澡了,终于可以好好地洗一洗了。”沈瑕思长叹一声。 木秋雨握紧了手里的时雨,她不知道自己能够帮上什么忙,所以她只能握紧了时雨,想象着自己在陪伴着楚风战斗。 至少,要为他减轻一些负担。 这场雨可以洗涤血气,可以让血气不再那么让人躁动,她希望以此来减少楚风承担血气的负担。 珊瑚站起了身,站在了木秋雨身后,轻轻拍了拍木秋雨的肩头,才慢慢地说道:“相信大哥吧,他比我们所能想象的还要强大。” 木秋雨点了点头,没有松开时雨剑。 珊瑚露出了一个微笑。 天上降下的甘霖落入了狂暴的气流之中,但是却没有被卷动,那若有若无的雨丝就好像从不存在一样,从天空落下,然后滴落在干涸已久的大地之上。 也落在了楚风的脸上,落在了楚风的身上。 楚风握紧了手里的不共戴天,哪怕那只是一截断刀,但是对面的却也只是一件法器的投影。 落在楚风脸上的雨丝顺着楚风的面庞汇聚成水滴,一滴滴地滴落了下来,穿透了楚风体表那一层红黑相互交错的衣衫,浸润进入了楚风的体内。 那一滴滴水,微微有些凉意,但是让人很舒服,所有的躁动不安都仿佛被冻结了一般,就连精神也都彻底地陷入了一片空明之中。 楚风看着对面的大明尊,突然觉得大明尊身上所有的光辉都在退却。 他看着这世间众生,都仿佛是一般的存在,没有俯仰,也没有情绪,他就像是一个淡漠的观察者观察着世间的一切。 这种感觉,也许是超脱。 思维在这一刻彻底摆脱了一切的束缚,空间的时间的法则,都已经与他无关。 随着他的心念转动,他一念之间便可以从九天之外到九幽之下,一瞬之间,便可以九变沧海桑田。 但是楚风不愿意超脱,楚风想要回到自己的体内,去感受喜怒哀乐。 长生从来不是他的追求,哪怕他一直努力地活下去。 他努力地活下去,是因为他还有所爱的人,是因为还有人在爱他。 这一切,都是他永远不会放弃的东西。 远航的船航行地再远也有要归航的那一天。 冲上云霄的雄鹰飞得再高也会有回巢的那一刻。 奔驰的骏马奔跑出再远也有要结群的那一瞬。 港湾,巢穴,群体。 是归宿,也是枷锁。 曾经楚风以为那是束缚,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楚风早已知道,那才是为之拼搏的动力。 一个人存活于世,孤身一人,没有喜怒哀乐,永劫不灭,又有什么意思? 楚风有些理解当年在万壑山中见到易邪天尊时易邪天尊为什么会一心求死。 所以楚风拒绝了这种感觉。 楚风重新夺回了他的七情六欲,楚风重新回到了他浑浊的身体之中。 楚风握紧了手里的断刀,一个浩瀚之气澎湃而发,将所有落向楚风的雨丝全部震得飞洒而出。 “噗——”木秋雨吐出一口嫣红的血液,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感觉到了一股可怕的气息,通过时雨剑反馈到了她的体内,震得她的伤势再度爆发。 大明尊的神情微微有些变化,他的目光看向了木秋雨,其中充满了好奇的色彩。 刚才那一场雨他也同样置身其间,虽然那些雨丝从来不是为他而落,但是他也隐隐可以察觉到那一丝丝雨丝中所包含的道蕴。 所以大明尊才倍感惊讶。 那一丝丝道蕴虽然陌生,但是却会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个女人。 他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不是还活着,但是如果这个少女真的与那个人有关的话,那他还真是……点儿背,不是一般地背。 大明尊想了很多,但是楚风却什么也没有想。 楚风只是慢慢地将手里的不共戴天的残骸慢慢地前推着。 无尽的刀芒在向前的过程中又折返着向着两侧喷吐了出去,断刀的最前沿依然在不断地崩裂着。 大明尊微微有些厌倦了,他不想再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争斗下去了,因为这些争斗随着越来越多的相关或者不相关人士的卷入,变得越来越没有意义。 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似乎落入了一个布局了极其漫长的岁月的局中。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与他一般被放逐在错乱的时空之中,对于什么都不知晓。 在他被放逐的这段时间内,总有些闲得无聊的人有足够多的时间可以来布局,无论这个局有多复杂,他们有的是时间。 大明尊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如果他的预感没有错的话,他只是这个局中的一环,而不是全部。 他甚至可以想到,在这个大局之中,将会有很多的名字成为这个局的目标。 赵弗如,冥王,地葬,业火红莲,乙辛长舒,彦都无忌,姬明远,易邪,再加上他自己。 这九个名字,将会是这个局中名单的不二之选。 也许,在自己筹划着如何返回六界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筹划应该如何将九个最大的威胁从世上抹除,也许他们一直在等待的,就是这个时候。 荒古九尊,早就该陨落了。 大明尊觉得自己是时候做一个决断了。 毒蛇噬腕,壮士断臂。 “我放你们离开——”大明尊张嘴,很认真地说道。 大明尊的确打算放楚风等人离开了,他决定放弃自己的本体,尽快地从这个局中脱身才是当务之急。 再这样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虚弱的他会很快就成为这一轮清洗计划的牺牲品,就像在过去的岁月里,那些被清洗的强者一样。 哪怕此时放弃了本尊会让他虚弱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总好过送命。 所以大明尊的提议没有半分的虚假,有的只是满满的诚意。 楚风沉默了片刻,握紧了断刀,看着大明尊,一语不发。 猛烈的气息,戛然而止。 四周一片平静。 楚风与大明尊对视着,都没有再出手。 “就这样吧,你们离开,我也离开。这样打下去,对我们谁,也没有好处不是吗?”大明尊说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他回眸看了看裙子与衣炊烟的遗体。 他觉得就这样放走大明尊,他心有不甘。 但是再战下去,他的确也没有能够战胜大明尊的把握。 除非他能有一口还在不共戴天之上的剑。 所以他只能妥协。 “啊,大明尊,你反应得,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一个有些戏谑,有些嘲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一个身影,慢慢地走来,衣袍在风尘之中飒飒作响。 第1070章 此剑镇鳞 在风中走来的是一个身形很是颀长的男子,银色的面具遮住了他的面庞,长发垂落而下在风中荡漾。 他的身后背着一口巨大的剑匣,里面应该是封藏着一口大剑。 他闲庭信步地走着,走得随意而散漫,就好像是一个放学归来的顽童在路上贪恋着春光。 但是那一刻,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哟,大家好,又见面了。”男子眼眸里流露出几分狡黠,向着所有人挥了挥手算是招呼,“虽然我认为你们见过我的都不会忘记我,但是为了以免有人认为我自我感觉良好,再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人见人爱的六界第一大俊男,人间界第十三代执法者之首,燕十三。” 安璐云嗤笑了一声道:“你就不能改改你这脾气?” “啧啧啧。”燕十三一阵咋舌,“原来是小安安,活死地一别多日,没想到居然又在这里重逢,只是你怎么就变得这么狼狈了,要不要我来英雄救美,而后你再以身相许?这么多美丽的姑娘愿意嫁我的话,那我可真是有享不尽的福气了,哪怕身体被掏空也心甘情愿啊。” 沈瑕思的嘴角微微抽搐了片刻,她与燕十三并没有什么接触,但是也知晓了当时他们面对应龙的时候燕十三的所作所为,所以她微微有些恼火地笑道:“连真面目都不敢……” “这个问题我解释过了,我不想再解释第二遍啦。” 燕十三说着,从众人的身边慢慢地走了过去,走向了大明尊与楚风,连斜觑一眼众人都不曾斜觑,就像全然忘了方才所说的话一样。 “这样看起来,这果然是针对我的局,而你……就是局中的一个人?”大明尊不慌不忙地说道,没有丝毫的慌乱。 燕十三沉默了片刻,才说道:“这个局不是针对你一个人的。” 楚风一怔,看着燕十三的目光有些困惑,他知道燕十三所知晓的远远比他多,甚至知晓在冥土所发生的一切的真相。 “在我体内还有一个人,我觉得你应该很想见见他。”燕十三说着,声音便陡然一沉,一股股滔天的血气从燕十三的体表浸出,一道道血色的光芒从燕十三的双眸里喷射而出,那一刻,一整片尸山血海在燕十三的背后泛起了波澜。 那一刻,楚风面对着恐怖的血海,都露出了恐惧的神色,哪怕是他体内的血气在这血海之前,那根本就只不过是一汪湖水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他终于知道了燕十三体内的人是谁——那道血影,只有那道血影才能达到如此可怖的地步。 “嘿,向光明,没有想到你也落入到这个局里来了。”燕十三以一个干巴巴的声音嘿然冷笑着说道,但是谁都知道那绝对不是燕十三本身。 大明尊一怔,顿时知晓了他的老朋友血尊已经失去了自由,被禁锢在了眼前这个青年的体内,包括它的力量都被这个青年所窃取。 不过大明尊并没有任何的畏惧,血尊是一位强大的大帝,但是除了那令人恶心的不死之身之外,在战斗力之上距离他这样曾经站在大帝的最巅峰的人,终究还是差了一截。 哪怕他们现在都是一般的半步大帝,但是他却依然有着先天的心理优势。 “这是一场大清洗么?”大明尊眯起了眼睛,“想要将九尊从这个世界上抹除掉么,未免也太天真了一些。” “九尊?”燕十三微微有些戏谑地说道,“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九尊是哪九尊,甚至包括你的名字,也只是我接受命令的时候才知道的。你们都老啦,是时候滚出历史的舞台,把时代交给我们这些年轻人了。” 大明尊微微有些愠怒,因为燕十三的话不仅仅是不恭敬,甚至连最基本的礼仪都没有。 大明尊不是一个易怒的人,但是也不是一个会忍气吞声的人,他嘿然冷笑一声道:“老虽然是老,但是也不是你能撼动的。” “我们俩呢?” 燕十三指了指楚风,身后的剑匣陡然翻开,一道紫光直冲云霄。 大明尊看着那道紫光,眯起了眼睛,有些玩味地道:“镇鳞,你原来是支离益的传人。” “果然是大明尊,知道它的真名叫做镇鳞,不像某个自以为是的大帝,只知道它叫绝龙。”燕十三满是嘲讽地说道。 他所说的某个人自然是被他禁锢在体内的血尊。 大明尊笑了笑,才说道:“他不知道当然是正常的,事实上,知道它叫做镇鳞的人,除了铸剑师便只有你们这一脉的传人而已,因为在屠龙之前,这口剑是不能被叫出名字的。” 燕十三微怔,因为大明尊所说的的确是事实。 甚至就连他,也都是因为这口剑斩过了应龙之后,才好意思称呼它为镇鳞。 这是他们屠龙一脉代代相传的规矩,绝对不能被更改。 “你一定不知道镇鳞的来历吧?” 大明尊不紧不慢地说着,没有任何的紧张感,仿佛是终于出了一口气一般地放松了下来,再没有任何的担忧。 “你当然不知道。”大明尊看着燕十三那有双呆滞的眼眸,露出了满是嘲讽的笑容,“你太年轻了,那段岁月对你们来说,太久远了。那我就在这里,帮支离益告诉你,镇鳞的来历。” “在世间还有七界的时候,在人间的东海边,住着一个中年人,他叫支离益,他是一个渔夫,他极其满足于每日打渔晒网的生活。然而这平静的日子终于在某一天被无情地画上了一个句号。” “那一天天气很好,支离益还是如同往常一般地出海去打渔,渔船上带着他的妻子和儿子,那是他最得力的助手。然而这只渔船还没有离开海岸太远,一头巨龙便突然从深海之下冲了出来,大海便掀起了波涛,身为凡人的他们无法抗拒这股洪流,小船翻了,支离益和他的妻儿被海水冲散了。” “支离益的运气不错,哪怕他被呛晕了过去,却还是被海潮送到了岸边,但是他的妻子和孩子却全都死了,当他看到被冲到海边那残缺不全的妻儿尸体的时候,他流干了所有的眼泪,他发誓要杀了天底下所有的龙。” “但是他弱小了,哪怕他有着绝世罕见的资质使得他一旦迈入修行之门迅速地成就为大帝,但是他却没有一件足够称手的帝器能够帮他屠龙。在这个时候,有一个铸剑师帮助了他,那名铸剑师让他去搜集来了世上各种珍惜的材料,最后混合了一条骨骼,铸成了一口剑。” “但是那一口剑并没有顺利地完成,因为它缺少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龙血的浇灌,只有龙血的浇灌,才能使得那口剑彻底成形,锋芒毕露。铸剑师将那口剑命名为镇鳞,但是因为没有完成,所以才有了第二个代称,绝龙。” “支离益仗着这口绝龙成就了自己的威名,而那名铸剑师却没有人知道。”大明尊看着对面的燕十三,继续说道,“如果那名铸剑师能够看到这口镇鳞,一定会很欣慰,因为他的夙愿终于完成了。” 燕十三眯着眼睛,看着大明尊,许久才沙哑着嗓子说道:“你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你难道不想知道那个铸剑师真正的目的吗?”大明尊笑了起来,“那个铸剑师有着如此的能力,他其实本可以独自完成铸造绝龙,然而如果是他自己行动或者与他有关联的人去行动的话,会让有些人很不安。所以支离益这个与龙有着血海深仇的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事实上,那头龙本就是在与这名铸剑师的战斗之中误伤了支离益,而支离益一家其实都被顺利地冲到了海岸上,因为那距离海岸本来就不远。” “不过那名铸剑师发现了支离益的潜能,他觉得支离益能帮自己完成任务,所以他将支离益的妻儿重新扔回了深海,看着他们被溺死,被鱼虾啃啮,将支离益逼入了没有选择之地。” “所以呢?”燕十三的声音中渐渐有了几分寒意,心中更有了几分寒意。 “所以?”大明尊沉默了片刻,才仰头看着天空中那道璀璨的紫光说道,“镇鳞终于完成了,铸剑师真的很欣慰。” “老实说,我见到你的时候我的确感到了棘手,我以为我真的落入了一个大局之中。但是现在,我真的倍感安心。哪怕这真的是一个计谋甚远的大局,我也不再有任何的担忧。” 大明尊左手缓缓伸出,那道悬浮在半空中的紫光发出一声怒吼,直接冲入了大明尊的手中。 那是一口重剑,被大明尊反手握着,撑在了地上,就好像是一面宽大的盾牌,一道道璀璨的神光在那道巨大的盾牌之上慢慢地流淌着。 “你……”燕十三瞪大了眼睛。 珊瑚也瞪大了眼睛……她万万没有想到局势,竟然会如此逆转。 “你没有猜错。”大明尊嘴角微微扬起,“我就是那名铸剑师。” 第1071章 一剑杀尽众生意 大明尊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燕十三再想要行动已经是不及! 大明尊单手将那镇鳞挥舞而起,一股滔天气势,顿时汹汹而来! “本尊正愁帝器不在,难以匹敌,你却将完成的镇鳞送还本尊之手,很好!” 大明尊神色沉毅,剑锋直指楚风与燕十三,道:“你们二人若要联手,那便趁现在,不然,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楚风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 他若是还能动手,方才又何必听大明尊说那么多废话,讲那么多故事。 死气和血气在他体内的过载使得他经脉受损极其严重,尤其是最后爆发的那一刀,更是加重了这种伤势。 虽然目前他的状况还不至于完全失去对二气的控制,但是再想要如臂使指地运转二气,却变得有些困难了起来。 燕十三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信赖的人所谓的布局,布的局竟然是一个讲他推上万劫不复之地的局。 他也遭遇了背叛了吗? 信任与背叛,这似乎是这个世界已经无法更改的主题了。 燕十三感觉到口舌之中有几分苦涩的意味,他很无奈,他只有握紧了拳头,然后无尽的血气从他的体内磅礴而出。 一道道璀璨的血光缠绕着燕十三,在燕十三的身周飞舞着,缭绕着,就仿佛是一道道陨落星辰所流下的痕迹。 燕十三的长发瞬间沾染满了血腥,每一根都变得仿佛才在血海中浸洗过的一般,其上流淌着的血光仿佛随时都会凝结成为血滴滴落下来。 燕十三的双眸里充满了愤怒的光芒,也充满了嗜血的光芒,他没有任何的犹豫,剑指挥舞,便已经向大明尊袭杀了过去。 燕十三身后浮现出尸山血海。 万千凶灵,齐声咆哮。 一口在血海之中沉浸了无数岁月的杀剑猛地腾空而起,一道道霞光伴随着一股股鲜血从那一口杀剑之中缓慢地垂落而下。 那是杀尽了众生的一口剑,那是沾染满了血腥与罪恶的一口剑。 在过去的某个岁月里,它曾经凶名远播,有一个人仗着这一口剑,杀出了它下方的那一片尸山血海。 一个个鲜血凝聚而成的巨人挣扎着从那鲜血之中站起了身躯,带着滔天的杀意,带着满怀的不甘。 无数的怨灵在血海中沉浮,向着天空伸出了由粘稠的鲜血组成的手掌,睁大的绝望而晦暗的眼眸,发出了一阵阵痛苦的哀嚎。 那一口杀剑的本体早已摧毁在了远古的大战之中,但是它凛冽的杀意却得到了完美的保留。 此刻浮现,便已经令所有人感到了颈间微微的凉意,就好像自己的头颅已经被那一口剑切下了一般,让人感到莫名的惶恐。 杀尽众生意。 大明尊看着那一口斩来的鲜血淋漓的剑,满脸的冷冽。 大明尊认识那一口剑,那一口剑诞生自无尽血河,随血尊而生,哪怕其本体早已毁灭,剑意却永不消散。 那是一口很出色的剑,即便在帝器之中也属于杰出的剑。 但是那只是出色罢了,还远远谈不上完美,自然更无法与他一生最得意的作品镇鳞相媲美。 屠龙一脉的人从来不知道镇鳞的真相,他们也无法真正地驾驭镇鳞。 只有自己,才能发挥出镇鳞最完美的实力。 哪怕是这一口杀尽众生意,也不会是镇鳞的敌手。 大明尊一语不发,只是举起了镇鳞。 被紫色的光芒所包裹的镇鳞充满了典雅而又高贵的气息,就好像是一个君王。 君王睥睨着人间,睥睨着那从尸山血海。 君王一怒,流血千里。 这个世间,没有人杀人能比君王更快。 君王一念之下,就可以有成千上万的人头落地,将大地染成一片血海。 大帝之所以称为大帝,也是因为如此。 因为他们杀人,就像是人间的君王一样,一念方动,百里之内,了无生机。 他们手不沾血,沾血的只是他们手里的兵器。 就仿佛将军之于君王。 杀尽众生意杀得再多,哪怕杀尽了天下苍生,它终究只是一个将军,一个杀戮成性的将军而已。 而镇鳞则是君王,手不染血的君王。 镇鳞横转,紫色的锋芒在身后留下一道虚无缥缈的残影,很是虚幻。 帝王睥睨着眼前那杀意惊天的将军,没有任何的畏惧。 它是真龙,真龙何必畏惧凡人。 真龙觉得眼前这个碍眼的将军有些多余,它觉得它应该消失。 于是帝王轻轻一句话,一句虚无缥缈的琐碎的语言,轻轻地一点,绵柔而无力。 但是那个杀尽了众生,血染了征袍的将军却无力抵抗,哪怕它可以力挽星河,哪怕它令世界畏惧,哪怕连恶鬼见它也要哭嚎。 但是君要臣死,臣又怎么能不死? 镇鳞只是慢慢地前进了分寸,就像是君王那随意指向将军的一指。 杀尽众生意便一点一点地在虚空中消散了,就好像是一股水流冲击在了大坝之上,杀生意在镇鳞身前三寸的距离被劈裂成为了两股,化为两股血潮,在空中高高地溅起。 就好像是将军被押赴断头台上,刀锋落下时溅起的血液一般。 将军的血只能溅射到刽子手的身上,却溅射不到君王的衣袍上,哪怕是一角一滴也无法做到。 君王的手依然是一双干净而柔软的手,细腻得像是一个女人,透露着一股芬芳,从来不会沾染上鲜血。 尸山血海随着君王那轻蔑的一眼,自然而然地散开。 尸山血海,从来挡不住君王的目光。 只是一剑,所有的胜负都在此刻分晓。 杀尽众生意崩碎,尸山血海的异象被破,哪怕是抢来了力量的燕十三也根本无法承受来自镇鳞的巨大压力。 燕十三的胸膛被开了一条狭长的口子,却没有鲜血浸出,只是有微微的光芒从燕十三的胸膛之中透射而出。 不知道为什么,楚风看到燕十三那般模样,没有什么悲伤,反而想起了夜色中一间点亮了烛火的小屋,在等待着归人。 燕十三嘴角浸出了血来,他知道自己一败涂地,甚至连再出手的气力都没有了。 但是燕十三并没有什么畏惧,每一世的第十三代执法者本来就是炮灰的代名词,从他成为执法者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但是他不甘。 他不甘就这样死去,被人算计了还不算,还铸成了大错。 燕十三握紧了拳,眼眸中求生的渴望异常地炽烈,他看着前方的大明尊,慢慢地说道:“你连血尊也想要杀么?” “留着他,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大明尊不紧不慢地说着,手里的镇鳞之上紫气飘舞,淡若云烟,锋锐的剑气在燕十三的体内肆虐着,继续着他的侵蚀,“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一个很危险的人物,留着他,我担心我有一天也会被他所害。” 燕十三虚弱地笑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道:“现在,是不是该你心甘情愿地助我一臂之力了呢?” 燕十三的话自然不是对大明尊说的,大明尊自然也知晓这一句话是燕十三对被囚禁在他体内的血尊说的。 不过大明尊并不在意,哪怕他先是元神分裂,紧接着又肉体受创,但是他镇鳞在手,就不会有任何的畏惧。 除非是其他九个人中的一个来了,不然在这个世间,还有谁会是他的敌手? 燕十三眼眸中的血光陡然更甚,一条条鲜血的纹路浸透了燕十三银色的面具,甚至顺着他的脖颈一直侵入了燕十三的身躯,又从燕十三的手臂之上爬出。 “又哪里需要你这个小子啰嗦,我本来就准备好了给他一些惊喜迎接他的回归。”燕十三——或者说被燕十三释放而出,取代了他操纵这具身体的血尊发出了一声怒吼。 燕十三身后尸山血海再现,杀尽众生意再现。 君王想要杀将军,但是将军却不想死。 将军除了引颈就戮之外,面对君王那代表着死亡的一指,还可以……举兵造反。 在外征战多年的将军,一旦举兵造反,那将是不可估量的灾难。 杀尽众生意之上鲜血的锋芒变得无比的耀眼与刺目,那鲜血凝聚而成的剑锋隔着三尺虚空与镇鳞紫光相互辉映着,一道道血气与一道道紫光相互间杂,形成了两个半球壳形的透明气罩相互顶在了一起。 狂暴错乱的气流扬起了它所能扬起的一切,毁灭了它所能毁灭的一切。 杀尽众生意在慢慢地退却,燕十三那银色的面具也逐渐地出现了一条条细小的裂纹。 君王的麾下不仅仅是只有一个将军。 哪怕将军不再引颈就戮,而是杀意毕露,它也无法胜过更多的对手。 但是杀尽众生的将军顽强而坚韧,它又怎么可能会就这样屈服。 楚风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那是那条血影的声音。 也正是被称为血尊之人的声音。 “小子,排干你体内的死气,留下血气,我来教你,如何完全驾驭血气。” 第1072章 光明重现 血尊知道自己单独应对大明尊没有太多的胜算,无论是帝器,还是宿体,都相差太多了。 所以联盟无疑是最好的方式。 一个杰出的将军,绝对不是只会动用蛮力杀人。 纵横捭阖,阴谋阳谋,杀人的方式总是层出不穷。 但是无论是哪种方式,只要能够杀死自己要杀的人,那就是最好的方式。 包括现在的楚风,也是血尊所能联合的对象。 楚风沉默了片刻,他知道,一旦燕十三与血尊败亡,他也无法逃脱,他的朋友们也无法逃脱。 此刻的大明尊将他们逼得太过了,没有给他留下更多的选择。 既然没有选择的余地,哪怕明知与血尊的联手很有可能是与虎谋皮,但是他却也不得不去与虎谋皮。 但是一旦排出死气,失去控制的死气就会侵略珊瑚等人…… 楚风微微有些迟疑,然而血尊却已经做好了准备。 一层血色的光圈将众人环绕而住,血尊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要再犹豫了,再犹豫下去,我们都没有生路。” 楚风咬牙,猛地呼吸一口气,澎湃犹如星海一般的死气顿时从楚风浑身的各个毛孔中喷薄而出,紧贴着大地蔓延成为了一片海洋。 楚风发出一阵悲愤的怒吼,每个毛孔都溢出了鲜血来,双眸之中只剩下疯狂的杀意,看着大明尊,将断刀出手! 大明尊表现得很平静,因为他早就知道血尊会和楚风联手。 这完全是意料之中,理所当然的事情。 生死关头,自然要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哪怕之前是敌人。 毕竟,之前的恩怨可以活下慢慢再算,要是死了,那连算账的机会都没有了。 更何况,血尊还被囚禁在燕十三的体内,还谈不上是什么值得一提的敌人。 如果是之前不曾拿到镇鳞的他,此时可能还会心慌,因为如果楚风能够驾驭他体内那么多的血气的话,那对于他来说,将是致命的威胁。 但是此刻他既然已经拿到了镇鳞,只要眼前的人不成帝,或者他们手里的器具不能够抵消镇鳞的优势,那么他就无所畏惧。 镇鳞毕竟是他用一生心血所打造的一口剑,是他一生的结晶。 这口剑本身的强度就已经远远胜过了相当一部分的大帝,若不是这里是冥土,镇鳞将会更加恐怖。 他不得不赞赏一下那个支离益,他比自己所想象的还要热衷于复仇,他到底用这口剑找了多少龙子龙孙的麻烦,甚至他还可以闻到祖龙君的味道。 祖龙君可是天地之间最初的那头龙,他的血使得镇鳞的完成度比他所想象的要更高。 尤其是原本已经几近完成的镇鳞似乎还真的斩过了一头龙,他可以从那陈腐的气息上感受得到那一头龙早已死去多年,但是灵性却还不曾灭。 斩这样的一头龙,使得镇鳞变得更加完美。 甚至可以说,镇鳞的完美程度甚至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与他身周的封神榜与生死薄之间也没有了任何的差距。 更重要的是,这口镇鳞与他心意相通,他使用镇鳞所带来的优势,甚至已经无法用常理来衡量。 他认为自己的实际战力得到了三倍以上的提升,所以哪怕是楚风与血尊联手,他也没有任何的畏惧,所以他才敢用剑锋直指二人,发出挑衅。 剑指二人,就说明了他有能杀二人的本事! 澎湃的血气从楚风的体内汹涌而出,楚风身后也浮现出一片尸山血海,无数鲜血翻腾起巨浪,无尽的血光遮蔽了苍穹。 一口染尽众生血的杀剑再一次浮现,呼啸着穿空,向着镇鳞直接杀落了下去。 两口鲜血铸成的杀剑,彼此之间相互辉映,相互支撑,顿时便挽回了血尊之前的颓势,节节后退的杀剑终于在镇鳞的逼进之下稳住了身形。 然而,两口杀剑联手,却也仅仅是能够勉强与镇鳞相互抗衡,并不能够使得镇鳞败溃。 三人的气息在空气之中剧烈地碰撞,一直在不断崩裂的大地崩裂地愈发厉害,一条条深不见底的沟壑出现在了大地之上,不断地向着远方蔓延,崩碎出一块块巨大的岩石,在激荡的真气流中一边迅速地碎裂成为无尽的碎片,一边向着天空倒冲而起。 天空中大明尊的那张面庞变得有些狰狞而扭曲,停止了向着虚空漩涡中的退回,再一次慢慢地向着大地靠拢了下来。原本不断退缩的虚空漩涡也停住了退缩,扭转过了方向,继续旋转着开始扩大。 “不好。” 珊瑚看着那被漫天沙尘染得一片昏黄的天空,脸色顿时变得愈发苍白。 “怎么了?”安璐云抬起眼,问道。 “归寂可以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大明尊想要重新归来就需要通过大量的真气将这条通道打通。之前大哥吸收了所有的气息,使得这条通道被封死,但是现在……他们三人之间的战斗所产生的余波……却使得这条通道,似乎又一次被打开了!” 珊瑚的声音有些颤抖,也使得所有人一愣。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这个消息只是在给目前本来就很糟糕的局势火上浇油而已。 楚风与血尊联手才只不过勉勉强强与大明尊战平,一旦通道打开,他与他的本体之间建立起联系,他的元神继续降临,将会弥补大明尊自身的缺陷——必败几乎已经是无法更改的局面了。 木秋雨握紧了时雨,呢喃道:“我们真的就无法做什么吗?” “做不了什么。”陆琪咬了咬牙,一脸的无奈。 楚风、血尊和大明尊此刻的状态都是半步大帝,距离大帝只有一线之隔,虽然无法媲美真正的大帝,但是和他们这些传统意义上的九阶巅峰却已经有着不可忽略的差距。 这个差距可以用人数来填补,但是这个人数将会是一个巨大的数字,绝不是他们眼前这几个已经丧失了战力的人可以实现的。 他们此刻甚至只要走出血尊所布下的鲜血结界,他们就会立刻在激荡的真气流之中遭受致命的重创。 这个时候,一切都只有靠实力来解决了,哪怕是再聪慧的人,也根本就做不了什么。 他们就只有看着而已了。 看着楚风胜利,或者看着楚风灭亡。 就算他们此次侥幸能够逃生,在日后面对着越来越错综复杂的局势,也会越来越无力。 到了大帝频出的时代,他们这些九阶巅峰又算是什么? 只不过是帮着大帝打打下手罢了,根本无法左右局势。 如果能够活着回去,真的不能再满足于当前的成就了,一代的骄傲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他们应该更清醒地意识到,只有成帝,才能继续前进。 哪怕这个时代成帝极其艰难,但是这些年轻人却有勇气,有决心走上这条荆棘的道路。 只要能够活着回去,就一定可以。 那一刻,每个人都流露出了无比坚毅的目光,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在自己的心里,有了更远的目标。 变强,不断地变强。 “你说,师弟大概有几分胜算?”陆琪皱眉问道。 珊瑚露出有些艰难的神色,沉默了片刻,才很认真地说道:“我看不足……” “一成。”安璐云很中肯地答道。 没有人质疑安璐云的这一次评判,因为安璐云的估计很中肯。 楚风的胜算绝对不足一成,甚至于可以说,就连这个一成都是极其乐观的估计。 “无所谓啦,反正都死过一回的人了,最多……不过也就是再死一回而已。”沈瑕思有些满不在乎地说道,她通过吞服古里喂给她的丹药也勉勉强强恢复了一些气力,再生出了手脚,站起了身来,看着楚风,笑了笑,才很认真地说道,“既然什么都做不了,那就相信楚风呗。如果我是一个女人的话,我觉得嫁给他这样的男人蛮好的。” “你本来就是女人,其实你想嫁给他是吧?”陆琪愣了愣,旋即促狭地笑了起来,作为一个师姐,她对师弟的终身大事还是很关心的。 沈瑕思哈哈笑了笑,搂住了木秋雨的肩头,另一只手捏住了木秋雨的下颌道:“我的心都给了这位小妹妹了,这位妹妹,怎么称呼?” 沈瑕思的调戏让木秋雨面颊不由得微微一红,不过她在瑶池也早已习惯了这种日子,微微一怔之后,旋即笑着答道:“女孩子的闺名岂是随便说的?” 沈瑕思也笑了起来,目光却也不由自主地偏移到了战场之上。 要说真的不担心那根本就是假的,只是沈瑕思也不想要一股太过紧张的气氛在人群之中蔓延,使得每个人出现心理压力,所以才设法缓解了一下紧张的气氛。 战场之上,两口杀剑还在与镇鳞抗衡,鲜血从燕十三与楚风的体内不断地浸出,化为汗水,滚落一地。 楚风和燕十三战得很艰苦。 而在对面的大明尊,虽然也全力地投入到了战斗,但是很显然依然牢牢地占据着上风。 所有的主动权都被大明尊把握在手里,哪怕楚风与燕十三看起来是主攻,但是那却是被逼出来的,根本不能与大明尊主导了正常战斗的节奏相提并论。 更糟糕的是,天空之上,大明尊那张面容的额间再一次浮现出了太阳的纹案。 第1073章 轮回的宿命 在天空中浮现出太阳纹案的同时,大明尊的额间也出现了太阳的纹案。 上下两个金光璀璨的太阳之间,再一次建立起了联系。 一股贯穿天地的金光再一次浮现于世,那充满质感的光泽在光束之上缓慢地流淌着。 楚风与燕十三交换了一个眼色。 这个眼色有些尴尬。 他们都知道会出现这样的局面,是因为他们与大明尊动手所产生的剧烈的真气震荡已经与之前血气激发的死气起到了相同的作用,打破了两个已经连接在一起的空间之间的壁垒。 他们想要阻止这种情况的继续发生,就只有停止战斗。 但是一旦他们停手,那镇鳞就会直接压过来。 哪怕此刻二人联手,来自镇鳞的压力由二人共同分担,但是他们依然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镇鳞的巨大压力。 镇鳞就好比是一座压在两个人肩头上的山。 他们两个人此刻合力才能艰难地举起这座山,使得这座山不会把他们压垮。 但是这个时候这座山上站着的那个人在不断地变沉,压得他们越来越难以呼吸,压得他们浑身的筋骨都在哀鸣。 想要让那个人不再变沉,他们就只有松开手。 但是松手的那一刻,这一座山就会将他们压得尸骨无存。 如果不松手,那一座山也会一寸一寸地压下来,一样地压得他们尸骨无存。 “我送你们离开。” 楚风压低了声音,没有回头。 那一刻,所有人一愣。 他们以为最后的结果无非两种,同生或者共死。 但是很显然,楚风能接受同生,但是他不会接受共死。 死在这里的人,已经够多了的。 没有必要再死下去了。 哪怕他此刻分心,会使得局面在瞬时变得更加恶劣,但是至少,可以保存更多的人。 楚风不担心没有自己他们无法离开那一座木桥,珊瑚他们既然能够过来,他们自然有他们的办法。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一手抵住了身前的那口杀剑,一手猛地后挥。 那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如海潮一般的气息汹涌而来。 那股汹涌的气息,直接推动着众人向着远方滚落而去,连一丝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只不过是一息之间,楚风便已经只剩下了一个渺小的背影。 只有天地间那一束金光,依然璀璨。 众人跌落在滚滚的烟尘之中,看着那推送着他们而来的血潮一点一滴地慢慢消散,脸上都或多或少露出了几分惊愕或是不甘的神情。 他们自然有着不甘,因为他们的命都是楚风此刻牺牲自己换来的,而楚风的生死,却落入了一个难以预料的境地——虽然分明是凶多吉少,但是众人却也不愿就此断言他就一定没有生还的机会。 他们更为不甘的是他们对此无能为力,似乎什么都做不了,只有静默地等待着一个奇迹的发生。 珊瑚最先从这股怅然的情绪之中缓解出来。 珊瑚站起了身,她掸了掸衣衫上的灰尘,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道:“走,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但是楚师兄他……”木秋雨有些不安地看着远方,眼眸中透露着几分焦虑。 “秋雨……我们对局面已经没有任何的帮助了。”珊瑚咬了咬牙,“大明尊的事情我们已经无法改变了,但是至少我们知道燕十三的背后还有什么人在谋划着这个局……那才是我们应该努力的方向。” “真是冷静的女人。”苏错看了一眼珊瑚,“冷静得让人有些齿冷。” 陆琪皱了皱眉,微微有些不快地看了一眼苏错,而后轻轻握了握了珊瑚的手。 陆琪在几人之中虽然算不得最为机敏,但是却是最为敏感之人,也最能体会他人的感受。 她能够体会到珊瑚的悲痛,她更知道珊瑚与楚风之间所共同经历的事情,那份情谊深厚,那份悲痛甚至应当在她的想象之上。 虽然陆琪不能理解珊瑚是如何在这样的悲痛之下还能做到保持这样的冷静,但是陆琪却十分理解珊瑚的每一个决定,所以她很坚定地说道:“珊瑚姑娘说得对,我们能努力的方向只剩下了一个。” 珊瑚艰难地笑了笑,沉默了片刻才道:“先离开这里,我们再说。大明尊既然都已经出现,整个冥土都不会有太多的时间了,我们要抓紧了……” 珊瑚一边说着,心中却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关于冥土的事情,就连东王公西王母这等存在都不了解当年的真相,当年在冥土的一战,除了因为鲛人族机缘巧合与大明尊重返世间牵连上从而推测出了大明尊被放逐到错乱时空之外,他们一无所知。 东王公信任她的智谋,将整个冥土的事务交由她来处置,但是此刻阻挠大明尊之事方才失败,她却又如何能够自信? 而至于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她更是无从知晓,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了。 而此时远在冥土的另一端。 局面从某个时候起早已变得混乱不堪。 成群结队的死物在八座骨塔的组织之下与那些由一条条触手一般的蠕虫组成了浩荡的联军,共同对付着汇聚在场的十六具古尸。 大地不断地崩裂,一具具尸骸从长久的沉眠中惊醒,点燃了魂火,引颈向天,发出震天的怒吼,震颤了大地。 大如山岳的巨兽,小如蝼蚁的小怪,都争相从长眠中醒来,不断地加入战局。 那些死物的魂火燃烧得愈来愈烈,虽然悄然无声,但是在无声无息之间却已经将整片大地都彻底引燃。 而漫天飞舞的触手则更是交织出一片又一片的网络,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整片大地,就好像是被照顾得很好的庄稼地的庄稼一般,疯狂地生长着,不会有停滞。 十六具古尸形态各异,或男或女,或长或幼,年迈的躯体看上去已经足足有八九十岁模样,佝偻着身形,就仿佛是邻家的老人一般地没有丝毫的特异之处,而年幼的则才只不过是初生的婴孩模样,甚至还拖着半截带血的脐带。 十六具古老的尸骸虽然形态各异,但是无一不是七窍流淌着血泪,就仿佛在哭泣一般。 十六具古尸陷身在重围之中。 八座骨塔与数十只巍峨直入云霄的怪物环绕着这十六具古尸,一具具死物与一条条触手呼啸着向着十六具古尸涌去。 十六具古尸环绕成为了一个圈,应对着向着它们落来的一切,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意。 在它们的脚下已经堆积了无数死物的骨骸与触手的残渣,满是恶臭的粘稠液体更是早已将它们淋遍。 但是它们却仿佛是什么精密的机械一般,依然不断地战斗着,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出手果断而狠戾,就仿佛是割草一般疯狂地收割着死物。 但是即便这十六具古尸如此强大,那些死物与触手依然前赴后继,没有任何的畏惧。 “呜呜——” 低沉的号角声飘荡在了苍穹之下,大地随之发出了一阵阵低沉的“轰隆”声响。 一股股烟尘盘旋着向着天空席卷而起,一声愤怒的咆哮响彻了整片天空。 一道土黄色的光芒从天空之中照耀而下,一头九尾虎怒吼着踏破了滚滚的烟尘而来,盘旋在了十六具古尸的头顶,眼眸中的魂火燃烧出异样璀璨的光芒。 十六具古尸听闻到怒吼之声,纷纷仰首上望,看着那一头九尾虎也纷纷露出了如临大敌的模样,不再是如之前一般应对自如。 但是九尾虎却并没有冲上前去,只是在空中盘旋着,仿佛是在有意识地盯紧了十六具古尸的动向一般。 号角声绵延不绝,那死物愈发振奋,怒吼之声此起彼伏,魂火的光亮更是愈发明亮了起来,直可以照破沉沉的黑夜! 而在更远方,有一个圆润的身形眯着眼睛眺望着那一片混乱的战场,神色平静万分。 “陆吾?” 傲师古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有些慨然的笑容,自言自语地说道:“当年那一战……你最后竟然变成了这般模样么……看来你也没有能够逃出去啊。” 傲师古说着,又叹息了一声,目光从天空挪移到了地面之上,看着那一座座骨塔,一头头怪兽,与一具具古尸,眼眸中流露出了一丝精光,似乎有些兴奋。 “不过你身边那个人,又是什么来历呢?他手里的灵犀角……似乎是来自西王母啊,她也要在这个局里插一脚吗?” 傲师古嘴角的笑容有些冷冽,但是却又仿佛透露出一股苦涩的意味。 “只是冥土的事情该终结了,我们的故事,是该落下一个帷幕了。” 傲师古说着轻轻地叹息了一口气:“红莲,你做了这么多,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切都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之上。什么也没有被改变,什么也无法被改变。” 傲师古沉默了许久,才有些深意地回眸望向了身后的天空,轻声呢喃起来。 “这也许就是宿命,谁也无法改变的宿命。” 第1074章 杀斗天地间 在冥土战局的另一端,依然有着一场战局。 两口杀生意面对镇鳞,依然有些不够看,尤其是在两个大明尊之间的联系再次建立起来的情况下。 镇鳞紫光翻腾,犹如云海一般,氤氲朦胧,如梦似幻。 祥瑞的紫光穿开了蒸腾的血光,仿佛在印证着邪不胜正这句话一般。 两口杀生意被逼得不断地缓慢后退着。 楚风与燕十三也被逼得慢慢地后退着。 倒不是楚风与燕十三愿意退,而是来自镇鳞的压力太大,他们根本无法保持住自己的身形稳定,只能被这巨大的压力压得后退而开。 二人被压得向后滑出,在身前留下了两道越来越深的痕迹,显示着两人不仅仅是在被逼得后退,而且还在被巨大的力量不断地向下压去。 方圆十余里之内的大地已经彻底崩裂,到处都是沟壑,到处都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崎岖不平,然而大地并没有享受到片刻的安宁,三股真气的激烈对撞依然在不断地撕裂着大地,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彻底化为一片废墟才肯罢休。 楚风和燕十三都咬紧了牙关,他们都在努力得思考,思考着到底有什么方法能够扭转目前这恶劣的局势。 但是不管是楚风还是燕十三,挖空了心思都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他们就连应对越来越强的镇鳞都感到越来越棘手,更何况是要扭转局面了。 楚风用眼角的余光微微地一瞥燕十三。 燕十三的眼角的余光刚好也迎上了楚风。 “我现在可以送你走。”在楚风的脑海中响起的是燕十三的声音而不是血尊的声音,看样子似乎燕十三已经在什么时候重新接管了自己的身体。 楚风微微一怔,还没有来得及多想,那口一直进逼的镇鳞陡然变得锋利起来,一道寒芒直接穿破了两道杀生意的防线,*了楚风与燕十三之间的间隙之中。 “不可能放你们离开的。”大明尊淡淡地说道,手中镇鳞陡然一转,紫光随之翻动,横向燕十三斩去。 哪怕现在大明尊已经无惧楚风与燕十三的联手,但是让这两个人活着就一定是个祸患,因为他还没有离开冥土之前无法恢复大帝之躯,他也无法保证在离开冥土之前会不会再见到其他的故人。 如果单单是见到其他的故人的话,他还可以应对,但是再加上眼前这两个人作为变数的话,他就会感到无比的棘手了。 燕十三还好,他虽然窃取了血尊的力量,但是终究也是有限的,他与血尊之间的融合并不完全,所以窃取的力量也就到此为止了。 但是楚风不一样。 楚风让他万分地忌惮。 瑶池圣树已经扎根于楚风的体内,假以时日自然就可以完全掌握死气的运转,而在血尊的引导下他也已经掌握了血气的周转方式。 现下楚风对于这些太过生疏所以表现不出与那浩瀚血气和死气相对应的实力,但是再过上一些时日的话,那将会成长为足以威胁到他的存在的力量。 这样的祸根当然应该扼杀在摇篮之中,绝对不能让他成长起来。 大明尊意志坚定,根本不考虑第二种可能,在有能力杀死祸根的情况下,又为什么需要第二种准备! 镇鳞剑光跃动,燕十三身后尸山血海翻卷着向着那口镇鳞阻挡了过去。 面对着席卷而来的血色浪潮,那口朦胧祥瑞的镇鳞悄无声息地迎了上去,又悄无声息地穿破了那一波波浪潮,就好像是一口锋利到极致的剑一口气划破了数十万张纸张一般,直接指向了在浪潮之后的燕十三。 燕十三脸色有些疲惫,他发出了愤怒的怒吼:“大明尊,我为你准备了出路,你竟然……” “人情我收下了,你的命我也收下了。”大明尊丝毫不受动摇,手中镇鳞在那一瞬间穿入了燕十三的胸膛。 他当然不可能让血尊活着,血尊被囚禁在燕十三的体内,只要燕十三不愿意放,暂时不曾恢复到大帝的他又怎么可能还血尊自由? 既然还不了血尊的自由,那他就只有杀了燕十三,也杀了血尊一条路可以走了。 大明尊主攻燕十三,另一侧的空隙却留给了楚风。 楚风没有任何的迟疑,他知道自己想要跑也估计无路可逃,此时的大明尊对付他们已经是碾压的局面了,他们除了拼死一搏还有一线生机之外,似乎真的就没有任何的生机了。 鲜血凝聚而成的杀生意直接向着大明尊的侧面斩落了下去,无数滴鲜血随着杀生意的前进而落下,滴落在大地之上,每一滴鲜血都带着无尽的怨气,也带着愤怒的杀意,方一落地,便直接将大地融化出了一个个窟窿,不知到底有多深。 大明尊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封神榜与生死薄飘舞着落在了杀生意之前。 漫天花落如雨,字符乱舞,在杀生意之前形成了一张致密的网络,随着杀生意的突入而微微有些凹陷。 但是凹陷却并没有被杀生意所刺穿。 那一张密集的网络背后是大明尊张开的右手,以及被握在右手之中的那一根金光四射的短杖。 那根金光璀璨的短杖之中一缕缕金色的光芒化为了那张密集交织的网络的最终的依靠,缓缓地旋转着,使得哪怕封神榜与生死薄所交织而成的网络在杀生意的剑锋之下已经凹陷出了一个扭曲的弧度,却依然不曾被攻破。 血汗顺着楚风脸部的弧线一滴滴地滴落了下来。 楚风隔空握住杀生意的右手在不断地颤抖着。 局面看起来是他在攻,但是他却比大明尊更难受。 那张网络扭曲到了极致还不曾崩溃,所有的力量无处宣泄,自然便只有顺着原来的路径,返回楚风的体内。 反噬的力量太过强大,哪怕楚风现在有着那无比澎湃的血气作为自身的支撑,却也根本无法完全化解。 楚风的脏腑在反噬之力的作用之下开始崩溃,哪怕有瑶池圣树不断地向他的体内注入生机,以数十倍于正常的修复速度不断地修复着他的肌体,他依然支撑不住。 楚风咬紧了牙关,脸涨得通红,他还是没有放弃。 他知道这个时候撑得越久,他所需要承受的反噬的力量就越大,但是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后退,只怕就再也没有进攻的机会了。 燕十三双眼之中也爆发出了一股凶狠的光芒,他直接伸手紧紧握住了镇鳞。 镇鳞之上逸散而出的紫光对于血气来说有着天然的克制,燕十三的手掌才一靠近,便被那一道道紫光灼烧得冒出了缕缕的青烟,发出了一阵阵“噗嗤”的声响,就好像是一块肥肉猛然扔到了烧得通红的铁板上。 但是燕十三依然抓了下去,紧紧地握住了镇鳞。 燕十三的手臂在迅速地崩溃着,血肉瓦解,很快就露出了带着丝丝血气的白骨。 燕十三眼眸中那一股像是火焰一般跃动的血气陡然跃起,一股愤怒的低吼从燕十三的喉头深处发出。 无尽的血气在燕十三的身边翻卷而起,化为燎日的烈焰,向着那一口镇鳞发起了前赴后继的反扑! 大明尊知道燕十三在想什么,也知道楚风在想什么。 燕十三舍身抓紧了他最为强大的依恃镇鳞,是为了给楚风留下可以出手的空隙,而楚风毫无战果的一剑分明已经反噬得让他难受却依然还不肯放手,是因为他一旦放弃攻势,燕十三也将独自承受大明尊所有的压力。 他们将所有的可能都赌在了最后的这一次合击之上,他们想要在大势彻底无法逆转之前拼掉自己,不过一切又哪有那么简单? 大明尊嘴角微微扬起,笑容有些轻蔑,也有些冷冽。 “仓朗朗——”大明尊镇鳞再次催动,原本就已经深入了燕十三体内的镇鳞再次缓慢地继续前进,一股股被压抑了许久的紫光从燕十三的身躯之中喷薄而出,但是一点点宛若梅花般的血迹,显得格外的艳丽。 燕十三咬紧了牙关,尸山血海不断地翻动着,一尊尊鲜血汇聚而成的魔神从鲜血之中诞生,发出震天的怒吼,向着大明尊扑杀而去。 而楚风也没有落后,在燕十三血海翻起波澜的时候,眼眸中血光也爆发出了精光,杀生意剧烈地颤抖起来,滔天的杀意磅礴万钧,无数口沾血的长剑从血海的波澜之中腾空而出,发出万道璀璨剑芒,从天际愤怒地杀了过来。 魔神抓取住了穿空而来的一口口血剑,杀意滔天的魔神与杀意滔天的魔剑,刹那之间便成为了亲密无间的战友,彼此之间心意相通,甚至就连气息都完全吻合。 仗剑而来的魔神气势汹汹,将身前的一切都直接劈落而开。 无论是祥瑞的紫光,还是落下的花瓣,还是一个个古老的文字,在魔神的血剑之下,根本就不是一合之敌。 刹那之间,局势仿佛逆转了一般,大明尊的镇鳞被燕十三死死地控制在他的体内,而面对着迎面杀穿了一切而来的那魔神,他似乎已经无力应对了。 那一刻,不管是大明尊,还是血尊,亦或是楚风,脑海之中都没有任何多余的念头,一片清明。 因为一片清明,所以在那一刻,他们三人都预料到了一个相同的结果。 第1075章 冥界毁灭 那仗着杀尽众生意而来的魔神在大明尊眼眸之中的影像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渐渐地就变成了如同在镜中的投影一般。 魔神很强大,剑也很锋利,大明尊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眼前人的临死反扑,的确有些棘手。 但是,也仅仅是棘手而已。 大明尊的笑容从容而自得,因为下一刻,胜负终于要见得分晓了。 魔神的剑锋直指了大明尊的面容,那一刻,剑锋已经割裂了他的肌肤,金色的血液顺着赤红的剑锋缓慢地流淌而出。 一缕金色的碎发,在风中慢慢地落地。 “滴答——” 几滴鲜血,也发出清脆的声响,摔碎在疮痍的大地上,开出妖艳的花朵。 时空都仿佛静止了一般的安宁。 魔神的剑虽然刺穿了大明尊的肌肤,却终究没有能够再继续前进分毫——它所有的劲力在此便尽数耗尽了。 镇鳞穿破了燕十三的躯体,直接斩入了燕十三身后的尸山血海之中,就好像是扔进森林中的一点火星,刹那燎原。 从血海深处腾起的紫光,在顷刻之间,使得尸山血海都彻底崩解,那在血海之中沉浮不休,不得解脱的冤魂,也都终于得到了解脱,化为一缕缕青烟,彻底消散。 那魔神不甘地闭上了眼睛,而后刹那之间爆碎成为漫天的血液。 只留下那一口杀尽众生意,孤零零地悬在空气之中。 那一口杀尽众生意也没有再前进,因为它已经没有力气再前进了。 一切都宣告结束了。 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再战的能力了。 那口孤零零悬浮着的杀尽众生意,也开始一寸寸地剥离破裂,一片片鲜血的碎片洒落而下,消散在了风中。 那口使得封神榜与生死薄凹陷而下的杀生意也终于停止了颤鸣,在刹那的寂静之后陡然断裂。 交织的网络陡然反弹,所有的反噬力量都侵入了楚风的体内。 那一刻,楚风觉得自己仿佛就是死了一般的难受。 这是他以八阶修士的身躯硬生生承受着半步大帝级别战斗的反噬,哪怕他肉身再强悍,哪怕他有着瑶池圣树为他提供生机,这一切也是难以承受的痛苦。 楚风被巨大的反噬力量瞬间弹了开去,浑身的血肉不断地崩裂破碎,鲜血泼洒而出,眼眸中狂戾的血气也在刹那之间退散,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之意。 燕十三微微抿了抿唇,看着大明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 大明尊没有看楚风或是燕十三,而是抬起了头,看着虚空中浮现的那一张面庞。 那是他自己的面庞,此刻又开始向着虚空漩涡之中退缩而去。 没有了激烈的战斗,就自然没有那样强大的真气对冲冲开两个完全不同世界之间的通道。 不过目前这个结局也已经足够了,他所得到的元神虽然还不足够饱满,但是也已经快要到了这个世界所能承受的极限的边缘附近了,再继续降临下去,只怕会出很大的事情,他自己也将深受其害。 燕十三踉跄着后退了数步,看了看自己只剩下一对白骨的双臂,发出了几声干冷的笑声,看着大明尊的眼神充满了阴鸷和怨毒。 那样的眼神很明显来自于血尊。 大明尊看着那眼神,没有任何的回避,只是慢慢地说道:“奕虚裕,你没有资格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嘿嘿,奕虚裕,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奕虚裕冷笑着,笑容干涩而阴冷。 大明尊没有理会奕虚裕,目光只是落在了楚风的身上,沉默了片刻,才道:“如果你对我没有那般强烈的杀意,现在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我从来不是嗜杀之人,但是……对于敌人,我还不会愚蠢得手软。” 楚风此刻仿佛是死了一般地躺倒在地,血气已经失去了控制从他的身体之中疯狂地涌出,在楚风的身周完全地铺开,形成了一张很有质感的嫣红的毡子,很是美丽。 楚风虚弱地睁开眼,看着大明尊,艰难地笑了笑,慢慢地说道:“你代表着正义吗?” 大明尊愣了愣,旋即大笑了起来,许久才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我一个人的正义。这个男人听信了奕虚裕留下的谎言,以为我真的如我的尊号一般能带来大光明,虽然让他失望我有些歉意,但是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了,我自然也不会再回去了。” “嘿,是我的谎言吗?”奕虚裕冷笑着,“也许是你自己留下的吧?” “不是你么?”大明尊不由得微微蹙眉,神色之间闪过了一丝迟疑,“那也不会是我,我被放逐到错乱时空之后,根本不会知晓你在冥土做了什么。” 奕虚裕眼神有些微嘲,阴冷地一笑道:“我也才不过回到这个世界几十天,又去哪里留下所谓的谎言?” “当年我被放逐到错乱时空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大明尊继续问道。 奕虚裕嘴角微微一挑,道:“你难道很在意吗?当年你为了夺取十世轮回之力而将冥界无数苍生牺牲,你还会在乎你离开之后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吗?” “那么你呢?”大明尊不急不缓,“当年不是你在协助我么,为了更多你最喜欢的鲜血,是你帮我杀了那么多的人。” 楚风闻言不由得有些寒意,原来冥土会变成这样竟然是大明尊与奕虚裕所导致的……但是那古老的封印呢? 在封印的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奕虚裕冷笑了两声道:“你难道不想知道这一世的十世轮回之力的宿体在哪里吗?” 楚风猛地一惊,攥紧了拳头——他知道他现在已经几乎被确信是十世轮回之力的宿体,现在大明尊肉身未成大帝,自然看不出来……但是奕虚裕是曾经以大帝之身看过他的,自然知晓他与十世轮回之力有关。 一旦奕虚裕将此事告之大明尊——那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有趣的问题。”大明尊闻言“哈哈”一笑,道,“不过我并不想从你这里得到答案,我自己会去寻找。你知道的,我素来是没有什么好奇心的,不会像某些人一样为了寻根究底,将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噢,你似乎有意地在嘲讽那位大人,你似乎还不够格吧?”奕虚裕的声音里满是轻蔑之意,虽然他自己的修为还不如大明尊,但是代替那位大人嘲讽一下大明尊,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个女人又能怎么样?”大明尊冷哼了一声,“那个女人终究还不是死了?” “你感觉不到吗?”奕虚裕的笑容更是充满了讽刺,“刚才那场雨,还有那口剑,是不是都很像她呢?” 大明尊面色骤然一寒,他又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经历,不管是过去在现世的,还是在错乱时空之中的。 大明尊眸中杀意毕现,许久才逐渐地收敛,慢慢地说道:“她的确是死了。” “哈,正如当年每个人都以为我也死了一样。”哪怕已经是性命的最后时刻,奕虚裕也依然没有放弃嘲讽大明尊,“想到这里你怕了吗,嗯,你违背你当年向她许下的诺言,她若是重返现世,你自己想一想,你会是什么下场。” 奕虚裕说着,眼眸里狂热的光芒闪现,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满是期待地道:“我真的好想看一看啊,看一看你被她……” “可惜你看不到了。”大明尊冷冷地打断了奕虚裕的话,“她就算再回来又能怎么样,难道,她还能改变一切的宿命么?当年那些人都死干净了,死干净了也没有找到办法拯救整个世界,只是牺牲了自己换来了整个世界的苟延残喘。” 奕虚裕“啧啧”两声,笑道:“我感觉到了你的绝望和你的恐惧,你之所以会背叛他们,完全是因为……你其实不想死对吧?” “这样的原因,你应该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大明尊说着,略略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再见了我的老朋友,我想他们已经等候你很久了。” “你以为我真的会乖乖地等你杀了我?”奕虚裕一挑眉,“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你知道我一直就是一个很疯狂的人,之前因为这个小子的约束我不能施展,但是现在必死的局面,他把所有的自由都给了我。” “你又能怎样?”大明尊的话语之中只是寒冷,镇鳞剑随之一举,那朦胧祥瑞的紫光,笼罩而下。 奕虚裕抬起了头,看向了天空。 大明尊神色微变。 “我很好奇,是谁在尽头的那一端阻击着你,如果能够将他们迎接下来,应该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吧?” 奕虚裕说着,身躯在刹那之间炸裂,就仿佛是大坝决堤了一般的,无尽的鲜血宛如洪水一般从燕十三的体内汹涌而出,化为怒吼的水龙,在刹那之间灌满了大地所有的崎岖坎坷。 一片片璀璨的血光亮起,流转着映红了天空。 “向光明,你别忘了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布置!” 第1076章 血尊之名 “向明光,你别忘了这里的一切,都是出于我的布置!” 奕虚裕的怒吼声响起,血海洪涛已经泛起。 “你以为我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迎接你吗,我做这一切,其实从来就是为了……杀你!” 血海之中一个完全由鲜血所组成的人影浮现而出,那是一个巨大的魔神,鲜血在他的身躯之上流转,各色的光芒显得异样的耀眼。 整片大地都被浓郁的血气所覆盖,整片大地,都变成血浪翻涌的血海。 奕虚裕自身的血气,以及从楚风体内排出的血气已经完全地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一股令天地变色的力量。 “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大明尊的脚下有祥和的光芒,很是柔和,虽然璀璨,却并不刺眼,席卷大地的血气能够席卷一切,却唯独不能够侵入大明尊脚下的三丈光芒之中。 “我当然知晓一般的我没有能力能够击杀你。”奕虚裕发出疯狂的笑声,魔影晃动,血气瞬间肆虐过大地,“所以我当年才要杀了那么多的人,才要用血气侵蚀这片大地,才要用鲜血来布下这个阵法,才把整条忘川牵引到此处来!” “这里就是我的主场!”奕虚裕的眼眸里无数血光迸发而出,纵横肆虐,使得天地都开始震颤,“我是杀不死你,但是你……难道能够杀死我吗?只要浸淫在忘川之中,我便是不死之躯。一个我杀不死你,千千万万个我呢……总能将你耗死吧?” 大明尊的神色也不由得变得有些凝重了起来,他终于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轻声道:“原来如此。” 而楚风则更为震惊,他曾经在十万年古籍之中看到过那个传闻,传闻忘川之中的血与死者的哀怨孕育出了一个不死的生灵……原来那指的便是血尊奕虚裕,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原来血尊奕虚裕之所以这么做,原来只是为了杀死大明尊。 “你为什么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杀你?”奕虚裕的声音之中充满了狂怒,充满了悲愤。 “我说过,我并不是一个好奇的人。”大明尊的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容,才接着说道,“不过你既然那么迫切地想要告诉我,那我就满足你一下好了,你为什么要杀我呢?” 大明尊的姿态很做作,完全是在刻意地嘲讽奕虚裕。 但是奕虚裕却一点也没有变化或者说愤怒——或者说更愤怒,他早已被愤怒的火焰吞噬了无数的岁月,剩下的只有疯狂了而已,他为了心中的那一点执念,就算舍身成魔他也在所不惜。 奕虚裕看着大明尊,眼眸中的血光粘稠得让人寒冷,许久才冷冰冰地道:“因为你背叛了那位大人。” “看得出,你似乎……很敬仰那个女人,她分明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你居然还称呼她为大人。”大明尊有些自嘲,却也有些伤感,他想起了很古老的事情,难免会想到当年那些难过的事情。 不过,难过也是当年了。 过去了这么多岁月,尤其是在错乱的虚空中漫步了太久,那些情感被他反复舔舐品位之后便也彻底无味了,几乎都已经不存于胸中了。 他现在就算是想起了当年觉得痛不欲生的事情,现在也不过是微微觉得有些伤感,唏嘘一声,却也就罢了,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易邪那般有着无数岁月都无法磨灭的强烈的情感。 而且,谁又能知道,现而今的易邪,是不是又还保留着他那引以为傲的情感呢? 奕虚裕冷冷地看着大明尊,慢慢地说道:“你的背叛害死了太多的人,本该是你们共同参悟的十世轮回之力……却只落在了你一个人的手里。” “那是他们愚蠢,十世轮回之力本来就可遇而不可求,他们竟然还妄图只是参悟,只是观察其发展——与其眼睁睁地看着它消逝,倒不如就此被我吸收让我突破他们留下的桎梏,成就圣人,也好有一位新的领导者不是吗?”大明尊的神色之中有些怜悯地看着奕虚裕,就像是在看着一个疯子,“而且你又哪来的资格指责我的背叛?你分明有机会将我的计划告诉他们,但是你为了亲手杀我,却与我合作,杀了无尽的冥族,你这难道不是背叛了那个女人吗?” 奕虚裕没有说话,看着大明尊,就好像是一头野兽在看着它的猎物。 “奕虚裕,就算你这样处心积虑,你也不会是我的敌手。”大明尊慢慢地说道,“你的宿体不可能会给你绝对的自由让你回到忘川之中去,比起我来,你对这个世界的威胁分明更大。” 他之所以一直不出手,是因为他有着自信,所以他才能够慢慢地和奕虚裕说着一些无聊的话,回忆一下当年的事情。 但是要动手,奕虚裕虽然融合了所有的血气,依然不会是他的敌手。 如果一开始的时候,奕虚裕便能掌握所有的血气,那兴许还会好一些,虽然也改变不了什么。 大明尊忽然皱了皱眉,他突然觉察到了事态似乎有些不对劲。 奕虚裕固然疯狂,但是他没有理由会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放弃掌控两股血气,毕竟两股血气融合在他手里的结果绝对大于他与楚风的联手。 那样做,胜算肯定会大一些。 但是奕虚裕并没有这样做。 大明尊不会认为是奕虚裕是因为他被囚禁着而故意闹别扭,哪怕是囚禁至少还活着,如果要搏一线生机的话,那肯定是尽可能壮大自己才是。 他为什么要让楚风将死气排空,让楚风也操纵血气? 整个局势……似乎有些不对…… 大明尊莫名感到一股寒意,但是耳畔已经响起了奕虚裕的狂笑之声。 大明尊知道自己也许真的是有些托大了,但是现在弥补自己的过失,也许还来得及。 大明尊握紧了镇鳞,身形骤动,镇鳞穿空,直接穿破了万重的血海,向着楚风斩落了下去。 奕虚裕他是了解的,就算再怎么谋算,也绝对不会多出什么他不能掌握的事情来,但是眼前这个青年,他根本就不了解,如果有变数的话,那么所有的变数,就必然都在楚风的身上。 所以只要杀了楚风,就什么都解决了。 只要杀了楚风,让所有的变数都来不及出现,哪怕你想得再好,想得再妙,没有发挥的空间,就什么都是空谈! 镇鳞穿空,紫龙怒吼! 大明尊的目标万分地明确,也极其准确。 奕虚裕距离楚风还有些距离,哪怕楚风还在他的血海之中,只要他的本体不到,他也拦不住镇鳞,所以这一剑,必中! 奕虚裕也在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大明尊的动机,所以他也不再有任何的保留,身形在刹那之间消融在了血海之中,而同一瞬间,他便已经横穿过了整片血海,挡在了镇鳞的跟前。 镇鳞面对奕虚裕的本体,也没有丝毫的畏惧,随着大明尊的推动,没有任何迟疑地向着奕虚裕斩落了下去。 大明尊必须先解决掉奕虚裕,至少让奕虚裕无法再纠缠自己,自己才能够解决掉楚风,因为这片血海完全是奕虚裕的主场,他在这片血海之中的移动完全是忽略空间与时间的阻隔,他想要出现在哪里,那就会出现在哪里,只要他的反应跟得上,他甚至可以同时出现在所有的地方。 奕虚裕发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桀桀”怪笑,鲜血构成的手臂直接迎上了镇鳞,任由镇鳞直接将他的手臂如柴刀破竹一般当中切开,被切开的手臂非但不曾破碎,甚至还分化成为了两条更小的手臂向着大明尊的胸口直接攻击了过去。 “你竟然还给他这种程度的自由!” 大明尊神色微冷,虽然奕虚裕以命搏命完全在意料之中,但是却也没有想到燕十三松开了他肉身的禁锢,使得奕虚裕与忘川之间的联系大大地增强了,虽然奕虚裕的实力并没有增加,但是对镇鳞的抵抗却大大地增强了。 大明尊手里的镇鳞微微穿透了奕虚裕的手臂,而后随着大明尊手腕发力骤然变向,由刺为劈,顺着奕虚裕的肩胛便直接劈斩了下去,直接将眼前的奕虚裕劈斩成为了一滩污血。 但是这不代表着奕虚裕死了,实际上,这是使得他变得虚弱了而已,此刻的奕虚裕根本就是无法杀死的,除非他能解决掉这一整片血海。 但是这一整片血海的容量早已进入了大帝的范畴,大明尊若是能够快速地废掉这一片血海,又何至于要被迫与奕虚裕正面对抗。 奕虚裕被斩裂而开,镇鳞再次变向,穿透了百余丈的距离,向着楚风刺落了下去。 镇鳞杀意毕现。 随着杀意而来的风,扬起了楚风的发与衣衫。 一道耀眼的光芒顺着剑脊反射而出,映照在楚风的鼻梁之上。 而后那道耀眼的光芒从楚风的鼻梁之上沿着竖直方向开始扩散。 一条细线,将楚风分成了对称的两半。 第1077章 光明所恶 一条细细的光线将楚风对称地分为了两半。 而后那个楚风缓缓地抬起头,笑了笑,身躯便分裂而开,在空中炸碎成为无尽的水花,就好像是水中月镜中花因为受到冲击而破碎一般,不留任何的痕迹。 大明尊神色一凛。 这一剑不应该斩空。 因为这是他的镇鳞斩出的一剑。 同时,这也是他用出的一剑。 他用镇鳞使用的一剑,没有落空的道理。 但是事实却是,他的的确确落空了。 他所有的攻势,都指向了一个虚无的幻象。 而这个幻象,甚至还瞒过了他的感知。 能够瞒过他的感知的幻象,这必然是很强大的术法,或者帝器的作用。 这样的术法或者帝器,必然不是出自于奕虚裕,因为他根本不修术法,他唯一的一口剑杀生也早就折损在了无尽岁月之前。 当然这个人更不可能会是楚风,因为楚风已经是一副要死的模样,他若是都能够瞒过自己的感知了,又怎么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大明尊抬起头,看着天空中自己的面孔,眯起了眼睛。 看起来,奕虚裕那句话似乎真的不是说说的而已,他似乎真的从那错乱的时空中找了一个帮手回来。 错乱时空是一片完全搅混在一起的时间和空间,就仿佛是一个迷宫,那里面困了很多人,到底有多少,就连大明尊自己也说不出个具体的数字来。 毕竟从远古的时候起,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落入错乱时空之中的人根本是数不胜数,有大帝,也有平凡的修士,甚至还有凡人。 绝大多数的人都不可能找得到重返现世的道路,哪怕是错乱时空与现世之间的通道已经打通,他们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因为他们不足以在错乱的时空中存活,他们也不可能从错乱的时空中走出来,找到错乱时空与现世的接口。 大明尊在错乱时空与现世之间的连接之处呆了太漫长的岁月,他见过的能够找到这里来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那些都是他曾经的仇敌或者朋友,但是都被他杀了,因为错乱的时空通往现世的通道太狭窄,有时候一次通行之后这个通道就会改变。 下一次会在多久之后出现,会出现在什么地方,就连他也不知道,也只有慢慢地寻找。 所以大明尊才感到有些惊异。 因为从通道打通的那一刻起,整条通道中就没有出现别的什么人,不然的话,整条通道早就被挤得崩塌了,根本不会给他一次又一次降临的机会。 大明尊神色忽然微微一变。 他突然想起了他与步凌关第一次产生连接的时候,那斩断了连接的那一击。 那如水映月一般清幽的一击,让他以为那一击是来自于安璐云。 但是现在想起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安璐云的剑很清冷,那一击清而不冷,反而有些温暖,有些柔软。 虽然很像,但是基本可以断定,那一击,的的确确不是来自于安璐云。 那是某个不存在的人所发出一击。 难道那个时候,那个来自错乱时空的人就已经降临了吗? 但是那条通道的问题却依然无法解决。 除非…… 除非降临不是人,而是某件帝器——某件可以遮蔽自己气息的帝器,某件根本不会让人察觉到的帝器。 但是……帝器如果也能穿过那片不稳定的时空涡流而降临的话,他在最开始又怎么会只使用他自己的帝器的投影? 但是如果不是帝器的话,又怎么可能蒙蔽他的感知? 那一瞬间,大明尊打了一个寒颤。 因为他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刚刚才被他肆无忌惮地嘲笑过的女人。 那个女人有一件帝器,可以完美地遮蔽气息,不达到那个女人的高度,不管是谁,都无法看穿那完美的蒙蔽。 那一件帝器除了完美地遮蔽气息之外,也还可以如水映月一般制造一个完美的假象,依然无论是谁,都无法看穿。 那一剑帝器更出色的是它自身朴素而平凡,就像它所有的同类一样,返璞归真,如果不事先知道的话,没有人会以为那是帝器。 那个女人,分明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地缠着他? 为什么还要留下这些可恶的东西,让他想起那些并不美好的回忆? 大明尊终于有了几分恼恨的心情,心中不再有任何畏惧的意味。 他无比地恨着那个已经死了的女人,哪怕他曾经是她最虔诚的信仰者,哪怕他曾经愿意为她付出性命。 这一切都随着那个女人的死而烟消云散了。 那个女人为了无关的人就去死了,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甚至都没有跟他说一声,就好像他才是那个无关的人一样。 但是长久以来,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的人,分明是他才对。 她就那样就死了,连一句话都没有给他留,她只是很久以前跟他们九个人说过,如果有一天她死了,希望他们能继承他的遗志。 但是,凭什么? 凭什么我就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志而活,我凭什么就要继承你的遗志,去完成你的想法? 你可以为了那些无关的人去死,美其名曰挽回整个世界的命运,弥补曾经的过错。 但是这些过错,又与我何干? 我又有什么必要要为你们的过错而付出自己的一生? 我只是不想死而已。 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哪怕是一个人活下去,我也要活下去。 而整个世界,我并不关心,它是否毁灭,也与我无干。 大明尊握紧了手里的镇鳞,眼眸中冷冽的杀意闪现。 “阿姐还活着,一定还活着,她在看着你,你太让她失望了!” 远处,奕虚裕的狂笑声响起,凄厉而又癫狂,就好像是一个疯子一样,令人感到无比的恼火。 大明尊也很恼火,这件帝器重现已经让他倍感恼火了,奕虚裕的笑声更让他早已磨灭的情感泛起了阵阵波澜。 他要杀了奕虚裕,现在,不需要任何的迟疑! 大明尊反手紧握镇鳞,将镇鳞轰然插,入了血海之中。 刹那之间,就仿佛是一座山峦扔进了大海,血海之中,再兴波澜! 镇鳞剑轰入血海之中,陡然显化出百丈大小,就仿佛是一座碑铭一般。 碑铭之下,血潮狂卷,一个巨大的漩涡环绕着碑铭呼啸着,发出吞噬万物的声响,却无法靠近碑铭哪怕是一分一寸,从而裸露出了那碑铭之下的大地。 一道道紫气冲入了大地之下,将大地直接撑得破裂而开,一条条巨大的裂纹中朦胧氤氲的紫光逸散而出,顺着裂纹向着血海之中迅速地扩散蔓延。 远处的奕虚裕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几乎是同时,十二个巨大的鲜血魔神从血海之中挣扎而出,怒吼着向着大明尊扑杀了过去。 滔天血浪之中,浮现出一口口杀生意,凌空飞舞,而后带着传递了不知几多岁月的杀意向着大明尊呼啸着落了下来,遮天蔽日,犹如暴雨。 一口口血剑疯狂地斩落,一尊尊魔神怒吼着扑来,除了疯狂的战意,不再有任何的东西存在。 活着就是为了毁灭! 十二尊血色魔神的七窍中喷吐出股股带着血腥气息的白色水汽,怒吼着将巨大的手掌向着大明尊落了下来。 千万口杀生意也呼啸着旋转着,在身后拖曳出长长的尾线,如同陨落的星辰一般尖啸着从九天星空而落。 大明尊置身在血海最狂暴的浪潮之中,岿然不动,左手轻轻扶住镇鳞剑柄,神色冷冽,金色长发与金色的长袍在风中飞舞飒飒。 一口口杀生意向着他落了下来,叮叮当当地轰击在镇鳞之上,与从镇鳞之上不断散出的紫气不断地碰撞着,碰撞出无数的火星,将整片空间都彻底燎燃,一口口破碎的杀生意化为鲜血的暴雨倾盆而下,落入了翻滚的血海之中,继续蒸腾上云霄再次落下,周而复始,生生不止。 而那些魔神也是一般,怒吼着的魔神巨大的手掌击向镇鳞,想要把巍峨的镇鳞也直接击倒,但是那些紫气也显化成为一头头紫金鳞片的巨龙,盘旋在镇鳞之上,怒吼着与那一头头血色的魔神相互搏杀着。 没有一口杀生意或者魔神的攻势能够落在大明尊的身上,大明尊就好像是一个在暴雨之中却不被暴雨所沾染的人一样,任何的血气都不能接触到他的身躯就顿时化为了一抔血水倾洒而下。 哪怕随着暴雨的不断进行,血气在一寸寸地逼近大明尊的身躯,压缩着那仅有的空间,将大明尊身周三丈的距离逐渐压缩到了身周两丈,然后是一丈,接着便是一尺,甚至逐渐地便只剩下了分寸的距离。 但是大明尊的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依然镇定如常,只是眼眸中冷冽的光芒更甚。 “奕虚裕啊,我本来还想让你死得好看一些,但是……”大明尊扶住镇鳞的手终于微微有了一些松动,“但是我现在心情很不好。” 大明尊怒吼出声,镇鳞猛地入地百丈,就好像下方的大地陡然失去了支撑一般。 整片大地陡然崩裂,血海之外的大地陡然隆起无数的岩石,一道道耀眼的紫光穿破了大地冲上了天际,轰隆的声响宛如雷鸣一般响彻了整个世界。 片刻之后,一道道紫光也穿破了血海,从血海之下冲出,带着一身的血腥,也射入了天空之中。 奕虚裕发出一阵阵愤怒而痛苦的怒吼,魔神与杀生意齐声悲鸣,天地震颤。 大明尊金发乱舞,金色的双眼化为了两轮金色的太阳,照亮了整片天地。 大明尊握紧了镇鳞剑,一声悲愤的怒吼从喉头深处发出:“所以,就麻烦你死得惨一些吧!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感觉到爽快啊!” 第1078章 六界异变 那一天,六界的天空上都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中,有一张巨大的人脸,冷漠地看着整个大地。 很多人都感觉到了恐惧,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 紧接着而来的是一阵蔓延六界的地震。 地震的幅度虽然不大,但是却可以感受得清清楚楚,甚至就连在空中飞行的修士,都感觉到了震颤。 所以这场地震与其说是地震,倒不如说是空间的震荡。 空间震荡开始的那一刹那,很多人都睁开了眼睛,也有很多人都闭上了眼睛。 睁开了眼睛的人与闭上了眼睛的人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因为他们关注的东西始终是一样的,没有任何的改变。 妖界西方突兀出现的群山中,瑶池之巅之上。 西王母与东王公并肩而立,看着天空中的那个漩涡,静静地等待着。 “冥土与六界之间的联系果然还是没有完全地切断,那边的战斗程度应该还不是很激烈,却已经传递到了这边,带动了整个六界颤抖。” 西王母终于慢慢地说道。 东王公点了点头道:“当年为了避免冥土的灾祸蔓延到六界,强行切断的空间联系似乎也已经在逐渐地恢复了,冥界回归七界,已经是无法阻止的事情了。毕竟……” “毕竟我们没有那么多人再去牺牲了。”西王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过去的老朋友已经牺牲得太多了,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老朋友可以牺牲了。 这么多人,前赴后继,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就是为了让整个世界的末日晚一些来临,让同道们后人们能够找到方法来解决整个世界的危机。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依然没有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只是用尽了各种手段在使六界苟延残喘,甚至就连原本亲密无间的友人也因为理念的差异而分道扬镳,但是他们却依然不曾放弃最后的理想。 “你说,那一线希望在这一世的可能性有多少?”西王母有些哀伤地问道,想起了很多故友,自然难免哀伤。 东王公没有接话,沉默了片刻,过了许久才叹息一声道:“不管有多少,总要去试一试。” 西王母闻言有些黯然,又是长叹一声,才哀戚地说道:“冥土那边回归已经无法阻止,不知道是否能够真的让冥土重现生机。” “最后一枝天地灵根也已经被带去了冥土,如果连天地灵根都无法改变这一切的话,那我们也只有做最坏的准备。”东王公抿了抿唇。 西王母不由瞑目。 她也没有问最坏的准备是什么准备,以她的身份,当然知道最坏的准备是什么准备。 最坏的准备,是挽回不了冥土的崩塌,使得冥土带着还没有走到尽头的六界提前开始崩塌。 那个时候,他们就算想要去堵,也根本堵不住,不可能再像冥界崩溃的那一天一样,付出重大的牺牲强行封堵住冥土。 那个时候,他们只有彻底地放弃六界,让所有空间中最广袤也是最基本的七片空间彻底荒芜,而他们进入到其他破碎的空间碎片中去继续苟延残喘,试图找别的什么办法,重新唤醒整个世界的生机。 那个时候,由于空间的限制,整个六界,将会有数不尽的生灵被放弃,被牺牲。 他们就算有通天彻地的能耐,也不可能救得了那些生灵。 那些生灵没有任何错,却不得不被牺牲。 那个时候,只怕会是优胜劣汰的时候,只保留所谓的强者,确保未来的胜算吧。 那个时候,就连东王公那些试图不伤害任何无辜的人也只能面对这个冰冷而残酷的现实吧。 “牵扯到冥界的人太多了,即便是你的局,我也无法放心。”西王母叹息了一声。 东王公笑了笑,才慢慢地说道:“放心吧,既然秋雨带着娘娘的气息来到这个世间……” 东王公顿了顿,没有把话说完,只是那神态一瞬之间好像是老去了许多岁一般。 西王母点了点头,缓慢而有力。 妖界,无尽海之上。 原本平静的无尽海陡然翻起了波澜。 不过无人在意这些波澜,因为空间的震荡使得整片浩瀚的无尽海到处都是波澜。 尽管这些波澜似乎有些不一样,不断地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就好像是冒出了一些气泡,但是却没有人会在意这些微小的细节。 然而如果他们能够下潜到无尽海的最深处就可以发现,在一片漆黑的海底,出现了一条裂缝,有一道道晶莹的光泽从那一条裂缝之中投射而出,显得格外地璀璨,就仿佛是宝玉一般。 “咔擦”一声,一只晶莹洁白的手从那条裂缝中伸了出来。 那只手很漂亮很修长,皮肤很白很细腻,就像是一个女人的手——甚至没有几个女人的手能够比得上这一只手这么漂亮。 紧跟在那一只手之后的是一个男子。 男子有着一头仿佛是一泓秋水一般温柔的秀发,微微蜷曲着,披散在自己脑后。 男子的面容有些好看,但是谈不上英俊,却给人一种容易亲近的感觉,眉眼之间到处都透露着一股干净利落的气息,给人一种很清爽很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刚刚洗过澡,穿上了一身很舒服很透气也很柔软的衣服一般。 男子的神情微微有些惆怅,就好像是刚刚经历过什么很伤感的事情一样。 他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的那条裂痕,微微叹息了一声,自言自语道:“麒啊麒,对了对付我,你又牺牲了妖族的一个天才。” 他沉默了片刻,不过旋即眉眼便展开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也不服从我,死了就死了吧。” 他就像是一条游鱼一般舒展开了身体在水流之中缓慢地游弋着,慢慢地浮出了水面。 他将头探出水面,看着站在水面上的那个黑袍老者,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道:“啊呀,原来是小真武啊,这一次可没有哪个傻小子用命来镇压我了,那些背叛我的文字也都被我清理了,你们想要找我麻烦,一个人还远远不够吧?” 老者倒负着手,看着眼前的男子,眼中有些戒备的意思,沉吟了片刻才说道:“我今天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男子“哈哈”一笑,道:“你这个样子,寿命也没剩下多少了吧,这么多年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奔波,葬送了自己的前程,你觉得这划算吗?” 被称为真武的老者很从容地说道:“很多事情不是用划算来衡量的。” 男子一撇嘴,示意老者打住,说道:“不要用你们那一套生命的价值不在于长短而在于奉献的论调,你知道我对那些东西……很反感。” “我知道,所以我从来不曾试图打动你。”真武说道。 男子仰首大笑起来,笑了许久才慢慢悠悠地说道:“所以直接就打我了是吗?” “你是个太不稳定的因素了,我们杀不了你们,让你们自由地活动又实在太危险了,所以打你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真武笑了笑,理所当然地说道。 “现在呢?”男子戏谑地问道。 真武沉默了片刻,才道:“这一劫只有不过五十年了,但是清洗计划并不是很顺利,隐藏在黑暗中的大帝的数量远远超过了我们的预期。” “大家都不是傻子,一次次重复玩着的把戏,谁会一直上当?”男子不屑地撇了撇嘴。 “所以我们需要你的助力。”真武很诚恳地说道。 男子一愣,显然也有些没有预料到真武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愣了许久才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将长发上的水甩干,慢条斯理地说道:“可以啊,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真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男子说出他的条件。 “我要先取回我的妖帝元典。” 男子慢慢地说道。 几乎是同时,魔界,魔焰国的魔焰池边。 魔焰池的池水不断地沸腾着,发出一声声“咕嘟”的声响,冒着阵阵的热气,将周边的岩石烧得一片通红,更远处的大地甚至融化成为了一片岩浆池,不断地翻滚着,流淌着。 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红发精壮男青年一边穿上身边的老者恭恭敬敬递上来的衣衫,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在我睡着的这些年里,我感觉到似乎有一个很出色的孩子来过这里。” 青年一根根地掰着手指说道:“现在……也应该是一个很出色的孩子,他成长得如何了?” “她已经废了,所以我任由她逃走了。”老者很恭敬地回答道。 青年微微挑了挑眉,眼眸中流露出几分狠戾的气息,骨骼随着拳头发出了“咔擦”一声响。 “是来自大帝的咒印,我们解不开。”老者说道。 青年冷哼了一声,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道:“你们当然解不开,姬明远下的咒印,你们若是都能解开了,姬明远还能称得上天帝么?” 老者微微皱眉,踟蹰了片刻,才有些迟疑地道:“但是根据我们的消息,天帝似乎已经有很漫长的岁月不曾被人见到了。” 青年冷冷地扫了老者一眼,站起了身来,缓缓地说道:“那他自然是有着他的打算,他想要瞒住自己的行踪,这个世上又有几人能够找到?” 老者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去把那个孩子带回来,我需要她的身体。”青年拿起了一块抹布,擦了擦手,“事情就交给你了,你最好办得妥妥的。我先去找一找我的老朋友们,他们应该也已经出现在世间了,不去跟他们解决一些问题,接下来的岁月将会很难过。” 青年一边说着,一边缓慢地向远处走去,走到一半,才停下,身,回头说道:“如果我回来之前你还没有办好,你最好自己跳进池子里,生死就交给天命了。不然等我回来,那就没有生路了,明白了吗,破军炎?” “在下明白。” 破军炎深深躬身,语气万分地谦卑,注视着大地的双眼里闪过一丝的狠戾,与青年眼眸中的狠戾,如出一辙,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1079章 剑决,生死 哪怕整个六界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与六界相互隔绝的冥土却依然不曾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改变。 一片片岩层宛如一道道利剑向着血海外围突刺而起,一缕缕紫光倾斜着从血海的底层宛如岩柱一般呼啸着喷薄而出,瞬间便使得整片战场化为了一片怪石嶙峋的山野,到处都是如剑锋一般的岩层或者紫光,充满了野性的力量。 此时从高空俯瞰整片血海的话,会发现翻腾的血海仿若是一张破了无数个窟窿的血红的毡子,只有披在主人身上的那一匹绫罗还勉强算得上完整。 奕虚裕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虽然血海依然存在,但是处处却都已经被限制住,就好像是江河里突然被打入了无数石柱一般,所有血气的流动都受到了不可忽视的影响,他对血气的操纵自然也无法再如之前那般顺畅自如。 哪怕燕十三已经给了他最大程度的自由,他也已经无法再取得任何的进展。 燕十三不可能会给他更多的自由了,因为那根本就不是燕十三所能决定的事情,燕十三体内那囚禁自己的符文已经开始转化为了压制自己的力量,而那些痛苦都由燕十三承担着。 如果燕十三再多给他一线的自由,无论是他还是燕十三都会被那符文撕碎成为无尽的碎片,他也无法再从忘川之中重生而出! 前进是死! 后退亦是死! 奕虚裕的眼眸里流出出了无限的凶狠,他那悲愤的怒吼很快就化为了更疯狂的战意,就算是死……也要给大明尊留下重创,让他在面对幕后那个布局之人的时候……丧失所有的主动权! 无数杀尽众生意悲鸣着从大明尊的四面八方腾空而起,其上裹缠着无数的冤魂,带着死者对生者的无尽怨恨,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哭嚎,漫天飞舞,交织成为一张网络天地的血色大网,向着大明尊如暴雨一般倾盆而下。 奕虚裕的决死反扑哪怕大明尊已经稳操胜券,却也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他眸中光明陡然又明亮了数分,紧握镇鳞的左手也猛地攥紧了镇鳞的剑柄,右手剑指一并,无尽的璀璨光辉便已经凝聚在了大明尊的剑指之上。 那凝聚在剑指一点之上的光辉无比地耀眼,一缕缕光线从中透射而出,照得天地一片透明,再也没有黑夜与白昼的区分。 所有呼啸而来的杀尽众生意在那璀璨光芒的照耀之下,刹那之间齐齐消散无形,就好像是一滴水猝然滴进了太阳之中,连青烟都根本不会冒出。 “奕虚裕!”光明驱散血光,然而大明尊却发出了一阵满是愤怒的咆哮,“那个女人为你做了什么,值得你做到这个地步!” 奕虚裕鲜血的双眸之中流淌出了血泪。 他知道自己不会是大明尊的对手,从一开始就知道。 但是他奕虚裕从来不是一个会心甘情愿就把胜利拱手让给敌人的人。 他知道大明尊在担心什么,所以他便是刻意要为大明尊添堵,让大明尊所有的忧患都成为现实。 奕虚裕嘴角扬起一丝嘲讽般的笑容,是在嘲讽自己,也是在嘲讽大明尊。 大明尊离开这个世界太久了,甚至比他离开得还要久一些,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人准备了一些什么在等待着他。 就算他最后真的取得了胜利,离开了冥土重返了六界,真的就能如愿以偿吗? 那可未必。 在这片土地之上,还沉睡着四个与他同一级别的高手,奕虚裕有足够的理由相信,那其中的一位已经苏醒了过来,站在了这个大局之后。 奕虚裕抬起了右手,同样一指剑指在手。 奕虚裕神色渐渐地恢复了平静,他看着大明尊,神色有些冷漠,眼眸中却闪烁着嗜血的妖光。 他本就是嗜血的狂魔,无论是无数岁月之前,还是无数岁月之后。 他杀过无数的人,他也同样背叛过无数的人。 他对他曾经所做过的事情从来没有丝毫的愧疚或是悔恨,他本来就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怪物,也自然没有任何可笑的俗世观念。 只要是内心之中的渴望,那么就去做。 这是他唯一的理由。 他唯一在乎的是曾经给他了一次指引的人,是那次指引使得他从鲜血中孕育的魔障真正成为了修士,踏上了一条大道。 他知道他的行为会令那个指引他的人失望,所以他从来不曾提起过她,也无人知晓他其实也是她的一位信徒,一位追随者,甚至是一位弟子,尽管她让他叫她阿姐。 哪怕她早已离开了这个世界,她曾经无数的信徒都背叛了她,抛弃了她,但是他还是没有忘却。 他依然对她万分敬仰,无论她是不是真的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所有背叛她的人,他最厌憎的,自然是大明尊。 她曾经以追求光明为其命名,使其一直伴随在她的左右,是她最为依仗的助力。 然而这样一个人却丝毫不感恩,不仅仅不肯继承她的遗志,甚至还背叛了他的同伴们,还狠狠地嘲笑、侮辱、践踏她和她的遗志。 这一切,是奕虚裕所不能接受的,也绝对不会原谅的。 他知道自己今天必然会死在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争议,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的恐惧。 他本来就是忘川之中的鲜血所孕育的魔障,他本来就是虚无的存在,死亡不过是重归于虚无罢了。 只是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完成。 那就是给大明尊留下一生也不会忘记的痛楚。 如果是他们真正实力的对比,这也许还会有些麻烦,但是这里是冥土。 哪怕他们的本质差距依然颇大,但是大家都不过是半步大帝而已。 半步大帝,自然就有半步大帝的好处,每个人的差距不会像没有任何约束时那般巨大。 所以他知道,自己这一击,足以为大明尊留下一些纪念。 一些永远的纪念。 大明尊也看着远处的奕虚裕,没有唏嘘,也没有惋惜,有的只是杀念而已。 仁慈早已被大明尊遗忘在了记忆的最深处,需要杀那就杀,不会有丝毫的迟疑,无论对方是谁——甚至是他曾经追随的她,都不会让他有丝毫的动摇。 大明尊的心,早已犹如铁石。 甚至比铁石还坚硬。 他曾经无比热忱于奉献自己,曾经真的以为燃烧自己就能给世间带来光明。 但是结果呢? 结果是哪怕他燃烧了自己的一切,也只不过照亮了黑暗的角落里最为细小的一个缝隙。 仅此而已。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热忱还有什么意义,他终于明白原来自私才是生灵真正的要义。 他不要活得像是一个行尸走肉,他要和世上的其他人一样,有血有肉,要去追求自己的——而不是别的任何人的幸福和快乐。 他因此而被她所抛弃,甚至她死去的时候,没有留给她一句话。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没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力呢? 凭什么,就凭他是强者所以就要他来承担起一切吗? 但是他不愿。 从那一天起,从他人生中最失落的那一天起,他就放下了一切,只为自己而活。 如果他面对的那几个还坚定地守着那一份信念连牺牲自己都在所不惜的人的话,他也许会带着敬意嘲讽几句,毕竟那是他曾经的同伴,毕竟他们坚守一份枯燥无聊的理想坚守了这么多的岁月,甚至还牺牲了自己。 但是可惜的是,他面对的是奕虚裕,一个分明和他一样,却还自以为高尚的人。 大明尊剑指之中的紫光已经孕育成为了一道剑。 那道剑若隐若现,就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奕虚裕的手中也孕育出了一道剑,那一道剑完全地凝实在了一起。 为了孕育那一道剑,整片血海都被奕虚裕所抽干。 那一道血剑压得空间都有些扭曲变形。 但是大明尊无所畏惧,抬手,剑指之上的剑与左手所握的镇鳞剑齐鸣。 一道紫色的剑意,向着奕虚裕横扫而出。 奕虚裕手里的血剑没有任何的迟疑,“噌”一声清啸,怒吼着迎上了扫来的那一片紫光。 血光与紫光不断地碰撞着,交融着,互相渗透着。 满目疮痍的大地依然在不断地崩裂,在两口剑的交锋中,巨大的裂口越张越开,变成了一个吞噬人的深渊,不断地将所有崩裂的岩石吞没进入那一片深渊之中,不知道究竟会落往何处。 “嗯?” 大明尊皱起了眉头。 “你想要拉上冥土甚至其余六界为你陪葬么?” 大明尊冷声说道。 “反正都会毁灭,你又担忧什么!” 奕虚裕狂笑着,手里的血剑光芒璀璨,随着奕虚裕的疯狂破开了重重的紫气,向着大明尊直接刺去,迅速猛烈,犹如风雷,在紫气之中牵扯出一片扭曲。 “无知而狂妄。” 大明尊冷哼一声,左手一扬,镇鳞从大地之中拔起,在空中绕出一道紫色的弧线,与那道血剑轰然斩击在了一起。 那一刻,天崩地裂。 第1080章 破碎的大地 珊瑚一行人互相搀扶着支撑着,以所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匆忙地向着那座木桥的方向赶去,他们并没有能够逃出太远,大地就轰然震颤了起来。 大地震颤的程度很是猛烈,猛烈得就像是整个大地都要崩裂一般。 珊瑚神色微变,与众人一同向身后看去,只见得远方光明彻底照破了黑夜,无尽的烟尘滚滚遮蔽了天日,而血色的光芒与紫色的光辉却又从烟尘之中如龙一般怒吼而出,死死地交缠在了一起,让人根本无法看清在烟尘的中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走!”珊瑚大声喊着,知道不能再多作停留,然而她话音刚落,从战场的中心蔓延而来的大地的裂痕就已经到了他们的脚下。 珊瑚看着脚下那一条又一条虽然细小却深不可测的裂痕,刹那之间脑海有些空白。 但是冷静的她却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那边的战斗太激烈了,这片土地恐怕也要承受不起那样的战斗了。 这片土地之上没有地脉,大地根本就是散碎的土石,与六界的大地完全无法相提并论,而那样级别的战斗虽然还不到大帝,但是却也已经不是这些没有地脉维系联结的土石所能够承受的。 随着战斗的进行,越来越多的力量进入到大地之中,大地只怕会迅速地土崩瓦解成为无数的碎石以宣泄自己无法承受的多余的劲力。 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如果无法尽快逃出会受到波及的区域,那将会被从大地之中溢出的劲力所伤,而那样的伤势,势必不会是容易承受的伤势。 珊瑚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她当即便带着众人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但是他们还没有能够逃出几步远,身后就传来了“轰”的一声巨响,震得珊瑚的嘴角溢出了鲜血,双耳轰鸣不止。 珊瑚未曾参战,状态已是最佳,其他人所受影响则更为巨大,几乎是所有人勉强治愈的伤口都被震裂,口吐鲜血,而受伤最为严重的古里更是直接昏厥了过去。 他们想要动起来,但是突然爆发的伤势却让他们举步维艰,他们勉强地翕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的声音来。 天地之间,一片死寂。 苏错微微侧身,看向了身后。 在他们的身后,腾起了一朵巨大得超乎想象的云朵,那是黄色的烟尘与玄黑色的死气、赤红的血光和耀眼的紫光共同纠缠螺旋而成的一朵四色的蘑菇云,从地面一直升起,蔓延到了碎裂的天空之中。 那一朵蘑菇云四色的光芒交缠着,异常的耀眼,就像是成千上万个太阳同时出现在了天空之中一般,刺得苏错的眼睛在瞬间失明,流下了痛苦的泪水,其中甚至混杂上了鲜血。 而那虚空漩涡与大明尊自身的面庞也在这样的光彩之下也彻底黯然失色,再看不到任何的踪影。 那一刻,时间都仿佛就此静止了一般,所有人都在那光芒之中缓缓瞑目,沉默地享受着这最后的时光。 下一刻,从那光芒腾起的最中心有四色的光芒向着四周静悄悄地扩散而去。 那光芒悄无声息地扩散着,只是一瞬间,然后便将所有人的身影都彻底吞没在了其中。 珊瑚瞑目叹息了一声,知道自己等人最终还是没有能力逃离这片区域——但是就凭他们的伤势,就算逃离这片区域,又要怎么去面对这座高台之下那如海洋一般浩瀚的死气呢? 他们脚下那细细的裂缝终于在这一瞬间猛地张开了它的大嘴,化为了无底的深渊。 所有人都只觉得脚下所踩踏的大地在瞬间化为了虚无,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卷入了激烈对撞的冲击波之中,身形不受任何控制地在冲击波之中翻转着,震荡着,飘零着,就此失散。 他们面对着严重影响了视线的烟尘,会不断打入他们肉体之中的飞石,都毫无办法。 他们就好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只能任由风的摆弄。 在几年之前,这样绝望的事情会发生在九阶巅峰的身上还是无法想象的事情,但是几年之后,这一切却也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九阶巅峰,在这个时代什么也不是,只是九阶巅峰而已。 他们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但是那还有很漫长的一段路要走。 珊瑚想要找到其他的同伴,但是她甚至连真气神念都无法散发出体外,各种混乱的真气在她的身边疯狂地对撞着,无辜受到波及的她自己也承受着巨大的痛楚。 但是珊瑚知道这还不足以威胁到她的性命。 珊瑚很担心其他的人。 尤其是与步凌关战斗过的那些人,他们的伤势比她重太多了,虽然他们吞服了丹药,但是忙于逃命的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消化那些药力,此刻能够用来自保的真气数量极其稀少。 而古里……方才还晕厥了过去,他连一丁点自保的手段都不会有。 珊瑚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帮不了他们,自己能够做的,也只有默默地祈祷每个人都能够有好运气,能够逃过一劫吧。 此时的视线如果再放远一些,会发现在这一瞬间,大地确实崩裂了。 大地的崩裂是从高台的中央开始。 而中央,正是血色的泉眼,也是奕虚裕与大明尊战斗的所在。 高台中央在巨大的冲击之下最先崩裂,无数的岩石被卷起,被摧毁,就连那血色的泉眼也没有能够逃脱,迅速地崩裂出一道道巨大的裂隙。 而冲击进入那裂隙之中的气息依然在一刻不停地对撞着,不断地蚕食着崖壁与大地,加速了整片大地的崩裂。 于是从中央向着外围,大地疯狂地塌陷着,根本无法阻挡。 渐渐地,甚至连整座高台都开始颤抖起来,高台各个方向的壁面上的岩层都开始粉碎剥落,几乎是一瞬之间,那高台便彻底崩碎,向着更下方的大地沉没了下去。 而从冥土另外一边蔓延过来的死气此刻已经将整座高台包围住,在滚滚的死气之中,高台迅速地坍塌沉没进入了大地之下,但是轰隆的声响却依然没有断绝,翻滚起的烟尘依然冲开了一层又一层的死气的阻隔,向着天空冲起。 天空中的虚空漩涡依然缓慢地旋转着,只是旋转的方向发生了逆转,原本随着旋转不断向着高空塌陷的天空开始慢慢地平复,而从漩涡之中突出的大明尊的面孔也在渐渐地消融。 那漩涡之中的橙黄色的光芒也在渐渐地变得黯淡起来,甚至开始颤抖起来,就像是一个举重举得太久了人还在勉力地支撑一般。 然而毫无疑问的是,那橙黄色的光芒在消退,漩涡也在消退,大明尊的本尊也在缓慢地消退。 高台崩碎,阵法不存,那错乱时空的通道终于开始封闭了。 而在冥土的另一端。 混战的战场之上早已是一片狼藉。 怒吼与咆哮,战号与嘶鸣,混乱的声响杂糅在一起,变成了一曲令人热血沸腾的挽歌。 远处的“傲师古”淡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在看着一场好戏。 而后,他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的,轻轻地“咦”了一声,眼眸放在了战场的中央。 战场的中央是一道空间的裂隙。 那道裂隙的入口铺满了红色的花朵,从近前一直铺向了天边。 那道空间的裂隙虽然一直存在于战场的中央,但是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人再去碰它,好像对它没有任何的兴趣——但是实际上,它才是这场混乱的战斗的最终的目的。 只有最后的胜者才能够去触碰它,在分出最后的胜负之前,没有人敢去接近它。 因为三方的势力,代表了三种不同的思想与目的。 哪怕两方此刻可以联手对付另外一方,却不意味着,它们是真的能够接受彼此的存在。 甚至只要其中一方的力量打破了平衡,之前相互攻杀的两方都会迅速地凭借本能去攻击最强大的一方。 然而这激烈的战斗却陡然沉寂了下来。 所有的死物、怪物与古尸都停止了行动。 悠扬的号角声也终于停歇。 万籁俱静。 继而一阵细微到极点的“轰隆”声,隐隐约约地响起,就好像是来自于大地之下一般地沉闷。 而后大地忽然开始了轻微的颤抖。 那空间的裂隙发出了异样的光辉。 “轰——” 震天的轰鸣声中,一条条曲曲折折的裂隙在大地之上出现,而后迅速地扩张,化为了一张张吞噬人的巨口。 然而没有任何的东西被它所吞噬。 反而是血色的光辉与黑色的、紫色的和黄色的尘土混杂在一起,宛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顿时将裂隙两侧所有的死物与怪物尽数地席卷消泯。 八座骨塔,十六具古尸,还有二十多尊绵亘如山脉的怪物,都保持着沉寂,看着同门的同类迅速地消失在那股烟尘之中。 “傲师古”倏然发出一声怅然的唏嘘,扭头望向了某一个方向,自言自语道:“还差最后一块拼图了,红莲……当木已成舟,你又还会反对我的计划吗?” 第1081章 传话的人带来的消息 如果顺着傲师古看向的方向一直延伸过去,会来到冥土最为特殊的一片区域。 这片区域在冥土之所以最为特殊,是因为它有着整个冥土都没有的灵气。 这里是活死地,荒芜的活死地。 连番异变之后,活死地之上死物的骨骸依然堆积起了一座座高山。 无尽的死物就那样相互枕藉着,眼眸里安静燃烧着的魂火,点燃了整个世界。 在活死地最原始的那片区域之上,反而风平浪静,没有任何的死物。 然而在活死地的中央,却有着一个深陷的窟窿,不知道究竟通往何处。 唯一可以确信的是,那绝对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窟窿,因为从那漆黑的窟窿的另一端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不断地传来。 这个窟窿是在大地轻微的震颤之时突然之间出现的,但是它出现得理所当然,就好像它真的就应该存在于那里一般。 卫敏君与李长川皱着眉立在那漆黑的漩涡旁,神色之间有些恐惧,却也透露出万分的忧虑。 他们知道冥土此刻正在发生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但是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原本以为躲回活死地可以离那些诡异的事情远一些,但是到头来才发现他们根本就没有甩开这些令人感到恐惧的东西,它们就像是鬼魅一般紧紧地跟随在他们的身后,始终没有离去。 更让他们感到绝望的是,他们甚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连任何能够被称为正确的——或者至少能够被称为恰当亦或者行之有效这样的行为都无法采取,因为他们两眼一抹黑。 这就像是一个盲人与旁人的搏击。 他甚至连眼前到底有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能够采取行动? 卫敏君皱了皱眉,神色实在是有些疲惫,她已经尽力地想要做好一切了,但是事实是她依然无法应对这么多的麻烦。 边琳就好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瑟缩在了周其夫的怀里,眼眸中有着惊慌失措的神色,好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般。 周其夫抱紧了边琳,抿了抿唇,轻声安抚道:“没有关系,都会过去的,有我陪着你,不管怎么样,我都在你身边。” 赵充有些不耐烦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倏然皱了皱眉,回过了头。 同一时间,李长川等人也回过了头去,向着同一个方向看去。 那个方向上有一个人影出现。 因为太远,那个人影还很模糊,只是一片漆黑的影子。 但是依然可以看出,那个人体形很健壮,衣衫在有些闷热的风中飘舞着。 那个人影越走越近,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个穿着暗黄色衣衫的人。 他戴着一顶斗笠,一只手压着斗笠的一角,使得他的面容刚刚被遮住。 这并不是一个陌生人,但是要说是熟人,却也谈不上。 这个人是宫天保。 他怎么会来这里? 卫敏君微微一怔,看向了李长川,想要征询李长川的意见。 李长川一摊手,摆出一副无辜的神情,说道:“别看我呀,我又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仙,我也不知道啊!” 卫敏君狠狠地白了一眼李长川,那副神情分明就是“要你何用”的嫌恶之色,让李长川脸上的无辜之色愈发严重。 “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我们五个人,难道还怕他一个嘛!”赵充冷哼一声,冷笑道。 卫敏君看了赵充一眼,叮嘱道:“不必太紧张了,更不要随便出手,这个时候我不想再要树立更多的敌人。” 赵充咬了咬唇,神色有些桀骜,哪怕有些不甘愿,但是最终却还是点了点头,毕竟他也知道现在情况特殊,容不得有太多的差池。 宫天保在几人身前约摸三丈的距离停了下来。 从斗笠下方的那双充满了冷酷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的鄙夷,嗤笑道:“哟,原来丧家之犬都在这里呢。” “你……”赵充勃然大怒,剑已然在手,锋芒一亮,杀意毕露。 “不要乱动。”李长川按住了赵充的双肩,低声说道。 卫敏君微微呼吸了一口气,才心平气和地说道:“原来是宫师兄,不知道宫师兄来此地有何贵干?” 宫天保嘴角微微一扬,毫无感情地说道:“这样的地方最适合走投无路的丧家之犬藏身不是吗?” 饶是卫敏君心态良好,此时却也有些恼怒,眉头一挑,不悦地道:“宫师兄若是没有别的话说,那我们就告辞了。” 说着卫敏君微微退后了半步,并且暗中示意赵充和李长川做好准备。 这一切又哪里能瞒得过宫天保的眼睛,宫天保在人间虽然以天资著名,在心智上并不见得多么出色,但是却也不是一个莽夫,看局势便知道自己已经被列入了可以攻击的对象,只要自己表露任何敌意,李长川和赵充就会在第一时间冲上来,没有任何保留地施展能力。 不过宫天保却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畏惧,他笑了笑,才慢慢地说道:“被戳到痛楚,所以恼怒了吗?” 卫敏君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宫天保,看着宫天保的一举一动,一旦有任何的异常,她都会当即发难。 “这么如临大敌,我有那般可怖吗?”宫天保轻蔑地一笑,才不疾不徐地说道,“放心吧,我并没有什么敌意,也不是为了跟你们战斗而来。” 卫敏君神色微凛,敏锐地捕捉到了宫天保话中别的意思,转而万分警惕地说道:“那宫师兄是为了什么而来?” 宫天保的目光在五人阴晴不定的脸上缓慢地挪移着,在五人的脸上走了一个遍,才落在了自己的跟前,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是来帮人传话的。” “帮人传话?”卫敏君微怔,才道,“是陆琪么?” 宫天保眯起了眼睛,纵然只有一瞬间,但是卫敏君依然感受到了那一眼中强烈的杀意,那似乎是一种极其强烈的不满所产生的杀意。 “她吗,当然不是,过去跟她一起行动只是出于某种不得已的理由。”宫天保慢慢睁开了眼睛,从眼眸中爆发而出的杀意也随之迅速地收敛消散。 卫敏君深吸一口气,将被刚才的杀意所惊动的内心安抚平静,才继续问道:“那不知道宫师兄是为哪位传话?”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传话的内容。”宫天保似乎是有意地将对话变得冗长而无趣。 这让卫敏君愈发困惑,宫天保这么拖延时间是因为什么,是在为那个漆黑的窟窿打掩护,害怕自己一行人观察太久而看出什么端倪吗? 卫敏君强行露出了几分笑意,问道:“那是什么内容呢?” “该动手了。” 宫天保慢慢地说道。 该动手了? 卫敏君微微一怔,什么该动手了? 谁该动手了? 该对谁动手了? 那一刹那,卫敏君脑海里有千万个念头飘过,但是却没有捕捉到任何有用的讯息。 但是那一刻,那凛冽彻骨的杀意却是货真价实的,让卫敏君禁不住一个哆嗦。 赵充没有迟疑,第一时间便仗着剑向宫天保杀了过去,剑光如同阳光,刹那之间洒满大地。 “回……”卫敏君张口喊道,她虽然还没有感觉到杀机到底从何而来,但是绝对不是来自于眼前的宫天保,虽然她不熟悉宫天保,但是直觉告诉他,宫天保是一个比谁都危险的人物,他杀人的杀意绝对会比目前身边的杀意还要凛冽! 卫敏君刚刚开口,一口甜腥就涌上了喉头,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刹那之间传遍了她的身躯,将她的经脉脏腑震得寸寸碎裂而开。 这股劲力卫敏君很熟悉,这是虚空道的近身肉搏劲力虚空劲,一旦被这股劲力击中肉体,在创口之上就会形成一股特殊的气旋。 其他的劲力是从创口向四周扩散,而虚空劲则是将扩散在全身的劲力向着创口汇聚,甚至由于这股劲力的特殊性,会强行牵扯着血肉中产生劲力汇聚而来,最后形成强大的点打击。 这样的点打击所造成的创伤很重,尤其是在没有任何的防备之下,直接击中心脏,对于不擅肉搏的卫敏君来说,几乎就是致命的伤势。 只是出手的人在最后的时候留了几分劲力,才使得她没有当场暴毙。 卫敏君的胸口被贯穿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她吐出一口鲜血,无法控制自己的身躯倒地。 她艰难地侧过头,看着身边有些惊慌失措的边琳,眼眸中充满了不解。 她万万没有想到,最是胆小的,一直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的边琳会在这个时候偷袭她重创她。 她真的没有想到,在她提醒楚风注意身边的陆琪的时候,自己却忽略了身边的边琳。 她知道自己也许是太大意了,也许是真的把人性想得太美好了,只是把边琳当做是自己的小妹妹一般的,尽力地去照顾好她,却忘却了边琳也有着她自己的想法。 李长川的脸色也煞白,陡然而生的变化让他也愣住,一时的发愣却也是致命的,周其夫也在这个时候出手,使得李长川也被直接打成重伤,连还手都没有能够做到。 “咳咳……”李长川猛地吐出一大口血,脸色有些苍白,看了看周其夫,满脸的讽刺与杀意。 “你们在干什么!”赵充回头,满脸的惊骇。 “赵充……”卫敏君想要提醒赵充也已经来不及了,一只戴着铁甲的手臂穿破了赵充的胸膛,将一颗缓慢跳动的心脏捏在了手中,而后奋力地一握,“噗叽”一声,鲜血与粉红色的肉末四处飞洒。 宫天保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眼眸中有些兴奋的光芒,自言自语道:“连自己的对手都没有搞清楚,真是可悲啊。” 第1082章 集齐的拼图 “你们……”李长川看着还站立着的三人,才一开口,就又吐出一大口鲜血,他的伤比卫敏君的伤势还要重,周其夫的修为比边琳浑厚,出手也更沉稳一些,没有任何的犹豫,在那刹那之间便剥夺走了他所有反抗的可能。 边琳看了看李长川,又看了看卫敏君,抿了抿唇,才将目光微微地挪开,不敢与几人对视,用她那清脆悦耳的声音颤抖着说道:“对不起,我想要活下去……我不想要死……我还有很漫长的日子没有过……我还要和其夫结婚生子,抚养我自己的孩子……对不起……” 边琳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哭腔,有些痛苦,但是却没有后悔。 周其夫拍了拍边琳的肩,没有说话。 卫敏君也没有说话,她没有用什么自欺欺人的说法说一切结束了他们就可以离开这片冥土了。 那样的事情,有可能发生,但是根本也不过是在赌运气罢了。 “是冥王对吗?”卫敏君问道。 边琳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却是由周其夫很平静地说道:“是他,是他跟我……” “是我。”边琳打断了周其夫的话,她知道周其夫为她分担了太多,甚至包括今天的行动,周其夫哪怕并不情愿,但是却依然为了她而付出,她不愿意让周其夫再去承担罪名了,她是胆怯,但是现在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害怕了。 “那天他才出现的时候,他就传音告诉我说,交给我办一件事情,我们若是办好了,就可以让我们都活下去。”边琳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道,“不只是我和其夫,是我们所有人,是我们所有人都能活下去。” 李长川干笑了几声,有些轻蔑,却不多言。 “我们开始吧。”边琳转向了将手从赵充的胸膛里缓慢拔出来的宫天保,认真地说道。 片刻过后,活死地上也传来了一阵阵轰隆的声响,烟尘滚滚向着天空席卷而去。 而还在看着近前的“傲师古”看着天边翻滚而起的烟尘,露出了一个平和的笑容,轻声地自言自语道:“现在,最后一块拼图也已经到来了。” 大地的震颤,宛如雷鸣。 滚滚翻卷而起的烟尘就好像是一头巨龙,抬起了头颅,向着天空咆哮。 三方势力都陷入了静默之中,就好像知道眼前到底在发生什么事情一样,没有任何的慌乱,只是在静默地等待着,也没有试图去做什么挽回。 因为一切都早已不可挽回。 因为在它们被创造的时候,它们就已经知晓,这一天迟早会来临。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临了。 只是这一天比它们的设计者所预期来得要早一些,当然也比另外一些设计者所预期的来得要晚一些。 但是它们都知晓,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它们就无力阻拦。 哪怕它们都足以称雄这个世界,但是终究也不是无敌的存在。 它们开始等待,等待最后的最终的战斗到来。 它们开始等待,开始等待它们的造物主重新降临。 原本一直平静的那一道空间裂隙开始轻微地震荡起来,平整的出入口陡然变得有些扭曲。 那道裂隙在努力地挣扎,想要将扭曲伸展平顺,但是一切都是徒劳无功,就好像是一副平整的画卷被对折过几次之后无论再如何努力,都不可能将折痕完全抹平一样。 不断崩裂开的大地之中涌出四色气息的潮流,推动着一块块巨石,向着天空喷发而出,而后却又如流星一般呼啸着坠落在地,将整片大地砸得满目疮痍。 大地所有崩裂开的裂口都被滚滚的烟尘所吞没,没有人看得到那里面到底在发生着什么,也没有人对那里面发生了什么有太大的兴趣。 它们只是在静默地等待着,等待着一切的结束。 远处的“傲师古”轻轻地叹息了一口气,看着遍布大地的死物与怪物,满是怜悯地说道:“这悲哀的宿命终于要划上一个句号了,你们漫长的守望也终将有一个终结了,一切都结束了,不会太久了……你们终于可以迎来你们的安息了。” 傲师古慢条斯理地说着,忽然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了一丝有些微嘲的神色,好像是在嘲笑谁一般的,又一次开口自语道:“嗯,奕虚裕,你还活着么……与原计划的……似乎有些不一样啊。” “不过也好,正好叙叙旧。” 傲师古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一座不断崩裂的高台在接连不断的地震之中从大地的裂隙之中陡然地拔起。 高台很广阔,却在出现的那一瞬间就不断地崩裂,整座高台一边向上拔起,拔起的部分却又迅速地崩裂成为无数的碎石,向着大地轰隆地砸落了下来。 下方的死物与怪物聚集的海洋实在太过密集,滚落而下的崩裂的岩石落入海洋之中转瞬之间便将一大片的死物与怪物碾压得粉碎,连一丝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傲师古在那些翻滚不休的岩石之间看到了几个破损的人影,他们艰难地想要在滚落而下的巨石中找着平衡。 傲师古饶有兴味地看着那些挣扎的人影,没有出手相助,却也没有出手祸害,而是彻头彻尾地成为了一个旁观者。 在高台还在崩塌的同时,从高台的上空垂挂下了一条条鲜血的瀑布,紧贴着高台不断崩裂的壁面,瞬息之间冲簌而下。 冲簌而下的鲜血的河流瞬间掩盖了高台之中所有的情景,就连其他色彩的光芒也都被血色完全地吞没。 血色的河流冲击在了大地之上,而后就好像是沿着一条无形的河道一般,在空中时而上升时而下降,蜿蜒盘旋地朝着同一个方向流淌了过去。 那是那道空间裂隙所在的方向。 那一片片嫣红的花海颤抖了起来,花瓣与花瓣之间不断地摩擦着,发出一阵阵轻微的“沙沙”的声响,就好像是下起了毛毛细雨一般的。 所有鲜血汇聚成为了一条长河,从那片花海的上方穿越了过去,一直蔓延到了视野的尽头,才被黑暗所吞没。 古尸看着那一股股滚滚的血气,发出了一声声咆哮与怒吼,就好像是受到了无比的振奋一般,就连血泪滴落的速度,也陡然加快了数分,流淌而出的血泪也不再落地,而是飞舞着汇入了那血河之中。 而死物眼眸之中的魂火则变得有些黯淡无神,看着那血河的模样似乎有些敬畏,似乎是想起了极其古老的极其恐怖的事情,甚至连骨架都开始颤抖起来。 那是铭刻在它们骨髓之中的恐惧,无论它们是否有意识,无论过去了多少岁月,这样的恐惧它们都无法压抑,无法控制,所能做到的也只不过是表现得稍微不那么害怕一些罢了。 在鲜血汇聚成为河流不断地流向那道空间裂隙之中的同时,一道褐色的光芒也从崩裂的高台所激起的漫天的沙尘之中探出,划出了一道极其优雅极其漂亮的弧线着那道空间裂隙蔓延了过去。 那道弧线就像是一座桥,或者说它甚至本来就是一座桥,一座古朴的木桥。 一座从无数岁月前连接着无数岁月后的桥。 在桥与血河还在蔓延的时候,一片澎湃的死气从高台的四角逸散而出,张开了一个倾角,向着天空倒冲了出去,刹那之间就形成了包围四角的一块帷幕,就好像是要将整座高台包裹而住一般。 那死气汹涌而出的时候,原本还在恐惧着血河的死物们也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振奋一般,魂火陡然跃动,光芒也强盛了三分。 安静流淌的血河与猝然向上涌动的死气静悄悄地碰撞在了一起,两者互相纠缠着,就仿佛是拧麻花一样,瞬间便形成了一股股双色交缠的巨大气流。 血气要往前,要进入那道空间的裂隙,而死气则要冲上天空,要摆脱那空间的裂隙。 两者的目的截然不同,两股气息所缭绕纠缠而成的一股股气息的轨迹也仿佛两股气息自身一般扭曲,不断地改变着方向,谁也不知道下一刻那些气息的方向会指向何处。 两股气息交汇,使得死物与古尸都受到了莫大的激励,只有那些怪物显得有些孤寂,有些寥落,仿佛与这两股气息没有任何的干系一般。 倏然,天空中出现了一个细小的黑点,这个黑点平缓地向着四周各个方向扩张了开去,吞噬着四周所有的一切,一直蔓延成为直径五六百丈的黑色的窟窿,才慢慢地停滞了下来。 黑色的窟窿停止了扩张,却不意味着它就此陷入了沉寂。 与之相反的是,从那一个个黑色的窟窿里开始飘出了墨绿色的粉末,就好像是细碎的煤渣一般,如同飞雪,纷纷扬扬地飘落而下。 那些墨绿色的粉末遇到死气或者血气都在瞬间被直接冲散,不知去向,但是那些细碎的粉末实在是太多,依然有不少都落到了地上。 那些细碎的墨绿色的粉末缓缓地落地,飘落在一具具死物的身上,而后那细碎的粉末迅速地蔓延扩张,变成了一片如同网络一般的细丝,缠绕在一具具死物的体表或者干脆直接渗入了那些死物的体内。 而后一瞬间,那墨绿色的丝线一根根跃动起来,就好像是血管经脉一般的,有力地跃动着,使得那些死物的魂火瞬间熄灭,气息也随之彻底消失。 然而那些死物并没有真的死去,它们的形体发成了一些扭曲,身形略略佝偻着,冷冷地注视着身边的死物。 那一刹那,所有的怪物也终于发出了尖锐而刺耳的鸣叫。 天色,也随之通明。 第1083章 不要乱摸,要摸摸胸 那一瞬间,接连发生的变化使得不管是怪物还是古尸亦或者死物都得到了振奋的力量。 但是局势也因此没有任何的变化。 空间裂隙中那一片眼里的花海飘摇着,就好像是一片波浪。 纵然有着死气的阻挡,但是依然有血气不断地汇入到了那空间裂隙之中去。 更为关键的是,那一座桥无人能够阻挡。 那一座桥始终是被各方忽略的状态,就好像是一个多余的存在,慢慢悠悠地伸出,又慢慢悠悠地通过空间的裂隙去往那一边的世界,悠闲自得。 整个过程之中,墨绿色的粉末、血气与死气三者之间互相交缠,形成了诡异的平衡,但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谁去管过一座桥。 傲师古看着那一道褐色的光芒渐渐地消退在空间裂隙的入口处,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 他这次回来,多了太多的感慨,他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所以心中难免才有了这么多悲凉的情绪,每每看到相熟的事物,便会勾起很多的回忆。 “奈何桥啊奈何桥,事到如今,又还能奈何?”他闭上了眼睛,笑而不语。 墨绿色的粉末在风中缓慢地飘荡着,飘荡到了那空间裂隙的入口处。 墨绿色的粉末洒落在了曼珠沙华那映红苍天的花瓣之上,那一瞬间,万籁俱静。 所有的造物都恐惧地看向了那空间的裂隙。 它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看向那里,但是本能却使得它们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 随着风摆荡的曼珠沙华陡然停止了摆荡,而后刹那之间,一片片嫣红的花瓣从曼珠沙华的植株之上脱落而下,“噗”一声化为了一团团火焰,飞舞着从那一边的世界落入了这一边的世界。 曼珠沙华的花瓣所化为的火焰才一落入冥土,陡然便变得极其地旺盛,炽烈的火舌向着各个方向迅速地扩张着,翻卷着,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在刹那之间便蔓延过了整片大地,将所有墨绿色的粉末都囊括在了火焰燃烧的范围之中。 而那些被墨绿色粉末所沾染的死物也在一瞬间被一团团烈火所吞噬,使得那死物发出了一声声痛苦的哀嚎。 那些死物身边还有着更多的未曾被墨绿色粉末所沾染的死物,然而无论那火焰在它们的身旁燃烧多久,却根本不会引燃它们的身躯,反倒是被墨绿色粉末所沾染的死物身周分明没有任何的火焰,只要那鲜红的花瓣飘落在它附近,便会陡然被引燃,燃起熊熊的火焰。 那火焰就好像是以墨绿色的粉末作为燃料一般,顺着墨绿色的粉末一直向着天空蔓延而去,从大地一直向着天空不断地收缩着,到那漆黑窟窿的表面,就仿佛是引燃了整片天空一般,烈火翻涌着,使得那墨绿色的粉末才一脱离那黑色的窟窿,就被燃烧殆尽,根本来不及扩散。 “傲师古”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不自禁地笑出了声来,道:“红莲你这招,原来是刻意针对我的吗?只是,你终究也还是死了,你又能支持多久呢?” “傲师古”顿了顿,才自嘲地道:“说起来,我也支撑不了太久了啊,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那滚滚烟尘之中,看着那一道耀眼的紫芒,有些惊愕地眯起了眼睛。 “嗯?向光明,你也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帝器么,呵,真是不容易啊。” 他一边慢慢地说着,一边顺手一挥。 从那崩落的该台的烟尘之中有一道朴素的灰色光辉如同一道流星一般冲了出来,瞬息之间便落在了他的手中。 那是一本极其古老的册子,很薄很薄,封皮上写着三个极其古老的文字,那几个字已经古老得没有几个人知晓到底应该怎么读,又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这本册子的封皮已经很破旧了,表面沾满了油污,书页充满了褶皱和缺角,册子的书脊更是已经散开,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散架一般。 他把那一本薄薄的册子握在手中,刹那之间便露出了很满足的神色,有一股暖流流入了他的体内,让他觉得很安心。 “老朋友,好久不见了。” 他轻轻地摩挲着那本册子,嘴角含着一丝笑意,反复地摩挲着,温和万分,神态就好像是在疼爱自己的情人。 那本册子轻轻颤抖着,就好像是在哀鸣在哭诉一般。 他抬起了头颅,看着远方,默然不语。 他没有想到的是除了他手里这个老朋友,还会有另外的老朋友。 这实在是让他有些意外。 真正的意外应该是那一件帝器吧,那一件帝器扭转了所有的乾坤,把他原本的计划彻底地破坏。 如果没有那一件帝器的话,向光明会降临在这个世上,而后他面对着奕虚裕,杀得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最多剩下一个重伤的向光明,这个时候所产生的震荡将被红莲分割开的第一块土地送回它本来应该在的位置。 而后,他隔空发力将第二块被分割的土地拉回它本来应该存在的地方,将红莲的守护压得彻底崩溃,使得这最后一道封印完全暴露,他去取得他想要取得的东西,为其余六界争取过多的时间和机会。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向光明会多出这样的一件帝器,一件他自己也未曾听闻过的帝器,破坏了所有的局面。 现在这样的局面,他与向光明的一战已经无法避免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哪怕奕虚裕不是向光明的对手,但是他毕竟有着他自己的来源忘川冥河作为他的支撑,能够给向光明最大程度的伤害。 他所要接手的,不过是一个残局。 他所需要对付的,也不过是一个伤员。 天空中烈火在焚烧,墨绿色的粉末停止了洒落,那漆黑的窟窿之中慢慢地沉下了一角的岩石。 又是一块土地降临这个世间。 那燎天的烈焰,面临着土地,却陡然熄灭,就好像是根本不敌那缓慢降临的一座岛屿。 岛屿的地面也终于慢慢地从那漆黑的窟窿之中浮现而出,那一座座尸骨堆积而成的山岳,在空中看起来无比地刺眼,让人感到一阵莫名的惶恐。 “身无业,自然便点不燃你的业火。”“傲师古”轻笑着,温言细语地点评起来。 那一座悬浮的岛屿完全地降临到了世间。 如果有人能够登上那一座悬浮的岛屿的话,一定会发现,那根本就是活死地。 整片活死地被硬生生地从大地之中掏了出来,而后穿过了这个只不过数百丈直径的窟窿,出现了千万里之外。 这听起来有些荒诞,但是却的的确确发生了。 不过现在并没有人去在意它到底是什么。 知道它的人自然知晓,而不知道它是什么的人却还在艰难地求生。 沈瑕思在一块又一块的岩石之间滚落着,鲜血已经将她的衣衫染得透红,满脸的灰尘和血污,狼狈不堪,失去了她原本的英姿。 “哇——” 又是一块巨石狠狠地撞击在沈瑕思的胸口之上,哪怕有着鬼神战衣抵挡了相当的力道,但是却依然无法完全化解,这巨大的力道直接便将沈瑕思的胸骨砸得凹陷了下去一块,鲜血更是又喷出。 受到巨石的撞击,沈瑕思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向着下方的一块巨石撞击了过去,现在的沈瑕思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再一次硬生生地与那块巨石撞个正着,将那块巨石撞碎之后,才又继续艰难地躲避。 她现在的伤势重得根本无法自由移动,所有的撞击都无法完全躲开,只能任由这股乱流带动着她四处乱撞,撞得头破血流,只能在背靠岩石的时候勉强地调整一下身形,避免最致命的伤势。 沈瑕思知道自己死定了,没有任何的疑问。 古里已经在她的面前被几块巨石同时砸中,陷入昏迷的他被径直砸成了一滩肉泥,鲜血还飞溅到了她的脸上。 古里没有能够再生出身躯——有能够再生出身躯的精力,他们也不至于落得这么狼狈的地步。 他们现在比凡人的优势也不过是肉体更强悍一些,一些对凡人来说的致命伤并不会致命,反应也更灵活一些,最多再算一个意志更坚强一些,就这么多了而已。 但是再强悍的肉体也有极限,再不致命的伤势累积起来也足以令人色变,再灵活的反应也总有出错的时候,再顽强的意志也需要肉体能够支撑。 古里难道就比她差吗? 古里当然不比沈瑕思差,哪怕他天地棋枰已经毁了,但是他始终也还是一个九阶巅峰,却依然在这股乱流之中被乱石所砸死。 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大概也就差不多这样了,只是她还醒着所以可以勉强多挣扎一会。 但是她还是在挣扎,因为挣扎挣扎,总还是有可能有奇迹的嘛。 反正都要死,挣扎挣扎,做多也不过是死得难看一些罢了,又没有什么坏处。 沈瑕思还想要挣扎,但是似乎上天并不愿意再给她挣扎的机会。 同一瞬间,从各个方向都有岩石疯狂地滚落了过来。 沈瑕思想躲,身在空中,无地借力,更无法运气。 避无可避。 挣扎,也就到此为止了啊。 沈瑕思苦涩地一笑,眼眸中有些晦暗。 也好,至少不用再那么累了。 沈瑕思闭上了眼睛。 “轰——!” 巨石的轰鸣声在沈瑕思的耳旁响起,一只手迅速地穿过了沈瑕思的腋下,扣在了沈瑕思的腰间。 沈瑕思忍不住笑了起来,连眼睛也不睁开,有气无力地道:“啊喂……别趁机乱摸啊……” 搂住她的那一只手犹豫了一下,反过来扣在了她的肩上。 于是沈瑕思便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要摸摸胸啊……” 于是沈瑕思说道。 第1084章 救援 摸胸到底是不是乱摸这真的很不好说。 因为有意地去摸一个部位,自然算不上是“乱”摸。 所以关键还是在沈瑕思怎么定义“乱”这个概念。 “乱”到底是目的上的,还是行动上的。 不过沈瑕思是因为知道这个搂住她的人是谁才会这么说,若是换了一个人,她自然不会这么说了。 抱住沈瑕思的楚风嘴角微微一阵抽搐,顿时便有些不想和沈瑕思说话。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样的玩笑。 楚风看了看沈瑕思,浑身骨折,四肢都被压成了肉酱,脸上顿时露出有些痛苦的神色。 但是沈瑕思的脸色依然如常,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仿佛丝毫感受不到痛苦。 于是楚风也不由得气得笑了起来,觉得沈瑕思还能开这样的玩笑真好。 “其他人呢?”楚风有些焦急地问道。 缠绕在楚风身周的死气一缕缕飘荡着,将落来的岩石尽数挡开。 “不知道……”沈瑕思疲惫不堪地摇了摇头,那光芒将他们吞没之后紧接着而来的冲击波便将他们所有人都冲散开了,她只见到了古里一次,还是远远地看着古里死去的那一次。 楚风的脸色有些阴郁。 他也知道众人的情况,所以知道在这样到处都是真气碰撞的乱流与飞舞的巨石的境况下,对于那些身负重伤的人来说,想要活下来的确有些困难。 他有些后悔自己当初要把他们送走,如果一直在自己的附近,那自己就能在第一时间照顾到他们了。 楚风咬了咬牙,略略换手把沈瑕思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还抓得住吗?”楚风问道。 “你瞎啊。”沈瑕思努力地睁了睁眼睛,“我……手都被砸……砸成肉酱了……抓……抓个屁啊。” 楚风的嘴角又不由得一阵抽搐,沈瑕思既然还能骂他看起来性命应该无碍了,只是这浑身上下的伤势看起来的确惨不忍睹,哪怕鬼神战衣护体,裸露的部位却都几乎被砸得血肉模糊,还有一些碎石镶嵌在残骸之上,尤其血腥。 楚风反手托住了沈瑕思,运转死气将自己衣衫撕裂下一条破布牢牢地将沈瑕思与自己捆在了一起。 这件衣服他穿了很多年了,缝缝补补都舍不得扔掉,但是现在他顾不上那么多了,他知道缝制这件衣衫的人会原谅他的。 “走吧。”楚风深呼吸一口气,将乘风诀运转而开,又开始迅速地在乱石崩塌之中高速地前进着,用神念疯狂地扫描着,寻找着失散的同伴的身影。 楚风的状态其实也并不见得有多好,但是他却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不管是死气还是血气,都能被他引入体内直接当做真气运转,根本不需要转化。 所以哪怕他分明才跟大明尊交过手,伤势使得楚风自己也脏腑处处受伤,经脉也到处都是断裂,但是在那一株小树的支援之下,他还是能勉强在这片空间中保证自己的安全,同时还能搜救别的同伴。 沈瑕思趴在楚风的背上,微微撇了撇嘴,眯着眼低声道:“啊,你要是再晚来一点我就完蛋了。” “我听说过一句话。”楚风随口答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这种祸害,哪有这么容易完蛋。” “原来你也会损人的。”沈瑕思笑了笑,“不过万一我要是死了的话,我留下的那些臭小子臭丫头你帮我照看一下吧。” “我讨厌小孩子,你自己照看吧。”楚风干脆地拒绝了。 沈瑕思翻了翻白眼道:“那个臭小子差点都要跟你走不要我这个大姐了,你好意思说这样的话?” 楚风笑了笑,无言以对。 “哎,可怜我临了临了还是孤身一人,你说你要是再好看那么一点点,我就可以考虑嫁……娶了你。”沈瑕思有些嫌弃地道。 楚风有些哭笑不得:“好了好了,知道你现在状态不错,不如先不说话,把你体内的药力消化掉补充成真气怎么样?” 沈瑕思笑了起来,眼帘却有些低垂,轻轻地“嗯”了一声,便果然没有再说话,而是开始引导之前逃离的时候珊瑚交给她吞服的丹药的药力,将药力引遍自己的身躯,使得肉身的伤势缓慢地愈合着,也好减轻楚风的压力。 楚风在乱岩之间跃动着,神念很快就找到了下一个人——或者说是下一拨人。 聚集在一起的人是安璐云、陆琪和苏错三人。 三人的状况也都不容乐观,只不过因为三人聚集在了一起,所以互相分担了很多伤势,所以每个人看上去虽然都很惨,但是却还没有沈瑕思那般接近死亡。 看到楚风出现的那一刻,几人都不禁有些讶异,因为没有想到楚风会出现在这里。 “师弟你没事吧?”陆琪的脸色很苍白,身躯也到处都是折断的骨骼穿破了血肉露了出来,一见到楚风甚至还不等楚风开口就急切地关怀道。 楚风一愣,旋即一股暖流在心中流动,然后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奔驰到了三人的身边,才发现原来三人各自背靠背地捆在了一起,陆琪拿着掩山戟,安璐云拿着潮歌抵挡才撑到了现在。 虽然他们现在都无力驱动这些帝器,但是这些帝器的锋利依然不是寻常的岩石可以抵挡的,如果能够恰到好处地利用帝器对迎面而来的岩石进行切割的话,那就会轻松很多,唯一无法消解的就只有肆虐的真气流。 如果沈瑕思的银枪不是在与穆少恩的对拼中被拼掉了的话,沈瑕思应该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我们没事,你快去找其他人。”陆琪见楚风果然平安无事,并没有明显的外伤,虽然心知楚风与大明尊之间的对拼肯定不可能不受伤,但是却也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便说道。 楚风点了点头,却也没有迅速离开,他知道陆琪生性温和体贴,为其他人考虑远远多过自己,刚想要再检查检查,苏错却已经道:“小舅子啊,别听你师姐的,你把我们仨带上一起去啊。你要是不管我们就这样走了,等你再回来,估计就只有给你师姐和师姐夫收拾了。” 安璐云闻言忍不住“扑哧”一笑,半是嘲讽半是取笑地道:“这话可不像是我认识的苏错能说的。” 苏错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楚风把捆着他们三人的绳索一抓,拎了起来将三人扛在了肩上,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不废话嘛,这可是命,宝贵得很呢,就这么浪费了,我怎么跟陆琪白头偕老生一堆小崽子。” 陆琪有些嗔怒地用手肘撞了撞苏错。 “哎哟,成家的人果然不一样。”安璐云戏谑地道。 苏错一边吃下陆琪的一记肘击,一边笑了起来道:“你呢,有中意的男人没有?” 安璐云闻言不由得一怔,旋即道:“这个倒真没有,你知道我目光还是很高的。” “我觉得我这小舅子不错。”苏错说道,“虽然长得不怎么好看,脑子也不大好使,但是性格,本事,人缘都挺不错的。” 楚风翻了翻白眼,心想你命都捏在我手里呢能不能对我客气一点? 安璐云笑了笑,道:“是不错,不过一来我不喜欢年纪比我小的,二来他背上的那位也不答允不是?再说了,我在冥土都听说他风流债不少吧?” 苏错看向陆琪道:“你看,你真不用为你师弟担心,他的桃花运出奇得好。” 几人旁若无人地闲聊着,而被讨论的楚风则是满脸的无奈,却又只能乖乖地接受这个命运被身上拎着的几人评头论足。 楚风只能愈发专注地寻找珊瑚等人,从而忽略掉身旁几人旁若无人的闲聊。 珊瑚和木秋雨、木叶三人也都已经汇合到了一起,状况虽然也不容乐观,但是却比安璐云等人还要好一些,毕竟三人都是后来的,珊瑚和木叶甚至都不曾参战,保留的体力也自然多一些,因此应对起来真气的乱流与崩飞的乱石的时候,虽然也并不从容,但是却也还不至于忙中出错。 楚风找到三人的时候,三人也在努力地在乱石之中艰难地寻找着其他人,汇聚到一起后才终于确认了几人之中除了古里遭遇了不幸之外都还是勉强活了下来,虽然难免有些伤感,但是却也庆幸自己没有遇到更糟糕的情况。 “大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吗?”珊瑚确认了人员的下落之后,没有再过多地纠缠,直奔主题。 楚风摇了摇头。 他在气息被遮蔽之后便在奕虚裕或者说燕十三的嘱托之下逃离,之后奕虚裕与大明尊之间的搏命他却是没有能够见到。 楚风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不过大概也能猜到……是他们的战斗把高台打塌陷了……” 此时四周尽是滚滚的烟尘,血气、死气与紫气又四处纵横翻滚,几人也根本不曾见到更外围的情景,因此到现在都不知道整座高台穿过了冥土的大地,来到了冥土的另一边。 他们更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有另外一片大地从高空之上呼啸着向着崩塌的高台坠落了下来。 第1085章 故人归来,岂不叙旧 高空之上,一片土地飞速地向着大地坠落了下来。 那一座仿佛浮空岛屿一般的活死地高速地坠落而下,与空气之间剧烈地摩擦着,使得运动的轨迹上随之形成了一道炽热的光芒,将耀眼的焰尾拖在身后,向着下方的大地,坠落了下来。 包裹着活死地的焰尾使得活死地也开始燃烧了起来,炽烈的空气灼烧着活死地之上的每一个人,令所有人都难受非常。 边琳握紧了拳头,另外一只手却死死地拽着周其夫的手,冷汗顺着她的面颊不断地滴落了下来。 周其夫神色平静地看着宫天保,一只手握着边琳不断颤抖的小手,另外一只手,则背在身后,老气横秋。 宫天保嘴角带着几分微嘲看着眼前人,他们或者倒在血泊之中或者艰难站立着,这使得他斗笠之下的眼眸中闪烁起了一丝疯狂狰狞的杀意。 “琳儿……你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吗……”卫敏君捂住自己的胸口,艰难地修复着自己的伤势,鲜血从她的嘴角不断地溢出,几乎沾染满了卫敏君的整个下半脸。 边琳咬了咬粉唇,她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要活下去……我想要你们也活下去……” “琳儿别傻了……”卫敏君用手肘支撑着自己的上身立了起来,看着边琳的目光充满了怜悯,“他杀了那么多人……真的又会在乎我们吗?也许这一次会放过你,但是下一次呢?” 边琳知道卫敏君的担忧不无道理,他在过去的时候可以杀那么多的人,那么在未来,也一样可以杀人。 但是边琳还是想去赌一赌,试一试自己的运气,或者赌一赌那个人的人品。 反正,至多不过是死罢了。 自己死后的世界,自己又不知晓,不管发生了什么,也自然不会哀伤。 所以边琳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卫敏君,神色之中有些痛苦,却也有着坚定。 从边琳的神色之中,卫敏君看到了很多的东西,所以她没有再说下去。 这些都无所谓了吧,反正也无力再改变什么。 至少,她还能作为一个足以影响到六界的事件的见证者……甚至还是参与者,这大概也是一件足以自豪的事情了吧。 卫敏君的神色有些自嘲,却也有些悲哀。 哪怕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却也无法改变整个六界几乎所有九阶的守护者葬身于此,却依然不曾改变什么的事实。 既然一切都没有改变,那数千条的人命,又何必在此地牺牲? 他们不管是谁,又有哪一个有着义务要去为先祖收拾烂摊子? 但是他们不管怀着怎样的情绪,在收到执法者的召唤的时候,几乎都来到了这里,在这里奋战过,守护过,用自己的性命去完成了先祖当年的守护誓言。 然而他们的尸骨,却连重回故里都做不到了。 也许,他们永远无法再重回故乡了。 边琳咬了咬嘴唇,拳头攥得更紧了,她的嗓子有些沙哑,用有些尖锐变形的嗓音说道:“我会带你们回去的,一定的。” “嗯,谢谢。”卫敏君看着边琳,笑了笑,很诚恳地道。 她没有怀疑边琳的诚意,如果边琳真的是怀有杀意的话,那么方才她便也不会在最关键的时刻收手,给自己留下三分可以修复自己残躯的可能,只是剥夺了自己反抗的能力。 边琳从来不是一个有恶意的人,她的单纯就像是一个孩子。 卫敏君没有再说话,边琳也没有再说话,急速坠落的活死地之上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 天空中那一个巨大的黑色的窟窿在慢慢地愈合,仿佛它出现的使命也不过就是将这一座活死地投向这片活死地。 活死地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发出了低沉的怒吼和呼啸。 活死地坠落进了滚滚的烟尘之中,血气,死气,紫气,金光,各色的气息开始进入了这片被剥离的活死地之上,不断地冲击着这片活死地,将这片活死地轰击出了一条条裂纹。 这片活死地甚至还没有坠落到高台崩塌的最中央,就开始崩裂了。 活死地剧烈地震颤着,从外围一层层地剥离而开,散碎成为漫天的大地碎片,失去支撑的死物堆积而成的一座座骨山发出齐声的咆哮而后散落成为漫天的残骸,化为一颗颗陨落的流星,在空中燃烧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纯澈的魂火与翻涌的死气宣示着它们曾经的存在。 随着活死地的逐渐崩裂,不过瞬间,整片大地就只剩下了中间核心区域。 这一片区域的大地仿佛异常地坚固,哪怕真气的暖流不断地冲撞着这片区域,却不曾见到泥土有丝毫的松动,就好像是被浇筑凝固的钢铁一般不可撼动。 而位于这片核心区域之上的几人也都感受到了在外围那令人色变的混乱气息纵横肆虐,然而那些气息就好像是遇到了什么无形的屏障一般的,直接绕开了这片核心区域,就像彻底忽视了这片空间的存在一般。 边琳将周其夫的衣角抓得更紧了,周其夫看了看边琳,轻轻拍了拍边琳的肩,想要安抚一下边琳,还来不及开口,一道锋芒便已经穿破了各色真气与泥土共同形成的屏障,进入了这片区域之中。 那是一点紫光,象征着祥瑞,继而紧随着而来的是一点金光,让人会联想起希望,联想起光明。 一个金发飘荡的青年人仗着一口紫气翻涌的巨剑,落在了这片土地上。 他嘴角带着一些血渍,一身朦胧的金色长袍之上更是沾染了一朵朵散开犹如花朵一般的血光,污秽不堪。 但是他的神色却有些嘲讽,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才一着地,就笑得喘不过气来了。 所有人神色都齐齐一变。 因为这个人的气息必然不属于占据了傲师古身躯的那个人。 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他到底是谁? 不管他到底是谁,几人都清楚地知晓,他们不会是那个人的敌手。 “真是好奇,当年那些事之后你们之间到底又发生了怎样的争执,竟然反目成仇了。”金发金眸的男子神色之间充满了笑意,看向了边琳——或者说是边琳的身后。 边琳和周其夫陡然转身,便见到一个胖乎乎的青年倒负着双手,站在了这片大地上,神情冷峻,看着金发男子的神色有些不善。 “大明尊,一别多少年了。”“傲师古”笑着,慢慢说道,“这次回来不能好好地叙叙旧吗?” 大明尊促狭地挤了挤眼睛,道:“我也想与你好好叙旧,但是谁叫你……想要杀我呢?” “傲师古”微微沉吟片刻,才道:“你才与奕虚裕结束了战斗,凭你的状态,真的能打过我吗?” 大明尊双眼不由得一眯,看着“傲师古”慢慢地说道:“果然是你。” “傲师古”没有丝毫要否认的意思,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对,是我,都是我安排的,所以你现在的状态这么好,真让我有些意外。” 他一边说着,目光一边落在了大明尊手里的镇鳞之上,眼眸中闪过了几分欣赏。 大明尊不怒反笑,一阵放肆而恣意的笑声之后才得意地说道:“你万万没有想到吧,你反而将本尊的帝器送到了本尊的手上,打破了你的如意算盘!” “打破?”“傲师古”挑眉一笑,道,“不,这最多就只是一点小小的意外而已,你的伤还没有轻到可以忽略的地步,而我则是以逸待劳。” “当年你们四个人联手才把本尊放逐到错乱时空,你以为凭你一个人,就能对付本尊?”大明尊异常狂傲地说道,满眼的桀骜与鄙夷。 此言一出,旁观的卫敏君等人都不由齐齐一愣,能与“傲师古”联手的人必然不会与他有太大的差距,但是需要他们四人联手才能对付这个大明尊,这大明尊又到底是何等人物啊! “傲师古”闻言也是一笑,慢慢地说道:“哈,没有了十世轮回之力的协助,现在的你,又还有什么资格如此自夸?” “说起来,让本尊错失机缘的仇,本尊也还没有报呢。”大明尊握紧了镇鳞,镇鳞之上原本平静流淌的紫气顿时翻涌起波澜。 “傲师古”饶有兴味地看着大明尊,没有说话,也没有出手,只是慢慢地看着,就好像是一个才见世面的人见到一只从未见到过的野兽一般,让人心里有些莫名的难受和憋屈。 大明尊是一个倨傲的人,所以这样的目光让他有些难以忍受。 但是他知道他出手的后果是什么。 对手在等着他出手。 原本以对手一个人的劲力想要将这层封印破碎,需要花费相当大的力气。 但是如果是他出手与对方交手所产生的冲击力,想要粉碎这一层封印虽然并不是那么简单,但是总比对手一个人要轻易一些。 一旦封印破碎,以他现在的状态,想要战胜对手……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他却又无法逃离,既然无法逃离,那这一战,却已经成为必然的事情。 这就和他当初利用楚风与自己战斗所产生的激荡真气再一次强行打开错乱时空的通道如出一辙。 一切,似乎都陷入了对他很不利的局面。 “现在,你以为你的胜算还有多少?”“傲师古”嘴角微挑,满是恶意地说道。 大明尊闻言一怔,旋即大笑了起来,镇鳞一举,指着“傲师古”一字一顿道:“干得漂亮啊,地葬!” 第1086章 当年一战 大明尊剑指“傲师古”,大笑道:“干得漂亮,地葬!” 地葬大帝! 卫敏君瞪大了眼睛,无比惊慌地看着傲师古。 这个人……这个人难道不是冥王吗? 为什么会变成了地葬大帝? 既然这个人是地葬大帝,那陆琪身后的那个神殿之主……所说的,难道便是一个谎言吗? 还是说,神殿之主其实根本就是地葬大帝诱骗所有人的一个幌子? 卫敏君的思绪在这一刻飞速地转动着,她将自己所知的所有零散的片段快速地拼凑着,寻找着一个合理的答案。 而这个合理的答案让她愈发地感受到了几分寒意。 神殿之主,就是地葬大帝。 这个局,太精巧了,却也太错综复杂了。 任何的局,一旦牵涉到了太多的人,太多的势力,太长的时间跨度,无论是谁都无法保证这个局还能够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如果不从各个方向控制住局势,这个局……根本就是无解之局。 他一缕元神脱困,借用神殿向人间的投影,完成了寻找自己的代行。 然而他将这些为自己实施计划的人分成了几波,使他们各自不明确对方的目的。 他展示给陆琪那一伙人的身份是神殿之主,是为了阻止毁灭冥界的冥王突破封印的神秘之人。 但是他展示给宫天保的却必然是现在这个身份,宫天保监视着陆琪的行动,确定陆琪的行动在他的控制之中,然后宫天保再替他传话,完成当下这个任务。 他肯定还有别的人,也许就是宫天保帮他传讯给地府,让地府的人来实现他的脱困。 卫敏君并不知晓燕十三囚禁奕虚裕利用奕虚裕的力量与大明尊一战,也不知晓穆少恩在最关键的时刻给大明尊的那一剑,更不知晓冥土另一边所发生的那些事的所有细节。 如果她知晓的话,她会更加确信自己的推论。 神殿之主,就是地葬大帝。 而且并非地葬大帝封印了毁灭冥界的元凶,反而是地葬大帝自身被封印。 一切都和传说不一样,甚至可以说偏差大到了震惊的地步,谁也不会想到,地葬才是玩弄着所有人的阴谋家,其残忍与疯狂,根本就不像是地府的创始人。 他们此行,真的还有意义吗? 奋战了那么多日夜,牺牲了那么多性命,流淌了那么多的鲜血,到头来,才发现自己努力的目标是一个笑话。 卫敏君愣愣地看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从内心的最深处,感到了寒冷与绝望。 地葬微微一笑,道:“过奖了,要论玩耍计谋,那自然还是……” “应龙吗?”大明尊冷笑着说道,模样有些咬牙切齿,似乎对于提到的那个名字充满了憎恨,让他万分地恼火。 地葬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当然不是他,他是赵弗如的拥簇,自然不会听命于我,我只是借用了一下他的谋算而已。” “所以我一直很厌恶你们这些耍弄阴谋诡计的人。”大明尊冷冷地说道。 地葬闻言一怔,旋即才轻笑道:“要说阴谋诡计,你难道又没有耍弄过吗?被放逐之时将自己的元神撕裂为所谓的纳灵根,散落在世间,妄图汲取灵气重开错乱时空的通道,就已经瞒过了多少人的眼睛?你甚至还窃取了木华卓的躯体,连东王公都差点身殒,这样的谋算,岂不是也是很精明?” 大明尊闻言微怔,旋即缓缓地说道:“看起来,你似乎已经了解过外界了。” 地葬点了点头,才慢慢悠悠地说道:“我们这些老家伙,自然还是需要多跟上孩子们的步伐,这么些岁月过去了,六界的变化的确很大了。” “我看六界依然纷纷扰扰,没有任何的变化。”大明尊冷笑了几声,满是不屑地说道。 地葬赞同道:“的确如此,六界纷纷扰扰从来没有变过。但是也许,那只是因为我们这样早该死了的老家伙却一直不死,躲在背后遥控着整个六界而已。老东西主宰的世界当然是老东西认为的模样,只要老东西都死干净了,把世界交给孩子们,那自然会是一个新世界。” “这个论调……我已经听过太多次了。”大明尊并没有否认地葬的话,却也没有赞同,这样的事情他曾经考虑过,甚至连他自己也曾经是这个计划中的一员。 但是有时候正是因为陷入得太深,才会感觉到那一份令人绝望的无力感。 “现在,你还认为这计划之中包括你自己吗?”大明尊忽然问道。 地葬沉默了片刻,才很认真地说道:“你知道我的理念,那就是为了更多的人,可以牺牲任何少部分人,包括我自己。” “这么多年以来你都坚持着这份信念不曾动摇,我不知道是不是应当赞赏你。”大明尊忽然露出了一个微微有些苦涩的笑容,让地葬也不禁默然良久。 “也许吧。”地葬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怅然地说道,显然说起了往事,让地葬也感慨良多。 两人相对无言片刻,大明尊才继续说道:“当年我被放逐之后,冥界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模样?” 地葬沉默了片刻,道:“与你的那场大战之后,冥界受到了很大的创伤,尤其是忘川因为奕虚裕的缘故,彻底失控,对于到底应该如何处理,我们之间有了一些意见的分歧。” 大明尊微微皱眉,沉思了片刻才说道:“看样子,似乎冥王是想把冥界的灾祸向六界转移来保住自己的地盘?” 地葬点了点头道:“不是六界,是人间。” “嗯?”大明尊一惊,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大明尊的脸上有着明显的惊愕之色,眉头皱了许久,才道:“冥界本就是忘川诞生之地,尚且无法应对失控的忘川,他竟然还想要祸水东引,是想要将人间化为一片鬼蜮吗?” 地葬点头道:“的确如此,冥界的灾祸向人间转移,让人间受到了很大的波及。” “我想赵弗如一定会后悔死。”大明尊嘴角挂上了一丝嘲讽的笑容,“当了一辈子的老好人,到最后连自己的地盘都守不住。” 地葬沉默了片刻,没有接着大明尊的话说下去,而是继续自己的话头说到:“人间受到波及,为了守护人间,赵弗如只能与冥王一战,这是谁也避免不了的事情。” “你和红莲似乎都帮助赵弗如解决了冥王……”大明尊眯起了眼睛,继而才继续嘲讽道,“但是你似乎又背叛了他们二人,做了一些事情。” “你错了,实际上,一开始我就与冥王与赵弗如有着完全不同的观点。”地葬纠正道。 “嗯?”大明尊有些惊异地皱了皱眉,才说道,“你准备毁了冥界。” “当年连番大战之后冥界破损不堪,生灵也几乎死得干干净净,这样的冥土,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地葬面无表情地解释道。 “哈。”大明尊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慢慢地说道,“看起来,你似乎又开始贯彻你那一套牺牲少数人拯救多数人的理论了。你是想要把冥界的地脉全部抽干,注入六界吧?” 地葬点了点头道:“这样还能给六界争取多一点的时间。” “赵弗如那个滥好人一定不会应允,他虽然没有加入天庭,却比姬明远那家伙仁慈得太多。”大明尊轻笑了几声道,“而冥王更不会让你对他的冥界胡作非为,所以你们是三方混战了?” 地葬慢慢地点了点头:“局面的确向着不可预料的恶劣情况发展,我们三方混战导致的结果自然就是……” “冥界的彻底崩塌。”大明尊肯定地说道,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当年对冥土造成了多少的损伤,也知道失控的忘川到底意味着什么,在那种情况下三位老伙计竟然还决死一战,冥界崩溃是根本无法避免的事情。 地葬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道:“冥土崩塌得太突然,没有人成功地逃离这里,只是或多或少地送了一些散碎的言语出去,连真相都被彻底掩埋了。” 大明尊也陷入了一阵沉默,沉默了很久,才说道:“红莲呢,她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 “你和红莲私交素来很好,所以也应当知晓红莲的性子,我们三方混战的时候,她没有参加,但是当战斗彻底失控之后,红莲就加入了战局,站在了赵弗如的一方。” 地葬说着顿了顿,眼眸里闪现出一线的哀思,满是哀切地道:“最后的结局你也知晓了,我们四个人……都永远地沉睡在了这片大地之上了。” “嗯?”大明尊一怔,没有想到他离开之后的那一场大战最后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大明尊的神情有些嘲讽,却也有些悲哀,表露在脸上,却是一个很狰狞的神情,哭笑不得。 过了许久,大明尊才指了指脚下的大地,缓缓地说道:“你的身体就在这里面吧。” 第1087章 不得不死的人 在大明尊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地葬就从来没有指望过能够瞒得过大明尊。 都是同样级别的人物,哪怕现在因为这个世界的限制而不得不将修为压制在半步大帝的状态下,但是他们的眼光却还在,很多事情用着最简单的推想就可以知道。 整个冥界都崩朽了,却偏偏还有些地区有着灵气。 这些灵气其实并不是地脉。 而是因为在那片大地中埋藏着一些东西。 那是这个世间最强大的一位大帝的肉身,那肉身被封禁了无数的岁月,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封印的逐渐破损,肉身之中的灵气自然地向外逸散而出,才形成了越来越强的灵气,给人一种大地在苏醒的错觉。 其他人也许会被这种错觉所蒙蔽,但是大明尊一定不会。 “红莲将你的肉身封禁在这里啊。”大明尊看了一眼脚下,又沉默了片刻,才道,“赵弗如,冥王和红莲呢,他们的肉身又都在哪里,我很想去看一看。” 地葬看着大明尊,眼神很深诚恳地说道:“我想你不会有活着的机会去见他们的肉身的。” “噢?”大明尊一挑眉,“这么自信?” 地葬微微一笑道:“跟你说了这么久,你不要以为是我落入了你的圈套。” “当然不会,毕竟我已经知道了你是玩阴谋诡计的高手,所以我不会试图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耍什么花样,”大明尊笑着说道,“我只是在找一个援军而已。” 地葬嘴角微微一挑,看向了另外一个方向,一个本该是无人的方向,道:“你又要和他联手么?” 一道血光闪现,狼狈万分的奕虚裕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嘿嘿”冷笑几声道:“当然不会,只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也还没有了结,不是吗?” “又是三方的混战吗?”地葬说道。 “也许不是三方,而是四方呢,对吧小子?”大明尊“嘿嘿”冷笑了几声,大声说道。 又是一道澎湃的气息猛然穿破了各色的真气乱流而入,楚风浑身缠裹着死气与血气,进入了活死地的核心,身后还拖拽着几个人,脸上的神情各异,或者吃惊,或者淡漠,或者陷入了深思,或者充满了绝望。 楚风找到了珊瑚等人之后甚至还没有来得及逃得了多远,悬浮岛屿一般的活死地核心便已经从天空中坠落了下来。 这一片方圆将近百里,哪怕燃烧了之后也足足有着方圆十里的大地一旦坠落在地面上所造成的冲击将会是毁灭性的,就算是楚风也没有把握能够完全避免这样的冲击,更关键的是他身上携带者的几个人,未必经受得起余劲的冲击。 他护得住一个两个,却很难将七个人都护得周全,那毕竟是一项工程浩大的工作。 他还在思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护住所有人的周全的时候,便发现有几道熟悉的气息先后进入了头顶的大地之中,包括大明尊,奕虚裕。 既然这两个人都汇聚到了此地,似乎已经预示了此地的不寻常。 而接下来,这片陨落的大地却倏然停止了陨落,在风暴的乱流之中停止了陨落,不受任何影响地悬浮在空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而此时,崩裂的高台也停止了崩裂,只留下了中央的一块凸台,与悬浮在空中的活死地遥相对望着,就好像是一对情侣一般的含情脉脉。 楚风本来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带着众人离开,但是却发现这片空间已经被锁死了,一个极其古老的禁制将这片空间彻底禁锢住了,使得他们根本无法离开。 既然无法离开,那就只有向着漩涡的中心靠拢,至少努力地多争取一些主动权,至少也要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所以楚风带着众人登上了活死地,才一迈入活死地的边缘,就听到了大明尊与地葬的对话。 原来冥土是这么一回事,原来冥土是这么形成的。 得知了这些讯息,楚风并没有什么感想,只是带着众人站在外侧,像是一个旁观者一般。 “今天在这里有四个半步大帝级别的存在,冥土是死去的土地,我们四个的战斗,同样会摧毁冥土,所以我劝你们最好都慎重一些。”大明尊看着在场的众人不疾不徐地说道。 他本来可以杀了奕虚裕,但是在关键的时刻生死簿主动弃他而去使得他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还有一个旁观者的存在,所以他留了奕虚裕一条命,也是给自己留了一条路。 奕虚裕的性格注定他不会与地葬联手,只要他不与地葬联手,地葬在战斗中就不得不提防奕虚裕,就算奕虚裕在攻击自己,地葬也不敢全力施为——这个世间,有谁能相信奕虚裕呢? 楚风看了看在大明尊与地葬之间躺着的或者站着的几个人,抿了抿唇,才有些忐忑地道:“前辈,那些人……” 地葬看了看楚风,不由得微微愣了愣,他的目光又越过了楚风,落在了楚风身后几人的身上,稍微驻足之后却还是回到了楚风的身上。 楚风在这个局中是个意外,他从来没有想到楚风能够走到这一步。 地葬不由得笑了起来,那笑容有些像是长辈对晚辈疼爱的笑容一般,充满了赞许,充满了嘉赏。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想起了赵弗如,他是个好人,你也是个好人。”地葬的语气虽然平和,但是却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楚风的话语。 楚风愣了愣,才讷讷地道:“前辈……” “你想要救他们是吗?”地葬看着身周的几人,问道。 楚风点了点头。 地葬忽然咧嘴笑了起来,笑得让楚风有些毛骨悚然,有些不知所措。 “傻子,你想要的东西永远不要让你的敌人知晓,不然那将会化为你最致命的软肋,处处被人要挟。”奕虚裕冷笑出声,满脸的鄙夷,似乎在看着一个无知的婴儿。 楚风微微一怔,目光重新落在了地葬身上,深呼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等着地葬的答复。 “奕虚裕,你真的是连一个孩子也不如了。”地葬微微叹息了一口气,才慢慢地说道,“活得越久,内心也自然会沾染俗世的尘埃吗。当年才从忘川里出来的奕虚裕,可不是如今的这副模样啊。” 奕虚裕冷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地葬的目光也重新地落到了楚风的身上,说道:“你为什么想要他们?” 楚风不假思索地答道:“因为我不想看着他们被你们的战斗所波及。” 地葬“哈哈”一笑,点头道:“很单纯的念想,难道没有为自己想过,你很可能就此与我为敌吗?” 楚风闻言也微微色变,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想过,但是不得不做。” “有胆气,我很欣赏你这样的年轻人。”地藏点头道,继而很认真地道,“但是他们不可能交给你。” 楚风一皱眉,而大明尊则狂笑了起来。 “冥界发生的事情都该被尘封,所有在冥界的人也都应该被尘封。”地葬一字一顿地说道,“今日在这里的所有人,包括你我,在一切的事情结束之后,都应当化为劫灰。” 楚风闻言不禁又是一愣,皱眉问道:“前辈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牺牲冥界,拯救六界。”地葬说道。 楚风摇头道:“但是我想不到我们必死的理由。” 地葬看着楚风,看了许久,才道:“因为我们四人都是超越常理的人,一旦返回六界,将会引起很大的震动。” “超越常理?”大明尊冷笑了几声,才道,“说直白点吧,你是担忧我们会破坏了大清洗这样的计划吧,嘿,多少大帝平白无故便会倒在血泊之中。为了多数人,牺牲少数人,嘿!” “还有一个理由。”地葬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继续说道,“我们的战斗已经导致了冥界的震荡,这样的战斗想必已经传遍了六界,再战斗下去,冥界会完全崩塌,这个崩塌甚至可能会通过早已封死的通道传往六界,让六界也随之崩塌。这个世界承受不起大帝,只有我们能够成为人柱,强行镇压住冥界的崩塌,拯救六界。” “我没有要为你的理想牺牲的觉悟。”大明尊冷笑着,握紧了镇鳞,似乎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奕虚裕看着地葬,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前辈,您骗过我,但是为了六界,我除了接受似乎没有其他的选择。” 说话的并不是奕虚裕,而是燕十三。 他依然牢牢囚禁着奕虚裕。 “那他们呢?”楚风扭头看了看身后的珊瑚等人,又看了看前方的李长川等人,才很严肃地问道,“他们并没有牺牲在此的理由吧?” “你以为将他们送回去,打开一次冥土与六界连通的通道真的会什么都不发生吗?”地葬笑了起来,“从六界通往冥土,因为有六界的灵气作为支撑,所以通道可以开启得很顺利。但是从冥界往六界,哪里来的灵气?冥界也根本承受不起通道打开之后的灵气撕扯,冥界一样会崩毁。” 第1088章 傲师古之死 “那至少不必杀了他们。”面对着地葬的回答,楚风顽固地强调道。 “他们活着,就一定会想办法做各种的尝试,将事态带入无法预测无法掌控的境地之中。”地葬平静地答复道,“所以杀了他们,把一切都控制在掌握之中,这无疑是最稳妥的办法。” “但是这很残忍。”楚风说道。 “残忍吗?”地葬想了想,才点头道,“的确很残忍。但是让他们离开,让冥界的灾难波及到六界,让更多的人惨死在灾祸之中,那是一件更残忍的事情,不是吗?” 楚风摇了摇头道:“但是他们也是无辜的,他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阻止灾难……” “所以为阻止灾难牺牲自己,那也是求仁得仁,得偿所愿了,不是吗?”地葬不为所动。 地葬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人的脸色都为之一变。 那一刻,在很多人的眼眸里都流露出了强烈的绝望的情绪,充满了痛苦。 沈瑕思眼眸里的光芒在迅速地消退,她看着地葬,看了很久很久,才幽幽地说了一个字:“呸。” 沈瑕思的一“呸”有些突兀,尤其是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下,让人莫名地觉得有些喜感,然而紧随而来的却是一股无法抵挡的悲凉,理想破灭之后的绝望。 地葬看向了沈瑕思,并没有恼怒,而是透露着一股慈祥之意。 “我们可以为理想而死,但是却从来没有想到,会被自己的理想所扼杀。”沈瑕思艰难地站起身,看着地葬,眼眸中有着深切的痛楚,“我们来到此地是为了让你从镇封那个毁灭冥界之人的命运中解脱,但是却没有想到,你才是被镇封的人。我们一直怀着坚定的理念,以为你代表了一种至善,看待万物都是一般。然而到最终,才发现你其实也是一个疯子。” 地葬瞑目,沉默了片刻才睁开眼睛道:“或者说我是一个冷血的人,只有冷血的人,才能看万物皆一般不是吗?但凡有感情的人,便都有亲疏好恶,万事万物自然也就随之有了轻重之别,只有无情的人,才能看天下万物都是一般。也只有无情的人,才能永远不被感情所困扰,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地葬说着看向了楚风。 楚风现在作为四个半步大帝之一,他的立场很重要。 如果楚风不愿意接受地葬的提议,那么就意味着楚风将会和大明尊暂时形成结盟,而共同应对地葬与燕十三。 二对二的战斗会使得脚下的封印破裂的速度加剧,但是冥界崩塌的速度也同样会加剧,他能够在与大明尊单对单的情况下拿到自己的肉身,但是二对二的状况下,就很难说了。 所以楚风的立场很重要。 只要楚风愿意跟地葬站在一边,那局面就会完全倾斜向地葬。反之,局面就会变得有些不利,尤其是加速崩塌之下,留给他的时间会很少,行差踏错一步,就会使得整个计划全盘崩溃。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很认真地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赞同你的做法。” “那么你能有更好的办法吗?”地葬笑着反问道,“冥界的崩塌不能蔓延到六界去,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吗?如果能有其他的办法,我又何必要用这种沾满了血腥的方式?我的时间有限,我已经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楚风沉默不语。 他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甚至说,他根本就连办法都没有。 地葬的做法固然血腥,固然让人不能接受,然而这样做的确会让更多的无辜幸免于难。 楚风不能接受的只是眼前这些亲近之人的死亡而已。 如果他现在在六界之中,如果牺牲在冥界不是他的友人,那么他听闻这样的事情之后,大概会慨叹地葬的决心和勇气,会对地葬心生崇敬之情吧。 楚风的内心有些挣扎,他也能够感受到现实与理想之间剧烈冲突的痛苦。 想要不牺牲任何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吗? 楚风看着地葬,一直没有说话。 地葬在等待,大明尊也在等待。 他们在等待着最后一个人的表态。 他的立场关系着整个事态到底会向哪个方向发展,他们也都很沉得住气,默默地看着楚风,等着楚风最后的答案。 “我还是无法认为你的做法是对的。”楚风看着地葬,说出了自己的决断。 大明尊咧起了嘴,微微一扬,眼眸中有着微嘲的光芒,让地葬的神色不禁有些黯然。 “但是如果这真的是能够挽救六界的办法的话,哪怕是错的,我想也只有做了。” 楚风握了握拳,他做过很多他认为是错误的事情。 有些错误的事情,不是因为明知道是错的,就会去不做的。 很多事情,哪怕明知道是错的,却也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那一刻,大明尊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而地葬则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但是我不想要牺牲他们。”楚风说道,“是否有一种方式,能够让他们离开这里而不会引起什么灾难?” 地葬沉思了片刻,摇头道:“很抱歉没有。” 楚风没有说话。 他身后的珊瑚却倏然开口道:“我想事态会发展到如今这样的地步,只怕根本就不在地葬前辈的预料之中吧?” 地葬微怔,眯起了眼睛,沉默不语。 “前辈就算再神通广大,料事如神,多年前的布局也绝对无法预料到今日的局面。所以前辈的布局,是从前辈这一次苏醒过来才开始的对吧?”珊瑚问道,满脸的肃然。 楚风不知道珊瑚到底要说什么,但是他知道珊瑚与冥界的事情必然有着他所不知道的联系,就像是木秋雨和木叶一般,也必然有着不为人知的关联。 既然珊瑚已经开口,楚风便不准备再问下去,他把所有的信任都寄托在了珊瑚的身上,他所需要做的只是守护好珊瑚,让珊瑚能够把要说的事情全部说完而已。 也许那个时候,自己能够做出一个更好的决断。 地葬笑着点了点头,并不分辨。 他也没法分辨,因为他终究不是可以预知命运的神灵。如果他是能够预知命运的神灵,局面又怎么会发展到现而今这种难以预料的地步呢? “前辈到底是什么时候苏醒的,这难以确定。”珊瑚接着说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前辈似乎在那古老的宫殿遗迹之中走过了一趟才终于出现了现在的模样,窃据了一副肉体。” 珊瑚已经与陆琪交谈过了,知道了这段事情发生的所有的事情,所以也自然知晓地葬出现是在傲师古的遗骸进入宫殿遗迹之后。 “当初陆琪姐姐受那位身份神秘的神殿之主吩咐来到冥土,从傲师古的遗骸之中读到了常自在杀傲师古这件事,常自在为什么会杀自己的盟友?他是叛变了,还是他本来就已经是神殿之主所指的冥王?” “为了弄清这个问题,陆琪姐姐便以傲师古的身份进入了宫殿,试图诈一诈常自在。虽然这次失败了,但是最后却也从临终前的常自在口中得知,事实恰恰与之相反,常自在杀傲师古,是因为傲师古失常了,而常自在发现了端倪不得已才动手吧?” 珊瑚很认真地问道。 地葬笑而不语,点了点头。 “不过如果陆琪姐姐多想一想,如果常自在真的是被冥王控制了,而傲师古的记忆之中也并没有什么足以证明这一点的事情,那么常自在为什么要杀傲师古?这样突兀地杀人,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不确定性。” 陆琪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之色。 珊瑚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陆琪姐姐带着傲师古的遗骸进入宫殿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因为前辈的现身是在那之后,这就意味着前辈的元神原本其实是被镇封在宫殿之中吧,因为傲师古这具肉身的到来,你的元神才终于有了恰当的寄托之处。” 地葬并没有反驳,只是笑着问道:“我为什么就不能寄托在其他人身上呢?” 珊瑚沉默了片刻,才道:“这与常自在不得不杀傲师古的理由有关吧?虽然我并不是很清楚,但是不妨做一个假设,傲师古他们在这片区域之上生活了很漫长的时间,因为某些意外,傲师古得到了前辈肉身的一片,而傲师古便被前辈留在肉身之中的灵性所侵染,自然便是前辈元神的最佳载体。当这具与前辈肉身碎片融合的尸身前往了宫殿的时候,前辈的元神自然会更青睐于这具肉身了。” “哈哈,基本正确。”地葬一笑,道,“鲛人族有你这样聪慧的后人,也着实不易。” 珊瑚含蓄地一笑,微微一揖道:“前辈谬赞了。” “你接着说。”地葬笑着说道。 “是。”珊瑚接着说道,“那这自然又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既然前辈的元神能够在宫殿之中就侵入了傲师古的遗骸,那是否意味着前辈的元神其实早已脱困,既然早已脱困,为什么前辈不更早地现身?” “是啊,为什么呢?”地葬笑着问道。 珊瑚笑了笑,才接着说道:“那不妨将整个事件理得顺畅一些吧,答案自然也就在其中了。” 第1089章 从头说起(一) “那应当从何讲起?”大明尊饶有兴味地问道。 奕虚裕也微微瞑目,没有急着出手。 他们都很好奇地葬这个局,究竟是如何设下,如何实施的。 反正也不急在这一刻,倒不如好好听这个小姑娘讲故事。 “那自然是我们所知的冥土最先发生的变故。”珊瑚神色微凛,“冥土最先发生的变故就是差不多半年之前,死物夜袭活死地,击杀了许多人那一次。” “一直与所有人都相安无事的死物为什么要夜袭活死地,要杀人?”珊瑚自问自答道,“我们既然已经知道,傲师古当时应该已经被前辈的肉身碎片所侵蚀……那么最可能的原因是不是这些死物其实是冲着傲师古来的?” “或者换个说法,这些死物其实为了镇压前辈您而来的,这就是它们的使命。死物们发察觉到了前辈您似乎已经成功地侵蚀了一具合适的肉身载体,所以死物无法坐视,只能在前辈成功前袭击活死地,将前辈的计划扼杀在摇篮里。” “当时很多人看到傲师古被死物杀了,然而傲师古残留的记忆却是他最终是被常自在所杀,想来常自在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意识到了事态的不对。一方面是他自己也没有把握,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引起恐慌,他才会在其后死物都已经撤离了活死地的情况下依然以活死地有异为由尽量远离活死地,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返回。” “同样的,我猜测那些各怀鬼胎的人也都察觉到了活死地的异常之处,所以双方才那么有默契同时远离活死地,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意返回。” “常自在知道活死地有异常,但是他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引起的异常,因为对于冥界的往事,我们一无所知,我们不清楚应该提防谁,也不清楚应该信任谁,正是这样才导致了最后事态的失控。” “死物夜袭活死地之后不久,地府和天庭的人就来到了冥土,稍晚一些便是陆琪姐姐一行人也通过人间的神殿来到冥土。” “这些人的到来,终于使得一直艰难维持平衡的局面再一次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第一次的活死地异变之前,有一个人找上了他们。” 珊瑚看向了苏错,等着苏错接过话头。 苏错点头道:“那是一个重伤垂死的人,他声称他偶然落入了一座神秘的地宫,并且发现了一卷古老的卷轴。” 苏错说着顿了顿,才接着说道:“不过那个人留下了那卷指明了地宫所在的卷轴之后就伤重身亡了。” 苏错说着看向了宫天保,宫天保也微微颔首证明了苏错的说法。 “这个人到底是谁我们之后再提,接着说回大哥。” “因为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活死地周边的那些人便都行动了起来,而守护者也不得不随之行动起来,使得活死地周边再没有了人影。” “而大哥和沈瑕思姑娘也和伪装成了傲师古的陆琪姐姐一起前往了活死地。大哥和瑕思深入活死地发现了活死地上又有了奇特的死物出没,还有一条吞噬着死物的血河深渊。” “之所以会称这些死物奇特,是因为它们都是活动着的尸体,但是它们悄无声息,就像真的是尸体一样。” “这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死物,至少绝对不是与那些死物是一起的。那么它们的从属又是什么?” “在冥界,真正没有任何气息的物种只有一种……” “那些怪物!”楚风一惊,失声道。 “对,分明很强大,却没有一丝的气息,只有这样一种情况。不管是死物还是古井中被血气侵染了的那些人,都有着气息和动静。”珊瑚顿了顿,才接着说道,“而从刚才的墨绿色的粉末寄生死物的情形来看,那些怪物也应当是被这种东西所操控,想来那些悄无声息的死人也是如此。” “所以现在看起来,那些死人应该就是在那一夜被死物所袭杀的那些人然后被前辈控制了尸身吧?” 珊瑚看向了地葬,认真地问道。 地葬笑着,并不说话。 “这些东西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已经被寄生操控了,开始继续执行早已中断的计划,而那些死物是为了打通高台之上的忘川所准备的祭品吧?” “值得一提的是在大哥和瑕思姐姐探索活死地的时候,留在外围的陆琪姐姐遭受到了攻击,一个隐藏了自己真实面容的人袭击了陆琪姐姐,最后陆琪姐姐应该就是被那座骨塔上吹号角的死物救走,送去了地宫,并将她困在了地宫之中。” 珊瑚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下方骨塔顶层站立着的那个身影。 “这个人究竟出于什么目的要攻击陆琪姐姐——我认为他知道陆琪姐姐的目的,怕她的行动影响到自己的计划——而陆琪姐姐的行动只有阻止地宫中封印的冥界毁灭元凶冥王——这很可能是不知真相的神殿之主犯下的一个小错误,但是前辈也的确是在地宫中苏醒的,所以其实相差不大。” “那么这个人便只能是前辈的簇拥了,他知道傲师古已经死了,借尸还魂的傲师古必然另有所图,所以那个人只有出手击杀傲师古,然后夺回前辈您所需要的肉身载体。但是为了对抗前辈的死物在这个时候再次插手,它救走了陆琪姐姐,并且试图将陆琪姐姐关押在神殿的阵法之中来镇压她随身携带的傲师古遗骸落入您的手中,可惜这又因为神殿之主的一些误会而失败了。” “这个人是谁我们同样稍后再说,接着回到大哥身边。在探索了活死地发现活死地的变化之后,大哥和瑕思姐姐也因为畏惧而远离了活死地,却又因为古井之中古尸的变化认为必须设法聚集人手应对越来越多的变化而不得不重返还有灵气可以利用,也是最重要的活死地。” “我们已经可以清楚地知晓,那些没有任何气息的怪物是前辈您的从属,而死物和古尸却都不是您的从属,死物与怪物能够联合,而那些古井之人则杀意滔天,所以我猜想,死物应该是人皇前辈或者您所说的红莲前辈的从属,而古井之人则是冥王前辈的造物。不知道这个猜测对不对?” 大明尊,地葬和奕虚裕都齐齐地挑了挑眉,却都没有说话。 “既然古井之人是冥王前辈的造物,那么古井之人的异动其实已经意味着冥王似乎也已经在觉醒的途中了吧?” 地葬瞑目不语,仿佛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过前辈当时元神还被镇压在神殿之中,所以前辈并不知情是正常的事情。” “大哥和瑕思姐姐第二次返回活死地的时候,试图在活死地上聚集众人,但是他们的努力尝试却屡屡被破坏,这一次出现了一个有气息的人,而这个人被大哥一剑贯穿钉死在地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气息。” “这当然不是致命伤,会突然没有气息,只能说明他原本体内寄居着一股元神,但是被贯穿之后却突然离体。” “那个时候前辈的元神应该还在宫殿,而正常人的元神哪怕离体也不会消失气息。”珊瑚说着,微微一顿,“所以这个人应该是一个元神在体内会流露出气息,但是一旦离体会因为某种特性而隐没气息。” “鬼魅。”楚风神色一沉,有些艰难地说道。 他怀疑过醉不归,但是这份怀疑随着醉不归的尸体被发现而消散,因为他知道那具肉身对醉不归意义非常。 在见到占据了林珝肉身的醉不归之后,他也怀疑过醉不归,但是醉不归却是在迎接大明尊,看起来与地宫之中的冥王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他也没有想到会是醉不归。 珊瑚点了点头:“在知道鬼魅的特性之后,我们就可以确定这个人的身份了,这个人就是醉不归。” 那一刻,沈瑕思的脸色再变。 “醉不归为什么会阻止大哥和瑕思姐姐的尝试?”珊瑚说道,“接下来活死地再一次受到了死物的侵袭,这个时候那些怪物也纷纷涌现,开始与死物拼搏,为什么?” 楚风没有说话,几人也没有说话,因为答案也已经呼之欲出了。 “因为大哥和瑕思姐姐在活死地上的行动让死物有了察觉,会让原来的计划受到干扰。”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死物的胜利,那一座座尸山和骨塔再一次将封印镇压了下来,使得前辈您的计划又一次失败。至于他留下的那个消息,我想……应该是他希望你们能够远离此事,不要被牵扯到了其中去吧。甚至于地宫中那座塑像上的文字,我想他也是想要装作自己了解真相,让你们对他的留言足够重视吧。” “但是这个计划并没有完全失败,因为在宫殿那边解除前辈元神封印的计划就进行得很顺利。一边解封元神,一边解封肉体,两边同时解封就能相互吸引,这的确是一个很完整的计划。那么最初到底是谁带来的指向宫殿的消息也自然一清二楚了。” 第1090章 从头说起(二) “那只有醉不归才能做到。”楚风说道,只有醉不归能完美地装死,离体之后弱小异常的鬼魅自然有保护他们的方式而不被人所察觉,也可以任意地寄生在人体之中。 “那么袭击陆琪姐姐的人便也确定了下来。”珊瑚继续说道,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那之后大哥和瑕思姐姐会偶遇醉不归,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而是因为他本来就一直在你们附近,只是当他离开自己的肉体之后,气息微弱到极点,无法察觉而已。当然到底是不是这样,应该找醉不归问一问,可惜他已经不在此地了。” “这不可能!”沈瑕思大声地喊道,“如果老醉真的是在执行地葬的计划的话,那他在之前迎接大明尊的时候就应该和穆少恩站在一起,但是他没有!他自己就离开了,就好像自己完成了所有的事情,他此刻也没有站在地葬的身边……这说明,他根本就不知道……迎接大明尊也同样是地葬计划之中的一环!” “如果接受了醉不归真的做了这些事的话,再回过头来看他的行为,那么最合理的答案就是……”珊瑚沉默了片刻才道,“……他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是两件相互矛盾的事情,他都认为这是迎接大明尊的一环,他是真心实意要与步凌关合作。不然,当年步凌关时如何通过地府和天庭的共同把守穿过了那道裂隙来到冥土?只有地府或者天庭的核心才能做到这一点。” 沈瑕思一愣,狠狠地攥紧了拳头,有些不愿意相信珊瑚的推测,却又找不到任何有力的反驳。 “那之后醉不归带你们去下面另外一处封印想来也是不得已的行动。”珊瑚继续说道,“因为那个时候林珝等人也已经向封印前进了,如果他不能抓紧时间的话,天庭也许就真的加强了封印,对于接连失败的计划来说愈发不利。而他单独去的话,难免会有些危险,而带上你们的话,自然就不存在这样的危险。” “醉不归带上了你们去,阻止了林珝等人进一步的行动,却无法阻止你们试图加固封印的决心,不过还好的是,你们因为担心人手不够而分散了人手去寻找人手,从而给了醉不归很多的机会,只留下了大哥和陆晨夕姑娘守护那一道封印。” “而此时在地宫中的那些人也终于到了地宫的正殿,开始按照卷轴的指引行动,他们虽然心有疑虑,却还是按照醉不归之前留下的讯息引动了宫殿中早已布置好的阵法,试图对封印发起猛烈的冲击,并且派遣了一个中途加入他们,他们并不信任的剑名无闻通过扭曲空间来到了封印深处,最终导致了封印的最外层崩溃了。” “他们以为他们成功了,但是他们却也只是这个巨大计划之中的一环。” “一个一直困扰我的问题是那些人最后到底怎么样了,又去了哪里。”珊瑚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守护者们曾经说起,他们进入大殿时,大殿的地上是鲜血刻画的狰狞图案。” 卫敏君微微颔首,表示的确如此。 “所以我想,那些图案就是解开地葬前辈你封印的关键,那么到底是谁做的这些事情?”珊瑚接着说道,“当时所有的人都被守护者堵在了宫殿之中,而一个陌生人想要当着守护者的面大摇大摆地离开,必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这个任务当然还是醉不归最合适,无非是故技重施罢了。” 珊瑚说着,看向了卫敏君,试图向卫敏君求证什么东西。 “当时突然孤身返回然后又最终很快离世的人,有吗?”珊瑚问道。 卫敏君与李长川面面相觑,然后惨白着脸点了点头道:“的确有一个这样的人……他叫章云……” “他死后,宫殿里就出现异变对吧?”珊瑚问道。 卫敏君再次艰难地点了点头。 “所以醉不归在与穆少恩杀了林珝之后,又重新找了一具尸体,进入了宫殿,继续他的计划。那些被逼入大殿的人应该和各位守护者差不多,失去了神智,被醉不归一一杀了,刻下了图案,用来解开前辈的元神。” “前辈的元神既然脱困,那么前辈就会想要一具合适的肉体,所以您驱使着那些怪物,驱赶着守护者向大殿而来。但是我想那个时候前辈您可能已经察觉到了陆琪姐姐带着傲师古的尸骸来到了地宫,所以你决定杀了他们所有人,所以你让这怪物本体出现,然而你大概又临时改了主意,要留下一些人的性命。而当陆琪姐姐和大哥一起到来的时候,为了不引起怀疑,你只让那些触手进攻,使得陆琪姐姐他们勉强到达了正殿,为前辈带来了渴望已久的肉身。” “这就是前辈你脱困的整个过程,不知道晚辈的猜测对不对?”珊瑚看着地葬,等着地葬的答复。 地葬微微颔首道:“的确如此。” “既然前辈您已经脱困,我想那些负责镇守这封印的死物肯定无法再坐视不管,便纷纷涌现而出,想要实现自己的职责,而为了避免自己的造物主的苏醒计划被破坏,那些怪物也都相继出现——我想这些怪物应该就是那些从大殿之上消失了各怀心思之人的尸体被那些墨绿色粉末寄生改造之后的模样,数量之所以那么多,我想醉不归大概带来了大量的尸体吧,甚至包括一些死物。” 地葬不置可否地笑着,看着珊瑚的眼神让珊瑚微微蹙眉。 “而你当时不将守护者全部击杀的原因现在也已经摆在了我们的眼前,那是因为你需要有人去活死地上帮你做事情,如果你把人都杀了,就不会有人帮你做事了。但是你没有想到的是,守护者们的骨头恐怕都很硬,只有两个人在死亡的威慑下答允了你的要求,而这两个人与其他的三个人和大哥当时已经汇合,你不能再杀,你若是再来自然就把暴露了,因此便放过了他们一行人。” 珊瑚说着,忽然想起了还在场的宫天保,笑了笑纠正道:“抱歉,是三人,而不是两人。” “在离开宫殿之后,边琳为了完成你的吩咐,便和周其夫借口让卫敏君等人同意重返活死地,等待你的进一步的吩咐,这个消息的传递人便是宫天保,所以离开宫殿之后宫天保便也脱离了陆琪姐姐开始行动。” “而这个时候,花海已经成为战场,活死地再无变化,地宫更是绝境,大哥一行人能够前往的地方,便只有冥土另外一侧的高台。” “而燕十三也在前辈离开地宫之后与前辈见面,则也是相信了你地葬的身份,等候在那道裂口之上。他之所以等在那里,是为了大哥体内隐藏着的另外一个人物——也就是血尊奕虚裕。大哥血魔经只在生死关头使用,为了逼大哥使用血魔经唤醒奕虚裕,燕十三假意下了死手,而大哥无奈之下也只有使用了血魔经,唤醒了身体之中沉睡的奕虚裕前辈。” “应龙前辈原本的用意大抵只是想用自己的尸体来坑害一个仇人,但是你却让他的尸体发挥了更大的作用,那就是逼迫天生与死气之间有着强烈冲突的奕虚裕前辈不得不找一个宿体。” “而为了从死气之中逃脱,与应龙战斗过之后而身负重伤的大哥一行人自然不会是奕虚裕最好的选择,最好的选择只有在战场之外的,状况最好的燕十三。” “这样一来奕虚裕前辈也就落入了地葬前辈的算计之中,而燕十三困住奕虚裕之后,便也按照了前辈的吩咐赶往了那座高台去迎战大明尊。” “而此时,在奈何桥那边,穆少恩也都已经完成了你的托付,穆少恩甚至用自己的命给大明尊前辈造成了重伤。” “到了此时我们再反过来说穆少恩的那些行为。” “在所有人眼中,穆少恩前后杀了两次人,一次是地府的苏寤寐,另一次则是地府的醉不归——尽管最后一次实际上只是一具尸体被抛弃,真正被杀的是林珝。” “比较有意思的事情是穆少恩杀人的时机都刚刚好。” “刚刚好在所有人眼前最后一击,甚至刚刚好逃脱,一次也许是巧合,但是两次却真的不是什么巧合。他们是故意这么做的,为什么要故意这么做?” “因为他们要吸引一个人的目光,这个人是谁?” “第一次目击到苏寤寐被杀的有谁?林珝和裙子。第二次目击到的则是裙子和衣炊烟。” “裙子是两件事情的交汇点,她的特殊之处在哪里?”珊瑚再一次问道。 “归寂。”大明尊抬了抬眉眼,看着地葬,露出有些渗人的笑容,“打开空间通道的法器,归寂是最强的。” “对,裙子的关键便是她手握着归寂。如果裙子不曾看到这两起事件的话,她自然也不会追踪着穆少恩前进,大明尊也就自然无法脱困。因此穆少恩的目的其实一直便是引诱裙子,至于其他的,完全都是表演,甚至我认为当时和穆少恩作战的其实本来就是尸体,只是醉不归暂时控制那些尸体表现得战得很惨烈的模样,实际上穆少恩根本没有受伤,所以才能在裙子的追捕之下逃脱,而并不是原来所预料的有人接应,毕竟就算有人接应,也不会悄无声息。” 珊瑚说着,看向了地葬,仿佛在向地葬求证这些事情。 地葬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反而是看向了大明尊。 大明尊接口道:“的确如此,这是步凌关做出的安排。” 第1091章 从头说起(三) “但是仅仅有裙子还不够,还有一个人必须活着,才能让裙子顺利走过奈何桥。”珊瑚说道,“虽然他们应该也有办法强行带裙子过桥,但是那他们就很难再让裙子动用归寂了,他们必须让裙子心甘情愿地动用归寂,所以才会刻意布下那一个扭曲空间的阵法。” 大明尊也不由得一笑,看着珊瑚饶有兴味地说道:“那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找楚风呢,他也是被归寂选中的人之一。” 珊瑚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前辈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没有水准了,就算醉不归告之了步凌关大哥也是归寂选中的人选,但是归寂既然不在大哥的手中,杀了裙子之后,谁又能将归寂交给大哥?” “哈,向光明,你的脑子也就只剩这一点了吗?”地葬微微一笑。 “至此所有人的行动便也都梳理透彻了。我想,按照前辈你的性格,为了尽可能使得一切落入在算计之中,穆少恩的牺牲是为了让奕虚裕前辈能够顺利对付大明尊前辈,让两人拼得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 “我想前辈原本最想看到的结果应该是……大明尊和血尊都死去,他们所携带的灵气将会为前辈所用,而后前辈再利用这股力量将沉睡在这里的另外三位大帝的肉身与元神全部毁灭,释放出足够的灵力,前辈再将其送回六界吧?” “但是你没有预料到燕十三身上背着的绝龙其实是大明尊前辈多年之前留下的伏笔,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你的计划,使得大明尊前辈不仅仅能够完全压制奕虚裕前辈,甚至以一敌二,也无所畏惧。” “我想大哥也是一个你意料不到的变数吧?毕竟知晓他能驾驭死气的人……一个人都没有。” “这两个变化超出了你的掌控,导致了最终的这个局面。所以你必须要做一些事情,来让事情回到自己的掌控,这就是你刚才说那些话的目的。”珊瑚说道,“当你能够让大哥和燕十三都站到你这边的时候,你就能够对付完了大明尊,再接着对付大哥和燕十三不是吗?毕竟,你和大明尊是同一级别的人物,而大哥只不过是靠着血气的支撑,燕十三也是依靠着体内的奕虚裕才勉强成为半步大帝的。解决了大明尊,再解决他们二人,会简单很多吧?” 地葬沉默了片刻,笑道:“你分析得很好,但是又怎么证明呢?” “证明吗?”珊瑚一挑眉,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相信你的阴谋不曾将大哥计算进去,因为他能走到这个地步根本是不可预测的事情。而你习惯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得很周全,排除一切的变数,将大哥考虑在你的阴谋中很不稳定。” “不考虑也不稳定不是吗?”地葬笑着反问道,看样子似乎根本不准备赞同珊瑚所说的话。 如果珊瑚的话是真的,那就意味着地葬将会处于一个极其不利的局面,因此无论珊瑚分析的是对是错,地葬都绝对不会承认。 珊瑚咬了咬唇,才一字一顿道:“好吧,我的确也无力证明什么了,但是我相信,你还会有一些感兴趣的话题。” “嗯?”地葬一挑眉,道,“说说看。” “难道前辈不想知道所谓的神殿之主是谁吗?”珊瑚很认真地一字一顿道,“他很神秘,但是似乎并不强大,对冥界之事的真相也并不了解,然而这样一个人却主动地卷入了这个局中来?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卫敏君的神色一直很困惑,因为按照她的猜想,神殿之主其实就是地葬。 但是现在从珊瑚的推断来看,似乎并非如此,而地葬那并不否认的态度,似乎也证实了神殿之主并非是他。 “并不需要去猜想。”地葬微微一笑,“因为无论他到底是谁,他现在都已经影响不到大局了。” “是这样的吗?”珊瑚不由得挑眉而笑,“那前辈是否也太小看神殿之主这个人?” “前辈,不介意晚辈问您一个问题吧?”珊瑚笑着问道。 地葬微微颔首道:“但说无妨。” “前辈的元神脱困是在天庭和地府一行人来到冥土之后,所以这个计划必然不是前辈所制定的。而醉不归又在前辈苏醒之前实施了这个计划,那么请问前辈,醉不归的计划到底从何而来?”珊瑚很认真地问道,神色微凛。 “正如我之前所说,醉不归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所做的事情其实是两件不同的事情——主使他的人不可能是步凌关,因为步凌关只知道大明尊,根本不知道地葬前辈您。所以,大明尊与醉不归的关系只不过是有着同盟关系的盟友,而不是吩咐的关系,这一点,大明尊前辈应该能够从步凌关的记忆之中读取到吧?” 大明尊冷笑了一声,看着地葬的神情之中却多了几分嘲讽之色,有些幸灾乐祸。 他根本就不用再听珊瑚分析下去就知道,地葬也落入了旁人的局里。 “既然步凌关和醉不归都不知道地葬前辈您,那到底会是谁告诉了前辈,这是地府所制定的行动?” 地葬皱起了眉头。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告诉前辈这个计划是地府实施的人是穆少恩。” “第一,他现在已经跻身地府核心,也的确是他们的行动让前辈您从封印之中解脱,前辈自然可以相信他。第二,穆少恩告诉前辈您的计划的确很缜密很完整,如实相告,前辈想来也用了些手段,确信了穆少恩所说的话没有半分隐瞒,不然以前辈沉稳,怎么会采取一个后生晚辈提出的计划?” “所以我们距离真相又更近了一层,醉不归所做的事情都是来自于穆少恩的计划,他相信这个计划能让大明尊降世,至于地府的计划,我相信这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珊瑚微微笑了笑,“道理同样很简单,地府没有可能对冥土了解得这么详细。” “那么这个计划可不可能是由穆少恩自己所想的?” “当然不可能,因为他同样无法了解那么多古老的秘密——所以这个计划,是某个了解古老秘密,对毁灭之后的冥土有很大程度的了解之人让穆少恩实施的。” “能吩咐穆少恩的人……” “前辈认为除了那位神殿之主有可能之外,还能是谁呢?” “但是……神殿之主在吩咐我们阻止冥……地葬的苏醒。”陆琪皱起了眉,显然有些不愿意相信。 “那只是一个借口罢了。”珊瑚摇了摇头,“如果我的假说能够成立的话,神殿之主不可能不知道神殿的深处封印着谁,那他为什么却要说那个人是冥王,而不直接说是地葬?” 陆琪瞪大了眼睛,无言以对。 “他为什么要把地葬说成冥王的理由……我暂时还想不明白。”珊瑚说着,神色也有些遗憾,“但是我可以确信的一点就是,他的目的也许已经达成了。” “嗯?”地葬也流露出了几分惊愕。 “陆琪姐姐,你方才跟我说起过你们离开地宫之时的情景。”珊瑚看着地葬说道,“开始遇到地葬前辈的守护者是怎么死的?” “被地葬一手贴住身体,然后毫无伤痕地死去。”回答的人是卫敏君,她的眼眸也流露出了几分惶恐,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那之后呢,你们发现的那些死者的死状如何?”珊瑚接着问道。 “死无全尸,血肉横飞。”楚风说着,微微一愣,继而也瞪大了眼睛。 “两种完全不同的杀人风格。”珊瑚看向地葬,问道,“一个人的杀人手段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发生这么大的转变吧,尤其还是碾压的状态。” “可能是那些怪物……”李长川沉吟道。 “不可能。”卫敏君摇了摇头,“那些怪物根本就毫无理智,它们杀人的确可能会是如此酷虐,但是……地宫前的阶梯人头摆得太整齐了,不管是怪物还是死物,它们从来都没有过如此充满了理智的行为。” “除非它们直接受人控制,但是非要这么做的话,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呢?如果是嫌麻烦的话,开始击杀的守护者数人,他又何必亲自动手呢?”珊瑚向卫敏君微微颔首,“如这位卫敏君姑娘所言,迥然相异的杀人手法,以及表现出了极端理智的现象,这就表明……杀人的人,中途换人了。” “但是如果地葬想要发泄一下的话……”卫敏君微微皱眉。 “的确有这种可能,然而还有一个辅证。”珊瑚顿了顿,“离开地宫的路上,大哥他们看到了无数死掉的地葬前辈的怪物,还有被彻底碾压至死的死物,这都表明了一点……对方对地葬前辈和人皇前辈可都没有一点善意。因为如果那个人是地葬前辈的话,前辈有什么理由来抹除自己的随从?” “这么痛恨人皇和地葬的人会是谁?能够抓住这个机会的人,除了早就知晓所有计划的神殿之主还有谁?”珊瑚笑了笑,看向地葬道,“现在,地葬前辈,请您告诉我,您是否还以为,一切的事态都还在您的掌握之中?您是否还想要固执己见,将目前这个局面按照那位神殿之主的意志发展下去?” 那一瞬间,天地一片寂静。 第1092章 更为残酷的真相 地葬闻言沉默了许久,才摇头说道:“不可能的,他不可能脱开封印而出。” 珊瑚也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前辈的话印证了我的说法,真相也就彻底大白——地宫之中除了封印着前辈的元神之外,还同样封印着另外一个人的元神,这个人的元神化为神殿之主,通过神殿向人间投影安排整个计划,就是为了借机让自己脱困——这个人,就是冥王前辈吧?” “哈,的确如此。”地葬笑了笑,才说道,只是那笑容,似乎也有些勉强。 “我想前辈在这里的也不是完整的元神吧,所以你才有自信冥王没有解脱封印。”珊瑚说道。 “不是冥王……是人皇。”地葬摇了摇头,瞑目否认了珊瑚的说法,“听你们说起神殿之主将冥王称为地府毁灭元凶的时候……我就知道,那个人一定是他。” “人皇?”珊瑚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怎么会?我听说……” 她千算万算,穷尽了所有的思虑,却万万没有想到,那个神殿之主会是人皇! 岂止是珊瑚,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就连大明尊脸上的惊愕也全不遮掩,只有奕虚裕嘿然冷笑了几声,当年的真相,他可知道得清清楚楚。 “当年所发生的事情,我再告诉你们吧。” 地葬知道珊瑚想说什么,人皇是一个仁慈得过分的人,甚至是当时荒古九位尊者之中最为仁慈的人,就连那些恶贯满盈的人只要愿意悔改,人皇都可以代其受过给他们一个机会。 他随时都准备好了去帮助任何有需要的人,他手上所染的鲜血甚至还比不上人间一个寻常的屠夫。 那一瞬间,地葬也仿佛消沉了几分意气,之前一切都还勉强能够应对的感觉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的确,事态的发展都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早在他不曾注意的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有一股力量萌发而出。 “当年红莲之所以会加入战局,是因为人皇赵弗如他……杀疯了。”地葬顿了顿,才有些沉痛地说道,“整个冥界会崩溃,也是因为赵弗如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战斗根本不受控制所导致的。” “赵弗如他疯了!”大明尊本就有些不可思议的脸上更是有些震惊。 赵弗如居然疯了,这真是一件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九位尊者居然会有一位会疯掉,这真的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事情。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居然会将那个老好人逼成那副模样。”大明尊嘴角挂着一丝冷冽的笑容。 地葬沉默了片刻,才缓慢地说道:“我刚才说过,冥王准备将失控的忘川引向人间,我原本是希望能和赵弗如联手阻止冥王,牺牲冥界换取六界的稳定。但是赵弗如不愿意放弃冥界,所以最终演变成了三方大战。” “但是这场战斗对我来说其实根本毫无意义,不过是一个二选一的问题。三方大战的后果会很严重,人皇既然两边都不愿意牺牲,所以为了尽快结束战斗,我只能选择与冥王联手。” 珊瑚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因为她发现自己之前的判断出了很大的纰漏,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道:“所以其实是人皇独自对战你们两个人……” “人皇是人类,他不应该修行死气……”珊瑚握紧了拳,知道自己应该更早发现这一点的,“所以那些死物,其实是冥王的随从,而那些古尸才是人皇的随从,是这样吗?” 难怪自己当时做出从属推论的时候地葬三人的神色会有异,原来他们其实都知晓……如果自己能够早点意识到这个细节的话,自己的推断即便还会剩下一些无法解决的疑点,但是却也不至于出现这么大的破绽。 地葬点了点头,道:“当时我和冥王心知人皇绝对不会容许的,而赵弗如也在努力地寻找挽救冥界的方法。但是我们都知晓,如果不让某一界来牺牲,那冥界的腐败是不可能挽回的事情,必须要从将冥界的灾难向另外一界排出,而后从另外一界汲取灵气返回来灌溉冥界,就能确保冥界能够完整。” “人间的人类最是柔弱,一旦整个世界会崩塌的那一天真的会来临,人类必然最先覆灭。他们能够为未来的灾难所输送的人才太少了,因此他们也没有存在的必要和价值,倒不如挽回冥族,更有价值一些,是这样的吗?” 珊瑚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的确如此。”地葬叹息了一口气,“所以我和冥王悄悄地撕开了一条裂口,将在冥土肆虐泛滥的血气向人间排放。” “血池!”楚风那一瞬间终于知道了地葬所说的是什么,血池原来是这样来的,原来这才是血池产生的最根本的根源。 “原来你们叫它血池。”地葬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但是裂口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打开,人皇就发现了这一切。” “所以他就崩溃了吗?”大明尊冷笑着说道,“他啊就是太单纯,将人想得太美好。一旦发觉到事实的真相,只怕两相的对比,会让他宛如从天上落入深渊。如果是我的话……” “不要拿你和他比,你还不配。”地葬淡淡地说了一句打断了大明尊的话,也不管大明尊的颜色,继续说道,“人皇开始是想要阻止我们,但是冥王想要挽救冥界的心情就和人皇想要挽救人间的心情一样地急切,他们谁都不会退让。” “但是我们的行动已经开始,冥界已经向人间开始排放血气,想来奕虚裕你在冥土的坍塌的时候就是从那条通道去往人间的吧?”地葬说着看向了奕虚裕。 “哼,运气不大好,逃了一半冥土的崩塌就将另一端的出口堵住了,这边无法承受大帝之躯的冥土我也回不来,结果让我在两界的夹缝之中苟延残喘了不知道多少岁月才终于偶然骗了一个人间的家伙帮我打开大门。”一直默不作声的奕虚裕冷笑了几声道。 “冥王执意不肯停止,所以人皇自然就动手了。”地葬缓缓地说道,语气有些悲切,仿佛想起了什么很痛苦的事情。 当年他和冥王的行动没有阻止冥界的崩溃,反而将冥界彻底变成了死亡的废墟,那样的行动不可谓不失败。 现在他试图弥补一下当年的过失,但是他现在却又悲哀地发现,他似乎又在重复当年的旧路。 这样无休止的重复让地葬也感觉到了悲哀,为自己拼尽一切却什么也无力挽回的悲哀。 地葬沉默了许久,悲凉肃杀的气氛在空气之中一点一点地传播着。 四周一片死寂,他们在等地葬说出他们早已知道的那个答案。 那个人皇就这样崩溃了。 他遭遇了背叛,他被他信任的人背叛,他崩溃了。 所以他疯了,为了挽救自己的子民,他舍身成魔。 地葬沉湎在了过去许久,才终于回过了神来,继续说道:“人皇动手了,目标不是冥王——而是冥族。” “当时的情况这样的出手虽然不符合人皇的性格,但是他也已经被逼上了一条绝路。他和冥王的战斗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然而每多拖延一刻,人间就会数以万计的百姓罹难,所以人皇只有用同样的方式逼迫冥王收手。” “就这样,人皇开始屠杀冥界。冥王没有去应对,而是急着摧毁人间,只要人间被毁灭了,在面对既定的事实下,人皇的行为就毫无意义——冥王对人皇有着这样的信心。” “哈,真是感谢了冥王大人的信任啊。”沈瑕思冷笑着,满是敌意地说道。 “你不能责备冥王那么多……”地葬叹息了一声,才接着说道,“但是人皇的十八个随从牺牲了自己,用自己的肉体堵住了你们所说的血池,使得冥王的算计无法实现——这样换下去,最先被杀空杀崩溃的必然是冥界,而不再是人间。” “冥王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他去与人皇一战,拖延人皇,拖到既定的事实形成,人皇被迫放弃为止。”地葬深吸了一口气,想起当年的旧事依然难免有些悲凉,“但是他低估了人皇的决心。” “人皇此刻已经彻底陷入了疯狂,对于他来说,如果不能挽救人间,就只有死这一条道路而已,所以在战斗的初期冥王被彻底打懵了,我们谁见到过一直笑眯眯地面对着所有悲痛的人皇血红着眼睛像野兽一样咆哮,谁又能知道那样的人皇战斗力甚至已经达到了一个异常恐怖的状态?” “冥王受伤,冥界不断崩塌,冥王也陷入了疯狂之中,他们的战斗就此彻底失控,使得原本就已经不稳定的冥界开始崩塌,这个时候,所有的空间通道都已经因为空间的崩塌而阻断,所以没有人能够再逃出去了。” “红莲这个时候也意识到了不能再这样放任他们下去了,于是试图来阻止我……” “看起来你似乎也没有答允啊。”沈瑕思嘲讽地冷笑道。 地葬不为所动地道:“的确如此,我认为阻止已经没有了意义,当务之急还是毁掉已经没救了的冥界避免波及六界,然而红莲认为那同样会逼疯冥王,所以我与红莲便也开始了战斗。” “这样的战斗最终的结局自然就是冥界彻底崩毁了,我们都知道这样的战斗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们三人想要让人皇停下来,不要再杀了,一切都结束了,但是他已经彻底疯狂了,丧失了理智。” “呵,那是他对你们感到绝望了。”大明尊冷笑着说道,“他为你们付出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回报,到最后,你们却一个个反过身来就往他身上捅刀子。哈,当年你们这些新手跟着他上战场的时候,哪一次不是他用命帮你们挡剑,让你们不断地提升,甚至到可以与他比肩的地步,留给自己的却只有一身伤和几条……白眼狼。” 第1093章 不能以数字衡量的善意 大明尊冷笑着说道:“我早就劝过他,只为自己考虑就好了,他若是只为自己考虑,又怎么会让他守护的人间受到那样大的创伤。” 地葬沉默了片刻,才道:“是我们对不起他,但是……我们接受过他的帮助,我们很感谢他,却不代表就要接受他的一切。” 大明尊冷笑了几声,充满了不屑和鄙夷。 如果不是人皇,荒古哪来的九尊,分明就只有三尊,其他六人早就战死沙场。 至于当初三尊以下的大帝,又有几个没有欠过他的恩情? 他不会为任何人无私到那样的地步,易邪更是一生都只凭自己的意志存活,就连面对那个女人的时候也绝对不低头,只有人皇像个傻子一样,忠厚老实,将自己所有的体悟都毫无保留地传递出去,使得荒古才有了九尊。 结果到最后,人皇所指引的六尊除了红莲都在他的背上捅了一刀。 就算是人皇那般温厚的人物,也根本承受不起这样沉重的打击吧。 面对这些为了所谓的理念就连最基本的人性都可以抛弃的人,他怎么能不感到绝望呢? “如果不制止人皇的话,不仅仅是冥界会彻底破碎,就连六界也会受到波及,所以最后我们三人联手制服了人皇,并且将人皇镇压由我与冥王镇封。然而红莲并不完全信任我们,因为人皇一事,她对我们也充满了敌意。” “所以经过协商之后,我们便互相妥协了。我的元神和冥王的元神将人皇的肉身和元神镇压在地宫之中,而人皇所掌握的神殿则镇压我和冥王的元神。我的肉身被红莲的混沌土所镇封,冥王的肉身则被红莲的肉身镇封在奈何桥下,而血池被红莲的元神和她的曼珠沙华所镇封,我们四人彼此镇封彼此牵制,相互镇压,无论是谁妄图破开封印都一定会惊动其他的人。” “但是你还是做到了。”珊瑚叹息了一声。 地葬摇了摇头道:“我自以为我做到了。” “四处封印,被你集齐了三处,独独避开了人皇的肉身和元神所在的那一座地宫。” 地葬沉默了许久才说道:“的确,我想避开人皇和冥王,冥土现在这个样子你们也已经看到了,崩塌是迟早的事情,我想要唤醒红莲,为六界做出一些努力,弥补曾经的过失。” “但是你依然要让我们牺牲。”珊瑚说道。 地葬无言以对,而是在长久之后的沉默才说道:“虽然我也为曾经的决定导致了如今的局面感到很遗憾,但是在无法预知未来的状况下,我依然认为我的办法是妥当的。将冥土最后的一线生机送入六界,而你们都留下来,与我一起维持这片时空不会崩塌,让他们继续在封印中长眠直至死去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哈哈,我总感觉,有人会后悔的。”大明尊狂笑起来。 “然而人皇已经出现了,你觉得你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珊瑚沉声问道。 地葬沉默了片刻,才很认真地说道:“所以我尽快动手,解决了眼前的事情,再去对付人皇,才会更有意义不是吗?” “这一战还是无法避免吗?”楚风有些伤感地问道。 如果地葬所说的是真的,他能理解地葬这样做的决心,也能理解那种为了多数人而宁愿牺牲少数人时所需要承受的煎熬。 但是理解归理解,他却不能赞同。 少数的那一部分人同样也是无辜,为什么他们就活该被牺牲? 这个世上,愿意为他人牺牲奉献的自然是高尚,但是不愿意的却也不是卑劣。 楚风的看法依然没有改变。 楚风不知道自己的看法会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际遇的影响而逐渐改变,但是至少他现在还在坚持这样的观念,没有任何的动摇。 哪怕显得荒诞而幼稚,楚风也不愿意放弃这个念头。 楚风看着地葬,过了许久才慢慢悠悠地说道:“前辈很抱歉,虽然我能理解你的苦心,但是……我无法接受你的决定。” 地葬点了点头,大明尊却狂笑了起来道:“地葬,二对二的局面,你会喜欢的吧?” “大明尊前辈,虽然如你所言,我甚至都不了解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既然曾经温和的人皇都想要放逐你,那我相信你并不是良善之辈,所以我不赞同地葬前辈的观点,不代表我要选择和你一样的立场。”楚风看着大明尊,谦恭却不失立场地说道。 大明尊的笑容迅速地僵硬在了脸上,变得有些僵硬,有些扭曲。 “所以你是想要置身事外么?”大明尊冷笑几声,满是嘲讽地说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很认真地道:“我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包括阻止前辈你。” 楚风的目光落在了地葬的身上。 地葬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沙哑着嗓子道:“很好,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就想起了曾经的人皇,你们都是好人。但是……” “好人却不代表他们做得了好事。”地葬继续说道,“人皇一生都在为不牺牲任何人而挽救旁人努力,但是他救的人……却不过我所救过的人的万一,如果人人都是人皇的话,那牺牲的人,才会更多,多得超乎想象。” 楚风愣了愣,这样的事情不用说他当然也知晓,他沉吟道:“但是我以为,善意是不能用结果来衡量的,救的人少不能否认这份善意的诚恳。而救的人多,却也不能认定你的行为就是正确的。” “但是至少我救的人更多。”地葬笑着说道。 “但是如果人人都是前辈的想法的话,这个世界就没救了。”楚风摇了摇头,万分坚定地道,“今天我可以牺牲你,他也牺牲我,人人都在用自己认为最恰当的方式去牺牲别人……这个世界的人,迟早有一天会走上绝路的。” “也许吧。”地葬没有否认楚风的说法,早在他决定建立地府之前,他就和他的老朋友天帝争论过无数次这个话题。 他们都知道对方说的有道理,但是他们却都有着自己的坚持,地葬其实很欣赏那充满了理想色彩的观点,但是从乱世之中走出的他却终究还是做不到因为不舍得牺牲任何人就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去死。 他先是牺牲有罪的人拯救更多无辜的人,然后牺牲一些必死的人拯救更多必死的人,最后他不再去衡量别人该不该死,会不会死,只要牺牲的人能够拯救更多的人他就愿意去做。 他知道自己的理想早已被无辜的鲜血所玷污,他也知道自己早已越过了一条无论如何不应该越过的底线坠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然而他做不到分明能够阻止悲剧,却因为要去考虑手段是否恰当,是不是能够让所有人都得到拯救从而耽误了最好的时机,使得本来应该得救的人都无法得救。 这样的事情,他在天帝,在人皇的身上看到的太多了。 天帝和人皇怀着悔恨,而自己则背负着罪孽,坠入深渊,直到摔成肉酱。 而这个冥土,就将会是深渊的尽头。 地葬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才慢慢地道:“说了这么久……也差不多该动手了,只是战斗一旦失控或者持续的时间太久,冥界乃至六界都会崩塌。所以你到底要怎么做,要怎么影响六界,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地葬的言语平和却很锋利,直接刺入了楚风内心最深处的柔软,那几分挣扎的间隙之中。 他曾经可以为了楚玲珑杀光凤鸣山庄,但是那终究是因为凤鸣山庄的人有负于楚玲珑在先,而凤鸣山庄的人数也终究有限,所以最终他还是能狠得下心来。 但是现在的境况却不一样。 一旦真的使得冥界崩塌,六界受到牵连,受灾的人将会是数以万计,甚至超乎他的想象。而那些将会罹难的人无论是否有罪,却都不曾有负于在场的任何人,其中平实无辜的寻常六界生灵占据了绝大多数人。 但是就要为此而牺牲他近前这些亲近的人,却又要凭什么? 楚风可以牺牲自己,却绝对不会让别人去牺牲。 楚风握紧了拳。 而大明尊则慢慢举起了手里的镇鳞。 无论楚风到底做出什么决定,大明尊与地葬的一战也无法避免。 那是多年前那一战的延续,他们之间必然会分出一个生死。 “送他们离开,我来做支撑冥界不崩塌的支柱。”楚风缓慢地说道,语气尽可能地平静。 地葬看了一眼楚风,沉吟道:“你作为支柱的支撑还不足以弥补他们离开冥界将会引起的震荡。更何况,现在离开冥界,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所有的道路都已经封绝,不管他们到底是从何处而来的,又用什么开辟了道路,现在已经没有回去的道路了。” “不,还有一条不会引起太大波动的道路。”楚风坚定不移地说道,“还有血池的那条道路没有封绝,曾经有前辈从人间通过血池来冥土,自然也可以从冥界通过血池去人间,应该没有问题。” 地葬一怔,沉默了片刻,才看了看身边的众人,而后“哈哈”一笑,道:“好,我信你,只是也先要解决了大明尊,我们再让他们返回人间。” 大明尊冷哼一声,剑锋微微一转道:“你以为,你们三人联手,胜我就是很简单的事情了么?” 第1094章 紫气聚,阅书急 地葬没有说话,只是将生死薄微微一卷,一个个古奥神秘的字符开始缭绕在他的身周,那是他的生死薄中那些神秘莫测的文字,那是来自于上古时代的传承,伴随着一缕缕幽邃深远的光芒,万千道磅礴的氤氲之气在地葬的身周铺开,伴随着阵阵低沉的梵唱,显化得无比神圣。 奕虚裕没有说话,只是冷哼了一声,受制于人的他也根本没有别的选择,身后尸山血海浮现,一股股鲜血的狂潮向着天空翻卷怒吼,一缕缕邪煞的气息紧贴着他鲜血凝聚而成的躯体沁出,一口杀尽众生意已经被紧握在手。 楚风并没有动手,只是铺开了浑身翻滚的血气,然后慢慢地走到场地中央,将卫敏君、李长川和赵充一一用血气卷了起来,而后看了看边琳与周其夫,轻声道:“跟着我来吧。” 边琳有些惶恐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在周其夫的牵引之下跟着楚风走到了场地的边缘。宫天保冷哼一声,却也不请自来地跟了上去,毕竟他也没有自信能够在这样的战斗中保证自己的安全。 楚风将所有人遮蔽在自己的身后,而后滔天血气化为一股狂潮喷薄而出,将他的双眸与发丝都染得一片血红。 他得到了最为完整的血魔经,血气现在已经如同寻常的真气一般,不用再担心神智会受到血气的侵蚀,因此也再没有了顾忌,将自身所吸收的血气催发到了极致,化为了一片血海将所有人围在了中央。 凌冽的风吹得楚风的衣衫猎猎作响,所有人都在等他动手,但是楚风并没有丝毫要动手的意思,只是平静地说道:“在确信他们安全离开了之前,我不会卷入你们的战斗,我相信你们也不需要我的助力。” 地葬温和地一笑,没有去计较楚风的这些小心思,这是人之常情,他能理解,也自然不会真的去在意这些细节。 大明尊握紧了手里的镇鳞,镇鳞之上如云海一般翻腾的紫气也顿时沸腾起来,身后一缕缕璀璨的金光宛如才从云海之中缓慢升起的太阳一般绽放出万道光芒,刺得人的眼睛有些疼痛。 而在楚风的身后,几位天才却依然毫无紧张地闲聊着。 “哟,好久不见。”苏错看着宫天保,微嘲到。 宫天保眯起了眼,并没有理会苏错的嘲讽,而是看了看安璐云,冷笑道:“你能活着……似乎给了我一个机会。” 安璐云温和地一笑,明知故问道:“什么机会?” 宫天保的嘴角微微抽搐,苏错却已经淡淡地道:“当然是找死的机会。” 人间的三大天才彼此之间互相带刺地说着闲话,而陆琪却有些担忧地看着楚风。 陆琪眼眸之中透露出了深深的忧虑和痛楚,她是师姐,本来应当是她来保护自己的师弟的,最终却需要被师弟所保护,甚至要师弟做出牺牲才能换取她的一条生路,这让她有些难以接受,有些煎熬。 珊瑚握了握陆琪的手,没有说话。 从她接手这盘棋局的时候开始,她就没有能够占据过主动,处处落在被动。 收拾这样的烂摊子应该是她的责任,但是现在这份责任却也被楚风全部担起,又让她如何不愧疚? 如果自己能够更早地意识到这一切,如果自己能够更早一些来到冥土…… 现在想这么多的如果已经晚了,也已经没有纠正的机会了。 珊瑚咬了咬嘴唇,咬得鲜血流淌而出。 陆琪反观珊瑚的神情,顿时知晓珊瑚的自责远远比自己更严重。 她从珊瑚的口中得知了她来到冥土的目的就是为了处理冥土之中可能出现的意外,所以她知道珊瑚在自责什么,只是她不知道应当说什么才能安慰珊瑚,她所能做的也只有反过来握了握珊瑚的手。 现在,还没有走到那一步,也许一切都还有挽回的可能吧。 楚风沉默着看向了身前,看着大明尊,奕虚裕和地葬,等待着三个人最后的出招。 三个人从异象显现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为止,都一直没有动静。 那是因为他们都在蓄势。 他们谁都不想把这一战拖延得太长久,拖延得久了,对谁都不利。 对于大明尊来说,战斗不能在两三招之内解决的话,那封印破碎,地葬的肉体将会破封。 就算这片大地承受不起大帝的威能,但是切取部分肉体,使得元神与肉身更契合,自然能发挥出更强的实力。 而对于地葬来说,战斗不能尽快解决的话,将会导致冥界的震荡甚至加速崩塌,留给他收拾冥界残局的时间自然也就所剩无几。 所以几人在蓄势,要将自己的一招蓄势到极其饱满,就像是蓄满了水的堤防,使得洪水都溢出了堤坝,那一刻陡然开闸放水,所有的威能将会倾泻在一招之中。 下一刻,胜负将在一招之间揭晓。 血海与古文,金光与紫气。 四色的光芒,相互辉照着,相互映衬着。 空气之中有一股股无形的力量在缓慢地传播,渗透入了每一寸空间之中。 哪怕是在楚风的庇佑之下,在血气包围缭绕之中的众人依然隐隐感受到了一股让人胸闷得喘不过气来的压力。 这股压力让人很难受,胸间有一股气无论如何也无法运转平顺,就仿佛是吃鱼的时候有一根鱼刺卡在了喉咙之上,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这样无形的压力压得众人有些冷汗涔涔,将衣衫都濡湿,甚至身躯也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忍不住战栗起来。 木秋雨看着眼前的一切,眸光里有些担忧。 那一刻她好像是想起了什么,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凌乱的碎片,无数的画卷。 但是她看不清,也捕捉不到,她只是突然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伤感。 这样的伤感不是因为楚风做出了牺牲,而似乎是因为眼前的这些人在将手里的武器指向彼此,是因为眼前的这片大地竟然变得如此荒芜。 两行清泪莫名其妙地顺着她的面庞流淌了下来,充满了痛苦,充满了哀伤。 木叶站在木秋雨的身边,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与木秋雨一同静默地看着,他不知道她是否想起了什么,他只是在忠诚地完成自己的职责,守护着她,完成冥冥之中那一股力量的指引。 一条条轻微的裂纹开始在空间之中蔓延交错,被那力量所渗透的空间也被彻底压得变形,一声声轻微的“嗤嗤”的声响在空气中轻微地爆鸣着,那是无形的力量所对撞所产生的声音。 随着力量不断地蓄积与传播,附近的整片空间都彻底地扭曲变形,原本平顺的大地变得起伏不定,只有那越来越沉重的气息依然如故。 真气之间激烈的对撞早已展开,一股股风暴已经在场中开始了最为疯狂的呼啸。 劲风卷起了每个人的发丝与衣衫,将其扬起,宛如招展的旌旗。 大明尊紧握镇鳞的右手手指一根根相继松开又合拢,将手里的镇鳞握得更紧,那一道道紫色的光芒与他自身金色的光芒完全交融在了一起,他已经与他手里的镇鳞彻底地融合成为了一体,化为了一口剑。 一口下一刻,就会刺穿一切虚空的剑。 地葬手里的生死薄在风中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书页之间相互摩擦相互碰撞着,比起大明尊的锐利来,他显得沉稳了许多,也内敛了许多,所有锋芒都藏在了一片片柔软的书页之间。 那是一本描绘了世上万事万物的书籍,记载了万事万物的生老病死,喜怒哀乐。 大明尊与地葬相互凝视着彼此,都在从彼此的眼眸里寻找着自己可以动手的契机。 他们都在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然而作为最顶尖的大帝,哪怕现今修为不再,但是终究有着无比深厚的经验与高远的眼光。 因此他们的破绽几乎可以说并不存在,这样的等待,几乎是没有尽头的等待。 只有一个人没有等待。 这个人是奕虚裕。 奕虚裕的杀尽众生意之上缠裹着一道道血气,就像是一挂挂瀑布一般的倾泻而下。 杀尽众生意之上的血气已经满溢,所有的鲜血都凝结成为了最璀璨的结晶,闪烁着异样的光泽。 奕虚裕完成了他所需要的蓄势,这并不是他所满意的势,但是这却是他目前的状态下,所能完成的最完美的姿态了。 奕虚裕与燕十三齐齐深吸了一口气。 而后,杀尽众生意剑锋之上一点流淌的血光陡然爆发出无数道耀眼的血色的光辉,血色的长河怒吼着化为不可阻挡的波澜便向着大明尊汹涌而去。 大明尊很不想接这一招。 因为一旦他接这一招,一切就开始按照地葬所预演的剧本进行。 但是大明尊却不得不接这一招。 哪怕奕虚裕并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却不意味着他有着可以忽视这一招的资本。 他与奕虚裕和楚风一战已经损耗了元气,穆少恩的穿心一剑也使得他本体受伤严重,如果他为了不给地葬露出破绽就生生吃这一剑的话,他将会付出更加惨痛的代价。 血色长河倾泻而至,带着一泻千里的气势,带着不入大海不回头的气势,便径直地奔了过来。 大明尊瞳眸,骤然紧缩。 第1095章 忘川尽头,巧笑倩兮 这迎着大明尊的眼眸刺来的一剑裹挟着滔天的血气,来得很猛。 猛烈地就像是一场足以淹没整个人间的暴雨。 大明尊不得不向前递出他的镇鳞,为自己撑开了一把紫色的雨伞,来抵挡这泼洒而下的暴雨。 燕十三没有任何的保留,他将所有能够调动的力量都催发到了极限,他把给奕虚裕的自由放到了极限,哪怕他的肉身开始被那些符文摧残而崩朽。 奕虚裕也同样没有任何的保留,无数岁月以来,他一直渴望着杀死眼前这个男人,如果他可以做梦的话,那他大概做梦都在想杀了这个男人——但是他不会做梦,他也一直没有那样的能力或者说是机会。 然而现在这个机会已经摆在了他的眼前,他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哪怕他终究无法亲手杀死大明尊,但是至少也要把他往黄泉上推上一推,哪怕是一分! 至于他与地葬之间的恩怨,如果他还能够活下来的话,那就活下来再算! 杀尽众生意,在那一刹那,陡然爆裂而开。 一滩滩炸开的鲜血,娇艳得就仿佛是一朵朵盛开的桃花。 那炸开的鲜血迅速地凝结成为了血色的结晶,从剑锋向着剑柄迅速地蔓延,只是刹那之间,那一口杀尽众生意便陡然演化成为了一口开满了血色的鲜花的枝条。 这一朵开满了鲜花的枝条,再没有血气的恐怖,也不再带着死者对世间的怨恨,对生者的诅咒。 那一朵朵娇艳的花瓣相互掩映着,淡淡的光泽流转,却随之爆发出了掩盖一切的光芒! 那一刹那,繁花似锦,花团锦簇。 那一刹那,奔流的血河化为了没有源头,也没有尽头的忘川。 苍茫的忘川中,血河奔流不息,无尽的尸骨在其中随波沉浮着,向着天空伸出手臂,哀苦地怒号着,怨恨着整个世界,诅咒着所有的生者。 一个完全由鲜血凝聚而成的少年人奔跑在奔流不息的血河之上,永远不知道疲惫,也永远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他是被人所忌讳的存在,他的诞生与他的来历,都是谜团。 即便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在这忘川之上奔跑。 每当他看到任何鲜活的生命,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无论是野兽还是飞禽,他都不禁得想要割裂开他们的血管,将那些美丽到极致的鲜血汲取到自己的体内,然后他再将他们的遗骸放入忘川之中,陪伴在他的身边,随着忘川永远地漂泊下去,。 他要为他们保留最美丽最完整的姿态。 很多人都说他残忍,说他嗜杀,是他是个妖魔。 很多人都死了。 他不懂什么叫做残忍,什么叫做嗜杀,什么叫做妖魔,他只有杀戮与破坏的欲,望,以及一种叫做奇怪的感觉。 没有人喜欢他。 他当然也不喜欢任何人。 孤独缠绕了他太过漫长的岁月。 但是他并没有孤独这样的概念,一万年,十万年,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个无聊的时间而已。 都只是在重复着杀戮与吸取那娇艳的血花而已。 生命对于他来说从来都毫无意义。 无论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 他有时候会想他的诞生也许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自己为什么会诞生,自己从何而来,又要往哪里去? 他想不明白,所以他开始厌恶自己的生命。 他试图过杀死自己,但是每一次他杀死了自己,自己就会在忘川之中重生。 无穷无尽的忘川给了他无穷无尽的生命。 他开始诅咒自己的生命。 因为诅咒自己的生命,所以他愈发得厌恶那些清楚自己来历的生灵,愈发痛恨那些能够迎来终结的生命。 忘川所到之处都被他杀得干干净净,他甚至开始离开忘川,去杀戮更多的人。 那个时代,没有人会管他,那个时代本来就是烽火连天的时代,到处都在爆发战争,到处都在不断地死人。 他能够凭着直觉找到战场,将那些战死的亡灵也融入自己的体内,使得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当然也有一些自诩正义之士,或者试图保卫自己家园的人来杀他,但是都化作了他的养料,在忘川之中永远地沉沦。 他的杀戮与他的强大为他赢得了无尽的凶名,他就是杀尽世间一切的凶神,不将任何的东西放在眼里。 直到某一天,在忘川来了一个女子。 他已经想不起那个女子的容貌,那个女子的姿态,只记得那个女子的眉眼之间流露出无尽的痛苦。 那个女子看着他的眼神很痛苦。 不是他司空见惯的畏惧,也不是习以为常的怨恨,很是一份……痛苦。 他不明白那个女子为什么会流露出那样痛苦的神色,但是他在那个女子那一双清澈的瞳眸里映照见了自己的身影——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身影,浑浊的忘川永远不会有倒影。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在那双清澈的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的时候,他突然莫名地觉得自己丑陋到了极点,那些他喜欢到了极点甚至为之疯狂的东西突然一下让他觉得肮脏到了极点。 他不懂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心情的转变,所以他想要杀了她找回自己,他用鲜血化成的锋利的剑挥舞着斩落下去,却莫名地化为一只无力的手掌,缓缓地贴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摩挲着。 他已经记不清当时的触感了,但是他知道他摸到了一些微微有些湿润的东西,有些温暖。 他收回手,舔了舔那液体,那液体尝起来有些咸,有些苦涩。 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因为他的体内从来没有那样的东西。 但是他知道那样的东西有着无尽的魔力,使得他所有的狂傲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他看着她,而她也看着他。 然后她微微笑着,伸出了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那被无数人诅咒的面庞,温柔地重复着那个句子:“好了好了,有我在,不要怕,都结束了……再也不会有这么多杀戮了。” 怕? 他想说自己其实一点都害怕,但是他却没有说出口,就好像自己真的在害怕一样。 那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话,那也是他第一次克制了自己的杀欲。 那一天,他站在忘川的岸边,停止了永无休止的奔跑,寻觅和杀戮,和她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她甚至将他当做一个孩子一般搂在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抚摸着他,给他哼唱着一首首充满了欢愉的小调直到他终于沉沉地睡去——那是他一生之中唯一的一次沉睡。 那段记忆已经是很久远的岁月之前的事情了,但是他依然记得清清楚楚,记得他们之间的每一句问答,记得那个女子说每一句话时的神态,那温柔的声音,那阵阵欢快的轻笑,让他迷醉在了其中。 “以后记得叫我阿姐,不然要打你屁股的。” “我有个妹妹,比你小很多,不过她养了很漂亮的花,叫做曼珠沙华,下一次我来看你的时候带给你。” “名字?这么想知道我的名字吗,那你就乖乖地听话,我高兴了便告诉你我的名字。” “我告诉你呀,我还有个小弟弟,总喜欢撒娇,我要是不嘉赏他啊,他就什么都不做偷懒,甚至专门惹我生气引我注意,真是气人呢。但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真希望他能早点长大,不要再让我那么操心啦。” “我还有很多的家人哦,和你一样,都是让人很头疼的小孩,一不注意就会惹出大麻烦来。不过他们也都很心疼我的,如果没有他们的话,我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才能活下去呢,等你准备好了,我介绍你们认识好不好?” ………… 那一刻,他才明白世间最美丽的事物是什么,那不是他本能中的渴望,而是眼前这个女子。 那一天,那个女子走后,他就一直在等待那个女子回来。 她临走前说过,如果他不再杀人的话,她会很快就来见他。 他不再杀戮,不再追寻自己内心中对鲜血的渴望,他在等她回来,他又可以偎依在那个温暖的怀里,听着那一首首小调陷入梦乡。 但是那个女子没有再回来。 岁月就在他漫长的等待中悄然地流逝。 他终于知道了那奇怪的感觉是什么——那是孤独。 终于有一天,他再也忍耐不住,捉住了一个人,才知道原来她早已死去了。 就在她离开他不久之后,她就死去了。 那些被她引以为傲的家人没有能够保护好她,让她从此化为了烟尘消散在了风中。 其中还有一些人,甚至违背了她的遗志,侮辱她,嘲讽她。 那一天,他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什么存活在这个世间。 要为她杀了那些人。 为了她杀了那些人,是他这辈子唯一的理想。 只要能够杀了那些人,他愿意付出所有的代价。 现在,这个机会,终于正式地放在了他的眼前,那其中最该死的一个人,终于可以死了。 他好像又回到了在忘川之上奔跑的那些岁月。 那是一条没有源头也不会有尽头的河流。 他可以在上面永无止境地奔跑。 因为有一天,他总还会再见到她,站在岸边,微微笑着向他招手。 然后和那一次一般拧住他的耳朵——“来,叫一声阿姐我听听?” 漫天花开,终于落尽。 第1096章 漫天花落尽,老来有所依 倾尽血河的一剑,化为无数血色晶莹的花瓣,收敛了所有的杀意和凶狂,在那一刻恣意地盛开,仿佛想要开遍整个忘川河畔。 逆着长河而来的紫光骄狂万分,就仿佛是一条更汹涌的长河,要与这血河直接对撞。 两条长河最直接的冲撞的结果便是滔天的洪水涌上了堤岸,沿着堤岸一路肆虐,将那开遍忘川河畔的晶莹的花朵一瓣瓣摧残。 艳丽的花朵在汹涌的洪流的冲击之下迅速地凋零破碎,继而化为虚烟。 倾泻千里的血河就仿佛是一匹赤红的锦缎一般被从当中撕裂而开,向着两边倾斜着飞速冲击而下,而一条紫色的怒龙则咆哮着从紫色的江海之中翻涌而出,将整条忘川彻底搅动而起。 龙,翻江倒海,无所不能,但凡有水的所在,便是龙卷起风雨的所在。 那头紫色鳞片的巨龙发出了声声咆哮,撕裂开了血河,只是一刹那之间便来到了血河的源头。 巨龙没有任何阻碍地便在这一瞬间,穿入了那鲜血所凝聚而成的身躯的胸膛。 不过那并没有关系,因为奕虚裕本来就没有心脏。 奕虚裕发出一阵狂妄而放肆的大笑,再次伸手,要抓住那一头巨龙。 巨龙的眼眸中闪过冷冽的光芒,它早已有了准备,它发出不屑的冷哼,巨大却又灵活的身躯猛地扭转,将那一具鲜血的身躯彻底撕裂而开,带着一身的淋漓的鲜血陡然转过了一个角度,迎接向那扑面而来的卷在手中的书卷。 剑素来是锋利的。 而书,一直是无力的。 修书匠如果不能让屠夫满意,那么拿着剑的屠夫可以将修书的书匠一一杀得干净,杀得剑上染满了鲜血,杀得血流漂橹,杀得尸骨如山,杀得无人再敢修书,而后一把大火,焚尽天下所有书册,带着浑身的鲜血站在巅峰骄傲地宣称自己的功德。 但是屠刀再锋利,修书的人却不会就此断绝,也许就在屠夫转过身的时候,也许就在屠夫闭上眼的时候,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在他所不能看到的黑暗里,一册册简单的书籍就悄无声息地编纂成册。 一个个平实的文字将会化为一口口软剑,刺向屠夫,将他所建立的一切刺得千疮百孔,而屠夫却依然浑然不觉,沉浸在自己编纂的美梦之中。 多年之后,屠夫早已化为枯骨埋葬在了坟茔之中,他杀人时沾满了鲜血的那口剑早已经不起岁月的侵蚀,锈迹斑驳,不复当年的锋利。 而那一卷卷单薄的册子却还依然在人间传递着,经过一只只手的传阅,抄写,它依然柔软,依然无力,纸张早已泛黄,甚至脆化,但是它却还是在不断地传递下去,没有断绝。 无论经过了多少难以想象的劫难,多少次差点彻底灭绝的辛酸,这文明永远不会断绝,它将会在灰烬之中重生,然后顺着时间的长河一直地传递下去。 它就仿佛是大地,是承载着世间所有文明的基础。 巨龙在衰老,紫光晶莹的鳞片迅速地失去了光泽,开始萎缩,开始脱落,它的爪牙也在迅速地便钝,从可以轻易地撕裂江河山岳的爪牙变得甚至连薄薄的一张纸张都无法再撕开。 而柔软的纸张也只是微微地翻卷着,一个个记载了岁月故事的文字从巨龙的身旁流逝而过,使得巨龙那充满了锐利的光芒的双眼也开始逐渐地变得浑浊。 就好像人生之中最充满了进取向前的力量的总是少年青年,随着时间流逝,就会逐渐地失去所有的锋芒,温吞而安于现状,直到华发催生,直到枯骨长眠。 镇鳞抵着生死薄,哪怕它再锋锐,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奕虚裕的身体却在迅速地消解。 之前大明尊为了限制地葬的出手而暂时留手没有彻底杀了他,但是奕虚裕的状态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到达了极限。 此时他用尽了浑身最后的气力,虽然大明尊并没有伤到他,却也无法挽回他走到了尽头的生命。 更何况,燕十三体内地葬留下的那些铭文也不会放过他,燕十三刚才给他的自由太大了,大得超乎了他的想象。 奕虚裕叹息了一声,看着眼前僵持的镇鳞与生死薄,大明尊与地葬。 他不得不承认,镇鳞真的是超越了生死薄这一类顶点帝器的存在,竟然还能让大明尊勉强能够与地葬僵持。 不过那也无所谓了,因为最后的胜利,必然属于地葬。 大明尊的耗损太严重了。 如果不是之前连番的恶战与那穿心的一剑,地葬此刻想要战胜大明尊,的确很艰难。 奕虚裕拖着慢慢消融的身躯向后方退去,他的形貌开始逐渐地变化,从一个模糊的血人变成了一个血色的青年,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缓慢地向楚风走来。 楚风微微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燕十三在楚风的身边找了一块石头,背靠着石头坐了下来,有些虚弱地道:“之前发生的事情跟我无关,想要道歉找地葬去。” 楚风一愣,旋即笑出了声来。 燕十三冷哼了一声道:“小云……她走的时候,有说什么吗?” 楚风咬了咬唇,想起了南宫云,不禁有些伤感,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地道:“云姐说,她不后悔,她是堂堂的人间界第十三代执法者南宫云。” 燕十三闻言一愣,旋即拍了拍腿,很是不耐烦地道:“这该死的臭丫头,嘴巴怎么还这么硬呢。” 楚风沉默了片刻,看着燕十三,也笑了起来:“是啊,云姐走之前嘴巴可硬着呢,还把穆天子给臭了一顿,让穆天子很是难堪,却拿她没有任何的办法。” 燕十三闻言大笑了起来,笑了许久,笑出了泪花道:“说好的等我们回去也不等,女人呐,真是言而无信。” 楚风沉默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燕十三笑了一阵,才慢慢地说道:“楚十四,感觉怎么样?” 楚风想了想,才无奈地笑道:“什么还没做呢,就到这里来了。” “你这样的人作为执法者真是悲哀。”燕十三毫不留情地说道,“不过谁也不能否认你真的是一个好人,好人,你就不要做执法者了。” 楚风沉默不语。 “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回去看看,人间……需要你这样的人。” 楚风摇了摇头,道:“我手上早就不干净了。” “是吗……那你想要做啥,就自己看着办吧。我也要去找小云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家伙了,一个个都走得匆匆忙忙的,从来没有想过要等一等我,真是毫无情谊的人。”燕十三叹息了一声,“走之前我也送你点什么吧,不然说我这个前辈不够意思。” 楚风一愣,伸手接住了燕十三扔过了一串印信,那一串印信足足有四十八枚,样式都是如出一辙的执法者印信。 “拿去吧,所有来到冥土的执法者印信,一个活着的都没了。”燕十三瞑目片刻,又睁眼笑道,“喂,奕虚裕,反正你也要跟我一起死了,不介意再送楚风点什么东西吧?” 燕十三的左手迅速地变化成为了一个鲜血凝聚的模糊的头颅,他眯起了冷酷的眼睛,看着楚风。 “我为什么要送他点什么东西?”奕虚裕冷笑着说道。 “废话,他算是你徒弟吧?”燕十三笑了笑。 “我没有徒弟。”奕虚裕语气愈发冰冷,却透露着一股寂寥的意味。 他不仅仅没有徒弟,他这一生,没有朋友,只有敌人。 唯一惦记的人,只留给了他一段美好的回忆就消散在了风中。 燕十三不屑地撇了撇嘴,才说道:“那我不管,反正这是我的身体,我说了算好吧。” “那你问我做什么?”奕虚裕恼火地道。 燕十三一耸肩道:“装作我们很和谐的样子。” 奕虚裕苦笑了几声,过了许久,才看向楚风道:“下一次见到杨文钦,记得告诉他我这次是真的死得透彻了,他不用再惦记我了。” 楚风微微一怔,看着奕虚裕的神色有些复杂。 奕虚裕曾经到底做过什么样的事情他不是很清楚,但是正是依靠着奕虚裕的血魔经他一次次化险为夷,奕虚裕对他所做过的最过分的事情也不过是试图抢夺他的肉体却都还失败了。 现在,这个人就要死在他的跟前了,不论他曾经做了什么样的事情,也都已经将化为尘土。 楚风对着奕虚裕,微微一揖,道:“晚……徒儿知晓了。” 奕虚裕的嘴角微微有些抽搐,眼眸中的血光在刹那之间闪烁不定。 “现在这么甜言蜜语,是要做什么?”奕虚裕冷哼着说道。 “你有没有觉得你越来越像是一个正常人了?”燕十三大笑着说道。 奕虚裕不再说话。 燕十三站起身,对着楚风微微一揖,身形在刹那之间消融,浑身的鲜血汇聚成为了一条涓涓的细流,向着楚风汇聚而来。 “这是我最后能给你的东西了。”奕虚裕淡漠地说道,“这是我的本体,也是忘川的血河最精华的血液。你融合了它,只要忘川在你的身边,你就是不死之身。” 奕虚裕说着,声音与形象也逐渐消淡在了空气之中,只留着那缓缓流淌而来的鲜血的细流,环绕在楚风的身周,愉快地舞动着。 阿姐,徒儿……也算家人的吧? 第1097章 隐藏之人 在奕虚裕终于将自己那饱受诅咒与厌恶的生命终结的时候,在大地的另一端,剑与书的争执还在继续。 武力与文明之间永远有着冲突。 无论到了哪个时代,暴政总试图压制着文明。 哪怕一口剑锈去,又会有新的剑被铸出。 “这就是你的能力吗?”大明尊冷笑着说道。 地葬平和地一笑,看着大明尊,并不言语。 而不言不语,有时候却胜过千言万语。 在战斗中的双方都知道此时局面并非场上所呈现的均势。 大明尊的一剑锋芒正在耗尽,就好比是烈日,哪怕此刻光芒万丈,却也有日垂西山的时候。 而地葬的出手从来都是绵柔不绝,就好像是时间,静默地流淌,却从来不会断绝。 当大明尊这一剑的锋芒走到尽头的时候,他将无法在地葬纠缠不断的攻势之下熬过沉沉的黑夜让太阳再一次升起。 金色的光辉开始逐渐地黯淡,从刺眼万分逐渐地变得柔和起来,甚至连色泽也距离金色越来越远,越来越有些差距。 那是很柔和的橘红色,甚至还要黯淡一些,很容易让人想起黄昏时分的火烧云的颜色,让人觉得微微有些暖意,也让人觉得有些壮丽。 那壮丽的橙红在紫色的云海之中扩散开来,洇染出一层层层次分明的云层,优雅神秘的紫色与沉重厚实的橙红色相互辉映着,勾勒出一副夕阳西照的景观。 这一次的日落,也许将会是世间的最后一次日落。 这一次的日落之后,也许再也见不到太阳的升起。 那太阳有些不甘,有些不愿,但是却无可奈何。 那橙红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来,黑夜已经涌了上来,开始将周遭的一切无情地吞噬。 黑夜中,衰老的紫色巨龙终于再也无法睁开它浑浊的双眼,身疲力尽的它已经苦苦支撑过了太过漫长的岁月,终于再也无法支撑,闭上了它的眼眸,而后重重地摔落进了黑暗之中,被黑暗悄无声息地吞噬。 镇鳞刺入了生死薄之中。 然而生死薄并没有就此毁灭,那镇鳞却仿佛成为了生死薄中的一个故事。 生死薄顺着镇鳞的剑脊向着前方迅速地推进着,就像是时间的河流,朝着大明尊迅速地涌来。 大明尊握紧了镇鳞。 他有些不甘,有些不愿。 他历经了千辛万苦才回到这个世界上,又怎么能就在此时死去? 只是从一开始他就落入了地葬的算计之中,哪怕镇鳞的意外却也没有打破地葬老谋深算的布局。 他要怎么做,才能挽回这一切。 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挽回这致命的劣势? 大明尊的思绪在飞速地转动着,然而他却有些恐慌地发现,自己似乎的确已经没有了什么办法。 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将左手紧握的那金杖的投影放在了身前,在这沉沉的黑夜之中散发出无尽的光辉。 只是那样的光辉也在迅速地黯淡,哪怕这金杖在另外一个时空里是强大的帝器,但是此刻他所握住的也不过是虚无的投影。 他改变不了什么了。 大明尊有些苦涩地想着。 地葬沉默不语,只是将生死薄继续向前推进着,直接抵在了镇鳞的剑锷之上。 生死薄里所有的故事都飞舞了出来,缭绕在镇鳞之上,交织成为了一张密集的网络。 “成为支柱,可以免于你的死亡。”地葬说道。 大明尊“哈哈”地笑了几声,满是轻蔑与不屑地道:“地葬啊地葬,你不要将人的尊严看得太轻,我向光明这一生从未臣服于任何人,也绝对不会向任何人妥协。你要杀我,那便杀吧,杀了我,然后我却要看看你要如何去面对盛怒的人皇!” 大明尊愈发放肆地大笑起来,手中的镇鳞被猛地紧握,奋力催动而起,要做最后的挣扎。 那沉入了黑夜最深处的紫色的巨龙发出的一阵震天的怒吼,它是龙,它是绝对不会服输的龙,哪怕眼眸已经浑浊,哪怕鳞片都失去光泽,哪怕爪牙都已经脱落,它也绝对不会像是蛇一般地蜷缩在泥坑之中,等待着僵死的那一天。 龙,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惊涛骇浪之中,也只能死在电闪雷鸣之中! 龙,绝不服输! 镇鳞怒吼,无数道雷光从天空一直蔓延到大地,惊破了沉沉的黑夜,将那吞噬了所有阳光的黑暗都完全照亮。 哪怕光明的太阳已经西沉,却不代表,这个世间就此陷入了永夜之中! 大明尊之所在,即为光明之所在! 镇鳞挥转,紫龙怒吼。 这临死的一搏,震惊了天地,使得天地都为之变色。 原本就已经被压迫得有些变形的空间终于无法承受这巨大的力量开始崩裂,脚下坚固而不可摧的大地也终于出现了一条条细微的裂痕,伴随着一声声轻微的咔擦的声响,迅速地蔓延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络。 那一刻,大明尊知道自己的反扑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那一刻,荣辱不惊的地葬也终于微微色变。 他等候了好久,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刻。 为了避免冥土崩朽,他的元神虽然不能再回到他的肉体之中,但是却至少可以取出一部分的血肉,使得自己与这具躯体的融合程度更深。 那一刻,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变化的产生。 那一刻,每一个人的眼眸里,都有异样的光芒开始闪烁。 有一个身影终于也无法再压制自己内心中的激动,站立了起来。 然而比他行动更快的还有另外一道身影。 那是一道血色的光辉,一口杀尽众生意发出一阵清啸,拖曳着在空气中慢慢消退的血色的残影,斜斜地插在了大地之上,阻挡了那人前进的步伐。 楚风看着那人,神情坚定而又严肃。 珊瑚也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果然是你。” 那个人影微微笑了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局势既然已经发展到了目前这个局面,我相信地葬前辈也不至于再用谎言来维持战局,更何况就算我们相信地葬前辈的陈述,那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我选择了相信地葬前辈的话,那你们自然也就没有同谋的可能,既然不是同谋,你自然不应该知晓地藏前辈的计划。”珊瑚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看向了那个人影。 “前辈既然开始杀人了,以前辈对神殿的熟悉,要想杀人的话谁也跑不掉——就算要留,也只能留下知晓地葬前辈计划的人。哪怕这个计划早已被你知晓,但是你却从哪里得知地藏前辈挑选了谁?在无法确信的状况下,最保险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剩下的人都放走,就像地葬前辈所做的那样。” “但是前辈却只留下了五个人,这里面两个人就是地葬前辈所选的人选,剩下三个人却跟这两个人在一起,前辈您不能杀——杀了这三个人,就破坏了地葬前辈与边琳交易的条件,他们不会接着帮地葬前辈做事,那前辈自然也无法再让计划按照预定进行。所以,前辈必然也是知晓了地藏前辈的计划之人,才能选择性地屠杀,放过不得不放的人。这样的人,只有三个。” “这样看起来,我不破坏他的计划,似乎的确是我最大的漏洞了。”那个人影笑了笑, 珊瑚点了点头,神色很是认真。 “不过,为什么不能是他们几个人之中的一个,却偏偏是我呢?”人影继续笑着说道。 珊瑚沉默了片刻,道:“道理自然很简单,因为如果是两个彼此熟知的人的话,除了陆琪姐姐的盗窃命轨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完全冒充一个人而不被对方察觉。更何况,卫敏君他们五人本来就彼此熟悉,要想在四个人的环视之下不露出任何的马脚,其中还有一个本就机敏的卫敏君,这难度实在是太大了……所以,最好的答案自然便是离开地宫就选择了单独行动的宫天保。” “或者说,你选择单独行动其实就是为了避免自己露出马脚。” 宫天保眯起了眼睛,继而发出了一阵狂笑,抚掌说道:“不错,这样的推论很有意思,但是你依然没有解决另外一个问题,在地宫中的时候,我与楚风等人一直在一起,是谁去杀了那么多的人?” “那个时候的宫天保可未必就是前辈你。”珊瑚沉静地说着,看了看下方十六具看着天空的古井之人,“在这里只有十六具来自古井之人,还有两具,一具被应龙所毁,但是还有一具下落不明。地宫异变的时候,那些死物就去进攻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生物,给了守护者喘息之机。而大哥进入地宫深处的时候,也有一般的事情发生。”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地宫异变的时候消失的第十八具古井之人就在前辈的召唤之下去了地宫,开始在前辈的吩咐之下杀人的吧?至于宫天保是什么时候被前辈所取代的,晚辈就猜测不到了。” 宫天保大声地笑了起来,笑得肆无忌惮:“冥族能有你这样聪慧的后人,冥王大概死也瞑目了吧!” 第1098章 从未孤身作战过 宫天保言语才出,珊瑚的脸色顿时变得一阵煞白,惶恐地看着宫天保,眼眸里写满了震惊与恐惧。 楚风顿时也愣在了当场,看了看珊瑚,又看了看宫天保,一时竟也不知道究竟要做什么才好。 宫天保笑了起来,才说道:“当年让你们逃了出去,而今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冥族……这个肮脏的种族应当为我的子民们殉葬!” 宫天保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一股澎湃的气息以他为核心向着四面八方汹涌而出,尽管有楚风阻挡,但是却依然将所有人都震得直接吐血倒飞而出! 珊瑚呆立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宫天保,心里却还在重复着宫天保方才的那一句话。 冥族。 原来鲛人族根本就不是妖族。 原来鲛人族其实是冥界的遗民。 原来自己,其实是冥族。 这样一来,从远古的时候所开始的,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真相…… 真相又近了一步了…… 原来这就是真相。 尽管这样的真相让人有些难以呼吸。 珊瑚在发愣的时候,宫天保的形貌也在迅速地发生变化。 他的形貌在向去过地宫的人都知晓的形貌转变。 那是在地宫中的那一座塑像。 那一个优雅英俊的青年。 醉不归在哪里写下了怀疑他是冥王,但是他并不是冥王。 那是地宫真正的主人人皇的塑像。 宫天保早已死去了,在他体内寄居着的是人皇。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但是显而易见的是那必然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不然地葬不会没有察觉——人皇的这一片元神脱离封印的时间,比所有人所想象的都要早。 人皇冷冷地看着珊瑚,眼眸里充满了毫不遮掩的憎恨,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怨怒。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种族,就会想起无数岁月之前,他曾经为了这个种族洒下的无数的鲜血。 然而这个种族却伤害了他的人民,他的人间在血气的疯狂侵蚀之下有大片大片的土地变成一片废墟,无数的人民死于非命。 十万里大地,到处都是化为食人野兽的人民,相互吞噬着,变成一种受到诅咒的生命——而那一切发生,只是在一瞬之间。 哪怕他用尽了一身的力气,也没有能够救过来任何的一个人。 他一点也不曾偏私地守护着七界所有的生灵,最后换来的却只有自己孤身一人跪在荒芜的人间痛哭,十八位受到侵害的生灵最后的灵智也流淌着血泪,将那片大地彻底浸染。 从那一天起,仁慈的人皇就已经死去。 当他带着那十八个憎恶着自己生命的生灵义无反顾地回到冥界,将冥界与六界的通道一一封死的时候,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要用整个冥界,他要用整个冥族来为他的人民们殉葬。 从那一天起,人皇就只为仇恨而活着了。 他要用行动昭告整个世界,敢向人间动手的人,就要拉上你的族人一起来陪葬。 他被杀意和愤怒所吞噬,哪怕过去了这么漫长的岁月,他依然没有放下。 他曾经无比地热爱着世间的一切,但是正是因为爱得深,所以在遭遇了这样的变故之后,才会更加地痛恨。 他一想到人间的那片废土,一想到那流淌着血泪执意要复仇的人民,就无法再压抑自己的情绪。 哪怕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与当年的冥族早已没有了任何的关系,但是他依然压抑不住内心的悲愤。 他要杀了她。 他探手,一道血光却已经斩落了下来。 楚风挡在了珊瑚的身前,掩护着珊瑚慢慢地后退,与其他人逐渐地汇合。 人皇看着楚风,冷冷地说道:“你们是要背叛人族吗?” 楚风微微一怔,看着人皇,沉默了片刻,才很认真地说道:“人皇前辈,鲛人族现在也是人间的成员。” “他们还敢厚颜无耻地踏上人间!”人皇勃然大怒,双眸里充满了血丝,“鲛人族也好,冥族也罢,他们的体内都流淌着肮脏的血液,这个可耻的种族应该被从这个世上抹除,就像是这个丑恶的世界一样!” 人皇愤怒的嘶吼,右手凌空一握,一道长剑的虚影便已经紧握在手,向着楚风斩落了下来。 “沉迷色相,包庇罪孽,不顾族人的血海深仇,你也该死!”人皇的愤怒带着凛冽的一剑,向着楚风刺来。 人皇的一剑,是很平实的一剑。 在这一剑之上,楚风看到了那一夜东王公一剑穿六界的雏形。 也许东王公的那一剑便是来自于人皇的这一剑。 人皇的这一剑走得很直,很顺畅,很流利。 哪怕楚风万剑成道,无数的剑光呼啸着落下,却都没有落在那一剑之上。 那一刻,楚风内心之中感到了一阵慌乱。 他终究不是真正的半步大帝,他此刻的修为全靠着澎湃的血气支撑,才走到了这一步。 他的经验,他的眼光,他的见识,都远远不足以与眼前这几位半步大帝相提并论,之前与大明尊的战斗有奕虚裕在一旁的牵扯才给了他发挥的空间。 然而他此刻却是独自在面对人皇。 所以此刻以他从剑名无闻手中继承而来的半吊子的万剑成道根本无法与人皇向抗衡,他的法则他的体悟与人皇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哪怕同样是骑在大帝的门槛之上,却因为人自身的高低而同样有了高低的分别。 一只蚂蚁在门槛之上所能达到的高度也不过是门槛的高度,而巨人坐在门槛上,却是门槛与巨人的身高之和,依然俯瞰着蚂蚁。 不要乱。 楚风告诉自己。 从他成为修士的那一天起,他就一直在不断地面对着远远比他更强大的对手。 他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倾尽了全力的战斗,就开始面对大帝。 那之后,他所面对的每一场战斗几乎都没有胜算。 但是无论是否胜利,他都用尽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活到了现在。 现在也不过是过去无数次往事的重演罢了。 眼前这个对手虽然强大,虽然曾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大帝之一,但是此刻的他也不再是曾经那个弱小的他了。 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甚至强大太多。 目前的局面,仅仅只是眼界的差距罢了,他们的实力,并不像是过去一般在实力之上都有着致命的差距。 自己应当无所畏惧。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慌乱的内心在刹那之间恢复平静,就连紊乱的气息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在他眼中的世界在那一刹那之间彻底放慢,原本看不清楚的人皇的那一剑,他终于看得清清楚楚。 但是正是因为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他才更加体会了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 因为他分明将人皇的这一剑看得清清楚楚,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这一剑并不完美,甚至处处带着瑕疵。 但是正是这带着瑕疵的一剑,让楚风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这样的无力感很奇怪,他分明觉得有可乘之机,但是想要动手的时候才发现,那所谓的可乘之机根本就是虚无的。 楚风自己见过很多剑道,更是从剑名无闻的手里接过了万剑之道。 但是他从没有见过这么饱满的一剑。 它并不锋利。 它并不耀眼。 但是这一剑,就好像是一朵孕育了多年的花朵,怒放盛开完全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饱满,圆润,所以哪怕充满了瑕疵,却也无懈可击。 这样的无力感才是真正让楚风感到绝望的情绪。 在过去的很多时候,哪怕他无力与对方战斗,却能将对方的招式算得很清楚,看得很明白,脑海里也自然有对付的方法。 而现在这一路光明浩荡的剑气毫无阻拦地向着他而来,他看得清清楚楚,却是毫无办法。 这比看不懂更让人感觉到恐怖,感觉到绝望。 楚风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做出最妥善的应对,他也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 在他跟前的这个人是人皇,不是过去的任何对手所能比拟的存在。 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倾尽一切去博取一线的生机。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 他握紧了手中的一口剑。 那是当初斩断步凌关与大明尊联系的一口剑。 那是在冥土的另外一侧,遮蔽了他气息的一口剑。 那也是一口朴素万分,静静流淌,宛如月下溪流的一口剑。 正是依靠这一口剑遮蔽了他的气息,伪造了他的踪影,才使得他逃过了大明尊的一剑,才使得他有机会逃离战场的核心,及时地救回了身后所有的人。 他握着这口剑的时候,他想起了那少女曾经腼腆的笑容与温柔的抚慰。 他想起了在过去的某个岁月里,是她一直在陪伴着他,使得他有了成长前进的勇气。 哪怕已经有很漫长的岁月不曾见过她,也再没有听到她的讯息。 但是一想到她就在世界的另一边看着自己,他感觉到了无尽的勇气。 因为他知道,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如水映月。 水月剑泛起层层涟漪。 第1099章 起剑,出剑 在看到水月剑的那一刻,楚风就想起了很多的事情。 于是很多的谜题终于豁然开朗。 神殿是地宫向人间投影所形成的。 刘鱼从神殿返回现世的时候落入了错乱时空。 在那之后不久,冥土出现异常的裂隙。 段肆明带着应该还留在冥土的归寂出现在人间。 东海鲛人族禁地那一战,在颜青羽冲入错乱时空的时候,也有一股似曾相识的力量支撑着他活了下来,还有两滴带着磅礴力量的鲜血洒落在他的脸上,给他提供了极大的支撑。 他那个时候只知道那血中的气息很熟悉,却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谁。 原来那个时候,刘鱼就在错乱时空的另一端看着自己战斗,给了自己莫大的力量。 在冥土的另一端,当陆琪向着天地棋枰和天网碰撞形成的湮灭的能量投出掩山戟的时候,有一只很好看的女子的手从虚空之中伸出抓住了那一只戟,然后把它插在了尸山之上,阻止了他们同归于尽的想法。 然后,便有一道波光中断了大明尊向世间的降临,为楚风他们拖延了许多的时间,终于拖出了一线生机。 原来那也都是刘鱼,她让他们坚持,为他们带来生的希望——她此刻也许就在错乱时空的另一头,面对着大明尊的本体战斗吧。 刘鱼师姐,果然是完全无法用常理来衡量的天才啊,这才多少岁月,她竟然已经强大到了这种地步,甚至可以阻止大明尊这样的人物。 自己,也要更加努力,不要让一直看着自己战斗,一直守护着自己的刘鱼师姐失望啊。 楚风握紧了水月,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宁静的笑容。 水月剑到底是怎样的一口剑,楚风并不清楚。 但是水月剑是伴随着楚风成长的一口剑。 从他得到水月剑,到万壑山之时水月感应到了刘鱼的气息追逐刘鱼而去,正是楚风一生之中最为关键的时候。 重新握着这口剑,楚风仿佛感受得到过去的自己留在这口剑上的温度。 楚风嘴角不自禁地挂上了一丝笑容,而后轻轻挥动着手里的水月,随之便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柔和的水蓝色的弧线。 楚风没有用他现在只能勉强运用的万道剑,那终究是剑名无闻的剑,不是他的剑。 他出手只是随意而发的一剑。 这一剑是他很多年都没有再用起过的一剑,是当年还在妖界凝翠崖的时候,刘鱼手把手教他的傲剑洞天的华光十三剑的第一剑——剑龙出鞘。 华光十三剑是傲剑洞天的入门剑法,威力平平,只是简单易学,一般用于奠定剑道基础。楚风除了在巫国一战用华光十三剑斩过濡剧之外,便再没有用过华光十三剑,毕竟从凤鸣山庄离开后他就是风先生,当他气海恢复之后,他却已经会了无数强大的剑法。 华光十三剑自然再没有了出场的机会。 楚风没有想过这一剑用出来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效果,因为他出剑的时候心思一片空明,甚至连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出这一剑都不知晓。 空明的心思自然什么都没有想,只是按照着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渴望,随意地用出了这一剑。 如果傲剑洞天的人得知这样朴素简单的一剑竟然会在对战世上最顶尖的大帝的时候出现,想必会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 但是此时此刻,这一剑的确轻易地便滑了出来,滑出了一条柔软的弧线,与本应刚猛的剑龙出鞘有着天壤之别。 然后它的确是剑龙出鞘。 这也许才是楚风的剑,柔韧而顽强,生生不息。 水蓝色的弧形剑光扭扭曲曲地变成了一头盘旋的蓝鳞巨龙,轻柔地摇摆着身形,向着正面穿来的那一剑缠绕了上去。 柔软的蓝鳞的神龙缠绕在那一剑虚影之上,微微发出了有些刺耳的“哗啦”的声响,那是剑刃摩擦着龙鳞的声音。 那一剑的虚影很锋利,锋利得直接破开了水龙那流光溢彩的鳞甲,水蓝色的血液从伤口之中缓慢地浸出。 然而水龙却没有哀伤,只是微微一声清啼,而后便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水月剑的剑身微微颤抖着,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一声声浅浅的清啸,宛如铃铛一般清脆。 那穿来的一剑的虚影却依然不受任何阻碍地前进,那映见明月的一泓秋水微微荡漾而开,转过一个弧度,发出一阵清脆的吟啸,继而流光转动,剑锋微微下指,聚成五座巍峨峰峦。 华光十三剑第二剑,毗连五岳。 毗连五岳剑势刚劲,雄奇犹如五岳,接连不断。 然而此时经由楚风之手用出的毗连五岳却依然柔和万分,锋芒内敛,五岳非但没有五岳的厚重感,却轻飘飘犹如一张布匹一般,没有丝毫的质感。 一剑的虚影轻而易举地将这毫无实质的五岳穿破,山石崩裂的声音也轻微得不可闻,全然没有山峦崩摧所应有的惊天动地。 下指的水月剑剑锋微挑,化为一只大角,朝着上方翘去。 华光十三剑第三剑,犀牛望月。 犀角生于头,犀牛望月,犀角始终有所阻隔,但凡望月,皆不见明月真容。 犀牛望月,虽取犀角之形,然而真正所指的却是敌人观这一剑,犹如犀牛望月,不得见真容。 这一剑取势饱满圆润,自身轻灵飘逸,展露给对手的也不过是其一角而已,那犀角之形随心意而变化,使得对手难以捉摸这一剑的虚实。 而此时楚风所用出的却是没有任何变数的犀牛望月,就好像是才开始学剑的学徒一般,老实温厚,不知晓任何的变化。 望月犀牛犀角转动,再一次抵上那一剑的虚影,皎洁宛如月牙的灵犀角发出一阵阵轻微的声响,出现了细密的裂纹,慢慢地折断了。 第三剑犀牛望月之后,楚风紧接着出了第四剑空穴来风,而后是第五剑苍松迎鹤,第六剑千岩待月,第七剑鲤鱼跃波……一直到第十三剑乌鸟私情,将一套华光十三剑尽数用毕。 楚风用了十三剑,而人皇却始终是一剑。 未曾更改的一剑,仅仅只是凭借着饱满的剑势,一剑便破了华光十三剑。 这完全是预料之中的结果,楚风并不惊讶,以乌鸟私情收剑。 乌鸟私情本来就是收剑之势,年幼的乌鸦反哺年老的乌鸦需要归巢,这一剑,自然也是与剑龙出鞘相互呼应,一招出鞘,一招归鞘。 人皇的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手中那一剑的虚影径直向前。 楚风握着水月剑,有着片刻的沉吟。 他用出华光十三剑之后,心境之平静,让他有些忘乎所以。 那一刻他甚至忘了自己现在所需要面对的险境,他也有些忘却了所有的烦恼恩怨,沉浸在了一泓温暖的湖水之中。 直到那一剑的虚影泛起了锋芒,刺到了楚风的眼皮子之下。 楚风才下意识地一抬手,水月剑微微斜在了胸前。 “当——” 一声轻响,仿佛是一阵愉快的欢笑,通过微微颤抖的水月剑传递进入了楚风的手中,而后沿着楚风的骨骼传遍了楚风的全身。 楚风也不由露出了一个微笑,看着对面的人皇,一语不发。 那一剑的剑锋指在了水月的剑脊之上,分毫的差距都没有,就好像是一次最完美的配合。 楚风没有在意这样的细节,而人皇却看到了这样的细节。 那一剑没有再前进分寸,因为它确确实实被楚风手里的剑挡住了。 人皇知道楚风那下意识的一剑,已经超越了楚风之前十三剑的总和,那是返璞归真的一剑,也是发自他本心的一剑。 虽然那一剑距离真正意义上的返璞归真还差得很远,但是却终究是踏上了通往更强大的道路。 不过,人皇并不把那一剑放在心上,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口剑上。 真正挡住他的不是那一剑的招式,而是那横过来的一剑。 那一口剑太平实,没有任何的花哨,除了剑身纯澈宛如流水便与人间寻常可见的剑没有任何的不同。 但是那一口剑一定很不凡。 那一口剑,动了十四次,便将他这一剑成功得挡住,挡在了楚风的胸前。 虽然那也有他的剑只不过是一道意的因素,但是如果换了他自己拿着自己心爱的佩剑,他依然会忌惮那口剑,或者说怀念那本该握着那口剑的人。 那是一口很不寻常的剑。 剑上隐隐流露而出的气息,总让他想起一个故人。 那也许是唯一可以安抚他此刻狂怒的内心的故人。 可惜,她早就已经死了。 所以人皇只是微微有了一些感慨,然后他收手,收剑。 人皇收手只是一个动作,收剑也只是收手所连带产生的一个动作,而不是他真的准备停手。 收手是为了第二次的出手,收剑也自然是为了第二次的出剑。 荒古的九尊各自有着各自的特长,地葬擅长操纵时间,大明尊的真气质量与数量在九尊之中位列第一,而人皇最为出色的便是剑。 人皇的剑术,独步整个世间。 无人能出其右。 第1100章 守护的决心 在荒古的时代,人皇自称剑术第二,便无人敢说自己第一。 方才人皇所用的,不过是随意的一剑,因为他根本没有将眼前这个人族的叛徒放在眼里。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知道叛徒有一口不寻常的剑,所以他必须更认真地用剑。 人皇的右手剑指微微一并,再一次化为了一口剑,随着人皇的手臂转动,而在空气中扫落出一片深灰色的光芒。 人皇的剑来得极其安静,却极其迅速。 这一剑依然朴素,依然充满了瑕疵,依然让楚风找不到丝毫的破绽。 楚风还将水月横在胸前,连姿势都没有来得及改变,人皇的这一剑便已经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斩击在水月剑的剑脊之上。 这一剑虽然安静,但是力道却极其凶猛,凶猛地让楚风有些难受,哪怕水月剑挡住了那一口剑,使其无法斩落在楚风的身上,但是多余的劲道却全部顺着水月进入了楚风的体内。 楚风被击打得向后滑行出了数十丈,在地面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印记,他却依然紧握着水月剑,不肯松手。 那一瞬间楚风所承受的痛苦,不仅仅是脏腑爆裂所产生的痛苦,他的肉身的每一寸都在消融,都在崩溃,哪怕他操纵着体内那疯狂的血气用最快的速度修复也有一些来不及。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将口中翻涌上来的鲜血吐掉,依然平静地看着人皇。 他知道自己还不够人皇看,但是他还不会放弃。 “现在让开,还来得及。”人皇冷声地说道,“还有你身后的那些人族,现在诛杀我们的血仇,也还来得及,不然你们将是人族的叛逆。” “叛逆就叛逆了,你又能怎么样?”沈瑕思嗤笑了一声,将自己腰间的腰带解了下来,艰难地走到楚风的身边,将它随意地系在楚风的身上,才拍了拍楚风的背道,“这些老不死的就该一个个滚回阴间去,我很看好你哦。” 楚风笑了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没关系。”珊瑚忽然微微一笑说道,“我死了,你就能放过他们吗?” 人皇冷哼一声,傲然地道:“我是人皇……” “我不承认。”楚风说道。 “我也不承认。”沈瑕思挤眉弄眼道。 安璐云沉思了片刻,才道:“修士都还要在头顶设置一个皇帝,跟凡人一样愚蠢这样的事情就不要做了。” “难得赞同你的观点一次。”苏错看向安璐云道。 人皇微微一怔,旋即大笑起来,眼眸中带着几分冷冽道:“如果是以前,我大概会很欣赏你们。不过……现在我只会觉得你们的嘴脸很丑恶而已。” 众人还要再说话,珊瑚却已经微微摇头道:“不必再争执了,我现在不死的话,所有人都要死。既然我迟早都会死,为什么非要拉着大家一起去死?” 珊瑚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向前迈着步伐,从楚风的背后向着人皇走了过去。 “鲛人族也好,冥族也罢,我们的先祖有什么对不住前辈之处,珊瑚在此向前辈道歉了。”珊瑚对着人皇深深地一揖,诚恳恭谨,却又不失自己的尊严,“珊瑚今日死了,鲛人族与冥族便也都成为了过去,前辈也不要再如此折磨自己了。” 人皇冷冷地看着珊瑚,看着珊瑚那一副惺惺作态的嘴脸,充满了不屑与鄙夷。 他上过冥王的当,受过冥王的骗。 在他第一次找到冥王的时候,那个人是如何诚恳地认错,甚至是一副恨不得自裁谢罪的模样,但是才一转过头,便加紧了对人间的侵害。 如果他那一次没有相信冥王的话,那么一切就都不会变成如今的这个样子,人间也不可能会有七八成以上的大地化为废土,无以计数的人民死于非命。 他又怎么还可能会再相信人,太多的人借着他的信任深深地伤害了他,一次又一次,直到这一次,他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了。 他只相信自己,除了自己,每个人,每句话,都充满了欺骗的意味。 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心里在盘算着怎样的勾当。 眼前的这个女子也是一般,惺惺作态的嘴脸让人厌恶,甚至与当年的冥王如出一辙。 这更让他愤怒,更让他痛苦,自责与悔恨化为了熊熊的火焰炙烤着的他心灵,他眼眸中的冷冽在刹那之间化为了一片足以引燃一切的火焰,在刹那之间喷薄而出,一口裹挟着无尽杀意的剑,向着珊瑚呼啸着斩落了下去。 “当——” 一声清脆的响声,一泓水月再一次挡在了珊瑚的跟前。 楚风的右手反握着水月剑,左手抱着珊瑚急速后退,而后将珊瑚向身后一推,右手握剑,左手抵着剑身,迎接着人皇接连而来的暴怒的攻势。 “大哥!”珊瑚顿时色变,此时的人皇的愤怒已经达到了无法压制的程度,而楚风面对着这样的人皇,哪里又还有丝毫的胜算——甚至根本就不能用胜算来衡量这一场战斗,只能用是否能取得一线的生机来衡量这场战斗的结果。 “要保珊瑚的是我,与其他人无关,这并不是他们的意志。”楚风水月剑横在胸前,一直就没有再变过。 狂怒的人皇一剑接着一剑接连不断地斩落,巨大的力量震入了楚风的躯体,哪怕有沈瑕思的鬼神战衣化解了极大的力量也依然让楚风有些吃不消。 楚风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几乎是不断地吐着血说的,饶是他体内此刻血气滔天,也根本无法应对人皇这样暴烈的攻势,他不知道自己能够撑多久,但是在他死之前,他绝对不会再后退一步。 绝对不会! “楚风不要这么装英雄好不好,那么容易骗小姑娘的话该我来说吧。”沈瑕思懒洋洋地说道。 陆琪微微笑了笑,看着楚风的眼神里充满了欣慰,她知道师弟真的已经成长到她难以想象的地步了。 一想起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师弟的时候,他那畏畏缩缩的模样,再看看现在他能够用自己的肩去撑起一片天,就感觉恍若隔世。 时间过得真快啊。 陆琪不由得叹息道。 那个小家伙……真的是一个男子汉了啊。 “叛徒都得死!”人皇怒吼,人皇咆哮,手里的剑一刻不停地斩落着。 “叮叮当当”的声响早已经连成了一片,连成了一首美丽的曲子。 而剑与剑交击的次数更是远远要比这交击的清脆的声响多出许多,几乎是每三五剑的交击才会有一声碰撞的声响发出,那是因为人皇挥剑的速度太快,快得几剑之间的声音几乎完全重叠在了一起,难以辨别。 随着一剑接着一剑不断的轰击,远处的地葬也终于变了颜色。 地葬一直压制着大明尊,使得大明尊走到了尽头的一剑终究还是没有能够翻起风浪来,两人之间甚至连激烈的真气冲突都已经没有了,剩下的不过是地葬将大明尊慢慢地磨死。 但是人皇与楚风的战斗却已经超出了地葬的预料。 地葬真的没有想到,人皇竟然疯狂到了这样的程度,根本不管这样的战斗冥界是否还能够承受,也根本不管这样会给六界造成什么样的结果。 哪怕因为人皇的疯狂,镇封着他的肉身的混沌土也开始加速破裂,但是那一点益处根本无法解决冥界崩塌的危机。 不能再这样放任人皇下去了! 大明尊发出一阵阵凄厉的笑声道:“嘿,真是有趣,本尊要死,也有七界为本尊陪葬,真是好大的颜面呢!” 地葬冷哼一声,哪里还想管大明尊,右手一抓生死薄,便想要丢下大明尊先去对付人皇。 “想走!”大明尊受到的压制陡然出现破绽,他哪里又会放过这个机会,手中镇鳞陡然一转,铿锵龙吟,一道道紫光冲霄而起,巨大的镇鳞大剑便已经怒吼着向着地葬追击而去。 “你是想死吗!”地葬寒声呵斥道,“再这样下去,我们谁也活不了!” “哼,难道让你们解决人皇,又会有我的活路吗!”大明尊冷笑几声,他知道自己今日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有活路,不管谁胜谁负,他都是必死的局面,既然如此,他就要将整个七界拉上为他陪葬! 地葬勃然大怒,却也不得不招架大明尊轰然而来的这一剑。 “换对手!”地葬一边招架着大明尊的一剑,一边向楚风喊道。 虽然人皇与大明尊实力相当,但是大明尊接连受创,又曾陷入苦战,又被地葬消耗了一段时间,此刻也不过是强弩之末,让楚风来对付虽然未必容易,但是却至少比人皇好对付数倍。 只不过楚风现在的状况也相当不容乐观,人皇轰然斩落的数十剑早已将楚风震得浑身都已严重受创,想要再应对只是实力受创的大明尊,却也没有那么容易。 “地葬,你该死啊!”人皇发现地葬靠拢,怨愤再次爆发。 当年旧事,若不是地葬暗中与冥王勾结,若不是在他牵制冥王之后地葬依然进行计划,又怎么会变成那般局面! 冥王及其冥族该死,而地葬,更该死! 人皇收剑,没有丝毫犹豫,再次向着地葬斩落了下来! 第1101章 且以此身为炉鼎 “去死吧!”人皇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手中长剑虚影横转,向着地葬毫不留情地斩落而下,带着十二分的决然,一定要取地葬的性命。 为了那些枉死之人,为了他的人民,他一定要用地葬的人头作为祭奠! 地葬前有人皇,后有大明尊,两面迎敌,也不由得神色微变,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迎上了人皇斩落下来的一剑。 地葬没有去管身后的大明尊,因为大明尊的一剑与人皇的一剑此刻也已经有着巨大的区别,根本无法同日而语。 他也没有那样的精力去同时应对两边的攻击,他只能舍弃了大明尊,专心对付人皇,绝对不能让人皇再这样疯狂地战斗下去了。 至于大明尊……如果楚风能够对付他,那就让楚风去吧,如果不能……那也只有用自己的身躯来承受,毕竟现在混沌土的封印正在破裂,他能拿回一部分肉身的话就算承受来自大明尊的一些攻势也完全没有问题。 地葬的眼里只有人皇,生死薄不断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一个个古老神秘的符文缠绕在地葬的身边,漫天乱舞,在地葬身前的时空也随之而发生畸变,人皇劈落下来的一剑仿佛穿越在了岁月的长河之中,那锋芒毕露的一剑随着剑锋不断地向前而不断地出现斑驳的锈迹。 但是人皇没有任何的畏惧,黑发飘舞,手里紧握的长剑的虚影发出一阵阵低沉的长鸣,宛若巨龙一般,清啸着不断地向前冲击,根本无视时空对自己的腐蚀,不中目标誓不罢休! 杀意已决! 长剑呼啸,剑光穿空,一条条空间的裂纹开始从那一剑的虚影向着四周迅速地蔓延,随着长剑的不断前进,迅速地扩张成为了一条扭曲的空间隧道。 一条条扭扭曲曲向着四周蔓延的空间裂纹之间彼此交错纵横,形成了一片片空间的碎片。 在时空与剑所产生的疯狂对撞的真气流的影响下,那一片片空间的碎片被硬生生地从空间之上一点点剥离而开,而后卷入真气的风暴之中,被撕得一片粉碎,使得整片空间彻底扭曲变形。 地葬的神色大变,他真的没有想到人皇会疯狂到这样的地步,真的是一点后手都不准备留,一点也不在意会受到冥界崩塌影响的其余六界,哪怕是他的人间他也完全不在乎了。 过去的人皇真的死了,剩下的只是一个被仇恨和愤怒吞噬的疯子。 地葬有些微嘲地想道。 地葬怒吼一声,手中生死薄终于合上,一卷记录了无数岁月的书册不断地前进,从纸张变为帛书,从帛书变为竹简,从竹简变为龟板,从龟板变为古老的岩石之上的壁画…… 一切仿佛回到了太古之初,混沌初开,鸿蒙初辟的岁月,万事万物皆是一片懵懂,而文明的火种却已经在那时点燃。 文明的火种燃烧而起,沿着岁月的长河传递了下去,排成一串串,一行行,记录了世间万物的一切,盛衰兴亡,生老病死,悲欢离合。 地葬不得不用尽了全力去应对人皇,他这个时候如果多挂念一丝这样做的后果,下场都将会是惨痛的。 现在,只有先战胜了,再试图用其他的仿佛弥补。 大明尊发出一阵阵阴冷而凄厉的笑声,他手里紧紧握着镇鳞,而后他却将镇鳞往空中抛掷而出。 镇鳞怒吼,紫龙穿空,向着人皇落了下去。 大明尊的目的当然不是帮地葬对付人皇,人皇今日会杀他,地葬也会杀他,他横竖都是死,他只是想要拉更多人陪葬而已。 人皇最善剑术,但是他此刻手里却没有他那口最为依仗的剑祖昆吾。 缺乏一口好剑对于人皇发挥实力有着莫大的阻碍,所以他心甘情愿地献上了他的镇鳞。 人皇得此剑,当杀崩冥界。 大明尊冷笑连连,左手紧握金杖投影,向着地葬便落了下去。 地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阻止那一口镇鳞落入人皇的手里,他唯一的希望就只有楚风,他希望楚风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楚风接连吐出几大口黑血,哪怕紧握水月的手也在不断地颤抖,他手臂的骨骼早已在人皇适才疯狂的打击之中被震得骨骼寸断,完全依靠着血气的维持才没有让水月剑脱手而出。 他想要动,想要去支援地葬,至少帮地葬阻拦大明尊片刻,但是就连他的双腿也早已支撑不住,此刻能够站立都已是奇迹,更何况还要冲上前。 他没有与地葬交过手,不知道地葬到底有着多少的能为,但是他知道现在的人皇比之前全盛时期的大明尊还要恐怖,两者之间有着明显的差距。 地葬要同时对付人皇和大明尊,很吃力,楚风不可能寄希望于地葬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结束这场战斗,从而避免冥界崩塌,六界受到波及。 想要避免这一切,他就必须要给地葬足够强大的助力。 他现在做得还不够,哪怕他现在体内驾驭的血气已经到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哪怕奕虚裕将血河的精血也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了他。 他做得还远远不够。 他知道自己做到这个程度还不够,哪怕已经成为半步大帝,哪怕他此刻心如明镜,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却依然无法弥补他在经验和眼光之上的巨大劣势。 看着那从人皇的剑锋之上蔓延而出的空间的裂缝,切实地感受着四周空间的不断地震荡,楚风知道,他必须要改变局面,不然一切都无法挽回。 如果他想要改变局面,他就必须要做出一些更疯狂的事情来。 要想弥补他此刻与其他几位大帝之间的差距,他就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那就是继续提升自己的修为。 只要修为不成大帝,他就可以一直提升上去!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会造成什么后果,但是如果他不这样做,冥界将彻底失去希望——六界也将会迎来浩劫。 还在六界的离绾,紫儿,红萝,梁梅,冰之祺,萧长夜…… 楚风闭上了眼睛,而后他将体内的血气疯狂地运转而起,将那充斥了每一条经脉的血气疯狂地压缩,压缩出更多的空间,来容纳更多的气息,他要将自己的修为提升到一个足以弥补一切劣势的境地,他要努力阻止灾难的发生。 楚风的双眸在刹那之间猩红一片,两行血泪顺着楚风的眼眸簌簌地流下,无论如何也不曾断绝。 楚风的喉头深处发出一阵阵愤怒的嘶吼,他将血气运转到了极限,将自己化为了一个漩涡,开始疯狂地吸纳四周空间之中所有他可以吸纳的气息。 缠绕着这片古老的封印有着各色混乱的气息在互相冲撞着,玄黑色的死气与猩红的血气仿佛受到了一股神秘力量的召唤,倏然便从四周不断旋转着的气息的风暴之中挣脱而出,再一次疯狂地涌入了楚风的体内。 “噼噼啪啪——” 楚风的身体发出一阵阵沉闷的爆鸣声,那是楚风的血肉经脉无法承受巨大的真气流而破裂的声音。 落在楚风肩头的瑶池圣树疯狂地摇摆着,不断地从楚风的体内吸收着澎湃的死气,一缕缕清气随之从枝桠之上倒垂而下,落入了楚风的血肉之中不断地浸润着楚风的血肉,修复着楚风的肌体。 “他想要做什么!”苏错大惊失色,这样疯狂的做法无异于引火自焚。 一个修士的身体所能承受的真气的数量是有限的,想要提高真气的容量,就只有强行提高真气的运转速度,在短时间内提高真气的容量,但是这种超出了人体负荷极限的真气运转速度将会带给修士肉身极大的反噬,甚至直接因为肉体无法承受这股力量而爆体而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楚风现在正在做着这样的事情。 “大哥……”珊瑚讷讷地看着楚风,“大哥……他在拼命。” 珊瑚这句话概括得很言简意赅,忽略了楚风所有行为的实际意义,却道出了一切的真谛。 楚风的身体很特殊,他有着强悍得令人嫉妒的肉体,他全身的每一条经脉甚至是经脉的末端都可以贮存真气,他的经脉曾经被濡剧为唤魔经准备的药液清洗过而变得极为坚韧,他有着肩头的小树可以以更快的速度修复他受伤的肉体。 所以楚风有勇气来拼命,他就是要疯狂地吸纳各种的气息,将其纳入自己的体内,撑得自己的经脉爆裂而开,而后重生经脉,由此把经脉不断地撑开,撑到再也无法撑开为止! 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人做过,但是他相信他可以做到,哪怕做不到,他也要做出足够的努力! 楚风血色的长发之中黑气缭绕,被吸引而来却无法进入楚风身体的二气开始迅速地在楚风的身边凝实,覆盖在早已皲裂而开的鬼神战衣之上,侵入了每一条裂缝,不过一瞬之间,便把那破裂不堪的鬼神战衣覆盖。 崭新的鬼神战衣带着一缕缕不祥的死气,沾满了鲜血,与状若疯魔的楚风相互辉映,就仿佛真的是一个在战场之上拼杀了许久筋疲力竭血染征袍的鬼神傲然于世。 “他还不停下!”那一刻,就连安璐云也色变。 “够了!”珊瑚也终于忍不住大喊了起来,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而出。 第1102章 最后的疯狂 楚风到底吸纳了多少死气与血气,已经没有人知晓,更不可能知晓了。 从刚才开始,从各个方向汇聚而来的二气已经在天空中交织出了一张遮天蔽日的网络,源源不断地汇聚而来的二气已经无法用磅礴来形容了,甚至是汪洋也显得太小了一些。 楚风就仿佛是一个灵气的深渊一般,疯狂地吞噬着一切,不死便不肯罢休。 “够了……”珊瑚抹了抹腮上的泪水,颤声大喊。 真的够了……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够了…… “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死的啊……”珊瑚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掩面大哭了起来。 而楚风却是伸展开了四肢,用一声怒吼向四周宣示:“还不够!” 还不够! 一声呐喊,震惊了所有人,甚至包括在对决之中的地葬、人皇与大明尊也终于忍不住动容了。 大明尊愣了愣,旋即狂笑而起,充满了讽刺:“又是一个疯子,又是一个被你们逼疯的年轻人,哈哈哈……” 地葬没有说话,只是在专心接着人皇的那一剑。 他四周有时空的阻隔,人皇的那一剑,想要击中他,没有那么轻易,人皇必须先要穿破千万年的时光才可以做到! 他现在根本无法插手去阻止发了疯一般的楚风,而且他愿意去相信那个年轻人,他与他之间的对话,和那些年轻人之间的对话,让他看到六界的希望所在——哪怕他们不认同他的观点,哪怕他们试图摧毁它的计划,但是他知道,那些年轻人,都远远比他所想象的要出色。 也许他的确做错了很多事情,但是他唯独坚信着,相信这些孩子们会比他们做得更好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时代不断地交替,这样的重任总要交托到这些年轻人的手里。 如果连这点信任都不能给他们,又让他们如何满怀期望地前进? 楚风那充满了痛苦和悲愤的怒吼还在持续,身躯依然在不断地爆裂,但是他并没有停下疯狂吸收血气和死气的脚步。 因为他之前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所以他知道自己与人皇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他知道自己到底需要将修为提升到怎样的高度才能够加入到战局之中去,才能够尽快结束这一场来自远古的恩怨。 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他需要吸收更多,更多! “呜呜——” 低沉雄浑的号角声陡然回响在了大地之上。 仿佛是受到了什么的感召一般,那一刻,大地之上密密麻麻的所有的死物都缓缓地展开了自己的肢体,向着头顶那一片被各色气息的风暴所包裹所缠绕的禁地发起了一阵阵低沉的怒吼和咆哮。 缠绕在他们骨骼之间的死气一缕缕地盘旋着向着那片风暴的核心汇聚而去,它们眼眸中的魂火也在刹那之间脱离了它们的身躯,顺着死气向着天空汇聚而去。 死气受到了号召,与死气纠缠不休的血色的长河也一般受到了号召。 平静流淌的长河的表面泛起了波澜,泛起了涟漪,一股股浪潮一样从长河的最底面一跃而出,而后盘旋成为血色的巨龙,与那死气之间互相纠缠着,仿佛是两头戏耍的巨龙一般绵延不绝地向着风暴的最核心涌现而去。 那一瞬间,四面八方都是玄黑色与猩红色所缠绕而成的一根根细线,探入了风暴的核心区域,穿破了重重的阻碍,汇入了楚风的身躯之中。 两种本应相互排斥相互压制的气息此刻却表现得无比的和谐,在楚风的身周缭绕起舞,从楚风的每一个毛孔汇入楚风的体内,又从楚风炸裂开的血肉之中喷散而出,铺满了地面,使得地面就宛如翻滚的云海一般,朦胧万分。 所有不能进入楚风体内的气息却都没有散去,而是在楚风的身周不断地旋转着,缠绕着,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就仿佛是正在逐渐成形的风暴一般。 “还不够!”楚风怒吼,声音就仿佛是一头被逼入了绝境的野兽一般。 他得到的还不够,他做到的还不够! 他还需要吸收更多,他还需要做得更多! 楚风咆哮,再次强行加快体内二气的运转,四周气息陡然一滞,而后疯狂地汇入他的体内,使得楚风的躯体爆裂之声响成一片,不断炸裂开的血肉泼洒遍地。 然而楚风没有任何要退缩的意思,他还可以承受,他还能继续做下去! “楚风……”沈瑕思双唇毫无血色,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她从来不曾见过楚风这个模样,分明是一个蠢笨的老实人,此刻却真的像是一个疯子。 她想要说他做得已经够多了,不用再这么逼迫自己了,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她也许并不是那么了解楚风,但是她知道楚风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当他决意去扛起一份责任的时候,他就必然不会再放下。 沈瑕思弯起了眉眼,笑得很像是一个大家闺秀,温婉含蓄,然后她轻声说道:“要疯那就一起疯吧。” 沈瑕思说着,顶着围绕着楚风疯狂转动的死气和血气所掀起的风暴,一步一步缓慢地上前。 她看着楚风那并不宽阔的脊背,笑容宁静,而后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将右手手贴在了楚风的左肩肩胛之上,一股股淡淡的青烟不断地从沈瑕思的身体四周发散而出。 “她在做什么?”李长川讷讷地道,他看得出来沈瑕思的伤势比他还要重,他不懂沈瑕思上前,是到底要做什么。 卫敏君愣了许久,看着那死气开始从沈瑕思的毛孔侵入沈瑕思的肉体,才瞪大了难以置信的眼眸道:“她在……在排干自己体内的真气,用自己的身躯去帮楚风容纳周转多余的气息……” “她在把自己变成楚风经脉的一部分。”陆琪简单地总结道,而后她看了看苏错。 苏错不由得笑了起来,伸手轻轻抱了抱陆琪,才道:“你知道的,我……都听你的。” “哎哟,你们俩能不能别酸。”安璐云叹了一口气,撇了撇嘴道。 “等你有了喜欢的人就知道这不是酸了。”苏错笑着说道,跟在陆琪的身后,在陆琪深吸一口气将左手贴在楚风的右肩肩胛之上的时候,也将自己的手贴在了陆琪的背上。 当他们排尽体内真气的那一刹那,血气也开始从他们的七窍,毛孔侵入他们的肉体。 珊瑚抹了泪水,重新站立了起来,她担负的东西太多了,今天也许终于可以划上一个句号了。 木秋雨哀求一般地看向了木叶,她以为会换来木叶的一次训斥。 然而木叶却微微笑着,宠溺摸了摸木秋雨的头,慢慢地说道:“秋雨,没关系,你只要做你想做的就好,哥哥……在你身边保护你。” 木秋雨含着眼泪,吸了吸鼻子,向着楚风的身后走去。 周其夫与边琳面面相觑片刻。 “还看什么啊看大哥大姐,是死是活在此一搏啊。”李长川满是不耐烦地说道。 “扶我们起来吧。”赵充也是一脸恼火地说道。 边琳扶起了卫敏君,却不敢看卫敏君一眼。 卫敏君笑了笑,轻轻摸了摸边琳的头,轻声安慰道:“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知道你没有想伤害我们的意思,我不怪你……” 边琳点了点头,紧紧地握住了卫敏君的手,另外一只手不断地抹着眼泪,却架不住卫敏君一次拥抱,再也忍不住扑在卫敏君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双手将卫敏君抱得死死的,仿佛在害怕卫敏君会挣脱一般。 “抱歉啦。”周其夫一肩顶着赵充,一肩顶着李长川。 “为了女人嘛,兄弟懂。”李长川微微咳嗽了几声,“只是女人不能惯着,得打你知道吧……” “李长川!”卫敏君横眉怒目。 李长川顿时一个哆嗦,才低声道:“该认怂的时候也得认怂。” 赵充看着卫敏君与李长川这对活宝,一肚子的怨气也始终不好再发泄,看了看在前方排成一列的人,讷讷地说道:“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啊?” 赵充的疑问自然也有着道理,现在在楚风身后用自己的经脉为楚风贮存运转更多真气的这些人各自都修行着截然不同的功法,要想不伤害到他们,就只有按照他们原本自身运功的路数进行运转,前前后后加起来十种功法要同时运转,且不说他到底哪里知道的这么多的功法,单单是要分心在众人体内将血气和死气模拟成原本的功法就几乎是传说中的事情了。 如果不是有着这样的难度,那岂不是低阶修士完全就可以靠数量的优势强行堆出一个暂时的高手,修行又还有多少的意义? 赵充虽然带着疑惑,却也没有任何疑虑地走了上去,成为了楚风经脉外延的一部分。 那一瞬间,楚风的身后多出了十二个九阶巅峰的修士来承担他所不能承担的东西。 一个人扛不起的东西,就所有人一起来扛吧。 楚风的嘴角不由得扬起了一丝笑容。 地葬的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些年轻人,真的都是很出色的年轻人啊。 第1103章 苏醒 地葬微微笑着,看着人皇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看这些孩子,真的很不错。看着他们如此信任彼此,如此生死相依,我真是怀念曾经那一段岁月啊……那个时候,我还叫你赵大哥吧?” “你还有脸提起曾经那一段岁月!” 人皇闻言非但没有去回想那段岁月,反而愈发地愤怒了了,他双目变得一片血红,咆哮之声犹如绝望的野兽所发出的怒吼。 人皇猛地将右手所握的长剑的虚影举起,而后将长剑如同斧头一般奋力地劈斩而下,沿着时间的长河疯狂地向着下方蔓延而去,将空间不断地压碎成为一片片碎片。 而那口穿孔而来的紫鳞巨剑也发出了愤怒的咆哮,来到了人皇的头顶。 人皇的左手则凌空一招,接住了大明尊扔来的镇鳞剑。 人皇左手猛地一握,镇鳞剑紫光顿时璀璨万分,人皇的眼眸中也不由流露出了几分诧异,显然不曾想到这一口镇鳞竟然可以强大到如此的地步。 也许只要一步,这口镇鳞便足以与他的昆吾相比肩了吧。 大明尊冷冷地一笑,对于人皇的惊愕有些不屑,有些鄙夷。 大明尊曾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出色的炼器大师,无数强大的帝器都是出自于他之手,能够炼制出镇鳞这样的帝器,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大明尊剑指继续向前,没有丝毫的放松。 他的剑指也在同时压缩着地葬身周缠绕的时空的力量,不断地将附近的空间压得扭曲破碎,要抢在楚风可以行动之前给地葬造成足以致命的伤势。 地葬以一敌二,压力巨大,哪怕时空的力量能够将他防御得滴水不漏,却也无法完全化解对方的攻势。 脚下混沌土的封印在不断地破裂,但是地葬却已经没有了那一分闲工夫去取回自己肉身的一部分,毕竟他的精力始终是有限的,根本无法在这样的战斗下再分心做其他的事情,不然那根本就只是自寻死路而已。 无尽的死气血气还在向着楚风不断地汇聚而来,同时也不断地流淌进入了他身后的十二人的体内,经过楚风这个最重要的中枢淬炼混合之后返回到十二人的体内,充斥满十二人的经脉,再从他们的体表不断地喷薄而出,化为一层凝结成为实体的衣甲覆盖在众人的身体表面,保护住所有人。 随着越来越多的气息不断地浸出,凝结成为固体的两种气息将十二人完全覆盖而住,彼此之间的空隙也一样被凝结的气息所填满。 两列对称分开的队伍在片刻之间便仿若张开羽翼一般,每一只羽翼足足有一人多高,六片羽翼之上不断地流淌着黑色与血红色交缠之后的那瑰丽万分的光泽。 “呜呜——” 骨塔之上,那个男人已经跪倒在地,震天的号角却依然连绵不断,穿破了风暴而来的死气与血气之中陡然涌现了无尽的各色的魂火,魂火之间彼此纠缠彼此交融,在刹那之间顺着死气与血气也汇入了楚风的体内。 “噗——”一声轻微的声响,那安静燃烧的魂火顿时在楚风的眼眸中引燃,楚风眼中那代表着疯狂暴戾的血色顿时退散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安静燃烧着的魂火。 从眼眸中喷出的魂火在一刹那之间也引燃了楚风周身所有的气息,使得这些气息彻底地交融成为一体。 从胸间的深沉的黑色一直蔓延到两侧羽翼一般的队列末梢的纯净的白色,各色的魂火彼此之间完美地参差着,过渡着,如梦似幻,充满了独特的质感。 楚风喉头深处的怒吼终于渐渐地平息,他恢复了平静,眼中汇聚了所有色彩的魂火静静地跃动着,燃烧着。 那是冥界无数死难生灵的魂火。 他们在这个世界已经挣扎了太漫长的岁月。 他们曾经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只是靠着本能,在做着一些无谓的行动来对抗命运的戏弄。 而今天,他们终于睁开了紧闭无数岁月的双眼来重新观察这个世界。 楚风握紧了水月剑,然后瞑目。 一人多高的一对羽翼静悄悄地扬起,而后轻轻地一振,楚风的身形便陡然化为了残影,直扑大明尊而去。 大明尊一直在留意着楚风的一举一动,他在见到楚风羽翼扬起的时候,就知道情势有些不妙。 多对多的战斗之中,太过的弱小的人会被忽视,而适当弱小的人,则将会是第一目标。 因为太过弱小的人生死都不会影响局势,而适当弱小的人一旦被集火死去,那就很可能会是局面的转折点。 之前,楚风是太过弱小的人,而现在,他大明尊是适当弱小的人。 所以他知道,正常的人,都会先选择自己下手,这是最正确,也是最理性的判断。 所以大明尊早就有了准备。 大明尊身形扭转,放弃了继续向地葬动手,左手握紧了金杖,一缕缕璀璨金光盘旋着向四周照耀而出,而他的右手剑指则直接凌空一剑。 大明尊最令人称道的是他有着澎湃的真气,但是在这个局面,他是所有人中最无法发挥自己能力的一个人,因为他没有地方可以补充真气。 他所用的还是步凌关体内的真气,这些真气已经发生了质变,但是却无法无中生有地造成量变。 不过即便如此,大明尊也没有丝毫的惧意。 不过是一个因为某种奇特功法能够补充真气的小东西罢了,哪怕他的真气再澎湃,但是他的法则却依然不足以与他的大帝之法相提并论。 他有着更丰富的经验,也有着更狠辣独到的目光,对付一个小东西,又哪里会有什么后顾之忧! 他依然有着胜算,而且是不低的胜算。 之前你与奕虚裕联手,我依然能将你们打爆,现在你们不过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罢了,难道又还能撼动得了本尊吗! 大明尊出手就是爆裂的一指,金光横空,直接封锁在楚风向自己扑来的必经之路之上,如果是想要向自己动手的话,那就看看你是否能从这一指金光之中活着出来吧! 楚风面上没有任何的神情,他所有的肌肤都已经被死气与血气所凝结的衣甲所覆盖,只有眼眸中的魂火安静地燃烧,淡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楚风的身形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就仿佛是一条虚影一般,只是一瞬间便直接出现在了那一道金光之后,就好像是直接穿越了空间的阻隔一般。 大明尊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冥界的空间早已枯死,能够被打穿,却根本无法穿越。 楚风能够做到这一步,是因为楚风的速度很快,快得超出了大明尊的预料。 大明尊并没有惊慌失措,他在心理上小瞧楚风,却不意味着他会在行动上就真的彻底轻视楚风,对每一个无论强弱的对手在行为上都要予以足够的重视,这是每一个真正的高手能够活到现在的不二法门。 大明尊左手握紧的金杖轻轻地颤抖了起来,发出了一声声令人牙酸的颤鸣,无数股金光盘旋着,在大明尊的身前组成了一面巨大的金色光盾,就仿佛是一轮太阳。 一股极寒之意从太阳的前方传来,晶莹的冰晶在炎炎烈日之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向着烈日呼啸着而来。 炽,热的太阳炙烤着一切,使得平整光滑的冰晶的表面渗出了一粒粒圆润的水珠,倒映着阳光,反射出璀璨的光芒。 凝固的冰晶逐渐地融化成为了一滴滴水珠,汇聚在一起,化为了一滩静水。 古井之中,寒冰融化而成的井水散发着缕缕微微的凉意,让人有些心旷神怡。 太阳无法炙烤到古井,只能在古井之中投射出一层浓厚的阴影。 那层阴影,化为了厚积千万重的雨云,遮蔽了天空。 大明尊神色微怔,空气中突然开始弥散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空气变得有些粘稠,有些湿润,无尽的水汽不断地顺着呼吸钻入人的肺腑之中,沁入人的肌体之中。 大明尊微微蹙眉,一场不期而至的雨又一次“哗啦啦”地下了起来。 这不是大明尊第一次见到这场雨了。 这样的雨让大明尊有些不喜欢,甚至是极其不喜欢。 因为这总会勾起他一些很不好的记忆,让他想起一个他深爱却又痛恨的人。 雨水滴落进入古井之中,古井的水面终于微微泛起了涟漪,粼粼的波纹一圈圈荡漾开去。 涟漪顺着雨滴一直向着天空蔓延,越过了那一层厚积的雨云,一直蔓延到了被乌云所遮蔽的太阳之中去。 滴滴答答的雨声很烦人,落了无数的岁月都没有能够平歇下来。 大明尊走进了层层的雨幕之中,看到了那个许久不曾见到的身影。 她撑着一把点缀着漫天星罗的油纸伞,一只手伸出伞外,接着那清凉的雨丝,看着他微微笑了起来道:“快过来,小光,小心着了凉,那我便要打你屁股的。” 第1104章 雨天的回忆 小光? 哈,还真是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称谓,真是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大明尊冷冷笑着,看着那个身影,沉默着一语不发。 女子微微有些不悦地挑了挑眉道:“你以为阿姐说打屁股是吓你的么,说要打便是真要打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这么对高高在上的大明尊说话,更没有人会把大明尊当做小孩子,用打屁股来威胁他。 除了一个人,除了那唯一的一个人。 他很恨她,恨她全然不在乎他的感受,随随便便地就死在了想要拯救世界的路上。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他更恨她,却也不会有人比他更爱她。 这种爱,不是平平凡凡的男女之爱,是一种超越了物质与精神的爱。 但是正是因为爱得这么深切,才会在她死后,才会在她连一句话都没有留给自己的时候,产生最疯狂的恨意,将他彻底吞噬。 他记得他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也是一个下雨天。 不过那并不是多么美好的下雨天,雨水从破裂的天空之中化为怒潮没日没夜地滚滚而下,淹没了大片大片的土地,吞噬了无尽的生灵,到处都是只剩下紧贴着骨架的皮肉的饿殍,每一个人都在那样巨大的灾难之中艰难地挣扎着,想要活下去。 人们都说这是上天的震怒所降下的劫难,这是人们的罪行所换取来的报应。 他也是那些人中的一员,他活在肮脏恶臭的环境中,从他记事的那一天起,四周就是一片黑暗。 他和其他的孩子们一样,和其他的人民们一样过着最痛苦的日子,吃着树皮,吃着草根,吃着尸体,甚至是泥土,挣扎着生存。 他们面对着最恶劣的自然环境,还要面对着那些同样在灾难之中没有食量而开始吞噬他的族人的妖族。 他们被洪水分割在各地的族人与妖族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战争,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中长大,投入战斗,而后逐渐地成为了有名的妖族杀手。 他开始率领他的族人反过来捕猎妖族,他成为了他的族群的领袖,领导着他的族人走向光明。 有一天,他终于遇到了那个他用尽一生都无法降服的妖族。 那就是她,站在洪水之中,看着为了生存而相互残杀的两个种族不断哭泣的她。 “这一切该结束了,都是我们的错……”她这样重复着他听不懂的呓语,“战斗该结束了……再不结束,这个世界就彻底完了……谁也保护不了自己的族人……” 那之后不久,他在部族的附近见到了她。 她浑身都是鲜血,鲜血沾染满了她素白的衣衫,妖族在攻击她,他的族人也在攻击她,但是她并没有还手,只是抱紧了怀里那一个诞生便死去的皱巴巴的婴儿,默默地承受着,眼神中充满了痛苦。 那不是因为自己的不幸而痛苦的眼神,那是因为其他人的痛苦而痛苦的眼神。 那一个眼神彻底地征服了他。 他救下了她,他背叛了他的部族,追随在她的左右。 “你想要结束这样的黑暗吗?”她问。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他想要结束这样的黑暗已经很久很久了,无休止的战斗让他觉得很疲惫。 她开始带着他东奔西走,她让他终于走出了被洪水所围困的世界,走进了一个更大更广阔的世界,见识到了更多与她一般强大甚至更强大的人物。 但是整个世界都弥漫着硝烟,到处都在战斗,到处都在死人,鲜血与尸骨成为了这个世界最主要的基调。 他渐渐地知道了一切,知道祸乱的根源,也愈发坚定不移地追随在她的身边,甚至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向光明,向往着光明,简单而又深刻。 在她的身边围聚着越来越多的同伴,他与人族数百年来最强的强者与最仁慈的领袖还有另外一位世间最桀骜的修士成为了她重要的依恃。 他们用了极其漫长的时间,终于让那些强大的人物意识到了他们所带来的灾难。 那些强大的人物没有一个人渴望这样的灾难,他们深爱着他们的人民,当他们意识到他们的行为为自己的人民带来了怎样的灾难之后,他们终于选择了一种方式来弥补他们的罪行。 世界被修复了,不同的种族被隔离而开了,七界形成了,每一个种族所占据的每一界都有了一个出色的领袖。 但是这个世界的危机并没有真正地消除,有一个隐患始终无法被消除。 她是同级别的强者之中唯一活下来的那一个人,她被她的朋友们寄予了最沉重的希望与负担,她担负起了寻找真正挽救这个世界的重担。 “这是我们所犯下的过错,我要用尽一切方法来弥补。”她总是这样说,“我不能让后来的孩子们再为这样的事情提心吊胆,我们对这个世界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依然陪在她的身边,跟着她一起东奔西走,寻找着那样的机会。 有一天,她高兴地像是一个孩子一般,眉飞色舞地离开了他,走之前,她说:“小光,我明天就回来,你要乖乖的,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他坐在苦海之畔整整地等了她三年,三年后带她回来的却是人皇。 人皇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她埋葬在她最喜欢的那一株大树之下。 她所有的拥簇都聚集了在了这里。 看着她的尸体,希望能找到她还活着的证据。 但是结果却只有一个,她死了,形神俱灭,连一道精神的烙印都没有留下。 有过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以为她并没有死。 直到有一天,他睡了一觉醒来之后,终于意识到,原来她的确是死了。 她便就这样死去了,一句话都没有留给他,哪怕他分明是她身边最亲密的依靠。 他恨他自己。 如果那个时候他跟在她的身边的话,就算他无法救回她,至少可以跟她一起去死。 对自己的恨意很快转变成为了对她的恨意。 如果不是她执意地追求什么弥补过错,挽救世界,如果不是那愚蠢而固执的理想,她不会死。 为别人而活着,最终也只是这样凄凉的下场罢了。 他从睡醒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反叛过去的自己,他要用自己的行为证明给她看,光明触不可及,只有为自己活着,才是最正确的活法,其他人,都与自己没有关系。 那一天起,她也成为了他摆脱不掉的梦魇,始终纠缠着他,在一遍遍地拷问着他的内心。 他愈发地恨她,行为自然便愈发地恣意,摆脱了一切的规矩。 此时此刻,他看着站在他跟前的她,嘴角挂着一丝冷漠的笑容,充满了恨意。 他在等待着她开口,等待着她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而后微微叹息了一声,叹息有些悲凉,有些伤创。 那一声叹息,充满了痛苦,一如多年之前,只痛苦着别人的痛苦。 大明尊愣了许久,看着那一场雨中她慢慢地走远,他伸了伸手,却还是收了回来,最终只是冷漠地看着她走远。 雨帘渐渐地收拢,化为了眼前的一点波光。 那一点波光映入大明尊的眼眸中,有些哀凉。 大明尊微微一怔,才终于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处,又在经历着怎么样的事情。 他想要再行动,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水月剑上缠绕着一个个带着神秘力量的古老符文。 那不是任何一个种族的文字,那也不是任何一个时代的文字,那根本就不是存于世的文字。 那是融入了楚风血脉之中的古老的典籍,是无数妖族大帝毕生心血所凝聚而成的结晶。 楚风曾经机缘巧合地融汇贯通过其中的几个文字,但是更多的却完全不接受他的驾驭。 他的力量太卑微,太弱小,还远远不足以驾驭那些古老的文字。 他的心灵也不够坚韧,不够顽强,也无法承受起那一个个文字中沉重的托付。 但是现在,他有着足够澎湃的力量,他也有着一颗坚韧的心灵,他足以承受这一切,所以他自然足以将所有的文字都聚集在了这一剑之上。 大明尊的眼眸里映照着那几个神秘的符文,露出了万分的惊讶。 乙辛长舒,这怎么会带有你的气息? 大明尊左手挥舞着那轮太阳,迎接了上去,要去阻拦那一剑。 哪怕这是乙辛长舒的玩意,但是眼前的人,却终究不是乙辛长舒! 光芒在刹那之间爆发,吞没了附近所有的一切,连黑暗的阴影也从此不再存在。 然而那爆发而出的璀璨光芒又在刹那之间收敛,一切都恢复了原状,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长剑横空,艳阳高悬。 一点波光从阳光的缝隙之中渗透而出,穿入了他的心脏,鲜红的血液将那一口波光粼粼的剑染得一片透红。 楚风侧着身躯,手中的水月平直地指向前方,融入了那片璀璨的阳光。 他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大明尊,无悲无喜。 大明尊的神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眉眼之间的杀意微微有些收敛,他伸手缓缓地抚摸着那口穿入了他胸膛的那一口剑。 第1105章 无法目睹之物 那是一股很温暖,很熟悉的气息。 那是很多年前,她看着在战乱之中挣扎求生的众生时所流下的流水,那滴眼泪消失在了虚空之中,不知了去向。 原来那一滴眼泪融入了这一口剑中。 这一口剑,不是楚风手里握着的水月,而是从一侧的羽翼之中探出的时雨。 大明尊笑了笑,放下了手,看着那消失在羽翼之中的身影,轻声道:“你果然与她有关系。” 大明尊知道自己输了,他并没有什么遗憾,也没有什么愤怒。 输了就是输了,哪怕是因为他只想着眼前的敌人是楚风,却忘记了在楚风的身后原来还有十二个人。 那十二个人没有一个是摆设,他们都在用尽全力发挥着自己的作用。 楚风吸引了大明尊绝大多数的注意力,几乎所有的攻势与防备都是向着楚风而去的。 其他十二个人在这个时候,相继为时雨的递出,开辟了一条道路,才让时雨终于能够穿破那烈阳,穿入他的心中。 “你的剑,也让我看看。”大明尊慢慢地说道,看着楚风。 楚风沉默了片刻,将水月缓缓向前递出了三分。 大明尊伸手缓慢地摩挲着水月的剑锋,沉默了片刻,才笑道:“果然是她的剑,沉静如水,清明如月,好久没有见过它了,你是从何处来的?” 楚风想了想,才答道:“大概三万年前,人间的一位前辈偶然间拾得的。” 大明尊笑了起来,道:“你们以为这一切是巧合吗?” 楚风愣了愣,没有懂大明尊的意思。 大明尊当然知道楚风不懂,因为他的话根本不是对楚风说的,是对另外一边的地葬和人皇说的。 地葬和人皇在战斗,但是他们也都关注着这边发生的一切,所以他们也都知道大明尊的话语是什么意思。 很多岁月之前,她牺牲在了挽救整个世界的道路上,她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只剩下了一具干枯的尸骸。 很多岁月之后,她的剑,她曾经的泪,还有一个气息与她隐隐有些相仿的女孩倏然出现。 这一切,真的是巧合吗? 她走的时候,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她,找到了真正能够拯救这个世界的方法吗? 而现在,她终于开始用她自己的方式来拯救这整个世界了吗? 无论是大明尊,是人皇,还是地葬,都清楚地知晓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的确有很多巧合与偶然,但是当太多的巧合巧合地遇到了一起,那偶然之中必然有并非偶然的因素。 那个已经逝去了无数岁月的女子在他们的生命中都烙印下了太深的痕迹,哪怕是在战斗之中,当他们意识到她也许并不是含恨离去的时候,依然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惊。 也许多年之前,她的确已经找到了方法,只是她知道他们不会同意,所以才一个人走上了那一条道路,就像她的那些同伴们一样,为了拯救这个世界,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这个世界会走向毁灭是他们的错误,是他们的罪孽,所以他们要用尽一切的手段来挽回,哪怕是牺牲自己。 那一瞬间,大明尊,人皇与地葬的神色都有些黯然。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能够理解为什么她会选择以那样的方式离去。 大明尊想着自己心里多一点。 人皇则永远天真地以为会有谁也不用付出牺牲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地葬则想着为了解决问题谁都可以牺牲。 其他的人,或多或少,也都是如此。 所以她只能一个人默默地上路,一个人默默地牺牲,将他们所有人抛诸脑后,一个人默默地渐行渐远。 她在这条路上始终是孤独的,从来没有人真正理解过她。 过去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就这样吧。”地葬说道。 黯然过后,他终于换来了一身的轻松。 当年他与天帝姬明远曾经是挚友,但是在她逝世之后,他们为着怎样继承她的遗志让这个世界继续存活下去有了太大的分歧,迫切的使命感使得他放下了自己的原则,开始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来牺牲别人,来为这个世界的延续做出努力。 他为此成立了地府,与姬明远之间有了不可化解的矛盾,姬明远甚至为此又成立了天庭。 为了她托付的遗志,他做出了太多的牺牲,也承受了太多的煎熬。 突然意识到,也许当年她都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为这个世界找到了延续生命到底方式,他终于觉得自己可以松一口气,可以歇一歇了。 “就这样结束了?”人皇微微一愣,旋即暴怒,手中镇鳞怒吼,千万缕紫光化为一道道锋锐的气劲,漫天地怒吼咆哮,一头头紫鳞巨龙发出不甘的呼啸,怒吼着穿破了时空,在地葬放松心神的那一刹在地葬的身躯之上开出了无数个细小的创口。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地葬有些措手不及。 他知道自己突然放松有些愚蠢,毕竟他的对手是人皇。 但是他的确太累了一些,当他知道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再为六界的生死存亡操心的时候,知道自己终于可以放下那沉重的负担,就此长眠,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疲惫了。 这个担子太重了,他承担了太漫长的岁月,可以放下,真的是太好了。 地葬没有任何的痛苦,被巨大的力量直接轰击在了大地之上,鲜血从他的身躯之上那无尽的细小的创口之中不断地涌出,迅速地将身下染得一片透红。 “怎么能够就这样!”人皇仗剑怒吼,双眼充血,“那那些牺牲的人怎么办,那这毁灭的冥界怎么办!这一切不能就这样结束!” 被人皇紧紧攥在手中的镇鳞也发出了一声声愤怒的咆哮,无尽紫气翻腾,仿佛江海沸腾。 大明尊看着人皇,眼眸里有些怜悯,却也有些敬意,那毕竟是他曾经最亲密的伙伴与战友,与他一起走过了无数生死的考验。 他能理解人皇内心之中的悲愤和痛苦,那里面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 责任越是巨大的人,越容易被时间所吞噬。 更何况对于他们来说,寿命几乎永远都见不到尽头,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是这样,地葬是这样,人皇也是这样,易邪,冥王,红莲,乙辛长舒,姬明远,彦都无忌,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地葬也许说得没错,他们如果能够相信那些年轻人,能够将自己手里的责任交给那些年轻人,整个七界都不会演变到现在这样的局面。 只是,当他们有着强大得不可超越的力量的时候,又让他们怎么相信,他们都难以承担的责任会是那些弱小的还在成长中的年轻人所能够承担起的呢? “送他上路吧,像送我一样。”大明尊慢慢地说着,略略地后退了两步,将时雨从自己的胸口中抽出,然后一步步慢慢地走向了倒在血泊之中,却再无力站起来的地葬。 楚风看着有些癫狂的人皇,那寂静燃烧的魂火中映照出那一个有些孤寂的身影。 很漫长的岁月之前,一个血染的黄昏,一个身影带着死亡横扫了大地。 他默默地流淌着眼泪,却毫不手软地进行着杀戮,他被他的情绪所吞噬,哪怕他明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甚至是他自己都难过地开始流泪却也不会停手。 楚风看着他的模样,有些哀悯,有些痛楚。 人皇握紧了镇鳞,看着一步步向自己靠近的大明尊,眼眸里流露出了无限的憎恨。 如果不是这个人只为了他自己,想要强行超越大帝的极限,背叛了他们去抢夺那一股神秘的力量,他和冥王、地葬、红莲就不会被迫出手去放逐他,如果不是为了放逐他,冥界也不会面临崩塌的危机。 如果没有这样的危机,也自然不会再有更往后的悲剧。 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大明尊。 大明尊该死。 人皇握紧了镇鳞,而后出剑。 镇鳞的剑锋面对着自己的主人,那紫鳞的巨龙发出了一阵痛苦的悲吟。 巨龙扭曲着自己的身体,想要反抗它所接受的命令,但是它所接受的命令太强大,驾驭它的力量太强大,它根本无法违逆,只有怒吼着向前。 大明尊低着头,看不见迎面刺来的镇鳞,只是慢慢地走向了地葬。 镇鳞鼓起的风暴将大明尊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而后一条条撕裂而开,甚至在大明尊的身躯之上留下了一条条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从他的身躯之中汩汩而出。 但是大明尊却好像是没有任何的感知一般,低下身,伸手扶起了地葬。 地葬苦笑了两声,看着大明尊,旁若无人地说道:“最后居然是这样的结局,真是奇怪。” 大明尊“哈哈”一笑道:“有什么奇怪的,过去的岁月,这样的动作还少吗?” “嗤”一声,紫色的剑锋将大明尊的面庞撕开了一条裂口,但是大明尊却没有任何的感觉。 “哈,的确如此啊,好久没有战友相互扶持过了。”地葬笑着说道,有些无奈,有些心酸,却也有着想起过去那段岁月的满足感。 “我留在那边的本体已经彻底被动,彻底死掉只怕就是这片刻之间的事情。你呢?” 大明尊问道,所有凌冽的剑意都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一个身影与一对展开的羽翼,挡在了他与地葬的身前。 地葬沉默了片刻,才笑道:“我也还不会死得那么透彻,他也不会。” “哈,那看来我是第一个死掉的了。”大明尊嘟囔道。 “易邪已经先走了。”地葬说道。 “嗯?”大明尊微怔。 “他想死很久了,他终于得偿所愿。”地葬道,“跟你死在同一人的手里。” “那小子吗?”大明尊不屑地撇了撇嘴,“那小子的路还很长啊。” “我也很想看看他能走到哪一步?” “我是没有机会了。”大明尊长叹了一声,看着那个挡在身前的身影,有些遗憾地道。 “我帮你看啊。”地葬大笑了起来。 大明尊笑了笑,点头道:“啊,好啊,一直帮我看着吧。” 然后大明尊便闭上了眼睛,头颅也缓缓地低垂了下去。 第1106章 指向尽头的一剑 “滚开!” 低沉沙哑的声音从人皇的咽喉深处发出,仿佛是一个怨毒的诅咒,令人有些毛骨悚然,情不自禁地生出畏惧。 那低沉的声音响起在楚风的耳中,但是楚风没有退避,他只是看着人皇,然后轻声说道:“前辈,够了,再这样下去,人间会再有劫难的。” 那一句话,仿佛是戳入了人皇的内心最深处,让人皇的神色骤然一变。 他已经让人间遭遇过一次劫难了。 他不想再让人间遭遇第二次劫难。 但是躲在他身后的那两个人,他必须要杀,如果不杀,他无法摆脱自己内心最深处的仇恨。 那是缠绕他一生的阴影。 他握紧了镇鳞,直指楚风,冷冷地道:“人间如果真的崩塌,罪人是你,而不是我。” 楚风透过魂火看着人皇,越过魂火所看到的世界格外地清晰,也格外地宁静。 所以他看到的不仅仅是人皇的疯狂,也有人皇的痛苦。 他知道人皇的愤怒到底从何而来,也知道人皇的绝望从何而来,但是他无法抚慰,也无意去抚慰,因为现在并没有做那么多事情的时间了。 之前的战斗已经引发了冥界的崩溃,现在崩溃的程度还小,如果此时,能够有支柱将冥界支撑起来的话,那么能够挽回这一切。 但是如果再继续耗下去,崩溃蔓延而开的时候,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所以哪怕他能体会到人皇的痛苦,但是既然劝说无效,他也没有时间再去与人皇周旋了。 他只有用最快的速度拿下他的对手。 抱歉。 他在心里默默地对人皇说了一句,而后握紧了水月剑,双翼振动,澎湃的死气与血气化为了无尽的力量拖曳出一挂长河,与他一起向着人皇落去。 楚风没有用任何花哨的招式,他谨遵着大明尊最后的教诲。 只是简单平直的一剑,裹缠着妖帝元典之中所有神秘的符文。 楚风的脑海里没有任何的杂念,只有将这一剑递出去,然后刺入人皇的体内这一点心念。 人皇的状态远远要比大明尊好上很多,用这样粗陋甚至是野蛮的方式与人皇对决,有些不理智。 但是楚风没有别的选择。 最野蛮粗暴的方式,是最简单的方式,也是最快的方式,哪怕他比人皇弱小,也只有如此尽力一搏。 他不能输。 他输了,他身后的那十二个用生命来帮他承担责任的人都会死去。 他输了,冥界将会崩塌,六界将会腐朽。 离绾,楚紫儿,灵红萝,冰之祺,萧长夜…… 巫族的人,人族的人…… 对他好的人,对他坏的人…… 他不想他们死,也不想他们遭遇劫难…… 他要他们所有人都好好活着…… 他不能输,他绝对不能输。 “呜呜——” 低沉的号角声再次响起,一阵阵愤怒的咆哮从大地的下方传来,那是所有的死物在为这一剑呐喊壮威,那是所有的死物无数岁月的宿怨的凝集…… 这一剑从递出的那一刻开始,就有了太过沉重的使命,太过沉重的负担。 时雨剑轻轻颤抖,在水月之中荡漾出一圈圈涟漪,仿佛是哭泣的眼泪,落入了水里。 剑在哭泣,在为众生哭泣,在为人皇哭泣。 那是最悲悯的眼泪,充满了痛苦。 任何生灵,但凡活在这个世上,便必然有着喜怒哀乐,有牵挂的,有不舍的,有痛苦的,有难过的。 痛苦了,难过了,便自然会哭泣。 哭泣,为自己难过而哭泣,为他人难过而哭泣,无论是哪一种,哭泣过后的心境,就仿佛是大雨洗过的青山一般的明朗,一般的晴翠。 这一剑也是如此,它在哭泣,但是它却也坚定不移。 哪怕再难过,再痛苦,也无法停下它前进的脚步。 它会一直向前,不断地向前,永远不会停歇。 人皇的眼眸中发出愤怒的光芒,镇鳞的紫光冲上了天空,在天空中撕开一条又一条的空间裂隙,破碎的虚空疯狂地吞噬着一切,蚕食着一切,使得空间的震颤愈发地剧烈,脚下的混沌土破裂的速度再一次加快。 “来!”人皇怒吼,镇鳞悲鸣。 人皇出剑,也是至简的一剑。 他的一剑浑然天成,虽然是同样的动作,但是却比楚风的一剑沉重了无数倍。 水月剑与镇鳞剑收敛了所有的异象,就连所有的锋芒,所有的光芒也都在刹那之间完全内敛,聚拢在了剑锋的那一点之上。 两口剑穿破重重的空间,将本就破碎不堪的空间压得彻底崩裂而开,无尽的空间碎片从主空间之上剥离而下,就仿佛是古老的住宅那斑驳的墙壁之上剥落的碎片。 两口剑无声无息,终于悄然在二人的中间相遇。 所有的劲力在那一刻猝然爆发,根本不给人留任何准备的时间。 这一刻已经准备了太久,这一刻也已经孕育了太久,根本不需要再准备,也根本不需要再孕育! “啊——!”楚风双眼圆瞪,魂火燃烧得陡然炽烈了三分,各色色彩之间疯狂地杂糅在一起,缠绕成为七彩斑斓的漩涡,顺着楚风的手臂陡然蔓延在了水月之上。 人皇长发乱舞,英俊的面容因为用力过度而变得狰狞扭曲,双眸被疯狂的血色所覆盖,所包裹,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了疯狂的杀意,无论是谁挡在他的面前,他都要杀! 水月轻鸣,镇鳞怒吼。 两口剑的交锋,最后需要承受这一切的却是握剑的人。 几乎是同一瞬间,从楚风和人皇握剑的手指关节处传来“噗”一声轻微却又低沉的爆鸣,继而一股血花在他们的指间绽放。 这仅仅是一切的开始,“噗噗”的声响沿着他们的手臂向着他们的身躯不断地蔓延,就连蔓延的速度也几乎相差无几。 那一刻,他们的身躯每一处都在炸裂,鲜血不断地从他们的身躯之中喷薄而出,卷入两剑对拼的风暴之中,被化为妖艳的花朵开满了整片空间。 人皇没有畏惧,楚风也自然没有畏惧。 这一剑,或者生,或者死,再也没有了别的选择! 没有! 两人的身躯不断地炸裂,又不断地快速修复,才修复完成的创口又迅速地炸裂,“噗噗”的声响已经连此起彼伏都无法描述,根本就是到处都在响,只有起,没有伏。 短暂的一瞬间,两人的身躯便已经千疮百孔,面庞上更是被鲜血与碎肉所覆盖,双眸中却依然没有任何要收手的意思,反而将手中的剑握得更紧,心里的念,也愈发地坚定! 绝不退缩! 绝不! 紫鳞的巨龙鳞片一片片地剥落,鲜血也溢满了它的身躯,它的龙角被折断,龙须被收割,爪牙被拔掉,但是它依然怒吼着冲入了那明月静水之中,神龙哪来的畏惧,神龙便是死,也要死在江海翻涌之中。 波澜涌动,静水被打破,明月失去踪影,只有巨浪不断地翻涌,彻底打破了宁静。 时雨阵阵,潮歌声声,汇入了江海之中,却也无法使江河得到片刻的安宁,只是换来愈发翻涌的波澜。 两口剑,互不相让,也永远不会向让。 只有一口剑折断是这一场比拼的结局,也不会有任何别的结局属于这一场战斗。 “咔擦——” 轻微的声响突然响起,一条条细碎的裂纹出现在了镇鳞的剑锋之上。 哪怕紫鳞的神龙能翻动惊天的骇浪,却终究无法逃脱死亡的宿命。 世间万物,但凡有着生命,便皆有一死,无可幸免。 唯有流水明月,相互辉照,亘古至今,虽几经变易,却终究不曾消殒。 这一个结局并不出人意料。 至少并不超出人皇的意料。 水月剑,是她的剑,那是与神殿相提并论的法器。 镇鳞是帝器之中最巅峰的作品之一,不输于生死薄,封神榜,但是却终究也还只是帝器而已。 能够与水月在这种程度的对拼之下坚持到现在,对于镇鳞而言已经极其难得了。 紫鳞的巨龙发出悲吟,一条条裂纹迅速地扩散而开,爬遍了镇鳞的身躯。 “啪——” 一声声响,镇鳞剑崩碎成为无数的碎片,漫天洒落,缤纷如雨。 穿过纷纷扬扬洒落的镇鳞的碎片,水月剑继续向前,向着那在无尽碎片之后的青年男子不断地前进,没有任何的犹豫,有的只是抓紧时间的努力。 水月剑轻吟,人皇微笑。 人皇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他终于要为他无尽的悔恨划上一个终结了。 楚风看到人皇闭上了眼睛,他看到了人皇放弃了最终的挣扎。 他知道,人皇到最后,只是无法说服他自己而已。 也许,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只是想要一个终结吧。 也许,他只是无法克制自己内心之中的愧疚,才会到这里都不回头吧。 不过没有关系,到这里就可以了,前辈你可以好好歇息了。 楚风想着,这一剑便穿入了人皇的心脏。 终于为一切做了一个了结。 楚风嘴角微微扬起,然而笑容却在刹那之间凝固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剑,没有任何的实际的触感。 这一剑,刺穿的是虚无。 下一刻,一道长剑的虚影从楚风的背后向着楚风极速地落了下来。 杀意滔滔,无可阻拦。 楚风身后的双翼率先展开,他们想要帮楚风挡住这一剑,因为楚风是一切的关键。 楚风不能受伤,楚风受伤,就意味着无法再与人皇抗衡。 无法抗衡,就是失败,就是一切的终结。 双翼折叠,时雨潮歌,所有的帝器都从羽翼之中探出,要阻拦这一剑。 但是这一剑,是虚影。 他们拦不住这一剑,就像是楚风之前无法拦截这一剑一般。 这一剑越过了所有的帝器,将试图包裹着楚风的双翼在刹那之间刺穿。 下一刻,长剑穿心。 第1107章 你吃桃子不吃 震惊,惶恐,不可思议。 种种的情绪都堆叠,凝固在了楚风的脸上。 楚风低下头,看着那穿透了自己胸口而出的一剑,神情有些茫然。 那剑锋之上浸染的淋漓的鲜血,一滴跟着一滴地滴落在地,而后摔碎,迅速地消融在了满是裂纹的大地之中。 楚风神情微苦,嘴角浮出一丝苦笑,用仅存的力气反手将水月插,入大地之中,支撑着自己,不让自己就这么倒下去。 人皇站在楚风的身后,站在两只羽翼的中间,手握着那一道剑影,神色平静而漠然。 一切都在这里结束了,和他所预料的一般,一切都将要在这里结束了。 楚风想要争取时间,所以用最简单粗暴的对拼。 但是人皇不会用这样的方式,因为那太野蛮,太粗暴,以蛮力来抗衡蛮力,对于可以不断汲取血气和死气的楚风来说很合适,但是对真气有限的人皇来说太过不明智。 如果这里是六界的话,楚风也许还会提防着这最后的变数。 但是这里是冥界,是无法使用空间越步的地方。 然而无法使用空间越步,却并不代表不能穿越空间——只要将两人之间的空间彻底打碎,将其从稳定的空间之中剔除,两人之间的空间就会凭空消失,对于二人来说,那就是一次变相的空间越步。 这个情景,楚风在灵蛇窟深渊之底也曾见到过,不过那个时候的两个主演是巫祁真与巫灵风。 人皇的经验何其充足,他经历过太多的战斗,无数次用性命去冒险——所以他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办法,来发起这为一切划上休止符的一剑。 所以他在出剑之前,用镇鳞压碎了自己身前的一小片空间,将这片空间撕裂开了一条又一条的裂口,直到他确认这空间稍受冲击便会脱离现世,才松了几分劲力,让镇鳞提前碎裂,诱导楚风继续出剑向前。 楚风的剑到了他的跟前,而他也在同时迈步向前,剑与他本应该碰撞而上,但是那空间却因为楚风剑的到来而不复存在,楚风与他的剑自然便只有猝然向前偏移直接落入现世,而大明尊也同样只能凭空前移,直到落到现世,也便是楚风的身后。 这一剑,防不胜防,连地葬都没有看破,更不能怪楚风的思虑不周,毕竟从楚风向人皇出剑算起甚至连一眨眼的时间的十分之一都不到,甚至还要更短。 楚风根本没有机会去考虑那么多,他要运起如此澎湃的死气血气,要照顾身后的十二人,要驾驭妖帝元典,这对于他的精神已经是有着不可估量的损耗了,根本不可能再分心去想别的东西。 缠绕在水月剑上的一个个古老的符文光芒渐渐黯淡,直至没入了水月之中,楚风眼眸之中燃烧的魂火也渐渐地变得安静起来,变得微弱起来,就好像随时都会熄灭一样。 “就这样吧。”人皇慢慢地说道,然后拔出了那一剑的虚影,鲜血顿时从楚风的胸腔之中喷洒而出。 地葬长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他提前松懈了的话,那结局也许未必会有现在这么糟糕。 “看起来,是走不远了啊。”地葬轻声说道,仿佛是在告诉已经离世的大明尊。 楚风拄着水月剑,想要站立,但是他的肉身却再也无法承担这终于爆发的伤势,身形不受控制地缓慢地跪倒在地,鲜血从他的嘴角不断地溢出。 他的经脉在那一瞬间受到了太过强力的冲击,无论是死气还是血气都在这一刹那失调,为了避免他身后那化为羽翼的十二个人受到致命的冲击,他只能强咬着牙把所有的反噬交由自己来承担。 但是即便如此,他身后的那十二个人也根本不好受,本就身负重伤,又强行将自己化为楚风经脉的外延承受着无法想象的高强度真气运转,现在死气和血气从他们体内抽离,他们也再也无法坚持住,一瞬之间便是全员倒地,吐血不止,无论如何挣扎都再也站不起来。 人皇看着楚风跪倒的背影,沉默了片刻,然后举起了手中的剑影,。 “这样真的好吗?”地葬问道,“那是人族的希望,不是吗?” 人皇高举着剑影,没有答话,却也没有落下。 这样做,真的好吗? 人皇问自己。 他几时变成了这副自己深恶痛绝的模样,他几时变成了双手沾满了血腥的刽子手,他不该是这个样子。 “你性格这样温和,倒像是一个女孩子,你是不是女扮男装的呀?”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与她对话之后她笑着说着的话。 那才是他本来应该的样子吧? 人皇苦笑,嘴角有些苦涩。 他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也一直承受着煎熬与折磨,可是他回不了头了。 他无法躲过自己内心一次次的问责,他也想过要放下,但是每当想起当年的事情,他的心都仿佛刀绞一般的疼痛,他无法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只有通过这样的疯狂来告诉自己,自己至少在为他们做一些什么事情来弥补,至少自己要对得起他们对自己的尊敬与爱戴。 守护不好人民的君王,无颜再为君王。 就这样吧,让一切都终结,让万事万物都毁灭。 自己也好,那些曾经尊敬爱戴自己的人民也好,都化为虚烟毁灭吧,他也就不用再承受那无尽的悔恨自责与良心的煎熬。 人皇闭上了眼睛,手中的剑影倏然斩落而下,带着无尽的恨意,带着无尽的憾意。 剑影清啸。 楚风清楚地知道那一道剑意已经斩落了下来了。 他什么也没有想,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大地。 自己输了吗? 自己似乎的确是输了。 自己还有反抗的余力吗? 自己如果还有反抗的余力,又怎么会握紧了水月剑,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在这里静默地等待着死亡降临? 那穿透了他心脏的一剑留下的创伤一直无法愈合,他心头的血依然在一滴一滴地滴落。 那一滴滴心头血滴落在大地之上,一滴滴摔开,盛开了一朵朵艳丽的花,一瓣瓣花朵相互映照着,美丽到了极点。 那鲜血不断地浸入大地之中,被枯萎的大地缓慢地吸收,直至消逝。 “咔擦——” 轻微的碎裂的响声,被鲜血所浸染的混沌土突然裂开了几条细细的裂纹,一根浅绿色甚至还有些苍白的植物的芽倏然从大地之下伸展了出来,慵懒地将两片芽孢舒展开,就好像是才睡醒过来伸了一个懒腰一般的,很是可喜。 那一刻,万籁俱静。 那一刻,时空凝结。 人皇的剑不再落下,他只是愣愣地看着那毫无颜色的苍白,神情与地葬如出一辙。 楚风也有些诧异地看着那苍白的根茎,脑海里有些空白,他不知道这到底从何而来,又到底是什么。 那一株小小的柔弱到了极点的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贪婪地吸收着四周空气之中的一切一切,甚至就连空间的裂痕都被它所牵引吸收进入了它那小小的芽孢之中。 它慢慢地成长着,长出了枝桠,抽出了嫩绿的叶片,变成一株小小的树苗。 它轻轻摇摆着,枝头上突然长出了小小的可爱的花苞。 小小的花苞是粉红色的,它在慢慢地膨胀着,成长着,直到了某一刻,它终于饱满到了极点,无法再被压抑,便张开了花瓣,吐出了蕊珠,映着一切,恣意地摇摆着,艳丽无比。 那是一朵很好看的桃花,像是美人的腮红。 楚风看着那一株桃树想了许久,终于想起来,他还欠叶司青一朵桃花。 原来这就是叶司青的桃花。 楚风不禁得笑了起来。 这株桃花很美,不是刻意的华美,而是自然之美。 如果用人类的眼光来评判它的话,它就是一株普通的桃树而已,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处。 但是这里是冥界,这里是万物不生,地脉断绝的冥界。 突兀地便生长出了一株桃树,那似乎在预兆着什么,用自然的眼光来看待,它势必会很美,美得不可方物。 地葬看着那一株小小的桃树,眼眸了写满了不可思议,仿佛眼前出现了什么神迹一般。 人皇看着那一株桃树,神色有些恍然,他已经有太漫长的岁月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东西了。 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角有些湿润。 桃花开满了枝头,桃花又开始凋零。 花开花谢,是无法更改的宿命。 人皇的眼眸里流露出伤痛,无法压抑的悲怆,让两行带着血的清泪顺着他的面颊无声地滑落了下来。 桃花败尽,却是青涩的桃果挂在了枝头,压低了一条条枝桠,使得那枝桠轻轻摆荡着,颇为好看。 青涩的桃果迅速地染上一层微红的光晕,不再那么生涩,伴随着那一根根细微却柔软的绒毛,就仿佛是美人微醺的面庞。 楚风看着那桃树,沉默了片刻,伸手摘了一个桃果,转身递给了人皇,笑着问道:“你吃桃子不吃?” 第1108章 一些本不该出现的人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少女坐在屋顶上,一边晃动着双脚一边向院落里扔瓜子壳,一边将手摊开,露出大把的瓜子问楚风:“你吃瓜子不吃?” 他一直觉得那个少女太贪吃了一些,但是现在他知道,那并不是她贪吃,而是想吃的时候总能有些东西吃,是一件极其美妙的事情。 就像他现在看着那桃子,就觉得很口渴,也觉得肚子很饿。 所以他就摘了桃子。 他觉得人皇大概也很口渴,肚子也很饿,所以才会连剑影都停了下来,所以他摘下的第一个桃子递给了人皇,并且问他:“你吃桃子不吃?” 人皇看着那递到自己跟前来的桃子,愣了许久,才伸出手接过了那个桃子,然后在自己染血的衣衫上擦了擦,将那个桃子送到了自己的嘴边,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狠狠地咬下了一口,汁液便随之润湿了他干燥皲裂的唇。 楚风又摘下了一个桃子,看向地葬道:“前辈吃桃子不吃?” 地葬笑着点了点头,却无法行动,伸手接过了楚风扔来的桃子,然后撞了撞大明尊道:“起来吃桃子了。” 大明尊没有行动,他终究是真的死去了,这是谁也无法逆转的事情。 地葬沉默了片刻,将手里的桃子微微擦了擦,掰开了大明尊开始僵硬的手指,将那一颗桃子塞入了大明尊的手里,又将大明尊的手指一根根地合拢,将那颗桃子握得紧紧的,不无伤感地道:“那个时候,能够吃得上桃子就已经很满足了吧?这颗桃子你好歹带着上路,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给你了。” 地葬说完,才才看向楚风道:“再给我一个。” 楚风又扔给了地葬一枚桃子,才问道:“还有谁要吃桃子?” “可不可以不要问直接给啊,女孩子害羞不好意思开口的。”趴着的李长川艰难地说道。 “我就好意思开口。”沈瑕思仰面朝天。 “你是女人吗?”苏错仿佛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完了,陆琪,你师弟又……” “不要乱说话哦。”陆琪说道。 楚风笑着,猛地一撑水月,站起了身,伸手摘下了一颗颗桃子,扔给了地上躺着的那些同伴,分完了才自己取了一枚。 人皇手里的桃子只剩下了桃核,他双唇上桃子汁水留下的痕迹与那张微微有些发愣的面孔相互映照着,颇有些趣味。 “还要吗?”楚风递出桃子,问道。 人皇沉默了片刻,握紧的手指微微颤抖了几下,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看,是很出色的年轻人吧?”地葬笑着问道,吃完了手里的桃子,随意地用衣袖抹了抹嘴唇,将那枚桃核小心翼翼地埋入了脚下的混沌土中。 人皇没有说话。 “为什么要板着一张脸呢,死去的人也不会复生,但是活着的人却还会死去。你看到了现在这些年轻人有多么出色,也知道了她走了却给世界留下了活下去的希望。所以放手吧,不要再重蹈我的覆辙,重复多年前的悲剧,使得六界众生最后的希望也在这里覆灭。你若是还无法逃脱自责与悔恨,我的性命在这里,你可以取去。” 地葬慢慢地说道。 人皇依然没有说话,却是慢慢地收起了剑影,他看了看楚风,又看了看地葬,过了许久,才缓缓地跪倒在地,双手掩盖着自己的面庞,手指插,入了凌乱的长发之中,双肩无声地抽,动了起来。 他很难过。 人间会毁灭他很难过,冥界会变成这样他也很难过。 “我不想这样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变成这样……我从来没有想过……对不起……” 人皇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充满了悲怆,充满了自责。 那不仅仅是对人间际遇的悲怆与自责,也是对冥界沦落到如今模样的悲怆与自责。 人间会变成那般衰退的模样,他有着责任,而冥界会成为这般死亡的废墟,他也有着责任。 哪怕他再凶狂,内心中的煎熬,却都永远不会消退。 所有的疯狂,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痛苦,只是为了麻痹自己的内心,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无力。 一只白净的小手轻轻地放在了人皇的头上,温柔地抚摸着,轻声地说道:“没有关系的,都已经过去了。” 木秋雨站了起来,那个桃子入腹使得她如同重获了新生一般,充满了力量。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站在人皇的身边,轻轻地抚慰着人皇,但是她知道那似乎就像是她的本能一样。 那一刻,很多残破的碎片在木秋雨的脑海中快速地闪过了。 那些残破的记忆的碎片太凌乱,也太快速,哪怕她看到了很多的景象,却并没有能够看清楚什么。 但是她看到了人皇,看到了大明尊,也看到了一个奕虚裕,还有一个个分明很陌生却觉得很熟悉的面庞。 她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她知道他们一定是什么人,很重要的什么人。 “果然是你啊。”地葬看着木秋雨,微微笑了起来,满眼的欣慰,“抱歉搞砸了很多的事情,不过至少,我们也做出了一些努力,让世界终于撑到了今天,撑到了希望绽放的时候。” 木秋雨看着地葬,神情有些木讷,有些不懂地葬在说什么,但是一股无法摆脱的难过的情绪却在此时缠绕在了她的心头,眼泪再也忍不住流淌了下来。 地葬知道木秋雨不会懂他在说什么,尽管木秋雨与她有关,甚至可能是她的生命以另外一种形式的存在,但是那都是一条崭新的生命了,是新鲜的血液,不会被过去所拘束的自由。 所以,更多的事情就不需要再说了,让她自由自在地生活着吧,至少……不要再为了这个世界而付出更多的牺牲了。 地葬深呼吸一口气,开始缓慢地检视破裂的混沌土,他的肉身的灵气已经愈发剧烈地泄漏而出,他已经可以取回他的肉身的一部分,作为自己元神的载体了。 不过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取回自己的肉身,他要破开封印,要拿出一具具肉身,从来不是为了自己。 “六界还有希望,冥界也还有希望。”地葬说道。 地葬会这样说,自然有着他的根据。 因为楚风的身边有一株桃树。 那一株桃树自然有着它的不凡,但是能在这片死亡的废墟之中生根发芽,那就意味着这片死亡的废墟生机还没有彻底地断绝。 人皇深呼吸了一口气,站起了身,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道:“人间的废土也应该还有希望,一切都还有希望。” 地葬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楚风,道:“我们依然需要你的力量,奕虚裕的衣钵既然传递到了你的手上,威胁人间的血池也需要你的力量才能解决。” 楚风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走吧,先把这些年轻人们送回人间。”人皇说道。 楚风微微一怔,而后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他知道,冥界的事情也许真的就此终结了。 “走吧。”人皇说着,搀扶起地葬向着边缘的风暴走去。 楚风迟疑了片刻,看着吃过了桃子都在瞬间恢复得七七八八的众人才松了一口气,跟在二人的身后穿破了风暴落到了大地之下,落在了那一道空间的裂缝之前。 大地之下的三方势力已经停止了对抗,十六具流淌着血泪的尸骸面对着降临的人皇施以了深深的一揖。 那些怪物则没有丝毫的动静,只是缓慢地消融,化为一滩滩污血浸入了大地之中,而后骨骸便散落满了大地。 死物面对着楚风则显得有些谦恭,而一座骨塔的顶部,两个身影迅速地落了下来。 其中一个是一个男人,其中一个是一头九尾的猛虎,他们都已经死了,眼眸里燃烧着魂火,安静而又祥和。 楚风看着那个男人的身影,微微一怔,这个男人正是在骨塔的顶部吹响号角的身影。 这个男人他见过,与那头九尾猛虎他是一起见到过的,那是他去下昆仑寻找楚紫儿的时候,在三极碑的跟前所见到的两个九阶巅峰的死物。 男人,是珊瑚的父亲鳞真,而九尾虎…… 楚风微微一怔,他终于反应了过来,那是西王母两位忠诚的随从之中的陆吾,与现在昆仑的主事英招是西王母最为忠诚的臣子。 他们不是应该在下昆仑吗,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楚风的目光看向了珊瑚,珊瑚与神殿无关,珊瑚又到底是从哪里来到冥土的? “父亲……” 珊瑚见到鳞真忍不住便啜泣了开来。 鳞真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踪影,鳞真留给她的只有一张古老的卷轴,而他自己为了去追寻族人宿命的真相,就此再没有了影踪。 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父女重逢,也想过也许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有相见的时刻。 楚风曾经将鳞真的鲛人珠带给她,那个时候,她很绝望,因为她知道父亲已经死去了。 然而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父亲会变为死物。 然而即便如此,他却还记得她,他会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会温柔地看着她,就好像是她年幼时候含着笑容看着她游玩一般。 鳞真茫然地伸出手,在珊瑚的脸上拍了拍,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又为什么会这样做,但是他的身体却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父亲我们一起离开吧。”珊瑚牵起了鳞真的手,鳞真却缓慢地摇了摇头,然后推开了珊瑚的手。 珊瑚讷讷地看着鳞真,眼中噙满了泪水。 “死去的人就安眠在冥土吧。”地葬叹息了一声,说道。 人皇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你们先告别吧,我和地葬……先去开辟道路。” 人皇和地葬进入了那一片空间之中,迈入了绚丽得宛如火海的曼珠沙华之中,继而一阵轻盈却又欢快的笑声陡然响起。 一个红衣红发的女子,突兀地出现在了花丛之中,看着二人,眉眼之间尽是笑意。 第1109章 我以我血荐轩辕 “红莲?”地葬看着眼前这红衣红发红眸,却有着雪一般晶莹肌肤的女子,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对啊,是我。”女子微微笑着,看了看人皇,才戏谑地说道,“你不发疯了?” 人皇无奈地苦笑了几声,却也没有什么好辩驳的,只能默默地选择了承受。 “终于解决了对吧。”红莲问道。 地葬沉默了片刻,才有些担忧地道:“不要告诉我……你有别的什么企图。” 人皇的面庞也流露了出了几分惶惧的神色,这种事情不是不可能,一旦发生……那将会是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 红莲翻了翻白眼,恼怒地道:“别把我说得跟你们这群臭男人一样,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 “既然你早就醒了……”地葬说道。 红莲沉默了片刻,才摇了摇头道:“我也是前不久才解开封印的,忘川通往人间的那条本该被封锁的通道不知为何破损严重,我去修补那里了,用了很多的时间,还没有完全修好就感觉到了你们的战斗,才又匆匆忙忙地回来了。” “刚才的战斗你都看着?”地葬问道。 红莲点了点头,才看向了空间裂隙外的那些青年人,说道:“看到他们我才知道我的确也是老了,老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真是无法接受的事实啊。” 地葬也沉默了一会,才有些幽怨地道:“既然你都看着,为什么不出手……” “我出个屁的手啊!”红莲再一次勃然大怒,“要不是老娘我用尽了全部的力气限制了空间的崩裂,你们以为你们以那样的程度打这么久,这片土地才只是崩裂那么一点程度吗?老娘这么做已经受了很重的内伤了,你还想要老娘出什么手啊?” 红莲突然从伤春悲秋的女子转化成为了开口“老娘”的悍妇一点也不让人皇和地葬吃惊,只是骂得地葬有些悻悻。 地葬沉默了一会,才说道:“你是被那些人轰击这片空间的时候才苏醒的吗?” 红莲点了点头。 “那你惊讶什么?”地葬看向了人皇,神色之间有些茫然,却又有些惶恐地问道,“那难道不是你的计划?” 人皇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我也是意外脱困……” “那你不早说!”地葬顿时有些惶恐,“现在那个神殿之主,谋划了这一切的人……” 人皇无奈地笑了笑,他那个时候只想着杀了珊瑚为自己的族人祭奠,又哪里去在乎这是什么人的谋算? 红莲猛地一拍脑门,叫唤了起来到:“哎哟,哎哟,头痛,头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怎么越来越糊涂了。” “让冥——鲛人族的小姑娘来分析分析吧,我实在没力气了。”人皇叹息了一声,有些疲惫地说道。 地葬扭头看了看在鳞真的怀里痛哭的珊瑚,也不由沉默了一会才说道:“现在那个人还不曾现身,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打算,难道是那桃树打乱了他的计划?” 人皇微微抿唇,道:“不管怎么样,先将我们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了,现在我们三人联手的话,应对什么样的敌人应该都没问题。这些孩子们让他们先好好休息吧。” 红莲一手叉着腰,一手随意地一摆,道:“你们去吧,老娘我好好休息休息,可累死老娘了。” 人皇和地葬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地葬才讷讷地道:“莲姐,我这样子……” “你那样子怎么了,你受重伤你还有理了?”红莲恼火地说道,“人年纪大了脑子也跟着木啊,什么情况啊就敢随便放松啊!” 地葬猛地咳嗽了一声,实在是有些尴尬,毕竟也是站在大帝境界最顶点的人物,虽然被红莲这样训斥也是家常便饭了,但是老脸上还是有些抹不开。 “快去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终于恢复完整的奈何桥和忘川而已,我相信你们。”红莲说道。 “忘川的话……还是交给奕虚裕的正统传人吧……”人皇无奈地一笑道,忘川河里的血气对世间所有人来说都是有着莫大的侵害,就连人皇和地葬也只能压制,却无法操纵。 不然的话,当初冥王也不会将血气导入人间,血气流入人间的时候也不至于将人皇逼到那般疯狂的地步。 “他作为一个人类,是不是太匪夷所思了一些。”地葬也不由得微微蹙眉道。 人皇也沉默了片刻。 “他那些古怪的文字带着乙辛长舒的气息,居然还能够同时引导死气和血气入体,在此之前,除了奕虚裕,无人能够那般驾驭血气,而除了冥王,也无人能够那般吸纳死气,将两种气息运转地与正常的天地灵气别无二致,这真的是有些……”地葬继续说道,脸上的神色明显有些难以置信。 “这个时候一下觉得自己是不是孤陋寡闻了?”红莲笑着问道。 地葬点了点头,而后又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摇头道:“的确是后生可畏。” “我总觉得……能够吸纳死气和血气,怎么就像是……为冥界的事情所准备的呢?”人皇也不由得微微蹙眉,满是疑惑地道。 “好奇心是不是燃烧起来了?”红莲继续促狭地问道。 “我却想到的是……”地葬顿了顿,看了看红莲与人皇的眼眸,在彼此的眼眸之中看到了同一个答案。 “难道真的是早已注定好的吗?”人皇苦笑。 “当年她一定是做出了一些安排吧,将一些事情托付给了其他人,不然不会有这么多的巧合发生。”地葬不禁有些怅然道。 红莲也沉默了一会,然后瞥了瞥嘴道:“我说你们能不能不装深沉,想要憋死老娘啊!” “你跟我去先把奈何桥打开吧,地葬在这里等那些孩子们。”人皇说道。 红莲虽然有心拒绝,但是奈何人皇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她的老师了,阔别多年故人重见,实在也是不好意思再拒绝这个温厚的老师,只能满脸的不甘不愿跟着人皇向花海的深处走去,一边走去一边回头说道:“地葬去给我摘个桃子去。” 地葬的嘴角微微抽搐了片刻,只能苦笑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艰难地点了点头。 人皇与红莲渐行渐远,地葬也在原地坐下,开始吐纳调息修复自己的伤势,人皇的剑刺入他的身躯太深了,给他造成的伤势想要在短时间内修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也只有调理一些算一些。 “前辈……”楚风走到了地葬的身边,有些讷讷地开口。 地葬睁开眼,看着楚风,笑着问道:“怎么,有什么事吗?” 楚风顿了顿,才道:“需要我去摘桃子吗?” 地葬不一怔,旋即不禁笑了起来,道:“那就有劳你了。” 楚风这一次将所有的桃子都摘了回来。 地葬将桃子握在手里,沉默了一会,才看着楚风问道:“你知道那一株桃树是怎么回事吗?” 楚风微微思索了片刻,才道:“曾经有一位……” 他顿了顿考虑了一下到底应该怎么称呼叶司青,“前辈将一瓣桃花植入了我的体内,后来我遇到危机那瓣桃花便消融在了我的血脉之中,之后便再也找不到了。我想,那大概便是那瓣桃花。那位前辈真身是能够调理地脉的长生,所以……” 地葬闻言微怔,接连赞许道:“很多年前我就见过很多长生,它们的确能够调理地脉,实力也非凡,但是却没有一株长生能够化为妖族,更何况成帝。这株长生非但成就大帝,道则显化甚至能在冥界这样死亡的土地长出桃树来,了不起,的确很了不起。” 楚风闻言不由得一笑,想起了叶司青撒泼耍赖挂在自己身上的模样,又想起她变得小小的抱着冰糖葫芦一顿狼吞虎咽小脸上挂满的糖渣的姿态,笑意更甚,道:“她的确很了不起啊。” “如果可以,真想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孩子。”对于楚风来说算是前辈,但是那既然是地葬都未曾听闻过的,对于地葬来说则必然是一个孩子。 “前辈……”楚风微微一怔。 地葬笑了笑,看了看还在空间裂隙之外的其他年轻人,颇有些伤感地道:“未来是你们的,我们这些老东西,需要为当年自己的错误做出一些弥补的措施。我这次苏醒原本想的是将冥界彻底毁灭,把冥界的最后一线灵气送回六界为六界争取更多的时间,而后我们这些人留在冥界撑住崩塌的空间,避免世界的崩塌扩散到六界去。” “但是那样其实只是在将悲剧反复重演吧。”地葬自嘲地一笑,“但是现在我知道了六界……不,是七界,有人用生命给七界撒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我也就想要偷偷懒,学着那个人一样来相信你们这些年轻人可以让那颗种子发芽成长,给七界带来真正的生机。” “所以我和人皇还有红莲都已经想好了,要让冥界重新活过来。”地葬顿了顿,才笑道,“说起来,也是因为有那一株桃树让我们看到了希望,今日有了第一棵桃树,明日,便会有第二株不是吗?” 楚风沉默着,没有插嘴,只是听着地葬慢慢地说着。 “但是仅仅靠它还不够,这片土地的确太贫瘠了,那一颗桃树所扎根的土壤是混沌土,土地之中有我血肉散出的灵气。冥土却终究不是处处都有这样的条件,所以……”地葬微微瞑目了片刻,“我们准备把自己元神与肉身都彻底融化在冥土的世界里,用我们的血肉精气,来做最后的努力。” 第1110章 且送君别 楚风抿了抿唇,眼眶微微有些红润。 “我们三个人的血肉精华,加上大明尊方才逸散的灵气,虽然还不足以完全让这个世界复苏,但是至少可以使它有开始复苏的迹象。只要那孕育着灵气的桃树能够在这片世界扎根,它就会有扩散到整个冥界的那一日。”地葬说着,看着楚风,道,“这个重任,我想要交给你,我们也只能交给你。” 楚风微微一怔。 “毕竟,在这个世界完全复苏之前,血气与死气依然无法得到有效的控制,只有你才能操纵它们,压抑它们,驾驭它们,使得它们不会在那些植物开遍整个世界之前将这一线希望摧毁。”地葬不紧不慢地说道,“而且……你现在肩头那一株与你融为了一体的瑶池圣树,它是天地灵根的一枝,它也能将死气转化为生气,进一步加快这个世界复苏的脚步,所以……要辛苦你了。” 楚风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对着地葬深深一揖。 地葬“哈哈”一笑,摆手道:“这是弥补我自己的罪孽罢了,倒是要辛苦你了,在冥界守这一线希望,也不知道究竟要守多久。过去我做了很多错事,至少在这一次,我可以说我没有再做错什么了。” 楚风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为这些终于得到了解脱的前辈感到由衷的欣慰。 “等这个世界苏醒了过来,曾经封闭的与六界相连的通道也会渐渐打开,你也就可以离开了。在这片土地上,有血气和死气的浸润,你在这里修行的速度也会大大地加快,等你离开的那一日,也许就成就了大帝也说不定。”地葬说道。 楚风闻言一怔,苦笑道:“我连九阶……” 楚风说着,神情终于微变,他原本想说自己连九阶的壁垒都没有突破,但是仔细一察觉,却发现自己体内早已没有了南宫云留给自己的法则残痕,他的境界早已在某个他不曾察觉的时候就已经悄然突破了。 “惊讶是吗?”地葬不禁得笑了起来,语重心长地道,“修行本来就是这样的事情,在天地之初,谁又清楚所谓的修行到底是什么呢?所谓的那些常理,必须需要的破境的因由,甚至是修为阶段的划分,都不过是一些经验的总结罢了,虽然有着一定的共性,但是却也不是处处都适用的。你不必在这之上拘泥太多,要将自己的性灵,解放自由。” 楚风微微有些错愕,性灵解放自由吗? 地葬微微笑着,看着楚风,久久没有说话。 远处传来了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人皇与红莲肩并肩地走回,一般的满头大汗。 “你的桃子。”地葬将手里的桃子扔了一个给红莲。 红莲顺手接过,随手在自己的衣衫上一擦,开口便咬了起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楚风看着红莲,神色有些惊讶。 红莲有些不悦地白了楚风一眼,道:“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 楚风这才反应过来,有些讷讷地道:“前辈我见过您的塑像……” “嗯?”红莲一愣。 “我在修罗界见过您的塑像,修罗族称呼您为涤罪圣火,阿修罗族称您为天罚神炎。”楚风说道。 “噗——”红莲顿时没忍住笑出声来,“什么乱七八糟的,涤罪圣火,天罚神炎,什么狗屁称谓。”红莲说着,一手叉腰,一手反复地掂着手里的桃子,一脸自傲地道,“记住,姐姐我呢,不像他们几个那么讲什么排场非要给自己加个人皇地葬一类的臭屁尊号,姐姐我也不叫什么涤罪圣火,天罚神炎,姐姐我叫红莲,跟我关系不好的喜欢叫我业火红莲,因为老娘我火气大……” 人皇和地葬面面相觑,实在是有些无能为力。 楚风也只能面带几分无奈的笑容听着红莲的自吹自擂,心想荒古九尊的脾气果然都有些古怪。 等红莲好不容易说完,人皇才低声问地葬:“你都对他说了?” 地葬点了点头。 人皇看向楚风,而后深深一揖。 红莲也一脸正色,深深一揖。 地葬虽然有些疲惫,也站起身,对着楚风深深一揖。 楚风微怔,退后数步,不敢承受三个传说级别人物如此大礼,而后长揖大礼。 “辛苦你了,小子。”红莲咂了砸嘴,将手里的桃核扔进了曼珠沙华的花海之中。 “前辈也……”楚风原本想说“辛苦了”,但是一想他们要付出的不仅仅是时间,而是他们的性命的时候,心里感到一阵难过,深吸一口气,才低沉着嗓音说道,“晚辈惭愧。” 人皇三人微微一笑,地葬看向了空间裂隙之外,道:“让孩子们都进来吧,准备离开了。” 楚风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几人,突然一怔,道:“前辈,还有两个人……” “我想你大概是说他们是吧?”红莲眯着眼睛一笑,微微一打响指,凤栖梧和醉不归也出现了花海之中。 “他们怎么会在……”楚风脱口问道。 红莲一翻白眼,没好气地道:“你们打成那个样子根本就没有给他们跑掉的机会啊,要不是他们跑得快,离我近一些,估计也都化为灰烬了。” 醉不归与凤栖梧都没有说话,只是带着伤痛静默地站在那里。 “让他们先离开吧。”楚风担忧地看了看身后的几人,发现那些人并没有注意到这边——或者说注意到了,而故作没有注意,比如沈瑕思,分明握紧了拳头,却在与安璐云斗嘴。 “想得还挺周到的。”红莲撇了撇嘴,知道楚风是担忧那些人为难眼前的两人,道,“走吧,需要你操纵忘川血河,不然他们进去就是死路一条。” 红莲在前引路,楚风则和醉不归、凤栖梧沉默地前进着,走到了花海的尽头,进入了花海深处的空间。 花海深处的空间比起楚风上次到来的时候明亮了不少,不再是一片黑暗,曲曲折折的河流也终于变得清晰起来,流水的声音与在空气中弥漫的湿润而微腥的血气显示了河流之中的本质,横跨河流的桥梁也变得清晰无比。 “控制好周围的血气哦。”红莲嘱咐道。 楚风点了点头,他已经得到了奕虚裕留给他的血河的精华,血气对于他来说现在已经如同灵气一般刻意自如操纵吸收,自然也可以确保身周的几人不被血气所侵染。 几人走上了那座木桥,那座木桥依然还是曾经的模样,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不再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也不再那么陈旧,就好像是重新翻修过了一遍,而那气息也终于与他肩头的瑶池圣树如出一辙。 随着楚风登上木桥,他肩头的瑶池圣树也微微地摇曳了起来,发出“沙沙”的声响,似乎是在问候这位同胞。 楚风看着脚下的木桥,过了一会才问道:“这座奈何桥……能过的标准是什么?” “是否成就大帝。”红莲接道,“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是否还保留有命轨。你们几人都是命轨消散的人,自然可以过。” 楚风愣了愣,他的命轨不知道在何时起就消散了,而醉不归本来即寄生在死人体内,自然也没有命轨,那凤栖梧和穆少恩呢,他们……的命轨消散,看因为与自己接触,而被自己作为十世轮回之力的宿体所侵染了吗? 楚风微怔,一愣神的工夫,红莲却已经带着凤栖梧和醉不归过了奈何桥。 楚风缓过神来,快步地追了上去,跟在红莲身后不过片刻,便进入了真正的核心。 那是悬浮在空中的一轮血色的明月,或者更像是一口被鲜血所填满的古井,从奈何桥下的忘川之中不断有血气汇聚进入这口鲜血满溢的古井之中,正是这源源不断的血气通往人间,才造成了极大的灾难。 十丈多宽的古井之中鲜血不断地翻涌着,诱人的血气在空气之中弥散着,如果不是楚风有着奕虚裕的传承,只怕根本无法在这样的血气的诱惑之下保持理智,更别说保护其他人了。 红莲伸手抵住了楚风的脊背,为楚风提供一些真气的支撑,才开始教导楚风如何在这片血池之中开出一片可以让人通行的通道。 圆形的血池之中血潮微微翻卷着,血浪从中间开始向四周旋转着退散,而后在中心区域留下了一个足以让一人钻过的空洞。 向那空洞之中看去,所剩下的却只有一片空白,无法看到在空洞的另一端到底有着什么,也自然无法知道在空洞的另一端是否有人在等待。 “麻烦转告凤饮醴,剑名无闻告诉她……他走了,无牵无挂,不要怪罪任何人。”楚风看向凤栖梧说道。 醉不归头也不回地钻进了空洞之中,凤栖梧踟蹰了片刻,向楚风微微颔首致意,也一语不发地进入了空洞之中,瞬间便被空洞所吞噬。 看着凤栖梧消失在了视线之中,楚风不禁得沉默了一会,才跟着红莲重新折返进入了曼珠沙华的花海之中。 花海之中,人皇、地葬正在和珊瑚说着一些什么,其他的人则在一旁听着,神情微微有些迷茫。 看着红莲返回,人皇便开口道:“布这个大局的人,似乎是冥王。” 第1111章 回看 对于围绕着冥界,前前后后发生的这许多事情,现在他们都有些困惑不解,但是当所有人把所有掌握的线索凑到一起的时候,便可以得到一个答案。 “冥王?”红莲一怔,有些恼火地道,“怎么可能会是他呢!” 人皇看着红莲,才说道:“地葬与冥王的元神都镇压着我的元神,地葬没有察觉到我的元神部分离开镇压,那只可能是……” “冥王放我离开的。” 红莲微怔,有些惊讶,但是却无法反驳,因为这个推论没有任何的问题。 “小姑娘你来说吧。”地葬笑着,看向珊瑚,眼神里满是赞许。 珊瑚沉默了片刻,才道:“之前我所下的判断是……这个局是由神殿之主安排下来的,我想这一点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唯一应该改变的一点就是神殿之主其实不是人皇前辈。对冥界能够清楚到这种程度,甚至对当年的恩怨了解得如此透彻的人,只有四位前辈,既然三位前辈都不是神殿之主,那神殿之主……只可能是冥王。” “另外还有一个佐证,便是修改了傲师古命轨的人修为必然深厚,不然不至于能够骗过陆琪姐姐的眼睛——三位前辈那个时候也都还在沉睡之中,步凌关修为虽然深厚但是却根本不知晓这一步,最大的可能便也只有那位神秘莫测的神殿之主,他掌握着进出冥土的一条通道,只要他拥有实体,来到冥土先更改了傲师古命轨,再回到神殿让陆琪姐姐进入,一切自然会按照他的安排走。” “而且根据前辈所说,冥王将自己称为冥土毁灭元凶也没有什么不妥,因为争端终究因他而起,他既然热爱冥土,那么他必然对自己满是自责,将自己看做冥土毁灭元凶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红莲伸手捏了捏珊瑚的小脸,笑眯眯地道:“不错呀,脸蛋这么好看,脑子也不笨嘛,跟我有得一拼!” 珊瑚很是淡定地等红莲捏毕了收了手,才继续说道:“整个事情极端地错综复杂,为了方便说明,我们还是按照时间的顺序来说明吧。有些谜团至今没有足够的线索能够解决,我也只能够做出一些揣测。” “最先发生的事情是四位前辈的灭世大战,这一事情的缘由前辈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就不再赘述了。只是有一事要请问前辈,当年大战之中,我的祖先是如何逃离冥界的?”珊瑚问道。 红莲看向了人皇和地葬,那件事她并不知晓,也只能看人皇和地葬。 人皇微微皱眉沉思了片刻才说道:“当时冥王将一些族人聚集起来,强行打穿了空间,而我直接扔出了一座山想要将他们尽数砸死……” “我们三人就围绕着那一座山打了一架。”地葬说道。 “最后那一座山只剩下了一块岩石和鲛人族被一起送离了冥界是吧?”珊瑚问道。 地葬沉思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道:“记不大清了。” “是的。”人皇却很肯定地回答道,他当年对这些事耿耿于怀,所以记得自然很清楚。 楚风微怔,有些愕然地道:“难道那座的岩石……” “如大哥所想的一般,正是三极碑。”珊瑚答道,“那岩石受到了他们三人战斗的冲击,也刻录下来了他们三人战斗的过程,这就是三极碑上那三股极其澎湃浩瀚,相互交战直至天崩地坼的气息。” 楚风笑着摇了摇头,的确没有想到三极碑竟然会是这般的来历。 “但是那次传送并不是很成功。”珊瑚继续说道,“因为前辈的阻挠,那本可以顺利离开的空间……也变得极其混乱。” “我当时将他们要离开,愤怒之下便自己的昆吾剑扔了出去,将原本可以安全逃离的那片空间打得一片混乱。”人皇叹息道。 珊瑚看向了楚风,微笑道:“大哥知道那片空间是哪里吗?” 楚风一愣神,沉思了片刻,才试探地问道:“昆仑?” 珊瑚点头道:“的确如此,那的确是昆仑。这片错乱的空间虽然没有完整地达到人世,但是却也有一半成功抵达人世,另外一半在混乱之中,这就是大哥你曾经见到过的上昆仑和下昆仑。” 楚风微愣,想起了下昆仑之中那如同末日一般天地混乱的场景,终于恍然大悟。 “西王母后来在这里建立昆仑,我想就是为了稳固下昆仑,也是为了从三极碑上读出在冥界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冥族也就是这个时候躲入了西王母的庇佑之下,改名成为了鲛人族,掩人耳目。” “后来东王公也带着他的随从木华卓加入了昆仑——我认为很有可能是西王母为了还原真相而邀请了东王公来到昆仑,使得昆仑的妖族九脉逐渐地成形,鲛人族的过去也渐渐地被遗忘。而这段时间之中,我想东王公和西王母大概也都已经将三极碑中的故事解读地差不多了,虽然没有完全地弄清楚前因后果,但是从三极碑上动手的痕迹大概可以看出当时三位前辈交手的状况,再加之先祖留给他们的陈述,他们应该已经知晓了真相。” “是必然知晓了真相。”人皇摇头道,“东霞为人慈善温和,但是智计在任何时代都当属一流,那么多的痕迹与受害者的陈述,他没有可能不知道真相。世人之所以完全不知道,是因为他想要维护我们这几个人的名誉所以守口如瓶吧。” 珊瑚微微颔首,表示赞同了人皇的说法,才又接着说道:“后来穆天子西巡,与所谓的昆戎也就是昆仑妖族发生战斗,并且找到了昆吾剑。昆吾剑是剑祖,也是人皇之剑,虽然那个时代距离几位前辈已经很久远了,但是这些传说却还并不那么虚幻,穆天子大概就是为了追寻昆吾剑的来历,人皇前辈的下落,便也在昆仑停驻了下来,于是便有了人族三脉。” “原来不是因为他迷恋上了西王母啊……”沈瑕思嘟囔道。 楚风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传说终究还是传说,与事实相差甚远啊。 “而我想鲛人族就是在那个时候东迁的,原因应该是害怕穆天子看到三极碑之后了解了真相之后迁怒鲛人族,为了保存这最后剩下的冥族血脉,鲛人族必须东迁离开昆仑,远离尘世。” “但是西王母是瑶池之主,不能由她来行动,所以只能由东王公带领鲛人族东迁回到他自己的领地,并且带走了一块三极碑,似乎是试图掩埋历史的真相,让过去的一切都被遗忘。因此到达东海之后,鲛人族就避开了所有的外务,封闭了自己的圈子。” “那之后又发生了一些事情,将与几位前辈齐名的易邪天尊也牵扯了进来,整个过程没有任何线索可以让我揣测,不过从东海上东王公的表现来看,很可能是易邪天尊误以为三极碑是记载了什么旷世机缘的东西。但是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易邪天尊与东王公、穆天子,应该还有一些其他的什么人爆发了一场战斗。” 楚风点了点头,易邪天尊的事情还是他告诉珊瑚的,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之间还有这么多的曲折。 “战斗的结局是东王公牺牲了自己的本体镇压了重伤的易邪天尊,并且用自己的血肉化为了一条护城河,阻止任何人进入封禁的所在,而穆天子则负责镇守封印。我想穆天子应该也意识到了三极碑似乎有着什么秘密,所以以牺牲自己的自由为代价换取了一块三极碑——不过看他当日在东海之上与东王公的亲密,我猜测其实他已经知晓了一切,但是他并不在意,之所以一块三极碑交到他的手里,是为了降低三极碑被凑齐的可能性。” 楚风笑了笑,穆天子的脾气他是知晓的,那并不是什么睚眦必报的人,也不是什么会纠缠过去的人,所以这样的事情也的确做得出来。 “大哥还记得星辰岛的那一座铸命铜棺吗?”珊瑚问道。 楚风微怔,才反问道:“难道那是……” 那座铸命铜棺他当然还记得,整整一座纯粹的铸命铜棺全部是用他所不知道的技艺铸造而成,当时他还在感慨这座铜棺到底是用来保谁的命的,现在他才猛地醒悟过来。 “那原本是用来盛放东王公,为东王公拖延时间使得东王公从致命重伤之中恢复过来的。”珊瑚说道。 “冥界曾经最盛产铸命铜,也最擅长铸造铸命铜延续人命。”人皇说道,愈发肯定了珊瑚的想法。 “但是那铸命铜棺怎么会……”楚风问道。 “因为木华卓的背叛——或者说因为木华卓被大明尊侵蚀了。”珊瑚说着,微微有些遗憾,很多猜想她都无法向大明尊一一求证了。 “之前大明尊冒充木华卓的时候,曾经和那位被称为羽青帝的姑娘说起过,虽然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有着什么协约,但是总之是那位羽青帝将纳灵根种植在了木华卓的身上。” “羽青帝吗?”地葬沉吟片刻才道,“羽青帝与东霞私交很好,如果此策出自羽青帝的话,我想她很有可能是想要用纳灵根汲取木华卓的力量,将这力量重新灌输给东霞,加速东霞的康复。” “大明尊已死,而羽青帝则还在错乱时空之中,这件事暂时是无法弄明白的。”珊瑚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不管这其中的曲折是什么,总之结果是羽青帝因为一些事情没有能够及时赶回,最终导致了纳灵根将木华卓彻底腐蚀,并且取而代之,大明尊便开始策划利用鲛人族为他开辟归来的道路。” “而为了尽早回来,还在铸命铜棺之中的东王公也是可以用来吸收的原料,而且应当会比树神更有价值。” 第1112章 印证 人皇闻言一蹙眉,虽然这只是珊瑚的推测,但是以大明尊的脾气,的确干得出来这样的事情。 “怎么能够这么确信?”红莲却问道。 珊瑚看向了楚风,道:“大哥还记得在鲛人族的故居那个隐秘的空间传送阵法吧,一端连接着鲛人族的故居之地,一端则通往铸命铜棺所在地,我认为这个隐秘的空间传送阵法是就是发现了真相的鲛人用来让东王公逃离用的。” “为什么不能是本来铜棺就在星辰岛之下?”楚风反问道,“那样做的话也能确保东王公远离争端的中心吧?” 珊瑚摇了摇头道:“因为还有一块三极碑,大哥你也去过那座岛屿,所以知晓那块三极碑本来应该就在鲛人族的守护之下。如果没有特殊的理由,不可能将那座三极碑放到星辰岛之上,更不可能最后连我们自己的族人都忘记了这件事。而且,鲛人族当时已经隐匿了无数的岁月,也不存在什么争端的中心,反而是放在自己的眼皮之下最为妥当。” 说起了自己族人的故事,珊瑚的神情微微有些哀切。 “所以我认为是发现了真相的鲛人族一支暗中准备好了阵法,而后趁机带着铸命铜棺与三极碑逃离了故居,而为了不让大明尊发觉他们的行动,他们只能让更多的人继续被蒙在鼓里,在大明尊的眼下继续生活,只留下了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为反制大明尊做好准备。” “先说逃离的这一支吧,我相信这一支应该并没有能够活着逃走多少,不然也不至于日后彻底地销声匿迹了,其中绝大多数应该还是死在了掩护同伴逃走的过程中。”珊瑚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继续平静地说了起来。 “那之后应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而且这与大哥你的师承有关。”珊瑚的目光继续落在了楚风的身上。 楚风微微一怔,旋即反应了过来,道:“你是说东王公的骨骸会出现在神殿这一回事。” 珊瑚点了点头道:“东王公的骨骸原本在铸命铜棺之中苟延残喘,为什么最后会出现在三妙宫祖师平玉虚所持的神殿中,是谁把他从铸命铜棺之中带出来,又为什么要将他带去神殿?而星河仙子又是怎么就被困在了铸命铜棺之中,而后又代为看守三极碑三万多年?” 珊瑚接连的问题楚风当然答不上来,因为他从来没有这么深入地思考过,一时有些语塞,而后皱起了眉头,也陷入了深思之中。 “三妙宫立派是三万多年前的事情,之后建立的门派是星辰岛,在平玉虚亡故之后又出现了沧海阁,三个门派如此密集地建立,而且彼此之间都有当代无法说清的渊源,我相信这其中必然有所关联。”珊瑚顿了顿,“所以我也做了一个猜测,东王公的遗骨是当年逃走的那一支鲛人交给平玉虚前辈的。” 楚风皱了皱眉,然后道:“的确如此,我进入神殿的时候,凤前辈跟我说起过,我的祖师曾经带进去了一具骨骸,后来还有一个女子自己进入了神殿,被困死在了里面。” 楚风微微咬牙道:“现在想来,那一具骨骸只怕就是东王公,那个女子……应该就是叶司青的前世百花仙子。” “但是为什么鲛人族会把守护的东西交给平玉虚?”安璐云微微蹙眉问道,她却不曾想到这件旧事竟然把自己的师门也牵扯了进来。 “我认识是因为平玉虚会驾驭死气。”珊瑚斩钉截铁地说道,“大哥所修炼的归元万化诀是大哥能操纵死气的根本,那么作为创始人的平玉虚自然也会操纵死气,而在这之前,只有冥王能够操纵死气,所以……平玉虚只要显示出他能够驾驭死气,就足以证明他与冥王有关系。” “而且三妙宫的选址偏偏在冥界通往世间的唯一一条勉强可以通行的道路之上,神殿又恰巧与这边的地宫有空间的重叠,这样的事情当然无法用巧合来解释。所以我们有足够的理由认为,平玉虚在那之前就与冥王有了一些交集。”珊瑚微微沉吟了片刻,又补充道,“时间上虽然是三妙宫建派在前,神殿现世在后,但是我认为平玉虚在建派之前就与冥王有所联系,神殿现世只是为了吸引大帝进入,提供冥王所需要的力量——凤应该就是这个陷阱的牺牲品。” “但是这关系的证明太薄弱。”人皇也不由得微微蹙眉道。 “所以我认为那个时候那一支逃离的鲛人族还有后裔存活,她就在星辰岛上,继续守护着东王公和三极碑。”珊瑚说着,看向了楚风道,“大哥你曾经说过你查找归寂的时候不是看过一段笔记么,那内容你还记得吗?” 楚风愣了愣,迅速地取出了自己的古籍,找到了那一段笔记:“余尝遇客,自名琳琅,与之相酌,酒酣而问其乡。云其先自冥土来,其族几经周折,终于世间安定。余乃问之何不归于冥土,其曰故土已毁,大门已闭,虽思乡而不得归,而故族每遭剧变,一支已失,一支唯其孑然一身,故托身天地间,为一浮萍尔……” “这么多就足够了。”珊瑚打断了楚风诵读,“先不管这个所谓的琳琅到底是谁,但是她的描述已经与我的推断不谋而合了,所以我们可以肯定地说,鲛人族逃离的一支在多年之前还有后代——而且是最后一个后代。” “这个人是谁,大哥也猜到了吧?”珊瑚微微一笑,“她就是三万年前沧海阁的立派祖师海琳琅。为什么沧海阁与三妙宫关系亲近,为什么三千多年前那位发疯的大祭司会舍近求远去沧海阁求援,为什么沧海阁也会派出增援,也都真相大白了。” “因为当年的平玉虚和海琳琅本来就是最坚定的战友。不管平玉虚到底用什么手段取信了海琳琅,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平玉虚取得了东王公的骨骸,将其带回了神殿隐藏起来。” “但是他们不能带走三极碑,他们也需要一个人躺在铸命铜棺里,以防万一——谁也不知道大明尊有没有发现他们,一旦他们的行动太大,他们无法确保大明尊一旦察觉会做出什么举动来。我想这个人……就是后来出现在铸命铜棺之中的星河仙子。我想那个时候星河仙子很有可能是寿命将要终结,所以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条件,进入铸命铜棺换取更多的时间。同时,也代为守护三极碑,免得三极碑失落。” 楚风微微点了点头道:“应该如此,当初东王公出现在星海的时候,星河仙子认出了东王公。而叶司青也说过,她上一世的记忆之中,星河仙子能到今日不过是跟人做了一笔交易偷天换日,帮人守门,才换来了别人赐予她的功法和修为。如果你所言不差的话,做这笔交易的人,就是海琳琅前辈和平玉虚祖师,百花仙子也应该参与了其中。” 珊瑚颔首道:“这其中的细节我们也无法深究了,不过东王公还活着,我们可以向东王公求证这其中的委曲。” “那之后平玉虚和鲛人族做了些什么,因为没有任何的线索,我也无法揣测,不过可以确定他们一定做了一些什么事情。”珊瑚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这一条线索到这里便很难再猜测下去了,因为平玉虚之后神秘消失了太长的时间,再出现之后很快就传来了他的死讯。根据陆琪姐姐所说,那是平玉虚前辈牺牲了自己,维系着神殿投影的存在。” “不久之后,海琳琅也辞世离去,只是比起平玉虚这般惊世骇俗的存在,她的逝去便就显得不怎么轰动了。那之后三妙宫和沧海阁的走势大家都已清除,我便不再多言。” “至于残留的那一支鲛人族则被大明尊毁去了文字书籍,甚至连功法也被删改,尤其是阵法更是被隐没,直至被蒙昧了心智。而留下来的那一个故作不知的人则也开始做出计划,在那之后也许过了几百年,等到大明尊自己都开始松懈的时候,一脉传承的大祭司终于开始行动,将早已准备好的阵法融入了新兴的葬仪之中慢慢地发展成为了习俗,使得大明尊的眼皮底下有了针对他的阵法,来断绝他的归路。” “直到发生了叛变的事件,那一次行动的所有人都牺牲了,但是大明尊却没有降临,我相信他们是以他们的方式阻挠了大明尊降临,才将这个时间拖后了三千多年,让鲛人族终于有了充足的准备。那一次之后大明尊有了警觉,但是却对于不知多少岁年的习俗有些麻木,也没有想到就发生在眼皮之下的事情有着阴谋,所以给了鲛人族一个机会。” 珊瑚说着,再次深呼吸一口气,将有些激动的心情平复好,才继续说道:“而三万多年间,东王公在神殿之中应该也取得了一些进展,那就是……他跟冥王联系上了。” 人皇和地葬几人微惊,彼此之间面面相觑。 珊瑚说着,道:“我想这才是平玉虚将东王公带去神殿真正的目的。” 第1113章 落幕 “我方才说这个局是冥王和东王公合力设下的其实并不怎么准确,因为实际上,我认为这个局真正的谋划者是东王公。” “如果这当真是东霞的局的话,那的确很有他的风范。”地葬叹息了一声,“不布局则已,一旦布局,便是机关算尽,将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不到落幕,谁也猜不透他的局。哪怕费尽千辛万苦看破了一局,实际上……只是刚刚入局而已。” “三谋之首,又岂是浪得虚名呢?”人皇微微摇头,很是感慨。 “之前的推测都有辅证,这一次的辅证在哪里呢?”红莲也不由得挑眉问道。 他们虽然都已确信这个局的确应该是东霞和冥王联手所设,但是他们却都很好奇眼前这个姑娘又要如何做出她的推断。 “这一次的辅证,就是我自己。”珊瑚很是干脆地说道。 “数年前东海之上风起云涌,三极碑之事已经无法隐藏,东王公便将三极碑示众一夜之后将其粉碎,然而实际上,碎的只是东王公他们当年仿制的赝品,真正的三极碑被偷偷保留了下来。这块三极碑,也就是我和秋雨、木叶进入冥土的凭借,是它从下昆仑打开通道让我们进入其中。” “我是受东王公的吩咐来到此地接手处理冥界残局,而当时所谓的残局,其实就是指阻止大明尊的降临。”珊瑚看向了陆琪,“陆琪姐姐不好奇苏错师兄他们百年间收集传递的情报到底去了何处吗?” 陆琪微微一愣。 “没有错,这个情报被传递到了东王公的手里。不然,他从何得知局面的变化,陆吾和……父亲虽然能代为执行一些命令,却终究无法记录下情报来,东王公只有通过这个手段掌控局势的发展,并决定什么时候让我来到冥土。” “仔细想来,其实我早来冥土的话也并非就不能再与他联系,早来冥土我也更好着手处理各种事务,但是为什么非要等到事情发展到了我无力挽回的程度才让我来阻止?因为必须这样,我太早来到冥土将会是一个不可被掌控的变数,只能在局面超出了我可控可处理的范畴,才可以让我进入冥土。” “这是纯粹的理性的推论,另外一个无法否定的证据就是……陆琪姐姐被醉不归袭击的时候,是一个死物男人救了姐姐,然后骑着九尾虎离开——那就是我的父亲和陆吾前辈。他们的这个举动在此次计划之中多么重要,而神殿之主通知苏错师兄去救援陆琪姐姐,也是恰到好处。” “除此之外,还有秋雨所带着的瑶池圣树所扮演的关键角色,叶司青给大哥的那朵桃花更是起了扭转乾坤的作用,这么多的偶然只能指向一点,那就是,他们其实早就清楚这个局需要什么才能改变局势走向,下一步又会怎么发展,他们都对此一清二楚。” “这样,我们便已经有足够的理由确信了,这个局,是东王公与冥王的合谋。” 楚风闻言微惊,又追问道:“当年也是东王公救了你吧?” 珊瑚点了点头道:“那个时候鲛人族已经暴露,为了避免让人发现鲛人族实际上是就是冥族之后,东王公自导自演了一场戏,原本是想将所有鲛人带走,但是……为了让那情景更真实,一些族人选择了留下,付出自己的生命来蛊惑可能来到此地的敌人。还有秋雨和木叶,也是被东王公一起带走的,那之后我们就被东王公送回了瑶池。” 珊瑚顿了顿,结束了与楚风的问道接着说道:“这个局,东王公他们也分成了多个方向同时进行,利用多股势力的相互牵制来让一切都在自己的把控之中,利用个别关键人物的举动来主导局势的走向。此局所牵扯的势力之多,人数之众,时间跨度之长,根本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如果是两个人的相互博弈,根本无法精巧到如此程度。这样的局,只能是一个人的左右手下的局,不然……一切都根本无法掌控。” “的确,我曾听东霞说起过,一个局如果牵扯人数众多,那这个局务必要尽快生效,迟则生变,因为世事难料。”地葬颔首,“而一个局如果隐藏时间很长,那线一定要少,单线最好,绝对不能彼此交错,不然必将缠成一团乱麻,无法解开。但是这个局,的确犯了所有的禁忌,如果不是一个人从多个角度设计,那就只能说是天命如此了。” “自己跟自己下棋,难怪这么恰到好处的精准。”红莲不屑地撇嘴。 珊瑚也不由得微微一笑,才道:“的确如此,我们都被算计了,冥王和东王公才是最后的赢家。” “真不爽啊!”红莲恼火地叫嚷起来,“老娘居然被他们算计了!不爽死了!” 红莲说着,却也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冥王的局的话,那他们接下来很有可能要面对一场恶战,但是既然东霞也参与了进来,那这个局,也就自然没有危险了。 更何况,既然东霞已经浮出了水面,从以往的经历来看,这个局是真的结束了。 人皇无奈地一笑,微微咳嗽了两声才说道:“好了好了,不要鬼哭了,也不怕孩子们见了笑话。” “敢,老娘挨个撕烂他们的嘴!”红莲狠狠一瞪在场的几人。 地葬也笑了笑,拿红莲也毫无办法,只能道:“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该让孩子们离开了,我们也好继续我们的使命了。” 红莲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一行人有些肃穆压抑地走到了血池之畔,看着那一轮血池,彼此的眼中都流露出几分凝重。 “大哥……”珊瑚看着楚风,有些难过,她才与父亲离别,转眼之间,却又要和楚风告别。 “我会回来的,没有事。”楚风笑着说道,他说着,顿了顿,沉默了起来。 陆琪看着楚风,脸上的神情也有些难过,她抿了抿唇,而后轻轻地拥抱了一下楚风,就像多年前那个夜里,楚风受到委屈的时候一般。 “一定要回来哦。”陆琪笑着说道,不想让师弟看到自己的软弱。 楚风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嗯,我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 “在这边好好加油……回来的时候,我要抱你大腿。”沈瑕思的眉眼之间露出几分促狭的笑意,但是到最后几个字还是没有忍住出现了浓重的鼻音与颤抖。 楚风点了点头,道:“好,我努力,只是我笨,只有尽力而为而已。” “我相信你。”沈瑕思的眉梢微微一弯。 楚风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六界那边,我的几个朋友和徒弟就麻烦珊瑚师姐你们帮忙照应,师姐有空的话,帮我去一趟离水……找到离水的离绾,告诉她……是我对她不起,有好男人就放心去嫁吧,我会祝福她的。” 楚风说着,笑容有些无奈,也有些苦涩。 陆琪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就这些吧,说多了伤心。”楚风笑道。 “珍重。”众人齐齐对着楚风深深一揖。 楚风也对着众人一揖,还道:“诸位也请善自珍重。” 他们都已经知道楚风将他们送走,却不得不独自留在冥界,难免也有些难过与悲伤,毕竟同生共死这么些时日,彼此之间的信任与亲密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等你回来。” 楚风在人皇和红莲的支撑之下张开了血池的通道,那一个个人影说着告辞的言语,而后走入了血池之中。 珊瑚背对着楚风,没有回头,只是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陆琪扭头看了楚风一眼,一脸的哀切。 沈瑕思却是倒退着进入了通道,有些滑稽,有些别扭,脸上始终挂着促狭的笑意,眉毛眼睛都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眼泪却是不断地往下流着:“你还欠我的鬼神战衣,回来记得还我。” 楚风笑着一一点头应承,却想鬼神战衣都被人皇的剑给震碎完了,又哪里还可以还给沈瑕思。 “木姑娘。”地葬叫住了木秋雨,看着木秋雨那脸上的泪水,神色有些不忍,却也道,“这一世,好好为自己而活,不要独自去承担责任了。” 木叶冷冷地看了地葬一眼,然后冷哼了一声,在木秋雨反应过来之前便连拉带拽的将木秋雨带着走进了通道之中,木秋雨只来及回头一瞥地葬,便消失在了一片空白之中。 刹那之间,十二个人便都已经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孤零零的四人。 红莲与人皇缓缓收了功,楚风看着那血池的源头,不禁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哀切。 “那个平玉虚似乎是很关键的一个人啊。”人皇叹息道。 “也许他就是冥王也说不定呢。”红莲讪讪地一笑。 人皇和地葬都没有否决这句话,因为那个平玉虚就是冥王更能让珊瑚的猜想站得住脚一些。 “他现在在哪?”红莲说道,“难道在六界?” “当然没有啦,归寂都消失了这么久了,你以为谁拿去了。”地葬看了看红莲,有些得意地说道。 红莲微怔,身后却传来了一阵窸窣的脚步声。 “你们这样叙旧,有没有考虑过我啊。” 第1114章 小楼一夜听春雨 几人齐齐转身,却见一个黑衣黑袍的青年站在奈何桥桥头,手里握着归寂,嘴角微微有一丝笑意。 楚风看着那个青年,愣了许久,才指着青年,一脸不可思议地道:“段肆明!” 段肆明“哈哈”一笑,拱手道:“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地葬微微皱眉,既然布局的人是冥王,那冥王自然也没有什么恶意,所以几人也没有敌意,只有人皇神色微变,手指一阵痉挛,但是最终还是慢慢地隐忍了下去。 “那个平玉虚是你?”红莲眉飞色舞地问道。 段肆明——或者应该被称为冥王点了点头道:“那个平玉虚当然不是我了……不过算是我一个弟子吧。” 楚风微怔,看着段肆明有些不知所以,心想原来这个跟自己抬杠的人不仅仅是冥王,原来还是自己真正的祖师。 “那小姑娘没说错吧?”地葬沉吟了片刻,问道。 段肆明点了点头道:“基本没错,不过东霞还是低估了那姑娘,要是当时老赵你忍不住说了局不是自己布的,那我们这个局就功亏一篑了。” 人皇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道:“东霞既然敢让她来,那想必也做好的准备吧。” 段肆明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人皇,微嘲道:“说话还这么刺啊。” 人皇无奈地苦笑几声,道:“没有亲手杀你有些不高兴罢了。” 段肆明“哈哈”一笑,道:“没关系,快有机会了。” 快有机会,自然指的是大家都要死了,要见面了,自然就有新的机会了。 几人不由得齐齐一阵沉默,难免有些哀伤。 红莲擦了擦眼角,才说道:“说起来你怎么会脱离封印?” “大概是四万多年前吧,有个人突然进入了神殿,偶然放出了我一缕元神——那个时候我神智有些不清,还以为自己在当年的那一战,疯狂之下不小心将那人击伤,随后意识到努力克制自己杀心,回过神来之后那个人已经逃走了。我又没有肉身,离不开神殿,只能在神殿之中想啊想,最终还是觉得我真的该做点什么,所以我就慢慢地侵蚀掌握了地宫的一角,成功地将它延伸到了人间,然后就从那里进入了人间,接下来就是遇到平玉虚,然后的事情嘛,就跟珊瑚说得差不多了,除了取信海琳琅是海琳琅亲自来了神殿与我见面了之外,都相差无几。” 段肆明说道。 楚风又是一怔,原来雪帝前辈惊醒的那缕元神是冥王! “现在怎么回事?”红莲皱眉问道,“怎么还跑进冥兽族的身体里去了?” “也没办法,虽然压榨了凤的涅槃之力,但是为了维持神殿成为两界通道,确保那些孩子的生存,就已经耗费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力量也只能让这具冥兽肉体活过来了。”段肆明说道,“不过现在那些力量现在不需要再维持神殿在两界之间的通道,现在就可以灌入冥土,有了那超越常理的涅槃之力……这一片大地的苏醒时间,不会太长了。” “你也许还能赶上六界的下一个大劫。”段肆明看着楚风,微微笑道。 楚风皱了皱眉,问道:“晚辈当年在神殿中遇到的湖神就是前辈吗?” “是我,还有那座山崖,都是我。”段肆明耸了耸肩。 楚风笑了笑道:“希望晚辈现在没有令前辈失望。” 段肆明拍了拍楚风的肩,很是严肃地道:“你做得很好,真的,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你能成长到这样的地步。” 段肆明说完看向了其他几人道:“就这样吧哎。还有什么要说的都快说啊,说了我们好结伴上路了。” “你烦不烦啊你!”红莲恼怒地说道。 “我觉得不烦,你们觉得呢?”段肆明看向了人皇和地葬。 “有些烦。”地葬答道。 人皇沉默了片刻,也无奈地一笑,长叹了一口气道:“的确有点烦,话还是那么多。” “话多点好,憋了这么多年,的确有很多话想说。”段肆明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当年的确是我对不住你,说什么抱歉也没用啦,只希望这一次能够弥补当年的过错。” 人皇笑着摆了摆手,才道:“在人间那些年挺辛苦吧?” “不懂你什么意思。”段肆明一摊手道。 人皇轻笑了几声,叹息了一声,才道:“都要死的人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段肆明沉默了一会,才有些恼恨地道:“你们人间怎么那么多事,什么牛鬼蛇神都在来找事,我调教的平玉虚根本招架不住好吗!” 人皇愣了片刻,才笑了起来道:“那是,毕竟那曾经是世界的中心。” “不过我也发现了一些很重要的线索。”段肆明说着看向了楚风,眯起了眼睛打量着楚风,“作为祖师我就给你一些托付吧。” 楚风微怔,而后深深一揖道:“祖师请说。” “记得去阴山鬼国看看,虽然平玉虚也没有进去过,但是……那很有可能会是一切的关键。”段肆明说道。 楚风一愣,阴山鬼国吗? 难道六界——七界的生死都与阴山鬼国之中的什么东西有关吗? 楚风又想起了很久之前,颜青羽曾经说过的,阴山鬼国未必是想进入六界,反倒是六界的很多人都想进入鬼国。 他们到底是在觊觎什么? 为什么那些大帝却迟迟不肯动手? “不过……我不确信大帝能不能进入阴山鬼国,因为当年平玉虚去过一次。他说他在鬼国的边缘就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寒意,好像再前进一步就会随时被杀掉一般,让人感觉异常寒冷。”段肆明很郑重地说道。 楚风点了点头,道:“明白。” 段肆明说着微微鼓了鼓掌,道:“好了好了诸位,你们的传承不应该在这里断绝,都交给这孩子吧,让他代你们授徒,让你们的传承能够传遍七界,还有你们的异宝也都不该被时光淹没……”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地葬微微一笑,眯起了眼睛打量着楚风,又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功法都传给这个孩子没有问题,法器……就全部碎掉吧,用来加速冥界的苏醒,孩子没有怨言,我们却也不能耽误他太久的时间。” 人皇也点了点头,赞同地葬的意见。 “小弟弟来,姐姐先告诉你。”红莲指尖微微一捻,捻出了一团火焰,那是一朵燃烧红得燃烧起来红莲,一片片花瓣重重叠叠,经脉走向都精细万分,就仿佛是真的红色的莲花一般。 随着红莲的指间微响,那朵艳丽的红莲慢慢地飘舞没入了楚风的眉心,那一瞬间,一篇古老的经文便出现在了楚风的意识海之中,每一个字都透露着繁奥,值得反复思索品味。 人皇、地葬也没有任何的吝啬,将自己的功法毫无保留地传递了下去,也没有刻意嘱托一定要让楚风传授给其他人,而段肆明也自然不会吝啬,将他的功法也全部传授给了楚风,却也不用吩咐楚风再传授给其他人,现今鲛人族与人族混血多年,经脉和体质都有了无法估量的改变,再也无法承受死气,世间只有楚风一人能修行他的功法了。 “东王公告诉我你还学了易邪经,嘿,你再努努力骗到彦都无忌、乙辛长舒和姬明远的传承,可能得到的八份传承你便都有了,只是可惜了大光明经你是学不了了,不然集九人功法于一身到底是什么模样我倒是很有兴趣看一看。”段肆明叹息道。 “你怎么搞出来的那么不要脸的功法啊!”红莲有些恼火地看着段肆明说道。 段肆明耸了耸肩道:“我就是这么天才,能有什么办法?” “其实未必是你想出来的吧?”地葬倏然问道。 段肆明也沉默了片刻,才道:“是这样的,那套功法的确不是我创的,三妙宫的功法玄心和天卜是平玉虚慢慢演化出来的人族功法。” “那套功法是怎么得到的?”红莲有些愕然地问道。 “捡到的。”段肆明一摊手,无奈地苦笑道。 “我怎么就捡不到!”红莲一瞪眼。 段肆明看向了楚风,才道:“归元万化诀就是平玉虚在鬼国附近捡到的,文字很古老,可以追溯到我们所在的那个时代,平玉虚后来在神殿里遇到了我,我才又讲给了平玉虚。所以我才让你有条件的话一定要去鬼国,那里肯定还隐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 楚风不由得也是深感震惊,原来归元万化诀竟然还有着这样诡异的来历。 几人也不由得面面相觑,人皇几人沉默了一会,倒是地葬叹息了一声道:“准备好了吗?” 人皇点了点头,道:“我准备好了。” 红莲只是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段肆明一笑,道:“一想到要跟你们几个一起上路就觉得皮有些痒怎么办?” “你就不能不嘴贱吗?”红莲恼火地瞪眼道,神情有些难过。 “最后贱一回啦。”段肆明长叹了一口气,虽然他们都已经有了决心和勇气,但是想着就要这么离开这个世间,就有很多的不舍。 “好想再看一眼我的人间,我的人民。”人皇站起了身,深吸了一口气。 “我的鬼界。”地葬笑着站起了身。 “还有老娘的修罗界。”红莲气呼呼地叉着腰道。 “会看的,会一直看着的,看着年轻人们如何做得越来越好。”段肆明笑着说道。 “就这样吧。”人皇说道。 “就这样吧。”地葬也道。 “老娘也就这样吧。”红莲说道。 “虽然跟你们说一样的话显得有些没面子,但是也就只有这样了。”段肆明笑着说道。 楚风看着四人,几人之间也彼此相视,所有的恩怨都在这一刹那之间烟消云散,一切就都像是回到了时间的起点,为了同一个目的,所有人都齐心协力。 “我们就走到这里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这些孩子们了,要加油啊。”红莲微微侧首,笑道。 四人对着楚风深深一揖,是如山的嘱托,也是如海的信任。 楚风深吸一口气,长揖至地,对着眼前的这些人充满了敬意。 不管他们曾经做过什么错事,手里沾染了多少鲜血,至少他们都在去为自己所做错的事情承担责任,用尽了一切弥补着自己的过失,没有推诿,也没有松懈。 这样的人,值得尊敬,而且是最高的敬意。 四道光芒,几乎同时消散而开。 那一瞬间,整个冥界崩裂而开,无尽的碎片伴随着烟尘漫天飘舞。 整个冥界下起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尘埃之雨,那是细微的血肉的粉尘,带着微弱的灵气,落满了整个冥界。 楚风站起身,忽然看见在血池的入口斜斜地插着一口剑。 他认识那口剑,所以他轻轻地把那口剑拔了出来,而后伸出食指轻扣剑锋。 “噌——” “哗啦啦——” 整个冥界,迎来了无数岁月之后的第一场春雨。 (第六卷定风波,卷终) 第1115章 白雪落尽又一春 茅檐低小, 溪上青青草。 醉里吴音相媚好, 白发谁家翁媪? ——《第七卷清平乐·卷题》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一岁岁春秋交替,一年年寒来暑往。 不断有新生的皱巴巴的孩子带着一身的血污赤裸裸地来到这个世上,用一声声清脆嘹亮的啼哭声宣告他的到来。 也不断有年迈的德高望重的老者衣衫整洁地在卧榻之上咽下最后一口气陷入酣眠,环绕在他身周的啼哭声则宣告了他的离去。 这个世界依然在昼夜不停地运转,没有丝毫的改变,永远不会因为缺少了谁而停止,而变化。 天道本来就是如此,无喜无悲,看待万物都如出一辙,如果爱世间众生便予以相等的爱,如果恨便也予以相等的恨,不会因为其善恶,美丑,贫富,贵贱,男女,种族,老少之差而有所差别。 所以才有深沉的思虑者在静思人与天地与道与自然之间的关系的时候,很是感慨地说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照常运转的时间没有任何的不顺畅,而生活在这个世界中的人也早已忘了多年之前浮现在天空之中的那个巨大的人脸旋涡,他们继续过着他们日常的生活,没有什么改变。 孩子长成了壮年,青年成为了花发的老者,而那些原本便已垂垂老矣的老人则也相继地走入了自己永久的居所,进入了长眠。 悲伤永远不会持续太长的时间,生命就在这样不断的轮转之中不断地传递,盛开,却从来不曾凋零。 人间安州城北方的一座小村庄。 冬天的大雪已经将人间的大地变得素白一片,新年即将来临,村里的孩子都换上了新衣,用竹竿提着一挂鞭炮,捂着耳朵,在一座座房屋之间不断地穿梭着。 鞭炮的声音此起彼伏,在村落里响成了一片,伴随着孩子们欢喜的吵嚷,使得村落里沸反盈天。 若是换了平日,大人早已将这些调皮的孩子一个个收拾了遍,不过大过年的,大人们也自然不会跟这些孩子一般计较,反而觉得鞭炮声很是喜庆,也是一年的好兆头。 村口用石子垫过的宽阔的大路上从远处驶来了一辆马车,在马车的前前后后还簇拥着颇多锦衣华服的年轻人,一个个体型修长,一看便觉孔武有力,应当都是一些护卫。 而马车之上装饰的云纹兽面纹更是彰显了马车主人的身份尊贵,只怕万里无一。 车队在村口便停了下来,还没有站稳,那些毫无尊卑之念的年幼的孩子却欢笑着从那些华衣之人的身边一一穿梭而过,互相追逐着,似乎对这一切都已司空见惯,一点也不好奇。 轰鸣的鞭炮声惊得那些马匹有些躁动,还好车夫勒紧了缰绳,才使得马匹没有失控。 “去去!”打头的年轻人翻身下马,将一些散碎的零钱分给了这些孩子们,“去镇上买吃食去。” 拿了钱的孩子们相互呼喊着向着镇上跑去,倒是村口附近的居民被惊动,走出了院落来,看到停在村口的马车,也不惊讶,只是上前问道:“是来找村长看病的吗?” “麻烦您代为通报梁神医一声,内子病重,才在此时来拜访,实在是麻烦您了。”马车车篷内跳出一个中年男人,一身锦缎长袍,只怕常人不吃不喝几年也买不起。 “那可不巧哩,老村长今日却也上山去了。”那村人说道,“要傍晚时候才能回来。” 那男人一惊,道:“梁神医那么大年纪了,怎的还上山去?” “嘿,您别说,老村长筋骨可好了,据说进山是去访神仙了!”村人神神叨叨地说道。 “好个梁慎思……”一侧随从忽然厉声道。 “休得胡言乱语!”男人低声呵斥,看着村人那恼火的面庞满是歉意地道,“实在抱歉,随从不懂事胡言乱语,内子病重,借兄弟厨房煎药。” “煎药啊,去那边吧,那里是老村长的药房,有人照看的!”村人说着便冷哼了一声,进了屋。 中年男人微怔,顺着村人的目光看去,只见是一个有些破败的房屋,心知是随从多嘴惹怒了村人,村人不愿意借,却也不好当真胡来,生怕再惹恼了这个随着梁神医而心气愈发高傲的村子里的人,上前了几步,自己走在前,微微扣了扣那有些陈旧门。 “你们来看病的吗?”稍等了片刻,一个女声响起,一个约摸二十岁的女子拉开了院门。 那个女子眉目倒是一般,只是皮肤却是出奇地莹白,透着极其健康的红润,就仿佛是有光泽在流淌一般的,让人有些诧异。 男人微微一怔,才道:“是的……只是梁神医不在……” “他不在就我帮你看吧,毕竟病情紧要,延误不得。”女子微微一笑,说道。 男人一怔,女子却已经让开身道:“请进吧。” 男子微微踟蹰了片刻,最终还是走回马车搀扶下了一个中年妇人走进了院落之中,在青年女子的引路之下进入了屋中落座。 “我还是等梁神医回来吧,之前我就先煎过去的药给内子吊一吊……”中年男人虽然感激女子的好心,只是看她年岁模样都不像是精通医术的样子,哪怕是梁神医的药童弟子,却也不敢轻信。 女子微微一怔,而后轻轻一嗅,才道:“尊夫人的病症是气血虚弱么?” 男人一愣,才摇头道:“并非如此。” “但是你身上的药物的气息却是只对气血虚弱有效,治不得其他的病症的。”女子皱眉道。 男人心想这女子的医术果然不到,但是却听女子缓缓说道:“明月照三钱,龙蛇蜕研磨成灰两钱,地明子三分半,三碗水煎至半碗,分三次服尽,这样的药方只能解气血虚,解不了旁病的。” 男子神情一变,他却从未见过连药渣都不用,仅仅只是一嗅自己衣襟之间残留药香便能闻出这么多东西的医者,顿时知晓自己小看了人,立时万分恭敬道:“姑娘请!” 女子微微颔首,略略一搭那中年妇人的手腕,而后取了笔墨写了一服方子便递给男子道:“按照上面的做便是了,不消几日便痊愈了。” 男人看着手里的药房依然有些发怔,有些不敢相信,女子却也不急,道:“你若是不信等梁慎思回来了问他就是了,只是这一日便是不服药也不要再给尊夫人服用之前的药方,庸医误人。” 女子说着,便起身离去了,却也没有走多远,出了门倒左手便进入了隔壁的院子。 “爷爷,梅子姐又来看您了!”一声清脆的吆喝声从隔壁传来,才让男人缓过神来。 隔壁的内室之中,女子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相对而坐,女子有些不悦地道:“慎思哥又瞎跑什么,不是说了那个人的事情不要他操心了吗?” “梅子你急什么,反正梁慎思又出不了事。”老者笑呵呵地说道。 女子叹了一口气,道:“那个人来了村里快六十年了,也没有闹出什么事不是?还担心什么啊。” “谁叫他梁慎思是村长呢,他不多操心,谁来操心?”梁河一脸的得意。 “你们也是,年纪越大越像是孩子。”梁梅哭笑不得地道。 “哟哟哟,咱家梅子是大姑娘了。”梁河想起了往事,笑了起来,道,“说起来,你那个师傅呢,这么些年没见他来找过你啊。” 梁梅闻言神色不由得微微有些黯然,沉默了一会,才长叹了一口气,道:“河子哥,再跟你说一遍,这次别忘了,师傅他……他有很重要的事情在做,谁也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回来。” “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老忘事情,梅子您多担待哈。”梁河乐呵呵地说着,却一点也没有愧疚的意思。 梁梅笑着白了梁河一眼,伸手按了按梁河的双肩,将一股真气缓缓地渡入了梁河的体内,帮梁河延续着他那早就应该枯竭的寿命。 “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倔,跟二爷爷一个脾气。”梁梅看着被渡入真气之后沉沉睡去的梁河,又叹息了一声。 一转眼都快六十年了。 六十年前,一个很漂亮的女子找来了梁家村,跟她说了很多的事情。 原来那个人其实是她的师姑,是她师傅的师姐。 她从师姑的口里得知,师傅被困在了另外一个世界,谁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 从那以后,她也没有再怎么离开梁家村,倒是师姑每年都会来看她,指点她的修行,师姑的丈夫似乎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只是没有师姑那么有耐性。 师姑也常常说起师傅的往事,她也才知道,原来师傅也是一个很苦的人。 虽然过得很苦,但是也过得很快乐。 她想着,微微笑了笑,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师傅了,不过她不会辜负师傅对自己的期许。 不一定要有什么成就,一定要过得快乐。 而几乎是同时,在人间的紫琼郡,一个青年踏进了这座城市。 青年看着眼前这座本该熟悉却已经变得陌生的城市,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 时间真的是过得好快啊。 第1116章 一灯久候夜归人 这个青年有些瘦削,身形也不够高,但是却给人一种有些清爽的感觉,如果不是他的面目实在太过普通,普通地都快要找不到特色来形容的话,他一定会是受人瞩目的焦点。 但是受累于他的面容实在太没有特色,所以他也就成为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最为平凡的成员之一。 青年漫无目的地行走着,有些散漫,有些慵懒。 已是新年来临的时候,城内早已张灯结彩,颇是热闹喜庆。 街道上沿着街道是各种各样的吃食,情侣或是好友之间互相邀约着在街道上一路吃下去,倒也颇是消磨时光。 “真是变了一个模样啊。”青年叹息了一声,似乎很久没有来过此地了,眼眸里流露出一些惆怅。 青年有些漫无目的地在紫琼郡中转了转,路过了几处房屋,发现原来小小的院落早已改换了门庭,变得愈发陌生起来。 青年在这些应该熟悉的院落前站立了许久,而后释然地一笑,微微摇了摇头,倒负着手,慢慢地向着城外走去。 青年走去的方向是紫琼郡过去的墓地方向,只是这一片风水之地所葬的尸骨也几乎满满当当,所以在多年之前也已经废弃了。 废弃之后有后人的墓地倒还好,时常有人打理倒不至于荒芜,但是却也有很多墓地的后人或者断绝,或者迁移走,因此便埋没在了荒草之中。 青年的目的地便也是这样一座埋没在荒草之中的坟墓。 坟墓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积雪中却又胡乱地探出几根枯萎的野草,藤蔓在坟墓坟墓上纵横交错,墓碑则更是爬满了湿漉漉的青苔,落满了脏污,布满了裂痕。 青年微微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墓碑上的青苔一片片地剥离,将野草一根根地拔掉,而后取出一方手巾微微地擦拭着墓碑上的污浊和水渍,又将坟墓周边的野草一一拔掉,才在坟墓前坐了下来。 “孩儿回来了,这么多年不曾来看您,娘亲不会生孩儿的气吧?”青年微微笑着,神情温和万分,模样却是有些懒散,“孩儿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情,遇到了很多很多有趣的人,我想您应该会想要听的。” 青年慢慢地说着话,说着过去的故事,说起了那些爱他的恨他的他爱的他恨的人与事,没有太多的悲欢,也没有太多的喜怒,就像是一个说书人,说到高兴的时候自己也忍不住停下笑一笑,说到难过的时候也停下想一想。 不管过去的悲欢多么重要,那终究都是过去了,过去的事留存一份美好便好,没有必要记挂太多。 青年说话的工夫,天色便渐渐地深沉了下来,天地之间很快就只剩一片漆黑,天上只剩下有些稀疏的群星,却连月亮都无法见到。 “哎。”青年微微叹了一口气,站起了身,拍了拍衣衫上沾染的灰尘与积雪,道,“这次就说这么多吧,接下来的故事,我们下次再说。孩儿也还有很多人要去见,也还要去去看看父亲,不能让他太寂寞。” 青年说着,对着墓碑长揖,而后转过身便向着紫琼郡南边的紫琼山走了去。 紫琼山上有一星灯火,在黑夜之中微微跃动着,穿过了深沉的黑夜,落在了山下那破裂荒芜的驰道上。 青年看着眼前这片荒芜不由得有些唏嘘,当年八马并驾的驰道已经荒废到了如今的地步,那高耸的汉白玉门楼更是早已断裂湮没在了荒草之中。 青年站在紫琼山的山口上,伫立了许久,而后看向了上山的那一星灯火,不由得又是一笑。 是谁人住在了那里,在这样的夜里点燃了接引故人的灯火呢? “哗哗——”一阵窸窣的声响,山脚的草丛之中忽然响起了一阵晃动的声响,就仿佛是有野兽在暗中地欺近一般。 青年微怔,看向了声音来处,神色微微有些讶异,却也有些忍俊不禁的神情。 “嗷呜——”一个奶奶的童声发出一阵让人忍不住笑出声的兽吼,一个穿着雪白袄裙,披着一件小小的红色皮毛袄子的小女孩从草丛里跳了出来,左手一叉腰,指着青年,奶声奶气地说道,“你是谁,你来我家做什么?” 青年看着那小女孩,也不过四五岁模样,莹白的皮肤与一双镶嵌着深黑色的大眼睛相得益彰,头发在脑后绾起了一个包子,显得尤为稚气可爱,偏偏白净的小脸上却又在适才的行动中沾染了一些脏污,显得颇有些滑稽。 青年看着小女孩,也不回答小女孩的问题,蹲下身笑笑反问道:“你又是谁,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小女孩一愣,歪着头看了青年半晌,才噘着嘴道:“你耍赖,这是我家!” “这分明是我家呀。”青年促狭地笑着。 小女孩憋着嘴,一好半天才一抹眼角,可怜兮兮地道:“你欺负小姑娘,不是好人。” 青年“哈哈”一笑,摊开手掌,手里有几颗糖丸,道:“吃糖不吃?” 小女孩的眼眸里顿时亮起了亮光,而后微微一回头,看了看山上,突然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急忙一摆手,义正言辞地道:“不吃,糖吃多了会蛀牙的!” 青年不禁笑道:“你不吃那我自己吃了。”青年说着,张大了嘴,作势便要吃。 小女孩吞了吞唾沫,瞪大了眼睛看着青年,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看着青年要将那些糖丸都吞入了口中,顿时便扑了上去,抱住了青年的手臂,大喊道:“我要吃,要吃!” 青年大笑起来,顺势将小女孩抱起,将手里的糖丸都给了小女孩,道:“不怕我将拐去卖了么?” 小女孩歪着头看了看青年,才撇了撇嘴道:“就你这长相,还想当坏人,差得远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哼”了一声,而后便急忙将手里的糖丸都吞服了下去,将嘴里塞得满满的才继续说道,“不准告诉任何人哦!” 青年眼神愈见促狭,道:“好。” “你要上去我家吗?”小女孩问道。 青年点了点头。 小女孩撇了撇嘴,才道:“可惜你只能走路了。” 青年一笑,道:“走就走吧,你给叔叔指路好不好?” 小女童“哼”了一声,才撇嘴道:“要不是吃了你的糖,谁给你好脸色看呀!” 小女孩一边说着,一边指引着青年在一片荒芜的废墟之中踩踏前进,向着山上走去,距离那一星灯火愈来愈近。 “你叫什么名字啊?”青年一边走着,一边问道。 小女孩想了想,才道:“你娘亲没有教过你,女孩子的名字年纪身高体重是不能随便问的吗?” 青年微怔,旋即笑意更甚,道:“你是女孩子哦?” 小女孩点头道:“那是自然,难道我是男孩子吗?” 青年点头道:“你知晓不知晓,大人都是会骗小孩子的,告诉女孩子她其实是男孩子,告诉男孩子他其实是女孩子。” 小女孩瞪大了眼睛,过了一会才说道:“那你其实是女孩子呀?” 青年见自己的圈套被这小女孩这样绕过,实在是觉得好笑,点头道:“那是呀,你也是男孩子。” “当我傻子呀,哼。”小女孩一撇嘴,扭过了头,不想再跟怪叔叔说话。 青年一脸的尴尬与无奈,过了一会才道:“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叔叔再给你糖吃好不好?” 小女孩脸上顿时露出了垂涎的神色,狠狠地一抹嘴角,义正词严地道:“我才不告诉你我叫苏小苏呢!” “苏小苏吗,真是一个好名字!”青年笑着说道,抬头看了看那一星灯火,已经近在咫尺了,“家里除了爹娘还有其他人吗?” “糖!”苏小苏恼火地道。 青年一愣,而后笑着摇了摇头,又塞了一把糖到小苏小苏的小手之中,又伸手将苏小苏白净小脸上的脏污擦拭干净。 “家里还有一个讨厌的哥哥!”苏小苏说着别了别嘴,眼神里却满是笑意。 “噢,那哥哥叫什么呀?” “糖!”苏小苏接过糖,塞进了衣衫里的口袋了,才接着说道,“嗯,我哥哥叫陆对。” 青年又递过糖道:“你们多大年纪啦?” “两份。”苏小苏翻白眼,“我五岁,我哥哥十二岁啦。” “都是大孩子了呢。”青年一笑,终于到了那一星灯火的近前,只见昔日荒芜的残垣断壁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开辟出了一处干净整洁的院落,一间木屋搭建在院落之中,虽然并不大,却透露着一阵阵温馨。 在木屋之前,站立着三个身影。 一个是白衣的女子,看上去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脸上挂着令人倍感温暖亲近的笑容;她的一边是一个黑衣的男人,约摸三十来岁的样子,微微蓄着一抹胡须,神色有些冷峻;在女子的另一侧则牵着一个少年,少年的模样与那黑衣的男人有些相像,只是冷峻减了许多,亲和却多了不少。 “回来了?”女子看着抱着苏小苏走拢的青年,笑着说道。 苏小苏刚想回答,那青年却笑着点了点头道:“是啊,回来了。” 苏小苏心里正埋怨这个叔叔怎么胡乱搭话的时候,女子却已经开口道:“回来就好,比我们所想象的都要快。” 而后,那女子才把目光落在了苏小苏的身上,微恼道:“你又吃了多少糖果?” 苏小苏把期待的目光放在了黑衣男人的身上,期待自己的父亲给自己一些增援。 黑衣男人干咳了一声,却在女子微微一瞥之中便把目光落在了星空之上,道:“今夜的星光真是璀璨啊。” 青年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我给小苏的见面礼嘛,师姐你就不要责备小苏小苏了。” 女子看了青年一眼,有些无奈地道:“这般娇惯可会养出刁蛮任性的小丫头的。” 青年“哈哈”一笑,拍了拍苏小苏的头,道:“我很喜欢这个丫头啊,可爱极了。” 苏小苏想了想,然后抬起头,冲青年扮了鬼脸,道:“才不要你喜欢呢,怪叔叔!” 青年与女子、黑衣男人齐齐一怔,而后都不禁笑了起来。 第1117章 锈剑沉沦 小苏有些不高兴。 小苏有些不高兴是因为新来的怪叔叔坐了她的座位,她只能跟她讨厌的哥哥陆对坐在一起。 小苏一不高兴,遭殃的自然不可能是她的爹娘,就只能是她可怜的哥哥陆对。 小苏趴在陆对的背上,两手不断地抓扯着陆对的头发,刚刚抓扯地微微有些疼痛,却又不会太难受的程度。 陆对很可怜,却也没有任何的办法,谁叫在他背上的是他的妹妹? 陆对有些幽怨地看着新来的这位小舅舅,神情委实有些委屈。 小舅舅楚风也看着陆对那幽怨的神情,笑着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这些年倒也过得闲淡。”陆琪微微研磨着着茶叶,细腻的白瓷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茶叶相互摩擦着,发出一阵轻微而悦耳的声响,“头些年我和阿错还会在六界之中走动,多见识一些风景,后来便也渐渐地懒散了起来,十几年前便回到了紫琼山上,安住了下来。” 陆琪一边说着,目光微微落在了跟前被研磨的茶叶之上,见茶叶已经被研磨地均匀细碎,便将粉末微微取了一搓,散入跟前的五个茶盏之中,接过苏错递来的温热的开水,再取过已经烫洗过的茶筅,均匀发力轻轻搅拌着,而后那轻微的粉末便在温水之中泛起了碧绿的泡沫,很是好看。 “然后就有了这两个小东西。”陆琪一边说着,一边瞥了苏小苏和陆对一样,笑意盈盈,满是母性的光辉。 楚风接过陆琪递过的抹茶,微微饮了一口,才笑道:“师姐却也是过得愈发雅致了。” “还不是闲的。”苏错叹息了一声,顺口说道。 陆琪笑着白了苏错一眼,才道:“你却是又想出去浪荡了不是?” 苏错忙摇了摇头,一脸正色地道:“哪里能呀。” 楚风看着夫妻二人模样也不禁有些笑意,却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茶。 陆琪和苏错又互相调笑了几句,陆琪才接着说道:“才回来吗?” 楚风点了点头道:“嗯,今天白天才到的紫琼郡。” “其他人的情况你都了解么?”陆琪问道。 楚风摇了摇头道:“今日到了之后先去祭拜了我娘亲,今夜本来是准备来紫琼山祭拜一下父亲,其他人的情况还没有来得及了解。” “梁梅那孩子我每年都要去看她。”陆琪说道。 “梅子姐姐吗?”陆对忽然说道,“今年还不曾去呢!” 陆对对梁梅印象很深完全是因为作为家里的受气包,有一个对他很好的大姐姐让他很是感动而已,倒没有别的什么心思。 “明日我们便一道去吧。”陆琪笑着接过来道,“那孩子性情很是纯和,却也很是倔强,让她多去走动也没有什么心思。这些年一直在梁家村,每过一二十年倒是会出去走走,有时候会去瑕思那里帮帮忙,不过也很快就回去了,终究还是对家人故土眷恋太深。不过她却也很努力,这些年来修为进展也不错,已经有七阶巅峰的修为了。” 楚风摇了摇头道:“她喜欢家乡就让她留在那里吧,我出面去见她,倒像是在逼迫她离开家乡一般的。等她想离开的时候,自然就会离开了。” 楚风说着,却也露出了几分欣慰的神情。 梁梅能够用六十年达到七阶巅峰确实已经实属难得了,毕竟梁梅的资质并不算太好,又不肯出去走动,自然也谈不上什么际遇,修行到七阶巅峰只怕很大程度上都是陆琪与苏错的尽心尽力,使得梁梅少走了很多弯路。 “楚紫儿姑娘在听说了你的事情之后没有太意外,只是狠狠骂了你一顿之后,便说你要是回来了便去找她,是枯骨还是活人就看你的造化了。”陆琪说着,笑容渐渐促狭。 楚风无奈地苦笑,以他与楚紫儿之间的联系,即便不告知对方特定的地点也终究能找到彼此。 “我也去过离水,并且见到了离绾姑娘。”陆琪说到此处微微一顿,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离绾姑娘说没有关系,如果她还喜欢着你就会一直等你,如果什么时候她不喜欢,便不等你了。” 楚风微微一怔,旋即释然地一笑,倒像是离绾那般性子的人能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情。 喜欢便等,不喜欢便不等,一切便都由着性子,也由着缘分吧。 陆琪说着,又开始说起了当年那些伙伴之间的事情。 珊瑚和安璐云去了沧海阁,木叶和木秋雨回了瑶池,周其夫娶了边琳后归隐山野,李长川依然喜欢调侃人,却又被卫敏君吓得谈虎色变,赵充还是一般脾气暴躁,沈瑕思离开了地府,摇身一变不再是一个英俊帅气的爷们,变成了一个平凡的姑娘在人间张罗起了收养孤儿的事业…… 楚风一一听着,到会心处都不禁相视一笑,这些年他不在,但是大家依然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每个人的生活还是充实,尤其是在死亡的尽头走过一遭的这些人,都满足在那小小的幸福之中,将那小小的幸福握得紧紧的,所以生活之中处处都洋溢着一股满足感,温暖万分。 说多了人间事,陆琪终于问道:“冥界如何了?” 楚风笑道:“还好啊,现在冥界变得很漂亮,植被与水覆盖了整个世界,天空却还是一样五彩斑斓,时间的流逝也终于恢复正常,就差一些居民回去居住了。” “等到冥界重现的那一天,会有很多人去的吧。”陆琪笑了笑。 楚风微微颔首,道:“会有那一天的。” “这些年你在那边又是怎么过的?”陆琪问道。 楚风想了想,道:“你也知道那边的时间流逝得太慢,每日都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让我修行,四处行走,将血气与死气消化,看看书,琢磨琢磨一些困扰了自己很久的问题,困了便呼呼大睡,却也就这么过来了。” 陆琪不由抿了抿唇,神色之间流露出一线哀伤,沉默了片刻,才道:“不过终于结束了。” 楚风笑着点了点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反而还比你们多了六千多年宝贵的时光,做了很多的事情,真的是很难得的机会。” 楚风说得很轻巧,却让陆琪愈发有些难过,多出六千多年的生命自然是好事,但是那多出来的六千多年却始终要承受无尽的孤独,在那个世界,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的人与他作伴。 六千年的孤独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的,而他却偏偏就这样受了六千年的孤独,却仿佛没事人一般,这才更让人难过。 陆琪沉默了一会,才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楚风想了想,道:“想要先去凤鸣山庄看一看。” 陆琪微怔道:“怎么会想先去那里?” 楚风点了点头,道:“在紫琼郡的时候偶然听到几个修士说起过凤鸣山庄现在重新立了起来,就想去看看。” 陆琪微微抿唇,才摇头笑道:“你是去挑事的吧?” 楚风也是一笑,道:“没有关系。” 陆琪不禁一笑,却也不劝阻楚风,她知道师弟早已不是一个需要别人帮他拿捏主意的人,所以这些事情自然也就没有再说的必要。 “倒是师姐,我们三妙宫的门庭是不是该重新立起来了?”楚风倏然问道,饶有兴味的模样就好像是在思考着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陆琪愣了片刻,道:“不是等你呢么,我们二人……” 陆琪说着不由一顿,却是又想起了穆少恩,终究没有再说下去。 楚风也默然片刻,道:“说起来,我将穆师兄的剑捡回来了。” 穆少恩的锈剑当初*了大明尊的胸膛之后便一直没有拔出,后来楚风收殓大明尊的尸体将其破碎润泽了冥土,这口锈剑也就被他收回。 “穆师兄最喜欢后山的那座亭子,我们将它葬到那遗迹去吧。”陆琪微微叹息一声,有些怅然,却并不痛苦,毕竟都是过去了那么多岁月的事情了,这样的结局对于背负了太多重担的穆少恩来说,也许也不算太差吧。 楚风点了点头,只是与陆琪两人到了后山,那座望月的凉亭早已被化为了虚烟,但是山下清秀的风景却还在,这座曾经饱受创伤的灵山在数十年的休养之后又一次变得郁郁苍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几十年前曾经只是一片光秃秃的废墟。 两人挖了一个小坑,将那口锈剑埋入了坑中,而后回填好,又缓缓捻了一撮土,洒在了这剑冢之上。 两人对着穆少恩的剑冢深深一揖以作别离之意,而后陆琪才看向楚风道:“明日便是除夕了,你便留下来,与我们吃一顿团圆饭吧。” 楚风点了点头,笑着应承道:“好啊,只是现在我去祭拜我的父亲,而后去凤鸣山庄拜访一下故人,明日黄昏时分回来。” 陆琪沉吟片刻,而后点了点头道:“那你要多加小心。” 楚风微微颔首道:“我知晓的。” 第1118章 剑动 落凤山,凤鸣山庄。 六十多年之前,落凤山迎来了一场劫难,连续几日从地下透出的火光在一夜引发将整个落凤山都烧得变了模样,凤鸣山庄上上下下三百余口更是一个活人都没有能够留下。 而六十年前,失踪多年的少庄主凤栖梧与凤饮醴相继现身,重新捡起了凤鸣山庄的招牌,在落凤山的废墟之上重建了凤鸣山庄。 一些当年离开了凤鸣山庄的弟子在那之后便也陆续返回了凤鸣山庄,才使得凤鸣山庄渐渐恢复了一些元气,只是经过六十余年的发展,人丁依然不多,上下不过百余口,也无意于修真界的琐碎事情,门内弟子也只是安安静静地修行,在两位庄主的吩咐之下在临近的州郡做一些接济穷苦之人的事情,也算是怡然自得。 本来还有人看轻凤鸣山庄,但是却不曾想凤栖梧的修为竟然早已高到九阶巅峰。 虽然这个世界九阶现在越来越多,但是九阶巅峰的数量依然不是那么多,虽然名义上是十倍于原来,但是原来本就只有一个,现在也不过就区区十人而已。 更何况,这些九阶巅峰都未必会为门派服务,毕竟现而今的门派基本都已经成为了其身后那个巨大阴影的工具而已。 几次门派之间的争斗都以凤鸣山庄的胜利而告终,自然便再也无人敢小觑凤鸣山庄。 这样一来,凤鸣山庄倒是赢得了颇好的声誉,尤其是邻近州郡之中声望颇高,到了凤鸣山庄开庄收徒的时候都来到凤鸣山庄下的小镇聚集,想要将自己的孩子送入凤鸣山庄修行。 不过冬末却不是凤鸣山庄开庄收徒的时候,今年也不是凤鸣山庄会收徒的年份,因此凤鸣山庄脚下的小镇里有些荒凉,除了原本便住在此地的居民外,便没有了其他人。 整个小镇还在沉睡,然而在它醒来之前它便迎来了一个客人。 楚风在黑夜消散之前来到了这座小镇,他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来到这座小镇,抬头望向在黑夜中依然有一片光明的落凤山,他的神情也不由得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凤鸣山庄承载了他太多的离合悲欢。 陈涵,路驽,凤栖梧,凤饮醴,柳即,孙渺,布晶,陈栋楠,蔺珲,辛南归…… 许多的名字和面孔都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微微有些难以压抑的惆怅。 楚风原本是想上山的,但是最终还是在山脚之下停了下来,只是远远地看着。 正如陆琪所说的,他如果上山的话,也许其实就是去挑事的,哪怕他能够安全地来去,却也会让人心里难过。 既然会让人心里会难过,他又何必去冒犯别人? 就让他们好好地过他们的生活吧,不被过去所纠缠的日子,的确也不错。 楚风笑了笑,心中终于还是释然了,也不再觉得遗憾,转身便想要离去。 背后倏然传来了一阵窸窣的脚步声。 楚风微微回头,却见得是一个瘦骨嶙峋的青年穿着一身有些邋遢的蓝布长衫慢慢悠悠地沿着山道走了下来。 那个青年很瘦弱,比楚风还要瘦弱,就仿佛是病入膏肓了一般的模样。但是他的双眼特别有神,有神得就像是黑夜里的两盏明灯,闪烁的光芒足以照亮一切的黑暗。 那一瞬间,楚风有些恍惚,忽然见到了那个曾经背着一口剑到处行走的故人。 但是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那个人的确已经死了,而且是死在了他的手上。 他微微叹息了一声,看着那个青年露出了一丝笑容,有些欣慰。 “你是……”那青年微微看着楚风那怪异的笑容,不由得皱眉问道,眼神之间有些戒备,有些警惕。 楚风只笑,问道:“学的是赤凰还是火凤?” 青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怪异的青年,不过他自恃也是颇高,所以也并没有什么遮掩道:“我是傲剑洞天的弟子。” “噢?”楚风微微一怔,目光看向山上,过了片刻才重新落回到眼前的青年身上,“怎么在凤鸣山庄?” “过年回来探亲的。”青年说着笑了笑,“庄里的弟子也都回家探亲了,所以我下山来买些年货。” “噢,你叫什么名字啊?”楚风问道。 “凤无闻。”青年一脸骄傲地说道。 楚风微微点了点头,呢喃了一遍这个名字,才继续问道:“你喜欢用剑吗?” 凤无闻微怔,讷讷地看着楚风,愣了许久,才道:“傲剑洞天的弟子,自然爱剑成痴。” 楚风笑着,说道:“那你看好了。” 楚风说着,右手微微反引一道剑光,刹那之间,空气之中,大地之下,出现万道剑光,剑光流转,万道剑意凌空而生,万种不同的剑意在空气之中纵横交错,将凤无闻的脸庞映得一片五彩斑斓。 那一刹那,凤无闻的脸色充满了震惊,因为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人看模样也不过是一个青年,举手之间竟然便生如此凛冽之意。 莫说是他了,便是傲剑洞天的那些浸淫剑道数百年的老前辈也断然不会有如此的威能。 但是下一刻,凤无闻的眼眸里便流露出无尽的贪婪之意,他开始看着那凌空而舞的万道剑意,疯狂地模拟吸收着其中的深意,哪怕不能完全吸收消化,却也要将之深深地铭刻在脑海里,留到日后再慢慢消化吸收。 这一道剑持续了很长的时间才慢慢地消散,凤无闻哪怕再愚钝也看得出这完全是为了照顾他才持续了这么长的时间,才让他将其中的精髓一一地铭记在心。 “多谢前辈指教!”凤无闻一揖道,虽然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但是那欣喜若狂的神色却在眼眸之中展露无遗。 楚风笑着摆了摆手,那万道剑本来便是剑名无闻传授给他的,他又返回来将经过他消化吸收重筑的万道剑送还给他的传人,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从里面选一口你最喜欢的吧。”楚风微笑着说道。 凤无闻微微颔首,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在万剑之中逡巡着,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块黑铁疙瘩之上。 那块黑铁疙瘩倏然剧烈地震颤了起来,而后发出一声破空的尖啸,划出了一道残影飞起,“铿”的一声*了凤无闻身前的大地。 无闻剑伸手握住了那块黑铁疙瘩,他立时便感觉到了一股在手中流转的暖意,他有些惊喜地看着楚风,而后手中的剑陡然疯狂地颤抖起来,一声轻吟的长啸响彻了山野。 沉睡了漫长岁月的无闻剑,在那一刻终于醒了过来,再一次发出了它的呐喊。 “好剑!”凤无闻忍不住赞叹道,他爱剑成痴,怎么可能还看不出手里的剑至朴至简,根本就是天地所打造的一口剑,高傲到了极点。 “剑道贵一。”楚风说道,“这万道剑皆可为你所用,但是却终究不是你的。” 凤无闻微微颔首,道:“晚辈明白。” 楚风点了点头道:“明白就好,好好照顾你的娘亲。”而后退后一步,微微一揖,“那我就告辞了。” 凤无闻微怔,看着楚风越走越远,然后又看了看手里的剑,才笑了起来道:“你这么锋芒的一口剑却默默无闻,便叫你无闻剑吧,与我的名字却也是很搭。” 楚风慢慢地走出了小镇,笑着摇了摇头,自嘲道:“我居然也这般有前辈风范了,真是……” “真是岁月荏苒啊。”一个酒葫芦从黑暗中的高处扔落了下来。 楚风随手抓住了酒葫芦,回头望向那在黑暗中的高楼,一个黑漆漆的身影坐在楼顶。 楚风轻轻跃身,上楼将酒葫芦往那人的脚边一放,才道:“这么多年还在喝啊?” “没那段时间喝得那么厉害了,现在也就随便喝喝。”一个微微留了几率髭须的男人笑了起来,“不过风哥你却也太不够意思了,来了也不叙叙旧便想要走。” 楚风也知道是自己方才传授凤无闻万剑的时候惊动了这些人,不免有些自嘲地笑道:“也没有办法嘛,我去山庄存心是给凤师兄和饮醴添堵。” “至少还有我们这些朋友吧。”辛南归无奈地笑道,也知道楚风所说的是实。 楚风也不禁一笑,道:“那就在这里叙叙旧吧。” “还要算我一个。”一个女声响起,一身大红袍金线凤纹的女子带着阳光般明媚的笑容挤进了楚风与辛南归之间。 “你们这样欢迎我,真的不好吧。”楚风无奈地笑道,毕竟凤鸣山庄那三百多条人命他也无法忘怀,心中始终有根刺。 “风哥你落了下乘了啊!”蔺珲撇了撇嘴,拿起了跟前的酒葫芦,自己喝了一口,“敌人之间也是可以叙旧的,你知道吧?” 楚风笑着揉了揉蔺珲的头,道:“你们啊……” “这些年都过得怎么样?” 三人齐齐开口,而后相视一笑。 只是三人都知晓,心中的遗憾是无法弥补的,因为有些人离去了,却依然在他们的记忆之中永远无法抹除。 人死不能复生,缺憾也只有永远存在。 不过那并不是什么痛苦的事情,只是想起来,微微有些怅然。 第1119章 一壶老酒道故人 当楚风回到紫琼山的时候,天色才微微有些昏黄。 楚风落地,微微嗅了嗅在空气中弥漫的香味,不禁得露出了一丝笑容来。 小屋的后院里火光燃得正旺,伴随着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一股股菜香从小屋中蔓延了出来。 楚风并不显得拘谨,自行便走进了后厨,而后看着有些灰头土脸的苏错,笑着说道:“姐夫的厨艺这么些年……依然有些不敢恭维啊。” 苏错白了楚风一眼,顺手将手里的铲子一扔,退后一步道:“来来来,我知道你行,你来!” 楚风笑了笑,也不推辞,就从苏错的手里接过了所有的工作,一边吩咐着苏错帮忙打杂。 “师姐和陆对、小苏呢?”楚风一边慢慢地切菜,试着找回昔日的感觉,一边问道。 苏错蹲在水缸旁,将手里的菜认认真真地洗着,答道:“女人嘛,就喜欢到处晃悠,陆对那也被他娘拉上,说是多锻炼以后陪着媳妇才吃得消。” 楚风不禁一怔,旋即笑了起来,这一家人的确已经过得是极其地散淡自由了,对于修士的世界似乎也没有了丝毫的兴趣。 楚风慢慢地做着菜,渐渐地便也找回了手感,愈发地熟练起来。 天色入夜之后,陆琪便一手牵着陆对,一手提着一枚灯笼,和陆对、以及被陆对牵着的小苏欢快地说笑着上了山。 陆琪才一走到院落中,一闻空气中的气息,便朝刚刚从后厨中走出的楚风露出了笑容道:“还是这么纯熟的手艺啊!” 楚风笑了笑,扭头看看自己身后的苏错,神色有些促狭。 陆琪带着两个颇有些兴奋喜悦的孩子也进了后厨洗漱,将陆琪在附近集市之上购买的凉卤装盘之后便端上了桌。 五人就着丰盛的饭菜吃了一顿年夜饭,席上自然免不了对苏错这些年以来毫无精进的厨艺的口诛笔伐。 用罢晚餐,苏错便带着两个孩子到了院中去放烟花,只留楚风与陆琪二人坐在屋檐下。 “在凤鸣山庄怎么样?”陆琪问道。 楚风笑了笑,道:“还好,见到了剑名无闻和凤饮醴的孩子,和剑名无闻很是相像,差点都以为那便是剑名无闻了。” 陆琪微微一怔,道:“你说的是凤无闻吗?” 楚风也是一怔,有些诧异地道:“难道还有旁人?” 陆琪不禁笑出了声道:“剑名无闻若是和凤饮醴有孩子的话,现在也都六十岁了,怎么可能还跟个少年一样的心性?” 楚风微微一怔,旋即也不忍笑了起来,他当时只顾惊讶这世间还有与剑名无闻如此相似之人,却没有去想那么多。 “十几年前凤饮醴收养了一个孩子,取名叫做凤无闻。” 楚风愣了愣,却没有想到凤无闻和剑名无闻、凤饮醴两人是一点关系也没有,旋即却也释然一笑道:“想来也是饮醴见他与剑名无闻太过相似,所以才收养了他吧。” 陆琪点了点头道:“我们很多见过那孩子的人都这般认为,你不曾和凤栖梧和凤饮醴兄妹二人见面么?” “不曾。”楚风摇了摇头,“倒是与曾经的几位友人辛南归和蔺珲见了面,散漫地说了一些话。” 陆琪微微笑了笑,目光却落在了院中的两个孩子身上。 辛南归和蔺珲既然都已经找到了楚风,那凤栖梧和凤饮醴也不可能不知道楚风到来了,他们不去见楚风自然不是因为害怕或是别的什么理由,只可能是两人心里的情绪都很纠结复杂,所以无法直面楚风罢了。 不过他们也不再像当年那般过度纠结于那一桩仇恨,也已经是很值得庆幸的事情了,要说让他们像是没事人一般,就不要抱这样的幻想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离水?”陆琪沉默了一会,突然笑问道。 楚风微微抿了抿唇,不说话。 “不想去吗?”陆琪问道。 楚风微微露出了几分尴尬的笑容,道:“的确有些惶恐……” 陆琪笑了起来,神色有些促狭,道:“原来你还会惶恐。” 楚风也自嘲地笑道:“师弟对这样的事情向来是惶恐的。” “她等了你这么些年,无论她现在是否心里还有你,这样的事情终究需要一个交代不是吗?”陆琪说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若是她心里已经忘了我,我去自然是给她增添尴尬;若是她心里还有我……我便更不想让她与我有所牵连,涉入更深的风波之中。” “那她便活该等下去吗?”陆琪神色微微有些恼火,“你这么想看似是在为她着想,其实不过是满足于自己的臆测罢了。师姐比你更懂女人,不管怎么样,离水这一趟,你躲不过的,还不如尽早来个明了的结局,也好让你们都解脱。” 楚风沉默了片刻,而后点了点头,过了片刻,才笑道:“那便听师姐的。” 陆琪微微翻了翻白眼,继续说道:“你欠那些姑娘们的太多了。” 楚风无奈地苦笑了两声。 “但是那不应当成为你的负担。”陆琪继续说道,“能对你这样的木头动心的姑娘我相信都是不错的姑娘,不管是离绾,楚紫儿,还是别的什么姑娘。你不想让她们难过,所以不敢决绝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才把本来很寻常的事情变成了亏欠,变成了负担。你说你接下来可能会涉入愈发危险的事情之中,那你更有必要在你还有时间的时候将这些亏欠弥补过来,不然……这些亏欠你又用什么时候去弥补?这样做对你也好,对那些姑娘也好。” 楚风神色微凛,沉思了片刻,才道:“师弟明白了。” 陆琪笑了笑,才道:“明日我们去梁家村探望梁梅,你最好一道去一去。” 楚风一怔。 “我知道你想让她好好享受亲情,所以你可以不去见梁梅,但是还有一个人你有必要去见一见。”陆琪说道,神色有些严肃。 楚风也不禁微微皱眉,看陆琪的脸色便知道那的确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还有谁会在梁家村?”楚风皱眉问道。 陆琪微微瞑目了片刻,道:“你要不要猜一猜看,又是哪位故人。” 楚风眉头微挑,沉吟不语。 陆琪认识,他也认识,还与梁家村有所牵扯的故人,记忆里似乎根本就不曾有这样一个人。 但是如果是陆琪和他都认识,看陆琪现在的神色只怕几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友好的人…… 楚风神色不禁一变,有些愕然地道:“是醉不归吗?” 陆琪笑了笑,点了点头道:“便是他,当年我从冥界回来去梁家村找梁梅的时候,在梁家村的后山里,发现了醉不归。” 楚风不禁露出几分困惑的神色,醉不归,他怎么会在梁家村? 大年初一。 梁家村里鞭炮响了一整夜,到了大清早才渐渐平歇。 玩闹了一整夜的孩子们终于感觉到了几分疲乏,一边意犹未尽地想要玩下去,一边眼皮却不自禁地落了下来,后来实在招架不住自家大人的呵斥,才老老实实地回家上床睡觉。 村口的老宅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身清爽利落衣裙的梁梅手里提着一条扫帚便出了门,沿着道路开始打扫落满了的鞭炮残渣。 “梅子姐姐好!”几个没被大人揪回家的孩子欢笑着喊着围了上来,梁梅不禁眉眼一弯一笑,从自己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了些散碎的零钱和糖丸,一一发了才笑着目送着那几个孩子欢笑着走远。 梁梅笑着摇了摇头,继续低头打扫道路,反正对于修行的事情她并不着急,也闲来无事,做这些洒扫的工作早已成为了她分内之事。 “梅子姐姐!”又是一声欢快的喊声,却是从村口传来。 梁梅微笑,听声音便已经知道来的人是谁。 陆对拉着苏小苏到了梁梅的跟前,梁梅也取出了些散碎的零钱和糖丸递给了二人。 苏小苏接过了糖丸便塞入了口里,而后才在陆对的强迫下含混不清地跟梁梅甜甜地说了一声谢谢,让梁梅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将苏小苏抱了起来,问道:“你爹爹和你娘亲呢?” “他们去后山啦。”苏小苏答道,“让哥哥带我先过来的。” 梁梅微怔,看向了陆对。 陆对挠了挠头道:“他们只让我们先过来找姐姐,旁的什么都没说呢!” 梁梅虽然有些疑惑,却也不是很纠结这些问题,笑了笑,道:“那我们先进屋吧,趁着师姑和师姑父还没过来,先给咱们的小苏开开小灶。” 说着,梁梅便牵起了陆对,往屋里走去。 而在后山的山林之中,楚风则有些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个披着林珝外皮的醉不归。 醉不归的形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神色之间有些颓然,似乎因为纵酒过度而有些憔悴。 他一身的衣衫倒还算整洁,只是微微散发着一股酒味,有些熏人。 “你怎么在这里?”楚风看着醉不归,有些困惑地问道。 醉不归对于楚风的突然到来并没有太多的惊讶,躺在树枝之上,背靠大树,依然默默地喝着酒,却不回答楚风的问题。 楚风沉默着,等待着醉不归的答案,但是等来的却是醉不归扔来的一葫芦酒。 第1120章 口是心非 楚风顺手接过酒葫芦,愣了愣,反手又扔了回去,道:“我不喝酒。” 醉不归探手接过被扔回来的酒葫芦,继续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着,过了许久,才道:“回来了?” 楚风点了点头道:“嗯,才回来。” 醉不归又沉默了一会,道:“没什么准备问我的吗?” 楚风想了想,才道:“还是喝不醉啊?” 醉不归翻了翻白眼,过了很久才说道:“精神与肉体脱离,肉体可以醉,精神醉不了。” 楚风叹息了一声,才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想太多了。” 醉不归无奈地一笑道:“你倒是豁达。” 楚风不禁一笑道:“我不豁达难道还能在这里杀了你吗?” 醉不归叹了口气道:“死亡对人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 这个话题楚风没有接下去,而是在沉思之后慢慢说道:“活下去吧。” 醉不归自嘲地轻笑两声道:“你知不知道,我杀寤寐的时候,就觉得一切结束之后自己该死了。” “但是一切结束之后,我却很恐惧死亡,我怕死……所以我一直活到了现在。”醉不归嘴角微微上扬着,神色之中有些轻蔑,“我们鬼魅作为一种本来就很弱小的种族,骨子里仿佛刻着对死亡的天然恐惧,畏惧着自己的死亡,却一边祈祷着他人的死亡,就这样生活在阴影之中,然人有些……”醉不归顿了顿,才说道,“忍不住要唾弃。” 楚风抿了抿唇道:“趋利避害是每个物种的天性,鬼魅本体弱小,一旦被发现便是死亡,所以才需要他人的躯体来保护自己,因此渴望他人死去并不是什么耻辱的事情。” “哈哈。”醉不归干笑几声,神色微冷,眼帘低垂道,“倒是如此,只是你这样的评判,却也未免太冷酷了一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生命就该为旁的生命而付出牺牲不是吗?” 楚风点了点头。 醉不归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背叛你们?” 楚风微微瞑目,道:“大致能够猜到。” 醉不归嘴角微扬。 “你给瑕思酒的时候,说起过,那是她垂涎已久的君莫笑,而我听梁梅说起过,君莫笑是梁家村祖上传下来的秘方,旁的地是没有的,所以你跟梁家村有些牵连吧。” 楚风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但是我们都知晓那本来就不是你想看到的局面,所以那应该就是你的肉身真正的主人的夙愿吧。瑕思说起过,你好像与你那具肉身的主人有很密切的联系,我也曾见过你宁愿耗费更多的心思将断裂的肢体拼接回来也不愿意再生,想来他与你的情谊……真的很深厚,而那也是你必须坚守的对他的承诺吧。” “我曾经听梁梅说起过,梁家村的一位长者说起梁家祖上曾经被修士所屠杀,只有他们这一支逃了出来,在此地落地生根。想来……那原来的主人便是那时候的梁家人吧,因为这桩旧事而心怀怨恨,所以才希望着有一个绝对的正义来完成对世间的审判吧。”楚风说道。 “你没有说错,一切都是当年对他的承诺。”醉不归叹息了一声,神色之中满是怅然。 “他应当不知晓大明尊吧?”楚风微微蹙眉问道。 醉不归摇了摇头道:“他当然不知道,他只是跟我约定了,一定要去追求正义,给这污浊的世间带来光明。” “但是我在地府那么漫长的岁月,我比谁都清楚,他所说的正义很荒诞,那光明更是永远不可能到来。”醉不归握紧了手中的酒葫芦,“直到穆少恩问我,想不想给这个世间带来一次大的净化。” “我知道穆少恩有事瞒着我,但是我其实并不在乎,我对这个世间其实早已绝望了,也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而已,如果真的能够迎来所谓的大光明和净化,那我就兑现了当年的承诺,如果不能……那这污浊的世间被毁灭也的确算是对世人所应有的惩罚不是吗?” 楚风不语,很多人对这个世间绝望的时候,他们便会像醉不归和步凌关一般走上一个极端,不能实现的梦想就让其毁灭。 楚风没有资格去说这样的想法到底是对还是不对,但是他却觉得这样的想法太悲观了。 他也曾对这个世间失望过,他也被这个世间很多人事伤害过,但是他却始终觉得,这个世间还有很多值得他珍惜的人和事。 哪怕他自己无法实现自己的理想,但是他却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够让后来怀着同样理想的人能够离这个理想更近一步。 “当年我与凤鸣山庄一战,带着我的骨骸来到此地的人,就是你吧?”楚风终于开口问道。 醉不归默然了许久,才终于点了点头道:“那个时候我从西边赶回来,本来想要救你,但是等我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我在那片战场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你留下的骨骸碎片。我其实以为你死了,因为你一点气息都没有留下,直到一个大帝告诉我你还活着。” “一个大帝?”楚风微微蹙眉,“难道是东王公吗?” “我不知道。”醉不归摇了摇头,“然后我就把你的骨骸碎片带到了这里来,扔进了温泉河里。” “为什么你要带我来到这里?”楚风问道,“这里与任何人的计划都没有牵连。” 醉不归不语。 “你其实……想要我早点发现你与梁家之间的秘密的吧?”楚风也没有要等醉不归说话的意思,自问自答道,“所以你带我来到这个地方,希望我能发现这个秘密,希望我能阻止你的行动,是这样的吗?” “我不知道。”醉不归闭上了眼睛,“我没有想过那么多。” “那在冥界的时候,给我和瑕思留下讯息的时候,你又在想什么呢?”楚风接着问道。 醉不归不回答。 “珊瑚认为是你怕我们影响你的行动,所以在警告我们,让我们离开。” “但是我不认同珊瑚的说法,因为珊瑚的分析总是太理性了,在她的分解之下,所有人的行动都是出于单纯的利益,那不无道理,但是却太残忍了。” 醉不归终于开口问道:“那你认为,我的目的是什么呢?” “你想要保护我们,让我们远离那场风波。”楚风很认真地回答道,“你那个时候无论留不留那个留言,其实都已经无法改变什么了,你只是单纯地想要让我们离开风波的中心。” “但是你其实是知晓要让裙子过桥是需要我带她,你想要让我们远离风波的中心,又是为了什么?”楚风微微叹息了一声,“甚至你让我留在花海封印的深处,让我专心守护封印,又是为了什么?” 醉不归嗤笑了一声道:“这我哪里知道。” “你其实知道,只是你不愿意知道罢了。”楚风叹了一口气,道,“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阻止你自己。你其实自己也认为自己做的事情是错的吧,只是你无法违背你当年对这个人许下的诺言,你只能一边行动着,一边试图阻止自己。” “我有那么无聊的么?”醉不归冷笑道,“我要是认为是错的,那我不做就是了。我要是想要阻止自己,那我大声地告诉你们就是了,何必绕这么多弯子。” “是啊。”楚风也笑着摇了摇头,“想要否定自己的想法和做法,总是能找到很多的理由和借口,反倒是要承认自己的心思,太过艰难了。” “……”醉不归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是最后却只是狠狠灌了一口酒。 “杀苏寤寐的时候,你难受吗?”楚风倏然问道。 醉不归的身躯微微一颤,手里紧握的酒壶却被捏出了一个深深的手掌印。 “醉不归,回答我。”楚风没有因为醉不归的沉默而放弃追问这个问题。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奇了起来?”醉不归并不准备正面回答楚风的问题。 “那就是难受了。”楚风自顾自地说道,“那不就是属于你的世界吗?” “然而我亲手毁了。”醉不归撇了撇嘴。 “然而你终究还活着。” “这样子……算活着吗?” “好好活下去吧。”楚风说道,“你现在这具躯体的主人……大概也不喜欢自己的身躯被你这么糟蹋吧。” 醉不归不禁一笑,道:“哪里那么容易。” 楚风也笑了笑,道:“总会过去的,我相信你。” 醉不归微微一翻白眼道:“这样的信任让人有些承受不起啊。” 楚风笑着摇头,道:“你自己好好过日子,喜欢平静就找个地方住下来,喜欢风浪就去冒险,活着就有很多可以做的事情。只要去做,就不会一直留在过去的阴影了。” 醉不归冷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楚风笑了笑,道:“那我走了啊。” “滚蛋吧你。”醉不归有些恼火地骂道。 楚风没有回头,踩着冬阳在林间洒下的斑驳的光辉,向山下走去。 第1121章 将军府 梁梅在庭院里陪着小苏玩耍着,也让陆对终于松了一口气。 日上三竿,梁梅抱起了有些疲乏的小苏,看向了陆对问道:“师姑他们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不曾说,不过应该不会太久吧。”陆对迟疑道。 梁梅点了点头,道:“你们想吃些什么,姐姐给你们做。” 陆对眨了眨眼,傻乎乎地道:“梅子姐姐做的什么我都喜欢。” “马屁精。”被抱着的小苏冲陆对扮了一个鬼脸,吐舌道。 陆对有些恼火地瞪了小苏一眼,却也不好发作,谁叫她是妹妹呢? 梁梅看着两个孩子不禁笑了起来,身后的院门却响起了“吱呀”的声音。 “师姑……”梁梅一边转身一边说道,只不过刚转过来,便顿时愣在了当场。 在陆琪和苏错的身后站着一个有些平凡而瘦削的青年,一身的灰色衣袍洗得略略有些发白,却很是合身,将青年衬托地仿佛是冬日里的一棵苍松一般遒劲有力。 那青年的双眸更是广阔犹如蓝天,深沉宛如大海,散发着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 梁梅愣了许久都不曾回过神来。 这个人出现地太突然,突然地让她没有任何的准备。 等她的意识渐渐地变得清醒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两腮早已挂满了泪水。 “师傅……”梁梅有些讷讷地说道,却发现自己似乎没有什么更多可以说的了。 楚风笑了笑,伸手递出一方手绢,道:“好了,不要哭了。” 梁梅艰难地一笑,还来不及说话,楚风却已经问道:“这些年还过得好吧?” 梁梅点了点头道:“过得还好。” 楚风也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楚风顿了顿,接着问道:“家里还有菜吗?” 梁梅一愣,忙道:“还有还有……” 楚风点了点头,扭头看向苏错道:“姐夫……” 苏错的嘴角微微一阵抽搐,陆琪却忍不住笑出声来,推了推苏错道:“快去给师弟打下手,多多学习学习。” 苏错只能苦着脸跟楚风进了厨房,不过片刻,厨房中便响起了锅碗瓢盆叮呤当啷的声响。 楚风之所以会改变主意最终还是来看望了梁梅,完全是因为他觉得陆琪说得有道理,不管怎么样,他不能凭借他主观认为的善意而忽略了别人的想法。 这些在意他是否回来的人,无论如何他都该给人家一个交代。 用过了午饭,陆琪几人自然是有默契地走开,给楚风和梁梅的交谈留下了一些空间。 梁梅有些局促,也有些不安。 她只是在想师傅会不会责备她,当年分明是她说了已经决心可以放下这里,到头来感受到压力就又狼狈地逃了回来,还再没有回去。 但是楚风没有说什么,只是询问了她这些年来的生活琐事,比如习惯什么时候起床,多久睡一次觉,梁河怎么样了,梁慎思又怎么样了,就好像是寻常的拉家常一般的朴素,也使得梁梅的局促不安渐渐地平复了下来,和楚风散漫地聊着。 师徒二人散漫地说着话,很快便到了黄昏时分,看着落日的昏黄给大地镀上的一层薄薄的晕彩,梁梅倏然觉得有些惆怅。 “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很好,我很放心。”楚风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该离开了。” 梁梅抿了抿唇,刚刚张嘴准备说话,楚风却已经道:“你就留下来吧。” “师傅……”梁梅看着楚风,讷讷地说道。 楚风笑了笑,伸手在梁梅的肩上轻轻拍了拍道:“不是责怪你,我知道你喜欢这里,我也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我也早开始了这样的生活。真的,这样的生活很好,你在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也很好,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了,无论是什么,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师傅都支持你。” “师傅……”梁梅看着楚风,有些哽咽。 “哭什么呀,”楚风无奈地一笑,道,“又不是不相见了。我想见你我便来看看你,只是你若是想见我便是有些麻烦了,我这居无定所也不知道在何处漂泊。” 梁梅咬了咬唇,点了点头。 “那我就走了。”楚风笑了笑,“照顾好自己,年纪也不小了,有喜欢的男人就不要犹豫了。” 梁梅一笑道:“师傅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 楚风笑了笑,挥了挥手,便走出了院门,向村外走去。 村外陆琪等人已经等候了很久了,见楚风走了出来,陆琪不禁一笑道:“是不是轻松了很多?” 楚风点了点头。 “接下来你要去看谁?”陆琪问道。 “人间的话……”楚风顿了顿,才道,“沈瑕思吧,既然她也安定下来了,应该也好找才是。” “离水那边呢?”陆琪笑容有些促狭,“还是有些胆怯吗?” 楚风尴尬地一笑道:“是这样的,所以需要更多的时间多准备一下。” “你啊。”陆琪微微有些嗔怒地叹息了一声,而后才道,“那我们也在此别过了吧,没事记得常回来看看,也许下一次三妙宫也就重新立起来了。” 楚风点了点头,拍了拍陆对和小苏的头,道:“好啊。” “叔叔记得来看小苏哦!”小苏瞪着水汪汪的眼睛,伸手抹了抹嘴角的口水,而后才补充道,“不带糖也可以的!” 楚风忍俊不禁,与陆琪夫妇相对一揖,而后分道扬镳。 ********************************************************************* 人间,长安城。 长安城是人间中心,万国来朝之地。 姑且不论长安城那超乎想象的人口数量,单单是鳞次栉比的建筑数量便已经庞大到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其中单单是有各种历史传闻,或者典故神话的所在也是多得让人数不过来。 而在这些有名的建筑物之中,最近名声最为响亮的一处却是一个被称为将军府的所在。 这一处建筑虽然朴素,却是楼宇相连,在寸土寸金的长安城竟然占地数百亩,其主人之富有可见一斑。 这一片楼宇之所以被称为将军府,并不是因为它是哪位将军的府邸,而是因为从这里走出去了很多的将军——无论是男将军还是女将军,在将兵之上都颇有建树,为弥平战火树立了无数功勋,且个个生性峭直,方正不阿,无论是官声还是民望都颇高。 而此地也就自然被称为了将军府。 将军府原本其实是一个专门收养孤儿弃婴的地方,谁家不要的女孩或是养不起的孩子或者是生来便有了疾病不想要的孩子都被聚集在此,好生抚养。 这些孤儿成年之后这些人无论是出人头地,还是平平凡凡,却没有一个落入外道的。 而后随着时间流逝,将军府所做的善举便越来越多,赡抚孤独,赈灾救民,看病救人,几乎能做的善行将军府都会插上一脚,使得将军府也越来越著名,甚至远播外国。 而便是这么一个有名的组织,却无人知晓将军府真正的主人到底是谁,又哪来的资金做这样大一笔没有任何收益的买卖。 不同的人对这位主人做出了不同的猜想,便有了千万种对这位神秘主人的描述。 “却说那将军府主人,原本是本朝大将军岳大元帅,因为方正不阿受了朝里奸臣诬陷而被贬谪民间。但是岳大元帅何等人物,非但不计较这等私仇,却想着多少人民还受战火之苦,孤儿寡母,遍布大地。于是便私下办了这将军府,收养孤儿,传授武艺兵法,以平息边疆战火。” 将军府所在的巷子门口,行商的商人,外地的游人,慕名而来,将一位说书人围在当中。当中的说书人兴致却颇是高昂,说得唾沫横飞。 一位挤在里面的平凡的年轻人笑了笑,却被那说书人看在了眼里。 “那位兄弟就笑了,你凭啥说就是岳大元帅。且不说旁的,就说这方正不求名的性子,百年间来,除了岳大元帅朝中还有哪位?那般的兵法造诣,难道还能是那些丧师辱国的名将们所传授的不成?” 那年轻人笑意更甚,让那说书人颇有些着恼,道:“那位兄弟,你却笑什么,难道是我说得不对吗?” 年轻人笑着摇了摇头,而后微微一退身,从人群中挤了出去,顿时便有后排的人挤上去填补了他的空缺。 说书人的声音依然在脑后响起,年轻人却慢慢悠悠地走进了巷子里。 这让旁的游客顿时有些惊讶。 将军府四周的巷子通道是不许游人进的,说是喧哗饶了清净,也阻碍进出。 游客开始也是不依的,但是奈何朝里的将军许多出自这将军府,既然将军府想要清静,这些人也不会不给些方便,因此便设了士兵,阻止游人进入。 这青年未免也太大胆了一些吧! 众人正面面相觑之间,果然就见得巷子端的士兵走了上来,将那青年拦在了巷子的口上。 那青年却也不退让,只是微微一笑,道:“这位小哥,能劳烦通报一下吗?” 那士兵也是一愣,旋即摆摆手道:“你也通报我也通道,我们这么点人,哪里跑得过来!” 青年微微一怔,想了想,道:“有理,那我等一会,应该会有人来接我的。” 士兵见那青年也没有要进入的意思,也不阻止他在巷子口上等候,只是自己挡在他前进的路上,避免他趁自己不注意便闯了进去。 那青年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蹲了下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本书,在那里翻看着。 不过一会,便见得一个中年男人急匆匆地跑了出来,跟那士兵说了几句话,而后笑着颇是恭敬地将那青年延请了进去。 那中年男人旁人不认识,那说书先生却是认识的,那可是将军府的总管,是将军府所收养的第一批孤儿中的一个。 那人对这青年如此尊敬,难道那青年是将军府真正主人家的少爷? 说书先生一怔,顿时知道自己以后的说书内容只怕得改一改了。 第1122章 儿戏 “前辈您跟着我来。”将军府大总管李艺在前引路,很是恭敬地说道。 楚风跟在李艺身后,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随口问道:“你是瑕思的第几个弟子啊?” 李艺无奈地一笑道:“我是师傅唯一的弟子,没办法,师傅当时要是不让我修行,我的小命只怕要不了两年就完蛋了,师傅素来心软,一咬牙一狠心,便收了我做弟子。” 楚风微微一愣,笑道:“瑕思是一心一意地想要过平凡人的生活了吗?” 李艺想了想,才道:“也不是吧,师傅只是懒,怕麻烦。这些年被往日的相识找到了去助拳的时候倒是也很兴奋,摩拳擦掌的。她只是不想涉入太深,弟子一旦多了,哪怕是都不想惹事,却也难免牵扯进各种各样的事情里。” 楚风一笑道:“确实是她能做出的事情来。” “所以后来但凡还有那种不修行就很难活下来的孩子,就都是我的徒弟了。”李艺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苦笑道。 楚风一怔,旋即大笑起来,抚掌道:“这么些年不见,她还是那般孩子气啊。” 李艺笑了笑,道:“师傅的确是有些孩子气,这么些年来都是二十岁模样,跟着孩子们一起厮混,活脱脱一个孩子王,跟着孩子们在街上打架,泥里打滚,谁能想到那么一个女人会是真正的主人。” 楚风微微一愣,不由也露出几分难耐的笑意,道:“倒是很想看一看究竟是什么模样。” 李艺笑着推开了院落的大门。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股浓烈的火药味顿时便扑鼻而来,只见院落之中到处张灯结彩,满地的鞭炮残屑,还不断有鞭炮炸响,孩子们的吵嚷,叫喊,欢笑,哭泣更是响成一片,此起彼伏,上百个孩子在院落中聚成一团,颇是热闹。 “新春佳节嘛,这些孩子都没有家人,所以我们便一起过年。”李艺笑了笑,才解释说道。 楚风也不由得一笑,目光在这些孩子的身上一一扫过,而后道:“挺好的,人多热闹。” 在这些孩子身上,楚风看到了满满的生机,蓬勃的生机,就像是初升的太阳一般无可阻挡。 哪怕自身遭遇了再多的不幸,哪怕天道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没有公允,但是这些孩子却没有痛苦的神色,有的只有欢笑,只有幸福。 这可是沈瑕思的老本行,这些年,做得越来越出色了啊。 “啊啊啊,我赢了!把你的糖交出来!”一阵清脆的呐喊声从孩子群落里响起,干脆利落,万分悦耳,听起来也很是舒服。 真是久违的声音了。 “思姐耍赖!我都问了老爷爷了,相是不能过河的!”一个童声也随之响起,听声音也不过是八九岁的男童。 “这是我的游戏,我说可以就可以!”沈瑕思有些恼火地叫嚷了起来,“快快快,你的糖!” “赖皮!赖皮!”那个男童大声喊了起来,紧随着一群孩子也都跟着整齐地喊了起来,“思姐赖皮!思姐赖皮!” “不玩了不玩了,谁跟你们这些臭小鬼一起玩!输不起还要说我赖皮!”沈瑕思笑着站起身,拨开了身边的孩子们,出现在了楚风的视野之中。 多年不见,沈瑕思的模样也没有什么明显改变,一头过耳的散碎的短发有些乱糟糟的,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缺乏打理。 她五官依然精致没有留下岁月的痕迹,但是却绝对不能用美丽这样的词汇来形容,眉眼之间,满是干净利落的气息,很是干脆。 所有人看到她,第一个想到的词汇都只会是英气勃发。 她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英气,就好像是一口剑,笔直得很,端正得很,也好比是乡野人家酿造的酒,刺口得很,辛辣得很,却很是有力。 不过微微让楚风有些讶异的是,沈瑕思身上穿着的居然不是以前她一直喜欢穿着的男装,而是一身简单朴素的深蓝色裙装,虽然这一身裙装也被她自己改得很是干脆,但凡能贴身的地方便绝也拖着挂着,连裙角都如裤腿一般收了起来,但是却给沈瑕思一贯的英挺之气平添了几分柔情。 “那里那个大哥哥,他可喜欢小孩子了,大家快去找他去玩!要是能赢了他,你们说什么他都能答应你们!”沈瑕思看着楚风,促狭地眯起了眼,指着楚风大声喊道。 沈瑕思话音刚落,一群闲得无聊的孩子顿时便在沈瑕思的怂恿之下前赴后继地扑了上来,将楚风团团缠住,提出各种古灵精怪的要求,缠着楚风一起玩耍。 楚风虽然对沈瑕思的问候有些无奈,但是他本来也很是喜欢这些孩子,当然也不会拒绝,陪着这些孩子们便恣意地玩耍起来,所有的沉重都扔了一旁,再也感受不到。 等到日落之后,楚风才拍了拍满是尘土,鼻涕眼泪的衣服,就地一坐,看着在几个大人吆喝下去吃晚饭而逐渐散去的孩子们,神情里满是轻松和愉悦的神情。 “哈哈,怎么样,没老得受不了吧?”沈瑕思往楚风身边大大咧咧一坐,双手撑地,笑道。 楚风笑着白了沈瑕思一眼,道:“你穿的可是裙装,矜持点好不好?” “矜持你个头!”沈瑕思狠狠瞪了楚风一眼,很是不客气地说道,“本姑娘穿裙装已经是很难得了好吗,还要怎么矜持?要矜持你去找……”沈瑕思顿了顿,想了想,“找珊瑚和木秋雨那两个姑娘,那俩姑娘最是矜持,本姑娘就是个爷们。” “是是是,沈大爷。”楚风应承道。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片刻,沈瑕思才问道:“回来多久啦?” 楚风掰着指头算了算,才说道:“不久,才六天。” 沈瑕思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道:“啊你不是吧,回来这么短时间就来看我,我们俩关系有那么好吗?” 楚风作势起身道:“伤心了,走了走了。” 沈瑕思一愣,旋即不由大笑起来,指着楚风道:“看你那模样,太傻了。你不适合这样的表演,笑死我了都!” 楚风只能无奈地一耸肩,苦着脸看着沈瑕思,等沈瑕思笑够了才道:“你这些年呢?” 沈瑕思收起了笑容,过了一会才说道:“回来后我就离开了地府,然后在六界飘荡了些日子,见识了很多人事,最后有些疲倦了,三十多年前便在这里安顿了下来,就开始做这些事情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 “这样涉入人间的事务,会不会被找麻烦啊?”楚风问道。 沈瑕思翻了翻白眼,道:“谁管得过来啊,现在可以说是兵荒马乱的,九阶巅峰都跟韭菜一样的割了一茬又一茬,大帝都成片成片地死,我这点事还能算什么事?倒是你啊楚十四,你不是来找我麻烦的吧?” 一听到楚十四这个称谓,楚风不禁一怔,旋即笑了起来。 的确,他现在应该算是人间第十四代执法者了,而且还是唯一的执法者,虽然没有以往的执法者那般权威,但是却也得到了两位上代执法者的托付,他现在手里握着整整五十五枚执法者印信。 “哪能啊。”楚风笑了笑,道,“这些孩子们挺幸运的,遇到了你。” 沈瑕思不禁眉眼一弯,弯成了好看的月牙,道:“我觉得我也很幸运能够遇上这些孩子们啊,跟他们一起真的是再愉快不过的事情了,不用去看那些勾心斗角的丑恶嘴脸。” 沈瑕思说着,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 楚风知道冥界一行对沈瑕思的打击很大,沈瑕思虽然不是莽夫,但是却心思纯善,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因此对这样的事情很是反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打算这么过一辈子?”楚风问道。 沈瑕思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也不知道守不守得住啊这份宁静,总之我尽力吧。” “不要气馁。”楚风安慰道,“地葬人皇几位前辈不是说了吗,七界都会有未来的,虽然现在还看不到希望,但是……会有那么一天的。” 沈瑕思不禁也笑了起来道:“我哪有你想那么多啊,走一步算一步呗。你呢,未来有什么打算。” 楚风顿了顿,才道:“我先挨个拜访一下故人,然后我还要去解决一桩事情。” 沈瑕思沉默了片刻,才问道:“魔界?” 楚风点了点头。 “我跟你一起去呗,反正很久没有活动过了,多一个帮手也是一分力量。”沈瑕思说道。 楚风沉吟了片刻,才道:“你这样不怕把你身后的这些孩子们也牵扯进来啊?一旦有了恩怨,身边的人,只怕都难以逃脱。” 沈瑕思没有急着答话,过了一会才道:“我把将军府全部交给李艺去负责吧,那孩子是我一手养大的,对他我完全放心。” 看着沈瑕思这已经打定了的主意,楚风也没有再试图阻止沈瑕思,道:“谢谢啊。” “瞎客气。”沈瑕思一圈砸在了楚风的背上,拍得楚风猛地咳嗽了起来,“咱俩啥关系啊,过命的交情不是!” 第1123章 滚蛋吧 楚风闻言不禁得一笑,的确如此。 在冥界之前,他和沈瑕思之间的关系便已经很是亲近了。 而冥界一行,即便他开始因为谨慎对沈瑕思有些戒心,但是随着同生共死的次数的增多,彼此之间的信赖早已超乎了寻常的友人,为了解闷也说了许多彼此之间的很多事情,说是知交好友也稍显得有些轻了。 楚风也便没有再跟沈瑕思客气,而是道:“我给你带了些东西回来。” “什么东西?”沈瑕思有些好奇地问道。 楚风也没有刻意地去卖关子,顺手取出了一条修饰得很是精细的金属腰带,递给了沈瑕思道:“诺,你看看,修补得应该还行吧,没有什么明显的破绽,只是不知道你用起来习不习惯。” 沈瑕思翻了翻白眼,接过腰带,也不细看就收了起来,道:“真亏了你过了这么久还惦记着呐。” “哈哈,毕竟给你弄坏了,这些年闲着也是闲着,一点点地给修好了,也算是练习一下自己的炼器手法了。”楚风笑道。 沈瑕思沉默了片刻,道:“其实你可以不还我的。” 楚风也不禁沉默了一会,才笑道:“不还你,魔界一行你怎么能够受得起。” “哼。”沈瑕思有些恼怒地“哼”了一声,翻了翻白眼说道,“不要小看本姑娘好吗,本姑娘好歹也是人间最顶尖的天才那一列的,不要把我跟你这样走狗屎运的家伙相提并论,实在是太羞耻了。” 楚风抚掌而笑,笑了一阵,沈瑕思忽然问道:“你要先去离水是吧?” 楚风点了点头。 沈瑕思撇了撇嘴,道:“那我先去魔界探听一下消息吧,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孩子到底怎么样都很难说。” “那孩子可不比你小几岁啊,不要说得这么老气横秋的样子。”楚风笑道。 “她难道又比你小很多吗?”沈瑕思气呼呼地说道,“你就好意思收人家为徒,被人家师傅前师傅后地叫,我就不能叫她孩子啊?” 楚风一怔,旋即看着沈瑕思的面庞,露出了一丝微笑,道:“这些年有劳你为他们费心了。” 沈瑕思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道:“去吃饭吧。” 楚风笑了笑,道:“不急,我还给孩子们带了一些东西,想要托付你转交给孩子们。” “嗯?”沈瑕思眉头微挑。 楚风慢慢地取出了一条玄黑色的战矛,那是俞蓝河的战矛穿空,紧接着又是一口杀气腾腾的大刀,那是吴浩辰的大刀断牙。 那一件件器具取出来,随意地扔在走廊之中,让沈瑕思的神色都不禁微微一变。 “这些年在冥界四处巡行吸收死气和血气,顺道也将每一寸土地都挨个翻了一个遍,翻出了很多还能用的东西。”楚风迎着沈瑕思的目光,笑着说道。 “你在冥土时收破烂的啊你!”沈瑕思嘟囔一声,却也知道楚风取出来的这些破烂可都是不得了的破烂,这些可全部都是帝器,只怕是当年之事遗留在了冥土的。 楚风不禁也笑,道:“的确啊,都是些很有价值的破烂。” “你想把这些传给孩子们?”沈瑕思微微有些不悦地道,她其实并不愿意让孩子们卷入让人恼火的修士的世界之中去,平凡的生活才是她最想要孩子们所得到的。 楚风沉默了一会,才道:“总有一些孩子需要它们。” 沈瑕思没有说话,只是看了楚风许久,才咬牙切齿地道:“大哥,那你给我人族的就好了呀,你把仙族魔族鬼族修罗族妖族的都拿出来是什么意思?我这里都是人间的孩子呀哥!” 楚风愣了片刻,旋即反应了过来,大笑起来道:“也不是全部给孩子们的啊,有些是孩子们的,有些是我希望你能帮忙送还给相应的守护者的。” 楚风将每一件帝器都搭配着一本册子或者一张纸递给沈瑕思,册子上挤在的都是功法,名字却都取得很随意,而那些纸张上却写着一些地址,都是六界之中有些很神秘的所在。 沈瑕思顺手翻阅了基本册子,才说道:“你是把我这里当这些传承的发源地啦?” 沈瑕思又怎么看不出来,那每一件帝器背后必然对应着曾经的一个传承,那每一本册子都是那一个传承的功法精髓。 楚风把这些册子与帝器搭配着交到她的手里,再交给那些需要靠修行来活下去的孩子们,其实也是变相地让这些传承传递下去,不至于断绝。 楚风微微抿了抿唇,才说道:“守护者们的传承不该断绝,这些传承也都不弱。这些帝器我无法找到它们传承的源头,想来也都已被时间湮灭,所以希望能有人传承下这些功法,让守护者的火焰继续燃烧下去。这些功法也基本都是我根据帝器上残留的气息反推出来的,我也不知晓原本的主人应该是什么种族,所以六大族的运转方式我都写了下来。虽然无法完全确定,但是相信偏差不会太大,我都一一与这些帝器搭配尝试过了,运行起来没有什么阻滞之感。” 沈瑕思翻了一个白眼,才颇有些恨意地道:“你说你……怎么这么变态?” 楚风笑了笑,道:“没办法嘛,谁叫我的时间那么多。” “现世每过去一天,冥界变已经过去了十天——冥界的一天却偏偏还有现世的十天那么长……”沈瑕思实在是有些无语,这么折算下来的话,其实楚风凭空比他们多活了六千年,六千年,那么长的时间自然可以做很多的事情,“你说现在到底是该算正常的年纪,还是该算你六千岁?” 楚风闻言很认真地想了想,才道:“也许该算六千岁?” “滚蛋。”沈瑕思恼火地道,但是继而沉默了片刻,才倏然一转身,猛地抱住了楚风。 沈瑕思抱得很紧,整个人的身躯都与楚风的身躯紧紧贴在了一起,就连对方的体温也可以透过衣衫感知到。 楚风微怔,闻着从怀里那具有些柔软有些颤抖的身躯之上散发而出的淡淡的清香,神色有些尴尬。 “辛苦你了,欢迎回来。”沈瑕思说道,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楚风轻轻叹了一口气,而后轻柔拍着沈瑕思的肩,道:“没事,真的没有事。” 沈瑕思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将脸在楚风的衣服上狠狠地一蹭,才推开楚风,眉开眼笑道:“哈哈,你衣服都被我蹭脏了。” 楚风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肩头,果然是一片濡湿,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沈瑕思,才说道:“你真是……” 沈瑕思没有理会楚风,继续收着楚风拿出来的东西,道:“这些东西我会交给李艺,让他来负责的。” 楚风点了点头。 “你先去忙你的吧,我再收拾收拾,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就先去魔界。到时候我们在厌火城西边的石安斋碰头,那是我一个朋友开的铺子,这些年我有请他帮我看着。”沈瑕思说道。 楚风微微一怔,有些感激地看着沈瑕思。 沈瑕思翻了翻白眼,恼火地道:“滚啊,别用那种眼神看本姑娘,太色了!” 楚风哑然失笑,道:“那我先走了,厌火城再见。” “嗯,去吧。”沈瑕思低着头说道。 楚风告辞离去之后,沈瑕思依然默默地坐在屋檐下,愣了好久。 “师傅喜欢他吗?”李艺从远处走来,笑着问道。 沈瑕思狠狠瞪了李艺一眼,道:“你这个臭小子,长本事了嘛!” 李艺一笑道:“看来师傅是真的很喜欢那位前辈,从来没有见过师傅这样呢。” 在李艺的印象中,说起沈瑕思喜欢哪个男人,沈瑕思一般都是一脸鄙夷不屑的模样,要不然就是笑眯眯地说是呀是呀,却从来没有这样有些恼怒的样子——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羞恼? 师傅羞恼的模样——还真是有些可爱。 沈瑕思翻了翻白眼,道:“我要走了,这里的事情就托付给你了。” 李艺笑着点了点头道:“明白。” “那个白痴给了我很多的东西,有需要的孩子你便一一传出去吧。”沈瑕思说着,把刚刚收起来的东西又都扔给了李艺,“都是古老强大的传承——但是还是那句话,学这些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不是用来好勇斗狠,更不是用来为非作歹的。” “徒儿明白。”李艺正色道。 “那我走了。”沈瑕思起身。 “不跟孩子们告别吗?”李艺问道。 沈瑕思沉默了片刻,才潇洒地一摆手道:“我最讨厌告别这样的事情了,反正那些臭小鬼没几天就会把我忘了。” 李艺“哈哈”一笑,道:“我可不知道离开的人里有谁能忘得了思姐,你之前的那几个身份,现在还不是一直被人提起吗。” 沈瑕思一翻白眼,挥了挥手,转身就走。 “师傅,为了我们的幸福你很努力,现在为了自己的幸福,要更努力才行啊!下次回来看孩子们,一定要带着自己的孩子呀!”李艺的声音从背后追来。 沈瑕思顿时一个趔趄,回头恼怒地喊道:“滚蛋吧你个臭傻逼!” 第1123章 情切,情怯 妖界,北原,离水城。 自从淮山之变之后,原本疯狂膨胀扩张的万妖宫势力迅速没落衰弱,妖界经历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动荡不安之后才逐渐地平静了下来。 妖界九州之中只有北原与肃川两州不曾受到比较大的冲击,相对比较平静。 然而相对比较平静却不意味着真的一点风浪都没有。 原本厉兵秣马准备抵御万妖宫侵蚀的肃川各个门派在万妖宫衰弱之后,膨胀的力量瞬间便失去了控制开始向邻近的瀚海和北原渗透,北原多年以来积弱,根本无法抵抗肃川各个门派的侵蚀,无奈之下北原各派只有暂时舍弃了彼此之间多年以来的宿怨,联合起来抵抗肃川。 北原众多门派联盟之中,最强势的莫过于凝寒教,其门下弟子冰之祺已成为当代翘楚,修为深厚早已胜过教主冰岚封,只是冰之祺此人素无野心,也无心权力,不然凝寒教教主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而昔日北原三大派之一的离水却因为多年前的离水内乱而衰弱,至今依然不曾恢复元气,龟缩在离水城附近不出,只是给北原联盟提供一些后勤支持,甚至有人怀疑,如果不是肃川逼迫得太紧,北原的门派只怕早已将离水的地盘瓜分得一干二净。 离水上城。 离水上城是北原少数几个还保持着活力的城市之一,一来是离水没有卷入战争之中,二来则是离水这些年连对离水城的控制都变得松散了很多,仿佛是刻意在从这个世界上淡去一般,没有有力的控制,离水自然便成为了一片极其自由的土地,在这里,什么都可以找到,无论是崇高的,还是卑劣的。 尽管离水放松了对离水城的控制,但是也并不意味着在离水城就可以为所欲为——至少,依然没有人敢在离水城放肆。 因为离水还有一个强有力的外援,那便是凝寒教。 冰之祺与离水少主离绾的关系亲密非凡早已是人尽皆知之事——坊间都在传闻,离水会为了生存下去,而促成一次联姻——尽管这会打破离水自古以来的习俗,但是也终究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有一个灰衣的瘦削青年,神色微微有些紧张,也微微有些憔悴,一双眼眸里有些不安的情绪在跃动。 他微微抿了抿有些薄的嘴唇,看着从身边不停地走过的人群,深吸了一口气。 离开人间长安城之后,楚风就直接来到了妖界,然后又来到了离水。 他在离水盘桓了一日,依然有些紧张,有些畏惧的情绪。 楚风知道这大概就是所说的近乡情怯,在这方面,他似乎还是稚嫩得很。 楚风微微咬着下唇,在街边伫立了一会,然后便回过头,目光落在最近的一家客栈之上。 还是先住一晚,调整一下情绪吧。 楚风暗自地想着,而后便迈步向那客栈走去。 客栈的一楼里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食客,就着桌上的菜,慢慢地酌着酒。 楚风走进客栈里,并没有引起这些微醺的食客的注意,楚风也没有去注意他们,他在门口的柜台前结了账,领了钥匙,便慢慢地走上了楼。 楚风才一上楼,一个食客便眯起了眼睛,轻声道:“那个人,似乎有些面熟。” 那食客对面的青衫食客笑了笑,慢慢地斟着酒道:“自然面熟了,当年和啸月涣在这里胡来的,不便是他吗?” 那食客皱起了眉头,过了片刻才说道:“原来是他,这么多年没有听闻过他的动静,我还以为……” “以为他死了吗?”青衫食客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道,“我也以为他死了呢,刚才看到他的时候,我也是吓了一跳。” “难怪你的酒洒了。”食客微嘲道。 青衫食客低头看了看身前的桌子,果然洒了几滴酒,他不由得“哈哈”一笑道:“这么些年过去了,定力倒是变得更差了。” 食客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说他察觉到我们了没有?” 青衫食客拿起筷子,夹取了一片极薄的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着,过了许久才道:“察觉没察觉我是不知晓,不过我想我们不用担心,毕竟那些事情都是往事了。以我对他的了解,过了这么多年,他不可能再挂在心上。即便他还挂在心上,但是念在你妹妹对他的情分上,难道……又还能杀了你不成?” 食客愣了愣,旋即才尴尬地笑了两声道:“哈,那我可还真得感谢我的妹妹了。” “这么多年了,你也没有看开当年的事情啊。”青衫食客眯起了眼睛说道。 食客微微瞑目,嘴角浮出一丝嘲讽的笑容道:“她当年也许说得对,我是太不长心了一些,所以我想要多走走,长长心,不然老被自己的妹妹操心,真是……” 青衫食客眼眸里微微有些光芒闪烁,他眯着眼睛看了对面的食客道:“你的确长了不少心了,不过……跟你妹妹比,还有些差距。” “哈。”食客干笑了几声,反讥道,“你也并不见得好得到哪里去吧,这些年隐姓埋名躲在离水城里,嘿……” 青衫食客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然后轻轻叹了口气,道:“哪里那么容易放下。” 食客也叹了口气道:“他来只怕是来找离绾的吧。” 青衫食客点了点头,神色微微有些惆怅。 “如果可以,倒真希望他跟离绾能够决裂,嘿嘿。”食客拿起酒杯,促狭地笑了几声。 青衫食客微微皱眉,冷笑道:“这样也不见得你妹妹就有机会了。” “哈,反正机会怎么样也不会落到你的头上,你又何必介意?”食客咧嘴一笑,神色之间满是嘲讽之意。 青衫食客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般么,看起来,啸月涣夺走了你的地位领导淮山不是没有道理的。你这样的人,太……狭隘了一些。” “哈,那便又如何?”食客轻笑了几声,“难道你还会去促成他们吗?” 青衫食客沉默不语。 食客微怔,旋即露出了一副见鬼一般的神情,继而又满是嘲讽地道:“啧啧啧,把自己心爱的女人往别人的怀里推,这顶帽子……和你的衣服很搭嘛。” 青衫食客只是淡漠地看了一眼对面的食客,过了许久才说道:“幸好现在的淮山是你妹妹在领导,你要走的路的确还很长,希望下一次见面,你能让我刮目相看。” 青衫食客说着,便慢慢地站起了身,将双手随意地背在了身后,慢慢悠悠地想要出门而去。 “嗤……现在我大喊一声你的名字,你以为你又跑得掉么?”食客冷笑道。 青衫食客微微侧头,随意地瞥了食客一眼,神色淡漠到了极点,也失望到了极点,因为他终于发现这个传闻中的天才其实只是一个草包而已,一个无能到了极点,却又色厉内荏的草包,分明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这个人比他的妹妹差的可不是一点两点。 他叹了一口气,没有再理会身后的食客,径直地出了门,在门口微微伫立了片刻,而后转右向着离水上城的中心走去。 离水上城是横跨离水的一座城市,城市的中心便是前往离水下城的通道,他在远处眺望着通往离水下城的横在离水之中那古老的漩涡,看着那在江面之上泛开的一圈一圈的涟漪被夕阳染成了一片绮丽的色彩,愣了许久。 而后,他终于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个地方承载了他太多的过往,也承载了他太多的思念。 对于这里的人来说,他十恶不赦的反叛者,野心家,心狠手辣,人人得而诛之。 这么多年,他没有发出一句异议,哪怕那些非议他的话时不时会在他的耳边响起。 因为那就是事实,既然做都做了,却还要怕人说,根本就不是他的作风。 不过那一切都无所谓了。 自从他冒着巨大的风险回到这里,隐姓埋名地居住在此,只是为了有时能够在临街的窗口看一眼那一个身影,那一眼就能让他满足。 早些年,她还经常出来走动,脸上还是挂着充满了青春和活力的笑容。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出来活动得越来越少,那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在某个夜晚,他抬起头看向明月的时候,他看到了她坐在高楼的楼顶,看着月亮,然后抱着自己缩成一团。 他很想出现在她的面前,不过他忍住了,他知道自己的出现只会给她增添更多无谓的烦恼。 他在这里,不是来给她增添烦恼的,而是来让她少烦恼的。 他有些暗恨楚风,他分明将她托付到了楚风的手里,楚风也许诺了要让她快乐,结果却是如此的犹犹豫豫。 他不知道楚风在犹豫什么,他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他所爱的那个女人因为那个男人而不快乐,他需要推上一把,早日结束她的无奈和悲哀。 他沉默了一会,才看向路边的一个小孩,笑着走了过去,俯身在那小孩耳边低语了几句,而后取出了一枚华丽耀眼的晶石,塞进了小孩的手里。 他看着小孩走向那漩涡,跟守护漩涡的离水弟子交谈,神色终于变得有些欣慰,却也有些黯然。 这样就足够了。 他笑了起来,转身,向着离水城外走去。 他没有回头,只是一直走了下去。 第1124章 人约黄昏后 楚风坐在桌前,右手捻着墨条,在砚台中缓慢而均匀地研磨着。 他重复这个动作已经很久了,但是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重复这个动作,他的脑海里只是一直在构想着自己应该怎么说,怎么做,才能使一切不那么尴尬,不那么生疏,能够显得自然一些。 哪怕他已经有了相当长的时间用来准备了,但是这样的事情……的确不是他能够顺利对付的,他甚至觉得这样的事情似乎比用生命去战斗还让人觉得难过,因为这样的事情太过磨心——尤其是他这种本就笨拙不堪之人之心。 楚风右手的手指忽然感受到了几分微凉,他不禁一怔,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才发现自己手里的墨条都已经研磨到了尽头,砚台里的墨汁干涩粘稠得仿佛是固体。 他愣了愣,旋即为自己的失态笑了起来。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拿出了一方手帕,缓缓擦了擦自己的手指,而后又将那一方手帕收了起来。 他站起身来,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他这样的苦思冥想,其实根本就没有意义。 不管到底会发生什么,先去做就好了。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拉开了房门。 门口站着一个女子。 一个青碧色衣裙的女子,一支朴素的乌木簪子穿过了发丝之间的空隙将如翠玉一般晶莹的青色的长发随意而不失仪态地被绾起在脑后,细长的眉毛下面是一双平静之中微微有些怅然的眼眸。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世间万物都归于虚无,楚风只觉脑海之中无数的惊雷接连炸响。 那一刻,所有的东西都彻底黯淡失去了光彩,世间便只剩下了眼前的这一人,这唯一的一人。 她淡红色的唇角微微一扬,细长的眉毛也随之微微一挑,才轻声问道:“回来了?” 楚风一怔,旋即也释然地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道:“嗯,回来了。” “还走吗?”她问道。 楚风点了点头道:“还是要走。” 她也笑了笑,过了片刻,才道:“走了还要回来吗?” 楚风想了想,郑重地点了点头:“还要回来的,走到哪里……都会回来的。” 她不禁轻笑了一声,微微侧着身子,从楚风的身边走进了房间,看着桌案上那一方被粘稠不堪的墨汁所充满的砚台,不禁扭过头,看着楚风,带着几分取笑的意味道:“磨了很久吗?” 楚风一边转身,一边顺手带上房门,有些窘迫地点了点头。 她随意地在案旁坐了下来,顺手拿起了案上的茶壶,翻过了茶托中的茶杯,慢慢地斟满了两杯,然后看着有些局促的楚风,笑意更甚道:“那么局促干什么,我难道比冥土之中的大明尊,地葬大帝都还要恐怖的吗?” 楚风只能干咳了几声,才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从她的手里接过了茶杯,将茶杯捧在手里,低下头慢慢地啜了一口,才抬起头看着离绾那一双美丽的眸子问道:“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呢?” 离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眸里有异样的光芒在闪烁,许久才道:“我以为你会一直等我开口呢。” 楚风干笑了几声,挠着头,愈发窘迫地道:“哪能啊,我只是……” 离绾一手托着腮,一手将鬓角的一缕青丝绕在修长的指间玩弄着,带着几分促狭问道:“只是什么?”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很认真地回答道:“有些害怕。” 离绾微微一怔,绕着青丝的手一颤扯得她不禁轻轻“嘶”了一声,过了片刻才问道:“害怕什么?” 楚风微微抿了抿唇,握紧了手里的茶杯道:“我怕……很多事情都会发生变化。” 离绾愣了愣,旋即笑着道:“是啊,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对于凡人来说,几乎便是一生的长度,很多东西都会发生变化,无论是人,是事,还是一份感情。” 楚风点了点头道:“我在那边的世界过得有些漫长,漫长得我分明已经回到了这个世界,想要装作我只是离开这里六十年而已,却还是始终无法改变那种几乎与整个世界隔绝了的疏离之感。对于我来说,一切似乎都还是那么熟悉,一切似乎也都已经那么陌生。” 离绾低下头,看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道:“所以你想说你其实已经变了?” 楚风沉默着,迟迟没有接话,只是平静地看着离绾。 离绾抬起头,也平静地看着楚风,没有等楚风说话,就开始自己慢慢地说了起来:“你不在的这些年,开始的时候对于我来说是种痛苦,是种折磨。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回来,要回来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时候我是不是已经老去得不成样子——与其那样,我宁愿化为一堆枯骨。”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痛苦渐渐也有了减轻。”离绾说着,看着楚风,“渐渐地,便也不再痛苦了。” 楚风微怔,眼眸里有些困惑,看着离绾,等着离绾的下文。 离绾又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因为我决定不等你了,等待一个没有归期的人对于谁来说都太痛苦了,没有人能够承受得住那种折磨。” 楚风抿了抿唇,点了点头,神色之间有些不自然。 “但是那份感情却还在。”离绾忽然说道。 楚风一怔,看着离绾。 离绾笑了笑,才道:“对于修士来说,六十年是一生的七八分之一,折合成凡人的寿数,也不过八九年而已。我虽然没有那么长情,但是一份感情八九年不变,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毕竟,我们之间的感情还没有那么脆弱,不是吗?” 楚风抿了抿唇。 离绾看着楚风,继续说道:“所以……不需要害怕什么。你累了便来,在这里安心地歇息,你有要做的事情便走,放心地去做你的事情。我不会强行挽留你,也不会强行缠着你,因为……我想让这里成为你的家,让你感到自在,而不是不安。” 楚风在离绾说完之后很久,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对不起。” 离绾一扬眉道:“为了什么说对不起?” 楚风想了想,才很认真地道:“为了当年自以为是的离开,为了你这些年的辛苦……” 离绾眼角微微倾斜,看着楚风,没有让楚风说下去:“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明天。” 离绾点了点头,道:“虽然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了,但是果然还是不能拖。”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又说道:“抱歉。” 离绾白了楚风一眼,有些恼火地道:“我好不容易耐着性子跟你说话,你听不懂是不是?” 楚风一怔,旋即一笑,道:“谢谢。” 离绾瞪了楚风一眼,才叹了一口气道:“虽然我还有很多话想要跟你说,但是等事情结束之后吧,那丫头如果还活着……也一定还在等着你。六十年的等待,对那个丫头也是一种折磨吧,她甚至都不清楚你这六十年为什么一直不出现,如果是旁人的话,也许早就绝望了。”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去下城吧,我出来的时候,我娘已经在准备家宴了。”离绾说着,站起了身。 楚风也站起了身,站在了离绾的身边,将离绾的手握在了手里,轻声道:“谢谢。” 离绾眼角眉梢都有些笑意,而后才道:“别说谢谢了,先想办法把我从离水抢走吧,不然……你只有姓离了。” 楚风也不禁一笑,而后上前一步,轻轻地将离绾拥入了自己的怀里,然后紧紧地抱住。 离绾一怔,微微有些不适应,但是还是慢慢伸手环抱住了楚风,双手攥紧了楚风的衣衫,然后将自己的头埋在了楚风的怀里,眼泪再也忍不住,无声地流了下来。 “以前我也好怕,好怕你再也回不来了。”离绾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说道,“我一直在想,你要是回不来了,我要怎么办才好。” 楚风没有说话,只是抱紧了离绾。 “不过后来我看开了,想通了,决定了生命不再以等你为中心的时候,就轻松了很多。”离绾继续说着。 楚风呼吸着离绾发间的芬芳,没有说话,只是相拥地更紧,希望能通过这一个拥抱,来弥补自己这六十年间对她所有的亏欠——尽管他知道那份亏欠根本无法衡量。 “不过你啊,刚才不是很怕吗,现在怎么还……”离绾说着,将脸上的泪痕在楚风的衣衫上擦得干净。 楚风一怔,旋即笑道:“我也……不清楚,只是觉得……该这样做而已。” 离绾推开楚风,微微白了楚风一眼,有些狐疑地道:“你是不是又跟哪个女孩子学了几招?” 楚风想要解释,离绾却已经眉开眼笑地道:“走吧,不要让娘久等了,绫姐,绪儿她们也都会来的。” 说着,离绾也根本不给楚风说话的机会,便拽着楚风走出了客栈,向着离水下城走去。 楚风看着天空中的那轮明月,突然想起,原来今天是上元。 家吗,挺不错的感觉。 第1125章 造访 魔界,魔焰国,厌火城。 厌火城是魔焰国的都城,从外城城郭开始,城墙逐次升起,将厌火城分成了外城、内城和皇城三个区域。 被围在最中心的皇城最是宏伟雄奇,金碧辉煌的建筑依靠着中心的圣山鳞次栉比,不断地拔高隆起,直至耸入云霄,进入云海之上的宫城。 宫城在云海之上依托着庞大的阵法而展开,富丽堂皇到了极致,一座座恢弘磅礴的宫殿向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出,按照各自的功能分成了数个截然不同的区域,众星拱月一般地将最是豪奢的圣殿环绕在中心。 圣殿位于圣山的山顶,从圣山的山顶往东北方向望去不过十余里的地方,还伫立着一座高塔。 高塔的顶端开着一扇窗,窗口站立着一个女子。 女子面上蒙着一层红色的轻纱,一头火红色的长发在风中飘舞着,眉心的一点火焰的印记与一双深红色的瞳眸有些耀眼,仿佛是跃动着的随时都会燃烧起来的火星。 女子一双白净而纤细的手扶在窗上,平静地看着云海中的辉煌。 身后倏然传来了一阵“吱呀”的声响,一个白衣男子推开了高塔的房门,信步走入了其间,微微一笑道:“七公主,你都在这里望了六十年了,你到底在望什么?” 灵红萝微微侧过身子,看着那白衣男子,眯起了眼睛,才似笑非笑地道:“你又这样来来去去六十年,又在做什么?” 白衣男子爽朗一笑,道:“自然是为了七公主的欢心。” 灵红萝轻笑了几声,扭过头继续看向窗外,一手绕着自己的火发,才道:“那你该设法将我从这里救出去才是,不然我怎么会喜欢上你呢?” “这样的话公主说了六十年了不觉得疲惫吗?”白衣男子笑着拿起了桌上的茶壶,慢慢地给自己斟上了一杯,而后缓缓地啜了一口。 灵红萝笑了笑,道:“那军师将你的话反复说了六十年又不累吗?” 白衣男子微怔,道:“只要能赢取七公主的欢心,晏危是万万不会觉得累的。” 灵红萝眯了眯眼,有些索然无味地道:“和你说话真没有意思。” “哈,那七公主以为和谁说话有意思?”白衣男子玩味地笑道。 灵红萝抿了抿唇,才慢慢地说道:“跟你这样的人说话的确很没意思。” “看起来七公主似乎更喜欢和笨人说话一些。”白衣男子把玩着手里的茶杯,道,“只是以七公主的聪慧,想要让笨人理解七公主的意思,那是有些艰难的。” 灵红萝眼角眉梢流露出几分取笑的意味,道:“大智可以若愚,大愚也可以若智。” 晏危“哈哈”一笑,道:“公主是想要夸奖我么?” 灵红萝笑道:“我自然是夸军师您很聪明了。” 这个回答并不出乎晏危的意料,反正不管灵红萝怎么说,他都是被嘲讽的对象。 不过晏危并不气恼,只是笑了几声,接着说道:“看到七公主的才思还是如此敏捷,晏危便安心了。” 灵红萝嗤笑了一声,道:“那还真是有劳您费心了。” 晏危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公主。” 灵红萝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看着晏危,等着晏危说下去。 晏危也没有刻意卖关子,接着便道:“虽然不是很确信,但是躲在幕后的人……似乎是炎族的祖先。” 灵红萝瞳眸在瞬间紧缩,而后又逐渐放松到了寻常的状态,沉默了片刻,才呢喃道:“炎族的祖先吗?” 晏危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他似乎想要用公主的身体做些什么事情,国主似乎已经在着手做一些准备了。” “这么多年圈养着我,终于是时候吃肉了么?”灵红萝嗤笑了一声道。 晏危没有接话,而是道:“七公主认为自己会活下来……还是会就此死去?” 灵红萝沉默了半晌,才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淡淡地道:“死就死了吧。” 晏危微微一怔,也沉默了片刻,才有些认真地道:“七公主不要沮丧,一切都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灵红萝长叹了一口气,有些厌倦地摆了摆手,道:“山穷水尽的时候再沮丧就来不及了。” 晏危瞑目片刻,道:“七公主等了这么多年,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还没有来不是吗?” 灵红萝愣了愣,转头看着在阴影中坐着的晏危,神色有些诧异。 晏危看着灵红萝那一脸的诧异,神色之间露出了一些自豪,却也多了几分黯然,不过那都隐没在黑暗之中,他只是端起了茶杯,缓缓地啜了一口,道:“在厌火城的西边,有一个专卖各种奇石的石安斋,这些年来对皇城里的事情有着不同寻常的热衷。五天前,有一个人族修士进入了石安斋,没有再出来。” 灵红萝微微一怔,看着晏危,等着晏危接着说下去。 晏危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说道:“公主是否想起了什么?” 灵红萝笑了笑,道:“对皇城的事情感兴趣的人,据我所知也不少。” 晏危眯着眼睛,沉默了很久,才起身道:“那在下就告辞了。” 灵红萝轻笑了几声道:“恕不远送了。” 晏危浑不在意地放下手里的茶杯,而后起身向门口走去。 灵红萝看着晏危关上了房门,沉默了许久,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继续看向窗外。 从窗口向远方眺望而去,是一望无际的宫殿的群落,一直蔓延到天际。 这里是魔界一个古老的国度魔焰国,这个国度比魔界其他的任何国度都还要古老。 无尽岁月的侵蚀,使得魔焰国也数度面临灭国的危机,但是这个国度在最终却都奇迹般地撑了过来。 这些古老的故事往往被当做并不可信的神话,但是灵红萝知道那是真的。 因为这个国度始终蒙着一层阴影,那个阴影是一个巨大的怪物所投下的。 在幕后的那个人,灵红萝根本不需要晏危的提醒,就知道那个人的存在,因为灵红萝早已见过那个人,早在她六十年前被捉回来的时候,她就见过那个人。 那个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寻常,但是灵红萝面对着他的时候,总感到一种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就连与那个人眼神交汇都没有胆量。 那个人当时坐在破军炎的宝座上,而倨傲的破军炎就像是一条狗一样匍匐在那个人的脚下,在空旷的大殿里奴颜婢膝,根本不会有人相信堂堂的魔焰国国主会这般轻易地便折了腰。 那个人当时看了她很久,然后连说了好几声有趣,就让破军炎将他带了下去,关押在了此地,等候着他进一步的吩咐。 这一等,就是六十年。 灵红萝一直在等,在等那个人给自己一个了断,而不是如晏危所说的在等人来救自己。 她不希望有谁来,因为不管谁来,都没有希望。 那个人太强大了,哪怕这六十年间他的去向也成为了谜团,但是他的强大却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哪怕是他当真不在,哪怕是她当真能被救出去,天涯海角,都无法逃脱。 自己一个人死去就足够了,如果非要让人来救自己而让那些人也死去的话,自己当初面对着破军炎的时候,用自己的命换取了楚紫儿和离绾的一条生路的举措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但是灵红萝也微微有些不甘,她不甘愿就这样死去,她在这个世间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做,她还有大仇未报,她不甘心。 所以她听到晏危所说的话的时候,微微一怔,有些难过,也有些开心。 难过的是会有人因为她而陷入危机,开心的是,原来她并没有被忘记,还是有人记得她,有人会在乎她。 人间来客吗? 灵红萝微微抿了抿唇,神色之间有些怅然。 人族的修士……会愿意为她冒这么大风险的人,只怕也只有一个吧? 整整六十年了,他终于来了吗? 只是他不该来的。 她嘴角不禁微微有些上扬,而后轻声自语道:“走吧,不要来了……” 而同时,在云海之下的厌火城的城西,在充满了魔族粗犷狂野风格的建筑群落之间,出现了一个青年男子。 楚风抬着头,看着这些个招牌,一个个慢慢地看去,加上沿途不断地询问,终于看到了一个有些破败的招牌——石安斋。 楚风看着那招牌,笑了笑,而后微微蹙眉,扭头看向了街道旁的一个角落。 在那个角落里,坐着一个魔族修士,身前铺开了一张破布,破布上乱七八糟地放着一些异铁,而他正在和一个客人讨价还价。 楚风笑着走向了那个角落,蹲下了身,顺手捡起了几块异铁,在手里掂量了一番,才很是认真地问道:“星铁怎么算的?” 那魔族修士瞪了瞪眼睛,冷冷地道:“睁大你的狗眼,这是星铁吗,这分明是……” “落陨铁?”楚风笑了几声,手指轻轻拂过了那块异铁的表面,一层铁粉顿时从异铁表面洒落而下,露出了表面下的真容,漆黑的铁块上布满了白色的斑点,仿若夜幕上的群星,“现在还是落陨铁吗?” “这——”那魔族修士顿时一愣,之前的那客人见状顿时勃然大怒道:“原来你这全是假货!” 那魔族修士恼恨地瞪了楚风一眼,楚风却笑了笑,拍了拍手,将手上的铁粉拍干净,才说道:“造假的本事不行啊,星铁和落陨铁之间哪怕两者之间手感质感都没有差别,但是……落陨铁和星铁是无法完全融合的啊,你要是在中间再均匀填充一层山心石磨成的石粉,就很难辨认了。” 楚风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石安斋里。 石安斋里的布置很是古朴简约,入口的圈椅上一个青年男子嘴里叼着根野草懒洋洋地看着楚风,看了一会,才懒洋洋地道:“来啦?” 楚风微怔,旋即笑了笑,点了点头。 那青年撇了撇嘴,探出身看了看街角那个被人群所围住的魔族修士,才道:“我去看过的,别人卖的可都是货真价实的东西,你什么时候偷偷给人换了?” 楚风“哈哈”一笑,道:“速度够快,手法够巧妙,自然就能换了。” 青年耸了耸肩,道:“真是无聊,欺负小孩子。”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那可不是什么小孩子,那可是一位九阶中段的修士。” 青年一怔,坐起了身看着楚风,一脸的难以置信。 青年坐了一会,整个人就又散漫地躺倒了下去,满不在乎地道:“看起来,早就被盯上了啊。” 第1126章 新的访客 “你连你是什么时候被人盯上的都不知道?”沈瑕思恼火地看着对面的青年,道。 青年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一边打着呵欠,一边道:“那你也不是没有发现么,凶我干什么啊?” 沈瑕思一翻白眼,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说道:“说起来,一个九阶中段的修士来盯梢,是不是……有些太浪费了?” 楚风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道:“他身上还带着隐匿气息的法器,所以你们才没有发觉他。” “你怎么就能发觉啊?”沈瑕思翻了翻白眼,也不等楚风给出一个答案,因为她知道那个答案会让她很生气,所以她继续说道,“现在是不是该讨论讨论怎么去救你的宝贝徒弟啦?” 楚风一怔,才道:“有什么好讨论的,直接进皇城不就好了吗?” 沈瑕思愣了片刻,那青年却道:“好主意,我支持,直来直去,不像有些男人婆,肚子里全是花花肠子。” “沈瑜思你是不是该注意自己的嘴?”沈瑕思恼火地道。 沈瑜思一摊手,满脸无奈地道:“在那之前某人是不是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胸?” 沈瑕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勃然大怒道:“本姑娘胸小怎么了,胸小就不是姑娘了吗!” 沈瑜思点了点头,继而嘲讽道:“某人不是把自己当爷们吗,什么时候这么在乎自己是不是姑娘了?” “我揍死你个……”沈瑕思一挽袖子,手中握住了一杆长枪,顿时呼啸着刺向了沈瑜思。 沈瑜思翻了翻白眼,顺手翻出了一张漆黑的长弓,挡在了自己的跟前,完全不把沈瑕思递来的一枪放在眼里。 “咳咳。”楚风干咳了几声,一手按在了沈瑜思拿出的长弓上,一手握住了沈瑕思的枪杆,有些狐疑地道,“沈瑜思?沈瑕思?” 沈瑕思收回了自己的长枪,我在手里,斜觑着沈瑜思说道:“对啊,他叫沈瑜思。” “兄妹?姐弟?”楚风满是困惑地问道。 “谁跟这种人是兄妹姐弟!”沈瑜思和沈瑕思几乎是同时指着彼此大喊。 楚风尴尬地咳了几声,道:“那是朋友?” “勉强吧。”沈瑕思冷哼了一声,才继续说道,“楚风啊,就算你修为深厚,你直接冲进魔焰国皇城是不是太招摇了一些啊,更何况,魔焰国皇城的大阵……可是一个极其古老的阵法,守护了魔焰国无数的岁月,从来不曾被人撼动过,传说就连大帝都会在其中殒身,你觉得你有把握直冲魔焰国的大阵?”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魔焰国的大阵我一路上都在查阅古籍,拼凑了一些零散的讯息,约略推测出了几分,如果推测不错的话,我有把握能够做出一些布置,让这个大阵在一段时间之内陷入瘫痪之中,无法运转起来。” 沈瑜思顿时一怔,以一种看怪物的眼光看着楚风,上下打量了楚风许久,才说道:“你不是开玩笑的吧,那可是别人的祖传大阵……” 楚风笑了笑道:“越是复杂精密的东西,就越是薄弱不稳。只要扰乱了其中的一环,所有与之相连的环节也都会随之崩溃。因为其自身的复杂与环环相扣,这么多年来只怕也无人敢对阵法进行改良修整,其中阵法变数远远不及现在的阵法变数之众多,手段只怕也就只有很是古老的那几种手法。因此,越是古老的大阵,虽然威力也难以预料,但是同时破绽也更为巨大,毕竟……我们一代又一代地活下来,对各种各样的东西提出理论,进行发展,可不是为了承认我们远远比不上那些老前辈的。” 沈瑜思想了想,道:“有点意思。”然后顿了顿,看着沈瑕思道,“看到没,跟人学着点,这就叫境界。” “就你废话多!”沈瑕思恼火地道。 楚风见这二人是开口就要吵架的趋势,顿时干咳了几声,才说道:“好了好了,我们接着说……” 沈瑜思眉头忽然不禁得一挑,将口里叼着的杂草吐了出来,这个动作沈瑕思再熟悉不过了,立即问道:“怎么了?” “有人靠近。”沈瑜思说道,石安斋是他的地盘,地下也埋着他的阵法,只要有人靠近石安斋一定距离,他都可以通过阵法察觉到。 这并不是罕见的东西,几乎每个有能力的人都会这么做,不然很难确保自己的安全,连在睡梦中被人杀了都不知晓。 楚风也跟着皱了皱眉,微微瞑目,道:“这个人修为似乎并不算高,大概在八阶中段。” 沈瑜思闻言也是一怔,刚想说话,楚风却已经用手指凝聚着彩色的光芒在空气中描绘下了一个人像。 沈瑜思看着那个青年男子顿时一惊,道:“是他!” 沈瑕思微微眨了眨眼,道:“这个人你认识?他是什么人?” “安国的皇子晏危,现在效命于炎族皇室,统领皇室卫队。”沈瑜思暗自皱眉,“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人,与他的修为不同,他很精于谋算,被他的谋算玩弄到死却不自知的人比比皆是。” 沈瑕思不屑地撇了撇嘴道:“我没记错的话,灭亡安国的……似乎就是魔焰国吧。” “你可以不屑他屈膝事敌,置国仇家恨于不顾,但是你却不得不承认一点……他以这么敏感的身份,却能够深得破军炎的信任,在魔焰国坐到如此高位,甚至统领最精锐的皇室卫队,必然有其过人之处。”沈瑜思正色道。 沈瑕思当然也明白这一点,因此也不辩驳,只是有些不悦地不说话。 “他似乎是专程来找我们的啊。”沈瑜思冷笑了几声,活动了一下筋骨,才道,“你们就在这里呆着……” “不用,我去和他见面就好了。”楚风站起身,说道。 楚风说完也不等沈瑜思接话,就自行走出了小院,而后走进了正堂,不假思索地打开大门,便见晏危倒负着手站在门前,一身白衣在黑夜之中尤为显眼。 “哈,先生真是好久不见了啊。”晏危微微笑着说道。 楚风干笑了几声,他跟晏危可以说是素不相识,唯一的一次交集便是东海之事,那一次的正面交锋可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 “收到线报说你来了,所以……我就专程来拜访了。”晏危自顾自地说道,似乎也没有要让楚风回话的意思。 楚风想了想,而后侧过身道:“请。” 楚风等晏危进了门,便又将大门关上,一转身便见晏危已经在正堂里挑选圈椅,尽管沈瑕思与沈瑜思二人锋锐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但是他却浑然不觉,很是淡定,仿佛站在他身后威胁着他的性命的两个人根本就不值得他一顾一般。 “不得不说,你们的行动真慢啊。”晏危半躬着身子,伸手将圈椅上的灰尘慢慢掸去,微微蹙眉道,“老板,你该雇个勤快一点的伙计了,椅子这么脏,怎么可能有客人呢?难怪这个石安斋好些年都没有什么客人了,如果不是你还有点家底,早就倾家荡产了吧?” 沈瑜思嘴里咬着一根新的野草,半眯着眼,看着晏危,嘴角高高扬起道:“哟,那还真是让王子殿下您费心了。” “哈,往事就不要再提了,什么王子殿下,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晏危面不改色地坐了下来,“还是按照现在的习惯,称呼我为军师比较好。” “王子殿下这么做,真是让人寒心。”沈瑜思冷冷地说道。 晏危看着沈瑜思笑了笑,摆了摆手,才道:“我这次来,不是来找你的。”晏危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楚风,道,“风先生,我等你等了好久了。” 楚风在晏危的对面坐了下来,看着晏危,问道:“不知道军师您找我,是有什么事?” 晏危轻轻一笑,道:“我想问风先生现在修为如何。”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想要听实话,还是想要听假话?” “自然是实话。”晏危说道。 楚风笑了笑,才平缓地答道:“大帝。” 楚风一语方出,沈瑜思的脸色顿时一变,沈瑕思虽然心里早已有了确信,但是听到楚风亲口承认,却也不禁微微变色。 “真是讽刺,人人都以为无法修行的风先生,竟然已经达到了大帝的境界。而那些所谓的天才,却还在苦苦的挣扎,哈哈。”晏危笑了几声,道。 “军师谬赞了,给他们同样的东西,他们会做得比我更好。”楚风答道。 晏危眯起了眼睛,没有立刻答话,而是沉默了片刻,才道:“既然你是大帝,那就好办多了。” 楚风微怔,道:“看起来军师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 晏危笑着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 “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军师这么确信我一定会去做?”楚风问道。 晏危看了看自己修长的手指,才淡淡地答道:“自然是救出七公主。” 第1127章 约定 晏危的话让楚风三人齐齐一怔,有些狐疑,有些难以置信地打量着晏危。 晏危却没有任何的解释,只是淡定地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仿佛在等待着楚风等人的决定。 沈瑜思半眯着眼,倏然“嗤嗤”地冷笑几声,才满是嘲讽之意地道:“军师难道以为你现在还有什么信誉可言吗?” “信与不信,都随便你们了。”晏危随意地一笑,似乎并不是很担忧这个问题。 “而且……军师是哪里来的自信能够安全离开这里?”沈瑜思冷冷地说道,眼眸之中,杀机毕露。 晏危看着沈瑜思,有些嘲讽地笑了笑,才慢慢地说道:“多年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一点脑子。” 沈瑜思有些恼怒,但是却没有爆发出来,只是冷冷地笑了几声。 反倒是沈瑕思有些诧异地道:“你们当真认识?” 沈瑜思没有接话,晏危却满不在乎地接过话来道:“自然认识了,对吧,安国的二皇子,晏诸,我同父同母的弟弟啊?” 沈瑜思冷笑了几声,道:“你还真好意思提起父皇和母后。” 晏危浑不在意地继续观赏着自己的手指,说道:“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都是死人了。” 沈瑜思顿时大怒,方准备出手,却被楚风制止。 “你要我怎么行动?”楚风说道。 晏危看着楚风,脸上露出了几分赞许的神色道:“你比我所想的要明智。” 楚风笑了笑,才说道:“毕竟不管你说的真假,我似乎都没有去试一试的资本。” “哈哈,风先生快人快语。”晏危笑道,“风先生这么坦诚我很欣慰,所以我也就直说了。我可以带风先生进入皇城,也可以让风先生见到七公主,但是最后风先生能不能顺利带走七公主,在下就无法保证了。”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军师这么做,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晏危没有说话,只是站起了身,道:“那我就告辞了,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将会再来到这里,到时候……是否要进行一番尝试,风先生也就该给出一个答案了。” 晏危说着,自行拉开了房门,而后身影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只留下面面相觑的沈瑕思和沈瑜思几人。 楚风沉默了一会,慢慢地走上前将房门关上,身后却已响起了沈瑕思不满的抱怨道:“我就说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我叫沈瑕思,你就叫沈瑜思,原来你这个该死的东西骗我啊。” 楚风转头,看着沈瑕思恼火地捏着拳,将骨骼捏得“咔咔”作响。 沈瑜思——或者说是晏诸有些散漫地摆手道:“反正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嘛,我可以叫晏诸,你也可以叫晏诸,什么人都可以叫晏诸,难道我换成沈瑜思这个名字就不是我自己了吗?年轻人,眼界放开一点,心思活泛一点……” 沈瑕思白了一眼晏诸,最终也没有再纠缠下去,毕竟的确名字这个东西是什么都无所谓,而且她也看得出来晏诸方才与晏危见面之后,情绪之中多出了几分烦躁与不安,虽然她一般都是大大咧咧对凡事都不在乎的模样,但是她毕竟还是晓得体恤他人的情感。 沈瑕思把目光重新转向了楚风,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楚风笑了笑,却也点了点头,道:“他最大的问题是低估了我的实力,以为我没有他的援助条件就束手无策。” 沈瑕思一怔,旋即颔首道:“的确如此,这对我们来说,会是一个很紧要的手段。”沈瑕思说着顿了顿,才道,“所以你想要表面上答允他的条件,暗中我们却再进行一些行动?” 楚风很是认真地点头道:“的确如此,到时候我会和他一起行动,扰乱皇城大阵的事情……我想拜托给你们。” 沈瑕思沉吟了片刻,才道:“只是在不知道晏危到底想要做什么的情况下,怎么应对都会觉得有些惶恐。” 楚风沉默了片刻,道:“无碍,不管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至少不会是想要害我,不然和我一起行动,就算他们有别的什么谋算,我也足以在瞬间杀了他,断然不会给他逃离的机会。” “或许是他依然低估了你的实力,依然认为他有这样的手段。”沈瑕思皱眉道。 晏诸却摇了摇头道:“不会,晏危这个人极其惜命,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绝对不会以身犯险。虽然不知道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是很显然的是,他想要让楚兄带走七公主是真的。” 沈瑕思没有对晏诸的话表示质疑,她与晏诸之间相识这么多年,对彼此的了解也让她知道晏诸此言断然不会有假。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不管怎么说,的确有值得一试的价值。” 沈瑕思轻轻叹了一口气,才有些无奈地道:“那便试试吧,只是你也要多加小心,与虎谋皮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危险了。” 楚风不以为意地一笑道:“没有关系,这样的事情我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做。” 沈瑕思微怔,没有接话,而是看向了晏诸道:“对于你的这个大哥,你还有什么说的吗?” 晏诸摇了摇头,道:“我对他所知甚少……安国覆灭的时候我不过七岁,在旧臣的保护下才逃出生天,从那以后……我们就没有再见过面。不过从现在来看,他似乎一直在监视着我。” 晏诸说着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不过既然楚师兄的修为足以制衡他,应该不足为惧。” 沈瑕思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那就这么定吧,明天晚上楚风你跟着晏危去,我设法去扰乱大阵。” “我也一起去。”晏诸说道。 沈瑕思微怔,还没有说话,晏诸便已经说道:“两个人好歹也安全一些,虽然你的修为比我高,但是……我好歹也是九阶上段,不会拖了你的后腿。” 沈瑕思笑了笑,看向楚风道:“你把扰乱大阵的方法留给我们,约定好时间,里应外合。你救了你的徒弟就直接离开厌火城,先到……先到平国的边境小镇等我们,我和晏诸稍后再赶过来汇合。” 楚风沉默了片刻,虽然有些担忧沈瑕思,但是也知道自己救了灵红萝之后必然才会是目标所在,分开行动反而对沈瑕思两人比较安全,便也点了点头,道:“我去写扰乱大阵的方法。” 沈瑕思应了一声,看着楚风走进后堂,晏诸却用肩膀撞了撞沈瑕思,低声道:“喂喂,你就是为了这个男人要变回女人啊?” “我本来就是女人好吧!”沈瑕思恼火地翻了翻白眼。 晏诸“哈哈”一笑,拍了拍沈瑕思的肩道:“思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啊。” 沈瑕思冷哼了一声,才叹了一口气道:“管那么多做什么,能不能得到是一回事,喜欢不喜欢又是一回事,总不能说得不到于是便不喜欢了吧?” “哟,吓死我了!”晏诸露出一副震惊的神色,才道,“想不到思姐你也会有这么说话的一天。敢爱敢恨,真爷们,我敬你是条汉子!” “去你的!”沈瑕思笑着骂了一声,才又叹了口气,道,“你呢,这么多年在厌火城开这个铺子……总是有点想法吧。” 晏诸笑了笑,有些无奈地道:“过去还有些想法,但是晏危都出现在我面前了,我还能有什么想法?他的出现,完全是警告啊。” 沈瑕思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觉得,他是想要让你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晏诸没有说话,因为他也有同样的感觉。 既然他一直都在晏危的监视之下,晏危却一直没有对他采取任何的行动,这便已经是一个讯号。而当他要采取一些行动的时候,晏危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虽然说目的并不是来找他,但是其中却不乏几分警告的意味。 沈瑕思拍了拍晏诸的肩道:“不管怎么说,我觉得晏危对你没有恶意。” 晏诸笑了笑,叹息道:“没有恶意又能如何?当年……安国覆灭之后还有许多活跃的组织试图复兴安国,却都是被他率领炎族的军队一一镇压,许多秘密地点炎族本来无法找到,也被他一一出卖。安国大皇子以身事敌,让无数忠诚于安国的人感到绝望,从那个时候起,他就是还念着安国的人眼中必须杀死的人。这些年来,他一直躲在炎族的庇佑之下才得以存活至今,但是……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不会放弃杀死这个叛国者……而我,就是最合适的执行者。” 沈瑕思沉默了片刻,这样的事情在人间也有上演,虽然不是在修士之间,但是故事却并没有任何的新鲜。 “不管怎么说,现在还不到你们兵戎相见的时候。”沈瑕思说道。 晏诸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神色之间,更多了几分惆怅。 第1128章 几时骗过你 一天的时光很快就过去,在第二天的黄昏,楚风将一张阵图交到了沈瑕思和晏诸的手里,并且对着这张阵图做了详细的说明和解释,除此之外,楚风交给他们的还有一堆布阵的材料,其中不乏极其罕见的珍宝。 “捡破烂的时候捡到的,无法再熔炼进帝器之中了,就拿来布阵吧。”楚风对那些让人眼红万分的珍宝如此解释道。 沈瑕思只能翻一翻白眼,冥土世界前前后后卷入其中的人实在太多了,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带着各自传承的帝器进入其中的。 楚风到底捡到了多少帝器和帝器的碎片没有人能够知道,总之现在楚风是一个难以估计的富豪是绝对没有错的。 当楚风把要紧的事情跟沈瑕思和晏诸一一说清楚之后,便已是入夜时分。 沈瑕思刚刚收起了阵图,晏危便不期而至。 “想好了吗?”晏危看着楚风,问道。 楚风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的迟疑道:“走吧。” 晏危也点了点头,顺手拿出了一套赤红的衣物扔给了楚风,道:“把它换上。” 楚风看了一眼那一身衣物,那是魔焰国的皇室卫队的衣甲,很好辨认。 他转身进了后堂换好了衣物,才又道:“走吧。” 晏危和楚风离开了。 沈瑕思和晏诸却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过了一会,确认了无人监视之后,才在夜色和一口剑的掩护之下,悄然地离开了石安斋。 晏危在魔焰国的确身份不同寻常。 晏危背着手在前走着,楚风默不作声地在后跟着,再加上晏危自己的亲信,几个人便这样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地便穿越了一座座城墙,从外城进入了内城,而后进入了皇城,最后登上了宫城。 皇城以内的炎族的士兵对晏危都很恭敬,包括几位九阶的高层人物遇到晏危的时候,都很客气地行礼问好,丝毫没有因为晏危的修为在八阶而有所怠慢。 谁都知道这位本该是炎族死敌的皇子是国主破军炎最亲信的人之一,得罪了他,便是得罪了破军炎。 于是晏危便带着楚风没有丝毫阻碍地来到了一座高塔前。 “你们可以离开了,换班的来了。”晏危对着高塔门口的两个士兵淡淡地说道。 两个士兵有些犹豫,年长的那一个踟蹰了片刻,还是开口道:“没有将军的命令……” 晏危眯起了眼睛,微冷道:“你是在怀疑我吗?” 那士兵顿时不禁一个哆嗦,又犹豫了片刻,才急忙说道:“属下告退。” 看着两个士兵远去的身影,晏危才道:“你上去吧,七公主便在塔顶,我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么多而已。能不能把她带出去,就看你自己的了。” 楚风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谢,便推开了高塔的门,沿着高塔的楼梯开始上行。 晏危看着楚风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才冷冷地吩咐道:“去将方才那两人杀了,还有……路上知道我们动向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一名亲信微微有些犹豫道:“主人,这样做……太明显了一些吧?” 晏危冷笑了几声,才幽幽地道:“越是明显,才越是安全啊……死人不能开口,哪怕再明显,也只是他们的猜测罢了。越是聪明的人,对于这些模棱两可的事情,就自然想得越多,可以是我杀的,自然也可以是他人嫁祸的,他们难道要将所有人都杀干净吗?” “遵命。”两名亲信默默地退了下去,而晏危则眯着眼看向高塔的上方,阴冷地笑了两声。 ******************************************************************************* 楚风很快就走到了高塔的顶层。 沿着曲曲折折向上的通道布满了各式各样的阵法,其中不乏一些让楚风也不得不称赞手段精妙的阵法,如果不是他的修为如今已步入大帝之境,只怕也会着了道。 看起来,魔焰国为了囚禁住灵红萝,似乎也花费了不少的心思,他们到底又为了什么要囚禁灵红萝? 楚风怀着这样的疑惑到了高塔的最顶层,站在了门外,想了想,然后轻轻敲了敲轻掩的门扉。 “进来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来了。”门后传来灵红萝有些慵懒的声音,这有些熟悉的声音让楚风也不禁得一怔。 楚风推开了门,就这样突然地闯入了一片昏黄的世界。 屋内没有太多的光芒,只有一盏油灯,灯火在轻微地跃动着,仿佛是在起舞一般,在四周的壁面上投下跃动着的影子。 屋内并没有太多的陈设,有的只是一个一张书桌,一张案几,几把座椅,和一张床罢了。 书桌上摆放着几本书籍,一支秃笔随意地扔在无水的陶瓷笔洗之中,案几上放着一把茶壶,茶壶的四周倒扣着几个茶杯,在角落里的床上所铺开的也不过是一床寻常的被褥。 这是一个朴素到极致的小屋,打扫得很干净。 灵红萝便坐在书桌前,在油灯的下方,手里握着一卷书,在慢慢地翻看着。 灵红萝看得很认真,没有说话,一页一页地翻着。 她在等深夜里的访客说话,但是她等了很久,却没有等到访客说话。 她不禁一怔,而后慢慢抬起头,抬头便见到一个模糊的黑影站在门口。 黑影有些瘦削,却莫名的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是很久不见的一个人一般,让灵红萝的眼眶倏然有些微热。 灵红萝愣了很久,脑子里有些空白。 “在看什么书啊?”最后,到底还是访客先开口了。 灵红萝因为吃惊而紧缩的红色的瞳孔渐渐地恢复到了寻常的模样,她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才有些恼火地道:“你又不曾把书名写给我,我怎么知道?” 楚风愣了愣,旋即不禁笑了起来,原来是自己曾经誊抄给灵红萝的几本书,那些书讲的都是经脉和功法之间的相容问题,他觉得对灵红萝的问题有所裨益,才抄写给了灵红萝,让灵红萝自行参悟。 “很认真嘛。”楚风笑着说道。 灵红萝撇了撇嘴,才一脸不高兴地道:“那是,我好歹也是……” “是什么?”楚风笑着问道。 “你管我。”灵红萝的眉毛和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像是月牙一般的好看。 楚风笑道:“我管我徒弟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灵红萝轻轻“哼”了一声,才嘟囔道:“原来你还记得你有个徒弟。” 楚风笑意不禁更甚,道:“自然还是记得的。” 灵红萝微恼,旋即眼眶却是一红,道:“师傅。” 楚风走上前几步,在灵红萝跟前站定,轻声应道:“嗯?” “你是怎么进来的?”灵红萝问道。 “晏危带我进来的。”楚风说道。 灵红萝顿时一惊,急忙起身道:“你怎么能相信他呢?” 楚风想了想,才反问道:“并没有相信他呀,没有他的助力,也不可能这么直接找到你在这里。” 灵红萝有些恼火地道:“那可是敌人啊,敌人说的话怎么能随便信,万一他要是骗你怎么了办?” 楚风想了想,才笑道:“那我便杀出一条血路来找到你咯。” “大言不惭。”灵红萝气鼓鼓地嘟囔道,旋即又急忙道,“师傅快走吧,别管我了。” 楚风笑着抚了抚灵红萝一头火红的长发,道:“为什么急着走?” “魔焰国的老祖宗是个老怪物级别的大帝……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是肯定比曾经见过的凤和玲珑妹妹和司青妹妹他们强大。”灵红萝说道,“是那个老怪物想要我……” 楚风微怔,愣了片刻,才道:“看来是魔君前辈了。” “魔君?”反倒是灵红萝一怔,有些不解地问道。 楚风点了点头道:“在很古老的时代,世上有九位最强大的大帝,魔君便是魔族的最强者,他的名字是……彦都无忌。” 灵红萝愣了许久,没有去怀疑楚风所说的到底可信不可信,因为她本能地信任着眼前的这个人,只要是他说的话,她便都会信,因为他绝对不会欺骗自己,他对自己不像她从小所接触的众多人一般充满了心思。 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位强者竟然会强到这样的地步,会是曾经最强大的九位大帝之一,还是魔族的最强者,被以魔君称呼。 魔族,是一个桀骜的种族,是一个不会屈服的种族,能被尊称为君的,必然是恐怖到了极点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她怎么能让楚风去冒险? “不过没有关系,我杀过和他并列的一位大帝……甚至那位大帝比他还要强大。”楚风看出灵红萝神色之间的迟疑,笑着说道,却没有说出那只是因为当时条件的限制,他们又是轮番作战才取得了那般的战果。 面对着魔君,他根本也谈不上自信,哪怕他有着等同于六千年岁月的积淀,又被冥界中无尽死气与血气的洗礼成就了大帝之躯,面对这些曾经世上的最强者,他又从哪里去找胜利的契机? 但是没有胜利的契机,却不意味着他就会放弃。 如果会放弃的话,他又何必来走这一趟? 灵红萝愣愣地看着楚风,看了许久,才嗤嗤地笑道:“师傅,你学会骗人了。” 楚风笑了笑,才摇头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第1129章 深谋 灵红萝看着楚风那一双平静却有些深沉的眼眸,仿佛置身于一片海洋之中,感到有些温馨,也无比的放心。 她知道自己可以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所以她露出了很是灿烂的笑容,大概不会有人能够见到灵红萝这般的笑容,绽放得仿佛是阳光一般。 “我知道师傅你不会骗我,但是……”灵红萝沉默了片刻,才摇头说道,“我做不到啊。” 楚风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没关系,我知道你做不到。所以……我能做到就好了。” 楚风说着,蹲下身,然后握住了灵红萝的双手,冲着灵红萝微微一笑。 下一刻,灵红萝便已经被楚风背在了背上,向着塔下走了出去。 灵红萝趴在楚风的背上没有说话。 她没有再试图劝阻楚风,只是安安静静地趴着,侧着脸枕在楚风的肩上,觉得有些难过,有些开心。 她知道自己心里其实多么渴望着离开这座囚禁了她很长岁月的高塔,哪怕她口中再说着为楚风考虑,她也无法欺骗自己。 师傅能够带自己离开吗? 灵红萝不知道,但是灵红萝却知道,不管自己能不能离开,自己心中也再没有了缺憾。 因为她最信任的那个人真的来了,尽管已经是六十年后,但是他终于还是来了。 他一定是有事耽搁了,所以才会来这么晚吧? 灵红萝想着,不由得攥紧了楚风的衣袂,有些害怕自己只是在做一个梦。 楚风笑了笑,背着灵红萝走下了高塔,高塔下早已无人,有的只是两具冰冷的尸体。 那是之前守护高塔的士兵的尸骸,鲜血渗透满了地砖的缝隙,将地砖也染得有些湿润。 楚风看了看那两具尸体,没有说话,凭借着记忆迅速地找到了逃脱的线路。 楚风逃脱的路途很顺利,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大帝的神念敏锐万分,他总能避开各处的明哨暗哨,巡逻卫队,机关阵法,在宫殿之中快速地穿梭前进。 这里没有大帝,自然就无人能够留得住他,唯一的忌惮是皇城的大阵,但是……只要他不被发现,大阵也应该不会被引发。 “师傅。”看着越来越近的宫城大门,灵红萝终于忍不住开口。 “嗯?” “我想过你来救我的。” “怎么救的?”楚风不禁带着几分笑意问道。 “从正门杀进来,然后一路血战,战得惊天动地,令人血脉贲张,令无数人震惊万分。” “不是吧,那么惨烈?” “这样的故事更精彩嘛。”灵红萝噘着嘴。 楚风撇了撇嘴道:“一点都不合理嘛。” “但是怀春的小姑娘都喜欢这样的故事呀,”灵红萝笑眯眯地说道,“英雄的故事。” “喂,你已经不是小姑娘了吧?” “我怎么不是了?”灵红萝有些委屈地眨着眼,“你看我现在除了略微长高了一点,和以前也没有一点的区别啊。” “我才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已经十四岁了,这都过去七十年了,你都已经八十四岁了,哪里还是小姑娘?要是在人间,早就是老婆婆了呀。” 灵红萝有些恼火地咬牙道:“师傅你不是来救我的,是专门来气我的。” “但是我说的是事实啊。”楚风笑着道。 “你徒儿我也是要成为大帝的人,八十四岁对于大帝至少四五千年的寿命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吧,算成凡人的寿命我还不满一岁啊。”灵红萝辩解道。 楚风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哪能这么算的?” 灵红萝翻了翻白眼,觉得在这个问题上跟楚风没有再纠缠的必要,转而问道:“师傅,你现在修为怎么样了?” 楚风想了想,才说道:“嗯……大帝。” “变态。”灵红萝很干脆地下评语。 楚风笑了笑,道:“还好吧。” “大帝的什么程度啊?”灵红萝又问。 楚风想了想,一时却也不好回答。 大帝之中当然也有高低的划分,如果非要按照常规的九阶划分方法的话,像大明尊、人皇他们就是站在大帝巅峰的最强者,而像是奕虚裕、凤凰,或者勾陈大帝,这一些人虽然很强大,但是终究又比大明尊这些人又稍逊了一筹,如果非要划分的话也许该算是大帝上段。 而后诸如穆天子,巫祁真,巫灵风这样的大帝也许算成大帝中段会比较合适。 但是再往下楚风却也不好分辨了,毕竟楚风这么久以来打过交道的大帝似乎都要么很强,要么便很弱,弱小的比如白岩,凤九歌和凤九霄的共同体,到底大帝初段和大帝下段又该以谁为参考,就真的找不到一个标准了,像杨文钦或者叶司青这样的参考也不错,但是问题是这两个人都是处于不完全的状态,也很难估量修为的高低。 不过令楚风感觉有些不自在的却是他分明觉得自己的修为还有提升的空间,然而天地之间却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限制着他的修为提升,每当他感觉自己到了修为会有明显进步的时候,那股神秘的力量便会强行将他修为压下去。 要不然这六千年间,凭借着忘川之血和冥界死气,他的修为又怎么可能仅仅是现在这个程度。 楚风思索了一阵,才很认真地答道:“嗯,我也不好说,成帝之后始终没有见过其他的大帝,但是我估摸……肯定是不如你见过的凤和觉醒后的玲珑,但是应该比司青要强上一些。” 虽然不知道叶司青如果能够恢复是多强,但是至少他可以肯定自己比没有恢复的叶司青还是要强上一些的,他觉得定位在大帝下段可能会比较合适一些。 “这才六十年啊,师傅你怎么这么变态!”灵红萝赞叹道。 楚风无奈地一笑,道:“对于你们来说是六十年,对于我来说……是过了六千年啊。” 灵红萝微怔,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本能地感觉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辛酸。 她觉得有些难过,也觉得有些自责,自己这些年根本没有想过师傅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才没有来救自己。 于是她吸了吸鼻子,搂住了楚风的脖子,然后轻声道:“师傅,对不起。” “啊?”楚风微微一愣,他有些不解灵红萝到底在对不起什么。 灵红萝撇了撇嘴道:“没什么。” 楚风莫名其妙地笑了笑,没有去追究灵红萝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楚风的潜逃很顺利,几乎没有花上多少的时间,楚风就从云海之上的宫城进入到了云海之下的皇城。 宫城四周的空间都被锁死不可能悄无声息地从云海之上逃离,所以也只能先逃回皇城,然后经由皇城的壁垒回到外城。 只要回到了外城,以楚风的修为,他想要走便没有人能够留得下他,他们二人自然便也安全了。 而此时,在宫城的圣殿之上。 晏危一个人慢慢地走进了圣殿,穿过铺着鲜红的地毯的长长的通道,来到了圣殿的最深处。 而后,他对着圣殿的高处缓缓地跪下,做足了大礼,才在沙哑的一声“起来”声中站起身。 一个仿佛是死去了一般的老者深深地陷入了圣殿之上的那把用软绵绵的皮毛装点的座椅之中,双眼微瞑的他有些神秘,也有些难以言喻的威严。 “事情都办妥了吗?”老人缓缓地说道。 晏危微微一笑,道:“人,已经让那个风先生带走了。所有的疑点,也自然指向了我。” 老人点了点头,道:“这样就好,跟紧那个风先生,要随时能够掌握住他的行踪……至少,等上面那个大人物回来,我们要让他能够找得着我们的这位风先生。” 晏危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们漏算了一件事。” “什么事?” “风先生的修为已经是大帝,我们的眼线根本就跟不上他。”晏危说道。 “嗯?”老人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你什么时候察觉的?” “方才他离开皇城的时候,走的道路与我带他进来的带路不同,他完全避开了很多九阶巅峰都不应该避开的陷阱机关。”晏危微微躬身,“所以我认为,他的修为已经破入了大帝,这使得我们除了损失了很多好手以外,所有的安排都付诸东流。” “有什么补救的方法吗?”老人看向了圣殿空旷的门口。 晏危沉默了半晌才道:“只能等大人物回来的吩咐,然后静观其变了。” 老人半眯着眼打量了晏危许久,道:“安国灭亡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回国主,不多不少,刚好百年。”晏危面不改色地答道,就好像说起的是一个与他完全无关的事情。 “恨我吗?”老人问道。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这是不会变易的法则。安国弱小,皇族没有力量能够保护安国,被覆灭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晏危平静地说道,“因此,便也没有怨恨国主的必要。” 老人笑了笑,叹息了一声道:“若是你是我的儿子,那便好了,可惜……我的孩子一个个都不争气,一个有些出息的孙女却视炎族为仇寇,哈,真是可悲。” 晏危没有接话,不管破军炎对炎族有再多的不满意,那也是炎族的事情,他只是一个外人,没有任何他插嘴的余地。 “炎族的主人吗……”破军炎“嘿嘿”冷笑了两声,眼眸里有一丝狠戾的精光闪烁而过。 第1130章 恍若隔世 楚风离开的时候很顺利,顺利地有些过分,让灵红萝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 但是他们确确实实就这么顺顺利利地离开了厌火城,根本就没有受到丝毫的阻碍,就好像根本没有人看到他们一样。 走在远离厌火城的道路上,灵红萝狠狠拧了拧自己的脸,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师傅,我真的没做梦吧?” 楚风笑了笑,道:“你没有做梦,这就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灵红萝又愣了许久,才回头看了看隐没在黑夜之中的厌火城模糊的轮廓,沉默了很久才说道:“快六十年了啊,我终于离开厌火城了……总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高兴吗?”楚风问道。 灵红萝没有回答,只是低下了头颅,整个人都瘫软在了楚风的背上。 楚风也没有再问,背着灵红萝缓慢地前行着——当然,所谓的缓慢也只是相对的而已,他毕竟已是大帝之躯,哪怕是称为慢的速度,也超过了寻常修士眼中的快速。 从厌火城到平国的边境并没有消耗楚风太久的时间,东方微微有些发白的时候,楚风就到达了平国边境的小镇,这个小镇此时都还没有从黑夜里苏醒过来。 在小镇外的山坡上,楚风将灵红萝从背上放了下来,灵红萝笑眯眯地看着楚风,却不说话。 楚风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你看什么?” “看变态师傅啊。” 楚风微怔,旋即忍不住笑出了声来道:“你也不差啊。” 灵红萝撇了撇嘴才道:“师傅你都已经大帝了,我还远得很,怎么叫不差呢?” 楚风“哈哈”笑了笑,有些习惯性地揉了揉灵红萝那一头柔顺的火红长发,道:“没关系,慢慢来吧,时间还很长呢。” 灵红萝摇了摇头道:“那怎么能慢慢来呢,如果不成帝,寿数再多也不过四五百岁……我不想那么早就离世。” 楚风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道:“总之……不要太勉强就好。” 灵红萝应了一声道:“我知道的师傅,我知道有些事情欲速则不达,我也知道很多事情强求不得……可是我想要报仇……我的仇人寿数不多了,如果我不能尽快有所成就,我只怕……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 楚风看着灵红萝的侧脸,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我帮你。” 灵红萝扭过头,沉默着看着楚风,看了许久,突然眉眼一弯,露出了笑容,而后却又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道:“师傅,有些事情不是自己做的话就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楚风无声地叹息了一声,而后缓缓地点了点头道:“那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楚风没有去劝灵红萝放下仇恨,他知道灵红萝不是不懂这样的道理,这样的道理人人都懂,但是又真的有几人能够做到呢? 灵红萝很聪明,并不会被仇恨所拖累而放弃自身,只是如果这些仇恨不能了结的话,那始终是深深地扎入她心中的一根刺,对于她来说想要开始全新的生活,未免有些太残酷了一些。 灵红萝笑着点了点头,转而问道:“师傅我们在这里等谁啊?” “等两个朋友,一个朋友一直关注着厌火城的一举一动,另一个朋友也是冒着生命危险来帮我们的。”楚风答道,“我们约好了在这个小镇汇合,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等到他们了。” “因为这些帮助我们才离开得那么顺利吗?”灵红萝秀眉微蹙道,对于离开的那般的顺利她心中也有些疑虑。 楚风摇了摇头道:“不是。如果出了意外的话,他们的帮助的确会很管用,但是今天没出生命意外,所以……他们从实际意义上来,没帮什么忙。” “师傅。” “嗯?” “你这样说你的两个朋友,是不是很不厚道?” 楚风也不由得咧嘴笑了起来,道:“只是我想不明白晏危帮我们的理由,而且这一路的顺利,让我总觉得太过不自然了一些。” 虽然说逃离厌火城的时候他并没有发觉什么人的行动太过刻意,但是那么顺利却实在有些不正常。 “晏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灵红萝皱着眉,有些困惑地自语道。 她可不相信晏危这么做是真的为了讨她欢心,那个男人,总是阴鸷得让她很不舒服。 楚风没有接话,又看了许久远方,才问道:“你身上的问题都解决了吗?” 当初他为灵红萝化魔入神过一次,略微骗过了灵红萝身上神秘的禁制,而后又有叶司青帮灵红萝解开了那神秘的禁制。 但是叶司青当时也说过,灵红萝身上的禁制其实是为了压制灵红萝体内的祸根而种下的,与其说是限制了灵红萝的修为,还不如说是保住了灵红萝的性命。 但是即便如此,那禁制对于灵红萝来说依然是一种拘束,使得她无法前进,无法去追求她所想要的复仇得到力量,所以如何解决这神秘的禁制也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被完全解除了。”灵红萝说道。 这个答案并不出乎楚风的预料,不管当初在灵红萝体内种下那个禁制的人到底是谁,面对荒古时代九尊之一的魔君,想来也没有能够不被抹除的道理。 楚风点了点头道:“你没有再修炼噬魂魔鸣吧?” 灵红萝摇了摇头。 她绝对不蠢,噬魂魔鸣会在身体里埋下祸根这样的事情她既然知道,就自然不会再去修炼噬魂魔鸣,作为替代,她修炼了红萝一族的青藤红萝,青藤红萝虽然不如噬魂魔鸣强大,但是至少令灵红萝感到安心一些。 只是灵红萝心里也清楚,既然魔君彦都无忌对她修炼青藤红萝的事情没有任何的干涉,只怕……她现在修炼的究竟是什么功法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 当彦都无忌需要自己的时候,他就能够不受任何阻碍地达到他的目的。 “这么久不见了,我送你一件礼物吧。”楚风忽然道。 灵红萝微微一怔,楚风手腕一翻,手中不知何时却多出了一尊晶莹璀璨的火红色琉璃樽,晶莹剔透,在朝阳光辉的映照下,流淌着耀眼的光芒。 “这是……”灵红萝微怔。 “我也不知道它原本叫做什么,现在我叫它离火樽,和你很般配不是吗?”楚风将那琉璃樽递进了灵红萝的手里,“之前主人的印记都已经被我抹除了,你在里面刻写下你的印记吧。” “帝器就这么随随便便出手啊?”灵红萝撇了撇嘴,却是毫不客气地收了下来,一边将离火樽托在手里,将自己的神念伸入琉璃樽中刻下自己的神识烙印,一边说道。 即便是在魔焰国,帝器也是极其稀有的,哪能这么随随便便说送人就送人,就像是在什么没人要的破烂一样的。 楚风不禁笑道:“这样的东西……我曾经有一千多件呢,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 灵红萝一愣,继而一阵剧烈的咳嗽,好不容易才喘过一口气有些恼火地道:“师傅你这些年是不是去抢劫啦?还是骗了一千多个大帝传承的涉世未深的大小姐?” 楚风想了想,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捡破烂捡的啊。” “哪里的破烂这么好捡,也带徒弟我去捡一下吧!”灵红萝满是狐疑地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都被我捡完了,而且……那个地方现在还很难进出,它离完全复苏还需要一些时间。” “诶?”灵红萝微怔,机敏如她自然从楚风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些端倪,想了想,才道,“师傅这些年一直都在那里吗?” 楚风点了点头,道:“嗯,都在那里。” “师傅。”灵红萝忽然很认真地喊了一声。 “嗯?” “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灵红萝走到楚风面前,微微抬起头,看着楚风的眼睛万分认真地说道。 楚风也不由微怔,旋即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怜惜地抚了抚灵红萝的头道:“师傅不在的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 灵红萝微微觉得眼眶有些发酸,咬了咬唇,踢了踢脚尖,才道:“师傅,你也受苦了。” “没有吧,还好。”楚风云淡风轻地说道。 “我也还好。”灵红萝自然知道楚风的还好往往其实只是九死一生之后的庆幸,所以她吸了吸鼻子,“因为我知道师傅一定会来救我的,所以红萝一点也不辛苦。” 楚风看着灵红萝那认真的神情,不禁笑了起来,道:“还好我没有让你失望呢。” “师傅。” “嗯?” “给我说说你这些年的事情吧?” “……好啊,不过那是一段很漫长的故事了,应该从哪里说起呢……” “嗯……就从你让我们护送应怜羞去见萧师伯分别之后的事情说起吧。” “嗯……好,那就从那里说起吧……” 楚风说着,不由得微微瞑目了片刻,分明自己在冥土过去的岁月更为漫长,自己为什么还是会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呢? 第1131章 紫衣罗裳扑面来 黄昏时分的时候,沈瑕思和晏诸二人便也到了平国的小镇外。 “师傅,这是几师娘啊?”灵红萝看了看靠近的沈瑕思,然后扭头低声问楚风道。 楚风顿时有些窘迫地道:“你这个倒霉孩子,怎么见女人变说是师娘了?” “嘁,师傅你真虚伪。”灵红萝满是促狭之意地翻了翻白眼,却掩不住一脸的笑容。 “这就是你徒儿啊?”沈瑕思落地,顺手将水月剑扔给了楚风。 楚风接过了水月剑,才问道:“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吧?” “能有什么危险,一切都很顺利。”沈瑕思说着,一只手便饶绕过了灵红萝的脖子搭在了灵红萝的肩上,然后双手捏着灵红萝的脸颊,笑眯眯地道,“你这小丫头方才说什么呀,不要当我没听到哟。” “师娘!”灵红萝促狭地喊道。 “没大没小。”沈瑕思笑骂了几句,才看向楚风道,“现在你徒弟也救出来了,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楚风想了想,才道:“其实我也没有想到此事会这么顺利,所以下一步要做什么也一直没有来得及考虑。” “现在考虑考虑。”沈瑕思说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道:“我要去巫国一趟,看血池的事情是否彻底解决了。” 沈瑕思愣了愣,才一拍脑门道:“这些年我也有关注血池那边的事情,血池附近方圆三千六百里的范围内都被血气所侵染,至今也没有解决。” 对于血气,除了血魔经似乎都没有什么可以掌控的办法,杨文钦虽然也会血魔经,但是杨文钦的血魔经却不全,无法在太过浓郁的血气中保持理智的清醒,更何况,杨文钦也不见得就愿意解决这样的事情。 杨文钦不愿意,其他人就更没有办法,所以这一片区域的血气不能得到解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我就更该走这一遭了。”楚风说道,“我觉得我应该能够解决这些事情。” 沈瑕思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才道:“这次我就不陪你了,我先回我的长安城去了,有空记得来找我玩。” 沈瑕思说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只是那笑容有些勉强。 沈瑕思曾经幻想过无数种此行的经历,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此行会是这么平淡没有丝毫的风浪。 她也没有什么借口再一直纠缠下去,便只能把这段平淡的记忆当做最后的记忆留在心里。 楚风看着沈瑕思那有些黯然的神色,默默地点了点头。 晏诸看了看沈瑕思,拍了拍沈瑕思的肩道:“我也不能在魔界呆了,就跟你去人间蹭吃喝吧。” 沈瑕思白了晏诸一眼,道:“滚。” 晏诸却浑不在意地笑着道:“好啦好啦,从此去人间大家还是同路,到了人间再分别吧。” 从平国到人间有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路途,但是这段路途对于各怀心事的几人来说,却是在恍惚之间便已走到了尽头。 重新踩在人间的土地上的时候,沈瑕思眺望着远处在朝阳初照之下的风光许久,才扭头看向楚风,挥了挥手道:“走啦,你多保重啊。” 楚风点了点头道:“你也多加保重。” 目送沈瑕思与晏诸二人离去之后,灵红萝才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师傅,这个姐姐肯定心里有你。” 楚风没有接话,而是伫立了许久,才长叹了一口气道:“何苦。” 灵红萝抿了抿唇,有些哀切地道:“虽然知道师傅你说的有理,但是……我总觉得这么好的人会喜欢师傅就是师傅你的福分,你却……” 楚风微怔,旋即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道:“的确如此……只是福重消受不起。” “未免是消受不起,是师傅……不愿消受吧。”灵红萝有些不悦地答道。 楚风想了想,才道:“我若是一一都消受了,那才是……” “人渣。”灵红萝咬了咬牙,有些恼火地有些纠结地说道。 楚风不禁笑出了声来,道:“的确如此呀,所以……” “真是烦死了,你自己的事情不处理好还要你徒弟为你操心,你真是……”灵红萝扶额。 楚风露出一脸无辜的神情,笑了笑,才正色道:“走吧,去巫国,把那里的事情处理了。” “三千多里地,师傅你一个人应付得过来吗?”灵红萝微微蹙眉说道,当年血池的事情她虽然没有深入,但是却也有所了解,深知血池之恐怖。 “一次性解决肯定不可能,慢慢解决吧。”楚风笑着蹲下身,示意灵红萝到自己背上来。 灵红萝翻了翻白眼,知道是自己的速度太慢,一边撇了撇嘴却也只能又趴到了楚风的背上,被楚风背起,向着西南方向赶去。 “师傅。” “嗯?” “……没什么。”灵红萝把脸靠在了楚风的背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到巫国旧地的时候,正是正午的时候。 楚风在十万群山的外围落了下来,在山间的一处平地上,有一间茅草屋。 楚风把灵红萝放了下来,看着那一间茅草屋,不由得微微露出了几分微笑,而灵红萝看着那一间茅草屋,想了想,似乎终于也想起了什么,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茅草屋的小门倏然打开。 一个紫衣紫发的窈窕女子从屋内走了出来,一袭碎花的长裙朴素万端,勾勒出曼妙的曲线,一头微微有些凌乱的紫发就像是流满了紫色落花的水面,在风中微微荡漾。 女子斜觑着楚风,眼神中有些泠然的冷意,过了许久,才冷笑几声道:“你还知道回来。” 楚风有些窘迫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道:“嗯……” 灵红萝忍俊不禁,上前抱住女子的胳膊,甜甜地道:“紫儿姐姐。” 楚紫儿抚了抚灵红萝的头,轻声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托大家的福。”灵红萝说道。 楚紫儿笑了笑,才看向楚风道:“那么忸怩做什么,嗯?” 楚风想了想,道:“没有想到……紫儿你会是这种反应啊。” 楚紫儿撇了撇嘴,还没有说话,灵红萝却松开了手臂,而后奋力一推,楚紫儿不禁一笑,借着灵红萝推动的力量,便顺势向楚风扑了过去,而后将楚风重重地扑倒在地,才坐在楚风的身上,眯着眼笑道:“你想的是不是该这样?” 楚风尴尬地咳了两声,楚紫儿却已站起了身,向楚风伸出了手。 楚风愣了愣,也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住了楚紫儿有些微凉的小手,继而便被楚紫儿拉了起来。 “混蛋。”楚紫儿狠狠地咬了咬牙说道。 楚风面带微笑点了点头,明显有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情绪在其中。 “都进来吧。”楚紫儿松开了楚风的手,进入了茅屋之中。 茅屋之中很是干净整洁,初春的阳光照射进屋内,使得懒洋洋的气氛在屋内蔓延,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沁入心脾之后让人有些莫名的安心。 “紫儿怎么在这里?”楚风坐定之后问道。 楚紫儿顺手拿起桌案上的茶壶,为楚风和灵红萝一人斟了一杯之后,才放下茶壶答道:“红萝被抓走之后起初我在巫国,但是珊瑚姑娘来过之后,我便迁移到了这里,好监视血气的动向。” 灵红萝撇了撇嘴,想说还不是为了你,但是一想说出来也只是给楚紫儿和楚风增添尴尬,便又强行忍了下去。 楚风点了点头问道:“这些年来血气似乎没有蔓延。” 楚紫儿摇了摇头道:“自从珊瑚姑娘他们回来之后,血气便再也没有蔓延过,只是原来的土地之中血气也无法消散,因此这方圆三千多里地便全成了一片废土。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里是十万大山,受到影响的人并没有那么多。” 楚风点了点头,道:“我这次来一是来看你,二是来处理这件事情的。” 楚紫儿微怔,但是旋即想起了珊瑚曾经跟她说过冥界之中的事情,便也知道楚风是想要用自己的身体来净化血气。 “那也好。”楚紫儿说道。 楚风点了点头,道:“事不宜迟,我还是想要尽快了结这桩事情。” “现在就开始吧。”楚紫儿微嘲道。 “咳咳……”灵红萝咳了两声,想要提醒楚风注意一下气氛。 “嗯。”楚风点了点头道,“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吧,我去去就回。” 看着楚风离开的背影,灵红萝脸上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恼火地道:“什么人啊这是!” 楚紫儿也微愣了片刻,才再也没忍住“嗤嗤”地笑了起来,满眼欣慰地道:“主人还是主人,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啊。” “你不觉得他实在是太气人了一些吗!”灵红萝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道,“若是我喜欢的男人跟师傅一个德行,看我不揍死他。” 楚紫儿微微一怔,旋即“嗤嗤”地笑了起来,道:“小红萝还没有喜欢的男人么?” 灵红萝朝楚紫儿微微眨了眨眼道:“紫儿姐姐,这次你没否认哦。” 第1132章 卧龙 锁龙潭。 锁龙潭里的湖水一片浑浊的血红。 楚风站在潭边,神念却已经进入了锁龙潭下。 血气现在已经不再是楚风的阻碍,而是楚风最得力的助手,在血气的帮助下,他的神念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延伸,一直延伸到了锁龙潭的底部。 锁龙潭底已经空了,原本应该在锁龙潭底的孟章君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锁龙潭,只留下了一地断裂的铁索,布满了锁龙潭的潭底。 看起来,似乎是血池的事情得到了圆满的解决,而孟章君也没有能力再对付多余的血气,所以便离开了吧。 楚风的神念继续延伸,而后神情倏然一变。 在锁龙潭潭底的深处,蜷缩着一条巨大的白蛇,它的腹部之下有四条与身躯相比有些小得出奇的爪子,在它的额头上,镶嵌着一枚极其明亮的珠子,在那珠子之中,一半是流动的血气,一半是耀目的光辉。 在楚风察觉到那白蛇的那一瞬间,那白蛇也猛地睁开了眼睛。 察觉对方,与对方察觉被察觉,都是极其短暂的一瞬间的事情。 就是这一瞬间,脚下的大地传来了剧烈的颤抖,继而锁龙潭中血色的池水发出一阵沉闷的轰隆声响,一条条水龙冲破了大地,冲上了云霄,从天空之中倾覆而下,化为了一场极其凶猛的暴雨。 暴雨不断地轰击着大地,将岩石轰击得碎裂而开,将大地轰击出一条条细小的裂纹,一丝丝血气随着雾气的朦胧而在空气之中迅速地蔓延升起,一阵阵痛苦的哭嚎与那朦胧氤氲的气息相互辉映,无数痛苦的亡魂在血海之中挣扎沉浮,一片痛苦的地狱顿时在楚风的身周铺排而开。 楚风倒负着双手,站在这片血海的地狱之中,眼眸中微微有些冷意。 “自寻死路!”一声怒吼,那巨大的白蛇倏然从锁龙潭下冲出,无尽血气从它的体内蔓延而出,迅速将它那一片片洁白的鳞片染得一片赤红,就宛如它本来就应当是一条赤色的巨蛇一般。 白蛇在空中盘旋着,体表的血气形成了一阵阵烟雾,将那白蛇映衬得无比可怖,血红色的蛇信缓缓吞吐着,看着楚风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意。 楚风抬起头,看着白蛇,过了很久,才道:“过去你救过我的性命,这一点我该谢谢你。” 白蛇半眯着眼,血色的眼眸里露出森然的冷意。 “只是……那毕竟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我们是敌人。”楚风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 “上一次那个女人舍身自爆害得我受伤不得不离开养伤,但是这一次,没有人能够帮得了你。”白岩冷笑着,蛇信缓缓一吐,眼眸里流露出无限贪婪的色彩,“妖帝元典,那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楚风看着白岩,沉默了很久才道:“原来五千年前,你去挑战白帝,原来是为了妖帝元典。” 白岩冷笑了几声,道:“那是自然,温瑞那个快要老死的人,还有什么资格掌握妖帝元典,与其让他死后妖帝元典销声匿迹,还不如让他死在我手里让妖帝元典通过血祭来传承。” “但是杀死持有者的人,未必就会是妖帝元典的主人。”楚风说道。 白岩舔了舔嘴唇,道:“但是,我至少还有机会。” 楚风想了想,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只是可惜的是,你遇上了那场你根本无力参与的战斗。” 白岩冷哼了一声,眼眸里流露出了无尽的恨意,冷冷地道:“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楚风沉默了一会,才说道:“虽然早就知道当年从偶遇开始便是你的布局,但是还是很感谢你给我的帮助……不过,这不代表我会手下留情的。” 白岩眼眸中嘲讽之意更甚,冷笑道:“你?手下留情?不过才过了区区六十年,你以为你能取得怎样长足的进步?难道还能与我大帝抗衡吗?” 楚风看着白岩那一副自信满满的神色,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你的真血与真身都被妖主乙辛长舒所剥夺,到现在也没能恢复,你所谓的大帝,又能有几分能耐?” 白岩神色骤变,眼眸中流露出明显的痛苦的神色,显然楚风的话戳中了他的痛处。 他到现在都还不能忘记,当年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将他一寸寸撕开,将他的骨骼抽取了出来,将他的真气废掉,使得他永远保持此躯,无法再化为人形不说,修为也永远停驻。 这样的耻辱,他势必要洗雪,那个神秘的高手,迟早有一天也会跪在他的脚下求饶。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创伤会被眼前这个无名的小辈所提起,就像是一把尖刀直接刺入了他的软肋。 他感到了出奇的愤怒,于是他发出了愤怒的咆哮,风暴在咆哮之中产生,血色从他的眼眸中流淌而出,就像是燃烧着的火焰一般,疯狂地跃动着。 风暴在刹那之间席卷了狭小的空间,白蛇与楚风之间这不足百丈的空间之中,数十股风暴互相纠缠着,重叠着,使得空间也有些扭曲变形了,甚至出现了一条条细微的裂纹。 那只是白岩的怒吼所产生的风暴而已。 白岩很有自信,因为他这么多年都潜心在锁龙潭的潭底修炼着。 通过他额头上的那颗明珠不断地淬炼着血气而后吸收进入自己的体内,将那血气化为自己的力量。 除此之外,锁龙潭的潭水中还有孟章君所留下的龙息和龙血,那对于蛇蛟这些种族来说是天材地宝,吸收之后使得他在本质上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现在的修为与六十年前比早已是天壤之别,他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 他只要将这里的血气能够慢慢地吸收干净,他相信自己就能够重新为自己铸造真血,能够重新幻化会人形,也能够将那个被白帝封印在无尽海下的神秘高手重创,洗雪自己的耻辱。 白岩很自信,他相信自己的谋算不会有任何的错误。 楚风看着白岩的神色有些伤感。 他想起了在白岩暴露自己真实目的之前的所有的事情,如果没有以后的这么多事情,那么白岩会是他很感激很敬重的一个人。 但是可惜的是,白岩其实并不值得他感激他尊敬,哪怕他依然对白岩曾经给他的帮助表示谢意,那也只不过是礼数上该尽的义务而已,受到了帮助,自然就该表示谢意。 不过,也就如此而已了。 白岩的阴谋,害了太多的人。 不是白岩取走了用于净化血气的那枚明珠的话,血池的事情也就不会爆发,不会让那么多人流离失所,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死于非命,更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在痛苦中挣扎着生存。 血池不爆发的话,南宫云不会死,苏梦葵也不会死。 至少,不会在那个时候死去。 楚风看着白岩,神色有些伤感。 那样的神色让白岩有些轻蔑。 他以为楚风是在为他将要面临的死亡而伤感,这么畏惧死亡的人,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白岩眼眸中杀意坚决。 去死吧。 白岩默默地说道。 一股股血气化为一条条赤练,呼啸着,吐着鲜红的蛇信,如闪电一般从四面八方,穿破层层的风暴,向着楚风落了下去。 这一条条赤练悄无声息地穿破了风暴,而后与楚风的肉体相碰撞,没有任何声息地,便侵入了楚风的体内,与楚风的血肉融为了一体。 那是极其短暂的一瞬间,短暂得连一次眨眼都无法完成,三千多条血气所化成的赤练,便这样消融在了楚风的血脉之中。 白岩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他冷冷地看着楚风,而后冷冷地说道:“你的时间不多了。” 楚风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站立着,看着白岩,神情平和而安静。 白岩的心里蓦地升起了一丝很不祥的预感,因为他知道了楚风并不怕死,怕死的人不会在这个时候这么平静。 这么平静,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早已看开的生死,生死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的区别;还有一种则是……他并没有把发生的一切放在眼里。 白岩蓦地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因为他才想起来,他似乎有些自信得过分了,以至于他忽略了一些细节。 眼前的这个人,神念从地面蔓延到了锁龙潭的潭底。 眼前的这个人,在腥风血雨之中身上没有落上任何的雨水。 眼前的这个人,在风暴中之中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白岩看着楚风那平静的眼眸,一股寒意,在瞬间袭遍了他的全身。 第1133章 幕后黑影 当白岩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他知道大概已经迟了。 楚风依然倒负着双手,看着白岩,慢慢地说道:“我对这些年以来发生的很多事情都有些兴趣,我们可以继续说一说。” 白岩眯起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犯了很大的错误,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低下他高傲的头颅,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让他屈服,无论对方比他强大,还是比他弱小。 他是唯一的君王。 所以白岩只是冷哼了一声,冷笑道:“呵,那你自己来剥夺我的意识吧。” 楚风愣了愣,看了看白岩,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方才的话语似乎有些倨傲了,就像是恃强凌弱之人的口吻一般。 此刻在他眼前的这个人,无论过去有什么遭遇,至少现在是一个大帝。 大帝,未必都是高傲的,但是却从未听闻哪个大帝是甘愿屈服的。 楚风顿了顿,才说道:“白岩前辈……” 白岩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庞大的身躯缓慢地蜷缩了起来,而后沉默了片刻,他的尾部便化为一道闪电,在刹那之间呼啸而出。 这来自于白岩肉身最纯粹的一次攻势,也是白岩肉身力量最强的攻势。 他无法变成人形,也自然无法发动术法,所以这是他最后可以依赖的手段,哪怕他心里对于结果已经有了一个揣测,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出来。 白岩巨大的身躯化为了庞大的山峦从天空中镇压了下来,摩擦着空气,在空中拖曳出一片赤红色的气焰。 空气受到挤压而不断发出沉闷的爆鸣,空间因为这一击所产生的巨大力量的撕扯而彻底扭曲变形,就像是一幅平整铺开的画卷中间突然凹陷了下去,将四周也带动着一起向下凹陷一般。 这一击聚集了白岩所有的力量,它没有给自己留下第二次出手的余地,因为第一次出手如果不能取得胜利,那么接下来能否出手就都不重要了。 这一击,在刹那之间便到了楚风的跟前。 楚风没有闪躲,只是沉默地看着白岩。 于是白岩知道了他这一击的结果会是什么,所以他也只能沉默,在沉默中将身躯狠狠地砸落了下去。 这一个砸落只是对自己的交待而已,至少自己尽力了。 白岩那冷漠的眼眸里终于流露出几分苦涩。 白岩心有不甘。 白岩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天才,甚至说是那个时代最耀眼的天才也不为过。 可惜,在他身前有一个白帝。 白帝哪怕已经到了即将入土的年纪,但是大帝始终是大帝,哪怕白岩再耀眼,有白帝温瑞在,白岩也只是一个配角。 后来白岩终于成帝,成帝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挑战白帝温瑞,他要用白帝温瑞的尸体来证明自己才该是一个时代的主角。 可惜的是,他卷入了一场不属于他的战斗,于是一个本该在被认为大帝不出的时代里耀眼万分的大帝便这样沉埋在了岁月之中。 数千年的混沌之后,他终于敲定了一个计划,开始根据自己手中掌握的一些秘辛悄悄地谋算一些事情,历经了千辛万苦之后,他终于得到了一个掌握力量重新证明自己的机会。 而这个时候,一个后生晚辈,却站在了他的跟前,给与了他一次沉痛的打击。 白岩是个天才,无论是天资还是勤奋,他绝对不输于任何人,唯一的问题是……他的运气似乎不太好,而且……是坏得有些出奇。 在他每一次努力想要证明自己的时候,他都会遇到一些意料之外的挫折。 无论是那个与白帝温瑞激战的神秘强者,还是现在眼前的楚风,都是他意料之外的变数。 不能怪他想太少,因为这些事情,无论唤作了谁,都无法预料到,因此要怪也只能怪命运的作弄。 也许他真的就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角色的命,只是上天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而已。 白岩叹息了一声,他那如闪电般落下的身躯砸落在了一片铁索所交织的网络之上。 那一片铁索交织而成的网络发出了一阵“哗啦啦”的声响,锁链不断地颤抖着,却没有任何的动摇。 那足以撕裂大地的力道,只是使得那铁索的网络颤抖,而后在颤抖中将力量慢慢地导入了虚空之中去了。 一片寂静的沉默,冲开了大地的水龙渐渐平歇,风暴也停止了呼啸,阳光洒落在大地上。 白岩抬着头颅看了天空许久,才道:“你只用了六十年居然便取得这样的成就……这已经无法用惊才绝艳来形容了。” 楚风摇了摇头道:“不是六十年。” 白岩一怔,瞳眸紧缩,有些惶恐地道:“甚至更短吗?” 如果用的时间甚至比六十年更短,白岩当真不知自己应该作何感想,他自认为天资过人,但是却也从来不敢存此奢望。 楚风无奈地一笑道:“不是,是比六十年更长。实际上,我用了六千年的时光,吸收过的血气……数百倍于这片土地上的血气。” 白岩愣了愣,旋即沙哑地笑了几声,道:“你很有毅力。” 六千年的时光,如果自己也能有那缺失的时光,又何至于到今天? 白岩叹息了一声,身形缓缓落地,重新变回了原本的大小,将自己的身躯盘卷了起来,看着楚风,缓缓地说道:“动手吧。” 楚风看着白岩那从容的模样,也不由得微怔,却迟迟没有下手。 “为什么不下手呢?”白岩眯起了眼睛,说道。 楚风沉默着,过了很长的时间才无奈地笑道:“也许是前辈您这样从容的样子,让我有些下不了手。” “哈,真是廉价的同情心。”白岩嗤笑了一声,微冷道。 楚风抿了抿唇,却摇了摇头,道:“并不是同情心吧。” “噢?”白岩满是狐疑地打量着楚风,也有些不明白楚风的心里到底在打着什么盘算。 楚风踟蹰了片刻,才说道:“我有一些问题想要问前辈。” “这些问题能确保我的性命么?”白岩冷笑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道:“如果前辈能够保证不再让无辜死于非命的话。” “那还的确有些难度。”白岩嗤笑了一声,却也不得不做出一些退步,回答问题就能够换来一线生机的话,白岩并不介意,毕竟这至少还算有些尊严,并不会让人觉得屈辱,“问吧。” “灵蛇公子佘俊群是前辈的人对吗?”楚风问道。 白岩沉默了片刻,才冷笑道:“佘俊群此人,狡猾多变,他既可以服务于巫祁真又背叛巫祁真,自然也可以服务于我又背叛我。这个人,我很难说他到底是谁的人……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佘俊群背叛前辈,是否取得了什么利益?”楚风问道。 “至少在我所看见的范围之内,他并没有取得任何的利益,反而牺牲了我许诺给他的报酬。”白岩眼眸之中闪烁着无限的怨毒,“如果不是他的背叛,巫祁真那具残破的肉身也早已是我的东西了。” 楚风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现在看起来,只怕……佘俊群真正的主人既不是巫祁真,也不是白岩,而是白帝陵中那被镇压着的妖主乙辛长舒了。 服务于那样最顶尖的大帝,也难怪佘俊群有底气会获得比巫祁真和白岩所给的承诺更好的东西。 佘俊群应该是凭借当年从自己口中得知的讯息去了无尽海,在无尽海的海底找到了乙辛长舒,并且从乙辛长舒那里得到了一些吩咐。 只是乙辛长舒要佘俊群算计巫祁真和白岩又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闲得无聊了吗? 而且如果佘俊群当真为妖主乙辛长舒办事的话……以乙辛长舒能给佘俊群的奖励与佘俊群自身的资质,想来佘俊群的成就现在也已经相当可怕了。 楚风沉默了一会,才又问道:“那前辈知道佘俊群的行踪吗?” 白岩摇了摇头道:“自从你们去了灵蛇窟之后,佘俊群来找过一次我,想要怂恿我进入锁龙潭汲取血气,只是我没有让他如愿,他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想来应该是去找他的新主子了。” 楚风叹息了一声,点了点头道:“那么前辈知晓灵蛇窟底下巫祁真与巫族的仇怨吗?” 楚风对这个问题并不是很感兴趣,他只是帮巫族问一问罢了,想必巫族对这个问题会很有兴趣,也急迫地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毕竟,巫祁真与巫灵风的宿怨似乎由来已久,牵涉也是极深。 白岩道:“这我哪里知晓?他们那些人物都太古老了,古老得都早已被世人所遗忘,我只知道巫祁真似乎是巫妖混血的后代,至于他和巫族到底有什么样的恩怨情仇,我便不得而知了。” 楚风微怔,巫祁真竟然是巫妖混血的后代? 楚风愣了许久,才又很认真地问道:“前辈你能真的做到,不再滥杀吗?” 第1134章 弹剑龙吟 楚风回到茅草屋的时候灵红萝正在和楚紫儿学做饭。 楚风微微有些讶异地看着楚紫儿那熟练的手法,道:“紫儿你……” 楚紫儿没有让楚风把话说完,顺手拿起了一片菜叶塞进了楚风的嘴里,没好气地道:“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会啊。” 楚风笑了笑,慢慢地咀嚼着菜叶,反倒是灵红萝一边给楚紫儿打着下手一边问道:“师傅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 楚风将口里咀嚼的菜叶吞了下去,才说道:“还好吧,虽然想要短时间内把血气清除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估计也就一个月的事情吧。” “一个月啊……”灵红萝呢喃道。 楚风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遇到白岩了。” “嗯?”灵红萝微怔,当初与白岩正面交锋的时候灵红萝并不在场,虽然后来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印象却也不深,又仔细地想了想,才终于想起了白岩到底是谁,“然后师傅把他怎么样了?” “放了呗,还能怎么样。”楚紫儿连头也不回就很干脆地说道,“你师傅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不是事发当场出于愤怒而行动,他怎么可能对那些打不过他的人下狠手。” 灵红萝看了看楚紫儿,又看了看在门口有些尴尬地笑着的楚风,才有些难以置信地道:“师傅,你……” 灵红萝本来有心想要说一说楚风,但是心里知道楚风也并不见得就好过,强行将到了嘴边的话又重新咽了下去。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他也不是当真是十恶不赦之人,他犯下了罪孽……但是既然已经承诺不再去犯下罪孽,又何必非要夺人性命。” 楚紫儿冷哼了一声,道:“就你是好人。”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灵红萝却道:“师傅啊,一个承诺未必值得可信啊。他们这些人,你对他们又没有那般深入的了解,凭什么认为他们承诺的事情便会去做?更何况,便是他遵守了承诺,那又能如何?他曾经害死过那么多无辜的人,难道又不应当受到责罚吗?如果都这样的话,那岂不是人人都可以随意杀人,杀人之后边只要一句轻蔑淡写不再滥杀便可以逃过?” 楚风点了点头道:“这我自然知晓的,哪怕现在有悔意,但是过去的罪孽也始终是罪孽,不会因为后悔而消失。所以我……废了他的修为。” 灵红萝一怔,楚紫儿也微怔,旋即都忍不住“嗤嗤”笑了出来。 “师傅,你真够狠的。”灵红萝说道。 一个大帝,被活生生废了修为,这是多么惨痛的一件事情。 而更惨的事情,是这位大帝真血也处于被废的状态,换而言之,此时的白岩……其实就是一头身体很强悍的蛇。 他想要重新修行,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想要重新恢复到大帝这个境界,只怕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这样的事情,只怕比杀了他还更让他痛苦,甚至是生不如死。 楚风也不禁笑了笑,他知道这样的手段也许有些残忍,但是灵红萝所说的是事实。 只是他下不了杀手,他却也无法忘却白岩造下的杀戮。 “说起来,其实我也是一个手染了很多无辜鲜血的人。”楚风倏然说道。 楚紫儿猛地将厨具一拍,发出的轰然声响震得楚风一个哆嗦。 楚紫儿转身狠狠地瞪了楚风一眼,冷笑道:“你想要遭天谴啊?” 楚风想了想,摇了摇头道:“那还是不要的好。” 楚紫儿冷哼一声,不再理会楚风,专心地做自己的饭去了。 灵红萝一边在一旁打着下手,一边和楚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说自己修行上遇到的一些问题,一些想法,楚风也仔细地听着,而后认真地与灵红萝讨论。 用罢午饭之后,楚风便又一次前往了锁龙潭,继续将血气吸入自己的体内,经过自己身体的净化淬炼,将血气逐渐地消耗转化,重新化为灵气排入天地之间。 每天就重复着与楚紫儿和灵红萝闲聊,说说修行,说说这些年来发生的一些事情,而后净化附近土地之中的血气的事情,一个月的时间很快便就过去了。 在某一个初春的早晨,早起的灵红萝在茅屋前的小树林里的树枝上,看见了一片嫩绿的芽孢。 春天来了。 灵红萝小心翼翼地捻了捻那绿色的芽孢,生怕将那芽孢毁掉了,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当灵红萝把这个消息告诉楚风的时候,楚风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他知道在这里自己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巫国旧地的土壤之中虽然还有一些残余的血气,不过那并没有什么影响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血气也会慢慢地耗散干净,这片土地也会很快就恢复生机。 看着眼前依然有些光秃秃的山林,楚风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于是他拿出了一口剑。 那是一口很纤细的剑,剑身上有流动的水光,粼粼的波纹。 楚风握着那口剑,剑锋朝上,立在自己的跟前。 “诶,好漂亮的一口剑。”灵红萝看着那口纤细的剑,瞪大了眼睛说道。 楚风笑了笑,将那口剑递给了灵红萝,道:“朋友借我的,你拿去玩一下呗。” 灵红萝接过剑,将那口剑握在手里,入手只觉得有些温润,有些绵柔,就好像整个人都浸入了一泓秋水之中。 灵红萝把剑握在了手里,伸手轻轻抚摸着剑身,道:“师傅,这口剑叫什么名字啊?” 楚风笑着道:“你要不要猜一猜。” 灵红萝没好气地白了楚风一眼,以指背轻轻扣了扣剑身,剑身发出了很清脆悦耳的声线,滴滴答答的,就好像是屋檐上挂下来的雨帘滴落在台阶上的声音。 灵红萝微微一怔,从未听过一口剑会发出这样的声响。 她不由得抬起头,看了看跟前的地面,发现有细碎的雨滴一滴滴地滴落了下来,落在地面上,一点点地将大地浸润。 “哗啦啦——” 没有过太长的时间,一场不小的雨倏然降临这片土地,冲开了有些板结的土壤,落在了干涸多年的湖泊里,河道里,一株株早已干枯了无数岁月的植株纷纷从长久的沉睡之中苏醒了过来,伸展着懒腰,一点点翠绿点缀在了枝头。 继而便是漫山遍野的茵茵的绿色,夹杂着一点点细碎的姹紫嫣红,在大地的各个角落蔓延开来,迅速地便将这一片受到血气侵染而失去了生机的土地覆盖,任谁也想不到,这片土地在片刻之前,才刚刚萌发了生机。 灵红萝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反倒是楚紫儿伸手接着窗外的雨水,露出了很欣慰的笑容。 “是时雨吧?”楚紫儿说道。 楚风微怔,灵红萝见状也知晓楚紫儿恐怕是说对了手里这口剑的名字。 灵红萝不由得看着手里的剑,想了想,才道:“时雨到是一个很贴切的名字……弹剑便有应时之雨,的确是一个很合拍的名字。” 灵红萝又想了想,才扭头看向双手枕叠趴在窗框上的楚紫儿,问道:“紫儿姐姐果真是聪慧。” 楚紫儿却眨了眨眼,笑道:“我见过剑的主人的呀。” 灵红萝微怔,旋即没好气地笑道:“姐姐你这是作弊的吧?” 楚紫儿促狭笑意更甚。 楚风也无奈地笑了笑,看着眼前的时雨将大地染上一层朦胧的翠绿。 冥界能这么快恢复生机,除了四位大帝用自己的血肉与大量的帝器爆炸所散发出的磅礴的灵气,凤的涅槃之力,瑶池圣树不断将死气转化为生机之外,木秋雨留下的时雨也是极大的助力之一。 时雨并不是一口擅长杀伤的剑,它的锋锐程度与水月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上,但是时雨却如其名能够召来一场场带着微弱灵性的雨水,将干涸的大地重新唤醒。 这样的时雨,就好像专门是为了复苏那些死亡的大地所准备的一般,让楚风充满了惊讶。这口剑到底从何而来,又是何人所留下,又怎么到了木秋雨的手上,楚风都不知晓。 但是从人皇他们曾经对木秋雨说过的话中,楚风大致可以揣测出,木秋雨似乎与某个让人皇等人都极其尊敬的强大存在有着一些联系,而这口剑则与那个人又有些关联。 包括他手里的水月,似乎也与那个人有所关联。 人皇等人没有告诉他太多的东西就离开了这个世界,留下的更多的谜团只能由他自己去解决。 冥王曾经叮嘱过他让他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去阴山鬼国走一走。 因为阴山鬼国似乎也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他所修炼的归元万化诀是当年祖师平玉虚去往阴山鬼国的时候在鬼国附近所捡到的,归元万化诀似乎与鬼国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屈指一算,距离上一次阴山鬼国现世已经过去了整整八十年。 八十年前,他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一个无能而懦弱的少年,随着师兄师姐前往阴山鬼国赴约。 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的人生有了重大的转折。 他自己也与阴山鬼国脱不了干系。 今年,又是阴山鬼国会现世的年份。 也许,自己的确该去阴山鬼国走一遭了。 第1135章 废土宝树 阴山横亘于人间西北方向,是西北方向的一座天险。 阴山以南是生机勃勃的人间,而阴山以北,则是大片荒芜的死亡的土地,被称为废土。 废土的面积四五倍于人类可以活动的土地面积,又因其上没有生灵活动,无数岁月以来一直便是一些大帝决战的场所。 本就荒芜万分,地脉断绝的大地又因为无数大帝在此地的决战留下更多的创伤,使得这片土地愈发荒芜见不到任何复苏的希望,这片废土便一直这样保持着死寂。 然而随着大帝的日益稀少,这片废土上的战斗也越来越少,反倒是来寻找那些陨落在这片废土上的大帝所留下的宝物的寻宝人越来越多。 这片土地上,的确有太多的宝物。 然而现在这片大地之上最为神奇的宝物却是一棵树。 那是数十年前,倏然出现在废土之上的一棵树。 那是一棵有些慵懒的树,枝桠慵懒地伸展着,花与叶也都慵懒地盛开着,并不高大,甚至显得有些弱小。 那也是一棵很不寻常的树,六界之中所有的花草与绿叶都可以在这株树上找到,彼此之间互相拥挤着,就好像是映照了整个六界的自然界一般的。 无数人来到此处想要摘走这株树上的花,但是都失败了,这上面的花与叶,谁都摘不走,谁也摘不掉。 这株突兀地出现在废土之上的树的名声,于是便逐渐地在六界之中传开了,它便也成了赫赫有名的废土宝树。 当所有人发现想要取得废土宝树无望之后,前来此地的人便越来越少,却也有一些修自然之道的修士专程来此,在那废土宝树之下坐而悟道,试图能够悟出些什么。 无论这些人离去的时候究竟是满意还是失望,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们或多或少,都有所得。 于是聚集在这棵树下的自然之道的修士越来越多,就仿佛是在朝拜一样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株树却始终一语不发,默默地伫立在此,看着各色各样的人来来往往,就好像是一个冷漠的看客。 此时的废土宝树之下坐着一个青年女子,一袭由纯白色渐渐过渡为桃色的衣裙,高挽着发髻,双目微暝,显然也是在树下参悟的人之一。 在女子的不远处还坐着两个青年男子,各自也在思索着一些什么,时不时又看向那青年女子,继而低声说上两句话,交换一些意见。 这三个人也是近些年以来颇为有名的人物,尤其是那树下坐着的女子,已经一坐便是十余年不曾起身,而那两个青年男子虽然一直活动着,却也不曾同时离开了废土宝树附近,最多不过一人离开废土去往人间采购些物资,或者恢复真气。 因此他们三人便被当做了废土宝树的奇观之一,来来往往的人对他们的存在已经见怪不怪了。 “凌霜怎么还不醒啊。”两人之中个子较为瘦小的那人有些无语地说道,“十几年了,我连这里的每一粒尘土的是男是女都分辨完了,她再不苏醒过来,我是真要无聊死了。” 而另外面相更为端正却也稍显木讷的人看了一眼宝树下坐着的女子,却翻了翻白眼道:“毕竟冲击大帝这一关哪里是那么好冲击的,不然整个六界也不至于五千年不出一个大帝了。” “哎,她冲击大帝我们在这里护法,真是辛苦啊,而且作伴的还是你这个臭男人而不是个姑娘,就更辛苦了。”扬朽打了一个呵欠。 程养浩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地道:“那能有什么办法,若是让其他人知道她在冲击大帝随意去干扰的话,凌霜根本就无法应对。” “我不管,护法完了把凌霜让给我,不然这些年我真是白干了。”扬朽“嘿嘿”笑道。 “滚。”程养浩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不过却又顿了顿,道,“凌霜若是冲击大帝成功了,我们俩这有点尴尬啊。” “有什么尴尬的,她本来就是我们之中资质最好悟性最好的,若不是当初分心太严重去锻炼她那百花的法则,哪里有我们的事情。”扬朽不以为然地说道。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程养浩露出为难的神色。 扬朽也撇了撇嘴道:“但是略略就是有些不爽啊……” 二人相视片刻,而后齐齐叹了一口气,露出了一副恼火的神情。 “不知道其他几脉的人怎么样了。”扬朽又道,“没了瑶池的姐姐妹妹们,这些年真是寂寞啊。” 程养浩看着扬朽那一副色眯眯的神情,实在有些忍不住抚了抚额,才道:“你就别想了,瑶池四季四姝现在可都是名花有主啊。” “说起来最近听说应怜羞那个小姑娘好像一直缠着人间一个修士,人家赶她走她都不走,最后强行拜了师跟了人家?”扬朽忽然道。 程养浩点了点头道:“嗯,木秋雨和冬阳姐前些日子结伴去找过她,但是好像是说她很顽固,说那个男人即便不喜欢自己也没事,她只要陪在他身边,跟着他治病救人就心满意足了。” “瑶池的这些姑娘们一个个瞎了眼,我还单着呐!”扬朽捂脸哀嚎。 “听秋雨说那个男人是楚风的义兄。”程养浩又补充道。 “啧,那这是不是就等于我们比楚风矮了一辈?”扬朽愣了愣,才又摇头道,“不对,秋雨是楚风的姘头,应怜羞跟秋雨是姐妹,所以楚风也比他义兄矮了一辈。” “我们的师长抢了我们的应怜羞小妹,你说这事该怎么算?”扬朽的神情有些狰狞,“现在的小家伙,真是口味重啊,喜欢老男人啊。” 程养浩微微咳嗽了一声,没有接话。 “你说我是不是该找个义兄,让他去跟你抢凌霜,我觉得很有希望啊。”扬朽托着自己的下巴,陷入了深沉的思索之中,“你想啊,大一些的男人最大的优势是什么,那就是成熟稳重啊。嗯……我觉得很有希望啊……” 扬朽啧啧了两声,程养浩依然一语不发。 “你看你这小气劲,凌霜还不是你老婆呢,板着脸干嘛啊!”扬朽恼火地说着,眼角的余光微微一瞥,忽然发现原本本该坐在宝树下的花凌霜不见了。 一股冷意倏然从扬朽的背后升起。 “咳咳……”扬朽清了清嗓子,声音陡然也变得低沉了起来,“当然啦,凌霜肯定不是这么肤浅的人嘛……” “噢,那我倒要听听我是哪种人?”花凌霜充满了笑意的声音在扬朽的身后响起。 这满是笑意的声音让扬朽不寒而栗,扬朽慌忙说道:“哟,凌霜啊,你终于成功啦,可喜可贺呀!可喜可贺呀!” “说说看呗,我是哪种人?”花凌霜笑眯眯地说着,捏了捏扬朽的下巴。 “哈哈……”扬朽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战战兢兢地道,“霜姐,霜姐……” “我比你小三岁,不要乱喊哟。”花凌霜笑着将鬓角的长发归拢在了耳后,微微有些尖锐的指甲划过了扬朽的咽喉,让扬朽战栗不止。 扬朽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气,才道:“说起这件事,我们肯定要从楚风那个人渣说起。” “说呀。”花凌霜用一只手的拇指漫不经心地玩弄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指甲。 “楚风这个人渣到处骗美人们的感情,离水少主离绾,淮山主人啸月涣,魔焰国七公主灵炎,万蛛岭小侍女楚紫儿,巫国圣女兰芷,瑶池木秋雨……他认识的女人还有谁……”扬朽掰着指头,“蛊婆方琼?算了……会被他男人找麻烦的……还有……对对鲛人族祭司珊瑚,沧海阁的……那叫啥……嗯……安璐云……还有没有谁……” “不管了,反正你领会就好了。这个人渣欺骗了这么多女人的感情,然后终于吃不消了就玩失踪,但是他那一手欺骗女人感情的手法却被其结义兄弟所习得,才骗了小怜羞的感情。我之所以会那么说,便完全是对楚风师徒这种人渣行为深深的鄙夷和不屑,是为了维护女性的尊严!” 扬朽一脸的义正词严。 “噢。”花凌霜面无表情地退后了一步,才微微笑道,“有人找你。” “谁?”扬朽擦了擦冷汗。 “你身后啊。”花凌霜莞尔一笑,灿烂犹如一朵盛开的芙蓉。 看到那笑容的时候,扬朽就知道大事不妙。 扬朽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转身。 扬朽转过身,便见到了一个有些瘦削的平凡青年,带着微笑看着自己。 扬朽沉默了片刻,才转过头,看了看程养浩,再看了看花凌霜,发现二人都没有要帮自己的意思,只能艰难地转过身,微微咳了几声道:“你也知道刚才的话是我被迫说的,不能当真。” 青年笑了笑,才拍了拍扬朽的肩道:“我知道的,凌霜找你。” 扬朽扭头看了看笑眯眯的花凌霜,才苦着脸道:“大哥大姐,我错了,放我一条生路行不行?” 第1136章 糖葫芦 “我以为凌霜这么快就成帝已经够不要脸了。”扬朽看着远处的楚风有些不满地说道。 “噢,不好意思我没听清,能重复一遍吗?”花凌霜修长的指头微微弹了弹空气,发出“砰”一声沉闷的响声,仿若雷鸣。 扬朽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道:“我是说楚风这家伙不仅成帝了程度还如此之高真是不要脸。” 程养浩也道:“的确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快成帝……” “赶不上咯赶不上咯,骑着龙也追不上咯。”扬朽有些不满地哼哼道。 花凌霜翻了翻白眼,道:“你们也得抓紧啊,这个时代应该是成帝的契机最多的时代,被大量屠杀的大帝使得灵气陡然丰沛了数倍,现在应该是最近十万年以来最好的时代了吧。” “哪那么容易,成帝有时候不仅仅是实力,还需要一线的契机啊。”扬朽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又看了看楚风,微微有些惊讶地道,“那家伙在干嘛?” 楚风在宝树附近之人的瞩目之下缓缓走到了宝树之下,看着那一株宝树,忽然露出了无比温和的微笑。 然后楚风拿出了一树冰糖葫芦,顺手就插在了树下,道:“我过来的路上听说废土有一棵云集了百花百草,神秘非凡的宝树,我就知道是你,所以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冰糖葫芦。” 宝树微微摇曳,发出轻微的“哗哗”的声响。 楚风微微有些心酸,才道:“我还欠你的桃花没还你,你怎么就又这样了?下一次醒来又会是什么时候?” 宝树无声,只是探出了一枝枝条,悄无声息的,而后快速地抽在了楚风的后脑上,而后整株宝树都像是一个笑起来的人一般抽动了起来,花与花,叶与叶之间相互摩擦着的声音就好像是人的笑声一般,欢快而活泼,像是一个俏皮的少女。 “故意给你打的好不好。”楚风嘴角不禁扬了起来,“司青姐,你是要把这片废土完全唤醒才会醒来吗?” 那一株宝树沉默了片刻,而后枝桠微微一点,似乎是在答允楚风的问题。 楚风轻轻叹了一口气,才道:“单凭你的能力,想要唤醒这片广袤的废土……也许要数十万年啊。” 他唤醒冥界的土地用的时间为六千年,但是那是因为有着极其庞大的根基,算上大明尊一共是五位荒古时代顶尖大帝毕生修为散出的灵气,凤的涅槃之力,他们的帝器,还有原本就汇聚在冥界的血气和死气,是有着这些东西的支撑他才只用了六千年的时间,让冥界开始恢复生机。 但是叶司青不一样,叶司青没有任何的支撑。 她所能使用的不过是她自己那一身的修为和她作为长生这种植株与生俱来的调控地脉的特性,她只有像是填海的精卫一般,一点一滴慢慢地将废土那沉睡无数岁月稀薄到了极致的地脉渐渐地聚拢起来,使得地脉逐渐地恢复流动起来。 要将这片与冥土不相上下的废土重新唤醒,仅仅依靠叶司青一个人,数十万年也是极其理想的一个估计,实际也许会比这更久。 宝树探下了枝条,慢慢抚了抚楚风的头,似乎是在安慰楚风,是在让楚风不要难过。 “其实原来我也有很多问题想要问青姐你,不过现在……都没有关系了。”楚风看着宝树,微微笑着,“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去做,那是一些前辈托付给我的事情,也是我自己放不下的事情。如果我还能活着回来的话,我也来帮你吧。” 宝树沉默了片刻,而后一朵盛开的梅花从树枝上掉落了下来。 那一刻,四周一片寂静,为宝树四周所有的人,虽然不多,却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一朵落下的梅花。 那是这几十年来,那株宝树第一次落下花朵。 没有人知道树下的青年是怎么做到的,但是那一刻,他们的眼眸里都流露出贪婪的目光。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一瞬间,那仅有的几个人都如饿狼一般扑了上来,想要从那个并不起眼的青年的手中夺走这一朵盛开的梅花。 青年没有理会那扑来的几人,也没有理会那五彩缤纷的光芒与各种各样的法器。 他只是看着那一朵在空中飘转着落下的梅花,笑了起来。 他伸手接住那缓慢飘落的梅花,温和地笑着,而后将那一朵梅花捻在指间,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条树枝,他顺手将那一朵梅花装饰在了那一条树枝之上,而后,梅花便顺着树枝开满了枝头。 楚风弯下腰,将那一枝梅花*了脚下那充满了绝望气息的废土,那一枝梅花便倏然舒展了开来,迅速地成长,迅速地抽出了更多的花苞,一朵朵梅花便压满了枝头。 “青姐不用担心我了,放心吧,我现在已经能够自保了,所以这梅花青姐你留着,才能更快醒过来不是吗?” “喂……我看那一条树枝怎么那么眼熟啊。”扬朽撞了撞程养浩的肩。 程养浩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程养浩和扬朽倏然面面相觑,过了片刻,扬朽才低声骂道:“真是见鬼了,那不是瑶池的圣树吗,怎么也在楚风这家伙手里!” 楚风微微笑着看着这株宝树,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道:“说起来,我还给你带了另外一件礼物,你等它也已经等了很久了吧。” 楚风反手便取出了一枝桃花,枝头上的桃花很饱满,颜色很明媚:“你看,这是你的桃花,在冥土生长得很好,开满了冥界的大地。漫山遍野都是这艳丽的桃花,等你醒来了,我可以带你去看看,真的很漂亮。” 楚风说着,也将那一枝桃花*了宝树跟前的土壤,那一枝桃花也在瞬间生长开,化为了一株花满枝头的桃树。 这一枝桃花是从那一株从他心血之中长出的桃树上折下来的,也是冥界所有桃花的祖先,更是叶司青当年送给楚风的桃花的一部分,现而今,也终于算是物归原主。 只是不知道,叶司青要何时才能够顺利地吸收这原本就属于她的一部分。 “至于我,你就放心吧,我现在也不见得就那么容易死。”楚风笑着说道。 “那……我就走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宝树摇晃着枝桠,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祝福。 楚风缓缓地转身,走到了花凌霜等人跟前,才道:“那我就告辞了。” “路上小心,我虽然才成帝……不过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可以随时来找我们。”花凌霜道。 楚风笑了笑,然后一拍脑门道:“没有想到会遇到你们,所以没有特意给你们准备什么礼物,不过想了想,也有一些适合你们的礼物。” 楚风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了一张棋枰,一口短剑和一件如火焰般燃烧着的华丽的长裙,分别递给了扬朽、程养浩和花凌霜。 “这是……”花凌霜既然已经成帝,目光自然比扬朽和程养浩两人高出一截,一眼就看出了这三件帝器的不凡,肯定不是寻常的大帝帝器,“这样的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一些……” “那也要看你们能不能让这些帝器满意吧。”楚风笑着说道。 花凌霜微怔,旋即也是一笑,帝器自然有帝器的不凡,有些帝器一生便只有一个主人,之后往往会服务于第一任主人的传承。 当它所服务的对象断绝的时候,有些帝器便自己沉寂了,有些帝器则会选择其他的主人。 楚风手里的这三件帝器没有沉寂,却也不意味着它们到了花凌霜三人的手中就会甘愿被三人驱使。 如果他们不能让这三件帝器满意的话,迟早会有一天,这些帝器要么沉寂,要么便弃他们而去。 所以最终能不能用得上,还是要看他们自己。 “那便多谢了。”花凌霜也不再推辞。 “赶明儿再给我介绍个美人呗。”扬朽促狭地挤眉弄眼。 楚风笑了笑,微微拱手道:“那我就告辞了,这里的事情也麻烦你们留心一点。” “放心吧。”花凌霜点了点头,正色道,“我也是在那位前辈的指点下才能悟透自己的道从而成帝,又怎么会忘本而负义?” “有劳了。”楚风与扬朽三人相对一揖,而后便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 在楚风消失的那一刹那,一道道淡淡的光泽在空气之中散发而出,那在空气之中肆虐的光芒与法宝终于轰然撞击在了一起,一股股气浪开始向外扩散。 那一个个修士露出一脸的茫然,神情之间尽是恍惚,似乎还没有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呵,他的心肠还真是……”花凌霜无奈地一笑,换了她,早就将那些人一并杀了,反正那些人只有贪婪与凶恶,杀了便就杀了,哪会像楚风一般将时空冻结给他们一个机会。 “这就是他的风格吧。”扬朽也笑了笑,“挺好的,都是他这般的人,世界上又哪还会有那么多的纷扰。” 第1137章 一群骄傲顽固,自以为是的年轻人 “奕虚裕已经去世了。” 坐在荒山的断崖上的是一个红衣的男子,面色苍白得没有丝毫的血色,双唇却仿佛要滴出鲜血一般的骇人。 男子对于这句从身后飘来的话语并没有什么太过激烈的反应,他只是微微抬起了头,沉默了片刻,才又低下了头。 楚风看着坐在断崖上的杨文钦,也迟迟没有说话,等着杨文钦的答复。 “你专程赶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吗?”杨文钦慢慢地说道。 楚风点了点头道:“奕虚裕前辈去世之前,特意叮嘱过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你。” 杨文钦冷哼了几声,抬起头看着那天阴霾的天空,才道:“终于死了啊。” 楚风不由也沉默了一会,才道:“前辈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杨文钦摇了摇头道:“怎么死的并没有什么意义,不是我亲手杀的他,就都没有意义。” “然而……他已经死了。”楚风说道。 “所以我觉得很空虚。”杨文钦的眼帘低垂,“这种感觉就像是你用尽了一身的气力打出去一拳,却发现自己这一拳根本无法落在实处的感觉,实在是太空虚了。空虚得就连你生命的意义也在那一刻被剥夺,于是便不知道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楚风也同样沉默着。 杨文钦是始终怀着对奕虚裕的仇恨而活着的,奕虚裕突然的死亡,杨文钦会感到空虚,感到无所适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是第十三代执法者,对世间绝望的我心甘情愿地选择了成为唤魔经的容器。我被奕虚裕所蛊惑了,他占据了我的身体,他用我的身体残杀了我的战友,将我所爱的女人绞碎为无数的肉块。他四处滥杀,使得我背负了世上所有的恶名,被唾弃,被憎恨。”杨文钦倏然说道,语调平淡之中却又有着让人说不出的难过。 “杨文钦这个名字是执法者的耻辱。”杨文钦笑了笑,“所以在借助奕虚裕的力量强行解除了监察者对我控制之后我又借助他的力量成帝,但是在我能够杀了他之前,他逃回了血池,我拿他毫无办法。我只能等待着出现新的血魔经的修炼者,能够引诱他离开血池进入这个宿体——这就是你。” 楚风静默地听着杨文钦的陈述,一语不发。 “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我连这最后报仇的机会都被抹杀。”杨文钦苦笑了几声,“那些大人物有着他们的谋算,他们的安排,我苦心多年经营的局……只不过是他们棋局之中的一小步,真是讽刺。” “但是我早该想到,分明就在巫国的眼皮之下,那血魔被放出来,巫灵风怎么会视而不见,巫灵风可不是没有能耐处理那一具躯体的人。现在想起来,那根本就是引我上钩的一个套,可惜我报仇心切,竟然没有看穿。”杨文钦的嘴角露出几分嘲讽的笑容,“真是空为他人做嫁衣裳啊。” 楚风微怔,仔细一想却也当真是如此。 巫灵风与巫祁真的修为不相上下,就算无法处理血池,又怎么会处理不了一具血魔的躯体? 那一具血魔的躯体只怕的确如杨文钦所说,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诱饵。 虚弱的杨文钦受不了那血魔的诱惑终于忍不住出手去取走了血魔躯,也将奕虚裕从血池之中骗了出来。 楚风不由得也露出几分苦涩的笑容,为那些老前辈的处心积虑,也为自己的无知无畏。 杨文钦叹了一口气道:“奕虚裕会死,我一直知道,但是就算提前预知了这个结局,当我知晓它的时候,依然有无法摆脱的空虚感。我是一个早就该死的人,复仇是让我活下去的唯一的信念,现在连复仇的对象也没有了,生命便彻底失去了意义。” 楚风摇头道:“前辈你在这里坐了六十年,自然找不到生命的意义。” 杨文钦微微摇了摇头道:“我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所以我试图去寻找过新的意义。六十年前,我进入了人间,娶了妻子,有了孩子。” 楚风微怔,的确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是这并没有填补我内心的空虚。”杨文钦瞑目道,“无论是我的妻子,还是我的孩子,我对他们的感情都很冷漠,看待他们就像是别人的妻子和孩子一般没有区别。漫长的岁月早已剥夺走了我的情感,麻木的内心也不会再懂得任何的爱恨,自然也就无法填补生命的空虚,甚至就连对奕虚裕的恨意……其实也只是一种习惯。” 楚风看着杨文钦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哀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万壑山下的易邪天尊。 “我看着他们死去,没有悲痛,甚至也没有留下什么回忆。然后我又回到了这里,我知道我无法再找到生命的意义。”杨文钦的语气不再那么感伤,而是仿佛开始说着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我在等待死亡,奕虚裕的死亡,也是我的死亡。” “你带来了奕虚裕死亡的消息,那便也是我死亡的丧钟。”杨文钦顿了顿,“死亡才是生命的归宿,只有有生死的生命,才知道生命的可贵,也才会有爱恨的交织。死亡,对于我来说,已经是我现今生命最后的意义。” 楚风愣了许久,这番话与当初易邪天尊的那些话,有着如出一辙的相似。 也许,这就是眼前这些真的经历了无数岁月折磨的人在深沉的思考之后所得到的一个答案吧。 无论是易邪天尊还是杨文钦都在渴望着死亡,那么诸如扶桑大帝,祖龙君这些人呢,他们又是如何? 他们也真的再没有了什么爱恨,只是在用习惯支撑着自己行动吗? 当习惯有一天崩溃的时候,死亡便也会成为他们唯一的选择吗? “那个小女孩在很努力地想要唤醒这片大地的生机。”杨文钦伸手指向了一个方向。 楚风看向杨文钦指向的方向,那里是叶司青化为了宝树所在的地方,他所说的孩子也许便是叶司青。 叶司青活了七世,很难说到底是杨文钦年长还是叶司青年长,但是对于这个新生的叶司青来说,她相较于杨文钦的确只是一个孩子。 “这里是人间的废土,一个妖族却在很努力地想要唤醒这片土地。”杨文钦笑了笑,“总觉得这似乎就是在做给我们这些人间的执法者看的一般。” 楚风没有说话,因为杨文钦应该不会真的这么想。 杨文钦眯起了眼睛,道:“那姑娘很努力,我在这里坐了两年,两年间可以感觉到大地已经开始响应她的呼唤……只是单凭她的力量,实在太过困难。” 楚风微怔,而后一惊,终于明白了杨文钦的意思。 “我这一身修为,应该会是一个可靠的助力吧?”杨文钦露出了几分笑容,有些如释重负。 “前辈……” “说起来,燕十三那小子呢?”杨文钦忽然问道。 楚风愣了愣,才答道:“燕十三前辈他……和奕虚裕一起亡故了。” 杨文钦沉默了片刻,才道:“到最后他也没有迈出那一步,还真是信守当年的誓言啊。” 楚风愣了愣,有些困惑。 “执法者不能成帝,哪怕他们有着成帝的资质与能力,也绝不容许,这是成为执法者的时候需要立下的誓言。”杨文钦看了一眼楚风。 楚风没有想到执法者竟然还有这样的誓言,而无论是南宫云还是燕十三都不曾跟他说起过。 “他真是顽固啊,骄傲的执法者,哈。”杨文钦摇了摇头,“南宫云那丫头呢,也死掉了吧?” 楚风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才道:“现今六界之中,已无执法者。” “一群顽固骄傲,自以为是的年轻人,自以为能够守护所谓的正义,却连所谓的正义都没有见到就倒在了这条路上,哈。”杨文钦微嘲地笑了起来。 “前辈也曾经是这些人中的一员。”楚风道。 “是啊,我也是他们中的一人……”杨文钦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所以这个结局对于我来说,应该是最完美的结局了。” 杨文钦叹息的那一声让楚风看到了无尽的疲惫,杨文钦就好像是一个奔波了千万里的旅人,终于能够坐下来好好地休息了。 楚风没有再说话,也没有试图再劝阻。 杨文钦也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一阵风扬起,杨文钦的躯体化为了一片晶莹的粉末,就仿若沙尘一般,在风中扬起,而后落入了这片已经死亡的土地。 杨文钦不是人皇那般的人物,哪怕他的躯体可以更快地吸收这片土地之中所残留的血气,但是那对于唤醒这片土地的作用依然是杯水车薪。 但是,至少这片土地却看到了更多的希望。 就像是那些倒在他们理想的路途上的执法者,他们没有能够达到理想,却让人看到了达到理想的希望。 他们就是这样一群顽固骄傲自以为是的年轻人,千百年前是如此,千百年后,依然如此。 第1138章 不能赴的约会 杨文钦死后楚风又在断崖上坐了一会。 杨文钦不见得是一个所谓的好人,但是也不是所谓的恶人。 杨文钦和他一样,和众生一样,都只是一个普通人。 楚风也想到了自己。 他现在已经成帝,至少有着数千年甚至更多的时光可以挥霍,但是他身边太多的人距离成帝都还遥遥无期。 如果他们还能顺利地活下去,数百年后,时间便会将那些他所重视的人从他的身边一一带走。 这样的事情,也许会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上演。 在这样的轮回中,他是不是也不会变得和这些大帝一样麻木? 是不是也会把漫长的寿命当做是永恒的折磨 生命中的意义会不会都被剥夺,只剩下了死亡? 楚风想了很久,他突然觉得现在想这样的事情其实就没有意义。 未来的事情,谁也无法掌握,至少他要能够活到未来,才能去思考未来的事情。 楚风站起了身,对着空无一人的断崖微微一揖,是对杨文钦的饯别,而后他便转身,开始南下。 南下的目的地自然是阴山。 他北上的时候,阴山鬼国依然没有要出现的迹象,他也不知道阴山鬼国会在何时出现,只是要等到他听到传闻再去阴山的话,那也许便会有些迟了。 所以他只是就近北上来拜访了叶司青和杨文钦,便又再次南下,准备在阴山守候鬼国的出现。 进入了阴山的南麓之后,便又回到了生机勃勃的世界,群山万壑之间早已没有了八十年前战斗的痕迹,就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一间小屋落在了阴山一座不起眼的山峰的东侧,在小屋前,一个红衣的女子看着楚风,道:“师傅,那宝树当真是小叶子吗?” 楚风点了点头,灵红萝却露出了有些难过的神情,楚风笑着揉了揉灵红萝的头,说道:“不用那么难过,过一些年小叶子会回来的,只要人还活着,就还有再相见的时候。” 灵红萝沉默了一会,才道:“师傅我其实知道,如果我不成帝的话,大概也永远见不到小叶子了吧。” 楚风愣了愣。 灵红萝的眼眶中突然盈出了泪水,她转过身,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灵红萝很难过,为自己感到难过,也为楚风感到难过。 亲近的人一人成帝,而另一人不成帝,无论对于哪一方来说,都会是很难过很痛苦的事情。 灵红萝为自己感到难过,她如果不成帝的话,她会在她亲近的师傅之前老去,然后死去。这对于她来说,有些难过,却还不至于不能接受。 她的哭泣更多是为楚风感到难过。 因为楚风的身边有太多他所重视的人,他们不可能都成帝,所以大概楚风会看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老去,然后死亡,然后把他孑然一身留在这个世界上。 这样的事情,真的是太悲伤了。 “师傅,红萝会努力成帝的。”灵红萝哽咽着说道。 至少要让你不是那么孤单。 楚风沉默着,拍了拍灵红萝的头,笑了起来道:“好啊,师傅等着你成帝。” 倚门而立的楚紫儿有些勉强地笑了笑。 她不是灵红萝,她的资质有限;她也不是楚风,她的运气有限,她到现在也只是八阶巅峰,这其中却倾注了她所有的心血和苦功。 她要成帝,却只是一种奢望,她似乎注定是与楚风的生命越来越远的一个人。 如果这个世界还有未来,时间也许会抹去她在楚风的生命中的痕迹,甚至让楚风遗忘她曾经存在过。 如果,就在现在,两个人都能死在这里,也许那会是最美丽的结局。 楚紫儿有些痴痴愣愣地想着,却又摇了摇头,驱走了内心的杂念。 至少,自己努力多在他的身边陪上他一程吧。 “紫儿……”楚风又呼唤了一声,楚紫儿才从沉思中猛地醒转了过来,看着楚风的神色不觉便有些气恼,有些冷意地道:“叫我做什么?” 楚风笑着没有说话,只是握了握楚紫儿的手,才说道:“谢谢。” 楚紫儿白了楚风一眼,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流逝,转眼之间,楚风等人便又在阴山居留了一个月之久。 当楚风如往常一般与灵红萝研和楚紫儿在山坡的草坪上研讨完她们各自的功法和修行中的问题的时候,也是如往常一般的残阳如血。 楚风站起了身子,倏然皱了皱眉头。 “主人?”楚紫儿有些狐疑地问道。 “方才那一瞬间,我觉得有一丝微微的凉意。”楚风皱着眉头说道。 灵红萝与楚紫儿面面相觑,却不知道楚风所说的凉意又到底是什么。 楚风也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方才那种感觉转瞬即逝。那种凉意就好像是有一根极其细小的针,倏然刺入了皮肤里一般的,很轻微,也很快就消失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楚风的心里便已经隐隐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天快黑了,回家吧,我去打点猎物。”楚风说着,便径直走入了密林之中,却没有如往常一般走向猎物活动比较集中的区域,而是走向了阴山的山脉最主要的峰岭。 楚风有预感,方才那种轻微的刺痛与鬼国有着关联。 在巍峨的大青山下,楚风终于站定了身形,十余个身影正在大青山附近移动着,也不知道在做着什么。 楚风很快就被附近的那些身影所察觉,几乎是一瞬之间,那十余个身影便展开了半包围的趋势从正面聚拢了过来。 楚风没有移动,只是看着那些围聚过来的人影。 那是十余个青年人,看面相都还微微露着几分生涩,但是他们的神情却很紧张,仿佛楚风是什么大敌一般的,怀着万分戒备的心思。 楚风的目光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那十余个青年中间的那个青年身上。 聚拢过来的青年人看着楚风,有些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仿佛根本没有把眼前这个看似同龄的人当做是一个威胁多大的敌人。 反倒是被楚风所注意的那个青年愣了许久,才道:“前辈是你!” 那是一个瘦削得有些过头的青年,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双眸却仿佛是黑夜里的太阳一般的耀眼,有着强烈的精光。 聚拢过来的十几个青年听到凤无闻这一下意识的喊声,顿时一怔,继而一股极其紧张的气氛开始在人群之中蔓延,众多青年纷纷拔出了自己的武器,一道道剑意,一道道光芒交错纵横,在夕阳的昏黄中有些异样的耀眼。 楚风笑了笑,挥了挥手道:“不必紧张,我没有什么恶意。” 凤无闻是见识过楚风能力的,自然知晓别说楚风没有恶意了,就算楚风有恶意单凭他们这些人又能如何? “都收起来吧,我们不是这位前辈的对手。”凤无闻挥了挥手道。 “可是师兄……”一个青年有些不甘。 “收起来。”凤无闻很是认真地说着,而后上前两步,朝着楚风认认真真行了一个大礼道,“晚辈见过前辈。” 楚风还了一礼,才看了看有些紧张的众人,笑着道:“你们都是傲剑洞天的弟子吗?” 凤无闻似乎是队伍的领头人,回答道:“是,我们这一队都是傲剑洞天的弟子。” “为了阴山鬼国的事情来这里的吗?”楚风又问道。 “这……”凤无闻微微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这样的事情毕竟也算是秘密了,自然不能随便说,但是既然对方都已经先说了出来,似乎对方对此事也很有了解,他遮遮掩掩反倒是很见小气了。 “你是什么人!”一个青年则有些冲动,猛地拔剑,根本就不给凤无闻制止的机会,便仗着一道剑光向着楚风斩落了下去。 楚风不禁笑了笑,略略后退了一步,让那一道剑光擦着自己的衣襟落在了他的身后,而后顺势手掌微微前推,抵住了那青年的胸膛,继而一股柔和的劲力发出,将那青年推得倒退了数丈才堪堪站定。 那青年有些恼怒,还要再战,却被凤无闻伸手拦住。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凤无闻拱手说道。 楚风微微颔首,道:“是我唐突了,问了一些不该问的问题。” 凤无闻踟蹰了片刻,道:“的确如前辈所说,我们来此地便是侦查阴山鬼国。” 这个答案虽然并不出乎楚风的意料,但是楚风则更觉得有些好奇,傲剑洞天的人似乎对阴山鬼国要出现的时间把握得有些准得过头了。 今日自己刚刚产生了那种奇怪的凉意,傲剑洞天的人也恰好在今日到来,简直就像是傲剑洞天的人早就算好了鬼国会重临的日子一样。 楚风陷入了沉思,而凤无闻的应答却也让其他的几名弟子有些惊讶,万万没有想到凤无闻竟然会如实以告,这是背叛吗?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说道:“给你们一句忠告吧。” “前辈请讲。”凤无闻答道。 “无论找什么借口,这一次……不要来赴阴山之会。”楚风慢慢地说道,却又想起了八十年前的事情。 凤无闻微惊,看着楚风的神情有些困惑,万万没有想到楚风所说的忠告是这样的一句话。 “你们都还年轻,我不想看到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成为那些野心勃勃的人的牺牲品。”楚风认真地说道。 “前辈这未免有些……”凤无闻皱着眉头,想要说点什么。 楚风收起了笑容,一脸正色道:“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们以为……当这里成为大帝的战场的时候,你们会有多少生机?” 第1139章 诲人不倦 楚风的话语才出,顿时换来了一片沉寂。 而沉寂之后却是一声不屑的嗤笑,而嗤笑的源头正是之前向楚风动手的那名青年。 “装得倒是挺像啊,鬼国的妖孽。”那青年冷笑着说道,“你以为我人间正道会畏惧你们吗……” 楚风看着那青年,并没有太多的情绪,他只是沉默着,等着那青年说下去。 “够了阿林。”凤无闻皱眉呵斥,打断了那青年的话,才对楚风道,“冒犯前辈了。” 楚风摇了摇头,笑道:“年轻人有热血是好的,不过我没有想到你会是这般沉稳的性子。” 哪怕神采、性子再像,但是他终究也不是剑名无闻啊。 凤无闻闻言微微一怔,旋即有些无奈地笑道:“他们都是我的师弟师妹,我这个做师兄自然要好好照顾他们。” 楚风点了点头笑道:“倒是很有做师兄的风范。” 凤无闻得到了赞许却并不见得高兴,只是一揖道:“前辈的好意晚辈心领了,只是师门的吩咐,晚辈不得不为。” 楚风微微瞑目,然后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那……便请你回去转告幽泉君前辈,阴山被我占据了,我会让你们无法进入这片区域,还请各派的掌门们聚集齐了之后再一并来,我自然有话跟他们说。” “好大的口气。”被凤无闻唤为阿林的人发出一声冷哼,不屑地道。 “前辈是想要威胁我们吗?”凤无闻神色肃然道。 楚风摇了摇头道:“我不是在威胁你们,而是在跟你们讲道理。” 凤无闻闻言一怔,有些惊讶地看着楚风,刚才的那番话怎么听也不像是要讲道理的样子…… “我不能离开阴山上门去拜访诸位前辈,所以还烦请你代为转告。”楚风说道。 凤无闻皱眉道:“看起来前辈是不会退让了。” 楚风笑着摇了摇头道:“自然不会。” 凤无闻沉默了片刻,才道:“那不知道前辈的名号?” 楚风沉默了片刻,看着凤无闻道:“你应该知晓的。” 凤无闻微微抿唇,却没有说话。 楚风也没有等待,继续说道:“三妙宫归元一脉传人楚风,鬼国妖孽楚风,曾经凤鸣山庄弟子楚奚武,随便哪一个都可以。” “三妙宫是什么门派?”一名弟子皱眉与身边的弟子低语道,对于他们来说,三妙宫早已是遥不可及的过去。 “果然是鬼国的妖孽!”阿林再次拔剑,只是凤无闻早有准备,反手解开背上的无闻剑,一道玄光直接打在了阿林的手上,顺势便将阿林手里的剑都从手中卷落了下来。 “师兄你……!”阿林对凤无闻怒目而视。 “不要放肆!”凤无闻厉声呵斥,阻止了阿林的进一步行动,才对楚风深深一礼道,“既然如此,那晚辈定将话带给掌门。” 楚风笑着点了点头,指了指阿林道:“你过来。” 凤无闻神色骤变,挡在阿林的身前,慌忙道:“无知小辈有冒犯得罪之处,还请前辈大人大量,不要跟后生晚辈一般见识!” “求他作甚!”阿林冷笑着想要上前,“你再厉害也不过杀了我……” “杀你?”楚风微怔,一脸茫然,“我干嘛要杀你?” 阿林也微怔,一时哑然,剩下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楚风顺手折下了身边的两截树枝,一截扔给了阿林,一截自己拿在手里道:“你的修为不比凤无闻低多少,但是方才凤无闻反手一剑卷走你的剑你却连丝毫抵抗能力都没有,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凤无闻的神色变得有些扭曲狰狞,那是哭笑不得的神色,而阿林的脸色则更是有些扭曲万分,有些羞愧,更有些恼火地道:“那是我不曾防范师兄……” 楚风却摇了摇头道:“你就算防范了凤无闻,方才那一剑你也架不住。” 阿林咬着牙不说话,脸涨得通红,却又一声不吭,毕竟他也心知楚风说的是实话。 若是他真的有能够架得住凤无闻那一剑的能力,就算是起初毫无防备,又怎么会那么简单便被一剑缴械,说起来终究还是技不如人。 “方才凤无闻出剑的时候,你虽然毫无防备,但是经受了许多锻炼的你还是下意识地有了反应。”楚风说着,右手握着树枝为剑,将阿林当时下意识的动作做了出来,“你看,这就是你当时下意识的应对,用的是残阳夕照。” 楚风说着,然后挽了一个剑花,收了剑,却又再次将剑递出,呈攻击之态:“这是凤无闻方才出剑的轨迹,你仔细看,看出了什么?” 阿林看着楚风的演示,沉思了片刻,道:“师兄所用的剑招是江河万古。” 但是阿林想了想,却又皱了皱眉,摇头道:“不对,不应当是江河万古……那……更像是枯木逢春……” 阿林越说越有些不自信,接连揣测了几遍,最后也没有肯定下来凤无闻出剑的轨迹对应的到底是什么招式功法。 “这就是凤无闻出剑的精妙之处。”楚风笑着说道,“你们平日里拆招对招的次数肯定不少,所以对付自己熟悉的剑招的时候下意识反应最是敏捷,当你第一眼下意识地判断出这一剑是江河万古的时候,你的身体便也在第一时间就随之应对了出去。但是你身体反应之后,你脑子里细细一想,却是枯木逢春,于是想要改动自己的剑招去应对枯木逢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即便你来得及改动你的剑招来应对枯木逢春,你也无法接住凤无闻接下来的变数。”楚风继续说道,将凤无闻方才的剑路放得更慢了,“现在你看,这一路剑到底有多少变数?” 阿林沉默了一会,才道:“十七种变数。” “对,十七种变数。凤无闻的修为比你高不了多少,但是在剑道的圆融之上却胜出你一大截。拆招对招的目的是为了熟悉招式,而熟悉招式的目的却是要将其与自己融为一体,而你却将每一招都拆开了看,太过生硬了一些。”楚风说道。 阿林微微有些懊恼地道:“那前辈以为我便没有胜算吗?” 楚风摇了摇头道:“不,你的胜算在你身上。” 阿林微怔。 “如果你能克制住自己下意识的反应,根本不去管凤无闻这一剑,他就无法缴了你的剑。”楚风说着顿了顿,“这就是眼光。自己面对对手有劣势,就应该多思虑对手的目的何在,只要避免了对手达到目的,那么自然便是自己的胜利。凤无闻的目的是缴械,那么你只要不让凤无闻的剑和你的手有接触,那么便自然不会被缴械。” 阿林顿时愣在原地,想了想,觉得的确有些道理,但是却有些不甘地道:“但是只要我出手,师兄便一定会阻挠,我如何能够避开师兄完成出手?” “你觉得你能避开凤无闻从而出手的可能性是多少?”楚风问道。 阿林摇了摇头道:“基本没有。” “那你是不是更该问问自己,明明没有出手的可能,为什么非要强行出手?”楚风笑着说道。 “这……”阿林沉吟不语。 “剑道需要剑骨,但是不意味着只凭借意气行事,要多思考。战斗比拼的不只是蛮力,还有技巧。”楚风说道。 阿林点了点头,若有所悟。 “都回去吧,我等你们的掌门们到来。”楚风挥了挥手。 凤无闻长出了一口气,才施礼道:“那晚辈告辞了。” 凤无闻等十几人也没有刻意去跟楚风耍心思,直接便离开了阴山,向着南方赶去。 “师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啊?”阿林皱眉问道。 凤无闻苦笑了几声道:“那个人一直声名不显……不过有一个身份你们应该或多或少听说过,六十多年前,六界中有个叫风先生的人。” “就是他吗?”阿林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果然好为人师。”另外有弟子取笑道。 “他是哪个时代的前辈啊?”又有弟子问道。 “八十年前他十四岁。”凤无闻的笑容更苦涩。 “那不是我们师傅那一辈的吗……”有人有些惶恐地说道,“但是我怎么感觉他比我们师傅强大了无数倍……” “那是……他好歹也是大帝啊。”凤无闻愈发有些无奈。 “啥?”众人异口同声地表示了震惊,万万没有想到那么平凡的一个人会是大帝。 “师兄,你以为他说的有几分真假?”有人欺上前问道。 凤无闻沉默了片刻,才道:“全是真的,不会掺假。” “师兄怎么这么肯定……”有人困惑。 凤无闻无奈地笑道:“怎么可能不肯定啊。你们别忘了他还是凤鸣山庄曾经的弟子……我娘和我大伯,还有一些长辈都认识他。我问过他们关于他的一些事情,他们都对他的人品没有任何的质疑……” “但是……” 十余人面面相觑,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再说下去,那就是对师门的怀疑。 第1140章 道不同,不相与谋 楚风目送着众人走远之后,才在林间捡了一条兔子,慢慢悠悠地回到了小山坡上。 楚紫儿对着楚风翻了翻白眼,恼火地道:“教完书啦风先生?” 楚风笑了笑,才道:“被发现了啊。” “师傅还真是好为人师啊。”灵红萝也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楚风“哈哈”一笑道:“只是想让他们少走些弯路,能帮的自然便帮一帮吧。” “吃饭吧。”楚紫儿撇了撇嘴道。 用过了晚餐,楚风也没有闲着,绕着阴山走了一圈,布下了一些阵势用来阻止寻常修士进入阴山。 “师傅,你真要卷入阴山的事情啊?”灵红萝问道。 楚风点了点头。 “主人,这件事情,最好不要卷入了……肯定会有很多大帝来到此地的。”楚紫儿也有些忧心地道,哪怕她知晓楚风的修为在大帝之中也已经算是中等,但是却依然有很多的不放心。 楚风慢慢地摇了摇头道:“前辈们把六界的未来托付给了我,我不能辜负他们的信任。” 楚紫儿万分恼火地道:“你这么老实做什么,做这些事情的人又不差你一人!你又不欠旁人什么,凭什么要去付出牺牲!” 楚风闻言愣了片刻,才笑了笑,长叹了一声,看向了万里之外的星空道:“我们在这个天地间成长,便对这片天地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个责任,随着能力的增长而增长,谁都逃不掉。” 楚紫儿咬了咬下唇,冷笑道:“可不是人人都是你这么想的,更多的人想的可是如何自己超越六界。” “那我也只想着自己超越六界,你会愿意吗?”楚风伸手擦了擦在楚紫儿眼角的泪水,说道。 楚紫儿抹了抹眼睛,才恼火地道:“你做个普普通通的人不就好了吗!” 楚风“哈哈”一笑,道:“就是因为我是普普通通的人,所以我才没办法坐视不管呀。我不想让我们的孩子生活在一个随时都会崩溃的世界里,我们有责任去给自己,也是为他们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 楚紫儿微怔,继而俏脸一红,狠狠啐了一口,道:“下流胚子。” 楚风愣了愣,没有理解楚紫儿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楚紫儿也笑了笑,没有再去解释,她知道楚风所说的那句“我们的孩子”并不是说她与楚风所生育的孩子,但是这样曲解却也有些趣味。 “师傅,我支持你。”灵红萝握了握拳表示了自己的支持。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你们也该离开这里找个地方休息下来了,风雨很快就会来了。” 楚紫儿点了点头,笑道:“我在这里你肯定要分心保护我,所以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我去离水找离绾吧,我跟她……等你回来。” 楚风微微瞑目,点了点头。 “我也离开……”灵红萝刚刚开口,却被楚风打断。 “红萝你就不要离开了,彦都无忌前辈想要你,你在哪里都逃不掉。反而在这里,也许还要安全一些。”楚风说道。 楚紫儿迟疑了片刻,才道:“红萝,那……” “照顾师傅的任务就交给我吧。”灵红萝抱着楚紫儿的胳膊,将自己的头颅在楚紫儿的怀里蹭了蹭,虽然都心知肚明灵红萝哪里照顾得了人。 楚紫儿不禁一笑,看着楚风,撇嘴道:“堂堂的魔界公主,天魔圣体照顾你,你是不是倍感荣幸?” 楚风作揖道:“是啊,简直是消受不起。” 灵红萝气恼地“哼”了一声道:“这些天我跟紫儿姐姐学过做饭了!” “是是是,我的祖宗。”楚风抚了抚额,实在不愿意去回想某人把盐和糖给弄混的事情。 “什么态度!”灵红萝吸了吸琼鼻,楚紫儿也附和地笑了起来。 *************************************************************************** 在楚紫儿离开阴山后的第九天的清晨,当楚风坐在小山坡的空旷地带呼吸着林间新鲜湿润的空气,顺便看着日出风光的时候,在南方的晨曦中便多出了一片黑影。 来的这一行人自然便是人间正道的各派领袖——或者至少是领袖所委派的代表。 楚风站起了身,缓缓踏出了一步,下一刻就站在了众人的身前。 楚风的倏然出现并没有让这些人有太过惊讶的表现,在他们来到之前,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楚风的目光迅速地扫过一众人等,发现了一些熟悉的脸庞,也有很多陌生的容颜。 楚风对着众人一揖道:“晚辈三妙宫楚风,见过众位前辈。” 楚风的礼仪很到位也很诚恳,没有任何的矫揉造作,让一众人等也面面相觑,一时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礼是好。 论辈分,他们这些人基本都是楚风的前辈,但是在修为上,却根本不足以与楚风相提并论。所以还礼还得太大,似乎有些自降身份……但是还礼若是还得太小,却又是对大帝的不敬。 片刻的沉默之间,众人的心思已经绕过了几处,一时也难以做出合理的决断。 “小友有礼了,一别八十年,小友也已取得如此成就,老夫也深感欣慰。”说话的是一个老者,微微有些矮胖,眼窝深陷,双眸也有些浑浊。但是无人敢小觑此人,此人虽然不是掌教,但是却也是当今人间数得上的高手之一,傲剑洞天剑冢八君中唯一还活着的幽泉君。 幽泉君还了半礼,也正是长辈对晚辈礼仪的适当回应,众人微微有些担忧,但是见楚风并不异色,也渐渐地松了一口气,一一地按照各自的辈分与楚风见礼。 幽泉君辈分最高用的是半礼,其他人多也还了全礼,也不敢过于倨傲。 众人见礼之后,也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语,幽泉君只是微微沉吟了片刻便直奔主题道:“小友既然早便离开了鬼国,又何必为鬼国做事?更何况,鬼国藏污纳垢,现于世间,必有打乱,还请小友三思。” 楚风摇了摇头道:“前辈,晚辈斗胆问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幽泉君眯着眼睛说道。 “鬼国之事,真正挂心的其实是诸位前辈派中的大帝吧?”楚风也没有刻意地绕圈子,更何况他也不会那般迂回地说话。 幽泉君一怔,看着楚风的神情有些震惊。 而一众人等,有些的眼神之中有些迷茫,有些的眼神之中则也透露着震惊。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我能拦得住诸位前辈,也自然拦得住鬼国的前辈,你们进不去,他们也自然出不来,这是我的承诺,所以请诸位前辈请回吧。” 幽泉君沉默不语,反倒是一中年男子皱眉道:“小友的修为虽高,但是所谓的承诺……” 楚风笑了笑,道:“我自然不会强求诸位前辈信我,只是诸位前辈也可以细想,鬼国多年以来除了招收六界不容之徒以外,何曾造成过大的动乱?我遍阅最近十万年的典籍,从未有此记载。既然如此,诸位前辈门中大帝为何对鬼国念念不忘,究竟是鬼国之人想要扰乱六界,还是六界之人是觊觎鬼国!” “血口喷人!”有人见门内的大帝受到污蔑,顿时有些恼怒地大喝道。 楚风并没有回应质疑,只是沉默地站在众人身前,而后才慢慢说道:“不管诸位前辈信不信,我都不可能让诸位前辈进入。只是还请诸位前辈再听晚辈一句劝言,无论如何,不要分派门中的青年弟子来阴山,不然鬼国开启之时,只怕阴山万里都将化为一片血海。” “小友说这话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幽泉君皱眉道,他倒是知道楚风的质疑很有些值得深思的道理,只是……楚风此时的警告的确也太危言耸听了一些。 楚风摇了摇头,万分坚定地道:“晚辈所说绝无一字虚言。” 幽泉君瞑目了片刻,才睁开眼道:“虽然很想相信小友所说的,但是还请小友见谅。” 楚风点了点头,道:“我明白,所以诸位前辈如果不愿意相信想要强行破阵的话,那也请恕晚辈无礼了。” 幽泉君也点了点头,而后缓缓后退了一步,道:“祖师请。” 楚风并没有任何的意外,他是大帝,自然也知晓来的人中有大帝。 这一战,无法避免,也无可避免。 “还请诸位前辈离开此地。”楚风很认真地说道。 幽泉君等人点了点头,而后众人都迅速地后退,而后向着南方撤离。 在原地,只留下了两个人。 一个灰衣的瘦削老者,脸上的皮肤有些粗糙干硬,就仿佛是枯死了多年的老树的树皮一般,所有的锋芒都全部内敛。 而另外一个人,则是一个黄袍的老者,体态圆润,身形笔直,浑身都透露着一股精干的气息。 “傲剑洞天,易剑初。”灰衣老者慢慢说道。 黄袍老者嘴角微微上挑道:“天工府,宫洺。” 楚风沉默了片刻,一揖道:“见过前辈。” “你年纪轻轻便能有此成就,也许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宫洺笑眯眯地说道。 楚风笑了笑,手中握紧了一口剑,才说道:“道不同,自然不相与谋。前辈,请。” “请。” 第1141章 剑卷浪潮 易剑初,宫洺,对于六界来说,这两个名字也早已有些黯淡。 但是这两个名字却都还存在于众人的记忆之中,不至于被人淡忘。 易剑初是傲剑洞天的开派祖师,成名于三万八千多年之前的时代。 而宫洺则是天工府的开派祖师,生存的时代比易剑初晚一些,是三万五千多年前的人物。 这两个人还活着并不是出乎楚风意料的事情,因为曾经围剿三妙宫的事情上,傲剑洞天、天工府和星辰岛都尤为用心。 星辰岛的大帝星辰仙子那个时候还活着,所以易剑初与宫洺能够活着,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三人沉默着,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动手。 而是在那一个“请”的尾音消散了许久之后,三股澎湃的劲气陡然以三人为中心突然爆发了开来,互相冲击着,互相碰撞着,将空间挤压得扭曲变形,使得落在更远处众人眼中的景象也都有些扭曲变形。 三人都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才一出手,便是最直接、最凶猛的真气对撞,最直接的根基的比拼,没有任何的花哨,也没有任何可以取巧的可能。 根基的对拼,比拼的就是谁的真气质量更高,数量更大,真气质量高,数量大就在这样的比拼之中占据绝对的优势,而平常战斗之中最关键的招式是否精妙,出招是否得到,此刻却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这样直接进入了根基的比拼是易剑初与宫洺的自信,他们都是比眼前这个可畏后生多活了三万多年的强大人物,凭空多出来的三万多年的根基又哪里是仅仅凭天赋就可以追平的东西。 这个年轻人哪怕再惊才绝艳,也许二三十年后根基会与他们相当,但是至少现在,这个年轻人还没有这般的能耐! 易剑初与宫洺有着这样的自信,所以将自己的真气催动得愈发疯狂。 一道道混乱的白色气息化为一道道剑光,绕着易剑初呼啸着,嘶鸣着,就仿佛是众星拱月一般。 而宫洺的体表则不断有暗黄色的真气疯狂地涌出,与易剑初体表那一道道泾渭分明轻灵万分的气息不同,从宫洺的体表涌出的真气则是互相联接沉稳厚重,犹如泰山一般,让人感觉到一股难以忍耐的压迫之感。 白色的剑光从易剑初的身周不断地扩散开去,一道道剑气相互纠缠着,彼此呼应着,在天地之间显化出了一道剑的风暴,那一道道气剑便是这风暴的轮廓,一边高速地螺旋着发出嘶吼,一边疯狂地割裂着空间。 黄色的狂潮从宫洺的体内一波接连一波不断地向外涌出,就仿佛真的是世间的浪潮一般,没有任何的断绝。 黄色的浪潮向四周蔓延着,扩散着,而后将所有的阻碍一一地摧毁,就仿佛是惊涛穿破了巨石,汪洋吞没了泰山。 白色的剑光与黄色的狂潮之间没有任何的冲突,作为大帝,他们对自己的真气的控制能力已经远超了寻常的修士。 他们能够精确地控制自己每一缕的真气,将其投入到战斗中去,而绝不会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更不会任其与自己的盟友发生任何的冲突。 所以剑光与狂潮在向外扩散的过程中,悄无声息地融合在了一起,互相夹着着,渗透着,剑光卷动使得狂潮波澜愈发汹涌,狂潮怒吼,使得剑光愈发璀璨。 耀眼的白光与粘稠的黄色光芒,在那一瞬间,席卷了天地。 狂潮与剑光将方圆十余里的一切景象都彻底吞没,随之却陡然收缩,只是一瞬之间便收敛到了楚风的身周,使得楚风的身影迅速地便被吞没。 所有的气息都被收敛在了数丈方圆之内,没有一丝多余的劲气外泄,所有的劲气在那小小的区域之间反复地冲击着,就好像是将一颗石子扔进了水桶里,水桶里的涟漪扩散到了水桶壁面上便又会折返一般。 澎湃的劲气便在这小小的区域内不断地折返扩散,而后重叠,使得空间彻底变形了,一部分空间翘曲了起来,一部分空间凹陷了下去,就连光芒也无法再从这片扭曲的空间扩散而出,而是被这片空间的扭曲所牵扯着无法逃离,直到彻底黯淡。 外界的光芒迅速消散,世间万物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有那一片数丈方圆的区域湮没在了一片混沌之中,谁也看不清那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那小子应该已经死了吧?”远处围观的一众修士之中有人皱眉问道,言语之间却有些不自信。 “我们要退出这次行动。”倏然一个中年男人退后一步,说道,“无论那叫楚风的后辈是什么用意,但是此事只怕的确是大帝之争。鄙派五千多年来不曾有过大帝,所以……卷入此事不过真的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罢了。还请诸位见谅。” “呵……”一名黄袍男人冷笑了几声,却是天工府当前的掌门宫立名,“谁又直到你们的开派祖师是不是还在某个地方沉睡着,等待着机会呢?” 幽泉君点了点头道:“在下能够理解,如果还有要离去的,也请自便吧。” 此次易剑初与宫洺当着众人的面同出,的确印证了阴山之行将会是大帝之争。 会有人打退堂鼓也完全是幽泉君意料之中的事情,更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大帝之间的战争,他们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但是也请诸位谨记,阴山鬼国藏污纳垢也的确是不争的事实,无论是八十年前,一百六十年前,还是二百四十年前……哪一次鬼国重出,不是吸收了大量的六界败类?这一点,诸位也都有目共睹,也不是我们能够作假的。”幽泉君不疾不徐地说道,“所以这场战争哪怕会是大帝的战争,但是却也是我们要避免人间被荼毒的战争。白白让一些年轻人来送死的确不该,不过至少我这样行将就木的老家伙,却也不会退让。” 幽泉君的话很诚恳,也很真心。 阴山鬼国收纳了大量的六界败类是不争的事实,不管鬼国的高层到底有没有荼毒六界的心思,但是……每一次鬼国现世也都会有许多隐藏已久的败类出现在人间杀戮无辜,然后在鬼国之人的掩护之下逃入鬼国之中,这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事实。 这场战争是大帝的,但是却也不是完全与他们无关的战争。 他们中很多人都自诩为正道,也自然无法完全坐视不管。 对付不了大帝,至少也该对付对付那些败类吧。 幽泉君的话使得众人一阵沉默,而沉默之后依然有十余人选择告辞而后离去。 离去的门派都是一些小门小派,可以说掌门就是门派的唯一支柱,一旦掌门离世,往往就意味着这个门派也会很快断绝。他们不敢冒这样的险,毕竟这场战争……他们也看不到自己的存在与否所带来的影响。 十余人离去之后,留下的十余人也都是较有实力的门派——或者说,门内有大帝的门派。 留下的人信念都很坚定,因为其实他们也没有太多的选择。 他们把目光重新落回了那片混乱的虚空,那里还有一场早该结束的战斗。 但是那一片混沌还在持续,白色的剑光与黄色的狂潮还在那一片狭小的空间里不断地翻涌,掀起了阵阵风雷。 “怎么会……”终于有人微微色变,万万没有想到那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能够撑这么长的时间还没有败下阵来。 幽泉君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个结果也有些超乎他的意料。 楚风是大帝,但是新晋也应该不久,面对两位三万多年前的大帝的联手,虽然不至于在瞬间就输得一塌糊涂,但是却也不应当能够支撑如此之久。 这…… 幽泉君皱起了眉头。 南方,落凤山。 落凤山的梧桐苑历来是一处清净的所在,也是凤鸣山庄的二庄主凤饮醴独居的所在。 凤饮醴的面庞上相比多年之前已经全无了稚气,有的只是一股若有似无的平淡的气息。 她坐在梧桐苑的院中那颗梧桐树下,在石桌上与对面坐着的凤栖梧一子一子地落着棋,凤无闻则有些惶恐地站在凤饮醴的身后。 “伯父是说……楚风前辈凭空比我们多出了六千年吗?”凤无闻惶恐地道。 凤栖梧点了点头,慢慢地落着棋,并没有说话。 “我要去告诉……”凤无闻刚刚开口,凤饮醴便已经道:“不用了,你好好待在凤鸣山庄,就不要离开了。” “可是,娘亲……”凤无闻有些不甘地道。 “楚风的话是对的。”凤饮醴一边落棋,一边道,“我把你接回来,也是不想让你去蹚这浑水。那些大帝到底有什么居心我不知道……但是他们可不会在乎你这样的小角色所付出的牺牲。” 凤栖梧瞑目了许久,才说道:“比起那些大帝来,倒不如说……楚风的胜利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好事。” 第1142章 墨剑铁拳 幽泉君不会知晓楚风凭空多出来了六千年的时光。 他身边的人也更不会知晓。 事实上,这个世间,除了去过冥土的人知晓以外,没有人会知晓楚风比常人多出了六千年的时光。 不过即便他们知晓,也只会认为六千年的时光相比于三万多年来说,依然不足以构成威胁。因为毕竟这个年轻人,用了六千年才成帝,比起那两位大帝来,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人物。 真正感觉到了压力的,是在战场之上的易剑初和宫洺。 他们一开始的自信此刻却已经荡然无存。 虽然楚风的身影已经被各色的光芒所吞噬,但是他们都知道,此刻楚风还完好无损地在他们的冲击之中站立着。 哪怕楚风并没有发出有力的反击,但是这已经足够摧毁他们的自信和骄傲了。 这只是一个成帝六十年都不够的小子而已,却已经在两位成帝三万多年的大帝的攻势之下没有受到任何实际意义上的损伤——如果承认了对方的强大,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就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弱小。 易剑初皱起了眉头,宫洺的脸上也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易剑初看了看宫洺,宫洺也在同时看了看易剑初。 他们知道这样蛮横地比拼根基已经不再是一个能够尽快解决问题的方法,所以是时候该真的出手了。 易剑初的手中多出了一口墨色的剑。 那是一口很长的剑,四尺长的剑身方方正正的,连剑刃都没有,就仿佛是一个匣子。 如果有经常进入剑冢的傲剑洞天的弟子就会发现,那口剑是一直沉睡在剑冢最角落里的剑。 千百年来,当剑冢中的剑一口口被取走,亦或者又被一口口放入,不断地交叠更替,只有这一口剑始终沉睡在剑冢那黑暗的角落里,从来不曾苏醒过,就好像是对世间的一切事都漠不关心。 然而今日,这口剑似乎终于苏醒了过来。 易剑初握紧了剑,而后那一口长剑便剧烈地震颤起来,一道道犹如墨汁在水中洇散开的痕迹一般的墨痕从那一口长剑的剑身之上缓缓地散发了出来。 那些光芒很是轻柔,并不耀眼,甚至用光芒来形容也有些不贴切,就好像真的只是洇散开的墨汁一般。 三万八千多年之前,这口剑曾经有个名字。 这个名字在三万八千多年之后,也只有傲剑洞天的人还记得,这口剑,叫做墨笔。 宫洺眯着眼睛笑了笑,一层刻满了图腾般图案的黄铜色的金属缓慢地爬满了他的肌肤,就好像是一个全副武装的战士,亦或者更像是天工府那用金属锻造的机关甲人。 这一层薄薄的金属比那口剑更为出名,因为那口剑沉睡的年间,这层金属始终在天工府的传人手中被运用着。 它就是天工府的镇派帝器古神图腾,是宫洺偶然落入一处古老遗迹时所找到的宝物,也是宫洺赖以成名的器具,尽管宫洺连它到底是什么做成的,又是如何运作的都完全不清楚,但是它终究也的确还算是一件不错的帝器。 整个天工府之所以会以铸造立派,也完全是因为宫洺渴望着有一日能够弄懂这件帝器的原理。 狭小的空间里所有的冲击失去了支持之后都在迅速地散去。 一缕缕虚烟在空间里微微荡漾着。 那虚烟与那混乱的气息在同时归于平静的那一刻,易剑初与宫洺看向了自己的前方,那里依然安静地站着那个一脸平静的青年。 楚风看着易剑初与宫洺,而后伸手随意地掸了掸衣衫上所沾染的尘埃,将衣服的皱褶慢慢地理顺,才平缓而认真地说道:“再上去一些距离吧,对人间造成了大影响不好。” 易剑初与宫洺没有拒绝。 易剑初与宫洺接受楚风提议的方式,便是在同时出招,劲力微微向上挑着,似乎是想要将楚风打到天空的更上层去,一直将他轰击到天空的尽头,那片无人能够逾越的雷海。 易剑初出的是剑,剑来得很快,只是刚抬手的时候,剑光便已经到了楚风的身前,而在那之后,才传来了长剑破空的呜咽,接着是一连串低沉的爆鸣。 那是长剑穿破了一层空间所引起的爆鸣,从近前一直蔓延到易剑初所站立的地方。 在易剑初出剑的同时,宫洺也在同一瞬间,抵达了楚风的跟前。 宫洺虽然逼近了楚风,但是他却没有丝毫要用肉身搏斗的意思。 宫洺手上的那层黄铜一般色泽的金属在瞬间张开成为了一张巨弩,一道弩箭在刹那之间上弦,而后发出怒吼,“叮”一声钉入了空间之中。 这道弩箭的目标不是楚风,而是楚风身周的空间。 宫洺用这道弩箭将空间钉住了,就好像是用一根钉子将一张纸钉在了墙上。 于是,那在存在于这张纸上的东西,便无法再随着纸张的飘落而随意地移动了。 楚风微微皱眉,侧身了迈出了半步,这使得易剑初手中的那口剑擦着楚风的面门呼啸而过,除了斩断一根发丝之外,没有任何的战果。 易剑初想要将剑上的威势压到楚风的身上去,但是楚风也突然将一口剑横在了自己的跟前,以剑身抵住了易剑初的墨笔剑锋,使得这一剑没有能够如愿地压到楚风的身上去。 易剑初见到了楚风手里的剑,神色微微一变。 那口剑他认识,他见过,那口剑甚至还在他沉睡的地方也一并沉睡了数千年。 直到四百余年前傲剑洞天的内乱,那一口剑才离开了傲剑洞天。 但是他始终没有把那一口剑放在心上。 在易剑初的印象中,那一口剑虽然奇特,但是却并没有太多值得称道的地方,甚至要与另外一口名为镜花的剑合起来才能够压制住另外一口从地下岩浆中捞起来的天成之剑。 所以在他第一眼见到楚风用来抵挡自己的剑是水月剑的时候,他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墨笔能够压制住水月,这本应该是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 但是现在眼前的事实却是水月抵住了墨笔。 哪怕是有楚风大帝的威能,但是水月剑自己若是没有足够的强韧,也不可能承受住墨笔上那巨大的力量。 那巨大的力量,足以在瞬间压垮一片山脉,寻常的剑,寻常的材质,又哪里承受得起。 易剑初不得不承认,他虽然好剑,但是对水月的判断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水月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强大。 墨笔那宽厚的剑锋摩擦过水月的剑身,发出了“噌噌”的声响,一连串的火星,在剑锋的边缘跃起,而后猛地引燃空气,发出耀眼的光芒,疯狂的跃动着,在瞬间释放出足以将一座城市夷为平地的热量,而后迅速地寂灭。 宫洺的古神图腾在射出了钉住空间,避免楚风空间转移的一箭之后,再一次弓弩上弦。 这一箭的目标终于不再是空间,而是楚风。 楚风被锁在了这小小的空间之中,墨笔从上方狠狠地压制着楚风,巨大的力量从水月传来,蔓延遍了楚风的周身,一直扩散到了楚风的脚下,使得楚风的双脚踏破了空间,深深地陷入了空间的破碎之中。 他无处可避,也从来没有打算过要避。 那弩箭也在上弦的瞬间便发出,但是那根弩箭刚刚发出就消散为了无形。 宫洺神色微变。 那根弩箭自然不是由于真气的消散而消散的,那根弩箭是击打在了一层他没有发现的物质之上受到了剧烈的冲击而溃散的。 楚风还持有防御类的帝器。 宫洺迅速做出了判断,有了这样的判断,他并没有任何过度的反应——只是那金属张开的巨弩在瞬间便收敛,化为一层可以自由流动的金属层,缠绕在宫洺的右拳之上,瞬间凝固为圈套,随着宫洺紧握的拳头,轰然向着楚风正面砸落了过来。 宫洺出手简单,也是最直接的抗衡。 这样的抗衡,是帝器之间的抗衡,同时也是帝器的使用者之间的抗衡。 巨大的金属拳头上缠绕满了异样的光芒,带着沉重的威压,以彼那弩箭更快的速度,更强的力量,轰然地落了下来。 “轰——”沉闷的响声终于响起,一圈涟漪陡然从宫洺的凸出的指节前段扩散而出。 那一圈圈的冲击波飞速地在空间之中扩散而出,巨大的反冲的力量使得宫洺的神色终于也有了变化。 但是宫洺没有收手,拳头依然在向前,与那存在于无形之中的防御帝器进行了最为直接的互相冲击。 以刚克刚,性命相搏,绝对不会有丝毫的退缩,这是天工府亘古不变的作风。 这样的作风,最起始的来源便是宫洺。 易剑初手中的墨笔快速地划过了水月,两剑的第一次交锋,平淡而无味。 易剑初退步,而后握紧了墨笔,一点点墨迹从墨笔之中渗透而出。 一滴浓浓的墨汁滴落在虚空之中,而后洇散而开,化为了一卷绮丽的水墨山河。 第1143章 如画江山 一副浓淡皆宜的水墨山河画卷陡然展开。 楚风在那一瞬间便落入了一片水墨山河之中。 水墨山河之中,焦墨,浓墨,淡墨一处处交织渲染,远处山,近处的林,空中的飞鸟,天空中的白云,都被勾勒进了一副写意的山水之中。 墨迹在这一卷山水之中流动着,轻柔而舒缓,在仿佛在水中洇散而开了一般,在楚风四周飘动着。 楚风已经见不到易剑初这个描绘出了一方山水的画师,也见不到方才还在近前的宫洺。 他已经落入了易剑初的法则世界之中,在这个世界之中,他很被动。 楚风微微抿了抿唇,看着那在大片大片的空白中飘动着的墨迹一层层勾勒重叠,着墨描绘出了一片远山。 这是一片突兀出现的远山,它没有大地的支持,只是水墨的描绘之下便倏然出现在了空中,在白云之上,若隐若现。 这一片远山很生动,很穿神,哪怕它只是墨色的远山,却让楚风也隐隐有了几分真实的感觉,毕竟现在他本身就在一个水墨的世界之中,那远山自然便也是真实的。 楚风握住了水月剑,而后那远山便从天空中落了下来,静默的,没有一丝声音,就好像是悄无声息降临的一场夜雪。 看着那落下来的远山越来越近,楚风也不由微微感到了几分讶异。 易剑初是三万多年前的人物,所以也自然在他的十万年古籍的记载之中。 古籍之中所有记载了易剑初的道则的描述基本都离不开四个字,叫做江山如画。 楚风结合其他的描述大致猜想过所谓的江山如画是怎样的一种道则,现在自己处身于其间,才觉得这种道则的奥妙。 水墨所勾勒出的世界,是如此真实,易剑初在成帝之前想必是一名杰出的画师。 一名将水墨山水融入自己法则的大帝,成的竟然是剑道,这也是很是有趣的一件事情。 楚风想了很多,却没有想如何去破解这如画江山,他只是握紧了水月,而后一道剑虹便将那落下的远山斩成了两截,很是直接很是干脆。 哪怕是大帝的法则世界,如果没有大帝之间正面的直接对抗的话,想要杀死大帝,也没有那么容易。 墨迹在空白中不断飞舞,继续勾勒出一座座山峦,一条条江河,一座座城市,一个个人物。 墨迹仿佛根本就不在乎楚风在做什么,它只是在专心地画画,哪怕它画出来的画面有些拥挤地挤在了一起。 卷轴微微掀起,画面在瞬间便翻过了一页。 楚风站在了一座水墨的城市之中。 这是一个与任何的城市没有任何别样的城市,商铺在街道的两侧分布开来,熙熙攘攘的人群互相推攘着,前进着。 货郎在叫卖着,看商品的人在讨价还价着,酒楼二楼上临街的窗口坐着一个男人指着路上的乞丐在嘲笑着,不远处的青楼上几个罗衫半解的女子懒散地倚着阑干,对着往来的行人抛着媚眼,临街角坐着一个老人,慢慢地拉着二胡在卖艺谋生…… 世界的寂静的,但是每一个人物,每一处景致都是栩栩如生的,哪怕是无声的世界,也足以让人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发生什么,或者将要发生什么。 楚风站在人群的中央,他不是来的那一群人,也不是走的那一群人,流动的人群中只有他显得有些突兀,因为他不属于这一副画卷。 楚风知道一旦他融入这一副画卷,他也许就再也无法离开这一片水墨山河了。 所以楚风顽固地予以了拒绝,在这副画卷之中扮演着一个破坏了所有美感的角色,就好像是突然从笔锋上落下的浓浓的一团墨,直接浸透了那一张薄薄的宣纸,无论画师再如何涂改,再如何描绘,都无法再掩饰这一团墨迹的存在。 这一团顽固的墨迹握着水月剑,神色平静,而后他微微瞑目,再一次睁开了眼睛,眼前的画卷又一次变化了。 他处身于一片荒芜的战场,远方那一轮黑色的残阳给大地带来了几分悲凉。 大地之上是燃烧着的墨色火焰,被摧毁的战车,战马与战士枕藉在了一起,黑色的虚烟,与远方折断的旗帜的残影,交融成为了一副燃烧着的画卷。 楚风好像是站在这片大地上的唯一的一个人,唯一的一个活人。 楚风微微笑了笑,抿了抿唇,抬起头看向了天空,就好像是画中人看向了画卷外。 那一眼,深邃却又平静。 那一眼,让易剑初微微有一些凉意。 于是一双眼睛便出现在了天空中。 那一双眼睛隔着一层宣纸,与楚风对视着。 纸外纸内的两个世界,在此刻交融在了一起。 一枝笔终于落在了纸上,蘸满了墨水,开始了勾勒。 那一枝笔落在画面上的那一刻,所有倒下的战士都站立了起来。 于是这个水墨世界之中唯一的色彩便又被战士们一层层地围住,就好像是这些战士们的王一样,在最核心的位置。 这些战士们站了起来,握着手中折断的剑,而后缓缓地半跪下了身躯,将手中的剑向天空举起。 天空中那一枝笔还在纸面上不停地勾勒着。 那一枝笔勾勒得太快,快得让人有些看不清它到底在勾勒着什么,甚至就连那饱满的墨水也没有能够来得及从那一根根纤细的毛发的末端浸透下来,在纸面上留下它们的痕迹。 楚风没有行动,楚风只是在等。 他在等易剑初穿破纸面的一剑。 易剑初不出剑,他便永远不会败。 易剑初要想胜利,便只有出剑——或者说是出笔,易剑初的墨笔。 楚风等了很久,那飞速勾勒的笔终于停了下来。 一次次的反复描摹,终于将它所想要勾勒而出的东西描绘了出来。 它所描绘的,也只是一口剑而已。 一口方方正正,就好像是一条细长的匣子一般的剑,没有剑锋,也没有剑尖,也没有剑脊——也许将它形容成墨条更为贴切一些。 墨笔便从握笔人的手中穿破了纸面,进入了水墨的世界。 墨笔便这样径直地刺了过来。 墨笔来得很轻柔,但是楚风却无处可躲。 因为这是画卷里的世界,当画卷里的世界察觉到的时候,笔早已落在了画卷上。 察觉到的时候,就是已经发生的时候。 对于画卷里的人来说,他们看不到起因,也看不到过程,能够看到的,便只有一个结果,一个静态的结果。 所以当楚风看见这一剑的时候,这一剑就已经刺入了他的身体。 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墨笔刺入了楚风的身体,那饱满的墨汁就开始在楚风的身体之中蔓延。 这是渲染,是对每一个角色的渲染。 易剑初很满意这个结果。 那一副战场的画卷上每一个战死的战士都是这般永远地留在了他的画卷里。 比起他们生前的模样,易剑初更喜欢用水墨勾勒出的形象,因为至少他们没有那么的烦人。 水墨所描绘的面目,也比他们真实的面目更让人欢喜一些。 墨色将楚风浸染,无论是衣着,还是楚风的形象,都染成了一片墨色。 楚风也渐渐地变成了一个平面的人像,与那些站起来的战士一样,陷入了永久的沉寂。 易剑初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拿起了墨笔,思索着应当描绘一些什么来作为这个新添加的人物的装饰。 他只是踌躇了片刻,便不用再踌躇了。 画卷上跃动起了火焰。 那是很纯粹的火焰,是跃动着的红色的火焰,而不是水墨世界中那用墨色勾勒出的火焰。 所以它出现的那一刻,便将这一幅美丽的水墨画卷引燃了起来。 画卷燃烧了起来,宣纸开始发黄,开始变成粉末消散在风中。 易剑初微微一怔,而后发出了一声叹息,这一声叹息是对那画卷被毁的叹息。 一口剑,从画卷的世界之中探了出来。 而后是水墨色的一只手,握着那一口剑,落在了现实的世界之中。 宫洺没有等那个本该活在水墨画卷之中的人完全重返现实的世界。 古神图腾张开成为了一口刀,随着宫洺的挥舞,呼啸着斩落了下去。 握剑的手微微调整了一下握剑的方式,于是古神图腾所化为的长刀便轰击在了那一口剑的剑锋之上。 悄无声息的,古神图腾化为的长刀被那一口剑的剑锋所切开,就好像是……锋利的刀切入了一块豆腐一般,不费吹灰之力。 宫洺的神色骤变,不过他并不担心。 古神图腾,与其说是一种帝器,还不如说是一种更接近于生灵的法器——自我的修复是古神图腾最强大的特性,也正是这样的特性,才使得古神图腾面对怎样的战况都能够保持巅峰的力量,不会被时间所侵蚀。 崩落的古神图腾的碎片崩飞到了高空,古神图腾没有等那碎片重新落回来,就迅速地长出了新的刀锋。 宫洺冷哼了一声,他决定不再这么耗下去。 这样耗下去,对他来说是一种侮辱。 于是古神图腾在刹那之间发出一阵怒吼,宫洺浑身的衣衫都被震得撕裂而开,露出了衣衫之下被古神图腾所包覆的躯体,那是异常强健的躯体,与宫洺老者的面容有着万般的不符。 被古神图腾所化为的战甲所包覆着的宫洺就是一个战士。 而古神图腾,也在刹那之间,睁开了一只充满了妖邪光芒的眼睛,冷冷地看着那个从画中走出的男子。 第1144章 战场坟场 易剑初其实有些没有明白,自己的墨笔分明点中了楚风,也用墨色勾勒了楚风,为什么他还能若无其事。 比起这个来,他反倒是不在意楚风是怎么破开了水墨的世界。 因为要破开水墨的世界,并不是那么麻烦的事情,蛮力也好,法则也好,神通也好,自然有方法可以破除水墨的世界。 但是被墨笔所点中,却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却是有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是有什么防御型的帝器,亦或者是他自身法则的抵抗吗? 易剑初微微蹙眉,沉思着。 楚风缓缓地出了一口气。 易剑初自然不会想到楚风的法则是什么,楚风也不会去跟易剑初解释自己的法则是什么,只是楚风有足够的自信,在自己身周三尺之内,那便是他的一方世界。 虽然这一方小小的世界还远远不足以让他无敌,但是想要伤到他,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楚风看了一眼宫洺,看着宫洺那一身衣甲的胸口中央所浮现出的那一只充满了妖邪光芒的眼睛,沉默了片刻,才道:“果然。” 帝器就是帝器,哪怕是再有灵性的帝器,也无法做到自我的再生。 能够再生的,从来只有生灵。 古神图腾不是帝器,其实是一种生灵,而且,应当是一种大帝级别的生灵——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使得它的意识丧失了,只能够表现出一种本能。 这种生灵楚风从没有见过,也没有在古籍中见到过记载,所以楚风猜测它只怕应该是极其古老的某个时代的生灵。 它的种族在某个时代彻底灭绝了,古神图腾也许是唯一的幸存者,然而因为某些遭遇被尘封了起来。 直到宫洺找到了它。 也许宫洺找到它的时候,它就已经永远失去了意识,也许是宫洺趁着它虚弱而剥夺了它的意识将它改造成为了自己的帝器。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这样的结果对于古神图腾这个生物来说,有些可悲。 楚风微微的一瞥,而后那一身黄铜色的战甲表面迅速地隆起,一道道锋锐的利刃布满了宫洺身上的战甲。 楚风看着宫洺,一语不发,只是握紧了水月剑。 古神图腾能够在瞬间对自身所受到的伤势进行快速的恢复,如果不能先摧毁了古神图腾的话,想要伤到宫洺,还有些难度。 更有难度的是易剑初还在,易剑初也握紧了他的墨笔。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下一刻,三人身形都骤然向上闪现出了数百丈之远。 楚风在防御,在招架。 宫洺的攻势就仿佛是狂潮一般的,近身纠缠着楚风,根本没有想要给楚风松一口气的机会。 宫洺每一次出拳都是竭尽全力的一拳,都是震得空间发抖的一拳,与此同时古神图腾的表面不断地变幻着形态,无尽的弩箭就仿佛是暴雨一般从正面疯狂地落下,哪怕出一点疏忽,都很容易便被那弩箭所伤。 楚风对古神图腾没有任何的了解,因此也不敢冒险轻易就被那弩箭所伤,因此便也只有竭尽了全力地防御,一边防御一边快速地向着天空拉高身形,刻意要与宫洺拉开距离,避免被宫洺的近身缠斗逼迫得太紧。 但是宫洺并没有要放过楚风的意思,他紧紧追逐着楚风,每一次眼看得楚风都要拉开了与他的距离的时候,要么是易剑初横来的一剑,要么便是古神图腾所吐出的万兵,强行封锁楚风的退路,逼得楚风只有与宫洺近身战斗。 易剑初一直没有完全投入战斗,因为他与宫洺之间并没有什么默契,他们的战斗方格都偏向于快速而激烈的战斗,一旦贸然投入战斗,只会互相扰乱彼此的节奏。 因此易剑初一直在观察,一边观察着楚风的应对,一边也在观察着宫洺的节奏,在宫洺的节奏之中寻找着空隙,寻找着自己可以进入其中的空隙。 楚风对宫洺攻势的防御形式简单而没有任何的变化,这是易剑初所观察得到的结果,但是易剑初心中却也微微有几分困惑。 因为作为大帝,这样的应对太单调了一些,很容易被人抓住路数然后给出可趁之机。 是这个小子成帝的时间太短了,还没有掌握这些战斗的技巧吗? 易剑初微微蹙眉,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就算成帝的时间短,但是这个道理却同样适用。 无论是什么级别的战斗,但凡只有单调的被动防御,最后这样的防御都会被击破——除非攻击方也是傻子,不会去留意对方的防御方式。 但是能够成帝的人,又有谁傻,哪一个不是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 易剑初微微皱眉,神色之间愈见困惑。 而宫洺对楚风的攻势却越来越剧烈,宫洺疯狂地攻击着,他攻击的速度越来越快,力道也越来越猛,就好像是做足了准备活动,终于准备发力了一般。 宫洺猛地一拳挥舞而出,被紧紧贴身的楚风躲无可躲,只能用水月强行抵挡了上去。 拳头轰击在水月之上,水月泛起了粼粼的波光。 水月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然而巨大的力量却依然传递到了楚风的身上。 “咔擦——” 那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的声响虽然很轻微,却也足以让宫洺与易剑初微微变色,因为这意味着他们终于取得了一次明显的进步。 巨大的力量将楚风猛地向天空之中撞击出了一大截的距离,楚风的身形就好像是一只虾米一样躬起了脊背,嘴角与眼眶中在刹那之间布满了血色。 猛然的冲击虽然给楚风造成了重创,然而同时却也使得楚风终于与宫洺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楚风双眼之中光芒闪烁,握着水月剑的手腕方才转动,下方的古神图腾就已经再一次吐出了无尽的兵刃,拖曳着黄色的光芒,呼啸着划破长空,就像是逆冲向天空的陨星,向着楚风砸落了过去。 楚风猛地咳出了一口血,无奈之下也只能放弃反击,面对着迎面而来的万兵的暴雨将手中水月挥动。 而当他迎战着正面而来的万兵暴雨之时,易剑初却也已经到了楚风的背后。 墨笔挥舞出一道道淡淡的墨痕,笔锋微微一点,继而原本平静万分的空间之中陡然卷起了一股风暴,仿佛是芽孢一般的墨色的剑围绕着墨笔在空间之中盛开,凛冽的杀意伴随着一道寒光,向着楚风斩落了下去。 比起正面的万兵暴雨,显然还是身后易剑初的这一剑更为可怖。 楚风哪里敢有丝毫的怠慢,握紧了水月剑,借着与万兵暴雨冲击的力道猛然翻身,而后发出一声怒吼,一道剑气长虹便直接与易剑初对撞了上去。 易剑初发出一声冷哼,他浸淫剑道三万余年,虽然不敢自称是剑道的巅峰,然而却也没有将楚风这递出的一剑放在眼里。 流水静照明月,向着天空冲起。 而从天空落下的墨笔,则静静地破开了这一条反照明月的溪流。 剑招被破,楚风眉头一皱,狠狠咬了咬牙,将水月一横,强行挡住了落下的墨笔剑,同时借着墨笔落下的力量将自己向着旁侧冲击而出,堪堪避开了背后的万兵暴雨,丝毫不敢怠慢地想着远处奔驰而去。 “逃了吗?”易剑初皱了皱眉头,依然有些不肯相信这个青年就这样就败逃了。 宫洺冷哼了一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古神图腾张开成为了一张弓,一张巨大的弓。 宫洺将一枝箭搭在了弓上,那一枝箭随之爆发出无比璀璨的金色的光芒,就仿佛太阳一般,刺得更远处围观的众人根本无法直视。 “吼——”金色的箭射了出去,很快,比楚风逃离战场的速度还要快。 几乎只是一息之间,那一枝箭便穿透了空间,穿入了楚风的身体,所有的光芒被都楚风的身体所遮挡。 下一刻,那耀眼的光芒便穿破了楚风的身体投射而开,开始是一股,紧接着是两股、三股…… 越来越多的光芒从楚风的身体之中透射而出,那所有的光芒连成一片的时候,楚风的身躯轰隆地便爆裂而开。 爆炸的冲击波在一瞬之间将方圆百里的云海全部冲散,露出了一片蔚蓝色的天空。 “这样的小角色也敢拦路?”宫洺发出了不屑的笑容。 而易剑初却皱起了眉头。 “嗯,似乎有其他人也在窥视啊。”宫洺皱起了眉头,目光扫过了一片片密林。 易剑初闻言略略一怔,旋即悚然一惊,神色却又迅速地恢复如常,道:“鬼国将要开启……各界的人自然都会坐不住了。剩下的遗迹已经不多了,如果真的还有超越六界的机缘,很有可能藏在这里。” “过去的岁月里那么多大帝没有得到这份机缘,这一次,也见不得就有人能够得到。”宫洺取出了外衣,套在了身上,罩住了贴身的古神图腾。 “得不到就是随着六界一起凋零。”易剑初摩挲着手中的墨笔,“所以……所有人自然会拼死来抢这一份机缘。” “你我蛰伏了这么多岁月不敢轻举妄动,等的也就是这么一个机会了。”宫洺也叹息了一声,知道这一次机缘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有些艰难。 “多少坐不住的人在过去的八十年间已经被清洗了……”易剑初眯起了眼睛,神色之中也充满了感慨。 过去的八十年到底是怎样的腥风血雨,只有大帝知晓。 那些强大的大帝,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在世间疯狂地进行着清扫,无数弱小甚至强大的大帝死去了。 能够活到现在的,不是强大过人的,便是机智过人的,亦或者是忍耐过人的。 但是这个数目依然太过巨大,毕竟世间隐藏的大帝太过众多,哪怕经历了八十年毫不间断的血腥清理,迄今依然存活了相当数量的大帝。 阴山,将会是这些大帝的战场。 阴山,也会是这些大帝的坟场。 第1145章 弟子服其劳 “回来了?”灵红萝眉开眼笑地看着迎面走来的有些狼狈的楚风,笑眯眯地说道。 楚风耸了耸肩,道:“是啊回来了。” “计划进行得怎么样?”灵红萝问道。 楚风摇了摇头道:“那个宫洺倒是一个很冲动的人物,但是那个易剑初却似乎有些起疑。” “那又有什么关系。”灵红萝不以为然地道,“反正现在阴山鬼国的大帝之战已经拉开了帷幕,这个消息会很快就传出去的,我想……再怎么样也会有些大帝坐不住的吧。” “我还是去送送那些妖界和仙界的人吧,不然他们在路上被易剑初他们截击了可就不妙了。”楚风说道。 灵红萝摇了摇头,手指绕着自己的长发道:“师傅,你现在可是一个死人,老老实实装死吧。那些人敢来这里窥视,自然也有他们自保的手段,再不济……就算他们死在了这里,但是消息却还是能传回去的。更何况,我们这几天又不是没有向外界传送消息……等这些消息传开了去,可根本就分辨不出到底是消息传播在先还是战斗在先……” 楚风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拍了拍灵红萝的头道:“这些事情果然还是得靠你们才行。” “那不废话嘛!”灵红萝气呼呼地一瞪眼,道,“以为都跟师傅你一样傻乎乎地想要一个人就挑起守卫鬼国的重任,那可能吗?师傅你再变态,也要衡量衡量自己的能力再行动吧,在需要师傅你登场之前,就先让其他的大帝狗咬狗吧,哼……” 楚风也不禁笑了起来。 楚风之前的确想的是要以一己之力避免鬼国的秘密被其他的大帝所得到,但是灵红萝和楚紫儿都认为他这么做太不妥了。 虽然还有一些大帝和楚风抱有同样的想法,但是谁也不知道,那些大帝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出现——现在他们蛰伏着,哪怕是楚风想要找他们,也根本无法找到。 而楚风如果一个人率先冒头就显得太危险了一些,很有可能根本没有等到可以同盟的大帝现身就先一命呜呼了。 但是此时想要楚风不冒头也已经迟了,毕竟楚风已经先现身了,所以楚紫儿走之前,和灵红萝商议之后便定下了计划,让楚风先死上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总会有坐不住的大帝现身的,先让他们内耗着,也好减轻之后行动的压力。 毕竟,想要守护鬼国秘密的大帝之间可以是密切的同盟,但是……想要得到那个秘密的大帝之间可不是什么同盟,哪怕可以暂时对付楚风这一类的大帝……但是归根到底,他们还是敌人。 在没有守护鬼国的大帝的情况下,他们之间会互相争夺互相厮杀,那是根本无法避免的事情。 所以哪怕这一次易剑初与宫洺没有现身,只要有大帝出现,楚风都会适当地战死,水月剑掩护气息的能力在大帝的手中发挥得愈发淋漓尽致,根本难以堪破。 楚风死了,两个觊觎着鬼国的大帝占据了先手,其他觊觎鬼国的大帝能不能坐得住,自然是一个很值得寻思的问题。 反正灵红萝和楚紫儿认为,哪怕有些人坐得住,也总有些人坐不住——而随着坐不住的人数目增加,原本应当坐得住的人,也会坐不住的,毕竟这种机缘,也许晚一步就彻底错过了,只要心里还有着几分贪念,再怎么样也无法完全保持冷静。 楚风现在甚至认为宫洺和易剑初的现身,也很有可能是他们也打着同样的盘算,他们现身只后勾引出其他大帝,自己却继续躲入幕后,这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师傅,不过说回来……你对付他们俩人的胜算是几成?”灵红萝笑着问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竖起了一根手指。 “一成?”灵红萝微怔。 楚风摇了摇头。 灵红萝有些困惑,楚风却笑了起来道:“十成。” “十成你举一根手指干嘛啊!”灵红萝没好气地跺脚嚷嚷道,总觉得这个师傅从冥界回来真是越来越调皮了。 楚风“哈哈”一笑,道:“把所有的手指都举起来的样子实在是太傻了。” “师傅……”灵红萝有些不好意思地喊道。 “嗯?” “师傅你本来就傻。”灵红萝咧嘴傻笑。 楚风微微咳嗽了几声,才道:“给师傅留个面子好不好。” “又没有人看到啊。” “……好吧。”楚风有些无奈地抚了抚额,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其实我在这里战胜他们的话,我其实可以阻止他们派门人来阴山的。” “师傅,这个问题只怕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啊。”灵红萝摇头说道。 楚风微怔,皱了皱眉道:“那……” “师傅,你晓得的道理他们他们也自然是知道的,这些弟子在大帝的战斗之中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蝼蚁,一举手一跺脚,就会灰飞烟灭。但是明知如此,他们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宗门的弟子来到阴山?”灵红萝眨着眼睛问道,“难道是突然送死吗?” “这……”楚风闻言微惊,不由得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才有些迟疑道,“因为有些事情他们没有办法做到,从而不得不借助弟子们的手吗?” 灵红萝点了点头道:“师傅您也说过,您在这里时不时也能感受到几分寒意,冥王前辈也提起过,说平玉虚前辈来到此地也同样感受到过强烈的杀机。但是与此相反的是……我们却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异样。” 楚风点了点头道:“这样说起来,那杀机似乎是刻意针对大帝而存在的。” “对,的确如此。”灵红萝赞同道,“我也是如此认为,杀机应当是针对大帝,而对大帝以下的人却是无害的。想要得到鬼国的秘密,只怕谁也无法绕开这个杀机,而这个杀机让当初的平玉虚前辈都感到了几分惧意,所以只怕现在的这些大帝也根本无法解除这样的杀机。因此……” “只有依赖门下的弟子来代替他们行动。”楚风一怔,旋即才恍然大悟,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这样说起来,鬼国的人……” “应该是为了守护这个秘密,只要他们不出鬼国,大帝只怕也无法踏足鬼国……所以大帝就必须要聚集起来大量的人手去攻克鬼国。因此,我也认为大帝不会随随便便就对各派的弟子下杀手,与之相反的是我认为他们即便战斗起来也会留意不将寻常修士卷入其中,毕竟他们也都需要这些助力。”灵红萝说道。 楚风点了点头,虽然没有印证,但是灵红萝的猜想却是很有道理,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破绽。 “师傅。”灵红萝突然很认真地喊了一声,声音之中没有平日的笑意与随意。 “嗯?”楚风看了一眼灵红萝,不知道灵红萝脸上为什么突然便有了那般郑重的神色。 “算了。”灵红萝叹息了一声,知道自己想说的话楚风大概不会喜欢——哪里是大概,分明就是绝对不会喜欢。 虽然她的建议对楚风来说绝对是万分有利的建议,但是如果楚风真的采纳了,她大概也会失望的吧。 师傅……就是眼前这个傻乎乎的,却对人很温柔的师傅就好了。 能不能超越六界,会不会亘古长存,都没有关系。 楚风沉默了片刻,也没有问灵红萝到底想要说什么,只是微微笑着揉了揉灵红萝的头。 “发型揉乱了!”灵红萝伸手拍开楚风的手,有些恼火地喊道。 楚风眨了眨眼,有些促狭,有些少年人的顽皮。 “师傅你真是……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灵红萝一边有些无奈地打理着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一边有气无力地嘟囔道。 楚风面对着初升不久的朝阳,咧着嘴笑着,脸上被镀上了一层金黄。 第1146章 三万两千年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转眼之间便又是整整十余日过去了。 这十余日之间,那在空气之中弥散的隐隐的寒意变得愈发明显,从偶尔的闪现到转瞬即逝变成了如今每日都会出现一段时间,而且存在的时间也在不断地延长。 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原本悬在头顶的那颗陨落的星辰终于冲破了重重乌云的阻拦出现在了视野之中,虽然依然会在云层中时隐时现,但是它的存在却已经毋庸置疑,它迟早会坠落在这片大地之下也同样毋庸置疑。 唯一的问题只是,它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坠落了而已。 楚风和灵红萝这些日子也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尽管有阵法与水月剑以及楚风自身的三重遮蔽,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楚风和灵红萝还是没有做得太过招摇,每日也都只是躲在阵法的遮蔽之下说些修行上的事情。 在被彦都无忌完全破除了身上的禁制之后,灵红萝的天魔圣体与其机敏的思维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灵红萝修行了六十年,在第十年的末尾便早已达到了九阶巅峰。 那之后,灵红萝便始终在成帝的道路上寻找着突破,却始终没有任何的收获。 楚风与灵红萝所修行的方式有所区别,连彼此的道则也有着天壤之别,因此楚风并不能像叶司青指导花凌霜一般指导灵红萝,他所能做的便是讲一讲自己的体悟,自己的经历,并且为灵红萝一些冒险的尝试护法而已,自己的道路终究还是只有靠自己才能走出来。 “还没有大帝入瓮……”在黎明的晨光中,灵红萝眺望着远方,自语道。 这十余日很平静,并没有任何的大帝到来,有的只是陆陆续续从人间各地赶来的修士,开始在阴山之间修筑楼阁。 这些楼阁看起来只是给人居住的所在,但是实际上……却是一个阵法的伪装而已。 楚风仔细地回忆了八十年前的一些琐碎的细节,也终于有些确信,八十年前的楼宇也同样是阵法,而且与现在这个阵法如出一辙。 这个阵法并不是防守型的阵法,而是除了对自身关节的防御之外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了攻击上的阵法。 这个阵法规模很大,大得有些不可思议,以楚风的目光来看……这样的阵法所针对的目标不可能是寻常的修士——真正的目标——根本就是大帝。 楚风舒展了一下筋骨,才看着远方说道:“应该快了吧,我能感觉到……距离鬼国现世,应该已经不远了。” 灵红萝扭过头看向楚风,问道:“师傅你说……鬼国里到底隐藏着什么?”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慢慢地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很可能是挽救这个崩朽的世界的最后一点希望,也是自身超脱六界的最后一点希望。” “师傅,你们老说六界在崩朽,到底是怎么得出的这样一个结论?”灵红萝皱了皱眉,终于问出了心里的一些困惑。 “灵气。”楚风身为大帝,神识感官早已比过去敏锐了不知多少,自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那么多大帝都在哀叹六界正在凋零,“我虽然不曾活在远古的时代,但是我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世上的灵气在逐渐地减少……终有一天,灵气会彻底耗尽。当六界的灵气耗竭的那一日,便是六界死亡的那一日。” 灵红萝愣了愣,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答案,灵气无可逆转地减少,那的确是会导致世界毁灭的原因。 “为了解决灵气在逐渐变得稀薄的困难,有很多大帝做出了很多的努力。他们有些人开始四处捕猎大帝,将一些大帝斩杀,将他们体内那磅礴的灵气释放出来,勉强维系这个世界的存在;也有些大帝试图将一些开垦一些破碎的空间,并将这些破碎的空间与六界连接上,使得彼此的灵气能够共享,延长六界的寿命。” “他们分别被称为砍树人和开荒者。但是这不是挽救六界的根本,再多的大帝也会有被杀尽的那一天,再多的小世界,也会有被开垦完的那一天,毕竟这个世上并没有无尽的大帝与小世界。所以……这个世界会毁灭,似乎注定了无可避免的事情。” 楚风说着顿了顿,才道:“更多的事情我也不是很了解,那毕竟牵扯了太多远古时代的秘密,没有老前辈们作答,也很难得知一个答案。” 灵红萝想了想,道:“原来是这样……不过鬼国分明便是每八十年都会重现一次,为什么上一次鬼国出现大帝们并不关注,而要关注这一次。” “其中的理由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从一些前辈的口中得知这是所谓的大劫。”楚风说着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他们以三千二百年为一世,大劫——也即是大帝之间的清洗——每一世会出现一次,以维持天地之间的灵气水平不会降到一个太低的水平。这些年,便应当是这一世的大劫,而上一次鬼国现世似乎并没有处在大劫之中。” 灵红萝皱了皱,露出了几分困惑的神色,而楚风说完也微微怔了片刻,似乎想起了自己的思虑有一些并不周到的地方。 “等一下。”楚风摆了摆手,有些匆忙地在自己的芥子囊中翻找着那些古老的典籍。 那些古老的典籍中自然少不了对鬼国的记载,毕竟鬼国是一个谁也无法忽视的存在。 楚风翻找出了一大堆有关鬼国的记载,神念在书中迅速地游览着。 而灵红萝虽然看不见那些古书的文字,然而却也能够借由楚风分散给她的一缕神念进入那些古书之中,得到在古书之中的大量讯息。 上一劫,三千二百年前的鬼国,平静万分,只有寻常修士之间的战斗。 上上劫,记载极其简略。 上上上劫,有较为详尽的记载,但是没有关于大帝或者疑似大帝的记述。 …… 三万两千年前,关于当次鬼国现世的记载缺失。 六万四千年前,关于当次鬼国现世的记载缺失。 九万六千年前,关于当次鬼国现世的记载缺失。 一叠古籍被迅速地合上,楚风与灵红萝之间面面相觑。 “师傅……所有缺失的记载都刚好间隔三万两千年,这不是什么偶然吧?”灵红萝瞪大了眼睛。 楚风点了点头,咬了咬下唇。 这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偶然的事情,十万年间,对于鬼国现世的每一次记录都在,却偏偏缺失了间隔三万两千年的三次记录。 这不是有心人抹除了记录,便是……当时根本就无法记录。 楚风沉默了许久,灵红萝也沉默了许久。 “师傅,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六界没有什么大派能够绵延三万年以上了。”灵红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 楚风没有接话,因为那很有可能就是事实。 六界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岁月,但是现在六界之中活跃的门派又有多少历史超过三万两千年? 而很多曾经的大派又到底是因何猝然消失,中道衰落,始终都是一个问题。 也许这个问题便与三万两千年这个时间有着诸多的牵连。 就像此刻已经汇聚在了阴山的众多门派一样。 也许,不久之后,这许多的门派就会彻底地化为虚烟,与他们的大帝一起,不留下任何的痕迹。 “三万两千年吗……”楚风呢喃自语,倏然又是一怔,过了许久,才看着灵红萝道,“你想到了吗?” 灵红萝慢慢地点了点头,道:“三千二百年为一世……所以三万两千年是……” “十世。”楚风斩钉截铁地说道,“十世轮回之力。” 第1147章 如果来得及 十世轮回之力。 那一直是一个被众多大帝所关注的东西。 虽然近期以来的大帝似乎并不太了解所谓的十世轮回之力是什么东西,但是他们却知晓这股力量的存在。 而极其古老的大帝虽然对十世轮回之力都很关注,但是态度却也极其慎重。 因为他们都不知晓所谓的十世轮回之力到底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 它到底是怎么样产生,又是为什么产生,为什么每隔三万两千年就会进入混乱的世间,而后进入宿主的身体消失无形。 这股力量这无数次的轮回与循环,到底在寻找着什么,等候着什么? 它是不是就是可以让六界重新找回生机,亦或者是可以让大帝超脱六界的力量,亦或者它本身就是另外一股大帝的力量? 围绕着十世轮回之力有太多的谜团,没有人解开过,也没有人解得开。 而以目前的局面来看,所谓的十世轮回之力,鬼国失踪的间隔三万两千年的记录,这两个完全重叠在一起的时间,似乎昭示着十世轮回之力与鬼国也有着牵连。 只怕,一些古老的大帝早已注意到了十世轮回之力的本质,所以才对鬼国更有兴趣——因为十世轮回之力的根本,很有可能就在鬼国。 “这样说起来的话……”灵红萝顿了顿,“师傅你在八十年前进入过鬼国……也许那个时候,师傅您就成为了十世轮回之力的宿体,这种可能性……我觉得只怕大过九成。” 楚风没有说话,因为他在回想着八十年前的很多往事,其中最为关键的事情便是他和颜青羽从鬼国落入了妖界。 当时楚风和颜青羽都没有什么见识,所以认为那只是一次偶然的时空错位。 但是在得知了这么多的讯息的情况下,楚风没有办法再把那次偶然当做是偶然,因为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有那么多的偶然。 鬼国与六界的联系根本就只有每八十年一次的重现,只有在鬼国与人间连接上的那一段时间之内的,鬼国与人间的空间壁垒才会变得很薄弱。 但是鬼国与其他各界的空间壁垒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在那种情况下,时空怎么可能会错位到让他们落入到妖界的无尽海海底墓葬之中去? 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一种,那便是他们受到了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的干涉,在这股力量的干涉之下,他们才会直接越界,落入到妖界无尽海。 这股干涉力量唯一的备选,便只有所谓的十世轮回之力。 楚风沉默了许久,神色有些恍惚,因为他的确没有想到,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命运便已经受到了左右。 这个世上,果然没有那么多所谓的巧合。 每一个所谓的巧合之下,必然有其更深层的原因。 那楚风所有的偶遇之中,到底有多少是真正的巧合,又有多少暗藏着更为深层的因素? 楚风愣了许久,灵红萝也没有去打扰楚风。 “红萝。”过了许久,楚风才轻声呼唤道。 “师傅,我在。”灵红萝很认真地说道。 楚风微微瞑目,过了一会才说道:“如果我当真是十世轮回之力,那会怎么样?” 灵红萝没有说话,因为她也不知道十世轮回之力的宿主会是怎么样的一个结局。 她唯一希望的便只有……那个结局不要是悲剧。 “如果十世轮回之力能够挽救凋零的世界……”楚风自语道。 灵红萝却摇了摇头道:“我不认为十世轮回之力有能力挽救整个凋零的世界。” 楚风微怔,看着灵红萝。 “师傅你想,十世轮回之力存在的岁月已经极其漫长了,”灵红萝说道,“如果它真的有挽救世界的力量的话……那么为什么东王公他们现在都不对你采取行动?” 楚风想了想,点了点头,如果十世轮回之力真的是挽救世界的力量的话,那么祖龙君和东王公这些人应该会积极地追逐十世轮回之力,那会比他们用尽了心思地杀戮大帝或者开垦空间更为有效。 十世轮回之力,也许并不是挽救世界的力量。 但是它的出现,必然有它的原因。 楚风又默然了一阵,才长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自嘲地笑道:“现在想这么多,却也根本没有意义。” 灵红萝有些难过地道:“师傅你不要沮丧……” 楚风微怔,旋即不由得笑了起来道:“也没有什么可以沮丧的,只是这种始终被蒙在云里雾里的感觉并不好受。” “要不然师傅我们去拜访一些老前辈吧。”灵红萝倏然说道,“师傅你有他们所不知道的讯息,他们也有师傅你想要知道的讯息……以师傅你现在的能力,也有资格知晓那些古老的隐秘了吧?” 楚风刚刚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灵红萝却又已经道:“师傅不必担心鬼国这边,那些老前辈经历了这么多次,想来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该什么时候出手,他们比我们更清楚。更何况,现在是还没有大帝现身,但是若有一些强大的大帝现身,发现了我们的痕迹,那只会弄巧成拙不是?在时机到来之前,只怕还是先远离阴山会更好一些。” 楚风沉默了片刻,心知灵红萝所说的有理,心里也在反复盘算现在这种局面还能够找得到谁。 楚风所认识的一些古老的大帝都没有固定的居所,他们都有各自所忙碌的事情,没有谁能够像杨文钦那样一直呆在同一个地方,就算有心寻找他们却也是基本不可能的事情。 楚风想了想,倏然微微一怔,终于想起了一个可以去拜访的人……不过那个人并不像东王公祖龙君那般是来自于传说中的大帝,只怕对这些隐秘的事情的了解也并不见得就比自己多多少。 楚风沉思了许久,才道:“也好,我们现在就启程,只是不知道能够得到多少消息。” 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楚风也不敢让灵红萝单独留在阴山,便带着灵红萝重新返回了废土。 楚风带着灵红萝去拜访的人便是驻守在废土之上的后土大帝。 但是当楚风赶到后土大帝所在的九幽深渊之时,九幽深渊早已彻底扭曲破碎。 原本向着大地无尽深处凹陷而下的深渊此刻却扭曲着盘旋着冲上了乌云密布的天空,然后隐没在了一片晦暗之中。 “师傅……这里是哪位前辈啊?”灵红萝小心翼翼地问道。 楚风没有答话,只是仰着头看着那扭曲着冲向天空仿佛是高塔石柱一般的东西,沉默着,眼神之中流露出几分阴霾的神色。 灵红萝见楚风的神色并不是很好,知晓楚风绝对不是一个随意发火的人,心中也知晓了只怕有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或者已经发生。 此地的异象如此显眼根本不可能被忽略,然而世间却还没有听到关于此地异变的传闻,说明九幽深渊的变化只怕刚刚发生不久,在附近游荡的修士只怕也没有一个来得及逃脱,才使得消息没有能够在第一时间传播开。 楚风暗自皱着眉头,神念迅速地扫过了方圆的区域。 方圆的区域之中残留着不少的血迹和变形的残骸,这些还散发着轻微热量的残骸似乎也是在印证着楚风的想法,此地的异变才发生不久,如果能够找到后土大帝的话,也许还能来得及帮助后土大帝做些什么事情。 毕竟从之前与后土大帝的对话中可以得知,天庭的五方五岳大帝和地府的十殿阎罗似乎都各自在防备着一个大帝,守着镇压他们的封印,避免他们苏醒过来。 也正是因此,他们才很少参与到实际的战斗之中去,而驻留在各自所负责的区域。 目前的情况来看,后土大帝镇守的这个封印似乎已经告破,被镇压在此地的大帝已经破封而出。 楚风看向了天空,而后低声道:“红萝,你在这里等我,如果有什么不对……立即逃离,明白吗?” 灵红萝点了点头道:“徒儿明白,师傅你放心。” 楚风也点了点头,而后迅速地向着天空冲起,顺着那扭曲盘旋的冲天之柱,瞬息之间便冲入了云霄之上。 废土的天空是低沉的阴霾的,无论冲开多少重厚重浓密的乌云都是一般,依然见不到丝毫的光芒。 空气中残留着一道道法则的痕迹,虽然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些黯淡,但是却至少还能够察觉到,能够让楚风捕捉着法则的痕迹追寻着曾经战斗的痕迹在一片阴霾的乌云之中快速地前进着,距离他的目标越来越近。 随着楚风距离目标越来越近,那残留的法则的痕迹也从原来的黯淡模糊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于是楚风开始根据法则的残痕还原战斗的过程,所以楚风就得到了一个让人并不会觉得愉快的结果。 后土大帝以一敌二,完全处在被动挨打的局面之上。 他捕捉到一道残痕,脑海中就浮现出后土大帝的胸膛被贯穿,鲜血飞溅。 下一道残痕,则勾勒出后土大帝的头颅被一道寒光斩落,红色的光芒就仿佛是彩虹一般绚丽。 再下一道残痕,后土大帝的身躯又被劈裂而开。 再下一道残痕,后土大帝的手臂被硬生生折断。 …… 第1148章 迟来的祭奠 楚风已经不忍心再去捕捉后土大帝所留下的法则残痕,不忍心再去回顾那场悲壮的战斗。 那太血腥,也太残忍。 后土大帝拼尽了一切在与她的敌人战斗,哪怕战斗的结果早已注定,但是她却依然没有任何惧意,坚持不懈地与对方战斗着,无所畏惧。 楚风难以把这样的后土大帝与他曾经见过的那个村姑模样,懒得出奇的女人联系起来。 但是那个女人,的确就是留下了这一连串的战斗痕迹的女人。 她们看起来不是同一个人的作风,但是她们却的的确确是同一个人。 楚风咬了咬牙,快速地前进着,他只希望,自己能来得及。 如果,能来得及的话。 但是楚风最终还是没有能够来得及赶上。 法则的残痕在废土的一座高山上彻底终止了。 同样终结在此地的还有后土大帝的生命。 后土大帝甚至连全尸都没有能够留下一具,修士之间的战斗,一旦分了生死,能不能留下尸体都还是一说,后土大帝还能够留下尸体,也许便已经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吧。 楚风看着那一具深深陷入高山岩壁中的躯体,沉默了许久。 后土大帝的四肢是残缺的,留在身躯之上的肢体也被彻底扭曲了,就好像是浑身的骨骼都被挨个拧断,碾压至粉碎了一般的。 后土大帝丰润的身躯上更是到处都是窟窿和裂口,胸口,腹部,贯穿的,半贯穿的,撕裂的,遍布了她整具躯体,血肉模糊……简直就像是被万千的野兽啃噬了之后一般。 唯一还能证明她是后土大帝的大概也就只有她那被毁去了一半的头颅,她剩下的那半张脸上的神情充满了狰狞,充满了愤怒,而腮边,还有一道没有干透的泪痕。 这就是那个村姑一般,却给人很舒服很惬意的感觉的后土大帝。 楚风看着眼前的这具尸骸,愣了许久。 许久之后,他才慢慢地伸出有些颤抖的手,将后土大帝腮边的泪痕慢慢地擦干净,然后合上了后土大帝那布满了鲜血,无法合上的眼眸。 楚风慢慢地将荒山的岩石划开,失去了岩石的禁锢,后土大帝的尸骸一下便栽倒了出来,被楚风稳稳地接住,抱在了怀里。 后土大帝的尸体还有些残余的温度,甚至还没有完全地僵硬。 如果他能够再来早一些的话,也许后土大帝就不会死。 但是如果的事情却只存在于幻想之中,他只能晚来这么一些,只能看着后土大帝的尸骸,带着一腔悲愤,满是无能为力。 楚风瞑目了片刻,而后长叹了一口气,抱着后土大帝的尸骸返回了已经变形了的九幽深渊。 灵红萝见到楚风所抱着的尸骸的时候,神色骤然一变,她也终于意识到了为什么楚风方才的神色会那么难看。 “师傅……”灵红萝见楚风的神色充满了哀切,也有些难过,微微地翕张着唇,想要说些什么安慰楚风,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楚风露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道:“没有事。” 楚风放下了后土大帝的尸骸,然后慢慢地在九幽深渊旁挖开了一个坑,回头看了看后土大帝,才将后土大帝慢慢地放入了坑中。 这也许是他能为后土大帝做的唯一的事情了。 填埋上泥土,楚风顺手挖掘了一块巨石,将巨石削得方方正正,什么也没有写,插在了后土大帝的坟前。 “师傅……”灵红萝有些担忧地道。 楚风看着灵红萝的神色,微微笑了笑,伸手揉了揉灵红萝的头,才道:“很久之前,我,很多人,包括执法者,都曾经抱怨过,质疑过,怀恨过,为什么像后土大帝这样的人分明有着更为强大的力量却不走到幕前来维护六界的秩序,而是选择让弱小的人去担负起沉重的使命,白白地让很多人牺牲流血,陷入绝望。我们讥讽他们,鄙夷他们,将他们看做是陈腐的,龌龊的,充满了算计的人。我们说他们贪生怕死,说他们冷酷无情,只会让人去替他们送死,只会在人的背后搞阴谋诡计。” 灵红萝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眨动着,眼眸中也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现在我们知道了,这些前辈其实并没有我们所想的那么龌龊。他们的确一直在幕后,但是他们在幕后看似的和平的环境之下却也同样承担着无比重大的责任。比起在幕前挥洒热血,赢得声明的人来说,他们还要承担更多的不理解,不支持,甚至是盟友们的敌意,反对,唾弃,嘲讽,谩骂和无尽的孤独……但是他们坚持了下来,在敌人和本该是友人的夹缝之中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骄傲地坚持了下来。” “直到这一天的到来,我才终于知晓,他们的追求,他们的理想,和他们体内所流动着的血液,与我们其实没有任何的不同,甚至更为*,也更为醒目。”楚风瞑目,“后土大帝前辈从前代战死的后土大帝手中继承了这个尊号,然后又如前代的后土大帝一般,孤独地在此镇守了十余万年,远离喧嚣,远离一切。直到今天,她战死在此,也无人知晓,更不会有多少人会记得她的名字。我不知道,你也不会知道。” “所以我不知道在这块墓碑上该为她写些什么来作为她曾经来过这个世上,在这个世上笑过哭过,奋战过,生存过的明证。” 灵红萝沉默着,她有些难过,为眼前的坟墓中所躺着的那个人,也为她身边所站着的那个人。 “一块空白的墓碑就是我所能为她所做的一切。”楚风长叹了一口气,对着那空白的墓碑深深地一揖,那是他所有的敬意。 灵红萝也默默地一揖,充满了敬意。 “师傅。”灵红萝低低地喊道。 “嗯?”楚风应道。 “师傅你的追求,你的理想是什么?”灵红萝问着一个不相干的话题。 楚风沉默了许久,才笑道:“很久很久以前,是想要无拘无束地在天上飞。但是现在的话,你让我说,我也说不出来……我只是在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自己该做的事情,自己不做会后悔的事情……如果非要说最想要去往的画卷是什么样的话,那大概就是很寻常农家那般的景象吧。” “但是在去往那般的景象之前,师傅你是会把自己认为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完是吗?”灵红萝眉眼完成了月牙。 楚风点了点头道:“紫儿说我在做的事情都是别人托付给我的,这的确是事实……我到现在为止,几乎都是在旁人托付给我的事情中前进着……但是,决定去做这些事情,却是我的意志。没有人强迫我到底要不要去做,我觉得我该做,所以我便去做了,这些事情既然开始做了,自然也该有个结果。半途而废,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那些信任自己的人。” “师傅。” “嗯?” “我支持你哦。” 楚风微怔,扭过头看着灵红萝,却见着灵红萝的脸上的笑容很灿烂,很绚丽。 楚风也不禁微微笑了起来,道:“你呢,你的理想呢,你的追求呢?” “以前……我只想着报仇。”灵红萝说着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但是现在我也觉得,也许我还可以活得更有意义一些。我不是师傅你这样的好人……但是我想有一天,我死去的时候,也会有人为我感到难过,也会有人记挂着我,那将会是我生存过的痕迹。” 楚风微微颔首,笑着说道:“放弃报仇了吗?” 灵红萝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道:“没有要放弃报仇啊,只是报仇不会再是我这辈子唯一的追求了啊。我想要让我的生命更丰富一些,更精彩一些,但是有报仇的机会的话,我也不会放过的呀。” 楚风愣了愣,旋即微笑着点了点头。 灵红萝也眯起眼睛一笑,只是她的眼睛刚刚眯起,就看到了楚风的神色一变。 楚风的脸色变得很快,几乎就是楚风脸色骤变的那一瞬间,一股凛冽的杀意便穿过了楚风和灵红萝之间的空隙,而后“叮”一声灌入了那无字碑前的土地,发出一阵颤抖的轰鸣。 灵红萝愣了愣,这才反应了过来,下一刻,便已经嗅到了一股血腥的气息在空气之中蔓延。 那血腥的气息很浓重,也很新鲜,像是才流下来的血液。 灵红萝顺着那气息望去,只见得在无字碑前,插着一口极其古朴的长剑。 那口长剑色泽很黯淡,就好像是搁置了很长时间被岁月蒙上了灰尘的铜器一般,没有任何的不凡。 在长剑上,拴着两颗头颅,都是一般的充满了愤怒。 鲜血从头颅的断裂出流淌而下,染红了墓碑前的土地。 “我只有用这二人的首级为你作祭奠。” 一个充满了悲愤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一个朦胧的身影出现在远方的黑暗之中。 “我来迟了,实在是……对不住。” 第1149章 沉重的托付 “我来迟了,实在是……对不住。” 充满了悲愤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一个身影踏破了废土的阴霾,从远处走来。 楚风看了看墓碑前的那口剑,沉默了片刻,才看向了那个身影来的方向。 那是一个青年,面容英俊,眼窝有些深陷,高鼻梁,颧骨有些突出,嘴唇却很薄,一头黑色的长发像是被水浸湿了一般的,驯服地贴在脑后。 青年的眼眸里布满了血丝,充满了悲愤与郁结,就好像是接连数十日通宵达旦之后形容枯槁的凡人一般。 他华丽的衣袍在风中微微翻卷着,上面溅满了血迹,新鲜的,陈旧的,一道道,一股股,交错纵横,让人无法想象这件征袍他到底穿了多久,又经过了多少场前辈。 他径直地走上了前来。 “姬前辈。”楚风对着那青年男子一揖道。 灵红萝虽然不知道来人是谁,却也有样学样地一揖道:“晚辈见过姬前辈。” 那青年男子轻轻摆了摆手,走到了坟墓的跟前,对着那墓穴也深深一揖,才转过身道:“这么多礼数做什么。”而后他又看向了灵红萝,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就跟着叫我?” 灵红萝微怔,看向了楚风。 楚风道:“这位前辈是穆天子……姬满姬前辈。” “我真不想听到前辈两个字,叫我穆天子或者姬满就好了。”穆天子摆手道,纠正了对自己的称谓,“虽然穆是个谥号,但是被叫习惯了。” “前辈……”楚风看了看穆天子,又看了看后土大帝墓前的那两颗头颅,才有些困惑地道,“那是杀害后土大帝前辈的元凶吗?” 穆天子点了点头,道:“对……真正让人痛心疾首的……其中还有西岳大帝。” 说到此处,穆天子眼眸中恨意更浓,反手一握墓前的人皇剑昆吾,劲力催动,那两颗头颅“轰”的一声便倏然炸裂成了无尽的碎片,映衬着穆天子那微微有些扭曲狰狞的面庞,显得有些可怖。 楚风闻言一惊,西岳大帝? 西岳大帝不是天庭的五方五岳大帝之一吗? 谁能想到,解开了后土大帝所镇守的封印的人,又伙同那被镇封之人将后土大帝杀害的人,会是她曾经的战友西岳大帝? 难怪后土大帝在作战的时候那般疯狂,那般不甘,分明没有了一丝的胜算,却也要用血来染红自己的征途。 后土大帝……一定很不甘吧? 换了谁,谁都会感到不甘,愤怒。 信任与背叛。 楚风的神情有些苦涩。 西岳大帝的背叛,后土大帝的战死,这也许只是一个开始,亦或者是已经开始的浪潮之中被他偶然瞥见的一朵浪花而已。 “天庭地府,二十位继承古来尊号的大帝,已经战死八人,叛变六人,重伤三人,只有一人还保有战力。而这场异变,都只是昨日开始,今日结束。那些没有继承古来尊号的大帝一共九十五人,八十年来,叛变二十七人,战死六十六人,几乎已经全军覆没。天庭和地府……如今已经成为空壳,所镇压的二十六个危险大帝全部被解开了封印,只有八人被及时诛杀,其余十六人,全部安然逃脱。” 穆天子的声音微冷,微硬,与楚风印象中那个诙谐的穆天子有着天壤之别。 想来,这短暂的时间之中所发生的一切,对穆天子的打击很大。 天庭和地府,是所有还关心着六界命运的大帝们的心血,哪怕穆天子并不是天庭和地府的成员,但是……一夜之间,天庭和地府被彻底掏空,叛变的大帝人数之众,损失之惨烈,就是楚风也感受到了震惊和悲愤,更何况穆天子,又更何况那些为天庭和地府倾注了心血的老人们。 那一刻,楚风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胸中有了一股无法压抑的悲伤和愤怒,那一股情感几乎将要化成一团火焰将他燃烧,有一股难以压抑的冲动顺着他的咽喉,不断地向上翻涌而出,最后从他的口中发出一声清啸。 “啊——” 那一声清啸里充满了哀而不伤的悲,燃人热血的愤。 那一声清啸,在天地之间回荡着,一声声往复着,重叠着,眨眼之间便成为了千万声,就仿佛是千万人在呐喊,千万人在清啸,千万人在悲呼。 那是对那些远去的大帝们所献上的最后的敬意,那也是为他们所谱写的最后一曲的挽歌。 灵红萝擦了擦眼角,看着站在身前的穆天子,看着长啸的楚风,愈发难过了起来。 如同海啸一般的清啸不断向外扩散着,许久才终于平息了下来。 穆天子看着远方,道:“小疯子,我们需要你,我们需要每一份力量。” 楚风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在冥界的时候,几位前辈也曾托付我七界的希望。” 穆天子微微抿唇,沉默着,不知道在思虑着什么。 楚风也迟迟没有说话,只是与穆天子并肩而立。 灵红萝也没有说话,她只是站在二人身后,静默地看着二人。 “小疯子,你已经知晓鬼国的事情了吧?”穆天子倏然开口问道。 楚风迟疑了一下,才道:“只知晓鬼国很有可能是最后的一线希望。” “是啊,鬼国是最后的一线希望了。”穆天子叹了一口气,才说道,“那些老东西们从八十年前起就开始不断地设局对那些有着野心的大帝进行清洗,用一个个可能的希望来骗大帝入瓮,而后毫不留情地予以诛除。” “八十年间,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所有可能存在着希望的遗迹都流满了大帝的鲜血。鬼国,是所剩下的最后一处遗迹了,如果鬼国没有找到那一线希望,六界的凋零,众生的灭亡,将会是无法避免的事情。”穆天子说道,“所以围绕着鬼国,将会有一场持续时间极长,也极其惨烈的争斗。” 楚风瞑目,道:“血满人间。” “我们不准备等到那个时候,我们要在那些大帝来到人间之前就把他们一个个从这最后一句游戏的名单中剔除。”穆天子握紧了昆吾剑,“那些老家伙们已经开始行动了,我也将开始行动。” 楚风看着穆天子不语。 “人间是孤王的人间,谁敢在孤王的土地上放肆,谁想要对孤王的人民动手,孤王便要要了他的命。”穆天子布满了血丝,充满了憔悴的眼眸中一瞬间闪过了凛冽的寒光,杀意泠然,那一瞬间巨大的威压让灵红萝的气息也变得有些不顺畅,如果不是楚风及时用自己的气息遮挡下了穆天子的杀意,只怕灵红萝会当场受到内伤。 楚风看着被穆天子紧握在手里的昆吾剑,就想起了昆吾剑的上一位主人人皇。 昆吾剑是人皇剑,被它选中为主人的人,果然也与人皇一般,对他的国度与人民有着极其深重的责任与义务,哪怕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从来不知道有这样一位君王存在,但是这位君王却依然在尽着他的义务。 “距离鬼国开启只有一个月了。”穆天子深吸一口气,道,“这一个月,六界之中,将会处处烽火,我们都会奔赴战斗,我们有些人注定不可能再回来。我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回到人间,所以在我离去之前,我也要托付你一件事情。” “前辈请说。”楚风道。 “蛰伏起来,蛰伏在最深沉的黑暗之中,一直等着鬼国开启的那一天。”穆天子说道。 楚风点了点头道:“前辈即便不说,我也会尽心力做到。” “没有那么轻松。”穆天子摇了摇头,“无论来到人间的人在人间做了什么,无论他们背负着怎样的血与孽,无论他们杀了你在意的谁,你熟知的谁,你都绝对不能出现在其他人的面前,一定要等到鬼国完全开启的那一刻。你做得到吗?” 楚风微惊,而后陷入了沉默。 “你会看到无数人在血泊中挣扎,哀嚎,痛苦,祈求着上天的垂怜,他们中有老人,有孩子,有女人,有病人……你做得到吗?”穆天子咄咄逼人地问道。 楚风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 他此刻可以狠下心对穆天子说,自己做得到。 但是当这样的景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传到他耳中的时候,他又还能说自己做得到吗? 他若是做得到,他这些年早就可以做到了,他此刻又怎么还会有那般无法压抑的悲愤。 他知道这样做不是无情,而是背负着更为沉重的责任,孤独地前行,就像是后土大帝一样,哪怕会背负着骂名,会被万人诅咒,却也在努力地尽着自己的一分心意。 但是知道是知道,却不代表可以做到。 楚风闭上了眼睛,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复穆天子。 那个答案让穆天子失望,也会让他自己失望。 “楚风,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为难……但是正因为你是做不到这些事情的人,所以……我才要把这样的事情托付给你。” 第1150章 毁灭之源 楚风微怔,有些没有明白穆天子话中的意思。 “楚风,你是十世轮回之力的宿体已经是没有任何争议的事情了,你也许会是开启阴山鬼国那个无数岁月都无法解开的秘密的钥匙,也将会是七界最后的希望,所以……在阴山鬼国完全现世之前,你不能有任何的意外,所以你必须隐藏起来,隐藏在黑暗中,等待着那个时机。” “你是一个心软得不像话的人,你见不得他人的痛苦,也会为他人而悲伤,所以我们都一致认为由你掌握着十世轮回之力会是最好的选择。由你去打开阴山鬼国,去将那隐藏的秘密打开,去把那最后一线希望带给这个世界,我们都相信你能做到。” 穆天子说着顿了顿,才道:“我们都信任你,我,东王公,祖龙君,西王母,孟章君,陵光君,真武大帝,勾陈大帝……这些年来一直注视着你一举一动的大帝们都相信你,才会把这个任务交托给你。” “我们将会在六界征伐,我们将尽可能地拖住每一个敌人的步伐,我们将让大帝之间战争的火焰燃遍六界来给你创造机会。所以,你必须要做到。”穆天子说道,“如果你做不到的话……那我们只有用另外的方法,我们不知道别的方法结果会是什么,我们只能尽力而为。” 另外的方法是什么,楚风不知道,但是楚风知晓那绝对会付出更多的牺牲。 因为穆天子口中所说的这些大帝都是很强大的大帝,他们完全可以先隐匿起来静观其变。 但是如果按照这个计划行事,他们就将会迅速地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们有些人会因此而死。 他们本可以不这么做。 这也许是牺牲最小的一个办法了吧——也是他们信念之中最重要的底线,在能够牺牲别人的同时,也要能牺牲自己。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深深一揖道:“敢不从命。” 穆天子的托付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托付,也是与穆天子有着相同信念,试图挽救这个世界的大帝们的托付。 这样沉重的托付,楚风无法不接受,无法不担负而起。 穆天子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才也深深还礼道:“有劳你了。” “前辈说哪里话。”楚风笑了笑,说道。 穆天子见楚风的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不由得也露出了一丝笑容来,道:“我们都要出发了,短时间内你不会找到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所以现在有什么疑问,便全部提出来吧。我所知道的,都会全部告知你。” 楚风想了想,才答道:“那就请前辈从您知道的源头开始说起吧。” 穆天子有些没好气地瞪了楚风一眼,才道:“多年不见你也变狡猾了许多。” 穆天子说着顿了顿,略略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思绪,才开始说道:“一切的起源我也只是听东王公所说,毕竟那些事情都发生我那个时代之前。” “你应该听说过大椿这个名字。”穆天子看向楚风道。 楚风点了点头道:“记载于《南华经》,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对,便是它,但是它不是传说,它是实际存在过的一棵大树。”穆天子说着神色也不由微凛,毕竟以八千年为一个季节的植株,说起来也实在太过恐怖。 楚风点了点头,大椿曾经存在过他也有所耳闻,因为传闻颜青羽在白帝陵中所得到的七关便是从大椿之上折下来的一条树枝。 “大椿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穆天子略一沉吟,才继续说道,“天地灵根。” “也就是说……”楚风皱起了眉头,这个名字他听说过,因为瑶池圣树就是天地灵根的一条枝丫生长而成的。 “它是极其古老时代天地之间的支柱,起着转运天地之间所有气息的作用,它吸收所有的气息,地脉,死气,血气等所有的气息,然后将其转化为灵气释放到空气之中,维持天地之间灵气的平衡不会因为人为的消耗被打破,使得这个世界可以正常地运转下去。” 楚风微怔,愣了片刻。 灵红萝却已经道:“现在的局面似乎表明……大椿早已死去了?” 穆天子严肃地点了点头道:“是啊,大椿在无尽岁月之前就在一场旷世的大战之中被毁灭了。” 一场大战毁灭了天地灵根? 那到底是怎样级别的战斗? 那一场战斗到底有多激烈,多惨痛? “那些战斗的主导者都是大帝级别以上的存在,东王公称呼他们为……圣人。” 圣人,这个称呼楚风并不陌生,也知道有好几位被称为圣人的传说中的人物,但是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对强大的大帝的一种尊称,却没有想到,圣人真的是一种境界,一种凌驾于大帝之上的境界。 “世界的本源到底是什么样子只有这些圣人知晓,但是因为这些圣人都已经亡故了,所以一切无法追溯到那么遥远的时候,只能从圣人带领各自的族人在远古时代中筚路蓝缕地奋斗,使得族人能够在远古洪荒的恶劣条件下生存下去的时候说起。” “那个时代,大地上还充斥着无数的凶兽,无论是哪个种族都没有现今的人口与繁荣,就连修行的方式也无比粗糙,根本无法与那些凶兽相互抗衡,只能沦为凶兽的血食。传说各族的领袖便聚集在了大椿之下,向着大椿祈愿,希望能够得到大椿的庇佑,于是大椿便赐给了每一位领袖一段代表着世界本源的法则,这些法则是原始的也是崇高的,是极其强大的意志。于是圣人便这样产生了,他们将自己的法则进一步传播了下去,使得修行的方式得到了长足的进步,而后又演变出了无数的花样,但是没有人能够超过这些圣人。在圣人的率领下,各个种族都克服了恶劣的自然环境,在洪荒中兴建起了伟大的文明。” “当外界的凶险已经无法再遏制各个部族的发展之后,每个种族都在短时间内爆发出了强大的生机,人口疯狂地膨胀着,对于土地的需求也自然越来越大,他们的领土开始扩张,原本因为自然条件而互相隔绝的部族也迅速地连接在了一起。原本生活在恶劣环境中的种族也不再满足于他们的环境,他们开始追求更好的生活条件,于是各种各样的资源也就成为每个种族都急需的物资。” “战争。”楚风抿了抿唇,与灵红萝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是的,为了领土,为了领土上的资源,为了养活疯狂膨胀的人口,不同的种族,不同的部族之间开始爆发战争,纵横捭阖,狼烟遍地,那就是那一段时期的真实写照。在战争开始的时候,圣人们都还努力地压制着部族的不满情绪,试图尽力地用和平的手段来解决问题,即便有战斗,圣人们也绝对不会参加,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所掌握的力量是何等地强大。” “但是没有哪个圣人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族人灭绝。”灵红萝缓缓地说道,她是一个公主,这样的故事,自古以来,在国家与族群间都不罕见。 “所以当最弱小的种族的圣人为了保护自己的族人而参战之后,就成为了噩梦的开始。”穆天子说着,也闭上了眼睛,一脸的悲痛。 楚风也沉默不语。 为了保护自己族人而挺身而出,无论如何都不能说那位圣人是错误的。 但是那位圣人的举动无疑让其他的圣人感到了恐慌,圣人参战,抹杀一个种族,一个部落也许只是一瞬之间的事情。 那些在无尽的困苦之中带着自己的族人一步步地发展到了如今的圣人们,又有哪一个愿意看到自己的族人受到这样的创伤? 所以,在这样恐慌情绪的引导下,即便是圣人也无法再保持冷静,只能一个接着一个被迫地投入战斗吧。 作为后人,楚风不能指责他们的错误,因为楚风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情。 但是这样苦果,却也让后人们承担不起。 “于是圣人的战争就爆发了。”过了许久,穆天子才尽可能平静地说道。 圣人的战争爆发了。 楚风可以想象那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情景……那样的情景大概就像是大帝驾临还没有复苏的冥界吧,对整个世界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只怕,受到圣人之战波及而死难的人民的鲜血,也在那个时候流遍了大地。 “战争爆发以后,有圣人很快就注意到了天地灵根,那伫立在天地之间的那棵大树。” “抢占有利地形,争夺重要资源。”灵红萝微微有几分嘲讽地道。 穆天子颔首道:“的确如此,天地灵根复杂转运天地间的灵气,所以越是靠近天地灵根,灵气越是丰沛,谁能够占据天地灵根,谁的部族就立于不败之地。” 一阵死一般的沉默,楚风觉得喉咙微微有些发苦,灵红萝也觉得双唇满是干涩。 “毁灭,就这样悄然降临了。” 第1151章 昔日神话 如果有一天,毁灭悄然降临了的话,那毁灭这个世界的不会是别人,而是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人们。 这是楚风曾经在一本书上所看到过的话语,用来描述这个悲剧再合适不过了。 圣人是慈悲的,是对自己的族人充满了怜悯的。 慈悲与怜悯,这样本应该是被人所称道的优秀的品质,却成为了被诅咒的噩梦的源头。 多年之后,知道当年那真相的人依然不知道到底应该如何来评价这些圣人的举动。 指责他们,他们却无可厚非。 褒扬他们,他们却给这个世界留下了无尽的创伤。 他们也只是一群普通人而已,修为的强弱只是力量的区别,在精神上,他们与普通的人没有任何的区别。 如果要求他们冷漠地旁观自己的族人在战争中覆灭,那才是强人所难。 他们也有喜怒哀乐,也有悲欢离合,会对潜在的威胁感到恐惧。 他们与任何人都没有什么两样。 他们的确没有什么值得苛责的地方。 “围绕着天地灵根的圣人之战展开了……那样程度的战斗,将本该是不朽的天地灵根毁灭了,天地灵根就这样倒塌了。”穆天子说着,神色愈见悲痛。 楚风默然不语,天地灵根给了世人与自然抗衡的力量,自己却最终在这股力量中毁灭,这是何等的讽刺。 “你去过万壑山……那就是天地灵根的残骸。”穆天子说着,微微叹了一口气。 万壑山是天地灵根的残骸? 楚风一惊,回想着万壑山的形状,回想着万壑山崎岖不平的表面,才猛地发现,万壑山的确就像是一棵大树。 如果那时天地灵根的残骸的话,那曾经完整的天地灵根到底该有多么宏伟? 这样宏伟的天地灵根都覆灭在了圣人战斗的余波之中,曾经的战斗又有多么激烈? “天地灵根的毁灭引起了这个世界的震荡,更多更深重的灾难便降临了。”穆天子说着露出了几分苦笑,“天空塌陷,大地崩裂,不会休止的洪水与大地深处的火焰从天空一直席卷到海底,世界彻底失去了它原有的秩序,面临着覆灭的危机。” 穆天子又顿了顿,才深吸一口气道:“天崩地坼,六界之中那些模糊的关于远古时代灾难的传说,几乎便是那个时代灾难的投影。” “女娲补天……”楚风有些讷讷地自语道,这是他在第一时间想起的关于远古灾难的传说,也是他从小就听闻过的一个传说。 但是他有些不明白,女娲如果是蛇身的话那便分明是妖族,为什么要为人族来补天。 “圣人们终于意识到了他们到底犯下了怎样的错误,造成了怎样的弥天大祸,他们开始试图来补救,但是……一切都已经迟了。天地灵根死了,无论圣人们付出了怎样的努力,都无法将死去的天地灵根救活,世界与他们的族人,都将要毁灭,而圣人们却会超脱在世界之外,孤独地存活下去。” 穆天子说到此处,楚风也不由微惊,原来圣人就是超越了世界的存在,哪怕世界毁灭都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生死。 原来众多大帝无数岁月以来一直寻找争夺的,便是成为圣人的可能。 “但是圣人终究是圣人,他们虽然没有能够挽回一切,但是他们却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犯下的罪孽将世界与族人毁灭,所以他们最后下定了决心——牺牲他们自己,来为这个世界延续生存的可能。” 楚风有些慨然地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虽然无法亲眼目睹,更无法得知当年的详情,但是想必那也是一曲悲歌吧,那么多本可以漠然地看着世界毁灭而自己超然于世界之外的圣人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将自己无尽的寿命当做了基石来延续这个世界,那些前辈终究还是值得人去尊敬的。 “圣人们用自己的生命抚平了大部分的灾难,用自己体内那代表了世界本源的道则重新为世界塑造了规则,限制了大帝的修为只能达到大帝中段便无法再提升,以避免出现新的圣人,带来新的战争。” 楚风又是一怔,终于明白了自己那种分明还有余地修为却怎么也无法提升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一部分圣人们和他们强大的簇拥散尽了一身的修为,将自身强大的灵力重新返回天地之间,用来撑起天与地;另外一部分圣人们则为了避免大战的再度发生,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将原本完整的世界划分成为了七片相互交叉却并不完全解除的主要空间,也就是后来的七界。” 楚风听到这里又不由微微一怔,原来七界是如此诞生的,原来七界原本是同一个世界,难怪在关于上古时代的传说之中,从来不曾提到过七界,有的只是一个各族混杂的世界。 “这些圣人们用他们的生命为七界的苟延残喘争取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那之后,天地之间便只剩下了唯一一个圣人,与这个圣人的九位簇拥。那位圣人之所以会活下来,并不是因为她畏惧死亡,而是其余所有的圣人都认为她爱世间众生皆为平等,她的存在,能庇佑每一个种族,也继续寻找着挽救世界的方法。” 楚风愣了愣,知道自己的问题也许已经有了解答。 “这个圣人便是女娲,她的九位簇拥便是后来的荒古九尊。”穆天子顿了顿,看了看楚风的脸色,见楚风脸上并没有什么困惑,知道自己不需要再解释荒古九尊是什么,才继续说道,“九尊中的七人代表了七界的大族,另外两位则一直追随在女娲的身边。女娲让七人管理七界,维护七界的秩序,她自己则在七界中游走,继续抚平曾经的那一场大战所留下的伤痛,同时追寻挽救世界的方法。” “那场大战毁灭了太多的东西,空间与时间都被打散成为碎片,脱离了现世形成了错乱的时空,而一些时间还保持正常的空间碎片也在现世之外飘零游荡,这就是那些时不时会出现,又时不时会消失的小世界。那一战也铸成了太多的东西,比如惨死在那一战之中的各族生灵的血与怨所汇聚而成了忘川,又孕育出了奕虚裕。” 楚风有些慨然,难怪血魔经会那般疯狂,难怪血魔经运起总会有冤魂哀嚎,怨气冲天。 “漫长的岁月过去了,所谓的挽救世界依然只是一片空想,没有人知道希望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灾难会在什么时候会再次降临。曾经很多的同伴都在探索如何挽救世界的道路上牺牲了,有人畏惧了,他们放弃了挽救世界,开始寻找自己超越的方法。” “但是天地的规则早就已经变更了,荒古九尊这样距离圣人只有一步之遥的人不可能再产生了,就连东王公他们这些又比九尊次一等的大帝也都是当初那一战中生存下来的战士,现而今的天地……你我这样的修为,便是极限了。”穆天子说着看向楚风,那一句话也对楚风的修为有了极高的评价。 灵红萝瞬间也是一怔,不曾想到楚风的修为竟然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穆天子是多少岁月之前的人物,楚风的修为竟然也足以与穆天子相提并论…… 楚风自己也吃惊不小,他约摸可以估计到自己虽然修为还比不上穆天子,但是与穆天子之间的差距也不是那么巨大,但是却不曾想到原来穆天子早已达到了当今天地所能允许的极限,而自己距离这样的极限也不过只有一步之遥。 “绝望之下便是恐慌……于是大帝之间便开始盛传,只要取得那挽救世界的力量,就可以打破天地的规则,一举成圣,超然于天地之外,不再被生死所拘束。”穆天子说着,眼眸中冷意泠然,嘴角也不由得挂上了充满了嘲讽之意的笑容。 “这样就算成圣的人,也根本无法与那些远古的圣人相提并论吧。”灵红萝也冷笑了几声,满眼地不屑。 灵红萝虽然不屑,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传闻也是有道理的。能够挽救世界的力量,能够取得,成圣也将会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个传闻很快就成为了真实,大帝们开始争夺那些远古战斗中从现世剥离的空间碎片,深入到错乱的时空中去寻找过去留下的伟业……世间纷争,便又一次出现了。” 楚风默然不语,对死亡的恐惧是生灵的天性,要让生灵将死亡看做是一件很稀松寻常的事情是在违背生灵的天性,非要强迫旁人去选择世界而牺牲自己,完全是在用道德绑架自由。但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让世界毁灭,那样的事情,也自然会被那些可能死亡的生灵所痛恨吧。 “女娲娘娘做出了很多的努力,没有能够缓解这些争端。她太仁慈,因为太仁慈,所以她不忍心用毁灭来阻止这些争端,无论修为的深厚,无论种族的差别,在这位圣人眼中都是她需要用心保护的孩子。”穆天子有些苦涩地笑了笑,为那位圣人,也为那些纷争中的大帝。 “越来越多的人抛弃了女娲娘娘,而坚守在女娲娘娘身边,依然秉承着当初意志的人越来越少,这些人被嘲讽,被侮辱,被冠上了食古不化的名头,被冠上了各种各样的恶名,但是他们没有辩解,只是一如既往地继续着往日的工作。” “直到有一天,女娲娘娘死了。” 第1152章 鬼国所带来的 女娲娘娘死了,这同样是一个并不让楚风惊讶的事实。 如果她还活着,她又怎么可能坐视悲剧在眼前发生呢? 无论是冥界的悲剧,还是那之后的悲剧,一幕接着一幕,再也没有断绝。 如果她还活着的话,一定会万分地悲伤吧。 如果她还有一缕灵识尚存的话,希望这个世界上发生的悲剧不要被那位仁慈的圣人所看到。 因为,那充斥的丑恶与黑暗,太让人绝望。 “某个时候,女娲娘娘独自去往了一个地方,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她最亲近的侍从都被她所摒除,也许她是害怕她的追随者们有人变了心肠吧。”穆天子嘲讽地笑了笑,“她消失了有三年之久,三年之后,她的尸体在人间被发现。尸体血肉之中的灵气早已散尽,一缕灵识都不存在,没有人能够知道她消失的这三年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 “女娲娘娘的死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无法承受的打击,因为她是当时那些大帝们所追随的唯一的希望,她死了,也就意味着,希望破灭了。” “人皇前辈将女娲娘娘的尸体抱回了女娲娘娘的居所,而后女娲娘娘的尸体按照其生前的托付被分解,将尸身中残存的灵力灌入天地,为天地补充了灵气。” “女娲娘娘死后,很多人彻底失去了方向。为了继续守护好世界,地葬成立了地府,不久之后,天帝成立了天庭。地府与天庭有着不同的信念,却又无比默契地配合,是他们与其他并非天庭地府成员却也有着救世大愿的大帝们的努力。在每一次世界濒临毁灭,根基开始动摇的时候,心肠坚硬之人拿起了杀人的剑,心肠柔软的人舍身以成仁,持续不断地为天地补充灵气,避免灵气都被大帝所吸纳,才使得这个世界终于坚持到了现在。” “女娲娘娘死后过了很长一段岁月之后,一股神秘的力量被众多的大帝所感知,出现在了这个世界。” “十世轮回之力?”楚风有些困惑地问道,如果十世轮回之力这样神秘的力量出现在女娲娘娘死去之后的话,很难说清……十世轮回之力与女娲娘娘到底有没有关系。 在冥界的时候,那些大帝就曾经说起过,希望的种子早已播下,孕育了如此漫长的岁月,也终于开始发芽,让他们看到了拯救七界的希望。 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希望,那四位大帝最终才彻底放弃了所有的争执,用他们的生命来重塑了冥界。 “是。”穆天子毫不犹豫地点头答道,“十世轮回之力的第一次出现便是在冥界。它本来是被大明尊、人皇等五人所控制,然而大明尊却起了心思,暗中勾结奕虚裕,暗算了人皇四人,妄图自己独自掌握十世轮回之力,大明尊在那一瞬间表现得就像是一个圣人。” 楚风微惊,忽然想起了那几位大帝所说的四人围攻大明尊,那个时候他以为是大明尊的修为太过高深才要四人围攻……这样说起来的话,只怕其实是大明尊掌握了十世轮回之力,才使得他的修为有了明显的提高,需要四位大帝的合力才能将其放逐到错乱时空。 “几位大帝在冥界大战,将大明尊放逐,十世轮回之力也迅速消失,第二天,冥界就在人皇等四人的战斗之中崩塌,七界只剩其六。”穆天子叹了一口气,有些惋惜,“从那之后,每隔三万两千年,十世轮回之力就会出现一次,但是并不是每一次都会被发现……就算是剩余的四尊,也无法做到辨别出谁会是十世轮回之力的宿体。” 楚风点了点头,如果那么轻易便能辨认出十世轮回之力的话,它也无法一次次地轮回了吧。 “那之后的故事便没有了什么新意,便是如今这样的事情反复地重演,一直到了如今。”穆天子说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楚风点了点头,才问道:“阴山鬼国呢,你还不曾说起。” 穆天子抿了抿唇,道:“你急什么,阴山鬼国我自然会单独来说起。” “阴山鬼国是一片与现世相互隔绝的小世界,它曾经是这个世界的一个碎片,然后因为当初那场差点连世界都毁灭掉的大战而被打入了虚空之中。但是在很古老的时候,鬼国却并没有有规律地出现过。” “鬼国这片世界很古老的时候就存在了,而且开始的时候出现的时间并不固定。东王公老头子说第一次与第二次的出现之间的间隔长达十万多年,空间之间的联系也极不稳定。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鬼国出现的时间间隔也在逐渐缩短,空间通道也变得稳定了起来,最终固定在了每八十年出现一次的频率之上。” “随着鬼国与人间的联系变得稳定起来,也开始有人注意到鬼国,尽管这里散发着让大帝很不舒服的气息,但是对死亡的恐惧还是驱使着大帝开始试图探索鬼国。对鬼国的探索只进行了一次就彻底结束了,至今为止也没有更多的探索。” “一次探索就结束了?”楚风一愣,分明连鬼国里到底有什么不知晓,为什么一次探索之后就会彻底作罢,一直拖延到如今? “第一次的探索聚集了数百位大帝,其中也不乏东王公这样的大帝,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是,没有一位大帝活着回来。”穆天子说着,让楚风不禁一阵背心发毛。 “他们都死在那里了吗?”楚风一怔,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鬼国到底发生了什么?” 穆天子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们也不曾进入过鬼国,所以不知道在鬼国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那些进入鬼国的大帝,确实都死去了,有大帝在八十年后曾经派遣代行进入鬼国,发现了那些失踪大帝的尸骸,像是垃圾一样被扔在地上。所有试图带走那些尸体的人都被神秘的力量杀死了,所以也只能带出这个情报而已,想要从尸体上的痕迹判断出当年发生的事情,早已成为了不可能的事情。从那之后,虽然每个大帝也都还关注着鬼国的动向,但是再也没有人试图进入其中。而不知何时起,一群被六界不容的人逃入了鬼国之中,鬼国的名字也从这些人的口中传了开来。” 说到此处,穆天子脸上嘲讽的笑意更甚。 “但是现在这是最后的希望了吧。”楚风叹了一口气道。 穆天子点了点头道:“鬼国这么多年始终是平静的,但是那是因为世间还有其他可以探索的隐秘,超越六界的可能性并不只存在于鬼国……这么多年过去了,其他所有的破碎空间都已经被探索到了尽头,鬼国是最后的隐秘。得不到,便死去,所以这一次……会比以往更惨烈。” 楚风想了想问道:“这一次众多前辈清洗了很多的大帝,即便这样,六界也撑不到下一个三万两千年了吗?” 穆天子说道:“勾陈大帝他们原本的预估的确是撑不到下一个三万两千年,但是从重新补入天地的灵气的数量上和新晋大帝的数量上来看,六界也许还能再撑更长的一段时间……但是问题是……” “哪怕能撑的时间再长,得不到永生都是没有意义的,迟早有一天六界还是会覆灭。所以,还不如就趁着这一次,所有人都错误地估计了六界的寿命,来做最后一次拼搏,至少要杀死更多的大帝来尽可能地延长六界的寿命,等待下一次……或者下下次的大劫。而且,对于前辈们来说,目前的这个局面,也大概是无数岁月以来最好的局面了吧?”灵红萝接口说道。 穆天子笑了起来,满是嘉许地道:“你这徒儿真聪明,目前的局面的确是无尽岁月以来最好的局面。在过去,也有好几次错误地估计了六界的寿命而导致的六界大战,为天地补入了远超正常清洗时所能补充的灵气。那几次大战虽然老东西们取得了还能接受的战果,但是那都只是因为事实证明了估计的错误以及还有更多备选的答案。但是现在不一样,我们只有最后一个选项了,而现在通往这最终答案的钥匙,与我们站在一边,这是自古以来就没有过的良好局面。这个局面,我们无法浪费。” 楚风沉思了片刻,知道穆天子所说的的确是真实的情况,他们已经判定了自己便是十世轮回之力的宿体,如果不在大劫结束之前将自己的作用发挥到极限,大劫一旦结束,十世轮回之力便会消退。到了那个时候,大好的局面就白白地浪费了。 下一个三万两千年,谁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有这么好的机会。 楚风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想要问的问题都已经问完了,也没有什么问题可以再问了。 灵红萝却笑眯眯地看着穆天子道:“前辈,你是不是该给我师傅派点帮手啊?” 第1153章 谢谢你,不客气 穆天子看着灵红萝那一副有些奸猾的神情,不禁笑出了声来,道:“你这丫头倒还真是心疼自己师傅。” 灵红萝眉眼完成了月牙,笑嘻嘻地道:“那是自然咯。” 穆天子想了想,才道:“我们自然不会让你孤身作战,只是能够参战的大帝都会参加战斗,我们能留给你的帮手也都很有限,但是他们也都是很可靠的帮手。” 楚风有些迟疑地道:“帮手就不必了吧……” 穆天子促狭地挤了挤眼,道:“至少凌霜给你当帮手你不会嫌弃吧?” 楚风一怔,旋即才反应过来凌霜指的应该是花凌霜,虽然成帝不久,但是作为帮手的话……的确很可靠。 “新成帝的孩子们中还有几个你的熟识,他们也可以是你的帮手,你们彼此都并肩作战了那么多次,就算他们修为不如你,但是因为相互了解也绝对不会是你的拖累。”穆天子说着,微微想了想,“鲛人族的珊瑚在东王公的指导下已经成帝,瑶池的木秋雨在西王母的指导下也已经成帝……对了,游魂也是你故交对吧?” 楚风想了想,虽然觉得自己和游魂的关系并不是那么亲密,但是却也应该是彼此信任的,才点头道:“的确如此。游魂他……” “游魂他是很古老的大帝,因为一些问题被迫放弃了修为,被好友封在鬼界。十几年前他终于逐渐恢复了,也找回了自己。” “那的确值得庆贺。”楚风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为游魂感到几分庆幸。 “啊不过游魂的修为也相当深厚,所以要参战……” 楚风的嘴角微微抽搐了片刻,才忽略穆天子在逗自己的想法。 “巫国的覃雪覃厦,那姐妹二人前些日子也成帝了。”穆天子说着顿了顿,“这俩姑娘都资质都很是出色,只是为了帮巫灵风找到巫祁真,她们都付出了太多了。” “说起来,巫灵风和巫祁真两位前辈到底有什么恩怨?”楚风突然问道。 “他们的恩怨?”穆天子愣了愣,打量着楚风,有些不相信楚风怎么这么好奇旁人的问题。 楚风其实也是随口问问,被穆天子这么一瞧,微微有些不自在,刚刚想开口收回自己的话,穆天子却已经说道:“本来我是不知道的,但是血池之事后我也问了东王公,他也全部告诉我了。” “你应该知道曾经有一段时间巫族和妖族之间的关系很紧张,甚至爆发了巫族引以为傲的巫妖大战,巫族和妖族的几位大帝都参加了战斗吧?” 楚风点了点头,巫妖大战是惨烈的,巫族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崛起过,妖族虽然取得了胜利,但是却也并不见得就好受多少,传闻参战的几个族群基本都被打得灭绝了。 “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那段时间是巫族和妖族的蛇族的几支之间因为一些冲突爆发了战争。巫祁真就是那段战争时间里诞生的一个巫妖混血的孩子。”穆天子说着顿了顿,“巫祁真的母亲是巫族,父亲是有着上古异种烛龙血脉的妖族,也是蛇族的主力战将之一。他的父母是怎么勾搭上的我不知晓,反正最后那个男人把他的母亲娶回了妖界,然后就有了巫祁真。” “不久之后,巫祁真的父亲在巫妖大战中战死,他父亲的族群随之排挤他们母子二人,无奈之下,巫祁真便随着他的母亲回到了巫国,在巫国……” 穆天子说着顿了顿,刚准备继续讲下去,灵红萝却已经笑道:“排斥,敌意,轻视,侮辱……” 楚风神色微变,而后伸手搭在了灵红萝的肩头上,轻轻地拍了拍。 灵红萝扭头笑眯眯地看着楚风,而后微微侧着头在楚风的手上蹭了蹭,像是一只撒娇的猫一般。 “喂喂,你们师徒不要做这么暧昧的事情,会让人想歪的。”穆天子抱怨道。 “那是前辈你思想龌龊,怪我跟师傅咯。”灵红萝笑意盈盈地道。 穆天子咳嗽了几声,才道:“总之呢,巫祁真在巫国并没有什么好的待遇,他和他的母亲被视为是巫族的耻辱……也是蛮可怜的一个小孩,但是那个时候,巫祁真也是一个很孝顺很温和的孩子,而整个巫族只有与他年龄相仿的巫灵风将他当做朋友接纳了他,保护他免遭欺侮,在巫灵风的带动之下,也有很多的巫族孩子接纳了巫祁真成为自己的玩伴。” “故事如果这样继续发展下去的话,那也会有一个所有人都愿意看到的大团圆吧。但是不久之后,巫族在一场战争之中损失惨重,很多失去了家人的巫族人都将自己的愤怒发泄向了巫祁真母子二人。巫祁真被那些巫族之人捆缚了起来,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母亲在他的面前受尽了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却还哀求着众人放巫祁真一条生路。最终,他的母亲在数日的酷虐折磨之下身亡,死后尸体都被弃置山林任由野兽啃食。” “在整个过程中,巫祁真的所有血亲都选择了沉默,甚至还亲自加入了这个行列,折磨自己的姐妹儿女,以证明自己没有勾结巫族,避免愤怒烧到自己的头上。” “然而那些已经疯狂了的巫人还是不准备放过不过十岁出头的巫祁真,他们将巫祁真四肢打断,在其伤口养蛊,使巫祁真血肉腐烂,生不如死,甚至从他母亲的尸体上割肉做好给他吃,等巫祁真吃完了之后才万分得意地告诉巫祁真他所吃的是自己母亲的血肉。” 穆天子说到此处,神色也不由得有些动容。 楚风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巫祁真的凶恶和狂戾不是无缘无故的,他那么怨恨巫族,便是这个时候种下的因吧——巫族那些人的作为,又还有什么资格去要求让巫祁真不怨恨巫族? “巫灵风在一些还有理智的巫人的帮助下终于找到了机会救走了巫祁真,巫灵风冒着生命的危险带着巫祁真逃离了巫族的属地,并且嘱咐巫祁真不要再回来。” “巫祁真逃脱了,之后百余年彻底都销声匿迹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但是根据后来发生的事情推测,他应该是因为一些意外遇到被困在人间和冥界空间夹缝之中的奕虚裕。巫祁真似乎跟奕虚裕学了很多的东西,然后综合自己的巫妖血脉,以惊人的速度达到了修为的界限——但是他的巫妖混血却使得他能够超越修为发挥实力,就像我只要紧握着昆吾剑的时候,我一样也有着和东王公那个老家伙相差不多的战力。” “巫祁真大成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向巫族寻仇,他没有用粗暴直接的手法,而是将自己包装成了一个满载善意归来之人。当时巫妖大战早已结束,巫族元气大伤,巫祁真的归来令已经接任族长的巫灵风很是高兴,他接纳了这个一直被他当做兄弟的男人。” “巫祁真的才能很快得到了完美的展示,他强大的力量,对巫灵风的忠诚赢得了巫灵风的信任——或者说,巫灵风一直就信任着他。” “十多年的蛰伏之后,巫祁真终于开始了他的复仇计划,他蛊惑了巫灵风,使得巫灵风相信了他掌握的唤魔经能够创造出一份足够强大的力量来让巫族重新崛起。而对兄弟的信任则使得巫灵风根本就没有思考太多就同意了巫祁真的计划。” “这一份唤魔经聚集了强大的力量,强行打通了血池与人间之间那堵塞的通道,血尊奕虚裕从血池中逃脱,扩散的血气导致整个巫族人口锐减了九成之多,生还之人百不足一。” “就连巫灵风也是因为巫祁真还顾念着他,强行将他带离才活了下来,只是他终于明白巫祁真在做什么之后,他再也无法原谅巫祁真,两人彻底恩断义绝。等巫灵风回到了巫国,血池之祸已经被暂时解决,几位强大的前辈牺牲了自己,再一次堵上了血池,奕虚裕的肉身也被解决,巫族就此成为守护者,守护血池不得离开。直到四万多年前,巫祁真故技重施,导致血池再一次爆发,孟章君和他妻子麟舍弃了自己用自己镇住血池,巫族才在巫灵风的率领下重新回到了故地。” “这一次巫灵风也才终于意识到原来巫祁真还是没有放弃毁灭巫族的念头,巫祁真不死,巫族永无宁日,所以他才在和勾陈商量之后,布下了那样一个局。”穆天子说着也叹了一口气,“如果当年巫族不是做得那么狠毒决绝,哪怕只是将他们母子二人赶走,也不会换来这样的一个局面……” 楚风抿了抿唇,对巫祁真有些同情,在他还是懵懂少年的那一段时间,他在短短的时间内经历了许多常人一生都不会经历的事情,只是他没有像巫祁真那样走上极端,变得只剩下了仇恨。 为此,他感谢他所遇到的每一个充满了善意的人,他们的每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发自内心的关怀给了他在绝望和困境中走下去的勇气和决心。 无论他多么疲惫,多么失望乃至于绝望,多么想要把自己化身成为黑暗,用更恶毒的獠牙来啃啮那些凶恶的野兽的,每当他一想起那些善意的时候,他就无法把自己变成恶魔。 因为他喜欢那些灿烂如阳光的笑容,他喜欢那撒落在身上让人觉得仿佛是被拥抱着的温暖一般的目光,他也喜欢那如和煦的春风拂过面庞一般的关怀。 因为喜欢,所以他不能让它们从那些人的脸上消失,所以无论是怎样的困境与逆境,他都能坚强地走下去,走得无比地坚定。 他很想对他们每一个人说一声谢谢,谢谢你们的陪伴,谢谢你们的关怀,没有你们,我将只会是潜藏在黑暗里阴冷窥视这个世界的毒蛇。 楚风会是今天的楚风,是因为你们每一个人都给了我力量。 楚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平和万分。 他扭头看向了身边的灵红萝,灵红萝也看着楚风,脸上是一般的笑意。 彼此眼神中所流露的感情,嘴角的笑容,都是一般地相似,就仿佛是一个模子里所刻出来的一般。 “谢谢你。” 师徒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而后相视一笑,再次同时开口。 “不客气。” 第1154章 扣门折剑 清晨的鸡鸣刚刚响过不久,天色依然有些昏暗,只有东方的远山背后,浮现出一条沿着远山轮廓起伏不定的白色的线条。 傲剑洞天的弟子们都早早地起了床,开始了一天的早课。 留在傲剑洞天的弟子大多都是修为不济的弟子,只有少数的几人是德高望重的长者与能承担门内各种事务的年轻一代弟子,其余修为足够的人都已经在掌门的率领下去往了阴山,在阴山等候着鬼国的现世,对阴山鬼国予以迎头的痛击。 山道上是一些才入门的弟子,御气驾驭着扫帚在山道上跃动着做着洒扫的工作,彼此之间相互攀比着,嬉笑着,只有一位沉稳的青年弟子默默地拿着扫帚慢慢地打扫着,一点也不着急,一脸的平静。 “师兄……山门好像有人影!”一个还显得有些稚气的少年忽然停了下来,高声喊道。 那低着眉眼在默默扫地的青年弟子微微一怔,而后向那少年靠近了几步,站在悬崖边向远方的山门眺望了过去。 山门处的情形依然有些模糊不清,但是这并不会影响到他们依然能够辨认出在山门下的确伫立着一个有些模糊的身影。 那个模糊的身影在山门口伫立着,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青年弟子神色之间微微有些讶异,万万没有想到这么早便会有访客来临,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但是山门此刻却没有弟子迎接通报,终究还是失了礼数。 青年弟子微微沉吟片刻,才道:“你去通报师叔,说有访客来临,让师叔做好准备,我去迎接这位客人。” “好。”少年应了一声,很是有些兴奋地沿着山道便奔跑向了山上的正殿。 青年弟子也没有丝毫的怠慢,直接凌空起身,而后落在了半山腰上,顺着山道一阵疾跑,才迅速地奔跑到了山门。 到了山门下,青年弟子才看清访客的模样。 那是一个青年,面容英俊,眼窝有些深陷,高鼻梁,颧骨有些突出,嘴唇却很薄,一头黑色的长发像是被水浸湿了一般的,驯服地贴在脑后。 青年的眼眸里布满了血丝,充满了悲愤与郁结,就好像是通宵达旦之后形容枯槁的凡人一般。 他华丽的衣袍在风中微微翻卷着,上面溅满了血迹,新鲜的,陈旧的,一道道,一股股,交错纵横,让人无法想象这件征袍他到底穿了多久,又陪伴着他征战了多久。 青年弟子看着眼前的这个访客不由得有些发愣。 来者不善,青年弟子有这样的直觉,眼前的这个人绝对不是来拜访的那么简单。 青年弟子愣了许久才终于渐渐地缓过神来,他强压住内心的不安,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见礼道:“不知客人造访傲剑洞天,是有何贵干?” 来着微微地笑了笑,右手的拇指按着食指第二节的关节,发出了轻微的“咔擦”声,道:“我来拜访一个人。” 青年弟子沉吟了片刻,才道:“不知前辈是要拜访……” “易剑初。”来客眯起了眼睛,抬着头仰望着傲剑洞天在群山之中绵延的庄园,脸上浮现出一丝嘲弄的神色。 青年弟子悚然一惊,继而才勉强地干笑道:“客人说笑了。”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穆天子眯着眼睛,微微笑着,很认真地问道。 青年弟子一时语塞,过了片刻,才道:“客人……” “带我上去吧,我想你们的祖师也已经做好准备了。”穆天子说道,“我留给他的时间也足够多了。” 青年弟子沉默不应,穆天子却也不等他的回答,自顾自地便踏入了山门,顺着山道,一阶一阶地不断上行,时不时还停下眺望一下山下的景致,就仿佛是一个在游山玩水的游人一般轻松随意,丝毫看不出来是一个上门找茬之人。 青年弟子知道自己拦不住眼前的这个人,也无法再阻拦,只能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害怕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伤害到了同门来。 穆天子走在山道上,并不紧张,反而有些悠闲自在。 “喂,年轻人。”穆天子扭头朝身后的青年弟子喊道。 青年弟子微怔,才道:“在下陈羽。” “好吧,陈羽。”穆天子点了点头,才摇头晃脑道,“你祖师让你去死你会去吗?” 陈羽又是一愣,想了想,才道:“不去。” 穆天子“哈哈”地笑了起来,道:“那快走吧。” “啊?”陈羽一愣,没有反应过来穆天子是什么意思。 穆天子嘴角一挑,才道:“因为我要在这里宰了你的祖师啊。” 陈羽讷讷地看着穆天子看了许久,才有些小声地道:“你是……疯子……吗?” 穆天子笑了笑,并不介意陈羽的质疑,继续顺着山道前行,来到了沿着山道做洒扫的弟子跟前。 众多的弟子讷讷地看着穆天子与陈羽,退到了山道的两旁,穆天子也浑不在意地从众人只见穿梭而过,时不时颔首而笑,很是和蔼可亲。 陈羽则紧紧跟在穆天子的身后,穿过了一层又一层的建筑群落,一直循着山道进入了傲剑洞天最顶层的正殿。 陈羽也是第一次来正殿。 正殿历来是门内前辈静修的地方,进入正殿就意味着成为了门派的核心,年青一代的弟子除非有特殊的资质才能或者是突出的贡献,不然一般无法得到恩准进入正殿修行。 才一迈过树立在正殿入口处的两道巨大的石质剑形塑像,陈羽便感受到了正殿之中的不凡。 正殿之中充斥着各种剑意,一道道交错纵横,在空气之中弥漫,地上,墙上,植株上,雕塑上,都刻写着一道道剑痕,才一映入眼中,顿时便觉得眼花缭乱,整个人的气血都沸腾了起来,根本无法压制下去。 陈羽有些难受,但是他才刚刚感到难受,穆天子的手便搭在了陈羽的肩上,一股暖意流经穆天子的手臂,汇入了陈羽的体内,在刹那之间蔓延遍了陈羽的身躯,让陈羽觉得万分舒适,所有的不适之感都随之一扫而空。 “多谢……”陈羽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微微欠身说道。 “离开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穆天子说道,目光却始终看向正殿的后方,仿佛那里有什么一般。 陈羽当然知道在正殿之后是什么,那是自古以来傲剑洞天的禁地剑冢,门内弟子只有取剑的时候才会被获准进入。 陈羽的修为还不足以进入剑冢,但是剑冢却一直是他说憧憬的地方。 陈羽迟疑了片刻,还是微微一揖退出了正殿,只是他方才走出正殿,穆天子的声音便从身后追了出来:“离开吧,这里……很快就将是一片废墟。” 穆天子说完,没有再去管陈羽的反应,而是倒负着手,顺着正殿中心那一条笔直的大道,缓慢地前进着。 在正殿中的几个长者都已经出现,一个个立在大道的两侧,看着穆天子的神色有些阴沉。 “你是什么人,敢来傲剑洞天放肆!”一个老者听到了穆天子方才的话语,勃然大怒道。 穆天子微微瞥了那人一眼,才慢慢地说道:“易剑初呢,不敢出来了吗?” 老者脸色一沉,还想开骂,却被身边另外一位老者拉了拉衣袖,抢先道:“前辈……” 穆天子没有给人把话说完的机会,右手猛地一抬,而后一道凌冽的气劲便顺着那大道呼啸而出,在大道的中心之上刻画下了一道极细极细的细线,发出“嗤嗤”的响声,在刹那之间便蔓延到了正殿的后院。 “轰——” 轰然一声巨响,正殿后院腾起冲天的烟尘,一股强烈的不甘的情绪,在刹那之间笼罩了整座正殿。 “终于不做缩头乌龟了吗?”穆天子看着远方的烟尘,冷冷笑道。 第1155章 重彩水墨 “阁下何人!”烟尘之中,一个枯瘦的老者缓缓地走出,浑浊的眼眸里有些阴沉的意味。 穆天子微微笑着,打量着易剑初,道:“尊下既然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现身,会被人找上门来,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易剑初的眉头微蹙,道:“既然阁下找老夫是为鬼国的事情……那不妨暂且做个同盟如何?” 穆天子眉头微挑,饶有兴味地道:“哦,做个同盟?我却想要做个同盟的理由。” “人间积弱多年,相较于其他五界可谓几乎没有拿得出手的高手,如果不占据先机,不联手行动,在鬼国之争中又要如何取得胜利?”易剑初平静地说道,“所以,人间的大帝自然应当要互相协作,无论之后是不是敌人,至少……要先将其他五界的大帝从这场争夺中排除才行不是吗?” 穆天子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原来是为了抢夺先机逼迫你们不得不在鬼国现身,将那个新晋的大帝斩杀。” 易剑初神色之中微微流露出几分惋惜的色彩,道:“那个年轻人也许会大有作为,但是他选了一条并不恰当的道路,白白葬送了他的一切,实在是可惜。” 穆天子笑了起来,道:“那阁下知道他的名号吗?” “楚风。”易剑初看着穆天子,神色之中微微露出了几分紧张的色彩。 穆天子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道:“是的,他的名字便叫做楚风。” 易剑初微微抿唇,沉默了片刻,才有些冷意地道:“阁下与他是什么关系?” “前辈与后辈的关系吧,大概。”穆天子依然一脸的笑意,只是气氛已经在逐渐地凝固,变得有些冰冷,有些渗人,让道旁的几位长者也都有些难以承受。 “看起来,阁下也选择了一条并不恰当的道路。”易剑初双手压住了墨笔,将墨笔当做拐杖一般拄在了跟前。 穆天子眉眼一挑,颇有些嘲讽地道:“恰当或者不恰当,我个人觉得你没有资格来评论。” “是吗?”易剑初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对于他那张干瘪得有些过分到底脸庞来说,实在是有些狰狞,“生者与胜者才有资格来评说一切。” 穆天子笑着点了点头道:“所以那个人一定不会是你啊。” “无知而狂妄。”易剑初冷哼一声,墨笔微微抬起,而后随着他双手的下推,倏然地轰入了大地之中。 一股猛烈的气劲随即便缠绕着墨笔而生,发出一声声“咻咻”的响声,嘈嘈切切地连成了一片,犹如无数的蚕虫在吐丝一般的。 下一刻,那缠绕着墨笔而生的澎湃气劲陡然向着四周扩散而出,将大道的石砖击碎成为无数的齑粉,将大地撕裂,将四周的建筑摧毁,无数的砖瓦泥石的碎片在这股风暴中疯狂地被卷动着,从中心向着四周扩展而开,遮天蔽日。 穆天子的衣衫在强烈的气劲的风暴中飘动着,他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淡漠地看着易剑初。 隔着扭曲了空间的风暴,穿破了重重碎片的阻碍,穆天子那淡漠的神情全部落在了易剑初的眼中。 易剑初感受到了一丝莫名的压力,他脑海里在瞬间产生了一个令自己无法相信的念头,眼前的这个敌人,是不可战胜的。 至少,对于易剑初来说,还是不可战胜的。 这是易剑初这么漫长的岁月中所积攒下来的本能,哪怕他的理智对此产生了怀疑,但是他却依然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这个在风暴中保持着平静的青年,哪怕是倾尽了一身的力量,也无法战胜。 但是易剑初不会退缩。 傲剑洞天虽然不像天工府那般狂傲,但是傲剑洞天却从来不会退缩。 无论是怎样的战斗,傲剑洞天的修士都会以最饱满的精神来对待,哪怕这场战斗是必输的战斗,哪怕失败就意味着死亡。 易剑初握紧了墨笔,将墨笔倏然抬起,而后横剑。 墨笔轻轻地颤抖了起来,发出了一阵阵轻微柔和的颤鸣,一缕缕在水中洇散开的墨迹再次在空气之中弥散而开,无形而随意。 穆天子看着墨笔,神色之中有些讶异。 他的讶异是对易剑初的剑的讶异,也是对易剑初的剑道的讶异。 这种讶异并不是因为对手有多超出了自己的预料,只是因为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很新奇的东西,见到了新奇的东西而感到有些惊讶,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易剑初横剑,而后便出剑。 易剑初的剑出得很慢,慢得有些出奇。 那墨笔划出了一条笔直的直线,从墨笔之上洇散而出的缕缕墨迹便顺着这条直线,向四周蔓延着,由近而远,将大地,风暴,在风暴中飞舞的泥土与岩石的碎片,以至于更远处的楼宇,山,与水,都一点一点地浸润透了,变成了一团团墨迹,一团团很是惟妙惟肖的墨迹。 天与地都成为了一副山水的画卷,就连易剑初自己也成为了这副画卷里一个寥寥数笔所勾勒出的人物。 易剑初墨色的衣衫飘舞着,墨色的长须飘舞着,墨色的手紧握着墨色的剑,将这一道剑继续向前递出着。 这一道剑,便如此从现实的世界落入了水墨的画卷。 在水墨画卷的彼端,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与这副水墨的画卷有些不协调,他的白衣上横一道竖一道,一道道交错纵横着的是一抹抹朱砂的嫣红,抹得浓了一些的便有些发暗,抹得稍淡一些的,便有些若有若无。 浓淡的夹杂之间,便使得这个人的衣衫变得多彩了起来。 不容于水墨画卷里的彩绘的人物看着迎面而来的那一道墨剑,笑了起来。 那一道墨剑承载了整个水墨世界,所有不属于这个水墨世界的一切,都会被它那蘸得极其浓重的墨汁浸染,而后在它的笔锋下化为这水墨的一部分。 彩绘的人物摇了摇头,拒绝了这样无理的要求。 彩绘的人物微微抬手,一道黯淡的古铜色的剑便横在了自己的胸前。 冲簌而来的墨迹落在了它的身上,使得黯淡无光的铜色的古剑蒙上了一层晦暗,变得愈发黯淡起来。 飞舞的墨汁接连而至,不同的浓度从各个方向,各个角度,以截然不同的速度,接踵而来。 就好像是从古至今水墨山水的无数种画法的重现所形成的包裹了世界的大雨,落向那才彩绘的人物。 彩绘的人物站立着,一手轻握着那已被墨迹染透了长剑轻轻挥舞着,就好像是一道墨色的屏障,将那落下的无数的墨迹一一地弹开,没有一滴落在他那华丽而花哨的衣物上。 墨迹被弹开,一点点落在了画卷的空白之上,而后浸染开来,将那一大片一大片充满了遐思空间与幻想余地的空间打上了一片片墨点,将那含蓄而优雅的美感彻底地破坏毁灭。 就好像是一副美丽的水墨画卷,被滴上了很多的墨团一般的,哪怕之前再美丽,此刻这一副画卷已经被破坏,再谈不上任何的美感,也只有揉碎了扔进废纸堆中,再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墨色人物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墨点,叹了一口气。 被他紧握在手里用来勾勒这一副山水画卷的墨笔已经干枯,再没有点滴的墨汁可以用来泼洒,可以用来勾勒。 他看向了对面站立着的那彩绘的人物。 彩绘的人物的长剑蘸满了墨水,那都是它一次次吸收而采集的墨水。 彩绘的人物略略沉吟了片刻,仿佛思索了一下,然后将手中那已经染得一片墨色的长剑微微抖动,刷出了一片墨色的点,很是均匀地从彩绘人物的跟前一直蔓延到远处那写意的墨色人物的身前。 墨色人物手中紧握的墨笔倏然地便断裂了,没有丝毫征兆的。 但是墨色人物却并不可惜,因为再好的墨笔,也会有用秃的那一天。 笔秃了,便也自然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只有和那被毁坏的画卷一起沉埋的命运,没有别的道路可以选择。 铜色的古剑甩干净了沾染的墨迹,依然黯淡无光,但是却也没有被墨迹所浸透,就好像方才所蘸满的浓郁的墨汁都只是停留在了它的表面,丝毫都没有渗入它的内侧一般。 穆天子看着眼前这一副水墨的画卷,而后也平静地递出了一剑。 穆天子递出的一剑很快,快得在递出那一剑之前,那一剑便已经结束。 昆吾剑缓缓地被穆天子放下,水墨的画卷中间出现了一条细微的裂纹,而后慢慢地撕裂开一条曲曲折折的线条,一副浓淡颇为适宜的水墨画卷便倏然被分裂成为两片,墨色与彩绘的人物也由此分隔而开。 撕裂的画卷自然便不再是画卷,在刹那之间便破碎,连墨色也变得黯淡,彻底地消退。 穆天子用手指慢慢地摩挲着昆吾剑的剑脊,轻声自语道:“水墨的山水太过虚幻,太过写意,是适合你们这些清高的雅士所鉴赏的对象……对于作为大俗人的我来说,我还是喜欢浓墨重彩的画卷。” 易剑初笑了笑,轻声道:“是吗?” 易剑初右手微微抬起,剑指虚指。 身后的剑冢在刹那之间沸腾起来。 第1156章 万剑出 剑冢之中是一处广阔的黑色荒野,天与地都是压抑到极点的黑色,压抑得令人难以呼吸。 荒野上遍地都是剑,平躺着的,斜插进大地中的,深埋在土壤之中的,互相交击以至于互相嵌入对方的;青铜的,黄铜的,铁的,钢的,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布满锈迹的,到处都是缺口的,断裂的,焕发着光辉的,黯淡无光的…… 这是一个剑的世界,但是所有的剑都是沉寂的,毫无生气的,仿佛已经死去了一般,一如过去的无数岁月一般。 剑冢,是傲剑洞天的禁地,更是圣地。 虽然剑冢这个名字是在四百年前剑气二宗之争之后才被正式叫出来的,但是它实际上已经存在了很漫长的岁月了,从傲剑洞天开辟的那一日起,它便存在于此——不过那个时候,它叫做剑林,后来才因为剑气二宗所有战死弟子的剑都安葬在此地才改名剑冢。 进入剑冢,是每一个傲剑洞天弟子的梦想。 傲剑洞天的弟子但凡修为进入了五阶,或者说本身在剑道之上有着过人的天资,便会在前辈的引领之下,进入剑冢进行授剑。 授剑,是人选择剑,也是剑选择人。 在每一个弟子进入剑冢之后,剑冢之中,或多或少都会有剑从沉睡中苏醒过来,颤抖起来,发出哀鸣,而后划出它的轨迹,落入它所选择的主人的手中。 但是没有哪一次,剑冢之中会如此热闹。 此刻,所有的剑都颤抖了起来,都在哀鸣,都在咆哮,就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的。 “噌——” 一声清脆的龙吟,一口古老的断剑倏然飞舞了起来,在空中划出了一道诡异的弧线,而后断口倾斜着指向下方,静静地悬浮在黑暗的空中。 “噌——噌——” 利刃破空的声音不绝于耳,一口口沉睡了无数年的剑都从沉睡之中苏醒了过来,响应着号召,不断地颤抖着,挣扎着,从那黑色的大地之中冲了出来,冲上了天空,一口口剑排列成为整整齐齐的队形,就好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一般,严整万分。 每一口剑之上斑驳的锈迹与沾染满的尘埃都在迅速地退去,那一口口剑不仅仅是苏醒了过来,而且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光泽开始在一口口古老的剑上流淌,彼此之间的光辉互相映照着,变得异常地绚丽,就仿佛是彩虹一般交织到了一起。 这就仿佛是无尽早已逝去的老人倏然复苏,而且重返了青春一般,充满了活力,充满了生机,让人感到了无比沉重的威压。 下一刻,无尽的剑便穿破了黑暗的天空,出现在了一个青年人的身后。 青年人的模样谈不上英俊,但是却也端正,剑眉斜入鬓角,双眸之中充满了咄咄逼人的目光。 青年人的皮肤很光滑,充满了异样的光泽。 在青年人的脚下,落满了枯瘦的仿佛老树皲裂的树皮一般的皮肤,那曾是包裹着他的装甲。 无尽的剑在易剑初的身后展开,就连群山的沟壑之中也布满了一口口剑,刹那之间遮蔽了天日,从天空到地面,四面八方都环绕着剑,没有留下一丝的空缺。 地面上投射下一片又一片黑影,就连光线都被这无尽的剑所切割而开,变成一股股光柱落在了大地之上,一口口剑彼此之间相互呼应着,森冷地流淌着无尽杀意的剑锋尽数指向了穆天子。 穆天子微微笑着看着易剑初,才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剑冢在过去的某个岁月,属于一个被称为剑魔的大帝。” 易剑初微微瞑目,他身后的每一口剑都是帝器,当它们聚合起来之后,却是另外一件帝器,那才是傲剑洞天剑冢的真正面目。 剑冢便是帝器,是易剑初曾经所得到的远古某个时代人物所留下的帝器。 易剑初将这个帝器从无尽的长眠中唤醒了过来,他便是这帝器新的主人,他并不在意这件帝器曾经属于谁,因为现在谁也不可能将这件帝器从他的身边夺取走。 他在剑冢装死三万八千年,将这剑冢之中的每一道剑都看得清清楚楚,都认得明明白白。他的剑道修为,绝对不会比剑冢曾经的主人逊色! “剑魔的剑冢……”穆天子说着顿了顿,声音之中有了几分嘲讽的意味,才慢慢悠悠地说道,“是用来放死去了的剑的,所以才叫做剑冢。换而言之……你身后的那么多剑都早已死去了。你以为你从它们身上所留下的每一道痕迹之上学到了很多,实际上……你所学到,也只是死去的剑,你的剑没有灵魂。” 易剑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穆天子,反而是易剑初身后那无数的剑齐声发出了咆哮,一道道光芒闪耀着,充满了不甘,充满了愤怒,仿佛是对穆天子的诽谤的回应一般,震耳欲聋。 穆天子“啧啧”两声,悠闲地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才很认真地说道:“如果你不相信的话,那便让你的剑来吧,我会让你看到……剑冢里沉睡的剑……早已死去了。” 易剑初握了握拳,深吸了一口气,才道:“阁下到底想要什么?” “屈服,或者死亡。”穆天子的语气平静而充满威严,根本没有给人留下丝毫可以质疑的空间。 那样的语气让易剑初为之一怔,旋即脸上浮出了恼怒的神色。 他成帝数万年,从来没有像方才那般狼狈过,简直就像是被一句话所震慑了一般的。作为一个大帝,又怎么能承受如此的屈辱? 易剑初举起的右手缓缓地放下,并拢的剑指直指向穆天子,顽固万分,也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可以动摇的余地。 即便是自己无法战胜的对手,也绝对不容其将自己折辱。 穆天子嘴角微微一挑,慢慢地将手里的昆吾剑横在了胸前。 “咻——” 同一时间,尖锐万分的破空的尖啸从剑园中响起,继而向着四面八方疯狂地扩散了出去,在群山万壑之中回声也随之呼应而出。 无数口剑所发出的无数的尖啸重叠在了一起,就好像是有成群结队的蝗虫轰鸣着横掠过天际一般,向着剑锋所指的方向快速地落了下去。 一道道剑在空中残留下一道道痕迹,各色的光芒互相融合,互相纠缠,互相掩盖,连绵不绝,就好像是一个顽童在画纸之上随意地泼洒着各色的颜料,色彩绚丽到了极点,张扬到了极点,没有任何的技巧,没有任何的婉转,有的只是恣意地发挥,有的只是原始的美感。 “轰——” 一口口剑接连不断地轰击了下去,漫天的烟尘被席卷而起,傲剑洞天所在整座剑峰也开始颤抖起来,滚滚的烟尘从剑锋之下的大地腾起,就好像剑峰在塌陷一般。 然而实际上,剑峰的确在塌陷。 整座剑峰都在以缓慢的速度下沉着,而比剑峰在塌陷更为可怖的事情,是剑峰在崩裂。 从剑锋的绝壁,悬崖,山道,或者随便某个地方,都倏然出现了细小的裂纹,而后裂纹开始迅速地顺着剑峰的走向蔓延,蔓延即是纵向的,也是横向的,就好像是要将整座剑峰撕裂开一般。 当裂纹终于扩散到无可忽略的地步的时候,剑峰的崩塌便开始了。 最先崩塌的是剑峰东侧突出的断崖上的碑林,从断崖下方蔓延出来的裂纹在悄无声息之间使得断崖彻底地与主峰脱离开了,而后随着剑峰的震动,断崖终于“轰”一声崩裂而开,整座断崖都向着下方坠落了下去。 断崖的断裂只是一个开始,紧随着整座剑峰各个脆弱的所在都开始不断地崩裂,大地裂开了一条条巨大的裂痕,开始疯狂地吞噬着大地之上的一切。 崎岖险峻的山道两侧的岩石也不断地滚落下来,将山道掩埋,堵得水泄不通,而后陡峭的山坡连土地也整片整片地滑落下来,将山坡下方的一切掩埋住。 山下的山门被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砸得支零破碎,再没有了昔日的辉煌。 陈羽艰难地在四处横飞的乱石与泥土之中躲闪着。 “走,快走!”陈羽大声呼喊着,不断地搜寻着需要帮助的同门,在战斗开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剑锋将会遭遇成立以来最大的灾难。 当他离开剑园之后,根本没有等师长的吩咐,也彻底无视了其他同门的异见,开始吩咐同门逃离剑锋,离剑锋越远越好。 但是傲剑洞天实在太大了,还有不曾通知到的同门,陈羽也不知道他们来不来得及撤退,他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去拯救每一个人,他只能在尽力地挽救自己所能救助到的每一个人。 陈羽很恼火,他恼火于师长们迟迟没有下达撤离的命运,他也恼火于那突如其来的访客破坏了他们的安宁。 两边都让陈羽很恼火,但是他没有时间去想太多,毕竟眼下还是救人与逃难最为重要。 慌乱的傲剑洞天的弟子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恐怖的场面,他们的修为都不高,因为不高所以在逃难的过程中总是难免错漏百出,有时候看着滚落的巨石,分明想要躲开,但是却偏偏迎面就撞了上去,还有胆小的弟子,甚至便被直接吓得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巨石砸落下来。 陈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会有很多熟悉的人死在这场灾难之中。 第1157章 剑锋折 陈羽仔细地看了看附近,已经没有了可以救助的人影,便也没有任何迟疑地逃离了剑锋,赶到了预定汇合的所在。 每一个傲剑洞天的弟子都很狼狈,无论男女,身上都全是尘土,满面的疲惫,双眸里有遮掩不住的惶恐,不少女弟子互相拥抱住失声痛哭,就连一些男弟子也都坐在一旁痛哭。 而那些没有哭的人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每一个人的脸色都白得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就好像是受尽了无尽的折磨一般,身躯甚至在不断地发抖,对于附近的每一次震动都会做出极其过激的反应来。 “人数清点好了吗?”陈羽才一落地,就在人群中找到了负责引导逃跑的同门,上前问道。 那同门脸色也极其苍白,虽然有些惶恐,但是却还能保持着理智,用极其虚弱的声音答道:“清点好了。” “伤亡呢?”陈羽有些焦躁地问道。 “没有伤亡。”同门摇了摇头道。 “什么?”陈羽大惊,有些难以置信。 “本来应该有很多的伤亡,但是紧要关头都有一口剑从远方飞来,恰好将每个人救了下来……就连山上的杂役和下人都被一口口剑送了下来……无一伤亡,都只是受了惊吓或者是一些轻微的擦伤……”那同门说着顿了顿,才有些疑惑道,“是祖师救了我们吗?” 陈羽一愣,沉默了片刻,才看向滚滚烟尘之中还在不断崩塌的剑峰,有些勉强地笑道:“也许……吧……” 剑锋之上的烟尘渐渐地消散了。 偌大的剑峰就仿佛融化了一般地,前后十五座山峰几乎都尽数崩裂塌陷了,只剩下了一条极细的石柱伫立在滚滚烟尘之中。 如果将这一条石柱与过去的剑锋对比的话,那么可以轻易地发现,这一条极细的石柱曾经是正殿之下的一部分。 作为剑峰唯一残存的遗骸,石柱之上密密麻麻地钉满了剑,每一口剑的剑身都没入了石柱之中,直至剑柄。 剑与剑之间相互拥挤着,从石柱的最上端,一直到石柱的最下端,都被剑所布满。 在渐渐消散的烟尘的之中,显露出了一个身影。 穆天子平静地横剑站在滚滚的烟尘之中,身周一尺范围之内,不染一丝尘埃,沾染着血迹的衣衫在晨风中微微荡漾着。 而一尺之外,则密密麻麻地插满了各式各样的剑,就好像是剑冢的复刻一般。 易剑初站在那擎天之柱的边缘,沉默着,看着穆天子,无悲无喜。 那一口口剑带着无比躁动的能量落下,在那个人的身边,却从凶猛的野兽化为了温驯的家畜。 每一口剑都臣服在了那个敌人的身前,就好像那个人是所有剑的君王一般,接受着无数口剑的朝拜。 没有剑能够例外。 易剑初甚至能够感觉到从一口口剑上传来的深重的恐惧。 那是发自灵魂最深处的战栗,那是本能地畏惧,根本无法压抑,也无法克制。 从第一道落下的剑开始,一直到最后一道剑结束,没有一道剑进入他的敌人身周一尺的范围之内,他的敌人身周一尺的范围之内就好像是完全属于敌人的世界一般,根本不为剑势的疯狂攻击所动。 他所有的剑,都已经成为了敌人的臣子,他再没有一口剑可以使用。 那些剑,的确早已死去了。 因为剑,无论面对的是谁都是不会臣服的。 他只是好奇,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 “这样忽略你的传人们的性命,真的好吗?”穆天子微微一笑,问道。 易剑初瞑目,而后睁眼道:“只要我还在……传人要多少,自然便会有多少。” 穆天子“哈哈”一笑,道:“真是率直啊,但是这些年轻人也许千百年后,会比你更强大也说不定。” “死在了这里,那便一切都确定了。”易剑初也一般地一笑,很认真地说道,“倒是你,用尽了心思去救这座山上的每一个人,每一条命,只怕也没有人会感谢你……恰恰与之相反,他们大概会认为救人的是我,而不是你。” “然后呢?”穆天子温和地一笑,问道。 易剑初一怔,才道:“然后你便会受到唾骂,而我将受到敬仰。” “然后呢?”穆天子继续追问道。 易剑初愣了许久,沉默了片刻,才说道:“然后我死,你活。” “所以并不重要不是吗?”穆天子笑着说道,“我来这里的目的是杀你,而不是来获取虚名。” “不会觉得失望吗?”易剑初问道。 穆天子微微瞑目,才摇头道:“并不会,因为背负着骂名在保护着这个世界的人太多了,他们尚且不会失望,更何况是渺小的我。” 易剑初愣了愣,才有些试探地问道:“敢问尊姓大名?” 穆天子笑着说道:“虽说你很快就会是一个死人,但是为了稳妥起见,我的名字不应该是一个被告之的消息。” 易剑初闻言也不由得笑了起来,道:“原来如此,阁下倒是谨慎。” 穆天子笑了笑,不说话。 “阁下手里的剑叫什么名字?”易剑初又问道。 穆天子笑而不语,昆吾是他的剑,昆吾也等同于他的名字。告知旁人自己的剑名,便也相当于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所以穆天子不会说,只是含蓄地笑着。 “虽然不知道阁下手里的剑叫做什么,但是想来,也是在天地之始的时候便有名的名剑吧,不然这万道剑,又怎么会感到恐惧而臣服呢?”易剑初平静地推测道。 穆天子不应,不去否认,也一般地不予以赞同。 易剑初的推论当然是正确的,昆吾是天地之间的第一口真正意义上的剑,它也被称为剑祖。 实际上,这口剑的起源早已不可考,但是可以确信的是,这口剑曾经是人族圣人的佩剑,而后传递到了人皇赵弗如的手上,几经辗转之后才又来到了他的手里。 他无法发挥出这口剑全部的能力,因为他只是新的天地规则之下的一个大帝而已,别说是圣人了,比起人皇他们来说,差距都是天渊之别。 然而在现存的大帝之中,也只有他还能勉强发挥出人皇剑的部分威能,因为他是穆天子,是人间的君王,也是一名出色的君王。 当那些没有灵魂的剑面对着昆吾的时候,所剩下的便只有战栗,它们根本就无法称之为剑,所以也自然无法面对昆吾的锋芒。 “最后问一次,屈服,或者死亡。”穆天子再次问道。 易剑初的笑容有些平静,却也有些嘲讽的意味,他略略扬着眉眼,笑了笑,才说道:“剑骨对于剑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剑骨一旦折断,剑……便就此废了。” 穆天子点了点头,略略有些惋惜道:“真是可惜。” “并不可惜,杀人者人恒杀之,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易剑初说道,“我是如此,你也想必是如此……或者我想,你从来就没有抱着生还的希望吧?” 穆天子沉默了片刻,才倏然扭头看向了东方。 东方的太阳才从群山的背后露出半边的面庞,然而光芒却已经变得耀眼万分,刺得穆天子不由得眯上了眼睛。 “其实我一直很敬佩你们这样的人,到底是为了怎样的信念,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看轻呢?”易剑初问道。 穆天子眺望着远方的群山,看着那色泽从远处的墨黑色一直蔓延到近前的一片光明,才散漫地踢了踢跟前的碎石子,说道:“谁知道呢,我也不是很清楚啊,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不去做的话就算是死了也不会甘心的啊。” 易剑初闻言一怔,旋即点头笑了起来道:“还真是直白。” 穆天子转过了头,看向了易剑初,叹息了一声道:“要那么婉转做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情做多了,自然会疲惫,反而是直白会更舒服一些。” “是吗?”易剑初眯起了眼睛,想了想,才道,“那还真是值得羡慕。” 穆天子笑了笑,缓缓举起了昆吾剑,说道:“准备好了吗?” 易剑初沉默了片刻,苦笑道:“我可以说我没有准备好吗?” “倒还真是直白。”穆天子笑了笑,却万分坚定地道,“可惜的是……不能。” “上了年纪的确会很怕死……”易剑初想了想,才叹了一口气,有些惆怅地说道,“但是你说得对,对于这世上的每一个人来说,总有什么是比活着更重要的事情。” 穆天子点了点头,道:“走好。” 穆天子昆吾剑动,那擎天的石柱之上无数口剑全部颤抖着,哀鸣着,一口口腾空而起,发出一声声铿锵的龙吟,而后迅速地环绕着易剑初展开,遮天蔽日,投下了巨大的阴影。 穆天子放下了手里的昆吾剑。 昆吾剑鸣,如龙吟一般响彻九霄。 万剑光芒流转,一口口哀鸣着向平静的易剑初落去。 一身求剑,而后因剑而死,这大概是所有缺憾的结局之中最为美丽的一个了吧。 易剑初想着,不由得笑了起来。 第1158章 阴山风云 六界之中,陡然之间生起无数的波澜。 几乎是一夜之间,六界许多的门派势力都受到了不同强者的拜访,而后门派势力之后所隐藏的大帝都终于显露出他们的真容——而后却又迅速地败亡。 很少有人能够知道这些猝然出现,灭人大帝之后又迅速消失的大帝的真实身份,更无法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联系到不久之前在阴山爆发的大帝之战,以及当时参战的天工府与傲剑洞天的大帝都是在第一时间被人所灭,其中的意味,便愈发耐人深思。 这样的事情,在六界之中反复重演着,再没有了往日的遮遮掩掩。 整个六界都人心惶惶,无论是大帝还是修士都在担忧着,唯恐下一刻便成为他们的末日。 为了避免末日降临在自己的头上,于是互相结盟,对潜在的威胁进行提前的扫荡便成为了大帝们最好的选择。 大帝们从这一天起,正式地从幕后走到了台前,六界的战斗,在刹那之间便升格成为了大帝之间的战争。 大帝战争的爆发使得原本就剑拔弩张的局势彻底混乱了起来,众多被迫或者主动走上台面的大帝无法再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对那些突然出现的大帝的忌惮使得他们不得不尽快采取行动,以避免在行动之前就被人所杀。 一时之间,阴山方圆千里俨然便成为了一个小六界,六界各族各派都聚集于此,互相划分势力山头,能够共处便相互共处,若是不能共处则迅速地通过大帝之间的战斗分出生死胜负,而败者门下的那些普通修士,愿意降服的便会被胜者所庇护,不愿意降服的则在刹那之间化为灰烬。 阴山方圆数千里,几乎没有一日能够在平静之中度过。 而作为东道主的人间,在这场战争之中并没有占到任何的便宜。 实际上,阴山方圆数千里所驻扎的各个势力门派数以千计,然而人间的门派却屈指可数。 人间历来便是六界最弱,在此次的大帝战争之中又遭遇了最为猛烈的清洗,就好像是各界联手针对人间各派的一般。 一部分以为占据了主动不肯服软的人间大帝也在五界势力侵入的第一轮冲击之中身死道消,识时务的人间门派在战争爆发之初便主动撤出了阴山,只有几个还有大帝的门派有些心有不甘,在阴山外围徘徊。 而从外围开始,众多的大帝尽管彼此之间怀有敌意,但是却也保持了相对的克制,不再试图进行清洗,保持了一种诡异而微妙的平衡。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状态,原因在于此地的大帝数量已经达到了惊人的程度,一旦战斗失去控制,很容易就成为一片混战,无论强弱,都很难再保有各自的优势。 另外一方面,这些大帝也对那些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危险心怀恐惧,他们都知道还有一些远古的大帝不曾出现,如果此时他们之间的战争失去了控制的话,那最终占到便宜的必将是那些远古的大帝,而他们将会成为远古大帝的垫脚石。 因此,阴山附近便始终维持着这诡异而微妙的和平。 在阴山的某一座险峰之上,背负着手站立一个青年男子。 男子有着一头仿佛是一泓秋水一般温柔的秀发,微微蜷曲着,披散在自己脑后。 男子的面容有些好看,但是谈不上英俊,却给人一种容易亲近的感觉,眉眼之间到处都透露着一股干净利落的气息,给人一种很清爽很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刚刚洗过澡,穿上了一身很舒服很透气也很柔软的衣服一般。 “哪怕是新规则之下也诞生了这么多的强者啊,可惜你们只是新规则下的产物啊……如果还是以往的规则,你们之中还有几个人足以与我相提并论……实在是可惜。”男子说着,微微摇了摇头,继而咬了咬自己的大拇指,“嗤嗤”地笑了起来,“不过这样刚刚好啊,可以省掉我多少事情啊。” “对付他们,又哪里需要主人亲自动手。”一个黑衣的青年带着满目的阴鸷,冷冷地说道。 这个青年给人一种很阴森的感觉,他的双眸便如同是一双蛇的眼睛,无论目光落在谁的身上,都会给人一种极其不舒服的被窥视的感觉。 “哈哈,那你能解决掉他们吗?”男子嘴角微微一咧,咬着拇指说道,“我是说全部哦。” “他们总会有自相残杀干净的那一天。”黑衣男子不卑不亢地答道,“那一天到了,又哪里需要我动手。” “哈。”男子笑了几声,才眯缝着眼睛道,“说得有理……比起他们来,我更应该提防几个老朋友啊。” 黑衣男子微怔,薄薄的嘴唇微微一抿,没有说话。 “不过……应该只需要看姬明远和彦都无忌谁胜谁负就好了吧?”男子嘴角高高扬起,继而又发出了一阵“嗤嗤”的笑声。 “比起那个,我想主人先拿回您的妖帝元典才是更重要的事情。”黑衣男子说道。 男子沉默了片刻,道:“你去帮我拿回来如何?毕竟这些年我帮真武那个小家伙杀一些小东西也杀得有些累了……” 黑衣男子愣了愣神,才道:“愿为主人效劳。” 男子满意地看着黑衣男子,想了许久,忽然又笑出了声来,道:“如果你死在了那里,那事情会不会更有意思呢?” 黑衣男子默然不语。 男子歪着头想了许久,才摆了摆手道:“不过还是算了,好不容易养了一个能帮我跑腿的……就这么死了的话,我会多出很多的事情来啊,那得多困扰。” 黑衣男子依然不语,只是听着男子的自言自语,等着男子的进一步吩咐。 “虽然那些小家伙们一直努力想要冲破我的禁锢……不过我依然知道他们在哪里。”男子吮吸着手指,目光却望向了阴山以北的废土方向,“那个拿走了我的元典的小东西就在那个方向,你去帮我拿回来吧。”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躬身道:“遵命。” 黑衣男子转身,刚刚准备出发,却被男子叫住:“小心点哟,不要……死了哦。” 黑衣男子微微回头,沉吟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 受到阴山剑拔弩张气氛的影响,废土之上的人烟在短短的十余日之内已经从稀少变成了断绝。 再没有人有兴趣再在废土之上寻宝。 因为毫无疑问的,当大帝之战开始的时候,战争肯定是向更为广袤,也根本不需要有所顾忌的废土之上转移。 如果死在了大帝之战的余波里,那实在太冤了一些。 没有人想冒着这样的风险在这里来进行所谓的寻宝,比起寻宝来,终究还是性命重要一些。 在废土之上的某座荒山上,楚风打着呵欠,有些懒散地和灵红萝下着棋。 他们在此地蛰伏已经过了好些日子了,楚风用手里剩下的帝器碎片布下了阵法隐蔽了自己和灵红萝的气息,修为不够深厚,对阵法没有了结的话很难发现他们二人的存在。 尤其是这个阵法还以水月剑作为中枢,有水月的特性加持,更使得这个阵法几乎可以说是无懈可击。 黑白子的交错之间,灵红萝也渐渐有了几分倦意,一手托着腮,一手捻着棋子,百无聊赖地说道:“师傅。” “嗯?” “你让我两手嘛。” “那怎么行,我本来就只赢你一目半,让你两手,那我得输成什么样?” 灵红萝鼓起腮,气呼呼地说道:“你怎么能这么欺负你的宝贝徒儿啊。” 楚风一愣,旋即不禁笑出了声来到:“哪里欺负你了。” 灵红萝翻了翻白眼,耍赖道:“没意思,我生气了。” 楚风含笑摇了摇头,也放下了棋子,灵红萝却问道:“师傅,穆天子所说的援手都来了吗?” “都到得差不多了。”楚风答道,“覃雪和覃厦前辈你也都见过了的。” “她们姐妹俩真喜欢吵嘴。”灵红萝不禁得掩唇“嗤嗤”笑了起来,又追问道,“但是也只有她们两人呀,我也没看到其他的人。” “都分散开了,现在汇聚到一起目标太大了,倒不如先分散开观察阴山的动向,到了合适的时候再行动吧。”楚风说道。 灵红萝点了点头,猛地趴在了棋枰上,小脸贴着棋枰,一副疲惫的样子道:“闲得我都要快要生锈了。” “你这般活泼好动,那六十年的幽居倒是怎么过来的?”楚风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 “那都是师傅你的错啊。”灵红萝眨了眨眼,很是认真地说道,“谁叫在师傅面前我就可以跟个孩子一样的,在旁人面前就不可以了。” 楚风看灵红萝那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不过他笑容才一露出便凝固在了脸上,取而代之的一副极其严肃的神色。 楚风扭头看向了南边的天空。 “师傅,怎么啦?”灵红萝不禁也蹙眉问道。 “麻烦了啊,有一位……不想见到的故人来拜访啊。” 第1159章 妖帝元典 “故人?”灵红萝愣了愣,看了看楚风的神色,却没有在楚风的脸上见到一丝一毫的欣喜。 楚风点了点头,落下了捻在指间的棋子,笑着答道:“是啊,故人……很有些渊源的故人了。” “噢?”灵红萝坐起身,将信将疑地应对着楚风落下的棋子,“看起来……师傅和他的交情似乎并不是很好啊。” 楚风闻言微怔,旋即笑了起来,将棋子捻在指间旋转,目光在棋枰上游移着寻找着落子的地点,一边答道:“交情虽然不好,但是目前来看,还是同生共死的命运。” 灵红萝又是一愣,有些不明白楚风的话里是什么意思,并不是很好的交情,怎么会是同生共死的命运? “而且,我想接下来大概就会是分出个生死的时候了。”楚风笑着落下了一子,拍了拍手,站起身道:“我去去就回。” “还要远道迎客啊?”灵红萝撇了撇嘴。 楚风想了想,无奈地耸了耸肩道:“在这里打的话,怕波及到你啊。” “噢,那快去快回吧。”灵红萝一边说着,一边接连“啪啪”落了两子。 “红萝……”才刚要迈步的楚风转过头。 “嗯?”灵红萝睁大了无辜的眼睛。 “……”楚风看着灵红萝那眼神顿时一阵扶额,摆手道,“好吧好吧,让你一子啊。” “谢谢师傅!”灵红萝甜甜地应了一声,又捡起一枚子落在棋枰之上,完全不管楚风那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 “你这丫头……” 楚风有些无奈,却也真拿这跟小孩子一般的灵红萝毫无办法,只能微微一叹,转过身去,然后道:“你看,就因为你我好像没法去迎客了。” “怪我咯?”灵红萝撇嘴道。 天际一道玄光,一个黑衣的青年人迈动着步伐,在瞬息之间数个跨步便已经站在了楚风的跟前。 青年人肤色苍白,蛇一般的双眸里透露出无限的阴鸷与冷酷,让远处的灵红萝也不寒而栗。 楚风看着眼前的这位故人,微微笑了笑,才道:“你还真是胆大,也不怕我在那之后死去吗?” “他们不会让你轻易去死的不是吗?”黑衣的青年人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弧线,却根本不是笑容,反而透露出让人战栗的冷意。 楚风沉思了一会,才点了点头道:“看起来……乙辛长舒前辈很早之前就看穿了一切啊。” 佘俊群鲜红的舌尖微微舔了舔双唇,眼眸里并没有多少惊讶的神色,这个昔日的故人早已成长到了足以得知一切的地步,他身边的那些大帝也一定会告诉他一切,所以并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东西。 “反正你死了,他最多也不过少一条狗——哈,是一条蛇而已,又有什么关系呢?”佘俊群细长的手指捏了捏前额的长发,颇有些玩世不恭的意味。 楚风沉默不语。 “你应该知道我在想什么。”佘俊群的嘴角扬起,终于挤出了一丝勉强可以被称为笑意的神情,尽管那笑意之中同样是让人万分不快的意味。 楚风眼帘低垂了片刻,才道:“你还不满足于现在的成就吗?” “我记得人间有一个成语……”佘俊群嗤笑了一声,道,“……人心不足……蛇吞象?” 楚风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他与佘俊群走的是两条不同的道路,他有着十世轮回之力的底牌,在一位位前辈的精心安排中成长与前进,而佘俊群哪怕姿势超群,现实却没有给他成长起来的时间。 他想要变强,只有依托于强者,所以他无论走到了哪一步其上都还存在着一个可以驱使他的人。 佘俊群从来不是甘于人下的人,哪怕骑在他头上的是乙辛长舒,是当年荒古的九尊之一,佘俊群也未必就能做到快快乐乐地接受这个事实。 他也从来没有接受过。 “就算杀了乙辛长舒,在现在天地的规则下,你我都不可能再前进更多。”楚风说道。 楚风很佩服佘俊群,佩服佘俊群的资质,更佩服佘俊群的毅力。他在冥界有着那般雄厚的资源任他采撷,也不过才刚刚到了现今天地规则之下的极限。 而佘俊群即便有乙辛长舒给他的奖励,但是在这个世界里仅仅用了这么短的时间便攀升到如此的境地,其资质与其毅力,可想而知。 “我只是不喜欢头上骑着一个人罢了。”佘俊群眯起了眼睛,目光却落在了楚风身后的灵红萝的身上。 灵红萝很不喜欢那样的目光,因为那样的目光处处都透露着几分阴险。 如果要选择与这样的人做敌人还是做朋友的话,那么灵红萝会毫无疑问地选择做敌人……因为这样的人来做自己的朋友,实在是太危险的一件事情了。 佘俊群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饶有兴味地看着楚风,等待着楚风的答复。 楚风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地摇了摇头道:“你和我对上他,没有丝毫的胜算。” 乙辛长舒与易邪天尊齐名,而当年围攻易邪天尊的大帝包括了东王公,西王母,手持昆吾的穆天子,祖龙君,勾陈大帝五位修为仅次于九尊的大帝,还有这五位大帝麾下的从者,最后甚至东王公放弃了自己的本体,才勉强将易邪天尊镇压住,将镇邪天尊镇压在万壑山下这么多岁月都没有能够磨灭易邪天尊,单凭他和佘俊群联手想要对付乙辛长舒,实在是有些痴人说梦。 “你知道妖帝元典的实质吗?”佘俊群咧嘴一笑,问道。 楚风微微皱了皱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妖帝元典在妖界流传了多年,得妖帝元典者将会得到其中的力量相助从而迅速成帝。妖帝元典会在持有者成帝后一段时间之内离开消失,而如果持有者未成帝,那持有者被杀妖帝元典有可能被击杀之人继承,但是更大的可能却也是消失无踪。 无人知晓妖帝元典的来历,但是却都清楚,妖族记载之中但凡得了妖帝元典的妖族,十之七八都顺利成帝,而且都是威震一时的大帝。 楚风当年以为自己所拿到的是完整的妖帝元典,但是成帝之后才发现他自己所得到的并不是完整的妖帝元典,而仅仅是妖帝元典中所记载的大帝法则,而妖帝元典的主体却已经早已不知去向了。 “你有没有考虑过,五千多年之前,白帝是怎么将乙辛长舒镇压的?”佘俊群说着,眼眸里闪过了一丝精光,有些按捺不住的兴奋。 楚风沉默了一会,白帝当年虽然是天纵奇才,但是也绝对无法突破天地规则的限制,白帝想要镇压乙辛长舒,就算是凭上命也根本做不到。 唯一的可能是乙辛长舒当年出了很大的问题,所以才落得被白帝镇压了五千多年的结局,最终还是借助外力才冲破了封印,但是即便冲破了封印,却又被白帝用残余的一缕神识镇压了数十年…… 楚风皱了皱眉,道:“但说无妨。” 佘俊群冷笑了几声,才继续说道:“给你个提示,妖帝元典的创始人,是乙辛长舒。” 楚风神色微变,从乙辛长舒的作为上来看,乙辛长舒可不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那么他当初创造妖帝元典是为了什么? 而在白帝陵里,妖帝元典所记载的大帝法则对乙辛长舒表现出了明显的敌意,这一点也极其反常。 楚风略以思索,神色骤变,声音有些沙哑地道:“他想要收集大帝法则,试图冲破新的天地法则而成圣!” 这个解释是最合理的解释,妖帝元典根本就不是助人成帝的天材地宝,而是寄居在有资质成帝的人体内的寄生虫,将那些大帝的法则一一复刻下来。 而乙辛长舒则在暗中窥视着,等待着时机收回这条寄生虫,将寄生虫所汲取的他人的血液榨取出来化为自己的养料,使得自己能够在这样的力量下冲破天地规则的限制而成圣! 这条与众不同的思路与东王公等人并不相违背,所以东王公等人也不曾去管乙辛长舒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干涉妖帝元典在世间的流传——或许,甚至他们本身也在等待在现有的天地规则之下出现一位圣人,那将会为挽救整个世界提供新的出路。 “岂止是法则。”佘俊群嗤笑了一声,才慢慢地说道,“那东西根本就会榨干宿主的潜力要不然,你以为妖帝元典中有法则的大帝为什么都会英年早逝?乙辛长舒一直在等待着将妖帝元典收回自己的体内,将那收集的潜力全部化为自己的力量。” 楚风愣了许久,万万没有想到妖帝元典之下还隐藏着比他所想象的更要阴暗的面目。 楚风沉默着,过了许久才慢慢地长叹了一口气,道:“但是这个阴谋破产了。” “当然。”佘俊群笑了笑,“乙辛长舒的美梦做得有些过头了,让其他的有些人感到了危险的气息。白帝获得妖帝元典后不久勾陈大帝就告知了白帝真相,白帝从那之后就一直在思考着怎么破坏妖帝元典——” 第1159章 最后的筹码 佘俊群说到此处,不禁得也顿了顿,露出了几分凝重的神色,才继续说道:“白帝的确是天纵之才,只怕数万年难得一遇,他最后竟然顺利地破解了妖帝元典,并且在妖帝元典中加入了一些更为奇特的东西,将妖帝元典所记录的大帝法尽数解放,并使其伪装了起来。” 楚风神色不禁微微有些动容,愈发佩服起那个惊才绝艳的白帝来,他竟然能够破解九尊之一所创造的秘法,而且还能对这样的秘法做出了改动。 “于是……察觉了妖帝元典的流传出现了问题,急匆匆跑去收回妖帝元典的乙辛长舒在收回妖帝元典之后,才终于发现出了大问题了。”佘俊群眼眸里的目光里充满了兴奋的光芒,鲜红的舌尖伸出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可惜的是,那已经太迟了。” 佘俊群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充满了嘲讽意味的笑容,眼神里更是充满了复仇般的*:“妖帝元典所收集的所有的大帝法则,全部反噬了。” 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的楚风对这个结果也并不意味,因为联系到之后妖帝元典的反应的话,妖帝元典会反噬乙辛长舒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白帝以一己之力完成了这一切,确实是令人不得不充满了佩服之意。 “妖帝元典一共收录了多少大帝法则你比我更清楚。”佘俊群说道。 “残本三百六十二种。”楚风答道,他所得到的残缺不全的妖帝元典也一共记载了三百六十二种大帝的道则,如果是全本的话,很难说清到底会有多少种。 “其余的大帝道则都被他消化了。”佘俊群笑了笑,空气微冷,“他所消化的道则与没有消化的道则里应外合,给与了乙辛长舒致命的打击,使其虚弱不堪,才使得白帝能够以一己之力就足以镇封乙辛长舒数千年。” 楚风皱了皱眉,问道:“然后呢?” “然后……”佘俊群的嘴角高高地扬起,“……那么多大帝的道则所留下的伤势,你以为,真的过几千年就会好吗?” 楚风神情微微一凛,道:“你是说乙辛长舒依然重伤未愈?” “那是自然。”佘俊群轻轻地哼了一声,才道,“他若是重伤好了,怎么还会被白帝镇封在无尽海下,不得脱出?一直等到六界震荡的那一日才终于勉强冲开白帝的封印?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自然知晓……乙辛长舒早已是外强中干。” 楚风微微瞑目,手指微微弹动着,沉吟了片刻,才睁开眼说道:“但是你依然不能让我看到胜利的希望。” “哈。”佘俊群冷笑了两声,才说道,“如果那么容易胜利,我又何必找你?” 楚风沉默着,迟迟没有说话。 灵红萝轻轻捻着指间的棋子,倏然开口道:“你也许还有其他的帮手。” “并没有。”佘俊群的目光越过了楚风,与灵红萝对视着。 那样阴鸷的目光让灵红萝微微有些不适,她目光游移开了分寸,才说道:“没有其他的帮手,而让你有信心联合师傅就能够战胜乙辛长舒的依仗……是师傅手里的妖帝元典吗?” 依然是一个并不出人意料的答案,却换来了一阵寂静。 “你的徒儿比你聪明……”佘俊群眯着眼睛,“但是我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灵红萝深吸了一口气,才微微一笑道:“聪明也是相对,我看师傅便是聪明的……而你看我也是聪明的。” “哈,你以为当着你师傅的面,我便不能杀你吗?”佘俊群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灵红萝眉毛微微一挑,笑着道:“不好意思,我真的是这么以为的。” “我觉得她没说错啊。”楚风也应和道。 佘俊群眯着眼睛,冷笑了两声道:“她的确没有说错,要想杀了乙辛长舒,你手中掌握着的妖帝元典便是最为关键的一环。” 楚风低着头,沉吟了片刻,过了许久笑道:“虽然很想答应你的邀请,不过……我想我还是必须拒绝你。” “噢?”佘俊群脸上没有任何神情的变化,只是眉头略略挑了挑,“你是有信心在此杀了我……亦或者是杀了我之后还有信心再面对亲自来寻回妖帝元典的乙辛长舒?” 楚风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道:“都没有多少信心……只是与虎谋皮这样的事情,只是在自掘坟墓。” “哈,虎只有一张皮,而蛇……有很多张皮,所以与虎谋皮行不通,但是与蛇谋皮却还是可行的。”佘俊群说道。 楚风不禁一笑,才道:“我想我还是要拒绝。” “但是你没有拒绝的资本。”佘俊群一边说着,目光一边扫过了楚风的面庞,神色之中透露出几分阴冷,“你别忘了……你还有一个朋友在我的手里。” 楚风微微一愣:“朋友?” 楚风有些茫然,他当真想不起来,自己还有哪个朋友会在佘俊群的手里。 “莺俪,你还记得这个女人吗?”佘俊群冷笑着问道。 莺俪? 楚风微怔,他的确有些没有想明白佘俊群为什么会拿莺俪来威胁自己,自己与莺俪的确有些交情,但是却还没有到可以用莺俪来威胁自己的地步。 楚风皱了皱眉问道:“你把她怎么样了?” 佘俊群的嘴角勾起了一条极长的弧线,许久,才满是戏谑地道:“你放心,她现在还很好……但是如果你拒绝合作的话……你死了……她还会活着受罪,而我死了,她……也必然会死。” 楚风神色一凛,灵红萝也骤然色变,道:“师傅,前辈他们……” 灵红萝话音才一出口,一阵阴冷的感觉顿时便将灵红萝所笼罩,沉重的威压压在了灵红萝的身上,使得灵红萝顿时一阵哆嗦,脸上露出了极其痛苦的神色,剩下的话语全部被堵在了咽喉之中,再也无法说出。 楚风神色有些不悦,看着佘俊群的目光也充满了怒意。 但是这样的怒意他却无法发泄,更无法与佘俊群在此酣战上一场。 他只是挥了挥袖,将佘俊群施加在灵红萝身上的威压尽数移除,然后摇了摇头,示意灵红萝不必担心,才看着佘俊群道:“那我只有对不起我这个朋友了。” 佘俊群并不意外地咂了咂嘴,而灵红萝也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如果此时楚风答应了佘俊群的要求的话,那将完全打乱穆天子他们的计划,使得穆天子他们的付出和牺牲全部付诸东流。 一旦真的因此而彻底失败,将会造成更为重大的损失。 灵红萝其实并不知晓莺俪到底是谁,所以她才会误以为佘俊群的威胁很有力量——然而她即便知晓莺俪与楚风的交情一般,她也知晓,要让师傅做这样一个决定还是很困难。 师傅做这样的决定的时候,心里一定很痛苦吧? 灵红萝有些想要开口让楚风改变主意,但是她没有开口。 因为那是师傅的决定。 佘俊群看着楚风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些变化,就像是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一般,他的蛇眼中阴冷之色愈发浓重,最终却从鼻腔中发出一阵阴冷的笑声,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重情的人。” 楚风微微摇了摇头道:“重情的人,也有不得不绝情的时候。” 他不愿意随随便便就牺牲莺俪,但是穆天子他们付出了那么多,他也不愿意他们所冒的风险尽数白费。 佘俊群不禁也露出了饶有兴味的神色,反复打量着楚风道:“你能有这样的认知真是令人吃惊——可惜的是,我并不接受。” “那你又能怎么样呢?”楚风瞑目道,“没有了胁迫我的筹码,你还能怎么样呢?” 佘俊群笑出了声来,笑声之中满是狂戾的色彩。 “没有了筹码?”佘俊群的语气中全是嘲讽的意味,就好像是看着一个小丑一样,“谁说我没有了筹码?” “师傅,他的确还有筹码。”灵红萝强忍住心中的恶心,慢慢地说道。 楚风看着佘俊群,沉默了片刻,而后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佘俊群手里的确还有最后一枚筹码。 这个筹码,是楚风承受不起的,只要佘俊群有那般的狠戾,楚风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 佘俊群的确是狠戾的,所以楚风没有拒绝的余地。 佘俊群笑着,将右手猛地*了自己的胸膛,鲜血顺着佘俊群的五指,缓缓地溢出。 “那么,我再问一遍,你是否还要拒绝?” 楚风看着佘俊群,沉默着不说话。 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他与佘俊群所立下的同盟符印,早已将他与佘俊群的命运连接在了一起。 他以为佘俊群会和他战斗,那个时候,他们都会解除同盟符印。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佘俊群会这般的疯狂,如果不能战胜乙辛长舒,甚至宁愿死亡。 为什么佘俊群会这样执意于要将乙辛长舒打垮? 楚风并不知道答案,但是楚风知道其原因绝对不是佘俊群所说的他不喜欢头上有人那么简单。 乙辛长舒的失败对于佘俊群来说,必然会有巨大的利益,不然他绝对不会如此热衷。 第1161章 魔君 楚风看着佘俊群,终于缓慢地开口说道:“你至少要让我看到胜利的希望,而不是你空口所说的白话。” 佘俊群慢慢地将自己的手从胸腔了取了出来,掏出了一方手绢,慢慢地将手指上的血肉擦拭干净,才说道:“我只有白话——因为我们没有练习的机会。” 楚风不语,看着佘俊群,过了一会才说道:“那我们要如何做?” 楚风的“我们”指的自然是他与佘俊群,哪怕佘俊群只能给出一些苍白的计划,楚风也没有能够与佘俊群讨价还价的资本——他一旦死亡,那一切的努力都将会付诸东流。 佘俊群收起了手绢,道:“很简单,将你带回去,交给乙辛长舒。” 楚风想了想,道:“你以为现在的妖帝元典能够伤得了乙辛长舒?” “自然伤不了。”佘俊群微微笑着,“所以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楚风一怔,看着佘俊群,露出了几分困惑的神色。 “当年从你的口中得知了白帝陵的讯息,我去往了白帝陵——并且在白帝陵的废墟之中得到了一些东西。”佘俊群说道,“所以说,要杀乙辛长舒,你我二人缺一不可。” “白帝的遗物?”楚风终于脱口而出,万万没有想到佘俊群竟然从白帝陵中得到了白帝的遗物,能够与他手里的妖帝元典配合给与乙辛长舒致命的创伤。 佘俊群点了点头,而后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楚风,纸上的字迹新鲜工整,应该是不久之前才写下的。 楚风看着手里的纸张,眉头微蹙。 “白帝的遗物记载了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了如何改造妖帝元典才能够给乙辛长舒重创。”佘俊群说道。 楚风没有接话,佘俊群给他的是新的手抄本,而不是原本——这其中自然也透露着几分阴谋的意味——或者干脆地说,佘俊群给他的这张纸上所记载的方法绝对不会是正确的方法,佘俊群必然已经进行过一次改动了。 楚风抬起了头,看着佘俊群道:“你的目标是……” “妖帝元典。”佘俊群笑了起来,毫不遮掩地说道,“乙辛长舒想要借此冲破新的天地规则,而我觉得……我也可以试一试。” 楚风无奈地笑了起来,这哪里是阴谋,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阳谋。 阴谋让人愤怒,而阳谋则让人绝望与无奈。 面对着阳谋的时候,被阳谋所算计的人都会产生一种极强的无力感,因为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按照布局人的意志,一步一步地走下去,直到完成布局人的意图。 这种感觉就分明是明知前方是死路,却不得不一步步地走下去一般地让人绝望。 佘俊群仿佛察觉到了楚风的目光之中透露出的深意,不禁微嘲道:“不必流露出那样的神色,一旦我成功了……那就意味着你我之间的位置将会反转,到那个时候,我不得不保护你——而若是我失败了,我们就不得不联手对抗乙辛长舒,有这个同盟符印,不是更让对方安心吗?所以——哪怕这是我的阳谋,对你而言也并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 楚风皱着眉,看着佘俊群。 佘俊群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佘俊群绝对不会是一个舍己为人的人。 他也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他人操纵,他必然还有后手。 “这样充满了怀疑的目光……”佘俊群的神色之中露出了几分惊喜,“简直就像是我的同类,真是让人欣慰啊。” 楚风也终于开口道:“能和你是同类,那也真是让人绝望的一件事。” “哈——”佘俊群冷笑了几声,说道,“当年那个木讷而笨拙的少年能够成长到今日这样的地步,真是让人倍感欣慰。” 楚风微微一笑,道:“我也不记得那个冷漠的灵蛇公子是这么多话的人。” “夏虫不可语冰,巨人和蚂蚁又哪里有话语可说呢?”佘俊群倒负着双手,说道。 楚风没有理会佘俊群的话语,而是接着说道:“所以呢,我要对妖帝元典做出这些改动,而后你将我带去乙辛长舒的身边,让他将妖帝元典从我的体内抽出吗?” 佘俊群点了点头。 “但是时间未必够。”楚风一边快速地浏览着手里的纸张,一边说道,“时间太长的话,乙辛长舒会起疑的吧?” “我相信你的能力足以在这么多时间内将它理清楚。”灵蛇公子说道。 “也许可以试一试。”楚风说道。 “那便开始吧。”佘俊群说道。 楚风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短暂的沉默之后,楚风与佘俊群几乎是同时出手,两人的右拳在瞬间碰撞交接,悄无声息,没有任何的光芒,也没有任何的异象。 但是灵红萝知道楚风与佘俊群已经开始了一场不得不为的战斗。 要骗取乙辛长舒的信任,楚风与佘俊群之间就必须有一场战斗,而且是一场用尽全力的战斗。 毕竟,修为相当的两个人之间的战斗不可能轻而易举地结束,不将一方逼到用尽了浑身解数,战斗就不可能告一段落。 所以楚风与佘俊群必须一战,而且必须是用尽了全力的一战。 灵红萝想到此处,便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因为她不知道佘俊群哪里来的信心,在他们两人鏖战之后,还能有气力去对付乙辛长舒。 就算是有妖帝元典这样暗藏杀机的后手能让乙辛长舒元气大伤,就算乙辛长舒本身也还有重伤未愈,但是他毕竟也是曾经的九尊之一,这样就能解决乙辛长舒实在是太看不起乙辛长舒了一些吧? 在灵红萝思索的时候,楚风与佘俊群之间的较量也在不断地升级。 两人的较量有不得不为的意思,但是也是二人所渴望的事情。 无论是楚风,还是佘俊群,始终都在期待着与对方的一战。 这一战,是对彼此实力的摸索,同时也是为之后翻脸所埋下的伏笔。 等到了翻脸的那一天,此刻的战斗将会成为重要的参考。 因此这一战,两个人都想着要将对方逼出全力,也想着要为自己保留实力。 两人相互交接的右拳之间,出现了一条条崎岖蜿蜒的细线,开始向着空间的四周扩散。 灵红萝看着那扭曲的空间,看着那一条条蜿蜒的细线,神色微微有些讶异。 她禁不住站起了身来,而后夹住了指间的棋子,随意地弹了出去。 棋子穿破了一条条蜿蜒的细线,也穿破了楚风与佘俊群的身影,伴随着棋子的落地清脆的声响也一同响起。 “叮当——” “轰——” 似乎是为了响应棋子落地的声响一般的,九天之上陡然响起了一阵轰隆的雷鸣。 站在断崖边上的楚风的形象与佘俊群的形象倏然变得有些扭曲,而后身形在瞬间拉长而后又缩短,拓宽而后又变得纤细,短暂的瞬间之内,身影变化了数百次之多,而后陡然身形便彻底消散在了原地。 灵红萝抬起头看向了天空中那一声雷鸣来的方向。 废土根本就没有天气的变化,自然也不会有轰隆的雷鸣。 所以雷鸣的声音其实是在九天之上战斗的轰鸣。 灵红萝看不见楚风与佘俊群战斗的详细情形,她也没有想去看见,因为她的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灵红萝转过了头,看着那个红发红衣,眉心有一团火焰印记的青年男子,沉默不语。 她一直知道这一天会来到,但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也会来得这么突然。 “彦都无忌。”灵红萝看着那青年,说道。 彦都无忌并没有多么愤怒自己的名讳被一个年轻人如此称呼,而是点了点头,说道:“那便是我的名字。” “为什么是现在?”灵红萝问道。 彦都无忌看向了天空,微微笑了笑,才说道:“因为现在可以回避与那个年轻人的冲突。” 灵红萝愣了愣神,才知道自己和楚风的动向,原来一直在彦都无忌的掌握之中。 “你似乎很忌惮与一个后生晚辈的冲突。”灵红萝笑着说道。 彦都无忌走到了桌案前,躬着身子看着棋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那是自然,他的命很有价值……他万一用他的性命威胁我,那肯定便不好办了。” 灵红萝神色微变,而后瞳孔瞬间紧缩,随着骤变的神色,伴随着的是一阵颤音:“你……” “对啊,没有错,我都知道了。”彦都无忌抬起了头,看着灵红萝,露出了一个很平和的笑容。 就是这个平和的笑容让灵红萝如坠冰窟,那阴冷的感觉让灵红萝都觉得佘俊群的笑容都显得温暖起来,和彦都无忌这样的人物比起来,佘俊群又算是什么,他还差得很远。 彦都无忌拿起了棋子,慢慢地在棋枰上放着,一边笑着说道:“这不正是东王公他们所期待的吗?你的那位师傅无论如何都不会死,因为……但凡有资格知晓一切真相的人,都想要借用他的力量去探索那未知的真实。” “所以,他现在是最安全的人。”彦都无忌将棋子沿着棋枰的边缘摆放了一圈,“比起他来,你是否更应该考虑一下你自己呢,天魔圣体?” 第1162章 行动的条件 天空中的战斗还在继续。 地面上的灵红萝则在阵阵的雷声轰鸣之中保持着几分有些艰涩的笑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彦都无忌,神情有些复杂,有些苦涩。 复杂和苦涩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也是因为她才知道原来穆天子他们的计划也从来没有那么简单。 穆天子他们的确是在用性命为楚风拉扯出更多的空间,牵制一些有威胁的敌人。 但是同时,真正了解他们这一群的人,只怕早已猜出了他们的用意。 无论那些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单凭自己的力量都太难以完成了,而穆天子他们所保护的对象将会是他们达成各自目的的关键。 他们也不会让楚风死去的。 无论是彦都无忌,还是乙辛长舒,他们也都知道十世轮回之力与鬼国的秘密之间很有可能存在着意想不到的联系,十世轮回之力也许将会是解开最后这个秘密的钥匙。 彦都无忌看着灵红萝的神色,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将棋枰中的最后一枚棋子捻在指间,反复地摩挲着,一边抬起头看向了天空道:“两个人年轻人打得好算盘,但是乙辛长舒可没有那么好对付啊。” 灵红萝不语,只是盯着彦都无忌。 彦都无忌将目光收回,重新落在了灵红萝的身上,有些玩味地笑道:“那么天魔圣体,你不妨来猜一猜,我到底又要用你做什么?” 灵红萝瞑目沉思了片刻,才说道:“你如果只是想要占据或者利用我的躯体,那么没有理由等这六十年。” 彦都无忌不说话,笑着看着灵红萝,等着灵红萝继续说下去。 灵红萝沉默了片刻,神色微微一凛,才皱眉道:“阴山鬼国?” 彦都无忌眯起了眼睛,眼眸中有几分精光闪过。 “果然连你们也忌惮鬼国……看起来,那最后一线的希望果然是在鬼国无疑了。”灵红萝蹙眉道。 彦都无忌手里的棋子被他抛起,而后抓在了手中,才道:“的确如此。” “虽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理由你对我情有独钟,但是……这也是我的筹码吧?”灵红萝问道。 彦都无忌没有任何神色的变化,而是摊开了手掌,看了看手里已经被握成了粉末的棋子,平静地说道:“嗯,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我原本认为你会更理智一些,看得更透彻一些,而不是像普通人一样用死来威胁我——这真的让我忍不住有些失望。” 灵红萝没有说话,因为彦都无忌如此有恃无恐就必然有其有恃无恐的理由,他想要利用自己那么就一定能够利用得上,无论是自己愿意还是不愿意。 片刻的沉默之后,灵红萝才声音微冷道:“但是我配合与不配合,想必效果可能会存在着一些不一样吧。” 彦都无忌笑了起来,将手里棋子被碾碎之后的粉尘吹散而开,道:“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灵红萝眉头微蹙,道:“我希望你能开出一个让我心动,让我能够接受的条件。” 彦都无忌微微瞑目,很是平和地说道:“整个魔焰国的生杀大权,我都可以交给你,那些人,你想杀他们想了很久了吧?这也许是你此生唯一一个能实现这个愿望的机会。” “你对自己的后人还真是严酷呢。”灵红萝微嘲道,神色却也不由得微微动容,因为她确实动心了,因为她的确很想要杀死魔焰国的几个人。 “我几时说过……炎族是我的后人了?”彦都无忌声音之中有几分尖刻,“不过都是你们妄自的揣测罢了。炎族……只不过是我豢养的一条看家护院的狗罢了,用整个炎族的命来换你心甘情愿的配合,当然算不上什么严酷了。” 灵红萝神色微变,微微抿唇,沉吟了片刻,才说道:“你要我做什么?” 彦都无忌笑了笑,看了看远方,道:“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的身体自然会知道的,只要你不去抗拒你身体本能的召唤,那就足够了。” 彦都无忌说着,扭头看了一眼,有些厌倦地道:“又追了上来,这个老东西,怎么就不肯休息片刻啊。” 彦都无忌抱怨着,微微跨出了一步,身形便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灵红萝微怔了片刻,一阵震耳的轰鸣从天空传来,灵红萝才想起在天空中的战斗还在继续。 阴霾的天空多出了一条条裂纹,一道道耀眼的光芒从那一条条裂纹之中照耀而出,就好像是穿破了重重乌云的阳光一般地,洒落在大地之上。 灵红萝眯着眼睛逆着那耀眼的光芒望去,终于从那一条条裂纹之中捕捉到了两个战斗着的身影。 楚风与佘俊群之间的战斗,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变化,有的只是不断挥舞而出的拳头与踢出的腿。 肉搏,简单粗暴,却最为直接。 一拳与一拳对撞,一腿与一腿交接。 伴随着这不断重复的动作,只有连绵不绝的轰鸣,与受到冲击而不断地被撕裂而开的空间的裂痕。 在空间的裂痕之中,飞溅着骨骼折断后喷射而出的鲜血,与肌体破碎后粉碎的血肉。 折断的骨骼迅速地接好,崩飞的血肉在瞬间愈合,而后继续进行最为野蛮,最为疯狂的战斗。 楚风看着佘俊群的神色里有着万分的平静,而佘俊群看着楚风的神色之中,却多了几分疯狂。 尽管楚风与佘俊群之间敌人与盟友的关系已经保持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了,但是这却是佘俊群与楚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也是佘俊群成帝这些年以来,第一次与旗鼓相当的对手作战。 虽然胜利都已经写好了必将属于佘俊群,但是在战斗的初期,佘俊群同样很期待,期待着他的对手能发挥到怎样的地步,也期待着他自己能发挥到怎样的程度。 “轰——” 轰鸣震天,楚风与佘俊群的双拳再次正面对接而上,伴随着震耳轰鸣的是两声轻微却清晰万分的“咔擦”的声响。 楚风与佘俊群的手臂同时爆裂而开,血肉横飞,就连白骨也被挫断,碎裂成为了几截。 楚风与佘俊群相视了一眼,看着彼此眼眸之中的神色,都没有丝毫迟疑,下一刻,另外一条手臂也同时向着对方轰出。 “轰!”又是震耳的雷声,在震耳的轰鸣之中,两人所伸出的第二条手臂也同时爆裂而开。 但是两人的动作却没有停顿下来,再生后的第一条手臂在短暂的收回之后,又一次带着积蓄的力量爆发而出,宛如两头巨龙一般,怒吼着向前探出,而后再次直接冲撞在了一起,在一片轰隆的雷鸣之中,一圈又一圈的冲击波不断地向外扩散而去。 灵红萝看着天空中的两人,神情微微有些诧异。 她知道二人都想要保存实力,也知道二人想要把对方的实力逼出来,但是目前这种势均力敌的局势却根本看不出任何的端倪来。 看不出到底是两人真的已经到了不暴露实力的极限,还是两人都还在游刃有余地玩耍,亦或者一方已经到了极限,而另外一方则还在保留实力。 这很难做出一个判断,她相信那在战斗中的两人都无法判断。 楚风也无法判断佘俊群到底用了几分力,是像他一样,还是比他更多,亦或者比他更少。但是他不能再展示更多了,再展示下去的话,之后如果需要和佘俊群翻脸为敌的时候,佘俊群手里的底牌将会他手里的牌更重一些。 佘俊群的神色也微微有些阴郁,因为他没有想到到了这个地步,楚风竟然还能跟得上他的战斗节奏。 如果他无法利用妖帝元典进行突破的话,那不得不与楚风进行的生死的决斗,对于他来说并不会是什么值得期待的事情。 佘俊群的眼眸中闪过了几分阴毒,他舔了舔嘴唇,在不断对拳的过程中平静地说道:“差不多了。” 楚风笑了笑,手上的动作并没有丝毫的停顿,道:“就这样瞒得过乙辛长舒的眼睛吗?他可是乙辛长舒,不是当年灵蛇窟里的那几个常人。” “也许不能。”佘俊群微微瞑目,说道,“也许能。” 楚风微微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陡然收手,而后佘俊群的右臂没有阻碍地径直探入了楚风的胸腔,从楚风的身后探了出来。 佘俊群沾满了血肉与骨渣的右手之中紧紧握着一颗还在跳动着的心脏,佘俊群的嘴角微微扬起,目光中的阴鸷愈发凛冽。 楚风闭着眼,神色平静,没有任何的动作。 心脏被粉碎虽然会给他造成重创,但是却还不至于致他死地。如果要阴谋乙辛长舒的话,这一点牺牲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免的。 佘俊群微微笑着,缓慢地合拢了自己的手,将那一颗粉红色的心脏慢慢地挤压得变形,而后破裂,随着“噗”一声轻响,鲜红的血液从他的指缝里流淌而出,如同雨水一般洒落而下。 第1163章 阴谋诡计 乙辛长舒坐在阴山的一座山峰的悬崖边上,身后是两具还在流淌着鲜血的尸体。 尸体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脸上凝固了的神情更是可以看出万分的恐惧。 乙辛长舒从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过去不是,现在也不是。 他双手撑着悬崖的地面,身体微微向后倾斜着,眼帘低垂,不断地打着呵欠,似乎有些百无聊赖。 乙辛长舒倏然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发出了一阵惬意的呻吟,而后从悬崖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刚刚站直了身体,一道玄光便落在了悬崖之上。 乙辛长舒转过身,看着浑身鲜血,缓慢走来的佘俊群,又看了看被佘俊群随手拎着同样是浑身创伤,狼狈不堪的楚风,嘴角不由得微微扬起,神色微微有些嘲讽。 “砰——”佘俊群顺手将楚风扔在了地上,楚风在地上滚过几圈,身上沾满了灰尘,直到撞上了一块石头才停了下来。 “主人,已经将他擒回来了。”佘俊群微微一躬身,声音有些虚弱,也有些疲惫。 乙辛长舒笑了笑,目光在佘俊群与楚风的身上来回地游移着,一语不发。 佘俊群微微躬着身子,没有动作,也同样没有回应。 楚风的双眸里光芒黯淡,充满了疲惫与绝望,他的眼睛微微抬起,看着乙辛长舒,没有太多的感情。 乙辛长舒嘴角不由得挑得更高了,他终于开口道:“时隔八十年之久,我们又见面了。” 楚风沉默不语。 “我一直很好奇……作为人族,你为什么能够容纳妖帝元典,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八十年。”乙辛长舒在楚风的身边蹲下了身,伸出了手指顺着楚风面庞的线条缓慢地移动着,尖锐的指甲划过楚风的面庞,让楚风微微觉得有些刺痛,“归元万化诀吗,真是一门有趣的功法,可不可以告诉我这门功法呢?” 楚风带着血的嘴角微微一挑,说道:“呵……当然不可以。” 乙辛长舒眯起了眼睛,指甲刺入了楚风的咽喉,鲜血顺着乙辛长舒的指尖慢慢地溢出,而后乙辛长舒收回了自己的手指,慢慢地舔了舔指尖上的鲜血,才缓慢地道:“嗯,你这样干脆的拒绝真是让人不愉快,你有什么资格拒绝我呢?” 楚风微微地笑了起来道:“因为你的妖帝元典在我的手里……所以我自然可以拒绝你。” “嗯……我知道那些不听话的小家伙在你的手里,但是我才是它们的创造者……所以我要收回它们,是很简单不过的事情。”乙辛长舒笑着摇了摇头,“所以这个威胁并不成立。” “我……” 楚风刚刚开口却被乙辛长舒锐利的指甲按住了嘴唇,而后乙辛长舒继续说道:“你或者想要告诉我,你是十世轮回的力量……如果你死了,我会失去很多东西……但是这同样威胁不到我。你死了,还有下一个三万两千年,至少……三万两千年后的局面对于我来说,不会比现在更糟不是吗?所以,这同样也是一个无法成立的威胁。你可以再仔细地思考思考,你还有什么可以威胁到我的东西……不然,你的目的根本无法达成。” 楚风神色微凛,他并不熟悉乙辛长舒,但是从此刻乙辛长舒的表现他终于知道乙辛长舒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乙辛长舒的冷静与理智之下还透露着一种疯狂,这种疯狂被压抑着没有化为燎原的烈火,但是却是一点火星,永远不会熄灭。 楚风微微抿着唇,一语不发。 乙辛长舒看着楚风,神色充满了嘲讽,说道:“何必与那些老东西们联手呢,他们可没有你想的那么正直,为了他们的目的,同样可以牺牲任何人,这一点,可不比我高尚。至少……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代表正义,不是吗?” 楚风微微瞑目。 “我帮他们杀了很多古老的大帝,作为报偿……是他们为我提供了你的行踪,也同样是他们……告诉了我关于你的一切,所以你看,他们真的不可信。”乙辛长舒继续着言语上的诱惑,要让楚风的心念从根本上瓦解与崩溃。 楚风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睁开了眼睛,直视着乙辛长舒那一双金色锋锐的瞳眸。 八十年之后再看这双眼睛,再没有了初次看时的惶恐与畏惧。此刻蹲在他身前的这个人和他所见过的人并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他只是稍微强大了那么一些而已。 乙辛长舒也同样直视着楚风,没有因为楚风的直视而有所愠怒,只有那些并不强大却试图证明自己强大的人才会在意这些细节,将它们看做无聊的挑衅。 乙辛长舒看进了楚风的双眸。 楚风的双眼之中是一片深邃的黑,就仿佛是宇宙最深处,连光线也无法照耀到的地方一般。 但是在这片最深沉的黑暗之中,乙辛长舒看到了一颗星辰。 那是一颗没有光芒的星辰,它在孤独地运转着,在宇宙中不断地穿梭着,流浪着,在没有尽头的道路上一直前进着。 在群星的光芒之中,没有人能够察觉到这颗与宇宙的黑暗融为一体的星辰,也没有任何光芒耀眼的星辰知晓,是这颗在不断运转着的黑暗的星辰,使得宇宙不再是静止割裂的,而是在其绕转的联系之下,成为了融洽而不可分割的整体。 乙辛长舒的眉头不禁得微微一挑,他知道那一颗黯淡的星辰便是所有的关键所在。 他试图捕捉住那一颗星辰,但是却是徒劳无功。 因为他只能察觉到它的存在,却永远不知道它到底在哪里,它下一刻又会去往哪里。 乙辛长舒皱起了眉头,因为这让他隐隐有些不快。 作为大帝巅峰都无法捕捉到的痕迹,那便只有圣人的轨迹。 圣人的轨迹,归元万化诀,是来自圣人的功法,只能传授,无法强行剥离。 乙辛长舒将目光从那一片星海的最深处收了回来。 楚风微微笑了起来道:“所以,现在你想要的东西本身就是一个足以威胁的筹码不是吗?这个世上,除了我,没有任何人再知晓它的任何一点情况。” 乙辛长舒没有说话,因为他还沉浸在微微的一丝惊讶之中。 圣人的功法,早该断了传承。 当年的那些圣人死去的时候,都没有传人。 如果这门功法真的来自圣人的话,那唯一的可能便只有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她真的死了吗? 乙辛长舒忽然觉得背心微微有些发麻,他咬着自己的拇指,过了许久才站起身,看了看自己的身后,就好像是在提防会不会有一个人突然跳出来大声地嘲笑着他上了当一般。 乙辛长舒咬了咬牙,而后慢慢地摇了摇头,将那一丝困惑从自己的脑海中驱赶了出去。 那个女人的确是死了,没有任何异议的死了,她的尸体都早已被时间侵蚀成为了这片大地的土壤,又怎么可能突然再从他的背后跳出来? 没有圣人的圣人功法。 乙辛长舒的嘴角不由得又浮现出几分嘲讽的意味,不过这一次,他嘲讽的是自己。 乙辛长舒微微有些涣散的目光终于再次凝聚了起来,他看着楚风,想了想才说道:“可惜的是,无论如何你都不会把它交给我,所以,你的威胁同样没有作用。” 楚风也沉默了片刻,才无奈地一笑道:“你似乎说对了啊。” 乙辛长舒的指尖抵住了楚风的额头,锐利的指甲刺破了楚风的皮肤,深深地嵌入了楚风的大脑,一道道异色的光芒随着那指甲刺入楚风的头颅而从那细小的伤口中涌出,环绕着乙辛长舒的指间纠缠着,盘旋着,汇聚在了乙辛长舒的手中。 那一缕缕光芒就仿佛是丝线一般地不断地汇聚在一起,而后在乙辛长舒的掌心之中逐渐地汇聚成为了一个球体,光芒耀眼,在地面上投影下五彩斑驳的光斑,煞是好看。 当那一缕缕光芒逐渐黯淡最终消散之后,留在乙辛长舒手里的只剩下了一枚鹅卵石大小的茧,一缕缕极其细小的丝线将它包裹缠绕了起来,就像是五彩石一般的,流动着光晕与奇异的色彩。 乙辛长舒将那枚茧举起,逆着光线看了过去,神色之间愈发有几分笑意。 乙辛长舒转过身,看着微躬着身躯的佘俊群,微微笑了笑道:“你比我所预料的要更会动脑一些。” “主人谬赞了。”佘俊群谦恭地躬了躬身,才说道。 “正面的冲突你想要战胜他,胜算不过五五开,用这样的计谋逼迫他就范,的确很是机敏。”乙辛长舒将那么茧握在手心里反复摩挲着,赞许地说道。 楚风闻言愣了愣,而后神色骤变,看向佘俊群的目光充满了愤怒,道:“你骗我?” 佘俊群微微地笑了笑,说道:“不然呢,难道我要真的去和你打吗?虽然无论如何你都无法逃脱这样的结局,但是用这样的方式却能确保我的胜利。” 佘俊群一边说着,鲜红的舌头舔了舔他的嘴唇,才以一种充满了嘲讽的口吻说道:“要怪,便只能怪你自己,八十年间还依然不懂得什么是……阴谋,什么是诡计。” 第1164章 破茧成蝶 如果楚风不对佘俊群所说的计划感到心动,而是无论如何都要与佘俊群一战的话,佘俊群的算计永远无法得逞。 那样的话,至少楚风还有希望能够拉上佘俊群垫背,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落得如此境地,连最后反抗的能力都不曾有。 但是楚风没法不动心,因为乙辛长舒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跨越的一道坎。 他不知道东王公、天帝这些人是不是有了什么想法,但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自然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哪怕这个机会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而佘俊群的计划,则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 他没有办法不动心,他也没有想到佘俊群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一天,竟然甘愿屈居于人下。 也许并不是佘俊群甘愿屈居于乙辛长舒之下,只是他已经注定了无法超越乙辛长舒,在没有确信能够超越乙辛长舒的可能之前,他想要背叛乙辛长舒这样的大靠山,就得掂量掂量自己在那之后还能得到多少好处。 阴谋诡计玩得不够精巧的后果,便只能是在自以为得计之中被自己的阴谋所噬。 很明显,佘俊群不是这样的人,楚风才是。 楚风的眼神之中透露出了几分自嘲——不过他也应该感到几分庆幸,因为现在他与佘俊群之间还有着同盟符印,那就意味着乙辛长舒很可能还不会杀他。 他真正感到有些无法接受的,还是是乙辛长舒方才所说的,是他的盟友们告诉了乙辛长舒自己藏身的所在。 自己藏身的地方,只有覃雪和覃厦来过,也应当只有她们知晓,难怪佘俊群直奔自己而来,中途没有一点的迟疑——自己早就该想到的。 只是他们出卖了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那难道不是将自己逼到了他们的对立面上去了吗? 对于这一点,楚风很是不解,也无法理解。 乙辛长舒将那一枚五彩的茧握在了手心里,反复地掂量着,一点一点地察看着,一边自语道:“缺失了唱雪诀与乘风诀……” 乙辛长舒说着顿了顿,继而笑道:“不过那并没有什么关系,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法则。” 楚风沉默不语。 乙辛长舒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捻住了五彩的茧的一端,而后就仿佛是抽丝剥茧一般的,将一条极细的丝线从那茧中抽取了出来,随着乙辛长舒手指的绕动被快速地从茧中剥离而开。 随着那丝线被不断地从茧中剥离,远离那一枚五彩的茧,那丝线也逐渐失去了光泽与质感,开始枯萎黯淡,就好像是所有的精力都已经被那一枚茧中所孕育的产物抽取了干净一般。 乙辛长舒将手中第一根彻底枯萎的丝线随意地扔落在地,那一根细细的丝线随着风缓缓飘落,还没有与大地接触,便陡然破碎,化为了无尽的尘埃,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乙辛长舒开始着手抽取第二根丝线,他的动作很熟练,就好像是一个有着丰富的劳作经验的缫丝的农家*净利落,做得飞快。 第二根丝线之后便是第三根,第四根……随着丝线的一根根被剥离,那躲在茧中的产物也逐渐露出了它的面目。 那个产物集结了妖帝元典所有的精华而诞生,当它的一角从茧中露出的时候,一道明亮得让人睁不开眼,足以吞没一切景象的光芒从其中爆发了出来。 但是那一道光芒刚刚从茧那破损的一角溢出的时候,乙辛长舒就将那光芒禁锢在了空间之中,使得那光芒没有能够扩散开去,自然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等到那光芒渐渐地消散之后,楚风才终于看清,那孕育的产物的一角。 那是一片很美丽的翅膀,透明却又充满了质感。 各种各样的颜色毫无间隙地杂糅在了一起,彼此之间相互渗透着,相互包容着,就好像这些颜色本来就该是这样一体的存在,而不应当存在任何的区别。 那样的色泽看上去让人微微会觉得有些晕眩的感觉,因为那质感与色泽的杂糅实在是太过耀眼,让人根本无法直视,就好像这样美丽的事物不应当存在于世一般,哪怕多看一眼也都会折损福气一般。 但是那美丽的事物却是确确实实存在着的,乙辛长舒将那一枚茧彻底地剥离地干净,只剩下了那最终孕育的产物,停留在乙辛长舒的指尖。 那是一只蝴蝶。 楚风不知道为什么乙辛长舒的妖帝元典凝结之后会是一只蝴蝶,也许是因为乙辛长舒的真身是一只蝴蝶,也许是因为乙辛长舒喜欢蝴蝶,也许…… 乙辛长舒的指尖停留着一只蝴蝶,而后这只蝴蝶微微振翅,一片璀璨的光雨从它的双翅之上抖落了下来,闪耀着光芒,飘散在了风中。 那只蝴蝶飞了起来,环绕着乙辛长舒,轻盈而灵动,那一片片璀璨的粉尘的光雨随着那一只蝴蝶不断的飞舞而不断地落下,均匀地洒落在乙辛长舒的身体表面,而后慢慢地浸入乙辛长舒的身体。 乙辛长舒裸露的皮肤也开始出现了变化,原本便白净而充满了光泽的皮肤变得愈发地明亮起来,简直就好像是皮肤之下埋着一层光源一般,使得肌肤明亮万分。淡淡的光泽开始在乙辛长舒的肌体表面流动,就好像是月夜下的潭水映照着月光时荡漾的波光一般,令人有些恍惚。 乙辛长舒整个人在这一瞬间都在发生着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无论是楚风,还是佘俊群的神色之中都充满了震惊的神色。 他们从来没有想到,妖帝元典最后会孕育出这样一只美丽的蝴蝶,也没有想到过这一只蝴蝶所带来的变化竟然如此巨大。 乙辛长舒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他满意地握了握拳,而后皱起了眉头。 他知道一切都还远远不够。 哪怕妖帝元典给他带来了很多实际的好处,但是却还是不足以让他冲破新天地的规则而成帝。 还不够,他还需要更多的力量。 乙辛长舒深吸了一口气,那一只轻盈舞动着的蝴蝶落在了乙辛长舒的眉间。 那一只蝴蝶没有再动,就连身上那闪耀着光芒的粉尘也逐渐失去了光泽,不再飘落而下。 那一只蝴蝶缓慢地消融在了乙辛长舒的眉心,只留下一片暗红色的痕迹,就好像是一只蝴蝶的纹身。 一缕缕光芒从乙辛长舒的皮肤之下冲破而出,原本变得发亮变得充满了质感的皮肤在瞬间变得干枯,在刹那之间变得与那枯死的老树那干裂的树皮一般,迅速地从乙辛长舒的身体表面脱落而下。 当干裂的肌肤脱离了乙辛长舒的身体之后,迅速地蜷曲变形,而后燃烧了起来,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同时伴随着一阵阵沁人心脾的异香,就仿佛有百花盛开一般。 同时,一缕缕耀眼的光芒从新生的皮肤之中喷薄而出,就好像是朝霞一般,不断地升腾着,翻滚着,却又被乙辛长舒拘禁在方圆之中,无法进一步向外扩散,避免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咔擦——”乙辛长舒的身体不断地发出一阵阵响声,那是他的骨骼在不断地断裂而后重生,注入他体内的妖帝元典给他带来新的力量和新的生命。 从这一刻起,他将会破茧重生。 “轰——”一阵低沉的闷响陡然响起,不是来自天际,而是来自于乙辛长舒的附近。 那陡然响起的闷响有些太突然,无论是楚风还是佘俊群神情都微微有些诧异,没有明白那闷响到底是什么来历。 乙辛长舒的神色也微微一变,几乎是一瞬之间,虚空破碎,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寒光径直出现在了虚空之中,将乙辛长舒的手臂直接斩断,鲜血顿时喷射而出,洒落遍地。 楚风与佘俊群的神色再变,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有些始料不及,也根本不清楚那一道寒光究竟是有什么来历,竟然能将乙辛长舒的手臂斩断。 而乙辛长舒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的惊讶,而是充满了狂喜。 乙辛长舒的喉头深处发出了一阵没有丝毫压抑的狂笑,他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 他终于走到了今天的这一步。 “天地规则吗,那么就来试试吧。” 乙辛长舒知道那一道寒光是什么。 那是来自于天地规则对他的反击,在新的天地规则之下,这个世界已经不再容许圣人的产生,他妄图借用那些过去妖族大帝的力量强行冲开天地规则的束缚,自然会换来天地规则的疯狂反击。 刚才那一道寒光只是一个警告,只是一个开始。 真正来自天地规则的反噬还没有开始。 “你们两个就在这里分个生死吧,活下来的人我绝对不会干涉他的离开,也不会让人干涉他的离开。”乙辛长舒微微一笑,“这是我妖主的承诺。” 乙辛长舒扭过头,经脉你的目光落在了那一片绵延的阴山的群落之上,而后他的嘴角微微一挑,向前迈出了一小步,片刻之后便出现在了阴山山脉人群最密集的上空。 第1165章 挑战 乙辛长舒的出现有些突然,突然得让所有人都没有丝毫的准备。 在各自的势力范围之中静默等候着的大帝们都在一瞬间睁开了眼睛,他们察觉到了一丝极其危险的气息,在空气之中蔓延。 这种隐隐的不祥之感让所有的大帝都觉得有些沉闷,闷得有些可怖。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在他们的头顶突然悬起了一口利刃,紧紧地贴在他们的脖颈之上,随时都会斩落下来一般地让人感到寒冷。 几位强大的大帝最先反应了过来,没有任何迟疑地便破空而出,出现在了乙辛长舒的身周。 “阁下……”一名黑衣男人看着乙辛长舒,皱了皱眉,“不管阁下到底是在做什么,现在是不是做得有些太过了?” 乙辛长舒的嘴角微微一挑,“哈哈”一笑道:“我还可以做得更过一些,你们知道吗?” 乙辛长舒说着,右手微微抬起,指了指天穹。 天穹之上,没有任何预兆地落下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光芒,在白日之中甚至隐约有些不可见。 但是那一道细微的光芒却落下得很快,快得惊人,快得在一瞬间便从天穹直接落在了大地之上。 “轰!” 震耳的轰鸣声响起,一片电光陡然从大地之下向着天空逆冲而起,就仿佛在深渊之中蛰伏了无数岁月,蓄势待发的巨龙一般,发出一声声怒吼,扭曲着自己的身形,向着天空冲起。 只是一瞬间,阴山的山脉开始崩裂,大地或者开始凸起,或者开始下陷,被那一道道电光击中而在瞬间粉身碎骨连齑粉都不剩的修士不可计数。 一道道异色的光芒在一片电光的海洋之中升起,一个个怒不可遏的大帝腾空而起,将傲然站立的乙辛长舒围在了正中。 “原来是妖主乙辛长舒,难怪如此放肆。”大帝之中也不乏一些有见识的人,知晓乙辛长舒的存在,也知晓乙辛长舒的尊号,微微带着几分嘲讽之意说道。 乙辛长舒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点破自己身份之人的身上,神色微微有些惊讶,继而缓缓说道:“还真是没看出来你是谁……我们见过面吗?” “哈,妖主您怎么又会记得我们这样的小角色呢?”那人微微一笑,拱了拱手,继续说道,“不过妖主您虽然修为盖世,但是……要以一己之力,挑衅我们这么多人,是不是太不明智了一些?” 乙辛长舒的嘴角微微一挑,原地转过了一周,看着越来越多的大帝聚集在了自己的身边,这些大帝中并没有几个他认识的人,那些他熟悉的嘴脸可不会在这个时候就现身来抢占先机。 毕竟,只有弱小的人才需要所谓的先机。 “三千四百六十二位大帝,想不到,这么持续了这么多年的大清洗之后还能凑出这么多不弱的大帝来。”乙辛长舒眉眼略略一低,却全然没有丝毫的惧色,就好像这三千四百六十多位大帝根本就不被他放在眼里一般。 “妖主谬赞了。”有人还算克制,强压着内心的愤怒答道。 “哈,我没有丝毫夸赞你们的意思,我这六十年,杀过的大帝再怎么说……也有两千人了吧?这一生被我所杀的大帝更是数都数不过来。”乙辛长舒轻蔑地笑了笑,咬了咬自己拇指的指甲,才慢慢地说道,“你们这些人,还不够我杀的大帝一个零头。” “我们单人虽然不是妖主您的对手,但是……我也不认为妖主您有能力同时对战三千四百六十二位大帝。”有人冷笑了一身说道,“妖主您……也太自以为是了一些吧。” “哈,你要相信,人活得久自然有活得久的道理。”乙辛长舒放下了手,将口中咬着的指甲的碎末吐出,冷冷地说道,“所以,你们该想的其实是你们能有几个人活着离开,而不是我到底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远方的山崖上,楚风与佘俊群都不知道对话的具体内容,但是众多的大帝将乙辛长舒团团围住,却一览无余。 楚风神色微凛,神色有些阴晴不定。 正如乙辛长舒所说的,楚风是最为了解这些从远古时代就一直存活到了现在的人的心思到底有多么阴沉。 能够从远古活到现在,所依赖的绝对不仅仅是他们强大的力量。 哪怕是疯狂的人,他们也有着最为清晰的思路,知道自己该在什么时候做一些什么样的事情,而绝对不是将自己摆在一个高高的地位之上,将其余众生视为挥一挥衣袖就能抹除的蝼蚁,世界上,从来没有那么简单的事情。 无论是之前,现在,还是之后,小觑他人的智与力,都只能是毁灭的下场。 这个道理,乙辛长舒也同样懂。 楚风一直没有明白,为什么乙辛长舒会在这个时间点上出现在鬼国,距离鬼国的出现还有十天,这样的出场也太着急了一些。 而且更为奇怪的事情是乙辛长舒居然就在此地吸取了妖帝元典,浑然不惧有其他人察觉到他与妖帝元典的存在而在暗中施以黑手扰乱他的计划。 现在楚风终于有些明白了。 乙辛长舒还是畏惧着有人会对他施以黑手,所以在凝聚与吸收妖帝元典的时候,都控制着气息没有丝毫的外泄。 但是他不得不在此地,不得不在此时对妖帝元典进行吸收。 因为他无力对付另外一个敌人,那一道寒光的源头即便是乙辛长舒想要以一己之力撼动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乙辛长舒想要借助这些大帝的力量,将所有的灾祸与这些大帝一起分摊。 那可是足足三千多位大帝,能够在此时还在阴山之中占据着地盘的大帝都没有一位弱者,汇聚了他们的力量,乙辛长舒也许还能对付他最大的敌人。 楚风的眼眸瞬间紧缩,因为他也已经猜到了乙辛长舒最大的敌人,将会是这片天地的规则。 当乙辛长舒强行冲击天地规则的时候,那一场劫难便将来临。 楚风不知道凭借着三千多名与他没有多大差距的大帝能否与天地的规则抗衡,也不知道乙辛长舒到底能不能够强行成圣,但是毋庸置疑的是,最后这三千多名大帝,只怕都会落得极其凄惨的下场。 这也是他的盟友们出卖他的目的——为了在最后的时刻到来之前,完成一次快速而高效的屠杀,因为他们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也没有更多的力量来完成这次大清场了。 楚风的目光迅速地扫过了四周,发现在事件发生的最初的时候,就有一些机敏的大帝发觉了事态的不对,根本没有试图去围攻乙辛长舒就直接逃离了阴山。 而此刻,围聚在乙辛长舒身周的大帝们也终于察觉到了一种极其不祥的气息。 这只用了他们很短暂的一段时间,但是对于大帝们来说,这一段时间已经长得足以致命。 当他们意识到事态的不对之后,一切都已经迟了。 一股来自于无形之中的威压,在瞬间压在了他们的身上,压得他们有些烦闷,就连气息也变得极不匀称。 “快杀了他!”大帝们之间响起了一阵愤怒的咆哮,现在能够杀了乙辛长舒,在一切开始之前也许还来得及。 远方山峦的山顶之上,彦都无忌皱着眉头,看着阴山正在发生的一切。 “嗯?终究还是让你成功了吗……”彦都无忌的嘴角微微一咧,自言自语地说道。 彦都无忌的神色并没有丝毫的慌乱或者说惊讶,就好像乙辛长舒的成功并不会影响到他一般的淡然。 彦都无忌默默地看着远方,而后冷笑了两声,道:“姬明远,你我互相追逐了六十年,换来的是乙辛长舒的突破,你作何感想?” 一个身形很是高挑却又枯瘦的老人出现在了彦都无忌的身后。 老人一身灰衣,手里握着一杆旱烟,不时啜上一口。 老人半眯着眼里流露出无尽的精光,神情也同样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对于乙辛长舒正在进行的突破同样没有太多的惊讶。 “这将开启另外一扇大门不是吗?”姬明远蹲在了山顶,将手里的旱烟袋微微在地上磕了磕,才继续啜着旱烟说道。 彦都无忌冷笑了几声,道:“原来如此。” 姬明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说话。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彼此的意思,对此事自然也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 “乙辛长舒用这种方式,不代表他对那份力量没有野心。你在追逐我,而他有了突破,你以为,就凭你我,还能再战胜他吗?”彦都无忌有些冷嘲热讽地说道。 姬明远沉默地抽着旱烟,过了一会才说道:“也许他不会成功。” “这个时候进去的话……只会卷入天地规则的反噬之中,你扛得住吗?”彦都无忌冷笑了两声,才说道。 姬明远笑了笑,没有说话,看着旱烟袋里的烟丝都已经燃烧了干净,才站起身,将旱烟袋别在了腰间,说道:“开始了。” 姬明远话音方落,一道仿佛是瀑布一般的雷光,从九天之上轰然倾斜而下,发出一阵阵愤怒的咆哮,天空,在刹那之间,变为一片雷光的海洋。 第1166章 雷海分生死 在那一片雷电的海洋降下来的时候,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一片煞白。 那一片雷电的海洋中所裹挟的浩荡的力量连乙辛长舒都不敢与之正面抗衡,更何况是这些在新天地规则之下所产生的大帝? 所有的大帝的脸色在刹那之间都彻底失去了血色,他们所能做的,便只有赶在那一片雷电的海洋降下来之前,将祸乱的源头斩除。 所有的攻势,都落向了乙辛长舒,争先恐后,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没有丝毫的留手。 这一刻,没有人再有心思去打什么小算盘,他们只有先联手杀了乙辛长舒,才有活下来的可能。 一道道光芒从乙辛长舒的体内喷薄而出,一道道异色的光辉按照各自的轨迹围绕着乙辛长舒绕转着,一个个古老大帝的虚影从那一道道异色的光辉之中走出,显化出各自模样,男女老幼,瘦小强健,就仿佛是世间百态一般,无一缺少。 一个个虚影浮现在空中,呈现出各自的姿态,或站或坐,或躺或卧,或者拈花而笑,或者仰天怒吼,或者手握兵刃,或者衣袂飘飘,一个个脸上的神情也有着各自的区别,栩栩如生,就仿佛是真实存在的生灵一般。 一个个虚影围绕着乙辛长舒浮现,就好像是乙辛长舒的护卫一般,将乙辛长舒的四面八方都围绕得水泄不通。 而随着虚影的浮现,那一道道绕转的流光中也逐渐飞舞出了一个个古老而神秘的文字,伴随着一阵阵低沉洪亮的低唱,不断地沉浮飞舞着。 文字的沉浮飞舞,则又在乙辛长舒的身周展开了一卷又一卷瑰丽的画图,有大鹏展翅恨天低,有鲲雨覆海嫌水浅,有麒麟奔腾,有苍龙怒吼,也有古树开满繁花,灵草生满山头,或者流云往来无迹,清风交拂无形…… 无尽的异象彼此夹杂着铺展而开,在乙辛长舒的身周顿时展开了一个宏大的世界。 那三千四百多位大帝的攻势落在了这一片宏大的世界之上,那一个个虚影从各自所在的世界里站立了起来,没有任何迟疑或者延缓,就展开了反击。 那一个个虚影的反击是微不足道的,或者干脆就是杯水车薪,面对着如此多强大大帝的攻势,他们的反击只是稍微阻挡了一瞬间,就宣告了结束。 如汪洋一般浩瀚的攻势只是一瞬间便将那宏大的世界所吞没,但是却也知道将世界吞没而已。 宏大的世界本能的反抗为乙辛长舒争取到了最为关键的时间。 时间不长,只是一瞬,却已经足够那从天而降的雷海,将所有人淹没。 从远处看去,所有人都消失在了一片雷电的海洋之中。 天空之中一个人都没有能够剩下,除了不断翻滚、跃动、怒吼的雷光,什么都看不到。 偶尔会有异色的光芒从那片银色的闪电的海洋中闪烁而起,但是那只能存在于一瞬之间,便又在瞬间彻底地湮灭了。 楚风沉默着,看着那片银色的海洋,神情有些凝重。 而更为凝重的神情则出现在阴山之上那些余生的修士的身上。 虽然他们不清楚头顶上那一片雷海从何而来,又究竟有着怎样的目的,但是他们明确地知道那一片雷海对于所有人都没有任何的善意,在空气之中四处都弥散着让人觉得刺痛的异样的感觉。 这种异样的感觉随着修为的提高而愈发明显,他们自然知晓在空中,在那雷海中的大帝们只怕承受着更为难以忍受的痛楚。 楚风虽然不曾处身在那一片雷海之中,但是从那片雷海之中逸散而出的那种威胁感却依然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楚风的身上。 那样的感觉就像是被无数根钢针刺入了皮肤之中一般地令人感到难受,并不致命,却根本难以忍受。 楚风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佘俊群,佘俊群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异常,脸上甚至出现了一片青色,就仿佛是遮蔽天日的乌云。 在佘俊群满是阴云的眼眸之中,楚风明显地看出了一分担忧与一分怨毒,那一分担忧的对象自然是乙辛长舒,而怨毒的对象……似乎也是乙辛长舒。 楚风不由得皱了皱眉,神色之间微微露出了几分讶异,但是旋即也有几分明悟。 在佘俊群也无法突破天地规则束缚的情况下,哪怕佘俊群再不愿意承认,他也必须要依靠乙辛长舒才能谋取更大的利益。 楚风不由得轻轻叹息了一声,才说道:“你以为乙辛长舒会成功吗?” 佘俊群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似乎对于楚风的问题有些惊讶,微微一怔,冷笑了一声,颇有几分嘲讽地说道:“无论成功与否……你又能如何?” 楚风无奈地一笑,道:“我当然什么都没有办法做……轻易被你所骗以至于重伤,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又能怎么办?” 佘俊群哼了一声,没有再理会楚风,而是将注意力继续投入到了远方那一片雷电的海洋之中。 在一片银色的雷光的映衬之下,天地一片亮白,刺目万分,随着雷光的翻滚,空间被撕扯出一条又一条的裂隙,扭曲着向着四方蔓延。 从漆黑的没有任何空间的裂隙之中不断地伸出一条条金光朦胧,倒垂着一缕缕氤氲雾气的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在空中悄无声息地缓慢前行,就仿佛是羽毛一般轻盈,向着雷光之中抗争的大帝的身躯之上落了下去。 那些在雷光中的大帝要应对永无休止的银色的雷光已经有些吃力,此刻看着那铺天盖地而来的一条条金色的锁链神色都不由得骤变。 虽然那一条条金色的锁链之上没有任何的气息可以感知,但是所有的大帝都有了再明确不过的预感,那金色的锁链很危险,一旦被那金色的锁链所伤,那必将是天大的劫难。 那金光氤氲的锁链穿空而来,带着“哗哗”的声响就仿佛是海潮一般袭来。 有些大帝依仗着肉身强悍,哪怕心里有不祥的预感,却依然怒吼着强行顶了上去。 他们可是大帝,强大而骄傲的大帝,此刻哪怕有着不祥的预感,他们的顽固与骄傲也绝对不会容许他们后退半步。 “啊——” 一个壮年的汉子粗壮的右臂与一道细小的锁链碰撞而上。 那锁链在刹那之间停滞,而后那氤氲黯淡的金光之中陡然爆发出一缕璀璨的光华,就仿佛压抑了许久了的爆发一般,刺目万分,饶是大帝的双目也被刺得疼痛灼热,眼泪无法抑制地流淌了出来。 那细小的锁链从尖端开始颤抖,而后锁链之上陡然泛起了一阵波纹,从锁链的一端不断地向着来处蔓延过去,一瞬之间,那波纹便在金光刺目的锁链之上传了一个遍。 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间,那柔软而轻盈的锁链突然打得笔直,就仿佛是一口剑一般,而后尖端凝聚着一点金光,整条锁链倏然前进,向着那壮年汉子的右臂撞击了过去。 那壮年汉子的右臂在一息之间土崩瓦解,那金光璀璨的所到之处,壮年汉子的手臂便从最外层的衣衫逐渐地破碎,而后是表皮,紧接着皮肤之下的一层层血肉,经脉,骨骼…… 当金色的锁链完全穿透了壮年汉子的右臂从右肩穿出的时候,空气中还一圈圈地扩散着他的血肉,不同的位置,不同的深度,不同的成分,血,肉,筋,骨,彼此之间泾渭分明,就像是一个擅长解剖人体的医者对尸体所进行的细腻的解剖。 他的手臂分解得很有规律,很有层次感,甚至隐隐有一种血腥的美感,然而这种妖异的美感带给所有大帝的却是震撼,与实实在在的恐惧。 敢于用肉身来强行撼动这种令人充满了不祥之感的壮年汉子的肉身有多强大众人很难知晓,但是即便是以大帝的平均水平来估算……如此轻易地便被毁灭了肉身,那金色锁链的强大,早已超出了这些大帝所能承受的范围。 那壮年的汉子神色之中充满了惶恐与不安,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右臂,想要再生出一条手臂,然而他的努力却只是徒劳,无论他如何努力,如何运气,右肩的创面上再也没有任何的血肉生长出来。 他再生的能力,已经被无情地剥夺。 壮年汉子神色终于一凛,然而灾厄才刚刚开始降临。 几条锁链几乎是在同时穿空而来,仿佛是对他的挑衅的报复一般的,在一瞬间便穿入了他的体内。 两肩,眉心,膻中,丹田,两膝,那金色的锁链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便穿了过去,而后那壮年汉子的脸上露出了万分狰狞的神色,所有的肌肉都在刹那之间扭曲,根本无法再由那汉子控制自己的神色。 而那汉子的身躯更是痛苦,在锁链穿入他的躯体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开始了无意识的抽搐,那汉子脑海里只有痛楚,他平生从来没有承受过这样的痛苦,痛苦到连他都无法忍受。 汉子强行咬住了牙关,但是他咬住了牙关却也没有使得自己不发出痛苦的呻吟,反而因为将牙关咬紧而使得痛苦的呻吟也变得万分扭曲,充满了压抑的痛苦,更让人觉得背心发凉。 第1167章 祈愿 一道道异色的光芒在这壮年汉子的体表缓缓地流淌着,顺着他的肌肤向着距离最近的锁链汇聚而去,而后流淌入锁链之中,进一步顺着锁链继续汇聚入虚空之中。 随着异样光芒的流淌,一个神秘的符文在汉子身后浮现,那神秘的符文随着汉子的身躯抽搐而不断地颤抖着,光芒在逐渐变得黯淡,而在汉子体表流淌的光泽也随之变得黯淡不堪。 终于在极短的瞬间之后,那神秘的符文发出了一阵清脆的碎裂的响声,破裂成为了无数碎片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而那个壮年的汉子,身躯早已变成了一具枯骨,原本如玉的皮肤彻底枯萎宛如老树,黑色的头发在不断地变白而后脱落,那个汉子自己……则早已成为了一个死人,双目暴突,布满了血丝,最后一缕光芒之中充满了愤恨和不甘。 “哗哗——” 锁链颤抖着从那汉子的体内抽出,如弃敝履一般将那汉子抛出,那一具原本魁梧而今已瘦小不堪的躯体在空中如秋叶一般毫无重量地打了一个旋,而后化为了无尽的粉尘,随风飘散。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即便是大帝在这个时候也无法再完全保持冷静,有些大帝想要转身逃走,逃离这一片充满了危险让人万分不安的区域。 最外围的大帝处于雷海的边缘,从这片死亡的区域中逃离的可能性最大,求生的诱惑使得这些大帝的理智不断地受到挑战,摇摇欲坠,越来越接近崩溃的边缘。 终于一位大帝无法再忍耐内心之中对于死亡,对于那雷光与那一道道穿空而来的金色的锁链的畏惧,他选择了后退,选择了逃跑。 开始他只是缓慢地后退,而后在某一个瞬间,他完成了转身,然后便是加速,他想要用最快的速度从这里逃离,哪怕会随着六界凋零也无所谓,总比现在就在这里死去的好! 这种举动就仿佛是从万丈高楼的根基下抽走了最为重要的奠基石一般的,恐惧的浪潮,在瞬间,蔓延而开,再也无法收拾。 乙辛长舒盘膝坐在人海的中间,也是雷海的中间,嘴角带着一丝微微有些嘲讽有些戏谑的笑容。 他冷冷地看着一切的发生,这种嘲讽与戏谑更甚。 乙辛长舒的嘴角微微翘起,而后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工夫去管那些蠢物的死活,当然他也完全不在意那些蠢物的死活,他所要做的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取得他筹备了这么漫长岁月终于等来的突破。 对天地规则的挑衅是由他引发的,但是因为这些大帝的出手导致他们的气息也混入了对抗天地规则的气息之中。 不容挑衅的天地规则不会因为他们的无意而放过他们,劫难却会降临在此地所有的大帝身上,有这么多的大帝为他分摊天地规则的反噬,对于自己能够强行突破天地规则的把握,他又多了不少。 雷海翻滚着,一道道数十丈粗细的雷光怒吼着,咆哮着,向着乙辛长舒这个始作俑者的身上落去。 乙辛长舒的身周那一个个大帝的虚影与一个个神秘的符文旋转着,展开的交错的世界与一道道不断落下的雷光互相冲击着,对抗着,就仿佛是瀑布冲击着大地一般,没有丝毫的动摇。 远处的山上,魔君彦都无忌与天帝姬明远默默地看着在阴山中发生的事情,神情微微有些凝重。 “原来这就是新的天地规则。”彦都无忌忽然说道,“要是让乙辛长舒突破了,对你我都不是一件好事。” 姬明远放下了手里的旱烟,微微磕了磕,才一边塞着烟丝,一边说道:“我说过他也许不会成功。” “我可不知道天帝的特长是预言。”彦都无忌嘴角微挑,带着几分讥讽地说道。 姬明远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容,慢慢地说道:“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学不会相信年轻的孩子们。” “哈,新天地规则之下的孩子们再聪明又能怎么样,这么多岁月以来,又有谁突破过界限进入值得相信的地步?”彦都无忌冷笑了两声,“你们太迂腐,总以为后人就会比前人可信,才以为这个世界还有被拯救的可能。但是……这个世界早就没救了,圣人们没有救下来,娘娘没有救下来,我们也救不下来。” 姬明远眼帘低垂了片刻,才睁开了眼,道:“不信的话我们来赌约吧。” 彦都无忌发出了几声嗤笑,道:“你是有多无聊,当年的事情……不会再重演第二遍了。无论乙辛长舒成不成功,我的决心都不可能改变。” “这样看起来,你我的生死一战,似乎早已无可避免。”姬明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了那片雷海的中央,“从那场大战中活下来的我们,都在不断地凋零,现今只剩下我们三人。但是看起来,我们三个,也活不过今年了。” 彦都无忌不屑地哼了两声,颇有些恼意地道:“不需要反复强调当年的情谊,那与我无干。想要阻止我,现在你可以转身去杀了她,让她灰飞烟灭,这样我就不能如愿以偿了。” 姬明远默默地抽着烟,过了许久才慢慢地吐出一股带着馥郁芬芳的香气,说道:“如果那个小姑娘只是个容器的话,我不介意此刻将她毁灭,但是她还是一个无辜的生灵。” “愚蠢而天真的理念,到现在都还不放弃吗?”彦都无忌嗤笑着,神色之中却也多了几分怅然,这些愚蠢而天真的理念的拥护者中,曾经也有一个被尊为魔君的人的身影,可惜那个身影早已淡去了。 姬明远没有再说话。 “你这样愚蠢而天真的理念,又还有多少人坚持呢?”彦都无忌问道,“当年的那些同伴,不是早已在绝望之中产生了巨大的转变吗?你这么多年远离天庭,不就是因为天庭早已变成了第二个地府吗?” 姬明远默默地抽着旱烟,神色之中微微有些憔悴。 “你这个人,活得太清高,不食人间烟火,自然也就太孤独。”彦都无忌说道,神色之间,却有几分自嘲的意味,他们这些人,又有哪个不孤独呢? 姬明远微微笑了起来,说道:“生死一决之前能跟你说这么多话真是难得。” 彦都无忌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再说话。 远在妖界中州的一座荒山上,有三个人在看着天空。 一个中年的妇人,衣着朴素而不失风度,雍容华贵,仪态万千,无论是孩童,少年,还是青年,壮年或者老者,都会轻易地被她的容颜与风度征服,天底下绝对不会再找到第二个比她更完美的女人——她本身就在诠释完美这个词的含义。 西王母手里握着一枝梅花,在山间的溪边慢慢得擦拭着那一枝梅花上的斑驳的红色的痕迹。 一个中年的冠冕男人手里握着一条朴素的木鞭,微微抬起头,看着天空,轻声道:“天地规则在翻涌,乙辛长舒已经取回了妖帝元典……而且现在已经在突破了。” 西王母微微笑了笑,将那一枝梅花随意地簪在脑后,才站起身道:“那个孩子是你选的,对他这么没有信心吗,东霞?” 男人轻声一笑,道:“不是不信……只是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那太艰苦了一些。” 远处的一个青衣老者看着天空中那聚散不定的云,才低下了头道:“那个孩子比我们所想的还要顽强,也还要勇敢,经过了这么多年,他成长得比我们所预料的还要出色……除掉乙辛长舒,除了他,已经没有人可以做到。” “哈,倒不如祈祷乙辛长舒会在突破的时候先死掉不是吗?”一个微嘲的声音响起,一个枯瘦的老者从荒山的深处缓步踏来,紧随其后的还有另外两位老者,面对东王公、西王母与镐池君的时候,却没有丝毫的变色。 “你们三个老鬼终于肯出来了吗?”祖龙君微微一笑,“这么多年,你们也是真能忍啊。” “你们都找到了这里,我们也已经避无可避了。”枯瘦的老者说道,“这么多年,从万壑山到淮山,你们不断设局,步步紧逼,也是辛苦了。” 西王母微微拢了拢鬓发,才含笑说道:“如果你们早些出来,也不至于这么辛苦不是?” “你们二人何时又跟祖龙走到了一块?”枯瘦的老者冷笑了几声,说道,“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和姬明远应该是一路人吧,终于也把姬明远扔下一个人了么?” 东王公的嘴角浮现了一丝苦涩,无奈地笑道:“人都是会变的。” 远征空间碎片的结果并不理想,甚至是绝望的。 当努力开荒让大树和小草都能活下去的人发现已经没有了土地可以开垦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了更多的选择。 “是啊,人都是会变的。”那枯瘦老者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也很想和你们叙叙旧,说说往日的情谊,但是……看起来你们也没空啊。” “毕竟……还有很多过去的朋友要去拜访啊。”祖龙君也随之叹了一口气,无限怅惘地说道。 第1168章 是是非非 在另一方的山崖之上,远远望着那一片银色的海洋,看着那从虚空之中不断穿出的金光的锁链的楚风也终于知道了乙辛长舒想要做什么,脸上露出了惶恐的神色。 “他果然想要强行成圣。”楚风的眉头紧皱。 这句话有些多余,因为乙辛长舒已经站在了大帝的巅峰,再想要往前一步,就只能成圣。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乙辛长舒会用这种方式成圣,他竟然要拉上这么多大帝来为他分摊天地规则的反噬,来增加他成功的可能。 这可是三千多位大帝,三千多位在新天地规则之下接近极限的大帝,不会比楚风或者佘俊群弱上多少的大帝。 这三千多位大帝,足以将乙辛长舒用人海横推而死,但是此刻,却将成为乙辛长舒野心的垫脚石。 乙辛长舒一旦成圣,其后果将难以想象。 至少,再有三千多位大帝,只怕也无法将乙辛长舒杀死。 如果,乙辛长舒成圣之后,对于鬼国中那隐藏的一分机缘还有念想,这个世上,又还有谁能阻挡他? 楚风此刻连行动都做不到,也知道自己目前无能为力,或者说谁都无能为力,冲进那一片雷海之中,只会使得自己卷入那一片灾祸之中,帮乙辛长舒分摊更多的反噬,增加乙辛长舒成圣的可能。 唯一能做的,便只剩下了祈祷,祈祷乙辛长舒会失败,祈祷乙辛长舒在天地规则的威压之下化为齑粉。 就在乙辛长舒闭上眼的那一刻,恐慌在大帝之间蔓延。 对于死亡的恐惧谁也克服不了,所以在第一个大帝转身逃离之后,瞬间便有十余位身在雷海外围的大帝相继转身想要逃离。 乙辛长舒没有睁开眼睛,这片雷海不大,他可以感知到每个人的行动,所以他知道有人转身,想要逃跑。 他的嘴角不自禁地微微一挑,冷笑道:“蠢货。” 被乙辛长舒称为蠢货的人自然是那些转身想要逃走的人,面对天地规则的反噬,他们竟然想要逃跑? 这是何等的愚蠢与无知,逃跑只会将天地规则反噬的范围继续向外延伸而已,但凡被天地规则所盯上的人,哪有那么容易能够逃脱?被天地规则所盯上的人,除非将天地规则释放的能量耗尽,不然只要他气息不灭,天地规则就会一直进攻下去。 不然,他乙辛长舒大可以用逃跑的方式,为什么还要等待这个时机? 愚蠢与无知,将会是那些大帝真正的死因。 那些大帝转身,还没有来得及逃出多远,一条条金色的锁链便从虚空之中穿出,犹如一道利箭一般在虚空之中留下一道金色的痕迹,仿佛是燃烧的火焰,星星点点的金色的光辉在空气之中荡漾而开,在瞬息之间便穿透了那些逃离的大帝的身躯。 与之前的那个壮年汉子没有太大的区别,那一条条锁链也穿透了他们的双肩,眉心,膻中,丹田,两膝,而后就仿佛是孩童拿起玩偶一般将一个个大帝高高地举了起来。 那一个个被举起来的大帝肢体无力地舒展而开,就仿佛被抽取了所有的生气一般,身躯不断地抽搐着,发出一阵阵痛苦而狰狞的喊声,令人毛骨悚然。 一个个大帝的皮肤上也开始流淌起光芒,不断地向着那锁链汇聚而去,而后顺着锁链流入虚空之中。他们的身后浮现出一个个神秘的文字,散发着一股磅礴的力量,却在随着光芒的黯淡而逐渐地消散。 十余位大帝就在短短的一瞬之间被变为了干尸,而后也如那汉子一般被无情地扔开,在空气中化为齑粉消散。 恐慌在此刻消失,大帝们终究是大帝,哪怕之前还惊慌万分,但是此刻却都已经明白了自己面对那金色锁链的无力。 逃,是逃不掉的。 他们也无法正面与那金色的锁链抗衡。 他们想要活下去,唯一的选择便只有一个。 那就是把一切的始作俑者杀死,只要他死了,那么一切的灾难就会停下来。 三千多位大帝,在此刻把所有的目标都指向了乙辛长舒。 乙辛长舒嘴角微微一挑,并没有任何恐慌。 他只是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身周愈来愈多的虚影开始浮现。 无数古老的大帝从沉睡中苏醒,从尘封的了无数岁月的黑暗中走出,走到了光天化日之下,重现了往日的光辉。 一个个身影顶天立地,一道道光芒逆着那从天而降的雷海向着天空冲起,一个个古老神秘的符文互相交织缭绕,一片片世界错综复杂。 以乙辛长舒为中心,展开了一片混乱而多彩的世界,包括那无数正要向乙辛长舒发起进攻的大帝们都为之一愣。 “那是……雷帝!”有人看着一个周身缭绕着紫色电光的魁梧身影失声大喊。 “元山帝君!”又有人看到了某个虚影,失声惊呼。 “那是三月尊!” “赤炎尊者!” …… 看着一个个顶天立地的虚影,惊呼之声此起彼伏。 那些虚影,都曾经是妖族的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帝,都曾经是威震六界的存在。 那些大帝有些比在这里的大帝都还要古老而强大,他们的资质与天赋本不应该早早地逝去,那些与这些大帝同时代而存活至今的大帝甚至都怀疑这些人只是在诈死,在等待一个时机。 直到今天,今天他们看到这些大帝的虚影,他们终于才意识到,那曾经惊艳六界,威震六界的人物早就死去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死去的,但是毫无疑问地与眼前这个人有很大的关系。 原来他们真的死了。 有些人很伤感地想到。 也有些人没有太多的想法。 有些人高兴地笑出声来。 也有些人露出了痛苦难过的神情。 世间百态,显露无疑。 “妖帝元典!”终于有人大喊出声,他终于想起了这些本该活到现在,本该是他们竞争劲敌的大帝们有什么共同之处。 那就是他们都曾经是妖帝元典的主人。 那本古老而神秘的妖帝元典,原来也与此人有关。 乙辛长舒的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他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一身的衣衫鼓荡,那无数的虚影向着苍穹齐齐发出了怒吼。 怒吼声起,苍穹之上传来一阵“咔擦”的响声,就仿佛苍穹崩裂了一般,一道道金色的锁链宛如闪电一般与雷海相互碰撞着,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向着雷海之下的众人轰击了下来。 那一道道穿空而来的金光的锁链对于众人的威慑力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就在片刻之前,十几名大帝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地死在了那金色的锁链之下,此刻倘若再让那金色的锁链轰击下来,那将造成极其惨重的伤亡! “快动手!”已经顾不上震惊了,有大帝知道再不快动手真的来不及了,必须要尽快将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祸患斩杀,不然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死亡! “动手!”有大帝跟着呐喊,一道道凌冽的杀意与一股股夺目的光芒,在雷海之中泛起,大帝们忍受着那翻滚的雷海给身躯所带来的强烈的痛楚,紧紧咬着牙关,将自己的功法运转到了极限,向着乙辛长舒发出了自己平生最强大的攻势。 远方,姬明远默默地叹了一口气道:“完了。” “这不正是他们想要看到的吗?”彦都无忌微嘲说道,“之所以那么轻易地便把妖帝元典的持有者交到了乙辛长舒的手里,为的不就是此刻吗?” 姬明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抽着旱烟。 那一刻,他的确觉得有些孤独。 他理解那些昔日的同伴们的做法,如果不借助这种办法,昔日的同伴们就算全部战死在这里,也不可能将三千多位大帝清空,更何况,在暗中还藏着一些和他们一样从更古老的时代活下来的强大敌人需要面对,需要处理。 但是他不知道那个孩子会怎么样。 在他看到那个孩子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知道,那个孩子将会是昔日的盟友们的一颗棋子。 只是他无法去破昔日的同伴们穷尽了心血与自己的生命布下的局,他只能看着那个孩子在一个接一个的局中挣扎着生存了下来。 直到他被认为是十世轮回的力量,成为了昔日同伴们极为倚重的一股力量,他以为那个孩子将不会再是被用于牺牲的那一颗棋子了。 那个孩子现在与那些同伴们,和他有着共同的理想,那的确是千古以来最好的局面。 但是乙辛长舒,彦都无忌都从沉睡中苏醒也终于加入了这场大局,这个局面却依然并不理想,敌人太多,他们需要想方设法尽可能多地肃清敌人。 那个孩子便又一次成为了交换的牺牲品。 为了消灭这三千多名大帝,他们没有什么迟疑地便将那个孩子交了出去。 但是他们不会让乙辛长舒得到那个孩子。 乙辛长舒一旦成圣,一旦意图染指鬼国的那一份力量,那个孩子绝对会在第一时间被抹杀。 他们也许会难过,痛苦,但是他们不会犹豫,也不会后悔。 曾经的理想,坚持到现在的,也不过只剩下了他一人而已。 姬明远叹了一口气,有些疲惫地问道:“我错了吗?” 第1169章 以邻为壑 面对着众多大帝全力的一击,乙辛长舒依然面色如常,甚至微微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抬起头,看着半空中落下的那一片氤氲的金光,无数的锁链在那里交织碰撞。 他知道应该让那些金光下落得更快一些,不然那些攻势将会在金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之前落在自己的身上。 乙辛长舒的嘴角微挑,双手以慢得出奇却快得出奇的指法捻了一个指诀。 指诀简单到了极致,只有三个动作,便已经完成。 乙辛长舒的背后出现了一轮柔和的明月,皎皎月光洒落在乙辛长舒的身上,为乙辛长舒如锦缎一般披散在脑后的长发与莹白的肌肤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充满了神性的光辉。 那一轮明月普照,映衬得乙辛长舒犹如天色。 苍穹开始震动,天地的规则再一次受到了莫大的挑衅。 天地的规则暴怒了,因为暴怒,所以那金光下落的速度陡然加快,快得出奇,快得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只是在动怒的瞬间便轰然落在了乙辛长舒所展开的斑斓的世界之中。 一道道锁链将那一个个大帝的虚影贯穿,锁住了那一个个虚影的肩胛,眉心,膻中,丹田与两膝,将那一个个虚影之上的光华疯狂地汲取,使得那一个个与之对应的古老的符文变得黯淡,而后破碎,消失。 符文破碎消失,那一个个顶天立地的大帝的虚影也随之破碎消失,他们本来就是依存于自己法则才能显现的投影,当他们立足的根基法则都从这个世上消散的时候,他们自身也就再没有了存在的可能。 如海潮一般而来的金色的锁链将一个个虚影破碎,撕裂,而后继续向前,向着那挑衅所来到的地方轰击了过去。 乙辛长舒终于睁开了眼睛,神色也微凛,将五彩斑斓的世界完全展开,与那劈下来的金色的锁链抗衡着。 一个个虚影与法则根本就不是那些天地规则的对手,一根根锁链轻而易举地将它们攻破而后继续下落下来,乙辛长舒却还在苦苦支撑。 而众多大帝的攻势,也终于靠近了乙辛长舒的身体,即将斩落到乙辛长舒的身上。 “没用的!”有人大喊,以为稳操胜券。 “不对,快住手!”有人声嘶力竭地呐喊,想要阻止一切。 “晚了。”乙辛长舒无声地说了一句,那强行顶住了金色锁链的五彩斑斓的世界与无尽的虚影与法则在瞬间收敛消失,完全贴合在了乙辛长舒的体表。 而金色的锁链与来自大帝们的攻势在同一瞬间,很难分出先后地从各个方向落到了乙辛长舒的身上。 乙辛长舒的身躯剧烈地颤抖了起来,紧随着一股股鲜血撕裂开乙辛长舒的身躯喷射了出来,继而“轰”一声爆鸣,乙辛长舒的身躯陡然炸裂成为无数的碎块,四处飞落,血腥万分。 但是乙辛长舒的头颅却依然完整,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充满了自得。 金色锁链与三千大帝的攻势的对撞就算有妖帝元典的护身也无法完全抵消,这样的伤势依然完全在乙辛长舒的预料之内,甚至于还要轻微一些。 那一根根原本意图落在乙辛长舒的身上的金色的锁链受到了来自各个方向的攻势,一根根金色的锁链颤抖着,而后更多的锁链怒吼着,从虚空中传出,发出一阵阵愤怒的咆哮,向着更多被卷入这场风暴中的大帝攻击而去。 一个个大帝面色苍白。 他们终于意识到了他们无法取得胜利。 从他们被卷入这场风暴之中开始,他们就注定很难在这场风暴之中生还。 天地的规则不会让他们从这里逃离,其实意味着他们早就成为了天地规则的目标,只是乙辛长舒是首要目标,他们是次要目标而已。 而且现在,无论那猜想是不是真,乙辛长舒利用他们的惶恐与来不及细想就发出的攻势导致了他们与天地规则的冲突,他们已经是天地规则的敌人了,再没有任何可以解释的余地。 毕竟,天地规则是不会去听谁解释的,它也不需要谁来解释。 遵守它而活着,违背它而死亡,这是它唯一的准则。 金色锁链穿空而来,带着一股庄重肃穆的气息,突破了天际,不断地落下,又不断地穿破一位位大帝的身躯,将一位位大帝如拎鸡崽一般地举起,直到那大帝化为一具干尸之后被无情地抛弃才继续去寻找新的目标。 大帝们都在艰难地躲避着,但是那金色的锁链速度太快,根本无法躲避,唯一的依仗便只有法器可以勉强挡上一挡。 那些金色的锁链似乎只能够针对活生生的大帝,但凡与法器正面撞击而上便仿佛彻底失去了动力一般,只能退入虚空之中,而后再一次重新呼啸而出。 第一个发现法器可以抵挡那金色锁链的大帝兴奋地将自己的法器幻化延伸,想要护住自己周身,然而第二波袭来的金色的锁链就仿佛是穿破豆腐渣一般轻而易举地将那一件帝器彻底毁灭,而后穿入了那大帝的体内,将那大帝化为飞灰。 那大帝临死的时候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恨,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没有能够挡住这些金色锁链的第二次袭击。 他不明白,但是围观的人很快就有人明白。 法器一旦显化延伸,就意味着强度的削减,这些金色的锁链虽然不会对法器产生作用,但是它们自身却也有着强大的力量,这样强大的力量使得他们根本无法将法器延伸到护住自己周身,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地护住要害,给自己争取一次逃生的时机。 大帝们怒吼着,在雷海之中不断地闪躲着,利用法器为自己争取着时间,在一条条金色的锁链之中到处都是狼狈的姿态,他们这一生从未如此狼狈过。 他们充满了愤怒,充满了恼恨,那个对象自然是乙辛长舒。 而乙辛长舒却远远比这些人要逍遥,要自在。 所有金色的锁链都被三千大帝分走了,乙辛长舒沐浴在那一片雷光之中,肉体迅速地重生,,不断地被劈出焦痕,而后又新生出莹莹如玉的血肉。 “臣服于我还有一线生机。”乙辛长舒站起了身,黑色的长发在雷光中飘起,被一片雷电镀上一层银白,炫目万分。 “臣服于我,还是死亡!”乙辛长舒大声地喊着,“你们自己来选择!” 乙辛长舒知道那些人将楚风的行踪告诉自己是有什么目的,所以他自然不会让那些人的目的完全得逞,他刚好需要更多的仆人来为他办事,这个机会他又怎么会错过! “滚!”有人怒吼,他是高傲的,不会屈服于任何人,他愤怒地吼叫着,手里那一柄巨大的斧子斩开空间,自己强行越过了在雷海与金色锁链之下已经变得万分不稳定的空间,浮现在了乙辛长舒的身前,巨斧的斧刃闪烁着冷冷的光辉,向着乙辛长舒的正面当头轰击了下去。 乙辛长舒没有动,只是神色中有几分轻蔑。 那巨斧怒吼着斩落而下,凛冽的狂风将空间撕开一条扭曲的裂缝,从虚空之中不断地喷出一股股森冷的气息。 那巨斧将要落下,带着雷霆的力量,轰然斩落。 很多人都认识那位大帝。 那是一位人族的大帝,那是一位强者中的强者,他在他生存的那个年代是无敌的存在,败在他手里,死在他手里的有名的大帝也多达十余位。 这一位大帝,在这三千多名大帝的强者之中,排名也能进入前二十之列。 但是没有谁对他有信心,哪怕每个人都在渴望着那位大帝能够一斧子砸死这个一手炮制了一切灾难的恶人,但是他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位大帝自己也知道。 眼前这位大帝的强大超出了自己的预料,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胜出。 他会选择这样做,是他的骄傲与他的尊严不容许他低头。 他一辈子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无论对手有多强大,他都不曾低过头。 过去不会,现在也不会。 “死!”他握紧了手里的大斧,浑身的骨骼颤抖着发出了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吱吱嘎嘎”的响声,全身所有的力量都汇聚到了他的战斧之中。 这口陪伴了他漫长岁月的战斧发出一阵悲鸣,充满了痛苦,那是老友之间彼此相知的哀切,它知道自己的主人与老友想要做什么,它没有阻止,它只是怒吼,一道道耀目的光芒从战斧的锋刃之上如朝霞一般喷薄而出,将方圆染得一片透红。 “咔擦——” 轻微的声响,那大斧发出了悲愤的怒吼,斧刃之上崩碎了一个缺口,而后从缺口之上无数条细微的裂纹扩散而开,在强烈的气劲之中,那一面大斧迅速地崩裂,化成无数的碎片消散。 乙辛长舒的脸上满是嘲讽,他依然没有动手。 “真是可怜。”乙辛长舒冷冷地说道。 “噗嗤——” 一声轻响,一条金色的锁链洞穿了那大帝的脊梁,而后从膻中的位置穿出,带着淋漓的鲜血,将那大帝高高地举了起来,紧随着,又是几根金色锁链从虚空中探出,*了那大帝的身躯。 血如雨下。 第1170章 拦路之虎 鬼界,通往人间的空间裂隙之处。 这一处通道夹在两座险山的峡谷之间,在一条曲折的步道的尽头,扭曲的空间通道不断地跃动着,从其中不断地发出耀眼的光芒,映照着通道前一个身影。 一个青年冠冕男子沉默地坐在裂隙前的台阶上,用一块明黄色的绢布缓慢地擦拭着手里一口光芒黯淡的古铜色长剑。 而在远处,无数的修士看着那青年男子堵住了所有人的去路,却无一人敢上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散漫地擦着剑。 男子的衣着很是华丽,明黄色的衣袍无论是做工还是花纹、修饰都繁复到了极致,其材质更是极其稀有的深海冰蚕所吐之丝,以纯粹的冰蚕丝织出如此一身华丽衣裳可谓是奢侈到了极点,使得远处那些认得货的修士无不眼馋。 男子很英俊,眉宇之间隐隐有一股不凡之气,给远处围观的众人一股莫名的威压。 男子只是坐在通道的入口处将自己身边一字排开的六口剑一口接着一口擦拭干净,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除非有人想要进入人间,他才会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将人强行驱赶走,如果有人硬闯,他也不会有丝毫的留手,杀起人来也一点也不手软。 他身前的步道上虽然只洒了几滴鲜血,但是殒命在他剑下的人却已经达到了数百之众。众人早已知道眼前此人绝非他们所能匹敌的对手,却又无法后退,只能逡巡不前,等着上面进一步的吩咐。 青年见无人上前,依然只是自顾自地擦着剑,将六口剑全部擦拭完毕了之后,才有些无聊地打了一个呵欠,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显然颇有些无聊的意味。 峡谷的入口出现了一个容貌俊美的青年,微微瘦削的身形与他一身艳丽的衣裳使得这青年看起来尤为美丽,姿颜美丽不输于任何一个绝色的女子。 那青年沿着步道缓缓而上,终于引起了在入口处有些无聊的黄衣青年的注意,他眉眼微微抬起,而后眉头微蹙,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人终于不再是对局势不会有任何影响的人了,而是一个能够伤到他的人。 黄衣青年目光落在了身侧一字排开的六口剑上,手指在六口剑的剑鞘上缓慢地移动着,轻声自语道:“杀他……用哪一口会好一些呢……” 黄衣青年的自语声虽轻,却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就仿佛是刻意说给每个人听的一般,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那青年也不禁得皱了皱眉,眼眸中流露出几分恼怒的意味,站在步道的中途,抬起头,看着坐在步道尽头的黄衣青年,冷笑道:“阁下未免也太自大了一些吧。” 黄衣青年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沉默地擦拭着剑,仿佛在等青年男子上前一般的。 那青年男子却没有再上前,他本来就不擅长近身的肉搏,远程的术法战斗才是他的专长。 青年男子深呼吸了一口气,指诀微微掐起,真气刚刚运转而起,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道凛冽的剑光。 那青年男子平生从没见过如此快的剑招,他想要躲闪,却发现在这样狭小的空间之中,自己可以选择躲避的方式实在有限得可怜,两侧的山崖与脚下的大地会阻拦他片刻的时间,片刻的时间便足以使他在这一剑之下付出惨重的代价,而向天空的话……那第二剑便会接着而来。 第二剑出来,便自然会有第三剑,第四剑…… 一剑又一剑,将自己完全逼入对方的节奏之中,根本无法取得任何的先机。 对手太强大了,强大得可怕,根本不是自己可以应付的。 青年男子的额头沁出了豆大的汗珠,而后才猛地想起,在这样生死的关头,似乎并没有太多的空间去让他想这么多没用的东西。 现在,无论往哪里躲,都已经来不及了。 青年男子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然后耳畔却传来了“噌”一声响,就好像是丝绢被撕裂的声音一般。 青年男子睁开了眼,发现在步道的尽头坐着的那名黄衣男子已经缓缓地收回了他的剑。 青年男子有些愕然,他看着步道尽头的敌人沉默不语,一片紫色的衣襟却倏然飘落。 “老不死的东西们,别让小辈出来送死啊。”黄衣男子打着呵欠,颇有些不耐烦地喊道,“像这样新晋的小家伙们,再来两百个才有可能打得到我啊。” 青年男子神色之间愈见恼怒,这赤裸裸的羞辱他又如何能够忍受呢? 青年男子恼恨之下还欲出手,一道璀璨的金色剑光直接擦着他的身躯,发出一阵刺耳万分的尖啸,从他与山崖之间的缝隙之间穿插而出,轰然落入了他身后步道之下的入口。 “轰——!” 声若雷鸣,大地震动,两侧的山崖陡然崩裂,无数的碎石如暴雨一般疯狂地滚落了下来,卷起了滚滚的烟尘宛如一头巨龙,遮天蔽日,日月无光。 青年男子缓过神来之时在步道尽头的台阶上的那个身影已经不在,他微微一怔,转头一看,却见得那个明黄色的身影握紧了一口剑站在步道的入口处,脚边是一颗带着血的人头,鲜血与尘埃黏在一起,有些刺目。 黄衣男子缓缓收剑,看着那一具在自己跟前慢慢倒下的身躯,皱了皱眉,才转身在滚滚的烟尘与不断坠落而下的石块之中延着步道慢慢地向着步道的尽头走去。 黄衣男子修为深厚,烟尘与落石自然不会伤到他分毫,甚至连他的衣衫边角都没有沾染上便被黄衣男子的护体之气粉碎而后弹开。 青年男子的神经有些紧张,连自己的气息都无法调匀,身躯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 在步道的入口被斩杀的那个人,是他们这一传承的大帝,是开宗立派的古老人物,而自己成帝也不过万余年的光阴,与祖师自然无法相比。 现在祖师在这个黄衣青年的手下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就被直接斩杀,自己面对这样一个怪物又还有几分胜算? 青年男子的内心之中充满了恐惧,他甚至不敢再去看那个慢慢走近的身影,将自己的目光尽量地远离了那个身影,但是那明黄色的衣袍还是不可阻拦地进入了他的视线,刺激着他的内心。 黄衣男子在他的身边停了下来,他的心脏也在一刹那之间也彻底停止了跳动,时间也不再流动,万事万物都仿佛凝滞了下来。 死一般的沉寂。 青年男子可以感觉到自己的体表在不断地渗出汗水,将衣衫浸透,黏黏地紧贴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然而更不舒服的是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只兔子面对着一只猛虎时的感觉一般地让人无法承受。 青年男子的喉头微微颤动着,他想要说话,他想要行动,但是他却发现自己的身躯根本就不听从自己的意志,他的身躯早已彻底僵死,连动一动指头都做不到,又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缓慢而有力地拍了拍,有些深长的意味。 但是青年男子没法去体会那深长的意味到底是什么,他的心志在那一瞬间已经接近崩溃。 他最后的理智的防线还在顽强地坚持着,但是他不知道,他的理智还能坚持多久。 额头上的汗珠顺着面颊滑落,摔落在地,“啪”一声轻响,碎裂出无数晶莹剔透的花瓣。 青年男子的肩头的重量陡然一松。 挪开的重量不过斤余,但是从青年心头消失的重量却超过了一座座大山的总和。 脚步声倏然传来,渐渐远去。 青年只觉得双腿一软,再也没有忍住,踉跄数步,差点跪倒在地。 青年没有回头去看那个黄衣的男子,只是埋着头匆匆地走下了步道,从拥挤的人海之中挤出了一条道路,头也不回地远去了。 黄衣男子坐在空间裂隙前,轻轻地叹了口气,而后自言自语道:“这样做……大概很帅气吧?” “穆天子,你做得……太过了。”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黄衣男子没有回头去看,只是无奈地撇了撇嘴道:“那也没有办法,现在时间能拖一日是一日。” “乙辛长舒已经开始强行破境了。”一个青衣老者从空间裂隙之中缓步走出,在穆天子的身后站定,一双青色的眼眸看着环绕着群山的各个门派势力,神色之中流露出了几分悲悯。 “他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少?”穆天子问道。 青衣老者沉思了一会,道:“他成功的可能性,至少有九成。” “难怪你们会和他达成协议。”穆天子说着,眉尖却不由自主地一挑。 青衣老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已经无法阻挡,便只能寻求双赢。我们给他他想要的,他也要回报我们我们所期待的。” “但是……到最后,还是只有杀了楚风,把这个亘古以来最好的局面亲手毁掉不是吗?”穆天子神色之中有些嘲讽,“然后就可以等待下一个三万两千年,有乙辛长舒的帮助一口气诛杀的大帝比过去百年间所清洗的大帝的总和还要多,别说下一个三万两千年了,便是再有是个三万两千年,也还等得起,是吧?” 青衣老者面上露出几分苦涩的味道,过了好久才有些哀切地说道:“监兵君也走了。” 穆天子正在擦剑的手微微一抖,擦剑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过了片刻穆天子才缓过神来,一边擦拭着剑,一边说道:“完全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我们能够活下来的人,百不足一,不过谁先谁后罢了,没有什么好伤感的。” “你回人间去吧。”青衣老者忽然说道。 穆天子微怔。 “你是人间的君王,你死也该死在你的国土上。”青衣老者说着微微一笑,“这里交给我来就可以了,孟章君虽然老了,还不至于连牙齿都掉光了。” “滚滚滚。”穆天子有些恼火地说道。 孟章君在穆天子的身边坐了下来:“你是人间的王,你知道该怎么做。” “哈。”穆天子干笑了几声,顺手一招,六口剑在身后背起,站起了身,向着空间裂隙走去。 “虽然你活得也够久了,但是还是尽可能地活下来吧。” 穆天子说着,没有再迟疑,身形被空间裂隙的光芒所吞噬,直至消逝。 孟章君露出了几分笑容,只是笑容还没有完全展露,便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被鲜血所染红。 孟章君将嘴角的血渍擦干,无奈地摇了摇头。 希望这条命,还能再拖几天。 第1171章 千古战意 此刻的阴山,鲜血宛如暴雨一般倾盆而下。 代表了天地规则的黄金锁链不断地穿空而出,向着附近大帝的身躯之上落去。 这些黄金锁链的速度太快,快得即便是大帝也无法完全抵挡。 不断有大帝在黄金锁链疯狂的攻势之下陨落,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汲取尽浑身灵气,废尽一身功法,化为无数齑粉消散在了风中。 整个场面一片混乱,大帝们怒吼做着最后的努力和挣扎,他们不想死,不想在黎明到来之前死在这最后的一点黑暗之中。 他们在雷海之中艰难地躲闪着,用着身边的人做着自己的掩护,让别人去死,而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生存下来是他们唯一的信念。 惨叫声,哀嚎声,怒骂声,呵斥声,响成一片,沸反盈天。 没有人想到高高在上,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威风凛凛的大帝们竟然也会有如此落魄狼狈,宛若鸡犬的时候,那些还聚集在阴山之下的各派修士也终于都纷纷变了颜色。 修士们一个个脸色苍白,浑身不断地战栗颤抖,有的人缓缓地后退,而有的人却早已不顾颜面地全速地逃跑,无论他们的速度是快还是慢,他们心中所想的却都是一定尽早逃离这片是非之地,这里根本就不是他们应当涉足的场所。 不时有眼力过人的修士在那一片银色的汪洋之中找到了自己祖师的身影,开始他们还满怀期待,期待着祖师能够生存下来——但是不久之后,在某个瞬间他们的脸色也终于骤变,发出一阵痛苦的哀嚎,他们所有的希望和野心也都在那一瞬间彻底破灭。 修士们无法再将这一幕惨剧继续看下去,恐惧与绝望已经驾驭了绝大多数修士的内心,他们开始转身逃离,想要彻底远离这一片修罗的炼狱。 然而天空中那翻滚的雷海却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一道道细若丝线的银色的闪电带着“滋滋”的响声从雷海的边缘延伸而出,在刹那之间贯彻了天地,疯狂地轰击着阴山区域,将逃跑在最前的修士彻底轰为齑粉,他们终究不是大帝,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雷击,甚至都不用黄金的锁链降临就彻底地成为了劫灰。 银色的闪电就仿佛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光牢一般,将所有人都囚禁在了其中,所有人都被绝望所笼罩,他们知道他们活不下去了。 在这片区域里的人都要死,他们永远逃不掉。 隐匿在人群之中的大帝也终于无法再隐匿,他们心知这雷海之所以会蔓延而下,那完全是因为他们在之前竟然向着劈向乙辛长舒的天雷出手,那被视为了对天地规则的挑战,天地规则才顺着他们的气息蔓延了下来,将这片空间封锁住,不允许任何人逃离。 现在上方还有大量的大帝作为那雷海与黄金锁链的目标,它们无法抽出空来对付这些隐匿起来的大帝,但是一旦上方的大帝全部阵亡的话,那就意味着……下一刻他们也都将化为劫灰,所以他们不得不出手,不得不尽快斩杀乙辛长舒,让这场天地规则的暴动平歇下来。 而那些修士,面对着这个局面,更是无能为力。 他们所能期望的,便只有大帝们能够撑过这一场危机。 至于往日的仇恨,往日的怨憎,在此刻都彻底烟消云散。 修士们没有任何区别地将希望寄托给了冲向那片雷海与已经处身于雷海之中那众多的大帝,而雷海之中的那众多大帝也在寻找着办法。 始作俑者乙辛长舒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动弹过。 乙辛长舒没有动弹过,但是却将自己的功体运转到了极致,浑身的真气以极限的速率运转着,给他的身体也带来了极大的负担,鲜血不断地从他的体表溢出,将他的衣衫染得一片血红。 澎湃犹如汪洋的气息从乙辛长舒的身周疯狂地向外扩散着,向着各个方向没有差别地席卷而去,正面与那雷海与金色的锁链对抗着,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之意。 乙辛长舒如此疯狂放肆,自然也便成为了天地规则最重要的打击对象。 一半以上的黄金锁链都以乙辛长舒作为目标,呼啸着划出一道道古老神秘的痕迹向着乙辛长舒落去。 但是没有一条黄金锁链能够落在乙辛长舒的身上。 乙辛长舒展开的世界里数千位大帝的虚影傲然站立着,它们面对着如怒龙一般而来的一条条黄金锁链怒吼着迎了上去,根本不知道畏惧,也根本不知道退缩。 一个娇小的女性大帝的虚影的身形在黄金锁链中灵活地腾挪着,宛如起舞一般,速度之快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她是唯一一个有着足以匹敌黄金锁链的速度的大帝的虚影。 她在不断地从各个方向的虚空中探出的黄金锁链的虚影之中腾挪着,将一条条黄金的锁链向着外围引去。 那一条条怒吼着的黄金锁链的虚影就像是被她所牵引着的一般紧紧地跟随在她的身后,随着她在空中起舞的轨迹划出一道道优雅美丽的弧线,却始终无法追逐到她。 黄金锁链感受到了自己所受到的侮辱,数十条锁链同时破穿虚空而出,一条条相互交织着,将那女性大帝的虚影的前路彻底封死。 女性大帝的虚影眼眸中流露出了几许无奈,也有几许轻蔑。 她只是一道虚影,如果曾经叱咤风云的那个她来了,这些黄金锁链又算得了什么? 无数条锁链呼啸着铺天盖地而来,无路可退,无路可逃。 她也没有想要逃跑。 她口中发出一声清啸,婀娜的身姿舞动,将两条黄金的锁链猛地攥在手里,而后奋力地撕扯,将两条黄金的锁链硬生生地扯断,而后破碎为无数金光璀璨的粉末消散在风中。 “噗——噗——” 几声轻响,数十条锁链同时穿入了虚影之中,将那女性大帝的虚影彻底粉碎! 然而直到最后一刻,那位大帝却依然昂首而立,骄傲万分。 一位三丈多高的男性大帝魁梧的身躯如山一般屹立在半空之中,他的身躯早已被十余条锁链洞穿,围绕着他的那古老的文字早已黯淡无光。 但是他依然在发出愤怒的咆哮,健壮的身躯挣扎着,将那一条条洞穿了他身躯的锁链扯得“当当”作响,而后终于在某个时刻尽数崩断。 “啊——”那虚影发出嘲讽的怒吼,对天地规则充满了鄙夷,天地规则又能如何,他睥睨众生,何曾畏惧过任何敌手! 这个世间,不会有任何人是他的敌手!哪怕是天地规则,那也不行! “哗啦啦——”又是数十条锁链从各个方向交织着穿入那虚影的胸膛,那虚影各个关节都彻底被封死,连挣扎都无法再挣扎。 那古老的文字迅速地黯淡了下去,在破碎前的一刹那,那男性大帝怒吼惊天,震得所有人鼓膜阵痛不止。 一位位大帝的虚影与黄金锁链正面对抗着,没有丝毫要退避的意思。 它们本来就只是过去某个时代的投影,没有生命,也没有情感,只是某位大帝法则的投影。 作为大帝法则投影的它们,却依然保留了那些大帝的高傲与狂狷,他们曾经世间无敌,现在便自然也无所畏惧。 黄金的锁链所带来的压迫感越是强大,这些虚影便越是无畏,越是剽悍地迎了上去,用自己的身躯抵挡住那金色的锁链,与那金色的锁链僵持着,对耗着,直到自己的法则被黄金的锁链所破碎而导致虚影再也无法支撑随之破碎为止。 一条条虚影前赴后继,一个个斑斓的世界相继破碎。 妖帝元典所记录的大帝都是那些桀骜不驯的大帝,他们从来不会向苍天低头,哪怕是撞得头破血流,哪怕是要被苍天所杀,也绝对不会屈膝称臣。 这些古老而强大的战意,哪怕跨越了无数的时空,依然不曾被磨灭,面对着天地规则的扼杀,从沉睡中相继苏醒,爆发出了惊天的能力,妄图撼动苍天,至死也不会后退半步。 它们没有肉体的拖累,不会像在场的这三千多位大帝一般被黄金锁链伤及肉体便彻底被剥夺了生机。 它们只是战意而已,燃烧千古的战意,绝对不会熄灭的战意,只要它们还存在一刻,它们就绝对会永无休止地战斗下去。 战斗着生,亦或者战斗着死,没有别的状态可以给它们选择,它们也不会再做出别的选择。 这些就是乙辛长舒敢于强行突破天地规则,妄图成圣的依仗。 只有最疯狂的战意,才能与他一起强行对撼天地的规则,用自己的肉身强行把这道无法逾越的城墙撞得崩溃,要硬生生撞出一道缺口! 古老的大帝的战意在不断被磨灭,生存着的大帝也同样在不断被金色锁链与银色雷海所抹杀。 杀戮,根本就不会有止休。 “现在,我再问一次,臣服,或者死亡!” 第1172章 挟他人之威 看着远方正在发生的惨剧,楚风的神色也愈来愈凝重。 乙辛长舒正在迈向成圣的道路,这不管怎么想都绝对不会是一件好事。 一旦乙辛长舒成圣,那就意味着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制裁得了他。 无论再来多少大帝,都无法再制约乙辛长舒。 必须要阻止他,必须要让乙辛长舒成圣的梦想在这里就彻底破灭。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绝对要完成。 楚风狠狠地咬了咬牙,他一边剧烈地咳嗽着,一边艰难地站起身,看着有几分愠怒的佘俊群,有些艰难地说道:“你就真的甘心让这个人在你的头上一直坐着吗?” 佘俊群微嘲地看了看楚风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真没有想到,你也会用这样诛心的言语来玩弄阴谋诡计——可是,你觉得我会接受你的挑衅吗?” 楚风的笑容有些无奈,也有些苦涩。 佘俊群不傻,他背叛乙辛长舒又能有什么好处? 反而是背叛乙辛长舒的代价是极其惨重的。 当付出大于收获的时候,像佘俊群这样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去做? “放弃吧,谁也阻止不了他了。”佘俊群说道,“现在妄图进入那一片雷海,是想要去找死吗?你要去找死的话,那你尽管去吧。” 楚风咳嗽了几声,血迹在嘴角散开有些触目惊心。 “你别忘了,我们之间还有同盟符印的联系。”楚风“嘿然”冷笑了起来,捂住胸口的创伤,艰难地站起身,有些阴冷地看着佘俊群,“我的计划,你不愿意参加,也必须参加,不然你会死。” 佘俊群眯起了眼睛,蛇眼中露出了几分饶有兴味的神色,而后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才冷笑道:“但是你觉得你现在可以突破我的封锁逼我就范吗?” 楚风瞑目道:“那我们就如乙辛长舒所愿,先分出一个生死吧。” 佘俊群神色之间微微露出了几分讶异,仔细地打量着楚风道:“你?” 楚风点了点头道:“对,我。” 佘俊群嗤笑了两声,满是嘲讽地道:“你现在的伤势,想要杀我,不觉得有些自夸得过头了么?”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摇了摇头道:“不,我有信心我可以杀你。” 佘俊群皱了皱眉,神色微凛,冷声道:“几成?” “十成。”楚风嘴角微挑,眼眸之中有精光闪过。 楚风的神情映照在佘俊群的蛇眼之中,有些刺目,因为那样的神情充满了嘲讽,充满了挑衅。 那样的神情本来应该出现在他的脸上,但是此刻却出现在了他对面的那个人的脸上。 那本该是一张憨厚无知的面庞,此刻却露出这样的神情,让佘俊群微微有些恼怒,但是更多的却是一股寒意。 佘俊群知道楚风想打的是什么算盘。 楚风伤势不轻,想要战胜他杀了他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是楚风却也有一张底牌,那就是很多人不会想要让他去死。 佘俊群可以肯定的是,现在还有一些很强大的人在阴山附近看戏。 在乙辛长舒成圣之事了结之前,他们绝对不会轻举妄动,但是一旦楚风的性命出现了危机,他们也会坐不住。 现在这个十世轮回之力的身份已经完全确定,谁敢再让他就这样平白无故地死去? 就算要让楚风死,那也要在乙辛长舒成圣之后。 在乙辛长舒成圣之前,楚风绝对不能死,这个底牌要到乙辛长舒被证实成圣才会失效。 挟他人之威来达到目的,这样的手段,还真是有些让佘俊群猝不及防。 佘俊群冷冷地看着楚风,过了许久才慢慢说道:“你的威胁,我不接受。” 楚风的威胁,佘俊群的确无法接受,因为他也没有办法去阻止乙辛长舒的成圣。 这一点,他知道楚风也明白,因为对那片雷海与那黄金锁链的畏惧他们都是一样的,哪怕没有亲身经历,目睹了远方的惨剧,也该知道,他们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而已。 楚风笑了笑,说道:“这不是威胁。” 他也知道,现在想要阻止乙辛长舒,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在威胁佘俊群与他合作,而是他真的只是想要杀死佘俊群,而且他也真的有十成的把握。 佘俊群看着楚风,迟迟地没有说话,只是神情里有些微嘲。 更远处,蹲着身子默默抽着旱烟的姬明远皱了皱眉,神情有些讶异。 站在姬明远身边的彦都无忌神情也有了一丝变化,脸上露出颇为有趣的神色,道:“想要挟他人之威来杀灵蛇公子这等万古罕见的天才,这个小家伙现在的举动也太不理智了一些。” 楚风想要挟他人之威,就必须要暴露自己的身份,而他的身份一旦暴露,大概也永远不会再有宁日。 在这个时候妄图用这种手段来强行诛杀一个并没有太大用处的佘俊群,的确很不理智。 姬明远摇了摇头,道:“他不会挟他人之威。” “噢?”彦都无忌神色之中终于露出了几分讶异,“如若不挟他人之威,以他现在的状态,我可不知道他能用什么方法杀了灵蛇公子——难道什么时候,意念也能随随便便地杀人了?” 姬明远沉默不语,他也不清楚楚风到底在想什么,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楚风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就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挟他人之威达成一个没有必要达成的目的。 他在多年前就与那个孩子接触过,他知道那个孩子虽然算不上多么机敏,然而却很谨慎。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想必又经历了许多的事情,断然不会愚蠢到如此的地步。 佘俊群的瞳眸里那一丝嘲讽的意味还没有退散,又冷冷笑道:“你别忘了,莺俪的命,也还一样攥在我的手里。” 楚风摇头道:“这样的威胁,我已经说过我不会接受。” “只要我不同意解除同盟符印,你又能如何?”佘俊群嘴角微微一咧,满是嘲讽。 楚风笑了笑,神色之间没有任何的变化,就好像佘俊群的嘲讽对他完全没有效果一般。 “你别忘了,我只要活着,就会有很多的麻烦找上我。”楚风慢慢地说道,“同盟符印对你来说,是否意味着更多不必要的麻烦,你有几分把握,我能应对过每一次的麻烦而不死?” 佘俊群眼眸中光芒一阵闪烁,却没有说话,因为楚风说得对——楚风自己就是个麻烦的旋涡,会有无尽的麻烦主动地找上他,他们之间同盟符印的存在,对他而言永远是个隐患,因为他无法确保楚风就一定不会死。 “你不愿意解除同盟符印,是害怕自己会先死而希望着我的援手,还是说……此刻你在害怕着会被我所杀?”楚风神色微冷,句句诛心。 佘俊群冷笑了几声,斜觑着楚风,过了片刻才终于开口道:“好吧,那就如你所愿吧……今天,在这里,我就送你上路。” 在这里能够解除掉这个隐患,也是个不错的决定,就算楚风想要挟他人之威来杀自己,自己也有足够的信心能够逃掉。 佘俊群与楚风同时运功,各自眉心之间一团两色混杂的光芒倏然飞出,然后两团光芒混作一团,原本混杂在一起的颜色各自分离而开,纯粹的淡青色光辉回到了楚风的眉心,而纯粹的黑色光芒则回到了佘俊群的眉心,消失无踪。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伸手,而后手中握住了一口如流波一般的长剑,剑锋直指佘俊群。 “嗯?”远方的彦都无忌不禁发出了诧异的声响,姬明远也忘却了手里握着的旱烟,愣愣地看着楚风所站立的方向。 “那是……”彦都无忌没有忍住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胳膊。 姬明远低下了眼帘,将旱烟袋中燃尽的烟丝微微磕了磕,才轻轻地叹了口气道:“那似乎是娘娘的剑。” “失踪了这么漫长的岁月……它终于还是重见天日了吗?”彦都无忌冷哼一声,神色之中却有几分难掩的惶恐。 那口剑的现世,意味着的是早应该消散干净的那个女人的阴影也许将再一次重临大地。 即便桀骜如他,当年侍奉在那个女人身边的时候,也是一般的恭谨诚恳。 “也许七界都还有救呢。”姬明远站起了身,微微笑了笑,将旱烟别在了腰间,微微舒展着筋骨。 佘俊群并不知道楚风手里握着的剑是什么剑。 楚风手里握着的剑没有任何的气息,只是淡淡的流水,所以佘俊群的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 佘俊群只是嘴角微微一挑,而后身后浮现出一双狭长的血红色的眼眸,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冷漠地注视着楚风。 “现在,你是不是该挟他人之威了?”佘俊群冷笑道。 楚风没有接话,因为并没有什么再说下去的必要,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慢却异常有力地说道:“请。” 第1173章 大鱼与凤凰 妖界北方,穹朔州。 穹朔州东北方向,一年四季冰封的雪雾峰上。 穹朔州曾经第一大势力淮山在多年前淮山之变之中受到了各门各派的打击,损失惨重,被逼无奈之下零零散散地向着北方逃跑。 淮山势力一夜之间覆灭,最后从各个门派手中逃脱的门下弟子族人百不足一,甚至没有任何强大的高手从那场危机之中逃脱,尽数战死。 逃到这极北苦寒之地之后,其他门派为了瓜分淮山崩溃后空余的势力版图,也不再在乎淮山残党到底如何,淮山一族剩下的人口也终于在极北之地艰难地生存了下来。 数年间,又有很多人受不了极北的苦寒而离开了淮山,转投到了其他门派势力之下,掉过头来对付起淮山,也有很多人因为与新淮山族长啸月焕之间的不合而离开。 在啸月焕的苦苦支撑之下,淮山一族的境况虽然在不断恶化,但是却也勉勉强强支撑了数年之久。 直到啸月焕因为其狭隘偏私之性与极北的势力发生了冲突,使得穹朔北方各派联合起来再次剿灭淮山遗民。 这一场战争淮山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本就不多的人口死伤惨重,淮山众人被围困在雪雾峰上,面临灭族危机。 一个多年之前离开淮山的人这个时候站了出来,接过了淮山一族的命运。 她没有任何犹豫地放逐了上一代的族长,而后依靠自己强大的修为化解了各个门派的联合,为淮山遗民争取到了一片生存的空间。 从那一刻起,她便是淮山当之无愧的族长。 但是她没有报仇,甚至连扩张的野心都没有,只是安安心心地带领着自己的族人以雪雾峰为中心修建起自己的家园,让族中的老幼都能有所安定。 曾经的淮山族人不满她温和作风而离开的大有人在,留下来的多是没有多少生存能力的人,但是她没有丝毫怨言地护着这些弱者,看着那一个个孩子们长大。 经过了数十年,现今的雪雾峰上的淮山族人人口已经达到了数百之众,年轻一代们也早已成长了起来。 与之前的淮山不同的是现今的淮山满是一股柔和的风范,从上到下,也对他们的族长抱有绝对的忠诚与感激。 对于他们来说,没有这位族长,他们早已成为了原来淮山制度之下的死人。 对于他们的族长,他们只有心悦诚服,为了他们的族长,他们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来报答昔日的恩情。 雪雾峰东侧的雪中凉亭,族长闲来无事便都呆在此处。 啸月风带着几分欣喜地走在去往东侧凉亭的路上,脸上是难以遮掩的喜色。 才转过山崖的弯路,远远地他便见到族长站在断崖上,看着东方翻滚的浓厚的雾气。 族长长身而立,一头如墨染的长发在风雪中飘舞,那修成婀娜的身姿被一身宽松却不失优雅的白衣勾勒得很是唯美,宛如仙子,生不出半分亵渎之心来。 啸月风嘻嘻笑着向那凉亭跑去,只是才没有跑出几步,结冰的地面便将他滑倒,“啪叽”一声摔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族长闻声,转过身来,看着摔倒在地面上的啸月风不由得露出了几分笑意,好看的眉梢轻轻一扬,一双充满了柔光的眼眸中带着几分鼓励的意味,却不上前,只是看着啸月风。 啸月风手足并用有些艰难地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族长的身边,露出了一丝羞涩的笑容。 族长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问道:“没摔疼吧?” 啸月风摇头道:“不疼的呢,看见阿姆就不疼了。” 族里的孩子都习惯将族长称为阿姆,包括现在那些已经成长了青年的人都依然如往常一样把族长叫做阿姆,意思是像母亲一样的人。 族长微愣,旋即忍不住笑出声来,声音清脆悦耳,颇是好听,让啸月风的脸颊不由得一红。 “小嘴真甜,挺会骗女孩子欢心的吧?”族长带有几分戏谑地说道。 啸月风摇了摇头道:“才没有,谁会喜欢那些小丫头片子。” 啸月风说着,神情中带着几分恼恨的神色,显然是受了气又无处发憋得有些恼火。 族长“咯咯”一笑,牵起啸月风的小手,一边向回走去,一边问道:“噢,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呢?” 啸月风感受着那只紧握着自己的手上传来的温暖和柔软,脸颊有些发烫,低下了眼睛,说道:“不知道。” 族长忍不住敲了敲啸月风的头道:“你这小鬼,还会害羞呢。怎么啦,那么急急忙忙地过来,族里出了什么大事了吗?” 啸月风这才想起了自己来此的正事,急忙说道:“阿姆,凌哥回来了。” 族长闻言点了点头道:“也该回来了,出去了十余日,他们也该有不少的收获吧?” 雪雾峰地处极北,虽然也不少一些动物,但是终究物资匮乏,要养活那么多人还有些困难。 所幸的是雪雾峰东三百多里就可以出海,因此每隔一段时间,族里就会派出一些人出海去海中捕捞一些鱼类回来,补充库存。 啸月凌就是前些日子出海的领队,这次前前后后用了十余日才归来,虽然比往日多了一两天,但是这个时候回来也算不上多么惊人的事情,因此族长也并不是很在意。 “凌哥什么都没有带回来,倒是带回来一个昏迷的小姐姐……”啸月风想了想,才红着脸说道,“跟阿姆您一样的漂亮呢。” 族长柳眉微挑,啸月风的心也不由得一颤,虽然知道族长温柔,但是却也怕这样没大没小的话惹了族长不高兴。 族长却没有啸月风想的那般简单,微微露出几分讶异的神色,才颇是关切地问道:“他们人呢,人都没事吧?” 啸月风点头道:“没有事情的,去了十一个人,回来了十一个,除了阿月姐姐有点伤,都没事的呢。” “那还好。”族长松了一口气,“凌子他有说那个姑娘的来历吗?” 啸月风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呢,凌哥说请阿姆过去他再告诉您。” 族长点了点头,牵着啸月风说着一些闲话,不多时便到了正堂,啸月风也不好多留,跟族长告了别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族长微微蹙眉,迟疑了片刻推门而入,正堂之中已经聚集了几位族中可靠能干的青年,与啸月凌一行十一人,而在地面上则摆放着一张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红衣火发的少女,从体表不断地散发出热量,使得室内的空气变得有些灼热难当。 “阿姆。”一干人见族长进入室内,纷纷行礼道。 族长摆了摆手道:“这么多礼做什么。” 族长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那少女的跟前。 那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身材颇是娇小玲珑,就像是还没有长开一般,但是面容却精致得有些过分,让自认为姿颜出众的族长也不由得有几分嫉妒之心。 族长伸手抓住了那少女纤细的手腕,微微一探,神色不由得一变,看向啸月凌道:“凌子,这少女是什么来历?” 啸月凌是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脸上微微还有些稚嫩,被族长呼喊到姓名急忙出列道:“阿姆,这孩子……是凤凰变的。” 啸月凌眉头微蹙,道:“你仔细地说一说。” “那日我们出了海之后,便一直向东进行捕捞,一直东进了有八九百里路的路程,结果遇到了一条大鱼。”啸月凌回想了片刻,开始说道。 “大鱼?”族长一怔,“是什么大鱼?” “不知道那是什么大鱼。”啸月凌说起来也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那大鱼大得好离谱,身长就有足足百余里,宽也有四五十里,比传说中的龙鲸还要巨大。” 族长闻言也不由微微色变,定了定心神,才继续说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被那怪鱼一口就吸入了怪鱼的口中。”啸月凌说着,身躯也不禁得一阵颤抖,虽然已经过去了好些时日,但是想起那事情来依然很是畏惧,毕竟他们这些青年人也都是族中修为深厚的了,但是面对那大鱼的时候却连反抗之心都被彻底碾碎,实在是一场噩梦。 “我们被那怪鱼吸入口中的时候,一只火红的凤凰刚好从怪鱼的口中冲出来,顺道便将我们带上了,才逃出一劫。”啸月凌说着,拍了拍胸脯,“那凤凰带着我们不知道跑出了多远,才在海外的荒岛上歇息了下来,没过多久那凤凰就变成了这个小姑娘,连话都没有怎么说就昏了过去。我们在荒岛上休息了两天才循着海流回来,也实在不放心这小姑娘一个人,便将她也带了回来。” 啸月凌说完,顿了顿,才有些好奇又忐忑地说道:“阿姆,这小姑娘是什么人啊?” 族长柳眉微微一蹙,沉吟不语。 啸月凌见族长的神色有些黯淡,顿时道:“阿姆……” “这是一位大帝。”族长说道,“而且你们也没有说错,她就是一只凤凰。” “小姑娘没事吧?”啸月凌有些小心翼翼得问道。 族长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精神耗竭了,伤势也并不严重,稍加调理应该就能醒来。” 族长正说着,一阵轻微的呻吟突然在室内响起,那红衣火发的少女猛地睁开了双眼,坐起了身来。 “这里是哪里……”那少女一脸痛苦的模样,扶着额。 “这里是穹朔北方的雪雾峰。”族长答道。 “雪雾峰……”那少女轻声自语两声,一脸迷惑的神情也在逐渐消散,显然是意识清醒了知道了发生了什么,“谢谢你们,我该走了。” 少女说着,一跃而起,却被族长按住了双肩。 “你要去哪里?”族长问道。 少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万分警惕地道:“你是谁?” 族长莞尔一笑,拢了拢鬓发,才说道:“雪雾峰,啸月涣。” 第1174章 玄蛇 佘俊群全神灌注地戒备着楚风,留心着楚风的一举一动,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出手。 哪怕他知道楚风现在身受重伤,哪怕他认为楚风并没有能够威胁到他的能力,但是佘俊群却依然没有任何的放松。 佘俊群生性谨慎,正是因为谨慎,才使得他在与白岩、巫祁真与乙辛长舒三人的周旋之间一直能够安全地活到现在,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佘俊群从来不会担心自己是不是太谨小慎微了一些,他更担心的是自己还不够小心,还不够谨慎。 他认为楚风绝对不是在随口说说,楚风既然是想要亲手杀他,那么必然就有他的依仗。 但是楚风既然还不暴露自己的身份,那这似乎就意味着,楚风的依仗是别的什么东西。 这份依仗到底是什么,佘俊群无从得知,所以他只能用更为审慎的态度来面对楚风,容不得丝毫的轻敌大意。 握紧了水月剑的楚风一般的平静,他的剑锋指着佘俊群,神色犹如一汪静水,没有任何的波澜。 他同样没有任何的动作,就像是一尊石像一般屹立在山风之中,没有丝毫的动摇。 攻击的一方素来应该是锐气十足的一方,是容得下失误的一方,是状态最为饱满的一方。 楚风的身体状况很糟糕,局势容不得任何的失误,所以他不会轻易地进攻。 他在等待,等待佘俊群的进攻,在防守之中让佘俊群出错,然后抓住佘俊群的破绽进行反击,一击致命——这也许是最有胜算的战法。 佘俊群的谨慎同样使得佘俊群也在等待,在等待的同时,佘俊群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但是他没有工夫去思考这个问题。 佘俊群没有工夫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这个很现实的问题,所以远方的两个观战者开始为佘俊群思考这个问题。 “真是有趣。”彦都无忌冷冷一笑,评价道。 姬明远又蹲下了身,继续抽着旱烟,眯着眼,不说话。 “在这个节点上的战斗,有什么意义?”彦都无忌看向了姬明远,说道,“逼迫了对方解除了同盟符印,为了保留自己的实力,就应该在第一时间逃离,虽然他身负重伤,但是想要逃离的话……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姬明远没有说话,因为他同样也有些不明白楚风到底在想什么。 在这个节点上,与佘俊群战斗的意义何在? 就算楚风有十足胜利的把握,也最终取得了胜利,那他此刻的胜利到底又有什么意义? 他不仅无法取得什么显著的利益,甚至还很有可能会彻底暴露自己的实力,在之后的战斗之中失去他最大的优势——那就是不为人所知。 在这近百年的大清洗之中,他们的盟友几乎都已经尽数露面,实力也都已经暴露得差不多了,而楚风却从来不曾出现在任何人的视野里,甚至连他们这些盟友都不清楚楚风的实力究竟如何。 这就是楚风最大的优势,然后他现在所做的只不过是放弃了这个优势。 姬明远不明白这个问题,但是他并没有太多的兴趣,他不懂的东西太多了,但是他知道楚风既然这么做,那就一定有他这么做的理由,所以他只是微微笑了笑,才说道:“即便不明白又有什么关系呢?” 彦都无忌嘴角微微一挑,道:“我觉得有必要弄明白,因为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现在的年轻人,虽然没有再经历那般近乎毁灭的世界,但是没有圣人的仁心,他们所经历的却是更险恶的世道。他们玩弄阴谋诡计的本事,比起我们来,强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姬明远微微瞑目,终于带了几分戏谑的口吻说道:“你认为他会威胁到你的存在吗?” 彦都无忌不语,因为他的确有这种预感,尽管他不知道这种预感从何而来。 远方沉默以对的楚风与佘俊群依然在僵持,从更远处传来的金色锁链破空的尖啸与雷海的怒吼汇聚为一阵阵怒潮,宛如战鼓一般催人行动,使得楚风与佘俊群的呼吸也在逐渐地变得急促起来。 这样的僵持不可能维持太久的时间,哪怕他们都有所顾忌,有所谨慎,但是燃烧着的战意却终于使得他们无法再忍耐,终于在同时轰然出手。 一层黑色的鳞片迅速地覆盖住了佘俊群的肌肤,他的手臂灵活地抖出一条黑色的弧线,伴着一声尖锐的声响直接轰击向了楚风的面门。 一股股黑气缭绕着佘俊群的手臂,而后猛地鱼跃而起,化为一条条黑色的小蛇,狂舞着,发出“嗤嗤”的声响,蛇信吞吐,眼眸里满是阴狠怨毒的光芒。 黑色的小蛇一跃而起,身形抢在了佘俊群的手臂之前,速度之快,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已经到了楚风跟前,容不得楚风不防。 楚风心知灵蛇窟功法历来以阴毒著称,虽然自身肉身强悍,但是现在身负重伤,哪里敢再正面硬接! 楚风只能将手中水月一横,以极速后掠,手中的剑光在身前张开一片璀璨的莲花,一道道明媚的剑光映照而出,宛如烈阳一般,使人目眩。 “吱吱——” 一阵轻微声响,黑蛇冲击在张开的剑屏之上,不得破入,发出了一阵愤怒的嘶鸣,身形也陡然如花瓣一般向四方张开,抖出数十条黑色的身影,想要从外围越过剑屏的阻拦,直取楚风的肉身。 楚风神色微凛,真气催动,张开的剑屏陡然光芒暴涨数十丈,一道道剑光延伸而出,随着那黑蛇身躯的蔓延而不断向外延伸,将那一条条黑蛇死死地阻拦在了剑屏之外,使其无法靠近楚风半分。 佘俊群双眼微闭,并没有如何吃惊的神色,那黑蛇虽然阴毒,但是终归不是正面作战的手段,取不下一个重伤的人完全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反倒是分明最先出的右拳却是先发而后至。 楚风也感觉到了一股压迫之感。 佘俊群的身形与拳头来得很慢,慢得根本就不像是出自于一个新时代巅峰大帝的招式,但是楚风知道佘俊群的拳头为什么会那么慢。 佘俊群的拳头是一路碾碎了空间而来的,他用拳头将楚风与他之间的空间压缩,被压缩的空间成为了佘俊群的武器,要与楚风发生最直接的对撞。 被压缩的空间隐藏在无形之中,却是实实在在地被佘俊群推到了楚风的跟前,尽管还不曾接触,但是那强大的劲力却已然蔓延了开来,使得四周的空间出现了一条条细微的裂纹。 而在空间的另一端,那被黑色的鳞片所覆盖的手臂陡然也化为一条实实在在的黑蛇,猩红的蛇信吞吐着,血红色的眼眸中露出了无尽的疯狂,扭转着身形想要穿破那被压缩的空间而来! 楚风微微蹙眉,想要退走,身后却猛地响起“轰隆”的声响。 山崩地裂,一头巨大的黑鳞巨蛇陡然冲破山岩,从大地之下怒吼而出,从楚风的背后怒吼着向楚风袭击了过去。 那是一头巨大得有些过分的黑蛇,身形就仿佛是一座巍峨的山岳一般,身上的鳞片更是充满了金属的光泽的质感,那是世上坚不可摧的鳞甲,与任何岩石的碰撞都只是换来岩石的粉碎。 “嗯?”彦都无忌颇感兴趣地挑了挑眉,看着那一只巨蛇,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才带着几分趣味笑道,“将自己的蛇蜕蒙在了另外一头巨蛇的骨骸之上,用自己的精血祭炼,再植入一缕元神——真是不错的尝试。现在的年轻人,的确很可怕。” 佘俊群拥有玄蛇的血脉,他的蛇蜕同样也如同玄蛇的蛇蜕一般坚不可摧,他将自己的蛇蜕完整地收集了下来,经过一次次淬炼,一次次与乙辛长舒所剥夺的白岩肉身相互融合,最终才炼制成了这一件与他心意相通的帝器——将其称为帝器已经有些不准确了,因为佘俊群在炼制它的过程中,加入了自己的血肉,也加入了自己的一缕意念,为此衰弱了十余年之久。 这件帝器,现在就是活生生的玄蛇,是洪荒远古时代的凶兽在人世间的再次显现。 佘俊群本来并不想用这头玄蛇,但是出于慎重的考虑,他觉得现在必须将楚风扼杀在此,他早已不是可以被忽略的蝼蚁了,再让他发展下去,天知道会成长到怎样的地步。 那巨大的玄蛇怒吼着,宛如巨龙一般,撕裂了大地与山川,身形盘旋着从高空之中呼啸而来,气势万钧,所产生的烈风鼓荡起了澎湃的暴风,迅速地席卷了大地。 楚风往前,将要正面迎接佘俊群的拳,往后,却也必须承受那怒吼而来的玄蛇。 他已经无路可退,唯有正面一战! “真是期待那孩子会拿出什么样的应对方法来,可别在这里就死了。”彦都无忌看着姬明远说道,“你还不上去救援吗?” 姬明远摇了摇头道:“年轻人们的事情就让年轻人们自己处理吧,我只要盯住你,必要的时候与你同归于尽就好了。” 第1175章 双剑 楚风神色微凛,握剑的手没有任何的迟疑,手腕微微翻转,剑光夺目,身周万道剑呼啸而出。 万道剑出,剑鸣铮铮,一口口剑相继浮现,剑锋直指那呼啸而来的如山玄蛇。 一口又一口剑彼此紧挨着,彼此映照着,旋转着,剑光闪耀,各色的光芒杂糅,一头万剑汇聚而成的巨龙怒吼着而出,划破长空直接迎击向了那巨大的玄蛇! 玄蛇与剑龙轰然相接,蛇头与龙首直接碰撞在一起,最野蛮的力量在此刻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剑龙在刹那之间轰然破碎,万道剑被玄蛇那野蛮的巨大力量直接撞击得破裂而开,无数口剑从剑龙的体内被撞击而出,不受控制地落向远方。 组成龙头的那数千口剑被野蛮的力量直接撞击得折断的也不在少数,巨大的剑龙轰然便失去了所有的威势,双眸中的愤怒的火焰也在刹那之间熄灭。 万道剑失去了精神,尽管那玄蛇额头的鳞片也被撕裂而开,鲜血淋漓,但是双眸中疯狂之意却愈发耀眼,巨大的身躯显现出不可思议的灵活,带着战胜之威直接破入了那剑龙的身躯,就仿佛被剑龙所吞噬了一般消失在了万剑之中。 楚风神色骤变。 那玄蛇虽然看起来像是被剑龙所吞噬,但是却是进入了剑龙的核心,万剑根本无法再聚集起来。 身后剑龙一战即溃,而身前佘俊群的拳也终于穿破了空间而来。 被压缩的空间短得可怕,哪怕明明还有数十丈距离,但是一拳便足以穿破。 佘俊群的右拳所化为的黑蛇发出一阵“嘶嘶”的响声,穿越过剑屏,如觊觎已久终于等到了机会的毒蛇一般扑了上来。 佘俊群的拳在经历了出奇的慢之后便是出奇的快。 这样快速的拳楚风从来不曾见过,他也知道自己无法闪躲,蛇类一旦出动,那所有的动作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根本不会给敌人躲闪的机会。 佘俊群便是蛇,楚风便是猎物。 躲不开,便只有硬生生接受! 楚风神色变得坚毅异常,没有任何要躲的意思,只是将手中水月剑顺势扬起,一道肃然的剑意也随之斩出。 佘俊群也同样不避,他这一拳要的就是一击制敌,哪里会因为自己会中剑而有所退缩。 楚风有伤在身,他没有任何伤势,这样的换伤,他并不吃亏! 黑蛇呼啸而来,直接突入了楚风的胸腔,“咔擦”一声破碎了楚风的胸骨,带着一层血雾从楚风的背后突出。 佘俊群眼眸里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而此刻剑光也至,一道优雅的弧线伴随着“嚓嚓”的轻响,一股鲜血高高扬起。 佘俊群脸上那邪魅的笑容有些僵硬,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身躯,一条贯穿了他身躯的细线缓慢地从他的左肩一直蔓延到了他的右腰。 鲜血从那条细线的各个方向溢出,就好像是农家的石磨研磨出的豆浆一般,缓慢而粘稠,带着一股微微的甜腥味,在空气中弥散。 “此剑用得太早,不成致命之伤势,他的底牌不是这口剑。”彦都无忌在远处评价道。 他并没有嘲讽佘俊群,因为对那口剑,现世只怕没有多少人还有印象,也自然永远不会知道那口剑的锋利,超出了世人的想象。 即便是彦都无忌,也只不过肉身能勉强承受那剑,那还只是因为持剑的人发挥不出那剑真正的威力来。 若是换了身边的姬明远来握那口剑,那还真是天大的麻烦。 佘俊群从来没有想到楚风手里的那口剑会锋利到这样的程度,切开他的肉身就如同是切豆腐一般的,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 如果那是因为楚风的这一剑很强大倒也罢了,但是楚风的这一剑并不强大。 因为不强大,所以他才在开始打定了换伤的主意。 他原本对自己的肉身有着绝对的自信,但是此刻,他对自己肉身的自信终于有了几分动摇。 究竟是自己的肉身真的很弱,还是楚风手里那口剑太锋利,他已经没有工夫去细想了。 这次换伤,他所受到的伤势,比楚风所受到的伤势,严重得太多。 因为内心一瞬间的惶恐,佘俊群没有犹豫,直接选择了后退。 “噗——”楚风喷出一口血来,他没有去追逐因为一瞬间的慌乱而进退失当的佘俊群,因为时间与空间都不允许。 剑龙破碎,万剑失去了光泽,一口口剑无力地坠落,宛如雨下。 “吼——” 玄蛇怒吼,黑影蔽空。 巨大的玄蛇穿破了剑龙的身躯,怒吼着而来,距离楚风只不过数丈之遥。 避无可避,唯有硬接。 楚风转身,神色骤然凛,手中水月剑光流转,百丈剑芒,喷薄而出。 “嗤——” 一声破空之响,剑芒划破了玄蛇的额头,在玄蛇巨大的头颅之上留下一道深达数丈的剑痕,鲜血喷洒犹如暴雨。 然而剑芒终究不是水月剑,虽然对玄蛇造成了创伤,却还远远不足以威胁到玄蛇的性命。 痛楚使得玄蛇愈发疯狂,浑身的鳞片互相摩擦着,发出一阵阵“沙沙”的声响,继而一股股粘稠的腥臭的黑色的液体从玄蛇鳞片的缝隙之间缓慢地流淌而出,就仿佛是谁家熬得粘稠万分的稀粥一般的,从天空坠落而下。 楚风没有工夫去管那些液体,因为剑芒与玄蛇之间的冲击所带来的巨大的反震力道将楚风推动着向身后滑出,根本无法阻挡。 楚风没有想到这头玄蛇的力量会如此之大,震得他双臂都发麻不止,想要强行定住自己的身形都根本做不到,只有勉强地减缓速度。 在楚风身后的是佘俊群。 佘俊群之前慌忙退后,然而只是片刻之间意识便恢复了清醒。 佘俊群终于有了几分愤怒的神色,是对楚风的愤怒,更是对自己的愤怒。 他愤怒于自己竟然会在那一瞬间有所惶恐,进退失据,如果不是有玄蛇从身后威胁楚风迫使楚风不得不放弃对他的连续进攻,他只怕将会长久地处于下风。 佘俊群迅速地将自己的身体再生完毕,眼眸中的阴毒与怨恨愈发明显,他没有再选择赤手空拳,而是伸手一握,猛地握紧了一条黑色的长枪。 佘俊群轻轻握住长枪,那长枪随之一颤,枪尖之中显露出一黑色的蛇头,眼神与佘俊群一般充满了阴毒,而后随着佘俊群将黑枪一探而抖出一道黑色闪电,刹那之间穿破空间向着被玄蛇死死咬住松不开手的楚风的后背攻取而去。 这一枪来得很猛,也来得很是刁钻。 玄蛇与佘俊群,楚风总会受到一方的威胁,无论楚风选择迎战哪一方,都无法摆脱。 而换伤这样的事情,楚风已经没有资本再去做了,他的伤势,再这样换下去,要不了太长的时间,只怕连还手的能力都会被废掉。 “呵,那小子危险了。”彦都无忌冷笑道。 如果是彦都无忌,他有数十种化解这危机的方法,因为他有着这个世上最丰富的战斗经验,怎样劣势处境下的战斗都经历过。 他更感兴趣面对这样的危机,这个后生晚辈会用怎样的手段来处理。 楚风咬紧了牙关,鲜血不断地从嘴角溢出。 正面的玄蛇依然与剑芒正面抗衡着,更要命的是,那黑色的粘稠的液体已经快要坠落。 那些液体是毒,是剧毒。 即便对于楚风,楚风也不敢说以自己现在的状况能够承受多少那样的剧毒,他必须尽快取胜,越是拖下去,局面对他越是不利。 楚风咬了咬牙,将浑身真气运转而起,手中水月剑刹那之间光芒大作,百丈剑芒陡然暴涨,轰然刺进了那玄蛇的头颅之中。 玄蛇吃痛怒吼,巨大的身躯疯狂地扭转着,蛇尾甩动,将山崖不断地砸出一条条裂痕,无数巨石林木被直接扫为飞灰。 佘俊群单枪也至,楚风猛地半侧身躯,左手再握一剑,轰然刺出,与那刺来的黑枪正面碰撞,发出“叮当”声响,那黑蛇的獠牙将那一口如秋雨一般的长剑紧紧咬住。 “嗯?”彦都无忌又发出一声诧异的呻吟,“怎么可能,那也是娘娘的剑?” “一剑有其意,一剑有其形,看起来当年那口剑也被拆分成了两口啊。”姬明远眼眸里也有些惊异,万万没有想到当年的一口剑被拆分成两口剑,而且这两口剑也竟然聚集在了楚风的手里。 姬明远感到有些可惜,因为楚风并没有能够让两口剑融合的能力,两口剑甚至连基本的感应都没有,这充分说明了,这两口剑的主人都不是楚风,只是它们的主人将剑交到了楚风的手里,给楚风使用了而已。 不知道那口剑会不会还有再见天日的机会。 不过如果按照娘娘的性格的话,她也许更愿意让那口剑与她一起消散在往日之中,而不成为今日的阴影吧? 楚风双剑,一剑抵住玄蛇,一剑抵住佘俊群。 短暂的僵持之后,玄蛇怒吼,身躯发出更大的力道,将楚风甚至是楚风的剑所抵住的佘俊群一起推动着,直接轰然撞入了佘俊群身后的山峦之中,随着玄蛇发力向着山峦的更深处推进着。 山峦瞬间便被撞出巨大的裂隙,一座座山头不断地塌陷消失,滚滚的烟尘遮天蔽日而起,连玄蛇的身影都彻底被淹没,不见了踪迹,只有不断震动的大地在显示着在烟尘之中,还有战斗在继续。 “几几开?”彦都无忌随意地说道。 姬明远低下头,然后摇了摇头道:“这样的猜测很没有意思。” “似乎有老朋友过来了?”彦都无忌忽然抬起头望向天际。 姬明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来了这一位老朋友,就必然意味着有别的老朋友倒下了。 这几日之间,还会有更多的老朋友到来,也会有更多的老朋友死去。 想一想过去的那些日子,便觉得有些伤感。 第1176章 现在就出发 妖界,雪雾峰。 “啸月涣?”那小姑娘微微一怔,然后才有些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子,而后看到了眼前女子斜插在脑后的那一枝娇艳欲滴的桃花,倏然便露出了有些狡黠的笑容。 “二娘~~”小姑娘一双眼眸里满是狡黠,笑容里也同样是促狭的意味,倒是这一声呼喊甜腻得有些吓人。 啸月涣也愣了愣,旋即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娘便是娘,哪来的什么二娘?” 一旁早已闻声愣住的啸月一族的几人也纷纷有些恼恨地道:“你这小姑娘怎么没羞没臊的!” 那小姑娘眨了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也不管其他啸月族人的反应,伸手拉了拉啸月涣的衣袖,道:“既然二娘不愿意做二娘,那我就跟我爹爹说说好话,让你做我娘亲就好了,这样我便又多了一个娘亲了。” 又多了一个? 啸月涣微微一愣,旋即有些恼火,这些年不曾见过,除了离绾他又去勾搭了几个姑娘? “嘻嘻,吃醋了。”小姑娘咧嘴笑了起来,眼眸里满是得意的神色。 啸月涣闻言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捏住了小姑娘的鼻翼笑骂道:“要收你这样修为深厚的大帝做女儿,也只有你爹那个没羞没臊的人有脸了,我可消受不起。”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小姑娘挣扎着逃脱了啸月涣的魔爪,揉了揉自己发红的鼻子,道,“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嘛。” 啸月涣白了小姑娘一眼,才看向众人道:“你们先去忙自己的吧,我和这个小姑娘单独谈谈。” 其他几位族人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听从吩咐缓缓退下,屋内只留下了啸月涣与那小姑娘二人。 啸月涣将屋内燃烧着取暖的炭火微微挑了挑,使得开始有些变冷的屋内恢复了温暖,才说道:“你就是楚玲珑?” 楚玲珑小手叉腰,点了点头,笑嘻嘻地道:“是我呢……” 楚玲珑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掰着手指:“大娘是紫儿姐姐,二娘是姑姑……啸月姐姐该是几娘呢?” 啸月涣没好气地在楚玲珑的头上敲了敲,道:“又是姐姐,又是姑姑,又是娘的,你们家这乱七八糟的辈分到底是怎么算的?” “是我们家呀,啸月姐姐你也是我们家的呀。”楚玲珑双手捂住头顶,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道,“而且别敲我头,都是你们老敲我头摸我头,我都长不高了。” 啸月涣没有理楚玲珑装可怜,继续问道:“你爹这些年还活着?” 说起楚风,楚玲珑便也收起了玩笑的姿态,点头道:“自然还活着呢。” “我还以为他死了呢。”啸月涣冷哼了两声,虽然是满脸的不屑,双眸之中却也有几分幽怨。 楚玲珑虽然身姿还是少女,但是心思却已不再那么简单,一看啸月涣的脸色,顿时笑吟吟地上前抱住啸月涣的手臂道:“啸月姑姑,你是不是怪我爹爹这么多年没有来找过你啊?” 啸月涣不语,神色之中有几分哀切。 当年淮山之变后她心知楚风早已将承诺给了离绾,自然便再没有她的机会,她也不愿意让楚风为难,因此远走极北之地清修,想要抛却一段尘缘。 但是这么多年下来,说要忘却,却是千难万难,不仅没有忘却,还因为时间的流逝凭空多出了更多莫名的思念。 经常会想他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与谁在一起,是不是又在为哪个女人去冒险,又骗了多少少女的芳心。 有时候想起往事来会有些欣喜,有些欣慰,但是想起分别之后的事情,更多的却是压抑不住的恼火。 才分别的那些年她隐姓埋名,他找不着她自然情有可原。 但是这几十多间,自己接掌雪雾峰,不再隐姓埋名,他却始终从不曾来看过自己一眼,难道自己对他便是这般可有可无的人吗? 如果真的如此,当初又为什么要那般对待自己,让自己误会,让自己起了情思,便再也无法忘却? 想到此处,啸月涣又是心酸又是恼恨,有百般的委屈到了心间,渐渐化为几点清泪,模糊了眼眶。 “爹爹……这些年一个人困守在一个地方,一个人呆了很多年。”楚玲珑伸手擦了擦啸月涣的眼角,忽然说道,声音有些颤抖,有些难过,“他才回来不久……” 啸月涣微微一惊,心中的恼恨便尽数烟消云散。 她这个时候才猛地发现,原来自己其实从来没有怨恨过他,她只是担心他,担心全无音讯的他是不是在为了别人而战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就死去了,连个知晓的人都没有,连个祭奠的人都没有。 原来他没有悄无声息地死去,原来他没有消息是因为他受了那么多的苦。 只要他还活着,那就好了,那比什么都好,哪怕他早已忘却了她,那也无所谓,哪怕陪伴在他身边的是另外一个女人,那也无所谓。 啸月涣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轻轻抚摸着楚玲珑那丝缎般的长发,轻声道:“你爹爹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爹爹……爹爹又在战斗。”楚玲珑说着脸上露出了几分愤恨的神色,“他被盟友出卖了……我很担心他,姑姑你一起去好不好?” 啸月涣神色骤变,心里猛地一阵刺痛,就好像被人狠狠剜了一刀一般地,痛得难以忍受,痛得娇躯都忍不住一颤,修长的手指狠狠地握了握拳,无声地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又缓缓地松开。 “那个蠢货……”啸月涣咬了咬牙,有些恼恨地说道。 楚玲珑抿了抿唇,看着啸月涣,静静地等着啸月涣的回答。 啸月涣也瞑目了片刻,才说道:“你等我半日吧,我要将族内的事务安排妥当,哪怕我回不来,也不能让我族就此衰亡。” 楚玲珑乖巧地点了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道:“啸月姑姑,谢谢你。” 啸月涣看着楚玲珑,嘴角浮起一丝温柔的笑容,轻轻摸了摸楚玲珑的头,道:“没有什么好客气的,当年你爹说我若是有了危险他一定会来救我,你爹有了危险,难道我又能坐视不管吗?” 楚玲珑眯着眼一笑,继而神色略略一黯道:“不过姑姑,敌人都很强大,你有准备吗?” 啸月涣沉思了片刻,而后点了点头,目光之中有几分凄婉,笑道:“我自然有所准备,只是怕……” 怕就算自己死了,却还是没有能够帮上他的忙。 啸月涣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的意义。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将族内事务吩咐下去。”啸月涣说道。 楚玲珑点了点头,目送着啸月涣远去,自己拣了一张椅子坐下,将双腿也收在椅子之上紧紧抱住双膝,神色之中满是惆怅之意。 楚风的动向她一直是知晓的,前些日子听说楚风回来她也很高兴,但是迫于手里还有事情无法回去。 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不久之后,她从凤的口中得知,楚风已经成为了他们那些人的一粒棋子,将他交给了乙辛长舒。 楚玲珑是凰的今世,但是她不是凰,她对于那些已有的势力划分阵营选择她没有丝毫的兴趣,她唯一在意的是那些陪伴在她身边的人。 六十多年前,为了保护他们她和凤一道离开,六十年后,和凤再战斗下去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了,她必须尽快赶回那个人的身边。 就像多年之前他用尽一切来保护自己一样,现在该是自己保护他的时候了。 绝对不能让他有任何的事情。 楚玲珑狠狠地握紧了拳,眼眸里有无限坚定的光芒。 啸月涣看着眼前的众人,神色微微有些诧异。 族中最年长的一名老者用粗糙的手指缓慢地摩挲着啸月涣的面庞,沙哑着声音道:“你为我们付出了太多了孩子,你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了,不要让我们成为你的枷锁,那只会让我们也深陷无尽的痛苦与自责之中。” “长老……”啸月涣眼帘低垂,眼眸之中也有几分伤感。 眼前的十几个青年都是她一个个看着长大,一个个亲自教导,都像是她的孩子一般,要与这些孩子离别,她也有些伤感。 “阿姆,去吧。”啸月凌微微一笑,他听长老说起了往日的事情。 他也终于知道,原来阿姆心里还住着一个人,一个可以为阿姆,孤身一人与世间为敌的人。 哪怕那个人早已与其他人有了约定,但是如果是阿姆的话,那一定会把那个人抢到手的。 “雪雾峰有我们呢,阿姆您只要有自己的生活就比什么都好了。” 啸月涣笑了笑,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角,才退后一步,深深施礼道:“那雪雾峰就托付给你们了。” 众人也深深还礼道:“阿姆放心。” 啸月涣起身,眼中也同样不再有迟疑。 出发,现在就出发,到那个人身边去,哪怕死在他的身边,也再没有什么遗憾。 第1177章 一枪 群山之间,一阵阵雷鸣怒吼不断,滚滚的烟尘遮天蔽日。 彦都无忌饶有兴味地看着那一片烟尘,那些烟尘只能遮蔽视线,却无法遮挡神念。 不过彦都无忌并没有用神念去窥视那两个年轻人的战斗,因为那会被那些年轻人发现他们的战斗有人在窥视而无法全力施为。 彦都无忌一直在观察烟尘的波动,根据那烟尘的动荡来推断在烟尘之中的两个年轻人之间的战斗到底如何。 两个年轻人之间的战斗还保持着方才的状态,楚风被一人一蛇夹在中间,巨蛇推动着两人向着他们的身后撞击而去。 山峦还在崩塌,那巨大的玄蛇的体表所撞开的山体的缺口之上沾染满了玄蛇分泌而出的粘稠的液体,土石在那粘稠液体的侵蚀之下不断地融化成为液体,缓慢地流淌而开。 那粘稠的液体不断地渗入山体之中,将一座座山峦侵蚀得愈发脆弱,在稍后的冲击之下迅速地崩塌,就好像是鲜嫩到了极点的豆腐一般,经不起半点的冲击。 楚风也在咬牙支撑。 握紧水月的右手已经因为承受不起玄蛇巨大的冲击力道而骨骼折断,白骨戳穿了血肉,鲜血不断地滴落而下。 佘俊群眼眸中的光芒有几分冷冽,这样的僵持对他有着绝对的优势,因为极大部分的力量都由楚风承受了,他所承受的力量只是玄蛇冲击力道之中极小的一部分。 佘俊群感受到了从黑枪的尖端传来的颤抖,那是来自于对手的战栗,他对于这个表象很满意,因为那意味着对手在巨大力道冲击之下的逐渐不支。 如果这样持续地僵持下去的话,最后的结果必然是楚风肉身的崩溃。 他知道楚风绝对不会让这种局面维持下去,楚风肯定要做出一些变化,而他已经做好针对这样的变化的准备。 佘俊群的嘴角微微一挑,手里的黑枪发出“嘶嘶”的声响,已经准备好了下一次的捕猎。 楚风咬紧了牙关,牙齿之间不断地相互撞击着,发出了“咯咯”的声响。 他的身体状况的确很糟糕,巨大的冲击力量进入他的身体之后不断地撕裂着他的脏腑与血肉,原本就已身受重伤的他无法再长时间用自己的肉体硬生生吃下这样的攻势,他必须要做出一些变化,从两侧的夹击之中脱身。 楚风脸上的神情微微有些狰狞,紧握水月的右手五指依次抬起而后将水月攥得更紧,手指的关节发出“噼啪”的声响,而后他便没有任何犹豫地猛一跺脚,身周万道剑陡然再起,一道道剑光划破滚滚尘埃冲上云霄。 尖锐的破空之声之中,佘俊群眼眸一亮,楚风已经做出了变数,现在他的应对将决定之后战局的走向。 只要他能够再重创楚风一次,他就有相当的信心和把握能够让楚风再没有任何能够反败为胜的可能,就算他有通天的本事,也绝对无法再扭转战局。 从地面到高空,万道剑呼啸,剑光流转,在九霄之上猛地调转身形,一口口剑,剑锋直指佘俊群,如暴雨一般裹挟着风雷从天而降。 佘俊群冷哼了一声,那万道剑固然强大,但是却还不足以使得他无法应对。 万道剑冲破尘埃,迎面而来,佘俊群神色微凛,身后陡然探出八条黑色玄蛇,蛇信吞吐,舞动着身姿,发出“嘶嘶”的声响,向着那迎面而来的万道剑扑了上去。 八条玄蛇迎战万道剑,数量上的绝对劣势,却不意味着八条玄蛇的劣势。 八条玄蛇的身躯矫健而灵活,它们互相缠绕着,互相纠结着,在刹那之间便张开了一张黑色的大网,等候着一口口剑的来临。 尖啸着划破长空的万道剑终于来临,剑锋带着肃然的杀意直接劈砍在玄蛇的身躯之上。 “叮叮当当——” 一阵阵金属交击的声音不绝于耳,一口口剑斩落在玄蛇的身躯之上,无数的火花四处飞溅,将玄蛇的身周染得宛如是深夜里被烟花灿烂的夜空一般绚丽。 没有剑能够斩入玄蛇的身躯,反倒是一口口剑的剑刃不断地崩出缺口,甚至直接折断。 一口口剑光芒变得黯淡,直至彻底失去光辉,变为一口寻常的剑消磨在空气之中。 万道剑在刹那之间便彻底湮灭,甚至连八条玄蛇所组成的网络都没有攻破,就完全地陨落了。 不是万道剑太弱,而是楚风在两方夹击之下,所能分心展开的攻势,也就只有这样而已,他不可能全力地一击,不然佘俊群与玄蛇都将突破他的防线。 这样的反扑胜负几乎是已经注定的事情。 楚风的神色变得愈发地凝重。 佘俊群也继续阴冷地窥视着楚风,等着楚风的下一次举动。 蛇,最擅长的就是捕捉战机。 “这个小子是否会后悔自己的轻举妄动呢?”彦都无忌嘴角微微一扬,带着几分嘲讽。 “继续看吧。”姬明远依然没有去下判断。 对于楚风的了解他也并不多,但是他毕竟曾经有一段时间始终注视着楚风的一举一动,按照那时的情况加上这么多年的成长经历,他不认为楚风所能做的仅此而已。 楚风现在必然还没有用上全力,他的作为与他强行挑起战端必然有所关联。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姬明远皱了皱眉,还是没有再想下去,因为后生终究可畏。 可畏的后生的处境很艰难,艰难地几乎是在生死的夹缝之间寻找着站立的地点。 他已经被玄蛇推动着撞破了一座又一座山峦,一块块落石在他与佘俊群和玄蛇的身上不断地碰撞着,击打着,带来意料之外的更多的伤痛。 “轰——!” 巨响雷鸣,最后方的佘俊群再一次被当做撞破山石的工具被巨大的力量强行推入了山峦之中,山峦之上出现了一个人形的凹陷,佘俊群就仿佛是嵌入其中的宝石一般被那人形的凹陷深深地禁锢住,一道道蛛网一般的裂痕从佘俊群的身周延着山体迅速地扩散着,那一座小小的峰峦开始颤抖起来,烟尘从缝隙之间扩散而出。 楚风的瞳眸在刹那之间紧缩,这是他等候了很久的机会。 他不知道佘俊群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他绝对不能让局面再维持下去。 楚风深吸一口气,时雨随着楚风的手腕翻转而吞吐出一道剑芒,随着时雨一同深深地扎入脚下的山体之中,几乎是刹那之间便将脚下的山体划出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这一道裂口张开在楚风的身后,被玄蛇力量推动着前进的楚风只是略略后退了几步,身形便在刹那之间被裂口所吞噬。 “轰!” 轰然巨响,那玄蛇失去了目标,巨大的头颅轰然撞击在大地之上,震得山体的裂口崩裂的速度越来越快,体表的粘液也随着它的身躯落地而迅速地扩散到了整个山坡之上,使得山体开始迅速地腐化。 玄蛇充满了愤怒,但是被楚风用时雨在山体之上撕裂开的口子很细小,吞噬一个人绰绰有余,玄蛇那巨大的身躯却是根本就无法进入其间。 玄蛇用自己的身躯反复地撞击着大地,喷吐出一股股粘稠的毒液侵蚀着山体,但是那都太慢了,等它开凿出可以容纳下自己身体的通道的时候,楚风早已从地下逃往了他处。 被镶嵌入山体之中的佘俊群神色之中终于微微露出了几分讶异。 因为他没有想到的是楚风会用这种方式从他与玄蛇之间的夹击之中逃脱。 这样的方式简单得有些吓人,但是这样的方式,却的的确确很有效。 如果是寻常的修士的话,谁能想到钻进山体的裂缝之中去呢? 属于凡人的小聪明罢了。 佘俊群嘴角微微一咧,浑身真气外放,将禁锢着自己的岩石尽数震得崩裂而开,而后他才提着手里的黑枪慢慢地走了出来,一股股黑色的气息缭绕在佘俊群的身周,充满了煞气,令人感到了几分震怖。 玄蛇低低地嘶鸣了一声,停止了自己愤怒的暴动,低下了自己的头颅,任由佘俊群顺着它的头颅一步步走上它的身躯,而后站在它的头顶。 玄蛇嘶鸣一声,巨大的身躯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地升空,冲破了滚滚的烟尘,在大地之上投下遮天蔽日的阴影。 佘俊群握紧了手中的黑枪,将那杆黑枪高高地举起。 佘俊群的眼眸里满是冷冽与嘲讽的意味。 有些招式有着巨大的威力,但是从实战上来说却基本是不可能使用出来的,因为它需要消耗相当的时间来完成蓄势,在高速的修士战斗之中想要有这么多的时间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有些人喜欢用战前的交流来完成蓄势,但是谁也不傻,当战前的话语进行得太久之后,谁也不会让这样的交谈再继续下去,对谁都不安全。 楚风此刻回避了正面的战斗,在山体之中逃亡藏匿,那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蓄势的最好机会。 在山体之中藏得再深又如何? 这一枪,便足以。 第1178章 无人生还 佘俊群高举着的黑枪之上腾起一股股黑气,就仿佛是火焰一般不断地跃动着,散发着一阵阵不祥的气息。 那一缕缕黑气缓缓地向着黑枪凝聚着,在黑枪的表面形成了一道又一道明亮的黑色的花纹,使得那黑枪之上不祥的气息愈发地浓烈,就好像是受尽了无数生灵诅咒的不祥之物一般。 黑枪之上所有的气息终于都完全地凝聚在了黑枪的表面,那黑枪看起来就好像是一杆普通的铁枪,只是给人的感觉就好比是一座迎头压倒下来的山岳一般沉重,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甚至连心跳都会凝滞。 “噢?”彦都无忌挑了挑眉。 姬明远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佘俊群高举着黑枪的右手缓缓地向后移动着,然后将那黑枪举得更高。 他的双眼与神念在山区之中快速地游移着,他在寻找,在捕捉他那如泥鳅一般的对手现在藏到了哪个角落,哪个洞穴。 佘俊群的瞳孔眯成了一条线,嘴角高高扬起。 他找到了对手的踪迹。 所以他终于可以向对手送出他准备已久的这份礼物。 佘俊群扬起的手奋力地向前划出一道弧线,骨骼关节随着他手臂的举动同时爆裂破碎,血肉横飞。 只有那一杆黑枪以坚定不移的姿态飞了出去,就好像是一支箭,没有任何的不凡之处,平平淡淡地飞了出去。 山体之中的楚风感受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想要躲闪,但是当他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一缕阳光忽然照在了他的胸口上。 那缕阳光是顺着山体的一个的窟窿照射进来的。 这个窟窿贯穿了整座山体。 那缕阳光照射的所在,也是一片模糊的血肉窟窿。 没有鲜血流淌而出,创面之上,却布满了一个个黑色的,明亮的符文。 高处的佘俊群嘴角扬起了一丝弧线,充满了得意与嘲讽。 “轰!” 片刻的沉寂之后,山体陡然崩碎而开。 黑枪所冲击的巨大的力道在片刻之后才终于爆发,将整座山体彻底撕裂成为了无数的碎片,大地崩塌,露出了隐藏在其中的楚风的身形。 楚风胸口的贯穿伤创面之上布满了明亮的黑色的符文,一个个黑色的符文充满了诡异神秘的力量,就像是有生命的某种生物一般,不断地疯狂地颤抖着,疯狂地蚕食着楚风创面的血肉。 那粉红色的血肉随着那一个个黑色符文的震颤迅速地变得枯萎而黯淡,就像是烧焦了木炭一般,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黑色的符文并不满足于这一丁点的血肉,它们发出“吱吱”的声响,像是生物一般扭动着身躯,缓慢地融入了楚风的血肉之中。 楚风大口大口地吐出黑血,他能感受到生命的精华在流逝,但是他没有工夫去管那些。 那穿破了山体而来的一枪就算不附加那神秘的符文,单凭它自身巨大的力量便已经给与了他致命的打击,巨大的力量在刹那之间便游走遍了他的五脏六腑,经脉与血肉在刹那之间崩溃,使得他连行动的能力都在此时丧失。 楚风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他的想法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实施,就已经受到了如此严重的打击,这让他实在有些难以承受。 玄蛇缓缓地降低着高度,佘俊群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冷冷地看着正在死亡的楚风。 “不自量力。”佘俊群冷冷笑道,尽是无情的评价。 楚风干笑了几声,看着佘俊群,神色里没有悲喜,只是缓慢而认真地说道:“你永远只是乙辛长舒的一条狗罢了。” 佘俊群神色微微一变,这样的话语深深地刺痛了佘俊群那一颗高傲的心。 这对于他来说,尽管是不得已的事情,然而却也让他充满了不甘。 这个世上,越是天资聪颖的人,越是不甘于人下。 但是佘俊群却也别无选择,不臣服于乙辛长舒,他又能如何? 新的天地规则早已限制了他的修为提升,他一生都无法再前进一步了。 既然没有选择,他只能承受着巨大的耻辱,臣服于乙辛长舒。 然而这份无奈并不会让他的耻辱消泯,反而随着岁月愈发地浓重。 他可以自己不去想,但是当有人提起的时候,他又如何能不感到愤怒,不感到悲怆? 佘俊群看着楚风的眼神在刹那之间充满了怨毒,那一双蛇眸阴冷地注视着楚风,让楚风感受到了如坠冰窟一般的冷意。 “至少,我还活着,而你将死去。”佘俊群的嘴角微微一咧,满是讽刺地说道。 他比其他人更了解那一枪意味着什么,所以他知道楚风的死亡已经成为了必然,因此他并不着急去为楚风补上最后的一击。 与之相反的是,他要看到楚风在他面前狰狞地死去,受尽了无尽的痛楚之后死去。 那会满足他那一颗充满了嗜血*的内心,那会让他觉得人生无比的满足。 这个世间,哪里还有比看着敌人痛苦死去更快乐的事情呢? “乙辛长舒把那杆枪也给了那个小子,哈。”彦都无忌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姬明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抽着旱烟。 不管楚风到底有着怎样的目的,姬明远知道现在也许都没有希望了。 那杆枪可不是一般的帝器,更不是持有它的佘俊群所能炼制出来的帝器。 那杆枪是他们已经亡故的一名老友的帝器,那杆枪叫做吞荒。 那杆枪还有一个称号,叫做无人生还。 无人生还,顾名思义,但凡中枪的人,没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 佘俊群的修为不足,还不足以完全发挥出那枪的威力,需要时间来蓄势完成那一枪的惊天之威能。 如果是他们这些九尊来用它的话,枪枪都能激发它的威能。 不过那都无所谓了,因为佘俊群已经用出了那一枪,无人生还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无上荣誉之上将会增添新的名字。 “真是可惜。”彦都无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才看向姬明远,微嘲道,“不觉得遗憾吗,方才你出手相救的话,不就能挽回这巨大的损失了吗?” 姬明远低垂着眼帘,他那一刻并不是不想去施以援手,但是他不能去施以援手。 他去救援楚风,彦都无忌便有了离开的时机。 他们这样级别的人物,一旦失去了对方的踪迹,再想要找到对方,就实在是太难了。 乙辛长舒正在成圣这件事就已经是一个巨大的危机了,他不想再让彦都无忌这个潜在的祸患得到自由。 他只能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吞荒一枪将那代表了他们希望的那个孩子送入死亡。 也许,真的只能再等待下一个三万两千年了吧。 下一个三万两千年,是否还会有这样的局面,谁也说不准了。 但是,在下一个三万两千年之前,一定要将彦都无忌这个祸患斩杀。 “但是……你活着也不过是沦为乙辛长舒的仆人罢了,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他能给你比现在更多的东西吗?他能让你成为超越六界的人物吗?”楚风笑了起来。 佘俊群并不在意这些无聊的挑拨离间,因为这些事情他一直都知道。 成为乙辛长舒的仆人不会得到更多,但是背叛乙辛长舒,将会失去更多。 这笔账,再简单不过。 但凡有理智的人,都知道应该做出怎样的选择。 佘俊群没有说话,只是以行动来表达了自己的怨怒。 佘俊群的背后猛地探出了一条黑蛇,那黑蛇尖啸着顺着黑枪所破开的窟窿钻进了楚风的躯体,金属一般的黑色鳞片怒张而起,随着黑蛇的旋转反复地摩擦楚风那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机的血肉,一点点地将其撕裂研磨成为碎片。 楚风的脸上露出的极其痛苦的神色,双眼暴突而出,额头的青筋疯狂地跃动着,身躯不由自主地产生着抽搐着。 楚风咬紧了自己的嘴唇,鲜血在刹那之间便将他的已经毫无血色的唇染得一片嫣红。 佘俊群猩红色细长分岔的舌头慢慢地舔了舔自己有些干燥皲裂的嘴唇,眼眸中满是得意的疯狂。 灵蛇公子的凶名许久之前便已传播而开,嗜好虐杀的灵蛇公子,早在他成帝之前在妖界便是一个噩梦。 一直以来的理智都是为了达成目的的伪装,今天他终于不用再伪装,可以将眼前这个敌人用最残酷的手段虐杀,将他所有的愤怒与不甘都宣泄在这个人的身上。 想到此处,灵蛇公子的眼眸之中便露出了几分狂热与期待,他已经不能再等待了。 “哈哈——” 灵蛇公子发出了一阵阵尖锐刺耳的狂笑,一条条黑蛇从他的肌肤之中跃出,发出“嘶嘶”的响声向着楚风咬落了下去。 一条条黑蛇那锋锐的牙齿被楚风强悍的肉身所崩断,这让灵蛇公子愈发地兴奋难耐了,越来越多的黑蛇开始了疯狂的撕咬,越来越多的黑蛇开始对楚风进行绞杀。 刹那之间,楚风身躯之上覆盖满了黑蛇,那些黑蛇疯狂地蠕动着,甚至为了吞噬楚风而互相吞噬着,争斗着,这样的画面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第1179章 蛟蛇 “嗯?”彦都无忌冷漠地看着楚风,眉间倏然一挑,声音之中满是诧异。 姬明远有些黯然的神色之中也出现了几分诧异的神采,希望的光芒与火焰再一次燃烧而起。 “怎么可能?”彦都无忌的声音之间微微有些惶恐,因为他不能理解他所感知到的正在发生的事情。 过去的那漫长的岁月之中,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吞荒的凶名与无人生还的赞誉绝对不是徒有虚名。 但是此时此刻,这超出了他理解范围的事情却的的确确在发生。 “这就是十世轮回的力量吗?”姬明远也终于忍不住说道,震惊之色根本无法掩饰。 除了这个解释,姬明远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解释正在发生的事情了。 灵蛇公子的笑声凄厉万分,猖獗万分。 然而在下一刻,佘俊群的笑声戛然而止。 在那密密麻麻的黑蛇之中,一头青蛟倏然怒吼而出,向着佘俊群正面直接袭取了过来。 佘俊群的瞳眸瞬间紧缩,倒映在眼眸中的青蛟变得愈发清晰与狰狞。 那是一头愤怒的青蛟,青色的鳞片倒映着日光,闪烁着耀眼的光辉。 那一头青蛟将一片黑蛇的包围冲破,怒吼着向着佘俊群而来。 佘俊群冷哼一声,虽然对楚风这无意义的抵抗充满了不屑,然而却依然用最认真的态度予以了回击。 新生的黑蛇从佘俊群的背后跃出,嘶吼着迎上了那迎面而来的青蛟,青蛟与黑蛇同时张大了口齿,而后几乎是在同时咬住了对方的脖颈,细长的身形疯狂地扭动着,互相撕咬着对方,不肯松口。 “吼——” 又是几声清啸,一条条青鳞怒蛟从黑蛇堆中跃出,小得有些出奇的爪子将一条条黑蛇撕扯而开,怒吼着向佘俊群扑来。 佘俊群神色终于一变,眼眸中露出了几分震惊。 这可不是什么垂死挣扎,这样的反击的力度意味着对手绝对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他感到了一丝愤怒,分明都中了吞荒枪,为什么他还不死! 佘俊群为什么楚风的顽强而愤怒,也为自己没有及时补上致命的一击而愤怒,他的嘴角微微抽搐着,身后数条黑蛇跃出,与那扑来的青蛟在半空之中轰然相接,互相撕咬着不分胜负。 与此同时,无尽剑芒从黑蛇与黑蛇之间的缝隙之中喷薄而出,剑光流转,一条条黑蛇失去了之前的猖獗,尽数被震飞而起,无尽剑虹自大地之下不断涌出,斩入那一条条黑蛇体内。 黑蛇发出痛苦的嘶鸣,身形不断地扭曲挣扎,想要在剑虹之中生存下来。 但是剑虹来得太过猛烈,犹如疾风暴雨一般,一阵狂轰滥炸一般的轰击使得那数十条黑蛇在瞬间就被割裂出了无数的伤口,被斩为数百段,而后随着一道剑光划出的弧线被彻底斩碎成为碎末。 佘俊群的眼眸中阴冷之意大作,身后的黑蛇一条条再次涌出,嘶吼着,铺天盖地地向楚风攻击了下去。 楚风握紧了手里的双剑,有些艰难地站起身,一条条青蛟也怒吼着从楚风的背后涌现而出,与佘俊群背后的黑蛇一一对应,在半空之中轰然相接。 青蛟与黑蛇,就像是两团颜色各异的水草一般,疯狂地摆动着,在半空中疯狂地互相攻击着。 一条黑蛇咬掉了一头青蛟的头颅,而一头青蛟又将一条黑蛇硬生生撕裂而开。 青蛟与黑蛇只是真气凝聚的幻象,没有任何的实体,它们本来就无所谓生死,自然更不会畏惧死亡,对于它们来说只有疯狂地前进去战斗,这一条道路可以选择而已! 青蛟与黑蛇都在不断地死亡,死亡之后又从楚风与佘俊群的体内不断地得到补充,碰撞的声响宛如雷鸣一般绵延不绝,震耳欲聋。 随着青蛟与黑蛇的碰撞不断地进行,佘俊群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冷冽,他已经看了出来楚风现在所用的根本就是他的功法! 佘俊群不知道楚风是如何掌握到他的功法的,但是这让佘俊群充满了愤怒之意。 他的功法凝聚了他的法则,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就被眼前这个敌人模仿而去! 佘俊群嘴角微微抽搐,身后传来一阵惊天怒吼,一条与他足下玄蛇相差无几的巨大玄蛇法相轰然现身,巨大的身躯直接将还勉强屹立着的几座丘陵彻底夷为平地,一双血红色的眼眸里满是泠然的杀意。 几乎便是在法相玄蛇现身的同一瞬间,楚风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浑身骨骼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浑身血管不断地隆起,一股暗流在楚风的体内倏然爆裂而开,震得楚风的身躯在同时出现了数道裂口,鲜血如同喷泉一般涌出。 巨大的反噬力量更是将楚风如同一只皮球一般狠狠地弹开,穿破滚滚的烟尘,轰然砸落在了远处的一块巨石之中。 楚风的身躯遭遇到如此巨大的反噬,那与黑蛇抗衡的青蛟也因为真气运转不济而同时消散,无数条黑蛇失去了敌手,怒吼着追逐着楚风而去。 那巨大的法相玄蛇也没有等待,身形向着天空冲起,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之后从高空之中向着楚风急速俯冲而下! “作茧自缚。”彦都无忌冷笑了几声评价道。 姬明远沉默不语。 佘俊群带着几分嘲讽地看着那深陷入巨石之中的楚风,他隐约猜到了楚风在做什么,所以他愈发不解。 在这样生死重要的关头,楚风为什么还要强行模拟他的功法? 强行模拟他的功法,最后导致了楚风功体的失控,受到了严重的反噬,才彻底失去了先机。 为什么要冒着这样巨大的危险做这样的事情,他到底在想着什么? 不过佘俊群并不是好奇心强烈过剩的人,对于他来说,只有胜利才是唯一的,其余的东西,都不值得付出太多的注意力。 法相玄蛇与数十条黑蛇轰然落下,他脚下的玄蛇也没有再等待,怒吼着向着楚风俯冲了下去,这一次他不会再给楚风机会,他要一击致命! 佘俊群右手微微一招,再一次将吞荒紧握在了手中,黑气缭绕,符文凝结,这一枪,无论如何都要结束掉眼前这个人的性命。 他不想再看到这个人出现在自己的眼中。 很多年前,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这个人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一个他一根指头都可以碾死的废物。 他们完全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一次的纠缠便已经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然而命运的纠缠却使得他一次又一次地与眼前这个人相遇,而后又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得不进行合作。 每一次相遇,这个本该是废物的人都比之前变得强大了不少,虽然依然远远不如他,但是却在不断地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六十年不见,他的修为也猛增到了如今这样的极限,然而他却又再次与眼前这个人相遇。 这一次相遇,那个人的修为甚至已经与他相当了。 这让他也感到异常的耻辱。 一个废物,竟然到可以与他相提并论的地步,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他对楚风的怨憎远超旁人的想象,对于他来说,楚风甚至是一个阴影,一个噩梦。 如果时间倒退到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个人碾死来终结自己的噩梦。 现在,他终于有这样的机会,叫他如何能不兴奋? 佘俊群的眼眸中狂热的光芒就仿佛是太阳一般的炽烈,喉头深处甚至发出了无意识的嘶吼,手中的吞荒凝聚满了符文,一枪穿空,怒吼而至。 “吼——” “噗——” 伴随着楚风体表不断流淌而出的鲜血,一声悲愤的怒吼倏然回荡在群山之间,一头巨大的法相青蛟也撕裂了山川,怒吼着守护在了楚风的身前。 那一头青蛟双眸之中也同样充满了愤怒,看着那俯冲而来的法相玄蛇与实体玄蛇都无所畏惧,甚至隐隐有一股傲然屹立的气概。 最先扑至的是那数十条细小的黑蛇,那青蛟只是怒吼一声,便将那数十条黑蛇尽数咬断,还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法相玄蛇便又扑杀而来! “轰!” 两个巨大的法相互相冲击着,刹那之间爆发而出的冲击波席卷了整片山野,山林倒伏,山峦崩摧,原本便已遮天蔽日的滚滚烟尘愈发浓烈,就仿佛是下起了一场尘土的暴雨一般。 “轰——” 大地震颤不止,那法相青蛟没有那法相玄蛇的俯冲之力,在碰撞之中发出了一声声痛苦而愤怒的嘶鸣,身形却不受控制地向着后方不断地滑去,紧紧抓住山体的利爪在山体之上撕开一条又一条的裂口。 巨大的冲击之力又通过青蛟的身躯传递到山体中,加速了群山的崩塌。 青蛟痛苦的嘶鸣响彻四野,楚风口中也不断地喷吐出鲜血,与青蛟一同不断地向后滑出,只有通过这种方式,他才能勉勉强强地将力道化解,不至于被强大的冲击力量所杀。 楚风在等,在等最好的时机。 第1180章 攻心之策 “咔擦——” 青蛟的身体之中传来一阵阵骨骼断裂的声响,使得青蛟的悲鸣愈发凄厉,法相玄蛇眼眸中凶狂的光芒愈盛,“嘶嘶”怒吼着,将剩下的俯冲之力尽数地宣泄到了青蛟的身躯之上。 青蛟的怒吼与悲鸣渐渐地变得有些有气无力,却依然在苦苦支撑,而佘俊群却又已经随着脚下玄蛇俯冲了下来,玄蛇蛇信吞吐,毫无保留地从侧面撞击在了青蛟的身躯之上。 “轰——” 一声巨响,青蛟的法相躯体如风筝一般被玄蛇的身躯直接撞得飞出,轰然撞击在旁侧另一座山体之上,直接将那一座山峦的山顶震得崩塌而下。 滚落的巨石砸落在法相青蛟的身躯之上,使得那青蛟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站起来就被巨石压住了身躯,那青蛟挣扎还想要行动,法相玄蛇却又已经从天而降,怒吼着俯冲而下,就好像是一口利剑一般地,张大了下颚,露出自己锋利的獠牙,撕咬了上去。 “吼——” 法相玄蛇的獠牙刺入了青蛟的体内,青蛟发出痛苦的哀鸣,数百丈的身躯疯狂地扭曲着挣扎着,将一块块余生的巨石尽数扫为粉末,动作的幅度却在逐渐地变小,显然已经是不支了。 佘俊群的嘴角微微一挑,冷眼看向了百余丈外的楚风,握紧了手里的吞荒。 “该点火了吧。” 彦都无忌突然轻声说道。 远方的佘俊群自然不会听到彦都无忌在说什么,即便他听到了,也很难在第一时间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他只是握紧了手里的吞荒,要将致命的一枪刺入楚风的体内,这一次,必然会直接进攻要害,将楚风的性命彻底抹杀。 佘俊群的嘴角才微微一挑,而后他便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真气波动。 这样的真气波动他之前就感受到了,但是他那个时候以为是来自于法相青蛟的真气波动。 然而此时法相青蛟已经被撞到了远处,被法相玄蛇死死地压住无法逃脱,此地那异常的真气波动很难再说是法相青蛟所散发而出的。 佘俊群神色微变,想要躲闪,已然是来不及了。 倒伏的树木上燃起了苍白色的火焰。 碎裂的石块上燃起了苍白色的火焰。 皲裂破碎的大地之上燃起了苍白色的火焰。 就连因为力场强大而扭曲的空间之中都都燃烧起了苍白色的火焰。 那火焰苍白得有些骇人,它没有一丁点的温暖。 它不仅仅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暖,甚至散发着一股股侵入骨髓的寒意。 一层层薄薄的寒冰从火焰的中心向四周缓慢地蔓延着,但凡蔓延过的地方,空间都仿佛被彻底冻死了一般。 那苍白色的活跃是在冰层中唯一活动的存在,但是却没有丝毫的生机。 如果非要形容它的话,那么也许将它描述成幽灵更为合适。 佘俊群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寒意,微微蹙眉。 他见过与这火焰相似的火焰。 那是来自于魔界炎族的噬魂魔鸣所引发的噬魂阴火。 噬魂阴火需要炎族的血液才能引发,而且火焰虽然阴冷但是更多的却是怨毒,怨毒地渗人,就好像是受尽了折磨而死的冤魂厉鬼一般。 但是眼前的火焰却不一样。 虽然这样的火焰也同样是用鲜血引发,但是楚风绝对不是炎族,自然也绝对无法引发噬魂阴火。 而且这火焰是极致的寒冷,冷彻骨髓的寒冷,不仅仅是在冻结水分,而是在冻结一切,包括时间,包括空间。 佘俊群不知道这样的功法又是来自于何处的传承,但是他并不是很在意,因为他有着足够的自信,能够将这寒冷的火焰彻底熄灭。 佘俊群握紧了手里的吞荒,没有任何的迟疑,驾驭着玄蛇继续向前突破。 玄蛇有些畏惧那在空气之中弥漫的寒意,但是佘俊群的吩咐它无法抗拒,它只能继续向前。 寒意迅速地包裹了佘俊群与玄蛇,他们的动作逐渐地变得有些缓慢,就像是佘俊群将自己的动作刻意地放慢了数倍让人观赏一般。 然而佘俊群却知道那是因为时间和空间正在被那寒冷的火焰所凝固,如果继续放任那寒意侵蚀时空,在某个时刻时空也许会被完全冻结而上,到那个时候,哪怕楚风现在已经衰弱不堪,但是却也有机会给他造成致命的反击。 佘俊群虽然自视甚高,但是却绝不会轻敌,他知道还是有必要将这些恼人的火焰先清理掉。 佘俊群冷哼了一声,手中的吞荒随着佘俊群的手腕翻转,瞬时也化为一条黑蛇,翻腾着江海,犹如一道黑色的霹雳,向着最前方那安静跃动着的火焰吞吐了出去。 那安静跃动着的火焰“噗”一声便熄灭了,寒冷的空间里终于多了几分暖意。 这样的暖意让玄蛇有些欣慰地吐了吐信子,作为蛇类,哪怕是洪荒的异种,也依然无法改变对寒冷的厌憎与畏惧。 佘俊群的神色却在阴晴之间反复地变化着。 远方楚风正在艰难地站起身,接连受创,又勉力聚合出一头法相青蛟,使得他的境况愈发糟糕,连站立都有些不稳,各个创口的鲜血更是从来没有断过。 佘俊群的眼眸捕捉到了一个瞬间,楚风的胸口那一道贯穿伤已经愈合了。 这是根本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吞荒的死亡印记从来没有失效过,无论面对的对手是什么人,但凡中了吞荒带着死亡的诅咒的一枪,便没有不死的道理。 那些死亡的印记会像是妖帝元典一般将寄居者体内的生命的能量蚕食干净,但凡被那些印记蚕食了生命能量的血肉会因为组织受到严重的破坏而绝对不能再生,更何况愈合。 根据乙辛长舒所说,唯一能够逃脱死亡印记一击必杀的方法只有一种,那就是在中枪之前的那一瞬间直接毁灭自己的肉体,使得那一枪落空,不然,但凡中枪,死亡印记侵入肉体,将会成为跗骨之蛆,再毁灭肉体也毫无意义。 唯有圣人与昔日的几位尊者,才能避免一枪即死的命运。 楚风的修为,必然没有达到昔日的几位尊者那般的高度,更何况圣人。 现下他不仅没有死去,就连创口都愈合了。 这似乎意味着,吞荒的异能对楚风并没有什么效果。 虽然因为知晓楚风便是十世轮回之力而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但是亲眼目睹了证据,却是另外一回事。 这一眼所带来的震撼让佘俊群都有些动摇了。 他看着在四周安静地燃烧着的那些苍白的火焰,神色微凛。 那火焰当真有那么容易破灭吗? 还是他又在布置着什么更深层的圈套,让他钻进去? 佘俊群感到了几分羞恼,因为他猛地发现,他已经无法把握眼前这个敌人的深浅了。 他甚至不知道,眼前这个敌人,到底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 他已经有些分不清了,纷杂的表象使得他充满了困惑,连判断的勇气和决心都没有了。 佘俊群对这样的自己感到了出离的愤怒,他平生从未如此狼狈过,哪怕是战败,也从未陷入这样连进退都无法把握的局面。 佘俊群狠狠咬了咬牙,眼眸中对楚风的怨憎之意愈发浓烈。 佘俊群决定是时候把理智放到一边了。 他的对手已经很衰弱了,只要再补上最后的一击,便足以将对手送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只用一击就足够了,哪怕放弃理智会让他付出很多本不应该付出的代价,但是只要能够达到目的,那么一切的付出就都值得。 佘俊群眼眸中的理智迅速地退却,他脚下的那条玄蛇也开始躁动了起来,庞大的身躯开始疯狂地扭动,就好像是饿极了的猛虎在等待着捕食的命令,只要一声令下,就会如箭离弦。 佘俊群紧握的吞荒的手微微一紧,而后喉头深处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玄蛇也随之张口怒吼,一人一蛇化为黑蛇的闪电,根本无视那燃烧着的火焰,直接袭取向了踉踉跄跄才刚刚站稳的楚风。 楚风看着那扑面而来的一团黑影,两手分别紧握水月与时雨,将双剑*废墟之中,鲜血顺着他的手一滴一滴地流淌而下,沾染满了水月与时雨那清澈的剑身,洇散出一丝丝血线,就好像一滴墨汁滴入了清水之中一般,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上策攻心,哈。”彦都无忌冷笑了几声,“倒是玩得好算计,只是我倒要看他如何化解这一轮危机,他的身体状况可容不下这样的一击了。” 姬明远沉默了片刻,相对于彦都无忌,他更了解楚风一些,忍不住开口道:“未必是攻心之策,也许只是多智多疑以自扰。” 彦都无忌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其实很欣赏楚风。 他清楚地看到他所创的噬魂魔鸣在楚风的手里被玩出了花样,但是可惜的是,他并不需要簇拥,也不需要奴仆,所以也只能勉强地忍痛割爱,让这个他欣赏的青年在这里死去——他在这里死去,对彦都无忌才有更大的好处。 彦都无忌心神略略一分,而后颜色却骤然一变。 第1181章 凤凰舞 时空都在缓慢地凝结。 佘俊群并不在乎,因为他不想落入楚风对他的预料之中。 一个冷静的理智的佘俊群肯定会为了保险去破除那些苍白的火焰。 所以佘俊群不再这样做,他直奔主题,直奔他要杀的人,只要杀了他,那么一切都结束了。 佘俊群手里的吞荒发出一阵呜咽,如同是狼嚎一般凄厉。 在逐渐凝固的时空之中他用尽了全力地穿梭,终于到了楚风身前的三丈。 三丈的距离很短,然而这三丈的空间却冻结得很是顽固。 楚风体表所有的鲜血都燃烧了起来,这三丈方圆仿佛从此成为了不可侵犯的领域。 不可侵犯的三丈方圆之中,楚风傲然地站立着,握紧了双剑。 佘俊群冷哼了一声,没有退缩,手里的吞荒在那三丈空间之中一寸接着一寸缓慢地前进着。 被凝固的空间在吞荒的压迫之下,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一条条裂纹从吞荒的枪尖向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出,空间也因之翘曲,在每一个空间的裂片之上都倒映出佘俊群那张因为愤怒而极度扭曲极度狰狞的面庞。 玄蛇怒吼着,它想要扭动自己的身躯用自己的身躯来碰撞那三丈的空间,但是被冻结的空间之中,它的身躯挪动得太慢,却根本无法撞击到那三丈的空间之上。 吞荒一寸寸前进着,楚风的嘴角不断地溢出鲜血,浑身的创口不断地崩裂。 虽然有唱雪诀与噬魂魔鸣的结合使得他能够勉强冻结时空,但是在佘俊群的压迫之下,这样的冻结时空也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反噬,肌肉在不断地撕裂,脏腑也在修复与破碎之间往复。 痛苦侵袭遍了他的每一根神经,使得他的身躯不可控制地战栗着,面庞上也露出了痛苦而狰狞的神色。 这样的神色让佘俊群愈发兴奋,空气中弥散着的鲜血的甜腥也让他的鲜血都燃烧了起来。 杀了他,杀了他就可以摆脱那纠缠了他这么漫长岁月的阴影。 这个世间,将没有人值得他一顾。 佘俊群的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在呐喊。 佘俊群的双眸迅速地充血,变得一片血红。 猩红色的分岔的舌头慢慢地舔了舔他干裂的嘴唇,手中的吞荒因为兴奋也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发出“嗡嗡”的颤鸣。 一缕缕黑色的气息不断地从佘俊群的体内涌出,汇聚到吞荒之上,如同蛇一般缠绕着吞荒,顺着吞荒的枪杆一直向枪尖蔓延,而后如同漩涡一般汇聚在枪尖之上,高速地旋转着,顺着那被吞荒压出的空间的裂缝向着各个方向弥散着。 黑气的侵蚀使得空间被凝滞的效果也逐渐地减缓,吞荒前进的速度越来越快,被凝固的空间终于开始大规模的破碎,眼见便是要再也守不住了。 吞荒前进的速度加快,给楚风所造成的压力轰然加倍,伴随着“轰”一声响,楚风甚至连站立都已经无法做到,身躯不可遏制地向前倾倒,虽然双手紧紧握住了双剑,但是依然无可避免地跪倒在地,连头颅都低垂了下去。 佘俊群发出了一阵凄厉而猖狂的大笑,那样的笑容里充满了得意。 他很满意这个局面,很满意这个让人厌憎的爬虫跪倒在自己的跟前,这个局面再让人满意不过了! 佘俊群兴奋到了极点,手里的吞荒在刹那之间再一次向前递出了数寸。 一寸寸地压迫,使得楚风的头颅越埋越低,脊背却逐渐隆起,每一块肌肉都紧绷到了极点,然后超越了极限之后便是血管的破裂,肌肉的撕碎。 “啪啪——” 楚风的身躯不断地爆裂,鲜血不断地溅出,洒落在大地上,洒落在楚风的衣衫之上,斑斑驳驳,宛如梅花,却再也点不燃那苍白的火焰。 “就这样而已了吗?”佘俊群大笑着,吞荒的枪尖距离楚风只不过三寸的距离。 楚风有些无力的双手依然搭在双剑之上,他有些艰难地抬起头,满面的灰尘与血污,一头长发更是凌乱地披散着,也一般地沾染满了血与尘土。 他的双眸中神色有些涣散,但是却依然存在着一缕精光,他咬了咬牙,那沾满鲜血的唇缓缓张开,一股半凝固的污血和着唾液顺着嘴角流淌了下来。 这样的情景让佘俊群愈发高兴,愈发兴奋。 “你说我是狗,你看现在谁才是狗!”佘俊群愤怒地嘶吼着,加在吞荒上的力道骤然爆发,一股黑色光华骤然爆发,一条黑蛇的虚影从枪尖陡然弹射而出,完全无视空间凝固的限制,“噗”一声咬在了楚风的肩头,而后撕裂下来了一大块血肉,吞荒随之前进,距离楚风不过寸余! “现在,祈求我,我还可以给你一条生路!” 楚风嘴角一咧,血与唾液缓慢垂下,笑容里有些嘲讽,更多的却是几分坚定。 吞荒前进着,枪尖抵住了楚风的额头,将楚风的头颅完全地抬了起来。 楚风额头的皮肤微微凹陷着,鲜血从枪尖慢慢地溢出,吞荒之上的死亡的印记再次向着楚风的头颅转移而去,片刻之间便爬满了楚风的面门。 佘俊群饶有兴味地看着楚风,冷笑道:“可惜,现在想要求饶,已经来不及了。你不是能化解吗,现在再化解一个让我看看吧?” 楚风看着佘俊群,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慢慢地说道:“……你怎么能确信,我真正的目的便是如此呢?” 佘俊群嘴角一挑,还来不及说话,就见得楚风的双手猛地握紧了水月与时雨双剑,一股火红滚烫的岩浆顺着水月与时雨在地面上撕裂开的细小的裂痕如喷泉一般喷涌而出,直上高空! 佘俊群神色骤变,再想要行动已经有些来不及了,那洒落遍楚风跟前与楚风衣襟的鲜血,与沾染在吞荒之上的鲜血,骤然便化为一团火焰。 那火焰与之前燃烧着的死寂的苍白色的火焰截然不同。 这火焰的光芒随着跃动而呈现出不同的色彩,它很炽烈,炽烈得足以将天下所有的事物都彻底引燃。 它就仿佛是世上充满了活力的那个精灵,充满了力量,充满了生机,甚至连之前那苍白的火焰所冻结了时空都被它彻底融化,彻底地变为了一片*的世界。 陡然跃起的火焰将佘俊群的视野彻底点燃,*的温度在一瞬间便将他包裹,他脚下的玄蛇发出震怒的咆哮,巨大的身躯想要扭动,却又被那苍白色火焰所凝固的空间所锁住,只能硬生生地承受着那*的火焰的吞噬! 佘俊群充满了愤怒,他为自己的不智而愤怒,也为眼前敌人的阴谋而愤怒,他没有丝毫的迟疑,双手紧握了吞荒,喉头深处发出野兽的怒吼,将吞荒猛地此出,却陡然刺空! 楚风的气息在刹那之间消失无形,他仿佛彻底失去了楚风的踪迹一般找不到任何的目标,那一团团炽烈燃烧的火焰发出一阵阵凄厉的长鸣,一只只火焰所组成的禽鸟从火焰之中展翅飞出。 那些火焰的禽鸟虽然都不过四五尺长短,但是却华丽到了极点,火焰的羽毛每一根都层次分明,就仿佛是真的羽毛一般地美丽,更有着寻常鸟类羽毛之上所见不到的流动的火光,尤其是那拖曳在身后的长长的三根尾羽,更是华美到了极致,不断地闪烁着光华,就仿佛真的是神鸟天降一般。 一只只凤凰发出一声声清唳的长鸣,火焰不断地跃动,发出“噗噗”的声响,向着佘俊群与他脚下的玄蛇不断地袭击了过去。 这样的挑衅让佘俊群充满了愤怒,他是高傲的,哪怕是凤凰他也不可能有丝毫的畏惧,他握紧了被凤凰的赤炎灼烧得有些烫手的吞荒,新生的黑色的鳞片覆盖住他的手掌,将那*的温度隔绝在外。 真气开始不断地凝聚成为黑蛇,乱舞着发出“嘶嘶”的声响,利用着每一个可以利用的时机,开始了疯狂的捕猎。 黑蛇与凤凰之间的捕猎就像鹰隼与巨蟒之间的捕猎,谁先抓住了对方的要害,谁就占据了胜利。 黑蛇缠绕住凤凰的双足可以硬生生地将那一只只凤凰拖入黑蛇的巢穴分而食之,而凤凰抓住了黑蛇则也可以将黑蛇带到高空撕裂成为无数的碎片。 黑蛇吐信的“嘶嘶”声与凤凰清唳的长鸣交织成为一片,黑色的蛇潮与赤红交杂的火焰互相渗透着,互相侵蚀着,没有哪一方会选择退却。 被蛇鳞覆盖住了面庞的佘俊群一双狭长的眼眸中阴毒的光芒愈来愈炽烈,他在寻找着楚风的踪迹。 哪怕楚风利用某种手段完全隐匿了他的气息,但是作为蛇族,他也有着本能的天赋。 对热量的感知使得他迅速地捕捉到了楚风所在的方位,而后他怒吼一声,紧握着手里的吞荒如闪电一般一跃而出,穿破重重的烈焰,将玄蛇抛在脑后,身周的黑蛇将碍事挡路的凤凰全部隔绝在他的路径之外,手里的吞荒直指目标,不取敌首,誓不罢休! 第1182章 溃败 “陵光君的凤炎,呵……”彦都无忌看着远方的战斗,不由得笑了几声,说道。 即便是彦都无忌也没有想到那鲜血会在最后一刻燃烧成为陵光君的凤炎。 “出人意料的年轻人啊。”姬明远也随之慨叹了一声,用噬魂魔鸣的手段来激发的凤炎,那的确是出人意表的事情,无论是他还是彦都无忌都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我很好奇他是怎样做到的。”彦都无忌皱眉说道,“即便他有着那一门闻所未闻的奇特功法,但是没有足够的时间,想要将这些功法融合起来,根本无法做到。更何况,我也打探过,三妙宫归元万化诀一脉的传人,除了他之外,似乎最多也不过兼容六七门功法的样子。难道因为他是十世轮回之力,所以他便可以兼修所有的功法吗?” 姬明远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楚风去往过冥界的事情他是知晓的,也知晓冥界里异常的时间流逝给了楚风足够充足的时间来清修,将他所学到的东西融入自身的体系之中。 这件事情,消息是严格封锁的,除了几位亲自参与谋划管理的大帝,便只有当年的参与者们知晓。 那些参与者们从血池通道离开冥土回归现世的时候,才一离开血池就遇到了锁龙潭底的孟章君。 孟章君叮嘱了他们不得泄露任何关于冥土的情报,并为此在他们的体内都种下了一段精神烙印,是帮助他们修行的报酬,同时也是监视他们是否信守承诺的手段,一旦他们妄图泄露这个情报,那段精神烙印会在第一时间爆发,使得他们成为一个死人。 包括覃雪覃厦这样曾经去过冥土又在裂隙闭合之前逃出的人也都被一一地叮嘱并且种下了一些特殊的手段以确保任何关于冥土的情报都不会外泄。 因此即便彦都无忌从那些背叛了天庭和地府的人的口中得知了楚风曾经去过冥界,也根本不会知道楚风比现世之人凭空多出了六千多年的时光,更不知道楚风的修为是如何精进的。 这也算是楚风少有的一个优势吧。 姬明远忽然愣了愣,神色微微一变,看向了远方的战场。 顶着燎天的烈焰,一只只扑面而来的凤凰,佘俊群一枪突进,直接刺向了烟尘滚滚的深处,一个无人的所在。 佘俊群眼眸之中嘲讽与愤怒混杂。 这样的手段就算再高明又如何,只要还是活物,就必然散发着热量。 其他的种族未必能够对热量有如此敏锐的感知,但是蛇族却对热量有着异常敏锐的感知,尤其到了他这个境界,这样的种族天赋早已被他摸索得透彻,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只要他愿意静下心来感知,这个世上就没有任何的幻象能够迷惑得了他! 吞荒震颤,怒吼如龙。 “当——!” 一声颤鸣,金属交击之音宛若钟响一般在空中回荡不止,一道人影从那滚滚烟尘之中猛地倒飞而出,身躯各处鲜血喷洒。 “吼——”被法相玄蛇所压制的法相青蛟发出一阵愤怒的悲吟,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是它的身躯却已经被法相玄蛇死死绞缠住,随着法相玄蛇不断地勒紧身躯,浑身的骨骼血肉不断地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身躯不断地折断,除了发出痛苦的悲吟便再也无力做出别的抗争。 楚风的身躯快速地冲破了烟尘,继续向着阴山中心飞落而去。 佘俊群吞荒的全力一枪他勉勉强强用水月与时雨抵挡而住,使得那一枪没有能够穿破他的身躯,但是巨大的冲击力量依然沿着双剑走遍了他的全身,使得他不可遏制地倒飞而出。 残存的力量在他的体内纵横肆虐,本就已经破损不堪的楚风的身躯更是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不断地爆裂,尽管楚风在勉强地修补自己的身躯,但是却依然赶不上肉身爆裂的速度,这样下去,败亡几乎便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情了。 佘俊群没有任何要放过楚风的念头。 他几次受到戏弄,几次受到蒙骗,这使得他的愤怒已经被完全地点燃,从来只有他戏弄蒙骗他人,他又怎么能够容忍自己被这般蒙骗戏弄! 在彻底杀死楚风之前,他不可能会放弃这个念头! 杀! 碎尸万段! 佘俊群握紧了手中的吞荒,根本无视被甩在自己身后的玄蛇,一杆长枪抖动,扫出了一片黑色的魅影,将身周那一只只恼人的凤凰尽数扑灭,而后顺势将手中吞荒下劈,劈出一道千丈玄光,破空怒吼,轰然斩落向楚风。 楚风避无可避,只能将双剑交叉在自己的跟前,勉强挡上一挡。 “当!” 又是一阵金属交击之声,楚风的双臂再也承受不起那巨大的力量完全爆裂而开化为一团粉红色的血雾,水月时雨双剑同时脱手而出,在空中绕转出一道道弧线,坠落向下方阴山山脉的千沟万壑之中。 “不去捡吗?”彦都无忌看着姬明远,笑着问道,“那可是娘娘的剑,能够得到那口剑,你会比现在更强大。” 姬明远反问道:“你怎么不去捡呢,你的容器计划可不是万无一失,有那一对剑,之后对付起乙辛长舒也更有把握一些不是吗?” “哈。”彦都无忌干笑了两声不说话。 他们都不可能去捡那两口剑,因为阴山中心太危险了,以他们的修为,一旦被天地规则所感知到,那他们就也属于不被天地规则所容之人,他们也会被卷入那场雷暴之中,不过是为乙辛长舒做嫁衣。 所以哪怕再可惜,他们也只有看着那两口剑消失在了阴山的沟壑之中,不知去向。 而楚风没有工夫去管水月和时雨将会落向何处,因为他已经自身难保。 吞荒枪芒只是略微受到了阻碍,劲力被卸去了几分,但是依然不曾消散,怒吼着向着楚风迎面当头砸落了下来。 楚风一大口污血吐出,身周陡然浮现出黑白阴阳鱼,缓慢地旋转,赫然便是三妙宫玄心一脉的两仪轮。 两仪轮转动,再次挡住那下劈而来的吞荒枪芒。 圆满的两仪轮迎上吞荒枪芒微微有些形变,但是却依然艰难地转动着,使得吞荒枪芒一点点地偏移了方向,要将那吞荒枪芒的力量完全卸去,斩落进入无人之境。 但是佘俊群又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情况的发生? 他握紧了吞荒,双眸里充满了鲜血,愤怒的咆哮从喉头深处发出,吞荒随之被佘俊群高高举起,再一次怒吼而来! 重振旗鼓怒吼而来的吞荒在空中扫出一片漆黑的轨迹,那是空间受到这一枪影响而直接破灭的痕迹,轰然砸落在了两仪轮之上。 两仪轮哪怕再能化解力道,终究有其极限,更何况楚风现在重伤,又怎么可能承受得起佘俊群充满了愤怒的全力一击? 两仪轮同样也只是勉强地挡上了一挡,而后圆润的两仪轮从顶部开始凹陷,两侧随之凸出,被吞荒枪芒越压越扁,最终超出了两仪轮的极限,从两侧陡然爆裂成无数碎片,两仪轮随之瓦解! 楚风“哇”一声喷吐出一口污血,再次展开两仪轮,只是这一次的两仪轮甚至都不曾完全展开就被吞荒彻底压灭,吞荒枪芒正中楚风身躯! “轰!”吞荒枪芒穿过了楚风的身躯,划过一道圆润的弧线,轰然砸落在阴山山脉之中,数座山头被一瞬间抹平,一片森林被瞬间抹去,在群山之中陡然多出了一条数千丈之长,数十丈之宽,深达数百丈的齐整沟壑! 半空之中,一个身形也随之分裂,一大半的身躯再遭重击,速度陡然又加快了数倍不止,如流星一般向着阴山的核心区域坠落而去,另外一片躯体则同样以高速向着地面坠落而去,只是还不曾坠落在地便因为在其中蔓延的力道的冲击而彻底爆裂。 佘俊群的神色冷冽,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握紧了吞荒开始追逐那个高速坠落的身影,他竟然还没有死,这让佘俊群如何能够忍受!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佘俊群的脑海里仿佛有一个恶魔一般,在不断地怒吼呐喊,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要亲手杀了那个可恶的蝼蚁,亲手送他去见他们人类所谓的阎王! 楚风坠落的身躯只剩下了一大半,从右肩肩头一直到右腿的半边身躯都已经被劈开,他现在也没有空闲去再生那半边的身躯,只是为了抵抗在身体里纵横肆虐的力量,便已经用尽了他的全力。 方才那一击,如果不是他借着两仪轮所受到的压迫时反弹的力量强行调整了自己的身躯的位置,他早已被一枪当中劈裂。 如果是那样的伤势,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虽然躲过了可能致命的一击,但是楚风的境况并不好。 他的身躯在不可遏制地向那片雷海飞去,他没有力量停下来,是否会撞击在那一片雷光的海洋之中,完全就要看运气。 但是运气这样的东西,本来就不可靠。 更为重要的是,正面的佘俊群再次冲了上来,手里的吞荒杀气逼天。 第1183章 结束 楚风看着迎面而来的佘俊群,没有太多的动作,所有残存的力气都用在了与体内肆虐的力量对抗之上,再想要迎击佘俊群,已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接连受到的重击给了他极快的速度,哪怕此刻佘俊群全力追赶,他想要在瞬间追逐上楚风,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时间对于楚风来说异常的宝贵,在佘俊群追上他之前他能够化解体内力道的话,他还能勉强应对佘俊群,但是如果不能的话,他的处境将会异常艰辛。 姬明远默默地看着战场,慢慢地抽着旱烟。 “两次出人意料地用噬魂魔鸣的手法引燃不同的火焰使得他有了一定的优势,但是他太愚蠢。”彦都无忌评价道,“他以为隐匿身形可以为他争取更多的时间,但是实际上他片刻的轻松并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分明已经制造出了有利的局势,就该接连不断地进攻,用进攻来让敌人疲于应对,用进攻来让敌人无法对当时的局面有更多的思考与应对。” 姬明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依然一语不发。 “他给我的惊喜也就这样一点而已了,这就是你们寄希望的人吗?”彦都无忌冷哼了一声,“如果没有你们的保驾护航,他早已死去了无数遍了,怎么可能成长到今日的地步?你们选错了人,也用了错误的方法,等待下一个三万两千年吧……如果还有下一个三万两千年的话。” 姬明远只是笑了笑,将旱烟磕了磕,道:“也许,还有变数呢?” “哈,这场战斗,还会有变数吗?”彦都无忌看向姬明远,戏谑地问道。 姬明远看着远方,过了片刻才道:“不好说,这些年轻人,比我们所想象的还要强大。” “然而终究也只是一抔劫灰。”彦都无忌微嘲道。 被称为一抔劫灰的楚风依然在艰难地支撑着。 佘俊群与他的距离不过数百丈之远了。 数百丈,足够佘俊群从远处发起攻击了,也足以一击致命了。 佘俊群嘴角高高扬起,手中吞荒之上的黑气如火焰一般跃动着,这样的距离之内,只要一枪,便什么都足够了。 楚风看着佘俊群,神色平静。 他已经化解了体内的一部分力道,剩余的力道虽然不足以威胁他的性命,但是却依然使得他无法去面对佘俊群。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他没有丝毫迟疑,神念转动,一头青蛟怒吼而生。 那头青蛟并不大,不过丈余长,眼眸之中却满是愤怒与悲哀。 那头青蛟怒吼着,就仿佛是一道穿云的利箭破空而来,然而目标却不是佘俊群,而是楚风自己! 楚风别无办法,他此刻的攻击根本无法动摇到佘俊群,他只能对自己动手,用冲击的力量加快自己向后坠落的速度来让佘俊群放弃进攻。 “嗤——!” 青蛟穿破了楚风的身躯,染上了楚风的鲜血,冲击的力量使得楚风坠落的速度再次加快,而青蛟却发出了痛苦的悲吟。 佘俊群微微一怔,旋即发出了一阵放肆而得意的笑容,他很欣赏这个结果,他的敌人被他逼得不得不用自残的方式来苟活,这实在是太让人兴奋了。 兴奋的佘俊群舔了舔嘴唇,并没有放弃进攻的念头,他想要看着他的敌人继续自残! 刹那之间,千万条黑蛇从佘俊群的体表跃出,形成了一片恐怖的黑潮,轻微的“嘶嘶”的声响也犹如海潮一般轰隆震天,向着楚风便席卷了过去。 楚风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鲜血早已干涸,他体内的血液几乎已经流淌干净,所剩下的,便也只有最后的几滴血了。 他的身躯已经残缺不全,更是无法应对那一片恐怖的黑潮,他所能做的,便也只有用尽了全力去应对而已,至于成与不成,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楚风的喉头传来一阵悲痛的长啸,就仿佛是失群了的野兽,悲痛而苍凉。 一头头青蛟随之而生,怒吼着,嘶嚎着,发出了与主人相同的悲鸣,化为一道道青光,奋不顾身地迎上了那一片黑潮。 黑潮与青色的波澜的相遇,陡然便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浪潮。 巨大的青蛟奋力地撕咬着,撕扯着身周的黑蛇,一条条黑蛇被青蛟的利齿咬得寸断,一条条黑蛇被青蛟的利爪撕扯得开膛破肚。 青蛟在奋力地迎战,但是黑蛇却凶狂无比,细长的黑蛇缠绕住了青蛟的身躯,粘稠的液体从它们那黑色的鳞片之中缓慢地渗出,滴落在青蛟的身躯之上,发出一阵阵“嗤嗤”的声响,将青蛟坚固的鳞片彻底融穿,而后一条条黑蛇从鳞片之下的嫩肉之上撕扯下一条又一条破的血肉。 黑潮滚滚而来,青色的波浪却只有一波而已。 片刻之后,青色的波澜便被黑潮彻底吞噬,再见不到丝毫的青色,只能听闻到一声声凄厉的哀嚎逐渐地变得有气无力,直至消逝。 楚风的身后十丈,便是那片雷海,楚风已经避无可避,他只能勉强地停下了身形。 他应该感到庆幸,因为至少他能够在雷海之前停下来,没有坠入那一片雷海之中。 一旦坠落到那片雷海之中,面对着那黄金锁链,死亡便将是谁也无法阻止的结局。 身后是雷海的怒吼,与黄金锁链抖动的“哗啦”的声响。 大帝们充满了不甘的怒吼在身后如海潮一般此起彼伏,震撼了心灵。 楚风的感觉很不好。 尽管他距离那片雷海还有十丈,但是他依然感觉到了一股深沉的可怖的气息。 那种感觉,如果非要用一个形容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绝望。 那种绝望是内心最深处的绝望,那样的绝望让人痛苦得无法生存,眼前只有一片黑暗,再看不到任何的光亮。 就像是一个自以为天下无敌的人,到头来才发现自己只不过是旁人饲养的一只宠物而已那般的绝望;就像是一个为了爱情而远走天涯的女人到头来发现那个男人只是在欺骗玩弄自己一般的绝望;就像是……就像是满心期待着黎明,最后等来的却是无尽的长夜一般的绝望。 黑暗笼罩了人心,希望就此破灭。 一种异样的痛苦蔓延了楚风的身躯,就像是千万口剑同时*了他的身体,一口口不断*,而后又拔出,往复地进行着,使得他的肉体在刹那之间近乎崩溃。 更为痛苦的是精神上的痛楚。 过去那一幕幕无法挽回的遗憾相继地浮现在楚风的眼前。 自责,悔恨,痛苦,侵蚀着楚风的心灵,根本不由楚风的控制。 楚风咬紧了牙关,身体因为肉体与精神的双重痛楚而剧烈地抽搐着,这样的感觉太恐怖了,如果可以的话,他永远都不想再承受这样的折磨,这样的折磨会让乐天的人都陷入绝望,而悲观的人大概会在精神上便陷入死亡。 楚风不知道在雷海中的那些大帝是如何忍受这样的折磨,但是他真的快要承受不起了。 同样感到了这份恐怖的还要佘俊群。 佘俊群握紧了手里的吞荒,他凭借着愤怒冲了上来。 他的愤怒使得他停止了思考,但是本能却使得他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 他不敢在远方用强大的攻势,那样的攻势不可能在斩杀了楚风之后完全消泯,必然会劈落在雷海之中。 一旦劈落在雷海之中,很难说那些雷海会不会追逐他而来。 他怕引火上身,所以他想要杀楚风,只能一步步地走近,在近前用最精确的打击将楚风击杀。 他并不是没有担忧,但是他看到楚风痛苦地悬浮在雷海前数丈远的距离却没有受到雷海的任何影响,才逐渐放下心来。 他倒提着吞荒,一步又一步地靠近了楚风。 随着他不断靠近楚风,他也感受到了同样的痛苦。 肉体的痛楚他可以忍受,但是那些回忆,却让他愈发悲愤。 那些他一生都不愿回想的恐怖的记忆,浮现在了他的跟前。 他红了眼睛,双眸里的理智在消失,因为愤怒握紧吞荒的手也在不断地颤抖,关节在不断地作响,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发白。 他忍受着那些他不愿回想的记忆,一步步走到了楚风的跟前,眼眸中倒映着那个他无比痛恨的人的容颜。 他失去了双臂,失去了半边的身躯,剩下的身躯破碎不堪,就像是一座在风暴中残存的小木屋,只要再轻轻推上一推,就会彻底地散落为无尽的碎片。 “你所说的十成的把握呢?”佘俊群冷笑,嘲讽,愤怒,质问。 楚风嘴角微微扬起,笑容艰涩。 “现在,你告诉我你能杀我的把握是几成?”佘俊群愤怒地问道。 楚风微微瞑目,没有说话。 “就凭你,想要杀我,大言不惭!”佘俊群怒吼,手中吞荒也发出一声长啸,而后紧握在手,枪尖锋芒直指楚风左胸。 “你逃过了第一次击杀,也逃过了第二次击杀,现在,你还受得了第三次吗?”佘俊群狞笑起来,吞荒枪上符文凝聚,煞气再起。 “结束了。”彦都无忌笑了起来,看着姬明远,有些遗憾,“如果你们让他自己去面对一切困难的话,这个孩子会比现在成长得更好。” 姬明远眯着眼,轻声呢喃道:“结束了……吗?” “该结束了吧。”楚风轻声自语。 几乎是同一瞬间,一片银光,从天而降。 第1184章 步步为营 一片银白色的雷光从天而降。 一片小型的雷海陡然展开,将楚风与佘俊群都吞没在了其间。 “什么!”彦都无忌颜色骤变,目光落在了远处的乙辛长舒身上,“天地规则……难道失控爆发了吗!” 楚风和佘俊群都没有攻击天地规则,他们的修为也还在天地规则所限制的范畴以内,所以他们不应该会招来天劫的攻击,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姬明远慢慢地出了一口气,才有些不确信地说道:“这大概就是楚风的计划吧。” 彦都无忌神色有些阴晴不定,如果楚风的计划就是将佘俊群引到雷海附近的话,那楚风那些让他认为愚不可及的可笑行为就可以理解了。 如果楚风是在正常的姿态下要退往雷海,而理智的佘俊群又怎么可能追逐过去? 所以楚风必须是被佘俊群自己打得飞过去的,所以佘俊群必须暴怒,必须放弃完全理性的思考。 所以他才必须用那些幼稚可笑的手段来挑衅刺激佘俊群,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直到佘俊群完全落入他的陷阱之中去。 为了这个目的,他甚至不惜冒着生命的危险来做这样的事情,把整个战局都牢牢地把控在自己的手中。 这个青年人成长得比自己所想象的还要强大,竟然连自己的眼睛都彻底骗了过去! 彦都无忌莫名地感觉到了一分寒意,如果换了是自己在佘俊群的位置上,自己又还能确保自己不落入这个陷阱之中去吗? 那个答案彦都无忌自己清楚,因为他之前的点评早已显现出了他最真实的想法,但是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分明有着更为丰富的战斗经验,却连一点端倪都没有看出来。 “这个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很多人的确给了他很多助力,但是……他到现在都是那些人灵活运用的一颗棋子,不断地欺骗他,背叛他,压榨干他身上所有可以压榨的资源。你认为……他们真的在乎他的死活吗?”姬明远缓缓地说道,“他能活到今天,其他人的助力固然是必不可缺的要素,但是更重要的还是他自己所付出的努力。” 彦都无忌冷哼了一声,道:“那又如何,难道你以为他能从天地规则的攻击之中中活下来吗?” “我认为可以。”姬明远笑着说道,他相信楚风可以,因为他相信楚风的举动不是没有意义的换命。 彦都无忌冷笑了两声道:“那就拭目以待吧。” 佘俊群充满了愤怒,他从来没有想到会有一道雷光从天而降,将他与楚风齐齐吞没。 银色的雷电击打在他的身躯之上,使得那之前的痛苦变得愈发现实愈发难以忍受,就好像他才刚刚经历了一般。 他握紧的吞荒之上的符文也在银色雷光的轰击之下彻底消散,甚至连吞荒的灵性也在快速地湮灭。 他不知道为什么天地规则会突然扩散,但是如果仅仅只是银色的雷海,还不足以威胁他的性命! 佘俊群恢复的理智在刹那之间再度消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躲过这一劫,所以他必须杀了楚风! 就算他和楚风都将要葬身在这片雷海之中,如果不是他亲手所杀,他也不会甘心! 他要杀了楚风,无论如何他都要杀了楚风! 佘俊群嘴角疯狂抽搐,真气运转,然而换来的却是天空之下不断轰落下来的银雷,“噼噼啪啪”的声响响成一片,他的每一根毫毛都在雷电的作用下而直立起来,璀璨的银光甚至吞噬了他的视线,让他什么也无法看清,只能凭借感官去感知楚风的存在。 然而银雷轰击之下,人体与空气都被银雷灼烧成了相同的温度,在热量之上几乎已经毫无区别,他要一边忍受精神与肉体的双重痛苦,还要一边寻找楚风的踪影,实在是太困难了。 佘俊群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手中的吞荒带着一股凛冽肃然的杀意刺出。 吞荒怒吼,黑气滔天。 不甘的不仅仅是佘俊群,还有这杆吞荒。 然而吞荒刚刚刺出,一条金色的锁链突然破空而来,发出清脆的“哗啦啦”的声响,在空中打出几个旋,而后将吞荒死死缠绕住。 吞荒之上滚滚的黑气刹那之间便平复了下来,而后一缕缕黑气开始向着那锁链汇聚,随着锁链蔓延,消散在了虚空之中。 在看到黄金锁链的那一刻,佘俊群终于体会到了一种情绪——这种情绪叫做绝望。 之前的观战他便已经知晓,黄金锁链意味着什么。 黄金锁链意味着死亡,没有任何大帝会是这黄金锁链的对手。 他还没有亲手杀死楚风,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死去? 佘俊群不甘,佘俊群怒吼! 愤怒的咆哮在空旷的世界中回荡着,却不过是三千大帝怒吼咆哮中最平凡的一声,与其他人那绝望而愤怒的吼声几乎没有任何的区别。 佘俊群的愤怒的咆哮换来的只是一条条黄金的锁链。 黄金的锁链穿过了佘俊群的眉心,膻中,丹田,肩胛与两膝。 一共六条黄金的锁链将佘俊群高高地吊了起来,就仿佛是在像世人昭示着佘俊群的罪过一般。 佘俊群所有的不甘都化为了嘴角那一抹无限的苦涩。 佘俊群的眼眸里映照出那一片澄澈的天空,嘴角的苦涩更甚。 如果一切从头再来会是什么模样呢? 佘俊群想道。 他感受着生命的精华被那一条条黄金的锁链迅速地抽走,而后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佘俊群的目光在寻找着楚风的影迹。 他已经把生死都放下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敌人的踪影。 再怎么样,这个敌人也要与自己一起死去吧? 不然,自己的死亡又有什么意义呢? 然而佘俊群的目光看到的只是一片雷海,他没有看到楚风,楚风就像是从世间蒸发了一般彻底失去了踪迹。 但是他知道楚风一定在那一片雷海之中。 他那消泯的不甘又一次笼罩了心头。 为什么? 为什么死的人会是自己? 为什么他的敌人没有被黄金的锁链洞穿? 是因为敌人太弱小了,所以还没有轮到他吗? 要等到将一切强者斩杀殆尽之后,才会轮到他的敌人吗? 那可真不是一个好消息,那就意味着乙辛长舒也将会是楚风的挡箭牌吧? 不过这样能给乙辛长舒添堵的话,那还真是一个让人愉快的消息。 佘俊群察觉到了自己的四肢变得越来越沉重,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困难,甚至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他知道自己的生命终于要在这里终结了。 他再一次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而后闭上了眼睛。 那一具躯体被黄金锁链随意地抛却,在风中化为了尘沙,消散无形。 黄金的锁链“哗啦啦”地颤抖着缩回了虚空之中。 从天而降的银雷逐渐地变细最后消散,那囊括了楚风与佘俊群的雷海也在刹那之间消散。 一个身影从那片银色的雷海之中显露了出来,而后急速地向着大地坠落了下去。 远方彦都无忌的脸上神情在片刻之间凝固,除了震惊与不可思议,他的脸上再没有别的神情。 彦都无忌在思考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 姬明远皱着眉头,有些不确信地说道:“楚风之前模拟那个蛇族青年的功法是为了模拟他的气息……在这片雷海之中,天地规则从来都只认出了那个蛇族青年的气息。” 彦都无忌神色微微一沉,过了许久才大笑道:“好大的手笔,这个年轻人果然很有意思!” 彦都无忌不得不改变他对楚风的评价,原来楚风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所有的行动。 每一个举动都不是没有意义的,每一个举动都在为最后一刻做着铺垫。 靠近狂躁的天地规则,然后以运转起佘俊群的功法,强行模拟出佘俊群的气息,并以这气息挑战天地规则,使得天地规则降临,认为雷海之中只有佘俊群一人,将佘俊群击杀之后便随之收敛。 彦都无忌看着远方那个坠落的黑影,突然很想将那个人收入自己的麾下,那会是一个很出色的助手,不过可惜的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彦都无忌微微抬手,却被姬明远一把抓住了手腕。 “我还在这里,你就不要太放肆了。”姬明远微微笑道。 彦都无忌冷哼了一声,再去看时,一条陡然跃出的身影忽然在半空中接住楚风,而后便急速地向着远方逃窜了过去。 彦都无忌沉默了片刻,才看向姬明远,慢慢地说道:“你方才所说的,有几分把握?” 姬明远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道:“其实都不过是合理的猜想罢了,谈把握根本谈不上。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通过几次交手完全推测出佘俊群的功法运转情况,即便是你我都很难做到,更何况一个孩子了。除此之外人体体质各有差别,一模一样的功法在不同人体内运转也有着完全不同的气息,他又是如何做到调整自己气息的,这也根本无法想象。” “哼。”彦都无忌冷哼了一声,“但是这是我们所能想到唯一合理的解释。” 姬明远叹息了一声,不再言语。 第1185章 她要怎么办 楚风还没有睁开眼的时候,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陡然传入了他的耳中。 一股热量从声音来的方向传播而来,使得他酸痛不止的身躯有些温暖。 楚风觉得自己的唇有些干燥得难受,他伸出舌头想要舔一舔,却猛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师傅……”一声呼唤,一双手按住了他因为咳嗽而剧烈颤抖的身躯,而后将他扶着坐了起来,轻轻拍打着楚风的脊背,让楚风顺过气来。 楚风的咳嗽渐渐平歇了下去,才深吸了一口气,睁开了有些沉重的眼皮,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所在。 他此刻正躺在一个山洞的深处,山洞很干燥,身下垫着兽皮和茅草,一堆篝火正在身边燃烧。 灵红萝关切地看着他,一脸的担忧。 楚风有些虚弱地笑了笑,轻声道:“没事的。” 才一说话,楚风便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在灵红萝反复的顺气之下才渐渐平歇。 “红萝你救的我吗……”楚风轻声道。 灵红萝点了点头,道:“还有一个姐姐。” 楚风微微一怔,还有一个姐姐? 灵红萝见到了楚风脸上的困惑,才继续说道:“她和我协力勉强让师傅您的伤势稳定后就离开了,她让我转告师傅,说鹤岛欠您的情就此两清了。” “鹤岛……”楚风默念着这个名字,才知道灵红萝所说的那个女人是鹤岛岛主贺阑珊。 当年他们去灵蛇窟的时候曾经试图拉拢鹤岛一起行动,贺阑珊因为不愿意让族人过多的卷入而选择了置身事外,却也给了楚风他们一行人进入灵蛇窟的方法。 如果要说人情的话,那个时候便就还清了,如今却又被贺阑珊救上了一回,反倒是他承鹤岛的情了。 不过楚风也很是诧异贺阑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既然贺阑珊已经离开,他也没办法再去追问,更何况,那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问题。 “师傅,你先吃点药吧。”灵红萝掏出了瓷瓶,小心翼翼地到处瓶中的丹药,一颗一颗地喂入楚风的口中,这些药品都是她从魔焰国席卷来的珍品,虽然对大帝的效用没有那么理想,但是却也聊胜于无。 楚风慢慢地吞服着丹药,看着灵红萝那有些憔悴的神色,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伸手在灵红萝的头上轻轻地抚了抚,笑着道:“抱歉,让你为我担心了。” 灵红萝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 “我昏过去几天了?”楚风问道。 “师傅,三天了。”灵红萝答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叹了一口气道:“距离鬼国现世只有七天了啊。” 灵红萝抿了抿嘴唇,才说道:“师傅,你……你就不能不去管那些事情吗?” 楚风愣了愣,旋即笑了起来道:“就算我想退出,又有我选择的余地吗?” 灵红萝一怔,万分恼火地道:“可是你根本就没有任何想要退出的意思!” 楚风闻言笑了起来,安抚灵红萝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不过……不过既然我关系着很多人的生死,我就根本放不下。” 灵红萝贝齿咬了咬下唇,看着楚风的眼神有些幽怨。 “我杀过很多人,红萝。”楚风看着灵红萝的双眸,很认真地说道,“那其中有很多无辜的人,我的手沾染着他们的鲜血,我想要做一些事情来偿还我的罪孽。” 灵红萝撅起了嘴,满是恼怒地道:“罪孽罪孽,便只有你这呆瓜会把杀人当成罪孽,整个修士世界几个人把人命当成了一回事?别人的命便不是命,便只有自己的命才是命,杀了敌人与杀猪杀狗有什么区别?” 楚风闻言叹了一口气,目光之中有些无奈,因为灵红萝所说的便是事实。 楚风沉默了许久,才说道:“红萝,有一天你会懂的。” “我不懂。”灵红萝恼火地翻着白眼,“我不知道什么挽救世界,那是多少年后的事情,与我有什么干系?我就想要你现在好好地活着,其他的我都不想懂。” 楚风露出了一丝笑容,道:“我现在活得好好的啊。” 他不想与灵红萝有什么争辩,因为他知道灵红萝是一片好心,他也懂灵红萝的心思。 他也并不是没有这么想过,只是有些事情既然出现在了他的眼中,他就绝对再也无法忘却。 不仅仅是他享有在这个世界生存的权力,多年之后的那些人也有。 享有权力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 很多人都忘却了,都在追逐自己个人的荣辱。 这样到底是对还是错楚风不知道,但是至少楚风知道自己有一份义务去让这个世界能够变得更好。 楚风笑着,慢慢地抚摸着灵红萝的头,那一头火红的长发如丝缎一般润滑。 灵红萝撇了撇嘴,翻着白眼看着楚风,却再没了半分火气。 她又能怎么样呢? 从她认识楚风的那一天起,就知道楚风是这样的人了。 她只是有些恼火楚风一次次出生入死,总是给她一种下一刻楚风就会不在了,只留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的一生没有那么多朋友。 年幼的时候便生活在阴谋与杀戮之中,死亡的阴影时刻笼罩着她,她唯一可以信赖的便是她的母亲。 但是那个雨夜里母亲死去,是怒炎背着她杀穿了魔焰国都城厌火城。 那个时候她以为怒炎是她可以无条件地去信任的人。 在皇城里的勾心斗角使得她除了怒炎无人可信,直到破军炎为了擒住风先生让她作为诱饵她才第一次摆脱了那巨大的阴影。 她有了楚风可以信任,但是却也终于看清了她一直信赖的怒炎是什么样的人物。 那之后,她试图逃脱出那囚禁她的牢笼,但是却又被禁锢在皇城六十年。 她没有更多的人可以去依赖可以去信任,她唯一可以依赖信任的人便只有眼前的楚风。 所以她才怕,她才恼火,害怕要是楚风在自己死去之前便战死,她又要怎么办? 她牵着楚风的衣角,紧紧地不放。 楚风笑着,没有说话。 灵红萝忽然伏下了身子,将头枕在了楚风的腿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楚风看着灵红萝,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慢慢地摩挲着灵红萝的头。 继而,一阵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楚风脸上的神情也不由得轻松了起来。 他将铺在身上的兽皮毡子翻卷了过来,盖住了灵红萝的身躯,一只手撑着地不让自己倒下去,一只手爱怜地抚摸着灵红萝,让灵红萝的这一觉可以睡得更安心一些。 楚风继续打量着山洞。 山洞的土壤与空气中灵气的波动显示了这里是废土,这应该是在废土的某座山峦下的山洞,在这里休养恢复,只怕有些艰难。 楚风默默地叹了口气,低下头看着灵红萝,脸上不由得又露出了几分笑容,也有了几分哀切。 如果他死了,他的那些朋友们他都不是很担心,因为那些朋友们都有着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人生轨迹。 可是如果他死了,生命中只有复仇的灵红萝又要怎么办呢? 她那么聪明,应该会有新的生活方式,可以好好地活下去吧? 楚风的笑容微微有些苦涩,有些无奈。 俯身在楚风腿上酣睡的灵红萝倏然发出几声梦呓,满是安心与惬意,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东西。 在许久之后,灵红萝终于醒来,打着呵欠坐起了身子,而后伸展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才有些尴尬地嘟囔道:“师傅。” “嗯?” “我腿麻了。” 楚风无奈地看着灵红萝,笑道:“我腿也麻了。” ………… 师徒二人彼此之间大眼瞪小眼,而后忍不住都笑出了声来。 灵红萝休息了一阵,搀扶着楚风站起了身,顺着山洞向外走去。 山洞的入口在两座荒山所夹的山坳之中,走出山洞视线都受到了极大的阻碍,难以判断自己所处的具*置。 楚风在洞口站立了一会,才说道:“我们还是要过阴山那边去。” 灵红萝点了点头道:“我背你?” 楚风一怔,旋即笑道:“别啊,我调理一会,应该还是可以的。” “怕丢人吧你。”灵红萝的眉眼完成了月牙。 楚风爽朗地笑了几声,挥了挥手道:“走吧,走吧。” 冥界。 此刻的冥界是一片植物的海洋,一条条溪流在植物的海洋之中奔流不息,原本破碎的天空也成为了统一的整体,除了没有活动的生灵之外,其他的地方与六界没有任何显著的差别。 但是如果仔细观察那一片完整的天空的话,会发现在某一片区域有着一处轻微的变形。 那是在过去的某个岁月所遗留下的一处空间的通道,一个强大的大帝曾经利用它从错乱的时空中返回了现世。 那一战还没有结束,通道就崩塌了,但是影响却依然残存至今,便有了这一处轻微的变形。 而此刻那一处轻微的变形正在缓慢地加重,天空开始向上空塌陷,牵扯着周围的云与风向其中深陷,逐渐地形成了一片漩涡。 漩涡一边缓慢地旋转着,一边继续向中央塌陷。 漩涡的中心逐渐变得空旷起来,甚至连天空的蔚蓝色都彻底失去了,只剩下一片纯粹的黑暗。 倏然,青白两道光芒交缠着从那一片黑暗之中延伸而出,速度缓慢到了极点,却在不可阻挡地向着冥土的大地前进着。 “终于……回来了啊。” 一个幽怨的女声,在空旷无人的世界中响起。 第1186章 提枪,向前 三天的时间足以发生很多的事情。 赶到了阴山的灵红萝只是略微瞥见了一眼阴山正在发生的事情,便看到了抱着楚风冲出来的贺阑珊。 贺阑珊一直在阴山的外围徘徊着,没有深入阴山,所以也没有受到那天地规则的波及,才等到了一个恰当的机会救走了楚风。 灵红萝当时分不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追逐着贺阑珊,还与贺阑珊交手了几招。 但是灵红萝和贺阑珊很快都发现了对方似乎也在保护着楚风,言语之间的几次交流之后便也终于化敌为友,当时还有其他的人追来,灵红萝一咬牙一狠心引爆了楚风给她的离火樽才堪堪逃脱。 那之后贺阑珊将楚风交给了灵红萝,让灵红萝转告了楚风几句话便离开了,而灵红萝当时一心想要救走楚风,便没有再去关心更多的事情。 这三日之间她更是寸步不离楚风左右,生怕楚风的伤势会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变故,所以也根本不知道这几天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回到了阴山以南之后,从极远方眺望三天前的那片战场,那片山林早已面目全非,满目疮痍。 大片大片的山峦被毁灭,或者化为平野,或者化为荒漠,或者化为起伏不平的丘陵——无论无论究竟是哪一种地形,却都无一例外的是只剩下裸露的土地,甚至只剩下了熔化后凝固的岩石,原本茂密的植被早已化为了劫灰。 原本驻扎满了各门各派的区域现在也只不过剩下的是一片废墟,几乎见不到任何的人影——那场景,不禁得让楚风想起了冥土。 楚风和灵红萝不敢离那片区域太近,有些担忧是否还会出现别的什么隐患,所以楚风只是看着那一片区域而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希望他们都是自己撤离的吧。”楚风自语着说道。 灵红萝又看了一眼那片焦黑的废墟,知道楚风这么说不过是在安慰他自己,那样的痕迹,怎么可能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撤离呢? “先找个地方疗伤吧。”楚风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在这三天之内在阴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是和灵红萝继续南下,暂时远离这片是非之地,在千余里外的一个小镇找了一家客栈住宿了下来。 “师傅,我去打听打听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吧?”才一安定好,灵红萝便自告奋勇地说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应该没有什么有新意的事情发生。” 他唯一在乎的是三天之前乙辛长舒强行成圣这件事是否成功,但是想来也很难找到目击者,因此也并不在意这三天之中到底发生了哪些事情。 灵红萝撇了撇嘴,道:“那我也出去转转,看看有没有好吃的,你好好养伤不要乱动。” 楚风看着有些喋喋不休的灵红萝,不禁笑着点了点头,缓缓瞑目,开始认真地调息养伤,毕竟他的伤势严重,以目前的状态来看想要在鬼国开启之前完全休养好已经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灵红萝离开了客栈,有些百无聊赖地在小镇中转悠着。 灵红萝的火发红衣在人群之中有些显眼,不过近些日子这个小镇没有少来各种奇奇怪怪的人,镇上的居民早已从新奇万分变得见怪不怪了,因此也并不是很在意灵红萝的特殊,只是凡人对修士的几分畏惧使得他们无法将灵红萝看成是寻常人一般对待。 灵红萝看了看胭脂水粉,又看了看一些衣裙发簪,都无非是女儿家喜欢的东西。 灵红萝并不见得就有多么喜欢这些玩意,更何况人间的一个寻常小镇哪有什么稀奇的东西,即便有又怎么可能入得了她的法眼,所以其实也就只不过是随意逛逛,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毕竟这些日子她照顾楚风其实很是疲乏也压抑,心中更有些惶恐无法宣泄,因此只能借机排遣一二。 灵红萝逛了一会便也觉得有些乏了,有些意兴阑珊地往客栈走着,只是刚走出几步,神色便微微一变,变得有些惊愕。 灵红萝感知到了几缕熟悉的气息,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变得有些愤怒,但是她继而深吸一口气,将这股情绪强行弹压了下去。 灵红萝面无表情地转身,向着小镇外走去,在小镇的一端便见得街道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都向着镇外的山坡上瞅去。 “你看那怪兽,尖牙利齿,必然是以人为食啊!” “那个男人真是好看,可惜……”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这些东西是你看的么,不怕瞎了你的眼!” …… 人群之间吵吵嚷嚷,有来的,有去的,将整条街道堵得水泄不通,想必又是见到了比奇人异事还要新奇的东西。 灵红萝挤过了拥挤的人群,便见到了在小镇的界牌之外伫立着一队人马。 那是一队红衣赤甲的修士,一身的衣甲精美万分,将修士衬托得无比英武伟岸,就好像是战神一般。 在那一队修士的中间,是由十六人肩扛的一架华美到极致的肩舆肩舆,四周缀满了珠宝的红色的帘幕垂下,只露出了那肩舆之中的一个黑色的身影。 在肩舆的左侧,是一头虎形模样的野兽,阔口大张着,不断地向下滴落着涎水。 在野兽的背上,坐着一个身形有些枯瘦的中年男子,微微瞑目,仿佛在沉睡一般。 而在肩舆的右侧,则站立着一个白衣的男子,手中握着一把折扇,嘴角带着一丝温和的笑容,很是好看,想必很得姑娘家的欢心。 灵红萝继续默默地前行着,就仿佛没有看到那山坡之上的一行人,走到了小镇的入口,而后站定,冷冷地注视着一行人。 “七公主为什么这么冷漠,见了面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呢?”一个笑吟吟的声音响起,那白衣的男子上前了一步,说道。 灵红萝斜觑了几人一眼,道:“我不是什么七公主。” “哈哈。”晏危干笑了几声,说道,“七公主你才离开魔焰国几天,就这般绝情了?” 灵红萝柳眉微微一挑,微恼道:“连感情都没有,你便说绝情,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一些呢?” 晏危一怔,旋即应答道:“没有感情可以培养感情,这东西毕竟不是天生就有的不是?” 灵红萝半眯着眼,冷冷道:“对不起,本姑娘对你并没有兴趣。” “七公主可不要挑战国主的耐心。”那一直瞑目的中年男人陡然睁开了眼睛,双眸之中精光闪烁,竟仿若是一口利剑一般锋利。 灵红萝只是短暂地迎上那目光,便觉得有些恶心,才冷笑道:“你的主子都没开口,你一条癞皮狗乱吠什么?这么急着表忠心讨要骨头吃吗?” 灵红萝的语气比之前的语气激烈了不少,充满了怨恨和厌恶。 她曾经对他的信任有多深,现在对他的恨意就有多深。 “哈,灵炎真是锋锐如旧啊。”肩舆之上传来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没有悲喜,没有哀怒。 “灵炎?”灵红萝眉毛一挑,“我并不认识什么灵炎,我叫灵红萝。” 这是她第一次当着炎族的人说出这个名字,骄傲而自豪,没有任何要退避遮掩的意思。 怒炎不由得一怔,看着灵红萝的神色之中多了几分诧异,甚至隐隐有些不安。 怒炎看向了肩舆之上的那个人,那个人并没有表态,而是在长久的沉寂之后发出了一阵大笑道:“你是在找死。” 破军炎的这句话并不是威胁或者震怒,而是一个单纯的陈述,他在描述灵红萝在找死这个事实。 灵红萝抬着头颅,冷冷笑道:“我便是在找死,你难道又敢杀我吗?” 晏危“哈哈”一笑,握着折扇的手微微一拱,道:“七公主真是有恃无恐。” 灵红萝嗤笑了一声,向前迈步,刚刚迈出一步,一道火光犹如火龙一般怒吼而出,“叮”一声插在了灵红萝身前三尺,那是缠绕着火焰的一杆长枪,枪身没入地面,枪尾震颤不止。 灵红萝转头看着怒炎,冷冷道:“这里是人间。” “人间又能如何?”晏危一挑嘴角,“正因为是人间,所以……才能肆无忌惮啊。” 灵红萝伸出右手,握住了那杆长枪的枪柄,一根根手指相继发出“咔擦”的声响,而后灵红萝猛地发力,将那一杆长枪提起,单手紧握枪身,继续缓步向前。 “七公主何必如此。”晏危叹了一口气说道。 灵红萝冷笑了几声,并不应答,只是提着枪,继续前行。 炎族的人都没有任何的反应,就像是木头人一般地看着灵红萝一步步地靠近。 灵红萝的每一步的步长都是一般的,每一步都走得四平八稳,没有任何的波折。 灵红萝很平静,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渴望着这件事情很久很久了,如果这次再不做,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灵红萝前进着,直到一只手忽然搭在了她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 一个温柔的声音随之响起:“交给我来吧。” 第1187章 给你溜肥肠 灵红萝终于停下了她的脚步,她微微抿了抿唇,才转头看着那个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很认真地说道:“师傅,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就让我自己来吧。不是说过的吗,这样的事情,不自己动手,就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楚风看着灵红萝,沉默了许久,而后终于慢慢地点了点头,道:“不要逞强。” “我知道。”灵红萝脸上的笑容绽放,“只要我没开口,哪怕我就是死了,你也不要插手好不好?” 楚风神色一变,肩舆两侧的怒炎与晏危的神色也都随之一变。 这句话很简单,但是却透露着一股决死的意味。 灵红萝似乎就没有想要活下来的念头,为了报这个仇,她要用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 “师傅,你一直是最疼红萝的了不是吗?”灵红萝微微笑着,就像是个在撒娇的孩子。 楚风愣愣地看着灵红萝,他没有去问灵红萝这样做值得还是不值得,那毕竟只是他的观点而已。 如果要让灵红萝摆脱过去的阴影,也许这一关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瞑目,手轻轻地拍了拍灵红萝的肩,是鼓励也是信任,更是一分寄托。 楚风后退了两步,倒负着手站定,沉默不语。 灵红萝提着长枪,继续一步一步地上前:“我等这几天等得太久了,怒炎,破军炎,我不想再等下去了,今天在这里,我们必然会分出生死。” “狂妄。”怒炎冷笑了一声。 晏危也笑了笑,说道:“七公主不可莽撞啊,就算您天资聪颖,但是想要单挑国主与怒将军,也未免太不自量力了一些吧?” “哈!”灵红萝嗤笑了几声,身后长枪直指肩舆之上的那个黑影,冷声道,“破军炎,你要做缩头乌龟吗?” “人间有句话叫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若是做缩头乌龟能够活上万年,那做做乌龟也无妨。”破军炎的声音不怒不愠,似乎丝毫都不被灵红萝的挑衅所激怒,“收起你的那一套吧灵炎,用话术激怒对手,让对手愤怒,用破绽引诱对手,一层层交叠设计,最终将敌人引入自己所主导的战局之中,这样的本事……你别忘了是谁教给你的,在我的面前使用,你终究还是太嫩了一些啊。” 灵红萝微微一笑,挑眉道:“你错了,我这其实不是话术,我这只是……单纯的辱骂而已。” 破军炎微微一怔,旋即发出了一阵中气十足的大笑,似乎对灵红萝的这个回答很是满意。 破军炎笑了一阵,抚掌道:“真是不错,你就这么死去,真是有些可惜了。” 灵红萝笑着问道:“不怕彦都无忌找你算账吗?” “自然不怕。”破军炎应答道。 灵红萝点了点头,道:“果然如此。” “看起来你明白了。”破军炎说道。 灵红萝冷笑了两声道:“当初的那场戏很多方面都可以改进啊,太虚假了只会引人怀疑。” “没有必要的行为自然没有实施的必要,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骗住你。”破军炎应答道,“我只要给彦都无忌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就好了。” “真是勃勃野心。”灵红萝眯起了眼睛。 “哈,我并不会得到什么好处。”破军炎说道,“我只是不习惯头顶上坐个人而已。魔焰国国主的御座之上,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灵红萝皱了皱眉,她知道以破军炎的秉性,的确这才是他做出这些事情的真正出发点。 破军炎的寿命已经快走到尽头,一个快要走到尽头的人反正也看不到什么未来,任何的期许和保证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倒不如为自己多争取一些独自为尊的时间。 无论彦都无忌想要利用自己做成一些什么,一旦彦都无忌成功的话,那魔焰国上那个巨大的阴影将会始终挥之不去,破军炎再怎么风光也只是表面上的而已,实际上他依然只是彦都无忌养的一条狗。 这个理由很顺理成章,但是用这个理由的话,破军炎行动上的前后矛盾将会无法解释。 灵红萝知道那个真正的理由,那便是一旦彦都无忌成功,那就意味着炎族不再被彦都无忌所需要。 炎族现在除了破军炎根本没有一个能够撑得起场面的人物,一旦彦都无忌不再需要炎族,那等候炎族的将会是极其惨淡的命运。 绵延极其漫长岁月的炎族,也许很快就要迎来它的终结。 所以,将自己杀死便是将彦都无忌送上不归路的第一步,也是最为重要的一步。 在魔焰国囚禁的时候,自己的生死出了问题的话,那破军炎必将承受彦都无忌的愤怒,整个炎族甚至都会被彦都无忌所毁灭。 所以他必须让自己离开,利用楚风的身份造成一种无法避免的局面,而后将彦都无忌诱导到自己的身边。 随着鬼国的现世不断地接近,彦都无忌自己的处境也越来越紧张。 在这一桩故事结束之前,彦都无忌不会有空闲再去管太多的杂事,甚至是她的生死。 所以,在这个时间点杀死她,对破军炎来说,最为合适。 她的死会让彦都无忌的计划彻底破产,彦都无忌就算从这一次的变故之中存活了下来,也要等下一个三万两千年才能行动。 在这些年间,为了避免自己成为被打击的目标,彦都无忌只能隐藏起来,而炎族也依然被彦都无忌所需要,他必须等待下一个天魔圣体。 哪怕破军炎会因此而承受彦都无忌的愤怒被他所杀,但是炎族却依然可以在彦都无忌的庇佑之下存在,魔焰国依然会是魔界存在的最古老的国度,而炎族依然是那个长盛不衰的家族。 灵红萝不得不承认的是破军炎对于炎族的付出远远超出了一个族长的本分,如果她是一个以身为炎族为荣的人的话,那么她也会很尊敬破军炎这位族长,这位魔焰国的君王。 但是可惜的是,她从来不以身为炎族为荣。 对于这个家族,她没有任何正面的情感,有的只有当年那些嫉妒她的血脉而不断妄图抹杀她的那些炎族族人的丑恶嘴脸,有的只有当发现她血脉受到禁锢之后陡然体会到的世态炎凉。 体内流淌着炎族的血液对于她来说,是一种耻辱。 灵红萝看着用性命作赌注来换取炎族生存的破军炎,她不会告诉破军炎,她此刻的行为,也不是如她所说的为了复仇那般的简单。 她是在刻意求死。 她不想用自尽这样的手段,因为那会给楚风留下太多的痛苦和自责。 她知道自己继续生存下去,终有一刻会成为任由彦都无忌的棋子。 那会让楚风的梦想破碎。 她很喜欢楚风的那个梦想,尽管她总是觉得那个梦想太傻了,但是正是因为那太傻了,她才喜欢,她讨厌那算尽了一切的精明。 所以如果自己的死亡能够让那个梦想距离现实更近一些的话,那么她的牺牲就是有价值的。 至于仇恨? 那种事情其实早就被她放下了,报得了便报,报不了又能怎么样呢? 活在这个世上,却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里,又与死亡有什么分别呢? 更何况,也不能老是让师傅担心啊。 这样做的话,炎族便能生存下去,楚风的梦想也能实现,自己还真是一个起着重要作用的大人物啊。 灵红萝的双眸里一片明亮,明亮得仿若是黑夜里皎洁的月光,充满了圣洁的意味。 灵红萝握紧了长枪,枪尖直指着破军炎,一字一顿,慢慢地说道:“破军炎,你可敢应战?” 破军炎大笑了起来,红色的帘幕陡然掀起,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 那是一个枯瘦得有些可怕的老人,身躯严重萎缩,就好像是好几年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的人一般地枯瘦,干枯黢黑的皮肤紧紧包裹住骨头,一头红色的头发却零落稀疏,只有一双赤红色的眼眸像是黑夜里燃烧的火焰,充满了生机。 破军炎慢慢地从肩舆之上站了起来,沉默地看着灵红萝,而后缓慢地说道:“我应战,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能够死得安心。” “国主!”怒炎色变,微一躬身,想要劝阻破军炎,却被破军炎打断。 “以为我老了无能了是么?”破军炎眯着眼,眼眸里的光芒充满了不可挑衅的威严。 怒炎低下了头,诚惶诚恐地道:“属下不敢。” 破军炎点了点头道:“那便好,这场战斗是我与灵……红萝之间的战斗,生死未分之前,任何人不得插手,明白吗?” 怒炎一怔,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晏危笑了笑,拱了拱示意自己明白。 破军炎慢慢地向前踏出了一步,整个人踏破了空间出现在了队列之前,一双眼眸看着灵红萝道:“你准备好了么?” 灵红萝刚刚想要点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猛地将手里长枪一*地,而后转身走到了楚风的跟前。 楚风看着灵红萝,神色有些哀伤,他没有询问灵红萝是不是后悔了这场战斗,他了解灵红萝,所以他知道灵红萝不会后悔。 他只是伸出手,将灵红萝有些凌乱的长发慢慢地归拢,而后帮灵红萝正了正衣襟,才微微露出了有些勉强的笑容。 灵红萝又笑了起来,细长的眉毛和一双秋水都完成了月牙。 而后灵红萝慢慢地拉下了自己的面纱,看着楚风,很认真地唤道:“师傅。” “嗯?” 这样的对话已经说不清多少遍了,灵红萝和楚风都已经很熟练,都从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几许笑意。 “我好看吗?” “好看。” “那我去了。” “嗯,回来给你做饭。” “我要吃肉。” “好,回来了,给你溜肥肠。” 第1188章 决意不改 楚风慢慢地后退了开去,退到了小镇的入口,而后深吸一口气,一层真气随之外放而开,护住了自己身后的小镇,才说道:“诸位请离开吧,这里的战斗不是你们应该参与的。” 围观的小镇居民纷纷面面相觑了片刻,还来不及反应,一股柔和的劲力便已经推着他们,将他们推到了百丈之外。 有些胆大的还想要前进,却发现身前有一道无形的墙阻断他们前进的道路,使得他们无法再靠近观看。 百丈距离开外对于他们来说已然有些模糊不清,多数的居民都选择了退却返回了小镇之中,有些提心吊胆。 而还是有几个胆大的留在了原地想要观看,楚风无奈地甩了甩袖子,将那几人也直接送回了小镇之中。 灵红萝转身,大踏步地上前,而后紧紧握住了那杆铁枪,将那杆铁枪慢慢地拔了起来,之后将铁枪一仗,枪尖指着破军炎,才一字一顿道:“我准备好了。” 破军炎点了点头,道:“准备好了,那便开始吧。” 虽然说了开始,但是灵红萝与破军炎都依然没有行动,只是双目始终牢牢地锁定在对方的身上。 破军炎与灵红萝都是依靠着智慧来战斗的人,然而此时此刻,他们都心知肚明自己的战斗智慧对对方没有什么大的作用。 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他们再熟悉不过,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对方也都清楚,互相的了解与认识使得自己的那些手段对于机敏不下自己的对方并不会有什么作用。 机敏之人之间的战斗,最终只有回归到最简单也是最粗暴的方式之上。 灵红萝的瞳眸瞬间紧缩,握紧了铁枪的手指关节同时作响,铁枪一抖,一道道宛若藤蔓一般的青色气息相互交缠着覆盖住了铁枪,灵红萝整个人便已经化为一道青色幻影直接攻击向了破军炎。 在灵红萝出手的同一瞬间,破军炎掌中噬魂阴火也陡然燃烧而起,苍白的火焰被破军炎紧紧握在手中,身形也陡然向前,毫不避让地迎上了灵红萝挺过来的一枪。 两个人第一手便是最直接的对撞,谁也不会有半分的退让。 “嗤——” 就仿佛是烧红了的铁块猛然浸入冰冷的水中一般,青藤所缠绕的铁枪穿入了那一团苍白的火焰,不断地发出“嗤嗤”的声响,一缕缕青烟不断地升腾而起,仿若云雾。 铁枪虽然穿入了噬魂阴火之中,却又仿佛刺在了坚不可摧的墙壁之上一般,整个枪身弯起了一道夸张得有些离谱的弧线,铁枪不断地颤抖着,却难以再前进分毫。 灵红萝的嘴角微微抽搐着,握紧了铁枪的手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一股股阴冷至极的气息透过铁枪不断地传入她的体内,啃啮着她的脏腑与血肉,难以忍受的痛楚在吞噬着她的理智。 但是灵红萝没有丝毫要收手的意思。 她虽然修为与破军炎都是相当的九阶巅峰,然而多年的战斗经验却有着巨大的差别。 她不想给破军炎利用起这些战斗经验的机会,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压缩破军炎的战斗空间! 破军炎嘴角扬起一丝弧线,他冷冷地说道:“青藤红萝与噬魂魔鸣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功法,放弃吧。” 青藤红萝是灵红萝重修的功法,是来自于她母亲的传承,是她决心与炎族彻底决裂的标志。 青藤红萝与噬魂魔鸣之间的确有着巨大的差距,但是对于灵红萝来说,这样的差距还不足以让她放弃。 灵红萝没有回答破军炎的话语,只是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一股股澎湃的气息陡然以灵红萝为中心开始向着四周疯狂地扩散,淡青色的风暴骤然卷起,将灵红萝的衣裙与破军炎的衣袂吹拂得猎猎作响。 “啊——!” 灵红萝的喉头深处发出一阵怒吼,一条条翠玉雕琢而成的藤蔓陡然冲破了大地,疯狂地生长着,环绕着灵红萝与破军炎舞动着,向着天空不断地汇聚而起。 那一条条藤蔓犹如是有生命一般,相互临近的彼此交缠,犹如编织了一片篱笆,刹那之间便形成一个包覆得严严实实的果实,将灵红萝与破军炎都包裹在了其中。 楚风不由得皱了皱眉,因为他已然看出了灵红萝想要做什么。 他想要阻止灵红萝的行为,然而他却已经答允了灵红萝,在胜负生死分出之前,绝对不能插手这一场战斗。 那是他对灵红萝的承诺,也是灵红萝的愿望。 他一直很宠这个在他面前像是一个孩子一般调皮的女孩,因为她没有旁的地方可以表现得像个孩子。 他只能紧紧地握了握拳,神色之中有些无奈,也有些感伤。 “咔擦——” 已然聚拢成为球状的藤蔓开始不断地向着中心收缩着,就好像是要挤压被藤蔓所包覆的两人的生存空间一般的,一尺又一尺,一寸又一寸,哪怕越到后来收缩得越是艰辛,但是却也没有放弃。 逐渐收拢的藤蔓中逐渐地便只剩下了两个人形的轮廓,以及连接两个人形轮廓的那杆严重弯曲了的铁枪所撑起的曲折的管道,然而即便如此,那藤蔓依然在猛烈地收缩着。 模糊的人形轮廓变得越来越清晰,从开始的四肢逐渐地变得清晰起来,到后来五官都清晰地浮现在藤蔓的表面,甚至到最后连那狰狞的神情也逐渐得变得一清二楚起来。 翠玉的藤蔓所包裹覆盖的人形的果实随着藤蔓不断地收紧而逐渐扭曲变形,“咔擦”的声响随着四肢与身躯被不断地弯折而不绝于耳,人形的果实偏离它应有的模样越来越远。 “滴答——” 滴答的声响陡然从一阵阵藤蔓收缩的“咯咯”声中响起,一股股鲜血猛然从藤蔓的缝隙之中溢出。 那一股股鲜血来自于一侧的破军炎,也同样来自于另一侧的灵红萝,两个被藤蔓所包覆的人形的果实的各个缝隙不断地溢出鲜血,将翠绿氤氲的藤萝染得犹如血玉的翡翠一般,在日光之下映照出一圈又一圈的血晕。 顺着藤蔓流淌而下的鲜血浇灌入藤蔓所生长的土壤,将那一片片翻开的土壤浸润,染成了一片猩红,散发着一股股令人不安的气息。 楚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暗自说了一声何苦。 何苦的人自然是灵红萝,又何苦做到这样的程度? “砰——” 陡然一声巨响,那早已被藤萝扭曲得变形的两具躯体几乎是同时爆裂而开,就好像是熟透了无人采摘的果实的果皮终于被果肉撑得破裂了而开一般,一片片血雾夹杂着红的白的五彩斑斓的碎肉从藤萝的顶端喷涌而出,化为一片暴雨洒落而下,“噼噼啪啪”洒落了一地,满目猩红,残忍万分。 一瞬之间,那翠玉一般的藤萝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机一般,陡然失去了所有的光泽,暗淡枯萎,无力地在大地之上摊开,化为一片焦黑,仿佛枯死的植株。 随着两具肉体的爆碎,那杆铁枪也失去了两端的支撑和约束,枪身之中所蕴藏的被压缩到极限的力量也终于爆发而出,整条铁枪发出“呜呜”的破空声响旋转着飞舞而出,“噌”一声*了远方的山坡之上,直接没入山坡之中,不见了踪影。 两团粘稠的血雾出现在两人之前所站立的位置,破军炎与灵红萝同时将自己的肉身重生而出,看着彼此的目光之中没有任何的波澜,有的只是一股决然之心。 灵红萝没有等待,她不能等待破军炎恢复,她拖着还没有再生完全的身体在刹那之间便一跃而出,一条条翠玉的藤蔓从灵红萝踩踏过的地点相继地破土而出,尖啸着向着破军炎袭取了过去。 破军炎眉头微微一皱,再生的右臂猛地一握,噬魂阴火怒吼着从破军炎的掌中喷涌而出,一条火柱螺旋着向着四周疯狂地扩散,仅仅只是眨眼之间直径便已经扩散到八九尺长,高度也足足有一张多高。 寻常的修士操纵火焰也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然而破军炎所操纵的却是阴毒的噬魂阴火,绝非寻常火焰所能比拟,能做到如此地步,让楚风也不由得为之一惊。 楚风不由得为灵红萝捏了一把冷汗,那样猛烈的噬魂阴火一旦沾身,将会对自己的元神造成巨大的伤创,尤其是那阴冷的火焰将如跗骨之蛆一般不断地灼烧一个人的元神,那才是难以磨灭,难以忍受的痛楚。 灵红萝没有闪避,正面迎接着那在沉默中席卷而来的苍白火焰。 数十条随着灵红萝一同前进的翠玉藤萝在刹那之间便被那阴冷的火焰所吞噬,在“吱吱”的惨叫声中燃烧成为了均匀的漫天的白灰。 灵红萝全然没有在意那与她同进的藤萝是否在火焰生存,她面色不改,继续向前,整个人跃入了那噬魂阴火所形成的空心火柱之中,连身影都被那火焰所吞噬。 第1189章 不曾忘却过 灵红萝的身影消失在了静默的噬魂阴火之中。 楚风看着那噬魂阴火,神色之间露出了几分困惑。 对于这个结果,破军炎其实也有些意外。 他万万没有想到灵红萝真的会就这样冲上来,就像是在真的寻死一般。 这还是那个他认为炎族现今唯一能够成器的灵红萝吗,为什么会如此鲁莽? 破军炎平静的面庞上没有丝毫的波澜,只是继续催动着那噬魂阴火,让螺旋扩张的噬魂阴火在吞噬了灵红萝之后迅速地便封闭了起来,就像之前的翠玉藤蔓一般形成了一个火焰所包覆的果实,将灵红萝囚禁在了其中,并且也开始随之收缩。 破军炎催动着所有的阴火开始向内部跃动,去灼烧那般囚禁在其中的灵红萝。 噬魂阴火安静地灼烧着,破军炎默默地等候着。 “噗——” 一声轻微的爆鸣,一条手臂穿破了苍白的火焰,带着一股霸道的劲力轰然出现。 那条手臂上缠绕着一条条还没有燃烧尽藤萝,衣衫的碎片也在逐渐地化为灰烬,那条手臂纤细莹白犹如一件美丽的瓷器,充满了异样的光泽。 那一条手臂穿破了噬魂阴火,紧紧握住的拳头带着一股霸道至极的力量,猛地击落在了破军炎的面颊之上。 一拳正中破军炎的面颊,几乎没有任何悬念的,破军炎那枯萎的身躯便犹如一只小鸡一般被这一拳直接轰击得飞舞而出,手里不断喷涌而出的噬魂阴火,也在刹那之间断绝。 灵红萝冲出了噬魂阴火,她的模样并不比被她一拳击飞的破军炎好到哪里去。 噬魂阴火的炙烤使得她的形容无比的枯槁,原本美丽的面庞此刻眼窝深陷,颧骨显得尤为突出,皮肤更是干裂出一道道细小的裂痕,不断地浸出鲜血,只有那一双明亮的眼眸还带着一股绝对不会屈服的意志。 灵红萝的衣衫已经被那火焰焚烧得只剩下几缕带着火星的碎片,翠玉的藤萝形成了一层新的衣衫包覆着她的身躯,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 灵红萝没有任何迟疑地追逐着破军炎,一条凭空而生的翠玉藤萝猛地缠绕住破军炎的脚踝,将被击退的破军炎奋力地向前一拉,使得灵红萝终于有了机会,左手趁机紧紧抓住了破军炎的右臂,而后右臂发出一阵“噼啪”的声响,伴随着灵红萝的呐喊再次如迅雷一般向着破军炎的身上砸落了下去。 破军炎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并不是嘲讽,也不是得意。 灵红萝这样的战法他丝毫不意外,缠住自己,而后不断地近身缠斗,使得自己没有任何发挥优势的空间,而后不断地交换伤势,根本不惜代价。 如果易地而处,他也会选择这样的战法。 毕竟,年轻人的生命力量可比他这样行将就木的人的生命的力量要旺盛太多,哪怕是同样的伤势,对于年轻人来说可能并不严重,但是对于行将就木的人来说,却很有可能是致命的一击。 毕竟破军炎可不是只有智谋的人,他也年轻过,狂狷过,破军这个名字,绝非浪得虚名。 破军炎握紧了自己的左拳,而后奋力地挥出。 苍白的噬魂阴火从他拳头的指缝之中向外喷薄而出,将他的整个拳头包裹而住,而后与灵红萝迎面轰击而来的右拳直接碰撞而上。 “轰!” 轰然巨响,灵红萝与破军炎的嘴角同时溢出鲜血,两个人的身躯同时受到巨大的冲击向后仰去,下体不可避免地随之向后滑移。 但是灵红萝紧紧握住破军炎右臂的左手却没有放开,反而借着这个机会奋力地将破军炎向自己的身前拉扯而来。 “咔擦!” 两声几乎完全重叠的声响不分先后地传到了楚风的耳中,灵红萝与破军炎的手臂同时因为难以承受巨大的力量而被从手肘直接撕裂而开,离开了手臂带着血花飞舞而出。 灵红萝没有在乎自己的手臂如何,在身体后仰的同时,双足猛地撑住地面,一条条翠玉的藤萝也破土而出顶住她的背心,使得她并没有滑移出太远就强行停下了身形,再一次向破军炎扑杀了过去。 破军炎因为灵红萝之前的拉扯身形并没有滑移出太远,面对着灵红萝再一次扑上来的攻势没有太多的应对时间,然而破军炎也没有想用其他的方式来规避正面的战斗。 破军炎看着越来越近的灵红萝,被扯断的右臂迅速地再生而出,而后双拳同时裹缠跃动的阴火,在空气中划出两条火焰的轨迹,正面地碰撞了上去。 既然你想要正面的碰撞,那就用正面的碰撞来解决一切吧,作为炎族的族长,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轰!” 又是一声轰隆巨响,灵红萝与破军炎的双拳再次猛烈碰撞,一股股青红交杂的真气形成狂澜向外疯狂地扩散。 灵红萝与破军炎双拳相接,身躯宛如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只有不断如涟漪般从二人体内扩散而出的真气席卷着大地,将一层层土壤如地毯一般掀起,打碎成为无数的颗粒,卷入真气的狂潮之中,随着咆哮旋转的真气风暴而转动,那一层风暴不断地染黄,逐渐地形成了一层旋转着的土墙,遮蔽了所有的视线。 扩散的真气波不断地削减着地皮,刹那之间便将灵红萝与破军炎身周十余丈的土地挖掘出了数十丈深的巨大洞穴,只剩下灵红萝与破军炎脚下的土地宛如孤峰一般伫立在洞穴之中。 楚风皱了皱眉头,那旋转的土墙虽然可以遮蔽视线,但是却还不能遮蔽他的感知。 他能清晰地了解到在那土墙的内侧在发生着什么。 灵红萝与破军炎都在以最简单的方式交锋着。 相互接触的四个拳头之上,青色的与白色的真气交缠着,缭绕着,一股股澎湃的劲力也以此为中心互相冲击着,而后多余的劲力便顺着每一寸血肉与骨骼,向着人体蔓延而去。 顺着灵红萝的手臂向上蔓延,她凝脂般的肌肤被一层层撕裂而开,然后是血肉,然后是经脉和骨骼。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破军炎的身上,在真气的冲击之下,他的肌体也在逐渐地崩溃瓦解。 灵红萝平静地看着破军炎,破军炎也平静地看着灵红萝,对彼此的情绪没有爱,却也没有恨。 “看起来你已经做了很多的准备。”破军炎倏然开口,慢慢地说道。 灵红萝没有否认,只是应答道:“六十年的幽囚,我当然可以做很多的事情。” 六十年的幽囚,她心心念念的只有复仇。 楚风交给她的那些书被她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又一遍,不可能毫无收获。 她修炼过噬魂魔鸣,又废除修为重修青藤红萝,不可能将原本就弱于噬魂魔鸣的青藤红萝照单全收,实际上她早已对青藤红萝做出了极大的改进,就是为了针对噬魂魔鸣,让噬魂魔鸣那所谓的品级的优势彻底消失。 此刻她用着青藤红萝能够与噬魂魔鸣对抗,便是她最大的成果。 “这一天,你等了大概很久了。”破军炎慢慢地说道,他的左手的拳头已经只剩下一片白骨,白骨之上的血丝与肉末都已经被真气的涡流所吞噬。 灵红萝笑了笑,道:“的确很久了,从那一个雨夜开始,我就一直在等着今天。” 那一个雨夜,是她这一生最快意的时候,看着一个个仇人痛苦地死在自己的面前,倒在血泊之中,还有什么比那更快意的事情吗? 但是那一个雨夜,更多的却终究还是悲痛。 那一个雨夜,她亲眼目睹了母亲死在了她的眼前。 年幼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倒在血泊之中,就仿佛是疯了一般地抽搐不止,美丽的面庞被狰狞所取代,被丑陋的晦暗所取代。 她只能哭泣,只能看着死亡的阴影笼罩了母亲。 她所有的哭喊都无人回应,没有人能够帮她们母女。 直到一个身影慢慢地走入宫殿,看着在地上一点点变冷的她的母亲,然后将她背在了背上。 “我们走。”他说。 “去哪?”小小的灵红萝问道。 “杀人。”他就这样提着枪,一家又一家地杀了下去。 年幼的灵红萝冷眼看着那些人痛苦地死去,她没有感到任何快乐,有的只是心中永远也无法再弥补的虚空。 那个人最后带着一身鲜血在了眼前的破军炎的脚下,从那一个雨夜起,她就一直渴望着将这终止了她复仇道路的人也送上绝路的那一天。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人,她的母亲怎么会沦落到那般的境地,陷入无尽的痛苦而绝望?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人的纵容,她和她的母亲怎么会始终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中无法摆脱? 所以,要杀了他,这个念头从那个雨夜起,就一直深深地植入了她的心间,从来不曾被忘却过。 破军炎看着灵红萝,而后点了点头道:“很好,我也一直在等着今天。” 第1190章 生死决,两箭落 灵红萝视炎族为仇雠的事情,他一直都知晓。 他并不责备灵红萝什么,因为灵红萝憎恨炎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并不想告诉灵红萝那个雨夜,那个男人是在他的纵容之下才血洗了厌火城中炎族一半的血脉。 正是他之后对那个男人的包庇震慑住了那些还试图谋害灵红萝的炎族子嗣,才让灵红萝生存到了现在。 他也不想让灵红萝知晓是他刻意的纵容才使得灵红萝能一次又一次潜入禁地魔焰池中洗髓伐脉。 一如他所谓的对灵红萝的象征性的赏赐其实始终是炎族的子嗣之中最丰厚的物资,不然即便魔焰国再强盛,又哪有那般的资本? 他并不希望灵红萝知道这些,因为他并不想看到灵红萝眼眸中异样的光芒。 他是炎族的族长,他不会因为一个人而亏待整个炎族。 对族人的偏私,将会是引起族人动乱的根源。 作为一个族长,他只要有霹雳雷霆一般的手段与决心,便就足够了。 就像此刻,他已经决意要将这个他唯一欣赏的后人由他亲手抹杀。 血肉在风中一点一滴地消散。 灵红萝凝视着自己的对手,神色坚毅。 她的两条手臂都已经被真气的激流吞噬了所有血肉,只留下了修长美丽的白骨。 然而这美丽的白骨,却也在不断地发出“啪啪”的声响,而后出现一条条裂纹,顺着白骨向着各个方向扩散出好看的花纹,就好像是放置久了瓷器一般。 灵红萝很痛苦,但是她不会退缩。 猛烈的风暴扬起她红火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犹如燃烧的火焰。 破军炎的指骨缓缓地握了握,从指骨的缝隙之中渗透而出的噬魂阴火顺着他裸露的骨骼包裹住了他整条的手臂,使得他的手臂异常的炫目。 轻微的“咔咔”的声响不断地响起,破军炎的指骨与灵红萝的指骨破碎得越来越快,终于扬起了一片白色的粉末,混入了那粉红色的血雾之中。 白色的粉末就好像是沙一般被不断地吹拂而起,两人的骨骼从指骨开始消散。 但是两人都没有去再生自己的骨骼,而是任由骨骼消散,而后顺势将剩下的骨骼继续向前,继续与对方的骨骼碰撞,将更多的劲力继续轰击入对方的体内。 几乎是一瞬之间,两人的手掌的骨骼便完全消散了,两人的腕骨相互接触,接合的表面之上青白混杂的真气激流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愈发地剧烈起来。 “噗——” 苍白的火焰在风中跃动,而青色的藤萝也缠绕着那本该崩裂的骨骼将其牢牢地束缚起来。 一团团火焰在空气之中依然,而一条条藤萝也随之破土而出,将灵红萝死死地护卫在中心,不让任何的火焰灼烧到灵红萝。 破军炎与灵红萝的嘴角都在不断地溢出鲜血,看着彼此的目光却都依然沉静犹如一泓秋水。 他们在感知着对方的呼吸,从对方的呼吸再来判断自己是否应该坚持。 对方的呼吸与自己的呼吸相差无几,彼此所承受的压力也相差无几。 但是灵红萝知道这样的局面对自己而言是一种失败,因为破军炎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人,而她却正是生机勃发的时候。 这样的她与破军炎用如此粗暴的方式换伤,换来的却是破军炎与她所承受的压力相当,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不好的信号,那意味着破军炎的修为果然比她更为深厚。 灵红萝咬了咬牙,她知道如果不这样换伤的话,最后的胜利基本可以确信便是破军炎的胜利,然而就算这样换伤换下去,最终的胜负到底如何也并不好说。 但是她别无选择,这样的道路,就只有一直走下去,走到自己死,或者走到敌人亡! 灵红萝的喉头发出一阵怒吼,施加在自己手臂之上的力量陡然加强,“咔嚓”一声她的双臂骨骼直接错裂而开,成为数段,包裹住骨骼的藤萝也随之扭曲,却依然牢牢地包覆住那一节节断裂的骨骼没有破裂而开。 灵红萝脚下的步伐陡然迈进,身躯灵活地转动,被藤萝所包覆的双臂随着灵红萝的前进与舞动,陡然如同长鞭一般挥舞而起,带着一抹抹青光呼啸着向着破军炎的身躯之上砸落了下去。 破军炎眉头微微一蹙,他没有去接灵红萝那因为错裂而化为长鞭的手臂,而是将双拳直接探出,怒吼着攻向了灵红萝的胸膛。 “噗——” 又几乎是同时的声响,灵红萝的双臂将破军炎的头颅直指抽得爆裂而开,白的红的溅满了灵红萝的面庞,而破军炎的拳头却也破开了翠绿藤萝所形成的甲胄,洞穿了灵红萝的胸膛,那一颗粉红色的心脏在刹那之间被击打得四分五裂。 灵红萝脸上的神色因为痛苦而有些扭曲,鲜血从嘴角不断地涌出,身形因为受到了破军炎拳头的轰击而不可避免地向着后方退却,两臂上缠绕着藤萝顺势蔓延而出,将破军炎的身躯也死死地缠绕而住,绝对不让破军炎离开自己的身边。 破军炎想要将自己的手从灵红萝的胸膛之中取出,然后那藤萝的战甲却根本无惧那包覆住他手臂的噬魂阴火,延伸出一条条藤蔓将他的手臂也死死地缠绕住。 甚至不仅仅是破军炎的手臂,那包覆了灵红萝全身的青藤尽数疯狂地延伸,刹那之间便将破军炎又一次包裹而住,使得灵红萝与破军炎死死得贴在了一起。 “同归于尽吧。”灵红萝微微一笑,神色在刹那之间变得毅然决然,她没有更好的胜利的方法,而死亡也是她所期盼的结果。 胜利和死亡一同降临,那便将会是她最好的结局。 一股疯狂的灵气流骤然向着灵红萝汇聚而来,灵红萝就仿佛是一处无尽的深渊一般疯狂地吞噬着那一股股灵气流,根本无视那些灵气流到底能否在她的体内稳定地存在。 只有吸纳了足够多的异样灵气,使得体内的灵气彻底失控而暴动,才能完全她这最后的一击——自爆。 楚风的神色骤然一变,瞳孔在瞬间紧缩,他万万没有想到灵红萝会用出这么极端的手段,竟然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一份胜利。 这样做,值得吗? 什么样的仇恨非要用自己的性命去终结? 楚风的嘴角浮起了无奈和苦涩。 他握紧了拳头,他不知道是否该毁掉自己和灵红萝的约定,出手去阻止这样悲惨的结局,因为他无法确定灵红萝错过了这次机会,是否能真的放下。 如果他知道灵红萝早已与彦都无忌见过面了,他此刻便能猜想到为什么灵红萝会这般果决狠毒,便能干脆地出手阻止。 但是可惜的是,他并不知道,所以他并不能理解灵红萝这样的行为到底有什么意义。 异样的真气波动同样让远方观战的怒炎神色骤变,这样的真气波动如果再猜不出来灵红萝是要干什么的话,那就真的是傻子了。 怒炎上前了一步,晏危却微微一笑,侧身挡在了怒炎的身前。 “军师,你这是什么意思?”怒炎皱眉问道。 “国主亲口下的命令,你也敢违背吗?”晏危冷笑了两声,说道。 怒炎神色微凛,战斗结束之前不得插手的确是破军炎的命令,但是现在的局面却早已超出了正常的战斗的范畴,如果不插手的话,那必将是同归于尽的结局。 “军师,现在的局面……”怒炎的嘴角微微抽搐,而后终于不再解释,一杆赤红长枪在手,枪芒抖动,便如游龙一般怒吼而出,越过了晏危,要强行插手破军炎与灵红萝的战斗。 “哈。”晏危干笑了几声,手中折扇陡然一展,一声清唳,一道蓝光从远方呼啸而来,带着滔滔的杀意与无尽的恨意,目标直指怒炎。 怒炎神色骤变,手中那杆赤红长枪转动想要阻挡,但是晏危手里的折扇中浮现出一片浩渺星汉,从天空当头压了下来,沉重的威压压得怒炎充满了愤怒,却又不得不强行将手里的赤红长枪向着天空一顶,要顶起那压下来的天空。 “军师你……!”怒炎满怀的悲愤,远处的狙杀,近处的压制,这样的配合使得他无论对那一方作出应对都是浑身的破绽,等待他的必然是死亡的结局。 怒炎不是智者,但是这个局面他已经明白了,这是晏危所设之局,他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 “噗——!” 蓝色的光芒从怒炎的侧腰射入,并没有穿破怒炎的躯体而出,而是在进入怒炎的躯体的那一刻,所有的光华都彻底湮灭。 那并不是好事,与之相反的,那意味着所有的劲力都聚集在了怒炎的体内。 “轰!” 怒炎一大口血喷出,头顶的星汉骤然下压,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都被压得跪倒在了地下。 而与此同时,一道玄色的光芒,也从远方怒吼而至,穿破了那随着真气激流而旋转的土墙,落入了那伫立的孤峰之中,继而一片黑色的光芒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出。 第1191章 仇恨的力量 楚风的颜色在瞬间变了几变,却始终没有阻止,因为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转变。 从孤峰之上一片灿烂的黑光涌出,陡然到来的这一道玄光彻底打破了灵红萝与破军炎之间的平衡,纠缠住二人的藤萝瞬时便被意料之外的攻势撕裂而开,受到第三股力量爆发的冲击,灵红萝与破军炎同时倒飞而出,破开了土墙,重重地向地面摔落。 楚风上前一步,接住了飞落而下的灵红萝,抱在自己的怀里,迅速地后退了几步才取出了怀里的丹药,喂入了灵红萝苍白的嘴唇之中。 而破军炎则没有那般的幸运,残缺的躯体重重地落地,砸出一个人形的深坑,整个人都镶嵌在了其中,鲜血不断地从躯体的各处涌出。 破军炎的神色之中有些惊讶,但也就此而已,他方才要起身,那片星汉也轰然压落了下来,压在了破军炎的身上,压得破军炎的身躯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显然是脏腑受不了那沉重的威压而彻底地破碎了。 晏危的目光看向了那玄光来的方向,微微皱了皱眉,有些讶异。 他的神情并没有逃出楚风的眼睛,看到那神情的时候,楚风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因为那意味着那道玄光的主人与晏危并不是同伙,只是出于某些巧合而在此相遇。 “原来如此。”破军炎没有再试图起身,而是看着晏危,发出了一阵笑声,“看来你并没有如你所说的那般,将安国的覆灭看做是你们一族的无能所造成的。” 晏危微微一笑,慢慢地说道:“不,你错了,我始终认为安国的覆灭的确是我们一族的无能所造成的。我现在有了能力,那么覆灭你们炎族,又有什么关系呢?所以,其实不曾看透本质的人是你,而并不是我,不是吗?” 破军炎微微一怔,旋即大笑了起来。 晏危看向了楚风,一揖道:“七公主现下也已经平安无事,剩下的事情是我与炎族的事情,前辈您不会插手的对吧?” 楚风无奈地一笑,低头看了看怀里昏迷的灵红萝那张苍白的面庞,才摇了摇头,道:“我不关心你们怎么样,随便你们吧。” 虽然说着随便他们,但是楚风却并没有离开,他要守在这里,避免可能出现的意外波及到身后的小镇。 怒炎发出一阵怒吼,长发飞舞,一身肌肉突起,手里的铁枪猛地顶起了那片星汉,站立了起来。 “真是……值得尊敬。”晏危笑了笑,“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嗤——嗤——” 两声尖啸,两道蓝光一先一后地破空而至,,一道光芒从正面直接穿入了怒炎的胸膛,第二道光芒则旋转着穿过了星汉,“嗤”一声没入了破军炎的胸膛。 破军炎发出一声闷哼,一口鲜血陡然涌出,使得破军炎的神色刹那之间变得有些苍白。 “就这样而已了吗?”破军炎的声音有些疲惫,但是却依然不失风骨地说道。 晏危笑了笑,并不应答,而是看着怒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皮肤就仿佛与血肉分离了一般地起伏不定。 “放弃吧,你撑不住的。”晏危淡淡地说道,看着远方蓝光来的方向,一个身影缓慢地走来。 那是一个挎着一张弓,嘴里叼着一根野草的青年,面目与晏危有些相似,一身的灰衣,脸上有难以掩饰的狂喜。 楚风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最开始的第一道蓝色的光芒来的时候,他便已经知晓了晏诸也在附近,只是由于他身负重伤,无法将神念扩散到远方才没有能够及时发现晏诸。 晏诸慢慢地走上前,看着怒炎,神色之间满是痛恨和厌恶。 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嘴脸,多年以前,便是这个人率领炎族族人杀入了他的家园,将他的家人屠杀得一干二净,他是在一群忠心的侍卫的掩护之下才勉强逃出生天的,而那些忠心的侍卫,十有八九都是倒在了怒炎的枪下。 那一场梦魇,他无论如何都无法遗忘,他等待了太漫长的岁月,终于等到了今天。 晏诸冷笑着看着怒炎,克制着自己的怒意,冷声道:“怒炎,你还记得我吗?” 怒炎咬紧了牙关,体内肆虐的真气与头顶压下来的星汉让他难以承受,但是他却依然在苦苦支撑,哪怕脏腑肌肉在不断撕裂爆碎,他也不愿意低下头颅。 他只有一个主人,他绝对不会在主人之外的任何人面前低头。 “那个……只会逃命的安国皇子吗?”怒炎咬紧了牙关说道。 这句话刺痛了晏诸的某根神经,他有些恼怒,一掌举起,而后重重地拍在了怒炎的肩上。 “砰!” 轰然声响,怒炎再也支持不住,整个人被拍打得跪倒在地,但是他依然高昂着头颅,握紧了赤红的长枪,死死地抵住了那一片星汉。 “血债,要用血来偿。”晏诸冷冷地说道,“你的父母,你的妻儿,你的族人,也会如我族一般,在火焰之中化为灰烬。” 怒炎的神色有些狰狞,他出离地有些愤怒,然而晏危却慢慢地挥了挥手里的折扇,使得头顶的那片星汉更加沉重了。 “杀人者人恒杀之,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怒将军何必如此想不开呢?”晏危笑了笑,“你有本事杀我族人,我对你也谈不上什么怨恨,那是我族族人太弱小。我有本事了自然便可以杀你的族人,你该怪的不是我残忍,而是你的族人的弱小。” 晏危说着看向了破军炎,神色有些微嘲道:“肉弱强食,这不正是炎族的生存法则吗?” “哈,的确如此。”破军炎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并没有否认晏危的说法,因为弱肉强食,的确是他们炎族奉行了这无数岁月的真理,只有强者才能生存,弱者死不足惜。 弱小,便是一种罪过。 “我不会让你就这样轻易死去的。”晏诸的眼眸中有异样的狂热,“我要你看着你的族人一个个死去,怒炎,我不会杀了你,我要让你也一直被痛苦所煎熬。” 楚风看着晏诸,倏然觉得晏诸有些陌生,完全不像是他之前在厌火城所见到的那个晏诸。 “仇恨的力量……真是可怕。”一个女子微微叹息了一声,“如果不是他还披着这张面皮,我几乎都要认不出他来了。” 楚风点了点头道:“是啊,仇恨的力量真的太可怕了,有些人因为仇恨而振作,而有些人却因为仇恨而扭曲……” “不过这么多年那些沾血的往事始终折磨着他,无法复仇的悔恨吞噬着他的心灵,将他变成了这般模样……”女子顿了顿,“总觉得他有些可怜。”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希望他的复仇能让他斩断过去的枷锁吧,不然复仇便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女子忽然有些尴尬地干咳两声,“喂,我实在装不下去了。” “装什么?”楚风有些诧异地问道。 “你不用装,世外高人。”女子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把红萝给我吧,你的伤也不轻,我帮红萝疗伤就好了。”女子说着顿了顿,才又满是恼火地道,“更何况红萝身上就什么都没有,你就那么抱着算怎么一回事!” 楚风的神情微微有些尴尬,他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灵红萝的衣衫都已经被噬魂阴火燃烧殆尽,接下灵红萝后注意力便被晏危几人所吸引,此刻被女子提醒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楚风将灵红萝递交到了女子的怀里,接着从芥子囊里取出了一件长袍裹住了灵红萝的娇躯。 沈瑕思将灵红萝整个人摆好造型坐了下来,双手握住了灵红萝的白骨,眼眸中流露出几分痛苦的神色,她没有想到灵红萝竟然会做到这样的地步。 沈瑕思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管外界的干扰如何,开始将自己的真气缓缓渡入了灵红萝的体内,将灵红萝体内乱七八糟的真气一点点慢慢地引导着恢复规律。 这些事情虽然看起来不多,但是却消耗了沈瑕思极大的心神,尤其是将那些不被灵红萝的身躯所容纳的真气引导出灵红萝的体内是一件极其细致的活,以沈瑕思的性子那实在有些艰难,却也强行按住了自己的性子,硬是一点点地将那些杂乱的气息引导了出来。 细密的汗珠在瞬间便浸透了沈瑕思的身躯,豆大的汗珠更是顺着沈瑕思的面庞涔涔而下,楚风皱了皱眉,指间绕动起一缕清风,缓缓地吹拂过沈瑕思的身躯,缓解着沈瑕思的压力。 当沈瑕思终于长出过一口气的时候,天色已经是黄昏,灵红萝经过了她的调理之后伤势已经基本稳定,新生的手臂也已经完全长好,没有什么大碍。 沈瑕思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山坡,那些人影已经失去了踪迹,才有些怅然地叹了一口气。 她没有去问楚风晏危晏诸等人去了何处,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沈瑕思努了努嘴,道:“红萝就交给你背了。” 楚风点了点头,将昏迷之中的灵红萝背在了背上,道:“走吧,进镇子。” 沈瑕思伸展了一个懒腰,点头道:“好,你这次欠我的可不少。” 楚风笑了起来,说道:“多谢。” 沈瑕思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道:“一句多谢你就完了,打发叫花子呢?” 楚风“哈哈”笑了起来,走进了客栈之中。 楚风在楼下顿了顿,才把灵红萝又交到了沈瑕思的怀里道:“你和红萝上去吧,我许的诺还没兑现呢。” 楚风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客栈的老板道:“店家,后厨借我用一下好吗?” 第1192章 血战到底 客栈的老板之前已经见过了楚风与灵红萝所展现出来的力量,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当真就违逆楚风的意思。 楚风在后厨看了看,发现后厨的食材也颇是丰盛,虽然都是一些寻常的食材,不过对楚风来说却也已经是够用了。 楚风麻利地收拾着食材,而后又俯下身去引燃了灶中的火焰,再站起身来的时候,便见得沈瑕思倚着灶台,一手拿了一根楚风刚刚洗干净还不曾开切的黄瓜咀嚼得颇是欢心。 “直接用真气点燃就好了嘛,这么费劲干嘛。”沈瑕思口中包着一口黄瓜,含混不清地说道。 楚风笑了笑,摇头道:“习惯了,总感觉做菜的时候不这样……就有些奇怪。” 沈瑕思翻了翻白眼,道:“怪人。” 楚风低下头开始切菜,每一片切开的菜都是一般地均匀厚薄,颇是好看。 “哎,说起来都好多年没吃过你做的饭菜了。”沈瑕思叹了一口气,然后恨恨地咬了一个黄瓜,发出清脆的声响,“上次你来我那都忘了让你给我做炖饭了,真是失策。” 楚风想了想,说道:“哪有好久,才七十多年而已。” “七十多年,都是凡人的一生了,还不久?”沈瑕思说着,有些难耐地吞了一口唾液。 楚风没有顺着沈瑕思的话说下去,转而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瑕思撇了撇嘴道:“跟着晏诸过来的。” 楚风一愣,握刀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看着沈瑕思,有些困惑。 沈瑕思接着说道:“我回长安后不久就听闻,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叫做楚风的新晋大帝在阴山被傲剑洞天和天工府的大帝打得屎尿遍地,死无全尸。一时便没有忍住想要看看这个傻逼大帝的死相是有多难看,便也往阴山去了想要凑个热闹,结果很不巧就看到了几天前那个本该死了的傻逼大帝又被人教做人了。” 楚风闻言不由笑了起来,低下头接着做菜。 分明这么大年纪了,却还总是口是心非。 “那个傻逼被人带走的时候,我便追了上去想要看看那些人想要对这个傻逼怎么样,然后便发现了晏诸居然也在追踪他。我隐隐约约便觉得有些不妙,所以也没有现身,转而是在更远的地方跟踪晏诸,想要弄清楚他到底想要做什么,然后我便到了此地,剩下的事情你就都知晓了。” 沈瑕思说着三两下将手里的黄瓜咬完,咂了砸嘴道:“挺甜的。” 沈瑕思伸手再要去摸一根黄瓜,却被楚风轻轻拍了拍手道:“换其他的,都要被你啃完了。” “哎哎哎,真小气,不就一根黄瓜嘛。”沈瑕思翻了翻白眼,又顺手拿起了一个还带着晶莹水珠的番茄,在衣衫上擦了擦水,便狠狠咬了下去。 “谢谢。”楚风一边将菜下锅,一边说道。 沈瑕思一愣,吓得手里的番茄都差点掉到地上,继而才万分恼火地道:“喂喂喂,咱们熟归熟,但是道谢不说要五体投地,跪下磕头什么的,但是你再怎么样也得有点诚意好不好,不要长这么漫不经心行不行?知道的晓得你在跟我道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跟我赌气呢。” 楚风咧嘴笑了起来,顺手捡起了一个番茄,扔向了沈瑕思道:“堵不住你的嘴啊。” 沈瑕思接过番茄,一手一个,沉默了片刻,才问道:“晏诸他们……” 楚风知道哪怕晏诸现在心性有些变化,但是以沈瑕思的性格也不可能真的就放下这么一个朋友,抿了抿唇道:“破军炎和怒炎都没有死,被晏危和晏诸作为了人质,看样子是要用来要挟炎族。不过那些破军炎的侍卫一直都在旁旁观没有动手,很显然早就成了晏危的人,这真的有些出人意料。” 沈瑕思漫不经心地把已经咬过一口的番茄在身上擦了擦,顿时挤出了汁液来,沈瑕思却没有注意到,继续擦着番茄说道:“晏危处心积虑几十年,等的就是今天啊。为了今天他不惜用昔日族人旧臣的性命来换取信任,真的是……太可怕了。” 楚风想了想,赞同地点了点头,还好的是晏危不是他的敌人,如果晏危是他的敌人的话,那将会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沈瑕思也知道这个话题并不愉快,稍微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你还想不想知道你那天退场之后阴山的情况?” 楚风顺手将锅里的菜装盘,一边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一边道:“说说看吧。” 沈瑕思看了看楚风才装盘的菜,然后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番茄,才发现有一个番茄并没有咬开,急忙放下那个番茄,伸手便捻了一片菜肴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楚风哭笑不得地看着沈瑕思,道:“你在孩子们面前也这样吗?” 沈瑕思骄傲地点了点头道:“那可不是,我这么表里如一,以诚待人的人,世上可是很难找的哦。” 楚风翻了翻白眼,无奈地扶额,又拿起了一双干净的筷子扔给沈瑕思道:“好吧好吧,小心烫啊,别吃完了,给红萝留一半。” 沈瑕思嘿嘿一笑,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番茄,且吃且道:“你走之后不久,那片雷海便结束了。” 楚风皱了皱眉,一边伺候着手里正在做的菜,一边听着。 “那个人平安无事,三千多名大帝,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几个苟延残喘的人,但是他们也没有活多久,因为那个人接下来把他们也都挨个杀了,似乎是用来测试自己的力量如何。” 楚风的动作不由得一滞,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这个结果依然让楚风有些难以接受。 乙辛长舒顺利成圣,那对于鬼国现世一事将会是天大的威胁。 “不过看起来那个人也不好受,又有十几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强大大帝,在雷海消失的那一瞬间都趁机围攻了上去,那个人也没有能够杀死谁,在众人的围攻之中被打得吐血不止,应该是负伤不浅。” 楚风笑了笑,这样说起来的话乙辛长舒虽然强行成圣成功,但是只怕也负伤不轻,才被那些早已隐藏在阴山的强大大帝联手所创。 “最后那个人还是逃掉了,速度太快,除了几个大帝能够勉强追上之外,其他那些大帝根本就追不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跑了。”沈瑕思摇了摇头道,有些感慨地道。 楚风点了点头,这个结果也并不意外。 “那个家伙逃跑了之后,留下的那些强大大帝有的也迅速地离开了阴山,有的却彼此之间展开了厮杀,那些从雷海之中幸存了下来却没有来得及逃离的寻常修士也都受到了波及,很多人死于非命——至少死去了数万的修士吧,如果加上死在雷海之中的修士,这个数目只怕要达到十万之多。要不是我离得远,没有被牵扯进去,只怕我现在也都死掉了”沈瑕思说着露出了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你要用最好吃的饭菜来补偿我,知道吧?” 楚风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好好,最好吃的饭菜,哎……” ******************************************************************************************** 人间的万里高空之上,几个身影在迅速地追逐着。 在最前方逃跑的身影有些狼狈,一边逃窜鲜血一边不断地洒落。 如果楚风在这里的话,就会发现这个人正是他以为大患的乙辛长舒。 乙辛长舒很狼狈,他与追逐他的那两个人已经玩着这样的游戏玩了差不多四天了,一直得不到休息。 他如果不能在鬼国开启前适应自己新的修为,调理自己的伤势的话,那他成圣就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可言,甚至还把自己陷入了一片泥沼之中。 “呼——”身后风雷涌动,一个黑色的身影陡然向前冲出,带着几分嘲讽地道,“哎呀哎呀,这可是新天地规则下的唯一的圣人,怎么这样的狼狈呢?” 乙辛长舒狠狠地咬了咬牙,不去应答。 另外一个灰色的身影则始终保持着沉默,紧紧咬住乙辛长舒不肯放开。 乙辛长舒一直明白那些人愿意看着自己成圣一定就做好了后续的准备,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为了对付他这两方势力也竟然早已达成了合作的共识。 如果不是身后的这两个人联手,现在天底下,又怎么可能还有人有着可以追逐他的速度? 乙辛长舒狠狠地咬了咬牙,而后神色骤变,就连身形也猛地停了下来。 “为什么不跑了呢?”那个黑色的身影也随之停了下来,一个黑衣的老者倒负着双手,缓慢上前,冷冷地问道。 前方,一个个身影浮现,一圈巨大的阵纹锁死了整片的空间,他们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等候乙辛长舒被驱赶到这个网中来,以便瓮中捉鳖。 乙辛长舒冷哼了一声,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手中吞荒也随之凝聚出一个个死亡的印记,随着乙辛长舒的咆哮而光芒大作。 “有本事,你们便尽管来吧,乙辛长舒,奉陪到底!” 第1193章 好好活下去 “师傅,瑕思姐,你们放心吧,我没事的。”在楚风和沈瑕思关切的目光之中,灵红萝在桌边坐了下来,她的颜色虽然苍白,双眼里却依然充满了灵气。 灵红萝拿起了筷子,新生的手臂依然有些麻木,略略调整了一番才终于适应了新的手臂,而后夹起了眼前的饭菜,送入了毫无血色的唇齿之间,随即眉眼之间满是喜悦幸福的神色,认真地说道:“师傅,很好吃。” 楚风笑了笑,伸手搭在灵红萝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道:“好吃就多吃点。” 灵红萝嘴角微微上挑,想要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但是嘴角方才扬起,便忍不住抽搐了起来,一双灵动的眼眸盈满了泪水,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流淌了下来。 灵红萝低下了头,手里的筷子也放了下来,双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裙角,双肩有节律地抽动着,伴随着低低的呜咽的声音,眼泪却不断地滴落在衣裙之上,将好看的衣裙濡湿。 楚风有些措手不及,张皇失措地看向了沈瑕思。 沈瑕思白了楚风一眼,伸手打开了楚风搭在灵红萝身上的手,而后轻轻拦住了灵红萝的肩头,将灵红萝抱在了自己的怀中,手指缓慢而轻柔地拍打着灵红萝的脊背,就像是一位母亲在安抚自己的孩子一般。 灵红萝的手顺势紧紧握住了沈瑕思的衣襟,呜咽的声音终于不再压抑,化为一阵低低的哭泣。 楚风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窘迫,他看着沈瑕思,沈瑕思的神色却很平静,并没有任何的异常,甚至于有几分欣慰。 楚风微微一怔,想了想,终于也露出了几分笑容,看着沈瑕思用自己的面颊贴着灵红萝的额头,神色愈发平和。 过了许久,灵红萝才渐渐止了哭泣,从沈瑕思的怀里钻了出来,抹了抹有些红肿的眼睛,红着脸道:“吃饭吃饭,菜都凉了。” 楚风微微一怔,旋即不由一笑,道:“吃吃吃。” 沈瑕思无奈地翻了翻白眼,有些恼火地看着眼前这对师徒。 用罢了晚饭,楚风将碗碟送回了后厨,看着满是油污的碗碟,楚风沉思了片刻,还是又坐在灶前将火引燃,准备烧一锅热水将碗碟都清洗干净。 后厨的门却“吱呀”一响,灵红萝从门外探进了头,瞅了瞅楚风,才走进屋来,站在灶边看着锅里被热水淹没的碗碟,眨了眨眼睛,而后顺手便拿起了旁边放着的抹布,将双手浸入了热水之中,随之发出一阵很是惬意的呻吟。 楚风抬起头,看着灵红萝,笑着道:“哪有这么舒服啊。” 灵红萝狡黠地眨着眼,颇有几分促狭地道:“师傅师傅,你要不要娶遐思师娘啊?” 楚风微微一怔,随即陷入了沉默,许久才尴尬地一笑道:“你就不要添乱了。” 灵红萝撇了撇嘴,却不再说话,只是低头,拿起了锅里的碗碟,慢慢地擦洗着,将碗碟的每一寸都用力地擦洗了干净,就连多年的污渍都被她彻底擦拭了去。 “师傅。”灵红萝轻声呼唤道。 楚风抬起头,看着灵红萝应道:“嗯?” “彦都无忌已经找过我了。”灵红萝说话的时候有些漫不经心,依然在擦洗着碗碟,将洗干净的碗碟一个接着一个在灶台上码放好。 楚风一愣,不由得皱了皱眉,道:“他都说了什么?” 灵红萝默默地擦拭着碗碟,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把所有的碗碟都擦洗了干净之后才回答道:“我的身体沦为了他的容器,只要我还活着,等到他需要的时候,我也许就会失去对自己的控制。” 楚风瞪大了眼睛,露出了几分震惊的神色,旋即想起了今日灵红萝的举动,不由得有些微恼,却又多了几分怜惜,带着几许无奈几许责备地道:“你也是够笨的。” 灵红萝有些不悦地瘪瘪嘴,道:“说得轻巧,哼。” 楚风神色之中有几分宠溺,笑了笑,轻声道:“活着就好,活着就还有办法可以尝试。” “嗯。”灵红萝点了点头,认真而严肃。 她在那一刻无比地接近死亡。 接近死亡的那一刻,她的脑海里浮现的不是仇,不是恨,更没有所谓大仇得报的快意。 她眼中所见的,心中所想的只是那些令人愉快的难以忘怀的回忆。 有幼时枕在母亲的膝上百般地撒娇耍赖。 有母亲轻抚着她的头颅所哼唱的轻快的歌谣。 有她与母亲在明媚的阳光中的恣意欢笑。 有母亲在她生日的那一天送给她的一支发簪。 有师傅做的平凡却香得醉人的饭菜。 有师傅溺爱地摩挲着她的长发。 有师傅被她欺负之后一脸无辜却又欣慰的神采。 …… 这一切的一切,都将随着自己的死亡而彻底烟消云散,从此不再存于世。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瞬间都被挖空了。 前所未有的强烈痛楚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恶心得想要吐。 但是她吐不出来,只能任由那一股强烈的恶心在她的体内发酵酝酿,酝酿出无尽的空虚,无尽的寂寞,化为冰冷的寒意将她彻底包围。 她原来从来没有她所想象的那般坚强,对生死更没有做到她以为的那般看开。 原来,死亡其实是这么虚空寂寞的事情。 它可以给所有的痛苦带来终结。 但是它也将同时终结所有的美好。 灵红萝很珍惜那些美好的时光,她不想要失去那些美好。 她想要紧紧握着……不,是紧紧拥抱住那所有宝贵的美好,无论如何都不再放手。 哪怕,只有一丁点也好,也好过一个人在黑暗之中沉沦,一个人被寂寞与空虚所包围。 只要那一丝温暖,就可以驱散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孤独。 直到那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想要活下去。 她不想死,她想要活下去。 她不仅要活下去,还要去追寻更多的美好的东西。 但是她知道迟了,她以为自己没有回头路了。 那个时候,一道箭光来到了她的身边,剧烈的扰动使得她的自爆功亏一篑,自身也受到了极大的反噬。 但是她很高兴,她看到了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将她从无尽的泥沼之中慢慢地拉了出来。 在真正的生死之间走过了一回,灵红萝已经懂得自己在渴望着什么,追求着什么。 过去的仇恨将不再是禁锢她前行的枷锁,她终于体会了什么是真正的自由,也终于明白了,原来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很美好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灵红萝看着烟火中楚风那一张平静的面容,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丝诡异的弧线。 她有些明白楚风为什么会是如今的这个样子,她知道师傅大概也有过相似的经历。 喜怒,悲欢,离合,生死…… 楚风有些讶异地看着灵红萝的神情,因为此刻灵红萝脸上的神情与以往的神情都不相同,不是以往那般灵动活泼狡黠,充满了一种空灵的意味。 “师傅。”灵红萝忽然又轻轻唤道。 楚风愣了愣,道:“嗯?” “我会好好活下去的。”灵红萝说着握了握拳,眉眼弯成了美丽的月牙,“一定,我向你保证。” 楚风神色之中微微露出几分困惑,旋即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满是欣慰。 ******************************************************************************************** 人间的某一处空旷无人的高原。 这片冰冻的高原由于寒冷得有些过分而无人居住,只有一些生性喜寒的动物和植物生长在这一片苍茫雪原之间。 然而此时此刻,众多喜寒的动物却都在纷纷地向雪原外逃离,眼神中充满了惶恐,也充满了愤怒。 一道道五彩斑斓的光束在这片空间交织着,时而从天空冲击向大地,时而从大地冲击向天空,时而又横扫六合。 一道道光束互相冲击碰撞着,发出轰隆的雷鸣,每一次交击都产生猛烈的冲击波,向着四面八方扩散着。 一座座古老的长白的雪山在不断地崩塌,一片片雪原受到高温的炙烤而融化成为波涛汹涌的大海,雪水向着各个方向汹涌而出,就连远方的雪山也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发生了接连不断的雪崩,使得这一片高原彻底成为了人间的地狱。 这片高原上原本的住民们只有疯狂地逃跑,哪怕晚上一步,都会在一瞬之间化为劫灰,连白骨都不剩下。 那些住民们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看到那五彩斑斓的光束,一圈圈浮现的古老而神秘的光轮,还有一个个在天地之间如闪电般挪移留下一道道残影的身躯。 “吼——!” 一座雪山崩塌了,沉睡在雪山之中的一头远古的凶兽苏醒了,瞪大了血红的眼眸寻找着惊醒它的狂徒,然而交锋之中逸散而出的一缕真气顿时使得它无比地恐惧,收起了原本高傲的姿态,宛如一只丧家之犬一般战战兢兢地向外逃窜而出,根本不敢有任何的停留。 远古的凶兽尚且如此,那些寻常的动物更是惶恐不堪,一片兽潮除了逃离这片雪原之外,再没有什么别的追求。 然而却有两个身影相互追逐着落在了这片雪原之上。 “方才成圣就落得这般境地,哈哈,颇有些意思。”彦都无忌冷冷一笑说道。 姬明远皱了皱眉,道:“一起上。” 彦都无忌大笑了几声,道:“以众敌寡,不好吧?” 姬明远抿了抿唇。 彦都无忌随之嘴角一挑:“不过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乙辛长舒不死,必有大患!” 第1194章 佳人来访 乙辛长舒成圣牵动了很多人的心思,没有人愿意给乙辛长舒缓过一口气的机会——乙辛长舒已然成圣,超脱于六界之外。 他已经不需要鬼国可能存在的那份力量或者机缘了,但是人们却因此更为畏惧——因为乙辛长舒不需要那份机缘,他就可以选择毁掉那份机缘。 他们并没有因为乙辛长舒的成圣而少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反而是因此更多了几分无法确定的因素。 所以他们必须趁着乙辛长舒重伤,实际战斗力还在大帝可以应对的范畴之内联手击杀乙辛长舒——不然后患无穷。 有资格参与围剿乙辛长舒的大帝都暂时放下了恩怨,循着在天地间传递的波动去往了那被锁死的空间联手绞杀乙辛长舒。 然而从某个时刻起,那在天地间传递的讯息倏然便断绝了,而赶到那一片空间的大帝所看到的也只是一片残破的虚空。 那一场大战到底演化到了怎样的地步,结局如何无人知晓,很多人期望着在自己之前参战的那些大帝与乙辛长舒同归于尽。 事情的发展似乎在满足着众多大帝的猜想,时间在不断地流逝,乙辛长舒与那些大帝始终都不再被任何大帝所发现,就仿佛真的从世上彻底地消失了一般。 然而这样的情景非但没有让任何大帝放下心来,反而愈发警戒起来。 没有任何人亲眼见到了乙辛长舒的死亡,那就意味着乙辛长舒可能已经死了,但是也有可能不曾死去,而是隐匿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用阴影伪装了自己,等候着合适的时机再出现在台面之上。 如果真是那般的话,那对于谁都是威胁。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距离鬼国与人世的对接越来越接近,很多人都越来越坐立难安。 哪怕数日之前盘踞了阴山的众多大帝极其门人几乎尽数覆灭,但是这几日之间新赶到阴山的大帝也络绎不绝。 只是这一次,众多的大帝都不再克制,战斗,无休止的战斗成为这几日的主题。 仇怨,争端,使得阴山以北的废土之上的轰鸣几乎不曾断绝,大地也彻底变更了一副模样。 但凡在阴山附近的大帝没有人能够避免这样的宿命,而在阴山以南数千里外的楚风却还在慢慢地养伤。 经过了几日的调理,楚风的伤势也已经好了四五成,毕竟现下他已经是大帝,疗伤的速度自然快了不少。 而灵红萝虽然也是重伤,但是楚风稍微恢复了元气之后两次协助调理便使得灵红萝的伤势基本痊愈,剩下的不过便是花费数日休养一下精神罢了。 “明天鬼国便该开启了。”灵红萝趴在窗框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小镇上的人群流动。 楚风闻言也微微一怔,旋即点了点头,道:“是啊,所有的事情也许就都在明天这一天了。” 所有的事情,都将在这一天之内终结吗? 那还真是一个极其艰巨的任务啊。 “师傅你说最后的赢家会是谁?”灵红萝小声问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而后摇头道:“不好说,变数太多了。” 灵红萝微微笑了笑,转过头看向了楚风,眨着眼睛问道:“师傅,你说我能活下去吗?” “可以的。”楚风郑重地点了点头,万分坚定地道,“你一定可以活下去,不管彦都无忌打算用你的身体干什么,我都会挫败他,一定的。” 灵红萝的眉眼随着笑容弯了起来,细细的月牙很是好看。 楚风看着灵红萝的笑颜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微笑,很平和,也很宠溺。 “你们师徒这又干嘛呢,笑得这么高兴。”沈瑕思推门而入,看着楚风和灵红萝无奈地翻了翻白眼,而后顺手扔给了楚风一封信函,道,“有人让我给你的,又是一个美人哦。” 楚风接过沈瑕思扔过来的信函,不由得皱了皱眉,因为信函上的气息他并不是熟悉。 如果是他认识的人的话,那想必也是很久之前打过交道却也不多的人。 楚风缓缓地运集了真气渡入那信函之中,在信函表面保护住信函的气息随之一滞,而后仿佛认出了楚风的气息一般瞬间便退散而开,使得那一封信函彻底地变成了普通的信件。 楚风将信件取出,一张白纸之上写着几个娟秀的文字:镇外青山。 楚风微微皱了皱眉,看向了沈瑕思道:“这信函是什么人给你的?” 沈瑕思耸了耸肩,道:“不认识,我就出去逛逛,遇到一个女人,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女人?”楚风眼帘微微低垂。 灵红萝又露出了促狭的笑容,神情颇是玩味。 “长什么模样?”楚风问道。 “啧啧啧,师傅原来就只在乎女孩子长什么样的。”灵红萝强忍着笑意道。 楚风笑着白了灵红萝一眼,也不分辨什么,倒是灵红萝笑得愈发灿烂了起来。 这几天灵红萝都是这副模样,一直高高兴兴的,像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一样。 沈瑕思仔细地想了想,握着一道光芒在手,而后迅速地勾勒出了一张倾城绝世的容颜。 楚风看着那一张浮现在空中的面庞想了想,忽然一怔,有些讶异地说道:“冰之仪?怎么会是她?” “冰之仪,那是谁?”沈瑕思见楚风那惊异的神情,不由得也有了几分好奇。 “凝寒教真正的首徒,冰之祺的姐姐,当年在万壑山中被一个大帝收去做了弟子,为什么会找到我……”楚风皱着眉头道。 “那就要问你当年是不是对人家做了什么,让人家念念不忘,又找上门来了。”沈瑕思有些嘲讽地说道。 楚风慢慢地摇了摇头,道:“我还是得去走一遭,你们……” “我们在这里等你吧,应该无碍。”沈瑕思摆手道。 楚风想了想,也点了点头,此处距离阴山颇远,而且此刻正值重要关头,应该不会有大帝前来此地,而她们二人都是九阶巅峰,自保也应该无碍。 尽管如此,楚风还是叮嘱了二人万事小心,又布了一道守护的阵法,才急匆匆地赶往镇外的青山。 青山是一座不高而秀的小山,高不过两三百丈的模样,也不甚险峻,然而景致却颇是秀丽,尤其是其四面皆有险峰,无论何时,四面都因为错落的阴影而有不同的景致,招来了方圆颇多的游客。 只是时近黄昏,游客都在下山,只有楚风一人走在上山的途中,显得有些突兀。 楚风其实很惊异冰之仪到底是怎么发现自己的,要知道,他从头到尾始终不曾察觉到冰之仪的一丁点气息,如果真的是冰之仪发现的自己,那就意味着冰之仪的修为比他更高深。 楚风登山了半山的凉亭,凉亭后是从山顶冲簌而下的瀑布所汇聚而成的水潭,潭面腾起朦胧的水雾,朦胧氤氲,很是可喜。 楚风看着那水面,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在那平静的水波之中他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随着他的神念锁定那一缕气息,潭中陡然发出一阵“哗啦”的声响,几股水流相互交缠着向上涌出,汇聚成一个女子的模样,而后水流顺着那女子的曲线又重新流入了潭水之中,露出了其下那秀色的女子来。 那女子看起来二十岁左右,一袭冰蓝色的衣裙与冰蓝色的长发连成一体,身材傲人,胸脯饱满高耸,腰肢纤细,双腿修长而匀称。 她的身姿绰约,容颜更是堪称绝色,无论是高挺的鼻梁,还是布着几分寒霜的蓝色眼睛,挂着一抹霜白的睫毛,还是淡红中有一丝白色的嘴唇,楚风都挑不出一丝毛病。 “你来了?”冰之仪踏着水面,踩着一圈圈涟漪来到了岸上,看着在岸边的楚风问道,丝毫没有见外的意思。 楚风点了点头,而后根据冰之仪身上散发的气息约略估计了冰之仪的修为,虽然已经进入大帝一段时间,但是修为还不算太深厚,不至于能够完全对他隐匿气息。 “别感知了,你忘了我本体是什么了吗。”冰之仪仿佛看穿了楚风的心思,淡淡地说道。 楚风微微一怔,旋即终于回想了起来,冰之仪的本体是无根之泉,本就是虚无缥缈无法捕捉的东西,因此能够隐匿气息也并不奇怪。 楚风顿了顿,说道:“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冰之仪摇了摇头,道:“哪里是突然。” 楚风沉默了片刻,眉头微微一蹙,道:“原来你也是为鬼国而来的。” 冰之仪嘴角微微一挑,笑道:“是啊,我也是为鬼国来的。” 楚风瞑目,而后睁开了眼睛,万分认真地道:“敌人,朋友?” 冰之仪愣了愣,旋即忍不住轻笑出声,笑得楚风有些发憷,才颇有几分调侃意味地道:“你以为你还有朋友?” 楚风点了点头,很认真地道:“我当然还有朋友。” “那你知不知道,你的行踪是你的朋友透露给乙辛长舒的?” 冰之仪看着楚风,一字一顿。 第1195章 拘谨小节,沉稳大事 “我知道啊。”楚风很平静地回答道,没有愤怒,没有悲伤。 冰之仪有些惊愕地看着眼前的楚风,愣了许久才露出一丝笑容,道:“这么多年不曾相见,你真是变化得太快了。” 楚风摇了摇头,道:“你找我来,必然是有什么别的事情吧。” 冰之仪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过了一会,才说道:“我的师尊让我给你捎来了一件东西,因为……你会需要它的。” 师尊? 楚风的第一反应是凝寒教的掌教冰岚封,但是随即才反应了过来,冰之仪所指的师尊应该便是在万壑山中庇佑她收她做了剑婢的那个妖艳的女人。 那个时候楚风对万壑山大局了解得并不透彻,所以不知道那个妖艳的女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但是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也早已知道万壑山大局一方面是针对万妖宫的布局,另外一方面,却也是在对隐藏的大帝进行清洗。 当时负责清洗的那个可以一身化二的黑和白,而那个妖艳的女人与黑和白的配合很是密切,想来应该便也是砍树人中的一员。 这样算起来,他们倒的的确确能够算是盟友的关系,只是……只是楚风依然没有明白那个女人要将什么东西交给自己,并且认为自己会需要它。 冰之仪看着楚风那深思的面庞,眉梢微微一挑,笑道:“不想要,还是不敢要?” 楚风这才从深思中缓过了神来,点了点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冰之仪微微点了点头,右手并着剑指,随意地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道痕迹,交错纵横,散发着一股股诡异而神秘的气息,显然是极其古老的符文。 “砰!” 一声炸裂的响声,一道黑白交错的光辉陡然撕裂开了冰之仪的胸膛,一股股冰蓝色的鲜血随之四溅而起。 楚风神色骤变,看着冰之仪的神色有些惶恐,万万没有想到冰之仪竟然将那件物品封印在自己的身躯之中,想要取出竟然需要这样复杂的方式。 “该你了。”冰之仪的神色却没有任何的变化,就好像受到了创伤的身躯并不是她的身躯一般,“我只能解开封印,要拿出来只有你能做到。” 楚风看着冰之仪,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冰之仪见楚风迟迟不肯动手,不由得皱了皱眉,道:“你在迟疑什么?” 楚风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才万分窘迫地道:“那个……冰姑娘……能换个地方吗……” 冰之仪愣了愣,旋即也仿佛想起了什么,平静的脸上也不由得在刹那之间流露出几分哭笑不得的意味。 “你……”冰之仪想要训斥楚风一些什么,但是才刚刚一开口,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真是服了你,修行这么多年,这样的事情还看不开吗?” 楚风有些无地自容地摇了摇头。 冰之仪有些气结,恼火地看着眼前人,微恼道:“你没有这股力量帮你修复伤势,你以为你现在的状态当真能够加入明日的大局?” 楚风沉默了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冰之仪微微一揖道:“那我就得罪了。” 冰之仪点了点头。 楚风做贼一般地用神念扫了扫四周,确认无人的时候才有些忐忑不安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将心中所有的念头摒弃,而后闭上了眼睛,将右手向冰之仪的胸膛之上按去,却按在了冰之仪的锁骨之上,入手冰凉而滑腻。 “……”冰之仪看着楚风的神色充满了恼火,白皙的面庞上却也浮出了几抹晕红,“往下点,你能一次找准吗?” 楚风窘迫地咳嗽了两声,将右手缓慢地下移。 冰之仪的呼吸猝然变得有些急促有些紊乱,面庞上的晕红更甚,眼眸里也有了几丝无奈和恼恨。 她恼恨的是那个可恶的女人,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安好心。 “这么多年都没碰过男人,师尊我就帮你一把吧。” “往右一点。”冰之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 楚风的脸从有些红变成了红得能够滴出血来,因为从锁骨往下再往右……那基本就是刚好按在了冰之仪的胸上,这样的行为…… “快点,别磨蹭了。”冰之仪看着楚风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能催促道。 楚风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静下心来感知着在冰之仪胸膛之上流转的那一片黑白的光芒,一点点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气息顺着楚风的手指传入了楚风的体内,在楚风体内兜转了一圈之后又顺着楚风的手臂重新流淌进入了冰之仪的体内。 这一股微弱的气流返回冰之仪的体内就仿佛是重新打开了一扇大门一般,一股澎湃的黑白错杂的气流如同狂潮一般涌入了楚风的身躯之中,在刹那之间便游走遍了楚风的四肢百骸,充盈满了楚风的每一条经脉,就连末端也没有例外。 但是这股气息只是维持了极其短暂的一瞬,便彻底消融进入了楚风的血脉之中,再也不见了踪迹,而楚风原本还带伤的躯体却在瞬间几近痊愈。 楚风不由得轻轻地握了握拳,感受着自己身体产生的变化,然而传到耳中的却是一声羞恼的嘤咛,与从手中传来的温暖与充满了弹性的柔软。 楚风愣了愣,而后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右手之中还握着什么东西,当即发出一声大喊,仓皇地后退,惊慌之中竟然连平衡也无法掌握,一个踉跄摔得跌坐在地。 “对不住,对不住……”楚风也不急着站起来,闭着眼睛诚惶诚恐地说道。 冰之仪本来还满是恼怒之意,见楚风的模样顿时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所有的羞恼也都消散无形。 她平静地将自己胸口的裂痕慢慢地愈合,而后顺手捻了一抹潭水抹在胸口之上,那一抹潭水迅速地与她的衣裙融合为一体,才将她雪白的胸脯遮掩而住。 “好啦,起来吧,没事了。”冰之仪道。 楚风在冰之仪的再三催促之下才站起身,睁开眼,只是依然不敢直视冰之仪,红着脸,低着头,窘迫地道:“多谢你……” 冰之仪看着楚风的神色,哭笑不得地道:“我都没有害羞,你何必至于这样?” 楚风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抬起头看了看冰之仪,见冰之仪的神色如常,这才定了定心神,将心中的那一份羞涩的意味压抑而住,才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才终于恢复了寻常,道:“多谢你送来这力量。” “你应该懂他们的意思了?”冰之仪问道。 楚风点了点头道:“我基本明白了。” “他们会继续为你牵扯空间,你只要专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冰之仪顿了顿,脸上出现了一层阴影一般的颜色,才继续说道,“另外,他们还有一句话让我转达给你。” “嗯?”楚风看着冰之仪的神色,知道冰之仪接下来要转交的这一句话必然会是一句很沉重的嘱托,“但说无妨。” “如果事不可为,他们希望你……”冰之仪的秀眉微微一蹙,剩下的话有些难以启齿,最终却还是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能够不要让他们亲自动手。” 这句话并不算多么出乎楚风的意料,从他们将自己的行踪交给乙辛长舒开始,楚风就知道自己在这赌上七界未来的大局之中的身份和作用。 如果他能够坚持下去,那就是七界的大幸,这么多年以来的游戏会在这一局彻底收场。 但是如果他不能取得胜利,那么就必须强行封盘,等待下一局的开启。 他的地位从来没有那么重要,至少还没有重要到这场棋局中非要有他不可,因为没有他,还会有别的棋子作为代替。 楚风笑了笑,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冰之仪看着楚风此时的平静沉着,又想到了方才楚风的狼狈惶恐,委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眼前这个人怎么会对那般的小事如此局促,对这般的大事反而平静得有些可怖。 “说起来,你去看过冰之祺了吗?”楚风倏然问道。 冰之仪闻言不由得一怔,愣了许久,才说道:“去过几次凝寒教,远远地见过阿祺几眼,知道他很好,变得足够独立,足够坚强,足够有主见,自己一个人能好好地生存下去,我就放心了。” 冰之仪说起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一抹温柔到了极点的笑容,那笑容并不强烈,反而充满了含蓄的意味,如同一缕和煦的春风,不疾不徐,令人惬意到了极点。 楚风看着冰之仪的神色,在冰之仪那幸福与温柔的眸光之中却找到了几分痛楚的意味,那样的痛楚,哀而不伤。 楚风知道冰之仪在担心什么,所以他没有对冰之仪的行为作出什么评论,因为他就无权评论。 他只是看着远方的夕阳,眯着眼睛,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地说道:“冰之祺一直铭记着当年的约定,等鬼国的事情都结束了,就回去见他吧。” 冰之仪慢慢地点了点头,低头不语,过了一会才说道:“我们走吧。” 楚风微微一怔,看着冰之仪,有些迟疑地道:“走哪去?” “回去镇上。”冰之仪说道,旋即也意识到了楚风在为什么而迟疑,旋即轻笑道,“师尊的吩咐是,要我做你的帮手,直到鬼国的事情落幕,或者……” 冰之仪顿了很久,才慢慢地说道:“或者我死去。” 第1196章 信任怀疑 当楚风和冰之仪返回的小镇客栈的时候,迎接楚风的是灵红萝那满是促狭笑容的面庞。 “师傅,这是几师娘啊?”灵红萝很认真地问道。 楚风翻了翻白眼,扶额叹息了一声,满是无奈地道:“红萝你放过为师吧。” 灵红萝忍不住捂住嘴笑了起来,反倒是冰之仪看了看灵红萝,又看了看楚风,颇有几分异样地道:“这样说起来,你的女人似乎有些多?” 楚风哂笑了几声,摆了摆手道:“哪有的事情,小丫头胡闹而已。” “师傅,我不比你小多少啊。”灵红萝瞪着楚风,龇着虎牙,一副要生气的模样。 楚风没有理会灵红萝,而是看了看四周道:“瑕思呢,去哪里了?” “瑕思姐姐先去阴山了,她说她不引人注意,先去帮你看看情况,你不要急着过去。”灵红萝应答道。 “真是贴心的红颜啊。”冰之仪一边说着,一边跟酒楼的老板要了一壶热茶,在正堂中坐了下来,慢慢地自斟自饮。 楚风颇有些无奈地道:“她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啊。” 灵红萝耸了耸肩,摊手道:“师傅,反正是你惹下的祸端,你自己看着办吧。” 楚风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还是不能等她回来,一会我们便去往阴山吧。” 冰之仪道:“随便,我没有异见,你只管吩咐就好了。” 灵红萝沉吟了片刻,却道:“师傅,我还是不要去了。” 楚风微微一怔,见灵红萝那为难的神色,知道灵红萝在担忧什么,旋即道:“彦都无忌既然从始至终都有恃无恐,说明你去不去其实对他都没有影响,反而你在我身边还能照料你一些,若是分开了,只怕就很难处理了。” 灵红萝略略一想,也明白了其中关键,点了点头,转而看向了冰之仪,笑嘻嘻地道:“这位姐姐好漂亮,师傅不介绍介绍吗?” “玉灵山冰之仪。”冰之仪微微一笑,报出的却不是凝寒教的名号,“妹妹清丽脱俗,真是谬赞了。” 灵红萝与冰之仪两人三言两语却说了开去,很是熟悉一般,时而响起一阵阵欢快的笑声,交谈得颇是愉悦。 楚风在一旁坐着也没有插嘴,毕竟女孩子家的话题是思想,他实在是没有插嘴的余地。 夜色渐渐深了,楚风向掌柜讨要了一盏油灯放在桌上,继续等候着。 当夜色将万物都融化在黑暗之中,天地之间只剩清风与虫鸟轻语的时候,楚风深吸了一口气,道:“时间差不多了,出发吧。” 相谈正欢的灵红萝与冰之仪都没有丝毫的迟疑,随着楚风起身,向着阴山方向赶去。 ******************************************************************************************** 阴山。 此刻的阴山万籁俱静。 此时此刻,没有任何大帝还有心思去与旁人战斗,专心地等候着鬼国的降临,才是现在第一重要的事情。 一位位大帝站立在自己所盘踞的区域之间,各自麾下的修士也都各自做好了准备。 他们有些焦躁地看着满天的星辰,等着星辰的慢慢挪移,等待着跨越过子时界限,等待着一方新天地的来临。 那是最后的希望,不成功,便只有成仁,别无他选。 沈瑕思站在很远的山上看着那一片片璀璨的灯火将阴山数百里完全照亮,一道道异样的流光充盈四野,一股股澎湃的气息在天地之间激荡。 沈瑕思以为那之前的三千多大帝聚集在此已经是无上的盛会了,却从未想到过,三千大帝死伤殆尽之后竟然还会有如此众多的大帝,而且都是一个个昔日的强者,随着时间的压迫而不得不从黑暗之中浮现而出,不然他们只怕还会蛰伏更为漫长的岁月。 百年的清洗之后,天地之间竟然还有如此众多的强大大帝,在百年之前的大帝数目之庞大,由此可见一斑。 难怪百年之前,所有的大帝都错误地预估了这个世界将没有下一个三万两千年,因为那为数众多的大帝汲取了这个世界相当的灵力。 百年清洗之后,那死伤甚众的大帝散去的灵力已经尽数返回了六界之中,使得众多大帝不得不改变了判断,认为这个世界还能熬过相当数目的三万两千年,这百年之间被杀的大帝数目之众多,所占据的天地灵气值庞大,也由此可见一斑。 如果不是百年之前的错误预估,如果不是在这一次大劫所有远古时代所留下的遗迹与破碎的虚空碎片都已经被探索完毕,也许阴山的这一次盛会还将继续拖延。 但是种种因由已经使得这本该是最终的冒险提前到了如今,就算这一次没有结果,下一次,下下次,众多的大帝也只有围绕着鬼国展开他们的斗争——除非鬼国也被证明没有能够让他们超脱六界的力量。 他们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这是他们能够真正逃避死亡的唯一的道路。 更远处的一座高山上,一个黄衣的青年男子坐在山顶的悬崖上,他的身边一字排开了六口剑,他手里拿着一块绢布,缓慢而仔细地擦拭着每一口剑,不留下任何的死角。 青年男子始终低垂着头颅,一眼都没有看着远方,仿佛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擦剑这一件事情可以做。 “哗啦啦——”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铁链抖动的声音,继而一个慵懒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盛会终于要开始了啊。” 青年男子擦剑的手微微顿了顿,而后继续慢慢地擦剑,头也不回,似乎对身后的人到底是谁并没有兴趣。 “这么漫长的岁月不见了,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姬满?”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有些冷漠,也有些敌意。 青年男子停止了擦剑的动作,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看向了远处的黑夜,一双眼眸里有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过了许久,青年男子才终于收回了目光,低下头继续一边擦拭着手里的剑一边道:“我没有想到东王公说帮我找的同伴会是你。” “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女人冷笑了一声,“对于你来说,就那么厌恶见到我吗?” 青年微微抿唇,瞑目了许久才道:“的确如此,所以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姬满!”女子的声音变得恼怒了起来,“你不要以为我就想跟你一起战斗,如果不是那些老东西一个个都脱不开身,你以为我还会多看你一眼吗?” 穆天子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继续专心致志地擦拭着手里的剑。 片刻的沉寂之后,女子倏然开口道:“你这次……又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上战场吗?” 穆天子摇了摇头道:“是抱着不会活下来的决心。” 女子冷笑了几声,道:“那我可真是不开心。” “那份东西转交出去了吗?”穆天子倏然问道。 “我让冰之仪那丫头过去送那份力量了,应该已经送达了吧。”女子有些不耐烦地道,“但是你们凭什么认为用真武大帝牺牲自己所凝聚的生命力量为一个后人疗伤会比真武大帝那实实在在的战斗力更为关键?” 穆天子终于擦拭完了古剑,一边还剑入鞘,一边微微侧目,看向了那黑暗之中。 在黑暗之中伫立着一架大铁椅。 那是一架高达十余丈,宽达五六丈的玄黑色大铁椅,大铁椅上插门了刀剑,布满了荆棘。 坐在那高大的铁椅中的是一个金色薄纱的女子。 那女人身材玲珑有致,令人浮想联翩。 一头乌黑如珍珠般充满璀璨光泽的长发在脑后扎起高高的马尾,却又在左额处垂下一绺青丝,顺着她张漆黑的面具一直蔓延到鼻梁,只露出了一只秋波流转的右眼与一张令人血脉贲张的樱唇。 “我又去哪里知道那么多的东西。”穆天子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将那六口剑一口一口地挂在了腰上,就好像是一个贩剑的人,而不是一个剑客,“这个决定是真武大帝做出来的,他自然有他的考量……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答案,也许你可以去问问珊瑚,她很可能知道真武大帝在想什么。” “呵,那个小丫头。”女子冷冷地一笑,“年纪轻轻却担负起统筹全局的重任,你们……也太高看了这些年轻人了。” 穆天子微微瞑目,才说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愿意信任别人。” “信任?”女子冷笑连连,眉头一挑道,“你居然有脸跟我谈信任?最先怀疑他人的人到底是谁,姬满,你有脸说吗?” 穆天子嘴角微微一挑道:“至少我现在愿意相信这些孩子们。” “哈哈,那倒是有趣。”女子冷冷地一笑,“现在为了给这些年轻人制造舞台,我们已经付出了太多的牺牲。一旦这些年轻人辜负了你们的信任,那这盘棋……就算强行封盘,等到下一局也再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了。” 穆天子随手试了试六口剑的放置是否顺手,才有些漫不经心地道:“这些事情就不用我们操心了,反正我们也不见得能够活到那个时候。” 第1197章 子时夜,鬼国临 夜色在不断地变得深沉起来。 时间宛如温火,不疾不徐地灼烧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每个人在这刹那,都觉得时间实在是太过漫长,这一辈子,从未经受过如此漫长的时间的煎熬,就好像一辈子都彻底凝聚在了这短暂的夜晚一般。 煎熬并没有让这些修士失去耐心,与之相反的是,他们眼眸中的狂热与躁动反而愈来愈炽烈,就好像是温火烧着的开水,正在逐渐地升温。 有十天之前的那一场血腥历史作为教训,此刻还聚集在此,还簇拥在大帝身边的修士几乎都是一个个亡命之徒,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们绝大多数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簇拥的大帝究竟是谁,究竟又想要做什么,他们想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在强者的手下,而后杀入鬼国。 他们早已知晓在鬼国之中有一份大帝们无比觊觎的机缘,如果得到了那一份机缘,便将成为超越六界的存在。 野心勃勃的人渴望着自己能够得到那一份机缘,一夜之间便从一个平凡的修士成为凌驾于大帝之上的存在。 就算不能得到那一份机缘,那么至少要成为会得到那一份机缘的大帝的麾下,在那样的大帝的庇佑之下,他们虽然无法自己成帝,但是却也可以得到很多超出想象的东西。 至少,从此在世间行走便多了几分依恃,又有谁还敢欺辱那样的人物的麾下?即便是大帝见了,不也得忍让三分? 甚至就连一些四五阶的修士也混入了这样的队列,他们知道他们很弱小,面对高阶的修士根本就是被碾死的蝼蚁一般无力,但是谁又能保证幸运的女神不会垂青他们,不会对他们露出微笑呢? 这个世间,不是也有很多弱者因为机遇巧合而一跃成为强者吗? 绝大多数人都在做着一个个美丽到了极点的梦想,他们并没有去想要实现这个梦想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并没有仔细地算一算,就算有命运的垂青,他能够一跃成龙的机会又有多少。 没有赌上身家性命的勇气,又怎么可能会有翻身的那一天! 这就是最狂热的赌徒,永远不会想到一旦倾家荡产了会怎么样。 而大帝们并不在意他们的簇拥们在想着什么,修为又如何。 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些能够杀进鬼国去的人,将鬼国里所有的东西都彻底地破坏,彻底地摧毁。 至于会死多少人,会流多少血与泪,他们也并不在意,因为那是蝼蚁的事情,与他们没有任何的关系。 他们更不担心那一份机缘会被那些微不足道的蝼蚁所取走,如果微不足道的蝼蚁可以取走那一份机缘的话,鬼国的人盘踞了鬼国那么漫长的岁月又怎么可能还不曾取走呢? 能够拿走那一份机缘的,唯有大帝而已。 沈瑕思看着远方的人群,莫名地有些悲哀。 一只手倏然穿过黑夜搭在了沈瑕思的肩上,沈瑕思陡然一跃,刚刚开口想要发出一声惨叫就被那一只手捂住了嘴。 “是我是我。”楚风小声地说着,一边拿开了自己的手。 沈瑕思狠狠瞪了楚风一眼,又在楚风身上砸了一拳,才没好气地道:“吓死我了你。” 楚风尴尬地笑了笑,才低声问道:“怎么样,你发现什么情况了没有。” 沈瑕思撇了撇嘴,又看了看灵红萝和冰之仪,也压低了声音道:“没有什么情况啊。” “你被六个大帝的神念锁定了你知道不?”楚风问道。 沈瑕思一怔,旋即万分恼火地道:“那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是九阶巅峰,你去找大帝去啊你。” 楚风笑了笑,才继续道:“没事,我已经把我们的气息敛去了,只要视野看不到,就没有什么关系。” 沈瑕思冷哼了一声,才继续说道:“看他们的这架势,只怕鬼国降临便是在今夜。” 楚风皱了皱眉,忽然问道:“鬼国降临到底是怎样的情形?” 沈瑕思也一怔,反问道:“你没见过?” 楚风沉吟了片刻,才摇头说道:“不清楚。” “八十年前那一回我倒是从远方看到过。”沈瑕思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就是在阴山的主峰之上突然撕裂开了一条空间通道,就像是六界之间互相连通的那种一般。” 楚风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困惑的神色,才说道:“但是八十年前,鬼国的人出现的时候,我并没有见到什么空间通道。” “他们有特殊的手法可以提前穿过空间壁垒吗?”冰之仪也不由得说道。 楚风不置可否,他在鬼国呆的时间其实少得可怜,不过区区数日,便因为颜青羽瞎胡闹而通过一道空间裂隙直接落入了白帝陵中,所以鬼国到底是否有这种手法,他根本无法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只是当时的情形的确是颜青羽、归万里和颜天君都可以自由地在鬼国和人间之间穿梭,他当时也懵懵懂懂不曾细问颜青羽。 “不过那并没有什么关系吧。”沈瑕思说道,“就算他们能够自由地出入,提前知道了这一次这么大规模的人在等候着他们,但是鬼国终究人手太少,只怕根本无法抵挡住这样猛烈的冲击。” 楚风摇了摇头道:“不好说。” “嗯?”沈瑕思有些诧异。 “鬼国有八座城市,完全按照八卦的布局坐落。”楚风倏然说道,他对鬼国虽然了解不深,但是却多多少少也知晓一些外人不曾知晓的东西。 “阵法吗?”灵红萝也不由得皱眉。 楚风点了点头道:“我很怀疑那应该是什么了不得的阵法。鬼国自古以来就是风云之地,只怕没有少爆发过战争,但是鬼国依然顽强地延续了下来……所以想要冲击垮鬼国,只怕根本不是用人数堆就可以达到的。” 灵红萝看了楚风一眼,咬了咬下唇,把到了嘴边的话说了下去,她知道师傅不将穆天子告知他们的真相说出,是怕沈瑕思担心,所以她也不好让师傅为难。 “难怪那些旧时代的大帝们一个个都不曾露面加入战端。”冰之仪冷哼了一声,“他们早就知道了结果,他们只怕还在继续等待时机。” 灵红萝也赞同道:“必然如此,都是老谋深算的人物,这些新时代的大帝不知道过去的事情,只怕还以为是他们暂时的联手对旧时代的大帝造成了威胁吧。” 沈瑕思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阴晴不定,许久才满是惶恐地道:“那眼前这些人……甚至包括那些大帝……” “都只是投石问路的那个石头。”楚风的声音有几分凉意。 如果猜测不错的话,眼前这数以万计的人都将化为一抔枯骨。 无论是谁也无法阻止。 贪婪的*早已占据了他们的内心,哪怕此刻楚风将他的猜想公诸于众,没有切实的证据之前,谁又会相信他? 楚风想到此处,便觉得有些微冷。 沈瑕思看着楚风的脸色有些阴晴的变化,轻轻地叹了口气,而后拍了拍楚风肩,道:“这样的路终究是他们自己选择的,不必太介意。” 楚风点了点头,却并不回话。 时间流逝得再慢,也有走到终点的那一刻。 深蓝色的夜穹之上,陡然划过一道璀璨的流星。 几乎是同一瞬间,阴山方圆百里的大帝都陡然感受到了一股极其不自在的感觉。 在这之前,这种芒刺在背令人如坐针毡般的感觉不时会出现,但是却都很轻微,往往也是转瞬即逝。 然而此时此刻,这种感觉却变得异常的强烈,就好像是在真实发生的事情一般,强烈地冲击着每一个大帝的感官,使得大帝们的脸色在瞬间都有些发白。 楚风的脸色也有些发白,身躯甚至因为突如其来的感官上的刺激而忍不住一个激灵。 楚风看了看冰之仪,冰之仪的神色同样很难看,双唇苍白,娇躯也有些瑟瑟发抖。 “来了。”冰之仪虽然无法抑制自己身体在刺激之下的反应,但是声音却依然平静万分。 楚风瞑目,点了点头。 那一刻,所有人都在瞬间感受到了一股微风,从西北方吹拂向东南的方向。 开始的时候风力极其地轻微,只是面颊之上微微有些酥痒,然而之后风力却在不断地加大,逐渐地吹动了衣衫,扬起了沙尘,最终使得群山万壑之中都回荡起林海涛声,汹涌澎湃,难以制止。 在汹涌的林海涛声之中,空间也在刹那之间变得有些粘稠起来,就好像是一个盛满了空气的密封盒子陡然受到压缩一般,一股股压力开始降临到每个人的身上。 这股压力开始的时候也很轻微,但是随之逐渐地加大,修为浅薄之人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压力,几乎是一瞬之间身躯便被直接压迫得经断骨折,进一步甚至直接爆体而亡。 “三阶。”这样的压力对大帝并没有任何的影响,然而楚风却也迅速地估计出修为如果不达到三阶只怕根本无法承受这些压力。 “轰!” 一声巨响,就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落在了大地之上,阴山主峰陡然震颤,一股股烟尘冲天而起,将阴山主峰笼罩在滚滚烟尘之中,同时一股剧烈震荡的冲击波也在刹那之间扩散而出十余里之间,将阴山主峰附近十余里的草木尽数摧毁,只留下一片荒芜的大地。 大地的震颤还没有停歇,从滚滚烟尘之中陡然迸射出数十道各色的光芒,宛如天际流星一般,在夜空之中异常耀眼。 数十道光芒转动着照耀亮了夜空,也同时照亮了阴山前所有修士的眼眸。 那焦急的眼眸中出现可强烈的渴求的光芒,再也无法压抑。 “冲啊!” 一声怒吼陡然回响在因震惊而死寂的阴山之中,紧接着,便是一股无法扭转的潮流,涌向了那滚滚烟尘的深处。 第1198章 六界处处皆战场 人群汇聚成了一片黑色的潮流,从地面一直延伸到了天空,从近前一直蔓延到了远方。 楚风从来没有想过,当人群聚集到这样的地步从远方看起来会如此的恐怖。 在远方的阴山的沟壑之中到底有多少的修士,已经没有人清楚了。 整个六界的所有有一份野心的修士,几乎都已经汇聚到了此处。 十万? 百万? 没有人知道。 唯一能够知道的是,此刻的人手所汇聚而成的潮流实在太恐怖了,比大海愤怒的海啸还要恐怖。 此时此刻,就算是一位足以藐视寻常修士的大帝胆敢挡在这一片恐怖的狂潮之前,只怕在顷刻之间便会被化为一具白骨。 这样的狂潮,无人能挡。 就算楚风修为早已是新时代天地规则下的极限,面对这样的狂潮,也不过是一座一触即溃的堤坝而已,根本无法阻拦。 楚风默默地看着那恐怖的狂潮,神情之中有些悲哀。 这些人会付出惨痛的代价,死亡将会是他们其中绝大多数人的归宿,这基本已经可以断定。 而鬼国的那些住民,只怕也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他们平静的生活被打乱,又有多少人将会化为冤魂? 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悲哀了。 灵红萝与沈瑕思都轻轻拍了拍楚风的肩,没有说话。 这样的事情,从古至今都在发生,只是这一次的规模,庞大得超出了想象。 小半个时辰后,阴山便只剩下了一片沉静。 还留在阴山的,几乎便只剩下了一位位大帝。 远方包裹住阴山主峰的烟尘终于落定,在阴山的主峰之上出现了一条异样的空间的裂口,那深红色的空间裂口就好像是被鲜血染红的眼睛一般,冷漠地注视着人间大地。 大地们都保持着沉默,前所未有的沉默。 他们都在静静地等待着一个结果,等待着他们进入阴山鬼国的时机。 然而同时,一股股暗流却也已经在大帝之间涌出,大帝们的神念开始毫无保留地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将一个个隐藏在暗中的大帝拉到月光之下。 如果无法与附近方圆的大帝彼此可见的话,那实在是太危险了一些。 之前大帝们不这样做,是害怕在鬼国出现之前就引起不必要的争端,然而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鬼国出现的那一刻起,在这几日勉强保持的克制便也已经走到了尽头。 唯一能让新时代的大帝们暂时放弃争端的便只有挖掘出那些旧时代的大帝,才能让他们同仇敌忾。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今夜他们并没有找到任何旧时代的大帝。 所有旧时代的大帝都缺席了今夜的盛宴。 没有人知道那些旧时代的大帝都去了哪里,这让新时代的大帝们一边警惕,一边又期待着那些旧时代的大帝永远不要再出现了。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在人间与其他五界连通的各个空间裂隙入口处,此刻早已化为了旧时代大帝的战场。 从鬼界通往人间的一处空间裂隙的入口,一个青衣的老者沉默地站立着。 老者的青衫上沾满了陈旧的血迹,有他的,也有敌人的。 老者花白的鬓发有些散乱,被夜风所拂动,平添了几分苍凉。 老者已经很疲惫了,他扼守此地已经扼守了十天了。 十天的时间里,他在不断地迎战着大帝,哪怕他曾是过去时代的强者,也被硬生生地拖出了内伤,却连去休养的时间也没有。 但是老者却依然顽固地坚守在此地,没有丝毫的动摇,就像在过去的某个岁月里,他顽固地坚守着一座从来不是他的责任的遗迹无数岁月一般,巍峨犹如泰山。 老者的心情很平静,神色之间却有几分哀切的温柔。 “孟章君,你想要死在这里吗?”一个沙哑的声音里,满是阴冷。 老者微微笑了笑,看着眼前那昔日故人熟悉的面容,平静地笑着,说道:“你和我都已经活得足够长了,死亡才是我们应有的归宿。” “我拒绝。”那个人满是嘲讽,“我还要活下去,哪怕七界都毁灭了,我也还要活下去。” 孟章君微苦地道:“这么多岁月,你真的觉得你还活着吗?昔日那些人和事,都已经远去了,我们活在这个世间,只是肉身的苟延残喘,早已没有了活着的感觉。” 那人不应,应答的只是一道剑光。 仙界通往人间的某处入口,站立着一个白衣的身影。 白衣的身影站得很端正,很挺拔,就仿佛将浑身的每一根骨骼都打直了一般的,让人一眼望去,就会想起雪中的一棵枯松。 白衣的男子的银色长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每一根发丝都规规矩矩地被束缚在发冠之下,就连他身上的衣袍也都很整洁,连一丝的褶皱都没有。 男子的身后背着一口棺材,一口看起来很平凡朴素的棺材,但是那一口棺材却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与这个男子一般是六界津津乐道的谈资。 很多人都曾猜想过他的来历,那棺材的来历,但是从来没有人猜准过。 他有一个新的名字,叫做游魂,他也仿佛游魂一般在世间行走,世间能够记得他原本那个名字的人,早已屈指可数。 而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便是其中一员。 站在游魂面前的那个人声音之中满是嘲讽:“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死而复生了?” 游魂默默地看着眼前那个人,过了许久,才字正腔圆,发音清晰,不愠不恼地道:“阁下是……” 那人微微一怔,嘲讽之意更甚:“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么,真是可悲。” 游魂想了想,才摇了摇头,道:“知道与不知道,并没有什么关系。” 那人神色之中露出了几分诧异,有些惊愕地看着眼前的游魂,旋即冷笑了几声,道:“你不是一直在六界寻找着你的过去吗?” 游魂点了点头,道:“过去的确如此,但是……当自己经历的越来越多之后,有了朋友,有了爱人,有了喜怒哀乐,思维便被现世所填充,忘掉的那一段岁月到底是什么,便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哈,那么我便告诉你,你真正的名字……”那人冷冷地一笑,然而话音尚且没有说完,游魂手里的棺材便已经轰然砸落了下来。 “抱歉,我并没有兴趣。” 这样的事情在人间与其他五界的通道的各处上演着,战斗在进行这,鲜血染红了每一条通道。 而在阴山北方的废土之上,那一株宝树之下,却投射出了一个人影。 “找到了。”那个笼罩在宽大的斗篷的阴影中的身影俯下身,一只白净的手伸向了那宝树之下的一株小树之上。 一条树枝陡然伸出挡在了那白净的素手之前。 “姐姐,你想要做什么呢?”那身影微微抬起头,宽大的斗篷中垂落下几缕白发,带着几分笑意地道,“你想要阻止我和他吗?” 宝树颤抖,枝桠拂动。 “可是你根本阻止不了我呀。”那清脆的声音里满是愉悦的色彩,“你不要忘了,我们诞生在这个世上又被赋予了怎样的使命。” 宝树沉默,而后陡然瞬间,宝树收敛,一个少女站在了树下,小手挡在了那一只手之前。 少女穿着一身碧玉一般的衣裙,无论是剪裁还是做工都很考究,穿在她的身上,就好像是天然就该生在她身上的一般。 少女的头上戴着一圈花环,花环是用柳条编织成的,线条柔和地缠绕在她的头上。在柳条上开满了一朵朵娇艳的花,白的黄的,红的蓝的,青的紫的,五颜六色,满满当当地挤在了花环上,交错杂乱,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凌乱。 少女的眉毛很淡很弯,像是一条浅浅的溪流。她的眼睛则很大很明亮,不断地闪烁着好奇的光亮,仿佛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她的鼻子和唇则显得有些小巧,点缀在她那张小小的脸上愈发地显得精致玲珑。 “姐姐,你当真要与我为敌吗?”那个声音微微有些冷。 少女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我见过了你太多的先辈,他们和你一样,懵懵懂懂地生存,领会了世间的爱恨喜怒,而后觉醒,天赋的使命与自身的情感反复地折磨着他们,他们有的选择了自我了结,有的也在悔恨之中完成了他们的使命……他们没有一个人感受到过快乐。” “……”斗篷下的身影不语。 “你轻松吗?”少女问道,“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那些人,你都不在乎了是吗?你被赋予的使命,真的有那般重要吗?” “很重要。”那个身影顽固地说道,只是声音有些颤抖,“那你这么做,你放弃了被赋予的使命,这个你用尽了一切妄图来守护的世界,又有那么重要吗?” “很重要,真的很重要。”少女微微一笑,翻手握住了那白净的小手,“因为这里有太多太多我在乎的人和事,也有你在乎的人和事,不是吗?” “你来到这个世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应当已经明白爱和恨,喜与悲。”少女有些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口气,就仿佛她已经很苍老了一般,“你应该已经能摆脱了那天赋的使命,自己来思考,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到底什么才是自己想要做的。” 少女的影像逐渐地变得有些稀薄,有些黯淡,继而散成了一片片美丽的桃花,随风零落,消散无形。 那白净的手静静地悬在那一株小树的上方,有些迟疑不定。 第1199章 灾难降临 鬼国。 位于鬼国中心区域的国主行宫在夜色中照出一缕缕光芒,洒落在大地之上,清幽淡雅,让人的心境也不由得平和了起来。 这片区域虽然一直以来都被称为国主行宫,然而实际上却极其简陋,不过是稍微修整了的草地之上搭建的一座稍微宽敞的庭院,大大小小也不过十几间房间,还都堆满了书籍和生活的琐碎用品。 而掌握着鬼国命脉的最强者,鬼国国主便始终在此地静修,不问八座城市之事。 此时此刻的国主行宫内一片肃穆,在正堂仅有的一间整洁空旷的大厅中,正坐着九个人。 坐在最上方的是一个青年男人,约摸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张古铜色的面庞无处不透露着一股威严肃穆的气息,他的一身白衣有些宽大,却显得异常得体。 在男人的左右手两方分成了两列,每一列都平静地坐着四个人,有男有女,有老者也有中年和青年。 “这一次和以前比,可是非同小可啊。”一个健壮的中年男人冷冷哼了两声,满是恼火地道,“怎么六界的人都像是疯了一般!” “根据打探回来的消息,我们鬼国是六界之中所剩下的最后一处尚未查明的区域,那些大帝都试图进入鬼国来寻找什么机缘,只是似乎鬼国之中有某种力量在威慑着那些大帝,因此那些大帝便召集了众多的人手来进攻鬼国。先将我鬼国摧毁殆尽,再进入来寻找他们想要的东西。”一名枯瘦的青年男子慢慢地说道。 “非战斗人员已经撤离得差不多了吧?”上首的白衣男子倏然问道。 “回国主,所有的非战斗人员都在黄昏前撤离到了西方黑水城,绝大多数战斗人员也都聚集到了离明城,其余六城都只留下中枢守备力量,绝对不会让敌人冲过离明城进入鬼国腹地。”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爽朗地答道,“只是因为避难所因为前些日子突然出现的空间裂隙至今没有能够清理出来,不过容纳数十万人应该已经无碍。” “那个奇怪的琥珀和琥珀中的女人还没有醒吗?”白衣男子接着问道。 女子摇了摇头道:“还没有醒,目前来看她虽然来历神秘,但是却没有什么恶意。” 白衣男子微微点了点头,道:“那便好,这一次我鬼国与六界为敌,能不能逃过这一劫难都是一说。疏散务必尽快开始,也顾不了更多的细节了。离明城一旦失守,也只有将鬼国交给他们肆虐,不要有任何的迟疑,明白吗?” “国主……”一名白发老者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还是再一次开口,道,“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还是解放出那力量吧。” 白衣男子微微瞑目,过了许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苦笑着道:“那股力量我们谁也掌握不了,一旦动用,最先会付出代价的人会是我们——整个鬼国,包括避难所的人,都不可能有人活下来。” “但是总不能将我们的家园便这般白白地交给了旁人!”老者愤恨地说道,“老夫生于鬼国,长于鬼国,怎么能眼睁睁地见到鬼国沦落到他人手中,任由他人践踏!便是毁了,也要拉上那狼子野心之人一起去陪葬!” 白衣男子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他知道这样的想法在鬼国之中占据了绝大多数人的头脑。 鬼国的居民绝大多数都早已与六界没有了任何干系,他们几乎都是土生土长的鬼国的居民,鬼国便是他们的一切。 外来的六界的修士想要毁灭鬼国,那就无疑是在毁灭鬼国人心目中的整个世界。 既然都是毁灭,那强烈的愤怒与仇恨便宁愿将整个鬼国点燃,鬼国的居民们拉着那些侵略者一起跳入火焰之中,让他们为自己的野心和暴行付出惨痛的代价。 白衣男子沉默着,看着眼前那一双双期待的眼眸,终于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们的城主在你们来之前,便已经表过态了吧,说吧。” “东方离明城,反对。” “南方昊天城,同意。” “北方厚德城,同意。” “西方黑水城,反对。” “东北霹雳城,同意。” “西北不动城,同意。” “东南蜃楼城,反对。” 八座城池中还剩下一个人没有表态,如果他表示反对,那么同等的票数便意味着计划不会被通过。 但是没有人再去等待这个结果,因为这个最后没有表态的人,便是之前的那位老者,西南扶摇城的城主代表。 白衣的国主微微瞑目,缓慢而有力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既然如此……一旦我将要死去,或者避难所受到袭击,我就会解除那封印,释放出那股力量,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鬼国的愤怒。各个城市的玉碎方法我也都会告诉你们,你们带回去交给你们的城主,当城市沦陷的时候,就启动玉碎吧。” 男子一边说着,一边站起了身,道:“你们都回去吧,你们的城主也需要着每一份可以动用的力量,子时将要到了,战斗即将打响。” 八位城主的代理纷纷站起了身,一个个行礼告辞,最后国主行宫里便只剩下了白衣男子孤身一人。 白衣男子赤裸的双脚踩踏着铺满了木制地板的地面,顺着曲曲折折的走廊,慢慢地走进了行宫的中庭。 中庭中央有一棵四周被木制的围栏围住了的古树。 古树看上去颇有些年岁了,但是裸露在外的树根依然盘结着,遒劲有力宛如蛟龙,。 男子慢慢地走到了那一棵古树之前,伸手摩挲着那古树有些皲裂的树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鬼国存于世这无数岁月,我们早已遗忘了鬼国诞生的初衷,这一次……终于又要揭开那一段让人倍感不快的往事了吗?” 白衣男子的神情充满了无奈,充满了苦涩。 他抬起头看了看头顶的星空,看着那一颗颗高悬万里的星辰,知道时间在不断地逼近。 子时一到,鬼国将要迎来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劫难。 鬼国,这片方圆不过四五千里的小世界,想要在这次的劫难中保存下来,实在有些太困难了。 同归于尽,倒真的是一个好办法。 白衣男子想到此处,又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口气。 “也好,真相即将大白于天下,七界的生死存亡也将在几日之内刻画而下。”白衣男子满是慨然地说道。 东方,离明城。 离明城以往号称不夜城,然而此刻的离明城,却寂静而肃杀。 此刻离明城的人口是寻常时刻的五倍多,然而却无法热闹起来。 就像是在鬼国之外那些苦苦等候的修士一般,他们也在等候着相同的时刻。 比起鬼国之外那些修士因为贪婪的兴奋来,他们更多的是几分惶恐,和几分悲愤。 鬼国太小了,因为太小,所以争斗远远没有六界的争斗那般残忍而血腥。 鬼国土生土长的修士几乎无人明白,为什么战斗有了胜负还不够,还非要赌上生死。 这样的战斗,使得他们其中的极大多数人都充满了畏惧。 然而也有少数的几个修士,心里本来便对战争和杀戮充满了渴望,此刻听闻即将到来的战斗可以对敌人无情地下杀手,便充满了喜悦,终于可以将内心之中那一片疯狂的情感彻底解放。 一个有些瘦弱的少年坐在一条长椅上,他握着手里的剑,轻轻地摩挲着。 这口剑他平日里想都不敢想,鬼国的物资匮乏,这些锋利的武器都全靠每八十年一度与人间接轨的时候,一些修士冒着生命危险去六界取回来的,很多修士都因此而一去不返。 因为稀少,所以这些利器便自然异常珍贵,平日里只有那些修为出众的人才能够拿到。 然而今夜,他也终于从城主的府库里拿到了一口锋利的剑。 这一口剑虽然还算不得顶尖,但是对于他的修为来说,已经是往日不敢想的事情了。 “你小子也要参战啊。”一个满面花纹的男人在人群之间穿插着,不时地跟人低声地耳语,看到那少年的时候不由得有些诧异,“你这修为……不怕吗?” “怕,我当然怕……”少年笑得有些勉强,双唇都有些发白,甚至手也因为颤抖而被剑刃划开了一条细细的血口,“但是这里是我家,只要我还活着,谁也别想摧毁我家。” 男人沉默了片刻,而后重重地拍了拍少年的肩头,道:“你小子,好好活着,不要死了知不知道?” 少年点了点头,顽固而坚强。 与这少年一般,在这里的人都有所畏惧。 然而畏惧不会打消他们的决心与勇气。 这里是他们的家,身后是他们的家人。 那是他们勇气的根源。 远方城主府的府邸之中。 一名老者在灯下慢慢地看着手里的书卷,仿佛即将到来的战事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直到远方倏然传来了一阵“轰隆”的声响,脚下的大地开始颤抖,老者才慢慢地合上了书卷,轻声自语道:“终于开始了。” 第1200章 挽弓落敌 离明城东方一百六十三里的位置,在空间尽头上倏然出现了一条血红色的空间裂隙,裂隙的模样,就仿佛是一只眼睛,冷酷地俯瞰着整片大地。 “杀啊杀啊!” 一阵阵呐喊与咆哮从空间裂隙的深处传来,继而一道道身影争先恐后地跃出了那空间的裂隙,向着西方疾驰而去。 夜空之中陡然多出了无数条彩色的流光,就仿佛漫天星落一般,绚丽非常。 无数的流光向着四面八方散落着,最先迎来流光的便是距离那空间裂隙最近的离明城。 离明城内却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站立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有些焦躁地看着远方那逼近而来的那一道流光。 一名中年男人默默地站到了道旁的屋顶之上,他手里握着一张漆黑的铁弓,双眼里就好像是有火焰燃烧起来了一般。 有认识他的人记得,他是八十年前那一次进入鬼国的人,进入鬼国之后他一直很沉闷,不管别人怎么问,他都绝口不提自己过去的事情。 他后来娶了一个媳妇,有了一个女儿,现今女儿都已经嫁作人妻,也有了一个外孙。 离明城上的人经常看到他抱着外孙满大街地溜达,神情很是满足得意,就好像是抱着什么宝贝一般,那与他当年抱着女儿满大街炫耀的时候的神情一模一样。 但是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如今这样的神色。 他这样的神色实在是太吓人——就像是一头野兽,即便是那些平日里熟悉他,与他关系很是亲近的人,看着他都有些莫名的畏惧。 然而男人却仿佛根本看不到一般,他只是左手紧握着手里那张黑铁弓,右手反手在虚空之中一捻,捻住一道玄光,搭在了铁弓之上。 漆黑的铁弓唱出“吱吱呀呀”的歌谣,那一道玄光将铁弓的弓弦完全崩开,犹如满月一般。 “呼——” 一声破空怒吼,那一道玄光在刹那之间旋转着咆哮而出,宛如一头愤怒的野兽,带着无尽的力量。 “噗——” 冲到离明城上空的第一道流光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被那怒吼的玄光穿破了胸腹。 这位七阶巅峰的修士有些惊慌地看着自己的胸膛,看着那一个漆黑的窟窿,神情有些木然。 下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那原本包裹住他的真气却已经彻底消散了,他的身躯也不受控制地坠落向了大地,依然犹如陨星。 第一道流光的陨落只不过是开篇。 没有人在意冲在最前面的这个傻瓜,甚至根本就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了这个家伙。 只是第一道流光陨落的片刻之间,离明城的天空便已经被各色的光芒所占据。 一个个身影环绕着离明城,一道道攻势没有任何预兆地落向了离明城,要将这座堵在他们前进路线之上的城市顺路毁灭。 各色的光芒从天空冲向了大地,使得黑夜宛如白昼一般明亮,所有阴暗的角落都无所遁形。 “轰!” 一声轰鸣,一层淡青色透明的气体浮现在了离明城的上方,使得所有的攻势都落在了它的表面之上。 那层透明的气罩微微颤抖着,而后将那所有的攻势尽数反弹向了天空。 反弹向天空的攻势与天空之中落下来的攻势在中途陡然碰撞着,就像是两条江河,互相想要占据对方的河道一般相互冲击着,使得一阵阵震耳欲聋的轰鸣不绝于耳,甚至随着攻势的不断加强,那样的轰鸣之声越来越大,已经震得人头昏耳鸣,连气血都已经无法自控。 城主府前的空地上,聚集着一个个修士,他们不是鬼国土生土长的修士,他们都是几百年间以来从六界逃亡而来的亡命之徒。 他们经受过六界的洗礼与熏陶,他们懂得什么才是真的战斗,什么才是以命相搏。 “启动吧。”满面花纹的归万里平看着天空中静地挥了挥手,。 那些修士早已站好了位置,一直在等候着归万里的这句话。 得到了归万里的命令,一位位昔日的亡命之徒将自己浑身的真气疯狂地运转而起,使得一道道空气也环绕着他们的身躯怒吼起来,化为一道道锐利的锋刃,在他们的身体之上划开一条条血口,不断地浸出鲜血来。 他们的脸上都没有因此而流露出痛苦的神情,他们的表情有些木然,就好像是做什么司空见惯的事情——毕竟在曾经的六界,他们早已有过太多的疯狂,使得整个六界都几乎没有了他们的容身之处。 无论是出于爱,还是出于恨,亦或者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在六界都疯狂过,造下过大量的杀戮。 六界容不下他们,人人都想要杀了他们,却很少有人会去追问他们当初为什么杀人,为什么要造下那么多的杀孽,偌大的六界,都早已没有了他们的栖身之所。 这里是他们唯一的栖身之所。 在这里,他们抛却了所有的过往,可以过上再没有战斗,没有血腥,不必用性命去博取一线生机,不用再惶惶不可终日,不用再时刻担心会有人来追杀自己。 在这里,他们终于过上了安心的日子,淡薄而自在。 在这里,他们像是平凡人一般,成亲生子,辛勤劳作,过去所有的仇与恨都已烟消云散。 这是一段崭新的人生,埋没了他们一身的烟尘。 他们早已不想再回到过去,虽然过去的日子是那般波澜壮阔,但是对于他们来说,那不是生活,那是生存。 但是今夜,他们必须拿起他们曾经紧紧握在手里而又放下多年的屠刀,他们不得不这样做。 今夜,他们必须,他们不得不,为了保护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东西而战。 就像是他们曾经在六界所做的一般。 杀戮,杀戮,杀戮。 将任何来犯的敌人都杀死。 他们才不在乎究竟敌人为什么要来这里,更不在乎到底又会有多么强大的敌人来到这里,因为他们有着绝对不能退让的理由,哪怕是死也绝对不能退让的理由。 一股股汹涌的真气从他们的体内不断地流出,汇聚入他们跟前那暗金色的巨大的阵纹之中,将那暗金色的阵纹逐渐地点亮。 天空中,一个个身影在纵横飞舞,攻势如暴雨一般疯狂地落下。 他们并没有因为那层会反弹攻势的防护罩的存在而放弃攻击——为了攻破这个防御阵法,攻势反倒是越来越猛烈,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使得那气罩震荡得越来越厉害,幅度越来越大,就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地破灭一般。 那已经聚拢在了离明城上空的修士充满了疯狂,发出一声声野蛮的呼啸,就好像是兽群一般。 “进攻,进攻,继续进攻,防御罩可以承受的攻击是有极限的!会阵法的聚拢到这边来,去断了他们的地脉!”有眼光的人开始高声呼喊着,组织着人手。 站在屋顶上的那个沉默的男人目光在黑夜之中移动着,他握紧了手里的黑铁弓,而后再一次捻出了一枝箭,架在了铁弓之上,缓慢而稳定地拉到了满月。 男人拉弓的手异常的稳,黑铁弓没有丝毫的震颤,而后随着男人陡然松开弓弦,那架在黑铁弓上的箭再一次怒吼而出,如一头黑鳞怒吼,咆哮着穿破了那透明的结界,直上苍穹。 “噗——噗——噗——!” 接连三声的细微的响声,那一道黑箭竟然连续穿破了三名修士的身躯,使得那三名修士直接炸开为一片血雾,而后“砰”一声在夜空之中炸开,化为漫天血雨,向着四面八方喷薄而出。 城主府的中庭,老者负手而立,看着天空中那逡巡着的各色的光芒,以及远方的森林之中还在不断涌现的一道道流光,神色异常地严峻。 归万里匆匆走到了老者的身前,微微拱手道:“城主,一切都准备好了。” 老者微微颔首,道:“那便专心地战斗吧,这一场战斗……也许会是我们最后的舞台了。” “城主不必太悲观了。”归万里很认真地说道,“我们也许还有希望。” “希望?”老者不禁得笑了起来,看着归万里,微微摇了摇头,才满是感慨地道,“至少这一线希望不属于我们不是吗?” 归万里道:“城主,您先撤离吧……” “撤离?”老者笑意更甚,“我既然身为城主,那自然与这一座城市共存亡,但是你还可以活着离开。” 归万里一怔,刚想要说话,老者便抬手示意归万里不要打断自己的话。 “我听说前些日子外出查探,你们打探到了楚风那孩子还活着,而且已经身为大帝了。”老者慢慢地说道。 归万里点了点头,最开始爆发的楚风与傲剑洞天和天工府大帝之间的战斗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也不需要刻意打探。而后来阴山楚风与佘俊群一战虽然很多人并不认识楚风,但是却也有人见过楚风,因此得知这些消息并不算太难。 “离明城城破之后你一路向西,尽快赶到黑水城,在那里等着。”老者慢慢地说道,“如果楚风那孩子也来了的话,你恳求他念在昔日的情分上,救一救在避难所的那些孩子。” 归万里不语。 “这一切都要看天命,也要看那孩子……是否还愿意挂念这一份恩情了。” 第1201章 最后一人 “城主,我们离明城就算战至最后一人,也绝对不会放他们过去。”归万里听颜天君说得悲切,不禁狠狠咬牙。 “哈,战至最后一人吗?”颜天君无奈地笑道。 鬼国生长的居民们与他们的先辈不一样,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残酷的战斗。 血腥将会不断地刺激着他们的意识,或者因为刺激而陷入疯狂,或者因为刺激而彻底崩溃。 按照颜天君的估计,一旦这些土生土长的鬼国住民们的伤亡超过了四成,他们的集体意志便会彻底崩溃乃至粉碎——四成,已经是一个不能够更乐观的估计了。 这并不是颜天君对他们的不屑或者看不起他们,而只是在单纯地表述一个可能。 再多再勇敢的农夫,也无法面对在杀戮之中锻炼起来的军队,哪怕农夫的数量数倍数十倍于那军队,这是无论怎样都更改不了的事实。 想要摧毁强大的军队,就只能用军队。 “将多余的人手分散在人群之中,能够将人群带动起来,让他们能够尽快熟悉这样的战斗。一旦发现精神不稳定的人,立即将其剔除队伍,让其往黑水城撤离,实在无法控制便就地斩杀。无论如何……离明城里不能容下半点不安的因素。”颜天君沉着地吩咐着。 “明白。”归万里同样也是从六界而来的亡命之徒,这样的事情他也明白,他稍微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方才林波回来了,直接去前面组织人手了。” 颜天君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最后还是要动用那股力量吗?”归万里皱眉道。 颜天君笑了笑,道:“人都要死了,当然想要拼死拉上几个垫背的,这样的事情完全不出乎我的意料……毕竟,这也是民心所向。” “那城主为何还要反对……”归万里皱眉说道。 颜天君沉默了片刻,才很认真地说道:“我每次在冲击大帝门槛的时候,都会感到莫名的惶恐,逼得我又退了回来。所以我有一种预感……一旦动用那一股力量,将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劫难,无论是对六界,还是对……鬼国。” 归万里也叹了一口气,还想要就这个问题继续说下去,但是时间却已经刻不容缓,他还需要返回到阵法之中去主持大阵,只能匆匆地离去,留下颜天君一个人默默地站在中庭之中,看着那五彩斑斓的天空,沉默不语。 离明城外,一道道流光铺天盖地地向着各个方向散落而去,然而除了去往离明城的却都悻悻地折返。 一道无形的屏障彻底阻断了他们继续深入鬼国的道路,只有离明城以东的区域还可以自由地活动。 这些修士都飞快地意识到了眼前的这座城市是他们前进的道路上的阻碍,只要还没有攻破这一座城市,他们就无法继续西进,去寻找那让大帝也为之疯狂的机缘。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修士们如潮水一般地向着离明城涌去,就像是疯了一般不计任何代价地将自己的功法运转而起,用尽了浑身地气力攻击着那一层薄薄的气罩。 离明城内,在一个个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修士的组织之下,那些在这片安稳的世界里长大的修士们也终于一个个开始了反击。 开始的时候他们的动作都有些生疏而忐忑,哪怕他们其实也有过战斗,但是此时却仿佛是才开始修行一般将所有的东西都忘却了,就连真气运转得都有些困难艰涩,勉勉强强才能发出一次攻势。 第一次发出了攻势之后,第二次的攻击便开始变得顺畅起来,攻击的一次次展开,使得他们逐渐摆脱了僵硬,逐渐地找回了曾经的经验,攻势也逐渐得变得猛烈起来。 “不要去看头顶,不要看头顶!”一个干瘦的青年人大声喊着,那是离明城的卫队长林波,“就像是平常切磋打架一样,把真气运转,然后向天空攻击出去就好了,不要去管头顶怎么样!” 林波在人群之中穿梭着,大声呼喊着,让那些因为极度紧张和恐惧的人也一点一点地找回了自信,离明城里发出的反击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从远处望向离明城的话,看到的只是一片贯穿天地的五彩斑斓的光柱,就连偌大的离明城的轮廓都被这一片光的海洋所吞没。 “轰隆隆——” 天地之间的雷鸣没有片刻的断绝,声音顺着空气一直向着远方绵延,甚至绵延到了最西方的黑水城。 黑水城聚集了鬼国所有的妇孺老弱,他们都是毫无战斗力的人,早在发现了六界对鬼国将要采取行动的时候,他们便已经被集中在了此处。 远方的天空一片黑暗,但是大地那轻微的震动伴随着滚滚而来的天雷的轰鸣,却也在预兆着远方正在发生的战事。 在黑水城的城头上,一位白衣的中年美妇站在城头,纤细修长的手指轻抚在城头之上,神色之间满是怅惘。 “城主……”一名青年黄衣女子登上城头,看着那中年的美妇有些畏惧地轻声唤道。 黑水城的城主柳无眉看着那女子,微微一怔,旋即伸手在拿女子的黑发之间穿过,轻声道:“没事的,会好的。” “城主。”黄衣女子咬了咬唇,她有些不知道,城主的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怎么上来了?”柳无眉突然想起了正事,问道。 黄衣女子这才道:“城主,城里的孩子们……都很怕,下面已经乱成一团了。” 柳无眉闻言微怔,默默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这样的事情本便是早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对死亡的畏惧,对在前方拼搏的家人的担忧,使得在黑水城里聚集的这些没有战斗力的人群的情绪很激动,尤其是聚集成群之后,彼此之间的诉说,往往会引起更多情感的共鸣,使得心中各种各样的情绪被加倍放大。 负面的情绪一旦被放大,那便是极其不安定的因子。 到现在,只是呈现出混乱而没有完全地崩溃,已经是有些超出了当初所做的预料。 鬼国的住民们比他们所要想象的还要坚强,但是这样的坚强却也是有着极限的。 “城主,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黄衣女子问道。 柳无眉看着黄衣女子,眉眼间露出了几分笑意,问道:“我们能做什么呢?” 黄衣女子一愣,旋即才沮丧地摇了摇头,什么也做不了。 柳无眉揉了揉她的青丝,才说道:“现在就开始吧。” 黄衣女子闻言神色之中闪过了几丝惊慌,满是不可思议地道:“国主,现在就开始吗?” 柳无眉点了点头道:“不能再等了,我怕离明城撑不到那么长的时间,现在就向避难所疏散。这一点,国主也已经同意了。” “但是……”那黄衣女子眼眸里有些惶恐,“但是避难所里对凶兽的清理还没有完成,现在就向避难所里疏散的话,只怕会有很多伤亡啊!” 柳无眉苦笑了几声,才手腕轻轻一翻,手掌之中多出了一颗璀璨的碧绿水晶,缓慢地旋转着,散发着一缕缕晶莹的光芒,在黑夜里显得尤为瑰丽。 那黄衣女子仔细地看着那一颗水晶,倏然在水晶的底端发现了几条极其细微的裂纹,虽然很细小,但是却依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地扩张着。 “城主!”黄衣女子的眼眸里惶恐的神色更甚,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柳无眉要这么急着将人手往更深处的避难所疏散。 离明城的守卫阵法正在崩溃。 崩溃的速度,远远超过预期。 “我们一直以为,离明城可以支撑一天。”柳无眉叹了一口气,“但是现在才刚刚过去了半个时辰,守护大阵就已经开始崩溃,按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到天明时分,离明城的守护应该就会彻底崩溃。就算颜城主率领所有的战力拼死拖延,只怕离明城最多也只是到明日正午,便再无活口。” 那黄衣的女子闻言忍不住一个寒颤,一双充满了灵气的眼眸里充满了无法遮掩的惶恐。 “现在再不撤,按照原定的计划撤离,就太晚了。哪怕会付出一些牺牲,也根本管不了了。”柳无眉咬了咬牙,看着黄衣女子,“你将此事吩咐下去,便说是避难所的清理已经完成,不得透露任何真实的情况,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我明白了……”黄衣女子点了点头,强行将自己的惶恐不安敛去,刚刚要走下城楼,却听到柳无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抱歉,心心……”柳无眉顿了顿,“我不能将你安排在避难人员之中,那……” 女子驻足片刻,才扭头嫣然一笑道:“娘,我明白的,等我回来。” 那笑容很轻松,很明媚,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宛如阳光照入乌云一般让柳无眉脸上那一抹浓浓的忧愁在瞬间彻底地消散。 柳无眉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如春风一般和煦的笑容,她没有拒绝眼前的女子,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轻声应答道:“嗯。” 第1202章 狂潮 东方已经露出了黎明的曙光,连夜的鏖战已经榨干了相当多的人的真气与体能精力,离明城外的森林里,此刻已经有相当数量的人群在此休息,以恢复体力参加下一轮的进攻。 这些人在休息着的同时却也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他们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的盟友关系,却存在实打实的竞争关系。 而且他们的竞争关系,并不是用胜负就可以区分的,而是只有生死才能区分的。 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遭到毒手,所以没有人会选择暴露自己真正的实力,每个人都言语行动之上做足了保留。 哪怕是自称已经耗竭了真气和体力,看起来也当真是疲惫不堪的人也都还必然保存着一战之力,在这里毫无保留,那太愚蠢,完全是在送死。 大家都是聪明人,谁也不会犯这样简单的错误。 所以谁也不会在大局未定的情况下就翻脸不认人。 离明城里,此刻也是一般的情景。 在守护大阵的支持之下,尽管经过了整整一夜激烈的战斗,但是最终却没有出现任何的伤亡情况,有的只是接连战斗之后被彻底榨干了的鬼国的住民们。 与城外那些休憩着的修士们不同,鬼国的住民的的确确是榨干了自己体内最后一点的真气,才终于使得守护大阵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这样的战斗使得他们有了很多信心,心中的恐惧也渐渐地有所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大的自信,一股澎湃到极点的热情。 哪怕他们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但是此刻聚集在离明城里的鬼国住民们却都在兴奋地交流着,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全城上下再没有丝毫的恐慌,就好像他们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可以守卫住离明城而不被攻陷一般。 离明城,城主府前的空地。 那暗金色的阵纹已经完全发出了光亮,再没有一丝一毫的黯淡之处。 归万里站在空地前,看着那一个个修士都仿佛是被抽干了浑身气力一般地瘫坐在地,连相互搀扶着站起来的能力都没有——甚至有十五名阵法师因为力竭当场死亡。 天空中的那一层透明的气罩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此时距离子时,也不过才刚刚过去了三个时辰略多一些而已——而他们原本以为,这个大阵应该能够坚持一整天十二个时辰。 现在这个局面比预料的情况相差实在太多了一些,整整九个时辰的差距,仿佛是在嘲笑着鬼国众人的天真一般。 归万里有些难以想象六界的修士到底来了多少,修为又到底有多高才会使得预料与实际之间会有如此巨大的差距——要知道,当初他预估十二个时辰的时候,计算的可是整整五十万八阶巅峰的修士连续进攻的情况。 他们都是些疯子吗,为了一些自己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东西,就这么拼命,真的值得吗? 林波从远方匆匆地走来,看到归万里身边那一圈闪烁着光泽的暗金色的阵纹,略微出了一口气,才问道:“大阵破碎之后还有信心支持多久?” “守护大阵一破,八城地脉立刻就会直接接入这里,只是因为承载的问题,所以只怕最多……两个时辰。”归万里皱眉说道,他原本想说十个时辰,但是想了想,以现在六界修士的攻击强度,能够撑过五个时辰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林波点了点头,刚刚想迈入城主府,归万里却问道:“怎么样,一夜里敌人死了多少?” 林波摇了摇头道:“不清楚,可以确信的有万人左右吧,但是最多也不会超过两万,而且……我怀疑真正的高手都没有完全加入战局。” 归万里抬头看了看天空中那密密麻麻的黑点和流光,眉头紧锁道:“奶奶的,到底是来了多少人,一波接着一波,没玩没了的。” “从昨夜进攻开始到现在为止,粗略的估计是四百万人次……但是看目前这架势,只怕还有很多人没有上来。”林波叹了一口气,才想起自己还有正事要做,“你先忙着,我去找城主还有事。” “去吧去吧。”归万里摆了摆手,脸色一阵发白,“超过四百万人次……乖乖……” 归万里的感慨是有道理的,鬼国八座城市,这么多年下来,总人口也不过才八千多万人,如果除去那些不能修行的,再除去那些还没有能够成长起来或者已经衰老了的,剩下的堪称战斗力的人也不过就一百多万两百万人,此刻绝大多数都已经聚集在了离明城内。 一两百万人听起来会觉得很多,也不比那四百万少太多——但是其中超过一大半的人都没有跨过五阶进入六阶的门槛,剩下的那些破入了六阶以后的修士,修为每高一阶,人数便只有之前的十几分之一,最后这般算下来,九阶修士最多不过就七八百人,八阶也不会超过万人左右,七阶也只有十万多人。 然而实际上的数目会比这样推算的数目更少——因为所有的八阶修士和九阶修士都有登记,归万里清清楚楚地记得,鬼国的九阶修士……其实只有四百余人,八阶修士也只有七千多人。 鬼国的修士不仅仅在人数上占劣势,在质量之上也与这些来犯之敌相差甚远,毕竟那些正在进攻着鬼国的修士,是来自于六界的狂徒——而这,还是十天前那一场大战毁灭了相当多修士之后的结果。 守卫离明城,其实早已注定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离明城的陷落,其实始终都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城主。”林波走到了城主府的中庭,见到颜天君微微一揖,“现在城内的情绪……有些乐观得过头了。” 颜天君沉默地点了点头,过了片刻才说道:“散播消息下去,告诉他们,离明城快要顶不住了。” “城主!”林波陡然一惊,他告诉颜天君城内的气氛过于乐观只是想让颜天君设法让城内的鬼国住民们意识到事态没有那么轻松,以免之后陡然受挫让整座城市的锐气都完全陷入恐慌和绝望,甚至因为无法接受落差而直接崩溃。 但是林波万万没有想到,颜天君一出口便是这般极端的做法,要直接将最绝望的事实摆在所有人的面前。 林波无法想象,一旦这样的事情在城内传播而开,会造成怎样的恐慌和动乱,只怕根本不需要等到守城大阵被从外攻破,鬼国的人心倒是从内部就彻底乱了! 那个时候,再想要补救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林波惊慌地看着颜天君,迟迟不敢应命。 颜天君摆了摆手,道:“吩咐了你便去做吧,如果连这样的绝望都无法应对,趁早离开离明城,和那些老人孩子一起躲进避难所去吧!” 林波咬了咬牙,抱拳道:“林波领命。” 城东的一处房顶之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从怀里取出了一个馍,一个有些干巴巴的馍,掰开了一块,放入了有些干裂的嘴唇里,默默地咀嚼着。 他的身边放着一张黑铁的大弓,弓弦上有些斑驳的痕迹,仿佛是什么深红色的液体干涸了之后所留下的痕迹,还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他一边默默地咀嚼着口中的馍,一边仰着头,很认真地看着天空中落下的一道道光芒如暴雨一般落在气罩之上,激发一圈圈涟漪。 忽然,他掰馍的右手猛地往下一搭,按住了他身边那张刚刚被拿起了三寸的黑铁弓。 男人低下了头,看着眼前那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瘦弱少年,眼眸之中满是凌厉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少年人有些惶恐地松开了手,有些讷讷地说道:“大叔……我就是……就是想看看……” 男人沉默了片刻,右手拿起了黑铁弓递到了少年人的跟前。 少年人有些惊慌地道:“给……给我吗?” 男人点了点头,有些僵硬的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很平和,让人很安心。 少年人紧紧握住那张大铁弓,瞪大了眼睛,仔细地打量着那张黑铁弓,就仿佛那张铁弓之上充满了无限的力量一般,神情之中充满了难以压抑的欣喜。 昨天夜里,他亲眼看到男人弯弓将一个个敌人射落,就仿佛是在打猎一般,他早已将这男人视为了大英雄,此刻摸到大英雄的武器,自然难免兴奋。 男人看着那个少年人摩挲着他的大铁弓,神情之中有些欣慰。 这张大铁弓陪伴了他漫长的时间,却在过去的八十年间被埋没在尘埃之中,直到昨夜从被他从一堆废铜烂铁之中找出,再一次背在了身上。 他看得出眼前的这个少年真心喜欢他的那张弓,如果现在是平日,也许他便将这张他以为再也用不到的弓送给了眼前的少年人。 但是现在不行。 现在他还要用这张弓去射落更多的敌人,他还要和这张弓并肩战斗下去。 直到敌人被斩杀殆尽,或者直到他,战死在此地。 第1203章 后退一步是我家 少年人还在如获珍宝般地摩挲着那张铁弓。 远方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 男人向着声音来的方向望去,那里站着一个男人,仿佛在说着什么,而围绕着他的人,脸上的喜悦和兴奋在瞬间僵硬凝固,继而取代的是无尽的愤怒,悲伤和绝望。 那样的情绪顺着密集的人群在城内不断地蔓延着,终于传到了男人和少年人的耳中。 “城主说离明城守不住……就算我们都死在这里都守不住啊……” 嘈嘈切切的声音口耳相传,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那些言语太轻太飘渺,就算千万句加起来都没有一点的份量。 然而那一句句话却又充满了力量,就好像是一把把尖刀一般,刺入了每个人的胸膛,在每个人的心口上,都狠狠地剜了一刀。 这样的打击来得太突然,这样的痛楚让人太绝望。 连主持防守事务的城主都已经断言离明城守不住,在这里鏖战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反正最后换来的都是一样的结果,都是离明城的失守,都是所有人的失败。 恐慌与绝望的气氛在刹那之间便笼罩了整座离明城。 之前还兴高采烈,商谈着等把这些入侵者打退之后要如何如何的人们带着绝望的情绪,带着一脸的死灰色,颓然地坐立着。 有些人在颤抖,有些人在哭泣,有些人已经萌生了退意。 必然会要失败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去做,这样坚持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倒不如跑吧,逃离这里,逃到其他无人的地方去,鬼国这么大,总有角落没有人会找到。在那里躲藏起来,也许还能够换来一线的生机。 “走啦走啦,没有意义了,我们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 有人起身,开始呼喊着朋友要离去。 越来越多的人产生了退意,反正都要死了,还不如在这之前,去黑水城,去和家人在一起。 离明城里乱成了一锅粥,吵吵嚷嚷的声音与沙哑的哭喊,混成了一片。 密集的人流向着城市的西门涌动而去,从西门离开,回家去。 男子的目光从远方收回,落在了近前。 那个少年依然坐在他的身边,手里拿着大铁弓,讷讷地看着远方,神情有些呆滞。 “都是真的吗?”少年人忽然问道,神色有些恳切,仿佛是在哀求男人告诉他,在城里流传着的话语,都是假的。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点了点头。 离明城没有守住的可能,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结果。 少年人的身躯就仿佛被冰冻住了一般的,僵硬了许久,眼中涌出了泪水,双拳紧紧握住,声音中满是颤抖地道:“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要来侵犯我们?”少年人的眼眸里开始沁入一丝丝血红,“为什么我们这么努力拼命,却还是守不住自己的家园?” 男人沉思了片刻,才认真地说道:“不是只要拼命就能做成每一件事情的。” “为什么你这么平静,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少年人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大英雄,有几分咄咄逼人地怒吼道。 男人看着那少年,沉默了许久,才倏然露出几分笑意,道:“因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 少年人整个人就仿佛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一般,整个人瘫软地坐倒在房顶之上,眼眸里满是灰暗,就像那城市之中正在不断往西门涌去的人流一般,充满了绝望。 少年人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大铁弓,一跃跳下了房顶,融入了在街道上涌动的人群,随着他们一起向着西方涌动而去。 男人看着少年人远去的背影,神色之间流出几分哀切,他不知道为什么城主府会散播出这样的消息,但是那并不重要,不管还有多少人在这座城市坚守,他都绝对不会后退半步。 他曾经造下的杀孽应该只*在他的身上,与他的妻子,女儿和外孙都无关。 他必须保护他们,哪怕造下更多的杀孽。 男人默默地将手里的馍吃得干干净净,而后拍了拍手,将沾染的碎末拍去,伸手握住了那张冰冷的大铁弓,然后站立了起来。 他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天空中璀璨的光华全是那些六界修士进攻的光芒,守城大阵已经被压制得只能被动防御,连反击的力气都彻底没有了。 看着那一层淡青色的透明气罩的震动幅度,男人知道距离离明城的这一道防线崩溃要不了多久了。 不过他并没有在意,左手紧紧握弓,右手稳稳地捻了一支箭,而后缓缓地上弦,将大铁弓张至满月。 他的目光如鹰隼一般地犀利,早已寻找好了目标的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弓弦一松,那一支箭便已经怒吼而出! 玄光冲天而起,一股股缠绕着箭身的黑色的气息如火焰一般跃动着,显化为一头头愤怒的猛兽,怒吼着,咆哮着,在虚空中拖曳出数百丈长的光辉,穿破了那一层淡青色的气罩,在那一层层交叠的攻势之中穿梭,而后射入了上方那一片人海之中。 这一箭来得太猛,来得太突然。 “噗——!” 一声轻响,一名修士的胸口被那一道箭射出一个小小的窟窿。 他脸上的神情在刹那之间禁锢,“咔擦”的声响从他的身体各处不断地传来,继而“砰”一声沉闷的响声,他便化为了漫天的血雾,碎肉与鲜血,沾满了邻近修士的衣衫。 众人讷讷地看向了那一道箭的轨迹,就在前方不远处,一分为八。 “砰——” “砰——” “砰——” …… 接连七声轻响从附近传来,就仿佛是一朵花一般的,七团血色的花朵环绕着中心的那一团血色的花朵,一朵朵娇艳万分。 “一三五。”男人轻声地说道,胸口却在剧烈地起伏着,当胸口的起伏平歇的那一刻,他的嘴角溢出了一抹黑血,眼神中的光芒也在刹那之间黯淡了几分。 远处的城主府里,颜天君看着那一道箭在天空中盛开出了一朵花,不由得微微一笑。 所有从六界进入鬼国的人都必须造册登记以便管理,鬼国的住民们不会知道这些人有什么异常,但是作为城主,却必然知道在自己的城内居住的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人物。 林波大踏步地走到了颜天君的身边,万分急切地道:“城主,城内秩序已经失控了,他们都想要离开,这样……这样离明城根本不可能守到天黑啊!” 颜天君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林波愣了许久,才道:“城主……” “承受不起绝望,不能在这里死守,就让他们分散在鬼国各地吧,好歹……”颜天君说着微微一哼,却没有再说下去。 林波的神色之间露出了几分惶恐之意,虽然颜天君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其中的意思却已经表达得一清二楚,颜天君想让他们分散在鬼国各地继续拖延时间,用他们的性命去多拖延哪怕是一瞬间的时间! “城主!”林波狠狠地咬了咬牙。 颜天君挥了挥衣袖,示意林波不必再说下去。 林波狠狠地跺了跺脚,道:“我去封锁城门!” 一旦鬼国的这么多人分散,那就是一盘散沙,没有有效的组织,没有屏障,没有相互的支援,面对着六界的修士,那将会是一场人间惨剧。 与其如此,倒不如把他们全部堵截在离明城里,好歹……好歹还能多活上那么几刻! “你堵得住吗?”颜天君的声音从林波的身后传来,声音不大,却震得林波一阵目眩。 堵不住,根本堵不住。 绝望的人群聚集在西门,一旦封锁城门,不让他们离开,那换来的……势必将是离明城从内部就开始的瓦解崩溃。 再坚固的城池,一旦内部开始混乱,那么离陷落也就不远了。 少年人绝望地在人群之中晃动着,被前后左右的人夹着前进,没有一点自我的意识。 少年人脑海中一片混乱,浮现的是他的家人,是他的朋友们。 他出身于一个普通至极的家庭,不知道从哪一代起,家里便与修行彻底无缘,一直以耕作为生。 他是家里唯一一个可以修行的人,虽然他算不得什么修行的天才,但是却也因此而被父母当做骄傲。 他还有一个小妹妹,今年不过才七岁。 那个小丫头,特别喜欢粘着他,就像是甩不掉的小尾巴一般,成天地跟在他的后面。 那个小丫头,一直把他当做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当他与家人开始离开家园的时候,那个小丫头瞪大了无辜的眼睛看着爹妈:“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家呀?” “因为有恶人要来了。”父亲的回答朴素至极。 “哥哥会保护我们的对吗?”那个小丫头看着他的神情,充满了自豪,充满了骄傲,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就是那样的眼神,使得他悄悄地离开了自己的家,使得他混入了离明城。 但是他没有能力去保护他的父母,他的妹妹。 这太绝望了,也太无情了。 他紧紧地握了握拳,指甲陷入了肉中,疼痛并没有让他有任何的反应,他早已麻木。 “啸——” 身后传来一声清啸,一道玄光在天空中绽开出一片血花。 那道光芒有些突兀,有些孤独,却傲然地伫立在天地间,没有退步。 少年人的心猛地一紧,他知道那一道玄光来自于何处何人。 他不知道那个男人为什么那么平静,分明知道离明城的陷落将是无可阻挡的事情,却依然在这里等候着毁灭。 毁灭在期盼之中,那太残忍了。 “啸——啸——” 仿佛是为了呼应那一道玄光一般,一道道光芒从离明城的各个角落腾起,冲上天空。 它们并不像那道玄光那般能够盛开出血色的花朵,甚至刚刚离开离明城的大阵的守护便被五彩的光芒所吞没,但是它们却依然傲然地存在着。 少年人看着在离明城里腾起的数百道光芒,精神有些恍惚。 他看到很多人都在驻足,都在看着天空中那些孤独的光芒,绝望的面庞上浮现出几缕困惑和迷茫。 少年人看了看前方,前方便已经是城西的城门,从那里离开,便可以去家人的身旁——然后和他们一起死亡。 少年人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眼泪模糊了视线。 “哥哥会保护我们的对吗?” 小丫头的面庞再一次浮现,那张面庞充满了天真无邪的稚气,那双眼眸充满了毫无道理的信任和崇拜。 她还那么小,她对这个世界还充满了好奇。 她喜欢放风筝,每年的春天天天都缠着他去田埂上,奔跑一天,直到她再也跑不动为止。 她喜欢吃冰糖葫芦,每次看到卖冰糖葫芦的都会缠着爹娘去买一根,却又把最大最甜的那一颗留给自己。 她还有很多很多的心愿没有实现,她还想嫁一个跟哥哥一样的大英雄,她还想到每一个山清水秀的角落里去看一看,她甚至还想要去传说中的六界看一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模样…… 他怎么可以让她……就这样死去? 少年人握紧了拳头,关节发出“啪啪”的响声,苍白万分。 少年人深吸了一口气,他狠狠抹了抹眼睛,然后转身,拨开拥挤的人群,向着他来的方向走去。 “干嘛啊,干嘛啊!”有人怒骂。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少年人的声音充满了颤抖,将那些挡在他路上的人一个个拨开。 “走反了!”有人以为是少年人太矮,看不清方向,“城门在那边!” “没有走反!”少年人回应着,声音中的哽咽渐渐平复,“我要回去战斗,我要留下来!” “去送死吗!”有人冷笑。 “我就是要去送死!”少年人倔强地回应着,走得越来越快,用力也再没有了迟疑,就连声音也变得无比地平稳而坚定,“我要死在这里,我要拼死保护我的家人!” “你死了,也不一定能够保护住你的家人。”一个微冷的声音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道旁的屋顶上,看着少年人,目光里有异样的光芒。 “至少……”少年人微微一顿,而后愤怒地呐喊出声,“至少我没有背对着敌人,至少……我还用性命去拼取一线希望!怎么能够后退呢,再往后退一步……就是我们的家!” 第1204章 赴死天已明 男人依然平静地坐在屋顶上,眉头微微皱着。 他看到远方的人流中仿佛发生了什么骚动,而后瞬间便哗然而开,一声声痛哭,一声声悲愤的呐喊,此起彼伏,迅速地扩散了开来。 他只希望,不要是城主府再下达了封锁城门禁止出入的命令。 那太愚蠢,完全是在自取灭亡。 男人叹了一口气,低下头默默地摩挲着手里的铁弓。 老伙计,你寂寞吗? 他并没有怨怪鬼国的住民们太多。 鬼国的住民们哪怕先祖都曾经和他一样是手染鲜血,杀伤无数的凶恶之徒,但是那毕竟也是极其远古时候的事情了。 他知道,那些逃亡到鬼国来的人其实也都和他一样,哪怕身上全是鲜血,内心之中却始终期盼着一分难得的平静,所以才会躲到鬼国这封闭的土壤之中来安度余生。 不然……他们在六界一直战斗就好了,为什么要来这片与世无争的土地呢? 所以,他们绝对不会让那样的凶狂在他们的子嗣身上延续下去——他们在这里,都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就像他也不希望他的女儿,他的外孙和他年轻的时候一样,用鲜血去搏杀。 所以从他遇到那个女孩的那一天起,他就把自己早已习惯了不离分寸的黑铁弓放入了一堆破铜烂铁之中,变成了一个平凡的小商贩,起早贪黑地做些小生意。 如果不是那个后来成为他妻子的女人有意留下了这个老伙计,这张黑铁弓也许早就被收废铁的老吴三枚铜子收走了,拿回去融成铁水,浇筑成一把锄头。 他甚至没有教他的女儿如何战斗,他不希望看到她战斗,过去发生在他身上的战斗已经够多了,他再也不想看到了。 鬼国的先祖也是这般铸就了鬼国无数岁月以来的平静,但是这份刻意营造的平静却使得这片土地上的人民都过于单纯。 战斗,甚至是用生命去战斗,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是难以理喻,更无法承受的事情。 即便如此,他们依然在此地坚守了一夜,奋战了一夜,用尽了浑身的力气,那样的决心和勇气,已经很让他佩服和尊敬了。 就像是一个农夫为了自己身后的保护家园,面对着铁骑挥舞起了手里的锄头一般让人尊敬万分。 对于这些人,他已经不能再奢求更多了。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用自己这条也许早就该彻底终结了的性命,来继续守护这片给了他八十年安乐生涯,八十年刻骨铭心的记忆的净土。 希望,无情的战火,不要将这片土地燃烧成为一片死亡的废墟。 希望,来岁的春天,战火焚烧过后的荒野还能生长出一抹绿色。 希望吧。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耳畔却突然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看向了声音来的方向,他看到那个早该离去的瘦弱的少年攀爬上了屋顶,一双眼睛莫名地红得有些可怕,像是刚刚才大哭过了一场一样。 少年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男人看着少年人,神色之间有些诧异,有些不明白少年人的去而复返究竟是为了哪般。 “教我怎么战斗吧。”少年人看着男人,咬了咬牙,“我想要战斗下去,我必须要战斗下去。” 男人看着少年人,笑了笑,伸出手在少年人的肩上拍了拍,很是赞许地说道:“你已经知道该怎么战斗了。” 少年人一怔,低头沉思着男人的话,心中有着几分困惑不解。 离明城中,怒吼,悲啸,痛哭,此起彼伏,响成了一片。 哪怕人们无法驱赶走自己脑海之中的绝望,无法让自己再去相信那早已彻底破灭的希望,但是人群的洪流却在逐渐地逆转。 一个个身影终于想起了那一个个熟悉而亲切的面庞,那令他们可以洗去一身疲惫的笑容与信赖的目光。 他们一直在期盼有一个英雄可以拯救他们,可以让那些敌人退却,可以守护住他们的家园和家人。 然而此时此刻,他们终于知晓,他们都是英雄。 他们就是他们一直所期盼的那个英雄。 从他们离开了自己的家人,来到离明城,用自己的胸膛面对着敌人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早已是他们家人眼中的英雄,所有的信赖与托付,都毫无保留毫无条件地交给了他们——不仅仅是他们的家人,还有他们的朋友,他们的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 他们身上背负着鬼国所有人的期望。 他们终于想起了自己来到此地的目的是什么。 绝望就绝望吧,把所有的绝望都担在自己的肩上吧,所有的痛苦都由自己来承担吧。 至少,要把希望和一缕黎明的曙光照进身后的黑暗之中。 要回去。 回到战斗中去。 去战斗中送死。 要死在战场之上,而不是逃亡的路上。 逃,能往哪里逃? 退,又能往哪里退? 早已无处可逃,也根本无处可退。 退后一步,就是自己的家园,就是自己的家人。 难道要把家园交给他人恣意地践踏吗? 难道要把家人暴露在他人的屠刀之下任人屠杀吗? 战死在这里,至少还有一线的希望。 转身离去,那将要燃烧的必然是毁灭鬼国的焰火。 那就踏上送死的道路吧。 彼此结伴,彼此并肩,彼此携手,一起去死。 要用血与尸,为身后那些需要他们保护的人,筑起一座不可逾越的城墙。 城主府中,颜天君依然沉默地站立在庭院之中,静静地听着来着城卫队的汇报,了解着离明城里各处的动向。 “颜城主,我们已经准备好了。”站在颜天君身边的一名青衣碧裙的女子微微一揖,道。 女子是黑水城派遣队伍的领队,因为黑水城城主柳无眉是女子之故,黑水城队伍也以女性为主,经过颜天君的重新分配安排后,除了个别主要的战斗力之外都在离明城里主要负责后勤和协调事务。 颜天君点了点头,道:“那就准备分派下去吧。” “在下明白。”那女子点了点头,神色之间微微有些不忍。 颜天君仿佛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一般,笑了笑,道:“必败之局,我们所能做的便只有尽量拖延时间而已。无眉素来果决机警,只怕昨夜已经下令开始撤入庇护所,所以我们必须拖住时间。这样的安排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也太过功利……但是终究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我们现在只能追求结果,所有对结果无益的事情,哪怕再正确,我们也不能去做。” 那女子咬了咬下唇,低头道:“明月明白。” 颜天君点了点头,看着明月退下去,神色之间也微微有些疲惫。 林波大步地走入了城主府,与明月擦肩而过。 林波看到明月的时候不由得皱了皱眉。 明月主要负责后勤协调事务,并没有太多需要与颜天君进行商议讨论的必要,如果说有的话……那应当便是被明月所掌握着的全鬼国九成半以上的丹药的分发的问题,只有这样至关重要的事务,才需要明月亲自动手。 紧跟着明月走出来的是霹雳城队伍的领队余朝白,负责的是人员统计和队伍整合事务。 余朝白走得很匆忙,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林波,而是急匆匆地走出了城主府,大声地喊着明月的名字,显然是有事务要与明月商量。 如果林波没有猜错的话,只怕是余朝白这边已经将守城主力整合了起来,想要找明月多讨要些丹药的供给,确保精锐力量的战斗力。 毕竟这样的高强度作战,没有丹药提供支撑,真气根本便无法跟得上消耗,要不了几刻就彻底没有了迎敌的能力。 而守城的主力,比寻常的住民攻击性更强,也更擅长战斗,为了离明城能够多坚守一段时间,将供应更多地倾向于主要战力,完全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只是这样一来,那就意味着住民们基本便是一波迎敌之后……就只有等死这唯一的一条道路。 这样做,太残忍,但是却已经没有了更好的办法。 毕竟,想要拖延时间的核心,都是那些修为较高的修士。 但是他们能够拖延多长的时间,也是一个容不得乐观的问题。 林波走近了颜天君,颜天君看着林波,等候着林波的报告。 “初期人流大量向西门涌去,但是随后很快人流反转返回了各自的阵地,但是还是大约有十分之一的离开了离明城——不过这比我们预期的结果乐观了很多。” 颜天君微微颔首,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这就是城主想要看到的结果吗?”林波问道,声音之间有些恼怒之意。 颜天君闭上了眼睛,静静得聆听了一阵,才道:“让他们知晓真相,是他们的权力,离开或者留下,也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 “城主您……”林波有些恨恨地咬牙,“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吗?” 颜天君摇了摇头,道:“没有人敢说对任何事情都有绝对的把握,不过都是在赌而已。” “城主赢了。”林波无奈地笑了笑。 颜天君瞑目片刻,看向东方,呢喃自语道:“天亮了。” 东方,终于露出了一轮太阳,阳光明媚,刺眼万分。 第1205章 阵破临危 天亮了。 然而这一次天明,对于很多人来说,却是人生最后一次天明。 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如果不出现奇迹的话,明天的黎明会是怎么样的,他们再也看不到了。 因为是人生的最后一次黎明,所以很多人都倍加珍惜,他们贪婪地看着东方的朝霞,贪婪地呼吸着每一口空气。 原本平平凡凡的东西,在他们的眼中突然变得无比的宝贵起来,就算用尽世上所有的荣华富贵都不能换取。 然而他们此刻所无比珍惜的东西,对于离明城外的六界修士们来说却不过是一文不值的东西,根本不值得再花费丝毫的心思去留意。 这样的景致他们早已司空见惯了,他们真正想要的,是在那一片屏障之后的东西。 任何妄图阻拦在他们梦想之前的人,都是敌人。 等待敌人的,便只有无情的毁灭。 接连不断的攻势一波波砸落在离明城的护城大阵之上,离明城护城大阵的光芒越来越黯淡,渐渐得已经淹没在了五颜六色的汪洋之中,再也无法看清。 离明城里的鬼国住民们也在各城训练有素的队伍的组织之下,有序地进入了各自的防区。 明月也已经分派了人手开始按照颜天君的吩咐向守备力量发放丹药。 明月发放的丹药里面没有任何的伤药,全部都是快速补充真气,或者恢复体力的丹药。 伤药已经没有了意义,因为战斗在一天之内基本便可以告一段落,没有谁有时间养伤。只要还活着,就要不停地战斗,一直战斗到死亡,才能罢休。 丹药的分发是按照修为高低递减的,优先满足修为高的那一批人对丹药的需求,然后逐级递减。 毕竟,修为越高的人,其生存的机率越大,能够进行战斗的次数自然越多,真气消耗也自然越大,需要补充得也自然越多。 九阶,八阶,七阶…… 修为依次递减地分派着丹药,分派到最后,丹药尚且还有剩余,毕竟那几乎是整个鬼国的积蓄,如果连基本的需求都无法满足的话,那鬼国未免也太寒酸了一些。 剩下的多余的丹药明月留下了一半作为应急调度之用,剩下的一半派遣了人手送往了余朝白手中。 余朝白正在按照颜天君的指示将昨夜城中突然出现的一些原本隐姓埋名的凶徒集中起来重新组建一支队伍,这支队伍将会是守城的核心力量之一,对丹药的需求量极大。 余朝白原本担心丹药的数量不够私下里找过明月解决,但是却被明月回绝了,原本没有抱着多大指望的余朝白在配额以外突然收到了来自明月的礼物,也惊喜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和余朝白一起负责组建队伍的不动城队伍的领队姚子虚见到明月送来的礼物的时候,也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色,呢喃自语道:“明月姐也真是慷慨啊。” 余朝白向明月派来的人手道了一声谢,让自己的副手接手了丹药准备分发下去,自己往路边的墙上一靠,道:“先不说明月了,能活下来再去找她吧。我们的这支新队伍都有了心理准备了吗?” 有些圆滚滚的姚子虚笑眯眯地搓着手道:“那可不是,这些家伙本来就是亡命之徒中的亡命之徒,现下他们既然要让我们不安生,这些家伙也不会让那些家伙安生……哪怕是一分半点都不会。” 余朝白舔了舔微微有些皲裂的唇,道:“人手都安插进各个防守区域了?” 姚子虚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有安若素帮忙,人手都已经悄悄混进了各个区域了。一旦各个区域失陷,他们就会鼓动其他人,然后带头自爆,我就不信,这些炮仗炸不死这群王八蛋。” 安若素是蜃楼城的队伍领队,现在在颜天君的吩咐下负责安排离明城内的防御事务,在他的协助之下让一些人冒充寻常的住民混进各个防守区域,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这件事情万万不可外传,尤其是明月和林波,他们二人素来便心软,若是知道我们的计划……只怕……”余朝白皱眉说道。 姚子虚笑了笑,点头道:“我晓得的。” “必要的时候,我们先带头自爆。”余朝白倏然说道。 姚子虚肉嘟嘟的脸上所有的笑容都收敛了起来,神情陡然变得万分严肃,他半眯着眼,点了点头,然后叹了一口气,才颇有些遗憾地道:“老子还没成亲呢。” 余朝白闻言一怔,旋即指着姚子虚笑了起来,刚刚想要说什么,“轰”一声巨响,整座离明城就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打击一般,整座城市都剧烈地摇晃了起来,一条条巨大的裂纹顺着城市的街道蔓延而开,一股股烟尘从离明城的四周以及地面的裂缝之中陡然升腾而起,直冲云霄。 一时站立不稳的余朝白猛地抬头看向天空,只见那原本便已经稀薄万分,被各色光彩所淹没的透明气罩之上出现了一条条巨大的裂纹。 裂纹顺着气罩的曲面不断地向着四面八方扩散着,继而一片片碎片自那气罩之上剥离而出,随风飘动,在空中消散为无数晶莹的粉末,随风飘散。 而各色的光芒则从破损的气罩之中如潮水一般涌来,带着一阵阵风雷,刹那之间,便布满了整座离明城的上空。 “不要乱,所有人都不要动!”早已按照吩咐就位的城卫队的队员高声呼喊着,抚平自己所负责区域之内躁动不安的人群,“不要乱动!城主早有安排!” 城卫队的高喊传遍了整座离明城,躁动不安的人群虽然混乱,充满了不安,但是在城卫队的安抚之下,却也勉强没有陷入完全的混乱之中。 “传令下去,但凡躁动不遵命者,杀。”颜天君半眯着眼,看着天空中那落下的一片光海,平静地说道。 林波点了点头,道:“明白。” 林波此时也再没有半分犹豫和怜悯,他不怪那些离开的人,但是既然选择了留守在了城里,那么就绝对不能成为不安的源头。 对于这样的人,哪怕林波同情他们,但是该杀的时候,绝对也不能手软,不然一旦防御完全崩溃,那将会是更大的灾难。 城主府前的空地上,等候多时的归万里在守城大阵破碎的那一刻爆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咆哮。 早已准备就绪的暗金色的阵纹陡然光芒大作,一道道金光向着天空投射而出,暗金色的光芒使得晴朗的天空也变得无比的黯淡。 一圈圈金色的阵纹交错浮现,一层暗金色的透明气罩再一次倒扣在了离明城上。 “轰!” 天空中的光海轰然落下,轰击在了暗金色的气罩之上,震得暗金色的气罩表面泛起了无尽的涟漪。 气罩没有任何的反击,因为它根本就没有办法发起反击。 离明城的守城大阵是多年以来的众多前辈合力的结晶,它汇聚了鬼国所有的地脉作为支撑,才使得它在防备之时能够反击。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归万里和鬼国所有的阵法师也不可能将过去那么多前辈多年积累的东西进行完美的复刻,他们所能做到的也便只有在原本的阵法基础上进行了一些改进。 这层暗金色的防护罩便是他们数日以来的成果。 由于缺乏对原本护城大阵的研究,他们不敢在这个时候随意妄动护城大阵,便将护城大阵进行了复刻,制作了第二个护城大阵。 原本的护城大阵崩溃之后,聚集起来的鬼国地脉便会在新搭建的通道上汇入新的护城大阵之中,激发第二层的护城大阵。 只是第二层的护城大阵由于时间有限,材料有限,所能承受的灵气也不如之前巨大,因此反击的机能便也根本无法发动,就连能够支撑的时间,也将大大地缩短。 “快去阵法中枢,能用的材料都捡回来!”归万里额头青筋爆绽,高声呐喊道。 第一层护城大阵崩溃了,那些构成第一层护城大阵的材料想必也毁坏了大半,但是也有漏网之鱼。 这些残存的材料虽然远远不够将第二层护城大阵提升,但是至少还是能够有一些支持。 而他所带领的队伍全都是精研阵法的修士,自然知道什么材料珍贵,什么材料可用,他并不操心。 当下便有人带领着几个空闲的阵法师,匆匆地奔向了在城主府地下的护城大阵的阵法中枢,而更多的阵法师却在检查着那一个个布满了城主府前空地的阵纹。 “老归,敌人在试图阻断东边的地脉!”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突然高声怒吼道。 敌人之中必然也有出色的阵法师,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隔绝阵法守得住离明城以西的区域使得其不被侵入,但是离明城以东的区域,却根本就没有办法守护。 一旦东部区域的地脉被截断,经由离明城隔绝东西的屏障将会被削弱,而第二层守城大阵也会变得脆弱,只怕崩溃的时间还会提前更多。 “管不了了!”归万里额头不断地沁出汗水,他的目光在一个个阵纹之间游弋着,没有片刻的闲暇。 东边的地脉供应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阻止敌人,只有祈求敌人晚一些截断地脉供应,让第二层的护城大阵能够多支持一些时间。 “去转告城主,准备开启小阵,这一层只怕也就一个多时辰不可能更久了。一旦防护的阵法破碎,我会立即把地脉散入各个小阵之中……到那个时候,就只有自己管好自己了!”归万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大声说道。 “明白!”副手应了一声,大踏步地进入了城主府。 第1206章 一地敌六界 男人拿着手里的丹药,顺手剔除了瓷瓶的瓶塞,将塞里的丹药如糖丸一般地倒入了自己的口中,丝毫不吝惜。 少年人看着男人,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丹药,想了想,才把丹药递给了男人。 之前有城卫队的人来分发了药品,男人分到了整整三瓶丹药,而少年人却只分到了半瓶。 少年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丹药,当他把那些丹药倒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丹药的品质与男人的丹药品质之间还有着颇大的差距。 但是少年人并没有什么不满。 他的修为与男人的修为有着巨大的差距,能够发挥的作用也自然有着天壤之别,这样的差别待遇自然也是理所应当。 男人看着少年人递来的丹药,愣了愣,旋即黝黑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伸手将少年人的丹药推了回去,才摇头道:“不必了,你自己留着吧,努力活下去。” 少年人抿了抿唇,很是倔强地道:“我给你,你多杀点敌人。” 男人抬起头,看了看天空,看着那几乎便是在数丈之远的距离上爆炸而开的各色的光彩,神色之间愈见凝重。 “没那么多时间。”男人摇了摇头,“那么多是极限了。” 男人也会估计和推算,三瓶丹药,也是他能用到的极限了。 如果他命好,可以多活一段时间的话,才有可能会用完那三瓶丹药。 少年人握了握拳,有些迟疑。 男人伸手拍了拍少年人的头,慢慢说道:“留着它,受伤了,真气消耗过半了便要吞服下去,不要等到实在到了极限才吞服,因为药效起作用还要一段时间。” 男人一直在教他各种各样的东西,但是不管是哪一种,最终却都是围绕着如何努力地活下去。 这个孩子还小,他跟他们都不一样,他还有更为宽广的未来,还有更多的可能性——所以他不想要这个孩子死去,但是他无法改变局面,所以他只能尽力地教导这个孩子,如何在战乱之中活下去。 但是这个少年最终是否能够活下去,也只有看他的天命如何,那终究不是他能够主宰得了的事情。 少年人狠狠咬了咬牙,点了点头。 男人笑着微微颔首,而后感觉到药力已经在体内化开,消耗过度的真气已经得到了一定的补充,便握紧了身边的黑铁弓,再一次站起了身。 男人向着天空张开了黑铁弓,一抹抹黑色的光芒开始向着黑铁弓的中心凝聚着,缠绕着,随着的他的右手一捻,那一支黑色的箭再一次挂在了弦上,将黑铁弓压得如满月般张开。 刹那之后,黑光怒吼,如龙而出,穿破了那暗金色的护罩,直上天穹。 “闪开!” 从他们来到离明城开始,到现在夜色消逝,他们已经发现并且总结了来自城中的反击之中究竟有哪些是致命的,又有哪些是异常致命的。 黑箭,便是异常致命中反击之中的一员。 至少九阶以下面对着这黑箭,中箭必死,无可争辩。 一个个修士看着那从一道道光芒的缝隙之间穿破而来的黑箭,身形向着四周迅速地分散而开,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那一道黑箭不仅仅是致命,而且异常精确。 它总是能够在密密麻麻的攻势之中找到攻势与攻势的间隙,不与任何的攻击产生冲突,不损耗自己任何的力量,便冲上云霄击杀修士。 被它击杀的修士往往是最活跃的修士,修为基本都在八阶。 一夜之间,死在箭下的修士已经达到了一百四十多人,其中修为最高的修士为八阶巅峰,一箭致命,连再生的机会都没有就彻底炸碎成为了漫天血肉。 没有人敢小觑黑箭,他们自忖也没有能够阻止黑箭的能力,除了避开黑箭,别无选择。 然而这黑箭来得太快了。 这黑箭不仅来得快,而且依然仿佛早已预料好了每个人的举动一般,轨迹在前进的途中不断地变动着,就像是锁定了一个人一样,不达目的,誓不摆休。 那个人脸上露出无尽的惶恐,他知道他无法招架那一箭,更没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来帮他,等待着他的只有死亡。 他不是什么大无畏的勇者,他想要活下去,而为了活下去,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将这一支箭带向人群,逼迫其他受到威胁的人出手相助! “不救我就都得死!”他高声怒吼,用最快的速度冲向了正在慌忙躲避的人群。 没有人出手相助,那些人只是在躲避,继续向外围逃离。 他愈发愤怒,他握紧了拳头,将速度催发到了极致,开始去追赶距离他最近的那个人。 他想要活下去,如果他要死,那么那些不想救他的人,也谁都别想活下去。 一道凛冽的寒芒,陡然而生,穿空而来,让他感觉到一阵沁入了骨髓的寒意。 他看向寒意来的方向,看到了一道银光。 他的眼皮不由得微微一眨,下一刻,那道银光便穿过了他的身躯,与那道黑箭在他身后三尺陡然相撞,而后在一片悄寂之中,银光与黑箭无声地湮没消失。 他有些庆幸自己终于活了下来,他想要开口,然而喉头却在片刻之间涌上了一阵甜腥,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脖子流淌了下来,他感觉到呼吸变得异常的困难,就好像是气管……被截断了一般。 他捂住了自己的咽喉,一片温热而粘稠的液体从他的咽喉不断地涌出,将他的一双手染得一片猩红。 他努力地挣扎着,想要喘过气来,但是来临的却只有一片黑暗,与一片冰冷。 男人望向天空的神色微微一变,他收起了铁弓,看着天空,神色有些阴晴不定。 敌手来了,而且是一个……他过去认识的敌手。 男人有了敌手,但是并不代表他将会就此停止攻击——与之相反的是,他那沉寂多了的杀戮的热血,终于开始逐渐地沸腾了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张开了黑铁弓。 城主府内,颜天君看着归万里,神色平静如常。 归万里的神情很阴鸷。 离明城以东的地脉,正在以超乎想象的速度被截断,对方的阵法师不仅仅是数量多,阵法的造诣也很深厚。 归万里已经用了自己认为最妥当的方式隐蔽东边的地脉,但是却还是无济于事。 随着地脉被截断,离明城的第二层守护大阵,也正在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崩溃瓦解。 随之被削弱的,还有阻绝东西的那一道屏障。 “还能够坚持多久?”颜天君皱着眉问道。 “半个时辰,不可能更长了。”归万里狠狠咬了咬牙。 第二层守护大阵的崩溃加剧不仅仅是因为东部地脉被截断,东部地脉再多,也不过是百余里地,影响还远远不至于使得守护大阵的支持时间从原定的一个多时辰骤然减少到最多半个时辰。 敌人的修为强度突然有了一个质变,有了一次提升。 敌人不可能是全部更换成为了修为高的修士,但是毋庸置疑的一点却是,原本那些一直没有参战的高修为的修士,已经大规模地投入了战斗之中。 “这样看起来,他们也已经整合了队伍,行动变得清晰有素起来。”颜天君微微蹙眉,“接下来的战斗,将会越来越艰苦。” 这些高修为的修士之前一直没有参加战斗,想来应该是去确立各自的地位身份的,现在投入了战斗,那么就意味着各个团队之间已经完成了整合,彼此之间的混乱将会得到极大的消解,虽然不知道是否会出现配合,但是他们只要不拖对方的后腿,那就已经是守卫离明城的噩梦。 “可恶!”归万里狠狠咬牙。 以区区一地而敌六界之敌,实在是太勉强了。 如果是往日的六界,虽然艰辛,但是绝对不至于如今这般十死无生。 但是现今的六界…… 颜天君笑了笑,却保持着沉默,没有再说话。 东方黑水城。 城头上的柳无眉握在手心之间的那一块水晶之上已经布满了裂痕,柳无眉看着那裂痕的神色之间充满了哀伤。 “噼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那块水晶陡然破裂成为了无数的碎片,洒落一地,反射着东方的阳光,格外的璀璨绚丽。 柳无眉看着那一地的水晶碎片,细长的眉毛微微颤抖着。 她知道是时候了。 还有六座城市的城主也都已经知道是时候了。 “准备开启玉碎。”柳无眉轻声吩咐道。 一直静静候在柳无眉身后的紫衣女子神情骤变,瞳孔紧缩,颤声道:“城主……现在就要准备开启玉碎了吗?” 柳无眉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是的,离明城守城大阵已破,该准备开启玉碎了……不然等敌人来到黑水城再做准备,就来不及了。” “但是……但是那么多人还没有撤离,万一……他们来的时候……”女子万分惶恐地道。 “没有撤离也没有办法。”柳无眉无奈地笑了起来,“那个时候……也只有让那些先撤离的人活下去,剩下的人,我们谁也救不了。” 第1207章 残酷的战斗 半个时辰,短暂却又漫长。 当暗金色的守城大阵破碎的时候,经历过一次恐慌的离明城的守卫者们虽然依然充满了不安和躁动,但是却不再有上次的无序和混乱。 “攻击攻击!”各个区域的防务组织者们高声呐喊着,并亲自带头开始了进攻,“跟着我反击!不要去想任何的事情,就像之前一样就可以了!” 虽然一夜的进攻早已消耗干了每一个人的每一缕真气,但是经过了半个时辰丹药的补充,每个人也都已经有了恢复。 此刻见到了各自的组织者已经带头开始了攻势,一夜所累积而来的经验和习惯使得他们也当即放弃了思考,只是将功法运转而起,就像在黑夜之中一般,跟着防务组织者一起攻击。 每一次攻击出去之后,他们也根本就不管这一次攻击是否打中了敌人,又对敌人造成了多少伤害,便紧接着开始下一轮的攻势,丝毫不留间隙。 “杀!杀光他们!杀光这群王八蛋!”天空中传来一阵阵怒吼,越来越多的人影从破碎的第二层守城大阵之中不断地涌入,而后向着离明城的四面八方不断地散开,一道道光芒贯穿天地,不断地轰击而下。 离明城中的建筑在一道道光芒的轰击之下不断地倒塌崩裂,化为飞灰,一道道烟尘如同巨龙一般随着狂风向着天空倒卷而起,滚滚犹如江海,遮天蔽日。 城主府外的空地上,那暗金色的阵纹早已尽数破裂,一具具残缺不全的阵法师的尸体散布在空地之上,干涸的血液与碎肉混成一片模糊的景象。 第二层的守护大阵崩溃的速度甚至比预料的还要快上一些,这些阵法师们为了维持阵法不提前破裂,只有用自己的命去化解阵法之中化解不了的力道。 三百七十二条人命,硬生生让第二层护城大阵拖延到了现在,却也已经是极限了。 护城大阵所受到的破损已经不是用命去化解就可以解决的了,残余的阵法师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阵破裂,敌人如潮水一般涌入离明城中。 “散开!散开!”归万里冲着那些残余的在发呆的阵法师们高声怒吼着,“尽快把地脉散到各个防区去,快!” “轰!轰!轰!” 如同惊雷一般的声响响彻了整座城市,一道道光柱扫落而下,便把一片建筑化为燃烧的废墟。 “攻击不要断!”一名防务组织者高声喊道,眼眸之中布满了血丝。 他所组织的人手已经出现了疲态,应对着的攻势却还是依然猛烈如旧,使得越来越多的攻势穿破他们的防御反击落在了区域之中,将一个个守卫者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除。 “太恐怖了,太恐怖了……”一个男人蹲在一片残垣之后,抱着自己的头,身躯不断地战栗着,裤子的裆部一片深色潮湿。 他的脸上是一片鲜血的痕迹和白色的渣滓,他的双眼里充满了恐惧。 在他身边的那个人被一口飞剑斩中,当场被斩成了一片碎肉,血肉的残渣与鲜血溅满了墙壁,也溅满了他的面庞。 那样的恐惧已经使得他忘了一切,只有颤抖,只有战栗。 这样的情景不只出现在他一个人身上,几乎所有的原住民们都被这样的惨烈惊呆了。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战斗可以残酷到这样的地步。 原来他们等待的,绝对不仅仅是死亡而已。 他们所要面对的,是比纯粹的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不要怕!”防务组织者怒吼。 这样的情景早已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他也知道防御的事务绝对不会顺利,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在第一轮的打击接触之中就崩溃丧失了斗志。 而这,还是他们早已有了必死的觉悟的情形下的结果! 如果不是提前让他们都已经知道了自己必死,只怕现在的局面还会更糟糕数分!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一个青年男人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前进着,行走在残垣断壁之上,就仿佛是一具尸体一般。 “不要!”组织者怒吼,但是已经迟了,一片绿叶斩空而来,将那个青年男人直接撕裂成为了数块碎肉,散落一地。 “不要怕啊!”组织者咬紧了牙关,“怕也会死啊!忘了我们还要保护自己的家人了吗!起来啊,都起来,反正都要死,死得像个男人啊!” 组织者在一轮轮攻势之下勉强地生存着,但是他身边还能战斗的人却在不断地减少,露出的空当越来越多。 “轰!”组织者勉强地挡住了一口斩来的刀,但是从另外一个方向又是一杆长枪如龙而来。 完了! 组织者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丝绝望,他看着那一个个男人就仿佛是受惊的家畜一般瑟缩在废墟的角落里战栗发抖,脸上满是不甘与悲愤。 分明站起来战斗,还能支撑更长的时间啊。 为什么就要这样轻易地放弃战斗,连反抗都没有地任人宰杀? 那样,只会让敌人杀得更快,然后去杀戮身后的家人啊! 羊群,终究也只是羊群啊。 想要让他们与狼战斗,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一般。 “砰!” 一声巨响,一口纤细的长剑从远方飞来,与那如龙一般的长枪交相碰撞,顿时撞击出一片火花。 剑与枪交缠着向着旁侧撞击而出,撞入了一片楼阁之中,那本就残破的楼阁之上顿时开出一条巨大的裂口,随之裂纹迅速扩散,楼阁倒塌,烟尘滚滚而上,将众人的身影淹没在了其中。 远方一个白衣上沾满了尘埃和鲜血,背上还背着一个女子的女子从远方的烟尘之中冲出,轻快的身形在烟尘之中迅速地挪移着,片刻之间便已经到了组织者的身边。 “江安,我们本来就是女人,死得像女人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像男人?”白衣女子嘴角微微一挑,伸手用衣袖抹了抹嘴角的鲜血,眼眸中满是鄙夷地看了看那些瑟缩起来的男人,冷冷地哼了一声。 江安微微一怔,捂住胸口,咳出了几口鲜血,才讷讷地道:“他们……” “他们又怎么样?”女子冷哼着,“这点心理承受能力都没有,还想保护自己的家人,滚蛋吧,除了添乱还有什么用处!” 江安无言以对,只能躲在断墙之后,一边将丹药倒进口中,一边道:“秀秀,你的防务区……” “死光了,一个人都没有剩下。”被叫做秀秀的女子又是冷哼一声,“才一接触就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自己想死就算了,还要拖累别人,一群废物。” 江安看了看被秀秀从背上放下的女子,知道那女子是秀秀的好友,也是秀秀所带领的队伍中的一员,大概也是秀秀所带领的队伍的最后一名余生者。 他有些理解秀秀为什么会这么说,他所带领的队伍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的几个部下会战死,是因为那些原住民们出了纰漏,战战兢兢不敢战斗,使得防御的网络出了漏洞才被击中。 如果他们只是自己队伍内互相帮助的话,绝对不会到这样的地步。 江安狠狠咬了咬牙,道:“秀秀,接下来怎么办?” 秀秀瞪了他一眼,道:“怎么办,除了拼死一战还能怎么办?” 江安皱起了眉头,看着四周那一个个模糊的身影,脸上浮现出几丝苦笑。 “死就死吧,妈的。”江安狠狠啐了一口,握紧了身边的长刀,而后站起了身。 秀秀倏然道:“不对,这么久没有受到攻击了不正常……” “是颜城主说的区域防备阵法启动了吗!”江安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喜色。 “快,趁现在重新整顿队伍,那些没有战意的就不要管他们了,将还能战斗的重新集合起来!”秀秀道,看向自己身边的姐妹,神色之中充满了悲哀。 “嗡嗡——” 一声声嗡嗡的声响,相继在离明城的各个防御区域之中响起,一个个小型的金色光罩再一次笼罩了整个离明城。 每一个小型的光罩都覆盖住了一片完整的防御区域,将每一个防御区域都防备得严严实实,使得所有的攻势落在其上,都只是引起一片激荡,所有的劲力都被阵法所消解。 “整顿防务,整顿防务!”每一个还有活人的区域的防务组织者,亦或者接替防务组织任务的人都在高声呐喊着,都在尽力地将每一个还有战意的人组织起来,而那些完全丧失了战意的人,他们已经不再试图去鼓动他们战斗了。 一旦那些人加入队伍,那根本就是队伍的拖累,只会造成更多的疏漏和伤亡。 他们是生是死,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谁也没有那样的能力去保护他们,谁也没有义务去保护他们。 城主府中,颜天君看着那在天空之中纵横交错的一个个身影,神色依然平静如常,没有丝毫的波澜,就好像在冷眼旁观着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城主,玉碎已经启动了。”林波走到了颜天君的身边,深深一揖说道,满眼的血丝。 颜天君点了点头道:“好了,你去做你要做的事情吧,没有什么任务需要分派了。” “城主!”林波有些悲痛。 城东的一条巷道上,男人沉默地站立着。 鲜血已经将他一身衣衫浸透,湿润不堪,不断地往下“滴滴答答”地滴淌着鲜血。 他手里的大铁弓的弓弦上也凝聚着血滴,顺着弓弦,缓慢地流淌着。 他看着天空,看着那薄薄的一层光罩之后与滚滚烟尘之后的那遮天蔽日身影,眼眸中流露出几分凶狂的意味,就仿佛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充满了危险的意味。 第1208章 翼展冲天起,雷惊震离明 男人的对面是另外一个男人,一个瘦削而阴沉的男人。 “呵呵,原来你就是黑箭。”那个瘦削阴沉的男人舔了舔嘴唇,看着阵法与烟尘之中的男人,神色之间满是嘲讽。 之前的战斗中,他已经取得了优势,如果不是突然张开的阵法,他早已将对手的性命拿到了手中。 对手的确强大,九阶中段的修为足以让他傲视群雄,但是可惜的是,他却已经迈入了九阶上段。 所以,那个男人虽然可以算得上强者,但是比他,还差上那么一截。 他在等待,等待着守护的阵法消失,他就可以取得那个男人的性命,化为自己的一分功绩了。 男人沉默地看着天空中敌手,他知道自己不会是敌人的对手。 修为的差距暂且不说,他的精力却也已经消耗到了极点,连夜的战斗持续至今,哪怕有丹药的补充,也不可能完全缓解那样的精神消耗,想要完全恢复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男人沉默了片刻,忽然转身,看向了那个站在他身后的少年人。 那个瘦弱的少年人令人意外地没有丧失战意,哪怕他的攻击很弱小,很微不足道,但是他却依然坚持着战斗,顽强而倔强。 男人在少年人的眼眸中看到了燃烧着的火焰,那火焰甚至比太阳还要璀璨,还要耀眼,令人感到目眩,感到佩服。 他只是一个平凡的少年人,但是如果给他空间和时间,他也许会成为一个奇迹。 可惜的是,这个时代没有给他留下空间和时间,他也许再没有未来了。 男人走到了少年人的身边,将自己紧握着的黑铁弓递到了少年人的身前,问道:“喜欢吗?” 少年人点了点头。 “从今天起,它就属于你了。”男人摩挲着黑铁弓,轻声说道。 少年人微微一怔,但是男人却没有等少年人反应,就把那张黑铁弓弓弦张开,让少年人的头颅从中穿过,黑铁弓背在了少年人的背上。 “这些也给你,我用不上了。”男人笑着,将剩下的最后一瓶丹药递给了少年人,而后站起身,回头看着天空中的敌人。 金色的阵法在敌人凶狂的攻势之下也无法支撑太久,对于一些混乱过度的区域来说,甚至连重整队伍都没有能够做到,就破碎成为了无尽的碎片,散落在了风中。 “轰!” 一道赤虹落在了那摇摇欲坠的阵法之上,阵法再也支撑不住,陡然破裂。 几乎是同时,男人怒吼着化为一道玄光,向着天空冲起。 天空中那瘦削而冷漠的男人嘴角浮出一丝冷笑,阴冷万分。 “轰轰轰!” 一道道光芒落向那男人的身躯,那男人在密集的攻势之中艰难地腾挪着,周转着,躲避着每一次攻击,尽力地保证着自己的周全,冲向了他瞄准的敌人。 他就像是他曾经射出去的那一道黑箭。 快。 他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他的目标明确。 他不仅仅目标明确,更有着决心,有着毅力,有着勇气。 箭,一旦离弦,便绝对不会再回头。 他也如同他的箭一般,一旦出手,便抱着不取敌命,绝对不会收手的决心。 他平静的生活已经被毫不留情地毁灭,只剩下一片废墟。 他要让这些破坏了他的平静生活的人付出代价。 就像过去的日子里他所做过的事情一样。 哪怕他将会为此付出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阴冷的男人“嘿嘿”一笑:“不自量力。” 阴冷男人挥袖,一掌拍出,与男人冲到身前的身躯陡然碰撞。 他的拳头就像是穿破了空气一般,没有受到任何阻力地穿破了男人的身躯,带着鲜血与脏腑的残渣。 但是阴冷男人脸上的神色,却骤然一变。 他想要逃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轰!” 一片黑色的光芒犹如潮水一般从男人的体内涌出,将那阴冷的男人吞没在了其中,将方圆百余丈的距离尽数吞没在了一片黑色的光芒之中,除了那阴冷的男人以外,还有数十名猝不及防的修士被卷入了其中。 那一片黑色的光芒在天空中炸开,有些突兀,有些耀眼。 远方的余朝白和姚子虚面面相觑。 “那不是咱们的人吧?”余朝白讷讷地说道。 姚子虚沉默了半晌,然后摇了摇头,那黑色光芒的气息他有些陌生,所以他可以分辨得出那到底是不是他们安插到各个防务区去带领人自爆的凶徒。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在这之前就自爆。 “这哥们有些……哎哟……”姚子虚刚刚想慨叹一声,但是一口从天斩落而来的剑却硬生生打断了他的话,使得他不得不强行用手里的盾挡上了那一口剑片刻,身体却借着冲击的力道向着后方滑出,一口黑血喷吐而出。 余朝白神色骤变。 “朝白,发信号,咱们活不了多久了!”姚子虚手里的坚盾插在了土中,一只手猛地扣住一堵断墙,才勉强地停留了下来,又是一口黑血吐出,看向天空,眼眸中坚定的意味有些凝重。 余朝白也知道一击就能将姚子虚打成这样,敌人的修为只怕至少也在九阶下段。 如果只是一个九阶下段的敌人的话,他和姚子虚联手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是敌人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他和姚子虚没办法逃,只能死战到底。 “好!”余朝白应了一声,手里一面令旗冲向了天空,赤红的旗面迎风招展,在风中猎猎作响。 这面红旗没有能够招展太久,一团火焰便将它燃烧得干干净净。 然而这一刻,却有无数的眼睛看到了那一面红旗。 那一面红旗被火焰燃烧而尽,而它自己本身,却也是一团火焰。 它点燃了很多人体内的鲜血。 那些鲜血早已沸腾,一直就等待着这一点火星。 这一点火星才一出现,就在刹那之间将这些鲜血彻底地引燃,熊熊燃烧着,使得他们体内充满了躁动不安的力量,再也无法平歇。 “兄弟们,战斗啊,起来战斗啊!”一个男人站起了身躯,他高声呐喊着,就像是一只大鹏展开了翅膀,冲向了天空,一去不回头,只剩下怒吼呐喊回荡在离明城中。 “战斗战斗!”临近区域的一个中年女人仿佛在响应着那个男人的战斗号召,也从自己躲避的废墟之后站了起来,如同蝴蝶一般飞了起来,“战斗是死,不战斗也是死,难道要看着我们的家人,因为我们的无能而死吗!” “看着那么多人在自己身边死去,我也很怕,害怕得不能呼吸,不能思考。”一个少年人看向天空,眼眸中充满了仇恨。 “但是我还有情郎。”一个少女的衣裙在满是硝烟的风中展开。 “我还有妻子。”一个壮年的男人握紧了拳头。 “我还有丈夫和孩子。”一个女子温柔地笑着,眉眼之中满是慈爱的意味。 “我还有满堂儿孙。”一个老者,浑浊的眼中有泪水纵横。 …… “我要他们活下去,我要他们好好地活下去,此时此刻,哪里还能再害怕,哪里还能再退缩。”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握紧了拳头。 “向前,向前,向前!”一个猎人装束的男人握紧了手中的钢叉,“我们没有高深的修为,但是我们有命,有血,有肉,我们要让这些侵略者为他们的暴行付出代价,让他们去死!去死!” “送他们去死!” “送他们去死!” “每拉上一个敌人去死,我们家人生存的可能就会多一分!” …… 一个个身影呐喊着,怒吼着,冲向了天空。 他们有的在半途就被天空中轰落而下的攻势击中而爆裂而开,有的却成功地冲入了人群之中,在人群之中引爆了自身,将一个个身影卷入了自爆的光芒之中。 天空中那一团团光芒不断地炸裂,无尽愤怒的呐喊却已经在离明城里回荡着,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战战兢兢的人抬起了头,脸上有些茫然,也有些畏惧,但是看着那一条条冲向天空的黑影,他们眼中却仿佛出现了什么光芒一般的。 要去战斗吗? 可是那好可怕,血与肉,骨与筋。 人就仿佛是牲口一般,性命就像是什么不值钱的轻贱的东西一般。 那太可怕了,太恐怖了,根本就难以承受。 可是…… 可是身后还有自己的家人在,他们要活下去,他们必须要活下去。 自己会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保护他们吗? “你要去哪里!”一个区域的防务组织者冲一个人高喊。 那站在远方烟尘中的模糊身影没有停留。 他已经战斗到了极限,他已经身负重伤,他没有办法再战斗下去了。 他们说得对,无法再作战,但是却还有血,还有肉,还有命。 横竖都要死,那就一起去死吧。 他闭上了眼睛,然后冲上了天空。 他成为了一道冲向天空的阴影。 他不只是唯一的一道阴影,他是众多冲向天空的阴影中的一员。 我们的确修为弱小,我们的确已经没有了战斗力。 但是我们还有血,还有肉,还有命。 这是我们最后可以用来保护我们家人的东西。 我们不知道我们是不是会成功,但是……至少我们的血肉,将会化为通向成功的道路。 我的兄弟们,起来战斗吧,踩着我们尸骨和血肉铺筑而成的道路,前进吧。 去取得胜利,去保护我们的家人,去杀出一个血色的黎明! “轰隆隆——!” 一阵阵雷鸣,在离明城上空炸开。 第1209章 最后的抗争 “鬼国的人脾气还真是暴烈啊……竟然会用这么疯狂的方式进行最后的抗争。” 远方的一个人影高高地悬在上空,看着下方炸开的一片片雷霆,感慨万千,一身青衫猎猎。 “毕竟……我们是来摧毁鬼国的。”另外一个人喟然长叹,一身白衣胜雪,“终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局面,兔子被逼急了还要咬人,更何况是人呢……穷途末路,再无一丝生机,拉更多的敌人一起去死,才是人之常情啊。” “这样下去会死很多人……”青衣人冷冷地一笑,道,“不过这个局面也是很多人想要看到的吧,我已经看到了很多高手在刻意地放那些人靠近人群,甚至出手帮鬼国的人扫清障碍……嘿,鬼国还没有拿下,他们就已经开始为日后的翻脸做准备了,还真是深谋远虑啊。” “只怕这不是鬼国唯一的力量。”白衣人皱眉说道。 “那又如何?”青衣人冷笑,“这一次,我们来了多少人连我自己想想都觉得恐怖,鬼国若是有足以与这么多人抗衡的力量,这么多年何必龟缩在此。” 白衣人沉默片刻,微微瞑目才道:“杀戮太重,只怕遭了天谴。” “天谴?”青衣人冷笑连连,“什么是天谴?你看那些现在还活在世间的大帝,哪一个不是手上沾染满了血腥?那些远古的大帝,一个个活了这么长的岁月,若是真有天谴,又在哪里,为何迟迟不肯降临?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天谴,强者为王,才是唯一的真理。这都过去了多少年了,你为什么还怀着那样天真的想法呢?” 白衣人沉默不语,迟迟不敢应答。 如果有天谴的话,那上苍只怕真的是瞎了眼了吧? 轰雷声声,带着泪,带着血,带着无尽的悲痛。 一道道各色的光彩没有任何区分地落向大地,就仿佛是暴雨一般疯狂地冲击着离明城,把可见的与不可见的都尽数毁灭,没有任何的怜悯之心。 少年人紧握着大铁弓,站在防区的废墟之上,脚下是一片残垣断壁,虚烟瓦砾。 他所在的防区依然在苦战之中。 东方防区是重点防区,一半的主要战力都集中在东方,才使得东方的各个防区,能够支撑到如今。 然而,哪怕再努力,这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一个个令少年人膜拜的强者或者早已在光彩的暴雨之中化为青烟,或者展开了双翼冲向了天空,在天空中奏响了这一生的最强音。 现在,还能作战的人,不过只剩下百余人,占这一片防区原本总人数的一半还少。 而这不足一半的人,也已经是个个带伤,浑身的鲜血,眼眸之中只剩下憔悴与悲愤。 少年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左腿的胫骨被飞来的一块巨石砸中,直接将胫骨硬生生敲断,使得小腿就像是翻折了过来一般,露出了参差不齐的血肉的断面。 几块飞溅的碎石也*了他的身体,牢牢地镶嵌在血肉之中,就仿佛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一般。 少年人很痛,痛得他每一次呼吸都希望自己早已死去。 但是他却咬紧了牙关,他要活下去——至少,他要杀死一个敌人,再死去。 少年人握紧了手里的大铁弓,而后左手紧紧握住弓,右手拉住弓弦,慢慢地向后拉开。 他没有那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那般的修为与能力,这张大铁弓对于他的身形来说,有些大得过分了,就像是根本无法拉动的一般。 “吱吱嘎嘎——” 大铁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弓身一点点扭曲,缓慢地张开着。 鲜血顺着大铁弓的弓弦就像是溪流一般潺潺而下,将那条沾满了斑驳污迹的弓弦彻底染成一片暗红。 “寻找掩体,寻找掩体,分散开,不要集中站位!”一个满脸血污混着尘土的青年男人高声怒吼着,“对我的攻击对象进行集火攻击!” 他是这个防区的第四任防务组织者了,之前的三任防务组织者全部都已经战死在他的身边。 在他的命令下,所有的人都开始在滚滚烟尘之中寻找着各种各样可以掩护自己身形的残垣断壁来躲避攻击。 现在这样混乱的局面,双方根本都来不及仔细地去感知哪里有敌人,那太慢了,就算感知到一个敌人,也很有可能也遭受到其他的敌人的感知。 现在只有依靠视野来确定敌人的移动,而后双方大规模地覆盖式轰击,将范围内可能存在的敌人尽数抹杀,才是最有效率也最安全的方式。 因此男子才下令让所有人都分散开,利用掩体保护自己避免被集中轰杀,而后再听从他的吩咐进行集中攻击。 只有这样,才能将覆盖式打击之下的伤亡降低,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他倏然看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站在滚滚烟尘之中,不闪不避,没有去寻找任何的掩体,就仿佛是在等着敌人进攻一般。 他神色一变,但是他没有工夫去管那么一个人。 不听从命令,不按照命令行事的人,他们都没有工夫去管,哪怕他会因此而死去。 死亡,已经是此刻离明城里奏响的主旋律。 无时无刻不在有人死去,男人,女人,老人,青年…… 各种各样的人,都在不断地死去。 谁也不知道死亡什么时候会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他们的血,他们的肉,混杂在一起,相互枕藉着,遍布在离明城的各个角落里。 没有人能分得清谁是侵略者,谁是防守者。 他们并没有太明显的差距,无论在哪一方面都没有。 “杀光这般鬼国余孽啊!”巷道之中,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遭遇到了众人的围攻,浑身的创伤,血如泉涌。 男人的怒吼引来了天空中的注意,那些围攻者在惊愕之中甚至根本来不及解释,就被来自天空之上的覆盖式打击所产生的一片光海所吞没。 那个男人在被光海吞没身影之前,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冷冽万分。 “轰——轰——” 几声惊雷在人群最密集的地方陡然炸响,一道道扩张而开的光芒将一片片人影尽数吞没在了其中。 “鬼国余孽混入我们中了!”有人愤怒地呐喊。 但是他们却没有办法识别到底谁是鬼国的人,到底谁又不是。 整个六界的种族在这个离明城都可以找到,来自六界的修士们根本就没有严格的组织,人数众多根本又无法识别,甚至连语言不通的人都比比皆是,又要怎么区分彼此的身份? 鬼国的死士们不断地冒充着六界的修士,混入六界修士的人群中,而后在人群之中引爆自身。 混乱在侵略者的队伍中扩散着,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分散开,所有人都分散开,任何敢靠近彼此的人尽数格杀!”有人高声呐喊,似乎这已经是最后也是最好的方法。 这的确是很好的一个办法,分散开就意味着哪怕鬼国的余孽们自爆,所造成的伤亡也会很有限,而直接拒绝彼此靠近则可以将那些试图靠近自身而后自爆的鬼国余孽区分出来。 这个办法很快便在六界修士们的队伍中传播而开,人与人之间开始散开,拉开距离,一边对鬼国地面上进行着压制攻击,一边也在对身边那些不熟悉的人万分警惕着,随时准备对任何流露出不好意图的人进行攻击。 互相认识的修士开始抱团前进,一个个修士团体彼此警戒着,战斗着。 “鬼国余孽!”两个团体不知何故,开始相互攻击,彼此指认对方是鬼国的余孽。 那些人彼此之间并不熟悉,若是熟悉彼此之间也已经抱团了。 此刻突然见到两个团体互相指认,互相攻击,一时之间也根本分不清到底谁是鬼国的人,谁又是六界的修士。 “一起杀了,日后也好省个对手!”有心人倏然出声大喊了起来。 众多各怀心思的人见目前攻破离明城已经胜券在握,当下也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恶念,在片刻之间,便先后出手,一道道攻势,在刹那之间便将那两个团体的人完全淹没在了其中。 一条身影从混乱的攻势中冲击了出来,冲向了天空,悲愤地怒吼:“你们等着!”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一道旋转的光影便穿破了他的胸膛,使得他的身躯直接炸裂成为漫天的血雨,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老三!”远方一处怒吼,几个身影就像发了疯一般地咆哮着向这边杀来,一路上所有的人都被他们斩杀而尽,没有丝毫的留手。 “你们都得死!”怒吼声,响彻天空,而他已经顾不上眼前的人到底是来自于哪里。 如果此刻从远方眺望离明城,就会发现,被滚滚烟尘所笼罩的离明城中的战斗已经彻底混乱了,从天空指向地面,从地面指向天空,从天空指向天空,从地面指向地面,各色的光芒,一道道纵横交错,交织成为了一张密密的大网,将所有人都笼罩在了其中。 第1210章 遗失的美好 “敌人已经彻底混乱了。”林波握紧了剑。 此时此刻,鬼国有组织的优势便已经发挥了出来。 六界的修士群体一片混乱,而鬼国的防守者虽然依然没有看到任何的胜算,但是却比以前轻松了不少,余生下来的生者们也使得队伍的纪律性也愈来愈强,战力虽然有所消退,但是伤亡反而减慢。 离明城里划分了小防区,一般每个小防区内不会超过两百五十人。 这两百五十人必然来自于同一座城市,尽可能是同一座城市的同一个区域的人,彼此之间就算不相识,却也能够脸熟。 更何况,一夜多下来,哪怕之前并不熟悉,二百五十人却也至少混了个脸熟,经由一两人的中转,彼此之间完全认识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再何况,此时一个防区之内,残生者能有百人便已是天大的运气了,一般也不过就五六十人,少者甚至只剩下十余人甚至尽数阵亡。 而且最为关键的一点是,各个防区的人手是被禁止离开各自防区的,但凡出现在防区之内的陌生面孔,便是敌人。 其中难免会有一些违命逃窜的,但是既然都没有了战意逃离了自己的阵地,那即便杀了,也没有什么大碍。 而那些用性命去制造混乱的人,则是特别的队伍,从来就没有准备过要活着回去的人。 他们所造成的混乱,一方面使得六界修士因为彼此警惕而放松了对离明城的进攻,另一方面也使得六界修士之间的敌意大大增加,一旦有风吹草动,就可能当即互相杀戮,制造出更多的混乱。 只是…… 这些所造成的混乱,终究无法逆转战局,只能将整个离明城崩溃的时间,尽可能地向后拖延。 希望,能够给黑水城制造更多的机会吧。 黑水城城头上,黑水城城主柳无眉依然沉默地伫立着。 身后的黑水城里一片喧哗吵嚷,沸反盈天,就仿佛是从九天冲簌而下的瀑布一般震耳欲聋。 柳无眉不由得皱了皱眉,刚刚转过身,便见得紫衣女子一脸焦急地走上了城头。 “城主……”紫衣女子喘着粗气,有些惶恐地说道。 “怎么如此慌张?”柳无眉道。 “城内住民们躁动了,都着急想要离开逃入避难所,各个打开的城门口都已经堵得水泄不通,各处落锁的城门也受到了冲击,想要强行冲开城门离开。各处踩踏事故频繁发生,由此而产生的斗殴劫掠,争执甚至*频现,伤亡只怕已经达到了数千之众。城内维护治安的人手完全不够,现在城内一片混乱!”女子惶急地说道。 柳无眉皱了皱眉头,冷声道:“撤离是从西城门各区域秘密撤离的,是谁走漏了风声?” 紫衣女子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柳无眉的神色有些忐忑。 “说。”柳无眉声音微冷,让紫衣女子一阵寒噤。 柳无眉虽然平日里颇是和善,但是一旦谈起正事便素来果决坚毅,绝对不会容半点私情。走漏风声之人,只怕难逃此劫。 “回城主,是……是明珠。”紫衣女子咬了咬牙道,才硬着头皮说情道,“明珠也是想要她的父母能够尽早离开,她的父母在最东的区域,若是要等到按序撤离……” “明星,不用说了。”柳无眉打断了紫衣女子的话,微冷道,“我明白,我理解。” 明星微微松了一口气,刚刚想要代明珠向柳无眉致谢,柳无眉却继续道:“但是规矩就是规矩,哪怕有万千的理由,破坏了规矩,造成了恶果,就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城主!”明星惊呼。 “将明珠逐出黑水城。”柳无眉说道,“传令下去,即刻起,所有人静坐城中不得明令,不得妄动,但凡不从者,尽数斩杀,其族人尽数逐出黑水城,避难所绝不收容!” 如果明珠不将她的父母擅自带出西城的区域,明珠的父母必然属于无法得到挽救的那一部分。 所以她能理解明珠的决定,但是正如她所说的,坏了规矩便是坏了规矩,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便都要担负起这个责任。 她无法下令斩杀明珠,只能将明珠逐出黑水城,将她的生死托付给天命。 至于明珠的父母,那将是她唯一的一份仁慈吧,至少可以让明珠知道,她的牺牲也有一些成果。 然而明星却没有想到这么多,她的瞳眸瞬间紧缩,声音微颤道:“城主三思啊!” “明星,非常时刻,要用非常手段。黑水城里的混乱绝对不能容许,这样的混乱持续下去,多少人会死,会伤,撤离还要怎么正常进行?”柳无眉说道,“此刻狠不下心,便是对所有人的狠心。” “可是城主……”明星咬了咬下唇。 “去做吧,不能再犹豫了。离明城的守城大阵已经破了三个多时辰了,谁也不知道敌人会什么时候来,必须尽快撤离更多的人,让更多的人活下去。”柳无眉说道,“每个人的性命都是一样的,没有谁比谁的命轻贱……这样的局面谁也不想看到,为了让更多人活下去,我们就必须狠心,你明白吗?” 明星握了握拳,拳头过了许久才又慢慢松开。 她长叹了一口气,道:“明白了。” 柳无眉看着明星的身影消失在城墙的转角,神色有些哀伤。 如果可能的话,她也希望这座城市里的所有人可以好好地活下去,可是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总有一些人会死去,一些人会牺牲。 再大的能力,此刻都无能为力。 只求,敌人能够来得晚一些,离明城的陷落能够晚一些吧。 离明城。 混乱的战斗一直在持续着,离明城中充满了一股恶臭的气息,混杂着血腥气,冲天而起。 少年人抱着弓,背靠着一座残缺的断墙坐在废墟之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将最后剩下的一点丹药倒入了自己的口中,咀嚼着,将药力催动着汇入自己的身躯,使得身躯的痛楚能够有所缓解。 他的运气很好,好到可以活到现在,很多修为比他都还要高深的人都已经战死了。 这片废墟之上,除了他以外,再没有人还活着了。 所有的人都化为了尸体——或者青烟,散落在了各地。 就在他的旁边,就是一条断手,断手还紧紧握着一口剑。 少年人知道自己虽然还活着,尽管自己活得不是那么完整,但是自己距离死亡不过是一步之遥。 他的身体已经被压榨到了极限了,脏腑经脉都早已受了重创,如果不是澎湃的药力在他的体内流动着维系着他最后一口气,他早已倒地化为了一具尸体。 他看了看抱在怀里的大铁弓。 他答允过那个连话都没有说上太多的大叔,他要努力地活下去。 但是他没有办法实现这个承诺了。 他轻轻地摩挲着怀里的大铁弓。 这张弓陪伴着他战斗了两个多时辰。 但是对于他而言,却仿佛是一辈子的同伴那般亲密,那般不可割裂。 “抱歉了。” 少年人轻轻说了一声,一股黑血顺着喉头涌了上来,顺着嘴角溢出。 他用有些焦糊的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用大铁弓支撑着身体,背靠着断墙,站了起来。 他是唯一的生者,也是最后防务组织者。 滚滚烟尘慢慢散开。 一个个六界的修士缓慢地围聚了过来,看着那个少年人的身影,神情有些错愕。 他们没有想到,顽抗到最后的,会是这样一个少年人。 他太瘦弱,瘦弱得就像是风一吹就能倒下一般。 但是此刻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山,一座巍峨不动的山。 少年人看着眼前的那一个个人影,他想要尽力地像那个男人一样伪装出一副沉稳与平静。 但是他无法沉稳,也无法平静。 眼前的这些人就像是野兽一般,来到这里,摧毁了他们的家园,杀害了他的朋友。 这些人,比吃人的野兽还要可恨,还要该死。 如果没有他们,这个时候该是他坐在灶前生火做饭的时候,哄着妹妹吃过了饭,便是他去师傅家里修行的时候。 一个下午的修行,然后便踏着夕阳,去邻居家接过和邻居的女儿玩耍了一下午的小丫头,而后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小丫头会趴在他的背上,陷入熟睡,睡得很安心,就好像他这个哥哥的背是一个温暖的世界一般的安心。 夜色来临,一家人便围聚在一桌,用着晚餐,说着琐碎的事情。 父亲会说今年的收成好还是不好,母亲又开始念叨十里八乡谁家的丫头不错,是时候说门亲事了。 时不时的,家人之间会拌拌嘴,吵吵架。 那个时候,他会觉得烦,觉得厌憎。 但是现在他才知道,原来那一切看起来那么平凡,但是却那么美好。 可惜的是,当他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这一切都没了,都彻底地毁了。 所有的美好都被战火燃烧成为了青烟,再也找不回来了。 滴1211章 玉碎 “滚出去。”少年人喃喃自语,声音很轻,很轻,宛若蚊蚋。 “嗤——”一道剑气斩落,将少年人扶住铁弓的手臂彻底斩断。 鲜血喷出,少年人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的身形一阵踉跄,却又猛地向前倾倒,重重地压倒在那张铁弓之上。 铁弓宛如一口利剑,*了少年人的胸膛,一股股鲜血瞬间便淋遍了铁弓,将那张铁弓彻底染红。 “吱吱嘎嘎——” 铁弓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就好像要断裂了一般。 少年人染满了血与尘埃的脸庞低垂着。 “滚出去。” 他无力地重复着这样的语句,涎水混着没有完全凝固的污血从口角流出。 “滚出去。” 他继续重复着这样的句子,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充满了仇恨。 如果上天给予他力量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些仇人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地抹除。 然而,上天只是在冷漠地旁观。 燃烧着的悲痛的鲜血化为了两行清泪,顺着他的面颊流淌了下来,“啪嗒”一声,摔落在一地残砖碎瓦之上。 愤怒的悲啸从他的喉头深处发出,继而回荡在了空旷的四野。 “从我们的家里……滚出去啊!” 要让这些侵略者从他们的家园里滚出去,是他们每个人的愿望。 但是愿望这样的东西,未必就会成真。 天色明了又暗,日头已经垂落在了西方群山,使得西方只剩下一片黯淡的黑影与天空中的昏黄相互映衬。 离明城里的战斗规模在不断地缩减,绝大多数战斗区域都已经停止了战斗。 颜天君站在城主府,依然不为所动,尽管他的身边横七竖八地躺着上百具尸体,他浑身也已满是鲜血,连白发都被染得发红。 “城主……”归万里紧紧地握拳,他已经血满了衣衫。 “昨天,汇聚到离明城的人口,一共一百三十三万七千八百九十五口,黄昏降临之时,人口锐减至不足万人,离明城守军所能坚持的时间……最多不过半个时辰便将宣告全灭。”归万里汇报道。 颜天君微微瞑目,道:“八位领队还剩多少?” 归万里抿了抿唇,道:“姚子虚,余朝白确认自爆而死;安若素战死在南街口;明月在给锋锐队伍补给的时候被覆盖式打击所杀,当场战死;林波在平歇东三区防务混乱时战死;诸葛竹、华楠和陈中和还在巩固西、南、北三方防务,但是只怕也顶不了多久了!” 颜天君微微瞑目,点了点头道:“万里,你准备撤离这里。” “城主!”归万里眼神中流露出无限的愤恨,“您走吧,城主,玉碎由我来主持……” 颜天君看着归万里慢慢说道:“老夫一生快意恩仇,死又何惧?你身为副城主,按理来说,自然绝对不许离城,只是你肩负重任,自然不能在这里白白殒命。” 归万里狠狠咬牙,道:“城主,我追随您这么多年……” 颜天君挥了挥袖道:“走吧。” 归万里沉默了片刻,狠狠咬牙,深深一揖,转身离去。 正因为追随了颜天君这么多年,所以他了解颜天君,他知道颜天君一旦决定的事情,便绝对不会再更改。 他所能做到的事情,便只有遵命行事,如此而已。 颜天君看着归万里远去的身影,瞑目了片刻,才冷声道:“出来吧,我知道你等这个时候已经等得够久了。” 一个身影从远方的滚滚烟尘之中走出,那是一个矮胖的灰衣老者,面色红润,鹤发童颜,背后背着一口长剑,慢慢地踏步而来。 “葛幽泉,我知道你会来的。”颜天君看着那个缓慢走近的身影,嘴角微微一挑。 幽泉君在颜天君身前三尺的距离站定了下来,而后将背后的长剑解了下来,插在了身前,才微冷道:“如果不是你,大哥他们也不会抱憾终生。” 颜天君眯起了眼睛,“嘿然”冷笑道:“如果不是有赵春山那群杂碎,小鱼又怎么可能抱憾终生。你和我一样,只是寻仇而已,何必那么多无聊的如果。” 幽泉君沉默了片刻,道:“有理,我便是来寻仇来杀你的。” 颜天君眯着眼睛,看着幽泉君,旋即放声大笑起来,笑了许久才满是嘲讽地说道:“颜天君一生,几时让他人逞心如意过?” 幽泉君神色微变,伸手握住身前幽泉剑,想要进攻,颜天君却已经飘散而退,一股股青光穿破了层层烟雾轰隆落地,阻绝了幽泉君前进的道路。 幽泉君等了整整八十年。 从八十年前他败在颜天君手里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等待今天。 幽泉剑不止等了八十年。 一百六十年前,颜天君三上傲剑洞天的时候,他亲眼看到星野君被颜天君指着面门痛骂得欲死,颜天君一人在八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他在颜天君的手下走过了二十六招。 二百四十年前,颜天君二上傲剑洞天的时候,他亲眼看到老二星野君被颜天君打得就此沉沦,那个时候,颜天君只是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三百二十年前,颜天君第一次上傲剑洞天的时候,他亲眼见到老大春山君被颜天君打得道基尽毁,那个时候颜天君甚至都不屑看他一眼。 颜天君是他一生的噩梦,他来找颜天君寻仇,不仅仅是为了帮春山君和星野君报仇,更是为了自己,让自己摆脱颜天君这个一生都无法摆脱的噩梦。 傲剑洞天已经没有了,他所能做的,便也只有这最后一件事情了而已。 他不会放过颜天君,绝对不会! 他握紧了幽泉剑,一股股森罗之气紧紧缠绕着幽泉剑,随着幽泉君化为一道暗影,冲向了前方那个老者的身影。 颜天君看着幽泉君不断逼近的身影,轻蔑地哼了一声。 他从来没有准备与幽泉君战斗,那太没有意思了一些。 他从来不是一个好人,敌人想要得到什么,他便绝对不会让敌人得偿所愿。 既然幽泉君想要跟他一决生死,那么他就觉得不会给幽泉君这个机会。 这也是他为什么只毁了剑冢八君中那些参与过傲剑内乱的几人的道基却又不杀人的缘故,他就是要他们始终站在九阶的门槛上,体会着窥门却又不得入的痛苦。 只有这样长久的痛苦的折磨,才会使得那些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痛快,这样的东西绝对不能给敌人。 颜天君嘴角微挑,神色之中充满了嘲讽。 归万里悄无声息地从离明城的西城离开了离明城,向着北方逃离而去。 归万里站在了北方的一座山顶。 从山顶看去,离明城已经完全被滚滚的烟尘笼罩住了,时不时会传来一阵轰隆的声响,表明着在城市之中还有抵抗者。 然而轰隆的雷鸣出现的频率却在不断地变小,轰隆之间的间隔在不断地延长,最终逐渐变得不可闻起来了。 归万里握紧了拳头,指甲陷入了肉中。 他恨。 他恨六界的修士贪婪而残暴,他也恨自己的无能,没有能够拯救这座城市。 他为这座城市付出了太多了心血和精力。 他熟悉这座城市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摊铺甚至是每一块砖。 哪家的酒好喝,哪家的媳妇漂亮,哪家的孩子皮,他都门儿清。 在他来到鬼国之前,他从未想过,被世人所排挤嫌恶的自己,竟然也能得到这么多的尊敬。 为了对得起颜天君的信任,为了对得起那些素不相识的人给他的尊敬,一百六十多年间,他为这座城市付出了太多,甚至连自己的修行都被彻底荒废。 但是现在,所有的努力,都化成了飞灰,变成了东流的水,一去不回。 “轰!” 陡然,一阵沉闷的巨响从离明城的响起,紧接着便沿着厚实的大地,不断地向着四面八方扩散着,远近的轰鸣重叠在一起,变得异常沉闷,震得人气血翻涌。 “轰!” 大地震颤,整座破碎的离明城陡然下沉,一条条巨大的数百丈宽的裂纹从离明城的烟尘之中延伸而出,曲曲折折地向着各个方向蔓延着,一直蔓延出去了数十里远,如饿极了的野兽一般将路途上所有的村镇与山峦尽数吞没进入了自己的口中。 “轰——轰——” 一道道金光从大地的裂缝之中不断地冲向了天空,宛如一张张展开的屏风一般,将所途经的路途中所有的障碍都扫出了干净。 这些障碍,无论是楼宇,山峦,亦或者那刚刚以为自己取得了胜利的六界修士,都没有能够幸免。 他们就像是陡然暴晒在烈日之下的积雪一般,刹那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们可以感觉到,那穿过了离明城的那道阻挡着六界修士前进的屏障,正在缓慢地消散。 鬼国中央腹地。 国主赵初尘瞑目坐在那棵大树之下。 他的身前是散落一地的碧绿水晶残片,与八片环绕成矩形的碧玉。 “咔擦——” 正东方的那枚碧玉表面陡然出现了一条裂纹,顺着碧玉光滑的表面不断地蔓延到了碧玉的另一头,使得碧玉陡然破碎成为了数片。 赵初尘睁开了眼,看了看身前的碧玉,又抬起头看了看东方正在被黑暗所吞噬的天空,轻声自语道:“玉碎了啊……” 第1212章 黑暗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玉碎是每个城市濒临陷落的最后手段,也是动用非常手段的钥匙之一。 玉碎之时,最后一个承载着整座城市根基的阵法将会被引爆,强行将阵法中积蓄的能量在极短的时间内释放而出,对那些踏上了城市的敌人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而承载每个城市的阵法同时又是一个远古大阵的一环,每当一座城市玉碎之后,这远古的阵法就会丧失一环。 当八座城市全部玉碎之后,远古的阵法就会彻底崩溃。 那个时候,非常的手段便将被动用。 如果可以,赵初尘也不想动用那样的力量。 但是六界的修士不会甘心就这样停下来,他们只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才会善罢甘休。 那就玉碎吧。 赵初尘无奈地笑了笑,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柳无眉看着那代表了离明城的玉珏碎裂了之后,便闭上了眼睛。 离明城已经玉碎,鬼国的腹地便将从此放开。 从离明城往黑水城,直线距离不过四千多里,对于修士们来说,很快。 “明星,撤离情况如何?”柳无眉轻声问道。 等候在柳无眉身后的明星急忙回报道:“回城主,根据最新收到的消息,西区、西北区、西南区的人都已经完成了撤离,北区、南区的撤离正在进行。” “传令下去,半个时辰之后关闭避难所,对避难所四周的难民进行强制驱散,避免暴露避难所的位置。”柳无眉说道。 强制驱散,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明星清楚。 强制驱散,就意味着靠近避难所周围的难民如果听话远离的话,那么生死还能交由天命来决定——如果他们不服从的话,那就可以用必要的手段将他们抹除。 这样的手段很狠,也很残忍。 但是明星明白,这个决定必须被执行,只有这样,才能让尽可能多的人活下来。 很多人大概会痛骂柳无眉,指责她的残忍,她的无情,却忘却了悲剧的根源,在于那些六界的修士。 “遵命。”明星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退了下去。 “哒哒哒——” 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响起,一个青年女子快步地跑上了城楼,站在了柳无眉的身边。 柳无眉微微侧首,看着女子,伸手抚摸着女子的后脑勺,道:“避难所里的情况怎么样? ” “有一些凶兽果然躲进了深处,造成了数百人的伤亡,还好及时扑灭了,想来应该没有什么大危险了。”女子答道,神色有些艰难。 柳无眉点了点头,看着远方正在逐渐模糊的景象,过了许久才说道:“不要怨恨我啊,心心。” 心心抱着柳无眉的一条手臂,微微靠在了柳无眉的身上,才笑吟吟地道:“怪你什么啊?” 柳无眉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心心的手,才道:“咱娘俩死在一起,路上也好有个伴。” 女子眉眼之间都是笑意,两行清泪却顺着女子柔美的面庞垂落了下来。 鬼国之内的战火还在蔓延,而鬼国之外却一片安静。 所有的非大帝都已经进入了鬼国,鬼国外一个个大帝安静地盘坐着,默默地等候着消息。 不断有修士穿梭在人间和鬼国之中,报告着鬼国的战况。 远方的楚风等人自然不会知晓鬼国的战况,但是却也可以从那些往返的人身上推测出一些消息。 “这一次出来的人似乎都有些兴奋。”冰之仪背靠着巨岩,微微蹙眉说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 灵红萝也没有说话,兴奋自然是有了进展。 整整一天一夜的进展,最有可能的便是他们挫败了鬼国方面的阻击。 鬼国的反扑失败了。 接下来的鬼国,将会成为众多修士驰骋的猎场。 楚风不知道那些修士会对鬼国的住民们做些什么,但是想必……不会是一些很好的事情。 楚风在鬼国呆的日子并不多,但是他对鬼国的感情却很深。 鬼国与世隔绝,那里的人民质朴而纯真,热情而善良。 此时此刻,鬼国的人民们正在遭受苦难,而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灾难降临在鬼国人民的身上。 而他唯一能做的,却只有祈祷。 “大帝们还在等待,似乎鬼国还没有完全陷落,也许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沈瑕思看着远方阴山主峰顶上那一道血色的空间裂隙,觉得有些渗人。 楚风摇了摇头,苦笑道:“那么浩荡的人群,便是一个我这般修为的大帝也会被硬生生淹死,鬼国想要反败为胜,实在太难了。” 这个道理沈瑕思也明白,她之所以会这么说,也不过是安慰楚风而已。 既然楚风已经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她也没有更多话可以说了。 她只是微微地抿了抿唇,才道:“我们什么时候出手呢?” 冰之仪捻了捻自己的鬓发,看向了楚风,显然也是要听取楚风的意见。 楚风沉思了片刻,道:“等所有人进入鬼国我们再混进去。” 冰之仪皱了皱眉,显然有些忧虑,但是最终却也一语不发。 楚风与冰之仪都有些心事重重,而沈瑕思与灵红萝却不断地说着一些打趣的话,试图调节一下气氛。 只是渐渐的二人也按捺不住心思,陷入了缄默之中,一语不发。 夜色逐渐地变浓,而后却又逐渐地变得稀薄,东方再一次浮现了鱼肚白。 黑水城的天空漂浮着一个个身影,一道道攻势疯狂地落向黑水城,将偌大的黑水城夷为平地,化为火海,火焰怒吼着席卷了整座黑水城,将还在黑水城里避难的无数平民卷入其中。 哭喊声,求救声,响成一片。 无数的人想要逃出火海,相互攻击,相互推攘,相互践踏。 每一条逃生过后的道路上都流满了血液,新鲜的与陈旧的相互混杂在一起,在一具具扭曲而狰狞的尸体下方显得格外的刺目。 这些铺满了道路的尸体脸上充满了痛苦和绝望,他们没有死在火海里,也没有死在天上那些屠夫的攻击之下,却死在了平民之间的践踏之中。 他们不甘心,他们死也不甘心。 圆睁的双目无神地看着天空,看着那在天空中耀武扬威的一个个身影,充满了悲愤。 “娘亲……娘亲……不要睡了……快起来……宝宝怕……宝宝怕啊……” 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坐在这些尸体之中,声嘶力竭地嘶喊着。 他一边哭喊着娘亲,一边不断地推攘着身边那个女人的身体,似乎是想要将娘亲从沉睡之中唤醒。 但是他的娘亲不会醒了,不会再像过去的每时每刻一般,一旦听到他的哭声,就来到他的身边,为他擦干眼泪,将他背在背上了。 再也不会了。 可是这个孩子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以为娘亲生气了。 他想起了昨夜母亲抱着自己哭泣,说父亲再也回不来了,说自己从今天开始,就该是一个不哭的男子汉了。 所以娘亲生气了吧,所以娘亲才假装睡着了不理会自己吧? 他擦了擦眼睛,强行让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哽咽道:“娘,我不哭了,你快起来好不好……你快起来啊……” 孩子哭喊着,摇晃着娘亲一点点变得冰冷的身躯,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到火焰已经顺着木质的结构一路蔓延了过来。 无情的烈焰将每一栋建筑的每一块木材都引燃了起来,化为了自己的一部分。 失去了栋梁的房屋变得异常的脆弱,墙壁被火焰不断地舔舐而不断地膨胀,破裂出一道道裂口。 “轰隆隆——” 一座座房屋就仿佛是互相呼应一般的,接连地倒塌了下来,砸向了街道之上。 “轰轰轰——” 烟尘滚起,倒塌的房屋不断地向外蔓延着,迅速地将堆满了尸体的街道也覆盖住,将那个孤单的孩子彻底吞噬,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哭喊。 想必,他已经唤醒了他的母亲,可以牵着母亲的手,继续向前。 “求求你们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一个少女胡乱地奔逃,逃进了一条死胡同,当她转过身的时候,却只看到一个人影从天而降。 少女的眼神就仿佛是受惊的小兽一般,充满了惶恐,充满了畏惧。 少女直接跪倒在了地上,不断地磕着头,哭喊着:“我求求你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那个人影看着少女,神色之间微微有些嘲讽。 而后他大踏步地上前,就仿佛是野兽扑食一般将那少女按倒在了地上,眼神中只剩下野兽一般的光芒。 “滋啦——” 他撕裂开少女的衣衫,露出少女雪白的肌肤,使得他眼眸中的兽性愈发地猖獗。 “不要啊……求求你不要……” 少女挣扎着,但是却无能为力,只能流着眼泪,看着天空,忍受着那个男人沉重而恶臭的身躯压在自己的身上耸动着,在一个哆嗦之后就好像是死了一般趴在她的身上一动不动。 少女的眼泪流淌着,忽然便彻底地断绝了。 她倏然发出了“嘿嘿”的笑声,阴冷而充满了怨毒。 那个男人满意地站起了身,紧了紧裤子,便离开了。 少女站起了身,她把自己身上所有的衣裳都脱了下来,而后光着雪白的脚丫在街道上奔跑着。 “砰——” 她撞上了一个男人,她歪着头看着男人,一双眼眸里仿佛想起了什么,而后她便匆匆地躺在了地上,张开了自己的双腿,“嘿嘿”地笑道:“不要杀我呀……” 那个男人无声地跪倒在地,看着眼前的那个少女,泪水流满了他的面庞,眼眸里充满了愤怒和绝望。 他的双手*了脑后的黑发之中,他仰头望向天空,看着天空中那些野兽的身影,发出了野兽般的怒吼,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 黑水城里到处都是悲剧。 黑水城里到处都是这样的怒吼。 但是怒吼却永远无法阻止悲剧的发生。 柳无眉依然在城头上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脸上没有任何的喜悲。 她的妙目依然圆睁着,眼帘却有些低垂。 她的双足没有着地。 她被一口铁剑贯穿了胸膛,钉在了城头上。 第1213章 东方欢快,西方阴霾 黑水城的城主府地下密室。 密室里一片黑暗,没有一线的光芒,有的只是一缕缕莹莹的绿光从墙壁、地面和天顶各处散发而出,仿佛是花纹一般地蔓延遍了整个密实。 一个苗条的身影站在密室的中央,宛如山峰。 黑水城临时代城主柳如心紧闭着双眼,不敢去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 她的母亲柳无眉战为了掩护她撤退,战死在了黑水城的城头上,完成了她作为黑水城城主应尽的职责。 而将玉碎引发的任务就自然交给了她,黑水城的临时代城主的身上。 她也许会是有史以来担任黑水城城主最短的一个人,前后加起来都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但是她没有丝毫的畏惧,也没有丝毫的后悔。 她心里现在没有悲伤,有的只有一个反复啃啮着她灵魂的念头——要让那些人都去死,都永远葬身在这片大地之上。 “心心,我来吧。”柳如心的身边,传来另外一个声音,继而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星儿姐,放心吧,我可以做到的。” 柳如心握紧了拳头,睁开了眼,在黑暗中,她的眼眸里流露出无限的恨意,就仿佛是能吞没一切的汪洋。 明星看着柳如心,想了想,伸手拍了拍柳如心的肩头。 她的动作牵动了浑身的伤势,使得她顿时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一团污血顿时又咳了出来。 在明星的印象中,柳如心与柳无眉除了模样以外根本就不像是一对母女,她们的性格差得太远了。 柳无眉成熟稳重,果决坚毅,刚强无畏。 柳如心的个性却天真烂漫,心地仁慈,温柔万分。 柳如心的修为分明也已经达到了八阶巅峰,但是战斗起来却始终害怕伤了旁人而束手束脚,连对战一个七阶巅峰都未必能够取得绝对的胜利。 她不喜欢伤害任何人,哪怕是对她充满了恶意的人,她都不愿意去伤害。 玉碎一旦引发,还在黑水城里挣扎的平民们都会与那些侵略者都会化为劫灰,这对柳如心来说,需要承受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一些,也实在是太残忍了一些。 明星不知道为什么柳无眉要将这样的任务交托给柳如心来做,要让柳如心连死……都不能死得安心。 明星更不明白,柳无眉为什么要硬生生拖着她唯一的骨血在这里送死,以柳如心的修为让她去保证避难所的治安谁又能说什么呢? 以柳无眉的地位,她要送柳如心去避难所,又有谁敢说半个不字? 为什么柳无眉要怎么狠心,要让柳如心这孩子一并死在这里? 明星搭在柳如心肩头上的手感到了柳如心的身躯在微微地颤抖,她嗫嚅着,想要再次劝说柳如心将玉碎的核心交给自己,由自己来引发玉碎。 但是柳如心却更早地开口了。 “星儿姐,你知道吗,在今天之前我从来没有想到……杀人会这么容易,生命会那样脆弱……”柳如心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是她却在极力地压制着,“就那么轻轻地一挥手,就是十几甚至是几十条人命,就那样轻而易举地就没了……就像从来没有在这个世间存在过一样的……” “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把生命看得如此轻贱,将他人的命……就看做是蝼蚁一般,随意地践踏抹杀……”柳如心的手指关节开始“咔咔”作响,声音中的颤抖在慢慢平歇,“我更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有这么恨别人的一天——星儿姐,我想让他们都死去,都灰飞烟灭!我更想看到这些人看着他们的亲人在他们的跟前被人视为蝼蚁抹杀,受尽痛苦与折磨!只有这样,我心中的绞痛,才能有所减轻,无论为此要付出什么代价。” 明星顿时一惊,从柳如心的话语之中,她知道这个孩子的内心已经被愤怒与仇恨所充斥而扭曲。 柳如心对外面世界的黑暗了解得太少了,所以遭遇到这样的冲击,性情便再也控制不住,由往日纯粹的白迅速地染上了灰,变得一片晦暗,也许永远无法再恢复如初了。 但是她没办法去责怪柳如心,因为她的心里也存着一样的恶念,她也想要让那些侵略者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所珍惜的一切被摧毁,让他们活着承受无尽的煎熬和痛苦的折磨——而不是这么爽快地就去死,那太便宜他们了。 “星儿姐,我要引发玉碎了。”柳如心低着头,轻声说道。 “好。”明星伸手握住了柳如心的柔软却冰冷的小手,紧紧地握住,想要用自己最后的体温给柳如心一丝温暖。 一道道流光在那些莹莹绿光之上开始了流淌,使得那原本微弱的荧光逐渐得变得明亮了起来,照耀亮了整座密室,甚至将那两个单薄的女子的身影彻底地吞没在了其中。 “都离开,离远点!”黑水城外,有人已经知道了接下来将要发生怎样的事情,已经开始高喊着,召集着自己的战友们逃离黑水城。 离明城里的变故发生得很突然。 那一瞬间,冲入离明城里的八十多万修士无论修为如何,尽数化为烟尘,无一幸免。 当离明城的震动平歇之后,这些修士们进入离明城里,看到只是一片荒漠,什么都没有了。 所有的一切,无论是那些建筑,还是片刻之前还存在于那里的修士,亦或者其他的什么法器,全部都被那陡然爆发出的光芒直接冲击成了无数的沙尘,再也区分不出。 那一瞬间,感到惶恐而失去战意的修士,数以万计。 那一瞬间,失去了亲人挚爱的修士,也不可计数。 那一瞬间,他们也终于知道了鬼国的余孽们,是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着他们。 鬼国的人,绝对不会任由他们宰割。 鬼国的人,就算死,也要拉上他们垫背。 攻打离明城他们付出了太过惨痛的代价,死伤的人数达到了百万人之众,甚至可能更多。 那整整一百万人,可不是寻常百姓,而是实打实的修士。 一百万可以用人海淹没大帝的修士,被鬼国用一座城市完成了对换。 在那之后,他们就变得愈发谨慎了起来。 他们一路向西扫荡而来,所扫荡过的每一座城市都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后面的城市与离明城相比,防备力量都太薄弱了一些,面对着他们的攻击,一般不过坚守一个时辰左右就彻底沦陷。 但是他们必死的决心,却一点也没有变过。 一座座城市都在沦陷的那一刻,在有些修士压抑不住自己的冲动冲入城市的时候陡然引爆,方圆数十里都被变成了一片荒漠,没有任何的生命迹象。 就算是九阶巅峰的修士,面对着这样的阵法,也都只不过是徒然送死而已。 这一路扫荡,他们损失的人手虽然不再那么恐怖,但是却也达到了二三十万人之众,其中只有不过几万人是被亲手格杀,其他人都是死于城市的毁灭。 鬼国八座城市,黑水城已经是最后一座,只要躲过了鬼国毁灭所引发的灾难,鬼国将完全成为他们的地盘,他们就可以在这其中寻找着所有的机缘,那份连大帝都垂涎的机缘。 早有了防备的六界修士们在察觉到已经对黑水城完成了压制之后便开始离开黑水城,向东方撤离。 他们并不愿意冒险进入黑水城以西的区域——谁知道那片还没有来得及探索的区域有什么在等待他们呢? 只有一些根本无所谓生死的亡命之徒还在黑水城中放纵着,享受着神一般的*。 当整座黑水城开始颤抖起来的时候,这些亡命之徒才冷笑离开,汇聚进入了东方的大部队,看着黑水城里的光芒爆裂而开,扩散到方圆五六十里的范围之内,将这片区域完全吞没。 滚滚的烟尘遮蔽了天日,而东方的人群之中却发出了一阵欢快的笑声。 鬼国余孽们的玉石俱焚并没有让他们再付出值得一算的损失,反倒是那座城市里还活着的数以百万计的人口成为了冤魂。 这是何等的讽刺,又哪里不值得笑上那么一回呢? “我想要离开了,我……我受够了。”终于有人战战兢兢地说道,他的双唇有些发白,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眼神里充满了迷惘,他是来追求机缘的,不是来杀人的……可是他的双手沾染的血腥味,让他自己都恶心得想要吐。 “哈哈,杀了人又要装什么好人吗?”有人冷嘲热讽道,声音里满是欢快的笑声,“杀的人越多,那便是你强大的证明,应该引以为豪才是,有什么可怕的!我亲手杀的人可足足有百人呢!” “我三百六十五人!” “二百一十一人!” “哎,我只杀了七十六个呢,真是倒霉,不过倒是享受了一个小妞,那叫一个美……” “我也收集了两个哦……” 一阵欢快的气氛在空气之中蔓延,绝大多数人开始炫耀起自己的功绩,就像是什么丰功伟业一般——或者那本来就是丰功伟业。 而在这欢快的气氛的对面,则是一片阴霾的黑水城。 第1214章 八方尽玉碎,大地恸哭悲 “呜呜——” 不知何时开始,荒野上开始响起了一阵低低的呜咽。 那是一个女人在哭泣的声音,充满了幽怨,充满了悲伤,也充满了愤怒。 开始的时候,无人在意那低低的哭泣之声。 他们每个人都沉浸在了那异样的欢愉之中,满耳的都是笑声,都是彼此的功业,又哪里听得进去那样低沉悲怆的哭泣? 然而在某个时刻,天地之间倏然便一片寂静。 风依然在吹拂着,卷动了林与草,但是却再没有了树叶摩挲的“沙沙”声。 人们可以看到彼此的嘴在翕张着,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他们只能听到,在万籁俱静的世界里,有一个女人在呜咽。 那呜咽声很远,远得虚无缥缈,就好像来自于无数岁月之前,被时光之轮消磨殆尽才穿入了他们的耳中。 那呜咽声又很近,近得就在耳旁,甚至连那哭泣时气息喷在皮肤上的感觉都一清二楚。 众多的修士们面面相觑,他们根本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哭声又到底从何而来。只是那哭声太凄怆,凄怆得让人肝肠寸断,让人由不得不毛骨悚然。 他们看向彼此,看到彼此脸上那种惊慌与惶恐,他们都意识到了,这哭声,不仅仅是自己听到了,所有的人都听到了。 他们努力地想要找到声音的源头,但是却注定徒劳无功。 声音就好像是直接在他们脑海之中响起的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追寻的踪迹,就连到底从哪个方向来的都不得而知,更何况说声音源头的所在了。 一股莫名的寒意在众人之间蔓延。 远方黑水城的原址之上,浓浓的烟尘之中弥散出一点黑色的光芒。 众人陡然一惊,当下也管不得那幽怨的哭声,以为黑水城又将要发生什么变故,匆忙地向着东方撤离而去。 黑水城上滚滚的烟尘在那点黑色的光芒出现的一刹那,便如同受到了安抚一般地平歇了下来,迅速地落定,一个巨大的坑穴出现在了平野之上。 这个巨大的坑穴如同已经毁灭的那七座城市一般,都是一片荒漠,但是与之不同的却是在荒漠的中央,出现了一个十余丈的黑色的阵纹,缓慢地旋转着,一条条空间的裂纹从那黑色阵纹的下方向着四周蔓延而出。 那阵纹映入众人的眼帘,清晰无比,却又模糊无比,没有人能够看出那阵纹到底是什么模样,只是感受到了一股神秘滂湃的气息,从那黑色的阵纹之上不断地向外溢出,化为一缕缕云气,垂落在大地之上。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有人看着那黑色的阵纹,满眼的尽是惶恐。 强大的未必可怕,未知才是恐惧的根源。 他们根本就看不懂这个阵纹,甚至就连多看一眼,双眸便会觉得刺痛男人,眼泪便会忍不住流下来。 “啊!”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倏然在人群之中响起,一个个人影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身躯难以抑制地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两行鲜血从他们的眼中不断地涌出,流满了他们的面庞,就好像是泪水一般。 “眼睛……”一个捂住眼睛的人痛苦地呻吟着,他是一个喜欢钻研阵法的修士,对于那神秘的阵纹他只不过多看了一眼,双眼便在瞬间如同被剜去了一般的疼痛难忍,继而瞬间便失去了所有的光明。 他试图再生自己的眼睛,却发现整个眼睛区域的血肉都完全坏死,根本就不接受注入的真气的滋润,完全无法修复——他彻底瞎了。 “轰!” 陡然一声轰鸣,一道黑色的光柱从那阵纹之中陡然冲出,直上云霄,连九天之上的云层都被彻底冲散而开,露出了一片万里无云的天空。 黑色的光柱消失在了天空的尽头,没有人知道它到底蔓延出去了多远,但是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令人胆战心惊的气息,正在从那黑色的光柱之上不断地向着四周扩散着。 “看那边!” 有人突然惊呼,惊慌失措的众人顺着那人指着的方向望去,便见到在东北方向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贯穿天地的紫色光柱。 那一道光柱虽然隔得极其遥远,但是映入众人的眼中却依然无比地清晰,就仿佛就近在咫尺一般。 “那边也有!” “那边也有!” …… 几乎是一瞬之间,众人才发现,从八方都腾起了八道异色的光柱。 东方的光柱为红色,西方的光柱为黑色,南方的光柱为白色,北方的光柱为黄色,东北方的光柱为紫色,西北方的光柱为褐色,东南方的光柱为蓝色,西南方的光柱为青色。 八道光柱虽然都有远近的区分,但是映入所有人的眼中,却都像是一般的距离,将每个人都牢牢地锁死在了中间,再没有留下任何的空隙。 有些稍懂阵法的人脸色瞬息之间便出现了无尽的变化,而后便仿佛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一般地瘫软在了半空中。 东方红色离火,西方黑色坎水,南方白色乾天,北方黄色坤地,东北紫色震雷,西北褐色艮山,东南蓝色兑泽,西南青色巽风。 八座城市,八个方向,八种颜色。 原来那不仅仅是一种象征,而是真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大阵。 这个大阵的规模大得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八座城市之间的区域,都被这个大阵覆盖在了其中。 这可是一片东西差距四千里,南北差距四千里的大阵,谁能够想到,会有这样的阵法的存在! 八座城市尽数毁灭的那一刻起,这个阵法就已经不可逆转地启动了,接下来等待着他们的……已经不言而喻了。 “逃!快逃!”有人高声呐喊,还想要试图从这片区域中逃离出去,只要逃出这片区域,应该还有一线的生机。 所有人都想要活下去,没有人还有任何的迟疑。 他们用着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疯狂地向着西方逃窜而去,只有距离最近的西方,还有能够逃掉的可能。 然而他们之前分明只逃离了黑水城百里的距离,此刻无论他们再如何加速,再如何前进,哪怕彼此之间的距离都已经拉开了数十里,远处的那一片废墟却始终没有再靠近他们哪怕分寸。 “空间被锁死了,以我们的修为……逃不掉了!”一股无力感笼罩了每个人,他们此刻才终于意识到,等待着他们的东西,连最后一线的生机都不会给他们。 但是他们又能怨谁呢? 他们几时,给过鬼国那么多人一线的生机? 如果说其他的七座城市都是负隅顽抗的修士,彼此之间少许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所以必须将整座城市都毁灭,容不得半分的留情。 但是黑水城里呢? 黑水城里那数以百万计的平民,对修士哪来的半分的威胁? 他们又几曾想过,给这些根本不会伤及到他们的平民一线生机? 如果不是他们试图毁灭整座黑水城,这座容纳了百万平民的城市怎么会选择毁灭? 黑水城不毁灭,这个阵法又怎么会启动? 每个人都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杀人者人恒杀之这是千古不易的真理。 如果只以为自己杀死弱小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却连被人杀死的准备都没有,这样的人,不过便是一些废物罢了。 淘汰这样的废物,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看吧,天谴来了。”远方的离明城的废墟附近,白衣人轻声说道。 “呵,哪里是天谴。”他身边的那个青衣人冷笑了一声,“你几曾杀过人,没杀过人的你又为何要遭天谴?” “冷眼旁观,分明有能力却又见死不救,坐视无辜死于非命,又与杀人何异?”白衣人微微一笑,并不见任何的惊慌,眼眸中全是将生死看淡的光芒,“盗匪闯入他人院落,虽不杀人,却打的是等盗匪杀光主人便要取走主人财物的念头,又与盗匪何异?在这鬼国中纵横肆虐的修士,数百万人,其中可又有哪怕一人敢理直气壮地拍着胸脯说一声自己无辜?遭遇这等事情,为何不是天谴?” “哈,说不过你。”青衣人慨然一叹,“只不过这终究也不是什么天谴,只是鬼国之人的两败俱伤之法罢了。那座城市容纳满了平民百姓,随着他们将城市引爆也化为了劫灰,鬼国的人,也不见得就干净多少。” “然而一切的起源,还是在于你我这样的人。”白衣人笑了笑,看着那一道赤红的光柱,神色之间略见哀切,“我原本以为双方都还会试图交涉,却不想,竟会如此惨烈。” “哼,人多势众,便可仗势欺人,你还是看不到人心有多么丑恶。”青衣人冷笑。 “也许吧。”白衣人微微叹了一口气,“至少,死在这里,也稍稍能安心几许,不至于日后回想起来,受尽内心折磨。” *************************************************************************************** 鬼国的中央腹地。 赵初尘看着那八块完全碎裂开的玉珏,神色之中全是悲悯。 他终于站起了身。 八座城市都毁灭了,鬼国存在的意义,几乎已经荡然无存。 他依然不愿意动用那一股恐怖的力量,那是鬼国无数年来所守护的东西,他不愿意轻易地背弃。 就用那些侵略者的血,来平息大地的愤怒吧。 第1215章 千里哀鸿 阴山。 黑夜中等候着的所有的人,都在那一刹那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气息的波动从那血色的通道之中涌出,犹如狂潮一般在刹那之间席卷了四野。 修为越是深厚的人对这股澎湃的气息感受越是灵敏,脸色越是震怖,而后震怖在瞬间便成为了无法压抑的兴奋。 那股散发而出的力量很恐怖。 恐怖得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正是因为恐怖,所以便印证了它有着足以让修士们超越六界的力量。 对于这股力量,每个人都压抑不住地垂涎着。 楚风的脸色有些痛苦。 他在那股力量之中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不甘与愤怒,简直就像是无数冤死的冤魂所发出的控诉一般,充满了血泪。 他知道那是他吸收了奕虚裕给他的忘川精华之后的特性,忘川本来便是死于当年大战无数生灵的鲜血与尸骸所形成的,其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和怨毒和诅咒,所以他也能从那飘来的力量之中感受到这些极其强烈的情绪。 然而令楚风更为痛苦的却是在这股力量之中,甚至还伴随着一个女子痛苦的哭泣之声。 那哭泣声低沉幽咽,凄楚万分。 那哭声很悲哀,不是在悲哀自己,而是在悲哀众生,令楚风都禁不住悲从中来,眼眶在瞬间便盈满了泪水,差点便流淌了下来。 楚风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是不是他想到了鬼国的毁灭所产生的幻听,他只是握紧了拳,又慢慢松开,对鬼国那无数亡魂默默地说了一声抱歉。 远方的山上,穆天子站在山顶。 穆天子的右手攥紧了腰间的昆吾剑,关节有些突出,有些发白。 “这天地的哭泣,你有听到吗?”穆天子问道。 女子沉默了许久,才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听到了。” “哈。”穆天子冷笑一声,“孤王总要让他们为他们今日的举动付出他们应得的代价。” “鬼国可不是你的人间,鬼国的人死与不死,与你又有什么干系?”女子素手托腮,很认真地说道,“你只是人间的君王,守护好你的人间便足够了,不要再去操心那些与你无关的事情。” 穆天子瞑目了片刻,才道:“那我要让他们付出一些代价。” “这都过去了多久,你为什么还是这副脾气?这个世间……也许根本就不需要你付出这么多,你只是做好自己的本分不好吗?”女子冷笑道。 穆天子“嗤笑”了一声,道:“那你呢,这么多岁月过去了,你依然不把太多的事物放在心上,可有觉得你的生命有什么意义?” “我知道你一直怪我,一直没有原谅我。”穆天子看着远方,认真地说道,“但是我当年如果不在外征战,这些哭声会响彻人间的每一个角落。” 女子不语。 “哈,与你说这些做什么,你根本不会懂的。”穆天子叹息了一声。 “姬满,不懂的人到底是我还是你?”女子愤怒地抓紧了大铁椅的负手,咬牙切齿道,“你要出去征战,我几时阻挠过你?我哪一次不是用断天丝为你织出征袍让你出征?又有多少次是你因为突发的善意卷入不应卷入的战争,甚至让六军身陷险境,是我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姬满,你回答我。” 穆天子微微一怔,旋即道:“反正你我看彼此都不顺眼,你离开吧,这里不需要你。” “哈,我堂堂玉灵山山主好歹也是称霸一方的人物,几时轮得到你这个国度都早已破灭的天子来对我指手画脚了?”女子冷笑着,声音之中满是难掩的怒意。 鬼国之中。 鬼国的天空此时一片晴朗。 数千里都是一片蔚蓝的天空,那蓝色很纯净,很高远,一眼望去,便令人神清气爽,无比地舒畅。 鬼国的大地上,一个个陷入了惊慌的修士在尝试着各种各样的方法,想要从这片已经被禁锢的区域逃离。 然而任何的尝试都是徒劳的。 死亡不知道何时会降临,也许便在下一刻,也许永远不会,那完全取决于阵法操纵者的心情。 惶恐,焦躁,使得修士们越来越不安,彼此之间的敌意也变得越来越浓,一言不合便会轻易地导致他们行为的失控。 到处都有人在相互攻杀,试图把对手逼入彻底斩杀。 只有杀人,才能平歇他们内心之中那一份难耐的不安。 只有杀人,才能让他们暂时忘了他们现在处于怎样的处境。 失控的人群之中开始出现各种各样无法受到掌控的行为,那些他们曾经对鬼国住民所做过的事情,此刻他们也开始施加到彼此的身上。 鬼国住民们所体验到的绝望和痛苦,此刻也完全施加在了他们的身上,不断地折磨着他们的每一根神经,使得他们变得愈发脆弱,愈发疯狂。 千里的大地之上,到处都是哭喊,哀嚎,怒吼,鲜血,与尸体。 “见识到人心的丑恶了吗?”依然是那两个仿佛冷眼旁观着与自己无干的事情一般的男人,看着大地上那一个个人影,评头论足。 只不过,白衣人除了一声叹息,便没有再接话。 赵初尘静默地坐在树下。 他没有引发玉碎的最后一环。 并不是因为引发玉碎最后一环会导致什么灾难,因为灾难早就降临了。 他知道不引发玉碎的最后一环,才是那些冤死的亡魂最愿意看到的事情。 甚至于,这也是他愿意看到的事情。 看到那些侵略者,被他们自身的恐惧所吞噬,变得疯狂,受尽折磨,那才是应当的惩罚。 给个简单的痛快,那太便宜他们了。 他们的罪孽,只配永远在痛苦之中挣扎,绝对不能容许他们得到解脱。 离明城外的山上。 幽泉君拄着剑,背靠着一块大石头,瞑目养神。 他的身体布满了裂痕,裂痕上全是已经凝固的血痂。 他的身边躺着一个瘦弱的少年。 他看到那个少年的时候,少年已经倒在了废墟里,手里却还紧紧握着一把铁弓。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那个倔强的少年人,心中有几分难言的亲近。 也许是因为那个少年人的倔强与骄傲,使他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他把少年人带到了这里,让他远离了那片修罗场,才又去找颜天君。 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回到此地,他已经与少年人无异,只剩下了这最后的一口气。 幽泉君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神色之中有些苦涩。 他没有能够杀了颜天君。 在最后的那一刻,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对死亡的畏惧,对求生的渴望,使得他毅然选择了逃跑,就像是过去一样。 逃跑救了他的命,他没有在那突然的爆裂之中丧命,他只是被余波命中——但是这并不能让他能多活多少时间。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他从来没有以必死的决心去杀颜天君的准备。 他一直想要的,都只是活下去而已。 拖着残躯,他回到了这座山上,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咳咳——” 耳畔传来一阵咳嗽声,幽泉君看着那少年的身躯陡然抽搐,而后猛地睁开了眼睛,就仿佛是做了一个噩梦一般猛地清醒。 少年人愣了许久,而后看向了身边的幽泉君。 幽泉君也沉默地看着少年人。 少年人又愣了许久,才终于猛地想起了什么,挥舞着手里紧紧握着的大铁弓,向着幽泉君砸了过来。 幽泉君虽然已经身负重伤,但是却也不是这少年人可以匹敌的对手,他只是微微看了少年人一眼,沉重的压迫便压得少年人再也动弹不得。 “我救了你的命。”幽泉君缓缓说道。 少年人的嘴角挑起一丝弧线,那是嘲讽的,充满了鄙夷的弧线。 幽泉君从少年人的眼眸中看出了恨意与敌意。 这份恨意与敌意是永远无法消除的。 幽泉君看着那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人,看着他的神情,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冷意,一阵寒彻心扉的冷意。 这个少年人的心已经彻底扭曲了。 鬼国如果还有幸存者的话,他们的心,都已经扭曲吧。 仇恨的种子已经在鬼国所有还活着的人的心中扎下了根,长出了芽,甚至已经开花,甚至已经结果。 可是,那又能怪谁呢,难道要说这些心怀仇恨的人不懂得放下,不懂得宽容吗? 面对这样的事情,要怎么去放下,要怎么去宽容啊? 他活了这么多年,尚且做不到的事情,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这些孩子们做到啊? 当他们长大的那一天,他们一定会把复仇的火焰倾泻向六界的。 不能让他们活着啊! 当幽泉君从自己的思绪里清醒过来的时候,那个少年人已经被一道道剑光切割成了一块块整齐的肉块,就好像是新打的豆腐一般,码放得整整齐齐,甚至就连嘴角的那一丝弧线依然栩栩如生。 幽泉君愣愣地看着眼前那些肉块,两行清泪再也忍不住从浑浊的眼眸里流了出来。 上天啊,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心理扭曲的人……又到底是谁啊…… 第1216章 圣人归来 鬼国之中不断发生着的惨剧无人知晓。 鬼国之外的大帝们依然在默默地等待着新的情报。 “出……出意外了……” 一个身影倏然穿过了血色的通道,出现在了阴山之上,眼眸之中满是无法掩饰的惶恐,甚至是畏惧,他的身体甚至都还在瑟瑟发抖,就像是一个在冬日里淋了一场夏季才该有的暴雨的人一样。 “有何意外?”临近通道的一位强大大帝淡漠地问道。 “绝大多数人都被一个突然发动的阵法囚禁在了鬼国之中,侥幸没有被囚禁的人……不过只有数万而已了。”那匆忙奔来的修士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嗯?”那大帝眉头微挑,“这样看来,鬼国果然还另有变数。” 那修士微微一惊,目光扫过了眼前众多大帝,那一个个大帝的脸上全是平静与淡然,似乎对发生的意外并不意外,而是完全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他们早就知道了这一切,所以他们才不愿意第一时间进入鬼国。 原来这些大帝,根本就是拿他们当做投石问路的石头啊。 哈,数百万条人命做成的石头……这块石头的价值,还真是低贱啊。 修士的神情有些苦涩,他艰难地笑了笑,继续向前走着,再没有要返回鬼国去的打算。 “去哪?”一个大帝冷声说道。 修士愣了愣,看着那大帝,苦笑道:“回去。” “那你走错了方向。”那大帝声音微冷。 “反正那么多人,难道还差区区我一个吗?”修士的神色之中,满是嘲讽。 大帝微微瞑目,道:“多一个人,自然便多一分力量。” “哈哈哈——”那人放声大笑起来,疯癫非常,他指着眼前诸多的大帝很是不屑地道,“那自己为什么不进去?你自己进去看看啊,你有那样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大帝就微微一弹指,他便立时化为了一片飞灰,消散在晚风之中。 远方的楚风微微皱了皱眉:“意外?” 如果真要有变数,那应该便是抹杀一切的变数,曾经数百的古老大帝都尽数死在了里面——对这些修士,怎么可能只是困死就罢了? “应该是鬼国的第二轮反扑,也是最后的反扑吧。”灵红萝轻声说道。 “反扑的声势很大嘛。”冰之仪眯着眼,捻着青丝说道。 楚风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何时大帝才能进入鬼国,那才是正戏的开始。”冰之仪继续说道。 楚风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并不清楚。 大帝究竟何时才能进入鬼国,这根本就是一个无法判断的事情——只有通过不断的试探,才能确信。 但是在场的众多大帝,又有哪一个愿意把自己的性命用在这样无聊的试探之上呢? “在那之前,战争就会开始了啊。”沈瑕思撇了撇嘴,道。 “继续等待吧。”楚风叹了一口气。 片刻的等待之后,楚风却突然扭头,目光中爆发出几缕精光,神色变得有些阴鸷。 “师傅,怎么了?”灵红萝问道。 “有一股澎湃的气息正在靠近。”楚风说着,顿了顿,补充道,“是乙辛长舒。” “乙辛长舒,你没有判断错吗?”冰之仪也满是惊愕地说道,神色之间流露出了几分惶恐,“他已经成圣了,何必再来此地冒险?” 楚风摇了摇摇头道:“没有错,乙辛长舒根本就没有任何要掩饰自己气息的意图,他的气息就像是万全被激发了一样,只要进入了感知范围之内,便绝对不会感知错。” “我记得他成圣成功之后就被联手攻击而受创,又被两个跟得上他速度的人追杀,现在怎么又追杀回来了?”沈瑕思也有些惊愕地说道。 “不对……还有几股气息,围绕着乙辛长舒在不断地战斗……方才他们的气息还没有进入我的感知范围,所以我没有感知到。”楚风皱了皱眉,补充道。 乙辛长舒的气息比其他几股气息要强大,之前的距离太远,使得其他的气息都被乙辛长舒的气息所遮掩,等到又拉近了一段距离,这些气息才被察觉到。 “都有谁?”冰之仪问道。 楚风皱了皱眉,摇了摇头道:“都不是我熟知的气息,其中有些气息似曾相识,但是一时也记不起来了。” “他们一边和乙辛长舒战斗,一边靠近鬼国?”灵红萝有些诧异地重复道,“难道是他们驱赶着乙辛长舒回来的,他们的目的……其实是想要用乙辛长舒做挡箭牌?” “这是最大的可能……鬼国之中的那个神秘的力量,让乙辛长舒这个圣人去面对是最好的选择。”楚风点了点头,才看向南方继续道,“我们先离开这里,他们一会来到此地,只怕战斗将会波及到很广的范围。” 楚风能感知到,其他人也能感知到。 那些从南方一边战斗一边高速靠近鬼国的气息根本就没有一丝半点的遮掩之意,完全就是大张旗鼓,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晓自己到来了此处。 “那些古代的大帝们似乎也都开始赶来了。”有大帝侧身,望向南方。 “他们再强大又能如何,双拳也敌不住四手,所有人,都准备上吧。”有人大声喊道。 众多新时代的大帝纷纷点头。 虽然他们也注定了是竞争对手,但是终究旧时代的大帝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在翻脸之前,先将这些旧时代的大帝一一送上路吧。 “你当真非要参加这一战不可吗?”穆天子握紧了腰上挎的剑,“为什么就不能听我的话离开这里?” “你跟我什么关系,我凭什么就要听你的话?”女子嗤笑了一声,“这样的战斗,我想参加就参加,不想参加便不参加,你又管得着吗?” “你手里只有断天丝和长夜可以用,小心战死在这里了。” “你还不是一样,没有天子六军,没有自己的八骏,昆吾和镇岳再强大,你又能杀多少人?”女子捻着青丝,“更何况,我死不死,与你有什么关系?” “哈!”穆天子冷笑一声,“你说得对,我们的生死,从来就没有什么关系。” “那不妨来比一比,谁杀的人多一些?”女子莞尔一笑,提议道。 “杀戮之事,杀得再多,也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穆天子微微瞑目,感受在风中传播的气息。 风中,充满了劲力。 那是从远方而来的力量,经过了漫长的距离,来到阴山,形成了一股柔和的微风。 但是风中,却带着一股股锋利的气息,就好像是映照过来的刀光。 风,变得越来越烈。 越过千山,在阴山之上卷起了一阵阵海啸。 穆天子的黑发被风暴扬起,在夜色中深沉无比。 穆天子的脸上慢慢地溢出了一丝鲜血。 穆天子握紧了手中昆吾。 他知道时间已经到了,他是时候出手了。 “噌——”一声清脆龙吟,响彻九霄。 昆吾剑出鞘,一道金色的光束陡然横亘在了夜色之中,穿破了群山,向着阴山主峰疯狂地前进着。 这一道金光来得很突然,但是却还不足以致命,沿途所有的大帝都只是纷纷侧身,而后便闪躲开了这一剑。 真正令众多大帝也感到棘手的是紧随着那道金光而来的那个黄衣男子。 从气息上感知,那个黄衣男子也不过是新时代大帝所能达到的极限修为而已,但是他手里的那口剑,却在散发着一股令人感到恐怖的气息。 只要那口剑在那个男子的手中,他便有着足以与旧时代的那些强大大帝一战的力量。 穆天子向前俯冲着,没有出手,只是握紧了昆吾剑,冲向了鬼国的入口。 众多的大帝确信了眼前这个大帝的目的地是鬼国,也并没有出手阻挠,他们目前也需要大帝去试探鬼国是否可以进入,这个大帝既然想要成为第一个人,也省去了很多人的麻烦。 然而这个人并没有如他们所愿地进入鬼国,反而是在鬼国那血色的通道前停了下来。 阴山主峰前的那位大帝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站立在通道入口的黄衣青年男子,微微拱了拱手,笑道:“这位道兄此举不知是何意?” 穆天子沉默了片刻,才看向远方道:“你们也应该感受到了,有人来了,那位突破了天地规则的旧时代大帝又回来了。” 那大帝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他的确回来了,但是这与道兄此刻的行径,又有什么关系?” 穆天子看着眼前的大帝,道:“你们想活着的话,就离开这里吧。” “哈,旧时代的大帝纵然强大,然而我们人多却势众啊。”那大帝笑着答道,不愠不火,“就算他是圣人,但是他此刻也不过被几个旧时代大帝缠住无法脱身,我们在场这么多人,又还能拿他没有一点办法吗?” 穆天子笑意更甚,道:“那就请便了。” “噢,不强行动武清场吗?”那大帝微微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道。 穆天子瞑目片刻,才道:“那肯定是要的。” 第1217章 群雄动,混战起 “阁下……好大的口气。”那人微微一笑道。 穆天子点了点头,道:“长久不刷牙,自然口气大。” 那人微微一怔,旋即大笑了起来道:“阁下倒真有几分意思。” 穆天子笑了笑,道:“还有更有意思的,你想不想知道?” “比如什么呢?”那人饶有兴味地说道。 “你已经死了。”穆天子淡淡地说道。 那人脸上的神情骤然一变,再想要动手的时候,一道细碎的金线便延着他的身躯缓慢地蔓延着,使得他的整个身躯陡然错裂而开,就像是两片拼图被拼错了位一般。 “阁下好修为。”那人嘴角微挑,脸上的神情重归于平静。 很少有人看到或者说知道这位大帝是如何死的。 对于绝大多数的大帝来说,他们看到的就是这位新时代顶级的大帝,在散漫的对话中便死去了,整个过程,穆天子甚至都没有动手。 他到底是怎么便在瞬间杀了这位大帝的? 远处的山顶上,那个妖冶的女人发出了一阵冷笑,微微弯曲了一根手指:“姬满,这装神弄鬼的本事,还是你最擅长。” “杀了他!” 局面在片刻的凝滞之后,便陡然恢复了喧嚣。 一个个大帝发出怒吼,一道道攻势划破夜空落向了悬浮在鬼国入口的穆天子。 穆天子冷哼一声,身后镇岳剑一口口相继出鞘,如展开的孔雀尾翼一般在穆天子的身后张开,将水平线的上半区域均匀地划分成为了六块区域。 五口古剑,每一口造型大体一致,却有各不相同,但是每一口却都朴质万分,一缕缕磅礴而神秘的气息缠绕着那一口口古剑,如同云气一般翻滚着。 五光十色的光芒落下,却在穆天子的身前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轰隆的巨响响彻了夜空,而悬浮在空中的穆天子却根本不为所动,只是身后的五口剑微微颤动着,宛如被风拂动一般。 “那是……”有目光尖锐的大帝看到那五口剑的时候微微一怔,旋即惊呼出声,“镇岳五剑!” “镇岳五剑,那是什么东西?”在远方的灵红萝也听到这一声惊呼,不由得低声问道。 “传闻人间曾有一次巨大的灾变,大地震荡,无法停歇。当时人间君王昭王姬瑕便采天地异铁铸成了五口剑,投入了人间五岳之中,各自镇守一方,最终使得大地终于恢复了平稳,人间众生免于劫难,因此这五口剑便被命名为镇岳。”楚风说着皱了皱眉。 穆天子会在此时突然出现在鬼国通道之前,只怕真的是要为那些与乙辛长舒战斗着的人清理通道,让他们能够顺利将乙辛长舒逼入鬼国。 “这样说起来,这五口剑其实是防御类型的法器了。”沈瑕思眨了眨眼,道,“难怪那么多大帝的攻势都没有攻破他的防御,这镇岳五剑也是强大得有些离谱。” “不可能,穆天子的修为受限于天地规则,就算镇岳五剑是圣人之器,也不可能完全抵消那么多大帝的攻击。”楚风摇头否认道,“穆天子是为了威慑其他人强行把伤势忍了下来,而且伤势只怕不低。” 穆天子冷冷地看着在场的众人,手里的昆吾剑一振,冷声道:“你们就这么一点能耐么?” “不可能!”众人看着穆天子,神色之中满是震惊,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大帝面对这么多大帝的攻势,竟然毫无损伤地阻挡了下来? “那是镇岳剑,曾经镇住了人间大地的剑,根本就是不可能攻破的防御之器。”有人高声说道。 “噗——”灵红萝忍不住笑出声来,而后急忙捂住了嘴。 沈瑕思的脸上也浮现一丝笑意,道:“这个奸细演戏也是够浮夸的。” 冰之仪摇了摇头道:“我们置身事外,自然觉得可笑,但是……局中之人,本来就心思颇多,更不会有太多思考的时间,因此想要在短时间内吓唬住他们,倒也不是不可能。” 镇岳五剑曾经镇住震动的大地这本来就是一个传说,就算真的是曾经发生过的故事,但是也绝非如此简单,想要稳住人间大地需要付出的努力,怎么可能仅仅是铸造五口剑就能做到的事情? 但是也正如冰之仪所言,时间紧迫,他们各自又怀有心思,来不及仔细思索,所能做的便只有凭借直觉去思考。 穆天子本来就不需要太多的时间,哪怕用这样欺瞒的手段,只要能够骗过片刻,就是胜利。 “轰——!” 就在众多大帝都还没有从震惊之中醒悟过来的时候,远方便已经传来了一阵阵雷霆的轰隆。 一道道各色的光彩在黑夜之中宛如闪电一般贯彻天地,照亮了深沉的黑夜。 “轰!” 一道光芒落在了山峦之上,连绵不绝的山峦顿时崩摧出巨大的缺口,无数碎石如暴雨一般冲向天空,在天空中耗尽了劲力之后又如暴雨一般纷纷落下。 “轰!” 一道光芒落在了森林之中,茂密的森林之中无数的参天古树陡然碎裂,木渣碎屑漫天飘飞,而后陡然迸射出耀眼的光芒,化为一团团耀眼的火焰,随着狂风怒吼着将整片整片的森林吞噬殆尽。 “轰!” 一道光芒落在了江河之中,滔滔江河的水流宛如布匹一般都被从天而来的一刀陡然截断,炽热的高温在瞬间让江河蒸腾得干干净净,奔涌而来的江河不断地发出“嗤嗤”的声响化为一缕缕水汽蒸腾而去,就连河道也被灼烧得皲裂而开。 不断闪烁着的光芒之中,一行六七个身影交相碰撞着,将一个身影围在了最中间,使得中间的那个身影无论如何都冲不出那些身影的包围之中。 “哈哈哈哈——” 乙辛长舒的狂笑响彻了四野,也如雷霆一般震耳欲聋。 哪怕他连日以来根本就没有休息地被这些昔日的故人轮番车轮鏖战,却依然没有半点的惧意。 他现在是这天地之间唯一的圣人,是最为强大的存在,哪怕那些昔日的故人趁着他虚弱而缠上了他,使得他至今依然没有能够体会全盛时期的圣人到底是怎样的强大,但是却也没有人能够真正威胁到他的性命。 而这些人的缠斗更是使得他加速地熟悉了自己新的修为,将自己新的实力掌握得一清二楚,几位昔日的故人已经陨落在了他的手里,现在还能勉强能够与他作战的,便也只剩下了这些人而已了。 只要他能找到一点空隙,得到一个喘息的机会,他就将彻底逆转战局。 但是他的确没有想到,这些人的围攻竟然是在他逼向鬼国的方向。 从他意识到自己前进的方向是鬼国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 如果鬼国里那危险的东西能够对付圣人的话,那么他们就能把自己葬入时间的洪流,彻底地变为过去。 如果鬼国里那股力量无法对付圣人的话,那么他们就将以自己为挡箭牌,强行闯入鬼国,化解危机,而后生存下来,去寻找那一份机缘。 “真是好算盘啊!”乙辛长舒大笑着,与彦都无忌轰然对上了一掌,乙辛长舒掌中缠绕的白色之气与彦都无忌缠绕着白色火焰的手掌轰然对接,两人的手臂几乎同时被对方震断,白骨戳穿血肉而出。 而彦都无忌与乙辛长舒却都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神色依然凶狂,继续疯狂地互相进攻着。 “不想被卷入这场战斗枉死的人现在就给我滚开!”穆天子握剑怒吼,手中剑祖紧握,一道道剑光冲天而起,在深蓝色夜穹之上宛若漫天繁星,遮天蔽日,森然的尽都是杀意。 “趁现在啊!”没有人再去管穆天子,因为那些已经出现在阴山上空的身影才是真正恐怖的存在,现在趁着他们还在互相战斗腾不出手来就将他们合力围歼在此,才是真正该做的事情。 “趁现在干嘛?”一个女声从那人身后响起,那人陡然觉得一阵寒意,当即下意识地侧身闪躲,但是一道如波纹一般的粼粼剑光便已经悄无声息地斩入了他的体内。 一个白衣女子手里握着一口细长的长剑,剑光轻柔,犹如夜色中沧海所映照的月光一般清冷美丽,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安璐云?”楚风一怔,看着那白衣女子,还没有反应过来,陡然便见得大帝之中一片混乱,一个个大帝陡然暴起,互相进攻,互相战斗,使得整个阴山顿时变得一片混乱,谁也分不清谁是敌人,便只能觉得对方有敌意便是战斗。 而大帝的战斗一旦展开,就变得很难停下来,围攻那众多古代大帝的事情,便也就彻底地宣告了破产。 楚风的目光在一片混乱的阴山的无数光彩之中飞速地挪移着,用尽了浑身的气力去感知空气之中的每一道气息。 那一刹那,他的确感知到了很多很熟悉的气息。 不仅仅是安璐云,他还感受到了珊瑚的气息,木秋雨的气息,花凌霜的气息,木叶的气息,覃雪和覃厦的气息…… 这些人都是当代当之无愧的天才,他们都已经成帝,而且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口来自远古大帝的帝器,使得他们能够凭借着自身的修为与其他的大帝尽力地周旋着,将这里的局面搅动得越来越混乱。 “哈哈哈,你们想利用我,那我……便将那一份机缘也一并取走吧!”乙辛长舒的笑声疯狂无比,在众人的围攻之中迅速地穿过了众多大帝之间的缝隙,进入了鬼国之中。 “顺利进去了吗!” 那一刻,哪怕是在战斗中的大帝,都不由自主地分心想到了这一个问题。 第1218章 我会带你回来 “嗯?” 鬼国腹地,赵初尘的神色突然一变。 就在方才,他感受到了一股股异常的气息进入了鬼国。 那些气息强大而澎湃,显示了他们的身份。 大帝已经入场了啊。 赵初尘微微闭上了眼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既然大帝已经入场,甚至还是带着激烈的战斗入场,那……那股力量被惊醒,也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了。 当那股力量被惊醒,那将会是所有人的灾难。 赵初尘也不知道,在现今缺少阵法核心的局面下,那力量一旦开始醒转过来,他还能不能再逆转乾坤。 如果不能的话,他长久以来的守望就都彻底付诸东流了。 一阵清风陡然吹拂过赵初尘身后的古树,古树的树叶之间轻轻摩挲着,发出了一阵阵声响。 鬼国之外,楚风看着那一个个身影进入鬼国,顿时也是一惊。 “师傅……”灵红萝的轻声呓语忽然响起,她的声音虽然极力压制着,但是却还是明显地充满了疲惫,充满了痛苦。 楚风急忙转头看向身边的灵红萝,才发现灵红萝露出的肌肤之上开始浮现出了一条条暗红色的花纹。 那些花纹错综复杂,却又充满了一股神秘的美感,一点点火红色在那花纹之上流动着,就好像是有生命一般。 “红萝!”沈瑕思一把抱住了灵红萝,神色又陡然一惊。 灵红萝的身体很冷,冷得就像是冰块,甚至比冰块还要冷。 沈瑕思才一接触到灵红萝的身体,就觉得自己仿佛也要被冻结了一般,浑身禁不住地战栗起来。 楚风神色微变,匆忙地从沈瑕思的怀里接过灵红萝,才一接触灵红萝的身体,他的神色也不禁得一阵阴晴变幻。 “师傅……我感觉……我要失去这具身体了。”灵红萝的脸上挤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偎依在楚风的怀里,将头往楚风的怀里挤了挤,“杀了我吧,师傅。” 楚风摇了摇头,轻轻地拍了拍灵红萝的头,道:“放心,会没事的。” “当然会没事。”冰之仪倏然开口,“只要彦都无忌达到了目的,她便自然无碍了。只是那样一来,我们的目的便永远达不到了。” 楚风一惊,看向了冰之仪,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我并不知道,只是师傅让我转告你而已。”冰之仪叹了一口气,“噬魂魔鸣之所以被称为噬魂魔鸣,是有道理的。但凡修炼过噬魂魔鸣的炎族人,灵魂都会被吞噬。在彦都无忌需要的时候,他们就会成为彦都无忌的一个分身,被彦都无忌的意志所操纵,成为彦都无忌所需要的容器。所以在必要的时候,不要心软,那只会铸下大错。” 楚风神色骤变,看着怀里的灵红萝,瞳孔不断地紧缩放大。 “杀了我吧,师傅。”灵红萝虚弱地笑了笑,身体却难以自禁地颤抖着,“红萝这些天很高兴,很知足了,师傅……让红萝在自己还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意志清醒的时候让红萝死去,才是对红萝的成全不是吗?” 楚风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我杀过于彦都无忌同样强大的大帝。” 灵红萝撇了撇嘴道:“那是在冥土,情况完全不一样。” “你相不相信我?”楚风看着灵红萝那一双流露出惬意的眼睛,万分严肃地问道。 灵红萝愣了愣,然后眼泪便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道:“红萝一直相信师傅,师傅说什么红萝都信。” “我一定会带你回来的。”楚风说着,将唱雪诀运转了起来,一股股森然的寒意凝聚在了双掌之中,一层层薄冰开始出现在灵红萝的体表。 “没用的。”冰之仪摇头道,“当噬魂发动之后,彦都无忌的一部分修为将会过度到她的身体之中,只怕短时间内将会提升到与你相差不多,你难道困得住她?趁着她现在还有意识,修为过度也还没有完成,让她安息才是最好的办法。” 楚风摇了摇头。 “师傅……红萝相信你一定可以带红萝回来。”灵红萝微微笑着,将面庞贴在了楚风的胸口,“但是如果到了红萝已经完全认不出来师傅的时候了,要去破坏师傅的梦想了的时候,那个时候……师傅你一定要杀了我好吗?我可不像死在别人的手里。” 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僵硬了,再也由不得她操纵了,只怕过不了太久的时间……她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她不想变成另外一个人,她更不想与自己重视的人为敌。 虽然她很不想死,她很不甘心,但是这是她唯一的选择了。 楚风摇了摇头道:“我……不会放弃你的。” 冰之仪叹了一口气,道:“这样冒险的代价太大,你做不了,我来做。” 楚风神色微变,将灵红萝转移到了沈瑕思的怀里,才看着冰之仪,道:“那你便是要与我为敌了。” 冰之仪柳眉微挑,倏然笑出了声来,道:“你竟然会说这样的话,真是让人意外。” 楚风微微一怔,冰之仪已经继续说道:“我说过我的行动都是听从你的吩咐,既然你不愿意,那便罢了。只是,你要做好与她一战的准备。” 楚风点了点头,才看向灵红萝,轻声道:“红萝,我一定会把你带回来的。” “别磨叽了,时间不多了。”冰之仪有些不耐烦地道。 冰之仪所说的时间不多,不仅仅是灵红萝的时间不多了,是进入鬼国的时间不多了。 虽然大帝们的混乱还在持续,但是他们却也都在不断向鬼国的入口靠近,就算有穆天子等人阻挡,但是却也根本挡不住那么多人一涌而至。 楚风点了点头,当即不再有任何的迟疑,唱雪诀运转到极限,一层寒冰都是将灵红萝包覆在了其中,暂时封绝了灵红萝的行动。 楚风看向沈瑕思道:“红萝的事情就托付你了,若是她有苏醒破冰的迹象的话,你就尽快离去,不要有丝毫的逗留……剩下的事情,我会自己解决。” “我知道了。”沈瑕思点头道。 “我们该走了。”冰之仪催促道,远方的大帝已经前进了太多,他们如果想抢占先机的话,就必须尽快。 “走。”楚风狠狠咬牙道。 然而楚风话音刚落,还没有来得及腾空而起,脚下的山峦便陡然崩摧,无数的碎石向着四面八方飞落而去,一声愤怒的咆哮从大地之下陡然传出。 楚风陡然一惊,一头黑鳞数百丈长的巨蛇已经从大地之下陡然冲出,一股股黑色的雾气从那巨蛇口中喷吐而出,山岩植物哪怕只是沾着那黑雾的边缘,都在刹那之间化为了脓水,散发出阵阵恶臭。 楚风骤然色变,反手想要唤出水月剑,才想起在十天前的战斗之中,水月与时雨都被打脱手,坠落在了群山之中。 那个时候,他根本没有工夫去捡两口剑,而救走他的贺阑珊更不敢去捡那两口剑,因此这两口剑都已经遗失了。 虽然他与两口剑之间也有了很深厚的联系,但是此刻他的意念却也没有唤来那两口剑,想来都已经离开了太远的距离,根本无法被他召回了。 楚风唤剑失手的一个空当,那黑鳞巨蛇已经冲到了楚风的跟前,一张阔口张开,向着楚风呼啸而来,仿佛是想要将楚风整个人都囫囵吞下去一般。 楚风这才陡然回过神来,又哪里敢有丝毫的怠慢,直接顺手又召唤出一口五彩斑斓的长剑,猛地横在身前,与那巨蛇银白的毒牙陡然碰撞,发出“当”一声清脆的金属交击之声。 楚风当即便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冲击力量作用在身体之上,使得他的身体不可抗拒地向着后方翻滚了出去,而巨蛇依然怒吼着紧紧跟着楚风,不给楚风任何拉开距离的机会。 楚风眉头一皱,手中五彩琉璃剑一振,万剑骤然而生,宛如一根根翎羽一般,从他的背后呼啸着落向了那黑鳞巨蛇。 万道剑如急雨一般砸落在巨蛇的黑鳞之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在巨蛇的一片片充满了金属质感的黑鳞之上留下了一点点白色的印记,却没有能够伤到那黑鳞巨蛇分毫。 楚风神色微变,还没有多想,一座山峦一般的冰锥便已经从天而降,轰然砸落在黑鳞巨蛇的头上,一块块碎冰四分五裂而开,参差不齐的冰面上映照出那巨蛇的身影,耀眼的蓝色的光辉陡然从那碎冰之中迸发而出,将那黑鳞巨蛇囚禁在了寒冰之中。 “你快去,这里交给我。”冰之仪的身影倏然出现在了楚风的身边,手中紧握着一口剑身呈现为菱形的冰蓝色长剑,神色微凛。 楚风看了一眼,沈瑕思已经抱着灵红萝逃到了远处,当下也不再犹豫,轻声道:“多加小心。” 冰之仪点了点头,楚风也不再多说,转身便冲向了鬼国的入口。 第1219章 挥剑镇山河 楚风没有任何犹豫地径直地冲向了鬼国的入口。 在鬼国入口的穆天子看到楚风的身影浮现的时候,终于出了一口气。 “聚集过来!”穆天子大吼着,手中的昆吾剑千万条云气垂落,古铜色的长剑向前递出,将那大帝迎面递来的一面蓝色巨盾直接刺穿,剑锋*了那大帝的胸口,剑身转动,一股股气劲随之爆发,散入了那大帝的体内,将那大帝直接震裂成为无数的血肉碎块。 穆天子的确只是新时代大帝的极限修为,但是他手里却有一口剑祖昆吾。 天底下,能够抵挡昆吾锋锐的器具,又能有多少? 昆吾剑,可不是帝器,而是圣人之器。 手握这昆吾剑的穆天子,便是旧时代大帝中仅次于九尊的那一级别的存在,哪怕面对着众多的新时代大帝无法以寡敌众,但是在战斗的初期,却依然足以横扫八方! “聚过来!都聚过来!”穆天子身后镇岳旋转,张开一层无形的屏障,再次将来自敌人的攻势挡在了镇岳所形成的屏障之外,而穆天子手里的昆吾也毫不迟疑地化为一道剑光穿破了新的敌人的胸腹。 珊瑚和木秋雨、木叶、花凌霜四人结伴着向着穆天子所在的方向退去。 几人都是一脸的狼狈和鲜血。 虽然他们几人都已经成帝,然而却也不过是成帝不久而已,最早成帝的木叶也不过才成帝四十多年,而他们的对手却都是成帝时间以万年计算的强大人物。 就算几人手里都有旧时代大帝所赠予的帝器作为强力的支援,想要在一群大帝之中占据任何的优势都是极其困难的事情,他们所能做的也便只有尽力地保证自己不死而已。 与他们截然不同的是安璐云。 安璐云在众多的大帝之间如流水行云一般地周旋着,她手里的潮歌每一次泛起波光,便都会有一道鲜血向着天空飞溅而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安璐云就是一个变态得有些出奇的异类。 每个人都自以为自己对安璐云的修为有所了解,然而当他们看到安璐云战斗的时候,却会惊讶地发现,实际上安璐云的实力与他们所认知的范畴有着巨大的区别,从来没有人能够真正地估计正确安璐云的修为。 安璐云的强,超出想象。 正如剑名无闻曾经所评价过的一般,安璐云的存在,就是来打击所谓的天才们的。 当那些所谓数百年、数千年乃至数万年不遇的天才们站在安璐云的面前,没有任何人敢有把握说自己能够比得上安璐云。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安璐云,面对着众多的大帝,却也依然有着极限。 毕竟,安璐云是人,而不是什么传说。 安璐云的衣裙上已经沾满了鲜血,有来自于敌人的,也有来自于她自己的。 然而安璐云的神态却依然一如既往的平静,青丝在风中飘舞,一点也不见凌乱的感觉。 “真是游刃有余的女人啊。”就连穆天子也不得不佩服安璐云。 以穆天子的目光来看,安璐云的天资……根本就是丝毫不逊色于九尊那样的人物,如果她能够生在天地规则变更之前,谁也不知道这个女子能够走到怎样的地步。 “呵,喜欢这样的小姑娘吗?”那妖冶的女子身影突然从穆天子身后的虚空之中浮现而出,雪白的藕臂凌空一指,十指之间一条条金色的丝线呼啸着将穆天子侧方的敌人如蚕茧一般裹住,而后所有的丝线随着女子的十指微微一握,便将那包覆的蚕茧陡然勒碎成一片血雨。 “真是弱不禁风,实在无趣。”女子冷笑了几声,指间金线尽数环绕在了身边。 “有本事你便不要用断天丝和长夜与他们战斗。” 穆天子冷哼了一声,镇岳五剑呼啸而出,在珊瑚等人跟前展开为屏障,为已经被逼得手足无措的珊瑚等人挡下了致命的攻势,使得几人这才缓过一口气来,继续向穆天子的方向退去。 “既然它们在我的手里,也愿意为我所用,那我为什么不用?”女子的身影陡然消融在了夜色之中,再一次出现,却已经是悄无声息地从远方的一个大帝的身后陡然浮出,就像她与空气融为了一体——更为准确地说,也许是与夜色融为了一体一般。 女子十指间的丝线熟练地绕过了那大帝的颈间,轻轻一勒,便使得那头颅陡然飞向了天空。 这一次女子皱了皱眉,一边融入夜色之中,一边应答着穆天子道:“那你有本事也不要用你的镇岳和昆吾啊,你能做得到吗?” 穆天子手中昆吾一横,剑光将斩来的一道刀芒硬生生招架而住,但是由于镇岳五剑在护卫珊瑚等人,使得穆天子的防御也终于出现了破绽。 “嗤——” 一声轻响,一道螺旋着的光芒径直穿入了穆天子的左肩,螺旋的力量陡然在穆天子的肩头钻开了一个窟窿,一股股四散的力量随之将穆天子整条左臂都直接撕裂了下来。 穆天子嘴里涌出一大口鲜血,踉跄后退数步,手中昆吾转动,剑锋下指,一股浩荡剑意澎湃而生。 一点金光凝聚在昆吾剑上,继而陡然向四方迅速扩散,化为一片金光海洋。 只是刹那之间,金光海洋便已覆盖方圆十余里之地,一道道带着氤氲雾气的光剑如光雨一般从金色的海洋之中呼啸而出,冲向天空,消散在夜空之中。 “嗤嗤——” 一道道光剑破空呼啸,在一位位大帝的身躯之上划开一条条血口,虽然不足以致命,但是密集的攻势却也逼迫众多大帝不得不暂时放弃进攻,以免被这些光剑造成过多的损伤。 穆天子迅速再生而出的左臂凌空一招,护住珊瑚等人的镇岳五剑陡然旋转,五道剑光冲上夜空,五口剑也如利箭一般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尖啸,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不过片刻之后,五口古剑“噌噌”下落,其中四口剑轰然落在穆天子的四周,劈入山峦之中,剑身颤抖不止,发出阵阵“嗡嗡”的颤鸣。 第五口镇岳则落入了穆天子的手中,随着穆天子左臂挥舞,陡然发出一声怒啸,引得另外四口镇岳也随之长嘶不止,犹如万兽奔腾一般,就连大地也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轰隆隆——” 山岳震颤,大地也被撕裂开一条条巨大的裂隙,穆天子的神色变得异常的狰狞和愤怒。 穆天子的一头黑发冲开了发冠,在风中展开犹如一面旗帜,他的额头一条条青筋都凸显了出来,浑身每一块的肌肉都高高地隆起,就好像是充满了气一般的。 “哦,姬满这是要用全力了吗?”女子嗤嗤地笑着,“我很期待哟。” “镇山河!” 穆天子愤怒地咆哮,手中镇岳剑猛然*脚下大地。 第五口镇岳剑入地,大地陡然陷入片刻的宁静。 但是片刻的宁静之后,却是更加狂暴的波澜。 一座座山峦就仿佛活了过来一般,一块块岩石拼凑成一条条巨大的手臂的骨骼,泥土变成了手臂的血肉,带着撼动大地的力量从四面八方呼啸着落向了阴山之中。 而大地,在刹那之间,也好像变成了海洋一般,一层层土壤如洪涛一般向着天空卷起,以穆天子为中心,向着各个方向席卷了过去,一层又接着一层,仿佛是风暴之中的大海的骇浪一般。 “快!”珊瑚头顶所悬浮的冰蓝水球在身前映照出一片透明的蓝色光层,自己则迅速地后退着。 她身后是化身为两头荒古凶兽的覃雪和覃厦姐妹二人浴血奋战厮杀开来的一条血路。 穆天子不惜将功法运转到极致,逼迫众多大帝应对他的攻势,无非便是为他们向穆天子身边靠近争取一些时间而已。 他们撤离得越快,穆天子所需要承受的压力自然越小,因此当下更容不得半点迟疑。 “你们先。” 已经和珊瑚汇合的安璐云淡淡地说着,手里潮歌泛起波澜,轻柔地切过迎面而来的一道轰雷,落在了那轰雷后方的男人身上,无声无息,便在那男人身上切开了一条细细的伤口,鲜血却如同暴雨一般飚射了出来。 “轰!”轰雷击中了珊瑚张开的防护的结界,震得珊瑚又吐出一口鲜血,将前襟染得鲜红一片。 安璐云眉头微挑,知道若不是珊瑚张开的结界为她挡上了那轰雷,她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穆天子现下虽然已经尽全力牵制了一部分人手,但是这些大帝的人数实在太多了,仅凭他们这一行不过四十余人的大帝队伍,已经无法再强撑下来了。 “你先退,不必管我。”安璐云右手将潮歌微微一横,左手抓住珊瑚的手臂,将珊瑚整个人如同物件一般向着更远的木秋雨投掷了出去,自己却被迎面而来的一刀的巨大力量压得踉跄后退数步,双足陷入大地之中三寸多深才堪堪稳住身形。 “安师姐,小心!”木秋雨接住落下的珊瑚,同时惊呼出声。 第1220章 寒剑战玄蛇 安璐云适才被迎面的刀芒斩得倒退而出,此刻立身未稳,那道狂野的刀芒却又已经紧紧跟了上来。 这一道暗红色的刀芒充满了狂野暴戾的力量,就好像是决堤的江河一般,汹涌万分,不可收拾。 安璐云看着那迎面斩来的刀芒,神色依然不改,只是将手中潮歌微微向前一推。 “当!” 轰然响声,安璐云的身体就仿佛是被高速奔驰的野兽所扑飞的猎物一般,整个身躯都高高地扬了起来,安璐云的身躯四处顿时便喷射出了鲜血。 虽然那一刀被潮歌所挡住,但是安璐云之前所受的所有伤势都被这一刀震得尽数爆发了出来,就算安璐云有心控制自己,却也一时无法压抑体内失控的气血,身形完全不受控制地向着后方落去。 “安师姐!”木秋雨惊呼,想要上前,却被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的木叶一把拉住。 “再不走就走不掉了!”花凌霜大喊一声,身周百花盛开,无数飞花落叶变为一道道夺命利刃向着各个方向吹拂了过去。 他们已经被三方包夹,再不走就连最后的退路都会断绝。 “走!”珊瑚狠狠咬牙,拉着木秋雨,迅速地向后方退去,在后方负责开路的覃雪和覃厦姐妹二人也已经陷入了苦战之中,需要他们的支援。 “轰!” 巨大的山石所化为的拳头,如暴雨一般密集地向着阴山砸落而下。 哪怕那些山石土壤所组成的手臂并没有任何的法则,但是以其强大的物理力量,却也使得众人不得不分心去与之抵抗。 包括那紧紧咬着安璐云不放的刀也为之一顿,刀光流转,将砸落下来的岩石的手臂轰然斩断,使得连绵不断的攻势终于有了一个破绽。 安璐云终于得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从她自己落地所砸出的人形的深坑之中挣扎着站了起来。 她的气血依然有些不顺,使得安璐云的脸色一片苍白。 但是安璐云的神色依然平静,她紧握着潮歌,站立在原地,缓慢地修复着自己的脏腑。 同样的神色此时也出现在冰之仪的脸上。 冰之仪的左手和右手都在轻轻颤抖,鲜血顺着她的手臂流淌而下,将手里的一对寒冰一般的短剑千山绝和万径灭都染上了一层朦胧的血晕,使得双剑看起来格外的妖冶瑰丽。 “真是没有想到,你竟然没有死。”冰之仪看着面前那头黑鳞巨蛇,慢慢地说道。 十天之前,她跟着自己的师尊在这里冷眼旁观着战斗,亲眼看到他死在了雷电与金色锁链之下,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所谓的天才都变成了笑话。 她也的确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没有死,还会出现在这里。 黑鳞巨蛇“嘿嘿”冷笑几声,眼神之中满是无尽的怨毒,冷声道:“我当然还不会死,我要杀的人还没有杀,怎么会就这样先死在了这里?” 他的确还没有死,但是和死,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差距了。 在当时的天地规则之中,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主体早已被天地规则碾碎成为了齑粉,没有任何的遗漏。 他的主体死亡之后,他所炼制的这条黑水玄蛇便恢复了自由之身,不再受到外界的控制。 毕竟,当年为了炼制这条黑水玄蛇,他可是强行撕裂了自己的一缕元神,用自己的血肉和蛇蜕才在白岩的肉身之上炼制出来了这条黑水玄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条黑水玄蛇,其实就是另外一个灵蛇公子。 只是当主体存在的情况下,黑水玄蛇与主体的意识是统一的,并没有区分。 当主体陨落之后,黑水玄蛇便有了自己的意识,而且与灵蛇公子的意识没有任何的差别。 这就是他“活下来”的真相。 他对楚风充满了怨恨,充满了恶毒,他付出了多少努力多少辛劳才走到今天,却在一场看似必胜的战斗之中被毁掉了所有的东西,最终竟然只留下了这样一具躯体,又叫他如何甘心? “这样看起来,似乎非除你不可了。”冰之仪说道,千山绝与万径灭冰华流转,敌意森然。 “呵,冰之仪……”黑鳞巨蛇蛇信吞吐,阴鸷地看着悬浮在身前的冰之仪。 冰之仪微微瞑目,黑鳞巨蛇便已经如闪电一般弹射而出。 很难想象黑鳞巨蛇那么庞大的身躯能够有如此灵动的速度,速度之快,连冰之仪的瞳眸也在瞬间紧缩,有些难以跟上。 灵蛇公子的本体的确已经陨落了,但是这残留的黑水玄蛇虽然修为远不如灵蛇公子的本体,但是却也在大帝之中,与冰之仪相比也不遑多让,甚至还要强上几分。 更何况黑水玄蛇本就天生异种,肉身力量之强横无与伦比,哪怕冰之仪的本体是所谓的无根之泉,也根本难以招架。 千山绝与万径灭交叉在冰之仪的身前,一片冰墙随之浮现。 “轰!” 然而这并不能阻挡黑水玄蛇前进的步伐,只是刹那之间,那片冰墙便被撞得粉碎而开,化为漫天璀璨冰晶。 灵蛇公子早有了准备,根本没有给那些冰晶催发力量的机会,鳞片骤然翕张而开,一团团黑色的粘稠液体随着它自身的旋转而不断地从鳞片之下飞洒而出,落在了那一块块冰晶之上。 “嗤嗤——” 冰晶发出一声声嗤响,一缕缕青烟袅袅升起,那一块块冰晶在刹那之间便被那充满了恶臭的液体彻底腐蚀。 冰之仪微微挑眉,冷哼了一声,眼角余光略微一瞥,发现沈瑕思早已抱着灵红萝不知道跑去了何处,当下也不再迟疑,手中对剑倏然争鸣。 一股股森然冷冽的寒意化为一道道白色的旋风缠绕着冰之仪而生,四周的空气都在不断地变得冷冽起来,空气之中的水汽都开始冻结,只不过眨眼之间,天地之间便轰然下起了冰雹,山野之间也被厚厚的寒冰直接覆盖而住,就连一丝的过度天气都不曾有。 放眼望去,方圆数十里,一片冰封,鸦雀无声,只有冰雹砸落在冰封的大地上,“噼噼啪啪”的声响宛如雷鸣。 灵蛇公子的身体表面也覆盖着一层冰霜,将他的每一片鳞甲都牢牢地冻结而住。 蛇厌憎寒冷,寒冷会剥夺走他的每一分力量,使得他的身躯变得僵硬,使得他昏昏欲睡。 虽然灵蛇公子想要克服这一切,但是……此刻他的身体却无法避免这样的本能。 妖族一旦显露出真身,在享受着真身的天赋完全发挥的同时,也无法避免真身的其他本能,无论究竟是利还是弊。 这也是为什么妖族很少愿意显露真身的另外一个原因。 一旦她们本能中的其他弊端被敌人发现利用,那将会造成天大的劫难。 比如蛇怕冷,而冰之仪的功法,却偏偏至寒。 虽然冰之仪早已废弃了唱雪诀,但是唱雪诀所带给她的影响却是始终不曾消失的,哪怕她后来修的是剑,剑道依然走的是至阴至寒的道路,没有完全地脱离唱雪诀的路子。 一股股热气从黑水玄蛇的鼻孔中喷出,化为一股股白雾,在瞬间便又凝结成为了冰霜,如冰雹一般落下。 每一次呼吸,灵蛇公子体内的热量都在散失,他的脏腑表面也已经凝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流淌的血液也变得越来越慢,一块块细小的碎冰已经开始凝结。 灵蛇公子不能让这个局面维持下去,他必须要在自己的本能征服意志之前打破这样的局面。 他看着冰之仪,那眼神中的怨毒丝毫不弱于他看楚风时的怨毒。 佘俊群巨大的身躯缓缓地收缩着,就像是畏惧严寒从而想要蜷缩起来取暖一般的。 但是冰之仪知道佘俊群是想要找到一击突破困境的机会,而后趁机完全将自己压制,使得自己没有机会能够再一次展开这冰封数十里的结界。 她也不愿意给佘俊群这个机会,但是她不能脱离佘俊群太远,那会使得寒意减弱,让佘俊群得到喘息的机会。 她警惕地看着佘俊群,手里的双剑寒光流转。 冰之仪围绕着佘俊群,缓慢地旋转着,她的目光没有去看佘俊群的身躯,而是看着佘俊群的双眼。 尽管那双眼睛充满了阴冷的色彩,但是冰之仪却不得不直视着那双眼眸,因为眼眸看向的方向,才是佘俊群真正注意到的方向,她不能受佘俊群的蒙骗。 两个人在不断地周旋着,时间也在不断地流逝着。 这对于佘俊群来说,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糟糕局面。 佘俊群知道自己不能再等待辖区了,这样无谓的等待,只会带来无可避免的失败。 佘俊群的身躯骤然紧缩,他的每一块肌肉开始波动,蜷缩在一起的身躯将力量通过每一寸肌肉向前快速地传递着,使得刹那之间,佘俊群的身影便化为了一条黑色的闪电猛地弹射而出,向着冰之仪冲击了过来。 冰之仪知道自己避不开这样的速度,她只能,正面迎击。 第1221章 水光涟漪,雨后初晴 安璐云身陷重围。 她的四周全都是敌人。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敌人都在向前进,并不是每一个敌人都对她有兴趣——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越是靠前,就越是能提早进入鬼国,与其他人无谓的纠缠,都是在浪费时间。 只有正面受到安璐云阻碍的人对安璐云充满了愤怒。 因为愤怒,使得他们出手越来越狠辣,越来越凌厉。 安璐云根本就没有还手的机会,她只是咬紧了牙关在招架。 安璐云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但是反正逃生无望,她只能尽力多撑一会而已。 毕竟,如果不是对这个世界彻底绝望,谁又那么愿意死去? 多活一会便是一会,还可以多呼吸一口天地之间的新鲜空气,还可以多看一眼璀璨星空,还可以多回忆一会,那些逝去的美好瞬间。 这是很多年前,她还是在人间流浪的乞儿的时候,和她一起流浪的小伙伴告诉她的。 从那个时候起,她就比所有的同龄人要坚韧,也要顽强,将所有的柔情都包裹在她的平静之下。 她从来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人,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当然也不会是。 所以此刻她贪恋着这世上的一切一切,用尽了每一刻可以分心的时机,去回想,去呼吸,去观赏。 “轰!”那紧紧咬着她不放的刀又一次劈落了下来,她不得不将潮歌倾斜,一手抵住剑身,一手紧握剑柄,再一次将那凛冽的刀芒挡在了身前。 然而巨大的力量依然如同山呼海啸一般倾压了下来。 “咔擦——”安璐云的双臂再也承受不起这般的力量,发出一阵脆响,顿时齐齐骨骼折断,断裂的臂骨直接穿破了血肉,露了出来,就连手里的潮歌也顿时握不住脱手而出。 而她的身体则再次不受控制地旋转着向着大地砸落而下。 “安师姐!”已经退到了穆天子身旁的木秋雨见安璐云神色禁不得又是一变。 “轰!”一条条巨石手臂挥舞着向着安璐云的身前砸落了下去,要将那一个个大帝靠近安璐云的道路阻断,一层层揭开的大地也聚拢在了安璐云的身前,为安璐云争取片刻的喘息之机。 然而那些穷追不舍的大帝已经不愿意再将时间干耗下去了,几乎是同时,便用尽了全力向着安璐云发起了攻击。 刀光剑光,电闪雷鸣,各色的光彩混杂在了一起,没有人有丝毫的留手,他们必须尽快解决了这个碍事的女人,而后踏入鬼国,不然这样拖下去,天知道鬼国里的那份机缘会不会被那些强大的大帝取走! 贪欲,使得人能够变得更加强大。 每个人的眼眸中,都有炽烈如火的*在燃烧,安璐云仿佛随时都会被这样炽烈的火焰燃烧成为灰烬。 安璐云身体各处都已经被鲜血所染红,身体就好像被踢出的一个皮球,冲击着地面,而后又从地面弹起,旋转着,继续滚动着。 安璐云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那脱手而出在夜空中起舞的潮歌,神色之间,微微见得几分惋惜。 远方的穆天子虽然有心救援,但是却也还要应对已经到了近前的那众多大帝,还有其他的正在撤退中的同伴需要他的庇护,他不可能为了安璐云一个人,就将其他人的生死置之不顾。 他所能做的,便也只有为安璐云争取一点时间而已,能不能撑过来,还是要靠安璐云自己。 “轰!”刀光翻卷,横扫六合,密集的石拳被一道刀芒劈裂而开,一个男人的身影紧追不舍,追逐着安璐云而去,与安璐云的距离越来越近。 男人手里的刀“嗡嗡”作响,仿佛是嗜血的渴望。 男人眼眸里的光芒炽烈而强盛,他再没有丝毫的迟疑,手中长刀便已经绕转而出,一声尖啸,一团暗红色火焰紧紧缠裹在长刀之上,化为一头凶戾的凶禽,尖啸着向着安璐云扑落了过去。 “当!”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响,一口凌空而来的剑被那火焰缠身的长刀骤然磕飞,呼啸着旋转着冲入了夜空之中。 远方的木秋雨吐出一口鲜血,脚下再也站立不稳,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浑身气力一般向着身后倒去,在木叶的搀扶之下才堪堪站定。 而那火焰虽然被木秋雨暂时挡上了片刻,但是去势却依然不减,依然向着安璐云的身上斩落了下去。 “噌——” 清脆龙吟,剑光翻转,那口被磕飞的长剑再次呼啸着落了下来,带着一丝丝微润的雨丝,落在了安璐云的脸上,滋润了安璐云有些皲裂的嘴唇。 安璐云微微抿唇,雨丝微甜,将她被鲜血灼烧得疼痛万分的咽喉滋润。 她的目光微微后移,看着站在山头上,那个努力地想要挽救自己性命的女孩,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容。 木秋雨虽然有着神秘莫测的身世,但是木秋雨却也只是木秋雨而已,木秋雨想要从那个男人的手里救下她,根本就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安璐云的手指微微颤动,斜斜*远方山头的那口潮歌倏然争鸣,水面潋滟,映出一方雨后初晴。 潮歌声声,时雨落入湖中,泛起阵阵涟漪。 两口剑相接,剑锋摩擦,却又悄然无声,只有水流淙淙与雨落滴答的声响,轻柔飘渺,仿若梦中。 时雨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在潮歌的阻挡之下,时雨也斜斜*了远方的一处山头,等着主人的召唤。 木秋雨愣愣地看着安璐云落地,弹起,血雾喷出,脸上凝固着莫名的哀伤。 她想要救安璐云,但是却救不了,最终却是安璐云要来救她。 木秋雨握紧了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口缠绕着火焰的刀距离安璐云越来越近,一尺尺,一寸寸,一分分,距离不断拉近。 木秋雨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冰之仪身周缠绕着一道又一道寒冰,然而寒冰却在最野蛮的冲击力量之下,不断地破裂,破裂成为无数的冰渣,向着四面八方飞溅着,凹凸不平的冰晶的表面映照出灵蛇公子的身躯,有些地方变得极其纤细,有的地方则又变得极为粗壮,使得原本就大得骇人的灵蛇公子变得愈发狰狞扭曲。 黑水玄蛇冰冷的毒牙刺穿了寒冰,从毒牙的尖端渗透而出的毒液腐蚀着寒冰的速度,就像是烈日融雪。 冰之仪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丝黑气。 那是她身中了黑水玄蛇的剧毒的表象。 剧毒是在悄无声息之间进入了她的身躯。 之前佘俊群喷吐而出的毒液,腐蚀融化了寒冰,化为缕缕青烟。 毒液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逸散在了空气之中。 随着呼吸,那些剧毒便侵入了她的躯体,此刻正在疯狂地侵蚀着她的经脉脏腑,使得她的修为根本无法得到全力的发挥。 冰之仪没有工夫去化解自己体内的毒性,只能勉强镇压。 然而,这却也已经不够了,佘俊群的毒牙已经穿破了她所有的寒冰壁垒,来到了她的身前。 冰之仪握紧了手里的双剑。 她知道不能再分出一部分修为去镇压体内的毒性了,现在,只有尽全力,拼死一战了而已。 要么尽快斩杀佘俊群自己腾出手来化解体内剧毒,要么便是被佘俊群击杀,似乎已经没有第三条道路了。 冰之仪双眼微暝,再一次睁开,冰蓝色的眼眸之中流露出无限的果毅。 佘俊群怒吼而来,鳞片下的毒液融穿了那冰封住他鳞片的每一层寒霜,一片片黑鳞怒张着,从佘俊群的体表脱离而出,旋转着,呼啸着,化为一道道剑,向着冰之仪斩落了过来。 冰之仪双剑交叉,一口口纤细的冰剑也临空而出,呼啸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白色的残痕,正面与那一片片黑鳞碰撞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鳞片破裂,寒冰崩碎。 “如此而已了吗!”佘俊群怒吼,巨大的身躯陡然下压,就像是一座山峦一般,投下遮天蔽日的阴影。 冰之仪处身于阴影之中,却丝毫不慌乱,甚至也不闪躲,身周陡然六口冰剑悬浮,将四周均匀划分为六块区域。 那六口冰剑缓慢旋转,都纤细精巧,剑身表面雕琢着繁复而精细的花纹,淡淡的荧光从那一口口冰剑的剑柄散发而出,就好像是夏夜的萤火一般,清幽可喜。 佘俊群知道那六口剑将会是冰之仪用来对付他的杀招,然而他并不以为意,因为无论那是或者不是,他都只有冲上去,将冰之仪撕裂这一条路可以走。 六口旋转的冰剑冰华璀璨,反照的月光落在冰之仪的脸上,显得格外清丽柔美。 随着冰剑旋转,剑柄却在缓慢地膨胀而开,而后倏然破裂成为均匀的六瓣,向着四周散落而开,就好像是一朵美丽的冰莲,那纤细圆润的剑身,却成为冰莲的杆,剑锷也成为了花萼。 六朵纤细冰莲悠然飘转,冰莲中央,一点冰华璀璨,光芒耀眼。 每一道冰莲都映照出一道清冷蓝光,映照在冰之仪的身上,六道光芒相互交叠,衬托得冰之仪圣洁宛若天仙。 双剑扬起,巨大冰柱轰然凝结。 佘俊群怒吼而下,宛如巨龙。 “轰!” 一声轰隆,鲜血飞溅。 黑龙怒吼着穿开了无数的碎冰,破冰而出。 黑水玄蛇一片片黑鳞翻开,黑鳞下的血肉早已一片模糊,甚至连一只眼睛都被寒冰所戳穿。 佘俊群发出了一声痛苦而愤怒的咆哮,无数的冰块*了佘俊群的体内,鲜血顺着冰块滚滚而下。 在漫天飞舞的碎冰与喷洒的鲜血之中,一个女子的身影不断地撞在碎冰之上,而后撞破碎冰,继续翻滚而出。 每一次的碰撞,都会产生一片血雾,将女子的衣裙染得一片嫣红。 数十里寒冰陡然消融,化为滔滔江水,席卷四野。 佘俊群仅剩的那只眼睛死死盯住了那飘零的身影,怒吼着冲了下去,他要将这个可恶的女人撕碎为无数的碎片! 远方,一道寒光陡然斩来。 佘俊群为之色变,目光望去远方。 刀芒转动,尺寸之间,便分生死。 一道五彩剑光,破空尖啸而来,抵挡在那滚滚烈焰之前。 一个身影如闪电一般落下,一手握住那五彩的斑斓,一手猛地揽住了滚落的女子,紧紧搂在怀里。 佘俊群眯着眼,看着眼前出现的这个刀客,过了许久,才“嘿然”冷笑道:“原来是你这个废物。” 第1222章 血刀掩明月 “咳咳……”安璐云咳嗽着,将口中的淤血吐出,仰着头,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以后能不能不要用这种英雄救美的方式出场?” 楚风愣了愣,看着被自己抱住的安璐云,微微有几分尴尬地道:“安师姐,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么说话的吧?” 安璐云又咳嗽了几声,捂住胸口道:“以前你要是敢这么碰我我就把你都砍了,哪还会跟你说这些。” 楚风仔细想了想,似乎还真的就是这样一个道理。 要是以前的安璐云……自己要是这么抱着她,她可不得把自己手都砍了么? 别说是手了,脑袋能不能保住都是一个问题。 安璐云见楚风竟然一脸深以为然的神色,顿时也有些恼火,虽然自己什么脾性自己也是一清二楚,但是此刻却居然被如此承认,心中难免有些愠怒。 但是楚风却没有时间去想这么多,他只是略微挡了那刀片刻,而后身后陡然有一片星空张开,整个人的身影便倏然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便出现在了穆天子的身边。 “快进去,趁现在有乙辛长舒顶着!”穆天子挥剑,“小安,秋雨,珊瑚,木叶,霜儿,你们都跟楚风进去!你们彼此之间熟悉,也曾经配合过,现在也应该没有任何的问题!” “我去又有什么用?”安璐云微微咳嗽了几声,从楚风的怀里挣脱了出来,勉勉强强地站立着,才道,“我进去已是无用了,不如在这里拖延一些时间,你们去吧。” 楚风神色微变。 “快进去,不能迟疑了,鬼国之中根本不知道能够拖延多久,再这样拖延下去,若是那份力量被乙辛长舒取走,就彻底完了!”穆天子万分急切地说道。 楚风点了点头,当即也不再有丝毫的迟疑,转身便冲入了鬼国的通道之中,木秋雨、木叶等人虽然也都各自负伤,但是却也都还有一战之力,当下也紧紧跟在楚风的身后,一并冲入了鬼国。 “师祖,虽然你有时候神神叨叨的,但是……守不住就跑吧,要活下去啊。”花凌霜转头微微一笑,身影也消失在了通往鬼国的通道之前。 “穷途扼关!”穆天子手中镇岳脱手,五口镇岳在身后一字排开。 一座座宏伟山峦虚影随之浮现,重重叠叠,形成了一座座险恶的关隘,堵住了去往鬼国的通道。 穆天子手中昆吾一横,剑上剑意森冷。 “谁要去鬼国的,尽管来战!” “咳咳……”冰之仪口中黑血不断涌出,就连从创口涌出的血液都是一片粘稠恶臭的黑色液体。 冰之仪虚弱地抬起头,看着那个抱着自己的身影,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了一丝弧线,安心地将头埋在他的胸前,轻声道:“你长大了。” “姐,我也……快一百岁了,怎么想都跟长大这个词不搭吧。”冰之祺一脸的窘迫,看着佘俊群的神色充满了戒备。 冰之仪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牵动了伤口,使得她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姐,你好好疗伤就好了,这里就交给我了。”冰之祺一边戒备着佘俊群,一边将冰之仪缓慢地放在地上,使得冰之仪慢慢坐好,才双手握刀,道。 冰之仪看着冰之祺挡在自己跟前的背影,脸上带着一分满足欣慰的笑容,神色之中满是幸福。 “嗯。”冰之仪轻声应道,没有丝毫的怀疑,就像过去的那段岁月里,冰之祺对他的无尽的信任一般。 冰之仪缓缓瞑目,开始专心疗伤清毒,而冰之祺却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头黑水玄蛇,神色之中是凛然的杀意。 “你这样的废物,没有他人的操纵,你又做得了什么?”佘俊群狂笑着,言语之中满是不屑。 他曾经在灵蛇窟的地底见过冰之祺,也曾听闻过关于冰之祺的传闻。 冰之祺只是一个唯唯诺诺,没有任何主见的人而已。 这样一个人,脱离了他人,当然就是废物,什么都做不了的人。 佘俊群的言语之中满是讥讽与不屑,然而身躯却依然缓缓地盘旋了起来,蓄积着每一分的力量,随时准备着取走冰之祺的小命。 冰之祺看着佘俊群,身形慢慢地下蹲,一语不发。 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已经变得足以自立,足以帮助冰岚封处理凝寒教的一应事务,成为凝寒教的实际领袖,但是他依然是一个不擅长言辞的人。 与人的争辩没有任何的意义,与敌人的争辩更没有任何的意义。 能够说话的,便只有他手里的刀而已。 他要保护好身后的那个人,就像是很多年前,她保护自己一般。 他们是无根之泉,他们是天地孕育的精灵,他们可以用以炼药确保药力的完全发挥,可以用于铸造法器使得法器能够变得难以被时间所侵蚀,甚至可以吞服用来增加修为。 他们才诞生孕育的时候,被无数充满了恶意的人围猎追捕,就像是野兽一般。 他的第一段记忆,便是七八岁模样的冰之仪背着他在江流之中奔跑,浑身的鲜血,却始终没有放下他。 从那一天起,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中,他们的生活中便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逃亡,不断地逃亡,拼尽了一切去逃亡。 但是即便在逃亡的路途中,冰之仪对他却依然关怀备至,哪怕自己挨饿受冻,也不会让他受到半点的委屈,哪怕很多次都因为他而身陷绝境,她却都从未抛下过他,而是用尽了一切办法,找到了一线生机。 那个时候他年幼,后来的他无知,从来没有觉得那有什么了不起。 当有一天,他终于自立了的时候,他知道,那是多么的了不起。 很多的往事,他都已经记不清了。 但是有一个画面,他永远不会忘却,那就是她每一次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 那么纤细的身体,却为他担负起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他的无知,他的懦弱,让本来应该由他来承担的东西全部都由她来一肩承担。 但是她从来没有过怨言,面对着他的时候,总是那般温柔。 她保护了他太久了,保护得太多了。 现在,也终于该是他保护她的时候了。 他要让她看到,自己早已不是那个需要她来操心的孩子了,他现在不仅可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还要把她所要承担的一并担起! “吼——” 冰之祺身后,冰雪魔影倏然浮现,手中紧握一口血气氤氲的长刀,刀锋凛冽,骤然破空! 佘俊群又哪里肯示弱,蛇嘶怒吼,巨大身躯如龙窜出,径直扑向了那迎面而来的血色长刀。 冰之祺与佘俊群都没有任何的花招,出手便是最直接最野蛮的力量的碰撞,不是你生,便是我死,永远不会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佘俊群的独眼看着冰之祺,阴鸷的神色之中闪过了一刹那的悲哀。 悲哀,是为自己而悲哀。 从他的本体被毁灭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没有未来了。 哪怕此刻他还有这样一具躯体,但是这具躯体却终究不过是炼化而成的东西,无论时间过去多久,这件东西都不会有丝毫的长进,哪怕给他无尽的岁月,他也只能保持如今的模样而已。 他还是一枚蛇卵的时候被蛇君在地底的冰层之中发现。 他是上古异种黑水玄蛇与妖族蛇类结合的血脉。 他带着荣誉的光环来到这个世间。 从他幼时起,他便顶着天才的名头。 所有人都要求他必须要成为同代第一。 修行上稍有的懈怠换来的便是灵蛇窟的酷刑。 因为他是灵蛇窟的希望,所以他必须要成为同代第一——进一步,甚至成为天下第一。 他的命运,从来没有被自己掌握手中。 为了追逐那个同代第一,甚至天下第一,他付出了太多,牺牲了太多。 无论那些,是他愿意,还是不愿。 他终于成为了一个一心只有变强的人,一心只有那个第一的人。 阴鸷,冷酷,残忍。 那的确是他的一部分,那是因为他内心中永远有着燃烧不尽的愤怒的火焰。 他是一个坠入黑暗的人,别人凭什么能够享受光明? 他冷酷,他残忍,他将所有的一切都看做可以牺牲背叛的东西。 他可以投靠白岩而背叛蛇君,因为白岩许给了他更多的好处。 他也可以投靠乙辛长舒而出卖白岩,因为乙辛长舒将会使他距离那个第一更近一步。 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放弃了。 然而终究那个第一却与他无缘。 他的头顶上始终有人,无论他如何努力,他只是别人的一个仆从而已。 他始终便只是一个孤独的仆从,什么都没有的仆从。 以前,他还可以幻想自己至少还有未来。 但是现在,就连未来都没有了。 他之前,还想着至少要杀了楚风与这个毁掉他一切的人同归于尽。 但是现在,就连这最后的梦想都破灭了。 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牺牲了一切,付出了一切,背叛了一切,到头来,换来的却是一片空白。 就好像他才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眼睛的时候的那一刹那一般,什么都没有。 无喜无悲,无恨无怒。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切便交给命运吧。 “轰——!” 轰然雷鸣,寒光颤抖,一片猩红,遮住了那一弯明月。 第1223章 即将崩溃的世界 “又有大帝进来了吗?”赵初尘倏然睁眼,微微抿唇。 又有大帝进入了这片空间。 他眼帘低垂,抬头看着那片璀璨星空,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再这样下去,那力量将会以更快,更超乎想象的速度苏醒过来。 真的要解放那股力量吗? 无数岁月之前,那个人付出了多少牺牲才将这股力量封印了起来。 那个人是多么信任他才将这封印交到了他的手里,由他来守护。 但是无数岁月之后,这封印却终究要由他亲自来打开。 一旦封印打开,从封印打开的那一刻起,他就将担负起无数的罪孽。 也许不仅仅是鬼国,整个六界都要为之付出惨痛的代价。 而可笑的却是,逼迫这股力量解开的,偏偏还是六界的修士。 那个人如果知晓了这个结局,是否会觉得无比的讽刺呢? 赵初尘终于站起了身,只是身形略微有些佝偻,就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很多岁一般。 而在鬼国的入口,楚风站在一片燃烧着的森林之中,脸上只有震惊与惶恐的神情。 虽然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却也根本就不曾料到,鬼国竟然会被毁灭到这样的地步。 楚风脚下的森林大地已经燃烧殆尽,只剩下一片温热的灰烬。 一股澎湃的热浪在他们进入鬼国的那一刹那扑面而来,虽然温度还能够承受,但是那股酷热却也让众人为之一惊。 远方,顺着山脉蜿蜒的是一片深沉的暗红色,顺着山脉森林的走向而曲曲折折,呈现出不同的明暗,有的地方还是一片正在跃动着的明媚的鲜红,有的地方则是还带着温度的灰烬那种特有的深红。 而远处,原本应该是那座繁华的不夜城离明城的地方,却是一片广袤的荒漠,在夜色之中无比苍凉。 只有一根赤红色的光柱,从那荒漠的中央向着天空冲起,消失在了天际。 再往更远的西方,是其他七股冲上了云霄,消失在天空尽头的各色光柱。 八道光柱虽然遥远,然而看上去就无比清晰,在落在视野之中错落有致,甚至就连彼此之间的方位与距离都仿佛可以察觉到一般。 “那是……”木秋雨微微一怔,惊讶万分。 “鬼国的大阵,只怕绝大多数侵入鬼国的修士……都是被困在那大阵之中了。”珊瑚叹息了一声,虽然这根本就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但是却依然让她觉得有些可怖。 谁能想到,这竟然是一个覆盖数千里的阵法,这个阵法,到底有多么强大? 鬼国为什么要制造这么一个强大的阵法? “看这里。”花凌霜倏然开口,众人循声望去,便见得一条巨大的沟壑从近前一直笔直地向着西方蔓延。 这条沟壑足足有五六百丈宽,深度更是达到了千丈之深的骇人程度。 沟壑两侧的壁面光滑而平整,没有丝毫的凹凸不平,在沟壑底部的却是正在慢慢冷却凝固的岩浆。 随着沟壑向西蔓延,沟壑的深度逐渐地变浅,似乎是那些造成了沟壑出现的原因在抬高高度所造成的一般。 “这是乙辛长舒他们所留下的战斗痕迹吧……”楚风喟叹了一口气,试图静下心来去感知在空气中弥散的灵气波动。 “不用感知了,整个鬼国的灵气都是混乱的。”珊瑚见状,无奈地苦笑道,“根本找不到他们留下来的痕迹。” 在进入鬼国,楚风只顾着惊讶的时候,珊瑚便已经尝试过去感知灵气波动,然而令她震惊的是整个鬼国的灵气流动一片混乱,宛如烧开的沸水。 灵气流之间互相冲撞着,扰动着,简直就像是集体地发了疯一般,根本没有丝毫的规律可言。 就算鬼国方才进行了一场旷世的大战,战况惨烈,但是却也不至于让天地灵气都为之疯狂失控吧? 难道也是眼前这大阵的作用吗? 这个大阵,到底是要做什么? 楚风也迅速地察觉到了这一切,想要从这样混乱的灵气流中找到乙辛长舒等人留下的痕迹,已经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了。 “地脉。”楚风放弃了对灵气流的感知,开始尝试另外一种方法。 他取出了地维石,然而地维石方才抛洒在地面之时,一道道清亮的黄光便从大地之下投射而出,径直冲入了地维石之中,将地维石瞬间炸裂成为无数的碎片。 “这是……”珊瑚对查探地脉之法并不熟悉,有些讶然。 楚风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这份苍白映入众人眼帘之中,其中所含的意味,顿时便也显露无疑。 楚风没有回话,而是蹲下了身,将双手十指紧贴在地面,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过了片刻,楚风才睁开眼,站起身,沙哑着声音道:“地脉……也彻底乱了。” 他没有去描述地脉到底有多乱,他一生都没有见过这么混乱的地脉。 地脉的流动素来都遵从着从灵气丰沛之处向贫乏之处流动的规律,很少见到反常。 然而此时,鬼国地脉的流动已经连反常都无法形容了。 地脉的流动完全是混乱的——最简单形象的比喻就是原本规规矩矩流动着的河流,突然变成了一片席卷大地的汪洋,到处都是水,而更为疯狂的是……每一滴水都有着自己的流向,完全不与自己附近的水滴联合。 更令楚风感到惊悚的是甚至还出现了地脉与地脉之间互相对抗冲击的情形,使得地脉之中那些固结的灵气在对抗之中不断地爆发出剧烈的能量,将脚下的大地一寸寸撕裂。 如果这样混乱的局面无法得到缓解,那只怕……鬼国很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便被彻底变成一片混沌的废墟,就像是楚风曾经所见过的下昆仑一般,天地破裂,不分东西。 楚风不想让自己的同伴们太过忧虑,因此也没有详细说明,只是看着远方的那八道光柱,知晓只怕那便是一切的根源。 “现在怎么办?”花凌霜微微皱眉,道。 对于鬼国,他们也都一无所知。 唯一知道的讯息便是在早已被人遗忘的某个古老时空,那些试图闯进这里的大帝,进入鬼国之后,便再没有回来。 就连最强大的九尊站在鬼国门口,也会感受到让他们难以承受的杀机,让他们不敢进入鬼国。 只有凡人与修士,才能够进入鬼国。 这么多,便是珊瑚他们所知晓的关于鬼国的一切。 楚风微微抿着唇,道:“去找乙辛长舒他们吧,整个鬼国不过方圆五六千里,我们想要找遍鬼国,也应当不是耗时太久的事情。” 珊瑚秀眉微蹙,摇头道:“乙辛长舒他们肯定在战斗的同时还在移动着,他们的速度我们根本就追赶不上,追逐他们完全是浪费时间的举动。” 花凌霜想了想,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那便不如我们分散开,各自行动,看看是否能够找到那份机缘的线索。” 木秋雨有几分迟疑地道:“分散行动的话,只怕会遇到危险。” 珊瑚点了点头,道:“那便我与秋雨和木叶,大哥和霜姐,分成两队行动吧。” 楚风笑了笑,道:“你们四人一起吧,我一个人应该勉强能够应付。” 花凌霜有些恼火地瞪了楚风一眼,咬牙切齿道:“你这根本就是瞧不起人!” 珊瑚微微一怔,旋即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继而才满是笑意地道:“也是,大哥现在的修为已经与穆天子都不遑多让了,我们四人加起来最多也便与大哥齐平。” 楚风神色微囧,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珊瑚见楚风窘迫尴尬的神色,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欣慰的笑容,轻声道:“大哥,发生的事情不要太难过了,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便只有让鬼国的这么多人不白白死去。” 楚风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了珊瑚的意思,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们向南,大哥你向北,无论有没有收获,每一个时辰便在此碰头一次,确保安全并说明已检查过的区域和将要搜查的区域。若是时间到了还没有碰头,那便是遇到了意外,如果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要再试图进入这片区域。遇到任何危险,都以安全撤离为第一要务,不要有任何的留恋。”珊瑚安排道。 楚风点了点头,珊瑚的安排他素来是放心的,至少珊瑚的安排和办法会比他所想到的好很多。 “另外,暂时不要进入那八道光柱包围的区域,当对外围完成了检查之后,我们再汇合商量是否进入那片区域。”珊瑚微微蹙眉,“那片区域……只怕想要进去容易,想要出来就困难了。” 众人也都纷纷点头,对那片被光柱所围住的区域,他们也本能地有所忌惮,虽然不知这股忌惮究竟从何而来,但是却无人怀疑这份忌惮是否是真。 当下众人便对接下来一个时辰要搜索的区域进行了大致的估计和划分,互相道了小心,便开始分头行动。 第1224章 求生的求死欲 楚风一个人开始向北方前进。 他飞过了一片片燃烧着的或者燃烧过森林。 他不时地还能见到一些修士的身影。 那些修士在踌躇着,在徘徊着,也有陷入了疯狂的狞笑着。 他们也还在试图在这片大地上寻找着那份让大帝们都陷入痴狂的宝藏,却对不远处那八道光柱之中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 或者说,他们很乐于见到那样的事情发生,那样的事情发生使得这些侥幸没在那片区域之中的修士们一瞬间便少了绝大多数的竞争对手,使得本来基本便轮不到他们的事情终于有可能发生在了他们的头上。 他们甚至没有想接下来这样的事情是不是也会发生在他们的身上,贪欲,早已驾驭了一切。 楚风在低空飞掠着,每一个人都充满了警惕地看着他。 他们看向楚风的眼神荒唐得有些可笑,就好像是楚风所读过的一本书中,所描述的那只猫头鹰一般。 楚风没有去在意这些人,哪怕他们是鬼国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元凶。 他不是没有怨恨,而是他实在无力再去怨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时间太珍贵。 楚风向北方前进着,他倏然在一座山头感受到了一缕似曾相识的气息。 那气息似曾相识,但是楚风却完全记不起那气息到底属于何人。 楚风不由得微微蹙眉,当下也没有丝毫的犹疑,向着那座山头落去。 他落在山头上,看着前方那块巨石。 在巨石前,依靠着巨石坐着一个矮胖的老者。 在老者的身边是一个早已死去多时的瘦弱少年,那个少年手里紧握着一把大铁弓。 那个少年被一道道锋利的剑意切成了数百块,却又完整地拼合在一起,就好像是一个充满了恶趣味的游戏。 矮胖老者缓缓抬起头,看着楚风。 矮胖老者沾满鲜血和灰尘的脸上,有两竖很干净的痕迹从眼角延伸到颔下,好像是清洗过一样的。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悲凉。 楚风看着那个矮胖老者,没有说话。 矮胖老者,看着楚风,缓缓闭上了眼睛,沙哑着嗓子道:“颜天君已经死了。” 楚风没有说话,没有动作,瞳眸与双拳在瞬间紧握。 颜天君是他第二个师傅,虽然这个师傅并没有教导他什么东西,但是颜天君却从来没有拿他当过外人。 从在阴山不问任何理由便都要将自己带走,甚至宁愿与群雄死战那一刻起,颜天君对他的恩情就已经无法报偿。 他一丁点都没有来得及报答那一份恩情,颜天君就已经死了。 在他知道鬼国会受到这一次天地大劫的冲击的时候,他就预料到了鬼国难以自保,而以颜天君的脾气,绝对不会苟且偷生。 要么站着生,要么站着死,那才是那个敢爱敢恨的颜天君。 楚风甚至宁愿在开战之前,颜天君能够自然地老死,也不愿意让颜天君战死。 但是楚风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看着幽泉君,一语不发。 幽泉君与颜天君的恩怨,那是很古老的事情了。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幽泉君竟然会为了这份恩怨,来到鬼国。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双拳缓缓地松开,看着那个少年,道:“为什么要杀这个孩子……” 他没有去问与颜天君有关的事情,幽泉君与颜天君的恩怨,谁又说得出来谁对谁错呢? 幽泉君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声音微颤道:“因为……我怕。” 楚风微微一怔。 怕? 一个九阶巅峰的修士,竟然在怕着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是鬼国的少年,我在逃离的时候,顺道将他救了出来。”幽泉君慢慢地说着。 楚风微惊,皱了皱眉,既然是你救了他出来,又为何要杀他? 就算幽泉君惦记着与颜天君的仇恨,但是在楚风的印象中,幽泉君却也不是什么嗜杀之人。 “当我看到他眼眸中的仇恨的光芒的时候,我感到无比的害怕。”幽泉君闭上了眼,头微微仰着,“我就像是看到了一团火焰,随时都会将自己点燃。那个时候,我想到,如果不杀了他的话,他将会用复仇的火焰燃烧六界,还有那些在鬼国余生的人,也是一样。他们会仇恨六界,所以……要把他们斩尽杀绝。只要斩尽杀绝,就可以将这些无聊的仇恨扼杀在摇篮里了。” 楚风看着幽泉君,神色之中微微有些怜悯。 “其实终究,只是我害怕而已。”幽泉君叹了一口气,“我不敢去面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我也不敢来承担这份责任,我受不了自己良心的谴责,我只能杀了他来逃避……杀了他,我就再也看不到自己内心的软弱,我就不用去面对自己所播下的仇恨。” 楚风长叹,才发现幽泉君其实也已经老了,连身形都有些佝偻了,再也不是八十年前那个幽泉君了。 “杀了我吧。”幽泉君睁开了眼,用一种近乎祈求的目光看着楚风,“傲剑洞天没了,我也已变得这般虚伪和恶心。活着,对我来说太痛苦了,可是我却连自尽的勇气都没有。杀了我吧,为了这个无辜的少年,为了颜天君,为了鬼国那冤死的亡魂,杀了我吧。” 楚风沉默着,微微瞑目,才道:“师傅……他怎么死的?” “他用自己的血肉引爆了整座城市,与那座城市同归于尽了,尸骨无存。”幽泉君说道,也没有刻意地去欺瞒。 “多谢。”楚风微微一揖,便转身想要离去。 “杀了我啊!”幽泉君大声嘶喊,带着污血的涎水从嘴角垂落而下,沾满了血与尘的花白的头发在夜风中凌乱地飘荡,一双目光涣散的眼眸里两行清泪不断地涌出,“你还要如何折磨我才肯甘心啊!” 楚风驻足,回过头看着幽泉君,叹了一口气。 他不是颜天君,让幽泉君活着也不是为了让那些痛苦继续折磨幽泉君。 “前辈,其实你想活下去的吧?”楚风很认真地说道。 幽泉君一怔。 如果自己真的想要死去,自己为什么在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当即便逃跑,连与颜天君的仇怨都忘记了? 如果自己真的想要死去,自己为什么不干脆让那个少年人杀了自己,却还要因为畏惧而杀了那个少年? 如果自己真的想要死去,自己为什么连自爆的勇气都没有? 自己其实还是想要活着的吧,自己对于死亡的恐惧,依然无法抹除的吧? 就像四百年前第一次看到颜天君的时候一样,因为对于死亡的恐惧,他甚至都不敢动弹,只是站在那里不断地发抖。 “一个人对这个世间彻底绝望,丧失了活下去的信心勇气,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那是他生而为人的自由,那也是他为自己人生向这个世间发出的最终极的抗争,没有人有说三道四的资格。但是既然前辈分明想要活下去,又何必非要去求死呢?”楚风一字一顿,慢慢说着,那其中是他这么多年所经历的,所想过的,“杀人太容易了,死太容易了,可一个想要活着的人却在求死……那并不能解决问题,并不能消解痛苦。” “前辈,想要活下去并没有什么可耻的。”楚风笑了笑,想起了自己曾经那无数次拼了命的逃生,“傲剑洞天没有了,还可以由你来重建。所造下的罪孽,还可以由自己的双手来偿还。” 楚风说着,又笑了笑道:“要说罪孽,我手里沾染的无辜的鲜血,只怕比前辈多了不知道多少……但是我还是要活下去,活到我可以轻松地离开这个世界,而不是背负着沉重的负担去死。” 幽泉君闻言愣了许久,脸上才露出了几分笑容,有些心酸,有些无奈,却也有些如释重负:“多谢小友的开导了,老朽……尽力而为吧。” 知易行难,这是一个简单的道理,楚风也不强求,微微颔首道:“那晚辈便告辞了。” 楚风向前走了几步,幽泉君的声音却突然被背后传来:“你也在找那份机缘吗?” 楚风为之驻足,转身道:“前辈难道知晓什么线索吗?” 幽泉君叹了一口气,道:“之前片刻,我见着一群人一边战斗着,一边穿过了那座城市,往鬼国的腹地去了,也不知道他们去的方向到底有没有你们在找的那份机缘。” 楚风微微一怔,不由得皱了皱眉,乙辛长舒等人竟然便直接去往了鬼国中心,难道他们有信心那份机缘便在鬼国的腹地吗? 幽泉君略略踟蹰了片刻,才又继续道:“我之前听几个路过的修士说,在西边的空间断裂带的地方,他们还发现了一些鬼国平民避难的场所……” 楚风神色陡然一惊,旋即道:“多谢前辈告知。” “快去吧。”幽泉君笑着说道。 楚风当即也不再停留,起身离去。 幽泉君则扭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那个少年,瞑目了许久,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行了一个大礼,颤声道:“抱歉。” 第1225章 无法获取的信任 西方被火焰映照得通红,就像是一片晚霞,布满了夜空,格外绮丽,格外璀璨。 楚风在集合的地点留下了讯息之后,便赶到了西方,惨象使得楚风的面容都为之失色。 遍地的残骸,遍地的鲜血,一股被烧焦的尸臭味在空气中弥漫。 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楚风的嗅觉,让楚风感觉到了森森的寒意。 在西方这片大地上死去的人,实在太多了。 在黑水城以西的这片区域,现在依然可以看到奋力地想要逃脱死亡的鬼国的平民,以及那些放肆地欢笑着的修士,他们看着那狼狈逃窜的身影,就好像是猎人看着他们的猎物一般。 楚风的神色变得有些愤怒,有些狰狞。 一道道剑光随着楚风的意念不断地转动,将一个个欢笑的修士从这个世间抹除。 楚风没有能力让那些死去的人都活过来,他唯一能够做的便只有将这些连最根本的人性都丧失了的人,一个个送到另外一个世界去。 他没有时间去感化这些人,去原谅这些人,想要尽快救出更多的人,他现在只有杀戮。 楚风的行动很快便引起了轩然大波,但凡楚风所至之处,修士都飞速地退散着,就好像来的是一个索命的阎罗一般。 而被楚风所救下的一个个难民则也开始不断地聚拢,随着楚风移动而移动。 可惜的是,楚风没有办法将自己的速度压制在这些平民的速度级别上。 那样的速度太慢了,只会让楚风什么都做不了。 楚风开始以难民聚集的地点为中心螺旋着向外围进行扫荡,用尽了全力为难民们清除出一片安全的区域来。 大地之上,那些惊慌失措的难民愣愣地看着那个在夜空中盘旋的身影,看着一道道剑光从那个身影之上喷薄而出,将那一个个不可一世的恶魔化为飞灰,脸上的神情充满了困惑,充满了激动。 “啊——” 一直在忙着逃命的难民们终于开始有时间感到悲伤,一声声凄厉万分,撕心裂肺的哭嚎在夜色中此起彼伏,一声声充满了痛苦,充满了悲怆。 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子女,失去了丈夫和妻子,失去了兄弟和姐妹,失去了朋友,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家园…… 这一夜,他们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内心已经被烈火焚烧成为一片飞灰,眼泪也已经流尽,只剩下被烟灰所充塞的咽喉深处,发出一阵阵嘶哑的呻吟。 难民们开始聚拢,互相扶持,互相支撑。 他们看着四处都是火焰,四处都是伏尸的大地,充满了迷惘。 未来在哪里,希望在哪里? 当楚风终于停下来的时候,他的手里,便又已经沾染上了数千条人命。 以楚风的修为斩除这些修士的速度快得不可想象,这些修士,哪怕是九阶巅峰,在楚风的面前,都仿佛是一只蝼蚁,一触即死,没有任何可以挣扎的余地。 方圆数百里内,顷刻之间,修士便已经被尽数诛除。 远处,传来一阵“轰隆”的声响,那是还有修士在战斗的声音。 楚风瞳眸微微一缩,身形当即便向着声音来处疾驰而去。 一名粉衣的青年女子手里握着一口细长的剑,身后有三个年龄不一的孩子,互相抱在一起,满脸的恐慌,眼泪不住地流下。 女子的衣裙上沾满了鲜血,有她的,也有敌人的。 女子的左手已经被齐手腕斩断,鲜血从断面不断地“滴滴答答”地滴落而下。 女子的呼吸很沉重,很浑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充血的双眸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充满了怨恨,充满了悲愤。 “啧啧啧——”一个男人看着女子,脸上的笑容与眼眸中的目光充满了猥琐,“手断了便不好看了,这下可没有谁愿意玩你了。” “哈哈,现在可没有人能用身子换这三个小鬼的命了,真是可惜了。”另外一个男人附和道。 女子握紧了手里的剑,鲜血顺着右臂一直滴落到肩剑锋之上,染得那口剑妖冶万分。 “姐姐救不了你们了。”女子喘息着,艰难地说道。 她的咽喉深处如烈火焚烧一般疼痛难忍,只有依靠不断吸入的空气来让那股灼烧感减轻。 “所以姐姐只有让你们好好上路,会怪姐姐吗?”女子说着,声音中压抑着的恨意翻卷着洪涛。 “姐姐,你快走吧……”那个最大的孩子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他们曾经期望过有人能够救他们,但是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救世主。 来救他们的人,自己都已经快要死去了。 怀着希望,又能如何呢? 不过是让希望破灭,在死前更加痛苦,更加绝望罢了。 女子艰涩地笑了笑,慢慢地摇了摇头,道:“姐姐因为私心害死了很多人……所以姐姐至少希望,能够用这条命,救出一些人。但是看起来,老天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啊。” 因为私心,她违背了城主的命令,私下里将本该最后撤离的自己的家属提前到了最先撤离。 这个举动泄漏了太多的消息,在黑水城里引起了莫大的恐慌。 那阵恐慌彻底动摇了黑水城的秩序,混乱带走了很多人的性命,就连撤离也因此而受到影响中断,很多本来应该可以撤离黑水城的人,也都没有能够撤离。 城主同情她,怜悯她,没有将她的家人驱逐出避难所,只是将她驱逐出了黑水城。 那是驱逐,却也是宽恕。 她不认为自己想要让家人活下去的愿望有错,但是她为自己的行为带来的灾难感到痛苦。 她唯一能做的,便只有用这条本该陨落在黑水城里的性命,去救回其他的生命。 哪怕这样无法挽回已经发生的事情,但是只有这样,她那被自责内疚所炙烤的内心才会有稍许的安宁,哪怕是片刻。 “哈哈哈,那你便先送几个小崽子上路吧!”形容猥琐的男人放肆地大笑着,“然后再好好地陪我们……” 男人的话戛然而止,一道血色长虹,在无声无息之间贯穿了他的胸膛。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胸膛上那个巨大的窟窿,他想要再生,但是创面上却附着满了奇怪的道则。 所有的真气到了创面之上,当即便消融无形,就好像……他的修为已经被废除了一般。 天空中,一个身影猛然落下,站立在两个男人的身前。 第二个男人看着落下的那个身影,那张平凡的面庞上充满了阴冷的杀意。 他想要跑,但是身躯却不受控制,双腿战战兢兢地猛地跪倒在地,满是惶恐地道:“前辈……前辈饶命,这个女人给您……” 楚风微微瞑目,手掌搭在了两个男人的肩头,缓缓运功,两个男人顿时便化为了飞灰,连一丝惨叫都没有能够发出。 楚风转过身,那女子横剑在前,道:“不要过来!”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内心波动着的情绪,顿了顿,才说道:“姑娘,我不是敌人。” 那女子嘿然冷笑,道:“谁知道呢!” 楚风低头想了想,说道:“离明城城主颜天君是我师傅。” 那女子眸中流露出了几分嘲弄的神色,道:“也不知道颜城主认不认识你这个徒弟。呵,那些叛徒为了活命,也是不遗余力啊。” 楚风想了想,知道自己在鬼国的时间不过区区几日,这些人怎么可能会知晓自己,顿了顿才道:“那你知晓颜青羽么?” “颜青羽?”女子微怔,想了许久,终于想起了这个名字。 八十多年前的时候,黑水城城主府的人都很熟悉这个名字。 黑水城城主柳无眉待颜青羽宛若亲生女儿一般,颜青羽与少城主柳如心那时也是一对欢喜冤家,天真淳朴的柳如心老是被颜青羽戏弄得满是泪痕。 八十年前的某一天,颜青羽便突然蒸发了,从那之后,再也不曾出现过。这个名字,便也就此沉埋在了她的记忆深处。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男人突然提起颜青羽,也许她都不会想起,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 “我叫楚风,八十年前被颜青羽所救,后来便被师傅带入了鬼国。之后我便和颜青羽一起坠落到了六界,所以你不认识我。”楚风解释道。 女子看着楚风,神色有些阴晴不定,想要去相信眼前这个人,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说出颜青羽,而这里用颜青羽证明自己也太没有说服力。 但是女子见到了太多的叛徒了,他们为了活命,用尽了各种手段,想要找到避难所的所在,将那里无数的平民作为邀功的资本献给那些可恨的侵略者,来换取自己的苟延残喘。 她现在已经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了,谁也不敢相信,甚至哪怕是颜天君,哪怕是颜青羽此刻出现在这里,她都不敢再去相信。 楚风的神情露出了几分无奈,几分苦涩。 女子脸上的神情他见过,他熟悉,在凤鸣山庄被囚禁之后,他也是这样的神情。 第1226章 看不到光明的未来 楚风才从凤鸣山庄的囚牢里逃出来的时候,他的神情比这女子的神情还要激愤,还要孤僻。 楚风沉默了许久,长叹了一口气,才道:“姑娘,你要我如何做才肯相信我?” 女子看着楚风,沉默无言。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才会信任眼前的这个人,一个要骗取自己信任的人,当然会做出任何博取自己信任的事情,不是吗? 楚风看着女子,过了许久才叹了一口气,道:“至少请姑娘告知,现在难民避难的所在是否还安全?” 女子微微抿唇,觉得这样的事情并不算紧要,就算对方是敌人,其实也已经知晓,便道:“暂时还没有什么危险。” 楚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道:“此地往南,再走三十多里,便再没有六界的修士了。那里方圆百里之内,都是鬼国的难民,我现下还要继续清除附近的一些修士无法前往,还请姑娘能够组织还能行动的人手将难民收容起来。” 女子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道:“有劳你了。” 楚风迟疑了片刻,又取出了一面玉璧,伸手在玉璧之上比划了一阵,刻画下一道道金光,才递交给女子道:“姑娘,如果还遇到危险,就请以真气激发这块玉璧,应该能够支撑片刻,我会尽快赶到。” 楚风顿了顿,又取了一些丹药一柄递出道:“还有这些丹药,虽然杯水车薪,但是如果一粒丹药用三斤清水化开,每人饮用一两到二两,只要不是太过严重的伤势,应当都能活下来,只是外伤千变万化,终究无法一概而论。” 那女子微微蹙眉,有些迟疑不敢接过。 楚风知晓是那女子还在存疑,只能笑道:“这片区域也不是什么隐秘的所在,我要害人,也不必花费这么多的心思。” 女子想了想,就算这块玉璧可以跟踪自己的气息,但是只要自己不往避难所移动,那应当便也无碍,便也接过了楚风手里的玉璧,轻声道:“如此便多谢了。” 楚风点头道:“姑娘请多加小心。” 言讫,楚风当即也不再迟疑,继续向外围扫荡而去。 女子看着楚风远去的身影,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身对身后的三个孩子道:“走吧。”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最年长的那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背起了年幼的不过三四岁的那个女孩,一手牵着另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问道。 “我叫明珠。”女子微微笑了笑,从衣裙上撕下了一条布帛,裹住了自己的左手断臂的伤口。 明珠带着三个孩子向着南方前进着,虽然三个孩子都是平民,但是却也都是妖族,即便未曾修行,脚力也是不慢,不过一刻多钟便进入了楚风所说的区域。 沿途,明珠都可以看到互相扶持着的鬼国难民,在一片又一片废墟中翻找着,似乎是想要抢救出什么,也有不少的难民瘫坐在路边掩面痛哭着,身边再无一个身影。 “孩子,孩子……”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喜的嚎叫陡然划破夜空,一个女人哭喊着从路边扑了过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明珠将目光收到眼前,只见一个女人抱着那个少年和少年牵着的男孩失声嚎啕痛哭,而那个一直倔强顽强的少年和他牵着的那男孩也再也忍不住,抱着那个女人大哭了起来。 “娘……娘……抱抱……爹爹抱抱……”少年背后的孩子伸开了双臂,不谙世事地嘟囔着。 孩子的呓语使得母亲的哭泣戛然中段,在片刻的沉寂之后却又猛地爆发出更为悲痛,更为绝望的哭声。 明珠微微瞑目,长叹了一口气,默默地走开了。 “重伤员都抬向中央,集中治疗,还有力气地都四下去找找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员!”一个声音陡然响起,从远方逐渐靠近。 明珠微微一怔,只见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的身形出现在了夜色之中,一边四下里查看,一边高声喊道。 “队长!”明珠惊呼出声。 那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也是一怔,旋即发现了明珠的一身鲜血和齐腕而断的左臂,眼神变得有些悲凉,上前道:“明珠,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明珠无奈地笑了笑,道:“队长……我死不足惜……” 男人微微蹙眉,道:“说什么话,城主已经对你下了责罚了,那自然就没事了,你不要再一直挂在心上。” 明珠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道:“队长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刚刚要说话,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道:“你跟我来吧,边走边说,现在还需要我们的每一分力量。” 明珠点了点头,与男人并肩而行,向着南方继续前进。 随着向南方深入,明珠见到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有组织地行动着,不断地集合着难民,寻找着伤员,清理着燃烧着的森林和燃烧后的灰烬,搜寻着所有可以使用的物资。 “城主战死之后,少城主和副城主便都去城主托付的地方了,在那之前,少城主便吩咐了我们几个人离开了黑水城,护卫着已经逃离黑水城的难民撤退。之后黑水城自爆之后又过了一阵,便有修士杀了过来。可恨我们寡不敌众,我被打落到了凌河,才因此艰难地逃过了一劫。” “我醒来之后,便已经顺着凌河漂流到了这里,爬上岸才知道这里的修士已经被一个很厉害的人物清除了。我见场面实在混乱不堪,这样耽误下去只怕很多原本救得了的人都会被活活拖死,便开始出面组织。现在才刚刚有了组织规模,只是人手奇缺,便见到了你,真是上天助我啊。” 男人越说越是高兴,却又跟着叹息了一声,很是遗憾地说道:“可惜无缘一见那个高手真容,若是让我见到他,一定要多谢他的大恩。” 明珠附和地笑了笑,却不置可否。 两人前进了一阵,便见到了一片已经被清理开的空地,空地之上躺着一个个身影,那被凝固的鲜血和夜色所变得模糊的身影,每一个都在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有会医术的都到这边来,到这边来!”远处又传来一阵喊声。 “那边是轻伤员,进行简易的包扎就差不多没有什么性命的危险。想要从轻伤员里征调一些懂得医术的人来救这边的命,但是……”男人说着叹了一口气,一脸的无奈和悲哀,“懂得一些医术的倒有人在,只是……现在根本找不到那么多的药材。” 明珠看着这遍地的重伤员之间,几个男男女女在一声声哀嚎之中艰难地挪移着,想尽了一切办法要化解他们所承受的痛苦。 “这个已经……去世了。”一个男人抬起头,冲另外一边的黑暗喊着,话音刚落,便冲出了几个人,将那已经重伤过世的伤员抬了起来,抬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不知道最终去向了何方。 “水……”两人近前的一个昏迷的重伤员浑身缠满了布条,都已经被鲜血所浸染,却还在呢喃自语。 “打水的,打水的都死哪去了!”男人愤怒地咆哮了起来,“清水不能断不知道吗!凌河就在背后,腿断了吗!” “祝队长,他们也不容易,没有修行,这样跑来跑去,哪里受得了啊……”一名医者抬头苦笑,“阿青已经病倒了,其他的几个人也已经累得不行了,再做下去只怕会操劳过度而暴毙的……” “杀了我吧,求求你们杀了我啊……”男人的怒吼惊醒了一个陷入昏迷的男人,他一醒来便发出了一阵阵凄厉的哀嚎,“我宁愿现在就死去,也不要这么活着受苦啊……我这样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意思啊!” 明珠闻声不由得看向了那个男人,男人的双臂和双腿都已经被齐根斩断了,创面圆润无比,明显是被人所砍断的。 这样的重伤,就算活下去,也将是痛苦的一生……甚至是生不如死的一生。 “都是那帮畜生造的孽。”祝队长狠狠咬牙,“给他个痛快吧。” “队长……”明珠一愣。 “这样活着除了痛苦便什么都没有了的的伤员……只要他们有这样的请求,我们就会让他们上路,少受一些苦。这个男人之前一直在昏迷……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祝队长一边说着,一边握住了一口腰刀,走到了那男人的身边,蹲下了身,一只手挡住了那男人的眼睛,一只手将刀贴住了男人的脖颈。 “走好,兄弟。” “多谢了,祝队长……” “咔擦——” 锋利的刀划过男人的颈部,滚烫的鲜血溅满了祝队长的面庞,将他眼中的整个世界都染得一片猩红。 他们已经从修士的迫害中生存了过来,然而他们的痛苦却并没有减少。 明珠可以想象,就算鬼国撑过了这一次劫难,鬼国的未来依然看不到光明。 前方是一片黑暗,所有的一切都毁灭了。 哪里还有什么希望? 第1227章 衡量 “明珠,你现在还能运功么?”队长大喊道。 明珠点了点头。 “伤员就要交给你来负责了。”队长苦笑了一声,“我现在浑身经脉都碎了……只能跑腿了。” 明珠微微一怔,看着遍地那数百名伤员,道:“队长这么多人……” “能救一个是一个吧。”祝队长苦笑着道,“至少……比一个都救不到的好。” 明珠沉默了片刻,才道:“队长,你敢不敢赌?” “赌什么?”祝队长微楞。 明珠取出了楚风交给她的丹药,道:“这就是那个清除了修士的人给我的,他说用三斤清水化开一粒丹药的话,只要不是致命的伤势,应该便都能治好。” “哎哟我的祖宗,你干嘛不早点掏出来!”祝队长顿时大惊,高声叫喊道,“留两个人照看着,其他人都去打水去,快去!还能动的都去!” 祝队长咆哮之下,一个个人影在夜色之中穿梭着,但凡能够打水的器具都被拿上,冲向了不远方的凌河去打水。 “队长你难道……就不怀疑吗?”明珠道。 祝队长沉默了片刻,才道:“你看那个人的修为,要杀这么多人是什么难事吗?既然不过是举手抬足的事情,何必要花费这么多工夫!” 明珠有些迟疑,之前的那个男人也是这么说的,只是她不敢轻易相信,此时听祝队长这么说,也依然有几分疑虑。 “你这丫头,也不知道你是想得太多了,还是想得太少了……”祝队长叹了一口气,也不好指责明珠什么。 恰好打水的人都已经开始回转了过来,祝队长没有任何的拖延,当即冲向了那些人,将手里的丹药一瓶瓶打开,估量着份量掰碎了投入了水中。 “搅拌,搅拌,加紧把丹丸化开!”祝队长一边吩咐着,一边冲明珠大声喊道,“丫头别傻站着了,快来帮忙。” 明珠这才恍然大悟,急忙上前,跟着祝队长将自己手里的丹药也投入了水中。 “化开了的水当即喂他们饮用,昏迷了的撬开了嘴也得给老子灌进去!”祝队长吩咐着,“一个人……一个人多少的量?” 明珠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祝队长在问自己,当即慌忙答道:“他说是一两到二两不等,只怕跟伤势有关。” 祝队长低头想了想,根据丹药的数量和还在持续增长的重伤员的数量迅速地做出了判断:“那就一人一两半,估摸着不要少了太多,也不要多了太多!” “是!” 其他人哪里敢有半点迟疑,当即取了简陋的器具取水,开始挨个喂那些重伤员饮用吞服。 当众人手忙脚乱地让所有的重伤员都饮过水之后,林间果然安静了不少,就连痛苦的呻吟也变得微不可闻,只有极个别人还在发出呻吟,但是也没有了之前那般痛苦。 “一直止不了的血也止住了。”一名仔细检查着病院的医者有些兴奋地说道,“创面也开始结痂了,脉象也逐渐变得平稳,气色也有所恢复。不出意外的话,十有八九都能活下来。” 已经累得瘫倒在地的祝队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长出了一口气,道:“这里的情况不准泄漏出去,谁敢说半个字,我剁了他!” “队长,难道这个时候不该收罗更多的重伤员吗?”明珠有些不明白地问道。 祝队长无奈地笑了笑道:“你觉得这丹药医治得了所有的重伤员吗?” 明珠抿了抿唇,摇了摇头。 “如果我们能够将重伤员的命保住的消息传开,就会不断有人来。当来的人太多了之后,他们就会发现不是每一个重伤员都会被医治到,这个时候……你应该能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明珠低头不语。 “继续搜罗重伤员,能救一个是一个……事后见死不救的骂名就由我老祝来担了,你们明白了吗。”祝队长大声吩咐道。 “我也去帮忙。”明珠擦了擦汗,道。 “明珠你等一下,我还有些事想要问你。”祝队长叫住了刚刚迈步的明珠。 “怎么了?”明珠转身。 “你知道那个人去哪里了吗?”祝队长皱眉道。 那个人,指的自然是楚风。 “他说他继续清除周边的修士去了,过去了这么会,应该远去了。”明珠答道。 “能想办法联络到他吗?”祝队长问道。 明珠低下头,没有吭声。 祝队长是明珠在黑水城城卫队时候的队长,看明珠此刻的反应哪能不懂明珠是什么意思,当即道:“说吧,我们现在需要那个人的帮助。” 明珠抬起头,看着祝队长,眼里有些泪花,道:“为什么要那样的人来帮助,我恨他们……我恨他们所有人!” 祝队长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明珠,我也是八十年前从六界过来的人。柳城主同样也是来自六界,八位城主都是从六界来的,不是每个六界修士都那么坏。” 明珠狠狠抹了抹发红的眼睛,取出了那块玉珏,扔给了祝队长道:“用真气催发就可以了,我看出了什么意外,你怎么承担得起!” “哈哈。”祝队长笑了笑,捡起了玉璧,拍了拍上面的灰,走到了明珠的身边,将玉璧递向明珠,道,“你忘了我经脉全断了。” 明珠顿了顿,才将玉璧握在了手里,随之狠狠一咬牙,将自己的真气一缕缕灌入了玉璧之中。 玉璧微微震颤着,一道道金色的符文随之从玉璧之上浮现而出,组成了一个个神秘的文字,在空气之中静静盘旋着。 那文字盘旋了不过片刻,整块玉璧陡然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噼啪”的响声,碎裂成为了无数的粉末,从明珠的指缝之间滑落而出。 “嗡——” 一声微微的轰鸣,一道金色的透明薄膜陡然张开,化为了穹顶,覆盖住了方圆十余里的范围。 陡然张开的金色的薄膜让明珠与祝队长都为之一怔,还没有完全弄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一道流光便已经从天边而来。 那道流光的速度很快,快得出奇,比明珠和祝队长所见过的任何速度都要快——而且快的不止一个档次。 “大帝!”祝队长惊呼出声,万万没有想到大帝都已经来到了鬼国。 “砰——” 金色的薄膜陡然破裂,一片片碎片漫天飞舞,而那道流光却已经落地。 “我已经把这方圆七八百里之内的修士都清理了。”楚风才一落地,就道,“一些修士被我胁迫着交出了生死符印,可以提供一些支援,此刻他们都在外围等候着,还请你们派人维护一下秩序,他们才能进入,避免引起更大的骚乱。” 祝队长愣了许久,才陡然反应过来,只是身边除了明珠已经没有旁人,便只能吩咐明珠道:“明珠,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你集结一些人手,去维护一下治安。” “我不!”明珠倔强地瞪着眼睛,恶狠狠地道,“那些人都是刽子手,为什么……为什么……” “姑娘……杀了他们,还是借用他们的力量来救更多的人,到底哪一个更为重要,我希望你能衡量清楚。”楚风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他知道这要让人接受太困难了,但是为了救更多的人,他也已经没有了更好的办法。 明珠倔强地瞪着楚风,眼泪不断地向下流淌着。 “我也已经吩咐了他们换了衣裳,遮住了面容,只要不出意外应当不会引起混乱。”楚风继续说道,“还请姑娘暂时放下恩怨……救人吧。” 明珠抹了抹眼睛,狠狠咬牙道:“好!等事情过了,我再把他们一个一个杀了!” 说完,明珠转身便走,也没有任何逗留。 “呵,有劳前辈操心了。”祝队长一揖道,“在下是黑水城城卫队队长祝麟。” 楚风微微一怔,才无奈地心想:“只怕你比我年岁大。” 楚风顿了顿,道,“我是离明城城主颜天君的弟子,不过没有在鬼国待过几天,想来你们应该不知晓的。” “楚风?”祝麟微微一怔。 楚风也是一愣,他难道知道自己? 祝麟旋即大笑了起来道:“八十年前,我进鬼国之前,在人间的时候就听说了颜城主孤身一人闯入人间群雄的阵营带走了自己的两个弟子的传奇故事。后来又从归万里那个家伙口中得知了你们的姓名,所幸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没有忘记。” 楚风笑了笑,道:“前辈取笑了。” “好了时间紧急,废话我们也就不多说了。”祝麟说道,“我就问你一个问题,现在局面到底如何?” “最开始的时候大概有几百万六界修士冲入鬼国,现在绝大多数人都被锁在了八城之中,只有少部分人还在外活动搜寻那份机缘。我们之前有几位异常强大的大帝也闯入了鬼国,现在不知去向,我和另外几位同伴正在搜寻。鬼国外由一些同伴暂时封锁着进入鬼国的通道,但是只怕也撑不了太久,毕竟围攻的敌人太多,只怕还有足足三四百人。” 楚风如实答道。 祝麟皱了皱眉,道:“这样说起来,你来这里的目的……和那些修士一般?” 第1228章 踏云归 祝麟的这个问题让楚风为之一怔。 这个问题的确不好回答。 因为他的确是和那些人有着同样的目的,那就是寻找那份机缘。 楚风沉吟了片刻,才如实答道:“确如前辈所言,我来到鬼国也是为了寻找那份所谓的机缘。” 祝麟叹了一口气,看着楚风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过了片刻才摇头叹息道:“我当真不知晓,你们所说的机缘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又要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 楚风也随之摇头道:“我也不知晓,只是必须要尽力去寻找这个东西而已。” “寻找它做什么?”祝麟不禁皱眉问道。 “前辈,六界在不可避免地走向灭亡。”楚风叹息了一声,“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天地之间的灵气也在不断地耗损,没有了运转天地灵气的枢纽,没有新灵气的注入,整个六界的死亡,是迟早的事情。” “那又如何,这与鬼国又有什么干系?”祝麟道。 “从远古时代活过来的大帝们相信,有人曾经给这个世界留下过一颗希望的种子,可以让整个六界延续下去,也可以让修士成为超越六界不会随着六界凋零而死亡的存在,这才引发了这场浩劫。”楚风顿了顿,继续解释道,“自古以来,他们便在一处处遗迹之中不断地寻找着,想方设法让这个世界延续着,到了这一次……便只剩下了鬼国还未曾被探索,而很多的线索,也都将这个目标指向了鬼国。” “呵……”祝麟苦笑了几声,才道,“鬼国若是有这样的宝贝,这么多年以来,鬼国之人便早已经将其发现,自己用了,又怎么还会留着让六界的人来取?” 楚风摇了摇头道:“根据之前的经验来推测,只怕要得到这份机缘,必须要是大帝的修为才有可能。” 祝麟还待再问,楚风已经道:“前辈,此中所牵扯的事情颇多,一时之间也根本难以说清……只是请你务必相信我,晚辈对鬼国断然没有丝毫的恶意。” 祝麟笑道:“我当然知晓你没有恶意,只是鬼国到底有没有什么所谓的机缘,我也不知晓。” 楚风也不由得微微蹙眉道:“鬼国多年以来,也不曾发觉什么异常吗?” 祝麟摇了摇头道:“鬼国就算将四周荒无人烟的神仙渡算上,南北和东西之距也不曾超过六千里,如此小一片面积,在我们之前早就被探索得差不多了。就算真的有什么异常,也根本无法再轮到我们来发现。如果说鬼国当真有这个秘密的话,那除了国主,只怕也无人可能知晓。” 楚风闻言微微颔首,知道从祝麟这里也无法再得到更多的消息,旋即道:“此地的修士已经所剩无几了,如果可能的话,请前辈带着剩余的人撤往避难的地方吧,我还要继续去找那……” 楚风话都没有说完,便抬起头看向了夜空之中。 远方一道嫣红的流光倏然而来,使得祝麟的脸色骤变,但是见楚风脸色没有太大的变化,知晓来的人多半是楚风的同伴,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一个红衣女子陡然落地,落在了楚风跟前,颇有些气恼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做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楚风看着花凌霜,微惊道:“难道出什么事了?” “秋雨那边出意外了。”花凌霜喘了口气,显然是一路匆匆赶来,真气运转都有些不畅,“我们几人分开后不久,秋雨就仿佛中了魔怔一般地想要冲入那些光柱之后,我们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秋雨拉住,让她恢复了清醒。但是没过多久,秋雨便又一次失控,这一次,不知她究竟从何处爆发出的力量,我们所有人都没有能够拦住她,她就直接地冲了进去,现在已经不知去向了。” 楚风神色骤变,道:“那我们现在……” “先汇合吧,木叶也已经跟着冲了进去,珊瑚在附近徘徊,让我来找你,我们碰头了再寻思办法解决这个事情。”花凌霜有些急促地说道。 木秋雨出了事情,楚风也没有办法再安坐,这边的事情既然也完成得差不多了,当下便与祝麟告辞,与花凌霜向珊瑚的所在赶了过去。 楚风刚走后不久,一个方面大耳满脸花纹的男人大口喘着粗气出现在了祝麟的跟前,一手撑着大树,一边道:“老祝,楚风那小子呢,我听说他在这里……” “刚走。”祝麟怔了怔,看向了夜空。 “老子真是倒了血霉……”归万里想死的心情都有,“往哪里去了?” “东南方向,具体哪里我也不知晓。”祝麟皱了皱眉,才问道,“怎么了,你找他有什么事情?” “废话……要……要命的事情……”归万里喘过了一口气,顺手抄起了跟前一桶水喝了一瓢,祝麟连阻止都没有来得及,就扔下了水瓢往东南方向赶去。 “难道……那份机缘是真的?”祝麟看着归万里远去的背影,微微发怔。 ******************************************************************************************* 鬼国的中央地带,原本的国主行宫,也终于被卷入了一片喧嚣之中。 几个身影静静地悬浮在了天空之中,围着当中的一个身影,不断地出手交击,发出一阵阵如雷的轰鸣。 而下方的庭院之中,一个白衣男子则负手而立,仰头看着天空中的那几个身影,沉默不语。 “原来此地竟然还埋着一个古代大阵,呵。”乙辛长舒冷笑着,说道。 赵初尘嘴角微微一挑,拱手道:“能让众位前辈称为古代大阵,看来这个阵法的来头不小啊。” 彦都无忌眯着眼,看着赵初尘身后的那棵古树,慢慢说道:“让开吧年轻人。” “现在还不到时候,先杀了乙辛长舒。”姬明远冷声道。 “的确应该如此。”姬明远身边的一个灰衣青年男子缓缓说道,他的长发在夜色之中飞舞,黑白夹杂,有些耀眼。 “此处不先除掉乙辛长舒,谁都没有得到那份机缘的把握不是吗?”另外一个灰衣瘦削老者慢慢说道,宽袍大袖自然下垂着。 “看起来,妖主前辈还真是不受待见啊。”赵初尘微笑。 “彦都无忌,我可以助你拿到那份机缘,反正我已成圣,那份机缘已经与我无用了。”乙辛长舒嘿然冷笑。 “不错的交易。”彦都无忌嘴角微微一挑,“只是……你会甘心我得到那份机缘么?” “哈,看起来我们之间已经不需要虚以委蛇了,不是吗?”乙辛长舒大笑,“你们四个,难道现在还有能力杀我?” “我劝诸位前辈还是不要在此动手的好。”赵初尘慢慢吞吞地说道,似乎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他所守护的东西被人拿走。 “区区蝼蚁,也敢威胁我?”乙辛长舒冷笑,方一抬手,正面的姬明远便已经一掌接了过来,轰然雷鸣,澎湃气劲如排山倒海向着四面八方倾泻而出,将数千里云层尽数廓清。 “前辈最后不要再做这种冒险的尝试。”赵初尘嘴角微挑,“不然我可没法保证前辈您……能活着离开鬼国。” “这样说话是不是欠缺一些对前辈的尊敬呢?”乙辛长舒微笑。 “哈,也许吧。”赵初尘缓缓瞑目,继而睁开眼睛道,“但是我不保证,为了避免你引发祸端,我会联合其他的前辈……一并杀了你。” “口出狂言。”乙辛长舒冷笑连连。 赵初尘微微笑了笑,看向了远方,轻声自语道:“那孩子回来了啊。” “嗯?”乙辛长舒骤然一惊,随其他几人一起望向了南方。 南方的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女子,她的神色有些迷离,就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回忆着什么却不得一般。 那女子慢慢地靠拢,无视了悬浮在天空之中的所有人,落在了赵初尘的跟前,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赵初尘,而后轻声自语道:“我好像见过你。” 赵初尘微微笑了笑,伸手在女子的头上拍了拍,道:“你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吗?” 女子的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而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都完了。” “那便好。”赵初尘点了点头。 而远方又是一个男子倏然出现,也一般无视了天空中的诸人,落在了赵初尘的跟前。 “回来了?”赵初尘微笑。 男子点了点头。 “你把她保护得很好,她以后的生活便与你我无关了。”赵初尘笑了笑,倏然伸手握住了那男子的双手。 “原来如此啊。”那灰衣的青年男子嘴角微挑。 几乎是同时,那一株古树的枝条轻轻地摇摆了起来,一股炫目的白光环绕着赵初尘与男子而起,那男子的身影逐渐地变得稀薄,最后以至于完全消散无形。 “哥哥……”女子轻声呓语,眼泪流满了面庞。 白光逐渐消散无形,赵初尘依然一脸淡淡的笑意。 “请容许我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赵初尘微微颔首道,“我叫踏云归。” 第1229章 天降流火 “山河破碎!” 穆天子怒吼一声,手中昆吾“呛啷”长鸣,一道金剑从九霄之上而落,轰然*阴山之中。 陡然之间一道道金色光芒从大地的裂痕之中喷薄而出,一块块巨大的土壤从大地之中崩飞而出,整片空间都剧烈震荡起来,扭曲的空间发了疯一般地撕扯着每一个修士的身躯,使得他们的肢体开始扭曲,裂出一条条鲜血的纹路,溢出的鲜血,浸润了衣衫。 “噗——”穆天子一口鲜血喷出,脸上浮现出一阵煞人的苍白,遍野金光陡然消散无形。 穆天子脚下陡然一阵踉跄,倒退数步,奋力将昆吾剑*大地,许久才堪堪地站稳了身形。 “哼,又跟以前一样需要我来救你了吗?”妖冶的女子倏然浮现在了穆天子的身前,满是不屑地说道。 虽然女子的神态很轻松,但是她也是一般的狼狈不堪,一身衣衫也被鲜血所染红,裸露的肌肤上布满了伤痕。 即便有着能够将她融化在夜色之中的帝器,即便有着坚韧能够切断天空的帝器,但是毕竟她的对手也是同样强大的大帝。 她能够出其不意地袭杀一位大帝,两位大帝,但是随着她出手的增多,她的习惯,她的破绽,便也被每一位大帝收在了眼中。 她的袭杀便变得越来越无力,甚至每个大帝卖给她的破绽都成了陷阱,她所受到的威胁便越来越大,她开始负伤。 这使得她不得不放弃了袭杀了念头,转入了正面的战斗。 正面的战斗意味着更多的风险,但是至少还能相互支援,不至于像她在袭杀一般与其他的战友脱节,失去了支援。 她和穆天子并肩作战,苦苦支撑。 他们的同伴也在不断倒下,失去战斗力的也已经被穆天子赶进了鬼国,至少能够多存活一阵,现在还勉强保有几分战斗力的也不过便只剩下了她和穆天子了。 “呵,说得我哪一次求你救过我一样的。”穆天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勉强地站了起来。 “你死了那便有意思多了。”她笑着,手中断天丝张开,发出“滋滋”的尖啸,在她与穆天子身前张开一面屏蔽。 “轰!”五光十色,刀剑夹杂,浩荡如海的攻势落在了那屏蔽之上。 纵然是坚韧万端的断天丝此刻也根本抵挡不住这如许多攻击,完整的屏障陡然从中裂开,色彩夹杂的光柱在刹那之间便贯穿了女子的胸膛,从女子身后穿出,而后落在了遥远的夜空之中,宛如一盘明月。 “盛姬!”穆天子猛然抬头,见那女子被如此多攻势同时击中,顿时决眦欲裂,发出了一阵愤怒的咆哮。 女子惨白的面容上露出了几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温婉的笑意,看着穆天子,神色之中满是凄婉和幽怨。 这个愚蠢的男人呵…… 女子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身形无力地向后倒下。 穆天子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缓缓倒下的女子,苦笑道:“何必……” 盛姬猛地推开了穆天子,再一次张开了断天丝,道:“又死不了,那么激动做什么?” 穆天子有些无奈,想要与盛姬多说些什么,只是六界修士疯狂的攻势让穆天子根本就来不及多说,只能强打起精神再一次投入了战斗。 漫天的刀光剑影,一道道攻势彼此之间配合越来越默契,饶是穆天子与盛姬二人配合甚是紧密,但是却也根本招架不住这样的狂攻,顷刻之间,二人身上伤势便又再次加重,鲜血淋漓,不见一块好肉。 “怎么还不来!”盛姬恨恨咬了咬牙,张开的断天丝不断变化,竭尽全力阻挡着每一次可能致命的攻击——至于那些不致命的攻势,她已经无力去管了。 “那些老东西吗……”穆天子问道。 “造父,我让他给你寻八骏去了。”盛姬说着,脸上露出了微嘲的神色,“顺带我也让他去找偃师来帮帮忙。” “你知道我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偃师……”穆天子咬牙,神色有些愤恨,就好像受了莫大的刺激一般,手中昆吾剑陡然爆发出一阵璀璨金光,剑光横扫,不仅将迎面而来的一击瞬间破除,还将最前的那位大帝身躯自当中斩开。 “我找偃师帮忙,跟你想不想看到他有什么关系……”盛姬微嘲道,手中断天丝陡然张开成为一片密集的蛛网,无数根飞丝发出一阵阵尖锐的破空呼啸,如同暴雨一般向着四面八方飞落而去,猛地*早已破裂的大地之中,一股股光芒闪耀,大地陡然崩裂,无数的烟尘冲天而起。 穆天子哼了一声,根本不接话,手中昆吾倒悬,怒吼出声:“哪怕分了这么多年了,老子一样会吃醋啊!” 滚滚烟尘外的众多大帝陡然听得这一声怒吼,一个个一头雾水,但是陡然便见到一股浩荡剑意再一次攻取了过来,当下也不再想,都拼尽了全力去应战。 远方的山头之上,刚刚将体内剧毒清除的冰之仪再也没有忍住“噗”一声笑出声来,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男人果然都是一种愚蠢的生物。” “姐,怎么了?”冰之祺问道。 冰之仪笑了笑,道:“在那里的那个男人是穆天子,女人是在万壑山里救了我的妖族大帝,叫做盛姬。很多年前,当穆天子还是人间君王的时候,盛姬是他的妻子。” “嗯?”冰之祺微微一怔。 “人间传说中,穆天子西巡的时候,遇到一个偃师,偃师所制造的甲人挑逗了穆天子的宠姬,惹得穆天子大怒,将那甲人毁了方休。实际上,是偃师与盛姬相谈盛欢,让穆天子吃醋颇重,便去昆仑拜访被誉为世间至美的西王母,盛姬也因此大怒出走。但是盛姬这些年一直在找去了昆仑之后便失踪了的穆天子,像是疯了一样的……两人这互相赌气……赌了这么多岁月,心中却也根本放不下彼此。” 冰之仪说着微笑摇头,满脸的无奈与笑意。 冰之祺神色微怔,实在是有些没有想到分明应该是不食烟火的古代大帝竟然也会做出这般孩子气的事情。 “不过阿祺,你怎么会来阴山?”冰之仪有些好奇地问道。 “离绾拜托我来帮楚风的。”冰之祺说道,“现在觉得真的很庆幸,来了不仅见到了你,还救下了你。” 冰之仪眯着眼笑了笑,拍了拍冰之祺的肩道:“阿祺,离开吧。” “姐……”冰之祺一怔。 “我要去帮师尊,哪怕是尽一份心力也好。”冰之仪笑了笑,“在万壑山没有师尊的庇佑我早已死了,此刻哪里能够丢下师尊?” “我跟你一起去。”冰之祺坚定地道。 冰之仪看着冰之祺,冰之祺的目光里一片坚定,没有一丝一毫可以退让的余地。 “那……便一起去吧,希望我们能活下来。”冰之仪话音方落,远方天空中一道赤红色光芒陡然便引燃了夜空。 “啸——”一声清唳长鸣,声震九霄。 一团团燃烧着的赤红色的烈焰如暴雨一般从高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不断地发出“噗噗”的响声。 “那是……”冰之仪微微蹙眉。 一团团火焰纷纷扬扬地落下,众多的大帝并不以为意。 这样的火焰,怎么可能威胁到他们的存在? 然而当那火焰慢慢悠悠地飘落下来,距离众多大帝不过五六丈远的时候,所有的大帝脸色齐齐一变。 那火焰的温度不对。 那火焰的温度太高了,高得可怕。 即便是他们用尽了全力凝聚的火焰,也根本不可能达到这样恐怖的温度。 “噗噗噗——” 一阵阵响声接连不断地响起,森林之中燃起了冲天的火焰,大地开始熔化崩塌,但凡火焰下落之地,在火焰离地十几二十丈高的距离之上,大地便已经变味一片翻滚沸腾的熔岩池,滚滚的岩浆就好像是洪流一般流满了大地。 迎击! 众多的大帝当下不敢怠慢,也不再去管已经被他们逼入了绝境,已经在不断地喘着粗气的穆天子和盛姬,纷纷将功法运转而起,开始对抗起那从天而降的烈焰。 “喂喂喂,你这个长不高的死丫头要连老子一起烧死啊!”穆天子如蒙大赦一般,整个人顿时都瘫坐在地,仰头大吼,冲着那一团红光愤怒地咆哮。 盛姬也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地上,与穆天子背靠着背,无奈地笑了笑,道:“你就知足吧,就算被烧死了你还有骨灰,要是再晚来片刻,你连骨灰都没有了。” 那团红光陡然冲到了穆天子的身前,布满周身的烈焰陡然散去,露出了真容来。 那不过是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少女,红衣红发,五官精巧万分,就仿佛是一个瓷娃娃一般。 “玲珑,凤那老东西呢?”穆天子喘着粗气问道。 “死了。”楚玲珑没好气地回答道。 用楚风当筹码也有穆天子的一份,楚玲珑怎么会对穆天子有好态度? “我说真的。”穆天子“嘿嘿”笑道,就像完全不知道楚玲珑为什么对自己态度如此恶劣一般。 “真的死了。”楚玲珑撇了撇嘴,“他把你们做的事情告诉我了,我跟他打了一架,还没打完就被你们新找的盟友鲲鹏袭击了,他为了救我死掉了……要不是大鲲人格临时分裂了出来带着我跑了,我也得重伤!” “什么!”穆天子陡然一惊,“凤凰可是不死不灭,怎么会死……” 第1230章 绝地撤退 “我怎么知道!”对于穆天子的问题,楚玲珑回答以愤怒咆哮,红色的衣裙陡然展开,一团团烈焰化为了一只只栩栩如生的凤凰,鸣啼着,尖叫着,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流光,向着四面八方的大帝袭击了过去。 这是天地诞生之初的火焰,楚玲珑便是由这样的火焰所孕育而出的不灭的生物,哪怕死去,也会在烈焰中重生。 但是其他大帝的身躯可未必就能够承受这样的火焰,哪怕尚不足以威胁到他们的性命,但是那种沉重的威胁,却也使得他们不得不用尽了力气去与之对抗。 “那就是玲珑吗?”另外一个方向,离绾与楚紫儿尽力地看向远方。 “嗯,那就是玲珑。”楚紫儿应了一声,脸上挂着几丝微笑,眼眸中有几分促狭。 上一次见到楚玲珑,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玲珑依然人如其名,娇小玲珑啊。 呵,还记得当年这个丫头最烦别人拍她的头,每一次摸她的头,她都会气恼地说就是因为这样她才长不高的。 离绾看着远方的那个娇小的身影,脸上也微微带着几分笑容。 她也听楚风提起过很多次楚玲珑,却因为种种原因不曾相见过。 既然楚风将楚玲珑当做女儿,楚玲珑也将楚风当做父亲,她也早已在潜意识中将楚玲珑当做了自己的女儿。 虽然未曾相见,虽然也还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但是因为楚风而怀有的这份心情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她撑不住吧?”离绾皱了皱眉道。 “撑得了一时而已。”又是一个女声从身后传来,离绾和楚紫儿猛地转身一看,只见啸月涣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她们的身后。 “啸月妹妹。”离绾微微一笑,道。 啸月涣于离水有着极重的恩情,哪怕离绾心知啸月涣对楚风也有一些情感,却也没有半分的不快。 啸月涣微微叹了一口气,看向楚紫儿道:“绾姐,这位是……” “楚紫儿。”离绾说道,“楚风的……” “贴身侍女,专职暖床。”楚紫儿眯着眼笑了起来。 啸月涣脸色微变,旋即一定,恢复了平静。 “玲珑她现在将自己的功力催发到了极限,又利用了自己的天生凰焱,但是也只能勉强支撑一时。”啸月涣修为已经成帝,见识目光也自然不是离绾和楚紫儿所可以比拟的,“唯一便只有希望她身后的那两个人能够趁机多恢复一些吧。” 楚紫儿颜色微变,离绾也不由得微微蹙眉。 楚玲珑的烈焰一波接着一波,不断地向着四面八方扫动着,那*得让大帝为之变色的高温将一波波试图进攻的大帝全部压入了防御的姿态,稍有不慎,便会被从防御的网络之中漏出的凰焱将身体灼烧成一片焦炭。 “你们抓紧,我可撑不了太久。”楚玲珑的面色也开始微微发白,血色已经从面颊和唇间褪去,涌入了眼眸之中,一丝丝血丝充塞着她的眼白。 “被你这样的小丫头救还真是不愉快。”穆天子的嘴角咳出几分淤血,一边说着话,一边加紧了运功调理自己的伤势。 楚玲珑虽然是旧时代的大帝,是天下羽族之首,修为也仅次于九尊,与那些天地所孕育的灵物所并列的存在,远比他高出不止。 但是楚玲珑手里却没有一件出色的帝器,单论战斗力而言,比手持昆吾剑的穆天子的也差不了太多。 如果不是她的缠身凰焱实在太过恐怖,即便是她也根本坚守不了如此之久。 “抓紧时间吧……”盛姬皱眉呵斥道。 而后楚玲珑的脸色骤然又是一变,道:“不好,又来人了。” 楚玲珑的脸色才变,其余大帝便也感知到了,一位旧时代的大帝正在向着阴山急速地赶路。 “该死。”穆天子深吸一口气,如果一位旧时代的大帝也加入了战局,单凭楚玲珑,怎么可能抗衡得住! 穆天子以昆吾击地,整个人猛地站起身,右手猛地握紧了昆吾剑,一点点黯淡的金光开始向昆吾剑之上聚集。 “你疯了!”盛姬大喊,“造父和偃师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到了,再撑一撑!” “撑个屁,来的可不是什么好家伙。”穆天子恨恨啐了一口。 一个麻衣男人倏然出现在了天际,他迈出的步伐极慢极其细碎,宛如垂死的老人,但是一步就跨过了整片天空,出现在了阴山上空。 “呵,原来是小凤凰么。”男人眯着眼,看着整竭尽了全力阻挡着众多大帝的楚玲珑。 “大鹏!”楚玲珑狠狠咬牙,目光之中满是凶戾。 “进攻进攻!” 在阴山外围的大帝们都没有客气,也没有丝毫的迟疑,向着高空之中的男人便发起了进攻。 他们的位置太靠外了,根本就难以找到前排大帝留下的间隙进攻楚玲珑,而楚玲珑也没有工夫照顾他们,因此他们也才有空间对男人发起进攻。 “我觉得先攻击盟友这种行为很不明智啊。”男人冷笑一声,身形陡然向着天空冲起,使得那一道道始终尾随在身后。 “追击追击!” 有大帝高声怒吼。 旧时代的大帝是他们的公敌,无论如何都要将旧时代的大帝尽全力抹杀。 一条条身影也随之冲上了夜空,足足有近百人追击这那个男人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留下来对付楚玲珑的却仍然有两百余人。 楚玲珑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但是却依然只是勉力支撑而已,就算她的修为高深,所能对付的大帝中段的数量也不过十余人而已,此刻要对付十倍于极限的数量,怎么可能不艰辛? 穆天子手中昆吾剑的金光终于不再黯淡,而是变得无比的明亮,明亮却不刺眼,将整片夜色彻底照亮。 “姬满,你住手……”盛姬的脸上露出了万分的恐慌,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一样。 “之前没有机会,现在有了机会,我怎么可能还不用这一招。”穆天子满眼的光芒也在闪烁,就像他手里的昆吾剑一般,明亮万分。 “血肉化……”穆天子喉头才一发出一阵怒吼,“噗”一声,一道明亮的剑光便陡然从穆天子的背后穿入,从穆天子的胸膛穿出,一滴滴鲜血,滚落而下。 穆天子手中昆吾剑与双眸之中的光芒迅速地黯淡了下去,握剑的双手也猛地垂落。 “他不听话你就动手打啊,光说有什么用?”站在穆天子身后的安璐云平静地将潮歌从穆天子体内拔出。 穆天子踉跄数步,以剑拄地,苦笑道:“喂……你要不要这样?” “我撑不住啦!”楚玲珑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吐出,一片片烈焰的翎羽陡然在空中炸开,一团团烈火将天地彻底引燃,无论哪个方向,都只剩下了一片混沌的火焰。 “进鬼国,别死撑了。”安璐云踢了踢穆天子道。 “你这该死的怎么一点都不懂尊老爱幼!”穆天子愤怒地咆哮起来,“我们在为楚风他们争取时间……” “没用的。”安璐云一句话就让穆天子脸上的神情陡然僵硬,“方才在那边我们遇到珊瑚了,珊瑚说……只怕鬼国的那份机缘,不是用时间可以得到的。” “什么意思?”穆天子一惊。 “鬼国里……突然多出了一位大帝的气息。”安璐云说道,“从那毫不遮掩的气息来判断修为的话,那位大帝只怕也是旧时代的大帝。他已经在鬼国不知多少岁月尚且无法得到那一份机缘……时间长短,又还有什么意义?” “进!”虽然还有诸多的疑问没有能够解决,但是穆天子也顿时不再有丝毫的迟疑,既然拖延时间都已经没有了意义,那自然这种行为也再没有了必要。 盛姬一把抓过已经脱了力的楚玲珑,一把拖住被安璐云捅了的穆天子,整个人都化为了夜色消失在了通道之中。 当漫天的火焰一点点消散的时候,众多大帝的眼前便已经没有了穆天子几人的身影,那五道封住了鬼国通道的关隘的虚影也消散无形,便只有那宛如血红眼睛的通道,冰冷地注视着众人。 “进!”大帝们顿时沸腾了起来,这么久以来的战斗也终于取得了满意的结果,虽然早已有人提前进入,但是运气与时间无关! 一个个大帝相继冲向了通往鬼国的通道,前方的人想要冲在最前,后方的人谁也不甘落后。 “之前的战斗你们便没有如何出力,现在还想要抢先么!”有大帝愤怒地质问。 回应质问的便是爆裂的一击,面对着那样的利益,谁又愿意有半分的退让? 尽管他们已经丧失了相当的时间,但是他们也不愿让此刻的这些同伴有比自己更多的时间。 天空中追逐那个男人的大帝也彻底放弃了那个男人,一并汇入了涌向鬼国通道的潮流。 三百多位大帝在战斗中相继冲入了通往鬼国的通道之中,战斗的轰隆之声绵延不绝。 第1231章 圣人杀 当所有的大帝都从阴山消失的时候,阴山方圆五六百里内,都早已面目全非。 原本连绵五六百里的山岳,此刻都已经被夷为平地,受到波及重的区域,如通道附近,更是到处都是深不见底的沟壑和翻滚的岩浆。 植物,动物,都再也见到,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没有便被抹杀。 “这怎么办?”离绾看着楚紫儿,道。 “一会我会进去接应楚风。”啸月涣说道,“只是你们的修为不足……最好在外等着吧,不然只是添乱而已。” 离绾虽然心有不甘,但是知道啸月涣所说的都是实话,,只能咬了咬牙,道:“那我丈夫要便麻烦你了。” 啸月涣一怔,扭头看着离绾,有些生气地道:“你们还没有成婚你就这么没羞没臊了?” 远处的冰之仪也察觉到了还有人留在场中,神色微变。 “那是离绾他们。”冰之祺笑道,“那个大帝与离绾他们在一起,可能是离绾找的另外一个帮手吧。” 而此刻鬼国之中,僵持却还在继续。 “哎哟,这下可糟糕了。”踏云归依然站在地上,倏然笑眯眯地说道,“来的大帝似乎多得有些过分了啊……” 乙辛长舒微微皱眉,还没有言语,忽然便察觉到整片空间都剧烈地震颤了起来,一阵阵沉闷的轰隆的声响从大地之下不断地传来,就好像是……一头饿极了凶兽终于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这种感觉不仅仅是乙辛长舒有,彦都无忌,姬明远,男子与老人所产生的都是一般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他们作为傲视一方的强者,从未有过。 便是天地所孕育的龙凤麒麟,也不过是他们的一员,面对着他们,他们也不会产生着一种面对凶兽的感觉。 但是此刻,就仅仅是感受着大地的震颤,他们的脑海里便都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这个念头。 “它……醒了吗……”那远道而来的女子轻声呢喃。 踏云归看着那女子的神情充满了悲悯,他慢慢地抚摸着女子的头道:“这样的事情你不要再操心了,你已经去世了太漫长的岁月了,是时候长眠了。” 那女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而后整个人便陡然瘫软,一头倒在了踏云归的怀中。 踏云归抱起女子,走到了庭院边上,将女子慢慢地放在了木制的地板之上,又顺手牵扯出一条毛毯,盖在了女子的身上,目光慈爱,就好像一个父亲在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般。 “你们真是可悲又可恨啊。”踏云归这才转过了身来,看向天空中的几位大帝,“你们根本就不知道鬼国到底意味着什么,呵……” “还请阁下细说。”姬明远声音略沉,低声道。 “又还有什么可说的?”踏云归声音微冷,“同时进入这么多大帝,那力量早已被惊醒了。” “那力量,是拯救六界的力量么?”姬明远皱眉。 “拯救六界的力量?不,那其实是毁灭六界的力量。”踏云归冷哼了一声,“首先是圣人,然后是大帝,紧接着是修士,再然后便是凡人,它将会按照这个顺序,将世间的一切都彻底抹除。” “从此刻起,每八十年,它便会随着鬼国降临世间,用它那超乎想象的力量对六界进行疯狂的清除……哪怕你们逃得过这一次,但是下一次,下下次,总有一天,它会毁灭这个世间的一切。”踏云归的声音里满是嘲讽,“你们想要超越六界,想要拯救六界?呵,那你们都找错了方向!” “危言耸听!”彦都无忌满是怒意地道。 “危言耸听?”踏云归不禁得大笑了起来,“你们第一次侵入鬼国的时候,难道没有见到它的力量吗?来了七百多位大帝,其中和你们一般的强者多达四百多位,敢问……可有一人返回六界?” 踏云归的声音让几人顿时一冷。 姬明远的眼眸中浮现出了一丝震怖,如果真的是如此的话…… “鬼国,为什么会叫做鬼国?谁会愿意把自己的居所用鬼来称呼?”踏云归冷笑,“最开始把这里叫做鬼国的可不是鬼国的住民,而是我。鬼国,之所以叫做鬼国,那便是因为这个缘故,一旦此事发生,六界便都会成为鬼蜮。” “轰隆隆——” 大地怒吼,一条条巨大的裂纹陡然出现在大地之上,一座座山峦下沉,一处处沟壑隆起,江河倒流,野兽惊怖。 空气中,开始有一股极其异样的气息在弥漫。 那样的气息让他们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阵阵难以言喻的刺痛。 那是在鬼国之外便时不时能感受到的刺痛,就好像针扎一般。 但是没有哪一次,他们的感受是如此的真实。 乙辛长舒的七窍在一瞬间便溢出了鲜血,无论乙辛长舒如何压制,都无法让那鲜血停下。 踏云归看着乙辛长舒,神色之间嘲讽的意味更浓:“你是这里唯一的圣人,所以你将会是它第一轮打击的目标。逃跑吧,快从这里逃走,逃回六界去,逃到某一个可以躲开它的地方去,这样……你才能多活一会。” 乙辛长舒的神色变得愈发地难看甚至于狰狞。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踏云归没有说错,他是圣人,所以他比所有人都先感受到那股恐怖的气息——对,恐怖。 当今天下,唯一的圣人,竟然会对一股神秘的力量感到无法控制的恐惧。 那种感受,就好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般。 这是怎样的讽刺! 乙辛长舒不甘,乙辛长舒愤怒,他废尽了多少的心思,用尽了多少的心血,多少次濒临死亡,才终于突破了天地规则,得到今天的成果。 结果换来的居然是他要死在最前面! 乙辛长舒发出了一阵愤怒的咆哮,身周一个个古老的神秘符文骤然浮出,那是他用了一生岁月所收集的妖族天才的道则,那每一个道则,都有要与苍天抗衡,要与命运决战的勇气和决心。 如果连圣人都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那这天地之间,还能有谁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要我去死,不可能!”黑发飘扬,乙辛长舒流淌着血泪的双目圆睁,“联手吧,现在就联手,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力量,竟然狂妄到连圣人都想要扫荡!” “呵。”踏云归看着乙辛长舒的神色满是怜悯,而是转向了姬明远和姬明远身边的灰衣男子,道,“天帝前辈,风雷前辈,晚辈想要拜托你们一件事情。” 姬明远沉默了片刻,道:“你且说。” “西方的原野之上,还有着鬼国数以百万计的平民,有劳两位前辈将他们带出鬼国。作为回报,你们会得到一个很神秘的人,就连我也看不明白的人。” 即便带出鬼国,也不见得就能够逃脱死亡的命运。 然而,能多活一日,便能多一日的风光。 姬明远与风雷相视了一眼,而后都点了点头,两个身影都骤然消失在了原地——他们已经放弃了围攻乙辛长舒,在这种情况下,再围攻乙辛长舒无疑是在加速自己的死亡。 “鲲鹏前辈,彦都无忌前辈,乙辛长舒前辈,你们呢?”踏云归看着三人,微微笑着,“是在此地等候着死亡的降临,还是逃回六界去苟延残喘?” 乙辛长舒“嘿然”冷笑了几声,沙哑着嗓子道:“你以为你能吓得了我么?” “噢?”踏云归挑眉而笑,“那前辈就请自便吧,只是还请前辈死的时候,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 踏云归倏然看向了南方。 南方又有几个大帝在向这里逼近。 那是……三个大帝,一个大帝已经达到了新时代大帝的极限,另外两个,似乎才迈入大帝的境界不久。 踏云归在自己化身的记忆之中搜索着关于这三份气息的讯息,不过片刻便确定了三人的身份。 踏云归的脸上微微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情。 因为他知道了那些人和他用一身修为所凝聚出的化身所经历的所有的事情。 所以他才感受到了几分讶异。 他扭头看了看在身后走廊上躺着的那个睡得很香甜,完全感觉不到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的女子,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有些苦涩,有些无奈。 “你真的……为这个世界付出太多太多了。”踏云归摇头轻语,满是怜惜。 “乙辛长舒!”楚风和花凌霜、珊瑚在远方便看到了乙辛长舒,但是见乙辛长舒那七窍流血的模样,顿时感受到了万分的震惊。 “你这小子居然还没死。”乙辛长舒也颇感震惊,嘿然冷笑道。 “沙沙——” 中庭之中的古树树叶摩挲出一段轻轻的声响,一阵“嗡嗡”之声陡然响彻了整个夜空。 几乎是同时,楚风的身边陡然浮现出一块平凡朴素的玉珏,散发着淡淡的青光,悬浮在了夜空之中,缓慢地向着中庭的那颗古树飘落了下去。 楚风看着那一块玉珏,神情有些迷惘,万万没有想到这块玉珏会在这个时候陡然浮现。 “开关玉!” 踏云归颜色骤变,与此同时,乙辛长舒、彦都无忌与鲲鹏也都轰然出手! 第1233章 谋杀圣人 楚风闻声急忙收起了双翼,松开了双臂,将花凌霜和珊瑚放了出来。 珊瑚眨了眨眼,颇有些促狭地看着楚风。 珊瑚的表现让楚风的脸顿时不由得一红,他挠着头微微有些尴尬地道:“你什么时候也变成这性子了?” 珊瑚掩唇而笑,道:“因为昆仑的天才们都很有意思啊,不像大哥一般木头木脑的。” 楚风闻言也不禁一笑,在冥界之事完成之前,珊瑚的命运太沉重了一些。 她担负着种族的过去,所有的一切都交到了她的手里来了结。 现在这样的珊瑚真的让楚风很欣慰,这才是一个少女该有的活泼,老是那般沉重,实在让人觉得有些无法言喻的悲哀。 “咳咳,你们的闲聊差不多就行了。”踏云归微微咳了几声,“不要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前辈。” 楚风这才想起,还有一个自称为木叶的陌生人。 “敢问前辈……”楚风见踏云归毫无恶意,和珊瑚等人对踏云归微微一礼,询问道。 “我叫踏云归。八十余年前,我强行撕裂了自己,分成了两部分,肉体所凝聚成的人格叫赵初尘,修为所凝聚成的人格……叫木叶。”踏云归说道。 踏云归? 楚风悚然一惊,他猛地想起了当年他进入神殿时,凤曾问过他知不知道踏云归这个人,因为他的祖师平玉虚曾经多次提起过这个名字,似乎很是重要。 但是他万万想不到,踏云归竟然会是隐藏在鬼国的大帝,修为与九尊相当,而他更想不到的是,踏云归居然既是木叶,又是赵初尘。 八十年前,赵初尘才刚刚继任鬼国国主不久,他也听颜青羽说起过,只是未曾见过。 “前辈认识……平玉虚吗?”楚风压抑住自己内心的震惊问道,“我曾听他说起过前辈的名字?” “平玉虚?”踏云归微微蹙眉,仔细地想了想,才道,“四万多年前,鬼国曾经有过一次内乱,医宗的祖师勾结一些叛徒,在我沉睡的时候偷走了开关玉,为了追回开关玉我不得不离开鬼国追击那位医宗的大帝……我将那位医宗大帝打得重伤垂死之时,就是平玉虚中途杀出,让我功亏一篑。我一怒之下口不择言跟他说了几句鬼国的事情,也告诉了他我的名字,说漏嘴之后原本想要将他一并击杀,但是我却不能太久离开这里,最终还是失败了。” 楚风闻言又是一愣。 原来祖师成帝的时间其实比所有人所预料的都要早,他早在四万多年前就已经成帝,只是一直隐姓埋名而已! 而开关玉竟然是医宗的祖师勾结人从鬼国偷走的,而那位堪称惊才绝艳的医宗祖师之所以会成为一颗一闪即逝的流行,是因为踏云归给他留下了太重的伤势。 这一些隐秘的历史和真相早已无人知晓,因此才一听到又如何让人不感到惊讶? 天边,姬明远和风雷也终于赶了回来,看着踏云归,皱眉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风看向姬明远和风雷,神色又是一变。 这两个人他都见过。 他和灵红萝第一次碰面的时候是在修罗界一片死地废墟的茶庐里,而茶庐的主人便是一个看起来平凡无奇,喜欢抽旱烟袋的老头子。 而他在万壑山时,曾经遇到过两个奇怪的人,一个一身黑,一个一身白,后来这两个人融合成为了一体,便是眼前这个灰衣的青年。 “呵,你也在这里啊。”姬明远微微笑了笑,“我是姬明远……当然你更熟悉的是天帝这个称谓。” “灰,或者风雷。”风雷说道。 “见过天帝前辈,风雷前辈。”楚风几人也仓皇行礼。 “发生了什么事情?”姬明远看向踏云归,再一次问道。 “用来平复正在苏醒的力量的一件很关键的东西被乙辛长舒抢走了。”踏云归叹了一口气,“乙辛长舒现在应该已经离开了鬼国,那份力量马上就要转移目标,作用到我们身上来了。” “都下来坐吧。”踏云归招了招手,自己在木制的走廊上坐了下来,伸手慢慢地抚摸着木秋雨的头和青丝,满是怜惜,“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了如今这不可挽回的地步了,也不急在一时了。” 楚风几人面面相觑片刻,最终还是都纷纷落在了中庭,而后也在走廊之上坐了下来,有些紧张,有些忐忑。 因为踏云归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将会是鬼国的真相。 “鬼国的事情说来话长了,总之方才所说的,这鬼国之中的力量是灭世的力量而绝非是救世的力量没有半分的虚假。”踏云归说道,顿了顿,“而鬼国八城的作用便是镇压这股力量。现下八城已毁,这股力量所受的禁锢已经被大幅削弱,又受到众多大帝的刺激,完全苏醒已经是迟早的事情了。” 楚风微惊,虽然踏云归说得简略,但是其中的意思却已经完全表述到了。 如果鬼国的这股力量其实是灭世的力量,那六界,哪还有什么希望? 所有的机缘都已经破灭,剩下的只是一片晦暗的将来。 “如果不加阻止的话,只怕用不了一两日,这股力量就会完全苏醒过来,那个时候……便将是整个六界的劫难。”踏云归说道,“现在唯一能够重新镇封那股力量的……便只有魂玉……好吧,还是按照你们的习惯,称呼它为开关玉了。” “开关玉,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楚风不禁皱眉问道。 “开关玉其实是控制整个阵法的核心枢纽,能够将被引发的八座城市的阵法关闭,将那力量重新引导并且以镇压灭世的力量。”踏云归说着摇了摇头,然后看向楚风道,“原本开关玉存在于鬼国已经很漫长的岁月了,一直也平静无事,我也乐得逍遥自在,一直在沉睡之中。直到医宗的人来偷走了开关玉,才使得局势越来越难以控制。” “我原本以为向人间散播消息,可以借此让人间修士找回开关玉,如果运气好的话,此次鬼国重现便可将开关玉带回鬼国。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迎接鬼国的是如此的浩劫。”踏云归说着叹息了一口气,“然而我又的确万万没有想到,开关玉竟然在你的身上,随你回到了此地,却又因为不曾预料到而被乙辛长舒夺走了。” “既然鬼国的力量是灭世的力量,前辈为什么……”花凌霜微微蹙眉。 “为什么不明言于天下吗?”踏云归的嘴角微挑,“我说与你听,未亲眼见证之前,你又肯相信我的话么?我曾经也试图告诉过鬼国居民开关玉所牵扯之事,但是最后的结果却都是鬼国大乱,险些灭亡,这样的经历迫使我从此决不再向任何人提及此事,更何况……对于迫切追求着力量的人们了。” 花凌霜默然不语。 “的确难以让人相信,世上会有这般恐怖的力量存在。”姬明远悠悠地叹了一口气,眼角已经微微沁出了几分血色。 如果方才不是亲眼目睹了就连成为圣人的乙辛长舒都被那股力量完全压制,如果不是自己也切实感受到了那恐怖的针刺之感,姬明远自己也都不会相信,在鬼国的地下还隐藏着这样一股恐怖的力量。 他只会认为,那不过是为了独自占有这股力量而找的说辞罢了。 而当他认识到这一切为真的时候,这一股力量已经开始苏醒了。 “它此刻已经开始苏醒,这会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它会一点点向外扩张对所有的生灵都进行扫除。先是鬼国,然后是六界,想要让它再一次被镇压沉睡过去,也只有开关玉还能勉强一试。”踏云归说道。 “勉强一试?”珊瑚一惊,“那意思是……即便夺回了开关玉,也未必能够重新镇压住它吗?” “我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从未有过。”踏云归摇了摇头,表示不知,“但是无疑的是,唯一的希望便是开关玉了。时间拖得越久,成功的可能性……只怕越小,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尽早取回开关玉。” “现下乙辛长舒已经脱困,再想要找到他,只怕没那么容易了。”姬明远点燃了旱烟袋,慢慢地抽着,喷出的烟雾呛得身边的风雷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更何况,乙辛长舒已经成圣,没有谁能杀得了他。”姬明远眯着眼睛,他太了解乙辛长舒了,“而交涉的条件,想必便是我们都屈服于他,将生死都交由他来操纵。” “所以便只有期盼这股力量慢些苏醒吧。”踏云归笑了笑,“好给六界多一些苟延残喘的机会。” 场面顿时一片死寂,一股绝望的气息开始在空气之中蔓延,谁也看不到希望,谁也看不到未来。 “我有把握能够杀了乙辛长舒。”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只要能够找到他,能够让我跟上他的速度,我就有十成的把握杀了乙辛长舒。” 第1234章 今夜踏云归去 “我能够杀了乙辛长舒。” 一语既出,举座皆惊。 踏云归看向了身边那个一脸平静的青年,眨了眨眼,道:“你确定你没有说梦话?” 楚风郑重而有力地摇了摇头道:“我有十成的把握能够杀了乙辛长舒。” “呵——”姬明远笑了笑,“不必说出你的理由,只要你自己知道就好。” “如果如此,那我便能给你能够追赶上乙辛长舒的速度。”风雷很认真地说道。 楚风郑重点头,再一次重申道:“我有十成的把握能够杀了乙辛长舒。” “好。”风雷点了点头,道,“那我存在的意义便到此为止了,剩下的事情便交托给你了。” “别!”踏云归激动地大喊出声,“别在这里!方才的战斗已经加速了它的苏醒,你再在这里估计要不了几天就得完全苏醒过来!” 风雷愕然地看了看踏云归,而后点了点头。 “既然楚风你有十成的把握能够杀死乙辛长舒,那抢夺开关玉的任务便要交给你了。”姬明远开口道,而后他看向踏云归,“除了开关玉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这股力量减缓苏醒么?” “杀戮。”踏云归叹了一口气,“我进入鬼国的时候是远古时代对鬼国的第一次探索的时代,那一次进入的大帝都太多太强大了,几乎是瞬间便让这股力量开始苏醒,当时的景象——简直就像是世界的末日。” “天地倒错,四方混乱,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昔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大帝一个个就像是待宰的猪猡一般哭嚎怒吼着陨落,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道痕迹宛如星陨,大帝的鲜血和尸骸落遍了整个鬼国。” “那个时候我才是一个九阶的修士,我以为死亡也会一般降临在我的身上——但是随着杀戮的进行,世间的混乱和杀戮的速度却在不断地减慢,那股力量又渐渐地陷入了沉睡之中,直到将最后一个大帝杀尽,便完全沉睡,我也才勉强逃过一劫。” “那这阵法……”珊瑚一愣,“不是前辈所布置的么?” “我要是布置得出来这样的阵法,还至于为了开关玉的事情而发愁么?”踏云归长叹了一口气,“这个阵法……从我进入鬼国的时候这一切就都存在于此,包括开关玉,八座城……都是如此。” 姬明远神色骤变,脸上浮现出几丝惶恐的神色。 他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留下这一切的是谁,他终于知道了当年那个人是为了什么而死去。 踏云归看向了中庭里的那棵树,又看了看身后甜甜睡着,嘴角扬起一丝温柔的弧线的木秋雨,才道:“这是一位我并不知道名字的前辈留下的东西,她牺牲了自己完成了对这股力量的镇封。我后来在这里通过那棵古树与她残存的一缕意识有了交流。可惜的是,她残存的意识也都是残缺的,没有能够告诉我所有的事情,只是说明了这股力量到底是什么,要怎么控制开关玉,控制这个阵法。” “我在这里修行成帝,之后鬼国每一次现世,我便都会设法招揽人手,以弥补自己一个人力量不足的缺陷。开始的时候我试图严格控制进入之人的品性,但是发现有良好品性的人,似乎对鬼国也没有什么需求,所以我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招揽一些被六界所不容的人。渐渐的,便有了鬼国,而后便发展成了如今的模样。” “那缕意识呢?”姬明远皱眉问道。 “消散了。”踏云归伸手揉了揉木秋雨的额前黑发,“我遇到那缕意识之后,她便一直陷入了沉睡,不再苏醒。八十多年之前,她突然便醒转了过来,让我帮她找了一具婴儿的躯体,说她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她的元神与我找来的躯体融合之后,便是她。” 踏云归的目光落在了木秋雨的身上。 “而我为了保护弱小的她,便强行将自己的元神撕裂,聚集了自己的修为凝聚出了另外一个孩子,这就是你们所认识的木叶。而后按照她的嘱托,在八十年前鬼国现世的时候,带她去了昆仑,去做她想要做的事情。” 楚风一惊,仔细想了想,当初他去昆仑的时候,说起木秋雨的身世的时候,就是在八十年前被木叶背着突然出现在昆仑之中的。 “刚才她回到了这里,告诉了我她所有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然后便彻底消散了。”踏云归微微笑着,神情却充满了痛苦。 在漫长的岁月里,是她陪伴着他守在这里。 哪怕他们已经无数的岁月不曾有过交流了,但是相互陪伴却也依然有着无比深厚的感情。 倏然之间,她便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什么也没有留下。 就像她突然的出现一样,她便这样突然地离去了。 “所有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吗?”姬明远轻声呢喃,双拳慢慢地握紧,而后又慢慢地松开。 “是啊,她是这么说的。”踏云归点了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姬明远的脸上垂落下了血泪,嘴角也已经开始淌血,但是神色却变得无比的安详平静,就像是如释重负一般。 在她离去之后,昔日的九尊或者背叛了理想,或者屈服于残酷的事实,或者陡然从世间蒸发,只有他还不忘当初的理想,始终坚信着她绝对不会轻易地抛下她所深爱的世界。 他始终坚信,她的离去,一定是为了这个世界。 原来她已经无声地为这个世界付出了这么多,原来她已经做完了她想要做的一切。 他还是相信她,既然她说已经做完了要做的事情,那么……那就意味着这个世界必然还有被拯救的希望,还有着光明的未来。 救世的力量成为了灭世的力量,但是他相信,这灭世的力量也必将成为救世的力量。 姬明远朗声笑了起来。 他已经忘却了自己有多少岁月再没有笑得如此酣畅淋漓,如此无所忌惮。 他真的太高兴了,压抑了这么多年的情感,也终于在这一刻完全爆发。 众人有些诧异地看着姬明远,但是见姬明远那般的面容,是真的欣喜慰藉,才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他们也真的有些害怕,害怕姬明远受不了重压而在此刻崩溃。 “尽力吧。”姬明远握紧了拳,“这个世界的未来从来不是定数,只要还活着,只要去尽全力,也许,还能刺破重重的黑夜。” “还是请两位前辈能够将鬼国的平民带离鬼国……另外,请阻止大帝逃出鬼国——他们的性命……是让这力量减缓爆发的关键。”踏云归慢慢说道。 姬明远和风雷都不会拒绝这个请求,他们的身影再一次迅速地消失在了原地。 “前辈您呢?”楚风问道。 “我?”踏云归微微笑了笑,“为了避免惊动那股力量,我成帝的那一刻我的血肉便已经与鬼国同化,根本无法离开鬼国太久。而且,现在也需要有一个人来暂时镇压阵法中枢不被冲破,也要让你们能够离开这里——这个任务当然要我来做了。” “前辈……”楚风一愣。 踏云归虽然说得轻巧,但是那其实就意味着踏云归需要付出他的生命。 “快走吧,带上秋雨,让那些大帝察觉到了,就来不及了。”踏云归挥了挥衣袖,“以后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只是你们要注意,我最多只能拖延十天的时间……最多十天之后,这力量便会再次爆发。” “前辈……!”珊瑚、花凌霜为之动容。 “在木叶的记忆中,珊瑚你应该是最明白这一点的,这个世上……不可能有完美的结局。总会有人牺牲,总会有人痛苦。” “但是这是生活的一部分,失去了才懂得珍惜,痛苦了才知道快乐。”踏云归仰头看着夜空,满脸的欣慰和淡然,“这就是生活,这就是人生。活过了这么漫长的岁月,我已经知足了。” 楚风背起了木秋雨,与珊瑚、花凌霜走到中庭,对着踏云归深深一揖:“晚辈告辞,前辈……保重。” 三人说完,再没有丝毫的迟疑,向着东方而去。 “走吧。”踏云归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轻声呢喃,“正如她曾经所说的,世界的未来,应该由你们这些年轻人来掌握,而我们这样的老家伙,早该乖乖退到一边去看你们创造出来的新世界。她相信着你们,我也相信着你们。” 踏云归站起了身,慢慢地走到了中庭,伸手缓慢地摩挲着眼前这棵古树。 这棵古树也是陪伴了他无数岁月的同伴,哪怕彼此相顾无言,却也情深似海。 “老朋友,别啦。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人来陪伴着你,不过……没有也没有关系,你也不会寂寞的。”踏云归笑着,扭头看向夜空,明月高悬,清冷的光辉洒满了大地。 踏云归的眼眸之中流露出万分的眷恋,万分的不舍。 这个世界虽然充满了罪恶,充满了血腥,但是也同样充满了美好,要离开这个世界,还真是不舍。 “想想也真是不舍啊。”踏云归嘴角微挑,“但是不舍也没有办法,毕竟这是她的愿望不是吗?爱上了一个不知道大自己多少岁,还是一个连面都不曾见过的死人……这种感觉还真是不好受啊。” “不过也的确没有什么遗憾了,至少可以去见到她了,在世界的另一边。”踏云归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一股柔和的光芒从他的身体之中迸发而出,与那古树之上散发而出的淡淡青光交相辉映,逐渐地融合为一体。 “哗啦啦——” 古树颤抖,一条条枝桠伸出,慢慢地缠绕着踏云归的每一寸身体,就好像是为踏云归包覆上了一层盔甲一般的。 踏云归的身体慢慢地消融在了古树之中,只留下了一张面庞,也在继续融入古树之中。 他最后一次睁开眼,看了看这个世界,轻声自语道:“如果有来世的话,希望上苍不会再这么戏弄我了吧……” 第1235章 身负大山 鬼国西方,避难所。 所谓的避难所其实是在鬼国西方边界的空间断带之上所开凿出来的一片奇异的空间。 这片空间的开凿者便是踏云归。 踏云归其实在多年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个避难所,因为他一直知道外界的大帝迟早有一天会来到这片土地,所以他也自然早就做好了准备,无数年来他一点点开辟淬炼这片空间,使得这片空间也化成了一件帝器,可以容纳数千万人之多。 然而前些日子避难所里的空间却突然出现了空间的裂隙,许多生存在错乱时空之中的怪物都从这条裂隙之中来到了现世,这才逼迫鬼国又聚集了很多人手来此对这些凶兽进行清理。 只是时间紧迫,这些凶兽甚至没有来得及完全清理,难民就被迫撤入了其中,甚至就连这场撤离也不过只进行了不到三分之一。 为此,难民也付出了相当的伤亡,但是总归……还是容纳下了众多的难民,避免他们暴露在外在第一时间就被六界的修士所斩杀。 踏云归所做的布置瞒得过修士,瞒得过寻常的大帝,但是却瞒不过姬明远这般站在大帝顶峰的人物。 姬明远和风雷都没有说任何解释的话语,解释的话语太浪费时间,而现在最宝贵的便是时间。 他们降临在这片土地上,他们看到了避难所,然后他们就直接将这一片空间整片地撕裂而开,而后将这片空间担在了自己的身上。 “轰!” 沉重的空间压在了姬明远的身上,压得姬明远脸色苍白万分,双足踩在颤抖的大地上,压出了一条条裂纹。 “这里的空间给我,你再集合其他的难民,能多救出一些人,便是一些人吧。”姬明远咬牙说道。 风雷点了点头,当下也不再有丝毫的迟疑,身影陡然消失,开始在附近方圆继续搜罗难民。 而东方,在鬼国的入口处,一片喧哗的声响一直蔓延着。 不断剧烈颤抖着的空间,并没有影响到大帝们在这片空间寻宝的心情,就连那缓慢降临在他们身上的刺痛之感也让他们毫不在意。 毕竟,在他们的认知之中,现在摆在他们眼前的是可以超越六界的机缘。 只要能够抓住这份机缘,他们就能够超越六界,成为这个世上最强大的存在,将不再随着六界的凋零而死去! 这是无数人一生的梦想,也是他们在失去了一切之后的渴望,又怎么可能因为这小小的不安而放弃? 他们四散了开去,根据着自己的直觉在这片大地之上寻找着。 那八座城市,八道光柱,或者一些深渊湖泊,或者一些深山老林,到处都可以见到大帝们的身影。 大帝们的入场让之前的那些修士们感受到了绝望和恐惧,大帝们开始抹除他们的竞争对手——最先被抹除的,自然会是这些最容易被抹除的修士。 毕竟,虽然大帝们都相信那份机缘不是修士可以得到的,但是谁也无法保证会不会出些什么意外。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在意外发生之前就把意外彻底地抹杀在摇篮之中。 而在鬼国的最东方边界,穆天子一行人正在不断地喘息着。 他们进入了鬼国便逃到了此处,没有做任何的停留。 大帝们进入鬼国开始便也不再追逐他们——现在浪费时间去追杀油尽灯枯的穆天子等人,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时间很宝贵,宝贵的时间自然要用来寻找那一份机缘。 “总算逃过了一劫。”穆天子大口喘息着,“不过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安璐云摇了摇头,她也只是听珊瑚的分析而已。 再有道理的分析,也只是分析,不是什么事实。 “趁现在我们离开鬼国吧,避免冲突。”盛姬说道。 穆天子沉吟了片刻,和覃厦倚靠着,一身白衣已成红衣的覃雪也开口道:“我们现在这样的重伤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一旦发生冲突,反而可能会成为拖累,倒不如先离开鬼国。” 穆天子看了看其他人的反应,也知道事实的确如此,当下也不再坚持,和众人相互扶持着,戒备着四周大帝的动静向着鬼国与人间的通道走去。 有些大帝为他们而驻足——但是那只是片刻而已,他们旋即便转身投入了寻找那一份机缘到底在哪里的工作之中。 他们四处行走着,不断地感受着,最终确认了越是往鬼国的中心区域靠近,他们便越能感受到一股汹涌澎湃的力量。 大帝们开始一个向着鬼国的中心区域而去,带着万分的渴望,带着万分的期盼。 “那是……”还没有找到通道的入口,穆天子就见到一道白光陡然从天际掠过,刹那之间便进入了通道之中,消失不见了。 “乙辛长舒。”盛姬也为之皱眉,轻声自语道,“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去?” “不知道。”穆天子微微摇头,“……彦都无忌和鲲也在靠近,似乎也是想要离开此地,难道又发生什么我们不知晓的变故?” “天帝和风雷不曾同行,难道……”盛姬不由得色变,当即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应当不是。”安璐云微微摇头道,“就算乙辛长舒蛊惑了其中一人联手,一份机缘也容不得彦都无忌和鲲鹏两人分享,只怕是有什么其他的变故。” “你们先离去吧,我在这里等等。”穆天子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人都去往通往人间的通道,而他自己则想要留下来看看情况。 盛姬看了穆天子一眼,咬了咬唇,才道:“我留下来吧。” 穆天子看了一眼盛姬,神色微冷道:“叫你走你便走,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而且我很不喜欢你现在这样的装束,看着实在碍眼。” 盛姬微怔,旋即“咯咯”笑了起来,柳眉轻扬,眼眸中波光流转,风情万种道:“我原本就是这副模样,我们妖族可没你人间那么多讲究,我也早就受够了那些约束。” 穆天子神色微冷,也根本不理会盛姬。 一众人赶到了去往人间的通道入口,穆天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自己将昆吾剑往地下一插,便在昆吾剑旁坐了下来。 盛姬没有说话,在通道的另一侧微微打了个响指,那尊巨大的布满了荆棘的铁椅便也从夜色之中出现,她也蜷缩在了铁椅之上,修长的手指托着腮,看着远方众多大帝去往的方向。 安璐云、覃雪等人没有推辞,他们现在的状态远远不如盛姬和穆天子,留下不仅是累赘根本就是软肋,离开鬼国进入人间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要去找我爹爹了。”楚玲珑苍白的小脸微微有了几分血色,便急着道。 “那你小心。”穆天子却没有阻拦,他们现在留下的三人,楚玲珑状态最好,就算遇到敌人,只要不太多,想走的话谁也留不住。 穆天子话音未落,“轰”一声惊雷陡然响起。 一个灰衣青年的身影陡然落在了通道之前,双足落地,将本来就已满目疮痍的大地震裂出一道道巨大的裂痕,原本的裂开的沟壑深渊更是直接开始崩塌飞落岩石,翻卷起滚滚烟尘。 青年男子吐出了一口血,怀里抱着一片璀璨的光团,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风雷!”穆天子站起了身来,“你抱着这么多空间干嘛,不嫌沉啊!” 风雷摇了摇头,道:“更沉的还在后面。” 穆天子微微一怔,仔细感知才发现被风雷抱在怀里的一片空间竟然还有生灵活动的迹象,只怕加起来足足有数百万人。 “快找个地方放下来,一会空间破灭……”穆天子话都还没说完,风雷便消失在了通道之中,只留下一脸痴呆模样的穆天子,愣愣不语。 “好歹告诉我什么情况啊。”穆天子轻声自语,而后看了看一边的盛姬,恼火地道,“叫你不要在这里碍眼知不知道啊!” “我做什么要你管?”盛姬一挑眉,满脸戏谑地道,“你现在不过就是一丧家之犬,亡国之君罢了,哪来的架子威风,还敢对我指手画脚。” 穆天子神色微凛,正待发怒,又是几股气息逼近。 “爹?”楚玲珑顿时一惊,继而一喜,整个人都欢快地迎了上去。 楚风背着木秋雨加紧飞行着,倏然迎面而来一团红火的焰光,继而一个较小温暖的躯体陡然便扑入了怀中,挂在了他的颈上。 “爹爹——”楚玲珑甜甜地叫了起来。 珊瑚顺手把楚玲珑摘了下来,捏了捏楚玲珑的鼻子道:“你这丫头,心里便只挂着你爹。” “嘻嘻。”珊瑚踮起脚尖,在珊瑚脸上亲了一口,才笑嘻嘻地道,“我心里也挂着姑姑啊。” 珊瑚白了楚玲珑一眼,拉着楚玲珑跟着楚风等人落地。 “你们先走吧。”楚风将木秋雨交给了花凌霜抱住,道。 “喂喂,我说你们是不是该给我说明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穆天子恼火地道。 第1236章 一夜风雷起 “所以现在我们必须将那些想要逃离鬼国的大帝阻挡在此,不能让他们如愿以偿是么?”在珊瑚进行了简短的说明之后,穆天子握紧了昆吾剑,眼眸中有一道森然之意。 珊瑚点了点头道:“的确是这样的,根据踏云归前辈所说,也只有让那苏醒的力量通过杀戮大帝耗尽,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地拖延一些时间,避免其在短时间内蔓延进入六界。” 穆天子微微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他没有去确信踏云归所说的话到底是否可信,到底是不是真的,既然姬明远和风雷都已经相信了,他也不用再质疑那么多。 “姬满!”盛姬顿时坐直了身躯,不再妖娆百态,眼眸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惶恐之意,“你……你早就已经不是人间的君王了,你难道忘了么!” “所以才觉得你愈发碍眼了。”姬满冷冷扫了一眼盛姬,“滚开,别在这里碍眼。” 盛姬双眼圆睁,冷笑道:“走遍走,难道你以为我稀罕你留在你身边吗!” 盛姬言讫,整个人连同座椅都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你们也走吧。”穆天子挥了挥手。 楚风微怔,看着穆天子,声音禁不住有些颤抖道:“前辈……” “前辈你个头,跟那些老怪物比起来,我其实也是个青年人好么?”穆天子翻了翻白眼,随即叹了一口气,道,“走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前辈我们其实可以在出口处阻击……”楚风说道。 “阻击你个头,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几十年前一样蠢蠢的。”穆天子瞪了一眼楚风,恼火地道,“在那边堵堵得住么?” 每个人心里都知道,在空间的出口处,因为空间的错位实际上两重空间重叠在了一起,在那个位置上他们无法将进入通道的大帝逼回鬼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回到现世。 “前辈……”楚风还想要说什么,穆天子已经万分不耐烦起来。 “滚滚滚,别磨叽了,乙辛长舒就要交给你收拾了。”穆天子说道,“希望你小子不要是吹牛皮的,不然我可就亏大了。”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深深一揖道:“晚辈明白,前辈……保重。” 穆天子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向通道入口走去的楚风,倏然又喊道:“楚风。” 楚风猛地回头,看向穆天子。 “对不起。”穆天子神色很是诚恳地道。 楚风带着几分微笑,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接受了穆天子的歉意,便渐渐地消融在了通道之中。 楚风眼前一片血色的光芒闪过,继而便逐渐地变得柔和起来,夜色中的阴山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满目疮痍,四野荒凉。 楚风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不过至少还好,这里的空间是稳定的,不至于发生冥界的悲剧。 风中有一声声低低的呜咽,盛姬抱着双膝蜷缩在铁椅之上,看着明月照耀的荒野,两行清泪浸湿了衣衫。 “前辈……你还好……吧?姬前辈……”楚风看了看盛姬,才有些试探性地道,盛姬与穆天子的关系,他也听珊瑚说了两句。 “你提他做什么,那个蠢货又与我有什么关系?”盛姬咬了咬牙,抹了抹眼睛。 楚风笑了笑,神念向远方扩散,倏然一愣,目光定格在远处的一片乱石之中。 楚风的身影骤然飘落,落在了那片乱石的阴影之中,看着眼前的三个女子,万分诧异地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来不得么?”啸月涣微微挑眉,满是不悦地道。 “你在这里拼死拼活,我……又怎么能安心。”离绾微微笑着,却忍不住眼泪流淌了下来。 楚紫儿没有做声,只是一双明亮的眼睛在刹那之间便扫遍了楚风的全身,确认了楚风没有任何的伤势,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楚风看着几人,有些惭愧,倏然又扭头望向了鬼国的出入口。 “去吧。”离绾都没有等楚风开口,便微微笑着,“小心安全,我……我们等你回来。” 楚风微微瞑目,而后郑重地点了点头,再一次向鬼国的入口飞落而去。 “咳咳——”木秋雨剧烈地咳嗽着,眼泪都咳嗽了出来。 珊瑚轻轻拍着木秋雨的脊背,冲着刚刚落地的楚风摇了摇头,传音道:“她把所有和木叶有关的事情都忘了……就好像木叶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大哥你也不要再提木叶了。” 楚风点了点头,一边看向了鬼国的通道,一边等待着木秋雨好转。 他有一个问题要问木秋雨,之前事态紧急没有来得及,现在好不容易能够缓过一口气来,不趁机问了,下一次的时机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木秋雨渐渐地止了咳嗽,擦了擦眼泪,脸色依然苍白,扶额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觉得脑海里一片混沌,难受得紧。” 楚风想要说话,珊瑚已经道:“方才你受到了袭击,昏过去了,所以觉得有些难受。不过放心,我们现在已经安全了。” 木秋雨点了点头,接连深呼吸了几口气,神色才渐渐有些好转,道:“我们的事情做完了么?” 珊瑚应了一声,道:“嗯,差不多了。” “那便好。”木秋雨笑了笑。 “木姑娘。”楚风终于找到机会开口。 “嗯?”木秋雨转头看向了楚风。 “时雨剑你是在何处找到的,可有看到我的水月么?”楚风问道。 木秋雨愣了愣,仔细想了想,才道:“时雨落在林间,*了一棵树中,我与它有感应,轻易地便找到了它。但是水月我却不曾见到,也不知是落向了何处。” 楚风不由得皱眉,水月剑如果在手的话,那将会是对付乙辛长舒的一大利器,可惜的是水月现在也下落不明。 “大哥,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珊瑚倏然皱眉开口道。 楚风微怔,道:“什么事情?” “踏云归前辈的修为问题。”珊瑚开口道,神色之间有化不开的疑惑。 楚风微惊,仔细回想,脸色也顿时一变。 踏云归说他进入鬼国的时候,那个时候他的修为是九阶。 这就意味着,踏云归就算成帝,那也是一个新时代的大帝,他的修为至高也不过和楚风、穆天子等人持平。 但是方才抢夺开关玉的时候,踏云归和彦都无忌、鲲鹏二人联手,虽然也没有战胜乙辛长舒,但是在开始的时候,却也勉强能够抗衡。 那样的事情,如果换了楚风来,是绝对做不到的。 踏云归的修为,绝对已经突破新的天地界限,迈入了更高的层次。 以楚风来估计的话,踏云归的修为只怕在九尊那个级别,也许会稍弱一些,但是也绝不会弱不到哪去。 “这……”楚风的神色终于为之一变。 踏云归的修为能到如此的地步,那到底意味着什么? 珊瑚的眉眼低垂,轻声道:“如果踏云归前辈没有欺骗我们的话,那就意味着……鬼国还是旧的天地规则。” 珊瑚说着叹了一口气道:“不过现在鬼国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当务之急还是从乙辛长舒手里抢来开关玉。” 楚风点了点头,道:“另外还有彦都无忌……甚至可能存在其他的古代大帝也都是威胁。” “这一点等前辈们回来了再说吧。”珊瑚顿了顿。 “轰隆!” 远方一阵猛烈的闪电轰鸣,一个人影倏然闪现,风雷轻飘飘地落在了盛姬面前,道:“姬满他……又要断后吗?” 盛姬挤出了一丝笑容,道:“他最喜欢断后这样逞英雄的事情了。” 风雷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道:“你……不要太难过。” 盛姬微微一愣,旋即“咯咯”一笑道:“我才不会为这么一个男人感到难过。” 风雷没有接话,而是走到了楚风跟前,问道:“你当真有十成的把握?” 楚风点头道:“十成的把握。” 风雷微微瞑目,道:“那便好。” 风雷说着,退后了半步,一道道紫色的电光陡然紧贴着他的身躯“噼噼啪啪”地跃动了起来,一股股狂野的力量开始向着天地之间释放。 “轰!”天空中陡然响起了一片连绵不绝的雷鸣,一片黑云翻滚而来,遮蔽了皎皎夜空,使得万物都陷入了一片黑暗。 “呜——”一阵阵风声呼啸陡然从远方响起,一股股凛冽的风在山间卷起。 狂风卷动,卷起砂砾,扬起衣袍与长发,如森冷的刀锋刮过众人的面庞,生疼的感觉让众人忍不住微微低头。 “现在,我便将能追上乙辛长舒的速度给你。”风雷平静地说着,高高举起自己的右手。 “噗——”风雷的右手穿入了自己的左胸,一片血花四溅,一颗拳头大小的心脏连带着血管被风雷从胸膛之中牵出。 “扑通——扑通——” 心脏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有力地收缩着,释放着。 在心脏的中央,有一枚枣子大小的紫色水晶。 第1237章 崩裂的开始 “轰!” 惊天轰鸣,姬明远背负着一片如山岳大小的空间轰然落地。 姬明远落地的那一刻,原本就震颤不止的空间震荡得愈发厉害,一股股烟尘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方圆十余里之内翻滚而起的烟尘遮蔽天日,尺寸之间无论是如何的庞然大物都无法分辨。 之前风雷落地所压出的大地裂隙被压得张开得愈发恐怖,大块大块的土地开始崩裂,向着深不见底的沟壑深处崩落。 “姬老头你这……”穆天子一脸的惊讶,一手扇开扑头盖脸的烟尘,一手用大袖遮住了口鼻,避免烟尘进入口鼻之中。 姬明远的嘴角已经被压得溢出了鲜血,这片庞大的空间实在是太沉重了一些,即便是九尊之一的他在经历了十日鏖战之后担负着这么沉重的空间奔驰了数千里,也根本有些承受不起。 他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根本就没有回答穆天子的气力。 姬明远咬紧了牙关,慢慢地向前迈出了一步,这一步落下,又是平地惊雷,天地颤抖。 穆天子虽然看不清姬明远,但是却也知晓姬明远此刻恐怕也是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当即没有丝毫的迟疑,穿破层层烟雾,来到了姬明远的身后,从旁侧协助姬明远担负起空间,加快了向通道入口靠近的步伐。 “姬满,时间不多了。”姬明远的七窍都已经溢血,体表也覆盖满了鲜血,就与之前乙辛长舒承受压力时是一般的模样。 穆天子微怔。 “灾变马上就要降临了,那些大帝们马上就会发现情况不对了。”姬明远发出了沉重的喘息,“你尽快将这些难民送出去,这里由我来守卫。” “去你的吧,就你现在这状态,还不如我呢。”穆天子微微撇嘴,道,丝毫也不见对姬明远的尊重。 “哈,也好。”姬明远笑了笑,不再说话,而是加紧了时间迈出步伐。 如果无法在那些大帝们赶到此地之前将这片空间送出鬼国,那便只有让他们一并葬送在这里。 但是这片空间里还有踏云归所说的那个奇异的存在,他没有时间去将那奇异的存在取出来,他不知道那奇异会有怎样的效果,但是让那奇异被发现只会有好处而不会有丝毫的坏处。 他必须将这片空间送出去。 无论如何都要,不仅仅是为了这片空间中存在着的难民,更为了……用那奇特的存在去打开一片天空! “轰!” 雷鸣阵阵,鬼国的空间颤抖得愈来愈剧烈。 鬼国的中央地带,那棵古树轻轻地摇摆着。 天空中环绕满了大帝,他们看着那一棵散发着淡淡青光的古树,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那棵古树充满了神秘的力量,那力量汹涌而澎湃,如同江海一般恣肆浩瀚,横无际涯。 无论是怎样的存在,面对着这样一股力量,都只有卑微地匍匐到尘埃之中。 那就是他们一直在渴求着的力量么? 为了这股力量,他们付出了太多的东西,牺牲了太多的东西,使得他们的一生有着永远也无法弥补的缺憾。 此刻,他们终于见到了这股力量,占据了他们大脑的便只有无尽的狂喜。 那棵古树微微摇摆着,树叶摩擦出“沙沙”的声响,就好像是在挑逗众人一般的,轻快缠绵。 古树的枝条在风中微微摆动,宛如姿态婀娜的女子在风中起舞时柔和舞动着的雪白的双臂,充满了诱惑,令人忍不住垂涎。 “是我的!”终于有大帝按捺不住,怒吼着扑向了那一棵古树。 没有人认为这份机缘会是别人的,也没有人愿意看着别人去试探这份机缘。 哪怕前途的风险依然未知,但是让他人先行一步,便是自己落后一步。 没有人愿意落后,所以一个大帝行动,便使得所有的大帝都躁动了起来。 一条条身影如同饿虎一般扑向了那棵古树。 一道道各色的光芒互相交缠,凝聚在每个大帝的手中,发出一声声愤怒的咆哮,毫不客气地向着前方,左侧,右边,身后,各个方向可能构成威胁的大帝落了下去。 身位越是靠前的大帝便招来了越多的攻击,有的大帝修为稍弱一些,完全招架不住群攻,被当场击落甚至直接击杀,爆碎为漫天粉红的血雾,一点点飘洒而下。 修为稍显深厚的大帝则还能勉强支持,将功法运转到极限苦苦地支撑,每靠近那棵古树一分,心里便会狂喜一分。 “轰!轰!” 小院的上空电闪雷鸣,一道道狂暴到极点的真气在四处纵横,交相碰撞着,每一击都想着要致人死地,没有留下一星半点的余地。 一圈圈五光十色的真气碰撞之后的冲击波在夜色之中弥漫着,互相交叠着,向着外围席卷而去,消失在数百里之外的夜空之中,就仿若漫天璀璨的烟花,繁华到了极点,艳丽到了极点。 原本就灵气流混乱的鬼国之中,灵气愈发狂躁混乱起来,一股股灵气怒吼着,咆哮着,不断地在原地炸裂而开,就仿佛是一个狂躁的人类突然被体内的火焰所吞噬。 空间的震颤变得愈来愈恐怖,天空在一瞬之间仿佛拉近了无数倍一般,黑沉沉地便压了下来,压得所有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噗——!”姬明远一口鲜血喷出,身躯再也坚持不住,膝盖一弯,整个人都跪在了通道的入口之前。 “轰!” 冲天烟尘扬起,姬明远的膝盖一片鲜血渗出。 姬明远满眼的鲜血,血泪不断地滴落在身旁。 他的视野已经只剩下一片刺目的猩红,但是他知道,通道的入口便在前方。 一步,只差一步,最后一步! 姬明远瞪着血红色的眼睛,喉头深处发出一阵愤怒的咆哮,艰难地挪动着膝盖,一寸寸,一分分,就像是一个只能用膝盖跪地行走的人一般,不断地向着出口靠近着。 穆天子奋力地托着那片空间,整个人都被压得佝偻了身子,每一根骨骼都在发出尖锐的哀鸣,嘴角不断有鲜血混着涎水滴落。 穆天子喘着沉重的粗气,呼哧呼哧地道:“姬老头……你这片空间到底……有多大,怎么……这么重……” 姬明远没有力气说话了,他知道他终于来到了通道的入口。 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前进了。 “姬满,这里暂且交给我,你先把空间送回去。”姬明远俯下身,双手撑住大地,大地也被压得开始断裂而开。 姬明远咬紧了牙关,而后缓慢地躬起了身子,右腿随之颤抖着抬了起来,猛地踏地。 “砰!” 轰然巨响,来自大地的巨大反冲之力使得姬明远右腿膝盖顿时爆裂,但是姬明远就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一般,身形借着大地的反冲之力完全站起,同时转过身,将承托着空间的穆天子与空间一并送入了那血色的通道之中。 背后陡然一轻,然而姬明远的脸色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一般,变得一片死灰色,只有流满了面庞的鲜血,显得无比刺目。 阴山上。 那颗拳头大小的心脏不断地跃动着,“扑通”的声响,就仿佛是雷鸣一般,震耳欲聋。 天地之间,一道道紫色的闪电如同疯了一般轰击着大地,一股股犹如巨龙一般的风暴席卷了四野。 “前辈——”楚风看着那举着自己心脏的风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没有关系。”风雷说道,“我本来就不是生灵,主人给与了我生命,我用生命来完成主人未竟的愿望。” 风雷上前一步,将那还滴落着鲜血的心脏放到了楚风的手中。 “从今天起,你便是风雷翼的新主人,希望……你能实现你所说的话。”风雷说着,眉头微微一蹙,继而看向了通道的出口。 “轰!” 血色的通道之中传来一阵风雷的咆哮,血色的通道开始颤抖,就连整个阴山的空间都随之剧烈地震荡了起来。 “来了。”风雷走到了那通道之前,缓慢地转过身,慢慢地单膝跪下,双手在身后张开,仿佛准备着要背负什么。 “轰!” 轰鸣的声音越来越响亮,空间的震颤也变得越来越剧烈。 “废土上,安置他们。”风雷看着楚风,说道,“有特殊的存在,记得过去。” “砰!” 一座如山岳一般大小的压缩空间轰然冲出,陡然压在风雷的身躯之上,风雷整个人径直便被巨大的冲击力冲击得身躯陡然失去了平衡,一股股鲜血冲开了肢体,就像喷泉一般喷洒了出来。 风雷托起了那山岳,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态,借着那空间冲击而来的力道,向着北方滑移了过去,刹那之间,便没有了影踪,只剩下天地之间的风雷,发出了一声声怒吼。 穆天子昆吾拄地,脸色煞白。 “姬满!”盛姬惊呼,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再次垂落如雨。 穆天子看了一眼盛姬,没有说话,转身便欲进入通道之中。 盛姬一把紧紧拽住了姬满的手臂,只是看着姬满,不说话。 “滚开!”姬满怒吼,手中昆吾剑一抬,剑锋直指盛姬的面门,“这里不需要你,有多远滚多远,不要再参和进来了!” “我没有不让你去。”盛姬看着姬满,眼眸里满是哀求,“我只求你……让我跟你去,好不好?” 第1238章 废墟生鬼火 鬼国的中央地带,大帝之间激烈的战斗依然在继续着。 但是大帝们已经隐隐地察觉到了出现在天地之间的异样。 这股气息……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即便是活过了无数岁月的他们,自诩为见多识广的他们,此生也从未见过如此狂暴的灵气流。 他们从未见过灵气流不滋养天地,而是疯狂地自爆,将大地爆裂,将空间炸得脆弱万分,就像是将这个世界里的一切都彻底地炸毁。 这哪里像是灵气流,这分明就是……灭世的气流。 “咔擦——” 那棵大树的树枝突然断裂了一枝,发出清脆的声响。 树枝断裂的声音夹杂在真气碰撞爆裂,灵气流怒吼,空间震颤,大地崩裂的重重的声响本该是轻微的不可闻的。 但是这一声却仿若是惊雷一般,陡然炸响在了所有大帝的耳旁。 所有的战斗在刹那之间停滞,所有的大帝都忘记了出手。 在他们的面庞浮现出一丝惊讶,一丝怀疑,还有一丝丝畏惧——与内心之中莫名升起的一片空虚。 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心中那莫名的畏惧与空虚到底从何而来,但是此刻他们却根本压抑不住内心之中的畏惧,就好像那畏惧是埋藏在他们灵魂深处的本能。 大帝彼此之间面面相觑着,不敢再轻举妄动。 古树那翠绿的树叶表面陡然浮现出一抹有些黯淡的黄色,而后这黄色迅速地蔓延而开,覆盖了古树所有的叶面,就像是这株古树开始枯萎了一样的。 随着那黄色的蔓延,树叶开始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响,就仿佛是蚕在吃桑叶时一般,春雨时至一般,沙沙的,很是好听。 当这片黄色使得所有的叶片都枯萎了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叶片齐齐地从古树之上剥落而下,随风飘动,而后迅速地化为了一片灰烬,使得那古树看起来光秃秃的,很是难看。 甚至就连那些光秃秃的枝干也显得无比的干枯,瘦骨嶙峋的,就好像是从小便忍受着饥荒的孩子一般,让人莫名地便觉得心酸,难过。 在树叶枯萎凋零之后,古树那原本圆润如玉的树干也陡然开始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起来。 一条条焦黑的裂纹就像是一条条漆黑的毒蛇一般,从土壤之中爬出,环绕着那棵古树,慢慢地向上爬升着,一分分,一寸寸,不断地延伸着。 被那毒蛇所吞噬缠绕过的区域,在瞬间便彻底的枯萎,凋零。 每一寸的树皮都变得焦黑干枯,皱缩了起来,破裂处一道道的裂纹,就像是火烧过之后留下的伤疤,有些狰狞。 淡淡的青光也随之开始变得暗淡了起来,短短的一瞬间之后,几次明灭,便也从这些区域退散,湮灭,留下的只有一片黑暗。 “嗡嗡——”干枯的古树颤抖了起来,发出一阵阵哀鸣,宛若痛哭。 呼啸的夜风之中又一次传来了女子声声的呜咽,悲怆凄楚,令人肝肠寸断。 “轰隆隆——” 大地之下,再一次发出一阵阵沉闷的轰鸣,仿佛有一头巨兽在大地下挣扎着想要脱出一样。 古树四周的土地发出“噼啪”的声响,出现了一条条细微的裂纹,一股股斑斓的彩光陡然从那一条条裂纹之中照耀了出来,投射在夜空之上,将夜空也染成了一片瑰丽的色彩。 这景象很美丽。 但是所有的大帝们在刹那之间便觉得内心一阵寒意。 那是彻骨的寒意。 那原本轻微的刺痛感陡然提升了数百倍,就像是一口刀已经切割开了他们的血肉,刺向了他们的心脏。 大帝们彼此面面相觑,在彼此的面庞上他们看到了同样的神色。 这么多的大帝,同时感到畏惧,感到惶恐,那绝不是某一个大帝自己的胆怯。 那绝对是现在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事物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与自信。 “快走!”一声惊呼,陡然炸响。 哪怕是大帝,此刻终于也再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什么颜面和机缘都已经无所谓了,仓皇地转过了身,向着东方逃窜而去。 逃,现在就逃,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一刻都不能再多停留了! 这是所有大帝所共同的想法。 他们感受到了死亡所投下的阴影,现在已经将他们彻底笼罩。 他们无法想象那到底是怎样的一股力量,会让他们的灵魂深处都发出不由自主的颤抖。 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那股力量面前,大帝都是笑话。 如果他们无法逃离此地,那死亡的阴影将会把他们彻底吞噬,连骨头都不会吐出来一根。 天空中,大帝划出一道道流光,冲向了东方,如同一场绚丽的流星雨。 眼睁睁地看着大帝离去的数以万计的修士,脸上的神情则更是绝望。 他们亲眼看着大帝来到这里,他们以为大帝们可以帮他们解决一切,他们也可以从这困境中脱身。 但是此刻,所有的大帝都在一瞬之间向东方而去。 他们没有认为是尘埃落定了,因为大帝们之间没有战斗,没有拼杀。 大帝们没有互相战斗,没有互相拼杀,那就意味着,大帝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这个敌人不会是得到那份机缘的大帝,因为……他们也没有战斗。 他们的速度太快了,快得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战斗的意思。 换而言之,他们现在想的只是在离开,或者更直白点来说,那就是大帝们其实是在逃跑。 天地的异常,修士们更清楚,因为他们比大帝更早来到这个世界,更早听闻到风中那哭泣的声音,更早知晓八道光柱是他们不能触碰的禁忌。 但是他们一直以为大帝可以不惧这天地的异常,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大帝们似乎也放弃了。 他们到底为什么放弃,他们为什么在逃跑?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这么多大帝都为之色变? 他们感受不到大帝们所感受的那些东西,但是他们也隐约可以猜到,那绝对与这片天地的异常有关。 “轰!” 一道闪电,响彻了夜空。 五彩斑斓的光芒从大地的每一条裂缝中透射而出,映照在深蓝色的夜穹上,将天空与地面染得一片含混,天地不分。 早已被不断爆裂的灵气流炸得脆弱万分的虚空之中倏然破碎出了一条条诡异而扭曲的裂痕,一片片空间碎片宛如斑驳陈旧的墙体一般落下,露出了一只只冰冷的眼睛,互相挤着,互相挨着,互相靠着,不断地转动着,冷漠地注视着夜色之下的一切。 那一只只冰冷的眼睛让众多的修士感到恐慌,他们不敢靠近那一只只眼睛。 那一只只眼睛给他们的感觉太恐怖了,与那眼睛相视……就好像是与释放着所有威压的大帝对视一眼一般。 只需要一眼,他们便觉得自己仿佛是被钉在了山崖之上,任由鹰鹫啄食他们的血肉却无能为力,在如此的折磨这下过去了一万年那么长久。 他们只能回避着一切,也仓皇地向东逃窜——哪怕他们都知道,东方也是一片让人绝望的无法穿越的空间——但是至少,那里还有些微的光明——大帝都能够从那里逃离了,他们也可能逃离不是吗? 大地在不断地破裂,向上隆起,或者向下塌陷,一块块完整一体的土壤被撕裂,哪怕是相邻的两处,却也一处升高为险峰,一处塌陷为无尽的深渊。 大地之上,到处都是裂缝,到处都是沟壑,就好像是贪婪的野兽,不断地吞噬着一切可以吞噬的东西。 一块块落石漫天崩飞,怒吼着冲天天空,又咆哮着落向大地,就像是暴雨一般。 修为高的修士可以斩开一块块落石,杀出一条血路。 修为低的修士,便只有尽力在落石之间寻找着缝隙逃生。 然而这暴雨一般的落石却太密集了,不断有修士被密集的落石击中,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叫声,被那一块块巨石砸成一滩模糊的血肉,或者干脆便被石块纠缠在一起滚落入那一条条沟壑之中。 夜色之中没有落底的回响,只能看到它们消失在黑暗的尽头的身影,与修士们痛苦的哀嚎。 东方的三座城市仿佛是生死的界限。 三座城市连成的线条以东的区域,没有任何的阻拦,只有滚滚的烟尘。 三座城市以西的区域,早已稀疏寥落,空无一人。 在三座城市的遗迹附近,从天空,到地面,布满了修士。 他们愤怒,他们不甘,他们冒着生命的危险,在此寻找一份机缘,为的是什么? 为的还不是想要一朝突破天地的桎梏,为了不再被那些强者所欺凌! 结果现在换来的是什么,换来的只是绝望,只是死亡! 他们痛苦无比,却毫无办法,除了等待死亡的来临,他们别无选择。 离明城的废墟距离通道最近,此刻挤满了痛苦的人群。 一点点萤火倏然在荒野中跃出,将夜色照亮,将黑暗驱散。 那一点点萤火,从近前一直蔓延到远方,就好像是无尽的冤魂,在荒野中游荡。 第1239章 八骏夜奔 “滚开!” 通道之前,一道道五彩斑斓的攻势向着那站在通道之前岿然不动的身影落去。 姬明远身周一道道明亮的橙色波纹浮现,将那一股股攻势一点一滴地消解。 他闭着眼,血泪不断地垂落,滴落在土壤。 姬明远的身躯在不断地颤抖,那是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了。 但是他绝对不能动摇。 绝对不能将这些大帝放回六界,绝对不能让那毁灭的力量进入六界。 一股股鲜血间歇性地从姬明远的躯体之中喷射而出,渐渐地就连喷射而出的鲜血都干涸了,间或有一滴两滴从伤口之中滴落而下。 他突然有些明白地葬了,有些明白这无数岁月以来,与他越走越远的那些朋友的想法了。 并不是他们真的就愿意那般无情,愿意牺牲一部分的无辜来拯救更多的人。 他们做出每一个决定的时候,那平静的脸下,也隐藏着深重的痛苦吧。 但是他们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人去死,为了自己的清名而在一旁旁观。 他们也在痛苦中挣扎,挣扎着想要让别人好好地活下去。 如果牺牲自己就可以让两方人都好好活下去的话,他们会毫不犹豫。 然而现实却太冷酷,太无情。 逼得他们只有忍受着内心的煎熬,去选择一个流血流泪更少的办法,哪怕这个办法也根本就谈不上正确,落到谁的口中都会成为一口尖刀。 就像他现在这般,他堵在这里,堵在那些大帝,那些修士重返六界的路上,就是为了让这些人去死,用他们的死来为六界拖延时间,让六界的生灵付出更少的代价。 也许他们此刻手染鲜血,所以他可以心安理得。 但是如果他们不曾手染鲜血呢? 难道他就能放他们离开吗? 哪怕他们不曾手染鲜血,此刻他也绝对无法让开一步。 哪怕他一生所坚守的一切此刻都已经被他的举动所毁灭,他也绝对不会让开一步。 因为这是他的能力带给他的责任,他不能逃避,他必须承担。 他亲手为他的理想敲响了丧钟,他将成为他理想的殉葬品。 这是他最终的答案。 阴山上。 穆天子张开了双臂。 坚韧的断天丝一根根交缠着,紧贴着穆天子的身躯不断地交织着,就好像是一根根丝线,快速地编织着,要化为一件明黄色的衣袍。 那件明黄色的衣袍在片刻之间便已经成形,很合身,将原本便英武不凡的穆天子衬托得愈发威压而郑重。 盛姬小心地帮穆天子整理着那一身衣袍,拉平了每一个皱褶,将穆天子全身上下一一都打理得很整齐,再没有了穆天子平日里一副皱巴巴的邋遢模样。 盛姬轻轻叹了口气,将五口镇岳剑一一挎在了穆天子的腰间,随着她修长的指头挥舞,一根根断天丝凸起,将镇岳剑裹缠而住,牢牢地固定在穆天子了的腰间。 盛姬最后绕到了穆天子的跟前,慢慢地把穆天子的衣领拉了拉,眉眼完成了月牙,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我说过,我这辈子绝不守寡。”盛姬伸出手指,指背慢慢摩挲着穆天子的面庞,“我们走吧,为了你的人间,为了你的人民。” 穆天子嘴角抽搐了许久,才终于喟然一叹,伸手握了握盛姬有些微凉的小手,道:“我这辈子欠你的,下辈子再还。” “你不欠我什么。”盛姬笑着,用额头微微触了触穆天子的胸膛,“你是人间的君王,你自然便要为你的人民而付出,这是君王的宿命,在我当年决定嫁给你的时候,便已经知道的。这么多年,我从未后悔过,也从未怨过。” 穆天子笑了起来,道:“好吧,走吧,让他们看看人间的君王,是什么模样。” “好。”盛姬微笑点头,与穆天子握紧了手,转身面向了通往鬼国的通道。 “嘶——” 远方,倏然传来一阵阵马匹的长嘶,一阵阵轰鸣之声响彻四野。 夜色之下,八匹骏马的身影倏然跃出,长嘶着,奔驰着,向着阴山而来。 “造父!是造父他们来了!”盛姬顿时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八匹毛色各异的神骏踏空而来,每一次迈动矫健的肢体都在四周鼓荡起一股股风暴,在山间回荡。 一匹周身仿佛燃烧着火焰的骏马奔驰得最是迅捷,一对宛如血红水晶一般的双翼在它的背上张开,每一次震动,都能掀起翻江倒海的风暴。 楚风看着那如同火焰一般燃烧了夜空的骏马,神情中满是讶异与惊愕。 远方的离绾更是惊呼出声:“火云!” 火云在万壑山之后随同离绾返回了离水,但是不久之后便自行离去。 这么多年从未有人见过它,楚风也不曾得空去寻找它的踪迹。 但是楚风万万没有想到,此刻会在这里见到火云。 火云落在了楚风的跟前,低下头,埋进了楚风的怀里,反复地摩擦着,打着响鼻。 楚风也笑着,轻轻抚摸过火云那柔软的鬃毛,另一只手拍打着火云强健的脖颈。 “陛下!” 一个男人的身影陡然闪现,身后七匹毛色各异的骏马纷纷瞪着充满了灵性的眼睛,看着四周的一切。 楚风看着那个男人,觉得有些眼熟,想了许久才终于想起了,这便是当年将火云出售给他的那个驯兽师。 “臣下来迟了,请陛下赎罪!”男人躬身行礼,一身的鲜血还在不断地滴淌。 “来的途中遇到了一些意外,一些敌人纠缠住了我们,不过好在在一些前辈的帮助下,我们也脱困了。”一个生得颇是清秀好看的白衣青年也倏然落地,手中握着一杆玉箫,对着穆天子和盛姬分别一揖,“见过穆天子陛下和盛姬姐姐,当年谢过陛下不杀之恩,所以今日便来还人情了。” “哼。”穆天子冷哼了一声。 盛姬有些不悦地蹙眉,拉了拉穆天子的衣袖。 那白衣男子微微一笑道:“当然这么说太虚伪一些了,我只是受盛姬姐姐所邀而已,与你穆天子没有任何干系。” 穆天子翻了翻白眼,才道:“我们进去吧。” “陛下若要死战,便请臣下骖乘!”男人抱拳道。 穆天子看了看那八匹骏马笑了笑,道:“这些骏马何辜,与孤王战死他乡何苦?你们都去吧,有我……” 穆天子看了看盛姬的神色,又补充道:“……和盛姬便足够了。” 穆天子拉着盛姬的手,便迈入了通道之中,瞬间便消融不见。 “哈,想不到穆天子也会有这般时候。”白衣男子手中玉箫转动,“那想必穆天子之死也值得一观吧。” 男子说着,便迈入了通道之中,丝毫不问通道的另一侧到底是什么东西。 男人愣愣地站立良久,才转身看向那八匹骏马,挥了挥手道:“都回去吧。” 男人说完,便也转身,想要迈入通道之中。 数匹骏马上前,纷纷咬住了男人的衣衫,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向后拖曳着,就好像是要劝男人不要去一般。 男人微微笑着,轻轻抽出了自己的衣袖,伸手拍了拍那些骏马的额头,轻声道:“都回去吧,陛下于我恩重如山,我不可能在此时背离陛下而去,回去吧,你们的家人也还在等着你们。” 男人说着,大踏步地走入了通道之中,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踟蹰。 几匹骏马彼此之间面面相觑,充满了灵性的眼眸中落下了一点点晶莹的泪光,抬起了脖颈,仰天嘶鸣。 一匹青橙色的骏马发出一声声哀鸣,健壮的马蹄扬起,身躯宛如橙色的闪电一般也投入了通道之中,剩下的骏马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激励一般,一匹紧随着一匹,进入了血色的通道。 火云轻轻打了个响鼻,粗糙的舌头舔了舔楚风的面颊,又蹭了蹭终于赶到了近前的离绾的面颊,才转过了身躯,慢慢地走向了那血色的通道。 “火云——”离绾轻轻唤着,试图唤回火云。 火云驻足,回头看了看楚风和离绾,满眼的眷恋和不舍。 但是它还是转过了头,迈动了步伐,渐渐消失在了那血色的通道之中。 “轰!” 姬明远的防御破绽百出。 他的身躯已经被击打得千疮百孔。 但是他依然死死地挡在了那通道之前,就好像是一座泰山,巍峨不可动。 “滚开啊!”一名大帝红了眼睛,怒吼着冲向了姬明远,手中巨大的战锤裹挟着一股股疯狂的力量轰然砸落,砸在了姬明远的天灵盖之上。 “砰!” 姬明远的头颅瞬时爆碎,红的白的,溅满了那大帝的面庞。 那大帝露出了狂喜的神色,他以为自己终于击杀了这碍事的绊脚石,他试图拨开那一具连鲜血都已经流淌尽了的躯体。 但是那一具没有头颅的躯体就仿佛是生根了一般,如同山岳一般,哪怕他用出了自己最强大的力量,也根本推不动分毫。 他的眼眸之中流露出无限的疯狂,手中的战锤再度高高举起,他要把这挡在跟前的这座山给劈开! 如果劈开也没有用那就将整座山都摧毁! 第1240章 最后的关隘 面对着天帝姬明远的遗体,这名大帝充满了愤怒,他充满了不甘,他要从这里活着离开! 但是甚至都根本不用他来动手,一道道接连不断的攻势便已经落在了姬明远的身躯之上。 那打直了堵住了前往通道的入口的躯体陡然炸裂而开,只有一片片干枯的碎肉,连一滴鲜血都没有。 “哈哈——”那人发出了兴奋的大笑,移开了这座山,他就可以离开鬼国了! 然而他的笑声在刹那之间便被一阵冰寒冻结在了咽喉之中。 一道剑光贯穿了他的身躯。 一声咆哮从通道的另一端传来。 “姬老头,别着急走!”穆天子神色之中满是狰狞,右手一甩昆吾剑,将鲜血一滴滴甩落在破碎的虚空之中,“等我用他们的人头来为你祭奠。” 穆天子冷冷地看着众人,神色冷冽。 “欲死的,便来吧!”穆天子手中昆吾剑持平,滔滔杀意如海潮一般倾覆而来,“孤王,倒要看看,谁能在孤王面前,将灾祸延烧至孤王的人间!” 盛姬微微笑着,在一旁很专注地看着穆天子,一语不发。 她喜欢穆天子认真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很宽大,就像是天空,她可以在其中化为一朵云彩。 盛姬的笑容温婉万分,就像是一个农家的女子看着自己的丈夫一般,没有任何的区别。 她也一直渴望着她和她的丈夫能如农家的夫妇一般,男耕女织,过着温饱的生活,生养一堆自己的孩子,不用为任何的事情操心。 但是她知道那没有办法,她爱上的是一个人间的君王,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这个君王,这个英雄,要为他的人间,要为他的人民不断地付出,不断地牺牲,永远不会有休止。 但是她从来没有怨过,没有恨过。 因为这个人就是她的丈夫,她只要能这般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面庞,她就会感到很满足。 这样就够了,这样就好了。 生不同时,死能同穴,这样挺好。 “盛姬姐姐近来的衣着风格有些怪异啊。”白衣偃师从通道中迈出,微微一笑,目光从那数百位大帝的身前扫过,“哦,原来穆天子要单挑这么多人,真是勇气可嘉。” 盛姬被偃师的话一提醒,不禁笑了起来。 她原本在玉灵山的时候便是这身衣着,只是后来嫁了穆天子,既然为人间王后,自然也只能按照礼仪来穿戴,她与偃师结交的时候她也还是人间王后,偃师自然见不到她这模样。 而自从穆天子拜访昆仑失踪了以后,她一直在天地之间寻找穆天子的下落,跟偃师之间的往来基本都是通讯,因此偃师也不曾见过她原本的装束。 不过既然她现在再一次站到了穆天子的身边,那她自然也不用再这一身装束。 盛姬微微一笑,一件很是华丽郑重的明黄衣裙陡然裹上了她的娇躯,她也取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堪称绝世的容颜,才道:“这身正装这么些年都没有时候穿啊。” 偃师也不禁笑了笑,发现穆天子身前的一众大帝竟然一动不动,不由道:“穆天子当真是王霸之气,竟然能震慑如此多人。” “姬满,我和偃师帮你守住此处,你想要战,便上去吧。”盛姬笑了笑,道。 穆天子微微点头,身形微微下沉,目光极速地扫过了四周一众的大帝。 那些大帝并不是被穆天子所震慑,而是他们也在蓄积着力量,要一击制敌,绝不能容许丝毫的差错。 “呛啷——” 铮然龙吟,镇岳五剑陡然张开,环成半圈兜在了盛姬的身后。 “小心。”盛姬与穆天子相视一笑,眼眸里充满了对彼此的关怀。 “哎呀,陛下和盛姬姐姐这般真是让我嫉妒。”偃师微笑,手中玉箫转动,“哎,可惜佳人不青睐于我呀。” 穆天子嘴角微挑,到了这种关头,偃师却还是平静地与他们站在一边,不管偃师对盛姬到底是怎样的情感,他此刻也已经释然。 因为盛姬是他的妻子,从来不曾属于别人过。 “砰!” 烟尘扬起,穆天子的身影便已化为一道残影,消失在了盛姬和偃师的视线之中。 “穆天子性子还是这般烈啊。”偃师慨然而叹,“英伟男儿,便是如此。” “怎么样,我选男人的本事,还行吧?”盛姬微笑。 “哈,盛姬姐姐的目光,自然是一流的。”偃师莞尔而笑,“可惜,我不能入姐姐法眼,实在是遗憾。” 盛姬笑了笑,没有再多说话,而是向前迈出了一步,挡在了偃师的跟前。 偃师修为虽然深厚,但是却也不擅长与人作战,与偃师并肩作战,自然就要担负起护卫偃师的责任。 镇岳五剑虽然是穆天子的佩剑,但是盛姬却也是五剑的主母,自然也会听从盛姬的吩咐。 只见盛姬的指尖微微颤动,五剑陡然张开,化出一片虚幻的剑影,宛如屏风一般,将迎面而来的一片狂乱的攻势完全招架了下来。 盛姬微微后退了半步,嘴角溢出鲜血来,但是颜色却丝毫不改。 偃师左手微微抬起,继而便扔出了几根黄铜的棍子。 那黄铜的棍子才一出手便暴涨了几分,变得有一人大小,一根根纷纷插在了盛姬的身前。 “有劳姐姐了。”偃师莞尔一笑,左手打个响指,一根根刻满了古怪花纹的黄铜柱陡然颤抖,继而表现出现了一条条奇怪的裂纹。 黄铜柱下侧陡然生出双足,继而又探出双臂,接着多余的部分材料流动,汇聚成为了一颗头颅。 铜人虽然色泽呈现出黄铜色,然而形貌姿态却与人类无异,五官神情,都栩栩如生。 “去吧。”偃师微微挥动着手里的玉箫,那一个个黄铜人当即也纷纷发出一阵呐喊,咆哮着向着正面的大帝冲击了过去。 “娘娘,请赐天子辇,我为陛下备战车。”一声马嘶,一个男声从身后传来。 “天子辇……”盛姬微微一怔,继而向远方喊道,“姬满,天子辇!” 穆天子正搏杀在大帝之中。 单单是扼守已经无法满足他此时暴躁的心情,只有贴身的血肉搏杀,才能将他心中的狂戾宣泄干净。 有断天丝织成的衣袍护体,他根本不需要用心思去防御,只管将手里的昆吾剑一剑剑挥起,一剑剑斩落,让每一剑都沾染满鲜血。 “杀!”穆天子怒吼,昆吾剑将一名大帝肉身斩得爆裂而开,同时几名大帝联手从四方攻取而来。 穆天子不防,瞪大了开始沁出鲜血的眼睛,怒吼着,将手里的昆吾挥舞出一片虚影,而后以开山裂岳的气势再次将昆吾剑向着右侧的那个大帝下劈了下去。 “噗!” 四个大帝的攻势全部打在了穆天子的身上,哪怕有断天丝护体,强大的劲道也根本无法完全抵消。 穆天子的整个神情都变得万分扭曲,一口鲜血喷吐而出,口里已经叫嚷开来:“去你们大爷的,知道孤王是谁吗王八羔子!孤王你们惹不起啊!我爹是昭王!” 穆天子口中含混不清地骂着,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唯一看得清楚的,便只有那陡然卷破了滚滚烟尘而来的一道的古铜色光芒。 那口剑给他们留下了太多的记忆。 如果不是那口剑,早在阴山的时候,眼前这个一直骂骂咧咧的男人早就被杀了数十遍了。 可是就因为那口剑,他不仅活了下来,还杀了十余位大帝,此刻又冲入了他们之间,用这口凶剑继续着他的杀戮。 任何大帝的任何防御面对这口剑都毫无办法。 无论是真气张开的结界,还是法器正面的抵挡,面对这口剑,都像是纸糊的一般,刹那之间便被劈开。 就算是大帝的肉体,面对着这口剑,也根本就不堪一击。 这口剑可以轻易地切开任何大帝的躯体,就像是切开豆腐一般容易,断面还光滑平整——如果人体是金属材料的话,那么一定可以当成最完美的镜子,映照出最细微的细节。 那口剑是真正的杀剑,没有人想去用自己的肉体挑战它的名声。 大帝们想逃,但是已经无处可逃。 穆天子的右手已经挥舞着昆吾剑落了下来。 穆天子的剑,看似向右方劈斩,但是落下来的时候,却绕过了一圈弧线。 这一圈完美的弧线优雅到了极致,将四个大帝从正当中剖开,喷射而出的鲜血,溅射满了穆天子一身。 穆天子这才慢慢地取出了他的天子辇,扔向了声音来的方向,而后眼眸中凶光大作,继续寻找着下一个猎物。 远方,陡然响起一阵震天的哭喊。 那是来自修士们的哭喊。 而大地,颤抖得愈发剧烈。 大片大片的土壤向下不断地塌陷着,脚下再没有了尺寸的容身之地,只有疯狂地吞噬着一切的一片黑暗的深渊,张开了大嘴。 而天空中,也裂开了裂缝。 那一只只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睛陡然睁开,冷冷地看着所有的大帝,让所有的大帝都感受到了一阵深沉的寒意。 第1241章 天子守国门 “你看,这便是我所说的报应。” 离明城的废墟上空,两个并肩而立的身影,依然不疾不徐地说着话,就好像身边那挤满了的疯狂的、崩溃的修士们不存在一般。 “哈,报应?这众多修士之中也有不曾染血的,他们只不过是来碰碰运气,若是报应也要降临在他们身上,那可真是苍天瞎眼了。”青衣人冷哼一声。 “你在说你吗?”白衣人微笑,“见死而不救,不也是间接的戕戮么?这里,难道又有谁真的敢说无辜?” “算了,与你再三争辩这些无聊的话题实在无趣。”青衣人满是鄙夷和不屑,“尤其将这些事情归结于天命,实在是让人作呕。” “我也觉得有些无趣了。”白衣人悠悠叹了一声,“你说你我何时会死?” “便现在死又如何?”青衣人微恼。 白衣人笑了笑,放眼望去,一片全是混乱。 空间之中四处都是一只只让人觉得恶心的眼睛,冷冷看着所有人。 脚下的大地已经被那黑暗的巨兽所吞噬,一片片五彩的光芒再没有任何的阻挡投影在夜空之中,使得天地一片含混,再也无法从视觉上分辨出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死之前,我倒是对这些眼睛很有兴趣。”青衣人再次开口。 他走到了一只眼睛旁,却依然没有敢去正视那只眼睛。 这眼睛让人根本无法直视,只要一眼,便将永远坠入黑暗。 他伸出手,轻轻地握了握,然后猛地便将自己的手掌向那只眼睛插了过去。 “叽——” 那眼睛发出一阵咕叽的声响,裂缝陡然闭合,眼睛也消失不见,使得他这一抓直接抓了个空。 “这似乎是一种怪异的生命。”他皱了皱眉,说道,而后目光向着四周转动。 所有的眼睛都在看着他。 他陡然便感觉到自己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开始流逝。 他知道自己似乎触怒了这些奇怪的生命,不过他真的很好奇,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噗——” 一点火焰突然从他的胸口蹿出。 那火焰很微弱,好像轻轻一扑就可以扑灭一般地,慢慢地灼烧着他的肉体。 但是他没有伸手去扑灭那火焰,因为他知道,从火焰燃烧起的那一刻起,他就死透了,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再救他。 他扭头看向自己的同伴,微微有些惋惜地道:“真可惜,没有能够搞清楚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他的同伴也并不见得难过,只是微微笑了笑,道:“没关系,我下去看一看,一会到那边我们再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结论。” 他点了点头,而后胸口的血肉便瞬间变成了无比均匀的黑色的灰烬,向着身躯各处蔓延,最终完全消散在了夜风之中。 他的同伴也低下了头,看向了下方那沉沉的深渊。 大地的轰鸣来自于大地之下,如果真的有什么怪异的话,那么必然也在那片黑暗之中。 他义无反顾地冲入了那片黑暗之中,没有惨叫,没有哀嚎,有的只是好奇。 这里的很多人都死于贪婪,而他和他的同伴,则只是死于好奇而已。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此坦然地面对死亡,绝大多数人面对着突然降临的死亡,充满了恐惧,也充满了绝望。 四野到处都是哭嚎,但是这并没有意义。 迟早会降临,却迟迟不肯降临的死亡仿佛地折磨着他们的每一根神经,期盼而又绝望,每一个人便被这样的处境寸寸紧逼着,最后陷入了疯狂。 失去了理智的修士们互相战斗着,互相厮杀着,甚至因为不堪重负直接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在灾难降临前便已经互相击杀了数以万计之人。 “轰隆隆——” 失去了大地的阻拦,那来自大地之下最深处的响声变得无比的震耳,每一次传来,都将修为较低的修士震得吐血爆体而亡。 而每一次那轰鸣响起,都仿佛距离他们又近了几分。 这样慢慢逼近而来的恐惧,使得越来越多的修士发出了愤怒而疯狂的咆哮,冲入了那一片黑暗之中,一去不回。 更多的修士只是捂住了头,捂住了脑袋,欺骗着自己,一切都只是梦幻。 “叽——” 一只只眼睛慢慢地转动着,看着这些修士,冷漠之中竟然流露出了几分悲悯,却又有几分滑稽,就好像是一个性格复杂多变的人,连他自己都无法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啊——” 一个修士的神智终于彻底崩溃了,他伸手去抓他身边那只看着他,看得他不断战栗的眼睛。 “你算个什么东西,有本事出来啊,有本事出来啊!”他咆哮着向那只眼睛抓了过去,然而那只眼睛微微一眨,裂缝便随之闭合。 “噗——” 火焰陡然在他胸间跃起,安静地跃动着,温驯乖巧,就好像是什么小兽一般的。 “哈哈哈——” 他放肆地大笑了起来,在大笑声中一点点地变为了匀净的黑色的粉末,飘散在了夜风之中,飘落进了深渊之中。 “轰隆隆——” 深渊之中的响动再次传来,无数的回声重叠在一起,使得那声音变得愈发的难以承受。 “噗——” 又是数万的修士同时爆碎为漫天的血雾,纷纷扬扬地洒落了下来。 所有的修士都露出了绝望却又轻松的神色,那吞噬着一切的黑暗,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脚下。 他们已经受够了折磨了。 死对于他们来说是解脱,而不是终结。 “轰隆隆——” 地下传来一阵阵轰鸣,一道道五光十色的光芒就如同海水一般从那黑色的深渊之中喷薄而出,将所有人都包裹在了其中。 那斑斓的色彩带来了温暖的感觉,就好像是置身于母亲的怀中一般让人倍感亲切,倍感舒适。 耳畔,响起了一阵阵神圣的清唱,就好像是传说中的天音,让人心情无比地愉悦。 他们的身心都在刹那之间彻底放松开了,就像是婴儿一般,无忧无虑,做着甜甜的美梦,就此沉沉睡去,再也不用醒来。 现在还轮不到他们死去,他们的死只是意外,只是他们承受不起这样的力量,便这样稀里糊涂地死在了其中。 所以他们的死亡是仁慈的,哪怕他们是在无尽的压力的折磨之后才最终落入了死亡,但是对他们而言,那也已经是足够仁慈的事情了,因为他们不用在死前再经历那无尽的痛苦和折磨。 “轰隆隆——” 大地继续崩裂着,那漆黑的深渊向着东方,一点点前进着。 东方。 血色的眼睛前,造父已经将战车备好,八匹毛色各异的战马打着响鼻,看着眼前众多的敌人,没有丝毫的不安,就好像已经久经战阵了一般。 五口镇岳剑所组成的剑屏不断地颤抖着,一波接连一波不断的攻势使得盛姬就连招架也吃力万分。 偃师的手抵在盛姬的背后,将自己的真气缓缓渡入了盛姬的体内,一边协助盛姬镇压盛姬体内翻涌的鲜血,一边将盛姬无法消解的劲力导入自己的体内。 两个人都是一般的面色惨白,嘴角的血迹一条条重复着,不曾干涸。 更前方,是几个已经被打得彻底扭曲变形了的铜人,依然在艰难地战斗着。 这些铜人没有任何的神通,有着的便只是自己强悍的身躯和巨大的力量而已。 如果不是这些铜人不断地骚扰着附近的大帝,使得那些大帝分心去进攻它们,只怕偃师和盛姬的合力也早已被击溃。 “陛下,车架已备好!”造父一声大喊,自己同时取出了一面巨大的战鼓,自己握紧了鼓槌,“砰!”一声敲响。 这一声大鼓震耳欲聋,强烈的音波冲击冲入众多大帝的耳中,顿时扰乱了众多大帝的心神,使得盛姬和偃师正面要抗衡的力量陡然一轻。 “战鼓声声,也好,如此场景当然需要一些雄壮之声,我这洞箫虽然凄凉,却也勉强附和一曲。”偃师终于得空,微微退后半步,洞箫在唇间一横,悠扬的箫声便陡然响起,回环在夜色之中。 “砰砰!”战鼓隆隆。 “呜呜!”箫声呜咽。 两重音波的叠加,相互激励却又相互刺激,功效数倍于战鼓单独轰鸣,靠得稍近一些的大帝顿时便被这两重攻势扰动得气血有些紊乱,虽然不至于致命,然而攻势却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猛烈。 “给孤王滚开!”穆天子咆哮,一剑扫荡,将死死挡在自己身前阻止自己返回的大帝斩杀,杀出了一条血路。 穆天子满身的鲜血,头颅从左眼有一处血肉模糊的贯穿伤势从后脑突出。 穆天子才一落入盛姬的身后,身形陡然踉跄,反手将昆吾剑*大地,单膝跪地才勉勉强强站稳了身形。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鲜血从他的七窍之中汩汩而出。 他已经筋疲力竭了,孤身闯入那么多大帝之间,杀了一个来回,杀得浑身无处不是鲜血,又怎么可能不累? 更何况,在之前,他便早已是负伤在身,能够撑到这般地步,真的已是奇迹。 但是穆天子怎么会就此放弃。 现在还不够,现在那劫难还没有降临到大帝的身上,现在大帝都没有死绝,他还必须战斗。 为了他身后的人间,为了他身后的人民。 他是人间的君王,哪怕人民早已将他遗忘,但是君王却必须保护自己的人民! 第1242章 一曲破阵,天子六军战魂意 “啊!” 穆天子喉头发出一阵野兽一般的咆哮,黑发飞扬,一双眼眸血泪滚滚,只剩一片嫣红。 穆天子慢慢地站起了身,他艰难地走到了那铜质的车架之上,左手挽住了战马的缰绳,微微向前一躬:“既然你们选择了来此,姬某也不再多言,姬某要借助你们的力量来守护人间,你们便是姬某的力量,而姬某,将是你们的剑。” “嘶——” 火红战马仰天长嘶,它有着男主人,有着女主人,也有了自己的妻儿,所以它懂得那份守护的心情,会有多么强烈。 “嘶——” 七匹各色的战马也都长嘶了起来,一双双充满了灵气的眼眸中垂落下泪光。 “姬满,今日誓不让尔等去人间!”穆天子咆哮,八骏怒吼,拖着着那铜质的战车,踏破了虚空,发出隆隆的声响,化为流光,向前冲撞而出。 箫声戛然而止,偃师按萧而笑:“造父兄,不如来曲《破阵》,为穆天子略壮声势?” 造父点头,鼓槌微微一顿,旋即鼓槌在手里翻转,“砰”一声重重砸落在了战鼓之上。 偃师按住了手里的洞箫,左手打了一个响指,随即才将洞箫送到唇边,继而十指微动,呜咽声起。 一个个扭曲变形,破损不堪的甲人迅速地向后撤退着,退到了镇岳剑所张开的剑屏之上,继而手脚猛然收缩,身躯的宽度一边扭曲变形一边横向拉长成为一条条弧线,变成了一面巨大的盾,从各个方向将盛姬三人遮蔽在了其中。 “轰——!” 接连不断的攻势疯狂地落在那些甲人所化成的盾上,使得那一面面铜盾出现了一条条裂纹。 这并不让偃师感到任何的意外,他所制造的甲人虽然都很强悍,但终究也只是甲人罢了,有着其无法跨越的极限,不可能无限地支撑下去。 不过这些甲人能支持这么久便也足够了,《破阵》已经在洞箫战鼓不和谐的齐鸣之下渐入了澎湃的高潮。 夕阳西照,堆积满了尸体的战场上,旌旗破败,战车倾覆,一支残破的军队被围困在了垓心。 战士们在等待,战马们也在等待。 他们等待着的是进攻决死的命令,哪怕他们只是一支残军。 他们的肉体可以被摧毁,但是他们的意志绝对不会毁灭,他们的战意将顺着时间的河流一直蔓延下去。 鼓声渐起,轰隆震天。 第一声鼓点沉闷万分,预兆着必死的结局。 第一声鼓声回荡在空旷的平野里,向着四面八方传递着。 那传递的是战士们的乡思。 第一声鼓点久久之后才肯平歇,也终于响起第二声鼓点。 第二声鼓点依然沉闷,但是却落得更加干脆利落,于是鼓声之中便有了几分果决。 那是决心。 必死的决心,哪怕明知前进是死,却也一往无前,无所畏惧的决心。 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落得更快,更急,更有力,更干脆,更果决。 一声声沉闷的闷雷之后,战场之上终于迎来了它所期盼的暴雨,一声才刚刚响起,下一声便已然来临。 一声声战鼓交相重叠着,夹杂着,已经完全分不清到底哪一声在前,哪一声在后,只有那急促沉重的鼓点让人的血脉渐渐地贲张而开,所有的热血都为之点燃,都为之沸腾,除了占据了灵魂的战意,便已经没有其他的渴望! 战士们握紧了断裂的刀剑,战马们绷紧了肌肉,而他们的主帅,此刻已经带头杀进了敌阵之中。 八骏奔驰着,每一块肌肉都在高速地收缩扩张,体内的每一滴鲜血都仿若海潮一般汹涌。它们从来没有奔驰到如此难以想象的速度。 它们还想要更快,奔驰,奔驰,不断地向前奔驰,化为光,化为影,化为无法追逐的时间,那便是它们的渴望。 穆天子怒吼着,咆哮着,手里的昆吾剑上的金光就仿佛是死亡的预兆,随着八骏的奔驰,在空中拖曳出一条条瑰丽到极致的弧线,虚影残痕交织出绚丽的光影。 战士们看到了他们的主帅,扛起了那杆残破的大旗,呐喊着,冲向了敌人,紧紧追随着他们的主帅。 他们完全无惧敌人的强大,只有战意,汹涌澎湃的战意,使得他们化为一个个战鬼,无数岁月之后,依然紧紧追随着他们的主帅。 就像是过去无数次一般,无论怎样的困境,无论怎样的死地,他们都要继续战斗下去。 哪怕战斗到肉身破碎也不会停止,哪怕战斗到元神消亡也不会停止! 他们的战斗,永远不会停下来! 他们从来不是为了某人的野心而战,他们追随着这个令他们憧憬而崇拜的男人,在天地之间辗转奔波,是为了守护他们的家园而战! 战死,死得其所! 战鬼怒吼,昆吾咆哮。 造父的眼眸里也垂落下血泪。 这面战鼓曾经鼓舞着六军向前,现今却封存着天子六军的战魂。 那都是曾经追随着穆天子征战的战士。 当年的那个时代,各界各族之间的冲突依然激烈,穆天子带领着他们在人间的各地征战,去保护自己的家园避免受到灾难。 穆天子前去拜访昆仑后失踪了。 天子六军他们选择了将自己化为了一缕永远不灭的战意封存进入这面战魂鼓。 他们相信穆天子一定是去为了人间做了什么,所以他们要等穆天子回来,等自己的主帅回来,等候着主帅的号召。 当这面战鼓再度响起之时,便是他们再次披甲出征之时。 “嘶——” 马嘶声起,八匹异色的战马幻影从战魂鼓中昂扬而出,鬃毛如波浪一般摆动,一匹匹战马长嘶着奔向了穆天子。 它们是曾经穆天子的八骏,是陪伴着穆天子征战过无数战场的伙伴。 穆天子失踪之前将它们放归到了山野之间,它们也化为了战魂,一直在等着穆天子的归来,等待着主人的召唤。 它们终于等到了今天。 它们奔驰着,一条条虚影与它们的后继者重叠到了一起,它们所有的一切便也传递到了新的八骏的意识之中。 “嘶——” 八骏的嘶吼愈发愤怒而充满了力量,它们终于知道了它们身后的那个男人,是一个怎样的男人。 偃师看着穆天子身后那滔滔的战鬼,尽管手中洞箫一刻不停,神色之中却也露出了万分的震惊。 他从未想过,穆天子竟然会如此地得人心,会让六军将士死后化为战意也要等待他的归来。 呵,倒真是个有趣的人,虽然未必是个好丈夫,却真是个好君王啊。 想想真是让人嫉妒啊。 偃师微笑,手中洞箫轻握,箫声配合着鼓点,却是凄怆痛苦之音。 洞箫声呜咽,声声入大帝之耳。 同是《破阵》的旋律,洞箫声所勾勒而出的,却是一副悲惨的景象。 大军过后,尸横遍野,残兵败将,哀嚎着,痛苦着,想要求死却不得。 他们所听闻的不是《破阵》,而是被破阵。 箫声扰动着所有的大帝,虽然轻微,但是在战魂鼓激励之下的穆天子,需要的便是这轻微的扰动。 战鬼怒吼,昆吾剑斩出一道道光芒,泛起一片片血花。 战马长嘶,断天丝破裂,穆天子当胸被击穿。 穆天子毫无退意,他此刻想的便只有战。 只要他此刻能够逼得众多的大帝分心自保,盛姬便能多守一会。 反正他的残躯也已无用,拼死也要拖延上几分时间! “轰隆隆——!” 大地轰鸣,近处的夜空变得越来越璀璨,一道道五彩斑斓的光芒照耀在夜空,绚丽异常。 “轰!” 轰然雷鸣,响彻九霄,穆天子的七窍溢血越来越快,体表也开始渗出了鲜血来。 不仅仅是穆天子,每一个大帝也都如此,他们开始变得惶恐,无比的惶恐,他们知道那危险越来越近了! 那力量……马上就要到了,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没有能够站到靠前位置的大帝最先陷入了恐慌,他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他们将会是最先死的人,就算攻破了那些人的死守和防御,他们也看不到希望。 他们开始向前挤去,他们想要更靠近通道。 然而空间终究是有限的,在明知那力量马上就要降临的情况下,谁又愿意将自己所占有的优势地位白白让给别人? 谁也不愿意,那自然便是冲突,便是斗争。 大帝之间陡然陷入的混乱使得盛姬的压力陡然一松。 盛姬的娇躯在不断地颤抖着,偃师的甲人早已被完全攻破,全靠她操纵着镇岳五剑抵挡着攻击。 哪怕偃师间或会抽空帮她分担一部分压力,但是她那早已受损的躯体却也已经不堪重负了。 她的脏腑已经全部碎裂得无法修复,经脉也已经无可逆转地破碎,但是她想要多撑一会,撑到她看到穆天子归来,就像往常一般,帮他把衣甲上所染的血慢慢擦掉,帮他把每一处的伤口仔细地清洗。 她还不能死,她握紧了拳头,操纵着镇岳五剑,继续抵挡着陡然变得稀疏起来的攻势。 然而即便是稀疏的攻势,却也依然是攻势,在不断地给盛姬油尽灯枯的躯体增添压力,使得她终于再也坚持不住,一口黑血喷出,整个人向后倾倒而去! 第1243章 王家帝后 “盛姬姐姐!”偃师惊呼,急忙一伸手搂住盛姬,自己握紧了洞箫,开始由自己来强行抵抗正面的攻势。 偃师停止了洞箫对大帝气血精神的扰动,顿时便使得穆天子所要承受的压力加重。 “嗤嗤——!” 攻势不断地落向八骏。 八骏是攻势的主导者,而它们尽管有战魂附体,尽管也与天子辇这件帝器融合在了一起,但是它们自身却依然是脆弱的——而攻破天子辇的防护,显然比攻破断天丝的防护要容易那么一些。 所以哪怕穆天子身负重伤,但是除了必要的攻击和招架以外,没有多少大帝愿意去搭理他,他们首先要诛灭八骏,让穆天子变成无法移动的靶子。 “嘶——” 八骏怒吼,痛楚化为悲愤,一声声嘶鸣响彻四野。 它们的伤势却无法好转,喷涌而出的鲜血也不断地带走它们体内的力量。 “噗——!” 一股血花捡起,一道剑光成功地斩破了纯黑色战马盗骊的护颈,马头飞出,鲜血如泉。 “呜——” 纯白色战马白义的那布满了云纹的四蹄被一口黑色的长刀横扫而过,白义跪地。 一匹匹战马受创,一匹匹战马被杀,使得天子辇的速度越来越慢,昆吾剑可以威胁到的人越来越少,而偃师所需要承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多,如果不是大帝们之间还要分心战斗,只怕单凭偃师的力量,也根本撑不住这许久。 “不要乱,不要乱,合力马上便可以了!”有大帝大喊。 所有的大帝都意识到了这个现实,他们暂时地放下了冲突,开始合力进攻偃师的防御。 偃师没有镇岳五剑的保护,自己又不擅长战斗,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如此多的攻势,只是刹那之间,防御便被攻破,如果不是见机得快躲闪而开,只怕会在刹那之间被轰为飞灰。 “走走!”大帝们之间发出一声欢呼,偃师的退开让开了去往人间的通道,他们终于可以从这个鬼地方逃离了! “怎么可能让你们离开!”穆天子声嘶力竭地咆哮,银牙错响,宛如野兽,“镇岳剑,给我……锁!” “不要!”盛姬仓皇惊呼,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五口失去了控制而散落在地的镇岳剑陡然飞起,一口口悬浮在空中,挡在通道之前,按照五方排位,各自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光芒。 南方镇岳赤红如火,北方镇岳玄黑如水,东方镇岳青翠如林,西方镇岳洁白如云,中央镇岳深黄犹如大地。 五口剑之中一道道璀璨霞光喷薄而出,互相之间连接起一道道光束,瞬时便将进入通道的道路彻底锁死。 “轰轰轰——!” 众多大帝哪里容得镇岳再次阻挡他们好不容易才轰击开的归路,竭尽了全力的攻势接连不断地向着镇岳剑所展开的阵法之上轰击而去。 穆天子已经鲜血淋漓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鲜血淋漓的右手依然紧握着昆吾剑,驾驭着残留的八骏化为流光向着通道冲击而来。 镇岳五剑结镇也根本无法抵挡太久,他必须要在镇岳五剑崩溃之前,赶到通道之前! “拦住他!” 众多大帝纷纷怒吼,一个个大帝就近扑向了穆天子,一道道虹光破裂开一层层空间,轰然击落向了穆天子的身上! “滚开!”穆天子昆吾剑一横,沾染满鲜血的古剑之上一道磅礴的剑气轰然斩出,迎面便将那一道道落来的长虹破斩而开。 至于来自两侧以及身后的攻势他根本就不管不顾,有万千战鬼怒吼着追随他,他又何惧! 一个个盔甲残破,旌旗破败的战鬼怒吼着,咆哮着,围聚在穆天子的身边,将从侧面而来的攻势一一招架而住,将自己残破的意念化为穆天子最坚强的盾牌。 “噗噗——” 一道道攻势落在了战鬼之上,一个个战鬼发出愤怒的悲吼,连最后一缕战意也被彻底击溃。 然而众多的战鬼却依然没有任何的畏惧,如潮水一般向前涌出,紧紧护卫着穆天子,追随着穆天子向着前方厮杀而去。 昆吾剑血光与铜光辉映,迎面斩开一具来不及躲闪的大帝的躯体,喷射而出的鲜血溅满了穆天子的面庞,滚滚血腥顺着穆天子的一头长发不断地滴落而下。 “嘶——” 八骏已经战死其七,只剩下赤红如火如血的火云奋力地奔驰。 被楚风教导过血魔经的它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在不断地汲取鲜血。 在这里的鲜血,都是大帝的血液,从姬明远开始,无数大帝的血液滴落在这片土地之上,都被它用尽了浑身的气力汲取入自己的体内,而后便化为了它的力量。 血魔经高速运转,在天子辇的护甲之下,还有一层厚厚的大帝精血所凝聚而成的护甲,使得它能够支撑更多的时间。 “嘶——” 火云长嘶,两片鲜血凝聚而成的双翼之上喷薄出熊熊的火焰,一片片裹着火焰的鲜血的结晶仿佛暴雨一般,发出破空的尖啸,向着四面八方疯狂地落去。 它的身躯之内也已经无法承载这么多大帝精血的力量,蓄积到了极限便如火山一般爆发而出,为穆天子尽可能地开道。 “轰——!”镇岳剑震颤,五口剑的光芒变得微弱了起来,而穆天子依然被阻挡在外,还不能靠近。 “咳咳……”盛姬在偃师掩护之下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站立了起来。 她看着那摇摇欲坠的镇岳五剑,和已经成为了血人却还怒吼着想要杀进重围的穆天子,浸出鲜血的眼角终于滴淌下血泪来。 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但是她想要让自己的死更有意义一些。 她的丈夫是人间的君王,要为人间付出,牺牲。 她不仅仅是她丈夫的妻子,她也是人间的王后,同样需要担负起保护人间的重任。 那是从无数年前镇岳五剑认可她成为镇岳的主母之后起便无法推卸的责任,享受着天下万民的供奉,王家的帝后岂能不担负起自己的人民? 更何况,如果这个牺牲要让自己的丈夫来付出的话,那她宁愿牺牲的这个人是自己。 盛姬微微握紧了拳头,紧贴着衣裙的右手指诀快速地变化着。 镇岳五剑仿佛受到了感应一般,微微颤抖着,一口口剑都缓慢地旋转了起来,一缕缕光辉开始向着剑身之中收敛。 “盛姬!”穆天子咆哮,昆吾剑再次劈裂开一具大帝的身躯,但是急于逃生的大帝们却根本不愿意给穆天子靠近通道的机会,战斗拖延得哪怕多一刻之久,都会多出无数的风险。 “嗤嗤——”镇岳五剑自身旋转得愈来愈快,所有的光芒都凝聚在了剑锋之上那微弱的一点,随着镇岳五剑的旋转,变得万分的耀眼。 盛姬的身躯也仿佛受到了一股莫大牵引力的拉扯,整个人陡然向着天空飘起。 众多大帝们当即便也察觉到了盛姬的异样,知晓只怕与镇岳五剑有关,哪里肯让盛姬继续如此下去,本来集中向镇岳五剑的攻势便尽数向盛姬的躯体落去。 偃师染血的白衣飘动,手中玉箫一转,微微摇了摇头,苦笑道:“还是躲不过啊。” 一层古老的锈迹斑驳的青铜倏然便覆盖住了偃师的身躯,每一寸的肌肤都被遮盖在了其下。 偃师的身形猛地跃起,挡在了盛姬的跟前,一面残破古老的青铜盾随之浮现在偃师的身前,强行迎接这那密集而来的攻势。 “砰砰砰——” 无数的攻势落在了偃师的青铜古盾之上,而那青铜古盾虽然看似残破,但是却根本没有任何要破裂的迹象。 偃师的脸色变得极其惨白,那覆盖着他肌肤的青铜甲仿佛肌肉一般不断地隆起而后收缩,一根根仿佛是血管一般的管道在青铜甲之上不断地鼓动着。 偃师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用到这副机甲的时候,因为一旦使用了这副机甲,那生命的力量就会被这副机甲硬生生抽取干净,他将成为这副机甲的宿体,沦为这副机甲的奴隶。 但是他此刻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然根本就不擅长战斗的他,又要如何才能保护得住他身后的盛姬? “啊——” 清秀的偃师已经被青铜面具所遮盖的面庞变得无比的狰狞,无尽的生命的力量疯狂地涌向了机甲之中。 青铜的甲胄爆发出耀眼的绿光,一片片青铜的甲叶张开,从各个方向将盛姬死死地护住。 偃师的身躯开始颤抖,战甲侵蚀他的身躯使得他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楚,外界的攻势无法消解的力量依然传递进他的体内,将脏腑经脉震得尽数崩碎。 但是他此刻还不能放弃,他身后的盛姬还需要一些时间。 盛姬已经缓缓地飘落到了通道之前,五口镇岳悬浮在她的身前。 盛姬双手平举着,头颅平视着前方,双眼微暝,衣衫自然地垂落。 盛姬的身躯每一寸肌肤都开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衬托得盛姬无比的圣洁,美丽到了极点。 盛姬那被鲜血染红的双唇微微翕张着,以轻微不可闻的声音,轻轻道:“血肉化山河。” “叽——” 一阵难听刺耳的声响,混乱的战场之上,一只只令人作呕的眼睛陡然睁开。 第1244章 君王死社稷 “血肉化山河。”盛姬轻声自语。 “滚开!”穆天子的咆哮撕心裂肺,然而却并没有什么作用,没有人会因为他的悲怆而给他让开一条路。 谁也不想死在这里,再大的悲怆又能有什么作用? 盛姬的身躯之中一缕缕柔和的光芒浮现而出,她的左眼光芒炽烈,宛如太阳,右眼光芒柔和,犹如明月,她柔顺的长发随风飘扬,散发出点点星辉。 丰腴的肌体宛如宽阔无疆,承载万物的大地;皮肤之上的一根根细细的汗毛则如同生长在大地之上的自然万物;在血肉大地之中奔腾的血液冲破了肌肤浮现而出,化为了一条条奔涌的长河;深埋在血肉之中的牙齿骨骼如同深埋在山岳之中化为亘古的矿藏;挥洒而落的汗与泪,则化为滋养万物的甘霖…… 盛姬就仿佛是传说中那开天辟地的巨人,将自己的身躯显化为这个世界的每一分。 五口镇岳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激励一般,原本在狂轰滥炸之下已经极其不稳定的阵势陡然便变得又一次坚固了起来。 盛姬双眸中光芒愈发炽烈,三足金乌的虚影陡然从她的左眼之中跃出,玉兔则从她的右眼之中奔腾而出,金乌玉兔环绕着镇岳五剑旋转着,镇岳五剑自身也旋转得愈来愈快,甚至发出了一阵阵“嗡嗡”的轰鸣。 “噗——” 一声轻响,盛姬的躯体陡然之间便化为无尽的灰尘,只留下一个虚影依然悬浮在了镇岳五剑之间,她用血肉完成了对镇岳五剑的祭祀,就像曾经用这五剑镇住了躁动不安的大地的先祖一般。 从此刻起,她便是五剑的承托,只要她意念不灭,镇岳五剑便绝不会松动。 虽然,那会有着无尽的痛楚让她承受,每一刻都要将她一生所有刻骨铭心的痛反复地品味。 但是她绝对不会放弃,除非她的这一缕意念被打散,不然她永远不会放弃! “啊——!”穆天子的咆哮犹如野兽,手中昆吾大开大合,一道道天子剑斩落,一道道剑气漫天纵横。 他一直知道,他一直知道盛姬与偃师从来没有什么暧昧之情,他更知道盛姬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人。 就像他的突然失踪,他在这天地间彻底销声匿迹了无数的岁月。 但是这无数的岁月,盛姬一直在寻找着他的下落,一直在帮他守护着他的人间。 他都听说了,他更知道盛姬无数次差点便死在了守护人间的战斗中。 他本该跟盛姬说一声谢谢。 但是他不想要盛姬再卷入他的战斗了,他想要赶走盛姬,但是他失败了。 他直到此刻才终于明白……盛姬对他从来没有那么多奢求,她对他的所有指责,对他的所有不满,从来都只是因为他总是抛下她去独自面对。 她只是想要陪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战斗,和他一起去面对所有的困难。 但是现在才明白,是不是……有些晚了? “哈。”偃师干笑了几声,看向了远方的穆天子,自语道,“趁着现在,让你和盛姬说几句话吧。” 偃师言讫,巨大的青铜古盾陡然变形,宛如山峦大小的青铜古剑轰然劈落而下! 那青铜古剑来势汹汹,斑驳的剑身之上透出冲天的杀意。 没有人知道这青铜的机甲到底从何而来,但是众多的大帝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青铜的战甲绝对是古老时代的遗物,虽然不及昆吾,但是此刻的一剑,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硬接下来的! “轰!”大剑斩落,大帝纷纷避让不肯正面为敌,唯有一个身形魁梧的大帝显露出自己的真身,成为了一头巨大的白毛巨猿,哪怕双足被直接打得骨断筋折,双手也死死夹住了那剑锋,无论如何都不让那剑锋继续斩落下去。 “趁现在啊!”那巨猿怒吼,吩咐着众多大帝趁机进攻偃师。 偃师微微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不过死得更早一些罢了。” 那宛如血管一般不断隆起收缩的管道陡然间跃动,一根根暴突而起,鼓动的频率越来越快。 那口青铜古剑发出“嗡嗡”的响声,使得那撑住了古剑的巨猿变得无比难受。 “喂,姬满,趁现在过来。”偃师不咸不淡,慢慢悠悠地说道,尽力没有表现出自己的痛苦。 “滚开!”穆天子怒吼,偃师挥剑已经将他前方的大帝清理开了数人,他所要对付的不过区区几人。 但是穆天子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一些,哪怕此刻偃师为他清理了前进的通道,只要有两三人拦截住他的道路,他便只有被迫招架一途,他根本就没有杀人的力气了,如果不是有断天丝、战鬼、天子辇和火云的四重保护,他早已变成一具死尸。 “哎,真是不可信啊。”偃师微笑,神色一沉,狠狠咬牙,那一根根管道鼓动的频率再次加快,一根根青铜长矛陡然从身后浮现而出,数千根战矛每一根也都是一般的锈迹斑驳,就好像是无数古老岁月之前所留下的一般。 “咻咻——!”一根根战矛尖啸着向着正前方落去,宛如暴雨一般,互相紧靠着。 正面向着偃师攻取而来的大帝面对着那一根根战矛浑然不惧,毕竟又要驾驭那古剑,又要操纵这么多战矛,以他们估计出来的偃师的实力,哪怕配合青铜战甲也根本就不可惧! “哎……这么造孽的东西到底是谁做出来的啊。”偃师叹息了一声。 谁也不会知道,根本就不是他在战斗,在战斗的其实就是青铜战甲自己,而他,只不过是给青铜战甲一个动力罢了。 青铜战甲从他的体内抽取走了可以驱动那一剑的力量,青铜战甲也从他的体内抽取走了驱动这么多的战矛的力量,两股力量并不相互影响,与正常的真气运行根本便不是一个概念。 如果可以,他也很想找到这具战甲的制作人,问问他,这样精巧而恐怖的战甲,到底是如何做出来的。 但是,想必能够制造出这样战甲的人,也早已陨落在了无数年前吧。 “噗——”一杆战矛无情地穿透了冲在最前的大帝的身躯,巨大的力量直接带着那大帝向着远方落去,穿过了那一片刚刚睁开的让人倍感恶心的眼睛,消失在了滚滚烟尘之中。 其他的大帝哪里还敢正面硬接那战矛,顿时纷纷闪躲,使得一根根战矛向着穆天子的四周顺利地落了过去! “噗!”青铜大剑陡然旋动,一片绚丽的光芒泛起,顿时将那白毛巨猿从中硬生生切开,穆天子前进的道路被完全清理了出来。 “嘶——” 火云长嘶,拖曳着天子辇冲向了通道的入口,才一到偃师的身旁,双足便猛然一跪,无尽的鲜血浸透了肌肤,如潮水一般涌了出来。 火云打了打响鼻,它看着通道的另一端,眼眸里尽是哀思。 “噌——” 昆吾剑挥动,穆天子将拘束着火云的缰绳斩断,他扶着天子辇,轻声道:“回去吧,回去吧……回到你想要去的那个人身边……” 火云挣扎着站立了起来,它看了看穆天子,而后一瘸一拐地走向了通道,被鲜血濡湿的毛发洒落的血水如同雨下。 穆天子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般,颓然地坐倒在了车中,双手拄着昆吾剑,看着悬浮在镇岳五剑之后的盛姬的虚影,涂满了鲜血的脸上,有无限的悲怆。 清澈的眼泪顺着穆天子的眼角滑落了下来,冲刷着面庞之上的鲜血。 穆天子的双肩微微耸动着:“你说你不做寡妇,便要留下孤王做鳏夫是么,你这女人,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不肯让孤王高兴片刻是吗?” 穆天子撑着昆吾剑站了起来,看着眼前那茫茫多的大帝,变得万分的平静。 哪怕他们竭尽了全力,到现在也不过才杀了三十几个大帝而已,三百多大帝,哪里可能杀得尽? 三百多大帝看着已经走到了尽头的穆天子,却莫名地有些心寒。 “你们想要去人间?”穆天子微微一笑,举起了昆吾剑,“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 无数岁月之前,孤王成为人间君王的那一刻起,便立誓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国门。 无数岁月之后,孤王也未曾忘记这句誓言——如果忘记了这句誓言,孤王又岂能自称为王! 更何况,几十年前,孤王才答允过那个嘴贱得让人厌烦的小姑娘,她离开了之后,这个人间界就由孤王来替她保护。 孤王可是堂堂的天子,自古以来,天子又岂能有戏言? 这么多年,孤王看着多少人为了守护世间而牺牲生命,而奉献一生。 这么多人为这个世间的延续所付出的努力和牺牲,又怎么能够在这里付诸东流? 自亘古以来,那为世间众生而战的无数在天英灵此刻都在看着孤王,孤王又怎么可能让你们过去? 更重要的是,孤王的女人此刻就在孤王的身后看着孤王,孤王又怎么能让她失望! 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国门! 第1245章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啊——” 烟尘之后,倏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个声音属于之前被那根青铜战矛刺穿了躯体,被巨大的惯性直接甩了出去的大帝。 那一声惨叫并不远,甚至可以说近在咫尺。 大帝都有着大帝的尊严,哪怕再慌乱,再恐惧,再如何的痛苦,都很难容许自己像那些蝼蚁一般发出就像是杀猪般的惨嚎。 这是大帝们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然而此时此刻,那个大帝的凄厉的惨嚎在夜空中回荡,无比清晰,无比惨烈,甚至比杀猪还要惨。 这让所有的大帝都感受到一阵毛骨悚然,森冷的寒意笼罩了每位大帝。 他们彼此面面相觑,尽管都在竭力地克制自己,然而双眸中那无法压抑的恐慌之色,却将他们完全出卖。 夜色之下,一片寂静。 “哈哈哈——” 穆天子放肆地大笑了起来,笑声有些嘶哑,但是却充满了力量。 “叽——” 那一只只让人感到恶心的眼睛眨动着,冷冷地看着所有的大帝,无悲无喜。 “轰隆隆——” 崩塌的大地之下传出了一阵阵沉闷的轰隆之声,那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存在,已经降临。 此刻,它就在他们的脚下,好不遮掩地散发着它的敌意。 一片片五光十色的璀璨光华如潮水一般从深渊之中溢出。 那些五光十色流淌着的光华之中,散发着一股神秘而悠远的气息。 他们从未感受过如此神秘的气息,那气息就好像是来自于世界的诞生之初一般,无论如何古老的存在,面对着它……那都不过是才诞生的孩子。 这力量太神秘,让所有的大帝都看不懂,但是毋庸置疑,这力量很强大——就算是大帝,面对着这份力量,也脆弱得仿佛是一张纸。 大帝们没有面对那力量的能力,更没有直面那力量的勇气。 他们的目光重新落在了近前的通道之上。 那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在死亡来临之前冲出去,要不然,迎接他们的便只有死亡。 那五光十色的光华缓慢地向上升起,逼迫着大帝们开始采取行动。 而穆天子的笑声则愈发疯狂而放肆。 他需要守卫此地的时间已经变得很短了,只要再有短暂的片刻,他和这里的所有人,都将被沉埋在黑暗之中。 “咳咳——”穆天子笑得咳出了血来,大口大口的淤血吐出,坠落向深渊,溶解在了那五光十色的光华之中。 “疯子,你想死就自己去死吧!”大帝们也发出了愤怒的咆哮,他们怎么可能就此束手待毙? “我来撑第一轮吧,反正……我也不大会打架。”偃师笑着,退后了一步,青铜战甲陡然张开,将所有的攻势都自己承受了下来。 以现在他们的状态,想要从三百多大帝的手中讨到任何的好处,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尽力死撑而已。 虽然自己对保护人间没什么兴趣,也不见得多欣赏穆天子,但是谁叫这是那个女人的愿望呢? “还真是羡慕你啊,姬满。”偃师自言自语道。 “砰砰——” 青铜战甲之下传来一阵阵沉闷的声响,偃师的眼眸中光芒在逐渐得变得黯淡。 那青铜战甲已经抽干了他浑身所有的气力,他此刻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了而已。 偃师的身形陡然前倾。 “轰轰——” 正面的轰击接连不断,这是所有大帝用尽了所有力气,没有任何保留的合力的攻击。 即便青铜战甲有着神秘的过往,即便它自身的材质无比强硬,也根本无法承受三百多大帝的疯狂攻击。 青铜战甲所撑开的盾面上终于渐渐地裂开了一片细微的裂纹,一点点迅速地蔓延着,扩散着。 青铜战甲的破裂便预兆着希望。 下方,那五光十色的光华升高得越来越快,距离他们,不过只有四五百丈。 “轰——” 一声轰然巨响,青铜战甲陡然破裂,崩碎为无尽的青铜碎片,向着四面八方洒落而去。 偃师的身躯随之暴露而出,只是都还没有来得及在众人的眼中变得清晰,那模糊的身影便被正面疯狂的攻势所产生的光芒所吞噬。 大帝们彻底狂暴了起来,他们根本不在意自己此刻到底在做什么,只管将自己的攻势向着前方疯狂地落下去。 他们所珍藏的异宝,他们所爱惜的古董,甚至是那些两败俱伤的术法,他们此刻再也无法去想着要保留什么,要提防着谁,快些冲这里杀出去,从这里杀出去便是他们唯一的渴望! 为了这份渴望,他们可以牺牲一切,哪怕是之前看做是自己的生命的一切! “陛下,臣下先行一步了。”造父迈前一步,同样是一脸的苍白。 他一直在鼓着战魂鼓,将自己所有心血都倾注在了保护穆天子之上。 战魂鼓那般的帝器也已经压榨干了他体内的每一分力量,此刻所留下的他,不过是一具干枯腐朽的尸骸。 他所能做的,也便只有再为穆天子挡上那么一挡。 “当——” 清脆的金属交击之音在空间之中回响。 穆天子轻轻弹了弹手里的昆吾剑,一脸的平静,用沙哑的嗓子,慢慢地唱道:“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造父笑了笑,身影也被那迎面而来的汹涌澎湃的光芒所吞噬。 “你们先行,孤王马上就来。” 穆天子没有来得及唱完他想唱的那首歌,神情却不变,手中昆吾猛地向身后一扔,呼啸着消失在了通道之中,就把这口剑留给那个小子吧……他应该也能得到这口剑的承认吧。 “血肉化山河。” 穆天子轻声自语。 他此刻也已经到了极限,怎么可能还有招架的能力,唯一能够做的,便也只有用自己的一缕神念成为镇岳五剑的支撑,让镇岳五剑能够多坚持一会,哪怕是片刻也好。 五光十色的光华上涨着,穆天子的肉身浮现出日月山河。 血肉刹那之间瓦解,随风飘散。 “叽——” 一只只眼睛,同时转动了方向,看向了穆天子,隐隐之中流露出了几分好奇,几分悲悯。 然而也仅仅只是几分而已。 穆天子的虚影浮现在了镇岳五剑的剑阵之下,与盛姬的虚影交相重叠着。 穆天子握紧了盛姬的手,看着盛姬,面带着笑容与坦然。 盛姬的身体微微倾斜,依靠住了穆天子。 这一次,他们再也不会放开彼此的手了,再也不会了。 “轰——!” 猛烈的攻势落在了镇岳五剑剑阵之上。 汹涌如同海潮一般的攻势震动着镇岳五剑剑阵,撼动着剑阵的基础。 镇岳五剑受到猛烈的冲击也疯狂地回应着,它们不断地旋转,那一点点璀璨的光芒随着它们的旋转而化为了一股股风暴,在所有交缠在一起的攻势之中硬生生地破开了几个窟窿。 然而镇岳剑所破开的窟窿却并没有什么用,攻势依然猛烈,猛烈地冲击着五剑,使得五剑的光芒一点一点地变得黯淡,穆天子和盛姬的虚影也变得黯淡了起来。 而此时,那五光十色的光华,才不过上涨了十余丈,还有相当漫长的距离,它们需要走过。 镇岳五剑的剑阵剧烈地颤抖着,一口口剑都开始偏离了自己原来的轨迹,彼此之间的联系也在快速地削弱。 “守不住了吗……” 穆天子的虚影露出了几分痛苦的神色。 他多灾多难的人间,难道又要承受如此的灾难吗? 他那些朴素无辜的人民,难道又要化为无处哭诉的冤魂吗? 穆天子不甘,他万分地不甘。 但是他已经竭尽了全力了,他再也没有更多的力气了。 “呵,还好来得及。”一声声响,灰衣的青年男子陡然穿过了通道,出现在了通道口。 他的身躯已经极度地扭曲变形,胸口还有一个巨大的窟窿,正在滴淌着鲜血。 “姬满,你的确让本宫刮目相看了。”一个女声响起,西王母也迈入了通道之中,浑身的鲜血,左臂被齐肩斩断,原本绝世的面容此刻仆仆风尘,唯有一双眼睛,依然明亮而清澈,“可惜祖龙君和东王公是看不到了。” “就由孟章君来代替镐池君看看吧。”一名青衣老者迈入了其中,同样的一身鲜血,连脑袋都被人削去了半截,“虽然比预计的迟了很多,但是……终究还是赶上了。” “哈哈,听说有人逞英雄,岂能又少得了我监兵君。”一个白衣的魁梧男人大踏步走入,看似魁梧的身躯走起路来却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一个个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倒下的身影从通道之中走出,带着一身的血,一身的尘,带着无法遮掩的虚弱和疲惫,毅然决然地走来。 看着那一张张他熟悉或者不熟悉,认识或者不认识的面容,穆天子的神色之中,只有无尽的震惊。 他们都来了,以后的事情怎么办? “以后的事情便交给那些孩子们去做吧,他们成长得比我们所想象的要出色太多了。在接下来的这几天,我们都已经派不上用场了。这把老骨头就在这里,为了我们过去所牺牲的那些无辜……做出一些弥补吧。” …… 穆天子笑了笑,继续默默地唱着那首没有唱完的歌。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第1245章 最后的托付 阴山上。 一众年轻的大帝修士们,愣愣地看着那血色的通道。 离绾怀里抱着已经倒地的火云,完全不在意那淋漓的鲜血,将火云紧紧地抱住,慢慢地抚摸着火云的脖颈。 楚风蹲在火云的身边,轻轻拍打着火云的身躯,试图让火云所受的痛苦能够减轻一些。 火云的伤势太重了,完全超越了自身极限运转血魔经,这带来的伤势重得即便是楚风,也已经束手无策,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让火云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能够少受一些痛苦。 稍远一些地方,珊瑚微微蹙眉,和楚玲珑并立。 在所有能寻找到的旧时代大帝之中,楚玲珑已经是最后的助力,她虽然也受了一些伤,但是好在并不算太严重,在接下来将会发生的战斗之中,楚玲珑将会是至关重要的力量。 “西王母前辈他们已经尽力清理掉了绝大多数强敌,现在这个世上潜藏的旧时代大帝已经屈指可数。”珊瑚微微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但是接下来我们将要面对的将是乙辛长舒这个圣人,彦都无忌这个昔日的九尊,以及实力稍逊于九尊的鲲鹏。” “我曾经和鲲鹏战斗过。”楚玲珑一边瞅了瞅楚风,看着那匹血红色的战马,神情有些哀怜,又看了看一旁她名义上的母亲离绾,才继续说道,“实力的确很强悍,单纯从战斗力上来说……他一个人抵我一个半,但是他的速度太快了,除了风雷和乙辛长舒,这个世间没有人有足够与他相匹敌的速度。” 珊瑚的目光从四下散落在阴山各处的明确的盟友身上一一扫过。 这些都是那众多已经牺牲了自己的老前辈的门徒之中的大帝,其中有些是新晋的,有些却也晋级大帝有些年月了。 然而他们却也都在方才的战斗之中负了极其严重的伤势,此刻要指望他们成为主要的战力,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珊瑚低下头,微微想了想,现在还能用做战力迅速投入战斗的,除了自己和楚玲珑之外,便是楚风,木秋雨,稍远一些在闲聊的冰家姐弟,更远一些坐在乱石堆上看月亮的啸月涣。 其他人,至少要休养上十余日才能确保自己面对这些人还能够有逃跑的间隙,不然上去便是送死。 然而踏云归牺牲了自己,众多远古前辈牺牲了自己,为他们争取到的时间……做多只有十天。 最多十天之后,这伤势还会再次爆发。 而他们还需要寻找乙辛长舒的踪迹,还要应付可能骗过了所有人而存活了下来的古老大帝,这根本不可能给他们养伤的时间,迫不得已,甚至要他们带伤上阵去送死拖延时间。 珊瑚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微痛的头颅,原本被认为是自古以来最好的一个局面……怎么突然之间便变得如此糟糕了。 “要不然先试图与彦都无忌和鲲鹏联手解决乙辛长舒。”一边的安璐云一边凝结着空气中的水分洗干净自己的长发,一边微微蹙眉道。 珊瑚没有说话,她并不想让别人知晓楚风有十成的把握能够杀掉乙辛长舒。 珊瑚并不怀疑楚风的说法,但是她已经传音问过楚风,杀掉乙辛长舒之后他的状态如何,楚风的回答却是不好说,也许会很好,也许会很糟糕。 这不得不让珊瑚放弃与彦都无忌和鲲鹏联手的念头,因为一旦出现很糟糕的状态的话,没有了乙辛长舒的威胁,彦都无忌和鲲鹏根本不可能给楚风一条生路,就算抢到了开关玉也根本无法保住。 另外,珊瑚也问过楚风他用来对付乙辛长舒的办法是否能够对付彦都无忌和鲲鹏,楚风的回答是肯定的——他可以依仗这个方法来对付所有人,只是如果对方知晓了这个方法,一旦有所防备,就很难见到成效。 所以珊瑚也不想让彦都无忌和鲲鹏提前知晓此事,因为在最好的情况之下很可能需要楚风一个人将这三人都送去地狱。 “先确定核心队伍。”珊瑚没有理会安璐云的话,坚定地道。 核心队伍便是绝对不会出任何纰漏的队伍,哪怕是死也绝对不会退缩的队伍。 这个队伍,首先确立的自然是她,楚玲珑和楚风。 “玲珑,还有哪些人你觉得可信?”珊瑚传音问道,这样的问题,实在也不好公然发问。 楚玲珑想了想,才指着远处显得有些孤单的啸月涣道:“啸月姑姑是可靠的。” 珊瑚看了看啸月涣,默默点了点头,却并不多说。 楚玲珑又扭过头看了看冰家姐弟二人,想了想,珊瑚却已经道:“他们二人相互之情太重了……不妥。” 楚玲珑歪着头想了想,也实在想不到太多的人选。 她所认识的人不过便是楚风身边的那些人,力量觉醒之后随同凤去妖界与鲲鹏作战,虽然偶尔可以得闲结识几人,但是又可信又有那般力量的,此刻基本都已经死去了。 珊瑚的头愈发有些痛了,那些大帝临走之前把所有的局面都交给她来处置,就算她这六十年一直都担负着布局的重任,但是那时她可以用来布局的大帝可都是些古老的怪物,与对手都是旗鼓相当,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捏着一把烂牌,加起来还没有一个敌人强大。 就凭这样的力量,不管对付谁都对付不到。 珊瑚叹了一口气,知道现在能够做的便只有尽力地去做而已。 首先要做的,便是将人手散开,四下去搜寻那三人的踪迹,一要尽快找到乙辛长舒,二要竭力避免楚风与乙辛长舒对战的时候其他的人卷入战局,第三点还要准备一旦彦都无忌和鲲鹏搅入战局之后的应对。 珊瑚开始四下里去吩咐人手,这些年来珊瑚都是布局人之一,这些大帝对她的能力都有所了解和认知,此时也有自家师尊的嘱托,得到了珊瑚的吩咐之后也没有太多的推辞,便迅速地离开了阴山,去执行各自的任务。 楚玲珑则走向了啸月涣,坐在了啸月涣的身边,看着啸月涣眯着眼笑了起来。 啸月涣看了看楚玲珑,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楚玲珑的红发道:“你看什么?” “我看啸月姑姑很漂亮呢。”楚玲珑笑嘻嘻地说道。 啸月涣白了她一眼,没有理她,沉默了一会,才道:“你爹爹既然没什么事情,我就该回去了。” “不跟爹爹再说几句话吗?”楚玲珑抱住了啸月涣的手臂,耍赖道。 啸月涣看了看远处的楚风和离绾,笑道:“不用了。” 楚玲珑低下头,想了想,忽然觉得自己方才的想法有些自私,她松开了手,才道:“啸月姑姑,那我以后可以去找你玩吧。” 啸月涣看着楚玲珑的面庞,微微愣了愣,才笑道:“什么心事,说给姑姑听听?” 楚玲珑一惊,道:“姑姑你怎么看得出来?” “你看看你的表情吧。”啸月涣翻了翻白眼,伸手把楚玲珑衣衫上的灰尘掸了掸,才接着说道,“有什么事想要我帮忙,但是觉得留着我有些惭愧,是不是?” 楚玲珑吐了吐舌头,踢了踢脚尖,没有想到啸月涣猜得这般准。 啸月涣这些年在雪雾峰被称为阿姆也不是没有理由的,看着一个个孩子长大,照料他们,担忧他们,使得啸月涣的心思愈发细腻,自然可以轻易看出楚玲珑这种没有什么城府的人在想些什么。 “有什么事便说吧,姑姑也想尽一些力。” 啸月涣笑着说道,脑海里浮现出那座冰天雪地的山城,那些调皮捣蛋的小狼崽子,和那些看着自己,真诚地称呼自己为“阿姆”的族人。 她所在意的一切也都在这片天地之间生存,如果有谁妄图毁灭这片天地之间的一切,她又怎么能够做到无动于衷? 楚玲珑沉默了片刻,才很认真地说道:“我想要让姑姑帮忙保护爹爹。” 啸月涣微微一怔,旋即笑道:“你爹现在修为算是我们之中最高的人,这里又有这么多的人,难道还不够保护他吗?” 楚玲珑微微摇了摇头,瞪着那双明亮的眼睛,传音道:“爹爹这些年一直在冥土,他所结识的多数知交都还没有破入大帝,这里的大帝虽然跟爹爹是盟友,但是如果爹爹出了什么事对他们有好处的话,他们绝对会做的。” 啸月涣一愣。 “这样的事情……他们做过的。”楚玲珑继续传音,显然是不想要别人听了去。 啸月涣眼中精光一闪,也传音道:“但是现在他们的指挥是你的珊瑚姑姑,她可是你爹的义妹……” “正是因为是珊瑚姑姑我才不放心。”楚玲珑摇了摇头,神色也有些痛苦,“我跟着珊瑚姑姑一起生活了十年,所以珊瑚姑姑的性格我太了解了……她不是绝情的人,但是当她背负上责任之后,她就会强迫自己放弃所有的感情,用最理智的思考来应对所有的事情,只从得失来衡量一件事到底该不该做。” 楚玲珑的眼眸里满是苦痛的神色:“我想要相信珊瑚姑姑,但是……我没有办法再相信她,因为……出卖爹爹那件事,就是珊瑚姑姑安排的。” 第1247章 特殊的存在 天明时分,阴山上已经没有了几个身影。 翻天覆地变化之后的阴山上,只有那高悬在半空中的血色的眼睛一般的通道显得无比的显眼。 原本的阴山主峰,此刻已经被夷为平地。 “那我们就先离开了。”离绾咬了咬唇,帮楚风整理着衣衫,“我和紫儿去送火云回家。” 楚风微微颔首,目送着离绾和紫儿离去。 “我也先离开一段时间。”安璐云摇了摇头,“先回一趟沧海阁,阁中很多事情都需要我帮忙处理。” 阴山下,只剩下了楚风,珊瑚,楚玲珑,木秋雨,啸月涣和冰家姐弟,覃雪覃厦,花凌霜。 冰之仪没有走,因为当初盛姬给她的吩咐,是保护楚风到所有的事情结束。 现在一切都还没有结束,她还不能离去。 冰之仪没有离开,冰之祺便自然不会离开。 几人之中,以楚玲珑修为最深,在大帝上段,楚风次之,紧接着是啸月涣和冰之祺,覃雪覃厦,然后才是珊瑚和冰之仪、木秋雨、花凌霜。 “接下来的事情……”珊瑚轻轻叹了一口气,“便只有看何时才能寻找到乙辛长舒的踪迹吧。” “我记得风雷前辈说过……在后来他们安置的空间里,似乎有一个特殊的存在。”楚风想了想,才道,“听风雷前辈的意思,好像是那个特殊的存在能够帮到我们。” 这件事他一直挂在心上,只是昨夜之后事情颇多,一时也没有来得及说起。 珊瑚一惊,特殊的存在吗? “走,现在立即去废土。”珊瑚有些焦急地道。 废土之上,凭空多出了数千万人口,此刻正在艰难地向着东方移动着,从高空俯瞰而去,便宛如海潮涌动一般,令人倍感震撼。 昨夜将他们带离鬼国的人说,只要往东南方向前进,越过那座绵亘的山峦便可以去到人间了,希望在那之前他们能够多忍耐,不要图近便直接向南翻过山岭,那会进入一片多事的区域。 他们没有怀疑那个人的动机,因为那并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大家的口粮和水都匀着点!”明珠的嗓子里一片火辣,避难所里储备了水和粮食,但是迁移不可能将水和粮食全部带走,带得太多了反而是负累。 尤其是避难所里的妇孺较多,本便不能负重,又怎么可能带太多? 明珠在人群之间穿梭着,尽量维护着秩序。 虽然大家都是鬼国的居民,但是一旦饿极了渴极了,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谁也不敢保证。 “你们快一些!”明珠有些厌烦地冲着身后,走在民众外围的一支蒙面队伍道,“把水和粮食带到前面去!” “大姐,我们也已经没力气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剧烈地喘息着,“这是人间的废土,灵气稀薄得可怕,我们真气耗尽,与寻常人没有太大的差别啊!” 这些人都是昨夜的那个高手收缴了生死符印的修士,在之后协助他们收纳伤员疗伤和救助更多的难民之事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在一并退往避难所的途中被救了出来,此刻担负着收纳运输粮食和水的重任。 虽然这些人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是明珠却依然无比地痛恨着他们,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动不动便出言责骂甚至攻击。 如果不是这些修士们畏惧着那个掌握这他们生死符印的高手,他们早就揭竿而起了。 “再不走快些,我便杀了你们!”明珠狠狠咬牙。 “好好好……”最前的那个修士没有办法,只能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身后的其他几十名修士也只能咬紧了牙关。 “扑通——!” 一名修士陡然一头栽倒了废土黑色的大地之上,挣扎了半天都没有挣扎起来。 明珠的颜色微微一变,走上前,一脚踢在那修士身上,踢得那修士仰面朝天翻了过来。 “别装死。”明珠冷冷地道,“滚起来,往前走!” “水……”修士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明珠,喃喃祈求道,“水……求求你……” “要什么水,我们水都不够呢!”明珠踹得那修士又一个翻滚。 前方的几个修士见状顿感无限悲哀,那人修为稍低一些,根本就禁不起如此消耗,真气耗竭之后明珠又不让他们进食饮水,才让那人脱力倒地。 几个修士想要回去,却被一群鬼国的住民堵截住,一个个被打翻在地,一顿拳打脚踢之后才忿忿而去。 几个修士忍着伤痛,相互搀扶着站起身,看着鬼国人民的目光充满了怨毒。 “看什么看!”一个鬼国男人冷哼道,“打你便是打你,你们死有余辜,现在让你们活命便是天大的仁慈了,竟然还不知感恩!” 男人说着,狠狠一口啐在了一个男性修士的脸上。 那男性修士顿时一怔,冲动着便要上前与那男人拼死,却被同伴纷纷拉住,拽入了修士的队列之中。 “等越过了阴山,我看他们还有什么资格……”修士狠狠咬牙。 “再不起来我便将你杀了。”明珠冷冷地看着脚下的修士,单手握剑,森冷的剑锋已经抵住了那人的咽喉,血珠已经缓缓地沁出。 “杀了我……求……你……杀……杀了……我吧……”那修士连一丝的挣扎都没有了,就那样安静地躺着,浑浊的眼睛看着明珠,眼眸里一片晦暗。 明珠看着眼前的修士,莫名地有些伤感。 这些修士将会记恨着他们此刻所受到的耻辱,一旦他们有机会,想必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对鬼国幸存的人民进行报复。 但是如果不这样对待他们还要如何,要将他们当上宾一般礼待么? 那可能吗? 这鬼国里多少人失去了至亲至爱,那沉重的悲痛,他们怨恨这些修士又怎么了? 难道不该怨恨吗? 明珠感觉到了一阵深深的悲凉之意。 因为她发现,无论是谁造成的这个局面,如果没有一方死得干干净净,那一切都不会终结。 怨恨将会不断地传递下去,鲜血将会不断地流淌。 直到某一方断绝。 真是可悲的循环,让人感到绝望啊。 明珠慢慢抬起了手里的剑,闭上了眼睛,将剑斩落了下去。 没有温热的血溅射到她的脸上,有一股柔和的力量托着她的剑。 她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昨夜那个青年一只手握着她的剑。 鬼国的人民从他们的身边走过,似乎对这一切都已经麻木了一般不闻不问。 “这解决不了问题。”楚风很认真地说道。 明珠没有说话。 楚风蹲下身,将那个修士扶了起来。 那个修士看着楚风的眼眸里,是无尽的恐慌。 绝对的压倒性优势,他们在他面前只是微不足道的蝼蚁。 楚风将一缕真气渡入了那修士的体内,滋润着修士那筋疲力竭的身体,使得他恢复了几分力气。 楚风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问道:“知道弱小,被人欺凌是如何的感觉了吗?” 那人茫然地点了点头。 楚风沉默了片刻,他拉起了那个修士,道:“去吧。” 那个修士惶惶地点头,然后急匆匆地去追逐他的同伴了。 “我掌握着他们的生死符印,不会让他们乱来。”楚风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仇恨很难化解……但是,我还是希望就算要杀他们,也要让他们知道因何而死,而不是这样的虐杀。” 楚风没有去奢求说让鬼国的人民原谅这些修士,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像这些修士,绝大多数都不会认为他们所遭受的痛恨和虐待,其根源是他们的行为,他们依然把强凌弱看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们不死,这份仇恨将会继续传递。 他唯一希望的是,鬼国的人民能够用一种相对正常的方式将这些人送入死亡,不要那么残忍,那么地丧失作为人的尊严,让鬼国的人民自己余生回忆起这段记忆来都觉得悚然。 明珠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瞪着楚风,有些委屈,有些难过。 楚风看着明珠的神情,顿时举得有些头大,便让开了一步,让几人之中最具有亲和力的珊瑚上前。 珊瑚缓步上前,慢慢地解下了明珠手里的剑,与明珠低语了几句,说得明珠低声啜泣,继而放声大哭了起来。 珊瑚抱着明珠,轻轻拍打着明珠的脊背,等明珠哭了一阵,情绪稳定了之后两人又说了几句话,珊瑚才切入正题道:“明珠姑娘,不知道在鬼国的避难所里,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他们已经去过鬼国的避难所了,那里除了一片狼藉之外,便是大批的难民,并没有找到什么特殊的存在,所以便顺着难民们前进的路线一直追踪,恰巧见到明珠杀俘之事才落下来,一是阻止,二则是希望从明珠口中得知什么。 明珠已经确信了楚风等人对鬼国并没有什么恶意,也听珊瑚大致说了说他们是为了什么,虽然微微存疑,但是因为这个问题并不会威胁到鬼国的难民,便也如实道:“的确有一个奇怪的东西,是从避难所的时空断层里挖掘出来的。” “嗯?”珊瑚眉头微微一颤,“那是什么东西?” “一个女人。”明珠吞了口唾沫继续说道,“一个被一层琥珀包裹住的一个女人。” 第1247章 朱颜依旧 众人陡然一惊。 一个女人? 会是助力吗? 这是所有人所想的第一个问题。 他们现在的战力的确太匮乏了,需要哪怕每一分的力量。 “那个女人还活着吗?”珊瑚问道。 明珠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也是听人说的,不曾亲眼见过的。” “那……那个女人现在在何处?”珊瑚皱眉问道,天帝和风雷似乎都确信那个女人会是一份助力,但是她却很难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会这样地帮他们。 “在前面的队伍里。”明珠顿了顿,才补充道,“就是祝队长他们现在所在的队首那边。” “多谢了。”珊瑚当即还有半分的迟疑,迅速地便向队首赶去。 楚风几人也微微退身一揖,相继赶了上去。 “喂,你等一下!”明珠突然喊道。 楚风微怔,扭过头,看着明珠,一脸的茫然,不知道明珠到底是不是在叫自己,若是叫自己,又是为了何事。 明珠看着楚风还真的停了下来,也不禁得愣了片刻,旋即才有些忸怩地道:“那个……你上次救了我……” 楚风愣了片刻,旋即摆手笑了笑道:“不必客气。” 他倒没有说什么举手之劳,虽然的确如此,但是那终究显得他太不把别人当回事了一些。 “那我告辞了。”楚风再次告辞,微微抬起了脚。 “我还没有多谢你呢!”明珠急忙喊道。 楚风又是一怔,旋即道:“那我就收下了。” 明珠愣愣地看着楚风,轻声嘀咕道:“你真是个怪人,不过……也是个好人。” 楚风笑意更甚,沉默了片刻,才看着明珠很郑重地问道:“明珠姑娘,你看我真是一个好人吗?” 明珠用力地点了点头道:“你是一个好人。” 虽然明珠曾经怀疑过他,但是事实却已经证明了她当初的怀疑毫无道理。 “我杀过很多无辜的人。”楚风突然开口,“虽然我自认为我的目的不是恶的,但是我的确杀过很多无辜的人。现在,你还认为我是好人吗?” 明珠不由得愣了愣,有些没有明白楚风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句话。 她仔细地想了想,她终于知道楚风想要表达怎样的一个意思。 她微微抿了抿唇,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了,如果他们真的愿意悔改……我会尽力争取给他们赎罪的机会……但是如果他们根本不认为自己错了,那……即便是你要救他们,我也绝对会杀了他们。” 楚风点了点头,道:“多谢你了。” 明珠没有接楚风的这句话,而是道:“就算你真的杀了那么多无辜,但是我还是觉得你是个好人。因为没有几个人,会认为自己杀的人是无辜,在他们眼中,他们所杀的每个人都是自寻死路,死有余辜。” 楚风闻言不禁得沉思了片刻,然后深深一揖,转身去追逐珊瑚等人去了,只留下明珠愣愣地看着楚风的背影,双颊莫名地有一抹绯红。 浩荡前进的难民队列的最前方。 祝麟和避难所卫队的队长高玉并肩前行,在身后的护卫队中,几名护卫队队员肩上扛着一块透明的琥珀,琥珀中包裹着一名女子。 这是随着出现在避难所的空间裂隙而坠落在避难所的东西。 没有人知道她是谁,为什么会从那里坠落下来。 他们唯一知晓的是,这块琥珀封存着的女子无论摆放在哪里,都会让那些生活在空间断层之中,让卫队倍感棘手的凶兽不敢侵犯。 这块琥珀是神圣的,即便离开了避难所,高玉也决定让人将它带上,毕竟它除了体积稍大一些之外,也不算太沉重。 高玉和祝麟低语着,他们一旦进入人间,安置这么多难民势必要与人间的帝国产生冲突,而后修士想必也会逐渐卷入其间,以后的事情还有很多很艰难的需要去做,他们此刻就需要商量好对策。 倏然,高玉和祝麟感受到了几股气息在迫近,那气息全不遮掩,一股股都是修士所无法企及的气息,预兆着他们的身份。 高玉和祝麟的脸色都为之一变,还来不及反应,几名大帝便已经落在了他们的身前。 高玉和祝麟同时拔剑,众多的卫队成员也随之拔剑,哪怕面对着大帝,此刻也不得不战。 “几位不要惊慌,我们来此没有恶意!”珊瑚匆忙解释道。 高玉和祝麟面面相觑,微微打量了珊瑚众人,迟疑了片刻,还是收起了敌意。 “不知道几位……是有何贵干?”祝麟目光落在了珊瑚身上。 珊瑚也来不及解释太多,道:“我们想要你们从时空断层里挖出来的那个女人。” 高玉浓眉倒竖,冷笑一声道:“你们是什么人,说要便要了?” “昨夜救你们的那位前辈,便是我们的师长,是他嘱托我们,此人事关重大。”珊瑚答道。 高玉神色微变,看了看祝麟。 祝麟也皱紧了眉头。 昨夜的确是有人强行掘断了空间断层,将他们硬生生地从鬼国里拖了出来。他们不是大帝,并不知晓这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但是想必也不轻。 若是眼前这些人真是昨夜那人的后辈,他们来索要的话,那还真有些难以拒绝。 “到底是不是,还要那个人来。”高玉声音微冷,却被祝麟一把按住。 “既然你们想要,那便取走便是了。”祝麟笑了笑,微微拱了拱手,示意卫队将那块琥珀抬上来。 冰之祺上前几步,接过了那快琥珀。 “如此那便多谢了。”珊瑚微微一揖,“我们便告辞了。” 珊瑚等人离去之后,高玉万分恼火地道:“那东西来历神秘,怎么能说给便给呢!” 祝麟干笑了几声,道:“那能怎么样?人家可是大帝,他们想要,我们难道又能保得住么?他们如此客气已经实属难得……与其撕破脸皮,还不如就此放手。” 两人正说着,倏然又有一股气息接近,让两人的颜色又是一变,怎么又有人来了! 楚风落地,高玉有些紧张,祝麟见状长出了一口气道:“是你啊。” 楚风点了点头,道:“前辈,那女人……” “已经被人取走了。”祝麟顿了顿,见楚风脸上没有什么惊讶,道,“方才那些人是你同伴?” “是啊。”楚风道。 “那你还来做什么?”祝麟有些不解。 “你们进入人间之后,需要相当的空间,食物和水源供应,如果不处理好的话只怕会和人间的国家修士发生激烈的冲突。”楚风顿了顿,才取出了很多年前南宫云和燕十三给他的执法者信物,然后递交给了祝麟道,“我会抽空去往人间的各个地方一趟,将事情告知各地的负责人员,争取协调出足够的空间和水源,粮食的调运可能会麻烦一些,但是我尽力争取。到时候遇到相关的人员,你们出示这信物便可以了。” 祝麟和高玉一怔,旋即深深一揖道:“如此的话……这大恩,我二人便代鬼国万民在此谢过了。” “那我也告辞了。”楚风退后了一步,还了一揖道。 “等一下。”祝麟见楚风要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匆匆喊了一声,“归万里那王八蛋昨夜在找你,但是离开后便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你最好留意一些,他找你好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楚风一惊,归万里在找自己,还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可是,能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楚风现下也顾不了那许多,茫茫人海气息混杂,根本找不到一个修士的气息,更何况……归万里到底有没有活下来都说不定,又该去哪里找? 当务之急还是去看看珊瑚他们所带走的那个女人情况如何了,以便下一步的行动才是。 楚风告辞而去,循着珊瑚等人留下的波动追逐,越过了阴山,便在阴山南麓的一片平地之上看到了珊瑚等人。 一块琥珀被珊瑚等人围在了中央,一个女子被那块琥珀所封存着,安详地沉眠在了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息外漏,根本不知道是生是死。 楚风落地,一边走近,一边问道:“怎么样?” 珊瑚摇了摇头道:“这琥珀太坚硬了一些,只怕还要用昆吾来劈开。” 夜里的时候,穆天子将沾染满了鲜血的昆吾扔出了通道,插在了阴山之上。 楚风点了点头道:“那你们让开一些吧。” 几人闻言都退开了几步,使得那快琥珀完全暴露在了楚风的眼中。 楚风看着那块琥珀,握紧了昆吾,功法刚刚运转而起,神色之中却陡然透露出几分震惊。 “大哥,怎么了?”珊瑚见楚风脸上的震惊,也不由得愕然出声。 楚风放下了昆吾,上前了几步,贴着那琥珀仔细地看着被封存在琥珀之中那女子的容颜。 这女子身材高挑挺拔,一袭素白衣裙勾勒出婀娜曼妙的曲线,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整齐地披在脑后。 嫩红的鹅蛋脸上双眸微微闭着,穿透过琥珀的阻拦,依然可以见到那一根根长而卷曲的睫毛,淡红色的樱唇在嘴角保持着轻微上扬的弧度,仿佛沉睡在美梦之中一般。 第1248章 超越极限的速度 楚风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双眸之中流露出几分狂喜,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再见到她! “这是……见猎心喜?”冰之仪忽然开口。 啸月涣冷笑了两声道:“兴许是吧。” 木秋雨看着那女子,皱了皱眉,轻生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总觉得……这个人好像有些亲切。” “大哥,你认识她?”珊瑚最先反应了过来,问道。 楚风被珊瑚的呼唤唤醒,这才压抑下了自己的感性,点了点头道,“你们还记得在冥界的时候,步凌关迎接大明尊降临的时候,曾经有一道波光斩来,阻断了大明尊的降临,使得大明尊的降临并不完全吗?” 珊瑚微怔,道:“你是说……这个女人是那道波光的主人?” 楚风点了点头,满是兴奋地道:“对,就是她,水月剑真正的主人,刘鱼。” 在万壑山的时候,黑就告诉过楚风,刘鱼是落入了错乱的时空。 在面对错乱时空中返回的大明尊的时候,那一道波光斩来,将水月剑送到楚风手里的时候,楚风就知道刘鱼在错乱的时空中看着他。 但是大明尊尚且用了那么多的岁月都不曾从错乱的时空中返回,他便也再没有期望能够在有生之年看到刘鱼从错乱时空返回。 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此刻,刘鱼竟然会以这种形式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不知道刘鱼为什么这样出现,但是此刻见到她,他便也再没有了别的想法。 知道她原来安好便好。 珊瑚的颜色也微微一变,她虽然不知道刘鱼和楚风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此刻她也从楚风的神色里看出了这个人与楚风的关系不一般。 又怎么可能一般呢? 楚风一生的命运,受到两个人的影响最深,一个是颜青羽,一个便是刘鱼。 在他最卑微最怯懦的那个时候,在整个世界都将他无视的时候,是她们一直在他的身边,陪着他成长,鼓励着他前进。 哪怕他与她们已经有太过漫长的岁月不相见了,连彼此的音讯都不知道,但是在那段黑暗的岁月里照进他生命中的阳光却永远都在,永远让他觉得温馨,有前进的力量。 没有她们,楚风便绝对不能走到今天。 楚风每每回想自己的人生的时候,便会很庆幸自己有那般的运气,能够遇到她们。 “大哥。”珊瑚轻轻唤了一声,微微有些担忧,似乎在担心楚风的情绪失控。 楚风笑了笑,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没事的。” 楚风退后了一步,握紧了昆吾。 “我来试试。”木秋雨突然开口道。 几人都是微微感到了几分震惊,不知道木秋雨为什么会出此言。 “从见到她开始,我的时雨便一直在颤抖,就仿佛在呼唤着什么一般。”木秋雨很认真地说道,说着她仿佛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话一般,凌空一握,唤出了时雨。 圆润的时雨横在空中,那一泓水月一般的剑身之上泛着点点的雾气,随着剑身轻微的震动而向四周弥散着。 “嗡嗡——” 时雨轻声鸣叫,那声音低调哀婉,就好像真的是在呼唤着什么一般。 时雨浮现,琥珀也随之颤抖了起来。 一缕缕氤氲的雾气倏然弥散而开,与那琥珀交相接触,淡淡的水光与琥珀那柔和的光芒仿佛水*融一般融合在了一起。 坚硬的琥珀渐渐开始软化,变成粘稠的液体,一点点地向着四周散落了下去,一点点地露出了被包容在核心之中的刘鱼。 融化的琥珀流淌到地面之后紧贴着地面一点点地向着刘鱼的手中收缩而去,一边收缩却又一边分散成为两股,一股是纯澈透明的液体,如同溪流一般潺潺,另外一股则继承了琥珀的焦黄,色泽明媚宛如融化的黄铜。 两股液体一点点地凝聚到刘鱼的双手之中,不断地收拢凝固,完全收拢的时候竟然变成了两口剑。 “水月?”楚风一惊,“镜花?” 他也不曾想到那琥珀竟然会是镜花和水月两口剑所融合而成的形态。 至于水月为什么会出现在刘鱼的手里,楚风倒不是很惊奇,当初刘鱼落入错乱时空的时候,水月就已经有了自行破空追去的先例。 想来此次也是一般,水月也是在离开了他之后感受到了刘鱼的气息,便也自行进入了鬼国吧。 “对啊,这就是镜花水月。”一个带着几分嘲讽之意的男声陡然响起。 在场众人纷纷一愣。 除了失去了琥珀包裹而散露而出的刘鱼的气息之外,他们没有感受到任何在他们以外的人的气息,而这个男声既不属于楚风,也不属于冰之祺,到底会是谁? “哈哈哈,就凭你们这些杂碎也能找得到我么?”那男声森然冷笑,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就好像同时位于各个不同的方位一般。 “是谁,装神弄鬼!”楚玲珑气恼地大骂了起来,她是在场之人修为最高的,然而她也仅仅只能感受到一股极其微弱的波动在空间之中不断地移动,其移动速度之快,就连她的感知也根本跟不上,只能偶尔捕捉到极短的一个刹那,但是下一刻便又失去了踪影。 老实说,楚玲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快的速度,即便是号称天下极速的鲲鹏和风雷的速度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也根本展现不出来如此的威力——这简直就像是同时出现在了无数的地方一样。 如果这个男人是敌人的话,那只怕会是一个极其可怖的敌人! “靠拢。”珊瑚低声吩咐着,众人渐渐以躺在草坪之上的刘鱼为中心围聚了起来,一个个肩部互相紧贴着,万分戒备地搜寻着空气之中不断出现的波动。 “每个人负责从自己两肩延伸而出的线条所夹的区域,一旦在各自负责区域内发现波动,立即攻击,千万不要将攻势蔓延入对方的区域!” 珊瑚低声吩咐着,这说话之人的速度太快,如果他们每个人都在大范围内搜寻的话,根本追不上对方移动的速度,因此首先便要进行区域的划分,减小每个人的搜寻范围,自然便能加快搜寻速度。 虽然即便捕捉到对方的痕迹,也很可能会在瞬间失去,但是至少却不会给敌人太多的可乘之机,使得自己一方人反而落入了被动和下风。 几人负责着各自的区域,神念高速地转动着,在各自所负责的防区之内快速地捕捉着任何的气息,在捕捉到的那一瞬间,也根本便不管那气息到底是什么出手便是攻击。 他们知道他们的攻势肯定落后于那个人的移动,但是并没有想太多,珊瑚是他们团队的智囊,既然她这么说,那想必便有珊瑚的道理。 珊瑚的五感的敏锐程度都已经提升到了自己的极限,真气也已经运转到了极限,每一丝异动她都没有错过,眼眸高速转动,不断地捕捉着空间中的一切。 那神秘的存在发出了一声声欢快的笑声,就好像是捉弄众人一般地,将众人无法捕捉到自己当做是一种快乐,完全没有将众人接连不断的攻势放在眼中。 不断落下的攻势已经将四面八方轰出了无尽的滚滚烟尘,所有的东西都被冲天的烟尘遮蔽而住,变得灰蒙蒙的看不真切。 珊瑚的神色越来越平静,甚至闭上了眼睛,不再用视觉,而是依靠听觉和神念去辨别每一次攻击的落点。 一个个落点精确地在珊瑚的脑海里刻印着,标记着明确的方位,一个个点之间有着许多的空白,但是新出现的点总是会填补上这些空白之中的一部分,哪怕这样的填补并不能使得所有的点连接起来,但是却依然使得珊瑚的思路不断地变得清晰起来。 她在试图模拟那个人的行动轨迹。 每个人的行动总会或多或少地带有一点习惯性,尤其是在这样快速的战斗之中,他一旦找了一种被确定为足够安全的躲避方式,那么便会下意识地维持这种方式,直到这种方式变得不再安全为止,他才可能会改变自己的移动方式。 一次次的捕捉,一次次的攻击便在逐渐地复原他的运动轨迹和躲避方式,也同时在印证着珊瑚的猜想。 她已经有了相当的自信,在下一轮,那个气息来到她的防区的时候,她将会完全捕捉到对方,给以对方一击! 珊瑚深吸了一口气,沧海明珠被她慢慢托起,握在了手中。 她开始悄然地倒计时,预估着自己需要动手的时刻,使得对手无处可逃。 三。 二。 一。 珊瑚手腕陡然翻转,那圆润的沧海明珠陡然呼啸而出,化为一片潮声,向着她预判的地点落了下去! 然而……却没有任何的触碰之感,珊瑚这全力的一击,彻底落空! “哈哈,以为我会上当吗?”那男人的声音陡然在珊瑚背后响起,众人闻声一惊,迅速转身而退! “好了大明尊前辈,别闹了。” 一个温柔似水,带着几分羞怯的声音倏然响起。 第1249章 光明所至 众人闻言一阵微惊。 大明尊? 大明尊向光明怎么也会出现在现世? 他不是该被困在错乱时空之中吗? 楚风倒是管不了那许多。 刘鱼那轻柔之中微微带着几分羞怯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楚风便知道眼前这个刘鱼,还是当年的那个刘鱼。 “师姐。”楚风带着几分惊喜,匆忙上前了几步,扶住了坐起身的刘鱼。 刘鱼的眼眸里浮现出明亮的色彩,她看了看楚风,又伸手摸了摸楚风的头道:“小风,这么长时间不见,你都这么大了。” 楚风也笑了起来,道:“师姐,我都快一百岁的人了。” 刘鱼禁不住眼角的笑意,在楚风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看着一片虚空中道:“大明尊前辈,你方才……真是太调皮了一些。” “调皮?”那个男声愤怒地咆哮了起来,“你居然对本尊用调皮这个词汇,你把本尊当做是三岁的孩子么!” 楚风愣愣地看着刘鱼,又看向了那个已经固定了不再移动的无形的气息,愣了半晌。 “见过刘鱼师姐。”珊瑚微微一揖,“初次见面,师妹是……” “珊瑚妹妹好。”刘鱼眼帘微微一垂,握了握珊瑚的小手,“对你来说我们是初次见面,但是我已经见过你两次啦。不过真正见到你才发现你比远远地看上去更漂亮呢,真是让人嫉妒啊。” 珊瑚微微一惊,两次? 一次是在冥界的时候,还有一次呢? “还有一次在鲛人族圣地呀。”刘鱼眨了眨眼,道。 楚风微微笑了笑,鲛人族圣地那一次他在冥界就已经猜到了,只是因为珊瑚等人跟刘鱼也没有交集,当时情况也很紧急,所以便也不曾说。 “哼。”虚空之中传来了一声冷哼,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如果不是这个碍事的女人,就算青帝来了又如何,难道他还怕区区的青帝么? 但是这个女人,却三番两次坏了他的大事,想想着实可恼。 珊瑚闻言也笑了笑,更生了几分亲近之意,又拉着刘鱼的手将在场之人一一介绍给了刘鱼。 “咦,这个姑姑,好像与我一般的修为呢。”楚玲珑眨了眨眼,说道。 “哼,她比你还是要强一些的,小凤凰。”大明尊的声音陡然响起。 楚玲珑撇了撇嘴,理都不理大明尊。 “师姐,那……真是大明尊?”楚风有些讶异地指了指虚空中大明尊所悬浮的位置,满脸的难以置信,他根本无法想象那么狂傲的大明尊……此刻会被刘鱼当做孩子一样教训。 “嗯。”刘鱼轻轻应了一声,似乎怕楚风不懂一般,才继续说明道,“当日我阻断了他继续降临之后,他的肉身和残缺的神识便残留在了错乱时空之中,经过一番战斗之后,我便把他肉身毁灭了,他的神识因为受到了极大的震荡,也没有保存几分能力,就仿若是孩子一般,我实在下不了手,便将他的神识收在了身边。” 刘鱼一边说着,一边拉了拉脖子上吊着的一枚纯澈的水晶模样的吊坠,一眼看去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道:“他平时便住在这里的。” “咳咳。”大明尊奋力地咳了两声,似乎想要掩饰自己的尴尬,“若不是被打断了降临,本尊神识受创严重,怎么可能会被你弄成现在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这样说起来,大明尊前辈除了保留那奇特的速度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斗力。”珊瑚的神情之间微微流露出几分沮丧,她本以为可以通过楚风和刘鱼的关系让大明尊加入战局。 一旦同是九尊的大明尊加入战局,那彦都无忌便不再是明显的威胁,而刘鱼和楚玲珑联手,也足以对付鲲鹏,他们剩下的人手还能应对一下突发情况。 结果这般看起来,还是有些艰难。 “嗯。”刘鱼很干脆地答道,然后才好奇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需要战斗吗?” 珊瑚这才想起刘鱼对整个事件一无所知,既然天帝姬明远和风雷、楚风都信任刘鱼,而她也受了刘鱼不少恩惠,便也没有什么保留,简要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是吗?”刘鱼闻言微微一怔,才看向楚风道,“青羽她不曾来找你么?” 楚风又是一怔,此事却与颜青羽有什么关系? “哼。”大明尊的一声冷哼又不合时宜地响起,充满了悲愤,“那个女人也是老一辈的高手了,魔羽遮天羽青帝,她一个人虽然对付不了九尊,但是要对付鲲鹏,还是足够了。” 楚风和珊瑚两个知晓颜青羽的都露出了一脸错愕的表情。 颜青羽是在鲛人族圣地所觉醒的,他们也只是从大明尊所化为的木华卓的口中得知,颜青羽似乎被称为羽青帝,不曾亲眼见到颜青羽战斗。 但是仔细想了想,颜青羽敢以一己之力去堵截堂堂九尊之一的大明尊,还要加上一个被侵蚀了木华卓,即便后来有刘鱼的帮忙,那只怕也需要相当的修为才可能做到。 这么想来,颜青羽的修为那般深厚,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哪里值得那般惊讶。 “师姐为什么会突然说到颜青羽?”楚风继续问道,“她也已经从错乱时空返回现世了吗?” “你在冥界那么多年,难道就没有发现本尊曾经打开的时空通道不曾完全闭合?”大明尊满是不屑地说道,就好像楚风没有发现是多么大的罪过一般,“那通道在本座降临被打断之后虽然崩塌了,但是却还没有完全堵死,虽然后来钥匙归寂被冥王取走了使得那大门关上了,但是随着冥界逐渐变得稳定,那条通道也自然就变得稳定了。前些日子小鱼儿便付出了很多努力将那通道暂时打开,让颜青羽通过那条通道去了冥界。” 大明尊说着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颜青羽走了之后,没有人为小鱼儿维持那条通道,因此小鱼儿便在错乱时空之中又滞留了一段时间,四处寻找着能够返回现世的可能。前些日子,我们便见到了一处突然变得异常薄弱的时空界壁,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力量让时空界壁变得那般薄弱,但是那也是我们所能找到的唯一的机会了。” “我们便趁机攻击了时空界壁,让时空界壁变变得更不稳定,在时空界壁试图自我修复的破绽之间,我和小鱼儿便冒险从其中冲了出来。但是不曾想到的是被卷入了时空的乱流之中,如果不是水月及时赶到,与镜花融合保护住了我们,只怕我们早已葬身在时空乱流之中。” “后来我们便被时空乱流卷着,直到被之前的那些人在时空的断层之中发现。在那里我隐约便能够感觉到,某种极其强大甚至可以说是畸形的力量导致了鬼国的时空极其不稳定,似乎一直在试图与其他的空间融合,不同空间之间的壁垒之间互相冲撞,才最终造成了时空乱流,扰动了错乱时空,让时空界壁变得那般薄弱而不稳定,给了我们机会。现在想起来,只怕那一处时空不稳定的根源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那股灭世的力量了。” 大明尊一口气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得清清楚楚,也免去了众人追问的烦恼。 “这样说来……羽青帝也在现世了?”珊瑚微微蹙眉,“这样算起来的话,那战力虽然不足以正面抗衡,但是拖延应该足够了。” 珊瑚说着,略微沉吟了片刻,道:“只是现下羽青帝她下落不明,还要费心寻找其他几位大帝踪迹……只怕……” 时间根本不够。 “找人的事情就交给小鱼儿吧。”大明尊叹了一口气,“本尊的大光明经都传给她了,她在这天地之间再无约束,但凡光明所至,小鱼儿都可以随时抵达,她想要找人,自然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只是这对付起乙辛长舒来会有些问题。” “大明尊前辈突然变成了这么尽心尽力的盟友,真是有些不习惯啊。”珊瑚颇有几分促狭地笑了起来。 “你以为本尊想么?”大明尊有些恼火地回应道,“本尊虽然被这倒霉丫头毁了,但是又被这倒霉孩子救了,欠她的情能有什么办法?本尊虽然从来不屑于你们这些自诩为卫道士的人,但是本尊却也不愿意欠任何人的人情!” 刘鱼微微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吊坠道:“是是是,大明尊前辈说得是。” 楚风也不由得笑了起来道:“前辈对师姐的称呼也是很亲昵啊,是把师姐当做自己的徒儿一般宠爱了吗?” “你们这两个坏了我大计的东西怎么这么多话,不说话没有人把你们当哑巴!”大明尊声音之中满是恼火。 “你们先讨论一下之后要如何应对这么多强大的敌人吧,我和小鱼儿现在就出发去找羽青帝。”大明尊不耐烦地说着,声音却是从刘鱼胸口的传来,一点金光在那水晶之中熠熠生辉,“不过你们不要太慢了,最多半日之后,我们便能赶回来——不出意外的话。” 第1250章 但求心安,如此而已 刘鱼和大明尊说走便走了,就像是从始至终都在此事之中一般自然,没有丝毫的阻碍。 对于大明尊所说的半日返回,几人虽然都有些震惊这到底是不是海口,不过既然是昔日的九尊之一,敢这么说,想必便有这么说的资本。 珊瑚看着刘鱼的身影如水一般消融在了一缕缕光线之中,神情之中也有几分惊讶,她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功法,想来这便是大明尊传给她的大光明经吧。 珊瑚叹了口气,道:“既然刘鱼师姐有确信能够找到羽青帝,那之后的事情便好办了许多。” 其余众人也纷纷点头。 “到时候只怕要麻烦羽青帝应对可能出现的彦都无忌,玲珑和刘鱼师姐联手应对鲲鹏,我们虽然不需要再正面面对这两位高手,但是……”珊瑚微微一沉吟,估摸着自己,木秋雨和冰家姐弟的联手应当能够应对绝大多数的情况。 “乙辛长舒没那么好应付。”楚风摇了摇头,“虽然我说我有十成的把握能够杀他,但是他一旦不与我正面对抗,我就算能缠着他并且最终杀了他,却也无法阻止他造成更大的骚乱。” 珊瑚微微蹙眉,沉吟道:“如果如此的话,那只怕……需要再征召其他的人手了,只是……” 一旦将那些分散下去寻找乙辛长舒等人踪迹的大帝设法集合起来,那寻找乙辛长舒的踪迹,就会变得更加麻烦起来。 楚风也叹了一口气,倏然终于想了起来什么,道:“你们在这商量吧,我去找个人。” “沈瑕思?”冰之仪倏然问道。 楚风点了点头。 “她昨夜往南边下去了,现在也不知道到了何处。”冰之仪微微指了指昨夜她见到的沈瑕思的逃离方向,说道。 “嗯,我去一去就回。”楚风说道。 “大哥请稍等。”珊瑚突然开口叫住了楚风,“这段时间我准备去处理一下鬼国居民安顿的事情,不知道大哥还有没有什么与鬼国相关的事情需要我处理?” 楚风微微一怔,才道:“我已经将执法者信物……” “世间没有执法者已经六十年了,原本设置的联系凡人与执法者的机构早就不存了,所以还是需要我们出面。”珊瑚不禁笑了起来。 楚风这才恍然大悟,六十年对于凡人来说太漫长了,执法者这个无用的制度自然也早就该废弃了。 楚风想了想才道:“那请你帮我留意一下一个叫做归万里的人吧,他满脸花纹,很是好认……你也可以向鬼国的人打探他的相貌,知道他的人很多。我方才听鬼国的人说起,他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找我。” 珊瑚微微皱眉,而后颔首。 “对了。”楚风说着,又取出了两对玉珏递给了珊瑚,“这是我的破凿,原本是三对的,可惜有一对的一只不知去了何处,现在只有两对,但是现下人手分散,也能勉强一用。” 他手里的破凿是给楚紫儿和离绾的那两对,给灵红萝的那一对因为有一只落在了破军炎的手里之后下落不明,便也无法再使用了。 珊瑚顿时一喜道:“那真的是谢谢大哥了,这实在是派上大用场了。” 楚风摇了摇头,当下也不再有丝毫的耽搁,匆匆地便向南方赶去。 南方,某座孤山之上。 沈瑕思躺在草坪上,一只手遮住了从东方投射来的耀眼的晨光,沉重地喘息着。 一阵踩踏着青草和落叶而来的轻柔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沈瑕思没有转身去看,反而闭上了眼睛。 “晒太阳呢?”那个让人有些讨厌的男声陡然响起,依然那般的平静温和,就像是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一样。 “还没死啊?”沈瑕思没好气地说着,翻过了一个身。 “你没事吧?”楚风慢慢问道。 沈瑕思撇了撇嘴,才有些难过地道:“红萝丢了。” “我知道,你没事吧?”楚风重复道。 沈瑕思万分恼火地坐起了身,双手挠着自己那一头清爽的短发,恶狠狠瞪了楚风一眼道:“我没有留住红萝!” “我知道啊。”楚风一脸的茫然,“你怎么可能留得住她,关键是你有没有事啊。” 看着楚风那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沈瑕思实在是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人暴打一顿才能解气。 “红萝是在天明的时候失控的。”沈瑕思依然没有理会楚风的这个问题,低下头,一边扯着身边的草,一边道,“她的修为陡然暴涨,直接冲破你封住她的寒冰,然后便离开了。” 楚风点了点头,又仔细地看了一眼沈瑕思,确认沈瑕思无碍才露出了一副松了口气的神色。 “你那边呢?”沈瑕思问道,“那机缘得到了吗?” 楚风摇了摇头。 沈瑕思沉默了片刻,道:“那也没有办法,反正还有那么多年,兴许还有其他的什么办法。” 楚风闻言不仅露出了一分笑容。 “你笑什么,阴阳怪气的。”沈瑕思嘟囔道。 “瑕思……” “干嘛?”沈瑕思猛地一个哆嗦,“认识你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么叫过我啊!” 楚风尴尬地笑了笑,挠头道:“我……骗了大家。” “嗯?”沈瑕思瞪大了眼睛,看着楚风,有些不明所以。 楚风没有把话说下去,这些话他不可能对大帝们说起,那也许会影响整个计划,会影响到所有人的心情。 “你会骗人?”沈瑕思瞪大了眼睛,就像是审视怪物一般看着眼前的楚风,“不会吧,我可不知道你还会骗人的。” 楚风躺倒在了地上,看着天空之中的流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说道:“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做,但是……我并没有我告诉他们的那般有信心。” 沈瑕思抱着膝,面庞贴在膝盖上,微微想了想,才微嘲道:“喂喂喂,不是你的责任太重大,让你没有信心了吧?” “那件事绝对不能失败的。”楚风紧紧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想要在空气中抓住什么一般的握紧了拳,“一旦失败,我们都将就此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沈瑕思歪着头看着楚风,没有说话,想了许久,她才说道:“我记得当年你还是风先生的时候,你一直挂在嘴边的话是……我试试,现在就不敢试试了吗?” “哪有那么好试啊。”楚风叹了一口气,“以前试试就算失败了,也不会有更坏的结果,这一次……要是失败了,那将会有很多人将会因此而死去,将会有很多人白白牺牲,所有的付出,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事情,用什么去试一试?” 沈瑕思低下了头,默默地寻思着楚风的意思。 她知道眼前这个人太累了,他担负起了太多本来不应该由他来担负的东西。 她不会劝眼前这个人把那些不该由他来担负的东西放下,因为那个人根本放不下。 因为放不下,所以他才是他,而不是旁的什么人。 沈瑕思嘴角勾起了一丝弧线,伸手捏住了楚风的鼻翼,神色之中有些俏皮。 楚风睁大了眼,看着沈瑕思,看着一缕缕照射入眼眸中的光芒,看着蓝天,白云,绿草和红花,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这般的美好。 尤其是那笑容,绚丽万分。 在人前,他不能表现出那担忧,那沮丧,那会给本来就很不利的局面增添很多不安的因素,为了大局,他只能表现得信心满满。 他说十成能够杀死乙辛长舒的把握,那不是夸海口,他的确有着那样的力量。 但是世间的事情,怎么可能一切都说得准呢? 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呢? 万一有什么万一呢? 他一旦失败,失去了所有的底牌,一切都将被乙辛长舒所操纵。 要么屈服,要么死亡。 他并不想让一切都笼罩在乙辛长舒的阴影之下。 乙辛长舒未必真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但是无论是谁,都没有支配这个世间的资格。 而现在唯一有着能阻止这一切能力的,便只有他了。 这个担子太重,重得让楚风有些不敢想象,一旦失败,将会是怎么样的后果。 现在他也便只有在这个不会卷入局中的沈瑕思的面前,说说自己的不安,也不敢说得太细,生怕引起什么躁动。 “楚风,你只是一个蠢人啊。”沈瑕思突然说道,“你从来不是什么救世主,从来不是生来就该担负起这样重任的人。” “你会像现在这样,是你自己选择了担负而已,你不欠任何人什么东西。” “这个道理,也许不是每个人都明白,但是我想懂你的人都明白。” “所以你在做的事情,其实只是你想做的事情而已,你不是救世主,也不要把自己当救世主。你所做的事情,没那么高尚。”沈瑕思也倏然倒了下来,四肢伸展而开,一条腿和一条手臂压在了楚风的身上。 “失败了就失败了,反正你尽力了,世人的命运他们也要学会自己来面对。成功了就成功了,你也只是让自己的内心安宁了而已。” 沈瑕思说着顿了顿,仔细想了想,有些烦躁地揉着自己的短发:“算了算了,老娘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说这样的话是你这样的人才擅长的事情。反正吧,你记着,你做这些不过是求自己心安罢了,不需要对别人负责,别人也从未求过你负责,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楚风沉默了许久,倏然大笑了起来,笑声狂野而放肆,回荡在了群山之中,空灵绵延,久久不绝。 第1251章 别去 “那我回去了。”楚风坐起身,深吸了一口山间的清新空气,带着草与泥的芬芳。 沈瑕思也坐起身,手臂搭在了楚风的肩上,轻轻拍了拍,道:“我不管你成功失败,但是你要给我活着回来,回来请你喝酒,我珍藏的九十年女儿红。” “九十年!”楚风一瞪眼睛,“你骗了谁家闺女!” “滚,爱喝不喝,不喝拉倒。”沈瑕思一脚踹开了楚风,忿忿地道,“还有红萝……她走之前最后一句话,要我转告你。” 楚风一怔,眯了眯眼,道:“不用多说了,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沈瑕思点了点头,低下了头,不让楚风看到自己的面庞,低声道:“小心。” 楚风点头,微微一揖,便向北方去了。 沈瑕思抬起了头,看着那一点光芒消失在视线的尽头,沉默了片刻,眼泪便禁不住流淌了下来。 沈瑕思狠狠抹了抹眼睛,道:“老娘这辈子……第一次为哪个男人流这么多泪,你要是不活着回来,老娘到那边也要用眼泪吓死你。” 她永远不会告诉楚风,她老家的那坛女儿红是她父亲在她呱呱坠地的时候埋下的,到今年,刚好九十年。 ******************************************************************************************** 楚风回到集合地点的时候,人影有些稀疏。 木秋雨坐在山脚下用溪水洗着剑,其他的人都不见了踪影。 楚风落在了木秋雨的身边,随口问道:“其他人呢?” “都跟着珊瑚姐姐去阴山南麓的一些地方处理安置鬼国难民的事情了。”木秋雨一边洗着剑,一边说道。 “怎么你也开始洗剑了?”楚风问道。 木秋雨微微一怔,旋即也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只是觉得心里有些空,好像少了什么一般,只有这样才能平静一些。” 楚风沉默了片刻,知道木秋雨所谓的心里的有些空其实是因为她的记忆中突然少了一个人,一个贯穿她生命至今的人。 她的记忆可以被抹去,但是她的习惯,她的情感却没有地方可以落,剩下的便自然是一片空虚。 楚风想了想,也取出了昆吾剑。 昆吾剑上还有着斑驳的血迹,星星点点的,刺目万分。 楚风捧起了溪水,洒在了昆吾之上,而后用手心慢慢地擦拭着剑身上那斑驳的血迹,一边说道:“会好的。” 木秋雨点了点头,没有接话,两个人都在溪边慢慢地擦洗着剑,神情很认真。 “楚师兄。”木秋雨突然开口。 “嗯,怎么了?”楚风抬起头, “我不想参与这些事情了。”木秋雨突然开口。 楚风一惊,手里的水陡然洒落,他扭过头看着木秋雨。 木秋雨的表情很认真,很严肃,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楚风这才想起来,从他回来之后,木秋雨从来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都是旁人问她,她才被动地答起。 “嗯,我知道了。”楚风点了点头,“我会转告他们的。” 木秋雨低下了头,声音微微有些哽咽道:“对不起,楚师兄,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太空了,什么也不想做。” 楚风摇头道:“没关系啊,因为这些事情本来就是我们想做所以才做的,不想做,自然便不做了,没有谁对不起谁。” 木秋雨又沉默了一会,才把手里的时雨递给了楚风,道:“楚师兄,你把时雨交给刘鱼师姐吧。” “嗯?”楚风微微有些惊讶。 “从见到刘师姐开始,时雨就一直在颤抖,挣扎着想要离开。”木秋雨沉默了许久,“这口时雨,想要到刘师姐的手里去,我相信……必然有它的理由,毕竟这口剑从我幼时便在我身边了。虽然我不在,但是我还是想要尽一份力,所以麻烦将这口剑交给刘师姐,算是我最后一点心力。” 楚风颔首,接过了时雨。 “那你要去哪里?”楚风问道,“回瑶池吗?” 木秋雨沉默了片刻,才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也许……也许去冥土吧。” “冥土吗?”楚风一愣,却没有想到木秋雨会想要去冥土。 “可以去吗……?”木秋雨有些试探地问道,“我听珊瑚姐姐说,那个地方用来安置鬼国难民再好不过,所以先过去看看……” 楚风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了,紫琼山的通道是我回来的时候留下的,估计这些日子也稳定了下来,你可以从那里去冥土……好好休养,那里的景致现在很不错。” 木秋雨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告辞了。” 木秋雨与楚风起身,同时向后退步,相向一揖,木秋雨便无言离去。 楚风叹了一口气,轻轻摩挲着时雨,颇有些无奈。 楚风蹲在了溪边,继续擦拭着昆吾之上的血迹。 绝大多数的血迹都被楚风擦洗了干净,但是却也还有些血迹无论楚风如何擦洗,都无法擦去,就仿佛已经与昆吾剑融为了一体一般。 楚风看着手里昆吾的斑驳血迹,叹了口气,放弃了将那些鲜血洗掉的想法。 楚风将两口剑都收了起来,自己在山坡上坐了下来,默默地等待着有人回来。 空气之中有了异样的气息波动。 楚风微微皱了皱眉,看向了气息的来源处,便见得刘鱼就像是将她离去的过程倒了过来一般出现在了阳光之中。 “师姐,找到颜青羽了么?”楚风问道。 刘鱼点了点头,向东边看了看,道:“她正在往这边来呢。” “师姐你在哪里找到她的?”楚风颇是好奇地道。 “她在妖界,万壑山。”刘鱼说道。 楚风陡然一惊,不是因为颜青羽在妖界万壑山,而是因为刘鱼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妖界万壑山与此地之间进行了一个来回。 这样的速度实在是太恐怖了一些,即便是楚风,这样一个来回也需要差不多一天。 而刘鱼还要找人奔波,这样一个过程耗时竟然只用了半日,这修为差距也太大了一些吧? “哼,你这小子知道我大光明经的厉害了吧。”大明尊的光芒跃动着,充满了骄傲和自豪,“但凡光明所照之处,皆为我大光明所见,而凡我大光明所见,则必为我大光明所至。” 楚风顿时倍感惊悚,如果真如大明尊所说的话,只要是光明所能照到的地方,都可以被大光明经的修行者所见,也可以任意地移动,那根本就是烛照天下一切,所谓的天下极速在这个速度之下都是笑话。 楚风手里还掌握着地葬、人皇、易邪天尊、业火红莲和冥王的五份九尊传承,他深知这五份传承的深奥强大,但是与大明尊所描述的大光明经相比,也有着极大的差距。 “小风你不要听他瞎说。”刘鱼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虽然的确如此,但是要先将自己消融在光中,现身的时候也需要从光芒之中分离,这两个过程虽然不长,但是对于大帝来说却漫长得可怕,而且过程中基本便是任人宰割,消融在光中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战斗力……” “那是你修行的程度还不够!”大明尊恼火地大喊了起来,“你看本尊有那么不堪么?” 楚风想了想,觉得还是刘鱼所说的更加客观一些,只有这样才能使得大光明经与他手里的其他五经在同一个层次之上。 “对了,师姐,木姑娘托我送你一件东西。”楚风说着将时雨剑取了出来,递给了刘鱼。 刘鱼看着楚风递出来的时雨,神色也不由得微变。 “师姐,怎么了?”楚风不禁问道。 刘鱼摇了摇头,才道:“方才我醒来的时候,便觉得有什么气息很是亲切,现在看到这口剑,我便知道是它所带来的感觉。” 刘鱼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了时雨,而后她取出了水月,一手握着一口剑,将两口剑慢慢地靠近。 楚风看着相互靠近的时雨和水月,两口剑不断地颤抖着,就仿佛是在相互吸引而慢慢靠近,而不是刘鱼在将它们靠近一般。 楚风曾经有一段时间自己也手持双剑,他也觉得双剑在某种程度上很是相似,但是他从未见过时雨和水月竟然会相互吸引,果然是因为自己其实从来就不是水月或者时雨真正主人的原因吗? 两口剑不断地靠拢着,两口剑都散发出了柔和的光芒,如同粼粼波光,轻轻荡漾着,在刘鱼的脸上映出一片波纹。 当两口剑完全地重叠在一起的时候,那柔和的光芒将两口剑都完全地包容在了一起,使得两口剑的模样都彻底消失了。 当那粼粼波光渐渐散去的时候,两口剑都已消融不见了,被刘鱼捧在手中的是另外一口剑。 这是一口崭新的剑。 剑身细长,圆润万分。 这口剑看上去像是时雨,也像是水月,剑身上流淌着的水光依然淙淙犹如溪流。 刘鱼微微有些讶异地看着手里的剑,而后慢慢地摩挲着这口剑。 她是水月的主人,所以她比楚风更清楚这口剑发生的变化。 如果将过去的那口水月比作一个普通人的话,那么此刻与时雨融合在了一起之后,水月就仿佛变成了一个睿智的智者,灵性逼人。 “这是圣器。”楚风震惊地看着刘鱼手里的剑,终于讷讷地开口。 第1252章 最终决策 楚风的手里也有圣器,就是那口昆吾。 因为人皇传承的缘故,昆吾到他的手里能够发挥出几分力量,但是昆吾从未认他为主,所以尽管他能发挥出几分圣器的威力,却也有限,与穆天子得到昆吾的承认而没有人皇传承的效果相差不多。 但是他看刘鱼手里的这口剑,只怕与刘鱼的吻合程度将会远超过他与昆吾。 “师姐能动用这口剑几分的力量?”楚风问道。 刘鱼将剑握在了手里,沉吟了片刻,才很认真地答道:“八成。” 八成! 楚风的双眼顿时圆瞪,一脸的不可思议。 能够动用圣器八成的力量,那再加上刘鱼的修为的话,只怕她对付彦都无忌也没有任何的问题了吧! “哼,别高兴太早了。”大明尊的声音陡然响起,“这口剑根本不是小鱼儿现在的修为能够驾驭的。她正常使用的时候,能够发挥出一成的威力,若是拼着被这口剑反噬重伤的危险,能够发挥到两成到三成,拼着担负不起而直接死亡的危险,可以发挥到四成。想动用极限的八成能力,呵呵,四成以上的威力小鱼儿当场就会死掉,没有任何的悬念。” 楚风顿时一惊。 “这些可都是当年圣人们留下的遗物,可别小看了它们啊小家伙们。”大明尊说道。 楚风笑了笑,就算刘鱼动用不了,也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们原来也没有想到这个环节。 刘鱼又和楚风坐着闲聊了起来,聊了聊分别之后他们各自的际遇,遇到了哪些人,经历了哪些事,有着怎样的欢乐,又有着怎样的痛苦。 两人闲聊了一阵,东方一股澎湃的气息正在迅速靠近。 “青羽也来了。”刘鱼笑了笑。 楚风从来没有想到刘鱼竟然会和颜青羽认识,不仅认识,还是曾经一并在错乱时空中并肩战斗的战友,感情相当深厚。 一股耀眼的青光宛如一道神虹一般,从东方的天际旋转着,呼啸着,急速降落了下来。 颜青羽“嘻嘻”笑着落在了山前,朝楚风和刘鱼招了招手,甜甜地喊道:“鱼姐姐,蠢徒儿!” 楚风扶了扶额,实在是有些无奈,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从颜青羽的口中说出来还那般自然,就好像他们还是昔日的那两个少年少女一般。 刘鱼笑着挥了挥手,颜青羽连蹦带跳地走了上前,站在楚风身前,双手一叉腰道:“喂,蠢徒儿,见到师傅都不叫一声的么?” 楚风咳了两声,道:“师姐,别闹。” 颜青羽眉头微挑,眯着眼笑道:“胆子大了嘛,嗯?”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师傅已经……去世了。” “嗯?”颜青羽一愣,脸上的笑容也陡然冻结,露出了万分错愕的神情,“怎么会?” 楚风看向刘鱼。 刘鱼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未跟颜青羽提起鬼国等一系列的事情。 “你说清楚,老头子怎么了!”颜青羽恨恨跺脚,银牙紧咬,拳头握得咯咯作响,“谁敢对老头子动手,是谁动的手,我去灭了他满门!” 楚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罪魁祸首都死了,都死了,一个都没有剩下。” 颜青羽在刘鱼的身边坐了下来,微微依靠着刘鱼,抱紧了刘鱼的手臂,才有些嗫嚅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风便也只能从头将所有的事情都一一说起。 “这样说起来,还剩下三个罪魁祸首吧。”颜青羽恨恨咬牙,“乙辛长舒,彦都无忌,鲲鹏,哼……我不把他们骨头都捏碎了,我就不姓颜!” 虽然这三个人都不曾正面与鬼国作战,也不是他们亲手导致了鬼国的覆灭,但是鬼国的覆灭,也绝对有他们的责任,颜青羽将他们归结在罪魁祸首之中,也不算太冤枉了他们。 “哈,青帝的口气倒不小啊。”大明尊突然说道,“不知道以青帝的修为,能够单挑他们中的哪一个?” 颜青羽没有吭声,才看向楚风道:“乖徒儿,算我一个,我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青帝狂戾不减当年啊。”大明尊微嘲道。 楚风有些怪异地看了看刘鱼胸前的吊坠,又看了看颜青羽,颜青羽才不屑地撇了撇嘴道:“以前还是青帝的时候,跟这个家伙有些旧怨,大明尊这个人最是小气,这么多年的恩怨了还记着。” “哈哈,怎么能忘呢,羽青帝?”大明尊语气有些不善。 颜青羽挥了挥手,懒得理大明尊,颇是有些不耐烦地道:“过去的事情我是不管了,那都是这具身体上一个主人的事情。我现在是颜青羽,可不是什么羽青帝。” “哈,真是撇得干净。”大明尊冷笑道。 “大明尊前辈,你就别说啦。”刘鱼微微撇嘴,显然对大明尊的喋喋不休有些着恼。 “好好好,既然小鱼儿说了,那我便也不说什么了。”大明尊识趣地闭上了嘴。 “乖徒儿,上次鲛人族圣地一别之后,你又经历了一些什么事情?”颜青羽又问道。 楚风与刘鱼也差不多刚好说到此处,便就接着与刘鱼说到的地方,继续说了下去。 黄昏时分,珊瑚几人也都返回,一脸的疲惫。 “晚辈珊瑚见过羽青帝前辈。”珊瑚把目光转向了颜青羽,行礼道,“圣地之事,多谢前辈仗义援手了。” 颜青羽顿时仿佛被戳了痛脚一般地跳了起来,道:“什么前辈呀,我叫颜青羽,你叫我青羽姐便是了,什么狗屁羽青帝那是这具身体上辈子的事情了,跟我没关系。” 珊瑚微微笑了笑,楚玲珑和啸月涣、冰家姐弟几人也纷纷上前见礼,介绍了彼此,熟悉对方的身份。 在几人见礼的时候,珊瑚退后了几步将楚风拉到了一旁。 “秋雨走了?”珊瑚见低声问道,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楚风点了点头,道:“秋雨她……” 珊瑚笑了笑摆了摆手道:“不用多说了,我懂的。鬼国那边平民安置的事情我也安排好了,你说的那个叫归万里的人我也已经让鬼国的人帮忙寻找了。我也吩咐了你收的那些修士去沧海阁找安璐云姐姐,有她坐镇,鬼国的难民暂时安置想来应该无碍。” 楚风微微颔首,不得不佩服珊瑚的安排很是妥当,目光略略一扫却发现覃雪和覃厦、花凌霜不在回来的人之中,不禁问道:“覃雪前辈她们二人……” “她们二人昨夜负伤太重了,在废土时伤势又爆发了,我让两位前辈先回巫国养伤了。”珊瑚笑着解释道。 “凌霜也……” “我让凌霜留下来坐镇了,等安师姐赶到后凌霜就会回来了。” “劳烦你了。”楚风满是歉意地道,“我什么也没有帮上……” “大哥你就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对付乙辛长舒就好了,剩下的琐事,自然会由我们来处理。”珊瑚扶了扶额。 楚风见珊瑚一脸憔悴,知晓珊瑚也是为诸多琐事操碎了心,又要对付三个强敌,又要确保各界的安定,珊瑚担负起的担子还要沉重一些。 “刘鱼师姐可以找到乙辛长舒,但是她没有办法留住乙辛长舒。”楚风想了想,还是将刘鱼的大光明经的事情说了出来,靠分散开的修士四处寻找乙辛长舒,想要找到实在太过困难,哪怕刚刚找到也会在瞬间失去踪迹。 真正能够找到而且还能不丢掉乙辛长舒的行迹的,也就只有依靠刘鱼的大光明经了。 珊瑚听楚风陈述完,沉默了片刻,摇头道:“不行,那样我们之间除了你没有人能够跟上刘鱼师姐,一旦出现意外,我们根本就无法及时增援,一切都太过被动了。” “那……”楚风皱了皱眉。 “乙辛长舒会自己来的。”珊瑚叹了口气,说道,“早上我要思考的事情太多,忘记了乙辛长舒夺走开关玉的目的。” “乙辛长舒夺走开关玉不仅仅是为了自保,更多的是为了让我们用臣服作为代价换取开关玉去重新镇压那股力量。”珊瑚顿了顿,“所以他也不会等待太久,等待得太久就失去了意义。我已经通知他们四下散播我们愿意臣服的消息了,希望乙辛长舒能够在两天后在鬼国入口与我们见面。” “他会来吗?”楚风问道。 “应该会来的。”珊瑚顿了顿,“毕竟他若是不来,他就只有一个人握着开关玉看着世间毁灭,然后与那力量作伴了。就算他到时候不来,到时候还可以由刘鱼师姐确定他的位置,由大哥你找上他,七天的时间足够了解一切了。” “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只怕就必须面对所有暗中的敌人了。”啸月涣也走了过来。 珊瑚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她也不想让楚风针对乙辛长舒的手段曝光——但是只有这样,才能占据主动。 “所有分散出去的人手都会在明天或者后天返回,聚集在这里。他们也会留心还有没有一些带伤的前辈可以参战的……总之,这次的方针只有一个。”珊瑚顿了顿,才斩钉截铁地道。 “抢到开关玉之后,大哥进入鬼国,我们所有人……拼死拖延时间,毕全功于一役。” 第1253章 隐忧 夜色笼罩了大地。 鬼国的入口处。 鬼国的入口方圆数百余里,一片荒芜。 然而,此刻,却有数十位大帝聚集在此。 这些大帝看起来都是一些年轻人,神色看起来也都很平静。 但是他们的眼眸之中,却不时地会闪过一丝焦灼的神色。 两天的时间已经悄然过去了。 明天的太阳升起的时候,就将会是最后决战的时刻。 珊瑚没有告诉他们具体的计划,珊瑚只是给每个人分派了任务。 有些人无法接受到了最后都还要被蒙蔽而选择了离去,而更多的人还是默默地留了下来。 留下的人,有些只是因为这是他们师尊的遗志,有些则因为这是他们自己的意志。 他们都有了很大的决心,像他们那已经葬身在了黑暗之中无人知晓的师长一般在此牺牲一切的决心。 但是他们却也终究是年轻人,他们将要面对的那些老怪物的年纪比他们的年岁加起来还要大,紧张,忐忑,与一丝惶恐不安,是无法掩盖的情绪。 所以他们更需要自己的内心变得平静,来让那一丝惶恐不安能够得到少许的安宁。 楚风沉默着坐在山上,身边没有一个人。 他握着手里的昆吾剑,神情有些呆滞,看着远方,也不知道究竟在想着什么。 更远的地方,坐着珊瑚。 珊瑚看着那与夜色融合在一起的一个个人影,知晓无论明天的事情是否成功,这里面的很多人都再也无法离开这里,都将化为这片荒漠的养料,让这片荒漠焕发出新的生机。 原本主峰的高度之上,那血色的眼睛,依然安静地悬浮着,冷漠地看着世间的一切。 颜青羽在山下,抬头看着那血色的眼睛,神情之间微微有些怅然。 她觉得脖子有些酸痛,便低下了头来。 她想起了很多在鬼国的往事,想起了待她犹如女儿姐妹一般的那些城主,想起了被她欺负得流鼻涕泡的柳如心,想起了很多很多的旧人旧事。 可惜的是,那些旧人都已随着鬼国的覆灭,永远地化为了梦幻泡影。 就像是她做过的无数次的梦一般,无论怎么抓都抓不住,醒来了,便只有无尽的怅然。 回鬼国的时候,她要去祭奠一下那该死的老头子,还有那些逝去的故人。 颜青羽叹了一口气。 一只手搭在了颜青羽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 颜青羽转过头,看见的是刘鱼的笑容。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刘鱼知道颜青羽的伤感从何而来。 刘十二过世的时候,她并不在这里,没有能够见到刘十二的最后一面。 那将是她一生的遗憾。 只是遗憾终究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刘鱼不想在其中耽溺太多。 还有未来,她不想未来再增添更多的遗憾。 颜青羽微微点了点头。 啸月涣坐在山崖的另一侧,身边是楚玲珑。 啸月涣和楚玲珑说着一些有的没的闲话,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姑侄一般。 稍远一些地方坐着的是冰家姐弟,也一般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无关生死,无关成败。 所有的年轻人都这边散漫地分散在阴山各处,或者三两好友,或者独自静处,寻觅着几分难得的宁静。 山风呼啸着席卷了大地,如同潮声一般。 一个人影悄然降落在了珊瑚的身边。 珊瑚微微侧头,却发现来人竟然是安璐云。 “你怎么来了?”珊瑚问道。 “鬼国难民安置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有我两个师姐在打点,虽然出了一些小意外,但是却并不曾影响到全局。”安璐云答道。 珊瑚笑了笑,道:“你怎么来了?” 安璐云微微白了珊瑚一眼,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若是都死了,那便有些无聊了。” 珊瑚摇了摇头道:“我们若是都死了,那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乙辛长舒会因此救世吗?”安璐云笑了笑,“好不容易成了圣人,却要看着自己可以支配的世界走向毁灭,那种感觉可的确不好受。” 珊瑚笑着否认道:“倒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死了……便不用操心了,这个世间是存是亡,也不用挂念了。” 安璐云也不由得微怔,愣了半晌才道:“你的确太累了,好好休息吧。” 珊瑚不禁叹息了一声道:“现在还不到可以休息的时候……过了明天……或者再过七天就可以好好地休息了。” 安璐云看着珊瑚那有些沉重的模样,不禁得也微微摇了摇头,轻轻地拍了拍珊瑚的肩头道:“这些年来,担负这许多重任对你来说也有些不易吧?” 珊瑚想了想,却露出了很是释然的笑容道:“既然我肩负那样的能力,那我自然要承担这样的责任……比起那些前辈来,这短短的几十年间,又算得了什么?” 安璐云不禁微微蹙眉道:“所以我真是不清楚你们究竟是如何考虑的,只是将自己的人生拿去承担责任,完成义务的吗?” 珊瑚想了想,却反问道:“那安师姐当年随胭脂姑姑前往冥土,又是怎么想的?” “……”安璐云白了珊瑚一眼,不说话。 珊瑚发出了一阵轻快的笑声,过了片刻才掩唇道:“对了,安师姐,我委托你找的那个人,找到了吗?” 安璐云摇了摇头道:“这两日都有目睹过样貌相差不多的人出现,但是发现的鬼国之人却说好像只是相似之人。现下师姐她们也已经吩咐人手加快找寻了,但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 珊瑚微微颔首,沉吟不语,安璐云也微微摆了摆手道:“那我先回那边再去问问师姐她们的进展如何。” 珊瑚点头目送了安璐云离去,方低下头便又倏然抬起了头,看着虚空中道:“前辈为何来此?” “哈,看你有些沮丧,所以想过来看看你沮丧时候是什么样子。”大明尊满是桀骜地道。 珊瑚笑了笑,道:“前辈又不是不曾看过,珊瑚小的时候,您又见得少了么?” 当鲛人族圣地还在的时候,那圣地便是珊瑚忧伤难过时候的避难所,她一个人蜷缩在其中,哭泣,说话,无人知晓。 现在想起来,那一切只怕都被寄生在树神躯体之中的大明尊的意识看得清清楚楚。 “你从小便是一个机敏的孩子。”大明尊淡淡地说道,“你很擅长掩饰自己的情感,别人看不出你的沮丧,但是你不可能瞒得过我的眼睛。但是大明尊……从来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一个人,所以能做的便只有陪你而已了。” 珊瑚微怔,想起了圣地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禁不住笑出了声来。 “那多谢前辈了。”珊瑚嫣然一笑。 大明尊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找个借口去跟小鱼儿将我的容身之所要到,暂时保管片刻,我们远离此地,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不要与任何人说起,这是我的提议。” 珊瑚微怔,没有想到大明尊会突然说起这般严肃郑重的话来,微微蹙眉,却也相信了大明尊的话,起身寻找着刘鱼的下落。 刘鱼此刻正在和颜青羽说着话,珊瑚编造了一个有很多关于鲛人族往事想要向大明尊弄清楚的借口向刘鱼索要了那枚吊坠。 刘鱼对于珊瑚的请求也没有任何推辞便应允了,爽快地取下了脖子前的吊坠,递给了珊瑚。 珊瑚接过了那吊坠,握紧在了手中,而后便悄悄地融入了黑暗之中,向着远方而去。 她离开了阴山差不多千里的距离才停了下来,松开手的时候,吊坠里光辉跃动,柔和万分。 “是不是担心我有什么阴谋?”大明尊的声音有几分自嘲。 珊瑚摇了摇头道:“其实前辈……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吧。” 大明尊微愣,旋即大笑了起来道:“哈,你这么说倒是让本尊有些不好意思了。” “前辈要跟我说的,只怕是很重要的事情吧。”珊瑚神色微凛,道。 “是。”大明尊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要跟你说的这件事我没有任何的把握,我只是有些怀疑,我相信……你现在所有的不安也都是出于这份疑虑。” 珊瑚没有说话,她的心里的确有着一些不安,而这些不安,也的确源于一份她无法遏制的疑虑。 “现在这个世间只剩下了两股力量,来自鬼国的灭世之力,和楚风那小子体内寄宿的十世轮回之力。我曾经短暂地掌握过十世轮回之力,那力量虽然强大,但是还远远不足以与灭世之力抗衡——也许只有未知的十世轮回之力的来源能够与灭世之力相互抗衡。但是……一旦我们所担心的事情发生,所有的苦功和努力只怕都会功败垂成。”大明尊的声音变得万分严峻,“所以,只怕我们还必须有提前的准备。” 珊瑚沉默了许久,才摇头道:“我们……没有任何准备的力量。” “有,我们有。”大明尊斩钉截铁地道,“我们虽然不能增添力量,但是我们可以缩减力量,别人的力量……便是我们的力量。” “倘若怀疑为假呢?”珊瑚声音微冷,“那我们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怎么可能让人能够接受?” 大明尊久久没有说话,许久的沉寂之后,大明尊才满是慨然地道:“决定权在你的手里。” 第1254章 最后一餐 天亮了。 一缕缕熹微的晨光逐渐地变得强烈起来,一点一滴地,刺得众人都眯起了眼。 一个个大帝都仿佛是孩子一般,看着那阳光充满了眷恋。 这也许会是他们人生的最后一次日出了。 所以一切便从寻常变成了瑰宝。 楚风蹲在平旷的山地上,在将柴火放入他用昆吾剑开凿出来的灶台中。 楚玲珑蹲在楚风的身边,看着那灶台中的火焰变得有些微弱了,有些不悦地瞪了瞪眼睛,而后指间便捻起了一团炽烈的火焰,扔进了灶台之中。 灶上紧扣着的铁锅里一缕缕香气不断地从锅盖与铁锅的缝隙之间渗透而出。 另外一边的灶台上,安璐云用潮歌切着一些还沾着露水的蔬菜,动作虽然并不快,但是却切得很认真。 啸月涣蹲在另外一旁,身前是装满了清水的一个大盆子,身旁是高高的一叠碗筷。 珊瑚则站在啸月涣的身边,手里托着那颗湛蓝色的沧海明珠,一股股甘甜可口的泉水不断地从沧海明珠之中涌出,落入啸月涣身前的盆中,化为啸月涣清洗锅碗瓢盆的水源。 冰家姐弟不时地从珊瑚引发的清泉之中引出几股泉水来,冻结成寒冰,将一块块新鲜的果蔬肉食冻结在寒冰之中,保证其味道的鲜美。 “快点啊,我肚子饿了,我要吃肉。”颜青羽坐在远处,揉着自己的肚子,催促道。 “玲珑,看着点火,别把饭烧糊了。”楚风招呼了一声,跑到啸月涣身前的盆里洗了洗手,惹得啸月涣一阵不快。 “安师姐,还没切好啊?”楚风凑上前,看着安璐云那切菜的动作。 安璐云恼火地将砧板一拍,道:“我几时做过这样的事情,你还要说我慢!” 楚风从安璐云的手里接过了潮歌,挥舞着潮歌,一阵阵叮叮当当,便将菜品切好,接着便向冰之仪喊道:“冰师姐,可以解冻了!” 冰之仪不悦地翻了翻白眼:“刘师姐买的食材还不曾到,你急什么!” 冰之仪说着,却还是将寒冰解冻,取出了其中被保存得新鲜无比的食材,扔给了楚风。 楚风接过了食材,继续快速地切盘装好。 “回来啦!” 刘鱼的身形出现在了晨曦之中,手里大包小包地拎着无数的东西。 “这是鬼界的蘑菇,在师弟你说的那处山林里采的……这是修罗界的火尾鱼,在师弟你说的那条河里捞的……”刘鱼一边说着,一边将大包小包的食材扔给了冰之仪,冰之仪接过了食材,迅速地冰封好,等着楚风要用再解封。 “你们也真是敢干啊……” 刘鱼胸前吊坠的光芒流转,大明尊的声音满是恼火。 “小凤凰居然用凰焱来烧火,昆吾剑用来挖灶……更放肆的竟然用本尊的大光明经去各处买菜,你们……” “你不就是吃不到嫉妒么。”颜青羽撇了撇嘴。 “你!”大明尊勃然大怒,正要开口,刘鱼却握了握吊坠,笑道:“大明尊前辈。” “哼。”大明尊冷哼一声,便不再开口。 “最后,人间的菜籽油和调料。”刘鱼将一桶油蹲在了灶台之上。 “好,玲珑,这几口灶的火都升起来。”楚风招呼了一声,楚玲珑手中一握,一只只火凤便已经尖啸着冲入了各个灶中,将每个灶中的柴火引燃。 “师姐,切菜的任务便给你了。”楚风说着,便挽起了袖子,抄起了铲子,熟练地倒油下菜,一阵阵噼噼啪啪的声响顿时在阴山之上炸开。 刘鱼拿起了自己的水月,不断地按照楚风的吩咐将食材切成楚风所需要的模样,装盘递给楚风。 啸月涣便开始不断地清洗着楚风所需要的盛菜的碗碟,又要清洗刘鱼用过的盛菜的碗碟。 珊瑚的引水量顿时便又大了几分,所幸的是冰家姐弟开始解冻寒冰将食材扔给刘鱼,解冻后的水又灌入了啸月涣身前的盆中,使得珊瑚才轻松不少。 楚玲珑和安璐云更是有些忙碌,照顾火候的任务交到了她们二人的手中,按照楚风的吩咐不断地调整火焰的大小,一只只凤凰与一片片潮声不断响起。 众人都有些慌乱,唯有颜青羽蹲在石头上,笑眯眯地看着所有人手忙脚乱,神色很是高兴。 一阵慌乱之后,平旷地带之上所摆放着的几张木桌之上便渐渐地摆上了一盘盘精致万分的菜肴,无论是色泽,还是造型,还是香气,都令人食指大动。 “吃饭啦,吃饭啦!”颜青羽站起了身,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将散落在阴山各处的年轻大帝们聚集了起来,围绕着一张张桌子坐下。 “呼——” 楚风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将最后的一份菜肴装盘,几个大帝早已在一盘等候,见菜肴已装盘,便纷纷上前端回了各自的桌上。 还剩下一张桌子空无一人,那是为楚风他们所留下的座位。 楚风在啸月涣洗碗的盆里洗了洗手,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抬起手便想要擦额头上的汗。 “诺。”刘鱼笑着递给了楚风一块手绢。 楚风接过了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啸月涣不快地翻了翻白眼。 几人纷纷清理了一番,入席坐定。 楚风和楚玲珑一方,颜青羽与刘鱼一方,冰家姐弟一方,珊瑚、啸月涣和安璐云则略微挤了挤又是一方。 场中一片寂静,没有人动筷,就好像是在等待着谁来说上两句一般的。 每个人看着眼前那丰盛的菜肴,都有些难过。 今后,也许再也吃不到了吧? “开吃开吃。”颜青羽突然大喊了起来,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颜青羽拿起了筷子,身先士卒地动了起来,没有丝毫的迟疑。 “开吃吧。”楚风也笑了笑,拿起了筷子。 一个个大帝相继地拿起了筷子,慢慢地品味着眼前的菜肴。 他们都是大帝,只要真气不曾耗竭,就可以永远不吃不喝。 他们动筷,不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只是尽可能多地去留住一些美好的东西。 美食,佳肴,也是这世间美丽的一道风景。 可惜,从未有哪个修士能做得如此一手好菜。 一众人慢慢地品味着,并不焦急,不时会有几个好吃之人大声询问楚风一些菜肴的做法,食材从何而来。 楚风也没有任何敝帚自珍的想法,很是慷慨地一一细说,从用料到手法到火候的掌握,无不细致至极。 他的父亲是一个出色的厨子,他也继承父亲在厨艺上的天赋,自幼的熏陶使得他更是厨艺出众。 “厨帝,就叫楚师弟厨帝吧!”忽然一个男人大喊了起来。 “哎,有理!”有人回应道,“厨帝这个尊号再贴切不过了,当今天下,哪有人的厨艺比得上楚师弟,这个厨帝的尊号,实至名归!” “厨帝!厨帝!” 一阵欢呼声响起。 “咳咳——”安璐云正在慢条斯理地用菜,顿时被这阵喧哗给呛得咳嗽了起来。 尊号都是大帝们纵横世间的时候,以其特点或者绝艺而换来表示其身份地位的特殊称谓,比如白帝温瑞以好穿白衣而被尊为白帝,人皇被人间供奉为皇所以称为人皇,西王母在西方昆仑被尊为众女性大帝之领袖所以被尊为西王母…… 虽然楚风的厨艺的确已经堪称登峰造极,无人能比,但是……厨帝这么个尊号,算是怎样一回事? 众人的喧哗很快地便成为一阵热闹,这些还来不及获得六界承认,没有获得尊号的大帝们开始给旁人,给自己取上了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尊号。 “我看阿琳姑娘腰肢纤细,举世无双,便叫细腰帝吧!”一个男人高声吆喝道。 “去你的,你脸这么长,为什么不叫马脸帝!”被叫做阿琳的女子狠狠瞪了那人一眼。 “马脸帝,这个名字好!”有人大声起哄。 “龙脸更长!”那男人恼火地解释道。 “就你那样,虫还差不多!”众人高声笑了起来。 众人一阵笑闹,因为每一个尊号而争执得面红耳赤,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个修为高深的大帝,而是一个个顽童。 过了许久,众人才渐渐地安歇平静了下来。 一个个随意地躺倒在地上,心满意足地看着蓝天。 吃饱喝足,便觉得心情无比的畅快。 楚风站起了身,开始收拾碗碟。 啸月涣翻了翻白眼,恼火地道:“我不洗碗了啊。” 珊瑚也手肘撑着桌子,手托着额头,摆手道:“我也不去引水了。” “用不到我结冰了吧?”冰之祺的话语稍微柔和了一些,没有那般干脆。 楚玲珑也趴在了桌上,道:“也用不着烧火了吧。” 颜青羽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看着楚风道:“你看我做什么?” 刘鱼站起了身,跟着楚风慢慢地收拾着碗碟,站在灶台边上,认真地擦洗着碗碟。 天空中倏然投下了一个阴影。 众多的年轻大帝们纷纷站起了身,而后聚拢在了一起,只有楚风和刘鱼还站在灶台之后,不紧不慢地擦洗着碗碟。 乙辛长舒悬浮在了半空中,看着大地之上的这些年轻人,神情有些讶异,许久才满是愕然地道:“怎么……我还以为你们准备了什么在等我,结果,居然是酒宴呢。” “还有些剩菜,前辈你吃吗?”楚风一边擦洗着碗碟,一边抬头说道。 乙辛长舒闻言一怔,旋即大笑了起来,道:“难道就不能给我做点新鲜的么?” 楚风摇了摇头道:“没有食材了。” “我有啊,你做梦都想不到的食材。”乙辛长舒说着,右手倏然一托,一颗巨大的黑色的龙头已经被他托在了手中,而后抛在了荒野之中,“这可是龙肉,还有凤肉,你们想要吗?” 第1255章 生死决 看着乙辛长舒取出的那众多食材,楚玲珑的神情骤变,往前迈了一步,却被身边的珊瑚按住了肩头。 珊瑚强忍住心中的悲愤,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示意楚玲珑不要冲动。 “怎么了,这有什么稀奇的吗?”乙辛长舒大笑了起来,“看你们那模样,不过是龙凤肉罢了,我这里可还有着玄武肉,麒麟肉……可惜啊,这只有这些来自妖族的大帝之肉可以食用,其他各族的大帝肉,实在太恶心了。” 楚风默默地擦洗着碗碟,双眼却一直看着乙辛长舒。 “我喜欢你那样的眼神。”乙辛长舒眼眸中有犀利的光芒闪过。 楚风将自己身前的碗碟都洗得干干净净了。 刘鱼递给了他一块手帕。 楚风接过手帕仔细地擦了擦自己的双手,而后将手帕递还给了刘鱼。 “我出发了。” “小心。”刘鱼微微歪着头,微笑道。 珊瑚早已说过,面对乙辛长舒的时候他们将会有必胜的办法,但是这个办法是什么,珊瑚却依然没有说。 因为珊瑚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走漏了消息,出现任何意外。 这样的事情,根本容不得任何的闪失。 哪怕身边的这些人都是战友,珊瑚也不会有半点的松动。 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会是楚风在这个时候慢慢地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 乙辛长舒眯起了眼睛,看向了众人最后方那依然在安安静静洗碗的刘鱼,又看了看一脸鄙夷看着他,没有任何动静的颜青羽。 乙辛长舒挑了挑眉,微嘲道:“噢,不让羽青帝与那位姑娘出来挑战我么?” 楚风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乙辛长舒饶有兴趣地“噢”了一声,才挑眉而笑道:“看起来你对自己很有自信,很好。” 乙辛长舒从来没有指望这些高傲的年轻人会这么容易地就选择屈服。 如果这些年轻人那么容易就弯下了他们的膝盖,那就真的不是乙辛长舒记忆中的那些年轻人了。 年轻人就该有几分傲气,有几分血性。 乙辛长舒更喜欢这样的年轻人,因为这样征服他们,强迫他们屈服,就会有更强的*。 所以乙辛长舒明知道这是这些年轻人对自己发出的最后的挑战,他们必然做出了许多的安排,但是他却还是来了。 他要来看一看这些年轻人到底想了怎样千奇百怪的手段来对付自己,来看一看这些年轻人到底能有多高傲,他好亲手来摧毁。 他看到了羽青帝,也看到了那个身上带着一缕大明尊气息的陌生女子,还看到了侥幸逃生的小凤凰,他以为会是这三个人来联手与自己一战——在场的这些人之中,只有她们的修为突破了新时代大帝的界限。 颜青羽和楚玲珑是来自古代的大帝,而刘鱼却是因为成长于错乱时空之中,那片时空之中本来就没有什么天地规则。 如果是这三个人联手的话,虽然她们依然不会是自己的敌手,但是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那么一丝微薄得不可见的希望。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走出来的,竟然会是楚风。 乙辛长舒看着楚风,虽然话语微嘲,但是神色却很凝重。 放着三个最强的高手不用,却非要派出一个并不见得多么强大的人,这太反常了一些。 而事物但凡反常,便必有异。 乙辛长舒不会不懂这样的道理,所以他并没有丝毫放松的姿态。 楚风在众人身前站定,也一样地看着乙辛长舒,目光不躲不避。 乙辛长舒看着那一双平静的眼眸,看不出太多的喜怒哀乐。 如果说那些人还是年轻人的话,那乙辛长舒的确未曾在楚风的身上找到太多年轻人应有的模样,他太沉静了一些,甚至沉静得有些可怕。 乙辛长舒能给出这样的评价,那真的是很高的评价。 但是他也只是这一点可怕而已,修为之上,楚风对他构不成任何的威胁。 楚风的右手猛地一握,昆吾剑“噌”然龙吟被楚风握紧在了手中。 “噢?”乙辛长舒脸上笑意更浓,“这便是你的底气么?以你的能力,怎么可能驾驭得了昆吾剑?更何况,你别忘了,我可是圣人。” “前辈的伤,痊愈了吗?”楚风微笑着问道。 乙辛长舒摇头道:“三天之前,我重伤未愈也不是你们可以杀死的,三天之后,我伤势虽然也不曾痊愈,但是……我终究还是圣人。” 楚风抬起了头,看着乙辛长舒,道:“那晚辈就在此讨教了。” 乙辛长舒嘴角微挑,道:“那便来吧。” 乙辛长舒话音方落,楚风身后陡然展开了一对羽翼。 那一对羽翼一黑一白,一缕缕光芒云气从那羽翼之上垂落而下,翻滚着向着四周铺落而开,就仿佛是盛开的花朵。 “风雷翼?”乙辛长舒挑眉,“这样你便有了可以追上我的速度,但是你还没有那样的力量。” 楚风微微一笑,道:“请前辈赐教。” 楚风话音方落,身形便陡然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天地陡然一阵轰隆,一片遮天蔽日的乌云翻卷而来,使得天地变得无比的阴暗,一道道雷光在天地之间陡然炸开,闪烁的光芒照亮了阴山的每一个角落。 乙辛长舒陡然转身,右手紧握成拳,便向着虚空中砸落了下去:“目标太直接了!” “当——” 一声巨响,楚风的身形浮现,手中的昆吾一横,挡在了乙辛长舒的拳头之前。 乙辛长舒的拳头没有能够砸开昆吾,但是剩余的劲力却仿佛是无尽的江河一般倾泻而入楚风的体内,在刹那之间便将楚风的肉体震得爆碎而开! “轰!” 一道惊雷陡然响落,楚风的血肉如雨洒落,昆吾剑翻转着向着大地之下落去。 “就这点能力……” 乙辛长舒话音未落,虚空之中一条鲜血所凝聚而成的手臂陡然伸出,握紧了昆吾剑,一对黑白羽翼在那鲜血所凝聚而成的人影身后陡然张开,血影瞬息之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嗯?”乙辛长舒神色也不由微变,黑发飘扬,大袖一甩,左手握成爪向前一探。 乙辛长舒左手探出,一股股缠绕成带状的澎湃力量便开始在他的手里聚集,就连空间也随之扭曲。 “噌——” 一声愤怒龙吟,古铜色的昆吾剑怒吼破空而出,澎湃的剑意恣肆如同江河决堤,泰山倾覆,一往无前,不知有回。 乙辛长舒神色再变,左手想要收回,但是那昆吾剑来得太快,快得根本不可思议。 空间时间,一切都无法阻挡昆吾剑的落下,一挂长江,便陡然破入了乙辛长舒的左臂之内,顺着乙辛长舒的左臂继续纵横放肆,使得乙辛长舒的手臂肌肉不断隆起收缩,就仿佛血管在剧烈跳动一般,而后“嗤嗤”一声爆鸣,乙辛长舒左肩肩胛立即一道长虹贯出,带出了一片鲜血。 乙辛长舒冷哼了一声,身形也陡然消散在了空气之中,下一刻出现便已经在了十里之外。 血色的人影悬浮在空中,体表那粘稠的鲜血不断地流淌着。 他握紧了昆吾,看着远处的乙辛长舒,神色平静万分。 “奕虚裕的血,人皇的剑。”乙辛长舒嘿然冷笑了几声,看着楚风,眼眸里,有几分兴奋的意味,“有意思,有意思……想不到奕虚裕那个疯子竟然也会有传人。” “噗!” 乙辛长舒话音方落,左手手臂陡然爆裂而开,也炸碎为漫天的血肉碎片。 新的血肉迅速地从断臂断面蔓延而出,组织生长为新的手臂,皮肤莹白如玉。 “嗯?”乙辛长舒的脸色之中又微微露出了几分惊奇,“这是……” “我自创的。”那鲜血凝聚的楚风笑了笑。 “呵,真是卓绝的悟性,可以将劲力完全埋入我的血肉之中,阻断我的手臂真气运行,看起来……你不仅对真气的掌握一流,对经脉的分布和真气运转的掌控,更是一流。” “前辈谬赞了。”楚风答道。 “继续吧,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带给我多少惊喜。”乙辛长舒身躯微躬,每一块肌肉都紧紧地绷了起来。 这个年轻人虽然修为被新时代的天地规则所拘束,但是他实际的战力比自己想象的要高很多,如果真要评估的话,那的确也已经达到了昔日东王公等人的水平。 更重要的是,他同时修炼了太多功法,这些功法的灵活运用,甚至会让他的战斗实力直逼九尊。 而他虽然身为圣人,经过了几日休养,但是终究还有着重伤在身,又略有些忌惮鬼国之中的那份力量,所以尽管实力足以对楚风这种实力的修士形成碾压,但是想要说轻而易举便灭杀了他,也有些不现实。 不过乙辛长舒也并没有什么忌惮,即便其他三个人一起上来,他也有力气应对,更何况——就算他们真的有什么杀手锏,没有鲲鹏的威胁,他随时都可以离开此地。 所以他真的很想看一看,看一看这个年轻人到底能给自己怎样的惊喜。 第1256章 血海不灭 楚风握紧了昆吾,并没有急着进攻。 他只是静静地漂浮在原地,握着昆吾剑,鲜血不断地从他的体表流淌而下。 阴山之中,多出了一缕缕血腥味。 开始的时候,这样的血腥味很淡,但是渐渐地便变得浓郁了开来。 天空中的血海已经展开,无尽的鲜血粘稠万分,不断地翻涌着,向着四面八方不断地扩散而去,就像是要淹没天地一般。 血气疯狂地侵蚀着天地之间的一切,但凡血气蔓延过的地方,原本大战之后便已化为荒漠的土壤也迅速地变得黯淡不堪,甚至开始板结。 方圆百余里,刹那之间,便成为了一片死地。 血海之中,不断有血浪翻涌而起,化为一张张痛苦的面庞,宛如一个个痛苦的灵魂,发出无尽的哀嚎,令人毛骨悚然。 在地下的众多大帝们的颜色也都不由得剧变,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楚风这般模样。 这哪里是他们印象之中的那个楚风,这分明就是一个旷世的大邪魔,一个要毁灭世界的大邪魔。 而站在他对面的那个一身白光的乙辛长舒,才是要拼命拯救这个世界的人。 而此刻,乙辛长舒的脸上也满是震惊。 他没有想到,楚风的体内竟然蕴含着这般澎湃的血气——这不是一般的血气,这是来自于忘川的血气之精。 这哪里只是奕虚裕的传人,这根本就是继承了奕虚裕忘川之精的存在。 忘川不灭,那么他也将永生不死。 他想要杀掉楚风,就要将这片浩瀚的血海一滴不剩地处理掉。 “还真是有备而来啊。”乙辛长舒嘿然冷笑,虽然处理血海不容易,但是只要楚风一直想与他战斗的话,不过是多花费一些时间罢了。 乙辛长舒不准备枯燥地等下去,是他主动出击的时候了。 “轰——!” 空间之中一声炸雷炸响,乙辛长舒身后的空间陡然破裂出无数的裂纹,一条条裂纹向着四面八方蔓延着,而乙辛长舒已经不知道了去向。 乙辛长舒回去的地方便只有一个,那便是楚风的身边。 在乙辛长舒消失的同时,他便已经出现在了楚风的身边。 他紧握的右拳擎着一道道风雷,陡然便轰击向楚风的肉体。 一片流动的鲜血刹那之间凝固成为一堵晶莹璀璨的血色水晶的墙壁,横亘在了楚风与乙辛长舒之间。 “哗啦——” 下一刻,水晶的墙壁陡然破裂,无数碎片漫天飞舞。 昆吾剑怒吼而出,宛如金龙一般,向着乙辛长舒的头部便落了下去。 一圈圈黯淡的棕色符文环绕在了乙辛长舒的拳头之上,使得乙辛长舒那本来快若雷霆的拳头陡然之间便像是被放慢了无数倍一般,分明是先出的拳头却在昆吾剑破壁而出之后才缓慢砸落在已然开裂的水晶的墙壁之上。 乙辛长舒神色再变,身形陡然消失在原地。 然而楚风却根本不愿意给乙辛长舒拉开距离重新调整的机会,风雷翼振动,自己的身形也随之飘落。 大地之上的人们根本什么都没有来得及看清,只看得两个漆黑的身影在血海之上不断地高速挪移着,使得天空之中布满了一个个残缺的黑色的身影,就仿佛是有无数人在对战一般。 他们知道是那两人此刻的速度太快,所以他们也放弃了去捕捉任何一个点的景象,而是把视野尽量地开阔,将整片血海之上的景象收入眼中。 刘鱼也将自己负责的碗碟洗了干干净净,擦了擦手,才慢慢走上前,似乎并不关心血海之上的战况。 “刘师姐。”珊瑚轻轻唤了一声。 刘鱼含笑点了点头,道:“我知晓的,不会乱来的。” 珊瑚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到自己分配的区域里去,关注周遭动向,有任何异动……不用回报,直接投入战斗,采取拖延的方式,我们会尽快增援。”珊瑚吩咐了起来。 众多的青年大帝纷纷赶往了自己所分到的区域之中,监视着周遭所有的动静,避免有任何掌控之外的因素提前进入战局,搅乱整个计划。 山坡上,便只剩下了珊瑚、刘鱼、颜青羽和楚玲珑四人。 珊瑚是谋主,她将指挥接下来的战斗,而刘鱼、颜青羽和楚玲珑三人,则将是接下来用来应对所有突发情况的力量。 天空中,一道道雷光不断地降落。 一道道黯淡的棕色符文不断地浮空而出,或者缠绕在昆吾剑上,或者缠绕在乙辛长舒身边。 缠绕在昆吾剑上的棕色符文旋转的方向与缠绕在乙辛长舒身边的符文的旋转方向完全相反,便自然产生了截然不同的效果。 本来就快得惊人,突破了时空的昆吾剑在棕色符文的缠绕之下,甚至超越了时空。 每每当乙辛长舒察觉到昆吾剑出的时候,昆吾剑便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给他的躯体不断地造成一些创伤。 而乙辛长舒自己的速度也被那棕色的符文彻底地拖慢,虽然在其他人的感官之中依然快得出奇,但是在此时速度的比拼之中,乙辛长舒已然落了下风。 “嘿,地葬的流光诀么!”乙辛长舒磔磔怪笑。 他此刻虽然被楚风的昆吾剑不断地击中,然而楚风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却数倍于他。 哪怕有着地葬的时光的法则可以操控时间的流逝,但是乙辛长舒终究是圣人,每一次出手,换来的都只是那片刻的战机。 片刻的战机,便是昆吾剑出斩落在乙辛长舒身上的时候。 而下一刻,乙辛长舒就会冲破时光的桎梏,一拳拳,一掌掌,结结实实地轰击在楚风的身上,将楚风的鲜血凝聚之躯轰击得直接爆裂而开。 无论是楚风自己的肉身,还是鲜血凝聚的躯体,都根本不可能在乙辛长舒那般狂暴的攻势之下撑过一招,这就是圣人的力量。 楚风每一次鲜血之躯爆裂之后,便只有重新从血海之中凝聚出一具新的躯体。 整片浩瀚的血海就是他自己,血海不灭,他便可以从中无限重生,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延迟都不会有。 血海翻涌着,一口口杀生意也随之从血海之中漂浮而起。 那血海之中挣扎翻涌的亡魂发出愈加愤怒的悲吼和痛哭,一双双无神的眼眸睁开,一张张漆黑的嘴张开,一双双垂落着鲜血的血手向着天空伸出,就好像是要控诉苍天的不公一般。 一口口杀生意带着一股股滔天的煞气,一缕缕血红的气息从杀生意之上垂落而下,翻卷着无尽的雾气,完全无视那血海之中翻涌的亡魂,森冷的剑锋指向了在血海之上疯狂移动的两个身影。 “轰——!” 楚风与乙辛长舒再次强行对掌,鲜血之躯陡然爆裂,鲜血如雨泼洒。 乙辛长舒只是行动略微受到阻碍,并没有露出任何的不适。 只要不被昆吾剑击中,楚风的攻势对于乙辛长舒来说,并没有任何的影响,甚至就像是蚂蚁咬一般的微不足道。 昆吾倒飞,血海之中一只大手猛地伸出,握紧了昆吾剑,楚风再次凝聚血神,昆吾剑也再一次地如龙而出。 无数口鲜血所凝聚而成的杀生意在一缕缕森森血气之中齐齐颤抖,而后无数口剑轰然便化为鲜血的暴雨,在空中拖曳出一道道血色的残痕,发出尖锐的爆鸣向着乙辛长舒斩落了而去。 杀生意怒吼,一张张冤魂七窍流淌着鲜血的面庞浮现,发出一声声愤怒凄厉的惨叫,就像是受尽了折磨的囚徒一般。 “支撑不住那般的消耗了么?”乙辛长舒避让的身形陡然一顿,而后便向楚风也扑了过去。 九尊的功法固然强大,但是如果境界未到而强行使用的话,的确会对身体造成巨大的负担,乙辛长舒所说的支撑不住消耗,也的确会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但是对于楚风来说,却根本就不存在这般的问题。 他之所以放弃了地葬的时光法则,不过只是因为一直使用这样的法则,缺少变数会让他与乙辛长舒的战斗沦入被动之中。 他与乙辛长舒战斗的资本,便是多变,便是自己那澎湃的真气储量,便是这片无尽的血海。 乙辛长舒的身影刹那之间便已经到了楚风的跟前,楚风握紧的昆吾剑,早已准备就绪,一道剑意,再次怒吼而出。 乙辛长舒左手手中一片光芒展开,径直抵在了昆吾剑的剑锋之上,使得昆吾如同陷入了泥沼一般,哪怕是再大的力量,也一时无处宣泄。 而乙辛长舒的右手,则直接捻出剑指,一道剑形真气,直接便灌入了楚风的左肩。 “噗——!” 楚风的血神之躯再次爆裂,但是那口昆吾剑却没有离开。 “嗯?”乙辛长舒略显惊愕,有些不曾想到楚风竟然能够这般驾驭昆吾。 昆吾剑陡然剧烈颤抖,剑身高速旋转而开,化为一片虚影,一只血色的大手猛地从血海之中探出,握紧了那口昆吾剑。 剑意,再生! 第1257章 万物尽灭 “咻咻——” 天空之中,尖锐的破空呼啸与阵阵鬼哭之音陡然逼近,无数杀生意如同暴雨一般砸落而下,轰击在了血海之中,使得血海翻涌起更汹涌的巨浪,从四面八方向着中心的乙辛长舒翻涌了过来。 乙辛长舒一声冷哼,左手继续与昆吾剑相抗衡,右手随意一指,一道百丈剑意怒吼而出,化为一道神虹,随着乙辛长舒的右手挥舞,陡然便旋转过一周,将四方巨浪陡然斩断,血海的怒吼,也随之平歇。 楚风血魔之躯再次凝聚而出,从天空之中如暴雨一般倾泻而下的杀生意也万剑颤抖,陡然汇聚为一口巨大的血剑,宛如山岳一般,从九霄之上,轰然砸落了下来。 乙辛长舒右手抬起了剑光,迎接着那轰落下来的血色巨剑。 “噗——” 那血色巨剑就好像是都陡然戳破的皮球一般,被乙辛长舒手中的剑意直接斩裂,其中所蕴含的鲜血,四下洒落。 楚风眼眸微冷,手中昆吾剑陡然轰鸣,同时左掌翻转,一片耀眼的火光,在楚风的掌中凝聚,随之拍在了乙辛长舒没有任何阻挡的左胸之上。 “噗——” 那火光,陡然便融穿了乙辛长舒的左胸,从乙辛长舒的身后喷薄而出,而后汇聚在了一起,化为一朵旋转着开落的红莲。 “实在是有趣。”乙辛长舒的嘴角浸出了鲜血。 红莲那婆娘的传承竟然也落到了这小子手中。 人皇,地葬,奕虚裕,业火红莲,这些人的传承竟然都在这个小子的手中体现了出来,还有谁? 还有谁的传承会出现在这个小子手中? 乙辛长舒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和渴望,他要将眼前这个小子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里,要将他所储存着的每一份功法都仔细地研读一遍。 这个臭小子所掌握的功法太多了,而且都是一些古老而强大的传承,简直可以说眼前这个小子自己就是一本活着的妖帝元典——而妖帝元典所收录的那些法则虽然也都是新时代大帝翘楚的法则,但是比起这些在旧时代没有任何残缺的天地规则之下所出现的法则,还是有着巨大的差距。 如果他能够掌握到这些的话,那对于他完善自己的功法,那将会是巨大的裨益。 他将会在更短的时间走得更远,变得更强大,甚至无惧鬼国之中那一股力量,他甚至可以征服那一股力量。 他变得无比的兴奋,每一根神经的跃动都变得有力起来。 “哈哈哈——” 乙辛长舒大笑了起来,完全不在乎因为自己的分心,昆吾剑的浩荡剑意再一次穿破了他的左臂。 那无所谓,一切都无所谓! 他将收获更多的东西,远远超出他此刻所付出的东西! 乙辛长舒的双目是狂热的战意,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此刻除了战斗,他不会再有任何别的选择! 楚风的神色有些冷意。 乙辛长舒的疯狂就意味着战斗将变得越来越惨烈。 就算他此刻有着这浩瀚的血海,也不见得就能多撑多久。 “来吧,还有什么招式,便都用出来吧!”乙辛长舒疯狂地大笑着,“从此刻起,我将不闪不避,看你看,你到底有多少能耐,又有几分火候!” “轰隆!” 闪电轰鸣,响彻寰宇。 “胜利的可能?” 彦都无忌在远方看着那片血海,神色有些微嘲,在他的身边是灵红萝。 彦都无忌扭头看了看灵红萝,伸手揉了揉灵红萝的红发,道:“小红萝呀,你说你师傅胜利的可能有多少?” “十成。”灵红萝很认真地说道。 “哈,那你就需要面对他了。”彦都无忌的嘴角微挑,“我用了漫长的岁月才培育出你这样完美的容器,虽然最后还是失算了,但是你总要有些用处是不是?” 灵红萝冷哼了两声道:“师傅会杀了我的。” “就算他赢了乙辛长舒……你以为他的状态能够杀得了你么?”彦都无忌摇了摇头,“你有些太天真了。” 彦都无忌一边说着,目光一边在远方的地平线上挪移着,声音之中有些冷意道:“原来还是有这么多人活了下来,我还以为世间便只剩我们几个老怪物了呢。” 灵红萝神色骤变。 同样神色骤变的还有山坡之上的几人。 “这么多人,根本不可能撑得住。”刘鱼摇了摇头。 “一旦大哥取胜,就拜托你们带着大哥逃离,拖延时间的任务就交给我们吧。”珊瑚知道只怕要改变战略了。 那靠拢而来的气息实在太多了一些,丝毫不遮掩的气息就有六股,隐约可以感觉到的,整整十三股。 如果加上一些隐藏得极深的气息的话,只怕赶来阴山的新旧时代大帝的余生者,人数在二十人以上。 虽然珊瑚等人的总数也达到了四十多人。 但是在绝大多数人都带伤的情况下,只怕根本就无法拖延太长的时间。 就算楚玲珑和颜青羽、刘鱼三人留下,也不可能阻挡得了那么多人。 所以,还不如让她们三人随身护送楚风,还要安全一些。 “姑姑……”楚玲珑看着珊瑚,想要劝珊瑚什么,珊瑚却摇了摇头。 “姑姑这些年来布了无数的局,将一个个人当做棋子,舍弃,利用。”珊瑚顿了顿,“这个时候,也是姑姑该把自己当棋子的时候了。多余的感情太拖累,敌人,我们,自身,每个人都要一视同仁,才能取得胜利。” “这样的冷静太过痛苦了。”刘鱼倏然握了握珊瑚的手,“不要太悲观,来的人里……未必只是敌人,我相信,还是会有我们的同盟在的。” 珊瑚微微笑了笑,她所说的只是最坏的情况。 如果不从最坏的情况出发,她当然无法把握全局,无法应对任何的意外。 “随机应变吧。”珊瑚笑了笑,既然已经做了最坏的安排,剩下的事情她也不用再操心了。 远处的一座山头上,一个背着棺材的男人终于攀登到了峰顶。 他一头一丝不苟的银发有些凌乱,他一身没有褶皱的衣袍此刻到处都是撕裂的口子和陈旧的血迹,就连他走路的姿势也不再是那般平稳,而是一瘸一拐,需要不断地搀扶着外物。 他把背上背着的棺材扔在了地上,然后打开了棺材的盖子。 “你终于决定要回来找我了吗?”棺材之中,一片流光溢彩,一个充满的磁性的声音响起,“当你找回了过去,你将得到过去的力量,也将重新经受你一直想要埋葬的那段过去。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拥有了过去,我也还是我,只是听闻了一个与我无关之人的故事。”他平静地说着。 “哈,你曾经无比想要寻回过去,现在又这般排斥过去,是在畏惧什么呢?”棺材里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道。 他沉默了片刻,将腿迈入了棺材之中,瞬间便被光芒所吞没。 “我在害怕曾经的我取代现在的我。”他慢慢地倒进了棺材之中,再也不见了踪迹,只有流光溢彩闪烁着,“然而……现在的我需要那份力量。” “砰——” 棺材的盖子陡然合拢,发出一声声响,沉闷万分。 更远方,一对宛如垂天之云的翅膀在天边张开。 一头大鹏犀利如刀的双眸冷冷地看着万里之外发生的一切。 风暴在它的双翼之下卷起,让平静的大海呈现出恐怖的景象。 大海之中,一头巨大的鲲鱼浮在海面之上,不知多少里长宽的身体,就仿佛是一座巨大的岛屿。 “要去吗?”大鲲张嘴,海潮便被其吞入了腹中,而后从其后背的气孔喷出,直入云霄。 “得不到开关玉,便始终处在那股力量的威胁之下,谁也说不准它什么时候会醒来,谁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会成为它力量之下的牺牲品。而如果不成圣,我们也终将随着六界的凋零化为灰烬,谁也无法幸免。” 大鹏双翼收起,落在了大鲲的背上,天空中遮蔽天日的乌云顿时散去,一缕缕璀璨的阳光洒落在海洋之上,泛起粼粼的波光,就连大鲲那灰色的皮肤,也泛着异样的光辉。 “永生便又那般的重要么?”大鲲的声音沉闷如同雷鸣,“昔日的圣人都已经腐朽,你我又怎能逃脱死亡的宿命?” “这便是你放走那丫头的原因么?”大鹏声音微冷。 “我只是想给未来一种更多的可能性。”大鲲答道,“多年前你便逼迫得她涅槃,甚至教唆凡人饮食她的血肉……多年后,我看不到她的仇恨,她的淳朴一如无数次轮回之中一般。如果是她,可能会给这个世界一种更多的可能。” “哈,多的可能,没有什么多的可能。”大鹏冷笑,“万物尽灭,才是世间万物的归属。所有的一切,都将归于沉寂。” “包括你我吗?”大鲲倏然开口。 大鹏不应。 看得见世界的尽头,却看不见自己的尽头,没有人会甘愿自己成灰。 这个世界的未来会怎么样? 倏然之间,就连大鹏也有了一丝迷惘。 第1258章 疯狂战意 “轰!” 阴山之上,风雷大作。 两个身影在血海之上高速地移动着,不断地对攻着。 无论是乙辛长舒还是楚风,都彻底放弃了防御的姿态。 进攻,不断地疯狂进攻,那便是他们共同的意志。 “砰!” 楚风与乙辛长舒拳掌对接,手中昆吾再次插入了乙辛长舒的胸膛,一道道剑光流转,磅礴浩荡,汪洋恣肆。 纵贯的剑意滔滔如江海,绵延不绝,竖劈的剑意巍峨如群山,岿然不动。 一道道剑光斩动,在乙辛长舒的肉身之上刻画下一条条血痕,破裂而开的血肉又迅速地愈合完整。 这样的换伤,楚风并不算太亏。 反正乙辛长舒只要击中他,他的血魔之躯便会被直接击溃,所以他所受到的攻势到底是一击还是两击,是全力还是一半的力量,都无足轻重。 他反而可以借此机会,给乙辛长舒造成更多的伤势,哪怕每一份伤势只是看起来恐怖,实际上对乙辛长舒都是微不足道,但是这样一点点积累下来,终究也会成为可观的伤势。 “山河剑,沉稳厚重,不错!”乙辛长舒赞叹一声,手上发力,顿时便将楚风的血魔之躯震裂破碎。 血海之中,血魔之躯再次凝聚而出,一股股血流交相缠绕,反手一招,昆吾剑破空而来,再次被紧握在手中。 “再来!”乙辛长舒根本就不给楚风任何喘息的机会,身形一纵,便又一次欺拢了上来,依然是一双肉掌,握成拳头向着楚风当头砸落。 楚风风雷翼振动,身影骤然后退,但是乙辛长舒却也根本不愿给楚风拉开距离的机会,此刻他战意正盛,怎么可能就此放弃! “怎么了,不是要与我换伤吗,怎么就此逃开了!”乙辛长舒愤怒地咆哮起来,纠缠着楚风,掌心之中一股雷光汇聚,当头便劈向了楚风的面门。 楚风手里昆吾一横,一道道铁索虚影交织破空而来,呼啸着挡在了楚风的身前。 “横江铁索剑,只会被动防御,太差!”乙辛长舒双掌挥落,那一道道铁索虚影便如同被烈火所烧的丝一般陡然破裂而开,那一团被压缩到极致的雷光怒吼而出,贯穿了楚风的躯体,也贯穿了楚风身后的无尽血海。 那一刹那,那一道雷光耀眼万分,所释放出的光芒,将世界的一切都彻底吞没。 当那光芒逐渐地消散之后,血海就仿佛被烈日暴晒一般缩水了相当的面积,而在那贯穿天地的雷光的落地点,则是一片彻底融化的岩浆,蔓延出数里之远。 “再不好好应战,我的耐性便没有了!”乙辛长舒狂笑着,放声大喊着。 远处珊瑚的脸色一阵惨白。 这就是乙辛长舒真正的全力么,还是说,就连这力量都是乙辛长舒留手之后的结果? 面对这样的局面,大哥他真的还能有十成的把握杀死乙辛长舒么? “小风说可以,那就可以的。”刘鱼笑了笑,轻声说道,拍着珊瑚微微颤抖着的肩,“他这个人……几时说过假话了?” 珊瑚也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楚风狠狠咬了咬牙。 血海的容量在一瞬间被被击毁了十分之一。 这是乙辛长舒给他的下马威,在用行动告诉他,如果自己不能让他满意,他也许在下一刻,便能彻底毁了自己的资本。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血色的眼眸里一片凶狂的光芒陡然大作,昆吾反手一横,将乙辛长舒迎面劈落的一腿陡然架住,巨大的力量依然在刹那之间便让他的血魔之躯爆碎,这就是差距。 楚风的血魔之躯再次浮现,这一次,他不曾唤回昆吾剑,而是双手陡然掐起了诀印。 “是什么有趣的法术,再让我看看!”乙辛长舒的身影再次逼拢。 与此同时,楚风手里诀印也在刹那之间完成,左手抵住右手手背,完成的诀印陡然便拍向了浩瀚血海。 随着一股股真气注入血海之中,一股股鲜血陡然如同泉水一般喷涌而起,环绕着乙辛长舒,“咕嘟咕嘟”地响个不停。 “有意思。”乙辛长舒自语着。 “噗通——” 泉水之中一条条鲜血就如同铁索一般向着天空冲起,冲过了乙辛长舒的头顶之后便汇聚向了乙辛长舒的头顶。 一股股鲜血汇聚的铁索连接在了一处,就宛如是漆成了红色的铁牢笼一般。 “哈哈,铁索血牢。”乙辛长舒饶有兴味地道,“铁索剑与血海的结合,有意思,剑术与法术的结合,你比我想象得还有意思!” 乙辛长舒冷哼一声:“但是也就这么一点而已了吗!” 乙辛长舒陡然挥手,将他困住的鲜血牢笼陡然便破裂而开。 一点点鲜血如雨洒落,在飘洒的过程中陡然便跃动成为了一片惨白的火焰,使得乙辛长舒四周的空间瞬间便化为了惨白的火海。 “原来还有变数,藏锋于此!”乙辛长舒的四周充满了惨白的火焰,发出了一阵阵幽咽的痛哭,但是却始终不曾有火焰能够灼烧到乙辛长舒。 “在原本的基础之上,又多出了噬魂魔鸣的变数,不过那终究不是彦都无忌的传承,还不足以威胁到我。”乙辛长舒冷哼一声,手臂一挥,那一片噬魂阴火便陡然熄灭。 “无趣。”乙辛长舒掌心中雷光再次聚集。 楚风双眸微冷,左手陡然分出,双手手指快速屈伸,再次掐诀。 已经熄灭的噬魂阴火再次跃起,这次却是明媚的红莲业火,一朵朵围绕着乙辛长舒而旋转着,一瓣瓣红莲缓慢开合,而后倏然飘落。 “噬魂阴火转红莲业火,这又是如何做到的?”乙辛长舒的神色之中终于露出了狂喜,虽然红莲业火让他应对起来会有几分麻烦,但是却终究不会是致命的威胁。 “噗噗噗——” 一声火焰爆鸣的声响,红莲业火陡然缠住了乙辛长舒的身躯,紧贴着乙辛长舒的肉体安静地燃烧了起来。 乙辛长舒没有去管红莲业火,而是猛地一握手掌,将那雷光掐灭在了手心之中,一掌雷光便化为一道凛冽的拳法,一片片闪电从指缝之中溢出,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九尊各有所长,乙辛长舒最擅长的就是雷法。 雷法,是天地之间最刚烈的法诀,快而刚猛,迅捷万分。 这一拳也是如此,拳头才一挥出,便使得四周的空间陡然一沉,而后一条条空间裂缝迅速地崩裂着,一片片空间碎片从空间之中剥落而出,纷纷扬扬,宛如飞雪。 “看你如何接这一拳!”乙辛长舒冷笑。 乙辛长舒的拳头,破开了燃烧着的红莲业火,迎面便向楚风轰击而来。 楚风的神色微变,想要后退已经是来不及了。 “砰!” 轰雷闷响,血魔之躯再次破裂,飞溅而开的鲜血一团团突然也发出了“噗噗”的声响。 乙辛长舒微变,眉头一挑:“噢,现场结合了功法么?” 飞洒的血魔之躯鲜血一团团也陡然燃烧而成了红莲业火,将乙辛长舒身边空间陡然引成了一片炽热的火海。 “红莲业火,需要身染百业,才能达到此效。而今我于世间,无爱无恨,无亲无故,身无一业,红莲业火,能奈我何!” 一道道霹雳闪电陡然从乙辛长舒的手心之中破碎而开,如同蛛网一般刹那之间照亮了天地,那无尽的一朵朵红莲陡然便如同失去了滋养它的大地一般,瞬息之间便无声枯萎,一瓣瓣红莲飘散在了风中。 “噗——!” 一声闷响,乙辛长舒的脸上陡然浮出了一丝的痛楚。 乙辛长舒低下头,看了看那口贯穿了自己的左胸而出,正在缓慢向下滴落鲜血的古铜色长剑。 “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好!”乙辛长舒说着,左手猛地握紧了拳,一身肌肉陡然绷紧,硬生生便将那口昆吾弹出了体外,“计算精确,出剑果决,值得嘉许!” 乙辛长舒被这一剑刺中的确有些意外,因为这一剑并不算多么强大。 但是正因为这一剑不强大,所以乙辛长舒才根本就没有留意到它,它的气息都完全掩埋在了业火红莲的气息之中,被这一剑刺中,的确有些出乎意料。 他不得不赞叹楚风两声,如果他还是九尊之躯,现在只怕已经化为了楚风的剑下亡魂。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木讷而憨厚,但是其实战经验,甚至果决狠辣,一点都不逊色于一些老前辈。 如果给这个年轻人时间,如果当今天地的规则愿意为其而改变,这个年轻人也许会在将来成为一位圣人也说不定。 可惜,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果。 他将要把这个年轻人身上的每一份秘密都压榨干净来铺筑起自己前进的道路,然后干净利落地送他去见那些老家伙。 “还有多少本事,快些拿出来!”乙辛长舒再次欺近了刚刚凝聚了血魔之躯的楚风,包含着无尽雷光的拳头如同铁锤一般向着楚风砸落了下去。 楚风抬起头,看着乙辛长舒那逼近自己面庞的拳头,而后也握紧了拳头,猛地轰击了出去。 第1259章 雷惊九极 楚风与乙辛长舒之间两拳对接的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楚风的整条右臂在一瞬之间便被直接轰击而成了飞灰,从乙辛长舒指缝之间泄漏而出的银白电光紧接着便尽数落在了楚风的身躯之上,血魔之躯存在的时间就连一眨眼的时间都不到,便又顷刻毁灭。 乙辛长舒嘴角微挑,继而神色陡然骤变。 银白色的电光之中陡然出现了一点血滴,那血滴四周都不规则地起伏着,继而便陡然破裂,一道道细碎扭曲,如同雷光一般的血色线条也发出“轰隆”的声响,穿插在银白的电光之中,向着乙辛长舒的面门轰击了过来。 乙辛长舒身形骤然闪退十余里,猛地抬手,将那追击而来的血色电光紧握在了手心之中,而后才慢慢拿到了自己的眼前,看着在手心之中跃动着的电光,神情之间有着万分的诧异。 “九极惊雷!”乙辛长舒满眼的震惊根本无法遮掩,“你几时竟然偷学了我的九极惊雷?” 楚风在远处的血魔之躯凝聚而起,嘴角也微微挑起了一丝弧线。 一道道血色的雷光缠绕在血魔之躯的四周,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单纯从视觉上来看,除了颜色之外,所有的表象竟然都与乙辛长舒发出的雷光相差无几。 “哈,这小子真是厉害,和九极惊雷交手不过是三次,便模拟出了像模像样的九极惊雷,连乙辛长舒都被震住了。”大明尊满是兴奋地说道,丝毫不遮掩自己对乙辛长舒的鄙夷。 “什么,你是说大哥和乙辛长舒的一个招式有三次的接触,便偷学到了这一招?”珊瑚满脸的震惊,她知晓楚风的归元万化诀修行之后可以并行天地万法,但是万万不曾想到,楚风的资质悟性竟然已经到了这般惊世骇俗的地步。 “不是偷学,是模拟。”大明尊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果不是他通过刘鱼的关系知晓楚风修行的归元万化诀的种种特性,他也会以为那是偷学。 “严格地说起来,这小子其实根本就没有学任何一门功法,他只修行了他的归元万化诀而已,所有的功法都是在归元万化诀的基础上模拟出来的。”大明尊很认真地解释道,这么多人里,便也只有他有这般的目光和见识,也只有他来进行说明。 “归元万化诀可以模拟任何的功法运转方式,所以这小子才可能体内运转无数种功法而不互相冲突,那其实就是因为一切的运转方式都是模拟,真气的本质还是同一种功法,不然怎么可能不冲突?就连圣人都不可能做到修炼那么多功法不冲突的。” 大明尊说着,也不由得慨叹了起来,道:“我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物能创出这般强大的功法……只怕昔日的那些圣人,也远远不及。” “是这样的吗?”珊瑚也不由得有些震惊。 “这小子估计已经对每条经脉在不同方式下运转真气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已经了若指掌了,所以通过三次承受了九极惊雷,感受着九极惊雷的每一个效果,最后再将九极惊雷的运转方式反推而出,再用归元万化诀来模拟。” “那这么说……”珊瑚有些惶恐地说道,“无论是何种功法,只要大哥他细心观察一段时间,知道这门功法的特点,就能八九不离十地模拟出这门功法?” 一阵沉默之后,大明尊才很肯定地说道:“只怕的确如此。” 大明尊说到此处,都忍不住想要摇头感慨,这小子,这门功法,前途不可限量。 可惜,可惜,这门功法生错了时代,这个小子,也生错了时代。 刘鱼微微沉吟道:“前辈,你确信那只是模拟吗?” 大明尊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回答道:“我不确信。” “你几时偷学到的九极惊雷!”乙辛长舒满是震惊。 乙辛长舒可以确信自己从来不曾向外传授过关于九极惊雷的一个字,也从来不曾留下过任何关于九极惊雷的记载,所以对于楚风的手里那像模像样的九极惊雷充满了震惊。 然而乙辛长舒毕竟是昔日的九尊之一,无论怎样的震惊都不会让他动摇,刹那之间,乙辛长舒便收敛了心神,微微瞑目,仔细感受被自己握在手里的血色电光的波动。 虽然这血色的电光与他的九极惊雷的气息很相近,但是却还是有着根本的差别,这道九极惊雷只不过是在表象上相似罢了,在威力之上却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原来只是假货!”乙辛长舒顺手便将手里的血色惊雷掐灭,整个人也化为了贯穿天地的闪电,再次扑向了楚风。 楚风早已有了防备,在乙辛长舒靠近的刹那,身后风雷翼振动,一股股紫色雷光混入了血色雷光之中,两道雷光交响混杂,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宛如巨龙一般劈向了乙辛长舒。 乙辛长舒依然报以了一声冷哼,手心猛地握拳,九极惊雷闪彻天地,便将紫色与血色的雷光网络如入无物一般劈裂,逸散而出的雷光将血魔之躯瞬息击溃,连一丝的迟滞都没有。 血魔之躯消散的刹那,远处翻涌的血海之中再次涌出一具血魔之躯,血色惊雷紧紧缠绕着血魔之躯。 “嗯?”乙辛长舒感受着空气中异样的真气波动,神色终于不自禁地变了变。 虽然那血色惊雷的气息依然与九极惊雷的气息存在着一些差距,但是此时的差距却比之前的差距缩短了很大一截。 “模仿?”乙辛长舒何等人物,立即便从这样一个过程中得知了楚风到底在做着怎样的事情。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因为你的功法当真能兼容天下万法,原来用的是模拟的道路。”乙辛长舒冷笑连连。 虽然一门功法能够模拟出天下万法的话也依然是难以想象的成就,然而却还是终究比兼容万分要差了那么一大截。 “我倒要看看,你能模仿到怎样的程度!”乙辛长舒冷笑连连,身形再次飘动。 “轰!” 两股雷光再次对轰,一条条银蛇在天地之间乱舞,已经饱受摧残的阴山大地再一次在疯狂的雷光轰击之下变得千疮百孔,滚滚熔岩宛如泉水一般从各处涌起。 “噗!” “噗!” “噗!” …… 血魔之躯一次次破灭,又一次次凝结,模拟而出的九极惊雷威势愈来愈强,在与正牌的九极惊雷的对抗之中越见起色。 随着对抗的进行,乙辛长舒的神色逐渐地变得有些凝重,因为他发现自己如果一旦继续使用九极惊雷的话,只怕十余招之内,楚风就会模拟出完整准确的九极惊雷。 眼前这个年轻人对于经脉的特性和功法的运转,似乎有着超乎常人的熟悉了解,想必在此道之上也是下了极大的工夫,即便他这个昔日的九尊,今日的圣人都自愧弗如。 他当然不知晓楚风在此道之上下了多少苦功,又用了多少时光。 从楚风的气海消融开始,楚风便开始研究经脉,阅读了无数前人的书籍,希望有一日能够修补自己气海,期间又无数次为他人推演模拟功法,从中裨益良多。 气海恢复之后,楚风也从来不曾放弃此道,在其中投入的时间甚至更多,将昔日投入了很大精力的医药之道都废弃了。 而在冥界六千年的岁月,楚风除了苦研功法之外几乎便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 他在冥界捡拾遗落的帝器,开始根据帝器之上残留的气息的特征还原其本门功法,又根据模拟功法与帝器之间的感应程度不断改进。 这些经历早已使得楚风在功法运转和经脉特性的了解之上不仅远超同辈,甚至远超绝大多数前辈。 几乎可以说,楚风融合了历代精研经脉特性与功法运转方式的众多前辈的成就于一身,再加上无比丰富的实践经验,在此道上,楚风堪称无敌。 寻常的功法,楚风只要感受一两遍,便能丝毫不差地模拟出来,也只有如九极惊雷这般的功法,才需要通过一次次的感受来予以修正才能逐渐地接近真正的九极惊雷。 这两条道路,历来因为对修行并没有太大的裨益而很少有强者愿意花时间,就算研究得再深入透彻,也会因为人体的限制而只能修行一套功法。 但是当归元万化诀与这两条道路融合之后,却爆发出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威力。 创造归元万化诀的人,也是这样的一个人物吗? 乙辛长舒不得不承认,创造归元万化诀的人,与此刻眼前的这个人,都是天纵之才。 然而,也就仅此而已了。 因为只有修为不得精进的人物才会想着利用经脉特性与运转方式来获得精进的机会。 即便是天纵之才,也不过是这两道之上的天纵之才而已。 乙辛长舒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狞笑,双手同时一握,左右手各握住了一道雷光,化为了两口曲折如闪电一般的明亮长刀,映得天地一片银白。 第1260章 惊霄轰云 “惊霄,轰云。” 大明尊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 “那便是乙辛长舒的帝器吗?”珊瑚皱眉问道。 “是。”大明尊肯定地答道,“那是孕育于一片混沌雷海之中的异宝,乙辛长舒也是花了很大的工夫才取得的。” “他既然已经取出了惊霄和轰云,只怕是……渐渐地没了要拿那小子练手证道的想法,而是要拿那小子……开刀了。”大明尊说着,有了几分迟疑,“那小子如果还不能杀死乙辛长舒,只怕要不了多久,乙辛长舒便能将这片忘川之精磨灭,死的便就是他了。” 大明尊有些感慨,如果来到此地的不仅仅是忘川之精,而是整片忘川的话,乙辛长舒又怎么可能杀得了楚风? 当年的奕虚裕虽然修为不如九尊,更不如圣人,就是因为那忘川才使得所有人都没有去杀他的欲望——那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 但是可惜,忘川已经被楚风吸收,通过瑶池圣树转化为了灵气回馈给了冥界,现在留下的血气,应该也早不复当年了。 “那小子到底哪来的自信,十成的把握能够杀死乙辛长舒?”大明尊冷笑了几声。 “大哥还有保留。”珊瑚突然说道。 珊瑚虽然不知道楚风现今的实力到底如何,但是她亲眼见过的楚风的一些强招到现在依然不曾出现。 楚风依然在保留实力。 楚风到底想要做什么,到这样的节骨眼上还不出全力,难道只有这样才能杀了乙辛长舒么? “嗯?”大明尊也是一惊。 他对楚风的实力是完全不明白的,但是他知道楚风曾经去往过冥界,也看着楚风与自己降临的那具身躯战斗过,才猛地想起,楚风的手里应该还有一门昔日九尊的功法没有用出——如果再加上自己假意不知任由刘鱼告诉楚风的大光明经,那便是两门九尊功法。 他在等什么? 这可是让乙辛长舒感兴趣而放弃杀机的资本,他为什么却要久久不肯使出! 往事在脑海之中快速回放,一些细节之处被珊瑚回忆而起,使得珊瑚的瞳孔骤然紧缩。 “乙辛长舒必死。”珊瑚突然斩钉截铁地说道,“只是……不能肯定的是,大哥能不能活下来。所以……刘鱼师姐,还烦请你准备好,大哥若是和乙辛长舒同归于尽的话,就要靠你去抢夺开关玉了。” 没有人知道珊瑚的信心到底从何而来。 但是既然珊瑚有了这样的信心,所有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在心里默默地为楚风祈祷着那一线生机。 惊霄轰云,双刀齐出,天地之间,一片森然的冷意。 就连呼啸而过的风,也被那两道闪电一般的双刀劈开,无法逾越。 一道道雷光缠绕着双刀,银白的刀光贯彻天地,就连那遮蔽了万里的重重黑云也被这刀光映照得宛如白云一般。 楚风也感受到了那被乙辛长舒握在手里的刀很锋利。 锋利得即便隔着十余里之遥,那泠然冷意落在他的血神之躯之上,依然让他有些不好受。 血气,是污秽的。 而雷,却是天地至正,比火还要猛烈。 如果他遇到的不是乙辛长舒,也许还不至于像今日这般狼狈。 但是既然他已经遇到了乙辛长舒,他也别无选择,哪怕此刻处于完全被动的地位,也只有竭尽了全力战下去一条道路可以选择。 “噌——” 昆吾在手,呛啷龙吟。 楚风的神色也异常凝重,乙辛长舒的杀机,此刻显露无疑。 手中的昆吾剑不再是人皇剑出手之时那般的明媚的黄色,而是一股股无比沉闷的,宛若是黑云一般的气息,从他的手中涌出,化为一道道龙卷,缠绕在了昆吾剑上,凝结为实体。 这些凝聚而成的实体,充满了金属的质感,一道异样的光泽,沿着新的剑身流淌着。 古铜色的昆吾剑被一道道黑色的气息所包裹,就好像是包覆上了一层黑色的金属一般。 “嗯?”乙辛长舒的神色终于又露出了几分兴致。 “冥王?”乙辛长舒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狂热的光芒,“我来看看,你又将冥渡经掌握了几分!” 乙辛长舒的身体闪现在楚风的跟前,手中双刀轰然下劈。 楚风咬牙横剑,手中昆吾硬生生架住了惊霄轰云双刀。 “轰!” 天地雷鸣,血神之躯依然一触即溃,根本没有任何的悬念。 血神之躯虽然崩溃,但是昆吾剑却稳如泰山,丝毫不为所动! 惊霄轰云之上所缭绕的电光轰然劈落在昆吾剑那黑色的包层之上,将那黑色的包层陡然轰击得支零破碎,露出了下方昆吾剑的本来面目。 “呜呜——” 一阵鬼哭之声,紧紧包裹住昆吾的黑色固体陡然化为茫茫黑气的死气,如同江海一般翻涌而起,显现出无尽厉鬼的姿态,发出凄厉的哀嚎向着乙辛长舒正面袭击了而来。 乙辛长舒发出不屑的冷哼,身周一道道电光汇聚成为一片网络,那一缕缕扑面而来的死气陡然便被那一道道护体的电光直接击破,烟消云散,什么也没有剩下。 “嗡——” 昆吾剑轻轻颤抖,陡然化为流光向着远方再生而起的楚风手里落去。 乙辛长舒的速度却更快,下一刹那,便已经出现在了楚风的跟前。 楚风也早有准备,身后风雷翼振动,身形也陡然消失,继而出现在昆吾剑的旁侧,右手顺手一抓,将如虹般贯穿虚空的昆吾握在了手中,又是一股股黑气螺旋着,陡然缠绕在了昆吾剑上。 “没意思了!”乙辛长舒的身形逼近,楚风这一次依然不躲,再次横剑,硬架那怒劈而来的双刀! 血神崩溃,昆吾如山。 双刀之上一道道不断释放而出的电光狂乱地轰击着昆吾剑那黑色金属的表层,黑色金属依然破裂开一道道裂口,然而却并没有如同上次一般脱离昆吾剑的剑身散开。 乙辛长舒微微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还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节,那黑色的尽数再一次化为滔滔的死气,无尽厉鬼,怒吼而来! 乙辛长舒身周依然陡然迸出无数电弧,一道道电弧轰击着虚空,发出绚丽的光芒,翻涌着的死气面对着那绚丽的电弧,依然没有靠近乙辛长舒的身躯便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然而乙辛长舒的脸色却终于有了变化。 因为那翻涌的死气,开始能循着他散发而出的电光的破绽行进。 “掌握了一门功法,知晓其特性,便能知晓其弱点。”大明尊声音微冷,“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功法是完美无缺的,现在那小子能将九极惊雷的运转方式模拟得差不多,便自然也能将九极惊雷的缺陷推敲得差不多。再通过这样的对攻与试探,便能验证他的猜想,他也能趁机修改他所模拟的九极惊雷的运转方式。” “除非乙辛长舒现在重新用肉身硬吃招式,不然……要不了几招,楚风那小子便能将九极惊雷彻底摸透。”大明尊说着叹了一口气,再也忍不住骂道,“妈的,归元万化诀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创的,这……这根本便是要逼死世间所有的功法啊。” 大明尊的感概不无道理,如果有一门功法能够模拟出世间所有的功法,又能借此找到所有功法的缺陷,那叫其他的功法怎么生存? “大哥曾经试图将归元万化诀传给他的弟子,但是……不知何故,他的弟子修行归元万化诀的效果并不是很理想,就如同昔日三妙宫的那些前辈修行归元万化诀的成果相当,并不能达到大哥的这般效果。”珊瑚皱了皱眉,说道。 “是因为他是十世轮回之力的缘故吗?”刘鱼倏然说道。 “那这门功法就像是专门为十世轮回之力所准备的了。”珊瑚摇了摇头,“那这般说起来,当初创立三妙宫的平玉虚前辈就必须要确信,十世轮回之力能落入三妙宫之中……然而那位前辈已经过世了这么多年,即便不过世,他也无法决定十世轮回之力到底会落在何处,更何况是三妙宫了。” 珊瑚说着顿了顿,才满是迟疑地道:“不过根据大哥所说,归元万化诀本来也是平玉虚前辈偶然得到的……也许,的确是十世轮回之力选择了归元万化诀的修炼者也说不定。” “说起来,大明尊前辈曾经得到过十世轮回之力,不知十世轮回之力,到底是怎样的一股力量?”刘鱼也终于忍不住问道。 大明尊沉吟了片刻,才很认真地说道:“那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 楚玲珑有些无奈,她当然知晓那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但是究竟哪里强大,如何强大,才是重点。 大明尊也没有任何要故意戏弄几人的意思,顿了顿,便接着说道:“当时我握住了它,就感觉……好像整个世界都被我握在了手里,我可以做到任何我想做的事情,我可以毁灭世界,也可以创造世界,天地万法,都被我握在了手心之中……” 大明尊说到此处声音陡然变得有些尖锐:“是啊,当时那种感觉,就好像真的是所有的法,所有的道都被我所掌握,甚至就连一切的起源都被我所掌握。” “归元,万化。”珊瑚陡然吸了一口凉气。 第1261章 刀剑对 如果这般要印证自己的猜想的话,归元万化这四个字便是证据,大明尊曾经掌握了十世轮回之力的感觉也是证据。 归元,便是将天下万法归结到其起源,根本。 万化,便是将一点根源,衍生出无尽的变化。 即掌握天地万法,又掌握万物始源,本末皆在掌握之中。 这种决心和气概,与大明尊的感受不谋而合。 过了许久,珊瑚才慢慢地说道:“也许……创立归元万化诀的,大概便是上一代的十世轮回之力。” 珊瑚的推测不无道理。 没有人做声,因为无论是刘鱼,还是大明尊,亦或是颜青羽,此刻也都有着一般的想法。 也许,归元万化诀真的就是上一代的十世轮回之力所创的,留给了下一代的十世轮回之力。 “不过这一切都是推测。”大明尊终于开口,“如果他真是十世轮回之力的话,那应该不至于不是乙辛长舒的对手。” “现在我们依然没有明白十世轮回之力到底是怎样一股力量,与鬼国之中那股灭世的力量到底又有什么关系?”珊瑚皱了皱眉,虽然这些问题现在并不是所有事件的关键,但是迟早也需要面对和解决。 “也许十世轮回的力量降临世间便是为了救世吧。“大明尊叹了一口气,声音也有些不自信,因为这些猜想毫无证据,“现在想这些有些没有意义,还是先老老实实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吧。” 眼前的事情,当然是楚风与乙辛长舒的战斗。 只是这样的战斗他们也根本插不了手,依然只有默默地看着,等待着一个结果。 乙辛长舒看了看惊霄和轰云,又看向了更远处的楚风,讶异的神情渐渐地收敛,变得无比的兴奋。 这比他所预料的还要有意思。 他以为走到了终点的变化,又生起了这么多的变数,让他如何不感到兴奋? 乙辛长舒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眼眸里狂热的光芒闪烁着,身形闪烁,发出一阵尖锐的狂笑,手中双刀再次向着楚风落了下去。 楚风的应对依然没有任何的变化,缠满了死气的昆吾一横,血神之躯当即破裂,旋即重生在远方。 双刀释放而出的雷光依然将那死气所凝聚的躯壳轰击得碎裂而开,但是这一次的裂纹更细小了一些。 黑气依然化为滔滔的厉鬼汹涌地想着乙辛长舒扑去,侵入乙辛长舒护体的电网又更深了几分。 “叮叮当当——” 血海上空,刀剑交击的声音响成了一片,没有丝毫的断绝,甚至于无数的声响重叠在一起,给人一种远近难分的错觉。 即便修为深厚如刘鱼,颜青羽,此刻也渐渐地跟不上二人在虚空之中的腾挪闪转,只能看到一瞬即逝的一个个黑影与扫起的一片片光芒。 唯一还能感觉到战斗细节的便只剩下了大明尊,依靠着其过往无数的经验,和此刻特殊的形态,他能感受到战斗的每一个细节。 战斗很激烈。 乙辛长舒就仿佛刻意在将自己的破绽卖给楚风一般,始终只有闪身到楚风跟前,挥舞着双刀劈斩而下这样一个动作。 楚风也很配合地采取了横剑迎接这种一成不变的战术。 如果不是能够感受到血海之中的血气在不断缩减的话,大明尊甚至会以为他们是在表演。 这般粗暴简单的对敌方式,对于谁都没有好处,然而他们却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地在继续,在进行。 他们必然都有着自己的想法,楚风在想什么,他不得而知。 但是以他对乙辛长舒的了解,他知道乙辛长舒一定在想着利用楚风的反攻来弥补他的九极惊雷的缺陷。 从他认识乙辛长舒开始,乙辛长舒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了。 他从来不怕暴露自己的短处,与之相反的是……乙辛长舒在掌握了胜利之后会主动暴露自己的缺陷,那不是为了给对手机会,那是为了弥补自己的缺陷。 乙辛长舒的资质在九尊之中是最差的,当年也根本没有人会想到乙辛长舒能够达到这个地步,但是乙辛长舒就是通过这样一场场的战斗,不断地完善自己,迅速地提升着,最终成为九尊之一,今日更是成为圣人。 “轰!” 惊雷骤响,那血海之上不断闪烁着的身形终于停顿了下来。 乙辛长舒的身周缭绕着一道道电光,但是两股汇聚为剑的黑气,却插入了他的双肩,鲜血顺着凝结为实体的黑剑,慢慢地浸出,染红了乙辛长舒的衣衫。 “现在,再来让我看看你是否模拟出了我的九极惊雷吧。” 乙辛长舒嘴角高高挑起,丝毫不将那一点伤势当做一回事,肩部肌肉鼓起,便将那两口死气的剑彻底震碎,伤口也在刹那之间愈合。 楚风的血神半蹲着身躯,拄着昆吾剑,鲜血凝聚的口鼻之中不断地呼出一股股湿润的白气。 即便用的是血神之躯而非自己的肉体,这般高速的战斗极度激烈的,也让楚风有些消耗不起。 乙辛长舒看着楚风,声音微冷,道:“方才对你有了更多的兴趣,你便这般不堪了么。” 楚风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 哪怕他将自己的战力发挥到了极致,但是这些本质的差距,也根本无法弥补。 楚风站起了身,深吸了一口气,一缕缕死气从体内释放而出,依然缠裹在了昆吾剑上,神色平静,道:“那就有请前辈赐教了。” 话音方落,乙辛长舒的身形便就已经闪现在楚风跟前,手中的双刀斩裂虚空,轰然击落在昆吾剑上。 血神之躯这一次没有崩溃,因为楚风先一步退开了。 楚风退开了,昆吾剑却没有退开。 昆吾剑依然架住了双刀,稳稳的犹如泰山。 哪怕双刀再利,终究也只是帝器,而不是圣器。 这就是差距,这就是昆吾面对着双刀岿然不动的资本。 双刀电光泠然,一股股劈落在昆吾剑表面的黑色包层之上,却没有任何的效果,那黑色的金属再没有被劈裂出丝毫的裂痕——别说是裂痕,就连一点的痕迹都不曾有,就好像是所有的雷光都落入了虚空之中一般。 乙辛长舒神色微变。 而此刻,身后一股肃然的杀意,猛地便向乙辛长舒刺来。 楚风的身周缭绕着一道道黑色的闪电,隐隐之中夹杂了几缕暗红。 楚风的双手里握着两口黑色的刀,形如闪电。 闪电一般的刀上,缭绕着一道道黑色的闪电,与惊霄和轰云之上所缭绕的电光交相辉映,除了色泽有着明显的差异之外,就仿佛是镜面之中所映照的彼此一般。 楚风就这般挥舞着双刀,向着乙辛长舒劈落了下来,就像是乙辛长舒之前将双刀劈落向楚风的动作一般。 乙辛长舒发出了一阵阵大笑,因为他没有想到,楚风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 不仅仅是他的九极惊雷,楚风甚至就连他手里握着的惊霄和轰云都想要模拟出来。 乙辛长舒猛然转身,惊霄轰云与楚风手里的黑色双刀轰然对接。 一边是深沉的黑暗,一边是耀眼的光明。 黑色的混杂了暗红的电光与银白的电光交相碰撞着。 就像是无数只手在对抗一般,不断地伸出,被斩落,又伸出,又被斩落,漫天都是一道道细细的蜿蜒着的电光的虚影,密密麻麻,遮蔽了天空。 一道道电光的痕迹疯狂地碰撞着,碰撞出无尽的火花,五颜六色的焰光,将天空分割成为了数不清的碎片,出现了一种异样的层次感——就好像天空都被撕裂了一般。 “这样的硬拼……”大明尊沉吟。 “大哥是怎么将乙辛长舒的帝器模仿出来的?”珊瑚满是惊愕地道,模拟功法便就罢了,但是这模拟帝器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模拟的也只是帝器显露的气息,根据惊霄轰云所显露的气息确定一种可以达到相同效果的功法——那死气双刀的造型不过是个噱头而已,他不可能模拟得出实际物体的材质,只能模拟出表现出来的法则——如果他真有那般能耐,将昆吾剑模拟出个千万口,一口口轰击向乙辛长舒,乙辛长舒也早便死了。” 大明尊解释道,那样的模样也的确太具有伪装性了一些,所以他也不怪珊瑚看不出来,还以为是楚风甚至模拟出了惊霄轰云双刀。 楚风利用死气凝聚而成的双刀当然不是惊霄和轰云这两口刀的对手,哪怕是它们所表现出的法则都一模一样,但是在材质上,却依然有着天壤之别。 片刻的僵持之后,惊霄轰云便陡然将双刀斩断,化为了一股股死气消散在了空气之中,而血神之躯,更是在电光对轰开始的那一瞬间,就彻底破灭。 乙辛长舒的护体电光将一道道黑红的电光清理干干净净,才看向了重生在远方的楚风,微笑道:“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可以让人感兴趣的东西,都尽管拿出来吧,我……很期待,不要让我失望。” 第1262章 十世轮回之力的源头 “乙辛长舒也未免太自大了一些。”远方的灵红萝倏然说道。 “自大一些不好吗,给你的师傅一个杀了他的机会。”彦都无忌冷笑了几声,“不过……一个人逗弄一只蝼蚁却不担心蚂蚁会杀死自己,这不算自大吧?” “这样说来,你也是那样的蝼蚁了?”灵红萝眼睛一眯,笑嘻嘻地说道,就好像自己说的是什么动听的话一般。 彦都无忌并不气恼,而是颇有些感慨地道:“我的确也是那样的蝼蚁,不过我面对你师傅的时候……绝对不会这般任由他行动。我会在第一时间便毫不留情地用最强的手段将他抹杀。” 彦都无忌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容下半分的质疑。 “是吗?”灵红萝依然笑眯眯的,“我怎么觉得,有人这样不容置疑的自信……其实是源于畏惧呢?” 彦都无忌没有说话。 因为灵红萝所说的,的确有些道理。 他这般决然的自信,是因为他的确没有把握能够杀了楚风——虽然他有绝对的把握不会被楚风所杀。 血魔经这样的功法太过恐怖了一些,血海不灭,永生不死。 “乙辛长舒一定后为此刻的轻敌自大付出代价。”灵红萝也很认真地说道,那态度,也容不得半点的质疑。 “我记得,方才有人说过,不容置疑的自信,是源于畏惧?”彦都无忌眉尖微挑,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道。 灵红萝笑眯眯地摇头道:“不对哦,我这不是自信……我这是他信。不容置疑的他信,是因为我了解师傅。” “那你就要准备好面对你的师傅了,要么你杀了他,要么他杀了你。”彦都无忌很认真地说道。 “我说过,师傅会杀了我的。”灵红萝依然不为所动,眉眼都完成了好看的月牙。 “那你便等着吧。”彦都无忌点了点头,“我也等着。” 楚风没有进攻,而是微微含笑躬了躬身道:“前辈看我模拟的九极惊雷和双刀,有几分相似?” 乙辛长舒想了想,道:“九成以上吧。” 乙辛长舒说这样的话的确有些保留,从乙辛长舒的眼中来看,只怕相似度已经达到了九成五,最后的那几分,是因为九极惊雷与他本体有着很重要的关系,不是靠选择经脉和控制真气运转就可以达到的。 除非楚风还能将自己的天赋特征给模拟出来,不然楚风模拟的结果已经不可能有更多的进展了。 因此从某种意义来说,楚风的模拟已经达到了所能达到的极限,永远不可能再超越了。 这一点楚风也知道。 模拟功法终究有所极限,它不可能还原出事物的本质,不然的话……那楚风就不再只是一个修士了,而是一个无敌的神。 “还有什么值得我一试的东西么,我不想再与你浪费时间了。”乙辛长舒慢慢说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摇了摇头,道:“我想我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你会感兴趣的东西了。” “似乎吗?”乙辛长舒眯起了眼睛,话音方落,身形便再一次出现在了楚风的跟前。 “拿不出来,那便去死吧。”乙辛长舒淡漠地说道,手中双刀破空而出,银白的光芒,再一次让天地之间的血光都为之失色。 楚风横剑,昆吾不动如山。 乙辛长舒的双刀砸落,电光爆鸣,血神之躯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崩裂。 昆吾剑上裹缠着的死气,化为一道道黑色的雷光,向着乙辛长舒扑来。 乙辛长舒已经失去了想要看看这些雷光究竟如何的兴趣,冷漠的面庞上甚至浮现出一丝厌烦,他只是抬起了手,便再一次将那一片死气握在了手心之中,而后随意地一握成拳,那滔滔的死气便陡然破碎为虚烟。 更远方的楚风抬起了右手,将昆吾瞬间召回手中,而后紧紧握在了手里。 “既然前辈想要看感兴趣的……那我也只有让前辈再看看了。” 楚风笑了笑,无尽的鲜血蠕动着从楚风的体表缓慢地滑落了下去,露出了楚风再生而成的肉身。 楚风握紧了手里的昆吾剑,瞳眸在刹那之间紧缩。 乙辛长舒并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看着楚风,想要看看楚风还能拿出怎样的东西来。 翻涌的血海陡然疯狂地蠕动了起来,就仿佛是海啸一般,滚滚血浪向着楚风疯狂地汇聚而去,血海表面上数不尽的哀嚎着的冤魂也化为了一缕缕血气,相互纠缠着,螺旋着,顺着楚风的肢体汇聚入了楚风的身体,而后一点点收缩凝结,开始化为实体。 “噗——!” 一条条多余的骨骼撕裂开楚风的肌肤,在楚风的背后与身侧生长而出,而后鲜血缠绕在其上,迅速地便生长出了新鲜的血肉与皮肤。 一条条鲜血凝聚而生的手臂,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楚风背后与身侧所有的空间。 然而血气的汇聚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多余的血气依然不断地向楚风汇聚而来,化为一口口刀,一口口剑,一种种千奇百怪的器具,被一只只手臂紧紧握在了手中。 乙辛长舒饶有兴味地看着楚风,嘴角微挑道:“你以为我真的会给你这样的机会吗?” 乙辛长舒看得出来楚风在积蓄着力量,哪怕他有着自己绝不会被楚风打败的自信,但是他也不愿意给楚风一个将一身所有潜藏的力量全部施展出来的机会。 面对那样的力量,即便他是圣人,也会很不好受。 四周可还有几头虎狼,万一自己不小心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一些,那只怕又将会是一个不愉快的结果。 所以哪怕乙辛长舒的确很有兴趣,想要看一看楚风最后的这举动到底能有怎样的威力,他也不得不抢先动手,不给楚风这样的机会了。 乙辛长舒嘴角嘲讽的笑容扬起,缓慢向前迈出了一步,来到了楚风的跟前。 一串串黯淡的棕色符文旋转着向乙辛长舒缠绕而来,那是地葬的时光经。 一朵朵妖冶的红色莲花轻柔地飘转在风中,花瓣缓慢开落,那是业火红莲的红莲业火。 一股股森然的死气在空气中幻化为无尽哀嚎痛哭的恶鬼,那是冥王的冥渡经。 一道道肃杀的剑意在虚空之中纵横交错,将空间切割成一块块隔绝的空间碎片,那是人皇的人道剑。 一只浑身裹缠着烈焰的凤凰发出尖锐的长鸣,从九天之上直冲而下,那是凤的凤鸣诀。 一股股血气在虚空中爆碎为一片片血花,翻涌起伏,那是奕虚裕的血魔经。 一朵朵冰莲悠然地旋转在空气之中,那是雪帝的唱雪诀。 苍白色的火焰陡然随着洒落的血滴而跃起,那是炎族的噬魂阴火。 …… 一种种乙辛长舒见过的,或者不曾见过的,听说过的,或者不听说过的,强大的,或者弱小的,古老的,或者新生的,人类的,妖魔的,修罗的,鬼神的,曾经出现过又消失的,曾经出现传承到现在的,现在没有未来将要出现的,现在没有未来也绝不会有的…… 世间千奇百怪,无尽的异象随着无尽的功法在乙辛长舒与楚风之间演化而出,就仿佛是一个缤纷复杂的世界一般,不断地演化着,变动着,五彩缤纷,映得方圆千里,天地山河,都是一片绚丽斑斓。 就连乙辛长舒看着这一片绚丽斑斓都不由得感受到了几分震惊。 方圆千里,所有的修士,看着这一片绚丽的斑斓也都感到了万分的震惊。 天与地与四方,在这一片五光十色之中,已经彻底混沌,分不清将要去往的方向。 空气之中弥散着一股异样的气息,这气息很温暖,吹拂过人的面庞,就仿佛是一只温柔细腻的手在摩挲面庞一般,让人莫名地觉得安心,就好像是要回到母亲的腹中,如胎儿一般,陷入安稳的睡眠,就此不会再苏醒。 乙辛长舒的面庞也被映照得斑斓一片,他的动作也不由得变得有些迟缓。 他觉得这股气息似乎与他曾经感知过的那一股气息有些相近,虽然有些差别,但是毫无疑问的,这股气息……与鬼国之中那股灭世的力量,有着高度的重合。 乙辛长舒莫名地感受到了一股寒意,因为他想起了楚风是传说中的十世轮回之力。 原来十世轮回之力其实就是灭世的力量散落在世间的力量,原来这一切就是所谓的真相。 “是!没有错!这就是十世轮回之力!”大明尊也惊呼出声,“当年我掌握着十世轮回之力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光景,万法的光芒照亮了天地!但是还不够,他还需要更强大一些,还需要更强大一些,才能够发挥出十世轮回之力的所有力量!” 刘鱼的神情也有些惊讶,她许久才轻声呢喃道:“时空乱流之中,也充满了这样的光芒。” “十世轮回之力原来是那力量吗?”远处的彦都无忌也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声音响彻四野,“你们知不知道这力量还在哪里出现过?在鬼国,鬼国里那要毁灭一切的力量,也与此相似!” 第1263章 所谓信任,莫过于此 大海之上,大鹏展开了双翼,巨大的铁爪抓起了大鲲,腾上了九万里的高空,大鲲也失望地闭上了眼睛。 “哈,这个世界最后的一线希望破灭了,救世的十世轮回之力竟然便是灭世力量的散落,哈,不知道那些死在鬼国的老东西们知道这一个事实,会不会高兴得哭出声来呢!” 大鹏与大鲲渐渐地消融在了一起,一个灰衣的老人面上带着几分嘲讽,身形几个起落,便已经到了阴山之上。 珊瑚咬紧了嘴唇。 彦都无忌的话她听到了。 鲲鹏的话她也听到了。 不仅珊瑚听到了,所有的人都听到了,所以所有的人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大帝,他们拼着必死的决心,准备好了为楚风拖延时间的一切的准备,最后换来的却是这般的结果,叫他们如何能够接受? 他们有些不敢相信,彦都无忌与鲲鹏都是敌人,他们的话真的可信吗? 过了许久,珊瑚才悠悠地叹了口气,轻声自语道:“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啊。” 在鬼国那原本被认为是救世的力量成为灭世的力量之后,珊瑚一直就在思索一件事情。 所谓的十世轮回之力的源头到底是什么。 原本众人都以为十世轮回之力是一份机缘,得到这份机缘就可以超脱六界,或者挽救六界。 在一处处遗迹被探索之后,一个个昔日的梦想破灭,便只剩下了鬼国与十世轮回之力两个秘密不曾解开。 随着鬼国的神秘力量被确定为将要毁灭世界的力量之后,唯一的期望便只剩下了楚风这个十世轮回之力。 但是这个十世轮回之力与鬼国有着牵扯不断的关系。 而他所修炼的归元万化诀也与鬼国有着牵扯不断的关系。 这让人不得不联想,十世轮回之力与鬼国的灭世之力……其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甚至于,十世轮回的力量,其实本来就是鬼国那灭世的力量在世间的一个投影。 珊瑚一直在担忧着这个问题。 这是她所有忧虑的根源,因为如果这份担忧一旦被证实,不仅仅是将要引起轩然大波,而是将会彻底击垮他们现在的整个计划,更让人痛苦的是,那个他们都一直信任着的人将会成为他们的敌人。 而此刻,所有的一切都终于被证实了,通过鲲鹏的口,通过彦都无忌的口。 所有的碎片都已经集齐,所有残破的线索也都被她握在了手中,她看到了一切的真相,然而此刻的她,才发现她宁愿不知道这个真相。 珊瑚秀美的面庞上斑斓的光彩闪烁着,深蓝色如同大海一般的眼眸里却有着一丝彷徨和无助。 珊瑚紧紧握了握拳。 “要怎么才能下手?”珊瑚有些绝望地自语道。 刘鱼看着珊瑚那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和狰狞的面庞,再一次轻轻握了握珊瑚柔软却显得有些冰冷僵硬的手。 从珊瑚的容颜上,刘鱼已经看出了珊瑚到底在想什么,那太容易了,因为此刻的珊瑚神情没有半分的掩饰。 杀意,踟蹰,犹豫,挣扎,交相闪烁着,一片混沌的光芒。 “没关系,做你觉得该做的事情吧。”刘鱼轻声地说道。 刘鱼一边说着,一边松开了珊瑚满是冷汗的手,向前迈出了一步,而后转身面对着珊瑚、颜青羽和楚玲珑,神色很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尤其是那一双眼眸里透露出的光芒,充满了坚定不移的信念,无论什么都不会让她的这份信念动摇。 “鱼儿姐姐……”颜青羽看着刘鱼,轻轻地呼唤道,神色有些不忍,却又充满了痛苦。 刘鱼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楚玲珑低下头,沉默了片刻,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迈出了步伐,与刘鱼站在了一起,看着珊瑚,神色里满是惭愧……然而,却也并没有丝毫要动摇的意思。 四个人,分成了两边,相对而立着,默默地看着彼此。 “刘师姐,玲珑,你们真要与我们为敌吗?”珊瑚的声音中充满了不甘,充满了悲痛与彷徨。 “姑姑……”楚玲珑的眼帘低垂着,过了许久才抬起了头,道,“姑姑,我在这世间上记得的第一个人便是爹爹,他甚至不知道我是谁,便万般宠溺我,为我付出牺牲的从来不比一个真正的父亲少,甚至更多。我没有父母,他便是我的父亲,我便是他的女儿,这个世上……哪有女儿要看着父亲被杀却无动于衷的事情?” 楚玲珑从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开始,她就知道,鲲鹏和彦都无忌所说的都是真的。 因为都是真的,所以哪怕楚风真的抢到了开关玉,下一刻,他都将会成为众矢之的。 哪怕他此刻甚至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灭世的意图,但是却终究是灭世的隐患,开关玉在他的手里,谁也不会放心,谁也不会甘心。 昔日的盟友,昔日的敌人,都会把他当做仇雠,对他展开围剿,疯狂地杀戮。 她不想再一次看到父亲一个人作战的背影了,那太孤独了,太凄凉了。 她甚至根本就不在乎他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她只记得那并不算宽阔的肩在她最痛苦的时候是她最温暖的依靠,是那个人曾经用生命帮她撑起了一片天空,让她终于可以从千年的痛苦之中解脱,再一次享受自由,享受蓝天。 她就记得,在她第一次睁开眼的那个时刻,是他温和的笑容和怀抱,让自己从此不再畏惧。 现在她长大了,她不会再让他一个人战斗了,她有能力去保护曾经保护过她的人了。 哪怕是与整个世界为敌,她也有着信心,有着勇气,就像是曾经的他一样,绝对不会畏惧,绝对不会退缩。 珊瑚温和地笑了笑,道:“哪怕世界因此而毁灭,你也绝对不会动摇吗?” “世界如果要毁灭……就毁灭吧。”楚玲珑很坚定地道,“我不会动摇,无论如何都不会。” “世界不会毁灭的。”刘鱼温和地笑着揉了揉楚玲珑的头,“小风会完成他该做的事情,而我们要做的,就是保护小风,就这样就好了。” “刘师姐,事到如今,你还相信他吗?”珊瑚问道,嘴角的笑容充满了苦涩。 “我当然相信小风。”刘鱼微笑着,一脸的理所当然,没有丝毫的动摇。 如果说这四个人里谁不曾动摇过的话,那便只有刘鱼了。 刘鱼对楚风的信任,就好像是吃饭,喝水,睡觉一般的理所当然,不需要经过任何的思考。 这种信任,并不是盲目,而是出于了解。 “我了解小风,那股力量要救世也好,要灭世也好,小风都是小风,不会是别的人。”刘鱼微微笑着,很平静地解释道,哪怕下一刻将要反目成仇,她依然温柔。 “刘鱼师姐就能这么肯定么?”珊瑚的神色有些难言的敌意,“此刻大哥的体内那股力量已经出现,你为什么能够肯定,大哥还能保持自我,而不是化为那力量的傀儡?” 刘鱼的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很肯定地道:“因为我了解小风呀。” 如果说颜青羽是改变了楚风命运走向的人,那刘鱼才是真正目睹了楚风脱胎换骨的整个过程的人。 她知道楚风原本是什么模样,知道楚风的思想,知道楚风的痛苦,知道楚风是如何一步一步从过去那个有些懦弱的少年成长为如今这个想要用自己的双肩担负起一切的人。 所以她知道,楚风始终不曾变过。 楚风就是楚风,一直是她认识的那个楚风,哪怕他的行事,他的言语都在改变,但是他的骨子里,还是当初的那个少年。 岁月,磨砺,痛苦都不曾改变那个少年隐藏在骨子里的倔强,这个世间,又还有什么能改变他呢? 所以刘鱼的信任是如此坚定,是如此理所当然,无论什么都不会动摇她的信任。 所谓信任,莫过如此。 “刘师姐能这般信任着大哥……真是幸福啊……”珊瑚悠悠地慨叹了一声。 珊瑚的叹息是羡慕,也是嫉妒。 因为她永远无法这般只凭直觉,不讲道理地去做任何一件事情。 她做每一件事情,她都需要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 只有有充足的理由,她才能做出每一个正确的判断,做出最有利的决定,付出最小的牺牲,取得最大的利益。 哪怕她知道,这个世间有很多事情是没办法讲道理的,也是没有对错的,但是……她做不到。 她是珊瑚,她是整个局面的指挥者和布局者,她担负着太多人的生死和性命,她只能而且必须时刻保持理智,哪怕这理智让她孤独,让她无人敢靠近。 “时刻保持着理智,真的是一件难得却又痛苦的事情,辛苦你了。”刘鱼轻声说道,满是安慰与理解,“做你该做的事情吧,就像我们一样。” 珊瑚艰难地笑了笑,看向了颜青羽,道:“羽青帝,你呢,难道你不过去吗?” 第1264章 十万惊雷 颜青羽始终站在珊瑚的身边,哪怕身躯一直在颤抖,也一直站在她的身边。 颜青羽与楚风的交情应该很深厚,但是她却没有站到对面去。 “鬼国的一切……都被它毁了,因它而毁了。”颜青羽低下了头,“我不想看到他再被它毁了,我要在他被毁掉之前……留下真正的他,我不想看到什么东西都变得陌生了。” 颜青羽与楚风数度生死相依,哪怕过去了这么久,这起源于最淳朴的少年时代的情谊,从来不曾动摇过。 她也不愿意事情发展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但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难道她还能有本事去摧毁那股力量吗? 她做不到,她没有那么强大。 她所能做到的,便也就如此而已了。 珊瑚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随着她的拳头不断收缩,她眼眸里的光芒也变得越来越坚定。 无论如何,都绝对不能容许在这里失败。 事情都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再在这里失败,怎么能对得起每一个为此付出牺牲的人? 事情都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一切都已无法挽回,再挣扎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既然已经做到这里了,那便只有继续做下去。 珊瑚狠狠咬了咬牙,眼眸中所有的迟疑在刹那之间烟消云散,剩下的便就只有无比的坚定。 “既然如此的话,那我们也只有兵戎相向了。”珊瑚看着刘鱼,语气坚定不移,“你们要坚持你们对大哥的信任保护他,而我,也要坚持我的判断,在此刻,与你们为敌。” “若是你,你会站到哪一边呢?”彦都无忌忽然问道。 “自然是站到师傅那一边。”灵红萝想都不曾想,万分肯定地说道,“世间其他人的生死与我有什么相干?这个世间,只有师傅不曾让我失望过,我也绝不会让师傅失望。” “哈,那小子能够得到如此的信任与支持,也是死而无憾了。”彦都无忌嘴角挑得许高,“可惜的是,你永远站不到他身边去。” 灵红萝的嘴角也微微一挑:“嫉妒吗?嫉妒现在绝对不会站在你的身边吗?” 彦都无忌微冷,不再言语。 刘鱼握住了水月剑,沉闷的风扬起刘鱼的青丝,一根根在风中招展。 “玲珑,一会儿小风结束战斗,接应他的事情就由你来。”刘鱼的目光落在颜青羽和珊瑚的身上,却对着楚玲珑慢条斯理地说着话。 她不想让楚玲珑与珊瑚战斗,因为那会太为难楚玲珑和珊瑚,她们二人曾经亲密万分,情同母女,让她们之间战斗,太让人痛苦了一些。 所以所有的战斗都由她来负责就好了,哪怕颜青羽也曾经是她并肩战斗的战友,无数次生死相依,但是……谁叫她是长辈呢? 楚玲珑微微怔了怔,看着刘鱼,道:“鱼姑姑……” 颜青羽的修为比刘鱼高出了一些,楚玲珑有些担心刘鱼是否能够招架住两人。 “放心吧,还有我。”另外一个白色的身形也倏然飘落在了刘鱼的身边,赫然便是啸月涣。 “啸月姑娘。”珊瑚微微抿唇。 啸月涣扬眉笑了笑,扭头看了看那片天空之中,被包裹在五颜六色的光彩之中的那个身影,道:“我也愿意相信他。” 她没有想到,楚玲珑的担忧真的也成为了现实,珊瑚那最理智的判断,是对此刻还奋战在第一线的楚风的背叛。 有了啸月涣分走来自珊瑚的压力,刘鱼便只需要应对颜青羽,如此一来,双方只要不下拼命的狠心,便都不会有什么大碍。 楚玲珑终于点了点头,刚刚准备起身,刘鱼的左手也扔了一口剑过来。 那是一口古拙的铜剑,浑身的光芒有些黯淡,但是映见天地之间的一切却无比的清晰。 楚玲珑当然知晓这口剑,这口剑是刘鱼一直陪伴在身边的镜花。 当年楚玲珑不知被何人打得涅槃之后,失去了所有的东西,至今也没有自己的帝器,这口剑便是给楚玲珑弥补这个缺陷而用的。 楚玲珑伸手握住了镜花,向微笑看着自己到底刘鱼点了点头,而后便径直冲向了天空。 她有着极其重要的任务,她必须保护着自己的父亲去完成父亲想要完成的事情,她将面对无数的对手,但是她早已有了面对一切的心理准备。 楚玲珑的双眸中一缕璀璨的金光一闪而过,一身红衣,化为了紧贴着雪白肌肤的烈焰,火舌翻卷,发出“呼呼”的声音。 就连她那一头红色的长发,也燃烧而起,无尽的火星,从其中飞迸而出,在夜幕下跃动着,绚丽到了极点。 “呵,小师妹的样子真好看。”灵红萝看着楚玲珑那沐浴着烈焰的模样,不由得露出了几分羡慕的神色,她与小师妹也是一般的装束,她便没有那般绚丽的模样。 “想要么?”彦都无忌眯起了眼睛,左手微微一扬,灵红萝贴身的火红绫罗陡然之间也化为一片跃动的火焰——只不过,这片火焰惨白万分,就像是死人的肤色。 灵红萝那一头本如火焰一般艳丽的长发陡然之间便也化为一片苍白的焰光,就连眼眸只剩下了一片虚无的白,再无了往日充满灵性的色彩,再无法将眉眼完成那好看的月牙。 浑身裹缠着惨白火焰的灵红萝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之中,口鼻之中发出了沉重的呼吸,化为一股股白雾。 远方来到战场的鲲鹏方才在群山之中落下,一股气息便已经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他微微扭过头,看着那一身缓慢走来的白衣,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原来你果真没有死,那么现在我应该称呼你为游魂,还是……幽冥君?” “都可以。”白衣青年的衣袍虽然有些脏污破损,但是依然一丝不苟地没有任何皱褶,背后的棺材被他顺手解开,“砰”一声扔在了自己的跟前,随之用左手压住了棺盖,“游魂是我,幽冥君也是我,并没有什么区别。” “你不去对付那灭世的力量在世间的显化,来找我做什么?”鲲鹏冷声道。 “他会怎么样,自然有人来决定,我是来防止你搅乱局面的。”幽冥君很平静地说道。 鲲鹏眼眸中犀利的光芒闪过,嘴角泛起了一丝嘲讽的笑容,道:“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除了天上的那两位,我可不知道这个世间还有谁能跟得上某的速度。” “总归可以试试吧。”幽冥君笑了笑,尽管那在他那僵硬了漫长岁月的面庞上显得有些扭曲狰狞。 鲲鹏嗤笑了两声,道:“现在就要开始吗?” “成败决定的那一刻开始。”幽冥君说道。 成败决定的那一刻,自然说的便是楚风与乙辛长舒的战斗之间的成败。 在楚风身周无数法映照出一片斑斓璀璨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再认为楚风就一定会败。 因为站在楚风身后那一股力量太强大。 所有人都在震惊于十世轮回之力的真实面目的时候,只有楚风还保持着冷静。 因为这片光景他早就见过了,早在冥界的时候他便见过了。 他同时运转数种、数十种乃至上百种数百种功法时,这样的光景都是他习以为常的事情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甚至于十世轮回之力也好,灭世之力也罢,他都没有任何的在意。 因为哪怕别人说得再如何天花乱坠,再如何与众不同,他也没有太多的感受。 因为那些力量哪怕的确便在他体内,他也不曾感受到,他一直便是自己而已。 正如刘鱼所相信的那般,楚风始终便是楚风,十世轮回之力,灭世之力,都不过是一些外加的称号,只有楚风,才是他真正的本质。 楚风更认真地想着的是,要如何面对乙辛长舒。 倘若走错一步,便全盘皆输。 一道道光芒依然不断地从他的体内汹涌而出,互相夹杂着,融合在一起。 乙辛长舒也已经从震惊与癫狂之中苏醒了过来,面对着是灭世之力在世间的投影,他无论如何,都绝对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掉以轻心的后果是什么? 当然便是死亡。 乙辛长舒好不容易才成圣,自然不会就这样死去。 一道道雷光咆哮着撕裂开了乙辛长舒的血肉肌肤,那一道道雷光每一缕的亮光都足以照亮足足十万里的与大地天空,所有的雷光加起来,便使得这万里天空只剩下一片吞没了一切的白,就连那斑斓的光彩,也被彻底吞没。 一道道怒吼而出的雷光,将一道道飘舞的法则毫不留情地击碎,使得那些法则破碎为一片片飘渺的碎片,一点点地失去所有的光泽,逐渐地变淡,直到失去了所有的光泽,被那吞没一切的亮光所淹没。 “难道这就是你全部的力量吗,你灭世之力的强大在哪里!”乙辛长舒的音调之中满是冷冽的嘲讽,“还是面对着开关玉,即便是灭世之力,也根本就束手无策!” 第1265章 人心所思,各自为战 面对着乙辛长舒的挑衅,楚风依然没有答话,他所承受着的终究是乙辛长舒的全力轰击,他怎么可能还有余力答话? 如果不是乙辛长舒之前的片刻震惊迟疑,给了楚风外放出无数道则的机会,他只怕早已被乙辛长舒的全力一击彻底击溃,怎么可能还有片刻拖延时间的机会。 他此刻也将浑身所有能够运转的功法运转到了自己的极限。 他的每一条经脉,每一块血肉都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如果不是有着丰沛的血气与死气的支撑,他早已被远远超过了自己修为所能承载的压力完全压垮。 一股股死气不断地从他的体内涌出,一股股血气不断地向着他汇聚而来,在他的体表不断地汇聚,不断地凝结,与乙辛长舒那一道道九极惊雷疯狂地碰撞着。 乙辛长舒的脸上也露出了震惊的神情,他万万不曾想到,楚风的体内竟然潜藏了如此多的血气和死气。 但是,这依然不会让他有丝毫的畏惧,哪怕再多,也永远不会是圣人的对手! 楚风的嘴角微微一挑,血肉终于承受不住乙辛长舒九极惊雷的威压,漫天爆碎。 但是那已经翻卷而起的血气和死气,却并没有就此断绝。 远方,一片森然的死气之中,猛地探出一双苍白的手,将那天死气撑开,一对裹挟着无尽风雷的羽翼高高展开,楚风的一只眼眸被血色所充斥,另外一只眼眸则被黑暗所淹没,看着乙辛长舒,声音微冷道:“前辈,还远远没有结束。” 楚风的身躯四肢陡然便如同被莫大的力量牵引着一般展开。 依然有着数不清的层层叠叠的光辉从楚风的身体各处散发而出,那是每一寸肌肤血肉之中的经脉高速运转着不同的功法所散发而出的光芒,斑斓的色彩终于在一片吞没万物的电光之中渐渐地争取回了一席之地。 真正的异变开始于楚风的血肉也破裂出一条条细微的裂口。 从裂痕之中,不断地有粘稠的鲜血涌出,与翻卷着呼啸而来的血气融合在一起,使得那翻涌如海的血海变得愈发汹涌澎湃。 从楚风的每一个毛孔里,不断有着如云气一般翻卷着垂落而下的死气,一缕缕,一股股,在楚风的身下铺展而开,与汹涌的血气融合在一起,使得那本粘稠汹涌的嫣红血气变得一片暗红,邪戾之气在空气之中弥散。 乙辛长舒的神色骤然一惊。 楚风双手陡然展开,十指指间夹着一个个陈旧朴素的瓷瓶。 然而那些陈旧朴素的瓷瓶的表面却雕刻满了繁复的花纹,在真气的激发之下浮现出一圈圈神秘的阵纹,在翻涌的血气和死气那一片深沉的暗红色之中显得愈发耀眼。 “空间法器?”乙辛长舒神色一愣,终于知道楚风手里拿着的瓷瓶装着什么,而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咔擦——” 细微的裂纹随着乙辛长舒的手指发力,陡然爬满了那一个个古旧的瓷瓶,继而一片片陈旧的瓷器碎片向着四面八方呼啸着而出,发出了无数尖锐的爆鸣。 随着那一个个古旧瓷瓶的破裂,四周的空间陡然多出了数倍的血气和死气,将天日彻底遮蔽,就连乙辛长舒的九极惊雷劈入了那滚滚的血气和死气之中,都如泥牛入海,一去不回。 乙辛长舒的瞳孔骤然收缩,道:“你到底带了多少的死气和血气!” “多少?”楚风的笑容充满了自信,十指指间再一次夹持满了古旧瓷瓶,“这是我六千年来的收藏,是曾经毁灭了整个冥界的东西,你猜有多少?” “咔擦——” 瓷瓶再次破裂,一股股死气与血气汇入了主流,使得原本便粘稠万分的红黑二气,变得就仿佛是要凝固起来了一般可怖。 “你!”乙辛长舒满脸的惊愕,他不知道楚风哪里来的六千年,但是知晓只怕这个六千年与冥界有着极大的关联,真要是曾经毁灭了冥界的死气和血气,此刻在此地爆发而开,只怕…… 方圆数千里之内,所有的人都感受到来自天空中的那混杂一起呈现出妖异的暗红色的可怖,无论是植物,还是动物。 修士们的感受更加清楚。 四周的灵气在死气和血气的步步紧逼之下开始变得狂乱,尤其是那浓郁的血腥,已经开始影响着他们的心智,让他们心中开始产生的一股股躁动的欲望,那是对鲜血与杀戮的渴望。 哪怕此刻他们还能勉强克制,但是终有一刻,他们会失去自我,变成杀戮的工具。 “他已经疯了。”鲲鹏摇了摇头,“这样拉上整个人间都想要与乙辛长舒同归于尽么?” “你在乎吗?”幽冥君开口。 “某虽然不在乎这个世界终将走向的灭亡,然而……这般的手段却终究为某所不耻。”鲲鹏叹了一口气,“殃及整个人间的无辜,他的心,也太狠了一些。” “如果只有如此才能救世呢?”幽冥君问道。 鲲鹏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也许是救世吧。” “这已经开始了毁灭人间的,你们依然无动于衷吗!”珊瑚怒吼。 颜青羽的眼眸中冷冽的光芒闪过,身影方才闪动,刘鱼的身影也随之闪动,挡在了她的身前。 “鱼姐姐!”颜青羽手中握紧了长满了绿叶的短杖,七关的青绿云气,翻卷着垂落。 “小风还是那个小风。”刘鱼微微笑着,“他不会牺牲任何人。” “与你说不通。”颜青羽恨恨咬牙,“姐姐若是不让,那我便只有……杀出一条血路来!” 刘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一缕缕阳光洒落在她的身周,为她的衣裙镀上一层淡淡的昏黄,仿若傍晚时分,夕阳映照的大地。 颜青羽嘴角抽搐,六只如同碧玉翡翠一般的羽翼也在身后展开,青气翻滚垂落,犹如柳条一般。 “轰!” 两道残影消失在了空中,出现在近前,出现在远方,出现在大地,出现在天空,伴随着一声声轰雷的声响,在天地之间疯狂地挪移着。 一道道阳光穿破了层层的黑云,投射在一片混沌的大地之上,带来了温暖的光明。 每一道阳光都是一口剑,一口一往无前的剑,一口宁折不弯的剑。 一缕缕阳光在世间纵横着,一口口剑在天地之间呼啸着,谁也说不清那到底有多少的剑,谁也说不清那剑到底有着怎样的锋芒。 一颗颗嫩绿的幼苗突破了厚厚的土壤,荒芜的世间陡然便多出了几分生机,嫩绿的颜色,让人感到万分的欣喜。 一条条嫩绿的枝桠抽出,在凛冽的狂风之中摇曳着,弯曲着,仿佛被压迫到了极点。 然而一条条枝桠却无比的柔韧,被压迫到了极点之后,便是陡然的反弹,所有承受的力量,都如同泄洪一般向着来的方向倾泻了出去。 树木虽然自身无力,但是顽强的生命力,却使得它们在狂风中屹立不倒,还将风暴的力量一一反击给了风暴。 淡金色的翠绿色的光芒杂糅在了一起,形成了一股股冲击波,不断地在天地之间扩散。 作为曾经并肩作战了漫长岁月的战友,她们都太了解彼此,了解对方的战斗习惯,了解对方的战斗思维,了解对方的每一个细节。 通过一次次实战而产生的默契与配合此刻却成为了她们与对手战斗最大的凭借。 颜青羽修为深厚,然而七关终究不是圣器。 刘鱼修为稍弱,但是水月的强大天下无匹。 两个人一时之间根本分不出胜负,最终的胜利谁也不知晓会落在谁的手里,刘鱼不知道,颜青羽也不知道。 “呜呜——” 夜穹陡然笼罩大地,一盘盘明月在啸月涣身后的夜穹之中展开,在大地之上投下了淡淡的皎洁清辉,一缕缕吧穿过林间的间隙,穿过窗棂,穿过门扉,落照进世间的每一处黑暗之中,使得月下的一切充满了凄冷与清幽,那月下独自徘徊的倩影,则被映衬得无比美丽与高洁。 “吼——!” 大海怒吼,波涛汹涌的大海在珊瑚雪白的脚下展开,蔓延向远方,大海怒吼着翻卷起无数汹涌的浪头,一道道盘旋着,向着天空卷起,而后充满了力量地拍向了翻滚不定的海面,拍起了无数细碎的雪白的浪花,将珊瑚雪白的足尖和长长水蓝色的裙摆濡湿。 月光上洒落在海面之上,两个女子的目光也在刹那之间碰撞在一起。 一条条水龙从大海的深处盘旋而起,怒吼着冲向了夜空,冲向了明月! 明月静照,唯有一缕缕清辉随着时光流转,不断地偏移着角度,落入了蔚蓝的大海之中,在与夜穹一般夜色的大海之中映照出一轮轮依然清冷的明月。 她们都不会后退,唯有明月落,或者大海涸! “还要看吗?”鲲鹏问。 幽冥君笑,脚一跺地,身前棺材陡然翻起,一道道光彩从棺材之中溢出,宛如囚牢一般将鲲鹏与幽冥君禁锢在了其中。 幽冥君一伸手,接住了落下的棺盖,紧握在手中道:“那便战吧。” 第1266章 风雷翼的目的 “哈哈哈,那你便拉着整个人间给你陪葬吧,你以为圣人会因此而死吗!”乙辛长舒狂笑,身周的一道道惊雷汇聚在身边,使得那完全遮蔽了天地的死气和血气无法侵入自己的身边。 就算一时之间他拿这些死气和血气毫无办法,但是这些血气和死气也拿他一般的没有办法。 “前辈以为,我为什么要模拟前辈的功法呢?”楚风的声音陡然响起在乙辛长舒的耳畔。 风雷翼张开,被楚风十指夹住的瓷瓶再次破碎,死气和血气充斥在楚风和乙辛长舒身边的空间,使得九极惊雷受阻于重重的血气与死气的屏障,无法命中以此为阻碍的楚风。 乙辛长舒神色陡然一变。 从这一战开始,他心中便始终有着很多的疑问,然而这些疑问却因为他成圣而未曾困扰过他——他甚至沉浸在用楚风的万道来磨砺自己的狂喜之中,而从来不曾去仔细思索那些疑问,让那些念头在自己的脑海里一闪即逝了。 在与他一战之前,楚风曾经与灵蛇公子佘俊群有过一战。 那一战,楚风战得很艰苦,甚至可以说是……死里逃生。 那个时候,乙辛长舒便对楚风有了一个评价。 然而这一战,楚风却展现了与那一战之中天壤之别的战力——就算那一战中有着灵蛇公子先重创了楚风的条件在先,那一战中,楚风也保留了太多的东西。 无论是这澎湃的血气与死气,还是他那数不清的传承,就算他当时以自身的血魔经的修为对战灵蛇公子,都绝对不会狼狈到那般的地步。 在那般濒死的境地下,楚风甚至还有所保留地在战斗,他是为了什么? 无数的细节从乙辛长舒的记忆中闪过。 乙辛长舒的神色骤然一变,瞳孔紧缩成为了一条线。 他自以为已经足够小心谨慎,然而他终究还是大意了。 如果事情还能从头再来,他应该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干脆地杀了楚风。 可惜的是,一旦犯下错误,便再也没有办法弥补。 “那便看看,你杀了我之后又会遭遇什么吧!”乙辛长舒愤怒呐喊,身周九极惊雷陡然发出“轰隆”的具象,刹那之间,穿破了血海与死气,贯彻天地。 “哈哈哈哈——” 滚滚的暗红色的血气和死气的云层之中,传来了乙辛长舒狂戾的大笑,一道雷光,刹那之间贯彻天地。 那一刻,所有战斗着的大帝们都停下了战斗。 因为他们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可怕的气息在世间蔓延。 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看向了那悬浮在半空中的血色的眼睛。 那血色的眼睛依然安静地悬浮在半空之中,微微地上下起伏着,淡淡的血色无论是在九极惊雷的光芒下,还是在血气与死气的海洋中都始终不曾黯淡,始终醒目万分。 那令人感到恐怖与寒意的气息并非来自于那血色的眼睛,不是蛰伏在那血色眼睛之后的那股灭世的力量。 这让所有人都略微松了一口气,但是下一刻,那股让他们感到恐惧的力量却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战栗了起来。 “哈哈哈哈,你能跟上我的速度,我跑不了……但是我可以将更多的人卷入这场风暴来!”乙辛长舒狂笑着,一道道九极惊雷在沉沉的暗红的海洋之中陡然劈裂开一条裂缝,就仿佛是那传说之中开天辟地的巨人分开了混沌的天与地一般。 空间在九极惊雷的狂轰之下迅速地扭曲破裂,一片片时空的暗流冲开了时空界壁涌入现世,发出了一声声悲愤的怒吼。 乙辛长舒知道自己已经在劫难逃,但是他还可以给这个一直以高速追逐着他的人一个只剩下悔恨的终生,他要将更多的人卷进来,但凡卷入这其中的人,又有几人能够活着离开? 此战之后,阴山将再无活人 那灭世的力量的真相,只怕也再也不会有人知晓,世人将会浑浑噩噩地生存,直到那灭世的力量再一次积蓄起力量,从沉睡中苏醒,露出它的獠牙。 那一天,世人才会为之战栗,流泪。 但是,那一切便都已经迟了! “你忘了么……我不会有事……”楚风微笑,死气和血气在他的驾驭之下迅速地填补着空间的每一道裂隙,堵住了那不断涌入现世的时空的乱流,同时身周的死气和血气不断地凝结,阻挡着乙辛长舒前进的道路。 楚风和乙辛长舒在蔓延而开的暗红色海洋之中不断地挪移着,只留下一个个扭曲的虚影。 一道道雷光不断地从空间的各处疯狂地轰击而出,穿破了因为扩散而变得薄弱的血海,没有任何差距地轰击向大地的角落。 “走不了!”楚风闪现在乙辛长舒的身前,身周那凝聚成为一身暗红色战甲的死气和血气陡然怒吼着化为一道道血色的黑色的闪电,与乙辛长舒轰击而出的九极惊雷正面轰击着。 九极惊雷虽然强悍,不是楚风所模拟而出的九极惊雷所可以比拟的,然而奈何暗红惊雷却有着极其澎湃的死气与血气作为支撑,一点的死气与血气被九极惊雷所磨灭,立即便有成片的死气涌了过来,弥补那被消耗了的空缺。 而乙辛长舒也不愿意恋战。 他倒是想走,在一切变得不可逆转之前甩开楚风。 但是问题是……他的确甩不开楚风,他终于知道了楚风为什么要带着风雷翼参战的理由。 带着风雷翼参战从来不是为了躲避他的进攻,而是为了防止他逃走。 哈,从一开始……想的就是防止自己逃走。 乙辛长舒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大笑出声。 谁能够想到,谁能够想到这样修为的一个大帝,要迎战一个圣人,居然从一开始就稳操胜券,唯一的担忧便是圣人逃走? 这要人如何能信? 这要人如何敢信? 也不能怪乙辛长舒轻敌,这样可笑的事实,又有谁能够想到它真的会发生? 逃不了的乙辛长舒又没有办法在灾难降临之前杀死楚风,那血气与死气太澎湃了,整个冥界所有的死气和血气,曾经逸散到人间的血气,都被楚风聚集在此,这样磅礴的数量,就算是圣人也只能望洋兴叹,怎么能够杀得了他? 所以他能做的,便只有将更多的人卷入这场风暴。 但是他随后便放弃了这种做法。 因为楚风说得对,楚风应该是不会死的。 如果他将其他的大帝都卷入这场灾难的话,那最后的活口也许便是楚风了。 那让乙辛长舒隐隐有些不愉快。 自己要死,也应该拖着这小子一起去死吧? 乙辛长舒嘴角微挑,他决定改变自己的做法了。 “那便不走了!”乙辛长舒愤怒咆哮,手中惊霄与轰云轮动,虚空之中一片电网随之斩落,随着乙辛长舒身躯转动,将四周逼近而来妄图压迫乙辛长舒活动空间的二气彻底清扫而开,一片暗红的区域之中终于陡然空出了千丈方圆的空旷天空。 “吼——” 乙辛长舒愤怒咆哮,浑身骨骼“咔咔”作响,身躯陡然开始拉扯变形,刹那之间便变化成为了一头如山般的巨兽。 这头巨兽的模样有些像是虎豹,然而却仿佛是披挂着铠甲一般的,浑身都是一片银白色的硬质甲壳,每一片甲壳都明亮如银,每一个面都无比清晰地映照出四周一切的景象。 即便是隔着一层硬质的甲壳,也能感受到它的每一寸肌肉都充满了强大的力量,随便使出,便都可以撼动大地。 从甲壳的缝隙和阴影之中,不断有一道道电光怒吼而出,纠缠在巨兽的体表,使得巨兽的体表缠绕满了细密的电光。 电光的跃动在每一道电光的四周都点出了一片璀璨的色彩,就仿佛是整片空间都被这巨兽所引燃了一般的绚丽夺目。 “吼——” 巨兽怒吼,吼声震天。 “乙辛长舒露出真身了!”鲲鹏一惊,与幽冥君的一次对掌当即便受挫,幽冥君顺势便将鲲鹏的一条手臂直接硬生生撕裂了下来。 能将乙辛长舒逼得露出真身,这意味着什么,对于所有的大帝来说,都是不言而喻的。 那意味着,乙辛长舒已经被逼入了绝地,他是抱着拼死的决心去做这一切的。 没有人知道楚风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个新时代的大帝,勉勉强强在一个圣人的手里过了那么多招还活着就已经是不可思议的奇迹了。 要把一个圣人逼得露出真身来拼命,这怎么可能? 一个正常的大帝,怎么可能做到这一切? 一定是因为他是那灭世的力量的缘故,只有那灭世的力量才有这样的能耐,只有这一种解释才能说明乙辛长舒会战败甚至想要决死。 而灭世的力量能够被楚风所动用,那就意味着,他已经是灭世的力量,而不再是楚风了! 那一刻,所有还在犹豫着的年轻大帝都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们不能再犹豫下去,再犹豫下去……被毁灭的将会是他们所热爱的世界,他们的先辈为之流血牺牲的世界! 第1267章 十万火急 “不要靠近!”珊瑚一边与啸月涣激烈地换招,一边冲着赶来的众多年轻大帝大声嘶吼着,“散开散开,这里太危险了!” 明月与沧海的战斗在继续着,然而战场却也在转移着。 就连那在天空大地任意腾挪辗转的颜青羽和刘鱼的战斗也在越来越远离楚风与乙辛长舒的战场,所有靠近那片战场的大帝都感受到了难以抑制的恐惧,本能已经告诉了他们,如果不尽快逃离那片战场,他们也会被卷入其中化为劫灰。 “吼——!”乙辛长舒愤怒嘶吼,巨大的身躯之中一片雷海顿时冲击而出,乙辛长舒整个人也随之冲击而出,向着天空的最高处冲击而去。 楚风身后风雷翼陡然震动,整个人也随之紧紧咬在乙辛长舒的身后,分寸都不愿意离开,就好像是要生死相依的恋人一般! 在楚风身后紧紧跟随着两股浩荡无匹的气势,血色与黑色相互交缠着,形成了红黑夹杂的一挂长河,紧紧跟随在楚风的身后,随着楚风冲向天空而冲向天空。 乙辛长舒和楚风的身形很快便消失在了他们所有人的视野和感知之中。 无论是在战斗的,还是没有战斗的,都齐齐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天空没有了雷光,没有了翻滚的死气与血气,在这一刻,蔚蓝如洗。 “轰隆隆——” 在众人不可见的所在,陡然传来了一阵阵轰隆的雷鸣。 “九极惊雷?”彦都无忌微微色变,但是旋即摇了摇头,尽管从那处到他所在的地方已经不知有多远的距离,但是还是有微弱的波动能够被感知,那的确是雷电,与九极惊雷有着相当程度的相似——但是却终究不是九极惊雷。 那是比九极惊雷还要可怕的雷电。 彦都无忌的神色在瞬息之间变了数变。 他也终于意识到了很多他不曾在意的细节终于推动着这个时刻的到来,他佩服楚风的处心积虑,心思缜密,也佩服乙辛长舒在关键时刻的果决狠辣。 彦都无忌也放声地大笑了起来。 乙辛长舒失去的东西,就交给他彦都无忌来接管吧。 有了乙辛长舒的前车之鉴,他也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彦都无忌的嘴角高高挑起,一道烈焰闯进了他的视野,在身后拖曳着长长的焰尾,向着九天之上冲击而去。 楚玲珑向着天空之上快速地飞行着。 她不知道九天之上到底在发生一些怎样的事情,但是她觉得自己必须尽快赶到楚风的身边去,不然事情将会变得越来越糟糕。 倏然,一道身形陡然从楚玲珑的身边一闪而过,继而挡在了楚玲珑的跟前,赫然便是彦都无忌。 “滚开!”楚玲珑大声地咆哮着,划过一丝弧线,根本不愿意与彦都无忌交手,试图绕过彦都无忌,避免这些无谓的战斗。 “不可能。”彦都无忌呼应了一声,左手猛地一抓,楚玲珑就仿佛是自己主动凑了上去一般被彦都无忌紧紧抓住了衣襟。 楚玲珑眉头倒竖,手中镜花之上一片铜光流转,一面面八角铜镜围绕着楚玲珑与彦都无忌陡然展开。 “小小年纪,杀心真重。”彦都无忌冷笑一声,眼眸之中苍白火焰陡然跃出,“我早想要试试了,是你的凰焱炽烈,还是我的阴火寒冷。” 彦都无忌说着,身躯陡然翻转过一个诡异的角度,双脚猛地一蹬楚玲珑,自己已经化为一道长虹越向天空,而楚玲珑则被巨大的力量直接向大地之下扔了下去。 “不过我现在可没空陪你,就让我的小玩偶陪你玩一会吧。”彦都无忌的身形也越来越小,片刻之间便也消失在了天穹之中。 楚玲珑冷哼一声,下坠的身形陡然被一片火焰所吞噬,一只绮丽华美的凤凰陡然从那一片火焰之中一跃而出,流淌着黄色光芒,羽毛表面一点点金光与火焰跃动的双翼陡然展开,发出一声清唳,双翼一振,便顺势划出一道弧线,由下落转为了上升。 楚玲珑很生气,不仅仅是因为彦都无忌对她动手,而是因为彦都无忌竟然蹬在了她的脸上! 这让楚玲珑如何能消气! 楚玲珑的双翼振动,向更高的地方飞行而去,一片惨白的火龙却陡然怒吼着席卷而来,横亘在楚玲珑的身前。 楚玲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双翅一收,身形陡然偏转过一个角度,与那惨白的火龙擦肩而过,而后双翼再次展开。 “吼——!” 白龙怒吼,螺旋着向着天空冲起,环绕着楚玲珑,一点点地靠近着。 楚玲珑的神色中满是不耐烦的色彩,身周烈焰腾腾地燃烧而起,一声清啼,炽烈的火焰便从体表向四面八方蔓延而去,宛如一股扩张的风暴。 盘旋着的白龙与扩张的风暴交相碰撞,两股火焰陡然消散无形,从白龙的头部之中冲出了一个纤细的身影,挥舞着一道惨白的烈焰便向着楚玲珑斩落了下来。 “大师姐!”楚玲珑双翼一收,将自己包覆在其中,绮丽的凤凰再次化为了一团火焰,楚玲珑握紧了镜花从火焰之中一跃而出,手中的镜花与劈斩下来的那白色烈焰陡然相接! “轰!” 一声巨响,那白色烈焰被镜花直接切碎,散落为漫天花雨。 灵红萝面无表情地躲过了迎面斩来的一剑,整个人继续围绕着楚玲珑螺旋着前进,两个人都被火焰裹缠着身躯,就好像是燃烧起来的纸人一般,在身后拖曳出两股交叉螺旋的长长的焰尾。 灵红萝被白色火焰裹缠着的双臂陡然张开,一股股苍白的火焰开始向她的体内蔓延,而后从她的七窍之中喷薄而出,一条条暗红色的纹路开始浮现在那一片苍白的身躯之上,一点点红色的光华开始沿着那暗红的纹路而流淌。 “大师姐!” 楚玲珑大声呼唤,试图唤醒灵红萝,但是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 灵红萝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反而爬满周身的暗红的纹路开始闪烁起异样的光芒,四周的灵气流开始疯狂地向灵红萝的身躯之中汇聚,使得那苍白的火焰变得越来越剧烈,越来越耀眼,就仿佛只要看一眼,便足以将人灼伤了一般。 楚玲珑的神色骤变,她不知道彦都无忌到底对灵红萝做了什么,但是她知道就算她知道她也无能为力。 就连天帝姬明远也无法清除彦都无忌对灵红萝所做的手脚,更何况是楚玲珑! 楚玲珑不想跟灵红萝继续纠缠下去,她也不愿意与灵红萝战斗,她狠狠咬了咬牙,将功法运转得超出了自己的极限,想要甩开灵红萝。 但是灵红萝的速度也在不断地加快,灵红萝自身就仿佛是一个风暴的中心一般,疯狂地牵引吞噬着四周的灵气流,吸收入自己的体内,哪怕那些灵气流早已超出了她身体所能承受的负荷,使得她的身躯开始破裂,鲜血开始流淌而出。 然而她的鲜血才一从皮肤之中渗出,顿时便被噬魂阴火所引燃,成为了噬魂阴火的一部分,使得噬魂阴火变得愈发炽烈,使得灵红萝牵引吸收灵气的速度愈来愈快。 “可恶!”楚玲珑恼恨地大骂了一声,这样下去,灵红萝只怕要不了多久便会因为无法承载这么多的灵气而爆体而亡! 然而灵红萝却依然没有知觉,面庞之上有的只是一片麻木的神色。 灵红萝再次伸出了手,手中所握住的依然是一团团悄然无声的阴火,有拳头大小,悄无声息地向楚玲珑身上落了上去。 楚玲珑本来有心用镜花迎战,但是却又害怕伤了灵红萝,只能狠狠咬了咬牙,左手一握,将一片凰焱紧握在了手中,向着灵红萝砸来的拳头迎了上去。 “轰!”两拳对撞,两片火焰,一个极尽炽烈,一个极尽阴冷,两者在刹那之间便如展开的雨伞一般交相对撞着,两种异样的色彩相互融合,相互杂糅,就仿佛是涂抹在一起的颜料一般。 “咔擦——”灵红萝修为本来就弱,哪怕此刻疯狂吸收了大量的灵气也无法弥补两人之间的差距,手臂的血肉开始被一点点地有层次地剥离,从表层的皮肤蔓延向内层的骨骼,从指尖蔓延向肩胛,一点点地开始化为了灰烬,消散在风中。 楚玲珑也不好受。 哪怕她是凰,面对着彦都无忌的噬魂阴火,她也有着无比的忌惮和无奈。 这可不是炎族的噬魂阴火,而是彦都无忌的噬魂阴火,哪怕是大帝,一旦被着阴火所灼伤,它也会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将深入你的血肉,不断地折磨着你的肉体,你的精神。 楚玲珑的拳头此刻也已经血肉模糊,一点点阴冷的火焰顺着她破裂而开的肌肤,渗入了她的血脉,顺着她真气的流动游走遍她的全身,从她的身体的内部,炙烤着她。 楚玲珑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就连身躯也开始颤抖,冷汗从额头之上涔涔而下。 第157章 沧海鉴明月 “玲珑快走!”一个女声响起,刘鱼的身形陡然闪现在楚玲珑和灵红萝的身边,不知道灵红萝身份的她毫无忌惮地一剑斩落而下,顿时便将灵红萝的手臂彻底斩断。 同时刘鱼空余的一掌随之拍出,重重拍在了灵红萝的胸膛之上,顿时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灵红萝的胸膛陡然凹陷,背后也鼓起了一块。 灵红萝什么声响也没有发出,就好像感觉不到痛一般,断手在刹那之间再生完毕,狠狠抓住了刘鱼拍在自己胸膛之上的手臂。 “她就交给我!”刘鱼喊道。 “鱼姑姑,那是爹爹的徒儿,记得留情!”陡然没有了阴火的侵蚀,楚玲珑分出一股真气清理着体内的阴火,也没有再去管灵红萝,而是被烈焰裹缠着,旋转着化为一片火焰,再一次展露出凤凰的真容,以最快的速度向九天之上冲去。 “不可能!”一片青光当头便向楚玲珑的头颅之上砸落了下来,颜青羽的身影也闪现在高空之上,好不容易才勉强摆脱了与刘鱼的纠缠,她又怎么可能让楚玲珑真的去接应到楚风? “让开!”楚玲珑发出尖锐的哀鸣,她知道修为的差距,知道在这样的距离之下,她如果不后退,就只有硬生生地承受颜青羽的这一击,但是她依然选择了前进。 “当——” 一缕阳光陡然穿插进了楚玲珑和颜青羽之间的缝隙,在那炽烈的火焰与碧玉般朦胧的青光之间,一片明媚阳光洒落在水面之上,泛起的粼粼波光使得那青光再也无法前进。 “玲珑,你先走!”远处的刘鱼大喝一声,手中那一道剑光死死架住了颜青羽砸落下来的七关。 “自己都保不住,还要管别人!”颜青羽一声暴喝,手中七关陡然加大了几分力道,将剑光陡然压得破灭,而后她当即转身,翠玉六翼还来不及震动,刘鱼便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边,死死地缠住了她。 远方的灵红萝愣愣地握着手里那按在胸前的半截白玉一般还在滴血的手臂,而后再一次向楚玲珑冲击了过来。 楚玲珑狠狠咬牙,双翼振动,绕开了战斗着的刘鱼和颜青羽,再一次向着天空之上冲去。 所有人的都在向这一个竖直的方向汇聚而来。 他们一边汇聚而来,一边在战斗。 哪怕他们此刻都有着要杀死楚风的决心,但是这不意味着他们就是盟友。 纠缠,摆脱,交手,对攻,换伤,死亡。 这是战斗的六个步骤。 有着不同信念,不同目的的大帝们一旦靠近,便开始互相纠缠,一方想要摆脱另一方,但是另一方却不愿意给他们摆脱的机会,继续纠缠。 无法摆脱敌人的那一方便只有硬着头皮进入战斗,开始交手。 交手一旦开始,交手的双方就会迅速地从一边前进一边交手偏向于不断地交手,冲向高空已经被暂时搁置。 两方疯狂地相互进攻,便开始给对方造成伤势,此时大家都有着相同的目标,没有太多辗转的空间,便使得对战的方式变成了谁负的伤重,谁先崩溃。 疯狂的对战,导致的便是远远超出了正常大帝对战的死亡率 无数大帝的鲜血如同雨一般洒落在阴山荒芜的大地之上,被一次次战斗波及,被一缕缕不祥气息侵染的阴山大地,此刻又落满了血雨,变得愈发悲凉,愈发沧桑。 “都疯了么!”珊瑚狠狠咬牙,“这么阻拦我们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我们在这里拼个两败俱伤,到时候……” “你的极度冷静……对所有人来说,都太残忍了。” 一轮明月呼啸而来,垂下淡淡的清辉,卷动着向珊瑚逼近了过去。 珊瑚神色微变,手中所托的沧海明珠陡然高速旋转而起,在翻涌的海面之上卷起一层层涟漪,而后乘风破浪一般劈裂开沧海,与那轮划破虚空而来的明月陡然相接。 “轰!” 反弹而回的沧海明珠被珊瑚接在了手中,滴溜溜地旋转着,一缕缕水光潋滟,四下散落。 呼啸而回的明月横绕在啸月涣的身周,随着啸月涣修长的手指微微弹动,啸月涣身后的九轮明月齐齐呼啸而出,再次化为九道幽冷的月光,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从九个不同的方向,以九种不同的方式向着珊瑚落了下去。 九轮明月轨迹飘忽不定,忽远忽近,不时地与沧海之上的风浪对抗,激起滔天巨浪,不时又隐入黑云之后,不知所踪。 珊瑚嘴角慢慢地浸出了一丝鲜血,她的修为与啸月涣有一些差距,哪怕她有着沧海明珠可以弥补修为上的差距,但是从来都是隐身幕后,很少正面作战的她在正面的对抗却终究无法是啸月涣的对手。 连番的交手下来,珊瑚自身所受的伤势也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再也无法压抑而住,此刻见到啸月涣杀招尽出,心知这样再拖下去,只怕局面会对自己越来越不利。 沧海明珠在珊瑚的头顶高速旋转,将一层层巨浪卷起,护卫在珊瑚的身周,防备着从各个方向落下来的九轮明月。 “呜呜——” 一轮明月陡然从夜色的最深处跃出,盘旋着向着珊瑚的背心斩落了下来。 珊瑚足尖微踏海面,身形借势一转,左手婀娜一招,将沧海明珠托在手心之中,与斩来的一轮明月陡然碰撞! “轰!” 碰撞之力顿时便将那一轮明月斩飞,珊瑚也踉跄后退数步,几乎同时,左右两侧两轮明月也同时斩落而来。 珊瑚神情微变,然而却并不惊慌,足尖轻踏海面,整个人也随之原地螺旋起舞,长发与长裙飞舞,玲珑曲线,陡成风光,使得珊瑚宛如人间那跳着胡旋的舞姬一般婀娜动人。 沧海明珠也随着珊瑚的起舞而转动着,环绕在珊瑚身周,与两轮斩来的明月先后碰撞,将两轮明月陡然磕得倒飞而出,落入了深沉的夜色。 “呜呜——” 九道明月同时出现,从天空的各个角度猛然地轰击了下来。 珊瑚仰首,将沧海明珠高高托举而起,无数巨浪随之怒吼翻卷,与冲击而下的明月不断地对抗。 整片沧海宛如沸腾一般,只有珊瑚脚下的水面平静万分,甚至倒映着一轮无比清晰的明月。 珊瑚眼眸中陡然闪过一丝诧异,天空之中并无此月,沧海之中,何来此月? 珊瑚的瞳孔骤然紧缩,她根本不知道这第十轮明月是何时潜伏到她的脚下的,九轮明月完全牵引走了她的注意力,使得她察觉到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 “呜——” 尖啸响起,那沧海中的一轮明月陡然破空而出,第十轮明月冲破了宁静的水面,发出一声呜咽,瞬时便将珊瑚的一双玉足从脚踝斩断,鲜血喷射而出,顿时将海面染得一片嫣红。 “啊——” 珊瑚倒吸一口凉气,第十轮明月飞舞着转过一个方向,便向珊瑚白皙的脖颈斩落了下来。 珊瑚狠狠咬牙,左手托举沧海明珠,右手陡然挡在了自己的脖颈之前,要用自己的血肉代替脖颈来承受这一斩。 第十轮明月轰然便斩落入珊瑚的右手手心之中,虽然珊瑚已经尽力抵御消解这一斩的威力,然而依然不曾将这一次斩击的威力完全拆解,第十轮明月斩入了她的手中,而后顺着她的手臂势如破竹一般斩入了其中,将她的臂骨血肉纵向剖开,一直到上臂处才将斩击的力量完全消解。 珊瑚还来不及喘一口气,一头银狼便已经踏浪破空而来,啸月涣的眼眸和长发在一瞬间都变得一片银白,额间浮现出一道银亮的月牙。 巨狼的虚影随着啸月涣冲击而来,张开了血盆大口,发出愤怒的怒吼。 “完了!”珊瑚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来招架啸月涣的变数,只怕自己要为这一招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 “噌——” 碧海潮生,一波平静的浪潮紧贴着海面蔓延而来,一口映着水光与月光的剑陡然射入战场,将那一头银狼陡然击破,啸月涣已无后招,不得不后退数步,才冷眼看着突入战场的安璐云。 “理念之争而已,啸月姑娘何必下如此重手?”安璐云眉头微挑,右手微微一抬,那落入了沧海之中的潮歌呼啸而回,被安璐云握在了手中。 啸月涣神色微冷,十轮明月尽数浮现在身后,缓慢地绕动着,提防着安璐云的一举一动。 她虽然不曾与安璐云交手过,但是这半日来还是与安璐云有过接触,知晓安璐云的可怕之处,绝对不容小觑。 珊瑚趁此机会,迅速地再生了双足,将手臂的伤势愈合,才道:“多谢安师姐。” “你便这般不信任楚风么?”安璐云的嘴角泛起一丝玩味的笑容,“这可不是我所知的珊瑚呀。” “安师姐是要帮大哥么?”珊瑚声音微冷。 “那倒没有。”安璐云摇了摇头,“我谁也不帮,我只是对你在想什么更感兴趣。” 珊瑚没有做声,只是抬头看向了高空。 第1269章 你在说什么 高空的上层,还有修为比她们更深厚的大帝在战斗,再更高的位置,是颜青羽和刘鱼,以及被刘鱼紧紧缠住的灵红萝,再高一些,是一心冲向九天的楚玲珑,而后便是彦都无忌。 高速冲向天空的彦都无忌终于感受到了那一股气息,那一股气息证明了他所有的想法都是正确的。 他当即放弃了继续向上冲击,因为再向上的话,那将会是……他也无法承受的灾难。 彦都无忌眯起了眼睛,看着那一片混沌的暗红色的海洋,听着那一片混沌之中传来的声声闷雷,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放肆。 “自作自受啊。”彦都无忌大笑了起来。 如果不是乙辛长舒自己开创的这样的办法,他自己怎么会死在这样的办法之下? 这真正是一件极其充满了趣味的事情,无论是谁,都会笑出声来吧。 身后陡然传来一声凤鸣,楚玲珑呼啸着冲击而来,彦都无忌皱了皱眉,虽然灵红萝被驾驭之后的修为比不上楚玲珑,但是也绝对不会这么快就让楚玲珑追上来。 不过彦都无忌并没有想太多,因为那烈焰焚身的凤凰陡然合起了双翼化为一团烈焰,楚玲珑便已经紧握着镜花从烈焰之中杀出。 “我又不是不曾见过它,何必用这样的花招!” 彦都无忌冷哼了一声,反手便向着身后的虚空抓去,这一抓却陡然抓了个空。 “噗——” 镜花陡然贯穿了彦都无忌的胸膛,楚玲珑一脸茫然地看着彦都无忌:“花招?什么花招?” 镜花最擅长不过的便是制造虚假的幻象,但凡镜花之所映照,一切便可以模仿。 无论是模样,还是气息,都可以被映照得宛若真实,将人笼罩入镜像的世界,而忘却了真正的存在却在镜像的对面。 乙辛长舒很熟悉这口剑,所以他一直便有提防。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楚玲珑根本就不熟悉这口剑。 哪怕是刘鱼这个主人将这口剑交到了楚玲珑的手里,楚玲珑可以发挥出相当的威力,也不代表楚玲珑真的知道这口剑有多少的特性。 实际上,楚玲珑根本就不擅长用剑,所以也没有琢磨这口剑到底有着怎样的特性。 不知道,便自然用不了。 乙辛长舒虽然知道眼前这个凰已经没有了过去的记忆,但是他总觉得有些东西天性难改,凰终究是凰,喜欢一些花招。 所以他被自己的机智聪明给狠狠地捅了一剑。 所以他看着楚玲珑那一脸茫然的面庞的时候,想到的根本不是楚玲珑真的不知道镜花的特性,想到的是,凰果然还是凰,早就准备好了这么涮自己一把。 自己这么多年来,被这个女人涮的次数可真够多的。 彦都无忌嗤笑了几声,左手猛地抓住了镜花,手心之中的噬魂阴火顺着镜花向着楚玲珑蔓延而去。 楚玲珑狠狠瞪着彦都无忌,没有闪躲,身周的凰焱也熊熊燃烧而起,缠绕在镜花之上。 赤红的与苍白的火焰以镜花为战场,开始了追逐与较量。 两股焰火互相吞噬着,侵蚀着,时而赤色的火焰占据上风,时而苍白的火焰压倒赤红。 两股火焰就这么不紧不慢地比拼着,就好像一点都不着急分出一个胜负一般。 彦都无忌是真的不着急,在头顶那片混沌分出胜负之前,怎么样他都无所谓,他只是在陪眼前这只凰玩玩而已。 楚玲珑没法不急。 只要彦都无忌在这里,她就没有任何把握能够接应到楚风,一丝一毫的把握都没有。 哪怕她也没有战胜彦都无忌的信心,但是她现在却也不得不战斗,用尽全力去与彦都无忌拼杀——至少,现在让彦都无忌负伤越重,楚风到时候能从彦都无忌手里逃生的机会便越大。 “有意思吗,小凤凰?”彦都无忌森然冷笑,“既然你这么急着想要分出生死,那我就送你早日涅槃,如何?” 彦都无忌紧握镜花的手猛地发力,那苍白的火焰陡然便明亮了三分,瞬息之间便压过了凰焱一头,使得凰焱被苍白色的火焰所吞没,惨白的火苗向着楚玲珑迅速地蔓延了过去。 楚玲珑嘴角抽搐,努力将自己的功法运转到极限,运转到血肉开始哀鸣,一股股狂乱的火焰陡然分成数十条火凤,从楚玲珑的背后陡然跃出,发出一声声尖锐的长鸣向着彦都无忌袭击了过去。 彦都无忌冷哼几声,甚至根本就没有去看那一条条火凤,便见得一条条火凤拖曳着焰尾冲近彦都无忌身周三寸的时候刹那之间便尽数发出“噗”的一声响,陡然消散。 彦都无忌摇头叹息了一声,右手猛地一横,一点黑色的火焰陡然在彦都无忌的指间跃动而起。 “这才是真的噬魂阴火啊。”彦都无忌冷笑了两声,指间那一点黑色的火焰陡然跃动,顺着彦都无忌的身躯蔓延到了镜花之上,一片黑色的火焰陡然发出“呼”一声呼啸,席卷而起,刹那之间便彻底吞没了镜花之上的最后一抹挣扎的凰焱,将楚玲珑浑身的凰焱也彻底变得一片晦暗。 楚玲珑再也握不住镜花,体表不断有赤色的凰焱跃动而起,想要抵御那从火焰的外层侵袭而来的纯黑的火焰。 然而凰焱与那纯黑的火焰却是一触即溃,就像是哺乳的婴儿面对着一个大汉一般束手无策,没有丝毫反抗的力量。 楚玲珑的每一寸肌肤都在被那噬魂阴火灼烧着,强烈的痛苦占据了她的每一根神经,使得她的身躯不由自主地抽搐着,连呼吸也变得无比浑浊沉重。 “痛苦地呻吟出来吧——”彦都无忌大笑了起来,“我喜欢看你被折磨的模样。” 楚玲珑发出了急促的喘息,冷冷地看着彦都无忌,双拳微微握了握,而后却又缓慢地松开。 “怎么,放弃抵抗了吗?”彦都无忌冷笑。 “砰——”一对漆黑的羽翼陡然在楚玲珑的身后张开,一道道黑色的火焰在两翼之间不断地跃动着。 漆黑的羽翼微微振动着,楚玲珑也陡然睁开了眼睛,原本金色与赤红的瞳眸已经完全镶嵌在了一片漆黑的眼眸之中。 漆黑的火焰包裹着楚玲珑,衬托得她雪白的肌肤愈发晶莹剔透,就好像是粉雕玉琢的一般。 “嗯?”彦都无忌微微皱了皱眉,“强行将凰焱与噬魂阴火融合在了一起么?” “但是你没有那样的力量,强行融合两种天生为敌的火焰……将会使得你更加痛苦。”彦都无忌冷笑连连。 “无所谓。”楚玲珑冷冷地看着彦都无忌,“怎样的痛苦都无所谓!” 双翼一展,楚玲珑陡然化为一道暗黑的虚影,再一次向着彦都无忌扑落了下去,漆黑的火焰中裹着一缕缕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着,陡然便将方圆数十里化为一片火海。 “无聊。”彦都无忌探手,一片漆黑的火海也在身前展开,试图阻挡着楚玲珑的前进。 “噗——” 黑色的羽翼包裹着楚玲珑穿破了黑色的火海之后,两翼张开,滔滔的黑色的火焰缠绕着楚玲珑盘旋而起,汇聚在楚玲珑的右手之中,化为一口黑色包裹着金色的火焰长剑,随着楚玲珑的行动向着彦都无忌斩落了下去。 “哼。”彦都无忌微微抬手,五指一握,那一片漆黑的火焰都瞬时被从楚玲珑的体表抽取而来,使得楚玲珑的羽翼和身躯再一次恢复为一片赤红,就连手里的剑,也是一片燃烧的赤炎。 “就凭这口剑,你想伤我?”彦都无忌冷笑,毫无忌惮地举起右手,掌心对准了斩来的那口赤炎剑,淡然地准备将那口剑接下来。 “谁说我凭的是这口剑啦!”楚玲珑声音沙哑万分,声嘶力竭,双手紧握的剑柄之上缠绕的火焰陡然消散而尽,露出了一直被掩盖在其下的另一口剑来。 那是一口赤红与金光混杂在了一起的剑,那口剑的模样平凡而沉静,表面不断地流淌着一点点透着神性光辉的光辉,温暖而充满了力量。 这种力量并不野蛮,而是另外一种力量,就好像顽强地在石缝中生根发芽的一棵枯松,就好像是在烈火灼烧过后的焦黑的树木上长出的嫩绿的新芽,就像是在水中追逐着阳光嬉戏玩耍的游鱼,就像是第一次展开了翅膀要冲上云天的雏鹰,就像是一个为了经过了漫长的孕育终于在哭声之中降临在了人间的孩子…… 对,这口剑就像是一个新生的生命,降临在了人间,充满了生命、充满了朝气的力量,磅礴而不威严,灵动而不死板。 对生命的敬畏,对自然的敬仰,都融合在了这口剑中。 这口剑在数十年前出现的时候,震撼了整座落凤山,让当时在场的大帝都为之惊艳。 这口剑,经过叶司青之手斩断了束缚凰的重重枷锁,让凰终于成功地完成了涅槃。 那一战之后,这一口剑消失在了南方的夜空之中。 实际上它来到了楚玲珑的身边,一直被楚玲珑孕育在体内。 经过数十年的淬炼,它比第一次出现在世间的时候还要耀眼,还要夺目。 就连彦都无忌的目光之中,也露出了几分赞叹。 那个淬炼出这口剑的人很了不起,绝对是旷世难遇的天纵之才。 更难得的不仅仅是那个人有着如此的天才,更难得的是那个人对于自然的把握,对于天地的亲和,就仿佛他自己就是这天地的一份子一般。 就算隔着这么远,彦都无忌也能够感受到,那一口剑,便是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有阳光,有鸟语,有花香。 可惜的是,那个人用自己的灵魂完成了这惊世的杰作,从此不再存于世间了。 第1270章 昔日承诺 “嗤——”道剑斩过,乙辛长舒的右臂被从小臂处斩断,从创面之上一片漆黑的火焰跃动而出,随之凝结为一口漆黑的剑,架住了那一口璀璨的道剑。 “这口剑的确很了不得,但是它还欠缺时间,那个孕育它的人……也还欠缺时间。”彦都无忌慢条斯理地说着,断臂之上延伸而出的漆黑的剑再一次破碎成为一片片火焰,怒吼着灌入了楚玲珑的胸膛,将楚玲珑的胸膛彻底地撕裂而开,一片狰狞的裂口,触目惊心。 楚玲珑的眼帘低垂,嘴角溢出了金色的血液,有些疲惫,有些不甘。 她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中那漫卷的二气的海洋,莫名有些难过,眼睛有些发酸。 自己终究还是保护不了父亲啊。 不过自己也尽力了吧。 可是她不想在这里就这样死去。 她真的不想,哪怕她知道她死亡之后将会很快地重生,但是那不是她,那不是楚玲珑,那是另外一个崭新的生命。 她死了,楚玲珑就真的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送你涅槃吧。”彦都无忌举起了重生的右手,右手之中一团黑光耀眼非常。 “呼!” 一阵风吼,彦都无忌的身躯陡然后撤,一块远道而来的棺盖从彦都无忌与楚玲珑之间划过,终于给楚玲珑争取到了片刻的远离的机会。 楚玲珑陡然后退了十余里,目光才循着那棺盖来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在一处山间一个白衣染血的银发青年,冲着她微微颔首。 “原来杀生无赦幽冥君也会救人的吗?”鲲鹏半是嘲讽,半是认真地道。 幽冥君皱了皱眉道:“我欠她的义父一个很大的人情。我也曾答应过卢红尘,要守护剩下的执法者。” “原来如此。”鲲鹏微微眯眼,继续说道,“我说你真心准备要和我决一死战了?” “是。”幽冥君点头,态度丝毫不容置疑。 鲲鹏叹了口气,微微扶额,道:“这么多年,你怎么还就是这般一根筋呢?” “有规有矩,方成方圆。”幽冥君左手一抬,接住了飞回的棺盖,“幽冥君也好,游魂也好,都知道这一点。” “好吧好吧,那便死战吧。”鲲鹏知道幽冥君的习性,所以从来没有幻想过幽冥君会真的放弃和他的战斗,除了死战以外,他们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了——毕竟,他们一直走的是不一样的道路。 “玲珑,没事吧。”刘鱼陡然闪现在楚玲珑的身边,一手按住了楚玲珑的肩,一手握紧了水月,向虚空之中一架。 “当!”青光率先破空而出,七关嘶吼着砸落在水月之上,颜青羽的身形随之闪现。 七关水月对撞的力量使得刘鱼和颜青羽同时倒退而开,一条苍白的炎龙趁机便已经怒吼着冲了上来,向着刘鱼冲击而去。 刘鱼狠狠咬牙,手中水月微微一挺。 一缕缕阳光化为一道道锐利的剑光,细微如同针尖一般,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错落有致地落下。 “噗噗噗——” 一道道阳光洒落在了灵红萝的肌肤之上,刹那之间便将灵红萝的血肉贯穿,鲜血飞溅。 数百道细微的剑光穿破了灵红萝的血肉,灵红萝却依然没有任何的反应,就好像一点都不疼痛一般。 灵红萝不仅仅没有半分的不适,反而就像是被激发了斗志一般的,吸纳身周灵气的速度再次加快,甚至使得她的皮肤开始脱离血肉,整个身躯都微微鼓胀了起来。 “再这样下去……”楚玲珑咳嗽了几声,咳出了几口鲜血,“大师姐会没命的……” “我救不了她。”刘鱼摇了摇头,“她一点理智都没有了……” “杀。”一个男声陡然从云上而来,沙哑而沉痛。 那是楚风的声音。 “爹!”楚玲珑惊呼。 “哈哈哈哈。”乙辛长舒的狂笑也穿破了云层,“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救的,她可是彦都无忌用了漫长的岁月培育出来的容器,原本想着用来收纳十世轮回之力,哈哈哈哈……现在不过也就是一个只能吸收灵气的玩偶罢了!只要彦都无忌不愿意,就连圣人也救不了她,哈哈哈……” “送红萝上路,不要再让她受苦了。”楚风的声音之中满是痛苦。 那是他答应过灵红萝的事情。 当她失去了自我的那一刻,他要送灵红萝离开这个世界,让她不再承受痛苦。 “你们可以求我,只要我的目的达到了,也不是不能把她还给你们,不是吗?”彦都无忌冷冷一笑,倒负起了双手,就像是闲庭信步一般。 刘鱼面对着冲击而来的灵红萝,神色微变,低声道:“她便交给你了。” 旋即,刘鱼身形瞬间便从楚玲珑的身边消失,出现在了半空之中,万千道璀璨阳光之中无数剑意横生,随着水月挥动,与随之浮现的颜青羽的七关陡然碰撞。 “噗!”颜青羽吐出一口血,身形被这一剑陡然斩得倒飞而出,身后六翼展开,才在半空之中倒滑出一段距离后堪堪停了下来。 颜青羽站起身,呼吸急促万分,恼恨地盯着刘鱼:“你真要与我分个生死吗!” 刘鱼也剧烈地喘息着,白色的衣裙之上也已满是鲜血和裂口,却依然握紧了水月:“我从未想过与你战斗,只是我们的立场却无法调和……如果一定要分出生死,那……我虽然不愿意,却也不会退缩。” “好!”颜青羽恨恨咬牙,六翼再次展开,一片青光遮天蔽日。 刘鱼见状,神色微凛,却也依然毫不退缩,光芒所指,便也一道剑光径直斩向了颜青羽。 颜青羽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好像从来不曾将那一剑放在眼中一般,一片淡淡的青光泛起,将那一道斩落的剑光完全阻绝在了青光之外。 “鱼姐姐,你的修为,还差……”颜青羽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堵在了喉头之上。 “哟哟哟,羽青帝这可真是……”彦都无忌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忘了我的存在了吧?” 彦都无忌微微侧着身,站在颜青羽的身前,黑色的烈焰喷薄而出,凝聚为一口黑剑穿透了颜青羽的腹部,无尽的噬魂阴火顺着黑色的长剑不断地蔓延到颜青羽的创口,渗透入颜青羽的血肉之中,使得那一片血肉不断地蠕动了起来。 “比起她来,还是羽青帝你更难以应对一些啊。”彦都无忌微微一笑,身形骤然后退,但是颜青羽手中的七关却紧追不舍,向着彦都无忌砸落了下去。 彦都无忌微微蹙眉,神色之间有些讶异,万万没有想到才中了自己这么一击,颜青羽就能这么快发起这般强横的反击——简直就像是从未受伤一般,过了这么多年,羽青帝的修为也精进到这般程度了吗? 彦都无忌快速后退着,不愿意正面硬接颜青羽的反击,方才退出数里,彦都无忌的神色再次一变。 万缕阳光洒落在彦都无忌四周,无数道璀璨的剑意刹那之间出现在彦都无忌身边,一道道让人猝不及防的剑意陡然爆裂,一口口呼啸着在彦都无忌的身躯之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噗——” 彦都无忌也终于吐出了一口黑血,无尽的黑色火焰陡然在身边燃烧而起,驱散了所有的光明,使得那一口口剑意,再也伤不了他分毫。 “青羽,我们的争执先放在一边,先联手对付他吧。”刘鱼握紧了水月,神色坚毅不容怀疑。 “好。”颜青羽也肯定地答道,没有任何的怀疑。 “哈哈哈——”大明尊放声大笑了起来,“有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咯。” “向光明,果然是你!”彦都无忌神色微冷,“那个女人是你的人?” “我的人?”向明光的声音满是无奈,“你看她手里握的剑,我能让这口剑认主吗?” “嗯?”彦都无忌的目光落在了刘鱼手中的水月剑上,神色难以抑制地变了几变。 又是那个女人,怎么又是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就不能让人安生安生,为什么这个世界还到处都可以看到那个女人留下的痕迹? 她到底想要操纵这个世界到什么时候! 彦都无忌惊疑之间,波光泛起,青光斩落,两道光芒已经从左右夹击而来。 两方的攻势凶猛而又破绽百出。 然而以彦都无忌的目光,在刹那之间便已经看出那百出的破绽每一个都是诱饵,每一个破绽都由对方的攻势在弥补,两相配合,每一方那破绽百出的攻势便变得无懈可击,除了硬生生吃招破招,再没有别的选择! “哈哈,自求多福吧!”大明尊大笑了起来,似乎丝毫不会为他昔日的战友即将陷入的僵局感到难过。 “轰!” 陡然一声雷鸣,一片闪亮的银白贯穿了天地。 “哗啦啦——” 一阵金属交击的声音响起,一条条带着神秘气息金色的锁链陡然穿破了虚空,无尽的氤氲之气顺着金色的锁链流淌着,垂落而下。 那一条条锁链如巨龙一般,怒吼着冲入了二气的海洋的最深处,交错纵横,刹那之间便将那乌云的四周彻底封死,再没有留下任何的空隙。 “乙辛长舒,死了。”彦都无忌倏然哀叹了一声。 第1271章 杀死圣人的方法 “乙辛长舒,死了。”彦都无忌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哀切,哪怕前一刻他还在为此而狂笑不止。 大明尊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们和乙辛长舒都是无数年的战友。 他们都是在圣人之战使得整个世界变得一片混乱的时候踏上了战场,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而征战着,努力想要让世界变回老人传说中的清平世界。 他们很多人走到了一起,逐渐地聚集在了那个女人的身边,跟着她一起在黑暗中朝着黎明前进。 他们相互扶持,他们生死相依,很多人都倒在了黑暗之中,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 他们终于在某一天走出了黑暗,他们终于看着那些制造了这些混沌的圣人牺牲了自己重新铸造了清平的世界,那个时候,昔日的战友百不足一。 剩下的人依然追随在她的身边,为解决新的世界的隐患而继续努力,一次次去探索那些让人有去无回的古代遗迹,一次次与那些生活在时空乱流之中的诡异生物战斗,为了寻找这个世界的出路,没有一个人退让。 但是自从那个女人死了以后,每个人都变了。 或许并不是九个人变了,而是因为将他们凝聚在一起的那股魅力不再存在了,他们的心也就自然地散了。 哪怕他们想要彼此信任,但是终究因为种种无法调和的冲突,各自的责任,而一点点疏远,从可以托付生死的战友,变成了一个个陌路人。 而这让他们愈发走上极端,使得他们越来越像是陌生人,甚至是成为了仇人。 生死相向,水火不容。 但是当某一天,他们真的要亲眼看着这些从曾经那般的混乱中挣扎着战斗了过来的战友们在自己的眼前死去,心里却莫名地感觉到了一阵难言的痛楚。 这个时候,他们才能意识到,哪怕早已不是战友了,但是曾经的情谊也许从来没有消散过。 彦都无忌长叹了一口气,充满了惋惜。 那一刻,天地之间,所有的人,都可以感受到,有一股汹涌的力量正在逐渐地黯淡下去。 有人死去了。 无论是谁,心头都陡然产生了这样奇怪的念想,莫名地觉得有些难过。 没有多少人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感伤,但是却无法压抑内心的情感,无比的怅然迷茫了世间。 “乙辛长舒,死了。”鲲鹏和幽冥君的战斗也停了下来,他们看着那片天空,默然不语。 鲲鹏的神色有些哀伤。 他也是曾经那些人之中的一员,大鲲也曾在北冥镇守翻涌的北海海眼千万年,大鹏也曾在天池镇守动摇的山岳千万年。 他们曾经是那般亲密的战友,然而如今,却变成了这个模样。 鲲鹏看了看眼前的幽冥君,想着他曾经为了逃避战友之间的反目成仇而将自己埋葬,想着他此刻却又不得不与自己战斗。 鲲鹏突然觉得眼前发生的事情有些可笑,他慢慢地松开了手,取出了两坛酒,放在了身边,自己打开了一坛,疯狂地灌入了自己的口中。 幽冥君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也默默地拿起了酒坛,缓慢地饮了一口,而后他也站起身,将酒坛倾斜,将其中的酒缓慢而均匀地洒落在自己的跟前,划出一条弧线。 “你这是……?”鲲鹏斜觑着幽冥君,有些不解。 “我在人间游历的时候,人类就是这样祭奠别人的。”幽冥君慢慢说道。 鲲鹏一怔,旋即大笑了起来:“你我应该知道,死了便是死了……再怎样的祭奠都是没有效果的。” “你我也不曾当真死过,怎么知道死后的事情?”幽冥君有些勉强地笑了笑,“更何况,祭奠虽说是安慰亡魂,更多的……还是安慰自己。如果当真死而有灵的话,那即便是阴阳两隔,便也不会觉得孤寂了吧?” “你也为乙辛长舒的死感到哀伤吗?”鲲鹏问道。 幽冥君点了点头,道:“他是我们之中最聪明最勇敢的那个人,他总能想到各种各样的办法,去突破一些看似不可能突破的障碍,当年……他也救过我的性命,我欠他太多东西,已经还不上了。” “是啊,聪慧如他……最终能够杀死他的,也只有他自己的办法。”鲲鹏叹息着摇了摇头,方才那贯彻天地的闪电,已经昭示了乙辛长舒是如何陨落的。 九天之上。 一条条黄金的锁链贯穿了乙辛长舒的身躯,无尽的白色的气息顺着那一条条铁索而流淌着,进入虚空之中,那缭绕满他身躯四周的闪电,也在逐渐地变得微弱起来,反而是那一道如瀑布一般将他禁锢在原地的电光,依然明亮万分。 乙辛长舒没有再挣扎,挣扎也没有意义。 这些代表了天地秩序的锁链哪怕是圣人一旦中招也不可能摆脱,毕竟这些天地的秩序都是由以前那些圣人重新改写的,那是数千位大圣的力量,所有超越了那条界限的存在一旦暴露在此法则之下,都将面临被抹杀的命运。 乙辛长舒看着那在自己身前站立着的青年,浑身鲜血滴滴答答的,一脸的惨白。 “原来你模拟我的功法……是为了这个目的啊……”乙辛长舒长叹一声,道,“欺瞒天地秩序,让天地秩序误以为这里……只有一个胆敢挑战天地秩序的人,呵……当时你和佘俊群作战的时候,也是一般吧?” 楚风点了点头。 他和佘俊群战斗的时候,其实从未真的将佘俊群当做是自己势均力敌的对手——并不是他藐视佘俊群,而是因为他所做的准备本身就太充足了,那六千年的岁月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无论怎样的天资都难以企及的机会。 他从那个时候起,一直想要打算着的便是如何能够对付乙辛长舒。 他不知道他的同伴们会不会有办法,但是他确信自己可能会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照抄乙辛长舒的办法。 强行破境,挑战天地秩序,引发天地秩序的干扰,而后借刀杀人。 这个办法算不上太高明。 重点只有两个,一个是强行破境引发天劫,一个是让乙辛长舒无处可逃。 前者,楚风有整个冥界的死气和血气作为铺垫,只要他够狠,他能够强行吸收那么多的血气和死气去强行破境。 在与佘俊群的战斗中,楚风尝试了另外一种方法。 这就是乙辛长舒的妖帝元典的方法。 用大量的道则,使得天地规则畸变。 楚风在六千年的时光里也并不是没有研究过妖帝元典,他虽然没有弄清楚妖帝元典的原理,但是很多细节却依然被他所捕捉到,他自身有着的强大功法更是不计其数。这些功法并不比妖帝元典所收录的那些大帝之道弱,甚至于……还要更强大。 在那场战斗之中,楚风没有动用太多的功法验证了自己的猜想,那个时候虽然很多人都不解楚风是如何逃生的,但是没有人多想,因为成圣的乙辛长舒才是关键。 而乙辛长舒则完全没有空暇去注意这些事情,所以事后也根本不曾想过。 直到方才,所有的细节都回想在乙辛长舒的脑海之中的时候,乙辛长舒才意识到,原来一切……都早已有了预兆。 自己终究还是死在了自己想的突破天地规则禁锢的方法手里,就像他曾经杀死的那三千大帝一般。 “哈,果然能杀了我的,也就只有我而已嘛。”乙辛长舒自嘲地笑了笑,看着楚风,目光里满是赞许。 他赞许的是楚风的谨慎,是楚风的有备无患。 从看到自己开始挑战成圣,连自己是否会成功都无法确定的时候,他就开始谋算着怎么对付自己,这太处心积虑了一些。 他清楚地知道需要怎样的条件才能杀死自己,没有任何的松懈和留手,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才来对付自己,这太沉着冷静了一些。 已经有了十成可以杀死自己的把握,两种可以引发天地规则的手段,还要将两种都很保险的方法一同用出,这太谨慎小心了一些。 相比之下,自己终究还是太大意了。 圣人? 就算成圣了又能如何,过去的那些圣人,不是都已经死去了么? 自己成个圣而已,何必这般自豪骄狂,真以为无人能够对付得了自己了? 不过……最终是死在自己的办法手里,好歹也算挣回了一点颜面吧。 “再问你一个问题。”乙辛长舒顿了顿,看着楚风,等候着楚风的答复。 楚风点了点头,道:“前辈请说。” “你是如何瞒过天地规则的?”乙辛长舒问道。 这个问题他很好奇,就像好奇为什么灵蛇公子死了,楚风还能活着;自己死了,楚风也还能活着。 “前辈,您的法则是电吧?”楚风问道。 乙辛长舒点了点头,却倏然一怔:“你的法则呢,与你战斗了那许久,你所使用的……全是功法之中所自然带有的法则,你的法则到底是什么,竟然能够瞒过天地规则?” 第1272章 圣人之殇 “我的法则……”楚风刚刚要开口,乙辛长舒的瞳孔却骤然紧缩。 “我知道了。”乙辛长舒长叹了一口气,打断了楚风的话,“唯一不在天地规则的攻击范畴之内的只有凡人,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挑战天地规则的东西。你的法则……其实是把自己变成凡人对吗?” “不是自己,是方圆三丈以内,万物都归为平凡。”楚风缓慢地说道,万分认真。 法则,是一个人内心之中最渴望的东西的表现。 “真是有趣的法则。”乙辛长舒不由得笑了起来,“人人的法则都想着杀戮与变强,你却真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法则竟然会是一切归于平凡。” “平凡的生活……我也想要啊。”乙辛长舒说着话,不禁地笑了笑,神色之中满是感慨之意,“只是我们从来没有将自己当做普通人的心态,所说的要平凡的生活,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吧。毕竟,要放下这样的力量和地位,又有谁能做得到呢?” 乙辛长舒微微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眼眸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可是你想要平凡的生活,你的命运却从来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乙辛长舒看着楚风,很认真地说道,“你是十世轮回的力量……你的生命在诞生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注定了不会平凡。”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摇头道:“我不知道什么是十世轮回之力,但是我有自己的父母,自己的人生,我的命运……我不会交给任何人来掌握。” “哈,好吧。”乙辛长舒笑了起来,“我终于有些了解那些老东西为什么会欣赏你了,年轻人……哈,果然是带着希望的年轻人,那些老东西们一定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楚风微微一揖道:“多谢前辈的赞赏。” 乙辛长舒一怔,旋即放声大笑了起来:“前辈?以我的所作所为,我又值得你这一声前辈么?” 楚风想了想,很坚定地道:“前辈既然生在我之前,那前辈就是前辈。” “就因为我年岁比你大所以便是前辈?”乙辛长舒微微一愣,“世间那么多比你弱小的人,只要年岁比你大,你也都要称呼其为前辈吗?” 楚风颔首道:“自然如此,这是晚辈应尽的礼数。” “哈,礼数。”乙辛长舒不由得大笑了了起来,“你这孩子……当真是天真得有些过分,世间都以强为尊,哪里讲什么礼数。” 楚风摇了摇头道:“世间习以为常的事情,也不见得都正确。” 乙辛长舒看着楚风笑着摇了摇头,是真不知晓该说眼前这个年轻人天真好,还是无知好。 乙辛长舒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仰面看着蓝天与流云,问道:“你用这方法对付那灭世的力量,可有把握?” 无论楚风到底会不会成为灭世之力的从属,真正能够对付那灭世之力的,大概便也只剩下了这昔日圣人集合所有力量所改写的天地规则了。 除此以外,再无人说能够对付得了那灭世之力。 楚风微微一怔,没有想到乙辛长舒临死之前竟然会帮他出谋划策,他的确也从未想到,要用这样的办法来对付那股灭世的力量。 “那般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乙辛长舒微微挑眉,身形已经开始渐渐地变得虚淡,就好像要从这个世界离开一般,“我都要死了,所有的野心都已经成空……能帮你们往前走一步,就帮一步吧,毕竟……这也是那个女人想要看到的吧。” 乙辛长舒知道,无论他们口中再怎么怨恨那个女人,都无法改变他们对她的敬意。 他最开始的狂悖便是源于他不接受她已经死去的事实,他想要用自己的离经叛道将她逼出来。 数不清的岁月过去后,他也没有能够逼出她来,他不得不接受她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事实。 他想要自己成圣,去继承她的意志,能够继续寻找这个世界的出路。 但是昔日的狂悖使得他众叛亲离,旁人的敌视使得他放弃了自己,不知不觉,他早已偏离了他所想要走的道路,而且偏离得太远太远,连自己都不想回头,也无法回头了。 但是现在,终于可以回头了。 “地葬,人皇,红莲,冥王,都已经去世了是吗?”乙辛长舒倏然问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道:“还有天帝前辈和易邪前辈,也都已经去世了。” “是吗……”乙辛长舒微微有些怅然,不过旋即便也释然了。 阔别多年的战友兄弟,再相逢的时候,应该能一笑泯恩仇吧? “记住我告诉你杀彦都无忌的方法,以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了,我也是时候……休息了。” 乙辛长舒的手腕微微一翻,那块朴素的玉珏被乙辛长舒握在了手里,而后顺手扔给了楚风,笑着冲楚风点了点头,而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乙辛长舒的身躯慢慢地化为一点点沙尘,消散在了风中。 金色的锁链微微一抖,将残存的乙辛长舒的粉尘完全扬开,紧随着便发出了一声声“哗啦”的声响,快速地缩回了虚空之中。 那宛如决堤泄洪的瀑布一般的雷光也随之渐渐消散了,天空之中只留下了遮蔽天日的血气和死气,在楚风的约束之下,不断地向着楚风汇聚而来。 楚风的脸色一片苍白。 之前与乙辛长舒的战斗,他的确是豁出了性命在战斗。 如果乙辛长舒一开始就出全力,他还来不及模拟出乙辛长舒的九极惊雷的话,他就只有自己强行引动天地规则。 但是楚风不知道那样做之后,自己的法则还能不能瞒得过天地法则,因为楚风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尝试。 如果失败的话,他将和乙辛长舒同归于尽。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乙辛长舒果然还是轻视了他,与他周旋了很长的时间。 在这段周旋的很长的时间之中,他也一直维持着自己的极限状态在战斗。 当时的血魔经已经是他所能运转的极限,而绝非是他想要留手的缘故。 那周旋的战斗对于乙辛长舒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但是给楚风所造成的创伤,却是无比的严重,脏腑,经脉,无处不受重创,楚风完全是依靠着风雷翼和澎湃的死气和血气作为支撑才勉强活了下来。 而之后的将整个冥界的血气和死气放出,用来牵引出天地规则,则根本就是完全突破了楚风的修为极限与能力极限,如果楚风的修为能够容纳吸收那许多的死气和血气,他又何必用瓷瓶将那血气和死气收纳? 当时楚风能够驱动那众多的死气和血气,也完全是依靠着被他疯狂吸收进入了体内的海量的二气,强行将他的修为提升到了一个可怖的级别,而同时楚风又将功法运转也超出了自己的极限。 两者超出极限之后才,楚风又将血气和死气融合在一起,互相压制,减少了操纵难度,才终于勉强引动了整个冥界的死气和血气,完成了楚风的计划。 这样为了能够引动天地规则而不得不采取的不计后果的行为,自然也带来了极其严重的恶果,使得原本就严重无比的伤势再一次加重,严重到了楚风已经不敢散去死气和血气的地步——因为楚风完全不能确定,一旦散去那支撑着自己站立的二气,自己还能不能再一次站起来。 楚风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猛地咳出了几口血,脚下一阵踉跄。 楚风握紧了手里的开关玉,神色之间露出了几分欣慰,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他终于取回了开关玉。 下一步,便是进入鬼国了吧。 楚风的目光落在了那血色的眼睛之上,神色之中有几分凝重。 他看了看自己脚下翻滚而开的血气和死气,哪怕已经在方才的天地规则的作用之下消磨了相当的数量,却依然浩瀚无比——这份力量只怕才一进入鬼国,就会将那沉睡中的力量惊醒吧? 自己是去不了了吧? 楚风刚刚如是想到,澎湃的死气和血气陡然翻涌,体内的二气也随之躁动而起,楚风根本无法再压抑躁动的二气,一口鲜血喷出,身形顿时宛若陨星一般从高空急速地坠落而下! 所有人看着那从翻涌的暗红色中坠落而下的身影,瞳孔瞬间紧缩。 七关破空,青光呼啸,颜青羽直接放弃了彦都无忌,目标直指楚风! 刘鱼神色骤变,顿时也放弃了已经被逼得有些左支右绌的彦都无忌,一缕阳光照进颜青羽的身边,水月横亘,大江绝断了颜青羽的前路。 “闪开!” 颜青羽怒吼,回应她的只有刘鱼平稳冷静的一剑。 “噌——” 水月长鸣,剑身微颤,颜青羽的脸颊上白嫩的肌肤陡然裂开一道裂痕,鲜血缓慢浸出。 颜青羽微微擦了擦面颊上那一缕的血痕,笑容有些惨淡,也有些无奈。 剑锋过后,一缕黑发在颜青羽的后脑缓慢飘落,随风摆动,宛如一根轻盈的羽毛。 第1272章 不得不战 平白无故的,没有人真的想跟多年以来始终生死相依的战友战斗,而且还是都不会退让的战斗。 颜青羽看着刘鱼,刘鱼也看着颜青羽。 她们没有再多说什么,彼此之间的熟悉早已使得她们可以从彼此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了看出对方的心思,自然也不再需要更多的言语。 “轰!” 万缕阳光与万条垂柳激烈对撞,金色的光辉与青色的光辉四下迸发。 “当!” 七关与水月再次激烈碰撞,颜青羽和刘鱼的神色都万分认真,坚毅非常,没有任何可以退步的余地。 被刘鱼和颜青羽的联手压制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的彦都无忌微微一怔,当真不曾想到头顶的事情才一结束,这两个女人便又反目开来了。 如果楚风能再多拖延些时刻,虽然倒不至于很快便使得彦都无忌陷入性命的危机之中,却也多多少少也会负一些伤,受到一些影响,断然不至于像此刻一般从容。 彦都无忌冷笑数声,左手微微一握,急速下坠而来的楚风便被一股无形伟力所拉扯着,陡然便加速向着彦都无忌坠落而来! “休想!”楚玲珑惊呼一声,一掌与灵红萝对接,轰然一声将灵红萝整个人直接轰击而开,借着灵红萝这一掌的力量,向着彦都无忌冲击了过去。 灵红萝在虚空之中滑移出一段距离堪堪停下,燃烧着惨白火焰的眼眸之中依然平静万分,修长的双腿在虚空之中微微一踩,发出一阵沉闷的轰响,整个人便也随即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向楚玲珑追击而去。 “没空理你。”彦都无忌看都不曾看楚玲珑一眼,面对着楚玲珑卷来的炎龙,只是将一片黑暗的火焰张开,便使得楚玲珑那汹汹不可一世的攻势为之受阻。 澎湃的炎龙撞击在了一片黑暗的火焰之上,陡然四散而开,并没有能够蔓延出太远的距离便彻底烟消云散,楚玲珑的身形却没有就此停止,而是继续向着那片黑暗的火焰冲击了过去。 她是高傲的凤凰,是浴火重生,永劫不灭的凤凰,怎么可能面对这样的东西就选了退缩呢? “彦都无忌!”楚玲珑厉声嘶吼,两手陡然插入那一片黑暗的火焰之中,就像是撑住即将合拢的门一般,奋力将两片火焰将左右两侧一推,瞬时之间那片黑暗的火焰之墙便楚玲珑直接撕开,楚玲珑身周的凰焱也随之再度缭绕而起,怒吼着盘卷成龙向着彦都无忌冲击而去。 “居然能做到这一步……” 彦都无忌看向楚玲珑的目光之中微微有几分讶异,因为除了他不会有多少人知晓硬生生地破开这片火焰需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噬魂阴火这个名字,也绝非是浪得虚名。 然而眼前这个长不大的少女却硬生生地承受了下来,不仅仅是承受了下来,更是在破开这片火焰之后还有余力对他发起这般不能小觑的进攻,他不得不有些叹服楚玲珑的决心。 不过……彦都无忌也只是有几分讶异罢了,他甚至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依然不曾正色去看楚玲珑,甚至就连要招架楚玲珑的攻势的准备都没有——因为这样的攻势根本就不需要他再出手处理。 炎龙怒吼,盘旋而出,一道苍白的影子却再一次倏然地闪现在彦都无忌身前,一片苍白火焰也猛地从她的身躯各处席卷而出,缠绕成为一道炎柱,呼啸与冲击而来的炎龙正面冲撞,黑白两股炎浪陡然将天空分裂成为了两片。 而彦都无忌的身形却也在此刻陡然冲向了天空,向着那个坠落的黑影冲击了过去。 “滚开!”颜青羽怒吼着,六翼张开,一片片垂落下氤氲之气的羽毛在颜青羽的身后浮现,而后如暴雨一般向着正面的刘鱼呼啸而去,自己则六翼一振,冲向了天空。 “不可能。”浩荡剑意犹如长河决堤,从水月剑锋之中满溢而出,一道道剑意凌空斩出,与一片片羽毛激烈对撞,一道道剑意快速地残破着,而一片片羽毛也飞快地毁灭着。 一缕阳光依然照射在颜青羽的身前,刘鱼踏光而来,剑锋偏转,寸步不让。 “你!”颜青羽勃然大怒,神情变得愤怒万分。 她和刘鱼并肩作战了太漫长的岁月,所以她比谁都清楚一旦刘鱼下定决心,刘鱼就不可能再退后半步。 她此刻想要甩开刘鱼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能够做的便只有……先分胜负,再去管楚风那边! “噗——” 楚玲珑和灵红萝齐齐吐出了一口血,惨白的炎柱与怒吼的炎龙几乎是在同一瞬间破灭,不分先后。 “大师姐……”楚玲珑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形,看向楚玲珑的神色之中有万分的不甘。 她也知道自己想要不顾灵红萝去追击彦都无忌根本不可能,她也只有先拿下灵红萝,才能追逐向彦都无忌了——只是,只是哪里会有那么多的时间。 “轰——!”一道五颜六色的光芒,一块木板咆哮着破空而来,向前封堵住了彦都无忌前进的道路。 彦都无忌身形微微后退半步,眉间微挑,一伸手抓住了那块呼啸而过的木板,五指深深陷入了那木板之中寸许之深,漆黑的火焰随之蔓延,顿时便将那整块木板都包裹在了其中,而后猛地转身,将燃烧着的木板向着它来的方向,奋力投掷了下去。 幽冥君上前一步,双手平推,那燃烧着的木板轰然降落,冲击在了他的双掌之上。 只是一瞬间,幽冥君的双臂血肉便直接爆裂而开,漆黑的火焰顺着幽冥君的手臂将幽冥君都完全包裹在了其中! “轰!” 轰然巨响,一股冲击波陡然以幽冥君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幽冥君脚下的大地陡然下陷了数丈之深,一条条如蛛网一般密集交错的裂纹从幽冥君的脚下迅速地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刹那之间便蔓延出了十余里之远。 “哈,不用你的棺材,你怎么可能与魔君正面对抗呢?”鲲鹏笑了笑,却并没有任何要帮手的意思,他只是看着天空中那棺材的主体,看着那棺材张开的灿烂的光罩,而后一对灰色的羽翼在身后陡然张开。 鲲鹏的身体下一刻便撞击在了那悬浮在半空中的棺材之上,那安静悬浮的棺材陡然剧烈地震荡了起来,一道道波纹也在那结界的壁面之上泛开。 彦都无忌回头,感受到了下方那一直禁锢着鲲鹏的空间此刻开始了震荡,也不由得微微变色。 即便是他,也没有能够追逐上鲲鹏这天下极速的能力,一旦鲲鹏破开了幽冥君的幽冥帐,他只怕会抢在自己跟前抢到楚风,那之后……可就没有他什么事情了。 彦都无忌冷哼一声,右手陡然一握,那缭绕在棺盖之上裹缠住幽冥君的漆黑火焰如同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陡然反向向着天空冲去,而幽冥君也终于握紧了自己的棺盖,顺势迈动身形,将那棺盖向着鲲鹏砸落了过去! “大师姐,够了,再这样你会死的!”楚玲珑大喊,一只只缭绕在身周的火凤发出一声声凄厉的长鸣,面对着迎面不断扫来的白色火焰,被动地防御着。 楚玲珑都不知道灵红萝已经吸收了多少的灵气在体内,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除了提高了灵红萝的战力之外,现在已经开始让灵红萝的肉体崩溃,鲜血正在疯狂地从灵红萝的毛孔涌出,而后被引燃,化为苍白的火焰,化为灵红萝的每一分战力。 “噗——!” 灵红萝鲜血不断地从身体各处喷出,但是她却没有半点的疲惫之色,反而愈战愈勇,攻势越来越狂猛,甚至渐渐地都压制了楚玲珑,使得楚玲珑的攻势变得断断续续的,逐渐地失去了每一分的优势。 “这样下去,小凤凰会死的啊。”鲲鹏笑着,灰色的羽翼撑住了砸下来的棺盖,“你真的不管吗?” “她有她的任务,我也有我的任务。”幽冥君平淡地回应着,天空中的棺材陡然下压,在大地投下的阴影宛如连绵的山峦。 “真是还是一根筋,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只是想解决那个隐患吗?”鲲鹏的身躯随着那压下来的棺材也陡然下沉了几分,就仿佛有无尽的重量压在了身上一般。 “看得出来。”幽冥君依然没有任何回应,双手抓紧了棺盖,面不改色地砸向了鲲鹏。 “嗯?”鲲鹏一怔,身躯也随之迟滞了片刻,顿时便被那棺盖砸中肩头,发出一声清脆的骨裂之声。 “你真要站在那个隐患的身边去吗?”鲲鹏双翼振动,再次拉开了距离,声音微冷。 幽冥君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 鲲鹏看着幽冥君,道:“如果你是幽冥君的话,那么按照你的行事准则,至少此事……你我应该能达成一致。” 幽冥君慢慢摇了摇头道:“我不仅仅是幽冥君,我还是……游魂。” 第1274章 不想重温的旧梦 楚风的身影急速地坠落向彦都无忌。 彦都无忌神色微嘲,看着下方那一个个互相缠斗着努力靠近这边的身影。 他们或者想阻止自己抢夺开关玉,或者想要与自己抢夺开关玉,不过他们都不会成功就是了。 这么多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的人,怎么会那么轻易地放下彼此之间的芥蒂与怀疑而联手对付自己呢? 自己唯一担心的鲲鹏也被幽冥君给缠住,这里,已经无人可以阻挡他了。 彦都无忌笑了几声,颇有些感慨。 彦都无忌抬起了头,看着那个自半空中坠落而下的身影,伸出了右手,黑色的火焰在掌中腾起,耀眼夺目。 一切,即将被自己掌握在手中。 彦都无忌的嘴角勾起了一条弧线,而后神色倏然一变。 彦都无忌想要退开,然而却已经迟了。 楚风身后风雷翼陡然张开,风雷翼的极速借助着下冲的趋势,陡然之间一片澎湃二气便已翻涌而起。 楚风手里握紧了昆吾,血气和死气和剑上缭绕盘旋,天空中慢慢散开的二气也紧随着冲击而来,宛如一只鹰隼,冲向了自己的猎物。 楚风的眼神也宛如鹰隼一般犀利。 彦都无忌的眼神也满是阴冷,他差点忘了,刚才被楚风杀死的那个家伙……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他死了,当然也会让楚风把自己送过去。 但是楚风才经历了那般大战,就算勉力能够支撑片刻,又怎么可能支撑起长时间的战斗? 彦都无忌手掌摊开,噬魂阴火熊熊而起,在彦都无忌身前盘旋成最后的防护,也是第一道的攻击。 “噗——” 墨色的火焰在二气缭绕的昆吾之下就宛如一张薄纸一般刹那破碎而开,楚风的身影破开了漆黑的火焰,昆吾剑顺势便直接插入了彦都无忌的胸膛,从彦都无忌的背后贯穿而出。 彦都无忌等候这一刻已经太久了,他也顺势猛地抓住了贯穿自己胸膛的昆吾剑,任由昆吾那锋利的剑锋划开自己的手指,鲜血淋漓。 噬魂阴火再次裹缠住了昆吾,一道道漆黑的火焰顿时便将剑锋之上的二气所吞噬,贴身的噬魂阴火不疾不徐地跃动着,也将如海啸一般卷来的二气死死抵御在了身外。 “你还能坚持多久呢?”彦都无忌仿佛是挑衅一般地看着楚风,轻声问道。 楚风不断地咳嗽着,鲜血不断地从身躯的各处滴淌而出。 彦都无忌当然没有料错,楚风的伤势重得有些超出了想象,勉力对彦都无忌发动的攻势也根本不可能长久,所以他必须要在数招之间解决战斗。 “你还有能力再一次引发天地规则吗?”彦都无忌看着楚风,满是不屑地说道。 引发天地规则所需要的能量根本不是目前的楚风能够负担得起的,所以彦都无忌有些有恃无恐,完全不畏惧那根本就是所有修士杀手的天地规则。 楚风又猛地咳出了一大口血,而后看着彦都无忌,一边喘息着,一边很认真地道:“妖主前辈说您……死板而不知变通,一样的手段总是反复使用,看来果然如此。” 彦都无忌冷笑了几声道:“那又如何呢?评价一种手段是好还是不好,看的是它的效果……如果不是有效的话,我为什么要反复使用呢?” 噬魂阴火在昆吾剑上跃动着,变得越来越明亮,就好像是注入了莫大的能量一般。 这股噬魂阴火顺着昆吾剑蔓延着,剑上的二气被噬魂阴火压制着,变得越来越微弱,即便有着楚风身后源源不断的二气注入其中,也根本招架不住那噬魂阴火的侵蚀。 楚风的神色依然没有丝毫的变化,平静地看着那噬魂阴火一点点地向着自己蔓延而来,就好像一切都依然在他的掌握之中一般。 “难道你还想要模拟出噬魂阴火来么?”彦都无忌握住昆吾剑的手猛地发力,将昆吾剑一寸寸地从自己的胸膛之中拔了出来,“你现在连发动更多攻势的能力都没有,又哪来的能力模拟出噬魂阴火?” 彦都无忌与楚风的僵持当然不是为了说些废话,他只是想要看看楚风有没有能力发动接下来的攻势而已。 楚风的伤势之严重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来,但是他到底还有几分余力,却是很难以预料的事情。 所以彦都无忌给了楚风这个机会,给了楚风这个可以趁机出手的机会没有在第一时间展开反击。 但是他最终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望,因为楚风所带来的似乎便只有这一击而已,他没有更多的攻势了……吗? 彦都无忌神色微冷,看着楚风,想着他方才借着坠落,借着自己的力量而出的这一剑,让自己根本猝不及防,他真的没有更多的攻势了,还是他的攻势隐藏在他的无能为力之中,时刻等待着爆发? 彦都无忌有些讨厌这样的感觉,这让他好像是回到了过去与乙辛长舒战斗时一般,他永远不知道乙辛长舒到底在想什么,也永远预料不到乙辛长舒接下来会做什么,被乙辛长舒各种手段弄得疑心不是,不疑也不是,根本无法确定怎样做才是正确。 当前的局面,也是乙辛长舒的授意吗? 彦都无忌有些恼火地皱了皱眉头,旋即他决定放下内心之中这无聊的揣测,就像过去的时候一样,他要用最野蛮,最粗暴的方式来让所有的阴谋诡计都彻底破碎。 彦都无忌左手握紧了昆吾,不让楚风将这口剑重新夺回,与其同时整条右臂不断地发出一阵阵“噼啪”的声响,他的每一块肌肉都疯狂地鼓动着,每一条经脉都快速地抽搐了起来,将所有的力量都聚集在了右臂之上。 黑色的火焰紧紧裹缠着彦都无忌的手臂,那火焰也变得越来越耀眼,越来越具有实质感,就仿佛已经开始凝固成为了实体一般的。 “轰!” 彦都无忌积蓄了许久的右臂陡然而出,在他与楚风之间划出了一道漆黑的魅影,伴随着一阵沉闷的“噗叽”声响,彦都无忌的右臂也猛地穿入了楚风的左胸之中,彦都无忌同时顺势向前迈出了一步,使得自己的手臂可以完全破入楚风的胸膛之中。 彦都无忌的右手手腕旋转着,就仿佛是在掏取什么一般,将楚风左胸之上那破裂而开的胸膛撕裂得更开,最终甚至整条右臂都穿过了楚风的胸膛,自己的肩部也顶住了楚风的胸口。 楚风被彦都无忌强行拉拢,胸口与彦都无忌的肩部撞击的声响清脆无比,楚风原本就被彦都无忌重创的胸口受到这一次猛烈的撞击便直接破碎而开,无数血肉崩碎。 楚风的整片左胸都彻底化为了一片窟窿,露出的窟窿之中跃动着黑色的噬魂阴火,在不断地灼烧着楚风的血肉,同时向着楚风的血肉之中渗透而去。 楚风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整个身形因为难以承受这般的撞击而向身后躬起,巨大的力量使得他向后方飞去,然而彦都无忌却根本不愿意给楚风这个稍微拉开一点距离的机会。 彦都无忌的左手握紧了昆吾,猛地将昆吾往自己身前一拉,丝毫不在意这口昆吾将再一次穿入自己的胸膛之中。 那样的伤势算什么,不过是一道无足轻重的小伤罢了! 彦都无忌拉动昆吾的速度奇快,随着他的拉动,“噗”一声昆吾剑再一次插入了他的胸膛,而楚风的右侧身躯也被连带着向前倾斜,使得楚风的左半身躯因为两端的受力差距而向后拉得更开,就仿佛楚风是侧过了身子一般。 彦都无忌的右手此时已经因为楚风的身躯侧过了一定角度而只剩下了手掌还在楚风的左胸之中,楚风的身躯这般地侧着,自然便更方便彦都无忌发力攻击,彦都无忌再没有任何的迟疑,顺手向着楚风的肩头滑动,直接冲开了楚风的肩胛,而后反手一扣楚风的肩部血肉,将楚风的整条左臂径直撕裂了下来,鲜血泼洒,骨茬森森,煞是可怖。 即便是楚风的嘴角也终于忍不住抽动了片刻。 “爹!”楚玲珑顿时红了眼睛,想要去支援楚风,但是正面陷入了疯狂的灵红萝怎么可能放任她离开,反而借着楚玲珑这一刻的分心,苍白的火焰顿时击中了楚玲珑,使得楚玲珑踉跄后退,嘴角也溢出了鲜血。 “小风!”刘鱼也微微色变,然而面对着颜青羽她不敢有丝毫的分心,丝毫的分心谁也说不准到底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刘鱼狠狠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看了看迎面狂攻不断的颜青羽,终于狠下了决心。 水月剑开始“嗡嗡”颤鸣,一道道波光在水月之上流转,如月下流水,清幽万分。 “小鱼儿你……”大明尊微怔,“你会死的……不可,万万不可……” 刘鱼微微笑了笑,眼帘微微低垂,长长的睫毛颤动着,轻声说道:“我曾经做过一个梦。” 梦里有很多同门师兄弟死去了,她失去了所有的东西,她的父母,她的亲人,她的一切,都没有了。 梦醒了,已经是几百年后的事情了。 但是她依然记得那个梦里,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痛苦,那比自己死去还要难受,还要痛苦。 那样的痛苦刘鱼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哪怕是在梦里,她也不会再接受。 刘鱼握紧了手里的水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第1274章 悲中一剑 “嗯?” 彦都无忌忽然感受到了空气之中的一丝极其异常的气息。 有一股令人熟悉怀念,却也让人憎恨的气息在空气之中蔓延了起来。 彦都无忌知道似乎有一丝不妙。 昆吾剑是圣器,但是无论是穆天子,还是楚风,虽然因为种种原因能够用上昆吾,但是发挥的力量却也不过一成,不过一成威力的昆吾只不过是一件强大的帝器,能够弥补一些差距,但是却终究无法逆转战局。 但是此刻空气之中那蔓延着的气息则有些不同的意味。 两成,甚至已经超过了两成,接近于三成了。 再往前走一步,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了。 那个女人,呵,还真是连命都不准备要了吗? 水月依然是那口水月,但是当刘鱼静静地挥动起它的时候,世间的万物都仿佛静止了一般,悄然无声。 万道激烈的青芒陡然破碎,只剩下水月那淡淡的剑光,映照出颜青羽震惊的面容。 水月剑微微颤抖着,就好像是波光,好像是涟漪。 微冷的剑意让颜青羽感受到了一丝恐惧。 如果那口剑刺向自己的话,会发生什么? 颜青羽的神色有些呆滞。 但是这口剑,却终究还是没有刺向颜青羽。 这口剑直接刺向了彦都无忌。 彦都无忌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口剑会指向自己,因为那情绪那太简单,太直接,没有丝毫的遮遮掩掩,就是自己,那个女人的目标,从一开始,便一直锁定在自己的身上。 彦都无忌微微转过了身,右手甩开了楚风的左臂,而后扼住了楚风的咽喉,将楚风高高举起,挡在了自己和那一道剑之间,神色之间满是嘲弄。 “你要杀我吗,那你便连他一起杀了吧?”彦都无忌冷笑。 楚风宛若一座无法动摇的山脉,横亘在了他与刘鱼之间,便是这世间最天然的盾,刘鱼想要救楚风,就只有杀了他。 多么讽刺的一件事情呵。 刘鱼手中的剑一顿,身后的一股气息却已经来了。 那股气息来自颜青羽,依然是进攻。 刘鱼的神色微苦。 她有些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颜青羽便这般不相信楚风。 她分明和自己一样也能看到,哪怕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楚风也早已成长,但是他的内心却还是那个楚风,为什么她就是不愿意相信? 在她才认识楚风的那个时候,楚风还是一个有些卑怯的少年,却愿意为了救颜青羽,一次次豁出去性命不要,展现了远超一个少年人所应有的担当和勇气。 换了谁,也会为那一件件刻骨铭心的事情而信任对方吧?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颜青羽现在便能这般狠下心来,把她的剑指向楚风? 如果说,珊瑚是因为她所在的地位而不得不未雨绸缪的话,那颜青羽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刘鱼真的不懂,所以刘鱼真的有些难过,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楚风。 她看着楚风那被彦都无忌高高举起的残破的身影,摇摇晃晃的,血都已经流干,就像是在秋风中一片凋零的落叶一般,失去了一切。 但是他还是紧紧地握着昆吾,没有放手。 小风,你太辛苦了,太累了。 这么多年,你一直在为了自己所相信的人和事而奔波,劳碌,付出。 可是你可有真正想过,为自己而活? 你能不能在哪个时候,变得自私一些呢? 刘鱼握紧了手里的水月,每一寸关节都握得“咔咔”作响,关节处因为用力过度,变得苍白万分。 刘鱼越来越难过,眼眸里充盈满了泪光。 “滴答——” 一滴清澈的眼泪划过了刘鱼的眼角,滴落在水月之上,摔碎成一片水花,顺着水月的剑脊缓慢地流淌过水月,使得水月之上渐渐地腾起了一层淡淡的水雾,清幽万分。 “呼呼——” 一阵风吹过,扬起了刘鱼的秀发,一根根,彼此分明,在风中乱舞,犹如无数的魔神在乱舞。 “哈哈哈——” 刘鱼的大笑之声陡然响起,手中水月陡然一转,一道森冷的剑光随之斩出,将那从身后袭来的澎湃绿潮直接斩开,斩出一片绚丽的血光。 颜青羽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左臂,已经被那一道剑光自肩部斩断,鲜血喷洒而出。 颜青羽扭过头,看向了刘鱼。 刘鱼的面容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风拂起的长发凌乱万分。 颜青羽看向了刘鱼的眼,刘鱼的眼眸中有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意,干脆果决,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就好像是……就算眼前站着的人无论是谁,她都能一般下得了杀手。 那眼神,就像是一口剑,短暂的交汇之间,都能直接刺入人的心扉,刺得人无比的疼痛,甚至疼痛得难以忍受。 甚至就连刘鱼的气息都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如果说刘鱼原本的气息是沉静的一条小溪的话,那么此刻,她的气息就仿佛是泛起了狂潮的江海,处处充满了狂戾。 颜青羽陡然一惊,仓皇后退数步,看着刘鱼道:“你不是刘鱼,你是谁!” 刘鱼看着颜青羽,神色有些阴冷,声音也变得满是泠然的冷意道:“你是颜天君的徒弟?呵,你真给你师傅长脸啊。” “你是谁?”颜青羽冷冷说道。 “何必在意?”刘鱼握紧了水月,下一刻身形便已经逼近,“反正……你也要去见你师傅了!” 水月亮起,剑光下落,速度之快,完全是超出了颜青羽所预料,她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快的剑,就连楚风的剑,比起这样的剑来,也是太慢了。 “噗!” 剑光落下,颜青羽的右臂也被毫无悬念地斩断,水月横在了颜青羽的咽喉上,剑锋刺入了颜青羽的皮肤中,嫣红的血液从皮肤之中缓缓渗出。 “小鱼儿不想杀你,所以我现在不杀你……你再来碍事,我可与你没有任何的交情,杀起你来,也不会有任何的犹豫。”刘鱼冷冷地看着颜青羽,满是威胁之意地道。 颜青羽默然不语。 “不管你是谁,不要这样消耗小鱼儿的精力,她会死的。”大明尊的声音也陡然响起。 “不用你管,我自己的身体,我比你更有数。”刘鱼说着,一转身,目光便落在了远方的彦都无忌身上。 彦都无忌露出了饶有兴味的神色,眉头微挑道:“噢,另外一个人格吗?看来这一个人格似乎更有意思一些,不过你能……” 彦都无忌话都没有说完,刘鱼的身形便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彦都无忌神色微变,右手向虚空之中一握,却陡然抓了一个空。 彦都无忌神色剧变,身后的噬魂阴火陡然破裂开一道裂口,一道剑光以根本无法阻拦的气势,直接落向了彦都无忌的腰间。 “哈。”彦都无忌嘴角微挑,一直不动的下盘陡然转动,左腿已经化为一道黑色的闪电踢向了剑光来的方向。 “呼——” 这一脚带着破空的尖啸,漆黑的火焰也随之化为一道长虹,刹那之间贯穿了天地。 然而,贯穿天地,便意味着他这一脚,也踢了个空。 彦都无忌眉头一皱,来不及多想,迅速地抽身而退,中途微微停滞了短暂的刹那,便又滑移而出十余里,随之一道猛烈的剑光从虚空之中斩出,几乎是紧贴着他的胸膛斩过,而后轰落在大地之中,激起滚滚烟尘,宛若巨龙。 彦都无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一道从左肩拉至竖劈而下的剑痕正在不断地渗出血迹,还好他躲得足够快,不然这一剑已经将他的左边身躯完全劈裂而开,虽然不至于致命……但是被运转到这种程度的水月劈开的话,却也不是一般的伤势。 刘鱼出现在了彦都无忌之前所站立的方向,呼吸有些急促沉重,面色也有些苍白。 “你能再出几招?”彦都无忌看着刘鱼,问道。 刘鱼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彦都无忌,仿佛在酝酿接下来的招式。 “我喜欢你的眼神,充满了不屈和愤怒。”彦都无忌笑了起来,而后扼紧了楚风的咽喉,每一寸的骨骼都他握得咯咯作响,才继续道,“但是那并没有什么用,我随时都能杀了他。” 刘鱼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起来,但是她依然没有任何的动静,就好像是已经放弃了与彦都无忌的战斗一般。 “你在等什么,为什么要浪费如此宝贵的时间?”彦都无忌晃了晃手里的楚风,就好像是一个孩子在晃着自己手里的布偶一般。 他不知道刘鱼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不介意和刘鱼拖延时间,因为刘鱼的肉身快要承受不住水月的反噬了。 刘鱼依然没有说话,眼角的余光微微一撇。 楚玲珑已经被灵红萝完全压制住,除了被动的防御再没有一丝一毫进攻的机会。 刘鱼微微瞑目,下一刻,身形便闪现在了楚玲珑的身前,水月一横,将灵红萝迎面压来的一片火海彻底架住。 “鱼姑姑……”楚玲珑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咳着血。 “我杀了她吧。”刘鱼说道。 第1276章 命运的诅咒 楚玲珑看着对面那个显得有些陌生的灵红萝,神色变得有些惶恐,哪怕她此刻已经被灵红萝打得有些惨不忍睹,哪怕她心知肚明眼前的灵红萝再也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机灵古怪,活泼爽朗的大师姐了,但是……她又怎么可能说得出来杀死灵红萝这样的话? 她如果说得出来这样的话,做得出来这样的事,又怎么会在此刻拼命战斗着? “这是她的愿望不是吗?”刘鱼说道。 楚玲珑低下头了头,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了下来。 她倔强地摇了摇头,道:“不……还会有办法的……” 刘鱼微微抿了抿唇,脸上露出了几分笑容,她看着被自己的水月隔在对面的灵红萝,慢慢地点了点头道:“那好,你去救你爹爹吧。” 楚玲珑一怔,顿时感到一股莫名的恼意,她分明知晓自己不是彦都无忌的对手,想要救楚风的话,现在还有能力一战的便也只剩下她,她是要逼自己同意杀死大师姐吗? “记住,你爹爹现在很虚弱,需要的话……把你的凰血喂他服食一些。”刘鱼继续说道,很认真,没有半分威胁或者开玩笑的意思。 楚玲珑愣愣地看着刘鱼的背影,许久才道:“可是彦都无忌……” “彦都无忌已经死了。”刘鱼慢慢说道,“没有发现吗,他已经很久没有动作了。” 楚玲珑猛地抬起头,倏然看着一条细微的血线从彦都无忌的颈部缓慢地浮现,横切过了彦都无忌的整个颈部。 彦都无忌看着手里握着的楚风,眼眸中的色彩在渐渐黯淡下去。 “有意思的法则,你就是靠着这法则骗过了天地规则吗……”彦都无忌说道,声音有气无力,“但是你的修为不足以让我接受你的法则……哪怕是一瞬间。” 楚风的身躯依然无力地下垂着,他看着眼前的彦都无忌,看着他身上那黑色的火焰一点点熄灭,看着他颈部的伤痕中溢出鲜血来,才慢慢说道:“我的修为……现在和你相同。” 彦都无忌眼眸中一道精光骤然一闪而过,瞳孔随之放大,充满了不可思议和震惊,然而紧随着而来的却是无奈。 楚风原本的修为是新时代大帝的巅峰,相当于大帝中段的修为,而他则是大帝巅峰的修为。 楚风的修为与他相同,那就意味着……楚风的修为进行了两次突破,一次是方才引发天地规则诛杀乙辛长舒,而另一次……却是…… 诛杀灵蛇公子佘俊群。 难怪他和姬明远当时都不曾见到楚风挑战天地规则,因为那个时候楚风根本就没有挑战天地规则……而是自己主动引发了天地规则,才将灵蛇公子所杀。 “有意思……”彦都无忌轻声呢喃,“……你是怎么做到的……引发了天劫,却无人知晓?” “妖帝元典的功法。”楚风慢慢说道,“我全部都会。” 虽然他原本就不了解妖帝元典的本质,但是他在白帝陵中就知晓妖帝元典隐藏着秘密,后来又知晓他能从涂山怒的手里活下来不仅仅是因为惜舞将自身的血脉移植给了他,而是因为妖帝元典汲取惜舞血肉之中的灵力,再转而将惜舞的血脉与自身万全融合。 从这些情况来看,他就已经知晓妖帝元典不可不防,所以他在冥土的那六千年,自己将自己体内的妖帝元典研究得极其透彻,所有的功法他也知晓了——乙辛长舒从他体内夺走了真的妖帝元典,但是他自己却也随时都可以制造出一份假的妖帝元典。 两份妖帝元典如出一辙,乙辛长舒用一份引发了天地规则的反击,他再在天地规则附近运转起妖帝元典中的功法,自然便能将天地规则牵引到自己的身边。 “原来如此……”彦都无忌苦笑摇头,很是无可奈何。 现在,他的修为水平应该与自己相当,也是九尊了吧。 自己方才被刘鱼接连不断的攻势吸引了注意力,刘鱼自身的修为加上三成威力的水月,让他也不得不全力应对,就在他分神抽身而退的那一瞬间,一股异样的感觉笼罩了他。 正是那异样的感觉让他在后退的一刹那停了下来。 但是那一刹那太短,短得让彦都无忌根本没有来得及思考那异样到底是什么,就不得不尽快后退躲闪刘鱼的全力一击。 那之后他便忘却了这一瞬间的异样,等他回忆起来的时候,颈间已经感受到了一股凉意。 他当即便猜到了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情,那一瞬间,楚风用法则强行压制了他,而后刘鱼的那一剑,切开了他的脖颈,那一刻,他是一个凡人,所以他在那一刻,他便死了。 之后他所做过的每一件事情,说的每一句话,不过是耗尽体内所残余的能量罢了。 “前辈……”楚风嗫嚅。 “不可能。”彦都无忌的嘴角再一次挑了起来,“被你的命运诅咒吧,看着昔日的盟友变成一个个欲置你于死地的死敌吧,哈哈哈……” 彦都无忌笑的笑声充满了戾气,却在逐渐地变得虚弱。 他知道楚风想说什么,但是他可不是那么良善的人,他不可能给他们一个如此让人快乐的结局。 从在最灰暗的那个时代起,他便一直是最凶戾的那个人,对于自己的敌人从来不会有丝毫的手软。 即便他是昔日的九尊那又如何,谁又规定了九尊就一定要慈眉善目的像那个女人一般? 他曾经给与这个世界的善意已经够多了,这缠绕他一生的噬魂阴火是他最大的依恃,也是他最大的痛苦。 那个女人承诺了他,会有一天让他不再承受那噬魂阴火的煎熬,不用让他再为那些圣人的过错承受无尽的痛苦。 但是那个女人死了。 那个女人死了,所以他这么多年来始终承受着噬魂阴火的煎熬,他一直被那痛苦煎熬着。 昔日的战友也一个个背叛了他,将他看做凶恶与残忍的化身,仇视他,鄙夷他,这便是这个世界回报给他的善意? 面对这样一个回报他的世界,他当然要回应这个世界它所应得的东西。 对此,彦都无忌并不觉得有任何的不对,任何的羞愧。 他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从来没有过。 那一条细微的裂纹逐渐地扩大,彦都无忌的头颅缓慢地从身躯之上滚落了下来,楚风也从彦都无忌的手中滑落,与彦都无忌的身躯一起向下飞速地坠落了下去。 “彦都无忌死了?”鲲鹏睁大了眼睛,扭头看向了身边坐着的幽冥君。 既然幽冥君不愿意退让,就算是鲲鹏也无法冲开幽冥帐,那战斗便也失去了意义,鲲鹏索性便也放弃了战斗,和幽冥君一起坐着看戏。 幽冥君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 “怎么死的!”鲲鹏依然难以置信。 幽冥君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你应该看得比我更清楚才是,你也什么都不曾见到么?” 鲲鹏沉默了片刻,天下极速的他当然也有天下至敏锐的目光,同修为的人看不到的东西,他也往往能够看到。 “我看到了那一剑切过彦都无忌的脖颈,但是不知道彦都无忌到底是因何而死的。”鲲鹏说道。 那一剑的的确确横切过了彦都无忌的脖颈,但是那一剑还不足以取彦都无忌的性命,至多不过是让彦都无忌受创罢了,要致死昔日的九尊之一,没有这么的容易。 所以鲲鹏并不明白彦都无忌到底是怎么死的,幽冥君也不明白,所有的人只看到了彦都无忌死去的事实,却不知道彦都无忌到底是因何而死。 难道那个女人真的一剑便结果了彦都无忌? 哪有这样的可能,九尊已经站在了大帝的最巅峰,再往九尊之上,便只有圣人。 如果那个女人是圣人的话,怎么会不出现去对付乙辛长舒? 无数人面面相觑,他们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彦都无忌这突然的死亡。 但是他们找不到任何别的理由来解释这样的诡异。 珊瑚愣愣地看着天空,一语不发,神色却变得有些怪异。 珊瑚是知晓刘鱼修为的,所以她知道那绝不是刘鱼的修为的缘故,唯一的解释便只有落在了刘鱼手里的剑上。 圣人之器,激发不过三成之威,便能强大如此吗? 珊瑚皱了皱眉,有些难以想象这个局面。 真正知晓缘故的,大概便也只有刘鱼和死者自己了吧。 所有人都愣了片刻,片刻之后才匆忙地想起,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高空之中坠落而下两个身影,那才是所有人的焦点,只是……现在谁又还能去面对一剑斩了彦都无忌的刘鱼? 谁有那样的本事? 谁又有那样的胆气? 楚玲珑也不再迟疑,一对羽翼展开,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楚风,不想让任何人将楚风抢先劫走。 灵红萝冷冷地看着楚玲珑,想要丢开刘鱼去追逐楚玲珑,然而刘鱼也根本不愿意给灵红萝这样的机会。 刘鱼一剑剑封锁着灵红萝追逐楚玲珑的道路,手中的水月光芒在一点点地变得黯淡不堪。 再生出双臂的颜青羽看着刘鱼,又看了看已经接过了楚风身躯正以最快的速度在向远方逃窜的楚玲珑,眯起了眼睛。 第1277章 历史的尘埃 “我说过,不要碍事。”刘鱼猛地转身,一道剑芒,裂空而出,流光周旋,万道剑芒也猛地破空而出,一道道发出沉闷的怒吼,向着颜青羽如暴雨一般落去。 颜青羽神色微变,微微后退半步,手中七关一横,身后六翼陡然扩大了一倍有余,而后便将颜青羽整个人都包裹在了其中,形成了一个翡翠一般的茧。 “叮叮当当——” 一阵清脆的声响,就仿佛是金属在不断撞击一般,无数道剑芒如疯了一般从各个角度冲击向那翡翠玉茧,一道道撞击得支零破碎,又一道道前赴后继地涌出,犹如长河一般滔滔不可断绝。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故人与你很像。”大明尊微微叹了一口气,不无伤感地道,片刻之间,最后两个可以算得上活着的昔日九尊相继离世,他已经是九尊的最后的残存者。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这最后一缕神念也会慢慢烟消云散,荒古九尊,就此成为过去。 所有的辉煌,终将成为历史被湮没在尘埃之中,就像那些曾经的神话一般,万事万物都将归于一片死寂。 刘鱼没有理会大明尊的自言自语,或者她并不在乎大明尊的自言自语。 “轰——” 最后一剑,来自刘鱼的水月,也是万剑之中,唯一穿透了那翡翠玉茧的一剑。 刹那之间,万剑齐消,天地之间,一片清净。 只有刘鱼沉默而平静的面庞,与她身前的那枚翡翠玉茧。 楚玲珑抱着残缺不全的楚风,冲向了远方。 楚玲珑很难过,比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还难过。 她自己受这样的伤不过是一笑便过,但是她看着楚风受这样的伤,便觉得很痛苦,就像是楚风受的伤痛千倍万倍地施加到了自己身上,狠狠地在自己心上剜了一刀一般。 那太痛苦了,痛苦得难以承受,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地落下来。 她不知道,很多年前,父亲抱着自己的时候,是不是也与自己一般的心情,恨不得杀尽所有人,恨不得自己来替他承受所有的痛。 “玲珑这么大姑娘了,怎么还跟小丫头一般,衣服都被你眼泪浸湿了。”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 楚玲珑低下头,看到了那毫无血色的面庞之上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容,就好像一点都感受不到痛苦一般。 “爹爹……”楚玲珑咬了咬唇,却再也说不下去,再说下去,她只怕会放声大哭起来。 “我没事,带我去鬼国。”楚风喘息着,说道。 “爹爹!”楚玲珑惊呼一声。 楚风微微笑着,伸出沾满鲜血的右手,缓缓摩挲着楚玲珑小巧的面庞,道:“你相信我吗?” “信,玲珑自然信……玲珑就算不信全天下的人,也……也绝不会不信爹爹……”楚玲珑眼睛通红,眼泪忍不住簌簌地往下掉,滴落在楚风的伤口之上,使得那些伤口快速地愈合着。 然而伤口愈合却无比弥补楚风已经受到的重创,楚风依然虚弱万分,面无血色。 “那就过去吧,爹爹必须把这件事做完。”楚风笑了笑,“做不完的话,爹爹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嗯。”楚玲珑点了点头,双翼振动,陡然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向着鬼国的入口而去。 “所有人都靠过去,阻止他!”珊瑚大喝着,招呼着所有的大帝,“不管你们到底想干嘛,他一旦进入鬼国,就再也来不及了!” 开关玉是重新镇压那股力量的关键,也是不被那股力量所袭击的凭证,如果开关玉被代表着灭世之力的楚风所掌握,那就意味着……从此,谁也无法镇压那股力量,所有人或早或迟,都会被那股力量所消灭。 没有人会例外,万事万物,都将归于死亡。 面对这样的危机,前一刻还在死战的大帝们已经没有办法再战斗下去了,就算无法达成自己的野心,也绝对不要失去最后一线存活的希望。 所有的大帝开始向鬼国的入口涌去,用尽了全速,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一定要抢在楚玲珑之前到达鬼国的入口,将楚玲珑彻底封死,让他们无处可逃。 只是之前的战斗已经使得他们无不负伤,就算负伤较轻的,也已经有了极大的消耗,哪怕用尽了此刻的全力,想要追逐上楚玲珑,却着实有些难度。 唯一不曾行动的只有远处山中的幽冥君和鲲鹏,依然并肩坐在山石之上,默默地看着这一方的动静。 “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吗?”鲲鹏问道。 幽冥君点了点头。 “那个小子……可是灭世的力量啊。”鲲鹏很认真地说道,“现在你对他的信任,是对整个世界的不负责任。你如果想要改变主意,现在还来得及。” 幽冥君缓慢地摇了摇头道:“我不会改变主意。” 鲲鹏沉默了许久,大笑了起来道:“你这样相信一个人,真是难得,那个小子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如此信任他?” 幽冥君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甚至我与他的交情也并不算太多,但是却莫名地有些信任……哈,这复杂的情感……我始终弄不明白。” 鲲鹏低下头想了许久,才很认真地说道:“我们这些人也活了无数岁月,该见过的经历过的也都差不多,但是将世界的未来,决定在一个人的手里……是不是太不稳妥了一些?” 幽冥君摇头道:“世界的未来不是被他一个人紧握着的,无论后果会如何,事情走到今天是我们所有人共同造就的……他现在只不过是被种种因素推到了风口上而已。” “哈,有理。”鲲鹏笑了笑,“那我们就静静等待一个结果吧,看这个结果,到底是更好的未来……还是万物重归寂灭。” 幽冥君点了点头,眼眸之中也流露出了一分期待。 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怀有那样的期待。 珊瑚喘息着,看着依然阻挠着自己的啸月涣,神色之中微微有些沮丧。 “事到如今你在这里阻止我还有什么用?”珊瑚脚下沧海翻涌,“鬼国的入口才是关键,你阻止我,对玲珑他们又能有什么帮助!” 啸月涣眉头微蹙,目光看向了鬼国入口的方向,数十位大帝的身影正在向鬼国涌去,天空中那一只凤凰正拖曳着焰尾用最快的速度向鬼国冲去,尽管凤凰的速度很快,但是却依然有个在速度方面造诣深厚的大帝速度丝毫不逊色于楚玲珑。 按照当下局势发展,只怕他们最后会在鬼国入口之前便相遇,一旦楚玲珑被缠住……那只怕将会迅速被后来赶上的人围攻,即便楚玲珑已经是现存的修为最高的大帝之一,但是却也无法拖着重伤之躯一边保护楚风一边战斗。 更何况,在楚玲珑的身后,还有灵红萝一直紧紧追逐着。 啸月涣神色一变,十轮明月在身后呼啸转动,她顿时便也不再去管珊瑚和安璐云,匆忙地向鬼国入口处赶去,要赶在楚玲珑陷入苦战之前帮助楚玲珑脱身。 “呼——”珊瑚长出了一口气,托着沧海明珠的手顿时一软,整个人都瘫软在了脚下的沧海之上,就好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一般。 安璐云看着珊瑚,神色之间也有些讶异,心想珊瑚虽然连遭啸月涣所伤,但是两人之间的差距也不至于便累到如此地步,但是再微微一看珊瑚的眼眸中布满的血丝,才知晓珊瑚这是心力交瘁,太过疲惫所导致的。 安璐云上前了几步,伸出右手拉起了珊瑚,道:“你有几分胜算?” 珊瑚微怔,旋即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最后时刻,只有做这样的豪赌……不然,只怕根本就没有一丝的胜算。” “你把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吗?”安璐云抬起头看了看天空。 珊瑚沉默了片刻,然后也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那战斗着的两个身影,而后摇了摇头道:“不过……她也只怕不行吧?” 安璐云微怔,低下头看着珊瑚,眉头接连皱了皱,仿佛是想明白了什么,但是却又仿佛对什么感到了困惑。 珊瑚微微笑了笑,摆手道:“我们也尽快过去吧。” 珊瑚所说的过去,自然指的是鬼国的入口,那里已经成为了这场战斗区分胜负的最后地点。 高空中,刘鱼的剑穿透了六翼的翡翠玉茧,刘鱼神色微沉,而后手中水月顺势下斩,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吱呀呀”的声响从翡翠玉茧之中不断地传出,翡翠玉茧也被直接拉开了一条缺口,水月从中陡然划出。 “轰——” 翡翠玉茧陡然张开,六翼青光闪烁,方才被水月划出的破口缓慢地愈合着,而颜青羽则神情微冷看着刘鱼,除了小臂有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正在沁出血来,浑身也没有旁的伤势。 “我不管你是谁,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滚开,不然——”颜青羽恨恨咬牙。 “呵,真是好口气。”刘鱼微微一笑,根本就不等颜青羽把话说完,身形便陡然后退,向着鬼国的入口靠拢了过去,再没有丝毫要与颜青羽战斗的意思。 颜青羽一怔,旋即六翼一展,整个人也划出一道青光,紧紧咬着刘鱼,也一并向着鬼国的入口高速地逼近了过去。 第1278章 一往无前的逃亡 “闪开!” 楚玲珑瞪着眼睛怒吼,分明已经接近了鬼国的入口,然而却被两个速度极快的大帝缠住。 虽然那两人的修为都远不如楚玲珑,但是那两人也始终避免与楚玲珑的正面冲突,只是拖延着楚玲珑前进的步伐,使得身后的那些大帝距离楚玲珑越来越近,只怕要不了多少时间楚玲珑便会身陷重围。 楚玲珑运转功法,一片片凰焱引燃虚空,烧得阻拦楚玲珑的两个大帝都有些灰头土脸,然而他们却依然在楚玲珑身边不断地周旋着,使得楚玲珑前进每一寸都变得异常困难。 楚玲珑狠狠咬了咬牙,正待暴怒,楚风却已经低声说道:“四象步斗,心转室,尾易斗。七星罡步,枢权落,摇光休……” 楚风的声音极其微弱,楚玲珑却听得清楚,楚风所说的无非便是一些修行常用的步法口诀,指引着自己的落点。 楚玲珑当下也不再犹豫,按照楚风所说的落点和方法急速而行,身形陡然之间变得万分飘渺鬼魅,就仿佛是一个虚影一般,在那两位大帝的封锁纠缠之下,接连几个曲折的行动,便已从二人的封锁之间陡然穿出,就二人甩在了身后。 “不好!” 两位大帝面面相觑,没有想到之前只会横冲直撞的楚玲珑身法陡然变得如此飘渺诡异,难以预测起来,一时有些猝不及防,竟然被楚玲珑冲了出去。 “追!”一位大帝狠狠咬牙道,与同伴用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然而凤凰终究也是百禽之首,虽然不比鲲鹏的天地极速,速度却也不慢,二人虽然在速度方面有所见长,但是修为上终究逊色于楚玲珑一截,此刻被楚玲珑拉开了一段距离之后虽然尽力追捕,却也根本有些来不及。 “停下!” 一道青光骤然闪现在楚玲珑身前,颜青羽手腕一翻,便向楚玲珑抓取而去,楚玲珑色变,还来不及反应,一道剑光便已经横亘在了她与颜青羽之间,刘鱼的身影也随之闪现,手中水月毫不留情地斩向颜青羽的手腕。 “走,她有我拖着。”刘鱼说着,手中水月与颜青羽砸落而下的七关陡然碰撞,万千澎湃劲力向着四周激荡而出,一道道凶狂劲力顿时在楚玲珑身体之上划开了一道道鲜血淋漓的伤痕,就连后方追击楚玲珑的两位大帝也一时避让不及被那澎湃的劲力所击伤。 颜青羽恨恨咬牙,手中七关一转,想要丢下刘鱼去追击楚玲珑,但是刘鱼又怎么可能任由她离去,水月剑光泛起,一道道剑意纵横交错,无一不是凛然杀意。 面对着刘鱼的一道道凛然杀剑,颜青羽也不得不正色以对,一片片青光泛起,与一口口斩来的剑意激烈地对撞,溢出的真气仿佛潮水一般涌向四野。 颜青羽与刘鱼一边激烈地战斗着,一边向楚玲珑追逐而去,只是因为对方的纠缠,也再也无法以最快的速度前进,眼见得楚玲珑与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已经逐渐地逼近了鬼国的入口。 “真的就这么看着?”鲲鹏倏然又问道,“无论他是不是,是否应该是换一个没有任何疑点的人进去才更保险一些呢?” 幽冥君低下头,沉默不语。 鲲鹏说得很有道理,无论他到底是不是灭世之力,在这种情况下,也许的确换一个人进入鬼国,才会有更好的效果,毕竟此刻无论是楚风的状态,还是楚风的身份进入鬼国……似乎都有些不合时宜。 幽冥君沉默着,抬起头看着那一团烈焰不断地逼近鬼国的入口,神色有些迷茫。 他的确很信任楚风,那是来自游魂的信任。 但是他不仅仅是游魂,他还是幽冥君。 游魂可以信任楚风,但是幽冥君不可以。 幽冥君深吸了一口气,单手抓起了棺盖,而后将棺盖握紧在了手中,站起身,将棺盖奋力地向着鬼国的入口抛掷了出去。 棺盖呼啸着划出一道黑烟,冲破天际,带着一股凛然之意,向着楚玲珑的背心袭击了过去。 来自后背的敌意,楚玲珑也陡然有所感觉,身形不得不强行一顿,使得那棺盖从楚玲珑的身前呼啸而过,带起的呼啸的风,吹拂起楚风凌乱的发丝。 这棺盖一共出现了三次,两次支援,第三次却是敌对。 楚玲珑猛地扭头,看向了棺盖来的方向,眼眸里有些愤恨。 “哈,小凤凰瞪你了。”鲲鹏笑道。 幽冥君沉默了片刻,缓慢伸出右手,凌空一招,那破空而去消失在天际的棺盖又陡然呼啸而回。 “还是拉不下脸自己出面啊。”鲲鹏说道。 幽冥君没有应声,因为他的确不愿意自己去面对楚玲珑,无论是幽冥君,还是游魂,去面对楚玲珑,和她抱着的楚风,都会觉得有些羞愧,有些尴尬。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幽冥君啊。”鲲鹏笑着摇了摇头,终究没有再说。 幽冥君拉不下脸亲自动手,所以他只是阻挠了楚玲珑前进的步伐片刻。 片刻听起来虽然不长,但对于此刻,却已经足够多了。 灵红萝已经咬了上来。 灵红萝面对着楚玲珑,依然是疯狂的进攻,一片片苍白的火焰跃动,一股股杀意冷然冲天。 “轰轰轰!” 灵红萝的攻势太狂猛了一些,楚玲珑自己之前也只能被动防御,此刻又需要保护楚风,面对着灵红萝卷来的一片片惨白,楚玲珑愈发力不从心,前进的脚步被灵红萝彻底拖住,使得其他的大帝纷纷绕开了刘鱼和颜青羽,向着此地迅速地赶来。 刘鱼神色微变,当即便想要撇下颜青羽,但是形式此刻已然逆转,她想要去增援楚玲珑,颜青羽却又怎么可能给她这个机会! 颜青羽的进攻也陡然变得凶狂了起来,每一招出手都是一般的大开大合,气势万钧,根本不在乎水月会不会伤到自己,她只想用最强大的攻势彻底压制住刘鱼,让刘鱼根本无法再去支援楚玲珑。 只要再拖片刻,楚玲珑就会完全陷入危机之中,根本就再保不住楚风。 “便这么想要小风死么?”刘鱼神色微冷,手中水月光华才一亮起,一股鲜血顿时从嘴角溢出。 刘鱼的嘴角微微抽搐,知道之前强行将水月的威力催发到三成已经给自己的身体造成了暗伤,此刻还想要再催发水月的潜力……无疑是自寻死路,但是这般下去,只怕两边都要失败了! “呼——” 沧海潮声,一道穿过无数岁月的剑伴着声声潮歌而来,安璐云一剑白衣,剑光陡然插入了楚玲珑和灵红萝之间。 这陡然而来的一剑,直接斩断了灵红萝的攻势与双臂,使得被压得气血不顺,脸色惨白的楚玲珑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来。 “你怎么还靠自己的女儿来保护了。”安璐云长身而立,左手倒负在身后,手指微微颤抖着,右手却握紧了潮歌,横在自己的身前。 十轮明月也紧随而来,啸月涣停留在了安璐云的身边,声音微冷道:“你到底想要帮谁!” 安璐云微微笑了笑,面对着略微后退又扑了过来的灵红萝,有些艰难地应对着,声音却依然不紧不慢,说道:“我谁也不忙啊,就是谁不行了就帮他们一下而已。” 啸月涣冷哼了一声,分出了五轮明月环绕在安璐云身周,护卫着安璐云,使得安璐云虽然被灵红萝完全压制住,但是却也不至于在短时间内被打成重伤。 “玲珑,走。”啸月涣回过头看了一眼楚玲珑。 “但是姑姑你们……”楚玲珑一怔。 “没关系。”啸月涣沉默了片刻,才又狠狠咬了咬牙,“说起来……你怎么全是些姑姑,你爹这个……” 她虽有心说楚风几句坏话,但是看了看被楚玲珑抱在怀里的楚风,心中不禁一痛,咬了咬牙,道:“快走,别磨蹭了。” 楚玲珑看了一眼,众多的大帝正在迅速地靠近,再不走的确快要来不及了。 “姑姑,你们……小心……”楚玲珑咬了咬牙,转过身继续向鬼国的入口冲去。 “阿祺,你想站哪边?”鬼国的入口正下方,冰之仪倏然问道,“再不选,可来不及了。” 冰之仪看着抱着楚风越冲越近的楚玲珑,沉默着。 他现在是凝寒教的实权人物,他对凝寒教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是他也欠了楚风很多人情,欠了离绾很多人情。 尤其是离绾,是他这么多年以来最信任的好友,他此刻选择对楚风动手的话,那就意味着……他将与离绾反目成仇。 但是他还担负着凝寒教,凝寒教的上上下下,都是他的责任。 是用情谊去否定责任,还是用责任去压抑情谊? 他沉默着,他知道他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他看着身边的冰之仪,冰之仪微微带着几分笑容,等着他的决定。 冰之祺握紧了腰间的冰刀,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退开了半步,面对着冰之仪,很认真地道:“请。” 冰之仪看着冰之祺,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她知道一直躲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小男孩长大了,比自己所想象的还要成熟。 他懂得什么是担当,什么是责任,宁愿选择自己的痛苦,也必须尽到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很好。”冰之仪赞许地笑着,也微微后退了半步,一道寒气在空气之中凝结,一口璀璨晶莹的冰剑被她紧握在了手中,“请。” 两道冰冷的刀剑,陡然交接。 第1279章 下辈子再做你的女儿 冰家姐弟的战斗迅速地从地面升到了半空,空气之中一道道冰山陡然出现,而后又被倏然彻底粉碎,漫天的冰渣飞舞,将天地之间的阳光折射向各个方向,一片斑斓耀眼。 无论是冰之仪还是冰之祺的神色都很认真,他们是姐弟,彼此信任,彼此依靠的姐弟。 但是他们都有着各自不同的责任。 “姐,我们不会杀楚风,只是换一个人去鬼国!”冰之祺身周一道道刀光璀璨,每一道刀光挥舞而出,都伴随着漫天飘舞的冰晶,寒彻骨髓的冷意。 “是吗,你问过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了吗?”冰之仪微微笑着,问道。 冰之仪沉默着,无言以对。 他欠着楚风的人情,他不愿杀楚风,但是其他人呢? 其他人愿意就这么放过楚风吗? 他可是那灭世之力的投影,只要他还活着,就始终是一个威胁,一个不可掌控的变数。 不可掌控的变数,当然就应该杀掉。 “根本无法说服敌人的时候,不要说那么多废话。”冰之仪微微一笑,手中的冰剑却只有一道,一往无前,毅然决然,就好像是虽千万人而吾往矣的仁人志士一般,一旦心意已决,便再不会有任何的动摇,“战斗不仅要用武力,还要思考。” 冰之祺默然不语,衣衫震荡,身后冰晶恶鬼陡然浮现,手中带血长刀紧握在手,伴随着一声怒吼,浩荡刀芒陡然便斩向了冰之仪。 冰之仪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线,手中冰剑陡然自剑锋绽放而开,化为一朵纯洁无暇的冰莲,被冰之仪掌握在了手中,冰莲所映照而出的微冷的光芒映在冰之仪的脸上,映照得冰之仪恍若圣女一般圣洁。 带着滔滔血气,万鬼哀嚎的浩荡刀芒自空中劈落,刀锋直指冰之仪。 这一刀落得干脆,落得果决,落得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多年的情,多年的义,都尽在这一刀之中。 冰之仪看着这一刀,神色也不由微凛。 她并不是很喜欢这一刀的气息,不是因为它凶戾,而是因为它……太丑。 一个个恶鬼血肉模糊,筋连着皮,肉露出骨,这委实有些难看得过分了。 冰之仪虽然生性刚强,但是终究却也是个女子,女子多喜好美丽的事物,即便有些归于质朴的女子并不追逐艳丽,但是却也终究没法喜欢这般的丑陋。 冰之仪手臂微微张开,宛如飞鸟的双翼,一口口冰剑剑锋竖直朝上出现在了冰之仪的身周,缓慢旋转着开落成一朵朵纯洁的冰莲。 万千多冰莲开落,冰之仪的身形在其中却并不显得突兀,反而与那一朵朵冰莲无比地协调,就仿佛她也是那冰莲之中的一朵一般。 “吼——” 冰晶恶鬼愤怒咆哮,百丈刀芒轰然斩落,斩入了那一片冰莲的花丛之中,一瓣瓣破碎的莲花飞起,一块块破碎的冰渣飞溅。 那一刀就像是劈入了无人之境一般,向着冰之仪的头顶便落了下去。 冰之祺双手握紧了刀柄,双手的肌肉都尽数紧绷了起来,所有的气力都从双臂宣泄而出。 冰之祺的眼睛瞪得很大,决眦欲裂,一道道血丝充满了冰之祺的眼眸。 他不想落下这一刀,但是他必须落下这一刀,为了他身后的凝寒教,为了那些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人。 冰之仪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冰之祺能落下这一刀已经难得,她知道冰之祺面对着她,怎样的决心都会一点点崩溃动摇,哪怕最终这一刀落了下来,也不再是它出现的那一刀。 长刀怒吼,破空而来,距离冰之仪不过尺寸之间。 冰之仪微微抬举起了左手,手中捻住的那一朵冰莲横在了那一刀的刀锋之下。 那一刀骤然停歇,一朵朵旋转的冰莲也骤然停歇。 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陷入了长久的宁静之中。 冰之仪看着冰之祺,冰之祺也看着冰之仪。 “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冰之仪微微笑着,手中的冰莲陡然怒放,那口长刀,寸寸破碎。 “虽然一直想要让你学会自立,学会自己决断,但是这一次……继续信任我吧。”冰之仪慢慢地说道,“就像是过去的岁月一样信任我。” 冰之祺沉默不语,过了片刻才终于点了点头。 “噗——” 面对着灵红萝越来越凶的攻势,安璐云和啸月涣联手也依然是全面的被动,安璐云本来就带着重伤参战,此刻更是被直接打得吐血不止。 “血可真多。”啸月涣微嘲说道,身形却陡然插入到灵红萝的正面,十轮明月环绕在身前,将灵红萝迎面打来的一拳硬生生招架而住,自己的身形却摇晃了起来,鲜血从七窍之中缓缓溢出。 “还行吧。”安璐云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被啸月涣接过了正面对抗灵红萝的任务之后她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 只是看情况,啸月涣现在已经在灵红萝一拳接着一拳接连不断的粗暴攻势之下身躯颤抖不止,哪怕是十轮明月都在守势之中,只怕也根本撑不了太长的时间。 “准备跑了。”安璐云看着一个个逼近而来的大帝,“到时候把她嫁祸给来的人就好了。” 啸月涣也正有此意,灵红萝此刻心智全无,若是有人与她战斗她便会战斗下去,若是无人管她她便会继续去追逐楚玲珑,执行彦都无忌生前给他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 现在啸月涣等人也成了众人之敌,倒不如趁机去攻击其他的大帝,逼得那些大帝反击将灵红萝卷入其中,让灵红萝与他们纠缠便是。 啸月涣心意已决,见一位位大帝正在快速靠近,顿时便也整个人都欺上前去,九轮明月勉强招架住灵红萝的攻势,一轮明月就近斩向了最近的一位大帝。 “反击!”一个娇喝从后方传来,珊瑚却也已经赶了上来,“被攻击的反击,其他人不要管,继续前进,不要让他们缠住我们!” 安璐云神色微怔,而其他正匆忙冲向鬼国入口的大帝也一时来不及反应,尤其是那些年轻大帝更是出于习惯性的信任,当即开始按照珊瑚的吩咐纷纷绕开啸月涣,只有被啸月涣攻击的那位大帝瞬间便展开了反击。 十轮明月面对灵红萝已经有些勉强,九轮明月更是不支,支撑了不过瞬间便彻底崩溃,一轮轮明月彻底碎裂而开,灵红萝的一拳直接轰击在了啸月涣的胸膛之上,发出清脆的骨裂之声。 与之同时,安璐云也赶到了啸月涣的身边,强行将啸月涣往后一拖,使得啸月涣退出了一段距离,消解了那一拳的几分劲力,才使得啸月涣没有被那一拳所有的力量击中。 “噗——”啸月涣喷出一口鲜血,身形陡然向后跃出,连带着安璐云也根本无法稳定身形,两个人被巨大的力量直接向身后冲击而去。 “轰!” 啸月涣方才被击飞,那一道大帝的反击也同时斩落在了灵红萝的身躯之上,在灵红萝的身躯之上拉开了一条巨大的血口,然而却已经没有鲜血涌出,只是皮肉翻卷开,而后迅速地愈合了起来。 灵红萝陡然扭头,眼眸落在了那反击的大帝之上。 那反击的大帝也陡然一怔,完全不曾想到自己的一击竟然会落在灵红萝的身上。 灵红萝的身影顿时便转过方向,向着那一位大帝冲击而来,而那大帝一惊之下,又哪里还能再做思考,当即用尽了全力向灵红萝发动攻击。 然而此刻的灵红萝却已经将功力燃烧到了极限,就连楚玲珑也会被她单方面压制,根本不是一般的大帝可以抵挡,所有的攻势落在她的身上都不过是挠痒痒一般,没有丝毫的反应。 “支援!”珊瑚色变,大声喊着,“附近的人予以支援,不要损失战力,不要损失任何的战力!” 靠近鬼国入口的上空,局势的再次转变又使得颜青羽想要离开战局,但是此刻刘鱼又怎么可能让颜青羽离开,所有的攻势都变得无比的狂暴,每一剑出,都是带着要与颜青羽同归于尽的气势,只要颜青羽有丝毫的疏忽,都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还要看吗?”鲲鹏倏然问道。 幽冥君没有说话,而是握紧了回到手中的棺盖,五指深深陷入棺盖之中,每一根骨骼都在颤抖,每一处关节都在哀鸣。 幽冥君站直了身体,手中的棺盖发出黑色的耀眼的光芒,随着幽冥君快步奔跑,而后化为了一道漆黑的流星冲向天空。 “还是不要自己露面吗?”鲲鹏问。 幽冥君笑而不语。 那一块棺盖来得很快很猛,已经冲到了鬼国入口前里余的楚玲珑与那棺盖尚有数十里距离的时候便陡然色变,她想要停下来躲过那一棺盖的轰击,但是一旦停留,身后的大帝就将再次逼近! 楚玲珑狠狠咬了咬牙,看着怀中虚弱万分的楚风,而后双翼陡然展开,继续向前冲击。 “咳咳……”楚风剧烈地咳嗽着,“玲珑……” “别说了,留点力气做你的事情吧。”楚玲珑坚定地说着,继续向前冲击着,同时将右手手腕陡然震裂,送到了楚风的唇边,将自己的凰血真元渡入楚风体内,“玲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玲珑……玲珑等你,下辈子再做你的女儿。” 第1280章 另有隐情 楚玲珑说着,陡然猛地将楚风整个人都向着鬼国的入口抛了出去,与此同时,那口漆黑的棺盖也带着滔滔的气势来到了楚玲珑的跟前。 “玲珑!”珊瑚一怔,眼眸里陡然涌出了泪水,发出了一阵声嘶力竭的哀嚎,身躯再也忍不住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如果说楚玲珑与楚风的感情深厚的话,那么珊瑚与楚玲珑的感情也丝毫不逊于他们之间的感情,从当年珊瑚将楚玲珑带回鲛人族开始,珊瑚就一直仿佛母亲一般照顾着楚玲珑,呵护着楚玲珑,看着楚玲珑一点点长大,她亲自教导楚玲珑读书认字,修行练功,为人处世。 然而,此刻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玲珑在自己的眼前死去,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值得吗? 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珊瑚的身躯颤抖着,意志在那一瞬之间也近乎崩溃。 她觉得太累了,肩上的担子太沉重了,沉重得……她再也不愿意去承担了。 可是她又才承担了多久,那些前辈又默默地承担了多久,前辈们从来没有抱怨过,一直承担着这般的重担到了最后,她又怎么能在这里就放弃? 她必须坚持,她还要坚持,坚持到万物尽灭,或者天地清平。 漆黑的光芒中,炽烈的焰光开始黯淡。 而楚风的身影也没入了鬼国的通道之中。 那血色的眼睛,开始剧烈地震颤了起来。 所有人都为之一愣,就连行动都差点忘了。 他们彼此之间面面相觑,却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心中充满了不甘。 失败了。 他们没有能够阻止一切的发生,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灭世之力在世间的投影进入了鬼国,带着最后能压制住灭世之力的关键。 失败了,一切都会灭绝。 有人狂笑了起来,有人沮丧地瘫软了下来,有人开始说起了胡话。 每个人都很慌乱,因为他们已经不知道,他们除了等死,接下来还能做什么。 真的就只有等死了吗? 彼此熟悉的人开始聚集起来,只有相互扶持,相互支撑,才能够让此时内心那种失败的惶恐与沮丧得到少许的慰藉。 “轰!” 七关与水月再次交击,颜青羽和刘鱼同时借着冲击的力量后退,没有再靠前与对方厮杀。 此时楚风已经进入鬼国,她们之间的战斗,也自然失去了意义。 冰家姐弟与退后的啸月涣和安璐云两人汇合在一起,站在鬼国的入口前,各自握着刀剑,看着眼前那展开成为一条弧线的众多大帝,以及站在他们正对面的珊瑚。 “你的立场真是奇怪。”冰之仪看着安璐云,说道,“谁都帮,也谁都不帮,简直就像是在刻意制造混乱一样。” 安璐云微微笑了起来,点了点头,以一副很认真的口吻说道:“是啊,我的确是在制造混乱。”而后安璐云望向了远方,才不无戏谑地道,“说到混乱,那里才是混乱吧。” 安璐云所说的混乱自然是灵红萝此刻引起的混乱。 几个大帝合力应对着灵红萝,有些吃力,却还足以自保,他们是最后剩下的几个还有事情做的大帝,哪怕感受到了绝望和惶恐,却也根本没有办法停下来,甚至没有心思去仔细感受那情绪,一旦分心就将要负伤。 啸月涣捂着胸口,愣愣地看着那棺盖破灭了那团耀眼的烈焰,消失在了天际。 她与楚玲珑相处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是也绝对算不上短,十余日的相处,她有些喜欢这个调皮机敏的小丫头,哪怕她分明也知道楚玲珑的真实身份也是古代的大帝之一,但是心中却也将楚玲珑当做是自己的晚辈一般的喜爱。 然而此刻,楚玲珑却这般就死在了她的眼前,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棺盖撞击在楚玲珑的身体之上,将楚玲珑撞得血肉消融,炽烈的凰焱都为之破灭。 她什么都没有能够帮上忙,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一切的发生。 啸月涣憎恨这样的无力感,她更憎恨自己的无能。 安璐云轻轻拍了拍啸月涣的肩头,道:“不用自责,没事的。” 啸月涣冷哼了一声,手猛地握拳,一根根手指握得“咔咔”作响,目光带着森然的杀意看向了那棺盖来的方向。 “你又被女人瞪了。”鲲鹏笑了笑,“你这样死板的男人,永远也只有被女人瞪一条道路而已。” 幽冥君默不作声,只是一伸手,招回了那棺盖,而后猛地将棺盖插在了自己的跟前,就像是一面巨大的墓碑一般,也不知道到底是想要祭奠谁。 “小凤凰被你杀了。”鲲鹏眯起了眼睛,“可是她涅槃的卵去了哪里?” 幽冥君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起头,看着天空,神色有些怅然。 “现在怎么办?”很多年轻大帝的目光都纷纷落在了珊瑚的身上,一如他们过去对珊瑚的信任一般,期待着珊瑚能够给出一个办法。 现在怎么办,到底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他们希望珊瑚能够给他们一个答案,一个最正确的抉择。 珊瑚的双拳攥得紧紧的,指甲也深陷入了血肉之中,鲜血从指缝之中不断溢出。 她将眼眶里所有的泪水都憋了回去,深吸了一口气,才以尽可能平稳的语气道:“现在不能贸然进去……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情,贸然进去,只怕局面会完全脱离掌控,甚至全军覆没。” 珊瑚的话不是危言耸听,因为已经有数百大帝葬身其中了,在没有任何了解的情况下贸然进入其中,根本就是自寻死路的行为。 “我进去吧。”颜青羽突然出现在珊瑚的身边,大声说道。 而刘鱼也随之出现在了啸月涣等人的身边,脸色有些苍白,远不如颜青羽的气色,只怕方才与颜青羽的战斗也是极其吃力。 珊瑚缓慢地摇了摇头,道:“不行,你是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战斗力,一旦你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将会彻底处于劣势,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让你去冒险。” “我去吧。”一位年轻大帝站了出来,说道,“我的速度较快,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还有能够出来的可能性。” 珊瑚沉默了片刻,才看向前方拦住了去路的五人,道:“我们不想与你们再进行不必要的动武和战斗,所以请你们让开。” “不可能。”冰之仪微微笑了笑,身周一口口冰剑盛开盛开为莲,“我是不可能让开的,除非死。” 珊瑚神色一凛,道:“冰师姐真要决心死战吗?” “师尊有命,不敢违背。”冰之仪的态度很坚决,丝毫不为所动。 珊瑚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才道:“非战不可吗?” “自然是非战不可。”安璐云的嘴角带着几分奇怪的笑意。 珊瑚深吸了一口气,道:“好,我明白了。” 一众年轻大帝当即便也再没有丝毫的迟疑,纷纷运转了功法,等候着珊瑚的一声令下,便要齐齐进攻,用人数上的优势彻底拉平五人的修为优势。 “所有人都不得妄动,听我的,等。”珊瑚倏然开口道。 一众年轻大帝纷纷面面相觑,脸上满是震惊的神色,有些不能理解珊瑚此刻做出的决定。 等? 现在哪里还能等? 哪里还有心情去等? 莫说是一众年轻大帝,就连那些后来加入战局的其他大帝也都纷纷露出了震惊之色。 虽然他们都不认识珊瑚,但是也看出了珊瑚无疑是年轻大帝的主心骨,这个主心骨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怎么能够做出这样明显错误的决断? 又怎么能如此心慈手软? 但是看之前此人见楚风显露出真实身份的时候,这个女人却又极其干脆果断,决策丝毫不拖泥带水,怎么过了不过片刻,转变如此之大。 难道这个女人是因为对手的缘故而心有不忍吗? 众人纷纷有些惊疑不定,一时之间想要上前,但是却又迟疑着不敢上前。 颜青羽皱了皱眉头,神色之中露出了几分不耐烦,有些怒意道:“不能等了!” “必须等。”珊瑚斩钉截铁地说道,“我需要你们相信我!” “没有时间等了,谁也不知道,这样等下去到底会发生什么!必须要尽快!”颜青羽大踏步地走上前,向着鬼国的入口靠近。 刘鱼也微微向前迈出了一步,握紧了手中水月,剑锋直指颜青羽,声音微冷道:“不可能让你进去的。” 颜青羽冷眼扫了一圈周围迟疑着的大帝,道:“都还愣着干什么啊,一起上啊!这么多人,害怕他们这几个人么!” “所有人都不准动!”珊瑚大声喝令,将听了颜青羽的话正蠢蠢欲动的一众年轻大帝纷纷喝止,“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我叫你们等,那便自然有等的理由。” 一众年轻大帝不由也陷入沉默,他们的确熟悉珊瑚行事历来沉稳,很少去做赌博的事情,比起颜青羽这样一个并不算太了解的盟友来,显然更可信一些。 “什么理由?”颜青羽扭头问道,神色之间满是嘲讽,“若说不出理由,那便是……你心软了,背叛了,与他们一般了不是吗?” “心软,背叛?”珊瑚看向了一众年轻的大帝,嗤笑了一声道,“他们比你更清楚,我这个人做任何事都从来不带任何的感情,只要利益足够大,任何人我都可以牺牲。我的师尊东王公也正是死在了我设计万妖宫三位远古大帝的局里吗,他们可都知道。” 众多年轻大帝纷纷点头,珊瑚的布局历来都是一视同仁,无分亲疏,每个人都只放在最合适的位置上……她会被情感左右,其他人也根本有些不信。 “人心隔肚皮,谁能知道你现在心里如何想呢?”颜青羽冷笑了一声道。 “那先请羽青帝告诉我,羽青帝为什么如此急躁,如此不信任珊瑚?”珊瑚万分认真地说道。 颜青羽摇头道:“真的无法再等待了,你们不去,我去!” “到底是我们不能再灯带了,还是你不能再等待了。”珊瑚叹了一口气。 颜青羽悚然一惊,前进的步伐也陡然停顿。 “虽然想与你再多周旋一些时间,为大哥尽力拖延,但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了。”珊瑚长叹了一口气,“大家都听着,眼前这位羽青帝,才是真正的……” 那一刻,珊瑚、大明尊的声音齐齐响起:“十世轮回之力。” 第1281章 真容 “我们眼前的这位羽青帝,才是真正的十世轮回之力。” 珊瑚尽量显得平静的语调之中却依然有些压抑不住的颤音。 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无比的震惊。 颜青羽脸上那有些焦急的神色也陡然僵住,瞳孔骤然放大,握着七关的右手猛地攥紧成拳。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一脸的茫然,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珊瑚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到底是真是假? 颜青羽……分明就是他们战力最强大的战友,此刻却成为了他们的敌人? “噢,事情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鲲鹏站起了身,眯起了眼睛,饶有兴味地说道,“你现在还不上去看一看吗,如果那个女人才是真正的十世轮回之力的话,你的幽冥帐现在可是很重要的东西啊。” 幽冥君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站起了身,猛地抽出了自己跟前插着的棺盖,而后顺手一招,将那悬浮在半空中的棺材也召唤了回来,与棺盖合拢在一起,背在了身后,下一刻,身形就连移动,出现在了半空之中。 啸月涣看到幽冥君出现的那一刻瞳孔也瞬间紧缩,想要移动却被安璐云微笑按住了肩头。 “稍安勿躁,”安璐云低声道,“现在还不是跟他算账的时候。” 啸月涣深吸了一口气,才强行压住了自己想要上前的步伐,满是阴冷的目光却落在了颜青羽的身上。 与其他人不同,啸月涣本来便是信任楚风的,所以当珊瑚等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没有任何障碍地便接受了颜青羽才是真正的十世轮回之力这个事实,而不曾像其他人一般陷入茫然和恐慌。 过了许久,颜青羽有些僵硬的面庞上才挤出了一丝笑容,声音微冷道:“你这样说,终究不过是在帮楚风拖延时间而已,你……果然还是背叛了那些前辈们,让那些前辈们的牺牲付出白费了吗?” 颜青羽的话顿时又让一众年轻大帝动摇了起来,他们可以信任珊瑚,但是珊瑚的这句话,却让人太难以接受,太难以接受的事情……那便不接受就好了。 年轻大帝们顿时陷入了混乱之中,甚至因为是否应该继续信任珊瑚而迅速地分裂成为了两个团体,多数人对珊瑚的信心动摇了,只有少部分更了解珊瑚的人依然选择相信珊瑚。 “我当然不否认我帮大哥拖延时间,但是……也是在阻止你。”珊瑚微微一笑,坦然以对,“你们是不是相信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你们都只要听我的,我会给你们足以信服我的理由。” “你……”颜青羽才一开口就被珊瑚打断了话语。 “我既然敢说,那我自然有着十足的把握和信心来证明羽青帝你便是真正的十世轮回之力。”珊瑚大声喊道,将躁动的人群再次强行压制了下来。 “你只是在拖延大家的时间,让灭世之力……”颜青羽再次争辩。 “只请羽青帝回答我一个问题,羽青帝你回到现世到重新出现这段时间,你究竟去了哪里!” 珊瑚地大声质问道,毫不留情地打断了颜青羽的话,如果只是她一个人的话,她当然不介意与颜青羽多加几次周旋,尽力地拖延更长的时间,但是现在这么多人都已经开始动摇,珊瑚根本就容不得未战先乱,只能先发制人。 颜青羽脸上的神色陡然一僵,旋即冷笑道:“我做什么,需要你过问……” “你出身鬼国,怎么可能不知晓鬼国与人间连接时间!更何况你既然已经觉醒,自然有着羽青帝的记忆,这些事情你断然没有不知晓的道理。然而鬼国与人间连接,你从始至终未曾现身,坐视鬼国被夷为平地,自己师尊化为飞灰,也不曾现身。直到刘鱼师姐出发找你,你才姗姗来迟。如果不是刘鱼师姐告之了我们,我们甚至根本不知道你早已返回现世!从你返回现世,到几天前终于现身,这段时间,你到底在做什么!” 珊瑚厉声喝问,依然是毫不留情地打断颜青羽的话,神色万分严厉,目光更是咄咄逼人,容不得人丝毫的闪烁回避。 颜青羽被珊瑚接连的喝问逼得一时语塞,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去做我私人的事情……” “是吗,私人的事情?羽青帝失踪多年之后,颜青羽离开现世多年之后,却在万壑山做着一些私人的事情?”珊瑚上前一步,继续逼问,“是羽青帝当年未竟的事情吗,还是颜青羽当年未竟的事情?为什么不能说出来,是什么阴私见不得光的事情吗,亦或者你还有你的算计瞒着我们所有人,还是你其实根本就编不出来什么像样的理由来糊弄我们所有人!” “是不是因为你根本不曾料到刘鱼师姐会回到现世,所以根本就没有能够料到自己会被发现,所以也没有来得及准备好为自己开脱的借口?是不是只要刘鱼师姐不曾现世,你就会一直隐藏下去而不肯现身?” 颜青羽被珊瑚一连串的逼问问得有些目瞪口呆,瞪大了眼睛,竟然一时也不知道到底应该要做出什么样的回应。 众人看着颜青羽那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一时也有人开始动摇,如果她真的可信的话,为什么此刻竟然什么也答不上来? “我……”颜青羽刚刚开口,珊瑚便又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羽青帝,请你回答我,你在万壑山做什么,不要再遮遮掩掩,不要再顾左右而言他,正面回答我的问题!”珊瑚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甚至有些颤抖,她已经有些难以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 这是最关键的一招,生死胜负,在此一搏。 颜青羽沉默着,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在那里找东西。” “那么请问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比你所生长的鬼国生死存亡更重要!”珊瑚继续逼问,丝毫没有要就此退让的意思,“或者你是羽青帝,又还有什么能比超脱六界的机缘更重要?” “……”颜青羽沉默着,无言以对。 “你……”珊瑚刚刚开口,颜青羽的声音却陡然响起。 “那你先证明,楚风不是十世轮回之力!”颜青羽声音陡然提高,“就算我有很多的事情瞒着你们,那又如何?谁没有一点两点不想让人知晓的事情,倒是你,始终抓着这一点不放为楚风洗脱,那你难道就能证明楚风不是十世轮回之力吗!” 珊瑚顿时一愣。 “如果你不能证明楚风不是十世轮回之力,那你抓住的这一点最多也就算我行踪可疑罢了,你凭什么说我便是十世轮回之力!”颜青羽开始了自己的反击,“你到底存的又是什么居心!” 珊瑚闻言微微一笑,道:“那我能证明你便是十世轮回之力,那自然也就不用再证明大哥不是十世轮回之力,所以只要你证明你自己不是十世轮回之力,那才能证明大哥是十世轮回之力。” 安璐云陡然咬住了下唇,珊瑚这番话说得很绕,但其实都是一些没有任何意义的废话,然而如果反应不够快,很容易便陷入了珊瑚的陷阱之中,无法从思维的惯性之中摆脱。 然而颜青羽既然都能针对珊瑚的接连逼问进行反击,又怎么会落入珊瑚的语言圈套之中,只是沉思了片刻,便冷声道:“本来便是你要证明我是十世轮回之力,怎么变成了我要自证清白?你当在座的都是傻子么!” “那说来便话长了,羽青帝是否要慢慢听上一听?”珊瑚微笑道。 “没时间!”颜青羽握紧了七关。 “那请你自行前往鬼国。”珊瑚神色一变,侧身让开了一条道理,“其他人不得随行。” 颜青羽紧握七关的手指微微一颤,神色之间有些动摇。 “羽青帝是在担忧什么?”珊瑚倏然逼问,“为什么一定要拉上这么多人一起才肯强闯?难道羽青帝就不敢一人强闯鬼国吗?或者是因为自己一个人面对着眼前五人的阻拦却能轻而易举地突破便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有人多才能合理地解释你能冲开五人的封锁进入鬼国吗?” “羽青帝的确不是会畏惧之人。”幽冥君突然开口说道。 颜青羽沉默了片刻,才道:“一个人自然不做送死的事情。” 颜青羽环顾四周,言辞恳切道:“众位,珊瑚的举动无疑是在利用大家的信任拖延时间,现在开关玉在十世轮回之力的手上,再这样拖延下去,只怕六界都会毁于一旦了。哪怕大家不信任我,但是我恳求大家……先进入鬼国,重新夺回开关玉再讨论这个问题,时间真的不多了!” 颜青羽的话无疑命中了每个人的要害,哪怕是相信着珊瑚的人都知道现在的时间容不得任何的拖延了。无论谁是十世轮回之力,现在都不是关键,关键是要把开关玉掌握在可信之人的手上,进一步去镇封住灭世之力。 一众大帝顿时哗然,纷纷涌向了鬼国的入口,刘鱼等五人没有丝毫的迟疑,刹那之间也纷纷运转功法,准备好了反击。 “羽青帝,你真要逼我证明你是十世轮回之力吗?”珊瑚不动,声音微冷。 所有人顿时又是一怔。 “有证据,那便拿出来吧!”颜青羽冷声道。 珊瑚点了点头道:“证据我没有……” “那你……”颜青羽微嘲道。 “但是我有证人。”颜青羽大喊了起来,“凌霜姐,将归万里前辈带过来吧。” 第1282章 四个问题 颜青羽微微皱了皱眉,神色终于在阴晴之间有了一些变化。 远方,花凌霜与一个方面大耳,满脸古怪花纹的男人迅速地靠近。 自从珊瑚等人去安置鬼国的难民之后,花凌霜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楚风曾意识到花凌霜不见了,问了几句知晓花凌霜在镇守鬼国难民,便也没有再多问,那之后虽然发现花凌霜不曾如珊瑚所说的一般如期而返,但是那么多人来来往往,各有各的任务,各有各的事情,便也没有再多问,其他人也自然不曾多想。 直到此刻,花凌霜陡然现身,而且带来了所谓的人证,才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点……珊瑚早就为此刻做好了准备,方才的一切……根本就是在演戏。 花凌霜带着归万里,并没有太多的耽误,片刻之间便已经到了众人的身前七八里的距离站定。 “为了防止羽青帝您暴起杀人灭口,所以姑且拉开一段距离,反正也不妨碍对话,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珊瑚微笑说道。 颜青羽冷哼了一声道:“没问题。” “羽青帝,这位归万里前辈……你总不能说你不认识吧?”珊瑚声音微冷,问道。 颜青羽握着七关的手指缓慢地松开,而后陡然握紧,道:“认识。” 珊瑚的目光陡然落在了归万里的身上,看着归万里,问道:“归前辈,这位颜青羽……您也认识吧?” 归万里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自然认识,不仅认识,还是为她而来。” 珊瑚顿了顿,旋即转身面向众人,道:“诸位兴许还不认识他,请归万里前辈说明一下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吧。” 归万里点了点头,对着众人微微一揖道:“在下是鬼国离明城副城主,归万里。而颜青羽的师尊颜天君便是离明城的城主。我奉城主之命,来此将颜青羽的身世昭告天下众人。” 颜青羽嘴角微微抽搐了片刻,才微笑道:“归叔叔你有什么尽管说便是了,我倒要看看你因为鬼国毁灭而怨怒六界众生能编造出什么谎言来。” 此言一出,顿时又引起一片哗然,无论归万里接下来将要说什么,都将会因为他身上刻着鬼国的烙印而带有几分不可信的色彩——毕竟,颜青羽的话的确有那么几分道理。 “谎言是没有的,城主只是让我带给了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回答。”归万里慢慢地说道。 “问吧。”颜青羽冷哼了一声道。 归万里看着颜青羽,慢慢摇了摇头道:“城主让我问你第一句话是,为什么羽青帝会出现在鬼国?” 颜青羽神色微变,答道:“自然也是冲着鬼国那份力量去的。” “城主让我问你第二句话,羽青帝是在什么时候去的鬼国?” 颜青羽神色再沉,道:“具体时间我已经记不清了,至少一两百万年了吧,我单独进入的鬼国。” “算起来也差不多吧。”大明尊陡然发声,“东霞负伤,羽青帝与木华卓协约将纳灵根植入木华卓体内以疗养东王公,那是三百多万年之前的事情了。” “这位是……”有人询问道。 “昔日九尊之一,大明尊向光明。”刘鱼答道。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那城主让我问你第三句话,”归万里倏然开口,“羽青帝为什么没有死呢?” “踏云归也身为大帝,身在鬼国,他也不曾死,为什么我就一定要死?”颜青羽倏然开口道。 “那为什么……羽青帝会重新开启自己的第二世?”归万里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这是城主让我问你的第四句话。” 颜青羽一顿。 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羽青帝这般修为深厚的一位大帝,如果不是她有什么特殊的理由,为什么会舍弃自己的第一世,开启自己的第二世? 要知道,无论哪个大帝,无论以何种方法强行将自己的生命从一个婴儿重新开始,在力量完全觉醒之前,他们都会丧失之前的一切,一旦中途死去那便真的死去,神仙也救不回来。 世上唯一敢这么肆无忌惮将生命倒回起点重新开始的便也只有可以无尽涅槃的凤凰了。 因此,羽青帝重新开始人生,必然有其理由。 “因为那一次进入鬼国我受了重创……”颜青羽开口说道,然而话说到一半,却陡然停住。 “独自进入鬼国的你……重伤难愈,所以被迫重新开启了人生是吗?”珊瑚倏然开口,帮颜青羽说道,“那都是一两百万年前的事情了,那么那个时候是谁将你重伤?” 颜青羽嘴唇微微翕张了片刻,才答道:“是……踏云归……” “踏云归吗?”珊瑚皱了皱眉,“踏云归前辈可不像是一个随随便便就会下如此重手之人。” “这其中的理由我也不明白。”颜青羽露出一副很无奈的表情,“也正是因为踏云归的存在,我怕他误会我所以才迟迟没有现身鬼国。” “很不错的补救。”珊瑚微笑了起来,“但是新的问题又产生了,踏云归前辈既然将你重创,你是如何做到……在踏云归前辈的眼皮子底下重启一世的?这里这么多大帝,大家心里都清楚,重启一世……可从来不是变成一个完全无法认出来的人啊。” 颜青羽眼眸中的光芒闪烁了许久,才终于回答道:“所以我在过去了一两百万年之后才重启了一世,在他早已以为我死……” “一个被逼得要重启一世的人却说自己能够撑一两百万年,这可真是个神话。”鲲鹏笑了起来,道,“一两百万年,真要是不得不重启一世的伤,人早就死透了……能撑过一两百万年,看羽青帝现在的样子,只怕什么伤都养好了。更何况,能够在九尊修为的踏云归眼皮子底下,方圆几千里的范围,藏一两百万年……羽青帝果然修为非凡啊。” 颜青羽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珊瑚接连的逼问让所有人都为之哑然。 颜青羽的说法漏洞太多了,破绽太多了,无论她做什么回答,都永远无法弥补她说法之中的漏洞。 “我们再回到最原来的问题,在你回到现世到三天之前这段时间,你到底去了哪里,去做了什么?” 珊瑚声音越来越冷,众人也只觉越来越冷。 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再相信颜青羽的说辞了,哪怕珊瑚也没有完整的证明颜青羽就一定是十世轮回之力,但是……颜青羽现在却真的是太可疑了,无论怎样为她开解都开解不了这么多的矛盾。 他们一个个围绕着中心的颜青羽,运转起了功法。 颜青羽才是十世轮回之力的话,那楚风就不可能是十世轮回之力了,那么现在……他们要做的事情便是为楚风争取更多的时间。 “珊瑚既然早已知晓,为什么还要……”冰之祺皱了皱眉,一头雾水,满脸困惑。 “早就把她身份捅出来,让她爆发全力吗?”大明尊冷哼了一声,道,“这一世的十世轮回之力可是在一个顶尖大帝的体内,一旦爆发全力……呵呵,谁知道会发展成什么局面?所以倒不如揣着明白装糊涂,让她在不想提前暴露的心思之下多争取一些时间。” 啸月涣也不由得微微一怔,才想起从翻脸的最开始,珊瑚虽然看似都在与他们为敌,但是言语之间却充满了诱导,诱导着刘鱼和楚玲珑要坚持她们对楚风的信任,诱导那些本该缠住楚玲珑的大帝被灵红萝反过来缠住…… 啸月涣看着珊瑚的神色有些钦佩,钦佩珊瑚的冷静,但是一想到楚玲珑的死,脸色却又变得有些恼怒起来。 如果不是这样,楚玲珑也许不会死也说不定吧。 啸月涣有些难过地想到。 “就凭你们,拦得住我?”颜青羽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些人,嘴角陡然勾起一丝诡异的弧线。 “我以为我隐藏得很好,想不到啊……”颜青羽笑了起来,笑容有些苦涩,有些艰难,“归叔叔,想不到让我功亏一篑的人竟然会是你。” “我也想不到,青羽妹子你竟然……会是十世轮回之力啊。”一个女声陡然从归万里的口中发出。 颜青羽陡然色变,只见归万里的皮肤瞬间软化变形,一个女子陡然出现。 那女子浑身上下只有轻纱裹住胸脯,包住大腿,胸前露出的雪白的软肉上刺着一朵枚红色的玫瑰。 她一手叉着自己的蛮腰,一手慢慢地捻着自己鬓角垂落而下的青丝,雪白的手臂之上还有一条青蛇缠绕。 “兰芷!”颜青羽恨恨咬牙,看着那女子眼眸里直欲喷出火来,而后她恨恨地看向了珊瑚。 “想不到小兰这么毫无用处的异能也会有这样的效果啊。” 一个有些戏谑的女声传来,天边两个容貌如出一辙,却一个满头银发,一个一头黑发的女子急速飞来,落在了珊瑚的身边。 “多谢两位前辈了。”珊瑚微微一笑道。 “诺,你交给我们的破凿。”黑发的女子将一块玉珏递给了珊瑚。 来人赫然正是珊瑚对楚风所说的,因为伤势爆发被迫离开了覃雪和覃厦二人。 第1283章 人生处处皆可疑 颜青羽愣愣地看着兰芷,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珊瑚不让归万里靠近,根本就不是害怕什么自己暴起伤人,杀人灭口,而是害怕自己识破了兰芷儿的伪装。 兰芷的天生异能虽然擅长化形,但是却终究也不可能完全做到一模一样,距离拉得越开,被识破的可能性也越小。 自己当时见到归万里便有些慌张失措,再加上两人的距离已经超过了大帝神念可以感知得清楚的范围,珊瑚又接连发难,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想着去试探试探归万里是不是真的! 就连其他人也都不由得看向了珊瑚,脸上有着难解的茫然与困惑。 “哈哈,原来连证人都是假的。”大明尊大笑了起来,他和珊瑚有着同样的怀疑,但是他根本就没有想到珊瑚竟然会弄出这么一出来。 “原来我还不曾出现,你就已经怀疑我了。”颜青羽冷笑,这些日子她知晓珊瑚不曾远离这片区域,所以这个安排只怕也是她到来之前的事情了,“归万里告诉你的?” 珊瑚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真正的归万里到底去了哪里,也许真正的归万里已经葬身在了鬼国的意外之中。 她也不曾真的去寻找过归万里,她从刘鱼口中得知颜青羽返回现世的时候就已经对颜青羽有了一丝戒备,而楚风让她帮忙寻找归万里,却也给了她一些提醒,所以便让覃雪覃厦姐妹二人去巫国带来了擅长化形的兰芷。 她通过破凿指示兰芷在阴山附近鬼国难免的安置地点不断地化形,改变自己的气息,直到被鬼国的人完全确信她为归万里才停下来,安璐云口中所说的那些疑似是归万里的人正是兰芷所化。 而后珊瑚又通过破凿告诉了兰芷她所准备的四个问题,一环扣着一环,让颜青羽稍不注意便彻底落入了她的圈套之中,完全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颜青羽看着珊瑚,道:“那我很感兴趣,你到底为什么会怀疑到我。” “羽青帝现在不急着离开了吗?”珊瑚笑了起来。 “反正要展示全力,不必再像之前那般费力地演戏了,所以听上一听也不会花费太久的时间。”颜青羽笑了笑,“而且以楚风的状态,也走不了多远吧?” “羽青帝真是自信啊。”珊瑚不紧不慢地说道。 颜青羽也无奈地笑了笑道:“那也没有办法,你如果再磨磨蹭蹭不肯说,我也就只好不听了。” “第一个起疑的地方,自然便是之前所说的,羽青帝没有理由不来阴山——然而你确实没有来阴山,那这就意味着,要么你对鬼国的机缘有着十足的把握,要么你是认为所有的行动都是徒劳。”珊瑚认真地答道。 颜青羽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第二个起疑的地方,自然便是方才的四个问题,这四个问题无论怎么想,羽青帝你都很可疑。” 颜青羽依然颔首。 珊瑚顿了顿,才接着道:“为了方便理清头绪,我们还是从头说起吧……整个过程之中,你处处都是疑点。” “十世轮回之力没有命轨,而被它所影响的人,也同样看不到命轨。大哥会被认为是十世轮回之力,一是因为他的际遇特殊,二就是因为他是被发现的最早的没有命轨的人。” “所以认为他是十世轮回之力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颜青羽说道。 “但是大帝也同样没有命轨。”珊瑚看向了颜青羽,“你和大哥第一次被发现是你们离开白帝陵后遇到了真武大帝,也就是那只老龟。他发现你们二人,你没有命轨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大哥没有命轨才会被影响。但是假如大哥不是十世轮回之力,那最可疑的人自然便是你了。” “你也只是先入地假定了楚风并不是十世轮回之力。”颜青羽微笑道。 “的确,但是如果不先入地认定大哥便是十世轮回之力,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珊瑚笑了笑,“而大哥曾经说起过他的遭遇,大哥的命运转变便是从遇到你开始不是么?” “你和大哥两个人就能莫名地从鬼国坠入白帝陵,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断定必然是受到了什么力量的干扰,才会让你们坠入白帝陵,因此……你们两人之中,必然有一个是十世轮回之力。”珊瑚继续说道。 “嗯,这一推断的确有理。”颜青羽点了点头,在没有大帝干扰的鬼国,只凭当时的她和楚风便能穿过大帝都穿不过的空间壁垒,目标直指白帝陵,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只能解释为是她或者楚风其中一人有问题,“但是我也曾独自尝试过进出鬼国,却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你又如何解释呢?” “看现在的情况,这个答案难道还不够明显吗?”珊瑚微微笑了笑,“因为你需要他来为自己做掩护啊,此事完成之后大哥当即便成为了十世轮回之力而被重点关注着,而你所受到的关注也自然地少了很多。甚至直到现在,大哥不也是被作为十世轮回之力对待,很少有人怀疑到你吗?” 颜青羽笑了起来道:“好吧,就算这样,那还有什么可疑之处?” “在白帝陵中,一直主导着前进方向的是你。”珊瑚继续说道。 “那不过是二选一的问题,运气而已。”颜青羽保持着平静。 “然后你得到了七关。”珊瑚说道。 “对,但是这可以是机缘巧合的事情。”颜青羽笑了笑,“楚风不也是机缘巧合得到了妖帝元典么,如果他不是身怀归元万化诀的话,他也得不到妖帝元典。如果因为机遇也能算可疑的话,他比我更可疑不是吗?” 珊瑚点头道:“的确如此,所以直到这里大哥依然比你更可疑。” “接下来便是你们的妖界之行,因为真武大帝的消息,所以所有人都去关注大哥的动向了,而你却无人关注。之后你和大哥在巫族的协助下返回了巫国,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最终在巫国与大哥分散了。”珊瑚继续说着往事,“之后你被沧海阁阁主胭脂带回沧海阁,一直在东海之上,而后进入错乱时空,直到前些日子返回现世。” “所以我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不是吗?”颜青羽笑道。 “不对,这里也有一个可疑之处。” “嗯?”颜青羽不禁挑眉。 “第二个起疑的地方,是我想起了当年你去鲛人族圣地的事情。安璐雪师姐曾说起,你是梦到了木华卓前辈的指引。”珊瑚笑容中带上了一分苦涩,“但是我们现在都已知晓,那个时候木华卓前辈早就已经死去了,树神其实是大明尊前辈分散在纳灵根中的一缕苏醒的意识,他没有理由再指引你来到鲛人族圣地来给自己添乱。” 颜青羽摇头道道:“不对,那个时候其实还不知道自己是羽青帝,知道自己是十世轮回之力更是那之后的事情了。那个梦,应该只是这具躯体残留的意志的显现吧。” 珊瑚也摇了摇头道:“其实不是。” “嗯?”颜青羽皱起了眉头。 “你还记叶司青前辈吗?”珊瑚蓦然一顿,等着颜青羽的答复。 “那个女人?”颜青羽挑了挑眉,“她应该没有说任何的事情。” “她当然不能说任何的事情。”珊瑚道,“但是很多事情不需要说,用行动就可以表明了。” “百花仙子叶司青一直是我们的一个盟友,而且是极其重要的一个盟友,冥界的事情能够顺利地解决,有叶司青前辈莫大的功劳。”珊瑚说道,“当年参与谋划的四人,便是冥王,东王公,平玉虚以及叶司青四位前辈。” “冥界的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颜青羽说道。 “有很大的关系。”珊瑚很认真地强调道,“正是因为冥土的恢复完整,你才能够从错乱时空返回现世不是吗?现在反过来思考,如果当年鲛人族圣地之变,你不是早就知晓冥土的大局,即便是十世轮回之力的你,又敢贸然冲进错乱时空去堵截大明尊吗?” 颜青羽抿唇不语。 “所以我说,那个梦其实根本就不是羽青帝的遗志显化,那只是你为了去鲛人族圣地所编造出来的故事。”珊瑚斩钉截铁地说道,“只要你能躲进错乱时空,这个世间谁还能想到你才是十世轮回之力的宿体?你只需要在一切开始之前,从大明尊前辈留下的通道返回现世,然后隐藏起来,而大哥却会吸引所有的目光,你只用坐收渔利便好。只是刘鱼师姐的返回,让你回到了我的视线之中……但是在这之前,我也从未怀疑过你。” 颜青羽沉思了片刻,才反问道:“楚风也因此得到了无尽的血气和死气,他也是受益者吧?” “十世轮回之力会需要那些力量吗?”珊瑚也随之笑着问道。 “就凭这些条件,你想说我是十世轮回之力,未免太草率了一些吧。”颜青羽微嘲道,“这就是你的作风吗?” “你不要忘记了,后来百花仙子叶司青讲自己化为废土宝树,扎根于废土之上,缓慢地调理人间废土地脉这件事情。”珊瑚倏然正色道。 “那又如何?”颜青羽微微感到了几分惊讶。 珊瑚问道:“百花仙子可是我们最重要的盟友之一,然而却在大战之前,她却突然这么做,是不是太奇怪了一些?” 第1284章 最后一击 花凌霜一怔,旋即道:“的确是很古怪。” “为什么百花仙子会这么做,是不是因为她早就知道最终的结局,所以其实知道她的战力存在与否根本无足轻重,还不如去调理人间地脉更有意义一些呢?”珊瑚问道。 颜青羽默不作声。 “如果她真的知晓所有事情的真相,为什么她却选择了沉默而不发声?”珊瑚继续自问自答,“百花仙子先后活出了七段人生,每一段人生都一般热爱世间众生,为何面对此事会选择默不作声?难道是她不愿意说吗,我相信必然不是出于这个原因。” “所以合理的解释只有……她没办法说,她的一言一行都被人看在了眼里。”珊瑚的声音陡然一抬,“所以,她只有采取一个行动来引起我们的注意,让我们去猜测她想要告诉我们的真相。” “但是当时我们都太不小心了。”珊瑚叹息了一声,“当时太多的事情堆积而起,我们虽然察觉了其中的古怪,但是却没有来得及深思,让叶司青前辈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如果那个时候我们能多思虑一些,知道叶司青前辈告诉我们她知道一个决定了最终结局却不能言明的秘密的话,那我们只怕都会对冥土多留意一些。” “当灭世之力爆发之后,我仔细思索了前因后果,再次留意到了这个疑点,于是我在处理鬼国难民安置的时候,便悄悄地让凌霜姐又去了一趟废土,结果发现了一条线索。” 珊瑚说着,看向了花凌霜。 “楚风师兄曾经将瑶池圣树插在了叶前辈的树下帮助叶前辈调理那片土地,我去的时候,瑶池圣树已经不见了。但是我在那修行的时候所种下的一株花记录下了一切。” 花凌霜说着,捻起了一瓣花,那花朵之上淡淡的光辉放出,顿时投映出夜色中一个被宽大斗篷罩住的身影,几缕白发从斗篷中垂落而下。 “黑夜里的白发。”珊瑚看向了颜青羽,很认真地说道,“凌霜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曾见过你,但是现在……这个形象又与你完美重合了。” “牵强了。”颜青羽面色不改。 “如此一个消息也许的确牵强了,所以我让凌霜留在了阴山等着时机,同时我让秋雨打探了去往冥界的方法,然后借口无心离开了战场,去往了冥界。” “嗯?”颜青羽眉间微挑。 “昨夜里,秋雨给我传来了消息,冥界的奈何桥不见了。”珊瑚取出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张展开,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奈何桥失踪”,赫然正是木秋雨的笔迹,“可惜秋雨现在赶不回来,不能细细地说一说。” “而我得知刘鱼师姐是在万壑山找到你的时候,我也通过破凿拜托了覃厦前辈去往万壑山。”珊瑚说着看向了覃厦。 覃厦撇了撇嘴道:“化身大鹏可是要了我的老命。” 覃雪微微叹息了一声,是她护送着兰芷先与花凌霜汇合,而覃厦为了让珊瑚方便调动兰芷这最重要的一记杀招,将破凿交给了她便赶去了万壑山。 覃厦为了能及时返回送回侦查到的消息才选择了化身大鹏,利用大鹏之躯带给她的高速才在今早赶到了阴山与他们汇合,为此覃厦本就负伤的身体更是几近崩溃。 “万壑山山顶有一株枯木新芽,我们都知晓,那是勾陈大帝用心血呵护之物,但是它现在已经不在了。”珊瑚接着说道。 颜青羽一怔,万万没有想到珊瑚不仅仅是怀疑自己,甚至早已采取了行动,甚至步步紧逼事件的关键核心。 “瑶池圣树,万壑山顶枯木新芽,还有奈何桥,它们都有着同一个特性……”珊瑚长出了一口气,“……那就是它们都来自于那棵在远古的圣人大战被毁灭的那棵古树。”“但是这个世间,除了这三件物品之外,还有第四件来自于那棵大椿的物品——那就是现在被你握在手里的七关。” “如果……那个人不是你的话,那就还有人在收集来自大椿的遗物,而且这个人很强大,叶司青前辈面对着他也守不住瑶池圣树,那么不知羽青帝你可曾遇到谁想要抢你手里的七关?” “所以我们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叶司青前辈要参与这个计划,因为没有她的力量冥界无法恢复正常,而冥界无法恢复正常的话,羽青帝又要如何取回奈何桥?” “我们也终于明白,羽青帝冲入错乱时空是不仅仅是为了从所有人的视野之中消失避免变数,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能够从大明尊留下的通道去往冥界。不然,羽青帝前辈留在现世,且不说有没有突发情况会逼迫前辈显露出自己的力量,就是要如何去往冥界那就是个大问题,秋雨没有大哥的指引连入口在何处都找不到,羽青帝又怎么能做到?” “或许羽青帝还想要说取走那三件物品的人另有其人,但是正如我方才所说,若无大哥指引,这世间又有谁知晓去往冥土的入口在何处?所以唯一能取走奈何桥的人,只有从错乱时空直接返回冥土的羽青帝你。所以你不能现身鬼国,因为取回这几件物品就已经极其耗费心思,而亲自击杀了你的踏云归前辈,也会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一个死了的人却突然活了过来,你的身份也将就此暴露。” “而你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收集那棵大树残留在世间的枝桠。”珊瑚声音陡然一扬,“所以,你便是十世轮回之力!” “即便我在收集大椿留下的枝桠,凭什么我一定就是十世轮回之力?”颜青羽微微一笑。 “十世三万两千年,大椿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一年即为三万两千年。但凡植株,一年一开花,一年一结果,一年一落叶,即便大椿也不能免俗。” 珊瑚的目光陡然犀利如鹰:“所以便只能是你,大椿的果实,十世轮回之力的真实身份!” “哈哈哈……”颜青羽放声笑了起来,笑声有些扭曲,有些狰狞,她笑了许久才擦了擦眼角,道,“就因为我收集大椿的残留世间的枝桠,就一定要断定我是十世轮回之力吗,还要断言我是……十世轮回之力是大椿的果实?” “这当然也与大哥有关。”珊瑚顿了顿才道,“冥王曾经告诉大哥,归元万化诀是平玉虚前辈在鬼国重现的时候,在鬼国附近捡到的一册典籍。而这样的功法,从来不见诸于世,由此,我们可以认为鬼国于归元万化诀有极大的可能存在联系。” 颜青羽点了点头。 “现在已经足以证明了,归元万化诀的确来自于鬼国,与灭世之力有着联系。”珊瑚道。 颜青羽颔首。 “归元万化诀能够兼容天地万法,模拟出世间所有的功法,这种强大的特性根据大明尊前辈所说,连圣人都做不到。”珊瑚说道,“如果圣人都做不到的事情,究竟是何人开创了这般奇异的功法,为何不自己开山收徒,却要将它遗弃?” “之前我们曾经根据归元万化诀历代以来只有大哥一人能做到这个地步而做出了一个推断,那就是这门功法是为十世轮回之力准备的。那么创造之人也理所应当便是上代的十世轮回之力,他不能久存于世,自然也无法开山收徒。”珊瑚顿了顿,“但是如果仔细思考一下,既然是十世轮回之力所创造的东西,那么下一代的十世轮回之力理所应当也应该通晓,为何还要借助这样的手段去传承寻找一个完全不能由自己掌控宿体的手段?” 颜青羽略微想了想,道:“似乎……的确有那么几分道理。” “所以这其实本来就是一种障眼法。”珊瑚笑了起来,“那只是上代十世轮回之力留给下一代十世轮回之力的一种保障手段而已。当归元万化诀的修者遇到新一代的十世轮回之力的时候,他体内的归元万化诀就会被完全激活,不断地收罗各种功法。只要给他一些时间,他收集到足够多的功法之后,一旦完全施展起来,就会展现出与灭世之力极其相似的力量。再加上他那过早便消失的命轨,每个人的注意力都会被他吸引,而真正的十世轮回之力则可以安安心心地做自己的事情。” 颜青羽笑道:“那大椿呢?” “之前已经说起,归元万化诀的功效……圣人不能。那么我就只能猜测,比圣人更高一个层次的存在,而这个存在自身还必须能够知晓天下万法。”珊瑚目光直视颜青羽,“试问,除了那本来就是天地法则始源的大椿,世上还能有谁?” “哈哈,的确是合理的推测。”颜青羽继续说道,“但是你依然是建立在楚风并不是十世轮回之力上得到的这个结论,你依然没有任何的铁证证明他不是。” “我当然没有铁证。”珊瑚叹息了一声,“如果有铁证,我何必与你说得这般艰辛?之前说起的种种疑点,已经使得你比大哥更像是十世轮回之力,而另外一件事情虽然不算铁证,但足以使人不再怀疑大哥会是十世轮回之力。” “哦?”颜青羽挑眉。 “大哥是带着开关玉进入了鬼国的,若非乙辛长舒等人存在,开关玉早已落入了阵法之中。大哥若是十世轮回之力……”珊瑚一顿,神色陡然一凛,“他怎么会不知晓开关玉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又怎么会最终在这里用了命来抢夺!” 第1285章 在黑暗的虚空深处 颜青羽一怔,其余人也随之一怔。 这件事情的确算不上任何的铁证,甚至连证据都不算,但是从这件事中按情按理做出的推断,足以让人接受相信。 如果他本来就盯着开关玉,他携带开关玉过去了这么多年足以达到他的目的,他只要不站出来就足以达到他的目的了,何必要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站到风口浪尖上来? 众人面面相觑。 “我真为大哥感到悲哀。”珊瑚看着颜青羽,“从你救他开始,你救开始盘算着把他当做你在世间的替身,你利用他为你吸引了太多的注意力,他太多次因为你的计划而差点死……” “他没有我早就死了。”颜青羽冷哼了一声,“死在星辰岛那个叫莫璇渔的人的手里了,他也根本走不到今天,他应该感谢我,是我改变了他的命运,是我让他有了今日的成就。” “小风一直把你当做他最重要的朋友,他最信任的朋友。”刘鱼看着颜青羽,神色之中满是悲哀凄婉,再不是方才的锋利如剑,“你知道他少年时候是什么样子,他为了你……多少次去拼命,结果你便这么想他么?” “难道有错?”颜青羽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黑色长发无风自扬,“我又不曾求着他为我做什么……” “给我闭嘴。”刘鱼攥紧了手里的水月,看着颜青羽的神色充满了坚定,“我不会让你过去的,不会再让你去扰乱小风了。” “哼,之前不想暴露让着你,你以为……就凭你们所有人,能够承受得了我几分实力!”颜青羽神色一沉,六翼展开,左手握紧了七关,右手握住了瑶池圣树,身后一株古树显现,才咬牙道,“废话说完了,不想死的,都给我滚开!” 刘鱼握紧了水月,珊瑚的声音却突然传来:“都让开,不要再拦阻她,那只是没有意义的伤亡。” “明智的决定。”颜青羽冷笑着,一步步向鬼国入口走去。 刘鱼看向珊瑚,珊瑚郑重地点了点头,那态度并没有留下多少可以质疑的余地。 刘鱼微微抿唇,放下了水月剑,却握紧了拳头。 颜青羽在刘鱼的身边驻足,微微斜觑了刘鱼一眼,仿佛是在嘲弄一般,继而才慢慢走过了啸月涣与冰之仪所让开的通道,趾高气扬,充满了胜利者的骄傲。 颜青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鬼国的通道之中,那血色的眼睛变得愈发鲜艳,就好像在流淌鲜血一般。 “呵呵,珊瑚你还真是把我们所有人都涮了一盘啊。”安璐云微微捻着青丝,笑道,看模样却一点并不像其他人一般因为颜青羽进入鬼国而感到丝毫的焦虑。 “安师姐不也是早已猜到了吗?”珊瑚微微笑了笑。 安璐云嘴角微微扬起,却不答话。 她只是觉得珊瑚的行径有些古怪,所以便也当即采取了行动,倒不是她与珊瑚心意相通或者早有预谋。 “就这样放她进去没有关系吗?”花凌霜皱眉问道,“她一旦返回鬼国,那楚师兄那一边可就麻烦了。” 珊瑚沉默了片刻,道:“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此刻我们根本拦不住不再受任何拘束的她。现在除了相信大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啸月涣的目光却落在了幽冥君的身上。 幽冥君看着啸月涣的目光,不闪不避,微微眨了眨眼,才道:“你看我做什么?” “你杀了玲珑。”啸月涣一字一顿,斩钉截铁道。 啸月涣的话使得场面微冷,包括珊瑚的神色都瞬时黯然。 谁也没有想到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珊瑚想要把所有的细节都控制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但是幽冥君的搅局太意外了,珊瑚……根本无法控制。 幽冥君愣了愣,沉默了片刻。 “她没死。”幽冥君说道。 “她在鬼国。”刘鱼也叹了口气。 “什么……”珊瑚那黯淡无光的眼睛陡然一亮,就好像黑夜里的明灯。 “你们别说了,给点支援啊,撑不住了!”远方迎战着灵红萝的几位大帝高声嘶喊。 ******************************************************************************************** 鬼国。 鬼国的世界天地都是一片混沌。 这片世界此时此刻,除了八条从远处无尽的黑暗中照射而出,最后又消失在对侧无尽黑暗之中的光柱之外,剩下的便只有一片黑暗。 甚至于,其实就连八条光柱也根本无法确信到底哪一端是头,哪一端是尾。 无论脚朝向哪个方向,感觉都是一般轻飘飘的,没有任何的重量。 楚风右手划过自己有些残缺的左胸,笑容有些苦涩。 楚风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脸色有些惨白,他略微喘过了一口气,才将目光投下脚下的一片黑暗之中。 他此刻能够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就在脚下,有一股无比澎湃的力量正在蠢蠢欲动。 那股力量蛰伏在这片黑暗之中太过漫长的岁月了,终于从沉睡中逐渐地苏醒了过来。 之前那毁灭了上百万修士与数百位大帝的力量,也许只是它半梦半醒的一个翻身,便将这些蝼蚁彻底地碾灭,尸骨无存。 一旦它苏醒过来,那将会是这片天地之间真正的巨人,万事万物,面对着它的时候都将彻底失去颜色,失去抵抗的勇气。 “叽——” 一声奇怪的尖锐的呻吟,黑暗的虚空之中,突然裂开了一道道裂隙,一只只眼睛突然睁开,带着冰冷的情绪,不断地转动着。 楚风刹那之间便感受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他沉默着,目光从那一只只眼睛之上扫过。 那些眼睛遍布了空间的四周,左侧右侧,前方后方,头顶脚下,到处都是那一只只令人作呕的眼睛,转动着发出一声声“咕叽”的声响,就好像是粘稠的液体被搅动而发出的声响一般。 楚风感到了一阵难以压抑的恶心之感,头也有些昏眩,脚下顿时不稳,踉跄后退数步,一双小手却陡然从身后伸出,扶住了楚风,才使得楚风没有失去了重心。 楚风一愣,略微回过头来,却见到一张白净的小脸,细长的眉毛与眼睛弯成了漂亮的弧线,一头火焰般燃烧的长发飘动着。 “爹爹。”楚玲珑笑眯眯地喊了一声,继而脸色也微微一变,正色道,“好了,我们快走,鱼姑姑那边也不知道能拖多久……” 楚玲珑说着,也不再等楚风发话,身后一对火焰的羽翼张开,双手微微抱起楚风,陡然便化为一道火焰的流光,旋转着向着八道光柱所围成的矩形的中心冲击而去。 “你怎么来了?”楚风深吸了一口气,适才楚玲珑将凰血真元渡入了他的体内,那充满了生机和活力的凰血流入了他的体内,在他的经脉之中流动着。 那每一份生命的精华滋润着他残破不堪的经脉,使得他哪怕此刻身躯残缺不全,但是却依然恢复了相当的活力和生机。 “刚才那棺盖突在要撞击到我的时候却突然收手,鱼姑姑趁机遮蔽了我的气息身形,让我潜入了进来,毕竟你现在的状态……”楚玲珑说着撇了撇嘴,“堪忧啊。” 楚风微微笑了笑,眼皮垂下,道:“很危险的,我们在这里,随时都会受到攻击,我有开关玉保护,你……” “没关系啊。”楚玲珑眨了眨眼,才道,“我可不仅仅是你的女儿楚玲珑,我可还是凰呢,我也有我该承担的责任吧?”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道:“委屈你了,玲珑。” 楚玲珑摇了摇头,笑了笑却不说话。 楚玲珑抱紧了楚风,火焰组成的双翼不断地振动着,距离那鬼国的中心越来越近。 鬼国的中心,原本的国主行宫,此刻也已经彻底支零破碎,所有的房屋也都随着大地一齐崩裂,彻底不见。 唯一存在的便只有一棵枯死的古树,安静地悬浮在虚空之中,树根一条条交缠着,就仿佛是人间那被称为麻花的美食一般,向着下方一直蔓延,最后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光芒顺着那古树的树根往复地流动着,使得那树根看起来无比的璀璨晶莹,宛如用水晶所做成的饰品一般,华丽到了极致。 灵红萝抱着楚风,盘旋在古树的四周,不敢轻易地靠近。 楚风手里握紧的开关玉发出了一道道光芒,淡淡的青光从楚风的指缝之间泄漏而出,宛如一场春雨一般洒落而下,落在了那一棵已经枯死的古树之上。 “嗡嗡——” 开关玉颤鸣,古树也随之颤抖,一根根光秃秃的枝条轻轻摇曳着,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咔咔”的声响,一条条裂纹随之浮现在古树之上。 楚风沉吟了片刻,才低声道:“玲珑,带我过去。” 楚玲珑微微点了点头,双翼振动,划出一道火焰的弧线,逼近了摇曳着,正在破裂的古树。 一条条裂纹不断地向着古树的树干中心蔓延起来,一片片枯死的树皮陡然翘曲而起,而后从树干之上缓慢地剥落,坠落向了深渊的更深处。 随着树皮与树枝的不断脱落,古树之下陡然露出了一块莹白色的物体,原本在那莹白色的物体之上翻滚着的圣洁的乳白色的光辉,顺着树干裂开的裂缝蔓延了出来,在空间之中蔓延了起来,就像是蒸腾而起的云霞一般。 当楚玲珑带着楚风靠拢那古树的时候,所有的树皮都已经尽数地剥落了下来,露出了那莹白色的物体的真容。 那是一个女子。 一个被冰封着的女子。 第1286章 不能让你过去 那个女子一身白衣,双手微微抱在胸前,头颅低垂着。 那白衣的式样有些古老,古老得让人看不出到底是哪个时代的风格。 但是哪怕那一身白衣的风格已经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但是无论是楚风,还是楚玲珑的第一眼看上去,就觉得那衣服很好看,很漂亮。 这种好看漂亮不是因为它华美,它的材质很一般,就像是人间寻常的布匹一般,除了侵染的颜色之外,没有任何繁复的花纹或者华丽的点缀。 它的美,是一种最为纯粹,最为简单的美,原始而单纯,却能让人得到最大程度的满足。 衣服很美。 那个女子的身姿也很漂亮。 白衣之下她的曲线起伏,那些曲线并不见得多么惹火让人遐想,但是却足够圆润柔和。 隔着那层寒冰,依然可以看到那女子裸露在外的肌肤很细腻,细腻得就像是最好的玉一般,哪怕隔着冰层,都可以想象到触摸到那肌肤一定会有着无比细腻的触感。 楚玲珑抱着楚风,冲开了那翻滚着的乳白色气息,来到了那一层寒冰之前,微微抬起头,便见到了那女子微微下垂着的头颅。 女子的面容楚风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汇去形容。 美丽? 寻常? 亲切? 可爱? 这些词汇都不准确,甚至于说与女子面容本来应有的姿态截然相反。 哪怕楚风能看得出来女子的眉毛,女子的眼睛,女子的鼻子,女子的嘴唇,女子的耳朵,但是楚风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形容她。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汇,或者一个句子来形容这个女子的话,那楚风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任何的形容词,而是一个名词。 这个名词叫做母亲。 这个女子就仿佛是母亲一般,给人一种无比安稳,无比温暖的感觉。 哪怕有着天大的危险,哪怕有着颠覆天地的惊涛骇浪,所有的一切,都会随着他们来到这个女子身前,而彻底烟消云散,剩下的便只有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心平气和。 楚风莫名地觉得眼角有些酸,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把目光落在了楚玲珑的脸上。 楚玲珑看着那女子的神情充满了哀伤。 她难以压抑内心之中那一股莫名的悲凉。 她不认识眼前这个女子,但是她看到这个女子的第一眼,便生出了无尽的亲切和熟悉,就好像她们早已相识了一般。 楚玲珑缓缓伸出手,贴在了那透明的冰层之上,触手温暖万分。 楚玲珑的眼角忍不住滑落下了热泪,轻声自语道:“原来你在这里,原来你在这里……” 楚风沉默了片刻,将目光重新放在了那一块莹白色的物体之上。 女子从腰部开始,身上就缠绕满了一条条树根,一条条盘旋着绕过了女子的下体,就好像是包裹着女子的盔甲一般,一直到从那晶莹的固体的下方延伸而出,便成为了楚风他们之前所见到的树根。 楚风猛地一惊,觉得与其说那是树根,倒不如说那是藤蔓。 那些藤蔓以缓慢的速度蠕动着,就好像是人类的经脉一般,只是速度慢了很多。 楚风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而后陡然才醒悟过来,想起了现在他最应该做的事情,将紧握的右手猛地松开,开关玉顿时从他的手心之中冲了出来,缓慢地旋转着,一道道淡淡青光落在了那晶莹的固体之中,使得青光和白光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开关玉慢慢地旋转着,向着那冰块靠拢,那冰块也缓缓震颤了起来,一道道乳白色的云气也在刹那之间翻滚了起来。 青光白光夹杂在了一起,使得方圆数十里都显现出一片绚丽的光辉,那八道光柱陡然也变得万分的璀璨,一只只让人嫌恶的眼睛快速地翻滚着,就好像是观察到了什么危机一般。 “轰隆隆——”无尽的黑暗之中陡然传来沉闷的轰隆,一道五颜六色的光辉刹那之间便贯穿天地。 “噗——” 楚风陡然吐出了一口鲜血,血泪也从眼眸之中流淌了出来。 一阵阵让人难受宛如针扎一般的感觉袭遍了楚风的周身,那一瞬间,他便知道,那力量……已经苏醒了过来。 “玲珑你快走!”楚风大声喊道,“它已经醒过来了,马上就要来了。” 楚玲珑的修为也不比楚风弱多少,楚风感受到那痛楚之后,她也紧跟着感受到了那阵阵痛楚,虽然还不曾垂落下血泪,但是眼中却已经布满了血丝。 “我不走。”楚玲珑摇了摇头,很是坚决地说道,“要走便和爹爹一起走。” 楚风看着楚玲珑,苦笑了数声,他现在的状态也只有说说话而已,楚玲珑不愿意走,他也拿楚玲珑毫无办法。 楚风的目光看向了开关玉,开关玉还在不断地缓缓向着那块寒冰靠近,寒冰也在不断地融化,露出了其中包裹着的那女子来。 随着寒冰逐渐消融,那女子一头锦亮的黑发也陡然在黑暗之中铺张而开,如波浪一般颤抖了起来。 寒冰一点点消融,露出了女子头颅、肩头,而后便到了女子的胸前。 随着胸前寒冰的消融,女子的合拢在胸前的双手倏然缓慢地张开,掌心之中露出了一片绚丽的光彩。 开关玉顿时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召唤与吸引一般,陡然加速,向着那女子的手心之中落去。 女子手中所包裹着的光芒也陡然变得万分耀眼起来,就仿佛是直视阳关一般的刺目,刺得流淌着血泪的楚风眼睛一阵生疼,甚至在刹那之间彻底失去了视觉,过了片刻才习惯了那刺目的强光,逐渐地恢复视觉。 当楚风恢复视觉的时候,四条树枝包围住了那女子,相邻的两条树枝之间相互吸引着,形成了一道青色的透明光屏,将那女子彻底包裹在了其中,而将旋转着“嗡嗡”轰鸣的开关玉阻断在了屏障之外。 开关玉与女子的汇合受到了阻碍,自身所散发的青光与女子掌中的白光也陡然耀眼了起来,与那青色的屏障不断地冲击碰撞着,在青色的屏障冲击起一道道涟漪。 那青色的屏障看似受到了冲击,然而却依然牢不可破,无论青光与白光如何冲击,都只是微微荡漾着,也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才会被冲破。 楚风陡然色变,楚玲珑也随之转头,只见得远方一道青光在刹那之间便穿破了一片黑暗,出现在了楚风和楚玲珑的眼前。 颜青羽的脸色有些凝重,她看了看楚风和楚玲珑,没有说话,向着那中心的女子走了过去。 “师姐不要靠近……”楚风刚刚开口,却陡然停住了自己要说的话,因为他眼角的余光终于发现,那四条树枝的每一条,他都认识。 七关,瑶池圣树,万壑山枯木新芽,冥界奈何桥。 如果是其他三者的话,楚风还不会觉得怪异,但是七关与颜青羽的出现,却让他顿时察觉到了几分不寻常。 颜青羽斜觑了楚风一眼,默不作声地从楚风的身边走过。 楚玲珑也微微一怔,旋即将楚风放下,右手猛地一招,镜花在手,剑上火凤发出清唳长鸣,便向着颜青羽轰然击落了下去。 颜青羽前进的脚步一顿,微微侧身,左手一抬,食指迎上了那斩落下来的镜花剑,两者交击,发出“当”一声清脆的轰鸣,镜花剑下落的趋势戛然而止,剑上缠绕着的滚滚凰焱“噗”一声,陡然熄灭。 楚玲珑愣愣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镜花,想要再次运功,颜青羽微冷的声音已经响起:“不要再做无用功了,你面对着我……可有几分胜算?” 颜青羽一边说着,缓缓将手腕下垂,而后剑指向后一磕,“叮当”脆响,一股澎湃劲力顿时便作用在镜花之上,一股股劲力顺着镜花冲击在楚玲珑的躯体之上,顿时便将楚玲珑打得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而出,哪怕楚玲珑展开的自己的羽翼尽力化解这股劲力,依然倒飞出了数十里,才终于堪堪停下了。 “噗——” 虽然楚玲珑最终还是停下了向后滑移的身形,但是所受的伤势却极其严重,刹那之间身躯各处崩裂出数十条裂口,鲜血从肌肤的裂口之中喷涌而出,嘴角更是不断地涌出鲜血。 “你……”楚玲珑想要说话,但是才一张口,鲜血便又涌了上来,身躯也在刹那之间一软,再也站立不住。 “呵,不要勉强自己,现在疗伤,然后逃离,也还来得及。”颜青羽嘴角微挑,目光落在了楚风身上,笑道,“你现在这样子,还能做什么?离开吧,还能多活一些时日。” 楚风沉默了许久,才看着颜青羽,有些沉痛地道:“原来你才是十世轮回之力。” 颜青羽没有说话,只是向前迈出了一步。 楚风也向前迈出了一步,同时转过了身,挡在了颜青羽的身前。 “我不能让你过去。”楚风看着颜青羽,很认真地说道。 颜青羽看着楚风,红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的情绪,就像是一个没有一丝一毫情感的冰冷的人一般。 “我不能让你过去。”楚风强调道。 第1267章 一切都将要终结 颜青羽依然保持着沉默,向左迈出了一步。 楚风也随之向右迈出了一步,依然平静地站在颜青羽的身前,任由从体表浸出的鲜血渐渐地濡湿了他的衣衫。 颜青羽看着楚风,楚风也看着颜青羽。 两个人的神色都很平静。 “我以为你会更激动一些的,哭天喊地,恳切求情。”颜青羽笑了笑,神色略微有些自嘲,“结果你却这般平静,真是……让人有些沮丧。” 楚风苦涩地笑了笑,才道:“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我真的很平静,我分明丧失了最重要的一个朋友……然而,我却感受不到任何的痛苦。” 颜青羽笑道:“也许颜青羽对你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楚风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也许吧,毕竟颜青羽……那是很早之前的朋友了,再深厚的情谊,也会被时间冲淡吧?” 楚风说的时候,神色很平静,右拳却猛地攥紧,手臂上一条条青筋隆起。 “所以,你真的要挡我的路,真的想要死在这里吗?”颜青羽神色微冷。 楚风点了点头道:“哪怕我知道你很强大,但是我还是想要试试。” “还想试试吗?”颜青羽神色微嘲,“这可不是你帮他人看病看经脉,试一试的下场,你知道会是什么。” “我知道,所以我想试一试。”楚风微微笑着。 颜青羽瞑目片刻,而后手臂陡然抬起,几根青色的羽毛浮空而出。 “嗤——” 第一根羽毛陡然划出一片青光,将楚风的右臂径直斩落。 楚风的右肩肩头顿时喷射出鲜血,右手的手臂也随之落入了那一片黑暗的深渊之中。 楚风的眉头却只是微微皱了皱,身躯也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那一声因为痛苦而发出的呻吟,却被楚风紧咬住的嘴唇憋死在了喉头。 颜青羽看着楚风,皱了皱眉头,叹息了一声,道:“你还真是顽固。” 楚风笑了笑,道:“从小的时候就很顽固,认定的事情……便要一直做下去。” “呵,那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颜青羽冷哼一声,无数根羽毛陡然从身后六翼之中分出,一根根划出一道道青色的弧线,发出一声声尖啸,绕着楚风不断地飞舞着,斜着切入楚风的肉中,将楚风的血肉如鱼鳞一般一层层地翻起,鲜血顿时如泉涌。 “爹!”楚玲珑发出了一阵疯狂而愤怒的咆哮,挣扎着站起身,想要靠近楚风,却被颜青羽陡然面向她张开的左手彻底阻碍住,无论她如何挣扎都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我要将你的每一寸血肉都翻开,每一根骨骼都粉碎。”颜青羽冷笑连连,“我倒要看看,你能支持到什么时候!” 一道道青光呼啸着围绕着楚风而起。 看上去就像是楚风自己所散发而出的淡淡的青光一般。 然而真正来自楚风的,却是那在一道道青光之中不断泛起的血光。 血光灿烂,流转耀眼,很是炫目。 楚风的每一寸血肉之上都布满了伤痕,每一道伤痕之间的间隔彼此均匀,从下方向上方切入了楚风的血肉之中,将他的血肉一寸接着一寸,不断地翻开,如同翻起的鱼鳞一般,一层层血肉相互交叠着,被其下流淌而出的鲜血染得一片模糊,触目惊心。 “爹!”楚玲珑的双目血红,那其中的血丝不仅仅是来自于灭世之力的压力,还有她无尽的愤怒。 “没事。”楚风微微笑着,冲楚玲珑点了点头,尽力压制着自己声音之中的颤抖,“你回去吧,乖,不要让我再担心了。” “还能说话吗,那便割断你的喉咙。”颜青羽微笑,手指一横,一道青色羽毛横切过楚风的咽喉,翠绿的羽毛遗留在楚风血肉之间的青光又使得楚风的咽喉迅速地愈合,连鲜血都没有来得及涌出,便不见了羽毛切过的痕迹。 颜青羽微微笑着,看着楚风,道:“你还能说什么呢?” 楚风也笑着,呼吸却有些急促。 方才那翠玉羽毛切过他的咽喉,将他的声带彻底摧毁,残留在他体内的青色阻碍着他的声带再生,他再也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来。 所以楚风只是保持着这个微笑。 他看着颜青羽的神色依然那般平静,只是他的内心早已翻涌起了惊涛骇浪。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是,在事情的最后关头,出来阻挡他的却会是颜青羽。 这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因为他从来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颜青羽是他最重要的朋友,这一点在他心中从来没有变过,哪怕岁月已经流逝,他与颜青羽的交集越来越小,但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颜青羽不仅仅救过他,颜青羽还帮他打开了一扇大门,让他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让他有不断前进的动力。 无论从何种意义上来说,没有颜青羽,就没不会有今天的楚风。 但是此时此刻,楚风却不得不和颜青羽站在两个截然对立的立场上,两个人都没有后退的余地。 他其实并不怨恨颜青羽什么,他甚至觉得颜青羽有些悲哀。 她也有着她努力想要摆脱却永远无法摆脱的命运吧? 她来到这个世间,与这个世间有了那么多的交集,与那么多人有了深厚的情谊,然而到头来,却要她亲自点燃将这个世界燃烧为灰烬的火焰。 他知道颜青羽喜欢这个世界,喜欢很多好吃的东西,喜欢很多好玩的玩意,她也喜欢颜天君,喜欢归万里,喜欢柳无眉…… 他不觉得颜青羽笑起来时那仿若是星空一般的笑容会有半分的虚假,那是那般的真实而不造作,容不得半分的怀疑。 让一个分明喜欢着这个世界的人亲手来摧毁她所喜欢的一切,这未免太残忍了一些。 楚风有些难过,看着颜青羽的神色,满是痛楚。 颜青羽看着那满是痛楚的神色,神色也不由得微微一变。 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了,她不会看不出来那表情到底意味着什么,她明白那种痛楚并不是源于楚风肉体的痛楚,那痛楚之中更是充满了对她的同情。 颜青羽有些讨厌这样的神色。 她不需要人来同情她,任何人她都不需要。 颜青羽陡然打了一个响指,一股莫名的压力陡然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 就仿佛是人间的凡人用碾子碾过谷物一般的,楚风的身躯之中陡然发出了一声声沉默的响声,每一根骨骼承受着的力量早已超出它所能承受的范围,刹那之间便被彻底碾碎,变成了一片片骨灰。 失去了骨骼的支撑,楚风的身体刹那之间便如同一滩软肉一般彻底瘫倒,看上去无比的可笑,无比的荒诞。 楚风的嘴唇已经被彻底咬破,鲜血横流,身躯禁不住地抽搐着,颤抖着,那是人身体最本能的反应,谁也克制不了。 “你都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你还想要拿什么来阻止我?”颜青羽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楚风,神色之间,愈见嘲弄。 楚风微微瞑目,而后睁开了眼睛,看着颜青羽,尽管嘴角因为痛楚而在不断地抽搐,却依然保持着一个艰涩的笑容。 那笑容与之前没有任何的变化,就好像方才那彻骨的疼痛并没有影响到他一般。 颜青羽看着那笑容,神色之中有些厌烦。 她讨厌那样的神情,分明什么力量也没有,却还自以为是地想要挡在她的身前来同情她。 那太可笑了。 他现在只不过是一摊烂肉了而已,什么力量都没有了,又还有什么资格用那般神情看着她? 颜青羽嘲弄地撇了一眼楚风,嘴角微挑道:“现在,你还能再站起来阻止我吗?” 楚风没有说话,只是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刺痛。 他的确已经无法去阻止颜青羽了,他甚至连移动一寸都做不到了。 他的骨骼全部碎裂了,哪怕他的脏腑都还万分完整,哪怕他的血肉虽然遍体鳞伤却依然完整,但是没有骨骼的支撑,他就连站起来都做不到,还怎么能去阻止颜青羽? 颜青羽绕过了楚风,缓步地走向了开关玉,将楚风和楚玲珑抛在了脑后。 “轰隆隆——” 漆黑的深渊之中传来了一阵阵轰鸣,那轰鸣的声响越来越近,伴随着一道道五光十色的光彩缓慢地从黑暗的最深处涌出。 “叽——” 一只只眼睛跟随着颜青羽,不断地从虚空中浮现而出,不断地高速翻转着,铺筑成为颜青羽脚下的道路,通往前方那一块正在不断地冲击着那青色的屏障,不断地发出“嗡嗡”的响声的开关玉。 颜青羽的身躯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尤其是下垂的右手,颤抖得尤为厉害。 这就是她为之诞生的命运。 诞生在世间,寻找昔日大椿的遗骸,解开开关玉的镇压。 过去了太漫长的岁月了,他们一次次地往复轮回,经历了无数的努力和尝试,终于在她这一代,确定了最完美的方法。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开之后,她终于以前代们难以想象的顺利完成了他们一代代接替的使命。 这真的太漫长了。 而这一切,也终于要在今天终结了。 一切都要终结了。 第1268章 绝望之希望,黑暗之黎明 颜青羽在开关玉前驻足停留了下来。 颜青羽看着那旋转着的开关玉,神情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她沉默了片刻,才向开关玉缓慢地伸出了手。 “叽——” 一只只眼睛环绕着颜青羽而睁开,疯狂地转动着,发出的声响接连成一片水声。 “轰隆隆——” 黑暗之中,那正在苏醒的力量发出了一阵呼啸,仿佛陷入了狂喜之中。 颜青羽的手悬浮在了开关玉的上方,她回过头,看了看终于冲到了楚风身边,抱着楚风的楚玲珑,微微笑了笑,带着几分凉意地道:“快走吧。” 颜青羽回过头,闭上了眼睛,沉默了片刻,而后猛地伸手,一把抓紧了开关玉。 开关玉才被她握在手里,她的神色顿时便一阵扭曲,面庞上的肌肉也疯狂地抽搐了起来,使得她的神情愈发狰狞可怖,就好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痛楚,正在咬牙强撑一般。 一阵阵宛如煎炸食物一般的“嗤嗤”的响声不断响起,一股股青烟从颜青羽的掌心之中不断地翻滚而起,使得颜青羽的右手在刹那之间便变得一片焦黑,失去了往日的洁白晶莹,就好像是被烧焦了似的。 颜青羽手中紧握的开关玉灼热万分,*的热量散不在她的手臂之上,无论她如何驾驭自己体内的真气修复,都始终无法抵御那开关玉中源源不断涌出的热量。 那灼热的气息暂时被她封堵在了肩头的经脉交汇处,虽然还不至于向身体的其他各处蔓延,但是她知道,只怕要不了多少时候,那*的气息将会冲开她的封锁,蔓延遍她的身躯各处,而她……将会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化为一片劫灰。 颜青羽紧紧咬着牙关,紧紧攥住了手中的开关玉,一点也不想要松开。 原来她也早已做好了开关玉被他们大椿果实夺走的准备,一旦开关玉落入大椿果实之手,那澎湃的力量就将从开关玉之中疯狂地涌出,将大椿果实彻底摧毁。 原来这也才是开关玉能够穿破一切结界阵法的本质,小小的开关玉之中积蓄了连大椿果实都无法应对的能量,哪个阵法能够抵抗得住开关玉的冲击而不破裂而开? 果然不愧是那个女人,竟然拥有这般的实力,死后的遗物都能彻底镇压住大椿果实。 可惜,即便是那个女人,面对着半睡半醒的大椿,也只有牺牲自己才能勉力镇压,才能为这个世界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她有些怨恨,怨恨着那个布置下这一切的女人。 她也有些佩服,佩服那个为了自己的信念,为了芸芸众生而甘愿牺牲自己的女人。 她抬起头,想要正视那个女人。 她看着那个女人的面容,眼角陡然一酸,就连视野,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她觉得这个女人好温暖,温暖得……就仿佛是母亲一样。 那女子修长的睫毛倏然眨动了起来,而后她睁开了眼,一片绚丽的白光顿时涌入颜青羽的视野,让一切都彻底模糊了起来。 吞没了一切的璀璨白光渐渐消退了下去。 颜青羽这才睁开了眼睛,然而映入眼帘的,却不再是黑暗的鬼国,而是一片破败的河山。 天空中布满了裂纹,裂纹中渗透出五颜六色的光彩,也将天空染得一片绚丽,富有层次感。 大地到处都是沟壑,一道道纵横交错,深浅相夹,使得大地满目疮痍。 真正恐怖的是从天空的裂隙之中汹涌而出的滔滔河水,从九天之上疯狂地冲簌而下,冲击在支离破碎的大地之上,使得大地泛起了汹涌的洪涛。 夹带着泥沙灰烬的浑浊的河水在大地的沟壑之中怒吼着,河道之间彼此冲撞之处,浪涛更是翻卷而起,向着四周的高地怒吼着拍了过去。 一具具衣不蔽体的瘦弱尸体随着洪流而流动着,遇到河道狭窄之处,尸体难以流通,便一具具堆积淤塞了起来,甚至形成了与四周高地持平的高地与山峰。 河道两侧不时可以看到零星的几个人影,他们冒着被洪流卷走的危险从洪流之中打捞着尸体。 他们将一具具靠近岸边的尸体奋力地拖回了岸上,而后背在了自己的身上,向着高地的安全之处走去。 在高地最高的平地上,到处都可以看到人影,每一个人都面黄肌瘦,失去了焦点的双眼之中毫无生机,除了不时的眨动之外,连转动都几乎没有,就仿佛是死去了一般。 这群活死人围聚着火堆,茫然地等待着。 他们在等待着那几个打捞尸体的人将尸体背回来。 尸体被背了回来,扔在了平地上,那一刻,很多人涣散的眼眸之中终于闪过了一丝精光——就好像是饿极了的野兽,终于看到了食物一般。 几个稍显健康一些的男人走了过来,手里带着刀形模样的石器,边缘被磨得很锋利。 他们从捞尸人的手里接过了这些尸体,而后将手里的石器*了那尸体的腹部,开始缓慢地解剖起来。 在他们解剖尸体的时候,围着火堆的几个女人也摇摇晃晃站立了起来,她们拿起了营地边的各种盆和桶,走向了那些解剖着尸体的人,将那些器皿放在了几人的中间。 解剖着尸体的人很认真很小心地分解着那一具具尸体,毛发堆积起来,人皮尽量地保持完整,脂肪层又从尸体之上剥离,肉和内脏又要分开,头颅则好好生生地放在一边。 他们解剖尸体的时候神色没有任何的改变,就好像这一切他们已经习惯并且麻木了一般,就连那几个像死人一般的女人,也是一般的平静麻木,就好像在她们眼前被一点点分解的不是人类的尸体,而是什么牲畜一般。 颜青羽觉得有些恶心,然而打捞尸体的人却还在不断地冒死打捞尸体,分解尸体的人也没有一刻再停下来。 他们有时候会嗫嚅着嘴唇说些什么,只是声音太小颜青羽根本就听不清楚,更多的时候,所有人都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一具具尸体被分拆完毕,那些女人合力拖曳着一盆盆被切块的人肉,艰难地挪动向篝火旁。 另外的人早已拿起一根根焦黑的东西扔进火堆之中,使得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也有人打好了水,架起了土陶做成的锅子,等着那一盆盆早已开始腐败的肉。 一块块腐败的肉被扔进了铁锅之中,在浑浊的水中被熬煮着,一点点地变色,变熟。 围着土锅的人眼中终于一点点恢复了生机,看着铁锅中那一块块肉,越来越明亮。 不断有人舔了舔干燥皲裂的嘴唇,仿佛再也压抑不住了一般,神色变得有些疯狂。 然而捞尸人却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捞尸人是所有人中最强壮的一群人,他们纷纷坐下,拿起了自己的碗,而后拿起了木瓢,开始从锅里舀走了汤肉。 他们付出的体力是最大的,所需要承担的风险也是最大的,他们分走了最多的肉和汤,无人质疑。 而后是分尸人,分尸人也一一分走了一碗碗汤和肉,紧接着才是其他更弱小的人。 越是强壮的人,越是代表着族群生存关键的人,所分走的食物自然也就越多,越是弱小衰弱的人,所分得的东西越少,因为他们并不会带给这个族群更多的收益。 一个捞尸人带着自己的汤碗,和一个老人以及抱着婴儿的虚弱妇人汇合在了一起。 捞尸人看着老人与妇人碗里的汤和肉,皱了皱眉,将自己碗里的汤和肉倒给了老人和妇人。 那妇人哆嗦着苍白的嘴唇,轻轻摇了摇头,撩起了残破的衣衫,将*塞进了哭闹不止的孩子的口中。 那孩子死命地吮吸着妇人的*,然而却没有得到任何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 孩子的哭喊声愈发大了起来,撕心裂肺,让人无比地心酸。 男人沉默着,而后从妇人的怀里抱过了那个小小的,皱巴巴的,看上去只不过才出生了几天的孩子,左手端起了汤碗,颤抖着将那汤碗向孩子的唇边送去。 那妇人就像是疯了一般扑过来,一把打开了那个汤碗,那汤碗之中宝贵的食物和汤汁洒落一地。 妇人的眼泪不断地涌出,她拼命地挤着自己干瘪的*,就好像那般真的能挤出一些奶水来一般。 然而没有一滴奶水从她的*中挤出来,但是无论她如何用力,无论她如何拼命,没有奶水便是没有奶水。 男人沉默着,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肩头,摇了摇头,拿起了被打落的汤碗,看了看里面还残存着的一些汤汁,咬了咬牙,再一次把那汤碗缓慢地递送到了那婴儿的唇边。 哭啼的孩子已经火烧火辣的咽喉被突然涌来的浓汤所滋润,他顿时停止了哭闹,小手抓住了碗的边沿,贪婪地吸食着到了嘴边的一切…… 颜青羽愣愣地看着那一切发生,脑海里一片空白。 吃饱了的孩子睁大了一双黑亮的眼睛,那双眼睛中充满了生机,充满了对这个未知的世界的好奇。 他的手伸向天空,四肢不断地舞动着,在妇人哼唱的歌谣声中渐渐熟睡了过去,嘴角还挂着一丝的笑容。 那个男人狠狠抹了抹眼睛,离开了老人、妇人和孩子,他走到了夜色的最深处,泪水顿时也决堤而出。 他疯狂地用拳头轰击着眼前的大树,粗糙的树皮使得他的皮肤很快就破裂,鲜血不断地溢出,将微微有些凹陷的树干染红。 那个男人疲惫了,扶着树干缓缓地跪倒在地,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甚至将头皮也都撕扯了下来。 “啊——” 那个男人仰天发出了一阵充满了悲愤的怒吼,那其中充满了太多的情绪,凄怆万分,令人肝肠寸断。 一个个麻木的人听到那一声回荡在夜色中的怒吼,干涸了许久的眼角也蓦然流淌下来了两行清泪,苍白的嘴唇哆嗦着,喉头蠕动着,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赫赫”的嘶吼。 压抑的嘶吼逐渐变得高昂了起来,在夜色之中此起彼伏,从近处一直向远方蔓延。 那是遍布了这片大地的有着同样悲苦命运的人的怒吼,的哀鸣,的痛苦。 他们不知道未来在哪里,希望在哪里。 但是他们通过这种方式,在痛苦之中传递着一个讯息。 “他们会活下去,他们会努力活下去,哪怕此刻陷入黑暗,哪怕看不到希望所在,但是只要他们还活着,他们就一定会向更好的世界进发。他们会努力为后代去创造一个不再需要吃人就能生存的世界,他们不会再让后人走上他们昔日的旧路。” 第1269章 天地之初,洪荒之始 一个柔和宛如溪流淙淙,清脆犹如泉水叮咚的女声在颜青羽的耳畔响起。 颜青羽微微扭过头,看到了一个白衣的女子,与自己并肩而立。 “他们总是问我为什么圣人愿意为凡人去奉献牺牲自己不朽的生命。”女子微微笑着,笑容中有一丝难言的苦涩,“其实那从来都不是什么高尚无私的牺牲,那是对过去罪孽的弥补,那是对自己错误的悔恨。” “这样的惨剧布满了整个世界,无论是孱弱的人类,还是强大的仙族和魔族,都是一般经受着难以承受的折磨。”女子看着颜青羽很认真地说道,“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我们……就是我们这些各族的领袖,一群被称之为圣人的恶魔。” 颜青羽保持着沉默,一语不发。 “我一直在等你。”女子说道,“我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少岁月,但是我终于等到了你。” 颜青羽看着女子,神色之中闪过了一丝的阴鸷,才冷笑道:“你让我看这些,又想要告诉我什么?那是你们圣人造下的孽,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女子瞑目沉默了许久,道:“那的确是我们圣人造下的孽,我也没资格要求你任何东西。” “那你又何必找我?”颜青羽嘴角一挑,言语之中满是敌意。 “你喜欢你所处的那个时代吗?”女子忽然开口说道。 颜青羽没有说话。 “如果有可能,我也想要看看,那些让我头疼的小家伙们是否已经完成了他们的夙愿。”女子轻笑着摇了摇头,“在我们所处的那个时代,我们的愿望其实很简单,那便是生存。” “生存,在我们那个时代几乎是所有人的愿望,没有人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死去,在那个凶兽横行,瘴气丛生的时代,一头强大的凶兽一夜之间可以让数万人甚至数十万人殒命,一头巨大的凶兽一次进食可以吞食成千上万人,才能填饱它饥肠辘辘的肚子。而一次难以抑制的瘟疫爆发,一次无法预料的天灾降临,都会在一夜之间,让大地处处横尸,甚至将一个种族,从这个世间彻底抹除。” 女子的眼眸中升腾起了淡淡的雾气,语调有些忧伤:“无论任何种族,无论是强大还是弱小,都无法确保自己就一定能活下去,有时候,一个再强大的种族,也许只是因为一时的时运不济,而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只留下他们存在过的痕迹……更有甚者,甚至连他们存在的痕迹都尽数被遗落在时光中。” 女子抬起手,缓缓拂拭过眼前那惨烈的画卷,画面顿时为之一变。 重现出现在颜青羽眼中的是一个完整的世界,不像之前所见的一般破碎苍凉,而是从头到尾都充满了一股洪荒粗犷的气息,头顶的烈日更是炎炎,蒸腾起的滚滚的虚烟使得景物也随之有些扭曲。 身周都是一些她从未见过的植物,一株株都高大无比,充满了勃勃生机。 远方的平原上,成群结队地奔驰着巨大的素食野兽,几头更巨大的野兽追逐着它们,一口下去,便将那前方奔驰的野兽彻底咬住,而后抛起,扔向天空,随后落在地上摔成一片肉酱。 几头野兽将那一群素食的野兽尽数残杀,尸体横满了整座平原,鲜血将大地也浸润得透彻。 它们恣意地享用着这一切,吞食着最为新鲜的血肉,贪婪万分。 当它们终于吃饱了离去了之后,几头栖息在远方大树树顶之上的鹰隼才警惕地落地,倏然显化成为人形,将尸体分割肢解,却不妨大地之下陡然钻出一头黑鳞巨蟒,那如山大小的黑鳞巨蟒一口将所有的鹰族吞入了自己的自己口中,而后一头又钻进了大地之中,在一阵轰隆的声响之后,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洞穴,不知了去向。 再往远方看去,是一片苍茫的原野,原野之上依稀可以看到一些庞然大物的身影,或者在沉睡,或者在捕猎,或者在相互厮杀,所有的生灵都在这些庞然大物的生存缝隙之中挣扎着生存。 而在视线的最远方,在一片山峦之后,模模糊糊的是一座漆黑的山岭,隐没在了云端。 “那就是大椿。”女子看到了颜青羽的视线落在了那漆黑的山岭之上,说道,“还不曾被战火所毁的大椿就是那般顶天立地,存在于这片天地之间。” “那是天地的支柱,也是世界的根源,这个世界上无论以何种形式存在的灵气,都会在大椿蔓延遍整个世界的根系的作用下进入大椿的体内,经过大椿的周转净化,将灵气重归于自然的状态,而后从它的枝桠之中重新返回世间,使得灵气在天地之间循环往复。” “正是这些循环往复的灵气滋润了大地,使得大地不会贫瘠,植物可以成长,各个种族,各类凶兽,也在灵气的滋养之下,于种种机缘之中诞生。” “天地万物,都将大椿视为母亲,无论再何等凶恶的凶兽,面向大椿的时候,都充满虔诚。而各个种族,也孕育出了对大椿的崇拜,希望大椿能够给与他们更多的庇护,能够在凶兽的夹缝之中顺利地生存。” “但是也许他们离大椿太远了,他们那最为虔诚的祈祷,大椿并没有听到,并没有庇护他们的族群。于是,各个族群中那些充满了斗志和热血的年轻人,他们决定出发,走过凶险的洪荒大地,去往大椿的所在,去大椿的面前祈祷,告诉大椿他们的愿望。” “很多年轻人离开了,都没有能够再回来。但是那么多年轻人,哪怕洪荒大地再如何凶险,却也能有人得到幸运的垂青而走到最后。在去往大椿的路途中,有很多年轻人相遇了,那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来世间并不是只有他们一个种族。这些年轻人团结了起来,相互帮助,相互扶持,很多人在途中死去了,但是却依然有很多人到达了目的地。” “他们见到了大椿,他们跪倒在大椿的身前,向大椿诉说着他们正在经历的痛苦和磨难,祈求着大椿能够赐给他们征服灾厄的力量,赐予他们能够带领着族人继续前进的力量。” “大椿无语,那些年轻人一直在大椿之下祈求着,有人在绝望中老死,有人在痛苦中离去。” “过了数千年,大椿树下的年轻人已经不知道究竟更迭了多少代,他们依然没有等到大椿的赐福。直到有一天,大椿突然开始落叶。” “那飘落的树叶落在地上,被一个年轻人捡起。他看着那树叶上错综复杂的脉络,突然便想起了身体的经脉,于是他开始将只能勉强被吸入体内却无法掌控的天地灵气按照那树叶上的脉络运行……于是,第一份功法便诞生了,那一片树叶也融入了他的体内。” “他把这消息告诉了他的同伴们,那些年轻人们纷纷捡起了落叶,开始试图看着那树叶的脉络有所感悟,有些人换了几次树叶,便成功了,他们也与一片树叶融合为了一体,感受到了澎湃的力量。然而更多的人无论他们换了多少的树叶,他们都无法体会到任何的东西。” “那些融合了树叶,掌握了力量的人在大地之上奔走着,把这些消息带给各个部族。洪荒也随之震动了,各个部族都派出了他们最聪明的人,最睿智的人,最强大的人,去大椿树下寻找是否有属于他们的落叶。” “那一个八千年,洪荒之上的每个部族都有一个人得到一片树叶,没有任何部族例外,大椿似乎并不会因为不做的大小而给予更多的垂青。” “那些得到了树叶,掌握了功法的人,开始教导自己的部族之人自己所感悟的一切,最原始的修炼,便在这一刻诞生了,属于修士的时代,终于拉开了帷幕。” “大地上,终于兴建起了文明的国度,凶兽开始销声匿迹,只出现在最险恶的山林。各个种族的人口与领地开始膨胀,他们不再如开始一般互相友爱,互相支撑,为了各自的族群获得更多的发展空间,战争爆发了。” “当那些融合了树叶的各族的领袖主动或者被迫参战之后,战争彻底地变得不可收拾起来。” 女子一边说着,袖子轻微一挥,画面顿时又是一变。 一棵在大地之上投下遮蔽天日的阴影的大树旁,一个个修士激烈地对战着。 此刻的天空已经残破,大地也已经分崩离析,洪涛泛滥,大地之上到处都是滚滚的硝烟与哭嚎,战争已经彻底地偏离了它原本的方向,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最深重的苦难。 一个个人影环绕着那参天古树,不断地战斗着,争夺着,他们都唯恐其他人占据了这棵古树,将自己的族群彻底覆灭,他们都已经忘了他们当年的情谊,所剩下的只不过是畏惧。 终于,有一个男人怒吼着冲撞向了那古老的大树,那大树之上陡然燃烧起了熊熊的火焰。 “无法挽回的悲剧,就此发生了。” 第1270章 救市之方,未料之局 “轰隆隆——” 一阵阵沉闷的轰鸣,响彻了四野。 那棵支撑着天地的古树缓慢地倾倒了下去,被一团团无情的烈火焚烧成为一块焦炭,而后又遭遇了最无情的攻击,每一份攻势落在这棵古树之上都充满了力量与愤怒。 就仿佛这棵古树才是造成所有危机的罪魁祸首的一样。 古树彻底地倾倒了,属于它的时代,已经彻底地成为过去。 “从那一天起,古树的传说便成为了毫无凭据的神话,就像是传说中那些永生不死的神仙一般,成为了虚妄的代名词,甚至连它的名字,也不再被人所记起。” “人们停止了他们对古树的崇拜,然而古树残留在世间的枝桠与根系,却依然是人们眼中的至宝。” “圣人们依然不放心这些大椿的枝桠与根系,战争依然在继续,残存的根系与枝桠都被摧毁殆尽,最终……只剩下了最后的四条。那个时候,这个世界,便已经成为了你之前所见到的模样。” 女子缓缓说着,神情微苦。 “我从羽青帝的记忆中可以看到。”颜青羽声音之中满是敌意,道,“又何须你来告诉我?” “你看到的只是记忆,却无法体会她的感情。”女子看着颜青羽,道,“你看着那惨绝人寰的画面,你感受着怎样的情绪?” 颜青羽微微咬了咬下唇,才道:“震惊,恐惧。” “但是我们所有活在那个时代的人,无论是大帝,还是修士,感受到的却是无尽的悔恨和痛苦。”女子说着,微微一抚袖,画面再次翻过。 出现在颜青羽身前的是一块完整的大陆,日月星辰点缀在天空之中,按照各自的轨迹循环往复,山川河流遍布在大地之上,形成了一片绮丽的风景,环绕着大陆的是无尽的海洋,与大海之中的一座座岛屿。 然而倏然有一刻,那大陆陡然破裂,就仿佛是一张惨遭蹂躏的卷轴一般,被莫名的力量一点点缓慢地撕扯着,撕扯成为一块块碎片,再也无法复原。 那个世界超过了七成的面积成为了极其细碎零星的碎片洒落在了主要世界的四周,也开始按照各自的轨迹不断地运行了起来。 而原本完整的世界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了不到三成的大小,也破裂成为了七片空间。 一块块大陆翘曲而起,与周边的陆地再也无法接合,几块不同的陆地总是在不断地冲击着彼此,使得碎片与碎片之间的扭曲日益严重。 “超过七成的种族彻底灭绝,一些种族也就此脱离了主世界而进入了小世界,就算是那些残存下来的种族,死难的人数也达到了总人口的九成以上。” “而空间的日益扭曲使得每个种族的生存环境都变得更加恶劣,甚至还不如洪荒的时代,无论哪个种族,无论强弱,都只有依靠着在这场灾变中死去的难民的尸体来渡过这绝望的岁月,他们依然相信着他们的领袖,可以带领他们走出黑暗。” “你不曾置身于那个时代,你无法体会那样的痛苦。你原本是为了你的族人,你的人民而战,但是到头来,却毁了自己所在意的一切。而即便如此,人民还愿意选择相信你,那是一种超出我们所有人所能承受的痛苦。” “我们试图挽回这一切,但是已经迟了,大椿……已经死了。” 颜青羽闻言神色陡然一变,寒声道:“不可能!” 女子看着颜青羽,很郑重地摇了摇头道:“那是事实,我们疯了一般地找遍了每一片空间碎片,希望能找到让大椿复活的希望,但是最终却徒劳无功。大椿真的已经死了,就算它还留下了四条枝桠,但是那四条枝桠……无论如何培育,也无法再生长出来。” “不可能!”颜青羽的神色之中充满了愤怒的意味,“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骗我……但是大椿没有死。” “大椿的确死了,被我们烧得干干净净,除了那四条枝桠,什么也没有剩下。”女子很认真地看着颜青羽,“我不曾欺骗你,而是你一直被欺骗着。” 颜青羽看着女子的眼睛,希望能够从女子的眼睛之中看出一些什么来,女子并没有回避颜青羽的目光,而是平静地与女子对视着。 女子的双目纯澈,就好像是清澈见底的小溪,一眼望去,可以望见小溪里的每一块石头,也可以望见在小溪中徜徉的小鱼。 那目光太纯澈了,纯澈得即便是颜青羽,也无法怀疑那其中是否还隐藏着旁的什么东西。 “因为大椿已经死了,所以……我们开始尝试另外的方式,希望能够将这个世界复原。”女子看着颜青羽,继续缓缓说了起来,“我们将那一片片融入我们体内的树叶重新取了出来,而后用这些树叶……重新创造了一棵大树。” 颜青羽神色微变,如果女子没有欺骗她的话,那么这棵被新创造出来的大树才是她真正的来处。 “这棵新的大树,被我们称为冥灵。”女子说着,微微挥了挥衣袖,“是大椿的冥冥之灵之意。” “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颜青羽顿时一愕,这段记载也是紧贴着对上古大椿的陈述,出于一篇人类经典之中。 大椿既然已经被证实为真,这冥灵是真实存在的也不是任何出人意表的事情。 “五百岁吗?”女子也微微一愣,旋即微微摇了摇头道,“……也是,在我活着的那段岁月,我的树叶还不曾被夺取,冥灵的确以五百岁为一季。当我死后,我的树叶也被冥灵取走,它便以八百岁为一季了。” 颜青羽神色顿时又是一变,八百岁一季,四季便是三千二百年,恰好便是一世,各个散落在广阔空间的世界碎片与现世开始对接的时间。 “我们试图借用我们制造而出的冥灵的力量,将那些破碎散落的空间拉回现世,填补现世的空缺。”女子轻轻叹息了一声,“但是冥灵的力量却终究只来源于那些树叶,远远比不上那棵真正撑起了这个世界的大椿,它只能在它的每一年里将那些空间碎片拉近现世,却无法再定住那些空间碎片,当它进入它的冬季,力量消退之后……这些空间碎片便会再次远离,周而复始,根本看不到希望所在。” “无法重新还原的大地再保持那般破裂的模样,只会造成更多的灾难,于是……我们便将七块碎片拆分而开,形成了七界。”女子微微挥袖,那七片不断互相冲击着的大陆碎片各自翻过了一定的角度,形成了互相交叉支撑的稳定结构,终于使得大地的躁动渐渐平息了下来。 “然而这一切还不够。大椿死了,天地之间再无转运灵气的通道,灵气也无法再周而复始,生生不止,即便是冥灵有转运的功效……但是终究还是远远不及大椿。”女子继续说道,“于是我们切下了冥灵的一些根系,将它培育成了一种可以在地脉之中自有移动的植株,有着疏导大地灵脉的效用,来弥补冥灵的缺陷。” “这就是长生吧。”颜青羽想起了废土之上的那一株废土宝树,将自己的根系牢牢扎入了大地之中,用她那微不足道的力量想要恢复那么庞大的废土的地脉。 “那也是你的姐妹不是么?”女子微微笑了笑,“做完了这一切,我们中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死亡,将自己体内的灵气散入天地之间,用来弥补世界破裂的时候,散入虚空中的那些灵气,让这个世界能够多支撑一会。” “而我,则是唯一的生者,留下来一边照看冥灵,让它能够成长为担负起大椿职责的大树,一边寻找着是否还有其他的可能。”女子说到此处,神色之中有些怅然,“我瞒住了所有的人,我不想让任何人知晓还有冥灵这样的存在。” “害怕旧事重演吗?”颜青羽微微抿唇。 女子瞑目,微微点了点头。 才经历了那般的惨事,她不想再用这样的诱惑来考验世人,圣人尚且禁不住诱惑,世人又怎么能保证? “我带着拥护我的人们在世间努力寻找着其他的可能,而冥灵也在这里茁壮成长。”女子的袖子拂过眼前的画卷,画卷再次变化,一片苍茫的草原之上,一棵顶天立地的大树树冠郁郁葱葱,仿佛翠玉一般地,一缕缕氤氲的云气缠绕在那树叶之上,不断地翻滚着,万分神秘。 “我以为冥灵会按照我们的计划慢慢地成长起来,随着它不断的成长,它也终究会有一天能够成为新的大椿,但是……我们都犯了一个最致命的错误。” 女子说着,长叹了一口气,神色之中满是悲恸。 颜青羽沉默不语,她在等着女子告诉她那个错误到底是什么。 “那些树叶在我们的身体里太久了,沾染了我们太多的情绪,善的,恶的,高兴的,悲伤的,都融入了那些树叶之中。”女子说着,微微瞑目,“因此冥灵……也不再是那简简单单的大树了,它集合了我们所有的情绪,太过复杂的情绪对于一个新生的甚至都不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的生命来说是难以承受的东西,大喜大悲,大善大恶,使得冥灵……疯了。” 第1271章 你是谁,我是谁 冥灵疯了? 颜青羽瞪大了眼睛,对女子的话有些难以置信。 冥灵怎么会疯了呢? 如果冥灵当真是疯了的话,那在冥冥之中指引着自己的那力量,又到底是谁? “冥灵疯了。”女子苦笑着摇了摇头,“那一年,是冥灵应该长成的一年……我以为这个世界会有救了,我辞别了我所有的家人,满怀着希望来到这里的时候,才终于发现,原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一切都已经偏离了我们所预料的样子。” 随着女子抬袖,画面再一次翻过,原本一望无际的草原都已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一片混沌不堪的世界。 那个世界到处都漂浮着巨大的土块,方向也变得含混不清,无论是东南西北,还是上下左右,在这个世界里,都彻底失去了意义。 在一片混乱之中,那参天的大树的枝条疯狂地抽动着,就仿佛是群魔乱舞一般,将本就混乱不堪的世界变得愈发支零破碎,它的枝桠与根系妄图插入了虚空的裂缝之中,冲开时空界壁,蔓延进入现世。 “冥灵是我们试图留给这个世界的一线希望,但是我们从来不曾料到……冥灵也会成为足以毁灭这个世界的力量。”女子的神色之中充满了沮丧,“我没有能力去阻止冥灵发疯,我只能尽可能地将它带回它最为正常的状态,我所能做的便只有尽力地去平复它因为我们的负面情绪而陷入了疯狂的内心。” “我抛弃了我的肉身,然后将我自己与体内的树叶同化,借由这一片大椿的树叶而与冥灵成功地融合在了一起。”女子接着说道,“我将自己的思维延伸到了冥灵的思维之中,我开始用自己的思维去压制冥灵的狂暴,使得冥灵也终于从疯狂之中有所醒转,最终逐渐陷入了沉睡之中,而我也被永久地困在了冥灵的体内。” “我代替冥灵承受着那些它所承受着的负面情绪,那就像是无数只蚂蚁在啃啮你的内心一样,不断地刺激着你内心最深处的黑暗,哪怕是我……也无法承受,我知道我有一天也会被那无数的情绪所吞噬而崩溃而发疯,于是我便利用冥灵的身躯重新固定住了这个小世界,并且铺设了阵法,让冥灵一直保持着沉睡。” “我刚刚用了极其漫长的岁月完成了这一切,那些现世之中的大帝却突然涌入了这个世界。冥灵才刚刚陷入了沉睡之中,如果任由那么多大帝在此,他们的力量必然会惊醒冥灵。而我的意志也即将崩溃……所以我不得不做出一个残忍的决定。” “所以当时杀人的……其实是你。”颜青羽倏然冷笑,“每个人都以为你是仁慈的,然而谁也想不到……你其实也是一般的残忍。” 女子自嘲地笑道:“我从未自诩过我是仁慈的。我们这些人,没有一个人是仁慈的,我们手上的血腥,无论我们用多漫长的时间,都无法洗尽。我们所需要担负的罪孽,也远远超过了我们所能承受的极限。然而即便如此,我还是会杀人,还是会犯下更多的罪孽,沾染更多的血腥,这就是我们……被称为圣人的恶魔。” 颜青羽默然不语。 “我杀了所有来到此地的大帝,但是我留下了一个修士,我让他感知到了我的存在,我让他继承了我的衣钵。”女子继续说道,“我用谎言困住了他,让他代替我守护这个世界不被大帝轻易地冒犯。在我协助他成帝之后,我也感知到自己的理智无法再支撑更长的时间,所以我便也选择了死亡,就此消散在了岁月的长河之中。” “我死前,留下了现在你所见到的这缕意念,一直等候着你的到来。”女子看着颜青羽,很认真地说道,神色里除了有如释重负的轻松,还有着异样的欣喜。 “你要等我做什么?”颜青羽森然冷笑。 女子没有说话,而是忽然伸手轻轻抚摸着颜青羽的头。 那手很柔软,也很温暖,让颜青羽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轻松与惬意,就仿佛是蜷缩进了母亲怀里的婴儿一般。 她莫名地,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颜天君满是怜惜地看着她,然后慢慢地抚摸着她的头,不时地叹息上一声。 颜青羽沉默了一会,才退开了一步,冷冷地看着女子,道:“你跟我从来就不是这么亲密的关系。” 女子微微摇了摇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颜青羽微微抿唇,一语不发。 “大椿果实。”过了很久,颜青羽才咬了咬牙,慢慢说道。 “我问你的是你作为你自己,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在人世间行走着感受着一切的名字,而不是你这具躯体的过去,也不是你听闻到的那个身份。”女子强调道。 颜青羽沉默很久,才说道:“颜青羽。” “颜青羽吗?”女子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旋即也微笑了起来,“很好听的名字,和小羽的翅膀颜色都搭配。”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你跟我说这么多又是想要干什么!你难道你以为我能够摆脱他的控制吗!”颜青羽看着女子,倏然愤怒地咆哮了起来。 她已经忍受够了,她讨厌这一切,无比的讨厌。 就像当她倏然觉醒,倏然知道自己是谁,倏然听到那个讨厌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的时候一样的讨厌。 她讨厌这一切。 讨厌得甚至想要去死。 她也受够了这一切。 她从来不想自己这么特殊,一会是羽青帝,一会又是所谓的大椿的果实。 她其实从来都只想做颜青羽而已。 但是她却永远做不到。 因为那冷人憎恨的力量就寄居在她的意识里,时刻地注视着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一旦她违背了那力量的意思,等候着她的,也将是永久的寂灭。 她也不想死,她好不容易才来到这个世界上,她怎么可能就那么想要去死呢? 她只能任人摆布而已。 她只是一个提线木偶而已。 颜青羽的眼睛有些红,她恨恨地瞪着女子,充满了怨怒,充满了痛苦。 她一直在努力地隐藏着自己的情绪,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软弱。 无论是她在沧海阁的那些姐妹们也好,还是楚风也好,还是与她并肩战斗的刘鱼也好,她都不愿意让他们看到自己其实这么软弱,这么难过。 她希望她在那些人的眼中一直是那个笑着的颜青羽,坚强而乐观。 至于那个冷酷的,无情的,残忍的颜青羽,那只是大椿的果实而已,从来不是颜青羽。 但是此刻,面对着这个莫名亲切的女子,她却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 因为她是虚无的,早已亡故的并不真实存在的人,因为她也是一个陌生人。 在陌生人面前,她不需要掩饰自己,因为陌生人不会为自己担忧,也不会为自己而陷入痛苦。 女子看着她,倏然上前两步,温柔细腻的手缓缓摩挲着她的眼角,小心翼翼地擦拭掉那一份湿润,柔声道:“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你承受了太多的痛苦和委屈,难过就哭出来吧,没有关系的,没有人会看见的。” 颜青羽低下头,躲开了女子的手,狠狠抹了抹眼睛,才哽咽道:“你到底要我做什么……我做不到,它在看着我,我的生死,我的一切……都被它主宰着……我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做不到……” 女子继续上前,陡然将颜青羽拥入了自己的怀中,轻缓地拍着颜青羽的脊背,道:“没关系了,它从此刻起就再也看不到你了,它也再无法左右你的任何言行了。我在这里等着你,等着你之前的兄弟姐妹,我等过了这漫长的岁月,就是为了见到你,告诉你……从这一刻起,你只是颜青羽,不再是它的奴隶。” 颜青羽偎依在女子的怀里,那分明不是一个实体,却从她的身体之上传来一阵阵令人惬意的温暖和倍感轻松的芬芳。 颜青羽呼吸着那淡淡的芬芳,呼吸逐渐地变得平顺起来,心里也不再那么压抑痛楚。 她从女子的怀里挣脱了出来,抹了抹眼角,才道:“你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你在这里等我,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女子看着颜青羽,突然笑了起来。 一缕缕阳光随着女子那突然绽放的笑颜洒落进了这片阴霾的空间,斑驳的阳光落在颜青羽的脸上,使得颜青羽的眼睛微微眯起,虽然刺目,但是却也很温暖。 “我是女娲。”女子慢慢说道,“但是我并不全是女娲,我还是冥灵。” “你是颜青羽。”女子顿了顿,“但是你也并不全是颜青羽,你还是冥灵,你还是女娲,你还是冥灵的果实。”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还是指引着你的那个声音。”女子继续说道,“我在这里等着你,是为了告诉你,在我们死去之前,我们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第1272章 两个计划 鬼国外。 陷入了疯狂的灵红萝不断地冲击着幽冥帐,但是只是使得幽冥帐微微颤抖着,却没有任何的影响。 毕竟,那是连鲲鹏都冲不开的屏障,灵红萝也毫无办法。 “她快要死了。”幽冥君看着灵红萝,很认真地说道,“她活不长了。” 珊瑚沉默着看着灵红萝,一语不发。 对于灵红萝,他们都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而已。 “给她一个痛快吧。”鲲鹏突然磔磔怪笑道。 刘鱼看了一眼鲲鹏,而后慢慢摇了摇头。 他们也想要给灵红萝一个痛快,但是也许……他们都没有那样的资格来帮灵红萝结束她的生命。 要结束灵红萝的生命,也该由一个与灵红萝关系密切的人来结束。 在这里的人,无论是否认识灵红萝,与灵红萝的关系都不曾密切到能够真正意义上给灵红萝一个解脱。 他们的杀戮,也就是单纯的夺取性命而已。 “等吧。”珊瑚叹息了一声,“等大哥或者玲珑回来,他们来送红萝一程吧。” “等不回来呢?”鲲鹏怪笑起来,“羽青帝……啊不,是大椿的果实已经进入了鬼国,他们有什么能力与她对抗?” “她并没有杀心。”珊瑚却摇了摇头道,“就连之前她与我说话……也都只是为了合理地拖延时间而已。” 刘鱼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 啸月涣看着灵红萝,神色里闪过一丝刺痛,闻言却也不由一怔,满是愕然地道:“是这样吗?” “她其实没有任何的必要跟我们说那么多话。”珊瑚叹息了一声,“如果她存有杀心的话,其实在大哥和乙辛长舒的战斗结束的那一刻,她就完全可以展现自己的身份,直接抢走开关玉,我们……根本拦不住她。” 啸月涣皱了皱眉,也不由得点了点头。 “从始至终,她没有杀过任何人。我想她……其实也不愿意杀人,但是她也有迫不得已的地方,就像被迫化为废土宝树的百花仙子一般。我猜她们都被更强大的力量监视着,她们没有办法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便只能尽可能地争取一些余地。” 珊瑚想了想,才继续说道:“所以哪怕大哥他们失败了,他们只要不留恋……他们也还能活着回来。” “但是那家伙可是一个很倔强的人啊。”安璐云微微笑了起来,“当年为了救陆琪,硬是受我一剑都没有动摇。他选择了的道路,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啊。” 刘鱼也微笑了起来,轻轻点了点头,柔声道:“小风的确是那样的人啊。” 啸月涣,花凌霜,冰家姐弟,一干熟悉楚风的人都会心地笑了起来,虽然有些苦涩,但是却并不见得多么难过。 他们都见过楚风其实是多么的倔强,所以他们都知道,如果不能成功的话,楚风是不会离开的。 楚风就是这样的人。 “青羽当真是大椿的果实吗?”刘鱼忽然问道。 珊瑚沉默了片刻,才摇头道:“其实……我也是牵强附会的,以八千年为一季推测出三万两千年一现的力量与大椿必然有所联系,其实这之间并没有必然的关系。而且……我们都知晓大椿的残骸便是万壑山,大椿却是出现在鬼国而非万壑山,倒是有些诡异了。” “这么说起来,她也未必是大椿的果实。”安璐云轻轻点头,道,“只不过三万两千年这个时间与八千岁为一季之间的联想,我觉得也未必便是牵强附会,兴许……是有人故意的也说不定。” 珊瑚沉默了一会,也慢慢点了点头道:“鬼国之中的天地规则还是旧的规则,那就说明圣人们从来不曾改变那个空间的天地规则,所以我想圣人们必然有所目的。事情,远远没有我们所想的那般悲观。” “还是等待吧,我们此刻也无能为力。”冰之仪叹息了一声,看向了那血色的眼眸,神色之中,满是担忧。 鬼国中。 颜青羽看着女子,情绪中有些波澜。 因为女子口中她们二人的身份都太复杂了。 女子是女娲,还是冥灵。 她是颜青羽,也是冥灵,还是冥灵的果实。 她们互为彼此,而那个指引着她去一一收集大椿残骸的也是这个女子。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你很困惑,但是接下来的话,我希望你能听我说完。”女子深吸了一口气,“到时候,要做出怎样的决定……都是你的权力,我不会再干涉你,一切都由你来选择。” “当年冥灵疯了以后,我融入了冥灵的体内,将自己的意识也与冥灵牢牢地联系在了一起,我试图为冥灵培育起完整的意识,让它不再疯狂,但是最终却失败了。”女子继续说道,“失败不是因为没有培育出意识,而是因为……我将冥灵培育出了两个意识,一正一反,相互对立。” “但是由于我们培育冥灵的大椿树叶之中承载的情绪最强烈的一部分是我们毁灭世界后的悔恨,痛苦,挣扎,所以负面的情绪远远比正面的情绪更多,负面的意识远强于正面的意识。也正是因此,我才选择了让冥灵沉睡下去。” “而在这段期间,我也发现了冥灵开始结出果实,这是从未在大椿身上见过的事情。” “冥灵的果实很特殊,因为这些果实或多或少地包裹了所有大椿叶片的痕迹,受到大椿叶片痕迹的浸染,这些果实的力量也变得非同寻常……于是我便也决定要让冥灵的果实进入世间。” “也许是因为大椿叶片依然保留着大椿特性的缘故,所以尽管每三千二百年冥灵都会结出一枚果实,但是真正能够降临到世间的,却只有每三万两千年一次的果实。这就是你,和你的兄弟姐妹们。” “我之所以决定要让冥灵的果实进入世间,是想要让这些果实寻找一片能够让他们成长起来的新的土地。” “你想要培育出新的冥灵?”颜青羽瞳孔骤然紧缩。 女子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我想着既然我无法制止这发疯的冥灵,但是如果能够培育出一株新的冥灵,它们应该能够相互对抗。” “但是似乎你又失败了。”颜青羽说道。 女子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露出了沉痛的神色:“我却忘记了,当世人遇到这力量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反应。我通过冥灵观察着冥灵的果实,才知道这散落在世间的果实,成为了被争夺的目标,而即便不曾被发现的果实……残破不堪,被更改了天地规则的七界也无法再为它们提供生长的土壤。” “所以呢?”颜青羽眉头微挑,声音微冷。 她虽然不知道在她之前的那些兄弟姐妹到底都怎么样了,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便是眼前这个女子的试验品。 “所以我又做了一个决定。”女子叹息了一声,“我决定再培育一种特殊的冥灵。” 颜青羽皱起了眉头,特殊的冥灵? 能是多特殊的冥灵? “但是培育这种冥灵所需要的时间很长,因为我需要采集每一片树叶的纹路,将它们全部糅合起来,而且我也不知道是否能够成功,这是冒险,也是尝试。” “但是可惜的是,我没有能够等到见证这一切,这片世界就在冥灵的牵扯之下也开始与现世接合,这个世界迎来了很多的大帝,接下来我便杀了他们,而后让自己死去来让冥灵沉睡。” “所以你所有的计划都失败了吗?”颜青羽神情微冷。 女子摇了摇头道:“并没有,冥灵的善念帮我打通了一条可以融入冥灵意识深处的道路,我带着两个计划,将自己永远地融合了进去,将这些念头彻底刻印进了冥灵的意识之中,在沉睡之中的冥灵也根本无法发现,即便它意识醒转过来的时候,它也不会意识到……这意念并不属于它自己。” “两个计划……我与那特殊的冥灵,是吗?”颜青羽皱眉。 女子点了点头道:“第一个计划,便是培育出一株善的冥灵,我列出了所有我能想到的可以再让新冥灵滋长的土壤……其中有一项,便是大椿留下的四条还带着些许生机的枝条。而这个计划,反应在冥灵的脑海里,则是为它寻找新的躯体,毕竟冥灵的身体已经被我毁掉了。” “这便是我这一代所执行的任务。”颜青羽苦笑道。 她一直以为在她脑海里驱动着她寻找着大椿枝桠的是“大椿”,现在才知道,所谓的“大椿”其实是冥灵,而最终就连这冥灵的意识其实也是女子刻印进去的意识,甚至连冥灵自身都不曾意识到。 只不过,那一直监视着她一举一动的还是真正的冥灵吧? 这个女人哪怕再强大,也不可能能够完全取代冥灵的意识,不然,何至于如此辛苦? “我相信那么多方法总会有一种有成功的可能,即便不成功,也还有第二个计划可以弥补。”女子倏然说道。 第1273章 日子总要过下去 颜青羽看着女子,没有接话,只是眼帘低垂,等着第二个计划从女子的口中说出。 颜青羽虽然比不得珊瑚那般聪慧,但是却也机敏,不是愚钝之人。 目前还与鬼国,与灭世之力有着牵扯不断的联系的……也就只有归元万化诀,与楚风了。 “另一个计划,便是打着以掩护果实的名义,在世间留下一门功法。这门功法将会考虑到每一片树叶留下在世间的传承,能够完美地重现所有的变化,使得修炼之人表现得宛如冥灵果实,从而吸引走其他人的注意力,使得冥灵果实能够更好完成它们的任务。” “然而这门功法的实质,却是使得修行者的经脉能够承受所有类型的功法。这门功法的修者只有与冥灵果实接触之后才会被无意识激发功法的全部潜能,开始向冥灵果实无限靠近。” “然后等他功法大成是吗?”颜青羽声音微冷。 “并非如此。”女子笑着摇了摇头,“因为没有任何的可能确保修者就一定能够大成,所以这门功法暗藏的另一个条件只是……当冥灵果实将要消失的时候,这门功法的修者将会被功法驱动,开始强行吸收冥灵果实的力量,使得自己也成为冥灵果实。” 颜青羽的神色陡然一变,道:“第二个计划是要强行将修士转化为新的冥灵!” 女子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 颜青羽看着女子,神色阴晴不定,却始终一语不发。 “当这门功法的修者吸收了冥灵果实之后,这门功法之中暗藏的另外一道法则将会强迫他成为鼎炉,承载着冥灵的力量,两者互相吸收……直到他与冥灵的力量彻底融合,便形成了一棵完整的冥灵。”女子说道。 “但是你无法确保修者的善恶。”颜青羽声音微冷,“一旦他为恶……” “不会这样的。”女子叹息了一声,“当他成为了新的冥灵之后,他还是没有摆脱冥灵的控制,那个时候我会利用刻在冥灵意识之中的意念驱使着他回到此地,来到我的跟前,而后……我将融入他的体内,与这株冥灵……同归于尽。” 这里的“我”指的不再是那个完整的个体,而是女子这一缕残念。 “这样做……”颜青羽刚刚开口,女子便已经接了下去。 “对那个修者很不公平,对作为独立个体的冥灵果实也很不公平。”女子很诚恳地接道,“这是我的罪孽,所以我努力来弥补。无论是你,还是我造出来的那个冥灵,来到这里的时候,我都会像现在一样,来评断他们是否值得我信任,是否值得给你们一个自己抉择的机会。这就是我一直在等你的原因。” “你现在终于等到了,有什么想要说的吗?”颜青羽冷笑了几声,道。 “我不会剥夺你的自由意志,我留在冥灵意识深处的意念也已经切断冥灵对你所有的控制。你也已经知道了一切的起源与真相,接下来你要怎么做,是让这个世界被冥灵毁灭,还是尝试与冥灵对抗,那都是你的决定,我决不再干涉。”女子说道,“如果你准备好了离开这里,回到现世的话就告诉我吧,我会送你回去……而我,也将会彻底消散,再也不能给你们任何的帮助。” 颜青羽陷入了沉默,女子也一般地默然不语,只是看着眼前那副冥灵毁灭着一切的画卷,陷入了沉思之中。 “那门功法的修者也来了。”颜青羽突然说道。 女子微微笑了起来,道:“是吗,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颜青羽歪着头想了想,才道:“一个好人,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不会像我一样对你的计划充满了怨念。他会很理解,他会对你说这么多年来辛苦你了,委屈你了,为了那么多人付出了这么多,现在他会接过一切,也会努力地去做好,让你放心。” 女子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黯淡,有些惆怅,过了许久才说道:“当你回到现世的时候,请你帮我转告他……我很抱歉。” “不用。”颜青羽摇了摇头,“他不会责怪你,自然也不需要你抱歉。” 女子微微笑了笑,道:“看起来,你很了解他。” 颜青羽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道:“也算不上多了解吧……任何人和他短暂的接触之后,都会这么了解他。” “看起来,是一个无遮无掩的赤子。”女子神色之中惆怅愈加。 “是啊,难得的赤子。”颜青羽摇着头,嗤笑了几声,才满是感慨地道,“再漫长的岁月都不会有多大改变的笨人啊。” 女子默默地笑着,有些愧疚,却并没有悔意。 她不会后悔,因为圣人本来就是沾满鲜血,背负罪恶的恶魔。 有很多事,他们必须做。 哪怕会沾染更多的血,背负更多的罪。 这就是他们,会惭愧,会难过,会歉疚,他们清楚地认识着自己的罪孽没有任何的辩驳,但是他们还是会去做。 “所以,我要怎么做?”颜青羽说道。 女子的神色中微微浮出一丝惊喜:“你……只要与大椿留下的枝桠融合在一起,有着枝桠中大椿残余的力量,与你自己所携带的每一片树叶的力量,成功的可能性会很大。” “如果不成功呢?”颜青羽反问道。 女子接道:“那个赤子就会开始强行吸收你与大椿枝桠融合后的力量,与他自己的力量融合为一体,他再与冥灵抗衡。” “如果再失败呢?”颜青羽再问道。 女子沉默了片刻,才道:“那便只有寄希望于冥灵或许不会那么疯了吧,给世人们留下一点时间,也许他们总会找到希望的。” “你这么相信后人们,又何必做出这么多安排?”颜青羽笑道。 女子也微微笑了笑,道:“我再相信后人们,也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不是吗?” “但是这依然不能解决六界正在凋零的事情。”颜青羽强调道。 “冥灵会成长起来的。”女子叹息了一声,“毕竟需要冥灵负责的区域,不到大椿支撑的天地的三成,只要有不曾陷入疯狂的冥灵,给它一些时间,总会有让大地重新恢复生机的那一天。” 颜青羽沉默了片刻,看着女子道:“我应该有些恨你,但是我却恨不起来你。” “因为你和我一样,其实都是当初那个女人与冥灵善念杂糅所诞生的产物,你和我不同却又相同。”女子轻轻抚摸着颜青羽的面庞,触手细腻而润滑,微微有些酥痒,却很是舒服。 “该回去了吧。”女子缓缓说道,“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不要让自己遗憾。” 颜青羽点了点头,很坚定地道:“告诉我融合的方法吧。” 鬼国外。 一众大帝默默地等候着,或者站立,或者坐着。 彼此相顾无言。 他们的等待有些漫长,有些焦躁。 他们原本在不久之前还在生死相搏,然而此刻却都在等候着同一个结果,也再无心争斗。 安璐云是所有人之中,最散淡的那一个,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一手托着腮,看着那血色的眼睛,甚至看不出任何的慌乱。 安璐云的定力,让珊瑚都满是佩服。 哪怕她面容上依然万分冷静,然而此刻手心里却也在不断地出着汗,更别说像安璐云那般散淡了。 天边,几道光影倏然而来,速度在这些大帝的眼中有些慢得可怜。 安璐晴和安璐雪带着几名沧海阁的弟子落地,扫了一眼四周,脸上顿时都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情。 “三师姑!”跟在安璐晴和安璐雪身后的几个年轻弟子甜甜地喊了起来,安璐云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颜,微微招了招手。 安璐晴和安璐雪两人上前,与在座的一众大帝纷纷见礼,才靠近了安璐云。 “师姐你们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安璐晴温和地笑了笑,嗔怒道,“你们这些丫头不要闹你们三师姑了。” 安璐雪也在安璐云的身边坐了下来,道:“毕竟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哪怕帮不上忙,但是……终究放心不下,还是要过来看看才肯安心。” 安璐雪说着又看了一眼在座的众多大帝,才道:“结果没有想到……这么和谐啊,事情都解决了?” “还在等着呢。”安璐云笑道。 “是吗,阿朱你看起来可不像是还在等待的样子啊。”安璐晴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自小便一起长大,对这个师妹她了若指掌,但是却的确没有想到关系到六界存亡的事情,她还依然这般散漫。 “那也没有办法呀。”安璐云微微摇头晃脑,惹得身边的小姑娘都“咯咯”笑了起来。 便是珊瑚也是第一次见到安璐云这般模样,一时没有忍住笑出了声来。 “安安心心等吧,再怎么焦急也没有用,反正就算不成功……我们也还要把日子过下去。”安璐云拍了拍珊瑚的肩,安抚道。 珊瑚点了点头,目光再一次落在了那血色的眼睛上。 第1274章 无法与敌的力量 强烈的光芒刺得颜青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那强烈的光芒便逐渐消散,颜青羽也随之睁开了眼睛。 那个女子依然双手微微张开着,散发着璀璨的乳白色光辉。 她的头颅依然低垂着,双眼依然微暝着,就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 时间只过去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间,短暂到完全不足以完成那么多的事情。 但是那毕竟精神的世界,虚无缥缈,与现世的世界没有任何的关联。 颜青羽手臂上的那一片焦黑慢慢地破裂而开,一点点残渣碎片不断地从她的手臂上剥落,露出焦黑的表层之下更加莹白的肌肤来。 不仅仅是她的手臂,她身体每一处的皮肤都在干裂而后脱落,那施加在她脑海之中的无尽的压力也在瞬间消失。 “叽——”一只只冰冷的眼睛之中终于流露出了各种各样复杂而疯狂的情感,纷纷把目光落在了颜青羽的身上。 “轰隆隆——” 黑暗的最深处,传来那一阵阵沉闷的怒吼,其中似乎充满了愤怒。 颜青羽没有出声,而是陡然松开了开关玉,那炽热的力量已经流淌满她的全身,与她自身的力量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使得她感觉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 颜青羽身后六翼一振,七关、瑶池圣树、万壑山枯木与奈何桥陡然飞离那女子身边,开关玉顿时便径直落入了那女子手中。 女子双手陡然合十,握紧了开关玉,在空间之中翻滚着的青光与乳白色光芒骤然向着女子的手心收敛而去,片刻之间,便尽数消失在了女子的手心之中。 “轰——!” 空间中陡然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巨响,整片空间就仿佛是垮塌的房屋一般陡然向下一沉,使得空间变得愈发沉重起来。 “吼——” 黑暗的最深处怒吼连连,而远处才刚被楚玲珑修复了骨骼,搀扶而起的楚风也露出了震惊却又欣慰的神色。 “快走。”颜青羽头也不回,六翼张开,大椿的四条枝桠环绕在了颜青羽的身边,一道道璀璨流光在颜青羽与大椿枝桠之间不断飞舞,犹如夏夜星空下万千萤火虫飞舞,绚丽万分。 颜青羽态度的陡然转变让楚玲珑也吃惊万分,但是她没有丝毫的迟疑,带着楚风就想要离开。 然而凤凰的羽翼才刚刚展开,两只冰冷的眼睛并盯住了楚玲珑。 那眼睛还是那般的冷漠,让楚玲珑如坠冰窟。 她试图将羽翼振动,然而炽烈的凰焱才刚刚翻卷而起,从黑暗的最深处,陡然射出两道青光,瞬间便贯穿了楚玲珑的双翼,带着楚玲珑一直冲向了高空,而后“轰”一声,直接将虚空打得破裂,青光径直便插入了虚空之中,无数空间碎片四处飞溅。 那两道插入虚空之中的青光顿时为之固定,直到此时,楚风和楚玲珑才看清楚,那两道青光与那缠绕着女子的树根藤蔓一般,也是曲折的根系,一道道五颜六色的晶莹光彩顺着那一条条根系缓慢地流淌着。 楚玲珑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涌出,她试图收回自己的羽翼,然而她发现那两条藤蔓彻底锁住了自己的羽翼,无论她如何挣扎,都只是徒劳无功。 她已经逃不掉了。 而楚风方才被楚玲珑所搀扶着,只看到两道青光扑面而来,根本还来不及认出是什么楚玲珑便已经被巨大的惯性所带走,只留下楚风勉强地站立在原地,一边急促地喘息着,一边握紧了昆吾。 “不要动手!”颜青羽神色骤变,此刻对这些冥灵的根系动手,那根本就是在激怒冥灵。 一道道青光飞舞着,大椿的四条枝桠绕圈的半径越来越小,速度也越来越快,越来越靠近颜青羽,自身所散发的青光也越来越耀眼。 颜青羽的体内也开始迸发出一道道璀璨的光彩。 这与之前来自羽青帝的道则截然不同,每一道光彩投映在一片空间之中都与那一片空间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虽然有着斑驳的色彩,闪耀的光辉,但是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刺目或者突兀,就仿佛它本来便是该在那里一般的。 大椿的四条枝桠仿佛是受到了什么的感应一般,开始不断地颤抖了起来,它们各自垂落而下一道道氤氲的雾气,遮盖住了原本的青光,与颜青羽体内所散发而出的光辉相互辉映着,随着彼此靠得越来越近,而逐渐地交融到了一起。 “咻——” “咕叽——” 无数声尖锐的破空尖啸在无数只眼睛转动的声响之中从四面八方而来,一道道耀眼的青光在黑暗之中交织出一片璀璨的网络,宛如天网一般向着颜青羽罩落了下去。 随着那一道道青光的落下,从颜青羽体内照耀而出的各色的光彩也陡然随之受到压迫,就仿佛是实体一般地向着颜青羽的身体落了下去。 在光彩下落的初期,速度极快,与那纵横交错的青光仿佛融为了一体,但是随着光彩愈来愈逼近颜青羽,那一道道光彩下落的速度却越来越慢,就仿佛是内部受到了莫大的支撑力量,使其足以与那一道道青光相互抗衡一般。 与此同时,那四条剩下的大椿的枝桠,也在发出一阵阵轻缓的呻吟,缓慢地融入颜青羽的体内。 “吼——”黑暗的最深处的怒吼充满了愤怒,伴随着这一声怒吼,整片黑暗的世界都随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环绕着中心地带的八道光柱之上也随之剧烈颤抖,光柱开始产生扭曲,表面也出现了颤抖的波纹,顺着那光柱一直渗透进入了上方的黑暗之中。 那纠缠着低垂着头颅的女子的无数条根系陡然收紧,发出一声沉闷的“咔擦”的声响,一股股粘稠的鲜血从藤蔓的缝隙之间汹涌而出,带着闪耀的光彩,顺着藤蔓向着下方的黑暗之中流淌而去。 楚风神色陡变,虽然不知晓那些藤蔓汲取女子的血液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既然为敌,那便必然不能让敌人如愿。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运转起血魔经,功法才一运转而起,浑身经脉顿时崩碎,毛孔各处都渗出了粘稠血液而来。 楚风狠狠咬了咬牙,强行驾驭着冲入了血肉之中的真气,在自己的血肉之中横冲直撞,就仿佛是在山岭之中开凿道路一般,硬生生在自己的血肉之中冲击出了一条道路,使得真气顺着这些血肉之中的道路能够顺利进出血魔经的经脉套路,完成循环。 真气在体内强行冲击血肉的痛楚是巨大的,然而楚风却不得不忍受,因为他现在根本无力接合自己的经脉,他所能够做的,也就只有这样了而已。 楚风咬紧了牙关,随着血魔经的运转,体表的鲜血都不再流淌而下,而是开始缠绕在了楚风的体表,不断地旋转着,就仿佛是一缕缕云气一般。 楚风的目光看向了远方那藤蔓之上流淌着的女子的血液,双目圆瞪,在自身精血的支撑之下将血魔经继续催动,开始吸引着远方的女子血液。 顺着藤蔓犹如溪水一般流淌着的女子血液表面陡然出现了起伏,就仿佛是波澜一般,虽然轻微,却不断地起伏着,粘稠的液体开始变形,紧贴着藤蔓的表面向着楚风所在的那一面靠近。 逐渐的所有的血液都汇聚到了藤蔓的同一侧,其余各个方向都再也见不到血液。 仿佛感受到了威胁一般,虚空之中,又是数十条青光陡然激射而出,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呼啸,向着楚风落了下来。 楚风身后风雷翼一展,整个人的身形在刹那之间便已经冲破了那一道道青光,径直到了缠绕着女子的藤蔓的下方。 “噗——” 楚风一口热血喷出,肉体陡然开始崩溃,一处处血肉疯狂炸裂而开,血肉横飞。 在强行运转血魔经的条件下再强行动用风雷翼,根本就已经超出了他现在所能承受的极限,如果不是楚玲珑将凰血渡入了他的体内,使得他的生机不容易涣散,只怕这般的超负荷,早已让楚风命殒当场。 楚风没有去管自己的血肉如何,他知道时间已经极其有限。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血魔经疯狂运转,将那藤蔓之上的女子鲜血不断地向着自己汲取而来! 一股股鲜血陡然脱离了翠玉的藤蔓,开始向着楚风涌来。 而超负荷运转的血魔经更是使得楚风的肉体崩溃速度陡然加快,片刻之间,浑身上下,再也见不到一块好肉。 “吼——” 黑暗的最深处,怒吼连连,一道道青光遍布了整个虚空,比暴雨还要密集,从各个方向,交错纵横着,陡然穿出,怒吼着将空间击碎成为一片片细小的碎片,而后插入虚空之后的黑暗之中。 “嗤嗤嗤——” 刹那之间,根本无处可避,也无法可避的楚风的身躯便被十余道青光穿插而过,巨大的力量直接将他打出了数十里之远。 这样强大的力量,根本让人无法与敌。 第1275章 最后的伎俩 他整个人就仿佛是一头待宰的野兽一般被死死地钉在了虚空之中,双手的每一处关节都被锁死,连动弹分毫都做不到。 然而此时,楚风已经吸取了相当多的女子的血液,化为一片血雾缠绕在了楚风的身周,淡淡的,带着一股微微的甜味,轻柔地飘动着,仿佛起舞一般。 楚风咬紧了牙关,努力地想要催动血魔经。 他虽然已经吸收了相当的女子的血液,然而此刻那女子的血液却还在不断地流淌着,他必须尽力去阻止。 而此刻,颜青羽身周的光芒也被压缩到了方圆三尺的范围以内,宛若一个五彩斑斓的光球。 而那四条大椿的枝桠,也已经不见了踪影,完全地融入了颜青羽的体内。 颜青羽的拳头微微一握,血红色的双眼在此刻陡然也变成了仿佛琉璃一般璀璨的颜色。 黑暗最深处中的那存在仿佛感受到了颜青羽的变化一般,再次发出了一声震天的咆哮。 颜青羽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一片片青翠的羽毛从六翼之上脱落而下,而后也化为了一道道划破黑暗的青光,将那一条条暗青色的藤蔓当中截断。 被斩断的藤蔓疯狂地抽搐着,缩回了黑暗之中,楚风顿时松了一口气,一口鲜血喷出,虽然连站立也已经成为了困难,但是风雷翼依然带着他在一瞬间便再次来到了女子的鲜血之前,开始疯狂地吸收着女子的血液。 “吼——!” 黑暗最深处的怒吼愈发愤怒,它被这个女人欺骗了那么多年,一直不曾舍得食用她,现在怎么能让她的精血,落入旁人之口! 怒吼声中,无数只让人作呕的眼睛彼此紧挨着浮现在虚空之中,密密麻麻的,带着各种各样的情绪,看着楚风。 刹那之间,楚风的肉体便彻底崩碎,散为漫天血雾! 楚风肉身在无数眼睛的瞩目之下陡然崩碎为漫天血雾,藤蔓之上的鲜血也陡然失去了控制,开始顺着藤蔓流淌而去。 然而这些血雾还不曾散开,一片五彩斑斓的光芒便陡然闪现在其身旁。 颜青羽看着那一只只眼睛,神情微变。 那无数只眼睛包含着无数种情感,没有一种是完全相同的,然而它们无一例外所包括着的都是负面的情绪,没有任何正面的情绪。 那应该便是女子所说的,组成冥灵的恶的神识的圣人们的负面情绪所显化而成的具象。 面对着这些显化的情绪,即便是此刻的颜青羽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这强大的压力压得颜青羽有些喘不过气来。 颜青羽没有再去管那些眼睛,她只是快速地收集着爆碎而开的一团团血肉,重新组装着肉体。 只是刹那,楚风的肉身便被重新组装完成,所有可见的伤势都已痊愈,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楚风的脸色有些苍白,方才颜青羽哪怕是慢上短暂的一瞬,他便彻底死去了。 现在哪怕颜青羽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并且帮他重组了肉身,但是元神上的伤势,却依然存在,因此显得异常衰弱与疲惫。 “你带玲珑走。”颜青羽一边说着,目光一边落向了黑暗的深处,神色之中有些嘲讽。 楚风摇了摇头,看向了远方的楚玲珑。 方才颜青羽无数羽剑斩出,那钉穿了楚玲珑的藤蔓也自然被羽剑所斩断,此刻楚玲珑也已经恢复了自由,双翼振动着,徘徊在附近不肯离去。 楚玲珑仿佛看到了楚风的眼神一般,微微摇了摇头,只是缓缓拉开了一些距离,便不再行动。 “你们两个都是猪吧?”颜青羽恼火地皱了皱眉,“这么多年活到狗肚子里去,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啊?” 楚风嘴角微微一咧,有些疲惫地笑了笑,而后深吸一口气,血魔经再次运转,开始吸收附近的血气。 这一次,他明显地可以感受到,有一股力量在与他争夺着血气,那力量很强大,但是却明显地受到了压抑,因此虽然强大,但是与他争夺血气的时候也无法完全占据绝对的优势。 顺着藤蔓流淌而下的血液也随之分成了两股,一股约占四成,向着楚风汇聚而来,另外一股则继续流入了黑暗之中。 楚风现在肉体已经可以承受起更多的消耗了,对于他来说,只要肉体能够承受,精神便足以能够承受,所以他根本不愿意让那剩下的六成也流入黑暗的深渊之中。 楚风咬了咬牙,追逐着那血液向黑暗最深处靠近着,不断地吸收着剩余的鲜血,一股股血气不断地汇聚在他的身侧,而后被他完全地吸入了自己的体内。 那些鲜血才一进入楚风的体内,便使得楚风的神色陡然一变。 那些鲜血充满了强大的力量,鲜血之中刻写满了古老的道则。 那一瞬间,楚风如醍醐灌顶一般,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画卷,无数他困扰至今的问题,在这古老的道则之下顿时有所领悟。 这血气,绝对是他所接触过的血气之中最强大的血气,那女子的身份,也已经昭然若揭。 “吼——” 黑暗之中的怒吼之声震得楚风体内的血气开始翻涌了起来,肉体的脏腑刹那之间陡然碎裂。 紧随着,一片色彩斑斓的汪洋,便从黑暗的最深处,向着楚风袭击了过来。 颜青羽的身形陡然一闪,挡在了楚风的身前,与那片色彩斑斓的汪洋相似的斑斓的光球陡然张开,将楚风也包括在了其中。 楚风抹了抹嘴角的鲜血,看着那一道道流淌的光彩,神色也终于有了变化。‘ 这光彩他太熟悉不过了,他也可以制造出与之极其类似的光彩。 当他将所有的功法激活,将所有功法的道则释放而出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光景。 外人也许不清楚两种相同的光景会有着怎样的差别,但是楚风再清楚不过了。 他所制造出的光彩是残缺不全的光彩,虽然无论是光景,还是气息都极其相似,但是与颜青羽所张开的光彩比起来,却始终还差着一截距离。 而颜青羽所张开的光彩与那迎面涌来的光彩相比,也是残缺不全的,她与那片光彩相比,也依然差着一段明显的距离。 两片斑斓的色彩完全冲撞在了一起,悄然无声。 从黑暗深处涌出的光彩将颜青羽所张开的光球彻底吞没,就仿佛是潮水吞没了一个气泡一般微不足道。 颜青羽的咬紧了牙关,浑身都在颤抖,她所张开的光球也在不断地颤抖着,起伏着。 哪怕她此刻体内有着大椿的力量,哪怕冥灵还被女子的阵法镇压着,但是面对着正在苏醒过来的那股力量,她依然显得太渺小了。 “轰隆隆——” 空间传来了一阵阵剧烈的颤抖,远方的八道光柱的颤抖也变得越来越剧烈,璀璨的光芒甚至会时不时地陡然断裂片刻,在片刻之后才重新恢复光芒。 颜青羽的神色骤变。 那是阵法开始动摇的预兆。 这个阵法是女子借用了冥灵的力量布下的,镇压了冥灵相当漫长的岁月。 然而岁月的侵蚀却已经让这阵法的力量大不如前,鬼国受到侵略时鬼国又毁掉了八方的阵法中枢要拉所有人同归于尽,冥灵此刻已经完全苏醒了过来,哪怕开关玉重新回到了阵法之中,也再难以完全镇压住冥灵的力量。 冥灵冲开镇压,已经是迟早的事情了。 如果不能在冥灵冲开镇压之前击杀冥灵,让冥灵彻底自由了的话……那将是再也无法挽救的劫难。 但是此刻,颜青羽已经明确地知晓了,她无法完成女子对她的托付。 她的力量还不足,她还需要更多的力量。 颜青羽的神色变得有些狰狞,而楚风的目光则在一道道色彩之中不断地移动着。 楚风在看自己与正牌货相比,到底欠缺了多少。 “喂,你走啊你,我保护不了你的。”颜青羽咬着牙关,满是恼火地喊道。 楚风依然慢慢摇了摇头道:“给我一点时间。” “给你一点时间干嘛?”颜青羽皱起了眉。 “我有对付它的办法,但是我需要……尽可能地靠近它。”楚风的目光依然不断地移动着,体内的真气也在疯狂地运转着,模拟着那一道道痕迹。 一道道斑斓的光彩也从楚风的体内散出,也是一般的张开成为一个光球,一道道光彩不断地流转着,逐渐地贴紧了颜青羽所张开的光球。 随着楚风的光球贴紧在颜青羽所张开的光球的内侧,外侧的光球的颤抖顿时便减少了许多,使得颜青羽所受的压力也顿时减轻。 颜青羽也能感受到楚风所张开的光彩正在不断地完善改进,楚风和自己一般,也几乎沾染了每一片树叶所留下的道则,不同的是,她是作为冥灵的果实而与那些树叶有了最直接的接触。 而楚风,则是从那些树叶的持有人所留下的功法衍生变化而出的功法之中与那些树叶有了间接的联系,经过楚风对相似功法的整合和修整,才进一步减少了与原始法则之间的差异。 原本楚风没有任何的参照,因此修改的方向也很难确定,因此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他也没有能够顺利地消除所有的差距。 但是此刻不同了,那些光彩之中蕴含着的便是天地最初的那些功法,是后世所有功法的祖先。 有着这些最原始的光彩参考对照,他便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将自己原本受到的阻碍冲破,尽可能地去接近这一道道规则。 “对付乙辛长舒那一套?”颜青羽皱了皱眉,“但是这里没有天地规则的约束,你借用不来那力量。” 楚风顿时一怔,他一直没有来得及细想,现在才终于想起,乙辛长舒给他的计划却存在着这样一个致命的纰漏。 这里是鬼国,这里的天地规则还是旧的天地规则,根本无法引来昔日圣人们改写的天地规则。 楚风狠狠咬了咬牙。 “蠢徒弟,我问你一个问题。”颜青羽突然开口道。 “嗯?”楚风一怔。 “假如你我的力量融合,你说能有几成的胜算?”颜青羽倏然问道。 第1276章 哭泣是如此幸福的事情 颜青羽的问题,让楚风却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是好。 楚风想了想,只能摇了摇头,道:“我不知晓。” 他至今没有与冥灵正面相抗衡,所以也无法知晓他们的力量就算能够融合起来,又将会有着几分胜算。 “但是胜算比现在更高是不是?”颜青羽笑了笑。 楚风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 颜青羽笑了起来,道:“那就这么办吧,把我们的力量融合起来。” 楚风微微一怔,问道:“要如何融合?” 颜青羽只是笑,没有说话。 “楚风。”过了片刻,颜青羽才倏然开口。 “嗯?”楚风的神情有些讶异,因为颜青羽这般喊他的名字,是极其罕见的事情——毕竟比起喊名字来,颜青羽更喜欢随口称呼一些奇怪却很亲昵的绰号。 “在我认识你的时候……我真的还是颜青羽。”颜青羽扭头看着楚风,随之转过了身,“那个时候,我不是什么羽青帝,更不是什么十世轮回之力。我那个时候……救你,也许是因为脑海里潜意识的趋势,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你。你相信我吗?” “自然相信你。”楚风笑着点了点头道,“你现在也是颜青羽,一直都是颜青羽。” 颜青羽看着楚风,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很好看,很漂亮,尽管她的脸色,有些出乎寻常的苍白。 “楚风,在下方深渊中的那力量,叫做冥灵,是它孕育了我。”颜青羽继续说道,“它很可怜,它被不属于它的情绪所逼疯,但是……为了能一直吃到我喜欢吃的那些东西,所以它必须要死。” 楚风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你下不了手……我来吧……” “楚风,人的一辈子真的好短。”颜青羽说着,眼睛有些红,“我真的很庆幸我能够来到世间,这样……我才能够遇到了很多人,很多事,很多好吃的……我还没有吃完那么多好吃的东西……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我都没有享受过……我……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 楚风的神色陡然一变,还想要说什么,颜青羽的身躯却陡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咔擦”的声响。 “楚风,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颜青羽微微笑了起来,“对不起呀,又只有让你一个人来承担这些事情了……不过如果是现在的你,肯定没问题了吧,不会再像以前那般让我担心了吧?” 楚风神色再变,还想要行动,浑身都陡然涌入一股不受控制的力量,驱动着他的身体陡然上前,双手握紧了颜青羽的手。 颜青羽的神色有些憔悴,双手有些冰冷,但是却很柔软。 楚风忍不住开始颤抖,因为他的身体不受他控制地,开始从颜青羽的身体之中疯狂地抽取着力量。 一道道青光,一道道斑斓的光彩,从颜青羽的身体各处中射出,而后汇聚进入了楚风的体内。 那力量澎湃万分,每一缕汇入他的体内之后,都会带给他更旺盛的生命力,使得他的精神在刹那之间变得无比的强大,也使得他在一瞬间又明白通晓了许多他不曾想明白的问题。 两行清泪顺着颜青羽的面颊滚落了下来,摔碎在虚空之中。 楚风看着颜青羽的模样,心中痛楚万分,他想要说什么,但是身体在此刻,却完全不再属于他。 颜青羽微微笑着,眼眸里的光芒开始逐渐地黯淡。 楚风的眼睛微微有些红。 “喂喂,你可是男人啊,都这么大了,还会哭鼻子的么?”颜青羽全然不在乎自己面颊上根本不会干涸的泪痕,笑眯眯地取笑道,“你还是个蠢货的时候,可不是会这么容易红眼睛的吧?难道越活越回去啦?来,笑个给师傅我看看。” 楚风勉强地笑了笑,嘴角的肌肉微微抽搐了起来。 颜青羽瘪了瘪嘴,道:“笑得真难看,还不如哭呢。” 楚风的视野有些模糊,颜青羽的形象也模糊了下去。 “楚风,你说如果……当初我听你的话,不跑出去玩,会不会就不留下这么多的遗憾了呢?”颜青羽轻声说着,目光中有着太多的遗憾。 如果她当初乖乖地听颜天君和楚风的话,不想着出去玩,就不会掉进白帝陵里吧? 那样,就不会有接下来的一系列的事情,也不会再有她重返现世的时候,才知道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甚至,她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鬼国被毁灭,那些疼爱她的长辈都随着鬼国灰飞烟灭,也不曾见到她幼时唯一的玩伴柳如心最后的一面。 一切都没有了。 她的家,她视为家人的人都没有了。 她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痛苦得想要死过去。 但是她却无法死去,因为冥灵不会让她死去。 但是她现在终于可以死去了。 所有的责任,所有的义务,都交到了她救过一次,便数次拼死救她的人的身上。 她看着眼前这个瘦削的青年,忽然便想起了当年的那个少年。 那个唯唯诺诺的少年。 那个欠缺自信的少年。 那个被她吓得战战兢兢的少年。 那个被她捉弄得面红耳赤的少年。 那个不甘心却又没有办法只能咬着牙叫自己“好姐姐”“师傅”的少年。 那个不顾一切,冲到了她的身边,保护着她的少年。 那个会因为自己难过而难过,因为自己高兴而高兴的少年。 她才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真的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 这时间太漫长,漫长得她自己都忘却了。 她忘却了那个少年也是会成长的,那个少年早已成长为了眼前的青年,一切都不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不过那个少年再如何成长,她还是能够认出来他来。 因为尽管那个少年已经成长为了青年,但是他却依然不曾变过。 他的眼神从来没有变过,始终是那般的倔强和单纯。 只要一眼,就能看到一片璀璨的星空。 这是她回到现世之后,唯一熟悉的东西了。 颜青羽笑着,泪珠却从来没有断绝过。 因为就像她所说的,她真的不想死。 虽然什么都没有了,但是她知道,只要活着,就总有一天会让一切都恢复到它应有的姿态。 她不想死,可是她不得不死。 只有她死去,她所有的力量才会进入楚风的体内。 只有如此,楚风才能有与冥灵一战的力量。 这是她的宿命,也是楚风的命运,从两个计划被提上日程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无法避免,也无法逃避的命运。 颜青羽的笑容渐渐地恢复了平静,看着楚风,再没有丝毫的波澜。 楚风也看着颜青羽,痛苦的泪水再一次模糊了视线。 他看不清颜青羽。 他看得清的,只有属于过去的记忆与时光。 那个在他将要被杀的时候,救下了他的少女。 那个坐在房顶上,悬空晃悠着双脚,笑眯眯地嗑瓜子的少女。 那个要问上他一句“你吃瓜子不吃”的少女。 那个少女,这么漫长的岁月里都独自承受着孤独,独自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就连现在,她都要独自一个人上路。 楚风想要说话,但是喉头却发出一阵没有意义的嘶吼,就像是一头野兽,被什么东西困住,无论如何也无法挣扎而出。 颜青羽笑着,身形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虚无。 组成她身体的一切都在疯狂地汇入楚风的体内,她即将离开这个世界。 “不用说什么啦,反正你嘴那么笨,肯定也说不出来的。”颜青羽微微笑着,“我本来就来自于虚无,虚无的力量占据了一具尸体,从无到有,是幸运,从有到无,是命运。” “你看了那么多的道经,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应该知晓……死不是生命的终结,死……只是生命的升华。没有长盛不衰的力量,也不会有长生不死的生命。”颜青羽轻声说着,哪怕她心里分明有着万分的不甘和难过,但是她依然想走得能够好看一点,她的软弱……怎么能够让人看到呢? “死,只是回到生命原本的状态罢了。”颜青羽轻声笑着,眼泪却愈发汹涌,如泉水一般向外涌着,沾湿了她的衣衫,“没……没有什么可以……难过的……” 颜青羽想要尽力地保持着自己的笑容,但是她再也保持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颜青羽哭得很痛,撕心裂肺地痛。 颜青羽不仅哭得痛,而且更痛快。 她的情感压抑了太久了,此刻的爆发,将她这么多年的情绪,无论欢喜的,还是悲痛的,都如火山爆发一般宣泄而出。 虽然总是有人说,只有弱者才需要眼泪,哭泣只是弱小可怜的象征。 但是颜青羽知道,从来不是这样的。 只要人还活在世界上,还会感到欢喜,还会感到难过,那么一个人总会哭泣。 哭泣,是一个人,还真正活着的象征。 哭泣,足以证明一个人,不是麻木的行尸走肉。 她此刻还可以哭泣,还有着无尽的情感,这真的是一件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了。 第1277章 步步生剑 在颜青羽的大哭声中,颜青羽的身形变得越来越虚淡,渐渐的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影子,就连大椿的四条枝桠也都随着那澎湃的力量汇入了楚风的身体之中,化为了楚风骨骼的一部分。 楚风已经感觉不到手里握着的那双手的触感,颜青羽已经完全地成为了气态的虚质,除了影像,什么也没有剩下。 “春来采花簪盘头,朱颜思君泪双流。欲拖鸿雁寄北语,恐盼归书不得休……” 渺渺的歌声突然响起,悠扬婉转,动听万分。 那是颜青羽的歌声,那也是楚风曾经被颜青羽逼迫着唱给颜青羽听的一首家乡的歌谣,那是一首他的母亲经常哼唱的歌谣。 楚风猛地攥紧了拳头,浑身的骨骼发出“咔擦”的一声脆响,他狠狠抹了抹眼睛,将所有遮蔽了视线的泪花都抹除干净。 他看到了一个女子,轻轻哼唱着歌谣,渐渐地远去。 他的目光,转而落在了黑暗的深渊之中。 一道道璀璨的光华,从楚风的体内不断地涌出。 与从黑暗的最深处不断涌出的光华交相辉映着。 它们有些不同,但是它们却很相近,而且,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地接近。 两股气息越来越接近,而黑暗中的冥灵仿佛也感受到了什么一般,接连地发出一声声怒吼,使得整个鬼国的空间壁垒都开始破裂。 从破裂的虚空之中,不断有各色的光彩涌出,带出一头头模样怪异的野兽。 那是时空乱流之中的怪兽,在时空乱流中游弋着吞噬着落入时空乱流之中的人的存在。 它们很强大,不然也不足以在时空乱流之中生存。 然而当它们被时空乱流从破碎的时空界壁中推到现世的时候,它们却也感受到了无尽的惶恐。 在这片空间纵横的力量太强大了,强大得让这些怪兽宁愿回到时空乱流中去漂流,宁愿被不知道会在哪里断裂的时空断层所吞噬,也不愿意在这里多生存哪怕片刻。 一头头怪兽发出悲愤而惶恐的嘶鸣,继而下一刻,便被空间之中所充斥的澎湃的力量在刹那之间彻底压得爆裂而开,血肉横飞,连一块完整的血肉都不曾留下。 楚玲珑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脏腑已经先行破裂了,剩下的肉体,只怕也支撑不了太长的时间。 楚风的神色陡然一变,身后风雷翼振动,出现在了楚玲珑的身边。 “玲珑,你先回去。”楚风低声道。 楚玲珑抱着楚风的一条手臂,将头颅轻轻靠在了楚风的手臂上,微微笑了起来道:“我等你一起回去。” 楚玲珑有种预感,她如果在这个时候离开了,也许就再也见不到楚风了。 所以她不能离开,她要在这里等楚风,等着楚风胜利了,他们一起回去,一起回家去。 楚风的手探在了楚玲珑的头上,轻柔地摸了摸,才轻声道:“那你离远一些,在安全的地方等我。” “嗯。”楚玲珑弯着眉眼笑着,显得特别开心。 她很开心楚风没有赶她走,因为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 “如果我……”楚风接着说道。 “没有如果。”楚玲珑摇了摇头道,“我回等你,那么多姑姑叔伯,娘亲,师姐,他们都在等你……所以……千万不要说如果……” 楚玲珑说着,眼泪便不自禁地流淌了下来。 楚风微微瞑目,而后道:“那你等我,我们一起回家。” 楚风握紧了拳头,开始向着黑暗的最深处漫步。 黑暗最深处的那个存在仿佛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一般,滚动的斑斓的色彩之中陡然涌出一片纯色的光芒。 那一片光芒涌来,楚风不闪不避,缓步前行。 只有当那一道光芒到了楚风身前的时候,楚风才猛地抬起手臂,五指张开,一片同样的光芒陡然张开,与那一道光芒交相辉映。 原本还有着些许差异的两道光芒在刹那之间变得没有任何的区别,楚风的手也猛地一握,那一道光彩陡然破碎,而后化为一道道流光疯狂地汇聚进入了楚风的体内。 楚风的神色微冷,眼眸中燃烧着一片火焰,金色的青色的,五彩斑斓的光芒在他的眼眸中跃动着,他再没有任何的顾虑,只是稳步地向前,向着那黑暗的深渊迈进。 “叽——” 无数只眼睛浮现在虚空之中,疯狂地转动着,发出一阵阵嘈杂的声响,就好像是在看热闹一般。 “闭嘴!” 楚风怒吼一声,右手握紧了昆吾,一道道剑意在身边凝聚,一道道剑径直斩向了那一只只眼睛,漫天璀璨的剑光,由于太过密集,看起来就仿佛陡然爆裂燃烧而起的烈焰,瞬间便引燃了整片空间。 “叽——” 无数只眼睛发出一阵阵惊慌的嘶鸣,顿时闭上眼,想要逃离。 然而那剑来得太快,快得不可思议,剑光才刚刚浮出,剑意便已经斩落,尽数插入了每一只眼睛的瞳孔之中。 没有一口剑多余,没有一只眼睛幸免。 黑暗的空间,顿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楚风拖着昆吾,依然缓慢前进,身后只留下无数的眼睛。 “噗叽——” 陡然一片破裂之声打破了这片诡异的死寂,那一道道剑意陡然消散,一股股汁液从一只只眼睛之中喷射而出,仿若暴雨一般,铺天盖地。 “叽叽——” 更多更喧哗的声响响起,更多的眼睛再次浮现,布满了整片漆黑的空间,从空间的一端,蔓延到另一端,到处都是那些眼睛,充满了嘲讽地翻滚着,看着楚风,发出了一阵阵得意的尖啸。 楚风默不作声,只是缓慢前行。 楚风的每一步踏出,脚下都有一片金色阵纹浮现,继而金色阵纹宛若涟漪一般扩散,无数剑意从涟漪之中怒啸而出,一口口怒吼着,呼啸着向那一只只眼睛斩落了过去,没有任何的迟疑。 步步生剑,刹那之间,整片空间之中也到处是剑,到处是剑光。 无数的剑,有着无数的造型,没有一口剑重复,也没有一道剑意重复。 充斥了整片空间的剑意与那无数的眼睛交相地对撞着,一只只眼睛被一道道剑意所贯穿,一口口剑被一只只眼睛闭合的裂隙所夹断。 远处,近处,各个方向,各个所在,到处都是剑断眼瞎的声响。 然而眼睛依然在不断睁开,剑意依然在不断涌出。 一道道各色的光芒交错着从黑暗的最深处射出,向着楚风疯狂地涌来。 那每一道光彩,都是一位圣人曾经所掌握的力量,甚至在光彩之中,还隐隐显出曾经圣人的模样。 那每一道光彩,都是极其澎湃的力量,每一道落在世间,都足以让万里方圆化为一片废墟。 那就是楚风要迎战的敌人的力量。 楚风却依然没有任何颜色的变化。 因为他早已知道了他的敌人是谁,他的敌人又有着怎样的力量。 所有的一切,都随着颜青羽传递给他的力量来到了他的脑海之中。 但是这些,都不足以震惊他,更不足以让他在这里就退却,他依然稳步地前进着。 一道光彩腾起在他的身后,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一道道光彩遵从着楚风的意愿不断地从楚风的体内涌出。 他拥有那些圣人力量的片段,他观察着冥灵所展现的力量,结合着自己的经验,结合着自己的知识,不断地将那些片段还原,使得那片段变得越来越完整,越来越接近于冥灵所掌握的力量。 “轰轰轰——!” 一道道色泽气息都无比相似的光彩,一道来自黑暗的深渊,一道来自楚风的体内,不断地互相冲击着,对抗着。 来自于楚风的气息无疑要弱上一大截,每一次的激烈对撞,来自于楚风的每一道气息都率先破裂,只是消耗了来自冥灵的光彩而已。 对于这个结果,楚风也并不吃惊,他依然平静地迈步前进,继续祭起一道道光彩,向着迎面而来的光彩疯狂地轰击了过去。 一道道光彩不断地破裂,形成一道道冲击波,不断地向外扩散着,冲击着这片空间,使得原本稳定的空间开始剧烈地震颤,破损的程度越来越严重。 更多的时空乱流涌入了这片空间,带来时空乱流之中的灵气,与那些生存在其中的生物。 那些生物面对着这般恐怖的交手,根本连哀嚎都无法发出就直接被余波所波及,被震碎为无比细碎的粉末,散落而开。 还有些光彩则在冲击之中被冲得支零破碎,偏离了原本的轨迹,散落进入黑暗的虚空之中,向着各个方向散落着,就宛如星穹一般,点点璀璨的光辉,洒落在了这片空间,显得格外瑰丽。 随着时空乱流涌入这片空间的灵气也随着两方激烈的对轰而被迫切地需求着,无论是黑暗深处的那股力量,还是正在不断逼近黑暗深处的楚风,他们都需要数量巨大的灵气作为自己的支撑。 空气之中的灵气流开始疯狂地向着楚风汇聚而去,怒吼着,一道道宛如是巨龙一般,使得楚风身周的空间灵气丰沛地就仿佛泉眼一般,根本无法耗尽。 第1278章 冲向深渊的最深处 这些灵气都是无数岁月之前随着原始世界崩碎而进入时空乱流的灵气,它们的数量之巨大,甚至远远超过现世的灵气流的数量,本身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存在。 而黑暗之中的冥灵在灵气流的吸引之上,则比楚风所预料的要弱上太多。 冥灵本来就是仿造大椿而制造的产物,它也与大椿一般,通过根系吸收散落在大地之中的灵气,而后通过自身运转后再经由叶片将灵气返还入空气之中。 它本身便只具有转运灵气的功能,此刻甚至就连它本体都被毁灭得差不多,在吸引灵气之上自然无法与楚风相比。 但是它自身却有着强大的力量,哪怕吸引灵气的能力衰弱,但是却依然牵引走了相当数量的灵气,化为一道道光彩向着楚风疯狂地轰击了过来。 “噗——” 一道紫青相夹的光彩终于在破碎了十六道同样的光芒之后来到了楚风的跟前,毫不留情地穿过了楚风的右肩,将楚风右肩的血肉彻底毁灭,更多的力量甚至顺着楚风的血肉向着肉体其他各处蔓延。 楚风微微蹙眉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依然没有停留前进的步伐,不断瓦解的血肉的表面浮起一片紫青相夹的光彩,正在瓦解的血肉陡然停止,而后骨骼,经脉,血肉,肌肤,依次纠缠着再生而出。 楚风看向了那黑暗,昆吾一指:“来吧,使出你的全力来吧!” 冥灵当然不可能使出它的全力来。 镇压着它的阵法依然存在,甚至因为楚风成功地分走了冥灵的注意力,而彻底稳定了下来,甚至还在开始恢复。 女子的身周开始浮现出一道道阵纹,有着不同的颜色,占据着八个方向,与遥远处的八道光柱遥相呼应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阵纹出现得越来越多,同一种颜色的阵纹汇聚在同一条直线上,向着远方的光柱所在逐渐地蔓延了过去,就好像要与那八道光柱产生联系一般。 “吼——” 冥灵怒吼,空间震颤,它知道一旦八条阵纹的直线连接到那八道光柱之上,阵法所打开的缺口就将被弥补,到那个时候,它的力量将会被镇压得更多,如果那样的情况发生,就算它面对着楚风……也会越来越吃力。 冥灵顿时便转移了所有的重心,试图去突破阵法的镇压。 八道光柱又开始随着空间的剧烈震颤而不断地明灭起来。 楚风微微皱眉,手中昆吾之上一道金光凝聚,紧随着一道无尽剑光与暴雨一般的各色光彩都径直轰入了黑暗的深渊之中。 “你的对手在这里!”楚风怒吼,风雷翼展开,一声声狂风怒吼,一道道雷光不断跃动。 风雷翼展开,便意味着楚风将要用最快的速度冲入黑暗的深渊,去面临冥灵的核心——只要摧毁掉冥灵的核心,他就能够为一切都画上一个永远的句号。 “轰!” 风雷翼一振,电闪雷鸣,楚风陡然化为一道流光,顺着那纠缠着的藤蔓,径直冲入了黑暗深渊的最深处。 风雷翼是天下极速,展翅之间,楚风便已经将所有的一切远远地甩在了脑后,无数道光芒不断地从他的身周浮现,而后疯狂地轰击向了深渊之中。 “吼——” 一阵阵沉闷的怒吼响起,怒吼声回荡在虚空之中,掀起了凛冽的飓风,向着楚风袭击了过来。 楚风神色不变,只是手中的昆吾轻轻划动出一丝弧线,斩出的一道剑光便径直将那风暴撕裂! “叽叽——” 无数的眼睛追逐着楚风,沿着楚风前进的道路快速地闪现,一道道缭绕在楚风身周的剑意也毫不客气地便向着那一只只眼睛斩落了下去,斩得一股股粘稠的液体四处飞溅。 深渊之中再一次响起了冥灵的震天怒吼,无数道光彩化为一片璀璨的海洋再一次向着楚风袭击而来。 面对着楚风疯狂不断的攻势,此刻的冥灵也毫无办法,它必须要正面应对楚风,因为它能感觉到,楚风正在不断地变得强大——他在模仿自己,他在盗取自己强大的根源。 冥灵感到愤怒,它想要变化,变化出不能被楚风所模仿的东西来,但是它却没有那样的能力——它所有的一切,都是那大椿叶片所给与它的,它的诞生也是圣人们努力的成果。 甚至就连它的情绪,都是那些叶片所沾染的圣人们的情绪。 它浑身上下,从来就没有一样东西是自己的。 它只能保持现状,它无法新生出更多的东西,哪怕它竭尽了全力想要变成传说中那株撑起了天与地的大椿,但是它却始终只是冥灵,只是大椿的替代品而已。 “吼——!” 冥灵怒吼,一道道光束冲破了天际,哪怕是楚风竭尽了全力地应对着那冲击而来的一道道光束,他所有的防御也在一刹那之间被迅速地击溃。 “噗噗噗——” 一阵阵沉闷的声响接连响起,一道道光束贯穿了楚风的肉体,在创口留下一点点光辉。 楚风微微咬住了嘴唇,眉头一皱,手中昆吾剑紧握,一道道光束也不断地从他的体内疯狂地涌出,哪怕微弱,却也依然在与来自冥灵的全力攻势疯狂地对轰。 一道道光束破灭,一道道光束再出,与此同时还夹杂着不断的剑意四处纵横,将那不断睁开的眼睛一只只地斩落。 楚风的神色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痛楚,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有的只是一往无前的战意,除了向前,绝对再没有任何的思绪! “噗!” 一团烈焰陡然从楚风的血肉之中涌出,滚滚的烈焰瞬间便将楚风所吞噬,而后就仿佛成为了楚风的一部分一般开始熊熊燃烧而起。 在那烈焰之中,楚风所有的伤势都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愈合着,继续面对着下一波的光束的冲击。 那是凰焱与他体内所流淌着的生机相互结合的产物,来自大椿的,来自女子血液的,澎湃的生机被凰焱所激发,在短时间内迅速爆发而出,便足以在瞬间修复他身体之上的伤势。 烈焰中的身影变得愈发狂暴,一头长发也陡然披散而开,在狂风中如魔影一般卷起。 “啊——!” 楚风的喉头深处发出一阵愤怒的咆哮,体内所有的力量都被尽数催发到了极限,大椿枝桠中所蕴含的生机与大椿的气息,冥灵果实所蕴含的强大力量,女子血液之中的勃勃生机,都被尽数激发到了极限。 所有的力量都被他催发到了极限,那一道道光束也变得越来越耀眼,浮出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凶狂。 “轰——!” “轰——!” “轰——!” …… 来自两方的冲击变得越来越凶狂,越来越野蛮,光束的冲击碰撞所产生的冲击波不断地震裂着空间,巨大的空间裂纹开始疯狂地向着空间的更深处蔓延。 无法消解的强大劲力更是直接堵住了时空界壁的破损口,使得时空乱流无法再流入这片空间,甚至还冲过了时空界壁的破口,进入了时空乱流之中,造成时空乱流的逆流,直接造成了所有世界的动荡,时空界壁薄弱的那些空间碎片更是直接被狂暴的时空乱流所冲破,引得时空乱流不断地涌入了各个小世界之中。 楚风的双目血红,怒吼之声早已无比的嘶哑,他的身躯在不断地被那一道道光束毁灭,而后又不断地在无尽生机的滋润之下高速重生,负伤与愈合,毁灭与重生,都是一瞬间的事情,肉眼所能见到的,便只有一团团光芒不断地在楚风的身周炸开。 冥灵也陷入了疯狂之中,一道道光束接连不断,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空闲,就好像是一片彩虹的海洋一般,向着楚风汹涌而来。 他们之间的战斗早已注定了不会有任何的善了,他们其中的一方,必然会要死去。 他们不需要有丝毫的保留,只需要尽情地战斗,怀着拼命的心思去战斗,只有用命去拼搏,才能拼搏出一线的生机。 “轰——!” “轰——!” “轰——!” …… 接连不断的轰鸣响彻黑暗,一道道光芒如烟花一般璀璨绽放,将整片黑暗的空间照亮。 楚风微微回头,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那蔓延着的阵纹,已经走过了一半的路途。 只要再坚持这么长的时间,阵法就能开始恢复,到时候再对付起冥灵来,将会轻松万分! “轰!” 一道光彩陡然击中楚风的胸膛,爆裂而开的烟火之中,楚风的身影诡异地翻转而过,风雷翼振动,使得他以更快的速度冲向了黑暗之中。 “吼——” 冥灵怒吼,仿佛对于自己如此的努力却依然无法杀死楚风感到无尽的愤怒。 一点异样的斑斓也陡然出现在了楚风的视野之中。 那一点斑斓与之前所有的光彩都有所不同,那斑斓的光彩很柔和,也很神秘。 那是所有光彩的源头,那光芒之中,包裹着的便是冥灵。 第1279章 冥灵之躯,天子之剑 当冥灵出现在楚风的视野中的时候,楚风依然不为所动。 楚风越是靠近那一点光亮,那一道道光彩的攻势越是猛烈。 毕竟此地已经无比靠近那一片光亮了,冥灵必须将所有用来冲击阵法的力量重新聚集回来对付楚风,无论如何,它都不能容许自己再有一丁点的闪失。 面对着冥灵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狂暴的攻势,楚风也逐渐有些力不从心。 他的身体被一次次重创,被一次次毁灭,又一次次愈合,一次次重生。 他在努力地捕捉每一道光彩的痕迹,将其补充到自己所掌握的每一道道则之中去,不断地强大自己,努力地想要冲开那一片密集的光海。 但是那一片光海之中的道则何其之多,足足数千道来自大椿的道则,哪怕有着颜青羽所提供的残缺道则作为基础,有他自己所掌握的无数功法作为补充,还有四条大椿枝桠残留的气息作为引导,但是这圣人的道则又怎么可能那般轻易地掌握? 为了更深入地体会这些圣人的道则,楚风从头到尾完全都不闪不避,任由那一道道攻势落在自己的身上,用自己的肉身来体会其中的所蕴含的力量,再用相同的道则与之对抗,其区分两者的差别,加快他模拟出那数千道则的速度。 然而这终究是杯水车薪,楚风所能做的,便只有用尽了全力地在一道道光彩之中坚持着,同时寻找着冥灵的漏洞,同时也牵扯着冥灵的每一份力量,让冥灵无法顺利地冲破阵法。 “吼——” 冥灵的攻势虽然压制住了楚风,但是这对于它来说,根本就无法意味着胜利。 一道道阵纹还在不断地蔓延着,八方的阵纹与那八道光柱越来越接近,越是接近,冥灵便越是惶恐。 它不要再回到那一片让人恐惧的虚空之中去,它不要再陷入沉睡之中去,它愈发地愤怒,攻势变得越来越狂暴,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尽情地宣泄而出,排山倒海一般,一片斑斓光彩陡然便将楚风彻底吞没在了其中。 那一片连绵的光彩持续了一个弹指的时间才渐渐黯淡了下去。 虽然那只是短暂的一个弹指,却已经让楚风的肉身被毁灭了三十余次,又重组了三十余次,才终于挺过了这恐怖的攻势。 楚风的面色有些惨白,饶是他体内的种种东西都给他提供了不知多么澎湃的生机,在这狂暴的攻势之下,他竟然也差点支撑不住而彻底崩溃。 楚风吐出一口粘稠的鲜血,冥灵的攻势也在刹那之间枯竭。 方才的攻势太狂暴了,完全超出了此刻的冥灵所能承受的范围,一时之间它也根本无法发起下一轮的攻势。 冥灵虽然强大,虽然聚集了无数的负面的情绪,聚集了无数的哀怨痛苦与愤怒,但是它终究没有太多的战斗经验,毕竟它面对着任何的敌人都是毫无悬念的抹杀,不需要智计,也不需要周旋,只需要倾泻自己的力量便足够了。 它这还是第一次与人战斗,根本无法知晓应该怎样战斗才能将自己引导向胜利,所以它的手段简单直接粗暴,没有任何的设计,也从不考虑自己每一次出击的后续——这就像是多年以前的楚风。 但是楚风不一样。 楚风无数次在生死之间徘徊,一步走错就是死亡的结局,他积累的战斗经验实在太多了。 正是两者战斗经验上的天壤之别,让楚风能够不断地支撑下来,因为楚风能够清楚地知晓,自己的每一个行为,都有着确定的目的。 他此刻面对着这他等候了太久的时间,怎么又可能还有丝毫的迟疑? 几乎没有丝毫的停顿,就在冥灵的攻势消退,新的攻势还来不及发出的同时,楚风已经一振风雷翼,手中握紧了昆吾剑,一道道剑意在前开道,身形顿时化为一道剑光,轰然斩击向了那一片斑斓的光芒。 此刻,楚风与他手里的昆吾剑之间的共鸣陡然不断地提升,楚风的修为强制地激发了昆吾的每一分力量,作为一件圣器的昆吾,终于爆发出了它沉睡了无数年的力量。 昆吾剑醒了过来,它在无数岁月的沉睡之后终于从漫长的沉睡中被唤醒了过来。 它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它梦见了很多的事。 它通过那曾经握过的它的人的眼,看到了人世间的百态。 所以它知道自己此刻在做什么。 它是曾经那位真正的人皇太昊伏羲的神剑,后来又被另外一位守护人族的人皇所持,后来又落入太昊伏羲的子嗣姬姓一族的一个天子手中,最后再到此刻紧握着它的一个平民百姓的手中。 它是人皇剑,它深知它曾经所选择的那些主人,之所以成为人皇,并不是因为他们的血脉,而是因为他们的担当,他们的仁心。 唯有以万民为己任者,方能被称为人皇。 与出身无关,与力量无关,与地位无关。 人皇,是人们发自内心的尊敬,而不是屈从于武力的恐吓。 此刻握着它的人,是一个出身平凡的小子。 但是那又如何? 当初铸造出它的那个人,难道又不是一个出身平凡的小子吗? 昆吾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它仿佛在这个小子的身上,看到了过去的那一位位主人。 此刻,它又将如同无数岁月之前,与自己的主人,为万民之泽而战。 此刻,它也可以高傲地自称为人皇剑。 昆吾剑淡淡的铜光自剑中向外散发而出,虽然黯淡,但是淡淡的剑影却显得无比的沉重。 天子之剑,以燕溪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魏为脊,周宋为镡,韩魏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秋,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 这是极其漫长的岁月之前,某个还记得曾经的人皇剑的人所记录下的文字。 漫长的岁月之后,人们早已忘记了当年人皇剑的威名,将这卷以汪洋恣肆,浩瀚无边的卷轴中所记录的诸多描述都当做了神话与想象。 然而也正是这卷充满了怪诞不经故事的卷轴,记载了大椿,也记载了冥灵。 大椿是真的。 冥灵也是真的。 天子之剑,当然也是真的。 昆吾剑虚影浮出,在虚空之中投影出一片山河。 那就是实实在在的山河,沉重万钧的山河,顺着昆吾剑递出,向着那斑斓的光彩轰然斩落。 昆吾剑挥动,山河落下,两仪,四季,五行,与世间的一切正直的品德,都包裹在了这一剑之中。 这一剑,曾经无物不摧,无物不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在它的跟前。 以万民为任的人皇,容不得退却,只有一往无前,也只有一往无前的剑,才能是人皇剑。 昆吾那兴奋的怒吼响彻了黑暗,一片片山河压得空间震颤。 就连冥灵也感受到了那一剑的恐怖。 无数只密密麻麻的眼睛重叠在了一起,挡在了那一剑之前。 它们彼此紧挨着,不断地转动着,发出的尖叫也充满了悲怆和痛苦。 它们挡不住那一剑。 无物不催的天子剑,怎么可能连这样的敌人都无法摧毁? “噗——” 沉闷的响声,宏伟山河破入了那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之中,一股股粘稠的汁液向着四面八方溅出,甚至溅满了楚风的身躯。 那些粘稠的汁液溅落在楚风的身上,火烧一般地疼痛,那种感觉,与彦都无忌的噬魂阴火灼烧着灵魂的痛楚一般的,但是却还要更加猛烈,不断地侵入骨髓,占据了楚风的每一根神经,疯狂地侵蚀着楚风的大脑。 但是楚风不为所动,手里的昆吾剑依然划过了一条流畅的弧线,巍峨的山河就仿佛是滚滚的车轮一般直接将那一片眼睛彻底碾压而过,轰然砸落在了那斑斓的五彩之上。 “轰!” 汹涌的冲击波向着四面八方扩散着,疯狂地冲击着,使得在楚风与冥灵对抗之中就已经破碎不堪的空间界壁破碎得愈发厉害,无数的碎片漫天崩飞。 昆吾剑没有能够斩入那斑斓的五彩之中去。 但是那斑斓的五彩却也没有办法再保持完整。 “咔擦——” 一阵阵轻微的碎裂的声响陡然响起在风暴之中,显得无比的清晰。 一条裂纹出现在了昆吾剑的剑锋之下。 紧随着,那一道道裂纹开始扩散,刹那之间便布满了那斑斓的五彩。 直到这个时候,楚风才发现,原来那五彩的斑斓……竟然是个实体。 那是一个五彩斑斓的光球,头顶所有的藤蔓都是从它的底部向着一侧蔓延而出——就好像是一块石头压在了藤蔓的根上,那藤蔓便先贴着地面爬出了石头之下,再竖直向上生长一般。 楚风的神色微微一变,这斑斓的五彩显然不是冥灵的本体,而是保护着冥灵本体的东西——或者也许是禁锢冥灵的东西。 如果是前者,他下一刻面对着的就将是失去保护的冥灵本体。 如果是或者,他下一刻面对着的就将是失去禁锢的冥灵本体。 虽然都是冥灵的本体,但是之间的差距却是巨大的。 楚风握紧了手中昆吾,不管方才那倾尽了全力,挥动着整片山河的一剑使得他体内的血气翻涌,就强行再次运转起全力,挥舞着手里的昆吾剑,再次挥动着整片山河,向着那正在逐渐破碎的斑斓五彩斩落而去。 “啪啪——” 一阵阵碎裂的声响,一片片斑斓的五彩如蛋壳一般碎裂而开,化为点点星辉消散在了黑暗之中。 “哇——” 一阵清脆的啼哭,一个皱巴巴的,满身血污的婴儿出现在了那破碎的斑斓五彩之中,发出了一阵阵嘹亮的哭声。 第1280章 剑祖长眠,胜负已定 那个婴儿的出现,让楚风陡然一惊。 就连楚风手里的昆吾剑也陡然一顿。 然而楚风只是顿了极其短暂的片刻,剑势便不容迟缓地斩落了下去。 哪怕眼中所见的只不过是个婴儿,然而又哪里有可能会有寻常的婴儿出现在此地? 昆吾剑动,山河抖落。 那啼哭着的婴儿陡然睁开了眼睛,眼眸中是一片斑斓的光彩,一道道呼啸着迎向了斩落而下的昆吾,与此同时,一条条翠绿的藤蔓也从婴儿的身下疯狂生长而出,挥舞着扫出一道道青光,分别从两侧向着楚风的身上扫落了过来。 楚风神色微微一变,但是手中剑势已然成形,又怎么可能有半步退缩? “嗤嗤嗤——” 一声声破空尖啸,一道道剑意与虹光夹杂着从楚风的身旁不断地轰击而出,剑意划出一道道痕迹斩向扫来的藤蔓,虹光则扫出一片彩虹,与自那婴儿双瞳中射出的斑斓光彩交相对撞。 “轰轰轰——” 光彩虹光激烈对撞,破碎而开的一点点光芒或者散落入空间四处,或者反弹而回,向着楚风与那婴儿的身上不断地落去。 而剑意与藤蔓的交接,锋利的剑可以斩断藤蔓,柔韧的藤蔓也能纠缠住剑,剑与藤蔓不断地对撞着,一时之间,根本难以分出胜负。 光彩也好,剑意也好,都只是这场战斗的边缘。 真正关系着胜负的,还是那一道承载着山河的剑。 一片山河是沉重的,也是强大的,号称连地维都能斩断的天子剑,又还有什么无法击破? 那一道承载着山河的剑,呼啸着斩落,如破竹一般斩入了一道道光彩之中,将一道道光彩不断地劈开,继续向着那个小小的婴儿身上落了下去。 昆吾剑发出了一阵阵愤怒的咆哮,一道道光彩不断地冲击着它。 那每一道光彩它都有似曾相识的感受,那些都是与昔日的圣人功法相近的气息,它或者曾经见过,或者曾经与之战斗过。 它无惧圣人之威,因为它生就便是用以杀圣人的利器。 当年的大战,被它重创斩杀的圣人,数量之多,只怕要以数十来计。 但是即便是它,也头一次面对这么多圣人的功法,如潮水一般袭来。 虽然无惧,但是需要付出的代价,却也不会因为无惧而消失。 一道道彩光冲击着昆吾,剧烈的摩擦冲撞,使得即便是昆吾也开始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呻吟。 昆吾剑的表面开始出现斑驳的痕迹,一点点黄铜色的光泽开始从剑身之上消退,随着强烈的冲击而迅速消散下去。 黯淡的黄铜光泽消散之后,昆吾剑之上便出现了一点点深沉的黑暗的痕迹,那是属于昆吾剑的灵性泯灭的证据。 楚风可以感受到手里昆吾正在承受的痛楚。 但是他依然没有收回剑,反而愈发坚定地握紧了昆吾剑,将剑势催动到了极限,一道道斩开那迎面而来的神虹,带着一声声愤怒的悲吼,继续下落着。 昆吾剑也没有任何要逃避的意思。 人皇剑,或者折断沙场,或者安眠于太平,怎么可能会有畏惧牺牲而逃避的那一刻? 它可是剑祖,不用己身向天下所有的剑昭示什么才是剑的真谛,又怎么好意思再面对那无数之剑? 昆吾剑,毅然下落。 “当——” 清脆的一声裂响,昆吾剑的剑刃陡然崩落一块铜片,随风崩飞,不知去向。 楚风神色骤变,咬紧了牙关,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将本来已经催动到了极限的功法再次强行催动,完全不再在意自己这一剑之后是否还要反击的余力。 此时如果再后退,就不知道还有没有如此接近冥灵的机会了。 所以他不能退,不能退,便只有向前! 向前,用这一剑,去斩断所有的恩怨! “啊——!” 野兽般的嘶吼中充满了狂躁的怒气,楚风裹着一道道火焰的长发也被鼓荡而起的风暴高高吹起,浑身的每一块肌肉也都承受着远远超出负荷的力量而隆起成块,变得如铁石一般坚硬。 不断有肌肉撕裂,经脉爆碎,而后在体内残余的那些生机的作用下又迅速愈合。 楚风身周的空间也都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仿佛受到了重压一般开始纷纷变形扭曲,而后迅速破碎成为一块块空间碎片。 本来就已经千疮百孔的空间因为楚风的陡然发力变得愈加不稳定,空间震荡的程度越来越剧烈,破碎的速度也大大加快,已经不仅仅是楚风与冥灵身周的空间在破裂,这破裂已经蔓延到了真气所能达到了每一个角落——甚至还要更远。 楚风的眼睛里一片混沌,一点点色泽在他的眼眸中搅浑。 他看不见自己的眼睛,不然他一定能够发现他的眼睛与冥灵的眼睛别无二致,都是一般的,仿若五彩琉璃一般的。 楚风的眼中此刻只有那个婴儿。 他听到任何的声音,也看不到任何的景象,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将昆吾剑插入那个婴儿的体内,杀死他。 这就是他要做的事情。 一层白色的光辉从楚风握剑的手心之中涌现而出,而后紧紧缠绕在了已经变得残破的昆吾之上,就仿佛为昆吾涂上了一层白色的涂料。 而后是一层灰色的光辉,又是一层紫色的光辉…… …… 一道道光辉不断地从楚风的右手掌心之中涌出,不断地相互缠绕在一起,包裹在昆吾剑上。 原本朴素到了极点的昆吾剑被这数不清到底多少道光辉缠绕包裹成为了一道绚丽的彩虹,无数的色彩相互夹杂,过渡万分自然,相邻的颜色如果不仔细分辨,甚至无法看出其中的差别。 从一端的黑,到一端的白,便这般完美地过渡了过来。 “轰!” 陡然被无数光彩所缠绕的昆吾也发出了一声怒吼,下落的趋势陡然加快。 那些缠绕在它身上的气息,它更熟悉。 有些曾经与它并肩作战过,有些曾经与它生死相向过,比起来自敌人的似是而非,它可以确定来自身后的力量,的确是那些曾经存在的气息。 那才是真正的圣人的气息! 有着这些圣人的气息一层接着一层的庇佑,有着这些圣人气息所带来的一道道加持,它相信自己可以,相信自己可以斩落在眼前的敌人之上,它绝对可以完成所有的任务! 冥灵感受到了来自昆吾的威胁,那口剑所散发的气息很可怖,就算是冥灵也无法将它忽视。 冥灵收回了所有的藤蔓,陡然将自己裹缠而住,就仿佛是一层树藤编织的铠甲,只露出两只眼睛,一道道光彩轰然喷薄而出,尽数落向了昆吾。 楚风也不再向外界散发任何的剑意,将所有的功力都尽数灌注到了昆吾剑之中,任由那一只只眼睛觊觎着他。 昆吾剑裹缠着万道神虹,与那一道道斑斓光彩激烈对撞。 一缕缕虚烟袅袅而起。 一片片空间轰然崩碎。 斑斓的光彩在不断地被磨灭。 万道的神虹也在逐渐地消泯。 双方,都不需要有任何的保留。 头顶上的阵法连接,马上就要重新完成。 只要这一剑,能够彻底压制住冥灵,就是楚风的胜利。 而冥灵,不仅仅要对抗这一剑,它还需要重创楚风,才能获取最后的胜利。 哪里还容得下保留? 冥灵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楚风的口中怒吼已经声嘶。 无数的光彩激烈地碰撞,一道道光芒,不断地绽放,比最绚丽的焰火还要绚丽。 无数的空间碎片如雪花一般纷纷扬扬地落下,落在楚风的身上,落在虚空之中。 昆吾剑上的万道神虹终于尽数磨灭。 而昆吾剑,也终于艰难地穿越过了无尽的光彩,发出了对胜利的欢呼,轰然斩入了那一条条藤蔓之中。 “轰!” 惊天巨响,一道道剑光从昆吾剑上迸射而出,宛如烈日,灼人眼睛。 强烈的光芒吞噬了楚风的视野,但是他感觉到了手上陡然一松。 炽烈的剑光之中,一块块黑影陡然崩飞而出。 被楚风紧握在手里的昆吾剑的剑柄,缓慢成沙,从楚风的指缝之间慢慢溢出。 昆吾剑碎裂了。 即便是昆吾剑,在这种甚至已经超越了圣人级别的战斗之中,也依然无法保持它的完整。 接连地轰击,接连的碰撞,让才苏醒过来不久的昆吾剑又将陷入沉睡。 不过这一次,将会是永久的沉睡。 昆吾有些遗憾,不过它也已经尽力了。 也许,那个小子能够做得更好吧? 昆吾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然后独自走入黑暗。 一剑斩落,所产生的震荡与冲击是巨大的。 那一剑,楚风倾尽了全力,此刻,面对着恐怖的冲击,他也已经没有力量再强行化解。 巨大的力量再瞬间便直接将楚风冲击了出去,就像是一只断线的风筝,根本由不得自己,只能任由冲击波将他带到他落下的地方。 楚风一直被冲击而出了百余里才堪堪停下,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沾满了鲜血。 楚风艰难地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是体内所有的生机与力量,都已经彻底耗竭。 楚风握紧了拳,想要做出最后的努力,但是一切都是徒劳。 冥灵甚至彻底无视了他的存在,开始疯狂地冲击着即将闭合的阵法。 八道光柱的光芒在逐渐变得黯淡,从中央延伸而出的阵纹也停止了蔓延。 昆吾剑碎,他亦战败。 而阵法还不曾完全闭合。 结局几乎再没有了任何的悬念可言。 第1281章 凤凰长鸣,最后一决 胜负已定。 楚风所能够做的,便只有亲眼见证冥灵如何冲破封印,成为冥灵重获自由的见证人而已。 一声清唳的长鸣,一道金色与红色夹杂的焰光,陡然落在了楚风的身边。 楚玲珑抱起了楚风,她能感受到楚风此刻的状态正在变得无比的糟糕。 楚玲珑抱紧了连一丝挣扎余力都没有的楚风,就像他在自己小时候抱着自己一样。 楚玲珑感觉到楚风的身体在渐渐便得冰冷,渐渐变得僵硬。 她用自己的下颌贴住了楚风的额头,将楚风紧紧抱在怀里,不断滑落的眼泪滴落在楚风的身上,有些湿,有些冷。 “回去吧……”楚风艰涩地笑了笑,“回去吧,我不能遵守诺言了……” “爹爹你骗人。”楚玲珑抹了抹眼睛,“你说过,你不会骗玲珑的。” 楚风无力地叹息了一声,眼眸中的光芒开始黯淡,目光也开始涣散。 也许是他的天资的确太笨了一些吧? 如果他能再聪明一些,这些年能够变得再强大一些,也许此刻便不会这样的一个结局。 如果他能再强大一些,也不会让那么多人的牺牲白费了吧? 多少人,从多少岁月之前开始,就一直在跌跌撞撞地前进着,在流血牺牲中向着今天迈进。 他承担起了那些人的遗愿,却最终还是没有能够达成他们的愿望。 自己,终究还是让所有人的付出和牺牲……都付诸东流了啊…… 楚风慢慢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快速地掠过曾经的一幕幕,就仿佛是在重温自己的一生一般。 对不起。 看着记忆中那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他只能说一声对不起。 两行带血的泪,从楚风眼眸中流淌而出,充满了不甘,充满了自责。 楚玲珑看着怀里的楚风,金色与红色交织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精光,一片熊熊的烈焰陡然自虚空之中燃烧而起,将楚玲珑彻底吞噬在了其中。 那煌煌烈焰疯狂地灼烧着楚玲珑的每一寸血肉,将那些血肉烧得一片焦黑。 “啸——”烈焰之中,凤凰陡然展翅,她侧过自己的头颅,将自己身躯之上那一片片闪烁着火星的羽毛硬生生撕扯了下来,使得长鸣清越而又充满了痛苦。 一股股金光不断地从楚玲珑的体内涌出,疯狂地汇聚向楚风而去,缠绕在楚风的身周,而后渗透进入了楚风的血肉之中,使得楚风早已僵死的血肉在刹那之间变得愈发璀璨,愈发耀眼。 澎湃的生机在楚风的血肉之中流淌着,而凤凰在那一刻却宛如垂死一般,身躯蜷缩了起来,连抬起头颅的力气也不再有。原本流淌着光彩的羽毛也彻底黯淡,就仿佛是寻常的鸟类的羽毛一般,灰暗不堪。 “爹爹,再见。”凤凰的眼角,垂落下来血泪,滚落在滚滚烈焰之中,却依然万分晶莹璀璨。 她也不想离开,但是她不得不离开。 哪怕她还能拥有最后一次生命,但是她也终究不再是这一世的她。 他需要这一份力量,楚玲珑知道他需要这一份力量。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凤会死在鲲鹏的手里,因为原来凤凰也可以放弃永恒的生命,将驱动着自己可以不断浴火重生的力量尽数逼出,只为了换取自己所在意的人的平安。 当年凤,为了救她,放弃了永生,即便救过来的她早已不认识凤。 现在的她,也可以为了救楚风,放弃自己的永生……哪怕她最后的一世,将忘记前尘。 那都无所谓了,尽管她在这世间还有很多留恋的人和事,但是……只要他们能够好好地活下去,自己与他们……终究还有再见的那一天。 尽管那一天,自己不再是今天的楚玲珑。 楚风的眼皮微微颤抖着,倏然睁开了眼睛,一片炽烈的火焰陡然从他的眼眸之中燃烧而起,无数的火星四处飞溅。 他感受到了体内突然注入的澎湃的生机,在刹那之间便使得他所有的伤势尽数愈合。 那生机汪洋恣肆,犹如大海,根本不见尽头——就好像,死亡已经与他彻底无关了一般。 楚风陡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转过头,看到的便是那浑身的火焰正在逐渐黯淡的凤凰。 楚风的瞳孔骤然一缩,他握紧了拳,他喉头蠕动着,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开口的却只有一句:“玲珑,我等你。” 他没有去道谢,没有去哭泣,那都来不及了。 他所能给楚玲珑的,便是一个承诺。 这一次,他来等她。 等她从她最后一世的涅槃中苏醒。 “骗人是小狗。”楚玲珑嘻嘻地笑着。 凤凰仰头,长唳惊天,那裹缠了一身的烈焰陡然“噗”一身破灭,凤凰的血肉也化为了一片灰烬,消散在了风中,留在原地的,只有一枚拳头大小的卵。 那一枚卵璀璨万分,散发出万道金光,表面不断有火星跃动。 楚风的双拳紧握,他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楚玲珑将力量给了他,那是凤凰的力量,那是无比蓬勃的生机,只要人还没有死亡,他所受的所有的伤势都将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愈合。 玲珑,对不起。 楚风默默地说着。 但是现在来不及悲伤,因为还有太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楚风伸手捧起了那一枚卵,入手温暖万分,并没有因为表面的火焰而有任何的炽烈。 楚风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入了怀中,放在自己左胸之前,最贴近心脏的位置,让那温暖,那燃烧着的火焰,顺着自己的血脉,一直燃烧进自己的心脏。 他站直了身,他深吸了一口气,他看向远方的黑暗,眼眸中带着滔滔的杀意。 楚风伸出了右手,向着鬼国入口的方向,猛地一握。 飓风骤起,楚风长发与衣衫飘舞,飒飒作响,宛若战旗。 一道波光,凌空而来,楚风顺手一握,一口如流水一般清澈透明的剑被他握在了手里。 楚风知道自己体内的真气已然耗竭,他需要补充真气,而且是在极短的时间内补充最大量的真气。 阴山之上汹涌的血气和死气也已经蔓延而来,数日之前枉死在这片大地上的数千万鬼国平民,千万六界修士,数百位大帝的精血,也都响应了他的召唤,在不断地聚集而来。 但是那还不够,他还想要时空乱流中的那大量的灵气。 楚风拖着水月,双翼一振,划出一道剑光便径直冲向了冥灵的所在。 凤凰的烈焰从他的体内喷薄而出,裹缠住他的身躯,甚至蔓延到风雷翼之上,使得风雷翼无比的绚丽,一次振动,漫天都是霞光。 水月剑随着楚风的行动而拖曳出一道百里长的剑光,那百里长的剑光迅速地黯淡了下去,变成了一条刻痕——一条深深凿入了时空界壁之中的刻痕。 “砰!” 那时空刻痕陡然破裂而开,就仿佛是大坝之上陡然出现了一条裂口,夹在一个世界与一个世界之间的时空乱流就仿佛洪水一般陡然涌入鬼国之中。 “呼——” 一阵阵风声怒吼,那澎湃的乱流疯狂地向楚风汇聚而去,不断地沉入了楚风的气海,沉入楚风的每一条经脉,哪怕是那些毫不起眼的经脉的末节,也在此刻被汹涌的灵气彻底填满。 楚风前进着,每一步踩踏而下,都伴随着一道光辉如涟漪一般扩散。 他在体悟着他所掌握的每一道道则。 那些道则每一道他都熟悉无比,他都清楚无比,该怎样运转,该怎样使用,他都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熟悉。 无数复杂的功法在楚风的体内疯狂地运转而开,使得楚风对灵气的吸收变得愈发疯狂,就像是一个无底深渊一般,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恨不得将所有的事物都彻底吞噬。 他已经做到了两种功法的融合,三种功法的融合,乃至四种功法的融合,在阵法上他甚至可以做到五重阵法的融合。 此刻,他不过是想要走得更远一些而已,不过是想要迈出超远的一步而已。 他要把所有的功法,所有的道则融合。 与冥灵的正常的战斗已经无法取得胜利,他所能依赖的便只有这样痴心妄想的事情。 他不相信圣人们掌握的法则对于大椿来说是割裂的,它们表现是有差异的,但是其本质必然是一致的,不然它们都将无法共存于大椿之上。 如果是正常的他,他知道这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但是此刻他有冥灵果实的道则作为引导,还有大椿枝桠的残余气息作为参考,他相信他可以。 就像是从黑与白的对比无比鲜明,但是在中间夹杂上一些过渡的色彩,从黑到白,从白到黑,都会变得无比的自然顺畅,就仿佛黑与白本来就该是一体一样。 一切都该是这样! 一道道气息开始在楚风的体内不断地重新整合着,重新排列着,气息相近的靠近在了一起,使得那原本杂糅在一起的无数股真气流逐渐地变得有序了起来,也渐渐地消融了彼此的差距。 楚风眼眸之中的五彩斑斓开始退散,显出一片沉静的黑。 然而那沉静的黑,却也无法掩饰楚风眼中的喜。 这样做,可行! 这样做,还可以一试! 第1282章 一棵树眼中的世界 冥灵终于也察觉到了靠近的危险。 它感到了万分的愤怒,它分明应该直接杀了他,为什么却还要自以为稳操胜券先去冲击阵法? 战斗经验的缺乏,永远是它最致命的缺陷。 冥灵发出愤怒的咆哮,因为它知道,不得不暂时放缓冲击阵法的速度,来应付那个正在逐渐逼近的人。 一道道霞光向着楚风冲击而去。 楚风这一次,没有再展开疯狂的对轰,他只是握紧了水月剑,而后拖剑前行。 楚风的步伐极其坚定,在一道道光彩之间走得四平八稳,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一道道冲击而来的光彩不断地擦着楚风的身体而落入楚风身后的黑暗之中。 楚风已经放弃了去强行模拟那一道道法则,在这样极短的时间内,要掌握完所有的道则那根本就不可能完成,他所能做到的——便是利用自己已经掌握的道则,将它们尽可能多地整合起来,去完成他这一生最强大的攻势。 因此面对着那迎面不断轰击而来的光彩,他不再选择正面的对抗,而是在其中不断地闪躲,只有避无可避的时候,才挥舞着水月剑,强行与那一道霞光正面对抗。 冥灵的攻击虽然强大,但是方式显得万分单调,比起修士们灵活多变,环环相扣,不断设套的攻击是手段来说实在是太容易掌握了,就像是一个没有任何心机的孩子一般。 在第一次的正面对抗之中,楚风就已经摸透了冥灵的攻击手段,因此此刻在风雷翼的辅助之下,想要闪避过冥灵的攻击虽然不至于说轻而易举,但是也算不得什么困难的事情。 冥灵的攻势一次次被躲闪对冥灵所造成的压力是无比巨大的,它自身也是各种负面情绪的集合体,更没有多少所谓的冷静理智这样的情感可以控制它的行为,尽管它也在不断地修正自己的攻击方式,但是在重重压力之下,又怎么可能与身经百战的楚风相比? 一次次的攻击落空除了虚耗了冥灵的力量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的效果,这迫使冥灵不得不抽出更多的力量来对付楚风,使得刚刚才被它冲击出一道缺口的阵法又渐渐地恢复了过来。 “吼——” 冥灵万分愤怒,它决定暂时将阵法放开,反正它方才冲开了那么大的裂口,阵法需要时间恢复,要完全恢复之后才会继续开始闭合。 它要在这段时间内给与楚风致命的打击,它要把楚风彻底地送入死亡的黑暗之中去。 “吼——” 冥灵怒吼,一片如潮水一般的光彩从四面八方涌来,再没有给楚风留下任何可以躲闪的空间。 楚风面对着那一片潮水一般的攻势,依然平静万分。 他只是握紧了水月剑,而后一道说不出是什么色彩的光芒,渐渐地从水月之中散发而出。 那光芒很淡,很自然,柔和万分,一点都不刺目。 无论是谁,都能在那光芒之中,找到自己所喜欢的色彩,和喜欢的光亮。 那光芒,就好像是杂糅了一切的光,与一切的亮,最终返璞归真了一般的。 同样的光芒也从楚风的体内不断地散出,贴在了他的身周。 楚风依然没有采取任何的冲撞的手段。 因为面对着冥灵这样狂猛的攻势,与其对轰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 第一次的战斗中,他面对着这样的攻势被直接毁灭了数十次肉身,使得体内的生机在那一战中几乎消耗殆尽,才逼得他不得不在最后不退死战,想要毕全功于一役。 第一次的战斗会走到那样的局面,也有他对战略的选择的错误,如果从一开始,他就能够清醒地认识到他要完全模拟出那些圣人道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也许局面便会好很多。 事到如今,楚风不会去后悔什么,他只会不断地前进,向前进。 因为,他早已没有了后退的余地了。 从古老的时代,走到今天。 无数人为今天一直在付出,一直在牺牲。 还有更多默默无闻的凡人被牺牲。 这条路早已被鲜血所染满,不走到终点,便想要回头,又应该如何去面对那些用血与尸骨铺成了这条道路的人? 如果他不能取得胜利,他又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爱的人和那些爱着自己的人死去? 那些牺牲了自己的圣人。 那个牺牲了自己的女子。 那些努力守护世界的大帝。 还有他身边的朋友与长辈。 穆师兄。 陆师姐。 颜青羽。 惜舞。 刘十二。 刘鱼。 楚紫儿。 师傅陈涵。 凤。 东王公。 穆天子。 叶司青。 西王母。 风雷。 天帝。 人皇。 冥王。 红莲。 地葬。 火云。 离绾。 珊瑚。 沈瑕思。 啸月涣。 灵红萝。 还有楚玲珑。 他担负着他们的所有的信任与期盼。 从来没有人逼着他担负起这些东西,是他自己选择了这条道路。 他也从来没有后悔自己选择了这条道路。 贺阑珊曾经说他始终在为别人忙碌,从来不为自己的事情考虑,完全是本末倒置,作茧自缚。 也许有些道理,但是实际上,他知道并非如此。 因为担负着别人的信任,帮助别人,看到他们的笑容,得到他们的信任,才是他最快乐的事情。 他也在一直地得到着东西,他得到了太多的东西了,多得超出了他能够想象的东西。 当年那个在三妙宫唯唯诺诺的少年,会想到,能有那么一天,他会有那么多肝胆相照的朋友吗? 他会想到,会有那么一天,他也能够被那么多人所信赖依靠吗? 如果他此刻能够穿越时光,他会去摩挲着当年那个坐在屋檐下看着天空中修士飞行而露出无比歆羡目光的少年的头,告诉他,不需要担忧,不需要自卑,迟早有一天,他会得到他一直想要的东西。 他从未作茧自缚,他一直无比自由。 自由的不仅仅在于肉体,更多的在于精神。 只有无拘无束的精神,才是真正的自由。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缓慢闭上了眼睛,向着那迎面而来的潮水,缓步踏去。 他闻到了海水的咸湿,花草的芬芳与阳光的焦灼。 他听到了风吹竹林的呜咽,怒涛拍岸的怒吼与春心萌动的心跳。 他看到了雄奇清秀的山,也看到了澄净浑浊的水,更看到了百态横生的人世。 他品尝到了西瓜的甜,苦瓜的苦与一瓶老陈醋的酸。 他触摸到了布的粗糙,绢的平顺,与丝的柔滑。 一闭眼,他便能感受到一个世界,用他的眼,他的鼻,他的耳,他的舌,他的手。 那是一个世界。 那不是一个和平的世界。 世界上没有绝对和平的世界。 绝对的和平,都是出于绝对的暴力。 但是这不能阻止那些生而有灵的生物去追求和平,去追求更美好的世界。 正是因为如此,哪怕世界总是残酷而冰冷的,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苦难与问题的,它却也会不断地变好。 它一定会变得更好,因为生命在传递,这火焰便不会熄灭。 这就是世界。 这就是一棵树眼中的世界。 这是一棵不言不语,不以自己的力量来改变世界的树。 它只是默不作声地伫立在那里,看着所有的生灵,通过它遍布大地的根系,看着所有的生灵繁衍,变迁,诞生,或者灭亡。 它虽然悲痛于大地的毁灭,但是它依然这样相信着。 哪怕它被它所信任着的人所毁灭,它也不曾改变它的心念。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因为灰暗,所以才会显出美好。 它是大椿,存在于枝桠残片之中的大椿。 它早已死亡,所剩下的也不过是这一缕微不足道的气息。 它被正在融合的自己的道从沉睡中唤醒,它只用了一瞬便明白了正在发生怎样的事情。 它没有多余力量去帮助那个试图还原出它的道的人,它也不会去帮助那个年轻人,但是它想要将自己眼中的世界展现给那个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看到了它眼中的世界,平静而沉默。 它明白他也许明白了,所以它安心地消散了,没有任何的怨,没有任何的恨。 楚风笑了笑,漫步在斑斓的色彩之中。 七关的虚影出现在了楚风的左手臂骨,瑶池圣树的虚影出现在了他右手的臂骨,奈何桥的虚影出现在他的脊椎,枯木嫩苗的虚影则浮现在了他的胸间。 所有的色彩,都绕开了楚风,就像是楚风是他们之中的一员一般,甚至于,那一道道光彩还反而被楚风所吸收,汇入了楚风的身体之中。 冥灵感到了震怖,它根本不知道到底是怎样一回事,为什么敌人面对着他最强大的攻势这般淡定,这般泰然。 它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敌人的力量分明没有自己的力量强大,此刻却竟然完全压制了自己,让自己的攻势完全无效。 一条条藤蔓从它的身下猛地伸出,疯狂地抽动着,扫出一片片青光向着楚风落去。 但是当那一条条藤蔓靠近楚风身周的时候,便全部安静了下来,不再疯狂,安静地就仿佛是绵羊一般。 冥灵已经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施展,不会战斗的它,又该如何去面对? 楚风慢慢地走到了冥灵的身边,看着那个皱巴巴的孩子,而后向它伸出了手。 楚风伸出的是左手,而不是握剑的右手。 他抱起了那个婴儿。 婴儿的背部连接着无数细小的藤蔓,他看着自己怀里的那个孩子,而后举起了水月,一道淡淡的剑光挥落,伴随着一阵孩子嘹亮的哭声。 给读者的话: 如果要留白的话,那么这个故事在这里应该也就宣告结束了。 不过想了想,终究还是要给这个故事一个完整的结果,所以明天就会是大结局,以及一篇写在最后的话了。 第1283章 那个我们为之奋斗的世界(大结局) 阴山山南。 那场令天地都为之变色的灾难已经过去了二十余年了,阴山主峰方圆六七百里依然是一片沟壑纵横,看上去万分荒凉。 但是山间却已经隐隐约约见了几分嫩绿,从邻近区域随风飘来的草籽已经在这片荒芜的区域生根发芽,树木成长也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了。 在荒芜与绿色接壤的一座山坡上,有着一间用篱笆围起来的茅草屋。 一道五彩的光束陡然从南方而来,而后悄然落在了茅草屋的门外,却是一个嘴里叼着一块鸡腿的男孩。 这个男孩看起来白白胖胖的,不过五六岁的年纪,一双眼眸五彩斑斓,宛如琉璃一般的好看。 男孩仿佛做贼一般的,蹑手蹑脚,缓缓推开了篱笆门,刚刚进入院落之中,一道劲力便陡然将篱笆门合上,而后一个青年男子从茅草屋中走了出来,满是恼火地看着那男孩。 青年男子的面目很平常,却带着一股让人倍觉惬意的气息,无论是怎样的人都会觉得他很亲近。 “冥灵,不要乱跑了。”男子恼火地喊了一声,“你不怕我打你屁股么!” 男孩冲楚风扮了个鬼脸,冷哼两声道:“不要以为你不杀我我就什么都要听你的了!” 男子微微翻了翻白眼,道:“再不听话我不做饭给你吃了。” “不要!”男孩顿时苦了脸,可怜巴巴地眨着眼,“楚风大叔,我求你了,孩子正在长身体的年纪,你怎么能苦孩子呢!” 楚风冷笑了几声道:“就算从我带你离开鬼国那天算起,你自己算算过去了多少年了,你才长了多少一点?” 男孩撇了撇嘴道:“还不是你平日里虐待我,不给我饭吃。” 楚风哭笑不得地道:“那你听话我便给你饭吃。” 男孩冷哼了一声,还想着说着什么,一只白嫩的小手已经搭在了他的头上,轻轻拍了拍,一个甜甜的女童的声音陡然响起道:“冥灵弟弟不乖哦,又惹爹爹生气了。” 男孩恼火地打开了那只搭在自己头上的小手,扭过头,便见到一个看起来十岁模样的少女,笑眯眯地看着他。 那少女一头青色长发,扎了一个简单的马尾,眉极细极淡,如远山一般,一双黑色的眼眸里则透露着几分狡猾与俏皮。一身荷叶色的衣裙极为合身,使得那少女看上去愈发俏皮可爱。 少女的左手挎着一个竹篓,竹篓里胡乱地扔着一些莲蓬和几尾还在蹦跶着的鱼,右手则牵着一个看上去不过五六岁模样的女童。 那女童却是一身鲜红的衣裙,比少女的衣裙要贴身一些,一头如燎天烈焰一般的火发也只是简单地扎了个马尾。 那女童的五官比少女还要精致一些,一双瞳眸更是金色与赤红交杂,没有那少女的狡黠,却充满了更多的活力。 女童握紧了右拳,挥动了起来,奶声奶气道:“冥灵弟弟不乖,姐姐便也要打冥灵屁股的。” 男孩嘴角微微抽搐着,才嘟囔道:“你们去做什么了?” “去采了些莲子咯。”少女嘻嘻笑着,看着自己一双赤裸着的雪白的玉足,才看着楚风道,“反正爹爹不会训我的嘛。” “也是你娘不在,你娘若在”冥灵低声哼哼道。 “娘亲不在,爹爹只会给我们扎这样的马尾。”女童松开了少女的手,踮起了脚尖,扯了扯少女的马尾,“连好看的小辫都不给扎了,真讨厌。” 楚风一把捂住了脸,道:“我若不在你们就连饭都没得吃了好吗,不要这么挑三拣四的好不好。” “就是,若是只有咱娘在,别说吃饭怎么解决了。就是我们这么去河里玩水,那不得被娘骂成什么样。”少女轻快地走进了院落中,拿起了一个大盆从水缸里打了一盆水,将竹篓里的鱼扔了进去,溅起一片水花,“我好歹也是水族诶,还不让我下水,哼。” 女童歪着头,吮吸着自己的手指,摇摇晃晃地跟在少女的身后,大眼睛不断地眨动着,道:“娘是怕你太闹腾” “玲珑,最闹腾的是你好吧!”少女转过身,看着女童一脸凶神恶煞地道,“你自己算算你闯了多少祸了,烧了多少人的房子,多少人的庄稼,多少的山野田地,结果娘亲都训的是我诶!” 女童“咯咯”地笑了起来,一点都不畏惧那少女凶神恶煞的面容,就好像那是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 “大叔,不公平,凭什么你只训我不训他们!”男孩恼怒了起来。 “你是男孩子,就这样。”楚风有些心力交瘁地挥了挥手道,“你们去准备一下吧,准备好了我就去做饭。” 三个孩子吵吵嚷嚷着,嘟囔着,先后进入了厨房,只留下了楚风一个人在院子中站着,一脸的无奈。 “哈哈,一口气养三个孩子不容易吧?”茅屋的正堂又走出了一个短发的女子,一身贴身剪裁的白衣,虽是男子的装束,却也衬托得女子无比潇洒清爽,干练非常。 “哪那么容易啊。”楚风叹了一口气。 “你这么宠他们,当然恼火啊。”沈瑕思摇着头,满是取笑道,“说起来离绾去了何处,像往常一般,去冥界帮珊瑚和刘鱼了么?” 冥界已经完全打开了大门,昆仑十二脉的人和鬼国的人都已经迁入了鬼国,在珊瑚的领导之下开始重建家园。 很多故旧都去了冥界帮忙,刘鱼也是其中之一。 “前天啸月来看过惜羽和玲珑。”楚风转过身,一脸苦大仇深道。 沈瑕思先是一怔,顿时大笑了起来,笑得弯下了腰,捂住了肚子,才指着楚风道:“你先处理好你的内廷事务吧,方今七界第一高手,能够揪着灭世之力屁股猛揍的家伙连自己的老婆吃醋都管不住,逗死我了” 楚风苦笑了几声道:“啊喂,你就别笑了,给点面子好不好。” 沈瑕思撑着门框,眉眼之间都是笑意:“不去找回来啊?” 楚风叹了一口气道:“等两日她气消了,我再负荆请罪吧而且你知道,我也不放心冥灵,我一旦离开他太远,没人压制着他意识中那些躁狂的负面情绪,他一旦再次失控而带着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调皮得很,生怕他又闯下什么祸,我帮他收拾到是小事,只怕出现伤亡就” “你真准备一直养着他啊?”沈瑕思微微蹙眉道,虽然冥灵在楚风的手里已经变得人畜无害,除了皮了一些,也不过是个寻常的孩子,甚至比寻常的孩子还要单纯一些,但是他终究还是那个灭世之力。 楚风满是讶异地看了一眼沈瑕思,道:“那不然呢?” 沈瑕思也微微一怔,旋即“噗嗤”地笑了起来道:“那可是个很艰巨的任务啊。” “我知道你们现在也都还不怎么待见他,啸月上次来给惜羽和玲珑都带了礼物,也陪着两个丫头玩了一整天,却始终不曾搭理冥灵他也知道啸月不喜欢他,所以一整天冥灵都在旁边看着,那想要加入进去的眼神和寻常的孩子一模一样。”楚风叹息了一声。 沈瑕思也沉默了片刻,她自己这么多年也在不断地收养着孩子,所以怎样的孩子她也都见过,听到此处,也不由得微微有些黯然。 她面对着冥灵的态度已经算是开明,但是她心里依然有着诸多的芥蒂无法释怀。 当年的那些人中,真正能够接受着冥灵,把冥灵当做是寻常孩子的,大概也只有楚风和刘鱼这两个心思纯善的人了吧。 就算是离绾,大概也是因为种种缘故,才必须尽量地表现出接纳冥灵的样子,但是心中到底是否也有芥蒂,真的很难说。 “冥灵过去的确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你也知道,那时候的冥灵不过是一个才出生的婴儿,掌握着巨大的力量,却什么事情都不知晓。而那样的他还要承受着那样无穷无尽的负面情绪,他的力量又怎么能不失控?”楚风叹息了一声。 “虽然那不能否认冥灵做过的那些事情,但是那不是冥灵一个人的责任。”楚风很郑重地说道,“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啊。我想给冥灵创造一个机会,让他能够真正地成长大,学会掌控自己的情绪,也想借着这个机会,让他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看看这个世间的美好,也正视这个世界的阴暗。” “我相信会有一天,冥灵能够做到的。”楚风笑着,才坚定地说道,“他是个好孩子,真的,他很坚强,他一定能够真正地掌握自己的力量。” “我也很期待那一天。”沈瑕思笑着,顿了顿才道,“但是这个世界依然在凋零,我们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没关系,到了需要的那一天,不是还有我吗?”楚风丝毫不在意,“现在的我对大椿当初让我看到的世界领会更深了,我随时都可以把自己化为新的天地灵根,重新支撑这个世界不过,不急在这一刻嘛。” “噢,难道不该是冥灵么?”沈瑕思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道,“那不是他被创造出来的使命吗?” “每个人都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力,冥灵也有。他可以选择为这个世界牺牲,那是伟大,但是他不愿意,那也是他的自由不是吗?他的命运已经被人决定地太久了,我将他从鬼国带出来,也是希望他能获得自由,把他的命运攥在他的手里。这也是我们一直奋战的理由不是吗,为了给孩子们一个可以不用牺牲别人,也不用被别人牺牲,一个自己决定自己命运的世界。”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滥好人啊。”沈瑕思摇头叹息,“可是滥好人,你的那个侍女呢?” 楚风没有说话。 尘埃落定之后,楚紫儿便选择了离开,去六界游历。 他没有挽留楚紫儿在他的身边。 哪怕他知晓楚紫儿的心思,但是他没有那样的能力,他给不了楚紫儿她想要的东西。 哪怕楚风对楚紫儿充满了愧疚和抱歉,哪怕楚紫儿离开他的身边,他也觉得有些不习惯,但是既然他给不了楚紫儿那些东西,他又怎么能还将她留在身边? 他所能做的,便只有咬牙给她一个自由。 沈瑕思也沉默了片刻,才叹息了一声,看着远方苍翠的群山道:“说起来,也过去了十几年了,真是难得宁静的十几年。” “你是多想有风波?”楚风笑道。 “红萝呢,她怎么样了?”沈瑕思问道。 楚风摇了摇头道:“我还是没有找到办法,游魂把幽冥帐留给了我,依然封禁着她。” “有希望恢复的吧?”沈瑕思皱眉道。 楚风沉默了片刻,道:“有,我答应过她,一定会带她回来的。” 沈瑕思撇了撇嘴,才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事情,道:“梁梅现在在我那边和孩子们过得也挺好的,那些孩子也都喜欢她。这次她本来也想要一起来的,但是临时爆发了瘟疫,才没能成行。她让我转告你,过些日子她会和小苏那臭丫头来看你。” “小苏?她也在你那里帮忙么?”楚风突然问道。 “你师姐和你师姐夫出去过二人世界了。”沈瑕思恼火地翻了翻白眼道,“小苏来了你得帮我狠狠收拾她,那臭丫头实在是调皮得很。” 楚风大笑了起来:“你还好意思说别人调皮的。” “喂,叫你去做饭呢。”冥灵阴沉着脸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冲着楚风没好气地道。 “好。”楚风点了点头,便进了厨房。 冥灵阴沉着脸站在沈瑕思的身旁,沉默着。 “干嘛不说话,我又不是啸月。”沈瑕思笑眯眯地说道。 冥灵有些恼火地咬了咬下唇,才看着沈瑕思道:“我不会让他失望的。” 沈瑕思顿时一怔,看着眼前这个男孩,愣了许久,才笑了起来,右手举起,而后狠狠地拍在了冥灵的头上,压着冥灵的头顶,使劲地揉着冥灵的头发道:“好哟,我看着你,你分点叶片给我让我尽早成帝?” 冥灵恼火地将沈瑕思的手推开,恶狠狠地瞪了沈瑕思一眼道:“你反正都快了,不过就几年的事情,跟我要什么要?” 冥灵说着,顿了顿才又取出了一棵冰糖葫芦树递给了沈瑕思。 “干嘛?”沈瑕思愣愣地看着冥灵递给自己的东西,“我又不喜欢吃这些玩意。” “我听说颜青羽喜欢吃,叶司青也喜欢吃。”冥灵撇了撇嘴,“一会你把这个给他,说是你买的,然后去看望一下叶司青和祭奠颜青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叶司青和颜青羽都是冥灵的孩子,虽然冥灵自己才是真正的婴儿。 “你跑出去就为了买这个啊?”沈瑕思有些难以置信地道。 冥灵点了点头,才瞑目道:“到今天,整整二十二年了。” 沈瑕思忽然笑了起来,蹲下了身,轻轻抱住了冥灵,把冥灵搂入自己的怀里,抚摸着冥灵的头道:“没关系,不是你的错。现在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你,接受你,但是你记住至少今天起,就又多了一个理解你的人,这样的人,总会慢慢多起来的。” 冥灵没有说话,只是唯一在沈瑕思的怀里,感受着那温暖,和被刘鱼抱起时的温暖一般亲切。 过了许久,冥灵才面无表情地推开了沈瑕思,道:“我才不需要。” 沈瑕思白了冥灵一眼,咧嘴大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从厨房传来了一阵阵少女与女童的欢笑。 女童奶声奶气地高声大喊了起来: “瑕思姑姑,开饭咯!” 给读者的话: 这个故事也就到此为止了下个故事再见了 写在最后的话 首先,感谢各位能够读到这里来的读者朋友在这漫长的过去三年的支持,这个故事也在今天终于走到了终点。 我一度以为这个故事会持续相当漫长的时间,因为我很清楚我要写多少内容,那不是一个短期内能够完成的目标,所以我总是认为这个故事也许要很久才能到达它的终点。 但是在今天,它终于还是来到了终点,正如我在故事里多次提起过的,所有的生命,所有的事物,都有它的终点。当我意识到这个故事距离结局越来越近的时候,我其实是有些迷茫的,因为它来得实在太快,比我所预想的漫长要快上太多了,快得让人有些让人措手不及。 当落下这个故事的最后一个标点符号的时候,心中有些喜悦,自己似乎是完成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但是同时也有些怅然若失,因为从今天起,自己便要与这个老朋友告别了。 在故事一开始的时候,我其实也能够预料到,以我的行文风格和固执己见,这个故事不大可能受到欢迎,不过我的确没有想到读者真是寥寥无几。不过还好,至少我还是的确有几位读者,或许还有一些读者在阅读这个故事,只是没有入群吧(自我安慰(* ̄ ̄)),不管怎么说,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陪伴,也感谢我自己的坚持,只要我还喜欢着写故事,无论读者的多寡,我的故事都不会落幕。 这个故事倾注了我相当的心血,尤其是在布线方面,我觉得我布得还不错,在剧情上也没有太多的冗余。可能最大的毛病还是在于我喜欢啰嗦,我喜欢写一些心理活动,喜欢把东西写得很碎,也很喜欢大量的比喻。不过总得来说,我的确喜欢我写的这个故事,毕竟我之所以写故事,终究还是因为我喜欢,如果不喜欢一个故事的话,那也就自然没有写下它的必要了。 我个人觉得这个故事其实是可以看第二遍的,因为清楚了所有的剧情之后,才能够清楚之前一些不明所以的对话,行为的意义所在,尤其是一些在故事里也没有能够找到机会说明的一些伏笔暗线。不过嘛,说到底,哪怕我再喜欢这个故事,它终究也只是网络文学,在深度上自然比不得真正的经典,所以真要二次阅读,以它的篇幅来说,又的确有些浪费时间了。 在这个故事写到中段的时候,我曾在留言里说到了我在构思一个我很喜欢的新的故事,我很想写它,那不是虚言,但是那不会是下一个故事——因为这个故事我实在构思得太复杂了,或者说野心太大,仅仅是人设,我就已经写下了四五十位有名有姓,有着重要作用的角色,那样的群像以我现在的笔力来说实在太过艰难,我又实在不想糟蹋了那些构思出来的人物,所以便暂时将他们束之高阁吧,等到哪一天,我能够驾驭这个故事了,我就会动笔写它。 下一个故事会在我在阿里连载的毁灭骑士完结之后开始,那同样是一个我喜欢的故事,开始连载的时候,我会在书友群里发出通知。 那么,这段感言就到此为止了,让我们在下个故事里再相见吧 书友群:6047266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