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寿宴 - 闺门荣婿 - 秦兮 京城的春雨一下便连绵了好几天,春风和煦,提前到来的这场雨催得春花次第开,长勇侯府后花园的桃林开的如火如荼,远远望去如同一片粉色的花海,风一吹就扑簌簌的落在地上。 鲜花着锦,长勇侯府也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初九是长勇侯陆显宗的七十大寿,府里早早的就已经开始四处散发帖子,远近的族人也都赶回来贺寿或是帮衬,长勇侯府热闹得仿佛又过了一次年。 一片祥和里,陆显宗正在接受儿女们的拜寿,整个人都喜气洋洋,哪怕已经七十岁了,他也仍旧极少白发,精神矍铄。 等到三女儿陆琳琅携着夫婿楚国公世子吴文杰跪下磕头,嘴里说着松柏长青、长命百岁的吉祥话,他脸上的笑意便更深了些,摸着下巴上的胡子满意点头,和颜悦色的让女儿女婿快起来。 又朝着边上自己的继室林氏笑着夸赞:“还是你会教养孩子,女婿是从千里之外带着芃儿赶回来的,这份心意便难得。” 林氏保养得宜,进退有度,闻言便忍不住笑着道:“看侯爷说的哪里话,都说父慈子孝,还不是因为老爷对他们也好?他们做这些自然是该当的。” 气氛热闹和睦,大家都夸赞着陆琳琅真是孝顺又懂事,吴文杰也是文武双全,陆显宗愈发意气风发,还想着自谦几句,就见管家急急忙忙的奔进来,不由得不悦的皱起了眉。 这么多客人都在呢,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管家却顾不得那么多,擦了一把头上的汗低垂着头有些着急的禀报:“侯爷,夫人.....二小姐回来了。” 满堂的欢笑声顿时消失殆尽,人人面上表情各异。 陆显宗的脸立即就沉了下来,他有五个女儿,但是却最忌讳别人提起他的二女儿,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个不孝女都已经四十八了,竟然还没嫁出去,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 此刻众人各异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刚才的好心情顿时一扫而空,原本想着让管家把人直接领到后院去算了,可是想到这个女儿的死板,又噌的一下站起来,急急忙忙的往外走。 陆明薇正兴冲冲的捧着一幅画在家里的花厅里站着,虽然家里的下人们都不肯把她引到正堂去,但是她也不以为杵,这些年反正她也习惯了,因为嫁不出去,她知道自己已经连累长勇侯府在京城出了名,连带着一家子人都面上无光,所以对于这些忽视和鄙薄,她早已经学会视而不见。 年纪越大,她这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婆在家里便让家里众人更加难堪厌恶,为了不让家里人为难,她主动求去家庙,一年里头,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来。 这一次因为陆显宗要过寿,她特意从罗云寺下山赶回来,用自己积攒的银子去买了一幅画,专门准备送给陆显宗贺寿的。 为人子女,虽然她最没有出息,但是这个时刻,若是不回来,她总觉得心中不安。何况赶回来才能见一见自己的同母姐姐和胞弟,他们见面的机会以后只会越来越少了。 正这么想着,她听见外头有窸窸窣窣的动静,顿时忍不住喜悦的朝外迎了几步:“父亲答应见我......”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啪的一声重重的巴掌,手里的画一时拿不稳,掉在地上滚了一圈露出上面的雄鹰图。 那是陆显宗最想要的画圣的亲笔,不过如今已经不重要了。 周遭瞬间变得安静起来,陆明薇有些不可置信的捂住脸,听见陆显宗歇斯底里的痛骂:“你回来干什么!?我好端端的大寿,谁让你这个丧门星回来的?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 一连串的反问把陆明薇问懵了,她原本以为,她不回来,爱面子的陆显宗才会不高兴,毕竟他最迷信和要面子了,总是念叨着谁家过寿的时候竟然有子女没到场,脸都丢尽了之类的话。 可原来,陆显宗甚至都不希望有她这个女儿。 周围的人急忙涌上来七手八脚的拉开气的捶胸顿足的陆显宗,陆明薇的大姐陆明惜毫不迟疑的挡在她跟前,哽咽着质问陆显宗:“爹!今天是您七十大寿,微微不过是想要给您贺寿,她千里迢迢的赶回来,您怎么能打她?!” “我不要她这个不孝女给我贺寿!”陆显宗气的脸红脖子粗,这些年同僚的议论,亲朋的嘲笑和异样的眼光让他把对陆明薇的父爱消耗殆尽,他有些口不择言:“我巴不得她死在外面!早知道这样,当初退婚的时候,她就该一头撞死在柱子上,还比现在丢人现眼的好些!” 外面的戏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唱,今天唱的是五女拜寿,喜庆的二胡声响起,林氏细声细气的上来拉陆显宗:“好了好了,你跟微微置什么气呢?都少说几句,王爷他们只怕已经来了,您还是快出去吧......” 陆显宗是镇守山东的,是在鲁王崔凤鸣手下办事,他过寿鲁王亲自来,是给了他天大的脸面。 这是大事,顾不得再跟陆明薇纠缠,陆显宗伸手恶狠狠的指了指陆明薇,不耐烦的呵斥陆明惜:“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你公婆都还在外面呢,你做儿媳妇的倒是不见了,人家还以为我们家的女儿少家教!滚出去!” 陆家是陆显宗的一言堂,他说了才算,陆明惜都已经是做婆婆的人了,却还是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只好捏了捏陆明薇的手,示意她暂时忍耐,这才出去了。 外面又有人来催促,陆显宗咬了咬牙转头看着林氏吩咐:“寿宴一完,就趁着没人注意把她送出去,去罗云寺看看,是谁放她下山的,全都给我狠狠地罚!” 林氏还是温温柔柔的样子,正眼也不看陆明薇一眼,和顺的应了一声是,搀扶着陆显宗出去了。 刚才的喧嚣瞬间褪去,屋子里寂静得有些可怕,陆明薇站在原地看着那幅画,怔怔的蹲下想要去捡。 第一章·狗男女 - 闺门荣婿 - 秦兮 她的指尖都已经用力的有些泛白,好半响才颤抖着卷着画要收起来,可画却忽然吃不住力从中间断裂开了,雄鹰的翅膀断了一半,破败得像是她此刻的模样。 她循着阻力抬头,一眼看见陆琳琅笑盈盈的眼,心里忽然刺痛了一下。 同样是陆显宗的女儿,陆琳琅却得天独厚,占据了陆显宗所有的宠爱。 哪怕自己之所以会被退亲,都是因为陆琳琅正巧在未来姐夫面前摔倒,未来姐夫对陆琳琅一见钟情,为了妹妹怒而跟她退婚。 可陆显宗不看过程,不在乎原因,只看结果。 她被退亲,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就是家里的拖累,是家族的耻辱。 从前真是她太天真了,什么因为退亲成了家族的耻辱,什么因为四十多岁了仍旧嫁不出去才让家里没脸见人,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对于陆显宗来说,新人胜旧人罢了。 看见蹲在地上握着那幅画,手背上连青筋都凸出来的陆明薇,陆琳琅居高临下的打量她,忽然故作惊讶的呀了一声:“二姐,你怎么头发都全白了?” 这样的把戏已经上演过无数次,陆琳琅就是这样,永远一副天真的模样说着世上最恶毒刺人的话,从前陆明薇怕大姐和弟弟为难,也怕家里不和,从来不跟陆琳琅计较,她说什么都听着应着。 可如今,她心里涌起一阵阵怒气,以至于她有些失控的将画轴摔在地上:“这还不是多亏了你所赐?!” 什么不小心跌倒才被吴文杰搀起来,什么从此一见钟情互许终生,根本都是笑话! 从前陆明薇不敢说,如今却忽然觉得没什么可顾忌的,见陆琳琅惊讶的看着自己,便冷笑出声:“如果不是你勾引未来姐夫,你母亲带着你寻死觅活,你又怎么能得到楚国公府这门亲事?!”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陆琳琅似乎被她吓到了,忽然双手捧心泪光盈盈的看着她,眼里已经有了泪意:“二姐,你怎么能这么说?” 又是这样,又装出这副模样,陆明薇闭了闭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从小到大陆琳琅和林氏一唱一和哭哭啼啼的模样,便觉得气血上涌,忍不住上前推了她一把:“你装什么?!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你还装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给谁看?” 都已经要做婆婆的人了,摆出这副姿态也不嫌伤眼睛。 陆琳琅被她推的一个踉跄,呜咽了一声退后了几步险些摔倒。 好在还没等她站不稳摔倒,吴文杰便猛地冲了进来搀扶住了她的腰,一面柔声的问她有没有摔着,一面怒气冲冲的看向陆明薇,气怒不已的训斥:“你现在人憎狗厌,也只有你妹妹好心好意来看你,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还出口伤人,心眼儿就针尖那么小,一辈子只记得当年我们退亲的事!” 陆明薇都要被气笑了。 她跟吴文杰是指腹为婚,当年她的母亲韦氏和如今的楚国公夫人吴夫人是闺中密友,两人一前一后怀孕,又时常去庙里拜佛,便干脆定下了儿女婚约,约定若是生了一儿一女,便结做儿女亲家。 所以陆明薇跟吴文杰算得上青梅竹马,她也理所当然觉得以后会嫁给吴文杰。 可吴文杰不过是因为在水里救了摔倒的陆琳琅,便开始嚷嚷着要退婚,后来更是嚷嚷到她的及笄礼上,让她成了全京城的笑话,沦落得连自己家也回不了。 这两个人把她害的这么惨,如今竟然觉得来看看她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反而是她不识好歹。 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陆琳琅呜呜了几句,不等陆明薇反应,先拉住暴怒的吴文杰柔柔弱弱的哽咽:“算了文杰,是我们对不起二姐,二姐怪我们也是应该的.....我就知道她从前说不怪我们都是骗我们的......” 吴文杰冷哼了一声,怒火被撩的更旺:“陆明薇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你那副模样,我根本看你不上!别说有芃儿做对比,就算是没有芃儿,我也绝不会跟你成亲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陆明薇忍无可忍,弯腰捡起画轴劈头盖脸的打在吴文杰头上:“你也撒泡尿照照自己吧!就你那目光短浅,见了个漂亮女人就走不动道的样,你以为我看得上你?!哪怕是陆琳琅,你以为若是没有楚国公世子的身份,她能看得上你?你别自以为是了!” 说到底,吴文杰有什么那么出色的? 林氏母女费尽心机的挑选了他,不过是因为他身份高,脑子不好用,又偏偏是她的未婚夫罢了。 可笑这个傻子,还以为是遇见了真爱。 陆琳琅睁大眼睛呜咽了一声,矢口否认:“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当然是真心爱世子的......” 吴文杰也气疯了,他从前在陆明薇这里听见的全都是好话,后来大闹一场退了亲之后,也觉得陆明薇垂头丧气的很是可怜,没想到原来陆明薇却这么恶毒!他忍不住用力推了陆明薇一把,怒气冲冲的喊:“滚开!” 陆明薇被甩的往后退出一步,正好踩在之前掉落在地的另外半幅卷轴上,脚一滑,便直直的仰面朝天的朝后倒去,轰隆一声,后脑勺磕在了黄花梨木的桌角上,又重重的摔落在地,她觉得头痛,五脏六腑似乎都已经不是她的,伸手一摸,触及一滩浓稠黏腻的鲜血。 外面是锣鼓喧天的热闹,时辰到了,侯府准备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响起,震耳欲聋的声音掩住了陆琳琅的惊叫。 昏昏沉沉间,陆明薇看见吴文杰拉着陆琳琅转身就跑。 真是可笑啊,她的思绪逐渐涣散,迷迷糊糊的脑海里掠过自己被退亲时绝望的哭声,陆显宗的怒骂,大姐的无奈和陆琳琅脸上的笑,艰难的吐出一口气,十指死死地抠住手里的半幅画,至死也没闭上眼睛。 这对狗男女!她在心里骂了一声。 第二章·哪不同 - 闺门荣婿 - 秦兮 三月底,长勇侯府的桃花林落英缤纷,阳光洒在枝头,给它们镀上点点金光,远远望去美不胜收。 陆明薇栖身于桃花林底下的秋千架上,看着丫头们正在举着笸箩去接墙头上惊恐的猫。 她神色冷静,阳光在她周身像是笼罩了一层金边,让人觉得有些晃眼。 吴杰伸出手在她勉强晃了晃,带着些怜悯也带着些嫌恶的撇了撇嘴:“陆明薇!我跟你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少年的声音粗哑,跟湖里的鸭子差不多。 这让陆明薇下意识皱了皱眉,顺着声音抬头,她目光落在吴杰还算是周正的脸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你说什么?” 她醒过来已经半月有余,这还是头一次出房门,这半月之中其实已经隔了前世今生,这让她有些难以置信。 可好在上一世见惯世情,她现在已经完全接受自己死去之后重回了十五岁这年的事实。 吴杰有些着急:“我是说,你......你摔倒那天,我也在场,不是琳琅推你的,你不可以怪她!” 陆明薇扯了扯嘴角。 原来着急忙慌的在她第一天出门就撞上来,为的是要帮陆琳琅脱罪。 从前陆明薇很不明白,为什么她跟吴杰指腹为婚,青梅竹马,为什么吴杰最后能够那样狠心绝情。 她想起从前的事,睫毛微微颤了颤,垂下眼帘嗯了一声:“知道了。” 吴杰原本以为要费很多唇舌才能说服她别去找陆琳琅的麻烦,毕竟这一次陆明薇从假山上摔下来确实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她昏迷了大半月,侯府连棺材都给她打好了。 他有些得意-----总是这样,他说什么,陆明薇都是会听的,陆明薇就像是跟在他身边最忠心的狗,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毫无尊严。 他笑着松了口气:“那就好,你总算懂事了,过些天我娘要在城外的庄子上摆踏青宴,到时候我让她给你发帖子。” 仿佛在他心里,她的性命也就是值这一张帖子,给了她这张帖子,她就该感恩戴德。 要是换做从前的陆明薇,此时已经气得爆炸,可如今的陆明薇,已经连一丝波澜都掀不起来,她望着吴杰,好半响,缓缓扯了扯嘴角,点了头。 吴杰心满意足的走了,剩下陆明薇仍旧在秋千架上,风乍起,吹的花瓣扑簌簌的往下落,她偏过头,脸上笑意彻底消失,只余冷漠。 红鸾这个时候凑过来,怀里还抱着那只鸳鸯瞳的波斯猫,兴冲冲的跟陆明薇说:“姑娘,雪团一定是趁着云鹤院的姐姐们不注意跑出来的,我给她们送回去吧?” 云鹤院是陆琳琅住的院子,红鸾这样兴冲冲的,惹得陆明薇身边其他人都看她。 可红鸾自来是陆明薇跟前得意的一等大丫头,陆明薇宠爱她人所共知,所以也没人敢吭声。 若是换做从前,陆明薇是一定会同意的,她对陆琳琅好的很,得了什么东西都先想着那边。 哪怕是这次两姐妹之间起了争执,陆明薇不小心被陆琳琅推下来,也没见陆明薇去找陆琳琅的茬儿。 只有另一个大丫头百合带着点怨气的出言讥讽:“猫儿都知道认主人的,姐姐倒也不必这么殷勤。” 这话一语双关,红鸾面色当即一变,下意识去看陆明薇,却见陆明薇一如既往的没有反应,她这才松了口气,也是,二姑娘自来都是最没主意又胆小的,三辊子下去都打不出个响屁来,能知道什么? 她冷冷瞪了百合一眼,转头笑吟吟的对陆明薇说:“二姑娘,看这小蹄子多不懂事儿?猫儿认不认得是一回事,咱们送过去,可就是咱们的人情,您说是不是?” 真是巧舌如簧的一张嘴,陆明薇看她,如今也跟看吴杰没什么分别,觉得他们的心思简直浅显得可笑。 她不置可否的摆了摆手:“送回去吧。” 红鸾得意的冲着百合挑了挑眉,转身抱着猫儿走了。 百合顿时气得浑身颤抖,咬着唇喊:“姑娘!” 她是陆明薇大姐派来的,一心一意的为了陆明薇打算。 可她一个人能成什么气候?这些年,陆明薇听了林氏母女的蛊惑,把身边忠心的人都换的差不多了,如今也就只剩她一个,可她说的话,二小姐也不听啊! 真是气人,陆明薇都快被人拆吞入腹了,竟然还如此天真!也不知道以后怎么办,她气的眼里带泪。 陆明薇见她委屈的掉泪,心里无限感慨。 她笑了笑,问百合:“许妈妈呢?” 百合一怔,许妈妈是陆明薇的奶娘,从前她在的时候,陆明薇三天两头的生病,后来林氏叫人请了翠云庙的师太来看,师太说,是许妈妈的属相跟陆明薇冲撞了,林氏便将许妈妈给遣走了。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吃惊的看着陆明薇,不大明白陆明薇的意思。 陆明薇继续淡淡的开口:“我摔了一跤,有些想许妈妈做的五色丸子了,去把许妈妈叫回来。” 真感谢老天让她回到的是她及笄前夕,这个时候,她还没有被吴杰那个蠢货当众悔婚,闹的名声狼藉,她的外祖家韦家也还没有败落,陆显宗还要顾着韦家的面子,对她这个女儿还算是宠爱。 一切都在最好的时候,她绝不会再让自己重蹈覆辙,落得前世狼狈身死的下场。 陆明薇忽然提起许妈妈,百合又惊又喜,仔细看陆明薇的表情,见她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眼睛却是明净清澈的,看着人的时候眼神像是一汪湖水,不由就又有些惊讶-----二小姐好像有些不同了。 她想起来,陆明薇醒了已经半个月,这半个月里,她一次也没有提起过林氏跟陆琳琅,这换做从前,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刚才吴杰少爷来了,陆明薇也没有跟以前一样围着他转,从始至终都表现的十分冷静。 难道,是二姑娘摔了一跤,脑子终于摔的聪明了些? 第三章·莲花妹 - 闺门荣婿 - 秦兮 吴杰兴冲冲的去了云鹤院,像是一只摇头摆尾的哈巴狗儿跟愁眉苦脸的美人儿邀功:“琳琅琳琅,你可不用受罚了!快别难过啦!” 他的大嗓门儿惊得外头架子上的画眉鸟儿扑闪着翅膀叫起来。 正在荼靡架底下的美人椅上躺着的陆琳琅仰起头,示意红鸾退后,自己抱着雪团站了起来笑盈盈的嗔怪:“世子哥哥说什么呢?我哪儿难过了?” 她今天穿了一身樱粉色的洒金遍地小袄,外面罩着茶白色的褙子,愈发的显得亭亭玉立,吴杰看着她便笑的牙不见眼:“我跟那个丑八怪说了,让她不许胡乱说话,那个丑八怪答应了!” 十几岁时候的陆明薇远不如陆琳琅出色,倒不是真的长得丑,只是她心思重又不爱说话,低眉顺眼的,整个人都容易被人忽略。 尤其是陆琳琅平时最擅长穿衣打扮,每每别出心裁,更是将她衬得灰头土脸。 年少慕色,乃是人之常情,吴杰很快便将沉默寡言的陆明薇抛在脑后,一心一意的讨好巴结这个未来小姨子。 陆琳琅却没有跟他预想当中的高兴,她变了脸色,泫然欲泣:“世子哥哥!你怎的如此过分?你分明知道我跟姐姐之前是因为你才起了争执,姐姐就是误会我跟您走的亲近,才会在假山上......” 不提这件事还好,提起这件事,吴杰就冷笑:“她那是咎由自取!自己嫉妒你,竟然要伸手推你,若不是老天有眼,那你可就摔下来了!你又不是故意的!” 心上人是朱砂痣,未婚妻是蚊子血,吴杰提起陆明薇便觉得厌恶。 陆琳琅却泣不成声:“世子哥哥,你是姐姐的未婚夫,原本就因为这次假山上的事,大姐姐便斥责我.....现在你又这样跑去跟姐姐说这些话,你置我于何地?你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美人垂泪,如同芙蓉泣露,吴杰顿时一颗心都被揪住了,急急忙忙的表忠心:“琳琅,那是指腹为婚!我才不是真的喜欢那个丑八怪!你放心,我已经跟我娘说了,我是一定不会娶这个又丑又讨厌的女人的!我一定要跟她退亲!” 陆琳琅大惊失色,急忙背过身去:“世子哥哥,你若是这么说,我无立身之地!你快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这次的事,已是我万分对不住姐姐,我绝不能再做出伤害姐姐的事,你快走,我再不见你!” 她背过身去,纤细的背影还在颤抖,可见是有多伤心难过。 吴杰看的心都要碎了,却又不敢唐突了她,只能狠狠地跺了跺脚:“琳琅,你总是这么善良,她才会愈发的肆无忌惮欺负你......你等着,我一定会把这个狗皮膏药甩掉,到时候我再来找你!” 他说完,转身飞奔而走。 陆琳琅转过身来,精致的脸上半点表情也无,伸手毫不在意抹去了脸上泪痕,重新抱着雪团坐在了躺椅上。 红鸾在边上看的叹为观止。 二小姐怎么能跟三小姐比? 先别说这相貌了,三小姐这对付吴杰的本事,可真是炉火纯青,吴杰对二小姐那是根本看都不看一眼,可是却在三小姐这里做小伏低,简直是形成了鲜明对比! 陆琳琅收放自如,已经慵懒的一面抚着自己的猫儿,一面开了口:“你说,她今天没跟世子哭闹,也没追问当天的事?” 大约一月前,她跟陆明薇因为吴杰发生了争执,陆明薇拉着她要对峙要个说法,那时候是在花园里的春宴上,众目睽睽的,她怎么能让陆明薇这个蠢货坏了自己的名声?便装作失足往后倒,想要栽赃陆明薇一个暴躁跋扈,残害妹妹的罪名。 可谁知道陆明薇那个蠢货竟然以为她是真的快摔倒,在那样的情形下,还猛地拉了她一把,她站稳了,陆明薇却从假山上滚落了下去。 这个蠢货若是就这么死了那也就好了,毕竟当时那么多双眼睛可都看着,是陆明薇自己推推搡搡才会掉下去的,跟她这个妹妹可没什么关系。 偏偏陆明薇那个蠢货命倒是好,熬了半个月,家里都随时通知了人要去韦家报丧了,已经出嫁了的大姐陆明惜也赶回来,还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这个蠢货却醒了。 醒了之后,陆明薇这半个多月都不声不响的,陆琳琅也跟母亲去看过她,可每次去,陆明薇都静静的,跟她说话,她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一句话也不回。 大家都说陆明薇摔了这一跤怕是摔坏了脑子,如今变成傻子了。 这种安静让陆琳琅有些不舒服,她是个十分敏感的人,总觉得陆明薇是有哪里不对了,但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正好陆琳琅的大丫头桃夭端着一碟子樱桃走过来,红鸾急忙殷勤的伸手捧了送到陆琳琅面前,一面还不忘回话:“是啊,真是有些奇怪,以前姑娘想什么,我们都知道,无非也就是围着世子转,可这一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竟都没生气......” 陆琳琅眯了眯眼睛,洁白修长的手指拈着一颗樱桃似笑非笑的:“这可真是奇了怪了的事,难不成二姐姐是真的悟了不成?” 将手里的樱桃扔回碟子里,她说着,自己都嗤笑了一声,看了桃夭一眼,桃夭立即便递了个银角子给红鸾。 “行了。”陆琳琅垂下眼帘:“回去吧,有什么事再过来,帮我仔细盯着,以后有你的好处。” 这个银角子重至少一两,红鸾欢天喜地的谢了恩,再三的应了是,赶回菩提楼的时候,见百合正守在穿廊外头,便脚步加快要往里走:“姑娘可休息了不曾?我进去看看。” 百合却伸手拦住她,不冷不热的说:“姑娘在跟许妈妈说话呢,吩咐了人不许随便乱闯。” 许妈妈?红鸾怔了怔,有些困惑的想了想,才皱着眉头问:“哪个许妈妈?” 难道是之前的管事妈妈许妈妈? 第四章·毒后母 - 闺门荣婿 - 秦兮 红鸾心中一凛,面色顿时不好看起来,仗着自己平时得宠,伸手推开百合掀了帘子便进门去:“姑娘!我回来了......” 她一进门,便看见陆明薇身上搭着一件灰鼠皮的斗篷,正坐在窗边的榻上,而她边上放了一个小杌子,许妈妈正坐在上头。 听见了动静,两人都朝着她看过来。 陆明薇分明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可不知道怎么的,红鸾被她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的有些心头发虚,她急忙扯出笑意来:“姑娘,三小姐让我给您带好儿呢,她说前几天来看您,您都在休息,现在知道您好了,她高兴的了不得。” 心里却在纳闷,不知道为什么陆明薇竟然把许妈妈找回来了。 许妈妈生性谨慎,说话总是硬邦邦的,在陆明薇这院子里很不讨巧,陆明薇在前几年就把她给打发了,这些年都没想起过她。 怎么这会子忽然找许妈妈过来说话? 许妈妈顺势站起身来,感激不尽的朝陆明薇磕头:“多谢姑娘体恤,我将那边的差事交割完了就回来。” 红鸾瞪大了眼睛。 等到许妈妈一走,她便忍不住问:“姑娘,您怎么把许妈妈给找回来了?” 她嘟着嘴:“您忘了,许妈妈最严厉了,从前就连您跟世子一起放个风筝,她都要喋喋不休的说上半天的,若是世子知道您把她找回来了,定然是要生气的。” 陆明薇眼皮也没有抬一下,伸手拉了拉身上的斗篷:“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过问?多嘴!” 红鸾没想到陆明薇忽然这么说,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姑娘,我只是担心您......” 陆明薇随手拿起放在边上的一卷经书,沉声道:“出去!” 红鸾莫名其妙,憋着气退出来,见百合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便更觉得丢脸,忍不住咬了牙回房去了。 百合轻手轻脚的又重新进了屋子去,站在帘栊处轻声喊了一声姑娘。 刚才陆明薇就交代过,若是红鸾回来了,装样子拦一拦就放进去,她看出陆明薇不同了,但是却不知道陆明薇想做什么,心里有些发懵。 “进来。” 陆明薇见百合到了跟前,便放下书沉声问:“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叫许妈妈回来?” 百合迟疑了一瞬,还是坦诚的点了点头,心一横,她干脆的承认了:“姑娘,您这次被三小姐害的不轻,我知道您相信她,可她到底跟您不是一个母亲......” 从前陆明薇最烦听这些,但是百合却不得不说:“大小姐跟您才是一母同胞,少爷才是您的亲弟,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吴文杰眼看着都已经被那对母女拿捏的死死的,若是陆明薇再这样天真,只怕要被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的。 她见陆明薇半响不答话,心里又忍不住害怕:“姑娘......” “我知道了。”陆明薇的语气平和:“许妈妈交割完了那边的事,就会回来当差,你是我院子里的大丫头,以后有什么事,你跟许妈妈彼此商量着来。” 百合没有想到她这么说,想想陆明薇若是明白了,怎么又让红鸾进来撞见? 反正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百合干脆就说:“姑娘,红鸾她跟云鹤院走得近.....” “是啊。”陆明薇牵了牵嘴角:“正是要她去跟那边说,否则我受了这么大委屈,醒来之后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百合又惊又喜,姑娘是真的明白! 夕阳西下,天边逐渐被染成金色,有大朵大朵的墨绿色的云彩堆积在天边,像是要下雨了。 陆明薇站在窗边,看着濛濛细雨里红鸾的身影,嘴角轻轻的勾了勾-----鱼饵放下去了。 春雨下的令人心烦,红鸾虽然撑了伞,仍不可避免被淋湿了裙摆,她站在穿廊下拧干了裙子,陪着笑脸对正院的丫头和气的央求:“劳烦姐姐替我传个话,就说我有要紧事要见夫人。” 正院里,林氏正依着引枕看着自己的小儿子玩耍,一面跟女儿说着话:“这么说,今天总算是出门了?” 母女俩有说有笑,陆琳琅亲自拿了小刀剖开一个脐橙,先递给母亲,而后又让乳母喂给弟弟,这才点了点头:“世子哥哥是这么说的,看来还是对咱们有了怨气了,咱们这些天去了她房里多少次?她每次都说在睡,乏了,硬是不见咱们......” 她漂亮纤细的手捧着脐橙,顿了顿才玩味的道:“可能是学聪明了。” 林氏拿帕子替儿子擦了擦嘴角,闻言便道:“这件事得抓点紧了,韦家只怕是也看出了苗头,三翻四次的催促着让你父亲快些把他们的亲事定下来......” 但是楚国公这门婚事这么重要,怎么能够让给那个贱种? 偏偏那个贱种命好,仗着她母亲的那点恩惠,非得缠上了楚国公府,死活不肯放。 林氏想起这里便有些恼怒,抿了抿唇眼里闪过一丝戾气,随即才有些愧疚的看着女儿:“都怪母亲没有韦氏那样的身世,否则凭你的容貌本事,哪里不比那个贱丫头强?” 陆琳琅漂亮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双手握住林氏的手撒娇:“娘怎么这么说,在我心里,娘是最好的娘亲。再说,指腹为婚又怎么样?世子哥哥根本看不上她,她现在越是纠缠,世子哥哥就越是厌恶她......她屡次三番因为纠缠世子哥哥而被世子哥哥斥责,现在京中谁不知道她是不要脸面的?” 这样的名声,楚国公府肯定也嫌恶她的紧了。 铺垫的差不多了,很快连这门亲事陆明薇都会保不住。 现在陆显宗之所以还看重她几分,无非是因为她还有一门这样显赫的亲事,一旦连这门亲事都保不住,陆明薇在这个家里,可真就是没有立锥之地了。 女儿貌美如花,心思聪慧,胜过那个草包十条街,林氏心满意足的微笑:“是啊,娘从前是不如韦氏,可现在坐在侯夫人这个位子上的人是我,我的女儿也比她的女儿要强百倍千倍!” 第五章·拼演技 - 闺门荣婿 - 秦兮 说了一会儿话,眼看着小儿子张着小嘴打了个哈欠,林氏才急忙示意女儿小声些,又对着奶娘点了点头。 奶娘急忙抱着孩子下去哄睡了。 这个时候,丫头才上来通报,说是红鸾过来了。 陆琳琅挑了挑眉:“刚刚不是才来过.....让她进来。” 红鸾小心的立在香炉边上,眼睛不敢乱看,行了个礼之后,便低声开始说:“我回去,便撞见二小姐在见许妈妈,许妈妈握着二小姐的手哭,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临走之前,许妈妈说,等到把外院的事交接好了,便重新回二小姐身边做事。” 林氏皱了皱眉。 这个许妈妈是韦氏的陪嫁丫头,嫁了府里的一个管事,后来跟韦氏差不多时间怀孕生子,便又做了陆明薇的奶娘。 她是个软硬不吃的,林氏嫁过来之后,几次三番想要收买她,但是她都强硬拒绝了。 最后让林氏没有办法再容忍她的原因,是因为有一次陆明薇跟陆琳琅两人打架,分明都是小孩子,许妈妈却在陆显宗跟前哭诉没娘的孩子可怜,只能被人欺负如何如何,话里话外都是说林氏偏心,陆琳琅仗着有亲娘就欺负陆明薇。 林氏找了个由头把许妈妈赶走了。 陆明薇这么些年也没见想起过这个许妈妈,这会儿却忽然又要把人要回去,若说不是因为这次的缘故,简直都说不过去。 林氏冷哼了一声:“看来是真要学聪明了,帅了这一跤,觉得咱们都不好了,自然要找那些从前就说了我们不好的老人儿回去身边出谋划策。” 陆琳琅扑哧笑出声来:“人蠢没药医,先就已经这么蠢了,能学的聪明到哪儿去?” 想了想又去晃母亲的手:“娘,既然姐姐都能见客了,咱们怎么能不去瞧她?” 林氏伸手刮了刮女儿挺翘可爱的鼻子,随声吩咐底下的人:“伺候好小少爷,若是他睡醒了找我,便先抱在暖阁里,别冻着了他。” 菩提楼位于陆家花园的西北角,周围有两棵巨大无比的樟树,其中有一棵需要四五人才能合抱得过来,上面的枝干都能躺人,此时是春季,万物复苏,这些树木也重新冒了绿叶,此时郁郁葱葱,有松鼠在上面乱窜,也不怕人。 林氏没有停留,径直带着陆琳琅穿过抄手游廊,见有小丫头在外面点灯笼,她的动作便略慢了些,等到进了屋,一眼看见昏黄灯光中站起身来的陆明薇。 灯光暖洋洋的,在她周围罩了一层光晕,让她看着多了几分鲜活。 她动作一顿,随即快走几步扶住了陆明薇的手:“好几次过来,都正碰上你在睡,这些天,你一直没什么精神,我心里惦记着,怕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听说你今天出了门,想着你精神还好,便急忙过来看你。” 她脸上表情恳切,语气诚恳,看上去像是十足十的慈母。 若不是见过她另一幅面孔,陆明薇真要以为这是自己亲娘在对自己掏心掏肺。 她抿着唇,垂着头不吭气,跟从前生闷气的时候毫无二致。 林氏便轻轻叹了口气:“好孩子,有什么委屈,不要闷在心里,告诉娘亲,娘亲对你的心,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跟琳琅一样,都是娘亲的好孩子。” 陆琳琅笑意盈盈,也跟着上前来拉着她,娇滴滴的晃着她的手:“二姐,不要生气了,都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跟你闹了,你想要什么,我都让着你,我听你的话。” 此时已经是晚上,因着几个主子都在房里,外面伺候的人一丝声音也不敢发出来,周遭鸦雀无声。 “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世子哥哥。”陆明薇忽然哽咽,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兽哭出声来:“我以前也很喜欢母亲,可是母亲骗了我!” 她一直是个闷葫芦,有什么心事从来都藏在心里,对外像是个哑巴,便是要她说话,她也知会说好话,现在她说哭就哭,哪怕是演技高超的林氏跟陆琳琅也是微微一怔。 就是这一怔的功夫,陆明薇已经再度出声:“什么把我当自己的孩子,都是假的!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在假山上,是三妹快摔倒,我伸手去扶她,她却没有拉住我,我才摔下去了......” 她委屈至极:“我醒过来,大家都说是我推三妹失手才掉下假山,母亲说对我们都一样,若是一样,怎么会不问清楚真相,帮我说话?” 林氏满腔的好听话都被堵住,匪夷所思的看着陆明薇,一时疑心陆明薇是撞鬼了,她皱着眉头:“你怎么能这么说......” 陆明薇的重点怎么会在这里?按照常理,陆明薇应该纠缠着吴文杰的那些话不放,该一直念叨着吴文杰的事才对,她向来是分不清轻重缓急,心里只有一个吴文杰的,可现在...... 她怎么好像有脑子了? “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陆明薇哭的难以自已:“我要告诉父亲,这家里只有父亲最真心疼我!” 陆琳琅跟林氏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 真是见鬼了,如果不是知道陆显宗是她们引来的,她们都要以为陆明薇早就知道陆显宗在外头,这番话是故意说给陆显宗听的! 原本打的主意落了空,林氏再好的耐心,也有些烦躁起来:“你先别哭,这事情都还没有弄清楚,你不能信口雌黄......” 她要去抓陆明薇的手,陆明薇却情绪激动,狠狠地甩开,因为动作幅度过大,一不小心从床沿上滚落在地,打翻了床边的一只大花瓶。 屋子里瓷器碎裂的声音伴随着陆明薇的惊呼和哭声,一时之间动静极大。 林氏没有想到场面发展成这样,看着陆明薇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审视。 而此时,房门已经被砰的一声推开,陆显宗面色凝重的站在门口环顾了一圈屋内,沉声问:“你们在闹什么?” 屋子里一时之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第六章·假天真 - 闺门荣婿 - 秦兮 林氏的慈母面目端得完美无缺,慈爱的拿帕子沾了沾眼角:“没什么,就是薇薇有些误会......” 陆明薇这个人没有什么优点,浑身都是缺点。 尤其是死皮赖脸的缠着吴文杰这事儿更是闹的满城风雨,人人都知道她能够为了吴文杰不要脸面不顾羞耻。 陆显宗深以为耻,为了这件事对陆明薇愈发的失望。 眼看着耐心即将耗尽,林氏原本是掐算好了时间,自己过来,陆显宗回府听说了自己来了陆明薇这里,自然也会跟来的。 而陆明薇每每听见吴文杰的事都要情绪失控,要么就只知道哭,要么就是满嘴的世子哥哥如何如何,到时候谁还顾得上什么真相不真相? 陆显宗只会对陆明薇的丑态更加恼怒。 可计划好的好戏却出了这么大一个差错,她心情跌到了谷底。 陆明薇却已经扑到了陆显宗的脚下:“父亲,我不是推三妹妹才摔倒,是为了扶她才会摔倒的。她们没有一个人告诉您.....” 陆显宗想了想,陆明薇这回着实摔得很重,府里前些时候更是连棺材都打了一半为她冲喜,可因为她是推妹妹才摔倒的,别说是别人了,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有些恨铁不成钢,觉得她多有活该的意味。 可陆明薇是为了扶陆琳琅才摔的,林氏跟陆琳琅竟然丝毫不提。 他扫了她们一眼。 这么重要的事,她们竟然只字不提,现在陆明薇已经醒了,韦家若是先知道这件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陆明薇出生不久,韦氏就病倒,当时有个时常进府来讲经的师太跟韦氏说,这是因为新出生的小千金是天煞星下凡,妨碍父母,要把她送去庙里住上一阵,让菩萨感化些时候,才能无碍。 当时陆明薇的外祖母强烈反对,韦太夫人愤怒说:“若是说什么煞气太重,要菩萨镇着,我常年吃斋念佛,家里也供奉着小佛堂,哪里还需要把孩子送去庙里?才这么一丁点大的孩子,送去了佛堂,难道真的靠佛经就能长大?!” 就这样,韦太夫人将陆明薇接过去养。 韦太夫人将陆明薇一手带大,对她感情极深,这一次陆明薇出事,韦太夫人原本是在五台山上清修,听说了消息,立即从五台山赶赴京城,算算时间,也就这几天便能到了。 若是韦太夫人知道陆明薇摔倒受伤这么严重,都是因为陆琳琅,而还背负着冤屈,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老人家可是上过战场杀过倭寇,独自一人带领军民守住过一座城池的! 陆显宗觉得向来乖巧懂事的三女儿太不懂事:“这件事,怎么早不说?!” 陆琳琅手里的帕子几乎都要绞碎了,向来只有她在陆显宗面前撒娇撒痴的份儿,什么时候轮到陆明薇在这里装柔弱卖乖了?! 陆明薇呜咽了一声,陆显宗低头看她,这才发觉她白皙的手背上有几道显眼的血痕,还在往外渗血,当即便厉声呵斥:“人呢?都死绝了吗?!快帮二小姐止血!” 林氏和陆琳琅被他呵斥的怔住,林氏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冷冷盯着陆明薇看了一眼。 终日打雁却被雁叼了眼,从前陆明薇乖巧单纯,现在看也都是假的。 否则的话,怎么能够如此应付自如?她好像十分知道如何获得陆显宗的同情和怜惜,又该如何利用陆显宗的怒气。 这可真是有些意思了。 只可惜若是以为这样就能扳倒自己,那可就天真的过了头。 她泪盈于睫,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而后她回头,狠狠地打了陆琳琅一个耳光。 寂静的夜里,这响亮的耳光显得格外的清晰,陆琳琅被打的偏过头去,惊恐的看着自己母亲。 陆显宗也有些诧异,随即便皱了皱眉。 这个女儿贴心乖巧,一直都是他的掌上明珠,如今挨了一巴掌,脸上一个明显的巴掌印,他又十分不忍心。 林氏却高声呵斥陆琳琅:“混账!你给我跪下!我平时都是如何教导你的?我让你要尊敬姐姐,爱护弟妹,你却做出这样的事来,不是你姐姐推得你,你怎么不说?” 一下子就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而只要她不知情,那么这件事就只是小孩子之间的事,小孩子之间的事,再大又能有多大呢? 陆明薇垂下眼看自己的伤口,在心里冷冷笑了一声。 陆琳琅也哭起来了,她连哭都是梨花带雨的:“我不知道.....当时情形太混乱了,我一开始站不稳快摔倒了,究竟是谁扶住了我,我也不知道,我下来之后,人人都说姐姐是因为推我才会脚滑摔倒的,姐姐自来又容易为了世子哥哥的事情生气......” 不承认是不行的,之前陆明薇跟她们说的那番话早被陆显宗听见,她们当时没有反驳,再反驳就显得是在狡辩。 倒不如模糊重点。 陆琳琅捧着脸哭的透不过气。 陆显宗有些心烦,也有些不忍,恼怒呵斥:“好了!回房去好好反省,两姐妹闹成如此,像是什么话?” 林氏也叹了口气蹲下身来跟向昔微说:“都是你妹妹不是,我竟不知道这中间还有误会,冤枉了你了,真是母亲的不是,母亲跟你赔不是,等你好了,你想怎么样都好,好不好?” 陆明薇没有理会她,抓着陆显宗的衣袖:“父亲,你帮我去告诉世子哥哥,我没有推三妹下假山,是三妹推了我!” 陆显宗面色僵硬,刚还觉得这丫头不是那么一无是处,也被冤枉了有些可怜,现在却又故态复萌了,她脑子里真就只装得下一个吴文杰,当真是没有出息。 林氏却狐疑的眯了眯眼。 刚才觉得陆明薇奸猾狡诈,是假天真,可她现在说的话,又好像还是原来的她,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假天真还是真心机?连林氏都有些摸不清楚这个陆明薇的深浅了。 陆琳琅也放下了掩面的手,目光停留在陆明薇身上。 第七章·真扎心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显宗到底是觉得林氏母女理亏,又因为韦太夫人即将回京,难得对着陆明薇温和几分:“这次是你妹妹不对,不过当时情况混乱,她又最是容易迷糊的,一时吓得不敢说,也不能全怪她。” 他顿了顿,才跟陆明薇道:“这件事,以后都不要再说了,外头人说起来,只会说你们姐妹二人争夫,说的多难听?你如今年纪也渐渐大了,以后也该自己懂事,名声坏了,丢的可不只是你一人的脸。” 看似公正,实际心都偏的没边了。 若是换做是她做这样的事,在陆显宗嘴里,便是其心可诛,不孝不悌。如今成了陆琳琅,便轻飘飘的就是她胆小迷糊。 幸亏如今陆明薇也不在乎这个爹的偏向,她没有吵闹就应是,又跟陆显宗开口:“我四月初二就及笄了,父亲要帮我把亲事定下来!我就不再跟她吵了。” 陆显宗就有些无奈,又十分看不上女儿这色令智昏的模样。 被个男人迷得团团转,心里眼里都只有吴文杰,像是什么样子? 但是两人原本就是指腹为婚,何况吴文杰毕竟是国公府世子,这门亲事对侯府来说也是极为有利的,陆显宗就板着脸:“不要动不动就把亲事不亲事的挂在嘴边,女孩子家,这样成什么样子?” 但是到底还是道:“这件事,我会跟你外祖母商议,你不许胡闹了。” 陆明薇微笑应是。 她才不在意陆显宗的看法和喜怒,在她心里,从寿宴上的那个耳光开始,她的父亲就死了。 她只是有些目的必须要通过陆显宗才能完成罢了。 林氏铩羽而归。 陆明薇平时很怕陆显宗,跟他疏远多于亲近,越是向往,就会越是小心翼翼,从前陆明薇总是十分注重仪容仪表,更不会在陆显宗跟前撒娇撒痴,哭喊卖乖。 可今天,看她做起这些来,真是得心应手。 “真是人不可貌相。”林氏垂下眼,面色不虞。 陆琳琅也有些心神不宁,她握着林氏的手低声道:“娘,陆明薇那个眼神直勾勾的,看的我后背发毛,她真的不同了!” 从前的陆明薇,怎么会露出这种眼神?她在陆显宗跟前哭泣的时候,眼里都是冷冰冰的! 林氏回过神来:“说不同,也就是对我们不同了,但是你听那语气,她对她的世子哥哥,可仍旧还是情有独钟的!” 陆琳琅微微定下神,原先的一些不舒服也消散了,有些得意的哂笑:“她惦记有什么用?世子哥哥只对我言听计从。” 若是说陆明薇是吴文杰的一条狗,那吴文杰就是自己的狗。 狗都是围绕着主人转的,这么想想,陆明薇连直接给她当狗的资格都没有,有什么好得意的?不管是父亲的宠爱还是吴文杰的偏爱,她永远不可能胜过自己! “你也不要掉以轻心。”林氏捏了捏女儿的脸:“我一定不会让她抢走你的东西!” 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当然只能留给她的女儿,怎么能便宜陆明薇那种蠢货! 母女俩正说着话,外面的林妈妈便高声喊了一句:“老爷回来了!” 母女俩对视了一眼,都站起身来。 见了陆显宗进来,林氏先迎上去:“您回来了?薇薇那边如何了,我也知道她现在必定是不想见到我们的,又不好再过去瞧她,怕惹得她更加生气。” 陆琳琅在边上泫然欲泣,咬着唇低垂着头认错:“爹爹,对不住,都是我不好,我.....我迷糊了,竟然这么大的事都弄错,害的姐姐生这么大的气。” 陆显宗向来宠爱她,原本就觉得她不是故意的,现在见她哭成这样,更是所有的气都消了,摇摇头温和的道:“罢了,我就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你二姐毕竟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你就让一让她罢了。” 林氏唉声叹气:“就怕薇薇真是误会了我们,从此跟我们生分了。” “她这个人,眼里除了她的世子哥哥,还能记得住什么?”陆显宗大摇其头,想到这一点便又好气又好笑,他道:“罢了,反正她也就这点子惦记的东西,她年纪也差不多了,正好趁着她及笄礼,把他们俩的亲事给说定了,也免得她整天神神叨叨的。” 林氏心头一跳。 她没有想到陆显宗竟然突然就提起定亲的事! 之前指腹为婚,双方只是口头婚姻,其实说到底,不是正式的定了亲,但是若是定了亲的,那意义可就不同了。 岂不是便宜了陆明薇?! 她为难的道:“眼看着十几天就是她及笄了,这件事是不是太急了?咱们也没跟国公府通过气......” “这倒是不怕。”陆显宗不以为意:“原本就是韦氏在世时便跟国公夫人商定好的,再说,还有岳母她老人家在,她出面说话,吴家自然就知道咱们的意思了。” 他没有看见妻女的面色,径直道:“快些把这件事定了,也免得总生出是非,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林氏强笑着答应了。 陆琳琅简直快要把自己的手掌都给掐破了,一直等到回到房间,她还想着陆显宗的那番话。 要定下来了? 若是真的定了亲,她到时候怎么再去抢吴文杰?别人会怎么说她? 原本这几年国公府都没有提过亲事的意思,吴文杰对陆明薇更是厌恶至极,她便想着循序渐进,让陆明薇自己把名声败坏干净,自己彻底把这门亲事给作没了。 但是现在却陡然生出这样的变故! 陆琳琅心里有些嫉妒,陆明薇凭什么?她不过是个草包,要什么没什么,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半点脑子都没有,不过就是凭借着她的那个外祖母,才能死乞白赖的得到这门亲事。 而那边,陆显宗已经催促着林氏把及笄礼的帖子发出去了:“她及笄,太夫人必定是要帮她大办的,你不要委屈了她,以后咱们琳琅也按照这个规格办便是了。” 第八章·娴熟技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靠在引枕上出了一会儿神,听见动静才回过神来。 红鸾踌躇着从外头进来,有些紧张的喊了一声姑娘。 之前陆明薇在向明忠跟前露的那一手着实让红鸾有些警惕,她原本靠着陆明薇的愚蠢而占了不少好处-----在陆明薇这里捧着陆明薇,在林氏和陆琳琅那里出卖陆明薇的一举一动,她两面通吃,这些年发了一笔财,家里不仅在外面黄大仙庙附近置办了一座小小的宅子,哥哥更是已经娶了媳妇儿。 若是陆明薇变得聪明了..... 她这么想着,忽然碰上陆明薇古井一般的眼睛,她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急忙扯出一个笑来:“姑娘,我是在想,大少爷也该回来了,您要不要做做准备?” 陆明薇回过神来,想到陆云亭,嘴角有了浅浅的笑意。 她上一辈子跟陆云亭的关系一直不好,她出生之后因为师太说的话被接到外祖母那里养大,所以跟姐姐和弟弟的关系都不怎么样。 尤其是陆云亭,他是韦氏最小的孩子,陆明薇逢年过节回来,是很嫉妒时时刻刻被韦氏抱着的这个弟弟的。 陆云亭小的时候也只跟陆明惜亲近。 她觉得自己被姐姐和弟弟孤立,心里对母亲又爱又恨,也对姐姐和弟弟有怨气。 加上她被外祖母宠爱得无法无天,回来之后,她对时刻劝解自己的陆明惜很讨厌,对陆云亭的态度也很恶劣。 她跟陆云亭互相嫌弃。 但是上一世,她在庙里过的青灯古佛,也是陆云亭时时刻刻打点那里的师太,怕她们会苛待她,让她过不好的日子。 她被退亲之后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婆,在家庙里苟延残喘,有一次吴文杰带着陆琳琅去家庙上香求子,吴文杰故意羞辱她,也是陆云亭冲上去挡在她跟前,狠狠地打了吴文杰一拳。 那时候他已经被林氏和陆琳琅陷害的很惨,已经失去了陆显宗的欢心,陆显宗当众开了祠堂要把他过继出去给无子的二房。 自来从来没听说过让长子过继的,人人都知道陆云亭是不可能继承侯府的了。 原本意气风发的明亮少年郎,成了佝偻着背卑微的模样,他冲上去打了吴文杰一拳,陆显宗更是对他失望至极。 她临死之前的那场寿宴,也没有见到陆云亭,现在想想,只怕陆显宗同样也是不想在寿宴看到这个儿子的。 她回过头看了红鸾一眼:“那正好,他回来了,我得去看看他,你给我准备些礼物。” 红鸾见她对自己的态度如常,心里绷着的弦微微放松,试探着看着她:“姑娘,您怎么忽然恼了三小姐呀?” 陆明薇就挑了挑眉,冷声问:“我喜欢讨厌她就讨厌她,要跟我抢世子哥哥的人,我都讨厌,难道不行?” 陆明薇在长辈们面前都是闷葫芦,只对林氏亲近些,平常陆琳琅为了衬托出她的暴躁无礼,又费心费力的捧着她,陆明薇在下人跟前还是极有威慑力的。 她一说话,红鸾便不敢再多说了,讪笑着去捧了杯茶过来。 等到晚间不必上宿,她便寻了个空儿,偷偷溜去了云鹤院,将打探来的消息告诉了陆琳琅。 陆琳琅已经知道了陆显宗让林氏操办及笄礼的事,又听见红鸾这么说,就忍不住牵了牵嘴角。 看来这蠢货真是因为从假山上摔下来的事儿记恨上自己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 蠢货到现在还不是一样是蠢货?!不管什么时候,脑子里都只装得下她的世子哥哥,没有一点羞耻,不知道人人其实都在看她的笑话。 她又问:“陆明薇说,要你替她准备礼物给哥哥?” 红鸾急忙点了点头:“姑娘是这么说,她好似后悔了,许是想跟大少爷打好关系......” 陆琳琅嗤笑了一声,心里的不屑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自从林氏嫁进来之后,便处处妥帖,对陆云亭更是没的说,嘘寒问暖无所不至的。 跟陆明薇不同,从小林氏便引着她亲近陆云亭。 她跟陆云亭几乎是一起长大,情分哪里是陆明薇这个后面回来的比得上的? 想到陆明薇又要及笄礼上宣布亲事,又要准备亡羊补牢修复跟陆云亭的关系,陆琳琅便拿着帕子沾了沾唇角,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她偏要让陆明薇空欢喜一场! 等到红鸾走了,桃夭急忙捧着玫瑰水上来给她洗了手,轻声道:“姑娘不必担心,大少爷跟您才是一条心,平时根本不理会那位的。” 陆琳琅将手里的帕子重新扔回盆里,面无表情的吩咐:“你出去跟你哥哥说一声,让你哥哥想个法子透露给世子,就说我受了委屈。” 吴文杰对她上心,连带着收买她的这些下人,好知道她的消息,这些陆琳琅心里都是一清二楚的。 桃夭忙应了是。 果然,等到傍晚,吴文杰便借着送桃子的名头上门了。 他笑着跟林氏说:“我娘说,这都是庄子上的头一茬儿,是我们家的果农培育出来的,旁人要吃这样的桃子,怎么也得五六月了,送过来,让您也吃个新鲜。” 林氏便笑着道:“夫人也太客气了,我还正想着什么时候过去呢,正有些话要跟夫人说。” 吴文杰十分殷勤;“母亲若是知道您要过去,一定高兴的了不得,她总说喜欢跟您一道聊天。” 两家是通家之好,他又跟侯府有亲,以后彼此是姻亲,并没有什么避讳的地方,等到送完桃子,他说要去内院看看陆明薇,林氏便也没有拦着,只是让林妈妈一道陪着进去。 吴文杰熟门熟路的朝着云鹤院去,林妈妈只当自己不知道,中途便寻了个借口走开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吴文杰一进门就见到那只陆琳琅最喜欢的雪团独自坐在躺椅上,他不由得皱了皱眉:“人呢?” 正好桃夭出来,见了他吓了一跳:“世子怎么来了?快出去快出去!咱们姑娘再三叮嘱了,不能再见您了。” 第九章·滚出去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院子里的海棠花开了,大朵大朵的西府海棠垂下来,让整座院子都多了几分光彩,陆明薇看着窗外的花,面色有些淡。 她少年时候非常喜欢花,各色各样的花都喜欢,但是等到容颜逐渐枯萎,人家形容她都要用残花败柳来形容,她便再也不喜欢花了。 她看了片刻,移开了目光问身后进门的百合:“她又往那边去了?” 百合十分清楚她说的是谁,急忙应是:“是,我专门盯着的,她从咱们这儿出去之后便去云鹤院了。” 对此陆明薇习以为常,她淡淡的笑了一声:“随她去。” 百合却有些担忧:“姑娘,您既然知道她不是好的,这么纵容她......”红鸾越发的没了轻重,简直是公然背主。 陆明薇就有些意味不明的牵了牵嘴角:“纵容才好啊,纵容她,她才会沾沾自喜。” 她不再说了,跟百合说:“看看许妈妈来了没有,若是来了,请她过来。” 许妈妈很快就来了,低垂着头跟陆明薇请安,态度恭谨,有些不安的等着她示下。 陆明薇看出来她的紧张,笑着道:“妈妈别这么紧张,我从前做了许多糊涂事.....是我没有分清楚好坏,对不住。” 她的性格极为矛盾,一方面被韦太夫人宠得无法无天,喜欢什么就非得要得到不可,另一方面,她又极度自卑,总想要得到陆显宗的宠爱和认同。 她终极一生都好像都在找除了外祖母以外的人的认同感。 因为这样,她听不得许妈妈唠叨的那些话,现在想想,许妈妈却是一片真心。 许妈妈受宠若惊,许久不做管事妈妈了,她现在已经有些不习惯,有些局促的摇头:“这怎么会.....姑娘不会错的......” “不说这些了。”陆明薇看着她:“妈妈那里有我房里的东西册子吧?” 许妈妈急忙点头:“前些年咱们从韦家回来的时候,所带的东西,您的首饰和银两都是有造册的。” “那就劳烦妈妈盘点盘点。”陆明薇轻声说:“最近就把这些东西都理清楚吧。” 许妈妈急忙应是,又有些担心陆明薇------她印象里的陆明薇,有一天过一天,从来都只围着吴文杰转,什么时候都心无成算的,但是现在的陆明薇好像有哪里不对...... 她想了想,迟疑着道:“姑娘是不是不开心了?” 陆明薇没有什么不开心的,她摇摇头,百合忽然满脸喜气的进来:“姑娘,太夫人来了!正在外面花厅呢!” 陆明薇手里的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急匆匆的要往外走。 她和外祖母分开好多年了,外祖母死的那天最担心的都还是他们三姐弟,她进家庙清修,外祖母经常会过来陪她。 有时候外祖母生气,就会戳她的额头:“我怎么就教得出你这样的木丫头?你怎么能把自己委屈成这个样子?!” 后来,她进家庙第三年,外祖母过世了。 她一死,挡在身前的最后一把伞也破了,人世间的风雨都向她倾斜过来。 想到这些,陆明薇的步子越来越快,才出院门口,她就看见一袭秋香色夹袄,底下系着八幅马面裙的韦太夫人正从不远处的桃树底下过来。 她拎着裙摆,朝着韦太夫人飞奔过来,不等太夫人反应过来,就扑在了韦太夫人的怀里。 韦太夫人下意识抱住她,察觉到她在自己怀里颤抖,一时之间心都软了,片刻后才拍了拍她的背:“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地。” 太夫人要自己过来看陆明薇,陆显宗和林氏都不敢跟着,趁着这俩人没在,太夫人带着陆明薇回了屋,便问她:“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找了唐太医,让他明天过来给你再瞧瞧,小小年纪的,要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不然落下病根,以后有的是你受的。” 陆明薇紧紧攥着她的手,像只小哈巴狗儿似地点头,能再见到外祖母,她很感激上天。 太夫人看着她的这副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现在知道后怕了,当时在假山上闹的时候怎么不多想想?我与你说了许多遍,吴文杰不喜欢你,咱们就不要他,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男人而已,这个不行,总有行的,你就是跟你母亲一样,太一根筋了。” 太夫人是不喜欢吴文杰的,后来退亲,太夫人去西北了,等到回来知道了这件事,还追上门用拐棍把吴文杰打了一顿,更是直言呵斥吴文杰:“若说退婚,还轮不到你这个朝三暮四的小人来退!一家子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吴家颜面尽失,听说吴夫人整整一年都不敢出门见客。 陆明薇趴在太夫人的膝盖上,听着太夫人絮叨:“你这个家里是没什么头绪的了,我总跟你说,凡事要长个心眼,前脚告诉你,你后脚就又什么都听林氏母女的......” 她正静静的听太夫人说话,外面忽然传来吴文杰的叫嚷声:“陆明薇,你别躲着不吱声儿!我知道你在里面,我跟你说......” 韦太夫人一下子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门口,居高临下的冷冷审视外面的吴文杰:“你要说什么?!我听听。” 吴文杰没有想到太夫人竟然在,骂人的话都梗在了喉咙里,一时憋得脸跟脖子都一起红了。 他的父亲母亲都对太夫人十分尊重,他更不敢在太夫人面前胡来,一时涨红了脸朝着韦太夫人行礼,讷讷的摇头:“我.....” 韦太夫人皱着眉头十分不悦:“在别人家里内院横冲直撞,在病人院子里高声叫嚷,这就是你们楚国公府的家教?!出去!” 吴文杰被她看的腿肚子打颤,转身一溜烟就跑的不见踪影了。 太夫人眉头皱的更紧,看着陆明薇说:“你就看上这么个东西,若是跟他成了亲,你以后还有的是苦头吃.......真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 她见陆明薇不说话,淡淡的叹了口气:“行了,收拾东西,跟我去住几天。” 第十章·不轻放 - 闺门荣婿 - 秦兮 韦太夫人数落了她没到两句,又停下来,看着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心里心疼又不忍,好好的女孩儿,她养着的时候分明是枝头上最骄傲肆意的蔷薇花,回了这个家里却变成了不起眼的杂草。 她摸了摸陆明薇的头,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林氏母女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何必去苦心孤诣的讨他们的喜欢?人活在这世上短短几十年,自己开心才是最要紧的。” 这些话从前韦太夫人也经常说,只是陆明薇听不进去。 她羡慕陆显宗对陆琳琅的宠爱,羡慕陆琳琅在陆显宗跟前随意撒娇的那种姿态,而这个时候,林氏母女都告诉她,这个东西,她努力一点点就可以有了。 陆显宗只是不喜欢木讷的人,陆显宗其实很爱她。 包括...... 在陆琳琅嘴里,吴文杰也是很喜欢她。 她们把她当成一个傻子,看着她面对得不到的东西又向往得到的样子,应当心里是很舒服的。 陆明薇在韦太夫人的胳膊上蹭了蹭:“知道外祖母心疼我,我也很想多陪陪您,但是现在云亭还没有回来,我想等到他回来了,我的及笄礼结束,再去您那里住。” 韦太夫人有些稀罕的看着她:“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糊涂。” 林氏母女跟陆云亭亲近的如同是嫡亲的母子兄妹,陆明薇反而跟陆云亭互相看不惯,两人简直好似有什么血海深仇。 从前韦太夫人总担心他们两个,如今听陆明薇这么说,她总觉得陆明薇有些怪异。 陆明薇趴在韦太夫人怀里,所有的风雨好像都已经远去了,可她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没有这么简单。 外祖母的死,陆云亭的堕落,还有大姐的孩子,若是她不尽力挽回,这些照样都会发生。 她轻声说:“从前糊涂的,不过摔了一跤,已经清醒了。倒是真的有些事,想请外祖母帮忙......” 韦太夫人便笑了:“什么事还需要跟外祖母客气?有什么事,你直说便是了,外祖母总会给你办到的。” 陆明薇嗯了一声:“那就请外祖母去催促吴家来提亲吧。” 韦太夫人顿时恼怒:“你这个丫头,怎么就油盐不进?!那个吴文杰有什么?我看你就是猪油蒙了心了!” 还刚以为她现在是聪明了些,谁知道还是一样的,太夫人恨铁不成钢。 陆明薇却轻声笑起来:“外祖母这么做就是了,反正他们也不会真的跟我提亲的。” 她说着语气冷下来,噙着一抹嘲讽的笑意:“这个亲,永远都不会成了。” 韦太夫人盯着她瞧,皱了皱眉头担心的看着她:“薇薇,你到底想做什么?若是你受了委屈,便跟外祖母说,外祖母总是帮你的。” 陆明薇想了想,轻轻的摇了摇头:“外祖母,您就等我及笄礼到了,就明白了。” 她什么也不肯说,韦太夫人又气又无奈,只能忍着气答应了她,但是还是道:“我帮你去施压,可你自己也要争气。薇薇,世上的人又不是都死绝了,我之前便想过,你大表哥便好极了,他可比吴文杰要出色的多。” 韦家世代戍边,将门世家,但是到了陆明薇表哥这一代,韦家大少爷韦明德是以才学闻名的,他年少俊杰,仅仅十三岁便中了秀才,一时之间在老家金陵声名鹊起。 韦家的希望便是韦明德了。 陆明薇没有想到原来韦太夫人竟然早就已经想到要把韦明德定给她。 她想到上一世退婚之后,太夫人跟她说:“有什么好伤心的?一个不知好歹的蠢货罢了,眼盲心盲,我给你找个更好的。” 原来太夫人说的更好的,是真的好的。 她一时之间心里复杂难言:“外祖母......” 韦太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罢了,你要怎样,就怎样吧,家里还有许多事要等我回去处置,我便先回去了,等到你及笄礼,我再过来。” 她顿了顿,又道:“让你表姐过来给你做司赞吧,你那个妹妹,我看着也不像是诚心的。” 再反复交代叮嘱了许多,韦太夫人才起身要走。 陆明薇送她出门,半路上便遇见赶来的陆显宗跟林氏。 林氏表现得十分的恭敬:“知道太夫人过来,急忙吩咐厨房置办了一桌席面,您请千万留下用顿饭才好。” 陆显宗也有些不安的点头附和:“岳母便留下来用顿饭吧,您许久不曾过来了。” 韦太夫人表情淡淡的:“家里还有许多事等着,不必费心了,老身活到这个年纪了,自己如何无所谓,唯有这几个孩子是一点儿挂念,但凡是想着我,对孩子们慈悲些,就好了。” 这话是对着林氏说的,林氏顿时赧然低头:“都是我的不是,孩子们起了冲突,才让薇薇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琳琅那个孩子,以后我跟老爷一定严加管教。” 陆显宗对上韦太夫人,向来都是矮半截的,他也在边上说:“的确是委屈了她,这一次及笄礼,我们打算给她风光大办,到时候太夫人亲自给她加笄......” 一路送了太夫人出去。 韦太夫人转身看了陆明薇一眼:“行了,我会去吴家说的。” 林氏不着痕迹的扫了陆明薇一眼。她在心里对韦太夫人腻烦极了。 若不是韦太夫人一直在背后给这个蠢货撑腰,这个蠢货早就已经死了不知多少次了,她冷冷的在心里笑了一声。 且得意吧,现在笑的越是开心,以后就会摔的越是悲惨。 送走了韦太夫人,林氏便转头看着陆明薇:“薇薇,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咱们家里的事,关起门来都是自家人,你父亲也为你出过气了,便不要拿去搅扰太夫人了,太夫人还要为你担心。” 陆显宗也觉得是,他皱了皱眉:“你外祖母宠爱你,你也不要失了分寸,这些事,何必到处去说?” 陆明薇知道林氏是在挑拨离间,她也没有理会,只对着陆显宗福了福身子:“是,父亲,女儿知道了。” 竟然没有反驳! 林氏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她以前可最看不得陆显宗对陆琳琅更好了。 十一章·露尾巴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显宗倒是对陆明薇有了几分满意,知道受教,就说明还没有糊涂到家,他冲着陆明薇点点头:“回去吧,有伤在身,便不要出来乱走了。” 林氏盯着陆明薇的背影看了许久,陪着陆显宗回了正院,就轻声说:“二丫头是个孤拐性子,但愿等及笄礼过了,她就能安生下来了。” 一说起这个,陆显宗不免就又想起当年那个师太所说的批语,她说陆明薇是天煞星下凡,对父母都有妨碍。 因为这个缘故,陆显宗其实对这个女儿自来不够亲近。 只是韦太夫人偏偏对陆明薇宠爱有加,何况陆明薇身上还有一门吴家的亲事在,陆显宗皱了皱眉头:“性子孤拐倒也罢了,只要大大方方的,心思端正,总能好起来。” 林氏便也不再说了,见奶娘抱了小儿子上来,顿时笑意盈盈的去引逗孩子。 胖乎乎的小娃娃奶声奶气的喊爹爹,哪怕是陆显宗,也卸下了全身的紧绷,笑眯眯的应了一声是,凑上前去伸出手来。 等到小娃娃猛地扑进他怀里,他便忍不住哈哈大笑。 林氏在一边面带笑意的看着:“小五儿真是长得跟您一模一样,连当时崔妈妈都说,跟您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人家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重幺儿,这个小儿子,同样是陆显宗的心头肉,他伸手捏了捏儿子的小鼻子也跟着笑了:“可不是?这小鼻子长得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奶娘也说,我小的时候最是顽皮的,见了人就笑,从不知道什么生人不生人。”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陆显宗前头书房有事,便往前头去了,林氏让奶娘将孩子抱下去,眯了眯眼睛重新睁开:“去叫三小姐过来见我。” 庞嬷嬷闻言便轻声道:“世子在姑娘院子里呢。” 想到吴文杰,林氏皱了皱眉。 而此时,吴文杰正在云鹤院求着陆琳琅开门:“琳琅琳琅!你开门,开门让我看你一眼!我不会娶那个丑八怪的,你放心!你要怎样,你就说,我一定让你如愿!” 他拍了一会儿门,里面的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桃夭面色不善的站在门口看着他:“世子,您请自重吧!我们姑娘青青白白的人儿,夹杂在您跟二小姐中间,两边受气,已经是够为难的了。现在您还跑去了韦太夫人跟前闹,您是不怕,闹完了便也闹完了,可咱们姑娘呢?咱们三小姐自来温柔善良,可不是那等什么都能豁的出去的,若是二小姐再来一次假山的事儿,您说我们三小姐还活不活了?” 被丫头一顿抢白,吴文杰也没什么脾气,他睁大眼睛鼓着脸像是一只蛤蟆:“你跟琳琅说一声,犯不着为了那样的人生气,我说过了不会娶她就是不会娶她,太夫人又怎么样?天塌下来,我爹娘也不会让我娶那个臭丫头的!” 桃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您这话还是不要说的太满了,我们早已经听说了,太夫人答应了日帮二小姐去跟国公夫人说提亲的事儿。胳膊拗不过大腿,您还能拗得过国公夫人和国公去?我们家姑娘可不敢插进您跟二小姐中间,省的到时候又两头受气!” 她说着,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吴文杰站在门口半响,忽然转身猛地跑了,都没有去跟林氏和陆显宗辞行,便径直离开了陆家。 桃夭回了房,伸手端给正在跟猫儿玩的陆琳琅一碗燕窝,笑着道:“按照您的吩咐,都跟世子说了,世子好像气的了不得,直接就跑了。” 陆琳琅叹了口气,没有伸手去接燕窝粥。 桃夭便将东西放在一边急忙安抚:“姑娘可别太气苦了,这有什么呢?吴世子一定是不肯的,您放心吧。” 陆琳琅好看的眼睛里都是愁绪,陡然又有一股戾气滋生:“他愿不愿意有什么用?得国公夫人和国公爷那里也过得去才好!” 她说着,再也坐不住,蹭的一下站起来:“给我换衣裳,我要去母亲那里。” 桃夭见她着急,急忙应是,忙忙的过来帮她把衣裳给穿好了,陪着她出门去正院。 陆琳琅一路到了正院,进了林氏的卧室,二话不说先扑在林氏怀里,半响都没有说话。 林氏伸手接住她,见她这副模样,急忙伸手将她推开了一些:“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急成这样?” 陆琳琅咬着唇有些不甘:“娘,您总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咱们都已经为了这事儿筹谋了多久了?结果呢?还抵不上韦太夫人的一句话!咱们费尽心思的离间她跟世子哥哥的感情有什么用?到处毁坏她的名声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让她做了世子妃?!” 林氏扑哧一声笑了,伸手戳了戳女儿的额头:“你呀你,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平时说你多么沉稳多么老成,一到了关键时刻就显出原形了。” 她气定神闲的抚了抚自己衣襟的褶皱,爱惜的去摸女儿滑嫩的脸蛋:“你这个傻孩子,你自己也会说,她长得没你好看,名声比你差了千百倍,她唯一所凭恃的是什么?不过就是韦家罢了,不过是凭借韦太夫人。” 这一点不必林氏说,陆琳琅自己也清楚,她有些颓丧的皱眉叹气:“的确如此,可是只要她有这一样,不就够了吗?” “可如果没有了呢?”林氏神秘的望着她,缓缓地扯了扯嘴角:“你放心吧,国公会明白该怎么做的。” 难得见林氏露出这样笃定的模样来,陆琳琅顿时有些惊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您跟我仔细说说......” “不必我仔细跟你说,你只要明白,你想要的,都在母亲的掌控之中。”林氏朝她眨了眨眼睛:“好了,去休息吧,今天实在是太晚了,等到过些天及笄礼到了,会有天大的惊喜等着你的。” 陆琳琅被她神秘兮兮的举止弄的有些莫名,但是她想到母亲从来都说话算数,一时又有些迟疑。 十二章·如你意 - 闺门荣婿 - 秦兮 快到四月了,楚国公府的桃花已经落的差不多了,有下人和仆妇们开始打捞落在湖面上堆积的那些花瓣,免得它们无法流出去而发臭。 楚国公夫人站在廊桥上看着,远远地看见吴文杰回来,笑着朝儿子招了招手。 吴文杰猛跑了几步,一口气上了廊桥,二话不说便怒气冲冲的看着楚国公夫人鼓起了腮帮子:“娘!韦家是不是来人了?!” 楚国公夫人脸上的笑意便消失了,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问:“你又是去陆家了?我不是说让你最近不要过去吗?” 吴文杰满不在乎母亲的质问,他脸上的厌恶遮掩不住:“反正不管如何,我是不会娶那个丑八怪的!你不是也说,她不如琳琅好吗?为什么还不退亲?” 楚国公夫人就伸手在儿子头上凿了一下,没什么怒气的呵斥:“真是口无遮拦,跟你说过许多遍了,有些话在什么场合能说,什么场合不能说,自己要好好的想想,你偏偏永远听不进去!这么大的人了,难不成还要父母亲跟你一辈子?” 她说完,转身便走。 吴文杰不依不饶的跟在她身边,一直跟着她回了院子,见她还是无动于衷,忍不住大发脾气:“娘,为什么总逼着我娶那个丑八怪?!她一点儿都配不上我!” 楚国公夫人便禁不住笑了:“真是个傻孩子。”她慵懒高贵的挑了挑眉,看着自己新才染好了的指甲,不紧不慢的朝着指甲吹了口气。 而后她才好整以暇的道:“放心吧,不会让你娶,你想怎样,便怎样。” 吴文杰原本还打算跟母亲据理力争,甚至都做好了要被父亲教训一顿的准备,毕竟这门亲事从他出生之前就定下来了,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跟陆明薇有婚约的,父母亲也一直都在强调这一点。 之前他每次提要退亲,母亲都皱着眉头斥责他胡闹,父亲生气的时候更是毫不迟疑的动手打过他。 这一次还是韦太夫人亲自施压,他原本以为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可没想到,他什么都还没说呢,母亲却忽然同意了。 这让他有些懵,茫然的看着母亲迟疑的问:“娘,你说什么?” 楚国公夫人见他呆呆地样子,觉得好笑,忍不住也确实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了:“我说,如你的意,你不喜欢,那咱们就退亲好了。” 吴文杰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从天而降的大好事,一时之间被兴奋冲昏了头脑,好半响才睁大了眼睛:“您说真的?” 楚国公夫人挑了挑眉:“自然是说真的,骗你有什么好处?不过,你要答应母亲一件事。” 只要能不跟陆明薇真的成亲,吴文杰高兴都还来不及,他都不管楚国公夫人要自己答应什么,当即便毫不迟疑的答应了:“只要不让我娶那个丑八怪,怎么都行!” 小孩子家家的,总把喜欢不喜欢当成天大的事,楚国公夫人啧了一声,淡淡的垂下眼帘:“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曾经见过一个黑色雕花的匣子?” 吴文杰早已经记不清了,他不大明白的说:“黑色的雕花匣子咱们家到处都是,母亲要多少有多少啊。” “傻瓜!”楚国公夫人低声呵斥了一声,沉声提醒他:“是在陆明薇那里的黑色匣子!难道你忘记了,陆明薇十岁生辰的时候,她外祖母送了她一副蓝宝石的头面首饰?!” 吴文杰有些印象了,那套蓝宝石头面美轮美奂,当年韦太夫人送出这套蓝宝石头面的时候,所有人都惊住了,为此林氏和陆琳琅都还羡慕的了不得。 陆琳琅曾经想要那套蓝宝石首饰,只是陆明薇那里的东西都是有数的,尤其是这种这么珍贵的东西,若是拿走了,韦太夫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没人动过她东西的主意。 现在楚国公夫人忽然提起来,吴文杰若有所悟:“娘,您是要我拿这套首饰吗?” 他有些奇怪,虽然这套蓝宝石的头面的确是精致绝伦,可是国公府同样是高门豪族,母亲怎么会惦记上陆明薇的一套首饰? 楚国公夫人却肯定的点了点头,仍旧带着亲和的笑意:“是,我同意你退亲,只要你能将这套蓝宝石首饰给我带回来,我便同意你退亲,并且给你去和陆琳琅提亲。” 虽然还是奇怪于楚国公夫人为什么对这套首饰如此执着,但是吴文杰已经根本顾不上这点儿奇怪了。 不过就是一套首饰,只要是他去要,陆明薇根本不会犹豫,她不过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而已。 “我现在就去!”吴文杰一下子便从椅子上跳起来。 “慢着!”楚国公夫人咳嗽了一声,轻声道:“我要再与你说一遍,这件事只能是你自己知道,其他的人,哪怕是陆琳琅,你也别给我露出半点风声!” 吴文杰被母亲说的有些困惑,但是最终还是懵懵懂懂的点了头。 而此时,许妈妈正坐在南窗底下的凳子上,拿着簿子给陆明薇盘点:“姑娘的东西大多都是太夫人添置的,如今也都盘点清楚了,贵重的东西都在这里。” 韦家是世代戍边,人家都说武官才能发财,韦家因为背靠边境,也会参与一些皮子之类的生意,他们毕竟是当地的地头蛇,又有身份便利,所以韦家自来都是很富庶的。 韦太夫人对陆明薇也十分舍得,从小到大给她的东西多不胜数。 陆明薇静静地接过簿子翻了一遍,目光停在一处,而后轻声开口:“我十岁生辰那年,外祖母曾经送过一套蓝宝石头面给我,是这一套吗?” 许妈妈当差上心,加上对陆明薇的东西也很了解,闻言便不假思索的应是:“是这一套,当时您太小了,整套的头面带不上,便一直留着了,这么多年,您还没拿出来再瞧过。” 陆明薇扯了扯嘴角,垂下眼帘道:“去拿出来吧。” 许妈妈没有多问什么,急忙应是。 十三章·都给你 - 闺门荣婿 - 秦兮 她如今虽然看着沉着冷静,但是跟从前判若两人,许妈妈将东西取来,有些迟疑的劝:“姑娘,这东西太过贵重,若是您想动用,也该跟太夫人商量一声.......” 蓝宝石头面静静地躺在匣子里,看上去华光璀璨,陆明薇伸出手取出最大的那只凤钗,微微闭了闭眼睛。 就是这个,这个关乎着韦家命运的东西,现在还在她手里。 这只凤钗是中空的,只要将凤头取下来,便能得到里面的一封密信。 那是楚国公夫人和鲁王的情书。 什么姐妹情深,所以楚国公夫人为了照顾已经去世的手帕交,所以不惜搭上自己的儿子,也要娶那个名声狼藉的闺蜜女儿来做儿媳妇,都不过是笑话而已。 楚国公夫人之所以这么多年都咬着牙,一定要坚持让吴文杰娶她这个累赘,不过是为了从她身上取回这封要命的密信。 而她上一世在很早的时候,就把这套蓝宝石头面给吴文杰了。 她的确是被外祖母宠爱长大,可她跟这世上的东西好像都有一种割裂感,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真真正正属于她的。 父亲有别的孩子,有新的妻子,大姐姐有自己的家庭,就连陆云亭,他眼里最亲的姐姐也不是她自己。 她回到这个家,越是努力想做得好,好像就越是做不好,陆显宗对她越是不屑一顾,她就越是想要得到陆显宗的认可。 她一辈子,都在追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幸好,当年看不开,如今也看开了。 她合上盖子,淡淡的看向许妈妈:“妈妈,劳烦您,我记得这一次外祖母还曾送我一套蓝宝石的首饰,劳烦您找出来。” 许妈妈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是见她这么认真,又不敢再多问,只能又去库房里把另外一套也给翻了出来。 陆明薇就将两个匣子换过来,将那套装有密信的首饰锁好,然后抬头看着许妈妈:“我要把这套蓝宝石给人的时候,还请妈妈也仍旧跟先前那样劝我。” 许妈妈都被陆明薇弄的懵了,一时不知道陆明薇到底是什么意思,正有些迟疑,外面便传来红鸾惊喜的声音:“姑娘!姑娘!世子来了!” 陆明薇扯了扯嘴角,看向进门的红鸾。 不知道为什么,红鸾被陆明薇看的有些发憷,总觉得陆明薇的眼神有些冷。 但是她认真去瞧,却又发现陆明薇一如既往的欣喜的站起身来了。 她松了口气-----她就说一个人怎么可能变得这么快,陆明薇从来就是听见了吴文杰的音讯就坐不住的,看来前几天冷淡果然是因为还没从假山上摔下来的事情缓过来,现在总算是恢复正常了。 思及此,她急忙满脸堆笑的冲陆明薇回禀:“姑娘,世子往咱们这里来了!一定是专门来看您的!” 陆明薇还没来得及说话,吴文杰便蹭蹭蹭的从外面窜进来,他已经知道韦太夫人走了,便完全没了忌惮,冲进来便冲陆明薇直接的命令:“你十岁过生辰的时候,你外祖母不是送了你一套首饰吗?” 他胸有成竹的冲着陆明薇伸出手,不假思索的补充:“快点,你若是不给,你及笄礼那天,我可就不来了!” 许妈妈立即便看向了陆明薇,瞳孔都震了震。 才刚的时候,陆明薇便提醒她,若是要把蓝宝石送人,让她还是要跟之前那样极力阻止.......怪不得陆明薇忽然就要把蓝宝石拿出来,怪不得又要换一套,她早就已经料到了吴文杰会来要?! 许妈妈急忙喊:“姑娘!这可不行!”她定了定神,就着急的道:“这样贵重的东西,您不能擅自做主,还是问一问太夫人吧,太夫人前脚才刚走呢,您后脚若是把东西就给出去了,若是太夫人生气可怎么办?” 红鸾就皱了皱眉头,许妈妈回来之后,就处处都跟自己作对,又开始絮絮叨叨,凡事都劝解着陆明薇了。 她忍不住讥诮的道:“姑娘的东西,自然是姑娘做主,妈妈怎么管的这么宽?”顿了顿,她就又自豪的道:“太夫人最宠爱我们家小姐,我们家小姐想送谁就送谁,太夫人才不会管呢!” 吴文杰有些不耐烦了,他在陆明薇这里,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闻言便瞪着陆明薇问她:“你到底给不给?!你要是不给,可一辈子别想我理你了!” 陆明薇似乎有些迟疑,但是被吴文杰这么一催促,她又马上就下定了决心:“不不不......我给你,都给你!” 她说罢,不顾许妈妈的反对,将放在妆奁上的匣子拿起来,二话不说便塞给了吴文杰。 红鸾顿时得意的冲许妈妈看了一眼:“姑娘的事儿,几时轮得到妈妈做主?咱们做下人的,便该识趣,姑娘让做什么,便做什么,不让做什么,便不做什么。妈妈说,是不是?” 许妈妈皱着眉似乎十分不忿:“姑娘,总该跟太夫人商量一下......” 吴文杰已经不管她们的事儿了,他拿到了这东西,施舍的朝着陆明薇扬了扬下巴:“这回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过几天你及笄,我自然也会送你一份礼物的。” 虽然不知道母亲为什么非要这套首饰,可母亲既然答应拿到了就同意退亲,他自然是一定要拿到的。 他很高兴。 陆明薇也同样高兴,她真心实意的看着吴文杰笑了:“不用,世子高兴,我就高兴。” 许妈妈差点要晕过去,才刚还说姑娘变得聪明了,看上去跟从前那副围绕吴文杰转的样子完全不同,现在就又成了这样! 红鸾却得意的很,直到此刻,她因为陆明薇醒来而一直有些不安的心才落到了实处。 现在看来,陆明薇的确没哪里不对劲的,还是那个一沾上了吴文杰脑子便变得不清楚的陆明薇,她也能有话过去跟三小姐交代了,三小姐最近可因为陆明薇气的狠了。 吴文杰早已经习惯了陆明薇的顺从,甚至都没有多想一刻,便毫无疑问的拿着东西走了。 十四章·钓大鱼 - 闺门荣婿 - 秦兮 许妈妈怔怔的,一副回不过来遭受打击过度的样子。 陆明薇似乎又有些后怕了,看着许妈妈轻声安慰:“妈妈别告诉我外祖母就是了,我外祖母不会知道的,再说......之前除了外祖母送我的十岁生辰的蓝宝石,舅舅不还送了我另一套蓝宝石吗?” 许妈妈眨了眨眼睛,她的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不知道陆明薇的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但是陆明薇这么说,她还是下意识的就顺着陆明薇的话说:“那怎么一样呢?都是您外祖家送给您的,这些东西可珍贵的很,寻常人家出嫁的姑娘都未必能得一套,我知道您跟世子亲厚,可是您也不该就这么大方......” 她叹了口气。 陆明薇已经去把之前好好锁好了的那个匣子也拿出来了:“妈妈别怕,我们还有一套更好的,这一套是舅舅偷偷送我的,他说了,是他从海上弄来的,谁都不知道。你不信看看,咱们的库房账册里,肯定也是没有这个的,到时候外祖母问起来,我拿这个就能交差了。” 红鸾睁大了眼睛,她虽然非常得陆明薇的喜欢,但是陆明薇的东西太多了,有许多贵重的东西锁在库房里,她也接触不到。 等到看见了匣子里那套蓝宝石,她整个人的眼睛都直了,同时心里又有些兴奋。 陆明薇已经啪嗒一声把匣子盖上了:“妈妈帮我把盒子收好,就当这件事您不知道,世子哥哥他若是知道我告状,一定会怪我的!” 许妈妈背着红鸾接过匣子,见陆明薇朝自己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心里突的跳了一下-----姑娘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红鸾很快就又出去了,她说要去把埋在地下的雪水取出来给陆明薇泡花茶。 许妈妈要抱着匣子出去,又被陆明薇给叫住了。 陆明薇冲许妈妈笑了笑:“辛苦妈妈陪我演戏了,收好这个匣子,以后还有大用处的。” 许妈妈苦笑了一声:“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姑娘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这本来就是我服侍姑娘的本分,只是,您到底是要做什么呀?” 迟疑了一瞬,许妈妈还是忍不住直言不讳:“姑娘,有句话您也别怪我说的太过直白了,世子他这样来找您要东西,算是什么呢!?别说是只是未婚夫妻了,便真是成了夫妻了,他怎么能这么好意思用妻子的嫁妆的?他可真是.....” 够不成器的。 陆明薇忍不住笑了。 许妈妈以前就是直来直去的,有什么说什么,所以以前一直都针对吴文杰,总说吴文杰虽然身份贵重,但是不是良人。 也正因为如此,陆明薇才会把许妈妈赶走。 现在想想,她脑子里那个时候大约装的全都是棉絮。 “不是他要,是楚国公夫人想要。”陆明薇淡淡的点出来,见许妈妈一脸震惊,便嘲讽的啧了一声:“他不喜欢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我是傻子,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楚国公夫人跟我母亲的情分,真的值当她赔进去一个自己的儿子?” 许妈妈这才真是被陆明薇给镇住了,她犹豫了一会儿,蹲下身来看着陆明薇:“既然姑娘什么都清楚,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把东西给她们呢?” 而且还让太夫人去催促吴家来提亲。 吴文杰这么不成器,对着未婚妻不假辞色,但是却转头去讨好未婚妻的妹妹,这简直是...... 许妈妈自来觉得吴文杰跟陆琳琅两人有些伤风败俗,尤其是陆琳琅,表面一副跟自家姑娘姐妹情深的模样,但是每次吴文杰都为了她来指责怒骂自家姑娘。 真正的姐妹哪里会是这样?! 以前陆明薇看不明白,一腔真心的对林氏和陆琳琅,许妈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是现在陆明薇明白了,可是却还是这么纵容吴文杰,她不知道缘故。 见她有些着急,陆明薇淡淡的垂下眼帘:“妈妈,现在闹翻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 许妈妈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看着陆明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陆明薇语气淡淡:“现在闹翻,无非就是让外祖母把亲事给退了,但是外面的人照样记得我从前是如何围着楚国公府转的,吴文杰照样会在外面败坏我的名声,陆琳琅照样能借着踩我来提升自己的身价,我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她们?” 世上可没有这么好的事。 许妈妈完全没料到陆明薇是这么想的,她睁大了眼睛:“那.....那姑娘这是?” “钓鱼啊!”陆明薇笑的眉眼弯弯:“您看,鱼饵都已经抛出去了,大鱼很快就要上钩了。” 鱼饵?许妈妈想到刚才一直看着蓝宝石头面都不眨眼睛的红鸾------她就是鱼饵吗? 鱼饵此时正兴奋的跟陆琳琅描述起那套宝石头面:“好大的蓝宝石镶在凤钗上,那凤钗看上去耀目极了,晃得我都睁不开眼睛......” 陆琳琅听的心神摇动。 她自诩什么都比陆明薇强的多,唯一不如陆明薇那个蠢货的,无非就是没有她那么个有权有势的外家。 但是这人蠢却偏偏有那么好的命! 她咬了咬唇,想了半响,跑去林氏那里。 林氏正在看着奶娘给小儿子喂饭,见她过来,便笑着问:“这可是怎么了?这么毛毛躁躁的。” 陆琳琅靠在她肩头蹭了蹭,让奶娘抱着弟弟下去,便轻声问:“娘,您之前不是在找送到王府去的礼物吗?” 林氏没想到她是问这个,有些怪异的看了她一眼:“好端端的,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她跟鲁王妃最近交情不错,鲁王妃所出的端意郡主即将及笄,最近她的确是为了这件事在烦心。 送给王府郡主的礼物,一定得拿得出手才好,可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哪里是那么好遇的? 陆琳琅就翘了翘嘴角:“那娘亲就不必再心烦了,因为有一样再合适不过的东西,正好能解您的烦忧。” 她凑上去,在林氏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十五章·会喜欢 - 闺门荣婿 - 秦兮 春天的风吹得人昏昏欲睡,陆明薇在抄手游廊里看着人晒书,过了好半响,才转过头去有些困惑的问:“您说什么?” 林氏来了有一会儿了,她原本觉得陆明薇心机深沉,跟从前表现出来的那般愚蠢好蒙骗不大一样,但是最近几天陆明薇却又开始绕着吴文杰转,上次韦太夫人过来,她也并没有告状,反而只是催促韦太夫人去叫吴家来提亲。 她又觉得陆明薇还是跟从前差不多。 现在见陆明薇这副迷糊的样子,她和蔼可亲的笑了笑:“我是说,二小姐真是长进了,竟然开始看书了。” 陆明薇的心情似乎不是非常好,听见林氏这么说,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只是静静的说:“世子哥哥喜欢有学问的。” 还是跟从前差不多,林氏放下心来,垂下眼帘说:“说起世子,我倒是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陆明薇果然抬眼看着她:“什么事?” “你的及笄礼就在眼前了,我思来想去,若是让你的及笄礼要办的风光,就得找个合适的加笄的人......”林氏慈爱的看着她,语气热忱真挚:“原本,太夫人自然是顶好的了,可是我想着,你既然要在及笄礼上跟楚国公府亲上加亲,若是能请到鲁王妃,那岂不是更加风光?” 她观察着陆明薇的脸色,果然见陆明薇轻轻挑眉-----显然是心动了,也是,世上的人谁活着不是为了一张脸面?人就没有不虚荣贪心的。 陆明薇果然轻轻低头:“鲁王妃只怕没有那么好请的到。” 林氏有些发愁:“说难倒也不难,我经常去庙里礼佛,王妃娘娘也是个诚心向佛的,我们彼此之间倒是有几分交情。只是,这么贸贸然的去麻烦人家,总也该有个送的出手的礼物,才好开口。可一般的金银,怎么能入得了王妃的眼睛?总得出其不意才好,也是你的脸面......” 陆明薇似乎反应过来,仍旧跟从前一般,不等别人问,自己就先把自己的宝贝说的天下皆知:“一般的金银太普通,我这里有大家都没见过的!” 她嘴角噙着笑意,毫不迟疑的说:“我舅舅从海上给我找了一套蓝宝石的首饰,比我外祖母送我的还要好!” 林氏几乎要失笑,好半响才忍住,语气惊喜的道:“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如此一来,我便能去请来王妃替你加笄了!好孩子,这可是别人做梦也求不来的风光!” 陆明薇同样惊喜:“那一天真的能请到王妃娘娘来帮我加笄吗?” 林氏郑重点头:“我自然是要好好给你筹谋的,等到那天,你便是这京城最风光的女孩子!” 会问这些话,林氏就知道陆明薇外壳再怎么变,内里却还是那个愚蠢没主见的丫头,等到从陆明薇那里拿到了匣子,便更是翘了翘嘴角。 回到院子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天边的云彩都已经被染成了金色,陆琳琅在明间里陪着弟弟玩,一听见林氏回来,忙把弟弟扔在一边,蹭蹭蹭跑到林氏跟前睁大眼睛看着她:“娘,您拿到了吗?” 林氏有些意兴阑珊,伸手指了指身后林妈妈捧着的匣子。 林妈妈在边上忙笑起来:“姑娘放心吧,咱们夫人不过是提了一句,都还没说什么,二姑娘已经迫不及待将东西自己送上来了。” 陆琳琅伸手打开匣子,哪怕是早已经听红鸾提过这蓝宝石头面的璀璨辉煌,还是仍旧没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林氏闻言就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不过就是一套头面而已,再好看也是有限,你镇定些。” 她无端想到了从前的自己,那时候,她也是看见韦氏头上的首饰心里便忍不住的向往。 可是那么珍贵的东西,韦氏竟然二话不说的就送了她。 她巴不得要得到的,在韦氏那里是可以随便送人的。 想到这些,她眯了眯眼睛,唇角微抿,语气也加重了些:“你身上最珍贵的是你的样貌,和你的手段,不是这些身外物,别咋咋呼呼的!” 陆琳琅猝不及防,被母亲这么一呵斥,顿时有些莫名:“娘......” 林氏却已经啪嗒一声将匣子给盖上了,冷冷的道:“你年纪小小的,哪里有带这个首饰的机会?这首饰送给鲁王妃才是正经,不许再多说!” 之前还好好的,忽然却变了脸,陆琳琅惯来受宠,从来没在母亲这儿受过委屈,一时转身跑了。 林妈妈便急忙出门让丫头去跟着,又转而回来叹了口气:“夫人平常疼三小姐疼的跟眼珠子似地,怎么又这样无故训斥她?” 她是林氏的管事妈妈,是从小就开始带着林氏的,情分自然跟旁人不同,许多话也只有她能说。 林氏果然没有生气,她训斥完了女儿,自己也有些懊丧,却还是皱着眉头叹气:“她这性子,也不知道是像了谁,遇见什么好东西,她就控制不住自己,从前到现在,她从陆明薇那里要了多少东西了?我从前是不觉得,如今想想又觉得烦,眼皮子这么浅,以后那些人精们一眼就看穿了她!” 陆琳琅的确是非常喜欢讨要东西。 林妈妈便轻声说:“也只是跟自家的人要,无伤大雅......” “要惯了,便不只是自己家的人!”林氏想到什么,忍不住情绪有些激动:“她这个性子,再也不能这么纵容下去,否则是害了她!” 林妈妈略一思忖就知道林氏是想起从前的事了,便不敢再说,急忙岔开话题:“是是是,三小姐聪明伶俐,只要您好好的跟她说,她一定马上就明白了,倒也不必这样着急。这礼物......” 林氏看着那个匣子,想到从前的韦氏,毫不迟疑的道:“说是送给鲁王妃,自然是真的送给鲁王妃,送去吧!王妃娘娘会喜欢的。” 毕竟这可是王妃娘娘念叨了好多年的东西了。 而这份人情会落在谁身上?自然是自己身上。 十六章·合八字 - 闺门荣婿 - 秦兮 林氏说到这个,心情又从阴转晴。 她当然不是真的觉得一套蓝宝石的头面能有多珍贵,年少的时候再怎么贫寒窘迫,那段日子也都已经过去了,她如今掌握侯府中馈多年,早已经有了自己来钱的门路,这么多年也积攒了不少东西。 真正让她对这套蓝宝石动心的原因,是鲁王妃十分喜欢蓝宝石,这些年好像一直都在求购这种整套的蓝宝石头面。 她能有如今的地位,还多亏了鲁王妃帮衬,鲁王妃要的东西,她既然能弄来,自然是无论如何都要弄来的。 想到陆明薇,她心里有些不屑的笑了笑。 她娘蠢,她竟然更蠢! 怎么能蠢成这幅模样?母女俩都是被人骗了还要帮人数钱的糊涂蛋。 林妈妈小心的捧了匣子出去,亲自交代了可靠的人将东西送到鲁王府去,正准备回去伺候林氏,便见一个小丫头飞快的跑了进来,险些撞到抄手游廊上摆放的十八学士。 她顿时便厉声呵斥了一声:“要死了!这可是夫人最喜欢的花儿,若是打坏了,十个你也赔不起!这么毛毛躁躁的,你简直是不像样子!” 小丫头被骂的低垂着头不敢抬头,泪眼汪汪的解释:“妈妈,外面.....楚国公府来人了,说是要见夫人。” 听见说是楚国公府来人,林妈妈的脸色好看了些,却还是呵斥说:“不知道轻重的,便是天塌下来了,也没这么办事儿的!夫人这里当差,若是再不谨慎小心,我可不管你是谁家里的!” 小丫头被指桑骂槐的骂了一顿,总算是摸清楚了自己挨骂的缘故-----自家姑姑高升家的也是林氏院子里的管事妈妈,高升家的跟林妈妈自来都面和心不和。 哪里是为了那盆茶花?分明是为了杀鸡给猴看,她不敢再多说,诺诺的应了。 林妈妈这才迎了出去,把楚国公府的管事妈妈邱妈妈迎了进来。 林氏那里早得到了消息,在明间里见了邱妈妈,笑着道:“早就料着你们府上要派人过来了,可是要来取生辰八字的?” 自来提亲之前,男方都会先要了女方的八字压在祖宗排位底下三天,若是家中一切如常,便说明两人的姻缘是无碍的,这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习惯了。 果然,邱妈妈笑了起来:“正是如此,韦太夫人差人到我们府上走了一趟,我们夫人便说,既然催促着,那也该准备起来了。” 林氏一边让人去取,一边就说:“虽然仓促了些,不过两个孩子的年纪倒也差不多到了时候了,这提亲定亲过去,也得个一年半载的......” 邱妈妈笑而不语,取了八字之后便笑着跟林氏告辞。 林妈妈倒是有些担心:“夫人,国公夫人这么痛快的来拿了二小姐的生辰八字,不会当真要看着这门亲事成吧?” 对于这个,林氏是毫不担心的。 女儿的确是有些爱财,但是本事却一点儿也不弱,把个吴文杰吃的死死的,吴文杰对她忠心耿耿,怎么也不会肯娶陆明薇的。 楚国公夫人又最疼爱儿子,从小到大对这个儿子跟对着龙蛋似地,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这么多年来对他百依百顺。 一个这么爱儿子的人,怎么可能真的看得上陆明薇那个死乞白赖缠上去的蠢货? 有些话大家都心照不宣,只是没有戳破罢了。 陆明薇的及笄礼注定是京城的笑话。 邱妈妈才进了国公府正院的门,就见吴文杰正站在廊下引逗画眉鸟儿,便笑盈盈的喊了一声世子。 吴文杰一听她的声音,顿时欢喜的蹦了起来,一路带笑小跑着到她跟前:“妈妈回来了?东西拿回来了吗?” “喏,这不是?”邱妈妈笑着把红布包往他跟前递了递,见吴文杰顿时嫌弃得连连后退,便忍不住捂嘴笑起来,带着吴文杰进了秦氏的屋子。 秦氏才午睡起来,丫头帮她编了华丽的高髻,带了金玉满池娇分心,此时听见动静,她转过头来,冲着吴文杰招了招手。 自从她拿到了那套蓝宝石首饰之后,心情就变得极好,作为她亲儿子的吴文杰自然也感觉到了,见她笑盈盈的,忙凑上去给她捶背:“娘,邱妈妈已经把那个丑八怪的八字拿回来了,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没有了后顾之忧,秦氏心情大好,连带着跟儿子说话都比之前更加和颜悦色了:“真是个傻的,就算是要退亲,难道真的无缘无故去退?那到时候人家要怎么议论你?” 她才舍不得自己儿子背上个负心汉的名声。 这么多年来,谁提起她不说一声仁义? 为了已经过世的手帕交,硬是为儿子定下了不学无术而且一无是处的陆明薇,这名声可不是普普通通就能得来的。 怎么能一朝毁掉? 吴文杰便有些诧异:“那还要怎样?” “自然是把原因归结在她身上了。”秦氏矜持的笑了笑:“她原本的名声便不好,小时候就有师太说她是命主刑克,她的八字放在咱们家神牌底下三天,若是咱家鸡飞狗跳的,你说这个亲事还能不能成?” 吴文杰没有想到母亲是真的早有打算,一时之间又惊又喜。 他真是对陆明薇膈应极了,陆明薇养伤的那段时间,天知道他多少次都祈求上天干脆让她死了算了。 反正活着也是个拖累人的,还不如死了,大家都不用为了她这个废物烦心,而且她死了,这门亲事落到琳琅头上也更加顺理成章。 不过现在陆明薇死不死的,他也不那么关心了,只要这门亲事不成就行。 他忍不住欢呼了一声。 秦氏瞪了他一眼:“都让你不要这么毛毛躁躁的,便是要退亲,也不能坏了你自己的名声,姿态可要做足了!不能叫人家抓住你的错处。” 吴文杰眨了眨眼睛:“那我该怎么办?” 真是个傻的,秦氏叹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自然是把责任都推在陆明薇身上,得把话说的好听了。” 十七章·都上场 - 闺门荣婿 - 秦兮 进了四月,京城大多数文臣勋贵家中便不再办什么花会,而是热衷于开始办各种各样的踏青宴了。 有讲究些的,早早的就把城外的别庄收拾出来,在周围搭上好些棚子,发了帖子给诸位相熟的好友,让他们带着儿女来一同踏青春游。 这其中难得没有吴家。 有相熟的夫人们发了帖子给吴家的,也马上便有人笑着摇头:“这个节骨眼,吴家哪儿有空过来呀?您可真是白忙活了。” 每天发生的新鲜事儿就这么多,人人都愿意拿新鲜的事儿来说一说,马上就有人接过了话题大笑:“可不是?吴家准备去给世子提亲呢!这么大的事儿,忙都还忙不过来,哪里还有空出来春游呢?” 说起了亲事,大家便都恍然大悟。 成国公夫人在边上不屑的嗤笑了一声:“你不说,我都还要忘了,不会就是去陆家提亲吧?” 她是超品的国公夫人的诰命,一开口,众人都巴不得将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锦祥伯夫人嗯了一声:“不仅是陆家,还就是陆家那个听说克死了母亲的那个丫头。”她顿了顿,语带嘲讽的继续说:“也难怪了,谁让国公夫人好人品呢?她惦记着当年的情分,陆家那个丫头又是个实在没脸没皮的,啧啧......从前咱们也不是没见过她那样子,听说啊是半点廉耻都不要的,天天缠着楚国公世子,这摆明了是甩不掉的了,那还能怎么着?” 锦祥伯夫人的话说的有些不大好听,但是在座的夫人们都没反驳,毕竟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追着一个男人跑,实在怎么都说不过去,太不顾体面了些。 大家笑着议论了一番,都觉得楚国公世子有些可惜了。 若是配那个陆家的三小姐,那倒是还能说得上一句郎才女貌,配陆明薇,谁不说上一声真是暴殄天物了呢? 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的,陆明薇心中都有数。 倒也不是她自己真的就什么都能猜得到,是因为陆云亭回来了。 作为陆显宗的头一个儿子,他倒也是受宠的,一回来,整个家便瞬间动了起来。 许妈妈在边上也劝她:“姑娘,您也该去看看少爷,毕竟您是做姐姐的,该有做姐姐的样子,太夫人和大小姐一直都盼望着您跟少爷的关系能好起来......” 最近陆明薇实在太不爱出门了,许妈妈以前想着陆明薇能够稍微沉得住气些,可如今看她越发的安静的过了头,心里又十分担心和不是滋味。 陆明薇赶到的时候,陆琳琅正两只手扶着陆云亭,欢喜得了不得:“你可回来了!我上次回外祖母家,正好路过书院,还说要去看你,只是娘亲说不可打扰了你读书......” 陆云亭脸上带着笑看着她:“不必这么麻烦,书院也不让女子进去探视,你若是去了,也要跑空。” 陆显宗也难得没有板着脸,在边上说:“这话说得倒是还有些样子,什么事也没有你读书重要。” 林氏在边上温言细语的让厨房去做陆云亭喜欢吃的菜:“云亭上次说吃着外面的剁椒鱼头好,不是早早的就让你们备上了活鱼吗?做的好些,再看看那道松茸鸡汤炖的怎么样了......” 她总是这样,事无巨细的关怀着原配留下来的孩子们,毫无私心。陆显宗看着她,语气温和:“这些事如此琐碎,难为你要为了他们一一都记着。” 心里对于前些天陆琳琅隐瞒推陆明薇的那点不满也没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倒是显得陆明薇是个格格不入的外人,许妈妈看的难受,忍不住喊了一声:“少爷!” 众人这才注意到陆明薇来了。 陆云亭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抿着唇走过来,不冷不热的喊了一声:“二姐。” 陆明薇没有跟从前一样,见着他们亲近便暴跳如雷,也没有阴沉着脸转身就走,闹的气氛尴尬。 她隔着前世今生再看到陆云亭,心里除了感激便是感激。 默了默,她嗯了一声,轻声说:“你回来的时候,给大姐寄信了吗?她很挂念你。” 听见她提起陆明惜,陆云亭脸上的心情就不那么紧绷了,他跟大姐的感情是很好的,便难得的也配合的点了点头:“写过信去了,她上次说,等你及笄一定会赶回来,我都回来了,她也快回来了。” 林氏在边上咳嗽了一声。 陆琳琅立即便上去拉了陆云亭的手:“好了好了,哥哥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你现在舟车劳顿的,一定累坏了,先去休息一会儿,咱们就要开饭了。” 许妈妈又惊又气,觉得林氏母女太过无耻。 从前还只是背地里挑拨离间,现在更是直接不加掩饰的拉着陆云亭一起排挤陆明薇了。 陆云亭跟陆明薇的关系向来不好,这些年感情也生疏,实在没什么好聊的,陆琳琅让她去休息,他才记起来给诸人都带了礼物,一路跟陆琳琅有说有笑的出去了。 林氏倒是和蔼的问陆明薇:“身体好些了吗?后天就是你及笄了,该准备的我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你要不要再看看你的簪子?” 陆显宗不大在意:“这有什么好看的?你定了就是了,倒是明天太夫人和明惜都要回来,她们可以帮着看看。” 陆明薇忽然开口:“夫人,后天王妃真的会来吗?” 陆显宗原本抬起的脚放了回去,转头看着林氏:“王妃?哪一位王妃?” 林氏面色不变,微笑着说:“鲁王妃娘娘,前些天我与她提起了阿薇的及笄礼,想着若是能够请她来加笄,咱们家也更有光彩。” 陆显宗面色一动:“王妃娘娘答应了?” 林氏扫了陆明薇一眼,含笑点头说:“是啊,王妃娘娘竟真的肯给这份脸面,已经答应了。” 陆显宗顿时心花怒放。 若是如此说,陆明薇及笄礼那天,不仅楚国公府要来提亲,鲁王妃还亲自来捧场,那陆家可真是风光无限了! 十八章·人病了 - 闺门荣婿 - 秦兮 有了这桩插曲,陆显宗就对着林氏更加满意了,等到给陆云亭办的宴席完了,夜深人静之时,他搂着林氏,便忍不住感慨:“还是阿音是我的福星,自从娶了你,我便没有一处是不顺遂的。这次阿薇的事情,也都多亏了你,她是个古怪脾气,一时好一时恼的,也只有你受得了她,还如此不厌其烦的教导她。” 男人么,就没有不喜欢解语花的。 林氏再苦再难的时候,也从来不会在陆显宗跟前哭诉或是露出恼怒的样子,那可就太没有手腕了。 之前在陆明薇那吃的亏,都算是她这些年来唯一踩过的一个坑。 而她是从来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的。 这次的事情办的如此漂漂亮亮,她却也半点不居功,只是倚在陆显宗胸膛温柔腼腆的笑:“什么福星不福星的?我只不过是一门心思的只想着您一个人罢了,我的心意难道你还不知道?若不是真的把你放在心里,我怎么能等的了你八年?” 想到从前,陆显宗更是心软了,叹了一声气翻身压住了她:“的确是委屈了你,那些年你受苦了。” 林氏泪光盈盈的,伸手描摹着他的眉眼:“好在也没有白受这么多年的苦,咱们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这些年,我一直想着,虽不是我本意,可我到底是对不住姐姐的,既然已经对不住了,便只能对孩子们好些,再好些。我做这些,也不止为愧疚,更是为了你,我知道你心里看重孩子们。”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但凡只要是个男人,听见一个女人如此为自己设身处地的着想,就没有能忍得住不动情的。 陆显宗摸着她的头发:“你对他们好,我自然对你也好,你放心,我心里都知道!阿薇的亲事落在了国公府,咱们琳琅比阿薇可要强的多,她只会嫁的更好!” 林氏笑而不语。 她的女儿自然会比陆明薇嫁的更好,不过,陆明薇也嫁不到国公府去。 第二天早上,林氏起的比寻常都要晚,林妈妈早已经在穿廊外头候着,一听见林氏这里起了,便忙不迭的进了里间,立在帘栊处先请了安,随后才走进去,轻声跟林氏说:“夫人,才刚我听说,楚国公夫人病倒了。” 丫头正给林氏梳头,她闻言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随手挑拣了一会儿,选中了一对南珠耳环,头也不抬的问:“病的可严重?” 合八字期间家里有长辈生病,那可是十分不祥的,若是遇见讲究些的人家,为此退亲也是常见的。 吴家莫不是就借着这个由头来退亲? 林妈妈替她将南珠耳环带上,含笑轻声道:“只听说是病倒了,还请了太医去瞧.......”她压低了声音:“听桃夭说,世子这几次过来,都闷闷不乐的,说是家里出了许多事,国公爷养了六七年的猎狗忽然也死了......” 林氏翘起的嘴角就怎么也压不下去了:“这可真是.......世子这孩子,也真是怪倒霉的,怎么就遇上这种事?” 大家彼此知根知底,林氏对吴文杰实在是非常满意。 无他,楚国公府身份地位已经足够了,最难得的是,吴文杰对陆琳琅,那真是说得上死心塌地。 林妈妈替林氏整理好了头上散落的碎发,又试探着:“只是,我看姑娘的意思,倒是也不是就对世子一定有那个心思,姑娘才华好,又美貌......或许有更大的造化......” 向来都爱攀比的林氏这回倒是破天荒的不赞同这个说法:“人家都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妇,可若是要我说,我倒是不想她非得要求个什么.....她这个性子,娇娇柔柔的,被她父亲宠的坏了,一点儿气都是受不得的。” 吴文杰实在是最合适不过了,又有身份地位,又对着陆琳琅死心塌地的,陆琳琅说一不二,这种日子才真是好日子呢,真要是做了王妃,日子还未必有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舒坦。 何况,楚国公府那又不是空壳国公府,人家可是真真正正有实权在手的。 不过这种问题,也不必跟个下人讨论,何况,到底以后的事情如何,还得看以后,林氏就不再多说了,只是挑眉问:“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吗?可别最后关头给我出什么岔子。” 这次的及笄礼,林氏用尽全力。 不管是场地的布置还是请的厨子,她都是十分仔细斟酌的,就连请的客人,但凡是从前有些关系的门第,她都把请帖送到了。 反正面子上的东西,她林氏向来是不吝啬的。 同样也因为知道,她办的越好,声势越是浩大,到时候韦家跟陆明薇就会摔的越惨。 满京城都会看到陆明薇的丑态,从此以后,便是那种最贫寒的书生,也绝不会对陆明薇生出想头了。 她就要韦氏在地底下也看着,她的儿女是如何被自己玩弄在股掌之中! 林妈妈哪里敢误了这些事儿?急忙便道:“您放心,差事全都分下去了,该请的人也都请了,韦太夫人明天一早便过来,倒是大姑奶奶那儿......” 听见陆明惜,林氏不耐的皱了皱眉:“她怎么?” 她嫁过来的时候,陆明惜已经八岁了,实在是养不熟了,她跟这个继女的关系一直都不好,幸亏陆明惜嫁出去的早,否则她还不能完全掌控这个家。 林妈妈有些幸灾乐祸,低声在林氏耳边说了几句话。 林氏顿时便啧了一声笑了:“果真么?” 林妈妈肯定的点了点头:“前些时候就听说了些苗头,不过到底是没闹出来,咱们大家都不知道,这次只怕是藏不住了,姑爷不喜欢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闹的不好,只怕二小姐被退亲,转眼大姑奶奶就要被休。” 只要想想那个场景,林氏便觉得解气。 正好有下人送了衣裳过来给她过目,她顿时笑盈盈的吩咐:“送到二小姐房里去,告诉二小姐,让她好好装扮,明天可就是她的好日子了。” 十九章·及笄礼 - 闺门荣婿 - 秦兮 四月的早风吹的树上的灯笼轻轻摇动,透过窗户,能看见灯笼不远处爬上了墙头的夕颜花,红的紫的牵连着藤蔓,将整个墙头都点缀得生机盎然。 百合端着水才迈进门槛,红鸾已经一把推开了她嗖的一下跑进了屋子,兴高采烈的开始大喊:“姑娘姑娘!开始有客人上门来了!夫人那边催促咱们快些呢。” 许妈妈对红鸾自来没有好脸色,见她上蹿下跳的,忍不住便出声呵斥:“毛毛躁躁的,险些把水盆都打翻了,你便不能小心些!” 红鸾吐了吐舌头,继续跟陆明薇喋喋不休的说着打听来的消息:“太夫人的轿子已经进门了,还有大姑奶奶,大姑奶奶只送了礼过来,人还没来呢......” 陆明薇的动作便顿了顿。 大姐姐上一世是在她及笄礼过了之后来的,那时候她刚被吴文杰当众羞辱了一顿退了婚,整个人都懵了,也没意识到大姐的状态不对。 后来才知道,陆明惜是教训了一个姨娘,而被丈夫推了一把,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保住。 她眯了眯眼睛,从镜子里看着红鸾兴奋得满面红光的脸,又垂下了睫毛喊了一声百合。 百合急忙上前来,替陆明薇梳好了一个双环髻,又急忙去捧了架子上的衣裳过来。 那是用韦太夫人所赠的缭绫制成,走动之间在阳光之下流光溢彩。 一看见那衣裳,红鸾立即便睁大了眼睛满脸艳羡。 陆明薇却摇了摇头:“不穿这个了,穿那件鹅黄色的褙子和那件蝴蝶满绣的霜色百褶裙。” 可是之前这匹红色缭绫所制成的礼服还是陆明薇亲自定的。 许妈妈有些错愕,担忧的看着陆明薇:“姑娘这是怎么了?今天是您的大日子,原本便该穿这个的.......” “不必了。”陆明薇看了红鸾一眼:“我不喜欢,赏了红鸾吧。” 这回不仅是许妈妈跟百合怔住了,连红鸾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被陆明薇这心血来潮的话给惊住了:“姑娘说什么?” 陆明薇轻轻笑了一声:“这有什么?我从前赏你的东西也多的是,既然你喜欢,这个也拿去就是了。” 这可是陆明薇及笄礼的礼服!红鸾一时之间只觉得脑子都嗡的一声炸开了,她心里知道这东西是绝不能收的,也不是她能拥有的。 但是鬼使神差的,她想到陆明薇那句话。 是啊,从来陆明薇不喜欢的东西,赏了她们多少?陆明薇这个人脾气古怪,但是说难伺候却又不难伺候,只要你能说准她的心思,让她高兴,她什么都东西都舍得给你。 前些天她不一样把那么珍贵的蓝宝石头面都送出去了吗? 不会有人发现的,也不会有人追究,陆明薇得宠,韦太夫人不知道私底下给了她多少好东西,都是没有登记造册的...... 她去捧起了那套衣裳,恍惚得一时都没注意到陆明薇已经出了院子去正院了。 百合亦步亦趋的跟在陆明薇身边,几次都欲言又止,她不明白,为什么陆明薇分明这些天看着清明了,怎么又在关键时刻做出这么离谱的事。 没有了礼服的及笄礼,还不知道怎么被人挑理。 陆明薇却似乎完全知道她在想什么,含笑冲她眨了眨眼睛。 她到的时候,预备给她办及笄礼的水云庭八扇大门全都敞开,里面是一溜儿摆着的十六扇的玻璃四君子图的屏风,整个花厅里花团锦簇,富贵逼人。 见了她,是陆琳琅先欢快的呼喊了一声二姐,便朝着陆明薇扑了过来:“你怎么才来?快来,长安县主今天也来了呢!” 长安县主是大长公主的嫡长孙女,自来是京中贵女中最亮眼的一颗明珠,她这次会过来,想必也是因为大长公主过来了,她才会跟着来的。 连大长公主都能请的到,可见林氏是真的下了一番苦功了。 她笑着跟着陆琳琅迈步,才走到长安县主跟前,长安县主便转过脸去跟旁边的人聊天了,显然是对她十分的没有好感。 这种场合,陆明薇向来都是格格不入被排挤的那一个。 换做从前的陆明薇,会自惭形秽,甚至有时候口出恶言。 何况今天还是她自己的及笄礼,她怎么受得了这个委屈?陆琳琅有意放慢脚步,脸上在笑,眼里却是一片嘲讽。 她就等着看陆明薇怎么丢尽脸面。 陆明薇却径直越过了长安县主,脚步停也不停直接上了台阶,走到了花厅正中的韦太夫人跟前,欢喜的喊了一声外祖母。 竟然没有大发脾气,也没有试图挽回脸面继续去讨好长安县主一群贵女,这可是稀罕事。 长安县主的脸面有些挂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 陆琳琅也下意识往陆明薇那里看了一眼,心里有些不安-----她觉得自己好像看不懂陆明薇了。 韦太夫人正在跟陆明薇说话:“怎么没穿上礼服过来?如今及笄礼可没有更换礼服一说了,都是走个过场,你到时候若是还要去换衣裳,岂不是耽误时候?” 她已经听说了鲁王妃会来给陆明薇加笄的消息,鲁王妃身份贵重,是皇室中人,若是让人家等,怕人家未必耐烦。 顿了顿,韦太夫人又有些着急:“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惜那边半点动静都没有,她最疼爱你,原本早该过来了的,怎么今天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 陆明薇还没答话,外面便响起唱诺声:“楚国公世子到!” 一听见楚国公世子五个字,众人看陆明薇的目光便都含笑,大家心里都知道,今天既是陆明薇的及笄礼,也是陆明薇的定亲宴。 韦太夫人皱了皱眉:“他不是应当在前头?来这里做什么?” 就算是提亲,也该是楚国公夫人来这后宅,吴文杰按理该跟着楚国公在前面男客的席面上才对的。 她话音未落,吴文杰已经走进了院子,二话不说的便上了台阶径直进了花厅,在人群之中扫了一眼,直奔着陆明薇而来。 二十章·退亲吧 - 闺门荣婿 - 秦兮 他直直的闯进女眷席里,虽然在座的多熟都是通家之好,大周朝历经几代也早没了那么重的男女大防,可还是引发了不小的骚动,大家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过来了。 底下的夫人们便有小声议论的。 长安县主更是低声嗤笑了一声:“哟,从前楚国公世子可没这么殷勤,怎么今天这么迫不及待了?” 及笄礼都还没开始呢,虽然大家都知道今天吴陆两家要联姻,也不必做的这么露骨吧? 陆琳琅脸上带着一点儿茫然,恰到好处的遮住了眼底那点幸灾乐祸的笑意。 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了,吴文杰此时此刻冲进来,可绝不是迫不及待的要提亲的,而是来说退亲的事的。 在及笄礼上被人退亲,前无古人,后面可能也没有来者了,说起来陆明薇可真得感谢自己,让她出了个天大的风头,从今天起,明天京城的大街小巷都会知道,堂堂侯府千金被人当众退亲的事。 跟她斗?一百个陆明薇也没有那个本事! 韦太夫人皱起眉头来,她对吴文杰从来就不满意,觉得他横冲直撞,只是投胎有本事其他一无是处。 见他这么闯进来,韦太夫人冷淡的质问:“世子是不是走错席面了?这可是女眷们的席面,你应当去前面的正堂才是。” 吴文杰涨红了脸,他不喜欢陆明薇很久了,陆明薇声名狼藉,长得又不好看,性子也不好,简直是没有一处地方配得上他的,可偏偏从小到大这个名字都跟他连在一起,简直就像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这种日子他早已经厌烦,陆明薇的脸他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而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他激动不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中气十足的开腔:“我......我要跟你退亲!我绝不会娶你!” 满座哗然。 所有人来这个及笄礼之前,或多或少都听见了些风声,知道今天不仅是陆家二小姐及笄,同时也是楚国公府兑现婚约的日子。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楚国公世子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他,他当众来了个退亲! 这...... 戏文都不敢这么演啊! 林氏又急又气的站了起来,睁大眼睛看着吴文杰:“世子,你胡说些什么呢?你是不是糊涂了?” 众人都错愕的看着吴文杰,一时竟然没人出声,偌大的花厅安静得吓人,人人都等着看陆明薇会如何反应。 当众被退亲,这对于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有那受不了刺激的,只怕会当场撞了柱子也说不定。 陆琳琅也既紧张又期盼的攥住了自己的手帕,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陆明薇,等着看陆明薇是如何的歇斯底里,或是如何的下贱卑微恳求吴文杰改变心意。 这种戏码其实她已经看过无数遍,早已经不觉得新鲜,但是当着全京城达官贵人的面看,感觉又不同。 尤其是,这个男人是为了自己才这么做的,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哪个女人会没有隐秘的欢喜和得意呢? 可惜陆明薇是一辈子也无法体验到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快乐了。 与此同时,追着吴文杰进来的一众贵公子们也都怔住了,面面相觑的怔在原地。 其中陆云亭更是脸都因为愤怒而涨的通红,立即便要冲上前去。 可陆琳琅此时已经眼尖的看见了他,急忙走过来对着他摆了摆手:“哥哥千万别去添乱了,场面已经够乱了,你若是冲上去,事情要闹的不可开交,你也知道二姐的脾气,再怎么样,她还是喜欢世子的,说不定她不但不感激你,反而还怪你......” 陆云亭的两只拳头都握的咯咯作响,脖子上的青筋都凸出来,他愤怒吴文杰竟然当众说退亲,半点不给陆明薇留脸面,同时又痛恨陆明薇不争气。 她在吴文杰跟前尊严尽失!为了这个男人,她真是...... 身后传来一声咳嗽,随即一道沉稳慵懒的男声响起:“散了散了,一群男人冲进女眷席面莫不是很光荣?都散了!” 陆琳琅一怔,朝着声音来处看去,立即便忍不住羞红了脸,努力的做出焦急的样子来跟着附和:“小王爷说的是,请诸位为我姐姐保存几分颜面......” 真是大好时机! 陆明薇越是不堪,越是能衬托出她这个妹妹的完美。 原来陆明薇也不是一无是处。 有人忍不住就失笑说:“还有什么脸面啊?满京城没有人不知道陆明薇是块狗皮膏药,我敢打赌她会跪下来求吴文杰别退亲!” 少年们都是纨绔,又纨绔又少年的少年们往往是最意气风发也最随心所欲的,这个时候的他们做不到对人的苦难共情。 他们肆无忌惮的哄笑起来,彼此之间交换着看好戏的眼神。 笑声引得前面的吴文杰愈发的豪情万丈,他看着陆明薇,磕磕绊绊但是却又坚定十足的说:“薇薇,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们自小定有娃娃亲,但是,我真的不能跟你成婚!自从我们合八字以来,我们家便家宅不宁,我父亲的猎犬暴毙,我母亲病的连今天的宴席都来不了......” 陆明薇心中毫无波澜,看着吴文杰慷慨激昂的在表演,甚至有些想笑。 上一世的场景仿佛跟这一世的重合了。 吴文杰的声音愈发的大:“薇薇,我知道我一表人才,可你也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希望你从此之后就放过我.......” “或许你以后不会遇见比我更好的人了,但你也别自轻自贱,总该要好好的过日子。我......我虽然不能娶你,但是却还是总归盼望着你好的。” 贵夫人们一脸茫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演的哪一出。 外面的少年们听完这番话,有的纨绔的还吹起了口哨。 陆云亭忍无可忍的愤怒推了那个吹口哨的人一把,推开陆琳琅便朝着花厅狂奔。 他今天若是不骂醒陆明薇,他就不姓陆!祖宗十八代的脸面,都在今天这一天丢光了!吴文杰这个混账! 二十一·呸一脸 - 闺门荣婿 - 秦兮 他冲进花厅的途中,都还能听见周边的人的议论声。 有人在数落着陆明薇这些年是如何的对吴文杰死缠烂打。 有人在诧异吴文杰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退婚。 不管是哪一种议论,对于一个女孩子的名声来说都是致命的,陆云亭冲进花厅,直直的朝着吴文杰扑了过去,陆明薇纵然是软骨头,吴文杰就更可恶!要退亲什么时候不行?非得挑在今天这个时候,让陆明薇成为全天下的笑柄,他算什么男人?! 只是陆云亭都还没挨到吴文杰的边,就被陆明薇眼疾手快的给一把拉住了。 林氏嘴角露出一个嘲谑的冷笑,跟提着裙角飞奔进来的陆琳琅对视了一眼,母女二人都忍不住心中鄙夷。 陆明薇真是毫无莲池了,为了个男人把自己作践成这样,吴文杰都当众说要退亲了,她竟然都还护着吴文杰! 讥讽的同时,陆琳琅心里又油然而生一股优越感,陆明薇求都求不到的人,在她眼里只不过是一条摇着尾巴的狗而已。 她冷眼看着,等着陆明薇哭泣哀求,丢尽脸面。 陆云亭已经愤怒到了极点,甩开陆明薇的手朝着她怒目而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帮着他!她真是太贱了! 陆明薇却看也没有看他,反而面无表情的对上了还在说个不住的吴文杰,沉声问:“世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吴文杰察觉到了陆云亭的敌意,他自己也知道这么冲进来退婚,以后陆明薇在这京城只怕是再也没人敢要了,便难得的放缓了语气:“我是说,你八字跟我家不合,我们实在不合适。你另寻高门吧,我知道你对我.......”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陆明薇已经松开了陆云亭,伸手便抄起边上韦太夫人的茶盏,猛地全数泼在了吴文杰脸上。 茶水不算烫,但是兜头被浇了一头的茶叶,吴文杰顿时狼狈极了,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就要跳脚。 陆明薇是疯了吗?! 看热闹的众人也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一时都有些错愕-----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先是吴文杰当众退亲闹的轰轰烈烈的,然后是陆明薇竟然泼了吴文杰一杯茶?! 在座的人大多数都是看着这些小一辈长大的,从前陆明薇对吴文杰到底如何,她们都看在眼里,说一句予取予求,那也不为过了。 谁都没想到陆明薇竟然有一天也会对吴文杰动手。 连陆云亭也怔住了,原本憋在心口无处可去的一团怒气终于找到了出口,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刚才还在慷慨陈词的吴文杰被泼成了个落汤鸡,他竟然有些想笑。 陆琳琅却笑不出来,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陆明薇,心里简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陆明薇在吴文杰面前连一条狗都不如,她什么时候这么厉害过? 分明前些天,她都还在催促着韦太夫人让吴家快些来提亲,恨嫁之心人尽皆知。 人群外的那群纨绔也都惊住了。 之前笑的最厉害的那个少年忍不住骂了声娘,揉了揉眼睛便饶有意味的笑了:“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崔明楼眯了眯眼睛。 而在花厅里,被泼了茶水的吴文杰已经气疯了,他怒瞪着陆明薇跳了起来:“陆明薇,你这个疯婆子,你发疯了吗?!我不过就是看不上你,不想跟你成亲,你就这么报复我?!你这种女人本来就又丑又恶毒,活该你嫁不出去孤老终生!” 陆明薇嗤笑了一声,刚才还捏在手里的杯子被她扔在地上摔的粉碎,飞起的碎片飞溅,刚好划过吴文杰的脸,在他脸上划了一道血口子,痛的他龇牙咧嘴。 而这回陆明薇已经没有再给吴文杰说话的机会,冷冷淡淡的看着他:“世子说的大部分的话,我都不大认同,但是退婚这件事,倒是不必世子来说,我本来就是准备当众跟大家说清楚的,当年的婚约虽然是家母跟令堂指腹为婚定下的亲事,但是,我绝不会嫁给你这样一个蠢钝如猪,卑劣不堪的小人!” 陆琳琅倒吸了一口冷气。 陆云亭也张大了嘴看着陆明薇-----他从来都不知道陆明薇原来也有这么盛气凌人,凌然不可侵犯的一面! 韦太夫人面露赞赏。 好,说的好!她看吴文杰这个小兔崽子不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如今吴文杰更是借着数落陆明薇的由头退亲,更是令人不齿!这种自己想要退亲,还要把责任推给女方的人,简直是其心可诛! “骂得好!”韦太夫人不顾众人侧目,怒赞了一声。 吴文杰却怔住了,他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陆明薇会对自己这么说话。 从前陆明薇太软了,软弱得面目都有些模糊,吴文杰直到如今才认真看清楚了陆明薇的眉眼----她眼尾上挑,眉眼秾丽,眼里仿佛装着太阳,让人竟然不敢跟她对视。 他之前准备好的满腔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愤怒得连脖子根都是红的,指着陆明薇手颤抖个不停。 陆明薇一把拨开了他的手冷笑:“长辈们指腹为婚的婚约,就算是不能成,也该让长辈们站出来分说个明白,给女方一个交代!你这么不明不白的闯进来,代表的是你自己还是楚国公府?!若楚国公府是这个意思,到底是国公爷的意思,还是国公夫人的意思?!他们背信弃义,忘恩负义,就把你推出来当众羞辱我,世子当真当我们常勇侯府好欺负,我父亲好欺负吗?!” 吴文杰目瞪口呆。 林氏也猛地站了起来面色铁青,她想起那天晚上陆明薇在陆显宗面前说的那番话,当时只觉得陆明薇是死里逃生难得任性,但是现在想起来.......倒好像是陆明薇完完全全就是在为今天做准备! 她示弱引得陆显宗心疼,答应她大办及笄礼的要求,同时又让韦太夫人催促吴家来提亲,现在看来,她不是真的放不下吴文杰,而分明是为了......为了此刻! 二十二·有报应 - 闺门荣婿 - 秦兮 她被骗了!被陆明薇愚蠢的假面具给骗了,见陆明薇那么迫不及待的要催促吴家提亲,甚至不惜把韦太夫人送的那套价值连城的蓝宝石都送出来,她还以为陆明薇必定还是从前的陆明薇。 谁知道陆明薇成了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她完全把事情搞的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若是按照原来的方向走,吴文杰退亲羞辱的就只是陆明薇一个人,毕竟陆明薇对吴文杰的痴缠是大家都有目共睹,人人都知道她为了吴文杰时常发疯,连尊严也宁肯踩在脚底。 可陆明薇偏偏没有按常理出牌,她径直把这件事给定性成了国公府背信弃义,嫌弃常勇侯府,把矛盾引到了两家之间。 她都这么说了,所有人自然都会想,是啊,国公府来这么一出可真是太不厚道了。 就算是想要退亲,也该私底下好好商量,陆明薇再不好,侯府可没什么得罪国公府的地方,从前的韦氏跟国公夫人还是手帕交,他们要退亲不说,还要借着儿子的手,把责任都推到一个小姑娘身上。 这可太不地道了。 韦太夫人面露欣赏,同时又有些自豪。 最近这些年,外头的人是怎么说她的薇薇的,其实她都有数,最差的情形韦太夫人也都预想过了,她本来便不想陆明薇嫁到吴家去,吴家的这个孩子是非不分,毫无宽容之心,嫁给他不会过的好的。 她原本就想好了,到时候就让自己孙子娶薇薇,在她眼皮子底下,总能护得住她的。 谁知道,她的薇薇原来心里什么都明白。 吴文杰被骂傻了,他有些呆愣的看着面前朝自己怒目而视的陆明薇,忽然觉得自己从来不认识她,或者说,从前认识的,不是真正的她。 他一时竟然被陆明薇劈头盖脸的说的无言可对,只能结结巴巴的呵斥:“你是不是疯了?我跟你退亲,只是因为你人不好,我不喜欢你,你名声也不好,性格也不好......命也不好.......” 陆明薇就轻轻的哦了一声,垂下眼嗤笑了一声:“真的吗世子?是因为我不好,你才要退亲,还是因为你不想履行婚约,早已经看上了别人,才会早早的就计划好了要跟我退亲?” 吴文杰下意识的看了陆琳琅一眼。 陆琳琅咬着下唇,忍不住在心里又惊又气的骂了一声蠢货。 真是蠢货!这个时候,他看自己做什么?如此一来,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急忙垂下头避在一边。 林氏已经马上就反应过来了,疾步下来拉住了陆明薇的手,扯出笑脸来打圆场:“都是些孩子气的话......” 当务之急,是要安抚住陆明薇,现在的陆明薇简直是一个火药桶,谁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炸了,说出些不该说的话来。 陆明薇怎么样不要紧,要紧的是她别不知轻重的说出陆琳琅来,姑娘家的名声何等重要?她的琳琅可跟陆明薇不同,是这世上最好的明珠,绝不能有一点儿污浊染上。 陆明薇啪嗒一下甩开了林氏的手,冷冷的看着她:“夫人说什么呢?现在怎么能是孩子气的话?他已经多少岁了,难道不知道规矩,不知道礼仪?这些都不知道,做人总会吧?他挑这个时候冲进来就说我名声不好,我名声到底不好在哪里,我若是名声不好了,家里姐妹们的名声怎么办?夫人就算是不是为我,哪怕是为了其余的陆家孩子,为了父亲的名声,也该问他个清楚,问问他,到底是国公府这么觉得,还是他自己连个人也不算?!”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倒吸了一口冷气。 之前吹口哨吹的最厉害的那个纨绔啧了一声,目瞪口呆的合上了自己的扇子感叹:“这陆二好利的一张嘴啊!她这......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陆云亭也有这样的想法,他呆呆地看着前面站着的陆明薇,一时都恨不得拍拍自己的脸看看是不是在做梦,陆明薇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厉害啊? 吴文杰后退了一步。 林氏也震惊的瞳孔都缩了缩-----这死丫头是在将她,是在把她架在火上烤! 她这个时候,若是再不表态,不就坐实了自己不宠爱继女,而且不维护侯府的名声的罪名吗? 她扯了扯嘴角看着陆明薇:“这是哪儿的话?薇薇你平时那么喜欢世子,我还不是为了你.......” 陆明薇正义凌然的冷笑:“我从前喜欢他,是因为我母亲跟国公夫人定下了婚约,我堂堂正正!但是现在我看清楚了眼前这人的真面目,这种愚蠢不堪,言而无信无情无义的小人,根本不值得我母亲的信任!他是我们侯府的仇人!” 好么,一下子就成侯府仇人了。 林氏真是气的简直要笑出来,正要说话,外面便传来一道柔和的声音:“哟,我来的晚了,这是出了什么事?” 是鲁王妃! 众人都急忙行礼。 林氏也顾不得陆明薇了,忍住了心里的怒气上前给鲁王妃请安,又苦笑着说:“让王妃见笑了,家中出了点儿事......还请王妃先去后堂休息......” 若是吃亏的只是陆明薇,林氏巴不得鲁王妃在这里看热闹做见证,只怕事情闹的不够大。 但是现在,事情脱离了掌控,她心里有些不安,只想先把事情压下。 鲁王妃却抬手止住了她,看向花厅中的几个人,笑着走到韦太夫人跟前问:“太夫人,这是怎么了?怎么闹的这么厉害,我老远在外头便听见了。” 韦太夫人面不改色的将事情说了一遍,似笑非笑的说:“我们也想听听看,到底这件事是世子自己莽撞,还是国公府的意思!” 鲁王妃听完便垂下眼哼了一声,冷了脸道:“指腹为婚,有信物为凭,退亲岂是能儿戏的?若是没有国公夫妇的准许,世子这就是不敬父母,不遵礼教,若是国公夫妇的意思,未免就太凉薄无情,忘恩负义了。” 林氏猛地回头看向鲁王妃。 二十三·丧家犬 - 闺门荣婿 - 秦兮 事情闹的不可转圜了,鲁王妃是皇室王妃,地位尊崇,之前韦太夫人斥责吴文杰和陆明薇数落的那些话对吴家自然也有影响,但是加起来也不如鲁王妃这句话的威力来的大。 被她这么一说,吴文杰前程全无了! 陆琳琅错愕的打了个冷颤,一时之间茫然无措。 怎么会如此?鲁王妃跟楚国公夫人可是闺中密友,二人关系好的如同亲姐妹一般,还一起开绸缎庄,这么好的关系,鲁王妃怎么竟然帮着陆明薇来数落吴文杰? 林氏也有同样的震惊和疑惑,她忽然觉得有些牙疼,不经意的扫了一眼陆明薇,却又忍不住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陆明薇脸上正好掠过一抹嘲讽的笑意。 就好像......就好像她早就知道,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林氏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一瞬间,她几乎怀疑自己根本就是上了陆明薇的当,被她愚蠢的表象给迷惑了这么多年。 正好此时,外面还在宴客的陆显宗也接到了消息匆匆赶了进来,厉声问:“怎么回事?” 他走的太急,竟然都没能顾得上鲁王妃在场。 陆明薇立即上前几步噗通跪在陆显宗面前,哽咽着将吴文杰的话给说了,末了又道:“女儿丢脸不要紧,但是世子如此行径,岂不是故意在给父亲和侯府难堪?他分明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什么八字不合的说法,之前他们也半点口风都没透露过,今天却拿出来当成是退亲的理由......父亲,女儿给您丢脸了.......” 鲁王妃在边上要笑不笑的啧了一声:“陆二姑娘这话说的太妄自菲薄了,男人要薄情起来,自然得把理由找好,把责任推在女方头上了。什么八字不和,怕也不过是借口罢了,丢脸不丢脸的,在场之人大家都亲眼看见了,心中自有公道,这件事可怪不得你。” 连鲁王妃都这么说,陆显宗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他原本就打着跟楚国公府攀亲的主意这不错,但是这不代表能容忍楚国公府在他头上拉屎,而现在吴文杰的行为,跟在他头上拉屎也没有区别。 他脸皮都抖动了几下,抡起手猛地打了吴文杰一个巴掌:“你这个混账东西!就凭你这个渣滓,也配不上我女儿!滚出去!” 从前吴文杰还能随意出入陆家的内院,可见两家关系之好,也可见陆显宗对他的满意,这一次被猛地甩了这么一巴掌,吴文杰捂住了自己的脸,一时之间竟然不是觉得丢人,而是慌乱,他好像把事情办砸了,得罪了陆显宗。 可是,可是他还要娶琳琅妹妹的啊! 他下意识的解释:“世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喜欢陆明薇,我原本打算跟琳琅.......” 这个蠢货!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林氏已经厉声呵斥了一声:“闭嘴!你这个卑鄙小人,竟然还有脸在这里多说,快来人,把他给我打出去!” 事已至此,只能把吴文杰给快点赶出去,不能让他继续在这里胡言乱语,若是再扯出琳琅来,那就是把琳琅给毁了。 陆琳琅也提着一口气,见陆云亭已经招呼了朋友们一拥而上把吴文杰给拉拽出去了,这才松了口气,面色复杂的看向了陆明薇。 今天的这场好戏,陆明薇是是实实在在的唱了主角儿,而且还是正义那一方的主角儿了。 场面一时混乱不已,陆显宗到底是勋贵出身,该有的礼数还是有的,朝着众人拱了拱手,便苦笑着说:“家门不幸,也是我夫人识人不清,才会引狼入室,真是扫了诸位的兴致了。今天是小女的及笄礼,请诸位看在小女无辜的份上,千万请留下观礼,陆某在这儿谢过诸位了。” 他的一番话说的恳切动人,夫人们看了半天的戏,也都觉得是吴家太过欺负人,反倒是陆明薇,虽然被当面退亲,但是既没有哭闹不休,也没有失去体面,有理有据的反驳了吴文杰,这份气度很是难得,便都纷纷答应下来。 鲁王妃便更是朝着韦太夫人笑了笑:“旁人本王妃是管不着的,但是今天原本就定了是我来给陆二姑娘加笄,我自然是不能走了。” 韦太夫人马上便夸赞道:“王妃如此深情厚谊,实在是我这外孙女儿的福气。”又朝着陆明薇招手:“快多谢王妃为你主持公道。” 陆明薇快步上前,笑着谢过了鲁王妃。 鲁王妃含笑打量她片刻,从手腕上退下一只金镶玛瑙绞丝镂空开口镯带在了陆明薇手上,道:“初次见面,你就带着玩儿吧。你放心,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门,没能跟吴家成亲,是你的福气。” 这话听在林氏耳朵里,林氏惊得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鲁王妃这是怎么了?她跟楚国公夫人的关系是出了什么问题? 仔细想想,这句话里头蕴含的深意可太令人毛骨悚然了。 有了之前的插曲,人人看陆明薇都多了几分同情,同时也多了几分宽容,外头传言看来也不可尽信的,人人都说陆明薇如何不知廉耻,对吴家世子死缠烂打,如今看来,也不是那样么,分明是个识大体又懂事的好姑娘。 鲁王妃亲自为陆明薇加笄,陆明薇的及笄礼办的盛大而隆重,不仅如此,还另外有巨大的收获,从今天开始,她是真真正正的甩掉吴文杰的那个人。 是吴文杰配不上她,是她不要吴文杰,而不是吴文杰朝她退亲。 楚国公府跟常勇侯府再也没有交好的可能,陆琳琅也不可能再如愿嫁进楚国公府去享福了。 这可真是一个好的开始,陆明薇在夜宴上看着在灯下出神的陆琳琅,微微扯了扯嘴角。 这只不过才是一个开始,慢慢来,她会把失去的一切都重新拿回来! 二十四·遭报应 - 闺门荣婿 - 秦兮 吴文杰哭丧着脸回了家,原本在家中等待多时的楚国公夫人直起身来,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笑着看向吴文杰:“这可算是如愿了,怎么还哭丧着脸?难不成又觉得可惜了不成?” 她跟楚国公都特意找借口推迟了去常勇侯府,就是为了到时候好推卸责任,这样旁人说起来,只会说是陆明薇讨人嫌,吴文杰是为了家中父母的健康,才会忍无可忍的不要这个丧门星。 不过虽然没有到现场去,现场是什么样的情形,楚国公夫人觉得自己也能猜得到。 无非就是陆明薇寻死觅活,甚至哭喊求饶。 她还没说话,吴文杰已经一屁股的坐在了边上的椅子上,咬着牙冷笑:“如什么愿?虽然婚事是退了,不过一切都被陆明薇那个贱丫头给搞砸了!” 他这时已经放开了捂着手的脸,楚国公夫人立即便看见了他脸颊上那个鲜明的五指印,立即便沉下了脸:“怎么,她竟然还敢打你不成?!” 真是反了天了!这个小贱人,只怕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她的儿子勉为其难的维持了这么多年的婚约,已经是给了她莫大的脸面了,否则的话,早些年就该把这门婚事给推了,让她根本没脸在这京城再待下去! 吴文杰摸着脸瓮声瓮气的:“不是她打的我,是世伯打的我......” 想到陆显宗当时暴跳如雷的样子,吴文杰就觉得有些害怕,他倒不是怕陆显宗,只是陆琳琅是陆显宗的女儿,若是陆显宗不容易,他可是就再也不能跟琳琅在一起了。 楚国公夫人原本满腔的怒火,此刻也忍不住怔了怔,错愕的问:“是陆显宗动的手?他怎么会对你动手?” 陆显宗这个人薄情寡义,什么感情对他来说都得拿到称上去过过称,称出个贵重便宜来,这样的人,应当知道跟国公府退亲的陆明薇就成了毫无价值的弃子了,他恼怒陆明薇都来不及,平时本来也是陆明薇自己的名声太差,再加上按理说还有林氏在边上祸水东引,怎么陆显宗没有迁怒陆明薇,反倒是打了吴文杰? 吴文杰说起这件事便觉得气血上涌,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难堪过,便忍不住将及笄礼上的事情说给楚国公夫人听。 楚国公夫人大为震惊,首先是陆明薇的应对完全出乎了他们的预料,再则便是心惊于陆明薇这番话的厉害......她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可比林氏都要技高一筹啊! 吴文杰犹自气怒难平:“连鲁王妃也帮着她!说我是莽撞无礼,还说我薄情寡义.......” 楚国公夫人顿时觉得耳朵嗡嗡嗡的响,猛地抓住了吴文杰的手腕,厉声问:“你说什么?!” 鲁王妃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她是王妃之尊,一言一行都万众瞩目,她的态度就是鲁王府的态度,人人都知道鲁王如今是最有希望入主东宫的王爷,她说这样的话,京城所有的贵夫人以后都会记住这样的评语,以后吴文杰怎么可能还能娶到大家闺秀?! 她顿时浑身的冷汗都下来了。 吴文杰被母亲抓的有些懵,莫名看了她一眼,把之前鲁王妃的话重复了一遍。 楚国公夫人立即便坐不住了,猛地要站起来:“快替我备轿,我要去鲁王府求见王妃。” 她跟鲁王妃是多年的交情了,这些年来,他们俩好的跟亲姐妹似地,什么事都是有商有量的,京城中几乎人人都知道这一点,也因此对她敬畏三分。 鲁王妃这人还出了名的护短,她府里的一条狗都比人尊贵几分,若是没有大事发生,鲁王妃是不可能忽然这么对她儿子的,一个陆明薇算什么?鲁王妃可不是那种会路见不平的人。 她一定要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底下的人急忙去备了车轿,楚国公夫人此时也顾不得儿子了,冷冷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先老实点在家里待着,我出去一趟,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吴文杰隐约意识到事情不简单,懵懵懂懂的答应了,只是仍旧气愤难平,忍不住便让小厮进来,替他送封信到常勇侯府去。 今天的事,肯定是把琳琅给吓坏了。 他要告诉琳琅,让琳琅先耐心的等几天,等这边的事情处置好了,他再想办法去看她。 另一头,楚国公夫人心急火燎的在马车上攥着手帕,一路上脸色阴沉地仿佛能够滴水,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不觉就出了神,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随即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冷颤。 不会吧? 她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不会的,她这么小心,而且都是过去这么多年的事了......应当不会的...... 她垂下眼帘,遮住了眼里的着急担心,度日如年的到了鲁王府,便急忙让人进去求见。 守门的门房对楚国公府的车架其实都已经认熟了,若是按照从前,他们早已经有人上来以你这他们从西角门进去,可今天,门房杵在门口没动,等到楚国公府跟车的管事婆子觉得不对,塞了个银角子,他们才懒懒的开了口:“哟,真是不巧了,咱们王妃不在,她从陆二姑娘的及笄礼上回来,便去城外的温泉庄子了。” 楚国公夫人心中咯噔一声。 这哪里是不在?分明是早就料到她会来,所以不想见她。 可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她压下心里的惊悸不安,长出了口气吩咐随从:“我们回去。” 韦太夫人心情便要好的多了,她此时也跟陆明薇轻声说:“这一次你做的很好,薇薇,人不能只是为了某个人而活着,更不能只为了一个男人活着。女人的价值不在于依附的是什么男人,更不能把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男人身上,否则一定会摔的很痛的。” 陆明薇正在看着大瓷缸里的几尾金鱼,闻言就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外祖母说得对,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尤其是男人,最靠不住了。” 二十五·自作孽 - 闺门荣婿 - 秦兮 从前陆明薇对吴文杰的狂热一直都是韦太夫人的一块心病。 女人跟男人是不同的,女人爱上一个男人,会越来越爱他,全身心的为他奉献,爱这个字很容易就框柱她的一生,让她在后宅之中变得面目模糊,失去自我。 但是男人却不同,男人一辈子都会喜欢新鲜的女孩子,那种新鲜,不只是样貌上的年轻,更在于她们的鲜活和天真。 现在陆明薇总算是清醒过来,她也算是放心又欣慰,轻轻拍了拍陆明薇的手背慈爱的道:“你心里明白,外祖母就放心了。” 她又说:“过两天我让人过来接你和云亭过去住几天,今天我就先回去了,你舅父也要回来了。” 陆明薇伸手揽住她的腰,深深地吸了口气:“外祖母也记得叫上大姐姐,我许久没有见到她了,今天我及笄她也没来,我怪想她的。” 陆明惜也是高嫁,嫁的是永恩侯府的世子邵君庭,邵家是后族,邵君庭是国舅爷,邵家的姿态便摆的格外的高,对陆明惜其实也算不上满意。 陆明惜哪怕有儿有女,邵君庭也不顾她的脸面,不仅妾室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家里抬,而且在外面也不安分,玩的整个京城都知道他的名声。 偏偏这样的人家,陆明惜却只能苦苦挣扎-----她心里其实清楚的很,别人的娘家或许是依靠,但是常勇侯府不是,陆显宗已经有了新的妻子和孩子,在他心里,原配所出的这几个孩子,就显得分量不那么重了。 韦太夫人也有些担心陆明惜的情形,闻言没有思索便答应了:“行,你自己也不必胡思乱想,有什么事,等你舅舅来接你了再说。” 陆显宗那边正忙的焦头烂额,今天的事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他心里对楚国公府现在恨之入骨,听见韦太夫人来告辞,急忙便迎出来:“岳母大人何不住上两天?今天这事儿闹得......真是让小婿无地自容了。” “有什么可无地自容的?毁约忘恩的又不是你。”韦太夫人直言不讳:“连鲁王妃都说了公道话,以后人人提起来,只会耻笑楚国公府,而不是咱们阿薇!正要跟你说,你不必担心阿薇的事,再不济,还有我这个老不死的在后头呢,断然不会让她委屈了的。” 韦家同样是煊赫家族,韦太夫人说这话,显然是打算走亲上加亲的路子了,陆显宗此时正求之不得,便忙不迭的朝着韦太夫人深深地弯腰行礼:“岳母大恩,小婿替阿薇她谢过岳母大人了!” “什么谢不谢的?”韦太夫人没有放在心上:“我自己的外孙女儿,难道我自己不疼,反倒是等着别人来心疼照管?我家囡囡在地底下看着呢。” 她提起韦氏,陆显宗的面色顿时就有些不大自然,讪讪的附和了几句,恭恭敬敬的送了韦太夫人出去。 林氏自然也要出来相送的,憋着一肚子的气送走了韦太夫人,忙的已经脚打后脑勺的林氏这才有空让人出去打听打听消息。 主要还是楚国公府的消息。 楚国公府到底是怎么回事?吴文杰摆明了脑子不大好用,他们竟然也放心让他一个半大小子来说退亲的事! 还有,也不知道楚国公府到底是怎么得罪了鲁王妃,以至于鲁王妃这一次如此不给楚国公府脸面。 她总得知道这些,才能做出应对。 真是烦死了。 “真是烦死了!”此时此刻,楚国公夫人也同样恼怒的抱怨了一句,见下人端茶水上来,立即便竖起眉毛呵斥:“拿走!” 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吃。 底下的人不敢触她的霉头,急急忙忙的端着茶水又出去了,伺候的人都屏声敛气,生怕有哪里惹了她不高兴。 好在没过多久,府里管家的媳妇儿,也是府里的管事妈妈秦妈妈就回来了,她自来便是楚国公夫人跟前的红人,她一来,大家就都有了主心骨,顿时都松快了几分,纷纷朝着她使眼色。 秦妈妈将伺候的人都打发出去,急急忙忙的走到楚国公夫人跟前轻声说:“夫人,都打听清楚了。” 姐妹这么多年,楚国公夫人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这么多年下来,她在鲁王妃跟前也是有几个能说的上话的人的,自然要打听打听清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她支起身子来:“说。” “白桃姑娘说,王妃娘娘前些天都还惦记着要请您过去给她看看新到的一批蜀锦和缭绫,让您帮着想想花样子,就是在收到了常勇侯夫人送的一套蓝宝石首饰后,便忽然暴怒起来,这些天,王府后院也是人人自危,生怕哪里惹怒了王妃,大家的日子都难过的很。”秦妈妈小心翼翼的在一边禀报,叹了口气:“再然后,就是鲁王妃娘娘亲自去了常勇侯府姑娘的及笄礼,还怒斥了咱们世子。” 其余的话楚国公夫人已经听不见了,她现在耳朵里完完全全只剩下了蓝宝石三个字。 蓝宝石首饰?! 常勇侯府陆明薇的那套蓝宝石不是在自己手里吗?!吴文杰前些天才从陆明薇那里拿到手了,她正是因为此事才会同意把婚约给退了,不想耽误委屈了自己儿子的! 怎么林氏竟然还有一套首饰送给了鲁王妃?! 她想起自己秘密送出去让娘家母亲请首饰工匠查看的那套蓝宝石,心里一时之间毛骨悚然。 她心悸不已,不小心将桌上的花瓶打落在地,飞溅了一地的碎片。 秦妈妈吓了一跳,急忙安抚她:“夫人先别着急,到底是什么事,您说出来,咱们大家也好商量商量啊。” 楚国公夫人却面无人色,一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要说什么? 虽然她自己也不敢置信,但是能够让鲁王妃态度大变的原因,实在是让人不往那方面想都难......她不由得闭了闭眼睛,觉得自己的心都跳的飞快,有些不敢想象若是真的,自己该如何应对,鲁王妃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二十六·塑料情 - 闺门荣婿 - 秦兮 楚国公夫人片刻不停的催促着秦妈妈回了一趟她的娘家,将那套蓝宝石首饰给带了回来,秦妈妈急急忙忙的回来了,朝着楚国公夫人摇了摇头:“夫人,这套首饰虽然贵重,但只是寻常的首饰,什么多余的东西也没有......” 竟然不是这一套! 楚国公夫人浑身寒毛直竖,眼睛死死的盯着托盘里的蓝宝石,一时之间心如同是在油锅里煎熬。 那也就是说,她拿到的东西是假的! 当初鲁王妃发现鲁王在外面与人有染,设计想要把背后的女人引出来,她上当被困在了大昭寺,是碰见了韦氏,才求着韦氏帮自己圆谎糊弄了过去。 韦氏当时知道她跟鲁王有染,也真心实意的劝她:“鲁王再好,终归也是有了王妃了,他若真是对你有意,正该光明正大的求了圣上或是贤妃娘娘,将你纳做侧妃,这样私下跟你幽会,若是被发现,你可身败名裂了!” 韦氏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但是也正因为是真的,所以格外的刺耳。 楚国公夫人急于脱身,只能虚已委蛇的跟韦氏说,都是鲁王骗了自己,以后她一定会痛改前非,并且求韦氏为她遮掩。 她哭着抱住韦氏的腿,韦氏最终还是心软为她在鲁王妃面前遮掩过去了,鲁王妃当时没有在在大昭寺找到人,气的险些跳脚,听说回去便杀了报信的丫头。 楚国公夫人后来急忙定了亲事,并且还嫁的不错,成了国公夫人。 只是她一直都很惦记着自己交给韦氏的那份情书,那时候她为了求韦氏庇护,匆忙之下把情书也给了韦氏。 韦氏原本说好要给她的,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变了心思,跟她谈起了条件,要为腹中的胎儿指腹为婚。 她那时候正好也和韦氏一前一后的怀孕,不得已答应了韦氏。 其后几年,她一直想从韦氏那里把那封密信拿回来,却一直没能成功。 直到最近,她才从伺候韦氏的旧人那里知道,韦氏原来把那封信放在了蓝宝石凤钗里,留作送给女儿的嫁妆。 楚国公夫人立即就明白过来,韦氏这是怕以后自己折腾她女儿,所以才故意把这个把柄留给陆明薇,好让自己不能端婆婆的款儿。 只可惜韦氏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陆明薇是个不成器的主儿,不知道这套蓝宝石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她原本还以为解决了一桩心头大患,可如今看来,自己分明是被骗了。 可到底是谁骗了她? 陆明薇? 不,楚国公夫人笃定的摇了摇头,那个疯丫头哪有这个本事?何况她也根本不知道以前的陈年旧事,知道的也都被她跟林氏处置了。 林氏...... 想到林氏,楚国公夫人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 是啊,林氏! 是不是之前她让林氏处置那些韦氏身边旧人的时候,林氏从那些人嘴里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会故意把那套蓝宝石换掉了,然后把真的送给鲁王妃,当成讨好鲁王妃的礼物? 这种事林氏也不是做不出来,毕竟她也是能婚前便勾搭好姐妹丈夫的人。 她为了博取鲁王妃的喜欢,还真的能做出这种事。 林氏! 她在心里恨得咬牙,之前她跟林氏分明有所默契,她儿子退亲之后也原本打算跟陆琳琅提亲的。 可原来,林氏早已经另有打算,所谓的默契,如今想来只怕也只是林氏故意用婚约来麻痹自己,其实转头另外讨好鲁王妃。 也不知道林氏用这套蓝宝石头面换了一个什么价钱。 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秦妈妈在边上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脸色:“夫人,王妃现在对您如此冷淡,咱们只怕是该想想法子......” 楚国公夫人顿时垂下眼,过了一会儿,才沉声说:“你帮我送封信去给王爷,另外......” 她冷冷的笑了笑,眼里一片冷漠:“另外去看看文杰他人去哪儿了。” 秦妈妈有些茫然:“您不是让世子禁足了吗?”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让他乖乖的在家里待着,哪里有那么简单?他的魂儿都被陆琳琅给勾走了,无论如何肯定是会想办法给陆琳琅送信的。 果然,秦妈妈去问了一遍回来,佩服的对楚国公夫人道:“夫人真是料事如神,果然跟您猜测的那样,世子虽然出不去,但是已经让小厮去给陆姑娘送信了。” 楚国公夫人嘴角嘲讽的翘了起来,并没有为此觉得开心,只是沉声说:“你把信换一换。” 说罢便走到书桌前挥笔写下了一封信,交给了秦妈妈让她去给那个送信的小厮:“告诉他,无论如何这封信一定要到陆琳琅手上。” 林氏既然为了讨好鲁王妃而来算计她,她自然也可以算计林氏。 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秦妈妈不敢耽误,急忙出去了。 陆琳琅收到信的时候还在为了及笄礼的事情烦心,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本是一场让陆明薇万劫不复的及笄礼,结果却成了陆明薇扬名的登云梯! 哪怕她再老成持重,本质是其实还只是十几岁的少女,因为太过恼怒,她连着把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简直是气的了不得。 桃夭此时捧着一封信进来,轻声道:“姑娘,这里有您的信。” 陆琳琅心情不好,厉声摇头:“不看,扔了!” 桃夭咳嗽了一声:“姑娘,是楚国公世子的信,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请您一定要看。” 一定要看? 陆琳琅想到及笄礼上吴文杰办的蠢事和出的洋相,忍不住就冷嘲道:“他不过是个废物!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迟疑了片刻之后,她还是伸手接过了信打开,一眼看见信上的内容,顿时睁大了眼睛。 她转身看着桃夭沉声吩咐:“去准备马车,我要出门。” 她转变得这么快,桃夭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到反应过来才犹豫着问:“姑娘,咱们要去哪儿?” 陆琳琅有些迫不及待:“等去了就知道了!” 二十七·有秘密 - 闺门荣婿 - 秦兮 沸沸扬扬的闹了一天,整个侯府的人都疲倦不已,百合轻手轻脚的给陆明薇端了盆水进来,笑着说:“姑娘今天真厉害!这么多年了,世子越发的得寸进尺,把长辈之间定亲的不满发泄到您头上,话说的一次比一次难听,您今天终于出了口气!” 连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都觉得出了口恶气,能够抬头挺胸的做人了。 许妈妈帮陆明薇把头饰都给卸了,闻言便笑着嗔她一句:“现在才哪儿到哪儿,你就高兴成这样,若是咱们姑娘以后觅得了如意郎君,你岂不是高兴得要飞上天去?” 自从许妈妈回来之后,她这菩提楼的事情便迅速上了正轨,事事都井井有条,除了红鸾那个丫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其他的小丫头们都很快便老实了。 百合就吐了吐舌头,若是换做以前,这觅得如意郎君的事,是想都不敢想的,毕竟自家姑娘对着吴文杰一根筋,又是定了亲的,以后一辈子也就是吴文杰了。 但是如今却不同,陆明薇今天当着半个勋贵圈的人的面跟吴文杰退了亲,脸面尽失的反而是吴文杰。 以后人人提起陆明薇来,都会说一声就是那个不要楚国公府世子的那个陆二姑娘。 多有面子啊? 她笑了一回,拧了帕子交给许妈妈,又想到什么,焦急的说:“对了姑娘,红鸾她又跑到正院去了......” 红鸾这个丫头,真是一块冷冰冰的石头,怎么捂都捂不热。 许妈妈有些生气,抿着唇看着陆明薇:“姑娘,红鸾这丫头心不在咱们这里,这次去正房肯定也是去报信去了......” 陆明薇扯了扯嘴角:“她能报什么?” 能说的无非就是那些老生常谈,林氏靠着那些猜测根本奈何不了自己。 许妈妈叹了口气:“就怕她无中生有,有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红鸾,咱们屋子里若是多了些少了些东西,都容易被人拿住把柄。” “妈妈不用怕。”陆明薇笃定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牵了牵嘴角:“不会有事的,林氏很快就顾不上我们了。” 她直言不讳的称呼常勇侯夫人为林氏,可见她现在对于林氏的态度。 许妈妈知道她心里什么都明白,也不再多说,毕竟从最近的事情看来,陆明薇真是办什么事都自有打算的。 静了静,陆明薇忽然问百合:“去看看少爷在干什么。” 百合她们都巴不得陆明薇能跟陆云亭亲近,听见她这么说,忙不迭的亲自过去了,还特意抱了个插着山茶花的水晶瓶过去给陆云亭点缀屋子。 陆云亭屋子里的丫头倒是十分知机,见了百合过来纷纷过来打招呼,又帮她进去通报。 陆云亭在自己屋子里发呆,他以前一直以陆明薇为耻,十分愤怒自己有个这么不顾廉耻的姐姐,但是这一次陆明薇的表现让他刮目相看。 他有些愧疚自己以前对陆明薇的态度-----外祖母说得对,她跟自己是一母同胞,两人血脉相连,他不应该如此排斥她。 正想着,百合就进来了,笑着冲他行了礼。 陆云亭现在心里对陆明薇充满愧疚,见到她身边的大丫头,急忙问:“是不是她有什么话要你跟我说?” 百合急忙笑着摇头:“没有,姑娘只是说,她照顾的山茶花开花了,想到以前您常跟大小姐一起赏花,便插了一瓶子让我带过来给您看看。” 陆明惜出阁之前,最喜欢山茶花,经常带着他一道坐在廊下赏花。 这么久了,没想到陆明薇竟然记得-----以前小时候,陆明薇都是在外祖母家里住着的,能记住这些,可见是在自己身上多费心思。 他看着那瓶花,嘴唇动了动,半响才道:“替我谢谢.....她......” 又问百合:“她,她很难过吗?” 肯定是难过的吧?从前她多喜欢吴文杰众所周知,人人都看在眼里,她的愤怒和伤心不是假的,从前对吴文杰的情谊也不是假的,吴文杰这么伤她的心,她虽然强撑着主动退了亲,但是心里肯定还是很难过的。 百合想到陆明薇的交代,垂下眼轻声说:“看着是还好,还说要吃宝鼎楼的烧鸭,可现在府里乱哄哄的......” 陆云亭正是少年意气的时候,一听说这话,马上便一腔豪气的站了起来:“我去买!” 百合震惊的睁大眼睛,从前少爷跟陆明薇之间关系紧绷的厉害,双方谁都不肯低头,谁知道现在变化竟然这么大。 她一脸茫然的回了院子,轻声去跟陆明薇说了刚才陆云亭的表现。 许妈妈也在一边凑趣:“少爷到底是关心姑娘的,原本么,姐弟之间,哪里有隔夜仇的?解开了就好了。” 陆明薇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她上一世犯蠢,看不清楚谁才是真正对自己好的人,陆云亭嘴硬心软,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少年。 其实只要她稍稍示弱,陆云亭就会过来亲近她了。 不过,她也不仅仅只是想让陆云亭去买一份烧鸭。 宝鼎楼里人声鼎沸,作为京城标志性的酒楼之一,宝鼎楼高五层,几乎是京城酒楼之中最高的,越是往上,位子便越是难定,尤其是三层往上,因着有飞桥连着对面的楼,可以在飞桥上俯瞰整条正阳大街,所以几乎都是达官贵人们才能定到位子。 陆琳琅飞快的拾级而上,一直到了四楼才停住了脚,转过了拐角,进了里间的一间包间,一打开房门,便马上闪身进了屋子。 吴文杰早已经等在屋子里许久了,见了她来,高兴得脸都变了形,几乎要朝着她生扑上去:“琳琅!我就知道你对我是有情谊的,绝不可能不理我!” 陆琳琅冷眼看了他一眼,想到他今天被陆明薇痛斥的样子,厌恶的皱了皱眉头。 如果是他踹了陆明薇,那么他在自己心里的形象还能高大一点。 可是连陆明薇都不要的东西,她陆琳琅就更看不上了! 她冷淡的退后了几步,冷冷出声:“你说有我娘的秘密要跟我说,到底是什么秘密?” 二十八·拉下水 - 闺门荣婿 - 秦兮 若不是信中说吴家知道林氏的秘密,若是她不来,就把这秘密公之于天下,让林氏身败名裂,陆琳琅是怎么也不会来见吴文杰的,别人不要的东西,陆琳琅更不会要了,在她眼里,她值得最好的,吴文杰这种人,对她是一种亵渎。 吴文杰就怔了怔,有些疑惑的反问:“琳琅你说什么?什么秘密?” 陆琳琅顿时睁大了眼,一时之间脑海之中电光火石的转过了无数念头,最后忍不住骂了一声-----是啊,这个呆头鹅是个蠢笨的,他为了哄自己出来,什么胡话都能说得出来。什么知道林氏的秘密?也根本就是假的,他说到底只是想骗自己出来而已。 她想到此处,脸上的厌恶便再也遮不住,冷冷的转身要走。 吴文杰好不容易盼着她来了,见到了美人儿,都还没有诉衷肠,哪里肯让她走,急忙追上去拉住了陆琳琅的衣袖:“琳琅,琳琅你听我说,我跟那个丑八怪从此没有关系了,你放心,我心里一直都是只有你的,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这样的喜欢可真不值钱。 陆琳琅毫不迟疑的甩开了他的手,耐心全无的冲他冷笑:“那又如何?你如此莽撞,在我父母亲跟前丢尽了脸,难道你还以为,能再博得我的欢心?” 顾忌着这里是酒楼不想闹大,再加上出于想给陆明薇添堵的一些小心思,陆琳琅深吸了口气缓和了语气期期艾艾的开口:“世子哥哥,这件事你着实办的太不体面,再说,不是你跟我二姐姐退亲,而是我二姐姐先跟你退亲的......” 吴文杰现在提起陆明薇都是一肚子的气,他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劲了,以前三棍子下去都打不出一个闷屁的人忽然就变得牙尖嘴利起来。 在花厅里那番话说的他哑口无言,主要是还让他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了不尊重常勇侯府了,天知道,他哪里有看不起常勇侯府的意思?他根本就只是单纯的看不起陆明薇而已啊! 他愤恨的咬牙:“都怪陆明薇这个贱人,琳琅你别着急,我一定有办法让世伯和伯母消气的,到时候我一定会娶你......” 陆琳琅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那就等以后再说吧。” 白白的出来一趟,结果却是虚惊一场,她只觉得无趣,飞快的要走。 吴文杰从来没见过陆琳琅这副冷淡的面孔,她越是冷淡,他就越是觉得陆琳琅是生气了,而只要陆琳琅一生气,他素来都是没有理智了的,见陆琳琅要走,他头脑发热的便跟着追了上去,一直追到走廊尽头,还在大声喊:“琳琅,琳琅!琳琅你等等我啊琳琅!” 他追出来喊出声的那一瞬,陆琳琅简直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愤怒得回头厉声呵斥:“闭嘴!” 知道吴文杰蠢,也正是因为吴文杰蠢,所以以前陆琳琅习惯于把吴文杰当成手里的刀,这把刀也的确很好用,多亏了他,才能让陆明薇的蠢名传遍京城。 可原来,他的愚蠢却是一把双刃剑。 吴文杰的嗓门十分的大,加上这第四层基本都是非富即贵的才能上来的,都讲究一个安静,他闹出的动静就越发的明显。 已经有人出来看热闹了。 还有人哟了一声,不怀好意的吹起了口哨:“这不是咱们楚国公府的世子吗?这刚被退亲,就找到下家啦?” 话说的难听,陆琳琅的脸腾的一下涨的通红,对吴文杰更加恨之入骨,立即转身就走。 吴文杰追之不及,朝着那个纨绔提拳就砸了过去。 那个纨绔也不是好欺负的,被砸了一拳头,马上便反击,一面又恼怒的道:“怪不得人家陆二姑娘不要你呢,原来是因为你早就跟人家妹妹勾搭在一块儿!别以为我不认得,刚才那个可是陆家三姑娘!啧啧.....吴文杰,你可真是够有能耐的啊!” 还没完全下楼的陆琳琅把这话听的清清楚楚,差点儿没有呕出一口血来。 她恨不得现在就把吴文杰给碎尸万段。 但是她好在还有一丝理智,知道自己若是现在回去,只会把事情越闹越大,便只能不管不顾的捂着自己的兜帽飞快的从楼上跑了下去。 她身边的桃夭等人跟在她身后,也跑的飞快,还和一个人撞了个正着。 桃夭此时也顾不得找人麻烦了,急着追着陆琳琅出去。 陆云亭面色铁青的站在原地,几乎有些不可置信。 他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妹妹怎么会跟吴文杰那个负心汉在一起? 尤其是,现在还刚出了吴文杰大闹了陆明薇的及笄礼的事,陆家人人都恨吴文杰入骨,她怎么还会出来私底下见吴文杰?! 上面的动静一时没有停止,吴文杰骑在那人身上,跟人打成了一团。 陆云亭蹬蹬蹬的跑上楼去看,等到真正看清楚了吴文杰的脸,才沉着脸握紧了拳头。 真的是吴文杰! 琳琅真的出来见吴文杰! 她疯了吗? 此时此刻,听说了陆琳琅去见吴文杰的林氏也忍不住怒斥陆琳琅:“你疯了吗?!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竟然还敢跑出去见吴文杰?!” 陆琳琅自己也吓得要命,她从前用心机也不过就是在内宅,根本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如今听见母亲呵斥,她就更加觉得六神无主和委屈,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还不是以内怕他真的有母亲的秘密......” 林氏气不打一处来:“你真是不长脑子!他不过是个小辈,而且又不学无术的,头脑简单,他这样的人,能有什么我的秘密?” 话说到这里,林氏又顿住了,面色阴沉的皱了皱眉头。 是啊,吴文杰是没有自己的秘密。 但是,楚国公夫人呢? 她眉眼阴沉的闭了闭眼睛,还是忍不住先训斥女儿:“真是该聪明的不聪明,不该聪明的瞎聪明!这下好了,还在酒楼那样的地方见面,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个傻子!” 二十九·雪上霜 - 闺门荣婿 - 秦兮 林氏觉得自己最近有霉运缠身的嫌疑,自从陆明薇在假山上摔下来病了那一场之后,她就觉得处处都不顺心。 原本吴家是一把用的这么顺手的刀,结果也出了差错。 打发了女儿之后,她让人去酒楼打听打听消息,看看当时跟吴文杰发生争执的纨绔是哪家的。 这种是非最怕的就是有人在中间添油加醋,若是说得多了,陆琳琅的名声就真是要坏掉了,这个女儿她捧在手心里如珠似宝的养大的,对她寄予厚望,哪里能让她就这么明珠蒙尘?她的女儿,一定是要比韦氏的女儿好百倍的! 除了去打听消息,林氏想了想,又让文嬷嬷去吴家走一趟。 吴文杰如此没轻没重,总该要有个教训才是,这个节骨眼吴家不好好的看着他,反而还把他放出来闹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刚把事情分派完,还没来得及去看看儿子,就听见外面陆显宗怒气冲冲的声音响起,还有小丫头的求饶声和啜泣声。 顿了顿,她整理了自己的衣裳站了起来,温柔的迎了上去,正好碰见陆显宗进来,便轻声问:“侯爷这是怎么了?还在为吴家的事情心烦呢?” 陆显宗愤怒的甩开了她的手。 林氏忍不住怔了怔。 这放在从前,可是从未有过的,陆显宗从来不会这么拂她的面子,她忍不住有些委屈:“侯爷,若是我做错了什么,您跟我说便是了,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下人们都屏声敛气,一个个的连头都不敢抬,当下人的若是碰见主子丢脸,往后还想继续在屋子里伺候? 何况林氏这么要面子的人,更不会留着她们堵心了。 陆显宗怒不可遏,甚至都没顾上林氏的撒娇,他几乎是咆哮着喊:“陆琳琅呢?!快把那个不成器的东西给我找出来!” 一来就要找陆琳琅,还是用这样的语气......林氏心里咯噔一声,顿时就知道是陆琳琅出去见吴文杰的事事发了。 她反应极快,几乎是立即就拉住了暴怒的陆显宗,皱着眉头对着还没来得及出去的大丫头凤仙使了个眼色。 凤仙会意,急忙出去让奶娘抱着小少爷过来了。 陆显宗最宠爱这个小儿子,有什么不烦心的,看在他的面上,也总能烟消云散的。 但是这一次,陆显宗的怒气显然没有那么容易平息,他甩开林氏,没好气的冷笑:“你拉着我做什么?!我的脸面都被她这个不孝女给丢尽了!人家刚刚跑来打我们陆家的脸,我们陆家的人见到这个负心汉也该上去啐他一脸唾沫,可她倒好,她竟然还私底下去酒楼跟他见面!” 果然是这件事!林氏心里有些烦躁,她也知道陆显宗这个人的脾气,他最大男子主义,好面子,有人打他的脸,那等于要他的命。 吴家现在在他心里就是万恶不赦,吴文杰就更是碎尸万段都不足以让他解恨。 偏偏现在自家这傻女儿还撞到了枪口上...... 她只好勉强解释:“老爷,这事不是您想的那样,琳琅不过是为了帮她姐姐问清楚吴文杰退亲的事,您也知道,她自来都是心肠软的孩子,她舍不得她姐姐难过......” 陆显宗瞪大眼睛:“放屁!她姐姐比她看得开多了!她姐姐自己都在及笄礼上让吴文杰滚蛋了,还要她去问什么?!” 林氏竟无言以对。 陆显宗就气的更厉害:“来人,去把三小姐请过来!” 陆琳琅哭的不行,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辩解:“父亲这么说女儿,女儿真是万死也难证清白了!难道我就是这样的人?” 陆显宗被林氏拦着,手指着陆琳琅冷笑:“若不是你去见了吴文杰,怎么会有那些闲话传出来,难道还有人冤枉了你不成?!我今天去上朝,回来的路上就听了一耳朵的闲言碎语,人家怎么说你?人家说,怪不得要跟姐姐退婚了,原来是早就看上了妹妹!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陆琳琅几乎是快晕过去。 若是换做平常,陆显宗早就偃旗息鼓了,但是今天不同,他实在太过恼怒了,以至于连林氏都拦不住他。 他怒瞪着女儿:“你当真是.....当真是丢尽了我们陆家的脸!” 从出生到现在,陆琳琅一直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头一次被这么劈头盖脸不留情面的训斥,又气又急之下,竟然晕过去了。 林氏顿时大哭起来:“老爷,难道你要把女儿被逼死不成?就算是私下见面又能如何?就能证明咱们琳琅真的跟吴家那个有什么?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见女儿晕过去了,陆显宗总算是暂时停止了追问,却还是疾言厉色的呵斥:“没有什么道理不道理!她这么出去见吴文杰就是不行!她糊涂,难道你这个当娘的也糊涂?自己不注重名声,你女儿也不要名声了?” 仿佛是被人猛地打了一把掌,林氏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老爷!” 谁都可以这么说她,但是陆显宗有什么资格? 难道她一个人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吗?!林氏气的浑身都在发颤,紧盯着陆显宗似乎是想要个说法。 陆显宗也自觉失言,愤愤然的哼了一声,便要夺门而出。 只是还没出门,就遇上急匆匆的进来的管事陈忠。 他站住了脚,没好气的问:“什么事?” 陈忠有些为难,迟疑半响才面露难色的看着陆显宗回话:“老爷,这.....吴家世子来了,正在门外候着呢,咱们说了您不在,可他,他也不听啊!他不走,可若对他动手,动静闹大了又怕不好看.....” 这个兔崽子竟然还敢来! 陆显宗冷冷的瞪了陈忠一眼,毫不客气的道:“赶走!” 丢人不丢人的,反正现在吴文杰比陆家丢人。 他是再也不想看见吴文杰了。 陈忠却还是站着没走,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等到见陆显宗要发怒,他才急忙凑在陆显宗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陆显宗顿时气得连眉毛都竖起来了,大步朝着外头走去。 三十章·共沉沦 - 闺门荣婿 - 秦兮 吴文杰耷拉着脑袋待在陆家的花厅中,这在以前,他来陆家就跟出入自己家是一样的,陆家上下都对他不知道多么欢迎,连陆家的后院,他都是想进就进。 可是现在,他要进一趟陆家都这么难。 想到母亲说的那些话,吴文杰咬了咬唇,目光涣散之后又带着一律坚定的摇了摇头,对,他不能失去琳琅,若是让他失去了琳琅,简直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他正魂游天外,陆显宗已经厌恶的发出一声咳嗽,引得他回过了神。 吴文杰急忙上前朝着陆显宗行礼喊世伯。 陆显宗冷笑一声,立即伸手制止了,毫不客气的道:“世子大可不必如此惺惺作态,该说的话都在那天说清楚了,我已经同世子分说明白,两家再无关联,不知道世子今天还来,到底是打算做什么?难道当真欺我常勇侯府无人吗?!” 吴文杰猛地上前两步,按照之前母亲所教跪倒在地,猛地朝着地上磕了两个头,坚定的道:“世伯,实不相瞒,我之所以退婚,并非是为了羞辱府上,更不是为了羞辱世伯,而是,而是因为我心悦琳琅,想要退婚另求琳琅而已......” 如果不是花厅连个下人都早已经被赶出去,此刻只有他跟吴文杰两个人,陆显宗都恨不得跳起来把吴文杰的头给打破。 真是可笑至极! 他实在没有料到,吴文杰会无耻到这个地步。 同时他又觉得深深的愤怒。 吴家把他们陆家当成什么?把他们陆家的女儿当成什么?他当他是在菜市场买菜?竟然还挑肥拣瘦! 他忍无可忍,此时也顾不得礼数了,直接一脚便踹在了吴文杰心口,把他踹翻在地,忍不住还骂了声娘:“你他娘的真当老子好欺负?!你给我滚回去!若是今天的事你们国公府不给我个交代,我就要去圣上面前问一问,吴家到底是怎么教导的孩子!” 真是欺人太甚了! 吴文杰忍着剧痛撑着身子重新站起来,半点不肯退缩:“世伯,我跟琳琅情投意合......” 情投意合?! 陆显宗此时出离的愤怒了,但是同时他又想起之前陆琳琅去酒楼私会吴文杰的事,若真是那样,自己若是把吴文杰赶走,吴家在外面再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挑了挑眉,阴沉着脸令人去把林氏叫来,另一头,他又让人去吴家走一趟,去请楚国公过来。 林氏很快便来了,听说吴文杰说他跟陆琳琅是情投意合,向来都温柔小意的林氏几乎是泼妇般的左右开弓的打了吴文杰两个耳光。 她厉声指责吴文杰:“你自己不要脸面不顾廉耻,还要把人家无辜的姑娘拖下水,你到底是个什么居心?!毁了我们家一个姑娘不够,你还想毁了我们家多少人!?你这个丧德败行的玩意儿,你不得好死!” 林氏在吴文杰跟前一直都是慈母的形象,吴文杰被她揪着打了几个耳光都还没反应过来,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但是他也想到了母亲当时的话。 母亲当时就说,他若是不一口咬定自己跟陆琳琅彼此情投意合,以后他便再也不可能跟陆琳琅有任何机会了。 看陆显宗跟林氏的反应,母亲说的显然是对的。 对陆琳琅的爱意战胜了恐惧和畏怯,他躲开林氏的厮打,跪得直直的:“小侄没有说错,我原本就不喜欢明薇,我一直喜欢的便只有琳琅。琳琅分明也对我有意的,不信的话你们可以问问明薇身边的红鸾,我.....她知道的,我每次去找明薇都只待一时片刻,其余的时间,我都在琳琅那儿!” 林氏几乎要晕过去。 若是此时可以杀人,她应当已经毫不犹豫的把吴文杰给杀了。 这个蠢货!这个害人害己的蠢货! 如果不是他一开始就把事情搞砸,自己的确曾把他当做女婿的好人选,可是原来蠢人犯蠢的时候,是如此可怕的。 他简直半点脑子都没有!他这么把陆琳琅拉下水,陆琳琅还有什么名声?! 哪怕是陆家妥协,为了其余的女孩子们的名声把陆琳琅许配给他了,对他自己又有什么好处?何况对陆琳琅来说,这简直是灭顶之灾。 吴文杰的话,坐实了陆琳琅跟自己姐姐的未婚夫有染的罪名,不仅如此,还在姐姐已经跟他退婚之后还跟他私下会面...... 林氏气的牙痒痒。 她到底是怎么得罪了楚国公夫人,楚国公夫人要如此不遗余力的拉着她共沉沦啊?! 陆显宗听他说的言之凿凿,目光已经更冷了三分,不顾林氏恳求,他立即喊来陈忠:“去把二小姐跟前的红鸾给我带过来!” 他知道吴文杰为什么敢找上门来了,看他这态度,分明是有所凭恃。 若真的是如此,他还真不能把人赶走,否则的话,吴家人若是拿着所谓的证据外面瞎嚷嚷,他的脸面更是得丢尽了。 此时此刻,他心里悔恨不已。 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枉他一直觉得林氏温柔识大体,懂事又听话,现在看来,林氏自己立身不正,也不会教导女儿!竟然教出这么无法无天的孩子来!辜负了他的一腔希望! 红鸾正在屋子里喜滋滋的看着那件被陆明薇赏赐给自己的缭绫礼服,这么漂亮的衣裳,便是府里的主子,也不是人人都有,陆明薇却随手就给了自己..... 她这些年两头得赏赐,早已经积攒了不少银子,等到过些年再求了林氏放出去,凭借这些赏赐,也足以做个地主婆了。 听见外头响起敲门声,她猛地将自己的箱子盖上,拿锁给锁了起来,这才急忙去开门。 百合正站在门外看着她:“陈管事来了,说是老爷那边有事找你,现在正在院子外面等着呢。” 红鸾哦了一声,怕百合看出什么,忙出了门将门一把给带上了,抚了抚耳边的碎发道:“我这就出去,你回去伺候姑娘吧,姑娘那离不得人。” 三十一·迟算账 - 闺门荣婿 - 秦兮 红鸾欢欢喜喜的出了门,百合站在廊下看着她走远了,上了游廊打了帘子进了明间跟陆明薇轻声说:“姑娘,红鸾出门去了。” 陆明薇正在摆弄一盆山茶,闻言就挑了挑眉:“是陈管事过来请的?” 百合上前给她打了水洗手:“是,陈管事亲自来的,也不知道什么重要的事,这么要紧。” 自然重要了,陆明薇垂下眼帘。 两套蓝宝石,只有一套有楚国公夫人的秘密,她借着林氏的贪婪把东西送给了鲁王妃,为的就是鲁王妃厌恶楚国公夫人。 事实上,在得知了心心念念十几年的真相之后,鲁王妃也的确是出手快准狠,借着吴文杰退亲的事几乎将吴文杰踩到了泥地里,她的那番话,基本上已经是给吴文杰定了型,过几天等到御史们反应过来,或许连吴文杰不配承袭世子位的奏折都能堆满内阁的书案。 但是楚国公夫人这个人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的认栽? 她这个人心胸狭窄,追名逐利,这一生都在为了攀附权力而活,鲁王妃这么忽如其来的转变态度,以她经营多年的人脉网和关系网,她肯定能打听出来缘故。 她可是一条毒蛇,在知道林氏送了鲁王妃一套蓝宝石之后,怎么可能会相信林氏不知道蓝宝石里头的秘密? 聪明人的疑心可永远是最深重的。 在她心里,林氏既然为了献媚于鲁王妃而不惜踩着她上位,她怎么可能会甘心当这个石头?她自然是要把林氏一起拖下水了。 这个时候,之前便跟吴文杰一直牵扯不清的陆琳琅自然是最好的目标。 但凡是男子跟女子沾染上绯闻,一般来说都是女子的名声更容易被人毁坏,也正因为如此,这个时候让人撞破陆琳琅跟吴文杰私底下见面,那么无疑既能把吴文杰暂时拉出人人议论的境地,成功祸水东引,又能让林氏尝到痛苦,这十分符合楚国公夫人的行事作风。 陆明薇轻轻扯了扯嘴角。 这次叫红鸾出去,只怕也是两边正在扯皮了。 见陆明薇心情不错,百合也跟着笑起来:“她不过是出去一趟,怎么姑娘笑的这么开心?” 许妈妈正好也抱着一盒子糕点进来,有些莫名的把糕点放到陆明薇桌上,不解的道:“也不知道少爷是怎么了,忽然跑来塞了一盒子天心阁的点心过来,说是醒狮酥,天心阁每五天才卖一百盒的糕点,让您尝尝。” 陆云亭这个别扭的孩子。 陆明薇失笑,打开匣子看着里面躺着的一个个活灵活现的可爱的小狮子,忍不住唇角微翘。 百合也忍不住惊喜的叫了一声:“这糕点做的也太精致了罢?怎么能做的这么好看还这么像,连身上的毛都活灵活现的。” 许妈妈为陆明薇高兴,却也有些遗憾:“只是不知道少爷怎么了,放下了糕点就走,我怎么叫他进来都不听。” 陆明薇知道陆云亭怕是昨天去了宝鼎楼看见了陆琳琅跟吴文杰的事,陆云亭是个实诚的孩子,他现在虽然对自己有所改观和愧疚,但是跟林氏母女十多年的感情也不是假的。 他需要时间来消化和面对。 “没事。”陆明薇笑了笑:“他有这份心就很好了,他既然送了糕点过来,妈妈你明天就帮我送一方端砚过去吧。” 许妈妈急忙答应了,又问起之前的事:“刚才您跟百合说什么呢?” 百合便说了红鸾出去的事,笑着说:“我是问姑娘为什么红鸾出去一趟,她那么开心。” 陆明薇拈了一只醒狮酥在手里仔细端详,漫不经心的微笑:“我是笑,她不会再回来了。” 花厅里的气氛剑拔弩张,林氏一再的劝陆显宗:“您为何在乎这个登徒子的话?他居心叵测,把咱们家两个千金小姐都看做什么?如此冥顽不灵,污蔑女儿家闺誉,您很该直接把他打出去才是!” 吴文杰没有想到林氏会生气成这样,睁大眼看着林氏喊伯母:“您从前分明说我天真纯良,还说可惜了我已经跟陆明薇定下婚约了......您不是一直都知道我对琳琅的心思吗?我本来就不喜欢陆明薇,我喜欢的一直都只有琳琅而已!” 这个畜生!林氏觉得自己的下巴都要气歪了。 而此时,红鸾已经被陈管事带了上来,见到花厅里众人齐聚,她一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等到吴文杰激动的跳起来指了她:“红鸾你自己说,我每次去陆明薇那里,是不是只是打个照面?其余时间都去琳琅那里了?” 陆显宗的目光放在红鸾身上,冷着脸问:“是不是?” 他此事的心情恶劣到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了,以前觉得两家是通家之好,而且存着跟楚国公府亲上加亲的心思,一直没有对吴文杰多加防备,谁知道吴文杰竟然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一个人就想祸害他两个女儿! 林氏既然都知道他在后宅是这个德性,竟然还放他在内宅之中乱窜?! 红鸾吓了一跳,她平时再机灵,见到了陆显宗的反应也是下意识的害怕,加上吴文杰现在也情绪激动,她一时有些发懵,根本没有时间思索就着急忙慌的应了一声是。 林氏顿时厉声呵斥:“你胡说八道!” 吴文杰蠢,这个红鸾也是个蠢的,这种话她竟然也敢应! 吴文杰就一鼓作气的看着陆显宗:“世伯听见了吧?她可是陆明薇跟前的大丫头,我跟琳琅平时没少给她好处,否则的话,她为什么以前从来不说这话?都帮我们隐藏秘密?” 陆显宗面色铁青。 此时外面去而复返的几波人也都回来了,陈忠快步进来在他耳边说:“侯爷,楚国公已经来了。” 陆显宗浑身都紧绷着,面色阴沉的看了一圈众人,指着红鸾对陈忠说:“这个丫头,给我绑了,看看她到底还做了些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 内宅的事让陈忠插手,摆明了是不信任林氏。 三十二·定生死 - 闺门荣婿 - 秦兮 夫妻这么多年,林氏自以为一直把陆显宗的一切都拿捏的很准,她永远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但是这一刻,怒火让她没有了理智。 这么多年的枕边情谊,不过就因为韦氏留下的一个贱种,陆显宗竟然就这么不顾她的体面! 当着这么多人,陆显宗让一个外院的管家来审内院的丫头,把她这个当家主母视若无物,她以后还如何服众?! 好在,在她即将口出恶言之际,外面忽然传来婴孩的啼哭。 没过一会儿,奶娘抱着林氏所出的小少爷快步进来,急急忙忙的说:“侯爷,夫人,小少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今天一早起来就吐奶,蔫蔫儿的没有精神,给他收了惊喊了魂的,也没用,这都已经一天了,眼看着摸上去还有些发热,一直喊着叫娘......” 林氏心中松了口气,快步下了台阶去接过了眼角还挂着泪痕的儿子,带着哽咽的喊了一声松儿。 陆显宗迟疑一瞬,也下了台阶去看孩子。 陆云松出生的迟,算得上是陆显宗的老来子了,他对陆云松一直都看的跟眼珠子似地。此刻上前,见陆云松胖胖的脸上都是泪痕,一双又黑又圆的眼睛正看着自己,他的心就软了软,语气也放缓和了,交代林氏:“快去让人请擅长小儿科的洪太医来!” 林氏淡淡的应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吴文杰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红鸾,抱着孩子转身出门了。 一回到自己房里,她就将孩子交给了奶娘,嘱咐奶娘:“好好看着哥儿,待会儿太医过来,小心应答着!” 等到奶娘抱着陆云松一出去,林氏就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脸色都有些狰狞:“秦氏!这件事一定是秦氏做的!” 林妈妈急忙上前来收拾地上的碎片,一面压低了声音有些不解:“楚国公夫人到底是怎么想的?退亲弄巧成拙,这也不是咱们造成的,她怎么反倒是咬着咱们不放了?” 林氏脸色铁青:“自然是舍不得她那个宝贝儿子的名声了!你说说看,没出这件事之前,坊间都是怎么传吴文杰的?都说他又蠢又毒,忘恩负义!可出了这件事,外面的人又会怎么说他?人家只会说他是中了女子的美人计!污水就全都泼到我琳琅头上了!” 这世道对女子就是如此不公,男人们惹出些风流债,人家都说他有本事,是招惹了桃花,可女人若是出了这样的事,那就是水性杨花,那就是狐狸精! 林氏能理解父母为自己的孩子打算,但是秦氏却要踩着她的女儿洗白,这却是做梦! “去三姑娘房里!”林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跟她说,房里但凡是跟吴文杰有关的东西,不管大小,一律清理出来,全都一把火烧了!” 林妈妈急忙答应,又还是担心:“这样便成了么?那个红鸾......总归是个祸害,若是审出些什么来,难免让咱们三小姐名誉受损。” 林氏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冷笑:“那就看看审的出什么吧!” 她掌控内宅这么久,难道是个人便能骑在她头上? 林妈妈立即会意,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林氏一个人在屋里深吸了一口气气,还在沉思中,便听见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紧跟着陆琳琅便一团风似地卷了进来,扑在了她怀里。 她顿时被撞得差点儿往后倒,没好气的呵斥了一声:“怎么回事,这么毛毛躁躁的!” 陆琳琅脸上都是恐惧,紧紧攥着林氏的胳膊惊惧的喊了一声娘:“我听说了,我都知道了,娘,吴文杰想毁了我,他要毁了我!我不嫁他,我一定不嫁他!” 现在跟之前她们所预想的情形完全不同,如果她现在嫁给吴文杰,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人人都会说她是勾引了姐夫,强抢了姐姐的未婚夫。 她才不要这么名誉扫地的嫁给吴家! 林氏既心疼又心酸,按住了她的肩膀厉声道:“冷静!你娘还没死呢,你怕什么!?谁都别想毁了你,谁也不能毁了你!” 陆琳琅这才缓过来,扑在林氏怀里哇的一声哭出来:“娘,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就成了这样,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 吴文杰分明是她的一条狗,但是这条狗竟然回过来咬她一口! 还有陆明薇,原本她才该是声名扫地的落水狗,可现在她坐收渔翁之利,占尽了好处。 看一件事的本质,要看到底是谁得利,林氏挑了挑眉,垂下眼冷笑了一声:“是我看走了眼,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自己养着的是一只徒有其表的花孔雀,没想到却是一只秃鹫,秃鹫是要吃人的!” 虽然她不知道陆明薇到底是在其中出了什么力,但是她能料定,肯定是她借助了韦家的力量在这里头做了某些事。 算计到她的头上来了,真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叼了眼。 陆琳琅呜咽了一声,咬牙切齿的低声诅咒:“真是该死!我还一直以为我把她玩弄于股掌之中,没想到她竟如此阴险狡诈!” 这些年她把陆明薇当个笑话看,每每看她如何在吴文杰面前小心谦卑,做小伏低都觉得好笑,可是谁知道陆明薇竟然也是在演戏给她看。 她嘲笑陆明薇的时候,陆明薇是不是也在背后嘲笑她?而后终于忍到最后才反击。 这个贱人! 城府竟然这样深沉! 房门重新被推开,林妈妈手脚轻快的进来,凑在林氏跟前轻声禀报:“夫人放心,都已经让人递了话过去了,红鸾若是聪明的话,就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人虽然蠢,也该知道父母兄弟的命重要还是她自己的命重要。 林氏嗯了一声:“楚国公在前头跟侯爷说了些什么,问出来了吗?” 林妈妈就摇了摇头:“这个倒是还没问出来,前面陈忠守着呢,不过等晚些时候,自然有消息的。” 林氏没有再说话,摆了摆手示意林妈妈出去。 三十三·一场空 - 闺门荣婿 - 秦兮 楚国公过来跟陆显宗密谈了一番,将吴文杰给重新带走了。 吴文杰气的了不得,他在母亲秦氏跟前是无法无天惯了的,此时又担心陆家的态度,便梗着脖子不肯上马车:“爹不把话说清楚,我就不走!” 楚国公冷冷盯着他,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意:“那你就跪死在陆家门口,看看陆家的人理不理你!” 他说完耐心全无的看一眼跟来的一行护卫,护卫长立即便飞快的将吴文杰给敲晕了带上了马车,一行人飞快的离开了陆家。 楚国公府阴云密布,不管是谁都小心翼翼唯恐惹祸,等到楚国公回府,秦氏那边也就收到了消息,动作顿了顿起身相迎。 才走到门口,楚国公已经到了门口,夫妻俩一见面,秦氏就红了眼眶,委屈的喊了一声老爷。 楚国公径直进了屋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才扔了手里的杯子看着秦氏:“哭什么?你不是一直都有主意的很?你可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什么事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不是吗?” 这话有些阴阳怪气的,秦氏沉默一瞬,走到楚国公面前坐下:“国公爷是不是听见了外头的流言蜚语?” “什么流言蜚语?”楚国公冷冷反问,垂下眼看着她:“是楚国公府教子不善,教出一个忘恩负义的薄情郎?还是你跟鲁王妃之间的龃龉?” 果然还是如此。 秦氏心里咯噔了一声,随即就在心里出了口气,她就知道鲁王妃既然知道了蓝宝石里头的秘密,就不可能只是当众下吴家的面子这么简单。 果然,鲁王妃还是把消息传到了楚国公这里。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叹了口气:“国公爷,我知道您现在是在气头上,我说什么都是无用功......” 她能够先攀附鲁王而后又嫁进楚国公府,姿色是一等一的,哪怕是如今儿子都能娶亲了,她的容貌也仍旧没有多大改变,泫然欲泣的时候就如同是一朵楚楚可怜的芍药花,说完这一句,她垂下眼,郑重的起身跪倒在地上,发出噗通一声闷响。 楚国公心中说不出的失望和灰心,他原本还期望这件事是假的,是鲁王妃误会了自己的妻子,可现在看到妻子这样的反应,他哪里还不知道这件事是真的? 他放在手心里宠了这么多年的妻子,结果却是鲁王的禁脔,他情何以堪?! 他猛地伸手将桌上的杯子拿起来,徒手将杯子捏了个粉碎。 秦氏闭了闭眼睛,似乎有些万念俱灰:“不知道老爷到底信不信,可那真的已经是我少年时的事了.....那时候年少懵懂,什么也不知道,一时糊涂做下错事.......” 楚国公府风波骤起,常勇侯府也暗流涌动。 红鸾一去不回,随即便有府里的管事妈妈到红鸾的屋子里搜查。 管事妈妈如今对菩提楼客客气气,搜出了一堆东西还知道先让陆明薇身边的人认一认。 许妈妈跟百合去走了一趟,认出了不少东西,有分量十足的金簪,也有好几匹看着就知道贵重的杭绸,这些都不可能是一个丫头能用得起的。 来搜查的婆子看的啧啧称奇:“怪道红鸾一家子都发达了,原来都是从二小姐这里捞了个盆满钵满。” 百合对红鸾全无好感,人都有贪心,可红鸾的吃相实在是太难看了些,既要在陆明薇这里贪得无厌,又不肯对陆明薇忠心,陆明薇这里有一点儿什么风吹草动,她永远都是往正院跑的最快的那一个。 还有以前二小姐对吴文杰的事,也都是红鸾大嘴巴在府里乱说,让二小姐的处境更加难堪。 她将东西重新都收起来,挑了挑眉问那个管事妈妈:“红鸾现在如何了?” “哟,红鸾姑娘可是了不得。”管事妈妈似笑非笑的:“人家硬气的很,一根绳子吊了去了......” 她身边的另一个管事妈妈急忙咳嗽了一声,管事妈妈便不再说了,忙着把东西都理清楚去前头交差了。 百合默了默,回了房去跟陆明薇说起此事。 陆明薇轻轻合上手里的书,听见这句话毫无意外的点了点头:“她平时往正院跑的太勤快了,又是见证吴文杰跟陆琳琅关系亲近的证人,夫人怎么会容许她继续活着?” 当棋子也要聪明才能当的长久的,她太蠢了些。 百合倒是不觉得可惜,她早已经被红鸾给排挤得对红鸾厌恶至极,听见陆明薇这么说,她轻声说:“只是,红鸾一死,只怕夫人对咱们也是恨之入骨了。” 以前陆明薇是个凡事都对林氏母女言听计从的,林氏母女也不肯放过她,非得她身败名裂不可,现在陆明薇摆了陆琳琅一道,她们怎么可能肯善罢甘休? 陆明薇笑了笑,露出颊边的两个酒窝:“不怕,反正她们也不是头一天对我恨之入骨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是韦氏的女儿,在林氏看来就是该死的,不管有没有这件事,都不会影响林氏对付她。 接下来不过是看谁的手段更高一些罢了。 何况,楚国公夫人可没那么容易完蛋,有她在,林氏的日子也别想过的多舒坦。 林氏现在暂时得到了喘息的时机,林妈妈进来禀报了红鸾的死讯,又说吴文杰已经被楚国公给带走了,她便看了陆琳琅一眼:“看见了没有?凡事都得沉住气,若是沉不住气,说什么都是枉然!现在红鸾一死,你屋子里那些吴文杰所赠的东西也早就已经毁了,谁能再把你跟他们联系在一起?过几天,那些流言就不攻自破了。” 陆琳琅坐在母亲身边,心里又觉得庆幸又仍旧有些茫然:“那我们之后怎么办?” 陆明薇的及笄礼风光大办出尽风头,反而是她现在声名狼藉霉运缠身,难道就这么算了? 林氏就发出一声冷笑:“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她逃不出我的掌心!” 从前十几年都逃不出,以后就更是如此。 三十四·大昭寺 - 闺门荣婿 - 秦兮 红鸾一死,吴文杰孤木难支,所说的那些指控林氏统统代替陆琳琅否认,一口咬定是吴家故意陷害,毫无根据,吴文杰求娶陆琳琅的事不了了之。 去年冬天南方罕见的大雪封山,冰天雪地之中冻死了不少百姓,林氏在鲁王妃跟前带头捐出了三千两银子,一下子便在内宅夫人之中出了名。 鲁王妃也夸赞她:“贤良淑德,实在是女子之典范!” 有鲁王妃背书,林氏的品性变得可信起来,连带着原本甚嚣尘上的陆琳琅私会姐夫的事都跟着平息下来。 一连串的雷霆手段之下,这件事所带来的影响终于降到了最低。 许妈妈捧着今年的新衣裳进了门交给百合:“都是刚送过来的,都收起来,留着过几天姑娘去外家的时候穿。” 韦太夫人之前便说会在及笄礼之后派人过来接陆明薇过去小住的,昨天刚派人过来跟陆显宗提了,陆显宗也已经答应了。 林氏这一次根本没能说什么,因为陆显宗压根也没有过问她的意见,两人从楚国公来的那天开始便一直冷战到如今。 许妈妈说完这句话,顿了顿有些担心的看着陆明薇:“姑娘,咱们是不是把夫人得罪的太狠了?您毕竟是还要回来的......” 暂时能去韦家小住,但是小住终归只是小住,到头来还是要回陆家,林氏这个人手段高又擅隐忍,从前钝刀子割肉的手段就折腾得陆明薇难受不已,何况如今还是彻底把她得罪干净了。 陆明薇没有说话,反而问许妈妈:“听说府里在准备夫人出门的事?” 最近林氏出门的次数有些频繁,之前是在为赈灾款的事忙碌,她一下子捐出三千两,人人都称赞她一声急公好义,鲁王妃更是提拔她在身边帮着记录善款的事,现在林氏身价可是水涨船高的。 许妈妈嗯了一声,她担心陆明薇,所以林氏的动向她比谁都上心:“听说夫人是要去大昭寺给小少爷祈福,小少爷这不是一向病着么?” 陆明薇就挑了挑眉,嘴角噙了一抹讥讽的笑意。 什么祈福?是烂摊子收拾的差不多了,该回过头来收复失地了。 她心知肚明,垂下眼帘就说:“那妈妈就不必担心了,她最近可没时间花费在我身上,妈妈专心收拾东西吧,我们去外祖母家。” 许妈妈不知道陆明薇为什么这么笃定,但是如今的陆明薇总是莫名的能让人觉得安心,她便没有再多说什么,按照陆明薇的指示开始收拾东西。 另一头,林氏带着陆云松走了半天,下衙的陆显宗才知道。 他原本正准备往万姨娘那里去的,毕竟最近他一直都在跟林氏冷战,听说林氏带着陆云松去了大昭寺上香,且还要在寺中过夜,他忍不住皱眉怒斥:“真是胡闹!阿松的身子不好,府中还能随时请太医和大夫看着,她带着去寺里,若是阿松病的严重了可怎么好?” 陈忠陪着笑:“夫人说最近家中事多,她总觉得心神不宁,便干脆去寺里求个安心也好。” 陆显宗哼了一声,脚步不停的往书房去了。 没过一会儿,他沉着脸出来,吩咐陈忠:“备车!” 陈忠似乎早有所料,急忙答应了一声,小跑着出去吩咐准备了。 消息传到内院,许妈妈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原本还以为老爷这回这么生气,必定没有那么容易能跟夫人和好呢。” 百合看的透,在边上忍不住道:“又不只夫人去了,小少爷也去了呢!老爷就算是不为了夫人,也得担心小少爷,夫人什么都心里有数。” 百合还有句话没说-----陆显宗以前也一样是如此,他原本就对林氏和林氏所出的孩子都格外的宽容,否则的话,陆明薇怎么会受这么多委屈? 陆明薇只是挑了挑眉。 她现在才不会半点因为陆显宗对林氏特别而难过,她反而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大昭寺这个地方好似对林氏格外重要。 若是只是单纯为了祈福上香,不管是论香火的鼎盛还是论寺庙的名声,大昭寺都是不如皇觉寺的。 而且皇觉寺离京中也近一些。 为什么林氏却单独挑了大昭寺? 现在想来,上一世林氏也对大昭寺情有独钟,家中若是有什么祈福法会,或是要许下香油钱,她也是永远最先想到大昭寺的。 这里头必然有缘故。 她眉头跳了跳,忽然转头看许妈妈:“妈妈,之前让您去找红鸾父母,找到了吗?” 许妈妈有些为难:“正想跟姑娘说呢,我这几天抽空回了后面,一打听才知道,红鸾的老子娘都已经被调到外地庄子上去了,说是被红鸾的事给牵连了。” 陆明薇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垂下眼说:“桃夭呢?” 桃夭是陆琳琅跟前的红人,也是林氏陪房的女儿,一直都心高气傲的。 陆明薇却知道她是个野心勃勃的,上一世便勾引吴文杰,成了吴文杰的姨娘,可见这人能被利益所动,根本不是真正对陆琳琅一条心的。 她叮嘱了许妈妈收买桃夭。 许妈妈为人也精明强干,这些天一直都在忙着办这件事。 现在听见陆明薇问起,她压低了声音说:“姑娘,桃夭姑娘家中正在为她说一门亲事,是咱们府里管事刘管事的侄儿,听说桃夭姑娘不是很满意......” 陆明薇隐约有些印象。 上一世桃夭直接求了陆琳琅,陆琳琅一句话,刘管事就不敢再动心思了。 但是这一世却不同,刘管事在陆显宗跟前得脸,是陆显宗跟前的红人,现在陆琳琅是不会为了一个桃夭得罪刘管事的。 很大概率,桃夭家中也会应下这门亲事。 陆明薇轻轻笑了笑:“妈妈先看着,若是等到把桃夭姑娘逼得差不多了,就露出那么一点儿意思,看看桃夭姑娘会不会上钩吧。” 许妈妈见她气定神闲,智珠在握,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姑娘最近变得让我都有些不敢认了。” 三十五·怀柔策 - 闺门荣婿 - 秦兮 大昭寺独占一座山头,周围几座山村都是依靠着寺庙过活,因此往大昭寺送供奉无比勤快,这里的蔬果在各地的寺庙当中都是有名的。 而大昭寺除了占地面积广,房舍和僧众多,他们的素斋也是远近驰名,甚至超过了皇家寺庙的皇觉寺。 许多信众不远千里而来,都是奔着大昭寺的一碗素面来的。 大昭寺的素面入口劲道,滑爽鲜美,令人一尝便难以忘怀。 只是这素面也不是人人都能有机缘吃到的,因为这素面是寺庙住持的拿手绝活,号称一年只做十碗,做完了哪怕是再尊贵的客人来了,他们也是不会再做了的。 林氏此时便正看着奶娘给陆云松喂素面。 林妈妈见她眉头紧皱,似乎有些忧虑,便说着好听话宽她的心:“人人都说能吃到大昭寺住持的一碗素面,以后便平安康健,万事顺心,咱们小少爷可见是个有大福气的,以后一定也有菩萨加持,顺风顺水。” 好话人人爱听,何况这话说的的确是说到林氏心坎儿里,她笑了笑,温和的让林妈妈坐:“累了一天了,你也休息会儿吧,有什么事便交给底下的人去忙。” 林妈妈小心的坐了,劝林氏:“您好歹用点儿东西,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么行?” 林氏正要说话,外面原本去安顿行李等东西的黄妈妈快步进来,喜形于色的回禀:“夫人,侯爷来了!此时已经到了山脚下了,陈忠他们提前上来报信,知客僧此时已经下去迎侯爷了!” 原本阴云满面的林氏瞬间笑开,几乎是一下子便站了起来。 林妈妈笑的比林氏还要高兴,急忙惊喜的看着林氏说着好听的话:“可见老爷不管何时何地总是还是在意夫人的,夫人在老爷心中哪里是别的人能比的了的?您前脚来,老爷后脚就跟上了,新婚夫妻也就是这样了。” 这些话林氏爱听,这个男人一直是她所中意的,中意到哪怕他曾经是别人的,她也要费尽心思的抢到手里。 既然喜欢,许多事就不那么重要,林氏再如何生气,要的也不过就是一个台阶,要陆显宗服软。 而现在,陆显宗已经服软了。 她挑了挑眉,心里涌上几分得意几分欢喜也有几分委屈,最终她只是平静的重新坐下来,温柔的哄着陆云松吃饭。 越是到了这个时候,她就越是要沉得住气,男女之间的拉扯角力,太过急躁的那一方永远是吃亏的一方。 没过一会儿,已经打发了住持的陆显宗急匆匆的过来,一眼便看见林氏正在喂孩子吃东西,陆云松吃的脸颊鼓鼓的,见到了他欢喜得眼睛都亮起来,含糊不清的喊爹。 陆显宗松了口气,同样也露出笑容来,上前摸了摸陆云松的脑袋:“你好好吃饭。” 又去看林氏。 林氏却一直默不作声,见到了他也没有什么表示。 陆显宗忍了又忍,等到陆云松吃完了饭,便示意奶娘把人给抱走。 等到奶娘抱着孩子一出去,他便看着林氏问:“你是什么意思?自己做错了事,竟然还有理了不成?” 林氏低垂着头不吭声,眼泪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掉个不住。 陆显宗最怕的就是这一招,见她哭的伤心,语气禁不住又放缓了些:“罢了罢了,上次的话的确是我说的重了些,可那毕竟是大事,关乎着府里的名声,你倒是还委屈上了。” 林氏便哽咽着开了口:“我知道如今我说什么都没用了,从前对明薇再好,就因为吴文杰那几句话,就因为一个红鸾,就都成了我别有用心了!可您自己也仔细想想,我这些年到底对她如何,难道您不清楚?我又不是铁石心肠,再加上这些年因为那个缘故,我对她可比对琳琅都好的多.....到头来,到头来成了个恶毒继母......” 她见陆显宗的面色缓和,便闭了闭眼睛哭的更急了:“我知道是我不好,我自己当年跟你是......所以一出这个事儿,你不分青红皂白,问也不肯问清楚,就认定是我没有教好琳琅。你说的那些话何其诛心?” 陆显宗沉默了一瞬:“以前的事,提来干什么?” “我不怕提!”林氏坚定的看着他:“是我当时鬼迷心窍,满心满眼都只是你,是我自己爱你爱的不要脸面不顾廉耻,当着菩萨的面,我也敢说,我的确是对不住韦姐姐,可我对你,却是问心无愧的!” 她一这么说,陆显宗就想起从前林氏在大昭寺休养,他每每摸着黑上来说是请教佛法,实际上却是跟林氏私会。 林氏为了他,的确是付出良多的。 他叹了口气:“行了,我没有那个意思,当年的事错的也不只是你一个,我不该口不择言说那些话。” 林氏终于耸动肩膀哭出声来,随即便哭着摇头:“这些年我对明薇好,我可以对天发誓纯粹是出自真心,也是愧疚,我哪怕是不为了我自己,我也怕菩萨报应在我孩子们头上,我对她怎么可能不好?吴文杰在她和琳琅中间竟然左右摇摆,我也不知道,我若是知道,我怎么可能同意?说到底,其实是吴家自己不肯承担过错,才要把责任推在咱们家头上罢了。” 陆显宗此时想想也是如此,顺手揽她在怀里安慰:“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是委屈了你,至于吴家,他们也没占着什么便宜。老吴自己也说了,这次的事是家里妇孺无知误事,他们之前所赠聘礼,我们一文不必退,他回去也会重重惩治楚国公夫人和世子,这样也算是对明薇有个交代了。” 林氏垂下眼。 她从前跟楚国公夫人的关系一直不错,但是楚国公夫人既然算计到她的头上,她就不会平白受欺负! 楚国公能这么说,显然是心中也对她不满至极了,她也的确是该受些教训,才知道如何做人做事。 她缓缓地呼了一口气,正对上陆显宗的目光。 三十六·透消息 - 闺门荣婿 - 秦兮 最近楚国公夫人委实觉得自己有些流年不顺。 自从上次大吵一架过后,楚国公便直接住去了京营,并且撤了秦氏的那些陪房,府里上下事务都交给了他的心腹吴顺夫妇打理。 虽然对外宣称楚国公夫人病重无法理事,但是这个幌子是无法唬人的,外人肯定知道楚国公内院是出了事。 她一生要强,一辈子都在追求名利,如今却要从名利场被除名了,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失望之下,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鲁王身上。 没过多久,她的心腹就终于赶回来了。 秦氏眉头紧皱的坐在窗边,懒懒的提不起什么精神,半响才不大痛快的开口:“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 她的心腹魏林急忙满脸堆笑的赔罪,随即又小心翼翼的说:“夫人,鲁王......鲁王说,让王妃消气了再说,他如今要监督修建皇陵的事儿,让您别惹出事端。” 秦氏猛地攥住了手里的杯子。 都说女人善变,可男人无情起来才是最可怕的,这才过了多久,他竟然就翻脸无情,还连不要惹出事端的话都说的出来。 让鲁王妃消气就好? 鲁王妃还要怎么消气?! 她现在都快把自己逼得走投无路了! 这件事鲁王妃直接捅给了楚国公知道,根本就没打算给她活路,这个时候,鲁王不给她想办法解决此事,反而还觉得是她惹出事端! 她怒极反笑。 魏林吓得要命,急忙劝慰:“您也不必太着急,我听说鲁王妃最近跟鲁王大吵一架,只怕是鲁王觉得此时王妃在气头上,所以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是真的便不打算管您......” 真是笑话! 这些话丝毫不能安慰到秦氏,她又不是不知道鲁王为人,说到底,不过是鲁王觉得现在最大的事情是要让鲁王妃消气。 毕竟鲁王今年初才得了修建皇陵的差事,正是露脸的时候,现在鲁王妃虽然也在闹,并且把事情告诉了楚国公,但是事情毕竟还是在可控范围之内-----楚国公只要不是疯了,就不会自己宣扬此事,鲁王妃并没有把事情宣扬的人尽皆知。 这在鲁王觉得,已经是给他留了余地。 他自然是巴不得能把此事隐藏下去。 而她的死活,鲁王自然不会管了。 好得很!好得很! 魏林看得出她现在已经是怒极了,便忍不住紧张的立在一边,有些欲言又止。 秦氏虽然已经愤怒至极,却还是有一丝理智,很快便平静下来。 魏林最是擅长察言观色,见她平复了情绪,便道:“夫人,国公平时对您爱如珠宝,他也不过是一时气怒罢了......” “不,你错了。”秦氏已经完全恢复如常,嘴角略翘起来带点儿自嘲的看了他一眼:“你也是个男人,若是你知道你妻子曾背叛你,你能原谅?” 不可能再恢复如初了。 不管是这段感情,还是她跟楚国公的关系。 不过也无所谓,她本身也不是非常在意这些。 垂下眼帘端起桌上早已经凉透了的冷茶,她喝了一口,吩咐魏林:“你还记得之前的灵芝吗?” 魏林有些困惑,这个时候提起灵芝来?他正要回答,脑海之中猛然灵光乍现,顿时明白了秦氏的意思,立即便道:“是!按照您的吩咐,把她安顿在西山的煤窑里......” 秦氏就笑了笑:“我看她这些年的苦也已经吃够了,你使个人,把她的消息传到韦家的耳朵里。” 林氏大约是觉得,但凡是做了这种事被发现,就是灭顶之灾,她一定被一举击溃了,毫无反击的能力。 可她秦氏从来就是不信命的人,她会让林氏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报复和手段。 魏林忙应了一声,便飞快的去办正事了。 陆明薇这边,陆显宗去了大昭寺当天,许妈妈她们就得知了消息。 她们倒是也没受什么影响,收拾好了东西,陆明薇便带着许妈妈她们过去看陆云亭那边收拾的怎么样了。 陆云亭房里的丫头们忙忙碌碌,收拾的东西足足有三个大箱子。 倒是陆云亭自己没见影子,他房里的大丫头朝着陆明薇行了礼,轻声说:“姑娘,少爷在房里呢。” 陆明薇点了头,交代她们只需要带必需的东西,不必这么大张旗鼓,便进了陆云亭的书房。 陆云亭正在书桌后面出神,听见动静抬起头来,见到是陆明薇,就马上站了起来。 他有些坐立难安,陆明薇一看就知道缘故-----也是她有意识的让陆云亭去撞破吴文杰私会陆琳琅的事的。 见他不知道怎么开口,陆明薇便看他:“还在因为之前的传言生气吗?” 陆云亭情绪有些复杂:“不是传言,我.....我亲眼看见了的,她的确是跟吴文杰在宝鼎楼......” 陆明薇嗯了一声,淡淡的说:“所以你便想不通,是吗?” 陆云亭的确是想不通,事实摆在眼前,若是陆琳琅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温柔可爱,那么她既然能抢陆明薇的未婚夫,怎么可能把他当亲哥哥? 可若是这么一深想,他就觉得未免太过可怕了。 陆明薇没有等到他回答,便直接道:“这本没什么可想的,事实胜于雄辩,她们才是一家人,对于她们而言,我们不过是敌人罢了。” 猜到是一回事,被赤裸裸的说出来就又是另一回事。 陆云亭有些激动:“她们平时对我们也很好的。” 陆明薇只是沉默的注视着他。 陆云亭忽然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姐弟俩沉默半响,陆明薇站了起来:“用心去看,不要只用眼睛看。我们走吧,外祖母等我们也很久了。” 她没有再坚持着要他相信并且表态,陆云亭如释重负,又觉得心里有些愧疚,忍不住追上去问她:“你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 陆明薇跟从前简直判若两人,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她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陆明薇静静地停下来,沉默一瞬才道:“我宁愿你永远不要知道这些。” 三十七·欺负谁 - 闺门荣婿 - 秦兮 她语气一瞬间变得落寞,原本还有许多话要问的陆云亭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她看起来格外的孤独沧桑,一时竟然真的不敢再追问了。 府里没有长辈,去韦家也是提前跟陆显宗报备过的,所以她们姐弟俩出门格外的顺利,韦太夫人这回派了韦家的二少爷韦世乐过来接她们姐弟,陆家的下人对这位表少爷十分热情。 韦世乐长得比陆明薇高半个头,态度也很亲近,笑着对他们解释说:“原本是我父亲亲自过来接你们的,但是他临时有公务在身,便只能让我代劳了,还望表弟和表妹不要怪责。” 他长得清俊出尘,而且举止进退有度,不是那种盛气凌人目中无尘的无礼模样,陆云亭跟这个表哥还算是熟悉,闻言就忍不住笑了:“我们怎么会这么想,舅舅有公务在身,那自然是公务重要。” 陆明薇却垂下眼睛出神。 舅舅这个时候便接到了那件要命的差事了吗? 上一世她被退亲之后,声名狼藉,没多久就被林氏和陆显宗送到家庙去了,家庙消息闭塞,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外祖母虽然外表仍旧表现的凛然不可欺,可实际上那时候韦家却已经遭受重创。 大舅舅死于京营之乱当中,还被下属指责是擅离职守,才导致叛贼得逞。 韦太夫人应付这些事都已经疲惫不堪,却还要分神来顾着她这个不成器的外孙女,还要担心姐姐她们。 她没有说话,韦世乐忽然从外面掀开车帘,笑着送进来一堆小玩意儿:“表妹,这街上今天不是大集,没什么好玩儿的,只有一些小玩意儿,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少年神采飞扬,一双圆圆的眼睛里都带着关心。 陆明薇有些受宠若惊,随即才忍不住想起,是啊,她在外祖母家里长大,其实表哥表姐们都对她是很好的。 只是她上一世后半生活的太孤苦无依了,这一世竟然也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 百合急忙伸手接过,笑着给陆明薇看:“姑娘快看,有面团儿捏的兔子和老虎,捏的可真像!” 那些面团捏出来的小动物栩栩如生,憨态可掬,看起来可爱极了。 陆明薇忍不住笑了出来。 韦家坐落在城西,大宅十分宽阔,再回到韦家,陆明薇只觉得恍如隔世,还是韦太夫人身边的黄妈妈迎出来,见她有些呆呆地,才小心翼翼的喊了她一声:“表姑娘这是怎么了?不认得自己家啦?” 她今天的兴致一直好像不高,陆云亭有些担心的看了她一眼,总觉得是因为自己质问她的缘故,便忍不住有些愧疚的跟她说:“我.....我没有不信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的。” 陆明薇见他小心翼翼,便忍不住摇头:“不是因为这个,我没事,你放心吧。” 韦世乐闻言便深深看了她一眼。 到韦太夫人房里的时候,韦太夫人正在发怒:“简直是岂有此理!这世上难道没有天理了?!” 这动静.....韦世乐下意识的停住脚步。 黄妈妈咳嗽了一声跟她们解释:“太夫人在见邵家的人......” 邵家? 陆明薇立即就想起来,邵家便是陆明惜的婆家,之前她便跟太夫人提过姐姐,应当是太夫人派人去看姐姐了。 这么说,是姐姐滑胎的事传过来了。 她心里紧了紧,加快了步子。 黄妈妈见她走的急,也不好拦着她,只能快速走到她前面帮她打了帘子,冲里面回禀:“太夫人,大夫人,表姑娘和表少爷来了。” 屋里静了静,韦太夫人的声音过了片刻才传出来:“让她们进来。” 陆明薇已经进了屋,一眼便看见在薰笼跟前坐着,脸上还有怒容的韦太夫人面前跪着一个婆子,韦大夫人则坐在边上一脸担忧。 见到陆明薇进来,韦大夫人先站起身来,朝着陆明薇招了招手:“明薇来了,快过来让我瞧瞧。” 陆明薇快走几步走到韦大夫人跟前行礼,韦大夫人一把就搀住了她摇头:“自家人不必这么多礼数,太夫人一直念叨着你,你可算是来了。” 韦太夫人冷哼了一声:“行了,你也别指望着她来了,我就能消气!” 说完这一句,韦太夫人语气又忍不住严肃起来:“只要我没死,就容不得她们这么作践人!国舅爷怎么了?国舅爷便能这么无法无天,宠妾灭妻?!我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道理!” 陆大夫人顿时有些无奈,放开了陆明薇的手转身看着韦太夫人:“娘,儿媳不是那个意思.....我也知道明惜她是受了大委屈了,也知道邵家是做的不对,可是.....可......” 陆明薇知道韦大夫人的为难。 韦家再怎么说也只是陆明惜的外家,陆明惜还有正经的娘家常勇侯府呢,要给她做主也该是常勇侯府去做主,去找邵家的麻烦。 韦家这到底是隔了一层的,哪里好直接越过常勇侯府插手,去找邵家的麻烦? 韦太夫人却跺了跺自己的拐杖冷笑:“可是什么?我是她外祖母,我难道还不能去问一问邵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她气的了不得,又忍不住怪那个婆子:“你也是她身边的老人儿了,她糊涂,你难道也糊涂?怎么就不知道回去报信?若不是我使人强行过去要见明惜,这件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蔡妈妈顿时忍不住委屈的哭起来:“太夫人明鉴,哪里是我们不想报信?是根本报不了信!府中的中馈都是老夫人管着,老夫人下令,我们连出府门都出不了,大爷更是天天就守在大奶奶房里......” 陆云亭在边上听的云里雾里的,忍不住问:“大姐姐究竟怎么了?” 屋子里顿时静了静。 还是韦大夫人反应过来,咳嗽了一声让韦世乐带着陆云亭先出去:“你们小孩子家不懂,这些事自然有我们大人来解决,你们先出去玩一会儿。” 韦太夫人没有出声,却也默认了不让陆云亭她们听。 三十八·有办法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云亭不大肯动,有些困惑的看了陆明薇一眼。 陆明薇却轻轻冲他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陆云亭总觉得她好像什么都知道,可她看他的那一眼,那眼神是他形容不出来的复杂和心痛。 他在那样的眼神之下说不出不字,只能跟着韦世乐出了门。 韦世乐见他闷闷不乐,低声问他:“怎么了?大人们不让咱们听,自然有他们的道理。” 陆云亭有些怔怔的看他:“表哥,陆明薇......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从前分明是很惹人厌的,不会说话,也不知道讨好人,又对着一个不喜欢她的人死缠烂打,丢尽脸面。 可最近,她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每每看向自己的时候,都带着纵容的、宠溺的眼神,他有些茫然。 韦世乐诧异的看了看他,想了想才道:“你这么问我的话,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这几年我跟着父亲和大哥在外地,也鲜少回来,所以你若是问我明薇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只能告诉你,小时候的明薇是很可怜的。” 他顿了顿,紧跟着说:“姑姑去的早,你还好,那时候你太小了,察觉不到什么,可明薇不同,姑姑去世的时候,她已经记事了。她一直等着姑姑和姑父把她接回去的,可姑姑去世了,再也没有人惦记着她......那时候,她常常一个人躲起来哭......” 这些陆云亭都不知道。 他记事的时候,便开始喊林氏母亲了,林氏对他也很不错,他并没有经历失去母亲的死别,也没有经过和父亲疏远的生离。 对啊,他怎么忘了,他没有经历过这些痛苦,但是陆明薇却都是经历了的。 她那时候也还那么小...... 韦世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都说吴文杰不好,可吴文杰当年毕竟是姑姑给她挑的,她大约也是想着要好好留住姑姑给她的东西吧。” 陆云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房间里,韦大夫人有些无奈:“母亲,我知道您心疼明惜,别说是您了,我们难道就不心疼吗?可到底......明惜总还是要跟他们家过日子的,把他们家得罪的太狠了,又有什么益处呢?这一次低了头,还不知道私底下要用什么法子让她吃亏......” 韦太夫人沉着脸一言不发,但是背却佝偻了几分。 过了许久,她才对着韦大夫人摆了摆手,示意韦大夫人出去。 韦大夫人叹了口气站起身,又冲着陆明薇使了个眼色,示意陆明薇跟着自己一道出去。 等到出了门,韦大夫人便对陆明薇道:“好孩子,太夫人疼你,有些话,也只有你能跟太夫人说。你也知道现如今是个什么情形,如今你才退了婚,若是我们再把这件事闹大,你姐姐那里也不好做人.....她毕竟还有孩子呢,难道这日子就不过了?你多劝劝太夫人。” 人都是自私的,韦大夫人也不是不想当个好舅母,只是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何况韦家还不是陆明惜的正经娘家。 贸然被扯进了这旋涡,说不定没能处理好,反倒是还要惹得一身骚-----邵家陆家两头都不落好,何必呢? 陆明薇心知肚明,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温顺的点了点头。 韦大夫人就松了口气,见她低眉顺眼的,觉得她果然是比从前沉默懂事的多了,看来果然是艰难的日子才磨炼人。 从前在韦家被太夫人宠的无法无天的,回去陆家住了几年,便变成了这幅模样。 她点了点头,和颜悦色的嗯了一声:“好了,进去吧。” 陆明薇进去的时候,正听见黄妈妈在劝韦太夫人:“大夫人也是怕您气坏了身体......” 韦太夫人的声音猛地拔高了:“哪里是怕我气坏了身体?是怕我揽了这事儿上身,便得罪了邵家!邵家毕竟如今正得势呢,邵君庭又是国舅爷,她是怕我牵连了她跟她孩子们!” 陆明薇的脚步就停住了。 韦太夫人的声音重新响起,这回还带着哽咽:“三娘死的时候都没闭眼,还是我跟她说,一定会照拂她留下的几个孩子,她才闭上了眼睛!现在她才走了多久啊?陆家已经是林氏的填下,陆家是靠不住的了,若是连我都不帮着孩子们考虑,她们以后还能依靠谁?!你看看老大媳妇儿这袖手旁观的样儿......” 黄妈妈急忙安慰她:“您别生气,以后表姑娘和表少爷都还要靠着您,若是气坏了身体,岂不是更不值当?” 陆明薇在外面咳嗽了一声,里面便没有声音了。 等她再进去的时候,韦太夫人眼圈微红的朝她招了招手,问她:“你大舅母跟你说什么?” 陆明薇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只是让我劝您不要生气。” 她岔开话题:“外祖母,大姐姐到底怎么样了?” 韦太夫人避而不谈:“也没什么,跟你姐夫闹了些别扭罢了......” “外祖母不必骗我了。”陆明薇垂下眼轻声说:“我早就听说姐夫对她不好,她从前偶尔回家来的时候,也是强颜欢笑的。” 说的韦太夫人沉默下来。 黄妈妈在边上急着朝陆明薇使眼色,示意她不要惹韦太夫人伤心。 这件事韦大夫人顾虑的也不错,本来就不是好管的事儿。 陆明薇没有理会,晃了晃韦太夫人的胳膊问她:“外祖母,我有办法解决这件事,给姐姐出气。” 黄妈妈在边上目瞪口呆。 她还以为陆明薇是脱胎换骨了,谁知道竟还是这么出人意料。 这压根就不是她能插手的事儿,她竟然也要管。 韦太夫人也有些无奈:“傻孩子,你能有什么办法?” 就连她,顶多也不过就是上门找找邵家的麻烦,可是也不能真的让邵家伤筋动骨,毕竟这是人家的家务事,邵家的确不占理,可闹大了,她们也不过就是名声上有些不好听罢了,改变不了什么。 陆明薇牵了牵嘴角:“如果这件事不只是邵家的家事,邵家就捂不住了。” 韦太夫人狐疑的看着她。 三十九·现世报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家最近风波不断。 东北处的正院里,陆明惜正在听大丫头说起最近闹的沸沸扬扬的吴陆两家退亲的事,她面色潮红,额头上搭着一块抹额,此时有些精力不济,但是等到听见说是吴文杰在陆明薇的及笄礼上要求退亲,她便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满脸气愤的怒骂:“混账!” 小时候看着还像是个人,越是长大越是没了正形。 当众退亲,无异于是在把女方往死里逼,他真是半点仁慈之心都没有。 她的奶娘沈妈妈正好端着药碗进来,见她这副样子就急忙上前,放了药碗又急忙安慰她:“您还有空关心别人,先关心关心自己吧。您若是好好儿的,还能做二小姐的依靠,若是您自己都好不了,二小姐还能怎么办?” 她一面说着,一面哽咽:“再说,哪怕是不为了二小姐,也得为了咱们小小姐考虑啊,她如今才一岁半,刚学会叫娘没多久,难道您就忍心不管她了?” 最近正院人人自危,原本世子夫人不受宠,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邵君庭一月中也就是应卯似地来上一两趟,可再不受宠,也没人料到邵君庭竟然会动手。 沈妈妈最为陆明惜的奶娘,心里又是心痛又是愤怒,却也只能劝着她振作:“好歹为了快些好起来去见见二小姐,也得先养好自己的身子,否则岂不是让她们担心?” 陆明惜冷笑一声,相对于沈妈妈的害怕和紧张,她自己本人倒是没有多少害怕,手抚摸在已经干瘪下去的小腹上,她面上的表情冷淡又漠然:“我振作不振作的,有什么用处?嫁了人了,凡事都不能自己做主,连这道门都出不去,哪怕是出了这么大的事,邵家也仍旧有本事瞒的死死的,其实我心里知道,哪怕这件事瞒不住,闹到了父亲那里,父亲顶多也就是面上责骂邵君庭几句,他难道真能为我做主?” 她早已经对陆显宗死心了。 她只是担心和挂念陆明薇。 明薇那么喜欢吴文杰,被当众退亲,还不知道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和痛苦。 只可惜庭院深深,她连这道门都出不去。 沈妈妈听的更加难过,邵君庭一个接一个的往家里抬姨娘不说,还在外面沾花惹草,甚至还置办外室。 前些天,更是要把外室给抬回家里来做姨娘,逼着陆明惜去跟老太太说,陆明惜不肯,他竟然还动起手来,强行拉着她要去,结果把陆明惜推倒在地上,害的陆明惜小产。 只是哪怕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府里的老太太也装聋作哑,一味地偏心邵君庭,还指责是陆明惜这个做妻子的不贤惠,跟丈夫起冲突。 婆家这样难过,偏偏娘家还是靠不住的,沈妈妈心疼陆明惜,只能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但是她又急忙打起精神来安慰陆明惜:“虽然说侯爷跟夫人未必靠得住,可您还有太夫人呢,太夫人总不会不管您的,您放心,总会有个说理的地方。” 陆明惜没有说话了。 她倒不是不相信外祖母会为自己出头,反而是怕自己又拖累外祖母牵扯进这样的旋涡,邵家如今富贵,得罪邵家,对外祖母来说也不是好事,何况外祖母自然是好的,可外祖母同样也要顾着韦家。 她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外面在回廊底下坐着做针线的荣芳忽然神色匆匆的跑进来,都顾不得行礼,就道:“大奶奶,出事了!大爷被人打了,现在被抬了回来,府里都正忙着去请大夫呢!” 陆明惜如今想到邵君庭除了厌恶便只是厌恶,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一丝旁的感情了,听说邵君庭挨打,她挑眉哦了一声:“谁过来说的?” “是老太太跟前的寻芳姐姐,寻芳姐姐说,大爷伤的不轻,请您快过去看看!”荣芳说的又快又急,却一点儿担心的意思也没有,不像是在说邵君庭挨打,倒好像是在说邵君庭有什么喜事似地。 沈妈妈有些不高兴。 邵君庭挨打,关自家姑娘什么事?要说起来,当时邵君庭害的姑娘小产,老太太也没见多紧张,甚至还连大夫都一度不想请,只想请个府里的婆子料理。 现在自己儿子挨打了,她倒是巴巴的来让还在坐小月子的媳妇儿过去。 陆明惜却坐了起来,强撑着让沈妈妈去拿衣裳来换。 沈妈妈有些不愿意:“姑娘.....” “去吧。”陆明惜想得通:“横竖都要过去的,否则岂不是又要闹腾不休?再说,他挨打,我也想去看看。” 沈妈妈服侍着陆明惜换了衣裳过去,邵老太太的房里正忙乱不休,丫头婆子进进出出的忙着请大夫,忙着端茶倒水。 等陆明惜进屋,便听见邵老太太正在扯着嗓子哭喊:“到底是谁这么狠心,竟然把他打成这样?!报官!去外面叫了老爷拿帖子送去顺天府抓人!” 见了陆明惜进来,邵老太太更是横眉怒目:“若不是你成天哭丧着一张脸,他怎么会在家里待不住要出去?!若是不出去,也没这桩祸事了!娶妻不贤祸三代,你这个不贤的女人,我们一大家子的人都要被你害死了!” 邵老太太自来都是如此,整天嘴巴里就没几句好话。 陆明惜早已经习惯了,淡淡的道:“大爷为什么被人打,老太太问过了吗?” 邵老太太哪里顾得上问?当时孙子被抬进来的时候,眼看着额头流血,她看的都觉得腿软,只顾着忙乱了。 不过她也不必问,冷笑道:“不管什么缘故,把人打成这样难道还有理了?我一定要让顺天府把人给拿下,治他的罪!” 陆明惜还没说话,帘子啪嗒一声被打了起来,紧跟着永恩侯邵峰忽然冲进来,二话不说便怒斥:“那个混账呢!?那个混账在哪里?即刻给我拿来打死!” 他忽然这么疾言厉色,邵老太太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去拦:“你说些什么话?!他都被人打成这样了,你还这么喊打喊杀的?” 四十章·惹争端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老太太尖利的声音戛然而止,见邵峰怒气冲冲的直奔躺在床上的邵君庭而去,一时都没有顾得上去拉一把。 邵峰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床边,一把就将邵君庭给拎起来,猛地又在他脸上打了几巴掌。 众人都被这变故给惊住了,等到反应过来,又被邵峰的怒气镇住,都不知道到底邵峰是在发什么火。 他是侯府的主人,众人都要看他的眼色,所以邵君庭痛的鬼哭狼嚎,底下的小辈们也没有敢去救的。 还是邵老太太先反应过来,朝着孙子扑过去,好容易把邵君庭从邵峰手里给解救下来,她又惊又怕的看着邵峰:“你疯了?孙子都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你竟然还打他?!” 邵峰一直都十分敬重自己的结发妻子,此时却已经顾不上这些,猛地伸手将她甩开,还厉声呵斥:“你住口!都是你把他宠的无法无天,才让他闯下这等弥天大祸!” 夫妻几十年,邵峰这么不顾她的体面还是头一回,当着这么多的晚辈,邵老太太自觉丢了脸面,仿佛是被人猛地锤了一下,整个人都懵了,半响才险些倒下去。 幸亏陆明惜就在边上,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她才没有摔在地上。 都这个时候了,邵老太太倒是也顾不得嫌弃是陆明惜搀扶了她了,只是恼怒的去质问邵峰:“怎么就是我宠出来的了?他到底做了什么,值得您这样训斥我?” 邵峰冷哼了一声,仍旧没有半点好转:“做了什么?!他学着人家去暗门子,去的还是尼姑庵,你知道他为什么受的伤?他是跟人争风吃醋,被人从尼姑庵里抬出来的!” 所有人都惊呆了。 陆明惜也震惊的望着缩在一团不敢吭声的邵君庭,止不住的冷笑了一声。 这一瞬间,她连恨都没有了,眼前这个男人简直都不是人,但凡是个要廉耻的人,从小读着圣贤书长大,怎么做得出这样的事来?! 邵老太太的哭声也戛然而止,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邵君庭。 她虽然偏心,但是还不至于老眼昏花,邵峰既然会这么说,必然是确有其事。 那么也就是说,邵君庭真的已经贪花好色到了无所顾忌的地步。 她顿时觉得胸口发堵,连喉咙里都有了血腥气,气急攻心之下,猛地伸手甩了邵君庭一个耳光。 邵君庭短短一天之内连着挨了三顿打,这还是他出了娘胎以来头一次,但是他此时却不敢再发脾气,因为他自己也知道,这件事被捅破了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他从此以后名声就彻底臭了。 这还跟风流不同,从前外人提起他的风流债来,只是会带着几分羡慕嫉妒的说上一声命好,但是现在,人人都要说他一句荤素不忌不要脸。 邵家乱作一团。 这种事是堵不住悠悠众口的,邵君庭在尼姑庵无法无天,正好碰上了在尼姑庵借宿的德清公主,他还不知道收敛,竟然还调戏德清公主身边的女官,最终惹怒了德清公主,德清公主的侍卫这才揪出了他。 这是皇家公主的事,实在不是什么小事。 何况在尼姑庵宣淫,实在是太过不堪,外面的人传的沸沸扬扬的,邵峰去上朝,都被人再三探问,忍不住黑着脸告病在家。 邵老太太更是后悔。 因为没过几天,原本小孙女儿即将出嫁,嫁的是陕北总督的嫡次子,双方都已经交换了庚帖的,可陕北总督的嫂子胡夫人却过来了。 邵老太太心里也知道或许是听说了邵君庭的事,唉声叹气的说:“其实这事儿也是误会一场,他当时喝的太醉了......” 胡夫人笑着陪着说了几句,才不紧不慢的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毕竟人言可畏。”说完了这一句,胡夫人便拿着帕子沾了沾眼角:“实不相瞒,这次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邵老太太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什么事?” “家里老太太卧病在床,请了大夫诊治,大夫都说只怕是不好......”胡夫人叹了口气,神情诚恳:“家里上下都怕拖累了姑娘家,遇上这种事儿,也实在是没法子......” 这就是要退亲的意思了! 邵老太太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抿着唇神情冷峻的看着她,半响没有出声。 胡夫人也有耐心,只是反复的拿着姑娘家名声要紧的话来说。 最后邵老太太实在没有法子,只能闭了闭眼睛,让人去把胡二少爷的庚帖拿来还给了胡家。 连带着皇后娘娘都有了不是。 德清公主是圣上亲妹,身份贵重,她被邵君庭冲撞,圣上便连带着一并迁怒了皇后,斥责她家里是家教不严,毫无章法。 消息传到邵家,邵老太太急的又晕了一次。 邵峰更是对邵君庭失望至极,这一次再也不顾邵老太太的意愿,让邵老太太见中馈交给陆明惜来管。 邵家应接不暇疲于奔命,韦太夫人总算是出了口气,问陆明薇:“你是如何知道邵君庭的事?” 陆明薇笑了。 上一世邵君庭的事同样闹的人尽皆知,她只不过是提前让这件事闹出来了而已。 韦太夫人笑完了,仍旧觉得心情沉重:“他倒霉了固然令人高兴,可是只要想到我可怜的明惜余生都要跟这种人共度,我便又觉得没什么可高兴的。” 这种人哪里知道错啊?这一次被抓住了,他可能是后悔的,但是他绝不是因为做了这种事儿后悔,而纯粹是因为做了这种事被发现了才后悔。 这同样也是陆明薇的想法。 上一世姐姐就过的很苦,一辈子都在看公婆,看丈夫,甚至看祖母和祖父的脸色。 邵君庭除了国舅爷这个身份拿得出手,其余真是一无是处。 偏偏姐姐却为了孩子不能脱身,为了这样的人虚度了一辈子。 她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睁大眼睛看着韦太夫人:“外祖母,大姐能和离吗?” 韦太夫人吓了一跳,若是她能决定,她自然是希望陆明惜能够离开这种男人,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但是和离也不是那么容易。 她苦笑了一声,摸了摸陆明薇的头发:“你可真是把外祖母给难住了。” 四十一·忽然来 - 闺门荣婿 - 秦兮 大周朝独尊儒术,讲究天地君亲师,也讲究未嫁从父,出嫁从夫,男子做什么都可以,外人可以骂他两句,却绝不会劝女方和离。 脏了的东西,也得捡起来吹口气接着再吃。 女子本就是命苦的,人人都会这么跟你说,然后告诉你,要忍耐,要恭顺,要等着负心汉回心转意,等着他浪子回头。 女方想要和离,那是要脱几层皮的。 韦太夫人沉默下来。 在韦家住着不会无聊,二表哥韦世乐是个真正人如其名的人,每天都能想到新鲜的点子玩耍,今天在花园里钓鱼上来现烤,明天便去假山上捉野猫。 连带着百合脸上的笑意都多了起来,笑着感慨道:“若是能在这里一直住着就好了。” 家里有什么意思?人人都是人前人后两张脸,家主也不是个头脑清明处事公正的,住着都觉得糟心。 说起这个,许妈妈也无声的皱了皱眉,见陆明薇镇定自若,她忍不住轻声提醒:“姑娘,您跟少爷来了韦家这也许多天了,也不见家里来个人问一问......” 在陆家住着,以后的前程自然都得靠陆显宗。 陆显宗若是又跟从前那样凡事都偏着林氏她们,到时候陆明薇的日子难免又要难过的。 她也知道韦家好,可韦家毕竟只是外家,总不可能一直住着。 陆明薇知道许妈妈想说什么,林氏去一趟大昭寺,陆显宗就顾不得家里的事了,巴巴的也要追过去。 可见林氏这么多年在他心里确实是占了很大地位的,这么下去,别说是以后陆显宗偏心林氏和她所出的孩子了,就连陆云亭的地位也堪忧。 毕竟陆显宗对陆云松的偏爱可是众人有目共睹的。 她笑了笑,问许妈妈:“桃夭那边有消息了吗?” 许妈妈为难的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那个丫头好似还是把希望寄托在三小姐身上,只怕是还想着求三小姐开恩帮她说话。” 也是,毕竟林氏母女深得陆显宗宠爱,桃夭不肯放弃这颗大树也是正常的。 略想了想,陆明薇便看许妈妈一眼:“妈妈不如多跟刘管事说说话儿,这门亲事可是好处多多,不该轻易放弃。” 说到底,桃夭不过是还没有死心,那就推她一把,让她看看到头来陆琳琅会怎么选吧。 陆琳琅是何等的薄情寡义,陆明薇心里有数,刘管事现在当红,他若是坚持要桃夭,陆琳琅是不会拒绝的。 许妈妈急忙答应了。 晚间的时候,许妈妈又急匆匆的进来跟陆明薇告假。 许妈妈做事很有条理,几乎不出错,很少见她着急忙慌的样子,见她这么着急,陆明薇担心是她家里出了什么事:“要不要我找大舅母帮忙?” 许妈妈是从韦家陪嫁过去的,许多亲人朋友都还在韦家,若是她有什么难事,必然得找韦大夫人帮忙解决。 许妈妈却急忙摆摆手,压低了声音跟陆明薇道:“姑娘,我,我接到了一个消息,是关于灵芝的,我得先回家去看看,看看是不是真的。” 灵芝?! 陆明薇隐约有些印象,原本翻开的书一下子便合上,挑眉问:“灵芝?” “是!”许妈妈紧张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从前跟着咱们夫人身边的,后来夫人病重,她便不知去向了。太夫人派人找了她许久,都没能找到人,没想到我这一次回家,家里人却说曾经在西山看到过她!” 是母亲身边的人! 陆明薇也难免有些激动。 但是她激动过后却又迅速的冷静了下来。 十几年都没有半点消息,韦家的人脉也不算是薄弱了,都没有能查到灵芝的下落,怎么现在却忽然人就冒出来了? 陆明薇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巧合。 她彻底镇定下来,嗯了一声便笑着对许妈妈道:“妈妈你别急,消息一定是真的,你回去一趟吧,然后再回来请外祖母派人去把灵芝找回来。” 许妈妈满头雾水的看着她,不知道她怎么忽然这么确定,就好像是早有预料一般。 但是她知道陆明薇这么说必定是有她的道理,便忽然心就落到了实处,踏实的冲陆明薇行礼:“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把她给带回来!当年她好端端的忽然就不见了,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瞒着咱们......” 灵芝很得韦氏的喜欢,可是后来直到韦氏去世,灵芝都不知去向,这一直都是韦太夫人心里的一根刺。 她之前许多次都跟陆显宗提起灵芝的去向,陆显宗自己却也不清楚,只一口咬定是韦氏自己把灵芝放走了,韦太夫人也没有抓到把柄,只能私底下派人寻找。 现在找到人,当年的许多事便能想办法问清楚了。 陆明薇嗯了一声,垂下眼帘。 林氏上一世赢得风风光光,把原配的儿女挤得无任何容身之处,她不信一个坏事做尽的人,上位的过程会光明到哪里去。 之所以想要收买桃夭,她也正是想探听林氏身边的事。 现在能找到灵芝,自然是最好了。 哪怕她知道,这个饵是有心人放出来让她吃的。 可没关系,有用就行。 许妈妈告假回家去了。 韦太夫人晚间没见到许妈妈还觉得奇怪,问陆明薇是怎么回事,陆明薇虽然确定许妈妈肯定能问出东西回来,但是为了不让韦太夫人空欢喜一场,还是只是轻描淡写的寻了个借口:“妈妈说家里有事,要回去两天,我便让她回去了,反正还有百合她们在,无妨的。” 韦太夫人嗯了一声,也没有太过多问,只是叮嘱陆明薇:“你准备准备,我们明天去邵家看看你姐姐。” 虽然陆明惜小产,按理来说未出阁的妹妹去看她是不合适的,但是韦太夫人知道陆明薇必然是想去见姐姐的,便全当没有这个忌讳。 陆明薇果然欢喜得眼睛都亮了,高高兴兴的点头:“那我要提前准备准备,囡囡上次还说喜欢我的布娃娃,我带过去送给她,她最近一定吓坏了。” 四十二·噗通声 - 闺门荣婿 - 秦兮 囡囡是陆明惜的女儿,她先天有些不足,身子一时都很弱,一年四季都病着,但是却十分聪明乖巧,不管什么时候看到她,她都是笑盈盈的。 韦太夫人提到囡囡也又高兴又有些难受,这么小一个孩子,若是生在别人家应当是捧在手心里的珍宝,偏偏却生在了邵家,从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活的小心翼翼的。 她让底下的人准备好了东西,又替陆明薇理了理衣裳:“邵君庭那天在庙里得罪了德清公主,这是大事,邵家的丑事也遮不住了,御史们挖地三尺找邵君庭的错处,连带着宠妾灭妻的罪名也翻出来,你姐姐小产的消息陆家也必然知道了......那天林氏也一道去。” 林氏以前可是一个完美得无懈可击的继母,只不过退亲的事情闹出来,才让她苦心维持的形象有了一丝裂缝。 如今正是她扳下一城的好机会,她自然会抓住机会表现。 韦太夫人教导陆明薇:“凡事往好处想,她虽然虚情假意,可为了她自己名声,也得为你姐姐出这个头,如你所说,我出头自然也可以,却没她名正言顺。这次,就当是收她一点儿利用你们姐妹沽名钓誉的利息吧。” 从礼法上来说,林氏本来就是陆明惜正经的母亲,她出了这样的事,作为娘家母亲,林氏不到场才会让陆明惜被婆家人看轻,陆明薇靠在韦太夫人肩上点头,心里却想起了灵芝。 上一世林氏小人得志的嘴脸她永生难忘,还有陆琳琅炫耀时说的那些话...... 她早已经疑心林氏嫁给陆显宗的过程并不光彩,只可惜这么多年下来,就算是有什么痕迹,林氏那种细致入微的人也早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 这也是她为什么非得在及笄礼上大张旗鼓的退亲,又要故意借着林氏的手把蓝宝石送给鲁王妃,令鲁王妃发现当年楚国公夫人和鲁王的奸情。 林氏跟楚国公夫人这么些年来同声同气,陆明薇不得不疑心一点。 毕竟不管是秦氏还是林氏都是利益至上的人,她们能相处的这么好,纯粹感情好只怕是不大可能,更大的可能是,她们有对方的把柄。 现在看来,她猜对了。 若是她所料没错,灵芝应当是秦氏送给韦家的一个礼物,目的是为了报复林氏送蓝宝石首饰给鲁王妃。 她正在想着这些事,韦太夫人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带着些宠溺的嗔怪:“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 怕是空欢喜一场,陆明薇暂时没有告诉韦太夫人,只是说:“我在想大姐姐,也不知道大姐怎么样了。” 第二天她们便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去了永恩侯府。 她们到的时候,陆家的马车也已经到了,见了韦家的徽号,林氏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跟韦太夫人笑了笑,又一如既往的慈爱的看着陆明薇点了点头。 两家的马车一前一后的进了侧门,在二门处停下来,林氏先下车迎接韦太夫人,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恭敬和客套解释:“这些天因着松儿的身子不爽利,我带着他出门去大昭寺上香了,听说了这件事,马上便赶了回来......” 她叹了口气:“明惜真是受苦了,她父亲心疼的了不得,再三要来找姑爷问个清楚,被我拦住了,我想着,总得先问清楚缘由才好。若是真是姑爷的错,怎么也得给咱们一个交代!” 邵家的大夫人已经迎了出来,她面上带着几分憔悴,跟以前鼻孔朝天的样子大有不同,见了韦太夫人和林氏便急忙笑着赔罪:“太夫人和亲家母过来,我来迎的迟了,真是该打。” 韦太夫人对着林氏尚且还能维持表面功夫,对着邵大夫人却完全没有好脸了,淡淡的说:“怎么敢让大夫人专程来迎我们?该让明惜出来的,她也太没有礼数了!” 邵大夫人面色尴尬,却不敢发怒,只能讪讪的说:“病着呢.....我跟她也说了,女人可千万不能在这上头马虎,怎么也得坐足一个月的......” 邵君庭的处境已经十分堪忧,眼看着成了御史们群起攻之的对象,邵大夫人不管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自己,都不能再让陆明惜的事情闹大了。 她为了息事宁人,姿态放的十分低。 韦太夫人却冷冷的打断她:“亲家夫人,还有小孩子跟着呢,可不该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她这分明是借题发挥,邵大夫人却不好怎样,只能讪讪的笑了笑,又难得和善的对着陆明薇说:“这就是明薇吧?转眼都长这么大了,囡囡天天念叨你呢,我让人带着你过去瞧瞧她?” 这是要支开她好跟韦太夫人和林氏说话,这件事怎么都得有个了断,她当然是希望能够快些和林氏韦太夫人和解。 这些事陆明薇的确也不好搀和,韦太夫人冲着陆明薇点点头,陆明薇便答应了,邵大夫人松了口气,急忙让个小丫头领着陆明薇去内院找囡囡。 小丫头在前面带路,陆明薇带着百合走了一段,靠着前世模糊的记忆估摸着距离,才刚觉得眼前景物熟悉,便听见前面传来噗通一声响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进水里的沉闷声音。 她下意识的朝着前面的那座湖看去,见湖面上还有波纹涌动,岸边却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有,忍不住皱了皱眉。 刚才是什么动静那么大? 湖面空旷,风吹过吹皱满池湖水,小丫头笑着和陆明薇解释:“应当是湖边的太湖石掉进去了,最近假山上的石头松动,时常会有石头掉落下来,还没来得及处置。” 陆明薇抬头往假山上看了一眼,见亭子后面有人影一闪而过,忽然问:“这里是囡囡的荷风苑吧?” 因为等到夏天就会有满湖的荷花盛开,风一吹荷花阵阵如波涛涌动,这个院子被取名为荷风苑。 小丫头笑着指了指前面:“的确是快到荷风苑了,只是还在前面一些,姑娘也喜欢到这里来玩的,最近表小姐来了,也跟着她一道住,她们时常在这附近玩耍。” 四十三·先救人 - 闺门荣婿 - 秦兮 表小姐..... 陆明薇站住脚,轻声问:“是哪位表小姐?” 小丫头觉得她问的有些奇怪,不过还是礼貌的回答:“是我们姑奶奶的女儿,也就是金陵冯家的表姑娘。” 陆明薇的脚步顿了顿。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之前一直觉得隐约有些不安了,因为这位金陵来的表小姐,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就是这段时间死在了邵家。 上一世邵皇后同样是以内家中之事而被圣上迁怒,不过那时候不是因为家里出了个邵君庭这样的败类,而是因为家宅不宁,出了人命,闹的十分难看。 她猛地停住了脚,朝着假山上的亭子再看了一眼,亭子上面此时已经空空如也。 见她忽然停住,表情奇怪,带路的小丫头也有些茫然无措:“姑娘.....是不是有什么事?” 陆明薇来不及回答,拔足往前面的太湖石狂奔,等到她到的时候,恰好见到从水里沉下去的一抹绿色的衣角。 有人落水了! 刚才那个根本就不是太湖石掉进水里的声音,而是有人掉进了湖里。 她神情冷肃的回头看着那个小丫头:“去叫人!有人落水了!” 小丫头怔了怔,她没看到沉下去的衣角,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陆明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陆明薇顾不得解释,已经噗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这种天气的湖水冷的吓人,一落水,陆明薇便打了个冷颤,可还是克制住了恐惧深吸了一口气钻进了水中。 百合都吓傻了,但是她又偏偏不会水,急的只能在岸上催促那个小丫头:“这位姑娘,劳烦你快去叫人来!我们姑娘的水性也不是很好的!” 小丫头这才如梦初醒,狂奔着去找人来了。 韦太夫人正在和邵老太太说话。 邵老太太还是一如既往的带着几分刻薄的说:“家门不幸,实在是家门不幸......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娶媳妇儿的时候八字没看好,自从成了亲,就处处都不顺,不是处这事,就是那个事,这家里没有一天安宁的......” 言外之意,都是陆明惜不好,才会闹出这么多事端来。 林氏心里得意,面上却少不得要义正言辞的说几句反驳的话:“亲家老太太若是这么说,我便要替明惜不平了,我们好好的女儿家,从来也不曾听说过她八字不好,当年两家联姻,都是找钦天监算过的,八字也过了祖宗这关,怎么能说是八字不好?” 韦太夫人说的就更加直接了,讥诮的反唇相讥:“男人犯了错,倒是来怪女人。与其怪天怪地,怪女人八字不好,倒不如管管到处留情的孙子!不是我老婆子说的难听,主要是他这事儿办的难看!难不成是明惜逼得他去尼姑庵跟尼姑私通?难道是明惜让他撞到了德清公主的枪口上?说到底,是他自己立身不正!” 在邵老太太说那番话之前,邵大夫人已经觉得不好,可老太太这个人脾气不好,在家里又是说一不二的,她还来不及多劝几句,邵老太太已经把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 如今韦太夫人这番反驳,真可谓是说的毒辣无比。 她一下子脸都腾的红了。 别说是她的脸挂不住,邵老太太更是气的人都差点儿晕过去,指着韦太夫人面色铁青的说不出话来。 韦太夫人皱着眉头丝毫不慌,冷冷看着邵老太太:“依我说,老姐姐到底是年纪大了,怕不是有些老眼昏花!出了这种事,不去想着如何约束自家子弟,竟然还想着推卸责任!也怪不得他能捅出这天大的篓子了,说起来,我们还是为了明惜来的,她小产的事,你们是不是也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邵老太太被她说的气都喘不上来,回头去看邵大夫人,邵大夫人立即上前几步搀扶住了她,一直拍着她的胸口给她顺气,心里却大大地出了一口气。 邵君庭是她的儿子,但是自小却是在邵老太太跟前养大。 当她发现儿子被纵容得无法无天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何况她每次要管束邵君庭,邵老太太就跳出来,指责她是嫌弃自己没带好孙子。 现在邵君庭成这样,邵大夫人心里不是不怨邵老太太,只是总不能去跟长辈吵架,如今韦太夫人总算是帮她出了一口恶气。 她一面安抚邵老太太,一面歉意的看着林氏和韦太夫人苦笑着道:“婆婆她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老人家宠爱孙辈......至于明惜的事,的确是君庭他混账,只是他如今已经知错了......” 正说着,外面的帘子忽然被掀开,一个丫头急急忙忙的跑进来。 邵老太太正一肚子的气没处发,一见她立即眉毛都竖了起来,厉声大骂:“不长眼的东西,主子们说话呢,没点儿眼色就乱冲乱撞,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拖出去打死!” 她脾气不好,在她院子里伺候的人都是小心再小心的,一听这话,那丫头当即就哭了,急忙解释:“不是奴婢大胆,老夫人,夫人,是.....是表小姐落水了,亲家小姐跳进湖里去救人了!” 邵老太太原本满心的怒火顿时熄了,取而代之的满心的着急,立即火烧屁股的站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现在人怎么样了!?” 邵大夫人也急的了不得,现在家里已经是多事之秋,可再也容不得出什么差错了。 韦太夫人就更是着急,她听说陆明薇落水,哪里还坐得住,当即便要亲自过去看。 林氏同样是满面焦急:“这是怎么说的?好端端的,怎么还落水了呢,现在人救上来了没有?” 一屋子闹哄哄的,邵大夫人觉得头都大了,急忙催促人去看情形,自己先勉力安抚韦太夫人和林氏,让她们先不要紧张。 韦太夫人哪里呆得住?她坚持要亲自赶去湖边,邵大夫人这个时候也不敢很拦,如果今天陆明薇真的在邵家出事,邵家可就真的完了。只能安抚住了邵老太太,自己陪着韦太夫人和林氏去湖边找人。 四十四·她推我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把人救上来了。 她几近脱力,看着躺在地上不知道死活的那个女孩子面露复杂。 分明大中午的太阳很大,可她还是觉得浑身发冷,一阵一阵的发抖,邵家的下人也来的很快,见她抖得厉害,马上就有人把自己身上的衣裳脱下来先裹在了她身上,让她暖一暖。 落水的事情已经惊动了邵家众人,陆续有人赶过来,囡囡被奶娘牵着过来,也猛地扑进了她怀里哭起来:“小姨!” 陆明薇直到此刻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活了过来,笑着摸了摸囡囡的头发,温柔的哄她:“小姨没事,囡囡别怕。” 囡囡像是一只圆滚滚的小兔子,破涕为笑的仰头看着她:“采薇表姐为什么会掉到水里去了?” 冯采薇啊。 陆明薇转过头去看着那个被婆子倒着背在背上,不停的翻来覆去的跑动的女孩子,轻轻在心里出了口气。 好在,她总算是把人给救回来了。 在被婆子按肚子倒着背的折腾了不知道多久之后,冯采薇终于吐出了一口水,活了过来。 与此同时,邵大夫人陪着韦太夫人她们也来了。 韦太夫人顾不得别人,先跑到陆明薇面前,上下打量她跟囡囡,发现她们两个都没事才算是放心,又斥责陆明薇:“怎么能自己跳到水里去?若是出了什么事......” 陆明薇伸手捏了捏韦太夫人的手,眼神示意她先不要多说。 另一边的邵大夫人直奔着冯采薇去了,毕竟冯采薇是她的外孙女。 她现在一个头两个大,正是烦闷不已的时候,勉强才克制住了脾气问冯采薇:“怎么这么不小心?你身边的奶娘婆子呢?” 冯采薇哇的一声哭起来,转头指着还窝在陆明薇怀里的囡囡对邵大夫人说:“外祖母,囡囡推我!囡囡推我下水的!” 邵大夫人怔了怔。 众人的目光也都落在囡囡身上。 冯采薇的哭声更大,见众人都没有反应,又重复了一遍:“外祖母,她推我下水的,我跟囡囡玩捉迷藏,她就把我推下去了。” 邵大夫人脑子里嗡的一声,她下意识的看向囡囡,面色严肃的问:“囡囡,到底是怎么回事!?” 囡囡吓了一跳,被邵大夫人一看几乎吓得哭出来,立即紧紧攥住了陆明薇的衣摆往后缩了缩。 她自小身体不好,家里的长辈都不大喜欢她。 她也很怕邵大夫人这个祖母。 韦太夫人见状立即攥住囡囡的手,沉声安慰她:“没事的囡囡,到底是怎么回事?” 囡囡吓得连说话都带着哭腔,但是还是尽力分辨:“我没有,采薇表姐要玩捉迷藏,我找不到她,就回去找奶娘了,我没有推她!” 亲外孙女和亲孙女闹出这样的事来,邵大夫人心里有一团火在烧,见冯采薇一直哭个不住,囡囡也哭着说冤枉,只能先让人把冯采薇带去房里等大夫。 她自己就陪着这一堆人先去了前头的正院。 林氏没有想到还能看到这么一出好戏,原本还觉得陆明薇没死在湖里有些可惜的,听见冯采薇说是囡囡推了她下水,这可惜也就没几分了。 等到陆明薇跟着下人去换衣裳,她才叹着气跟邵大夫人说:“真是没想到事情一桩接着一桩。” 邵大夫人自己都已经头疼欲裂了。 她垂着眼眸,眼神阴鸷的抬头看了一眼囡囡,忽然沉声呵斥:“过来跪下!” 囡囡自小就很怕家里的长辈们,不管是曾祖母还是祖母,对她都是严苛多过于和蔼的,一见邵大夫人生气,她整个人都惊得几乎跳起来,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嗫嚅着走到邵大夫人跟前,乖顺的跪了下去。 邵大夫人忍无可忍,她厉声质问囡囡:“明知道湖边危险,为何还要跟你表姐在湖边玩耍 ?!你真是太不懂事了!若是她出了什么事,你打算怎么办?” 囡囡年纪到底还小,才六七岁的年纪,被祖母这么疾言厉色的呵斥,吓得大气都不敢出,鼻子红红的开始啜泣。 连林氏看着都有些不落忍,皱了皱眉。 韦太夫人原本是在外面问话的,听见动静绕过屏风,一眼看到跪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囡囡,顿时便沉下脸来。 邵大夫人心烦意乱,邵君庭刚刚闹出这种丑事,如果这个时候家里还因为姐妹争端出了人命,那她都能预料的到以后邵家该是如何的惨了。 那些御史天天都恨不得盯着她们这些外戚的一举一动。 如今抓住了把柄,可不得拼了命的想着争出一个名声? 偏偏囡囡还惹出这种事来。 “还哭!”邵大夫人心血上涌:“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父亲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你不说静下心来,还有心思出来玩,闹出这么大的祸,让家里都陪着你丢脸!” 邵家上下都有推卸责任的毛病。 韦太夫人忍无可忍,上前盯着邵大夫人沉声道:“现如今事情还没问清楚呢,你对着一个孩子,怎能说这样的话?” 邵大夫人比邵老太太还是要识时务的多,见韦太夫人发怒,也没有胡搅蛮缠,只是揉着自己的眉心疲倦的解释:“虽然是小孩子之间玩闹,可今天若不是侥幸被明薇碰上了,那就出人命了!到底是大事,哪怕是小孩子,玩耍也该知道轻重......” 韦太夫人摇了摇头,伸手将囡囡拉起来,一面替她理了理衣襟,一面却道:“我看不是小孩子该知道轻重,是大人要担责任!两个这么大的小姑娘,身边伺候的人去了哪里?都是有丫头婆子和奶娘伺候的人,怎么主子们玩捉迷藏,她们就竟没一个人跟着?” 邵大夫人盛怒之下也没想到这些,注意力完全被冯采薇的那句囡囡推我给吸引了,现在才反应过来,马上便吩咐底下人:“去把囡囡和表小姐身边的丫头婆子都给带过来!我倒是要问问,她们到底是怎么伺候的主子!” 她是真的被吓怕了,若是今天真出了人命,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四十五·反骨人 - 闺门荣婿 - 秦兮 冯家的下人和囡囡的奶娘丫头全都被带了进来。 虽然这是邵家自己家的家事,但是不让韦太夫人管显然是说不过去了,何况陆明薇还是亲自救了冯采薇,替邵家消弭了一场祸事的。 邵大夫人的喉咙仿佛在冒火,喷出来的鼻息也都是火热的,闭了闭眼,她先质问囡囡的奶娘:“邱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让你们伺候姑娘,你们怎么竟让姑娘们离开你们的视线!” 这么小的小孩儿,奶娘丫头就是该跟着寸步不离的。 哪怕是捉迷藏,也没有下人们都散尽的道理。 邱妈妈欲言又止,手指颤巍巍的趴在地上不敢说话。 屋子里只有囡囡的抽泣声。 没过多久,邵大夫人手里的杯子砰的一声放在了桌上,震得邱妈妈整个人都几乎弹了起来,邵大夫人没什么耐心了,心内的火气一阵一阵的往上涌:“你聋了吗?问你话呢,你怎么没有在姑娘们跟前伺候?!” 邱妈妈支支吾吾的咬着唇,欲言又止的看着囡囡。 韦太夫人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将囡囡的手给攥紧了。 邱妈妈已经似乎下定了决心,头飞快的重重的磕在地上,哭着说:“不是我们不跟着,是......是小姐不让人跟着!” 她是囡囡的奶娘,她说的小姐是谁不言而喻。 刚才冯采薇一醒过来就指正是囡囡推了她,现在邱妈妈也这么说,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 邵大夫人伸手拍了一下桌子,指着囡囡厉喝:“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才刚竟然还狡辩!还不快给我跪下!” 囡囡吓的面色发白,她一紧张就会有喘息不过来的毛病,此时又气又急,一时之间喘气都喘不匀了,整个人目光呆滞的看着邱妈妈,直挺挺的要倒下去。 韦太夫人就在她身后,早已经注意到了她的不对,此时飞快的上前接住了她,又皱眉帮囡囡分辨:“怎么能听信她一面之词!” 邱妈妈就算是奶娘,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下人,人总该有亲疏远近之分,遇见事情这么斩钉截铁的就相信一个奴婢,这不是公正,而是不负责任。 囡囡到底年纪还小,躺在韦太夫人怀里一阵费力的喘息,才弱弱的摇头,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十分坚定:“我回去荷风苑找奶娘了,我没有推采薇姐姐。” 邵大夫人的头顿时更疼了,她私心里当然不希望是自己的孙女儿做下这等错事,毕竟这对邵家来说没什么好处。 但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冯家现在正是烈火烹油的时候,实在是不能得罪。 她伸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沉声说:“有苦主指证,如今又有下人亲眼看到,难道还能是冤枉了她不成?我知道亲家老太太是护短心切,可是有些事不分缘由的护着,不是为了她好,反而是害了她,倒不如公正严明些。” 在邵家提公正严明?韦太夫人看一眼一声不吭的林氏,心中失望又冷笑:“公正不公正的,不是靠嘴巴说,便是衙门审案,也没有如此不负责任的,总还要再三提审取证,怎么能听信一个奴婢的一面之词?既然亲家夫人你断不清楚,那不如就交给衙门去断。” 这就是要报官的意思了。 邵大夫人怒极反笑:“亲家老太太!明姿是姓邵的!她是我们邵家的人,难不成我们还会害了自家的孩子?!” 她分明已经是在大事化小,只要这件事捂住了,让冯家消了气,自然而然的就没事了,都是一家子骨肉,难道还真的会对囡囡怎么样吗? 她忍了忍,终于没忍住,有些口不择言的说:“正经的亲家太太坐在这里呢,人家都没说话,倒是您一个做曾外祖母的......” 这话说的就太不客气了。 之前邵大夫人还装一装,现在真是连装都不装了,邵家上上下下当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韦太夫人沉着脸不肯退步:“反正今天有我在,谁也别想把屎盆子往囡囡头上扣!” 邵大夫人气的头晕,晕乎乎的站起来指着囡囡吩咐底下的人:“去把囡囡给抓起来!这是我们邵家,我倒要看看,难不成还有人敢在我们自己家里仗势欺人!” 林氏这个时候才不慌不忙的跳出来当和事老:“我看大家现在都在气头上,不如都退一步......到底是怎么样,之后再慢慢查。” 慢慢查? 现在她们娘家人都在这里,邵家的态度都如此的蛮横轻忽,真的要等慢慢查,那就黄花菜都凉了。 韦太夫人冷笑一声正要反驳,外面的帘子已经被打起来了,陆明薇神情镇定的出现在门口,看了一眼房里的情形,她走了几步绕过了屏风,沉声说:“不必查了,人不可能是囡囡推下去的。” 邱妈妈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仿佛随时都会吓得晕过去。 囡囡见了陆明薇来,顿时哽咽出声:“小姨,真的不是我!我跟奶娘在一起的。” “我知道。”陆明薇上前蹲下摸了摸她的头,转头看着邵大夫人:“我当时被小丫头带着去荷风苑找人之时,之所以会发现有人落水,是因为动静太大,而且那声音不是一声,而是连着出现了好几声,所以小丫头才会跟我说那是太湖石落水的声音。何况当时我们就走在路上,若是真是囡囡推人了又要逃跑,她人小力弱,根本跑不了那么快-----要能避开我们的眼睛,就必须得爬上假山才行,可囡囡自小身体就不好,她怎么可能速度那么快,在我们看见她之前就一口气爬上山顶,又从另一条路下去?” 她一气呵成把话说完,又淡淡的看着面前趴着瑟瑟发抖的邱妈妈:“你若是真的跟囡囡在一起,那推人的就只能是你自己了。是不是你,邱妈妈?” 陆明薇咄咄逼人,说话之间毫不拖泥带水,十分给人压力,邱妈妈急的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双手不停的摇动否认:“不是我.....不是我......” 四十六·尾后针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大夫人皱了皱眉,心里有些怪异。 从前陆明薇也曾来过邵家,那时候,她看着就跟这京城任何一个千金小姐一样,面目模糊,没有特点。 哦不,还是有的,那就是特别愚蠢。 会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搞的灰头土脸,毫无廉耻的女孩子,她人生后半截的悲惨也几乎可以预见了。 可是这么一个面目模糊的人,最近忽然就变得清晰了。 见过她的人,都不会再忘记她。 至少此刻是如此,她咄咄逼人的模样,她说话的气势还有她的眼睛,甚至说话的语气,都让人印象深刻。 有这种感觉的不只是她一个,林氏也审视的看着陆明薇,并且轻声开了口:“明薇,这不是在咱们自己家,你不可放肆!” 不可放肆。 陆明薇静静地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盯着邱妈妈:“妈妈是我姐姐从陆家带过来的吧?” 邱妈妈动了动嘴唇,惊恐的抬头看了陆明薇一眼,被陆明薇看的又马上垂下了头,根本不敢跟陆明薇对视。 而此时,陆明薇已经轻声笑了起来:“妈妈原来也会害怕?邵家不敢闹大,可我们为了囡囡的清白,是敢的。你的身契在我姐姐手里,你是陆家的奴婢,妈妈知不知道背主是个什么罪名?” 林氏微微眯了眯眼睛。 邱妈妈更加惊恐了,忽然上前去拉囡囡的手:“不不不,可能是我看错了.....我当时没有跟姑娘在一起,姑娘说回来找我了,或许我没碰上姑娘......” 陆明薇止不住冷笑:“是吗?妈妈,邵家湖边的假山上的泥土是黑色的,据说是因为上面种了许多花,用这种泥能让花儿长得更好。不如我们来看看,你身上有没有沾染上这种黑土,一切不就都清楚了吗?” 她环顾了一圈屋内,淡淡的垂下眼:“就你这样的,连我一个小姑娘都蒙骗不了,去了官府,禁得住大刑吗?” 邱妈妈软倒在地,整个人都似乎被抽去了骨头。 陆明薇把她盘问的哑口无言,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可眼前的一切,也不需要她说什么了。 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事情跟囡囡无关。 林氏忍不住咬了咬后搓牙。 这个邱妈妈可真是无用! 屋子里静了静,邵大夫人又厉声质问她:“你真是丧心病狂!你怎么做得出这样的事来?!” 她气的狠了,忍不住砸了一只杯子。 碎片飞溅在邱妈妈脚下,邱妈妈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林氏见状,立即便厉声冷斥:“你这个贱人竟敢背主!拿着我们陆家的银子,连主子都伺候不好,还生出这般祸心,真是罪该万死!” 邵大夫人被她这么一闹,也脸色难看的哼了一声:“是啊,这还是你们陆家自己的人!当初我们便说,选奶娘必定得选信得过的,只可惜明惜看不上我们邵家的下人,非得用自己带过来的,看看这是什么货色!” 绕了一圈,又把责任归结在了陆明惜头上。 合着陆明惜在邵家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韦太夫人缓缓闭了闭眼睛。 陆明薇就简单干净的多了,她笑了笑淡淡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罢了。” 这小蹄子!她是在说邱妈妈在陆家的时候是个好人,来了邵家就变坏了!邵大夫人气结的看了她一眼。 陆明薇却已经沉声问邱妈妈:“妈妈还没说呢,到底是收了谁的好处,又收了多少好处,才会做出这种事?还有,推冯家小姐下湖的人又到底是谁?” 邱妈妈被盘问得惊恐不已,最后竟然翻白眼晕过去了。 正好陆明惜也赶来了,邵大夫人脸色不善的看着她:“管好你自己的人!今天的事,必须得给冯家一个交代!囡囡身边的人做出这种事,你们也脱不了关系!” 陆明惜先担忧的看了陆明薇和囡囡一眼,她先前已经听说了,是陆明薇跳下水救了冯采薇,现在看到陆明薇平安无事,她才算是松了口气。 听见邵大夫人这么说,她也没有动怒,脸色平静的说:“是,自然会审出个是非黑白来,谁让我女儿受冤枉,都别想有好下场!” 她还是头一次这么硬气,邵大夫人顿时觉得心里堵了一口气,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等到走到一半她才又站住了脚。 韦太夫人和林氏这次过来,就是为了问清楚陆明惜小产的事。 她原本也想着息事宁人,好好的安抚林氏和韦太夫人的。 可今天被这件事一闹,邵家现在更是里外不是人了。 她忧心忡忡的吐出一口气:“真是多事之秋!” 邵大夫人一走,林氏便面带犹疑的看着陆明薇摇头:“明薇,你也太过激进了!虽然说你本意是为了囡囡好,可犯错到底是咱们家的下人,如今你咄咄逼人,岂不是到时候让你姐姐在邵家更加难堪?” 陆明惜跟林氏的关系自来就淡淡的,闻言便毫不迟疑的道:“这倒是不劳烦夫人操心,薇薇为我女儿出头,我只有高兴的。若是娘家人都不维护我,在邵家怎能不难堪?” 林氏吃了个钉子,面上神情变了变,眼里一片冷意。 姐妹两个一个比一个惹人厌烦。 她也懒得再留在这里受气,反正她现在已经把陆显宗又重新抓在了手里,该做的事她也已经做了,便起身淡淡的说:“既然大姑奶奶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家里松哥儿还小,时时刻刻都离不了我,我便先回去了。” 她要走,屋子里也没一个人留她。 等到她走了,陆明惜才握紧了陆明薇的手:“你也太大胆了!湖里的水深的很,去年还有个丫头不小心滑下去了溺死了,你竟还敢跳下去救人!” 陆明薇反过来安慰她:“这不是好好的上来了吗?再说,若是不把她救上来,事情就太麻烦了。” 韦太夫人这时候才插话:“邱妈妈是你陪嫁带过来的,按理说身家性命都在你手里,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四十七·谁最狠 - 闺门荣婿 - 秦兮 都是过来人,有些事情不必说清楚就能看得透了。 今天一路走过来,邵老太太的蛮横无理和邵大夫人的随心所欲都充分的说明了一个事实,他们整个邵家都不拿陆明惜当回事,所以乃至于连她的女儿囡囡都不受重视。 韦太夫人又心疼又气愤。 陆明惜自己反倒是要洒脱的多,见韦太夫人生气,淡淡的笑了笑:“看人下菜碟,这世上的事自古都是如此。她的身契的确是在我手里,可是人一旦生出妄想,今天只顾着今天的事了,哪里还想得到明天?” 话是这么说,可是年纪轻轻丈夫就已经如同摆设,甚至还要看他们一大家子的脸色,韦太夫人想想便觉得难受。 她拉过陆明惜的手,也不管陆明薇还未出嫁了,沉声问:“难道你就打算这么窝窝囊囊的过一辈子?你看看连带着囡囡都跟着你受苦!” 陆明惜挑了挑眉,她知道外祖母和妹妹都担心自己,轻声道:“放心吧外祖母,我有法子让她们闹不起来。至于囡囡今天受到的委屈,她们也是要还的。” 重生活一趟,许多没想明白的事情想明白了,却发现还是有许多东西自己没有看透。陆明薇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姐姐,抿了抿唇试探的问她:“姐姐,那大姐夫......” 陆明惜忽而笑了,伸手捏了捏妹妹的脸颊笑着问她:“男人不就那么回事?再好的男人到了最后也是不如死了的,这一点我还以为你看明白了,否则的话,怎么会一改常态踢开吴文杰呢?” ...... 陆明薇眨了眨眼睛。 她属实是没有料到自己姐姐竟然这么的语出惊人。 韦太夫人也嗔怪的瞪了外孙女一眼:“不许胡说八道!” 陆明惜笑而不语。 过了片刻,她才镇定的牵了牵嘴角:“冯采薇是冯家的幼女,自来受尽宠爱,可她虽然跋扈了些,却是个有什么就说什么的,她既然说推她的是囡囡,那便只能说明当时她看见了囡囡,或是说,有人故意让她以为囡囡在那里。” 刚才乱哄哄的,韦太夫人被闹的一头雾水,现在只有自己人了,她才有些不解的皱了眉:“到底是怎么回事,在邵家,谁会害邵家自己的外孙女儿?” 按理说,一个外孙女,应当跟谁都结不了仇才是啊。 陆明惜就淡淡的道:“是邵家的外孙女儿没错,可邵家也不只是有姓邵的,二老太爷一家可就巴不得要邵家大房倒霉,何况.....既然栽赃在囡囡头上,那就谁都有可能了,最大的可能就是冲着我来的,要么是邵家的人不想我做这个宗妇了,丧心病狂到要把我们母女一网打尽,要么就是有人看我不顺眼报复我.......” 那这么一算目标可就多了。 陆明薇一直觉得姐姐是需要自己来拯救的,万万没有想到姐姐原来头脑如此清醒。 她挑了挑眉:“前一种可能性应当不大吧?” 陆明惜笑了:“傻孩子,自己猜什么?审一审邱嬷嬷不就知道了?” 她说着拍了拍手掌。 很快底下的人就把邱妈妈重新抬进来了,陆明惜淡淡的看了一眼两个丫头,其余人便都退了出去,加上韦太夫人带过来的人,把整个花厅都看的密不透风。 陆明惜这才往邱妈妈头上倒了一杯冷茶。 邱妈妈醒过来,一见陆明惜便险些又要晕。 陆明惜冷冷垂下眼:“妈妈还是想清楚吧,这晕过去,又要被弄醒一次,又不能一下子就死了,折腾什么?” 邱妈妈打了个冷颤,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求陆明惜原谅。 陆明惜压根不听这些废话,她目光沉沉的看着邱妈妈:“你是我带过来的陪嫁,在陆家的时候,你险些被你父母卖了,是我可怜你,允了你的请求把你嫁了你看中的管事,也是我一路提拔你成了管事妈妈,你领着囡囡房里管事妈妈的一两月例,逢年过节赏赐不断,就连你这子女出生,我也都有表礼赐下,允你以后让他们进府当差。我可曾亏待过你什么?” 邱妈妈说不出话,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摇头哭个不住。 “我对你唯一一个要求就是忠心,我信不过邵家的人,所以我把囡囡托付给你。”陆明惜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意:“可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你明知道邵家是怎么看待我们母女,分明知道我举步维艰,却还在这个节骨眼上里应外合陷害囡囡,你这是要我们母女去死!” 韦太夫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就得有这样的眼见和能力,她才能放心以后陆明惜在这里生存。 陆明惜平心静气的说完一段话,顿了顿,才似笑非笑的又接着说了下去:“如今我对你也没有别的要求,唯有一句话要问你,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若是你说了,我或许不会放过你,但是会饶过你的儿女。否则,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可不是以德报怨的人。” 邱妈妈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口水。 她趴在地上抖个不住,半响才战战兢兢的哭了起来:“大奶奶,是.....是表小姐身边跟着的那个崔妈妈让我这么做的,她给了我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是邱妈妈一家子不吃不喝一辈子也赚不来的银子了。 有了这笔银子,哪怕仍旧是奴籍,也能让下一代脱籍过上不错的日子,去乡下置办宅地,怪不得邱妈妈会动心了。 只是冯家自己家的奶娘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韦太夫人十分不解。 冯家是疯了吗? 陆明惜也面露异色。 陆明薇已经回过神来了,轻轻笑了笑:“就如同姐姐自己说的,每个人做事都是有她的目的的,这个崔妈妈跟大姐姐身份天壤之别,她又是刚从金陵来的,总不能是因为跟姐姐有仇才这么做。那她必然也是听命于人了。至于听命于谁,我想我应当知道。” 韦太夫人和陆明惜顿时都转头看着她。 还是陆明惜先开口冲她问:“是谁?” 四十八·海底针 - 闺门荣婿 - 秦兮 崔妈妈在床边看着冯采薇流泪。 冯采薇略好了一点儿,就气愤的仰头看着崔妈妈:“妈妈送信给哥哥,让哥哥带我回家!我再也不在这里住了!” 小女孩儿没有受过委屈,受了气也从不会想着要憋着。 崔妈妈忙不迭的点头答应,等到她安抚好了冯采薇睡着出来,先一眼看见了陆明薇,顿时面色就变了变,而后才笑着迎上去行了个礼:“陆二姑娘,您来了!才刚小姐还提起您,说多亏了您仗义相救,您放心,等到回了家,我们也不敢忘了您的大恩大德。” 这个崔妈妈挺会说话,也不当着她的面提起囡囡,意思分明是一码归一码,她救了冯采薇是她的事,但是这摔下湖里的事却是不能抵消的。 院子里没有外人,邵老夫人和邵大夫人之前过来看过之后就又走了,家里的事情都够她们忙活了,何况还要发落下人,要排查责任,要不许把这事儿传出去,睁开眼就是等着要处置的事务,她们就算是想要安抚冯采薇,也得先把前面的事处理好,还要防备着冯家的人回来以后过问------冯采薇不是单独来的,她是跟她的义兄冯尧一道来京城的,冯尧在国子监求学,她则在邵家暂住。 出了这种事,冯尧又等于是冯采薇的长辈,总得给人家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的。 既然没有外人,陆明薇便笑眯眯的看着崔妈妈:“妈妈怎么要谢我?我以为妈妈该恨我。” 此话一出,崔妈妈顿时面色数遍。 随即她皱了皱眉转身就要走:“我不知道姑娘在说什么!” 陆明薇哦了一声,情绪并没有太大的起伏:“那五百两的银票,是汇通钱庄的吧?见票即兑,妈妈可真是够大方的,只是不知道邱妈妈五百两就搞定了,妈妈打算用多少银子来继续填补这个窟窿呢?毕竟知道的人,现在已经不只是邱妈妈一个了。” 崔妈妈猛地转身,两只眼睛鹰钩一般的盯着陆明薇不放。 陆明薇任由她打量,淡淡的垂下眼咳嗽一声。 崔妈妈顿时被惊醒了,她一开始就觉得这个陆二姑娘有些难缠,寻常的大家闺秀,谁敢跳进湖里去救人的? 胆子也太大了! 她也曾经暗自后悔过很久。 就差那么一点,若是能够早于陆明薇她们经过的那时将冯采薇推下去,那陆明薇也未必能发觉有人落水。 不能发现,自然别提救人了。 只是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抿了抿唇看着陆明薇:“你到底想怎么样?” 虽然仍旧镇定,可她其实已经慌了。 陆明薇将她带到了陆明惜房里。 邱妈妈一见了崔妈妈,便立即直起身子看着她迫不及待的说:“崔妈妈,崔妈妈,是你给了我们五百两银子,你说了,办成这件事对我也有好处......” 崔妈妈被她气的心口疼,面色沉沉的怒斥:“闭嘴!” 陆明惜挑了挑眉,优雅的换了个姿势冲崔妈妈笑了笑:“妈妈可真是够威风的,怪不得这背主的事儿都敢做,只是不知道等到冯尧知道之后,妈妈还能不能如此威风八面?” 冯尧宠爱妹妹,这一点人所共知。 崔妈妈面色又变了变,只是如今被人拿住了把柄,她又有所掣肘,沉声说:“就算是有邱妈妈这个人证,我也照样可以否认。至于银票,大可是邱妈妈从我这里偷走的......” 邱妈妈没有想到她这么狡猾,顿时瞪大眼睛指着她:“你巧言令色!” 陆明薇坐在了陆明惜跟前,打断了她们两人的争吵:“行了崔妈妈,到了这个地步,不如都坦诚些吧。你这一招借刀杀人栽赃陷害可是够狠的,一旦成了,那冯家可就恨我姐姐和囡囡入骨了。我们作为苦主,妈妈不觉得该对我们说些什么吗?” 崔妈妈有些不解,皮笑肉不笑的望着陆明薇:“既然你们都已经从邱妈妈的嘴里问出我了,为何不去老太太和大夫人那里告发我?” 这个问题问的陆明薇忍不住笑了:“不正是和妈妈说的那样吗?银票可以是邱妈妈从你那儿偷的,你办事谨慎,除此之外,也没落下什么把柄,有邱妈妈的证词又怎么样?她一个人的证词也不管什么用,不是吗?” 崔妈妈似笑非笑的:“二姑娘既然知道,请我来这里又能如何?难道打算屈打成招?” “怎么会呢?”陆明薇反问了一句:“妈妈老谋深算,我们用了刑,岂不是更显得我们做贼心虚了。毕竟妈妈连杀冯采薇,都谨慎小心到要挑中邱妈妈来做,这样一来哪怕邱妈妈反口指正你,也没有人会信,毕竟邱妈妈的身契在我姐姐手里,是我姐姐的人。” 这个崔妈妈用心真是极其险恶。 陆明惜对她的最后一点儿耐心也耗尽了,冷冷的问:“你到底是听命于谁?” 崔妈妈一言不发。 相比较于她的沉默抵抗,陆明薇就生动多了,她低下头来轻声笑了一声,说:“是楚国公夫人吗?” 在座的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她。 崔妈妈也终于猛地抬起了头死死的盯着陆明薇,心中惊疑不定。 陆明薇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她笑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她分明是轻轻的笑了笑而已,但是崔妈妈整个人都毛骨悚然,就像是炸了毛的猫儿,惊恐至极的发不出声音来。 怎么会? 陆明薇哪怕是猜林氏呢,她怎么不去怀疑她的继母林氏?反倒是一下子想到了楚国公夫人秦氏上头?! 这太诡异了。 陆明薇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看来我猜中了,妈妈,你若若是冯尧和冯家知道,冯采薇身边的奶娘竟然是楚国公夫人的人,而且还如此卖力的挑拨韦家与冯家的关系,他会怎么样?我可听说,冯尧很凶的。” 她想起上一世冯尧的模样,心里啧了一声。 毕竟是三十岁就入内阁的,国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阁臣呢,他的手段,可是让人闻风丧胆的。 四十九·反栽赃 - 闺门荣婿 - 秦兮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陆明薇说冯尧很凶,崔妈妈的脸色有些古怪。 外头的人对冯尧的风评可一直都是少年天才。 冯尧之前其实是冯家一个账房的儿子,后来那个账房得了重病要死了,便求到了府里的老爷跟前,想要让冯尧继续在冯家做事,求得冯家的庇护。 那个账房做事不错,很得上头的器重,所以对于他提出的这个要求,上头很容易就答应了,并且让冯尧跟在冯家少爷身边,当冯家少爷的书童,陪着冯家少爷一道去上学。 冯家往上数几辈都是靠着诗书传家,都出读书人,可到了冯少爷这一辈,冯少爷实在是有些不成器,在书院永远都是最后几名。 谁知自从冯尧到了他身边之后,冯家少爷的功课便开始崭露头角。 一开始长辈们还以为是冯少爷开了窍了,后来冯大老爷心血来潮考较儿子才知道,儿子还是那个儿子,什么开窍了,分明就是找到枪手了。 那些功课竟都是冯尧帮忙做的。 冯大老爷并没有责罚冯尧,反而让冯尧不必再做书童,而是跟着冯家的少爷们一起去书院读书。 在冯尧十岁那年,冯尧中了秀才。 哪怕是在金陵这样才子遍地的锦绣地,冯尧的光芒也是遮掩不住的,人人都看得出这是一颗宝珠。 冯大老爷收了冯尧为义子。 从此以后,冯尧不仅中了秀才,更是一路高歌猛进,一举夺得解元,再正式入国子监学习备考。 难得的是,冯尧将冯家人都视作亲人恩人,对他们都十分维护,得到了冯家上下一致的认同。 所有人提起冯尧来,要么说他聪明,要么说他孝顺,从来没有人能说得出他的坏话。 可如今,陆明薇却说冯尧很凶。 崔妈妈心中一动:“陆二姑娘好似对我们家的事情十分清楚?” “清楚不清楚的,这些都没什么意义。”陆明薇没有被她的话牵着走,悠闲靠在椅背上淡淡的说:“妈妈现在该担心的,是我到底会不会给你一条活路把你的事告诉冯尧,不是吗?” 她一语道破真相,崔妈妈倒是一时无话可说。 隔了片刻,她才视死如归的问:“那二姑娘打算怎么处置我?” “那要看你对我的用处有多大了。”陆明薇静静地看着她:“若是妈妈肯听我的,那这件事,我自然有法子解决。” 其实崔妈妈原本也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她心里知道,陆明薇能说出她的来路,那必然是有依仗的,一旦她真的把自己和楚国公夫人的关系说给冯尧,等待她的,就只能是死无全尸的下场。 想到冯尧,她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崔妈妈思量良久终于下定决心:“一切听凭姑娘吩咐......” 陆明薇嗯了一声,挑了挑眉便道:“这件事,不是你主使的,是邵大爷主使的邱妈妈。” 邱妈妈跟崔妈妈都同时猛地看向了陆明薇。 陆明薇面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她重复了一遍:“是邵家大爷做的。” 崔妈妈失声惊道:“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的!说出去有谁会信啊?!姑娘是不是.......” 是不是傻了啊?!谁会陷害亲生女儿啊?! 杀死外甥女,陷害亲生女儿,做出这种事来的人还配称作是人吗!? 邵君庭若是背上这个罪名...... 这..... 邱妈妈更是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倒是陆明惜跟韦太夫人,她们只是短暂的震惊了一下,就都平静了下来,几乎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邱妈妈连瞳孔都缩了缩,她哪里看不出来陆明惜的态度?------没有训斥陆明薇,就已经是表明了她是默认陆明薇的说法的。 但是..... 这简直是惊世骇俗! 陆明薇冷冷打断她:“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就比如你,你是冯采薇的奶娘,我听说你从冯采薇出生开始便带着她了,跟她情同母女,可结果呢?靠得住吗?这世上的事,再光怪陆离的都有,关键是有没有证据。” 崔妈妈被陆明薇一席话说的冷汗涔涔,她都不知道这世上怎么还会有如此可怕的女孩子。 陆明薇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啊? 邱妈妈则是又惶恐又茫然。 这个反差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大了,陆明薇要陷害自己的姐夫! 屋子里静默下来,因为外面有韦太夫人带来的人和陆明惜自己的人看着,所以众人说话都很放心。 陆明薇给了崔妈妈一盏茶的时间,声音沉沉的说:“你只需要配合邱妈妈的说法就是了,其余的事情,不必你操心。否则的话,在冯尧那里,死只怕都是解脱了,妈妈说我说的对不对?” 崔妈妈无话可说。 她甚至觉得陆明薇比楚国公夫人还要可怕。 这是个疯子! 邱妈妈就更不必说了,她手脚都在抖,但是当陆明薇朝她看过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竟不自觉的开了口:“我.....我一切都听姑娘的!姑娘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陆明薇转头去看陆明惜。 吵了一天,邵大夫人的头都要炸了,还没有来得及坐下好好想想之后的事如何处置,就听见底下的人来报说邵君庭那边又闹了起来。 到底是自己的大儿子,邵大夫人叹了口气,急匆匆的又赶去邵君庭那里。 邵君庭却好好的,下人还在给他剥葡萄吃。 邵大夫人见状顿时有些恼怒:“家里闹的鸡飞狗跳的,你悠闲便算了,还说什么伤势又加重了骗我过来,你要做什么?” 邵君庭对母亲的恼怒视而不见,吐了葡萄籽不紧不慢的问:“娘,出什么事了?我听说陆氏的外祖母和继母过来了?” 说起这事儿,邵大夫人没好气的嗯了一声:“还不是你闹出来的丑事!若不是你竟出手打老婆,好端端怎么会闹出这么大事来?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打发了她们呢!你又闹什么?” 邵君庭无所谓的啧了一声,他是向来不把陆明惜放眼里的,闻言可有可无的说:“爱怎么样便怎么样呗,她们还能吃了我?” 五十章·顺势为 - 闺门荣婿 - 秦兮 儿子被老太太宠的无法无天,原本邵大夫人以为娶了个名门淑女,便能管一管他,如今看来,陆明惜当真是半点用处也无。 她没好气伸手在儿子头上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训斥:“闭嘴吧你!林氏还好,那不过是个面慈心狠的,继母能亲的到哪儿去?也不怕她真的帮陆明惜出头,可韦太夫人......实在是个难对付的。” 韦太夫人? 邵君庭的脑子转了转,总算想起来这个老太太来,他也不悦的皱了皱眉,撇嘴抱怨:“就是她家这个老太太事多,爹他看人看的不准,当初就不该给我娶这个陆明惜!您说得到了什么呀?长得就那样儿,性子跟个死人似地,无趣!” 就连生了个孩子都是病秧子。 邵大夫人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倒是没反驳儿子这话。 她也觉得陆明惜当儿媳妇不称职,连丈夫都看不住,要她做什么?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心里那么想,话却不能那么说,邵大夫人心知肚明,她叹了口气眯着眼睛说:“韦太夫人德高望重,而且韦家又是世代将门,她老人家要为外孙女出气,办法可多的很!实在不行,进宫去见太后,便能让你喝一壶的!你现在刚出了尼姑庵的事儿,总不能再闹出什么事来,否则皇后娘娘都没法儿做人!” 邵君庭听的腻歪,不耐烦的打断母亲的话:“行了行了,说到底不就是又要让我道歉赔不是么?我去不就行了?” 反正他也不会少块肉。 至于以后,谁说得准呢?韦太夫人都已经快六十的人了,还能活几年? 邵大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儿子:“赔不是便是了?若是有那么好打发,你娘的嘴生着难道只是好看的?” “那还要我怎么样?”邵君庭皱着眉头,不耐烦的冷笑:“她难道是什么好东西?囡囡不是都把采薇推得落水了吗?冯家可不是好打发的,她若是真的非得抓着这事儿闹,那就闹!我看看她能不能舍得她那宝贝女儿!” 从来就没听过亲娘能舍得孩子的。 平时陆明惜把囡囡当宝贝疙瘩一样看着,他就不信她还真的能忍心看着孩子受苦。 邵大夫人不吭气了,邵君庭这话说的还算是有些道理。 如果韦家还是非要闹,便拿这个去搪塞。 若是不闹开,彼此之间就留点体面,闹开了,她们难道不要顾忌着囡囡? 想到这里,邵大夫人的心绪总算是平复了些,嗯了一声就说:“你也得自己争点儿气了,这么大的人了,凡事难道还得我跟着操心一辈子?你也好好想想以后罢,这回你爹真是气的不轻,就连宫里的皇后娘娘都让人带话出来骂你,你好歹收敛收敛,行不行?” 邵君庭不以为然,直着脖子冷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娘便是再能耐,她难道还管弟弟娶几个老婆?男人谁不在外面混的,只不过我比较倒霉,被抓住了罢了!她还以为有几个好男人?德清公主也是个没见识的,不过就是一点儿芝麻绿豆大的事儿,她闹的要死要活的,好似我侮辱了她似地......” 这话越说越离谱了,邵大夫人没好气的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你作死啊,怎么什么话都说?!” 两母子正商量着,外面的帘子忽然打起来了,邵大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徐妈妈站在外面:“夫人,大爷,老爷回来了,说让您二位都过去呢。” 邵峰上次发怒差点儿就把邵君庭给打死,邵君庭一听见他爹又要他出去,就急忙喊:“不去!就说我伤都还没好,走不动!” 邵大夫人还没说话,徐妈妈满脸为难的在外面咳嗽了一声:“老爷说,就算是把您抬过去,也得过去。” 邵君庭的脸顿时皱成了苦瓜。 邵大夫人想了想,让徐妈妈去准备藤椅,又警告邵大爷:“肯定是为了今儿采薇落水的事儿,也为韦太夫人过来的事儿,你待会儿凡事自己放聪明些,别嘴里没把门儿的什么都说,你爹发起火来,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邵君庭从鼻腔里喷出一股气,苦着脸答应了。 这边一面准备着去前院,邵大夫人还专门让徐妈妈再往大房正院陆明惜那里再跑一趟。 她低声叮嘱徐妈妈:“就跟大奶奶说,只要太夫人不再追究这次小产之事,那采薇的事儿,我自然也会替囡囡瞒下来。” 到底是出一口气重要,还是女儿重要,这个选择其实十分好做,邵大夫人相信这一点陆明惜也清楚。 徐妈妈急忙去了。 邵大夫人便先陪着邵君庭去前院的宴客厅。 谁知道她到的时候,韦太夫人和陆明惜竟都已经在了,且好像跟邵伟说了好一会儿话的样子。 她心里咯噔了一声,皱了皱眉头。 还是邵伟先看到了邵君庭,厉声斥责了一声:“混账!还不快滚过来给太夫人磕头,若是今天太夫人原谅了你,你便给我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否则便是你媳妇儿能原谅你,我也绝不会容你!” 邵君庭对父亲有天生的畏惧,低垂着头上前朝着韦太夫人艰难的在下人的搀扶下跪了下去。 他正准备磕头,便听见上首的韦太夫人声音淡淡的说:“不必了。” 邵君庭心里憋着的一口气散了许多,算这老太婆心里还有点儿成算。 今天若是逼着他磕了头,明天他可就不只是打的陆明惜流产了,他对那女人如今只剩下厌烦,恨不得她快点死了让位,若是韦太夫人还要倚老卖老,他就更没什么好容忍的了。 邵伟怒气冲冲的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人家说不必,你就真的不磕了吗?!” 做错了事,本来就该受罚的。 邵伟又转头看着韦太夫人:“太夫人,确是家里的不是,让明惜吃了这么大的苦头,我一定会好好管教这个孽障!以后绝不会让他再如此冒犯明惜,让明惜受委屈了。” 五十一·丧心病 - 闺门荣婿 - 秦兮 韦太夫人摇了摇头站了起来,对着邵伟认真的说:“真的不必了,这个头是给长辈磕的,我如今也受不起了。世子爷,我知道您是个有德行的,如今我只想求一个公道。” 邵伟毫不迟疑的说:“是是是,太夫人放心,我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这个孽障以后一定不敢再犯。” “我不是说这个。”韦太夫人痛心疾首的摇了摇头:“是另外一件事。” 另外还有事? 邵伟垂眼看了邵君庭一眼,又看了看邵大夫人,疑心他们是不是还做了什么。 韦太夫人已经拍了拍手,她的人就把邱妈妈推了进来。 邱妈妈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邵大夫人皱了皱眉头,不知道韦太夫人这是闹什么。 邱妈妈可是陆明惜的心腹,否则也不会给她女儿做奶娘了,推冯采薇下水的又是她,哪怕说破了天,也不会有人相信邱妈妈做这事儿是跟陆明惜母女无关。 按理来说,韦太夫人应当是唯恐这件事闹出来,她怎么还把邱妈妈弄进来了? 邵大夫人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邵伟也有些不解:“太夫人这是?” “今天我们过来做客之时,正好碰上贵府表小姐落水......”韦太夫人不紧不慢的把冯采薇落水的事情说了。 邵伟面露震惊,他刚刚才从外头回来,一回来听说韦太夫人来了,便立即整理了心情来见韦太夫人,根本还不知道府里竟然出了这等大事。 等到听韦太夫人完全说完,他更是心中咯噔了一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邵君庭的事情在外面已经被传的街知巷闻,他们这些做父母的也被人戳着嵴梁骨骂教养不善,若是又出现这种事,那御史真的能跳起来把他们家给生吞活剥了。 尤其是冯家,冯家也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邵伟头痛不已,又觉得后怕侥幸。 他情真意切的说:“真是要多谢陆二姑娘了......” 韦太夫人嗤笑了一声,带着澹澹的讥诮开口:“我的话还未说完呢,侯爷先别忙着谢了。更可笑的在于何处,侯爷可知道么?” 邵伟心中此时已经预感到韦太夫人说的话必然不是什么好事,他硬着头皮说:“请太夫人指教。” 韦太夫人冲着邱妈妈扬了扬下巴:“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做出这等事,栽赃陷害在囡囡头上?” 众人的目光都看着邱妈妈。 邵大夫人心里打鼓,她之前因为太过生气甩手走了,所以都不知道邱妈妈后来交代了什么,现在看来,邱妈妈必定是交代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而且肯定是对囡囡和陆明惜有利的,否则太夫人怎么会这么信誓旦旦的带着她过来?….也不知道邱妈妈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 邵伟也紧紧盯着邱妈妈。 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之下,邱妈妈紧紧攥着拳头,有些崩溃的开了口:“世子,大夫人,我是奉了大爷的令才这么做的啊!” 屋子里一瞬间鸦雀无声。 邵大夫人狠狠地打了个冷颤,指着邱妈妈厉声呵斥:“你放肆!” 邵伟却没有反应,他甚至都没有发火,只是阴沉着脸没有开口。 邵君庭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他只觉得满心的怒火都一下子窜了起来,不顾身上的疼痛抄起身边的一条凳子就朝着邱妈妈砸了过去,暴躁的怒骂:“我打死你这个胡说八道的贱奴!你他娘的胡说八道什么?!敢往大爷我头上扣屎盆子,我让你死无全尸!” 一个人越是暴躁的时候,就越是容易失去理智。 而失去理智的人的话,通常是没有人会信的。 此时此刻的邵君庭的愤怒在有些人眼里,反倒是更像是做贼心虚。 就如同邵伟,他阴沉着脸闭了闭眼睛再睁开,问邱妈妈:“你有什么证据?!” 邱妈妈抖抖索索的,吓得面无人色,却还是强撑着一口气开了口:“大爷让.....让我做这事儿,说,说事成之后就给我三千两银子......先,先提前给了我五百两,我.....我有大爷给的银票为证......” 邵君庭气的脖子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他顾不得许多就要朝着邱妈妈扑过去,恨不得把邱妈妈给撕碎:“贱奴胡说八道冤枉我,娘,快把她打死!” 邵大夫人定了定神,见邵君庭被下人们死死的抱住,就走到了邵伟身边,指着邱妈妈质问:“你口口声声说是大爷指使的你,大爷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来陷害自己的亲生女儿?!银票又能算什么证据?!” 她的脑子此时清醒了一点儿,冷笑一声别有意味的看了看边上的陆明惜:“能给你银票的,可不一定只有大爷!” 陆明惜站在一边当鹌鹑,在韦太夫人身后站着只是垂泪,一言不发。 陆明薇冲邱妈妈挑了挑眉。 邱妈妈浑身都打了个冷颤,想到自己的孩子们和娘家兄弟,狠了狠心一咬牙便哭着说:“是真的,是真的!大爷在外面还养了两房外室,大爷说,他出了这样的事,银子不够用了,他想要大奶奶的银子用,大奶奶偏又不肯答应,把钱攥的死死的,他......他想着若是小姐出了这种事,大奶奶也脱不了责任,必定是要被罚去家庙的,从此以后大爷就能轻松了,还能再娶自己喜欢的......” 邱妈妈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奴婢也不肯的,只是大爷拿我的家里人威胁我,我也没有办法。若是,若是世子和大夫人不信,可以审问大爷身边的小厮和随从,他们肯定都是知道大爷在外面还有两房外室,而且还欠下赌债的!” 邵大夫人捂着心口往后退了几步,面露震惊。 但是她没有再大声反驳什么。 她知道儿子荒唐,也知道儿子是个纨绔,却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坏成这样! 邵伟更是已经勐地踹了邵君庭一脚,几乎把邵君庭踹翻。 他冷着脸怒斥:“你这个混账东西!丢尽了我邵家的脸面!” 邵君庭被踹的惨叫了一声。. 秦兮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五十二·谈条件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家乌云压顶。 邵老太太原本是没病的,因为冯采薇这事儿,又病了。 她一病,府里便更乱了,又得忙着顾着她。 邵老太太病的严重,好不容易等到邵峰回来,便直起身子攥住邵峰的手臂怒斥:「绝无可能!都是他们一家子黑心肝的在污蔑咱们孙儿!老大那个傻子,也只有老大那个傻子才会信,竟然还被他们的话牵着走,当真怪起自己的儿子来!他真是个蠢的!侯爷,你可千万别湖涂,这事儿咱们可不能认哪!」 邵峰看着她,眼里的厌烦遮掩不住。 邵家发家不久,当年也不是有什么战功而得了爵位的,而是他爹当年路遇被追杀的太祖,一时发了恻隐之心带着太祖回家藏匿上药,这才得了个永恩侯的爵位。 所以他也没赶上好时候,像弟弟那样就娶了名门淑女,他在亲爹发迹之前便已经娶妻了,邵老太太说到底不过是个屠户的女儿,泼辣成性,毫无教养。 偏偏邵老太太又是糟糠之妻,为了他生儿育女,又守了父孝母孝,便是想要休了她也不行。 邵峰便只好忍着。 忍着忍着,真的忍成了祸害。 邵老太太目光短浅,还一味的把持家中内务,她看每个儿媳妇都不顺眼,最喜欢跟儿媳妇们过不去。 原本这些邵峰其实都能忍,可到如今,他已经忍不住了。 他转身要走。 见他什么都不说抬腿就走,邵老太太在他身后如同喊魂一般的捶床痛哭:「侯爷!你若是不听我的话,以后有的是苦头吃!那帮子贱娘儿们懂什么,她们只会害了君庭跟侯府!君庭是你的大孙子,他往后是要继承家业的,你怎可听他们胡言乱语?」 邵老太太哭喊起来的时候,仪态全无,涕泗横流。 邵峰一眼都不想看见,转头出了门撞上前来请安的几个儿媳妇,他停住脚环顾了她们一圈,目光落在邵大夫人身上,他沉声开口:「好好伺候老太太,老太太身体不适,不便再出门也不便再宴客了,让她好好的养着。你是家中宗妇,如今也不可偷懒,该承担起中馈,别让内院太没样子了。」 这话里的意思让邵大夫人的眼皮剧烈的抖了抖,她意识到家中后院要变天了。 虽然邵君庭这次犯了大错,但是..... 她按捺住心里的季动,恭顺的福了福身子急忙应是。 邵峰大踏步去了书房。 邵伟一直在等着父亲,见父亲进来,急忙疾走了几步走到父亲跟前,满脸愧色的喊了一声父亲,又垂下头低声赔罪:「都是儿子的不是,儿子教导不严,才会让那畜生犯下这么多过错。」 邵峰跟长子之间父子情分很深,闻言并没有生气,反而摆了摆手:「怪不得你,我们父子之前一直在外领兵,你几年才见他一次,把他纵容成这样的不是你。」…. 邵伟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太不长进,简直丢尽了我们邵家的脸面,也让娘娘面上无光!」 「所以这件事一定不能传出去。」邵峰倒是沉得住气,没有半点恼怒的意思,最恼怒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而一直愤怒是没有用的,处理事情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他问邵伟:「你查过了?」 邵伟点了点头:「这个不孝子,竟真的无法无天!在外面两处都有外宅,而且还都是良家妇女.....其中一个还是跟人有婚约在身的......」 被人参奏一个停妻再娶,邵君庭的前程就算是彻底完了。 所有的话都对上了,邵峰就再次忍不住恼怒的骂了一句:「简直混 账至极!这种蠢事都做的出来,他不仅是没有伦常,简直还没有人性!冯家那边若是知道,咱们父子何以自处?」 父子俩相对沉默了半响。 邵峰默了默,又问他:「韦太夫人呢?」 「正在陆氏房里呢。」邵伟说起这些便觉得头痛:「把人家打的小产本身已经说不过去,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只怕韦太夫人那里无法应付,也不知道大儿媳妇能不能.......」 邵峰苦笑:「你真是还在发梦呢,她老人家是何等的脾气?出了这样的事,最恨老大的就是她,她怎么可能还为老大说话?」 这倒是,做出这种事,若是易地而处,邵伟也绝不可能会原谅的。 他也忍不住烦躁起来:「既如此,那还能怎么办?总之这件事绝不能传出去的,老大是个无用的,他反正是已经废了,可就怕影响了娘娘......」 皇后娘娘可是邵家的支柱,无论如何也不能出事的。 相比起来,邵君庭简直就是个累赘。 邵峰沉默片刻又站起来:「我先见一见太夫人再说。」 韦太夫人坐在邵峰对面,见邵峰站起身朝着自己深深地一揖到底,她也泰然自若,只是等到邵峰直起身来,才说:「看来侯爷现在是已经把事情都查清楚了。」 是都已经查清楚了,邵峰满脸愧色的和韦太夫人赔罪:「我那孙子混账,的确是委屈了孙媳妇和囡囡,家中出此孽障,当真是丢人现眼......」 韦太夫人笑了笑:「侯爷能说这样的话,我老婆子心里还好受几分,既然侯爷是个讲道理的,那也该知道,我在意的不是你们侯府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邵君庭如此丧良心,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用来算计发妻,我无法放心明惜继续跟他过日子了。」 果然还是来了。 邵峰抿了抿唇,片刻之后才说:「其实......君庭的确是混账,我也知道孙媳妇委屈了,可他们之间毕竟是明媒正娶,若是有补救的可能......何必非得让这个家散了呢?」 韦太夫人垂下眼:「若是没有出囡囡的事,侯爷说这样的话,我也没什么可反驳的,毕竟年轻夫妻过日子,谁不是这么磕磕绊绊的过来的?可是,邵君庭他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再继续过日子,我怕不仅是囡囡,就连明惜都要丢了性命。都是为人父母的,想必侯爷能体会我的心情。」. 秦兮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五十三·脱狼窝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家安静得可怕。 相对于前些天的鸡飞狗跳,如今的邵家安静得过分。 就连一直最热闹的邵老太太的院子都静了下来。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囡囡也察觉到了不对,她拉着陆明薇的衣摆,小心翼翼的仰头看着她:「小姨,我是不是惹祸了?」 小孩子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收了惊的小鹿。 陆明薇被她看的心都软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抚的笑了:「怎么会?囡囡这么听话,怎么会惹祸呢?」 囡囡有些沉闷的叹了一口气。 那一瞬间,她不像是一个懵懂天真的小孩子,反倒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的人。 在邵家的生活水深火热,哪怕是陆明惜已经尽全力的在保护她,但是父亲的漠视和家中长辈的冷漠还是让她过早的学会了察言观色。 陆明薇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并没有湖弄敷衍,想了想才说:「不是囡囡的错,是大人们各有算计,才波及了囡囡,囡囡是最乖的。」 明姿双手捂住脸,哇的一声哭起来:「都怪我不好,如果我是个男孩子,曾祖母和祖母就会喜欢我了,就不会为难母亲。」 「不是这样!」陆明薇把她抱的更紧,坚定的道:「别人怎么想我们不必管,但是对于你母亲和我们来说,囡囡就是最好的,谁都不能代替囡囡。」 她哄着囡囡放下手,俯身盯着囡囡的眼睛:「囡囡,不要这么想,你是上天赐予你母亲的礼物,也是我们的宝贝,你就是最好的。邵家的人不懂得珍惜你,那是他们自己不好,怪不得你。」 囡囡睁大眼睛看着她:「可是.....父亲怎么办?」 说起最重要的事了,陆明薇问她:「囡囡,若是以后母亲离开父亲,你......」她迟疑一瞬才问:「你会不会怨恨母亲离开你父亲?」 她原本以为囡囡要犹豫迟疑很久才会做出决定。 毕竟邵君庭虽然是个畜生,可他到底是囡囡的父亲。 可囡囡却没有迟疑,她远比想象中的还要早熟。 几乎是陆明薇话音刚落,她就立即摇头:「不会,父亲不喜欢母亲,若是母亲离开他,会过的更开心的。」 这么小的孩子竟然都能说的出这样的话。 陆明薇伸手抱住她在她后背拍了拍:「那就不怕,囡囡也不必怕,你们会离开这里的。」 她安抚好了囡囡,从囡囡房里出来,便见到站在走廊上的陆明惜。 「我都听见了。」陆明惜的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她的语气有些惆怅:「我早对那个混账没有任何念想了,之所以一直容忍,无非是因为囡囡。可我没有料到,囡囡是这么想的,说到底,困住我自己的还是我自己的软弱,忍让不能让我的囡囡过的更好更有尊严一些,反而让她更加可怜,让我自己也更加卑微,是我的错。」 陆明薇忙走到她跟前抱住她:「不是这样,姐姐,不是你的错,是邵君庭的错!他不懂得珍惜,不知道知足,更没有做一个父亲和丈夫的资格,你不想牵连外祖母,又知道家里不是你的后盾,你除了选择隐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从来没有想到,原来自己一直以为不懂事的妹妹竟然能够把事情看的这么透彻。陆明惜诧异的低头看着陆明薇,心里又是欣慰又是心痛。 之前一直都不知道人间疾苦的妹妹,怎么会忽然就开窍? 她一定是在家里吃够了苦头。 陆明惜悲从中来,伸手抱住她默默流泪。 如果母亲还在就好了,如果她们的母亲还在,她们怎么会这么可怜? 陆明薇反过来安慰她:「姐姐放心吧,邵家会答 应的。」 邵家已经没有谈条件的资格了。 「你们已经没有再继续谈条件的资格了。」韦太夫人此时也正放下手里的茶盏看着邵峰,沉声说:「但凡是还有一丝可能,我也知道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的道理。可邵君庭他不是想好好过日子的人,侯爷,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半只脚已经进了棺材的老婆子,我只希望我的外孙女儿能好好的,能过上正常人的日子。」 邵峰面色沉重。 过了许久,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重新睁开眼睛看着韦太夫人说:「那就听您的,我会让君庭写出和离书的。」 是和离,不是休妻。 韦太夫人笑了笑:「那么理由......」 这件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更不可能拿到明面上来说。 邵峰咬了咬牙:「理由便是他身患恶疾,无法痊愈,不愿耽搁妻子前程,主动提出和离。」 韦太夫人又道:「还有囡囡......」 虽然是邵家的血脉,可毕竟只是个女孩子,而且身体一直都不好,留在邵家也是个麻烦,邵峰垂下眼,顿了顿才说:「也可让老大媳妇带走,便说是她身体不佳,离不得母亲。」 韦太夫人敲了敲桌子:「侯爷做事果然干脆利落,既然如此,想必侯爷自然能够说服常勇侯,且不让他迁怒明惜?」 邵峰别无选择,除非他愿意把家丑摊到外人跟前,除非他想邵家身败名裂,否则这种事是绝对不能拿出来作为和离的理由的,他比陆明惜和韦太夫人还更希望这件事能够遮掩过去。 他咬了咬牙,沉声道:「我会亲自上门跟常勇侯赔罪,请常勇侯原谅,绝不会说陆氏一字不是。」 韦太夫人十分满意,她笑着站起身来,隔着一张长桌对邵峰说:「侯爷干脆利落,这才是让人敬佩的人。既然侯爷已经这样决定,我便回去静候佳音了。」 邵峰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孙子不是东西,孙儿媳妇其实却实在是个通透懂事的,甚至比儿媳妇都要从容大度的多,只可惜孙子不知道珍惜,如今就算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叹了口气,苦笑着冲韦太夫人摇了摇头:「什么干脆利落,是我治家不严,如今真是报应来了。」 可惜做错了事才知道后悔太晚了,这样迟来的道歉没什么用处。. 秦兮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五十四·早准备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琳琅正在陪着陆云松玩,陆云松胖墩墩的,抱着一只球往桃夭身上砸,桃夭伸手挡了挡,球又弹到陆云松身上,把陆云松砸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愣了一会儿,紧跟着便哇哇大哭。 陆琳琅吓了一跳,瞪了桃夭一眼便去想去抱着陆云松站起来。 陆云松却不肯,挣脱了她蹬蹬蹬跑到桃夭跟前,指着桃夭要桃夭跪下去。 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又是陆显宗的幺儿,陆显宗宠他宠的没边,哪怕是陆琳琅在他跟前也得退一射之地。 见陆云松哭个不住,陆琳琅又烦又气,立即便出声呵斥桃夭:「少爷让你跪下,你聋了么?」 桃夭马上便跪下了。 陆云松伸手拿了球往桃夭头上砸。 砸完了一次还不够,让奶娘去把球捡回来了,来来回回的又往桃夭身上砸,好像砸出了乐子。 虽然小孩子没有多大的力气,但是被砸的多了,桃夭的头发全都散开了,被砸的十分狼狈。 陆云松却乐此不疲,拍着手掌笑个不住。 这个小祖宗高兴了,陆琳琅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听见外面传来林氏的声音,又急忙站了起来。 林氏没过多久就推门进来了,看了正在玩耍的陆云松一眼,满脸笑意的问:「这是怎么了?」 陆云松自顾自的玩得开心,陆琳琅不甚在意的说了缘故,又焦急的问她:「娘,怎么样,父亲怎么说?」 她已经被禁足了好一阵子了,虽然是有林氏护着,可也仍旧觉得无趣,再加上最近天气热了起来,往年这个时候,京中又要开始流行打马球了,她更加坐不住,正好接到了几家朋友的帖子,便想着求林氏去跟陆显宗求情,放她出门。 林氏伸手在女儿脑门上戳了一下,沉声道:「就你精乖,你父亲答应了!」 陆琳琅顿时喜出望外,整个人都如同活了过来,叹了口气闷闷的说:「我都已经被关的如同坐牢了!」 这倒是,这些天陆琳琅一直闭门不出,虽然是为了躲避流言,可林氏仍旧觉得女儿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便又道:「行了,也别高兴的太早了,你父亲如今是答应了,可待会儿却未必不会改主意。」 陆琳琅顿时不满的啊了一声,伸手晃了晃林氏的胳膊:「娘!您怎么这样吓我?」 「什么吓你?」林氏替她把头发拨上去,澹澹的挑了挑眉说:「你大姐夫家来人了,说是有事找你父亲,你父亲如今正在书房见客呢,谁知道他如今答应了,之后会不会反悔?」 听见陆显宗在见客,而且见的是陆明惜婆家的人,陆琳琅一下子露出个讽刺的笑容:「娘亲你前几天回来的时候不还在说,说是韦太夫人跑到人家那里去耀武扬威的?想必是现在跑到我们家里来跟父亲告状了呗?」…. 正经娘家都还没说什么呢,一个外三路的外家反倒是越俎代庖的吆五喝六的,放到谁家谁能受得了啊? 见陆琳琅有些幸灾乐祸的,林氏伸手推了推她:「行了行了,这些关你小孩子家家的什么事?你老老实实的顾好你自己的事便是了。」 陆琳琅就知道林氏不想自己再管这些事了,都了都嘴哼了一声,有些不服气:「这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娘现在越来越不信我。」 见她这么说,林氏又好气又好笑,捏了捏女儿的鼻子叹口气才说:「为了你好才不让你东问西问的,我是你亲娘,难不成还会害你不成?不都是为了你好?」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陆琳琅还是有些不高兴,她又不是三 岁小孩子,以前有什么事林氏都跟她商量,也没有瞒着她什么。 现在却要瞒着她了。 见女儿耷拉着脸,林氏有些无奈:「好了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跟你说便跟你说吧,就是你大姐姐或许要和离了。」 陆琳琅顿时顾不得生气,一下子便睁大了眼睛。 和离?! 陆明惜要和离了?! 其实相比较起陆明薇来,陆琳琅最厌恶的还是心高气傲的陆明惜。 陆明薇之前一直表现的很蠢,蠢到让人把她当成一个笑话来看,可陆明惜却不同,陆明惜一直以来都如同一只高傲的孔雀,长得又美,人也聪明,很得陆显宗的喜欢。 她还没有出嫁之前,陆琳琅和林氏的日子一直都是不好过的。 现在听见陆明惜竟然要和离了,陆琳琅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这可真是报应。」陆琳琅心情舒畅,忍不住嘲讽:「从前大姐姐可一直都是楷模,父亲不一直都以她为傲吗?她过的这么潇洒,跟她的婆家可脱不了关系。」 嫁了个国舅爷呢,说出去多么的威风?人人都要给她几分面子。 陆琳琅心里不是不羡慕嫉妒。 可现在这高枝儿看来是没站稳,还要摔下来了。 林氏虽然呵斥了女儿,可心里却同样高兴,闻言便不痛不痒的说:「不许胡言乱语,你大姐姐她没什么过错,虽然是和离了,也没什么。」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林氏和陆琳琅心里都清楚。 怎么可能真的没什么? 这可是天大的有什么! 陆明惜一旦和离,那可就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国舅夫人,反而成了个下堂妻,陆显宗最重视脸面了,女儿这么灰头土脸的和离回家,让他面子往哪儿搁? 他怎么也不可能接纳陆明惜的。 甚至最大的可能就是送陆明惜去庄子上,眼不见为净。 只要想一想以前一直压着自己的嫡姐会被送到庄子上或是家庙里去,陆琳琅之前还低落的心情便一下子明媚起来,陆明惜倒霉也就意味着陆明薇倒霉,她早就想看这两姐妹的笑话了。 她压低声音问林氏:「娘,那您可得早些做好准备了。」 林氏静静地垂下眼,慈爱的看了一眼忽然大笑起来的陆云松,这才不急不忙的说:「急什么?你父亲那边都还不知道怎么说呢,也得看看是怎么个和离法,待会儿等你父亲回来了,再问问邵家那边到底是怎么说的吧。」. 秦兮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五十五·撇的下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琳琅一连好几天都带着笑意,自从陆明薇发疯退亲之后,她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这么高兴了,云鹤院上下的气氛顿时都松快了几分。 院子里的小丫头们之前缩头缩脑的,恨不得夹着尾巴做人,这几天也又都有说有笑起来。 桃夭从外头进来,眼尖的小丫头立即笑眯眯的上前跟她打招呼:“桃夭姐姐!” 陆琳琅的猫儿挂在树梢上,睁大眼睛喵呜了一声,想要跳下来又觉得太高,在上面闹脾气。 众人的目光又都被猫儿吸引过去。 桃夭立即皱了皱眉:“雪团怎么又跑到上面去了?若是摔伤了它,姑娘那儿怎么交差?你们一个个的都不知道做点儿正经事!” 她忽然发脾气,小丫头们吓了一跳,都有些讪讪的。 还是走廊上正做针线的另一个大丫头紫嫣哟了一声,转头看着桃夭似笑非笑的开了口:“哟,姐姐这是怎么了?你可是好事当头了,怎么还这么大脾气?” 桃夭的面色紧绷。 刘管事的媳妇儿已经求到了林氏那里。 可她是真的不想成亲,刘管事的确是得用,也被陆显宗看重,可他那个儿子不是个好东西,之前就对后巷中那些女孩子动手动脚的,主要是还酗酒,一喝酒就打人。 只要想一想以后要跟这样的人过日子,桃夭就觉得人生无望。 她没有理会紫嫣径直敲门进了陆琳琅的屋子。 陆琳琅正在榻上看书,边上几个丫头正在帮她熏烫衣裳,听见动静,陆琳琅抬了抬眼皮,看见是她便有垂下头问:“回来了?” 桃夭应了一声,小心的走到陆琳琅跟前蹲下:“今天姑娘想吃什么?我去厨房跟她们说一声。” “不必了,这事儿以后叫紫嫣去就是了。”陆琳琅不甚在意的随口答了一句,挑了挑眉又问她:“你家里的事说的如何了?” 说起这件事,桃夭便从蹲着变成了跪着,扶着美人榻的边沿哀求的看着陆琳琅:“姑娘,求求您,您帮帮我,那个刘大不是个好人,我姐姐说他......” 陆琳琅啪嗒一声合上了书,皱着眉头看着她。 主仆多年,桃夭十分了解陆琳琅的脾气,一下子便知道她是生气了,一时噤若寒蝉。 沉默了半响,陆琳琅才叹了一声气:“桃夭,你应当知道,刘管事先去求了父亲,父亲的话,就连母亲也是没法子驳回的。” 这就是无法挽回了,桃夭忍不住呜咽哭起来。 陆琳琅顿了顿,才缓和了语气:“行了,我也知道你是受了委屈,虽然我不能答应你帮你退了这门亲事,不过你放心,你是我的大丫头,我一定不会亏待你,嫁妆必然帮你给的足足的。” 嫁妆.....桃夭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若是嫁了刘大,那还要嫁妆有什么用?跟着他,能活到什么时候都不知道,有嫁妆也是白搭的。….只是现在这样的话显然是不适合说的,她跪在地上朝着陆琳琅磕了几个头。 陆琳琅满意的扬了扬下巴:“好了,起来吧,你最近要忙亲事,便不必常常进来伺候了,若是有什么缺的,尽管跟汪嬷嬷说就是。” 桃夭说不出话,磕了头出门,眼泪流个不住。 紫嫣正在廊下做针线,见状吓了一跳:“桃夭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起来了?” 在府里当差,最忌讳的就是眼泪。 你哭了,要么说明你不得主子的待见,要么说明你不识抬举,两样都不是什么好事。 桃夭急忙擦了擦眼角,挤出一抹笑来:“胡说八道什么?我这是高兴的,姑娘有赏,我想着姑娘的情分,这才喜极而泣。” 紫嫣这才无话可说。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紫嫣,桃夭跑回自己的房里才敢哭出声来。 可是都还没有等她哭完,外面便有小丫头敲门喊她:“桃夭姐姐,西角门的蔡妈妈托人带话进来,说您家里嫂子找您呢。” 又来了! 桃夭浑身都冒出汗来,有一股火根本不知道该往何处发,闭了闭眼睛重新站起来,好一会儿才忍住了天旋地转的眩晕,胡乱收拾了几样东西出了门。 府里的下人们大多都是在后街租赁了房子住,桃夭家也不例外,住在长街尽头的一座小院子里里,才到家,她就看见了自己嫂嫂正站在院门口的那棵枣树底下。 见了她来,大嫂满面堆笑,放了手里的瓜子儿便快步朝着她走过去,一把拉住了她就往屋子里扯:“快快快!刘管事来了,等你半天了。” 桃夭只觉得脑子里嗡了一声,她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家大嫂,嘴唇动了动,嗓音嘶哑的问:“不是说了,我先去求姑娘吗?” 她已经跟家里说的清清楚楚,她不喜欢那个刘大,更不想跟他成亲。 分明家里爹娘之前都是答应了的。 怎么现在却连一个准备都不给她,直接就把人迎到家里去了? 这附近住的都是府里伺候的人,大家谁不认识谁?这么一来,所有人都知道她要嫁刘大了,以后还怎么说得清? 桃夭的嫂子没注意到自家小姑子的心情,事实上就算是注意到了,她也不在意,她哎呀了一声,满脸笑意的推了推她:“你是欢喜的傻了不成?刘家是多好的人家?一嫁进去,你可就是管事娘子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桃夭脸上没有笑意,她笑不出来,麻木的看了一眼自己大嫂,忽然拔腿就走。 大嫂睁大眼睛,没想到小姑子竟然还跑了,想要喊起来又怕里头的刘管事一家听见,顿时急的跺了跺脚,忍不住骂了一句:“晦气!” 在姑娘身边呆久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副小姐了!也不想想,那也得看是在谁身边,三姑娘可不是那种看重一个丫头就什么都肯答应的人,刘管事亲自去求的,三姑娘怎么可能为了她一个下人便打刘管事的脸? 桃夭越走越快。 她满心茫然,额头冒汗,浑身上下却都是冰凉的,脑海里乱哄哄的,半响才在一户门前停下来。. 秦兮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五十六·离彻底 - 闺门荣婿 - 秦兮 最近京城一直热闹不断。 先是有吴陆两家退亲闹的不可开交,后来又有邵君庭在尼姑庵行不轨之事惊扰德清公主的事,街头巷尾谈资不断,人人脸上都挂着笑意,生活大多数时候都是枯燥得近乎无趣的,偶尔有能够刺激感官的事,就成了大事。 邵家的人现在都不愿意出门,生怕面对外头的指指点点。 也因此,邵峰愈发的想要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的解决此事。 邵君庭自己却气的不行,他没做过的事,邱妈妈却说得信誓旦旦的,栽赃到他的头上,让他简直气的七窍生烟。 他去找邵大夫人,让邵大夫人去跟老太太说清楚。 邵大夫人已经被折腾的精疲力尽,最近这些事一桩接着一桩,冯采薇的事最后也被证实是邵君庭所为,她现在对这个儿子已经失去了信心。 见邵大夫人不说话,邵君庭气怒不已,顺手就砸了个杯子怒气冲冲的冲着邵大夫人嚷嚷:“娘你怎么回事?!那个贱人如此陷害我,难道你都不帮我做主?!” 喉咙一阵一阵的痛,邵大夫人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目光一片冷澹,她冷冷看着邵君庭说:“我的确是不信你。” 邵君庭动了动嘴,没有想到自己母亲竟然这么说,顿时提高了声音不满的喊:“娘!” 他难道还比不上陆明惜那个贱人可信? 邱妈妈的卖身契都在陆明惜手里,自然是陆明惜让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 他根本从来也没有动过杀冯采薇栽赃自己女儿的念头,是,他的确是混账,但是再混账的人也有底线,他怎么可能会这么对自己的女儿? 可陆明惜那个贱人却连这种谎言都能编造出来! 离谱的是,现在全家上下竟然还都信了。 凭什么?! 他怒极反笑:“娘你疯了吗?你不信自己的儿子?” 邵大夫人没有跟以前一样无奈的安抚他,或是先相信他,她忍无可忍的厉声质问:“我能信你吗?你做过什么值得人相信的事?!成亲之前就胡天胡地到处惹祸,我以为你成亲之后总算是能够收心了,可你呢?!你做过什么?” 邵君庭愣在原地。 “我也不指望拿你跟崔明楼和冯尧他们比,可你连个人样也没有!”邵大夫人心中悲戚:“这么多年你做过的错事一桩一件件说起来我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如今你更是连这么丧心病狂的事都做的出来,你为了外面的女人,连自己的女儿和媳妇儿都要害,再以后呢?再以后是不是就轮到我跟你父亲了!?” 邵君庭忍不住挣扎分辨:“我没有!” “你有没有的,也不要紧了。”邵大夫人心灰意冷的站起来:“你自小被你祖母纵容着长大,我管不了你,以后也不会指望管你了。我对你如今唯有一个要求,好好的去把和离书给我签了,好歹给你姐姐和家族留点体面,从此以后你的事,我也不会再管了。”….邵大夫人坚持说完,没有留恋径直出了房门,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邵君庭坐在床上,愤怒的表情都还没有来得及收起。 他隐约察觉到这次的事跟以前好像不同。 以前他犯下再大的过错,母亲也不会用这样的态度跟他说话。 没过一会儿有人推开房门进来,邵君庭一眼看见了熟悉的脸,顿时五官都扭曲了:“贱人,你还敢来!” 陆明惜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褙子,底下配着霜色的百褶裙,整个人显得高挑又亮丽,见邵君庭面目狰狞,她也没有丝毫惧怕,只是挑了挑眉在旁边的圈椅上坐下:“我为什么不敢来?” 不等邵君庭继续废话,她沉声说:“我们夫妻这么多年,我从未有什么事对不住你,倒是你,一点点的恨不得将我吃干榨尽,我该给你的都给你了,你却还不知足。走到这一步,只能收是你自己贪得无厌,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邵君庭气的龇牙咧嘴:“你陷害我,你不会有好下场!” “有没有好下场,这已经不劳烦你操心了。”陆明惜澹澹的哂笑:“你只要在和离书上签了字,我跟你就毫无干系。” 邵君庭被她的样子刺得眼睛痛,冷笑道:“我若是不签,你能拿我怎么样?!” “我不能拿你怎么样。”陆明惜面色澹澹的:“可皇后娘娘要体面,邵家也同样要体面,若是因为你而连爵位都保不住,不知道侯爷和世子还会不会保你?我来也是要跟你说清楚,你最好是放聪明些,在外面不要乱说,虽然你乱说也不会有人信你,可是有条狗在外面乱吠,实在也够让人头痛的。” 这个贱人! 邵君庭仿佛是头一次认识她,直着脖子忍不住骂她:“你不得好死!你这么个会算计的贱人,谁娶了你都不会好好对你!” 陆明惜只当他是在狗吠,冷冷看了他一眼便也出门了。 屋子里只留下邵君庭自己,他气的简直发昏,想要去追陆明惜的,一激动腿脚一软,整个人从踏板上栽了下来。 邵家闹的鸡飞狗跳,韦家却迎来难得的清静。 陆云亭也听说了邵家的事,为此还差点儿要去邵家打人。 有妻子女儿的人,还闹出这样的事,简直是完全不把妻子孩子当人。 韦太夫人劝住了他:“这件事都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你放心,你大姐也不会受什么委屈,你现在若是去闹事,反倒是才又容易生出旁的事端来。” 韦太夫人没有把陆云亭当小孩子,把这件事的解决办法说了出来:“现如今,能有这个结果已经是十分不错的,不管怎么说,能脱离那样的人,才是最好的。她的人生还长着呢,无谓跟这样的人搅合一辈子。” 她这么说,陆云亭肯定的点了点头:“外祖母说的是,这种毫无廉耻的小人,配不上我姐姐!”情绪发泄完了,陆云亭才有些奇怪的问:“外祖母,二姐呢?她怎么不在?”. 秦兮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五十七·自有心 - 闺门荣婿 - 秦兮 说起陆明薇,韦太夫人也眯了眯眼睛。 韦大夫人正在跟女儿说话:“没事多去你祖母那里,你祖母年纪大了,盼望的不就是儿孙们能够承欢膝下,一家人健康平安?偏偏你只知道待在房里跟你那把琴过日子。” 韦翩翩正在给自己的琵琶调音,闻言头也没抬的反问:“要我去看什么?祖母最宠爱的又不是我,她老人家只要看着陆明薇就能长命百岁了,我们这些人都是凑数的,有没有都一样。” 韦太夫人对陆明薇的好超过了寻常的亲情,人人都知道。 韦大夫人心知肚明藏在心里,但是孩子们却沉不住气。 韦翩翩一直以来都是出色至极的,偏偏在自己亲祖母那里还得排在一个外孙女后头,而且这个外孙女还一无是处,她不满已久。 可是心里有意见是一回事,办事儿却不是这么办的,韦大夫人有些无奈叹了口气:“你这个脾气真不知道是像了谁,分明心里什么都知道,办事儿却如此急躁直白!你这番话若是给你祖母知道了,她心里会如何想?!” 戳了女儿一指头,韦大夫人压低声音哄劝:“你是个聪明的,那就更该懂事!家里上下如今仍旧是你祖母做主,难道你不知道?你手里那把焦尾可还是你祖母发话底下人才给你寻的,一把古琴一万两银子!抵得上寻常官员姑娘家的嫁妆了,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好不好的,那得看对谁。 韦太夫人除了偏心陆明惜她们姐妹一些,对其余的孙子孙女们也不差,韦大夫人不希望自己女儿心高气傲的得罪太夫人。 韦翩翩却不以为然,甚至还笑了一声:“不过是一把琴而已,对于祖母来说算得了什么?这点小恩小惠,母亲也要特特的来跟我说?那祖母对陆明薇呢?要钱给钱,要人给人,陆明薇今天又出门去了吧?她住在咱们家,什么都要最好的,母亲什么都要亲自过问,生怕委屈了她,好像她才是这里的主人似地,我看母亲还是花些心思在她身上吧,若是以后祖母真打着亲上加亲的心思.....” 她啧了一声,见卫大夫人面色难看,便挑了挑眉:“我只怕是委屈了哥哥。” 不管是韦明德还是韦世乐,那都是向上乐观的好男儿,比吴文杰好了千百倍,从前陆明薇就有眼无珠。 如今她跟吴文杰的事情不成了,就想把主意打到她的两个哥哥头上来,真是岂有此理。 这话说到了韦大夫人的心坎儿里,她闭了闭眼睛轻轻出了口气:“这件事不是我能做主的,要看你祖母和你父亲的意思。” “若是指望父亲,那母亲就等着把陆明薇迎进家门吧!”韦翩翩毫不讳言:“父亲还不是什么都听祖母的?到时候说不定还反过头来责怪您,还不如早做打算。”….早做打算? 韦大夫人把这句话在舌尖上转了转,最终只是看着女儿催促道:“行了,快些走吧!” 她带着韦翩翩到韦太夫人院子的时候,正听见韦太夫人的院子里传来阵阵笑声,其中就有韦世乐的声音。 韦翩翩别有深意的看母亲一眼。 韦大夫人皱了皱眉,快步进门跟韦太夫人行了礼,才发现屋子里只有陆云亭和韦世乐在,不由有些惊讶。 她还以为是韦太夫人专门把韦世乐他们叫过来陪着陆明薇说话的,毕竟最近韦太夫人透露的意思就是要亲上加亲。 可现在陆明薇都不在这里。 正想着,韦世乐已经上来请安了,又笑着跟韦翩翩打招呼:“你可算是舍得离开你那宝贝焦尾出门来啦?” 兄妹俩感情不错,韦翩翩在外头便不如在母亲跟前随意了,笑着分辨:“刚拿到手,练习的就勤快些,忘记来陪着祖母了,真是我的不是。” 韦太夫人哪里放在心上,笑着说:“你忙便忙你的,我这里你随时想来便来,这有什么的?” 大家说了一会儿话,韦翩翩问起陆明薇来:“怎么表妹不在?我还以为她也在呢,正准备邀她一道出门去。” 韦太夫人笑了笑:“她一刻也闲不住,出门去了,我也想着不必拘束了她,便没让人陪着,横竖她身边也有老成的嬷嬷,下午也就回来了。” 韦太夫人既然已经都说是经过她允许的了,韦大夫人便不想把事情弄的复杂,只是转了话题:“母亲,您之前让收拾出来的院子已经收拾好了,若是要用随时便能用的,明惜她......” 邵家的事情闹的人尽皆知,没几个人觉得邵君庭做的事儿是人事,现在大家对邵君庭的风评简直跌到了谷底。 韦大夫人理所应当的觉得以韦太夫人疼爱陆明惜姐妹的程度,是一定会让陆明惜来韦家先住着的。 韦太夫人却摇了摇头:“先空着便是,明惜她没这么快用得上。” 竟然不是给陆明惜准备的? 韦大夫人有些诧异,她还以为是韦太夫人迫不及待的要接陆明惜回来住一阵子呢,现在看来又不是这样。 不过虽然心里诧异,她却也没有多问,再陪着韦太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便带着儿女们一道告辞出来。 韦世乐还在说刚才在韦太夫人院子里看到的事儿:“真是奇了,我走到祖母屋子里,分明已经过了一扇门了,没想到再往里走,又是一道门,把我吓了一跳,等到我走到跟前才发觉那不是门,而是一扇屏风!真是画的绣的栩栩如生!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听说是明薇表妹绣的,她可真不像是有这样绣技的人!” 他谈论陆明薇的时候神采飞扬,好像对她十分满意。 韦大夫人咳嗽了一声打断他:“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所谓绣技又不是拿来炫耀的,这些奇技淫巧,有什么可多说的?你可不许玩物丧志!” 不过就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夸赞了一句那屏风的绣技好,怎么母亲反应这么大?韦世乐有些奇怪的看了母亲一眼。. 秦兮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五十八·找上门 - 闺门荣婿 - 秦兮 韦大夫人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语重心长的跟儿子解释。 此时的陆明薇倒是没有受到影响,仍旧在做自己的事。 许妈妈的屋子打扫得十分干净,几乎可以称得上窗明几净,此时她坐在堂屋的上首,静静的看着面前瘦的几乎脱了形的女人,沉默片刻后问:“你是灵芝?” 她对母亲的印象已经久远得有些模糊了,母亲身边的人也都逐渐忘得差不多,只有个模糊的印象。 眼前跪在地上的人又黑又瘦,而且连牙齿都没几颗好的,看上去实在无法跟自己记忆中母亲身边的那些人重合起来。 许妈妈却在边上眼里带着眼泪的点头肯定:“是的!是灵芝没错!” 她哽咽的拉起灵芝左手的袖子对陆明薇说:“姑娘,灵芝这里有颗痣,我不会认错的!” 灵芝也呜咽着连比带划的开口:“我是灵芝,二姑娘,我是灵芝啊......” 按理说她应当是跟许妈妈差不多的年纪,但是现如今的她看起来却足足比许妈妈大了一辈,她的腰背都已经佝偻起来,这让她比寻常人看起来都矮,不仅如此,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没有一块是好的,都是红一块紫一块,看上去跟那些乡野粗妇没什么区别。 陆明薇隔了片刻才开口问她:“你这些年是在哪里?” 灵芝的眼泪顿时断了线一般的流下来,趴伏在地上哽咽难言。 她情绪太过激动,试了好几次都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许妈妈轻声跟陆明薇说:“她太激动了,看这样子,只怕今天是说不成了。” “没事。”陆明薇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一个人的一生说长不长,但是说短也不短,灵芝以前好歹是韦氏跟前的大丫头,前程绝不会差。可结果她却这么蹉跎了一生,变成了这副模样,一时难以接受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她平复了心情,便叮嘱许妈妈:“把人带到家里去吧,有外祖母在,到时候后续也省的再重新问过。” 许妈妈答应了,又低声跟她说:“对了姑娘,桃夭姑娘她求上门来了。” 桃夭。 听见这个名字,陆明薇停下了脚挑了挑眉。 许妈妈继续解释:“说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刘管事他家那个儿子也的确是个无法无天的,谁要是嫁了他,就跟跳了火坑似地。偏刘管事势大,又是侯爷跟前的红人,桃夭父母贪图好处,现在这门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陆明薇嗯了一声:“先不必管。” 许妈妈有些诧异,之前陆明薇让她打听这件事,她还以为陆明薇是想要插手管这件事的,现在陆明薇却说先不必管。 她有些不明白:“您是说.....” “先不必管她。”陆明薇扯了扯嘴角:“桃夭跟着陆琳琅久了,之前一直又是大丫头,心气高的很,她现在来我们这里,未必就是一定下定了决心真的打算背叛陆琳琅,她要么还在摇摆,要么是还在想着跟我们谈条件,先不必管她,晾她几天。” 有些人就是如此,不到真的走投无路,她是不可能轻易交出自己的底牌的。 许妈妈明白了,答应了一声,跟自己的女儿交代下去,这才带着灵芝跟陆明薇一道回了韦家。 韦太夫人早已经等着她许久了,嗔怪的说:“一个姑娘家家的,有什么事非得出门去这么久不可?” 虽然面上是这么抱怨,但是陆明薇一回来,太夫人脸上的笑意便再也止不住了。 陆云亭就有些感慨。 哪怕陆明薇再一无是处,但是她对太夫人的孝顺是真的,太夫人看见她便会开心。 韦太夫人招手喊陆明薇:“你弟弟等了你半天,还问我你去了哪儿,如今你回来了,可自己跟他解释解释吧。” 陆云亭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声:“谁关心她?我不过是怕她又出去惹是生非罢了!” 这个口是心非的孩子,想到陆云亭来了韦家之后便没有再跟之前一样对林氏母女盲目信任,陆明薇心情更好了,她笑着解释:“也没去哪里,只是去看了看姐姐的铺子。” 陆明惜是有陪嫁铺子的。 如今要和离了,这些东西最好也都要做到心中有数。 这下连韦太夫人都有些诧异,她还以为陆明薇是出去逛逛,没想到陆明薇是冲着陆明惜的嫁妆铺子去的。 陆云亭也有些茫然:“你去看大姐的嫁妆铺子做什么?” “这里头学问多的很啊。”陆明薇并没有避重就轻,反而认真的跟陆云亭解说:“比如说,大姐的嫁妆铺子的掌柜并不是她自己的人,里头的管事也都是邵家的下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陆云亭虽然还未成亲,但是这些哪里会不清楚?脱口而出道:“大姐的铺子被他们给蚕食了!” “他们把大姐的嫁妆铺子掏空,如此一来,哪怕铺子拿回来,也不过就是一间空铺子,之前的收益要赔的一干二净了。”陆明薇笑了笑:“这结果还算是好的,若是他们再不要脸一些,那连这间空铺子都未必还回来,直接说入不敷出,结账亏损,需要卖掉这间铺子抵债便是了。” 没想到陆明薇竟然能想到这么多,陆云亭诧异的盯着她,过了一会儿才问:“那怎么办?我们就让他们欺负大姐至此吗?” 原本和离以后,陆明惜的日子就肯定不好过的,若是连嫁妆都还被克扣,那处境就更艰难了。 陆明薇摇了摇头:“放心吧,他们就算是想吞,也得吞的下才行。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她就不是个吃亏的人。 陆云亭觉得哪里不对:“你怎么说的那么简单?好似你又有办法似地。” 韦太夫人见他们能好好说话,心中也忍不住有些感慨,不管怎么样,亲兄弟姐妹之间能团结起来,总比孤立无援要好的多了。 她也帮着陆云亭问起来:“对啊,你有什么办法,不如说出来我们一起听一听?” 五十九·有本事 - 闺门荣婿 - 秦兮 原本有些事陆明薇打算慢慢来,她不想拔苗助长。 这些年陆云亭被林氏刻意捧杀养的万事不知,虽然他不如何纨绔,可是天真却也是绝对没有说错的。 不过经过了冯采薇和囡囡的事,她又改了主意。 她的确是想要保护自己身边的人,但是她不是万能的,更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护在他们身边,尤其是陆云亭,作为韦氏留下的原配嫡出长子,他的身份决定了他绝对是林氏的头号眼中钉。 毕竟若是没有陆云亭在前头挡着,常勇侯府的爵位就理所当然的会落到陆云松的头上。 她只不过是顿了片刻,便轻描澹写的说:“最近福建遭遇海风,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而更可恨的是有海盗趁机趁火打劫,现如今朝廷正在因为此事而心烦。” 陆云亭被她说的有些茫然,不解的问:“这跟你说的大姐的铺子被吞有什么关系?” 福建的事跟京城的事哪里扯得上关系啊? 倒是韦太夫人目光中露出欣赏来,带着欣慰的笑意看着陆明薇。 她是真的欣慰,自己的外孙女竟然能有此等眼光。 所以,她立即便拍了一下桌子沉声道:“好!见微知着,你竟能想到这里,薇薇,你真是了不得!” 陆云亭顿时有些无奈,他的外祖母实在是太宠爱陆明薇了,陆明薇到底说了什么啊?她什么都还没说呢,外祖母就已经开始叫好了。 好在陆明薇知道陆云亭还没有听明白,便看着他解释:“福建的事最近在朝中闹的很大,为了这事儿,圣上甚至有让鲁王提前去福建就藩之意。” 鲁王的封地在福建,只是他一直没有去封地就藩而已。 朝中也不是没有催促鲁王就藩的声音,只是之前鲁王一直装傻卖乖,说是舍不得圣上,圣上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强行逼迫。 但是现在圣上已经有了催促鲁王就藩的意思,那就说明福建的情况已经有些严重,需要一个藩王去镇压了。 那么也就是说..... 陆云亭虽然天真,但是到底是读书的人,他想了想,便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 “既然会有战争,那么就一定会需要银子。”陆明薇直言不讳:“一旦打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管朝廷拨多少银子下去,总是不够的。而且,就算是兵饷解决了,那些福建的流民灾民,也需要银子。既然这铺子他们要动心思,那么,我们不跟他们争,让朝廷跟他们争吧。” 韦太夫人面露激赏,大声道:“好!” 就连陆云亭也是怔怔的完全没有回过神来。 他印象中的陆明薇一直都是愚蠢的,若不是蠢到了极点,怎么会对吴文杰那个蠢货情有独钟? 可现在的陆明薇哪里能跟蠢扯得上关系? 她竟然能想得出借刀杀人的主意,借的还是朝廷的刀!….他怔怔地看着陆明薇,一时回不过神。 倒是外头传来大声的叫好声。 陆云亭这才回过神来,见到韦嘉朝从外头进来,急忙立起身喊了一声舅舅。 陆明薇也紧跟着站起来,惊喜的喊了一声大舅舅。 韦嘉朝生的高大威勐,国字脸上还留着一大把胡子,看起来陡增威严,令人不敢直视。 但是他笑起来的时候又乐呵呵的,先去跟韦太夫人请安,这才一手把陆云亭扶住了,上下打量他一眼就笑:“好啊!都长得这么高了!” 说罢又去看陆明薇:“还有咱们明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韦太夫人见了儿子也觉得高兴,笑着问他:“不是说没有那么快能回来?怎么又提前这么许多回来了?” 韦嘉朝跟母亲的关系亲近,闻言就笑着说:“原本的确是没有那么快的,但是没料到中途出了点岔子,我也懒得再管,便把事情交给老杜去做了。” 韦太夫人不是寻常妇人,一听这话便忍不住皱了皱眉:“好好的差事,怎么能交给别人去做?是什么差事?” 原本见外甥和外甥女也在,而且他们之前说的话韦嘉朝也听见了,是在想着如何帮陆明惜把铺子弄回来的,他本来不打算说公事的。 但是见韦太夫人没有想着要避开两个孩子,韦嘉朝便也不假思索的沉了脸冷哼:“就是之前的佛像,西域不是进贡了一尊大势至菩萨佛像么?一路运送过来,让我们去京郊迎到皇觉寺去......” 韦嘉朝的面色不好,当着自家人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便干脆的抱怨:“这两年来,我如今哪里还能有带兵打仗的机会?先是在金吾卫领个闲职,后来总算是到了三大营,进了神机营做个指挥使,可没见有什么好差事落在我身上,反倒是这些针头线脑的事儿领了不知多少......” 他忍不住冷笑:“我看老杜殷勤的很,他既要抢着表现,我便干脆让他算了。” 韦太夫人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陆明薇却心跳的飞快,忽然出声问:“大舅舅,你说的是什么佛像?” 大周崇尚僧道两家,不管是佛祖还是三清,大多数大周的人都信一点儿。 但是若是说太深奥的那些经学,很多人都是不通的。 韦嘉朝也不是非常懂这些,挠了挠头说:“这我就说不清楚了,总之是进贡来的,要紧的很。” 陆明薇的声音都紧绷了,沉声问:“舅舅,你嘴里的老杜,是不是叫杜子明啊?” 韦嘉朝忍不住咦了一声,诧异的问:“你怎么知道?” 陆明薇当然知道。 她已经顾不得解释了,立即严肃看着韦嘉朝:“舅舅,现在就去皇觉寺!” 韦嘉朝吓了一跳,但是想着她竟能说得出杜子明的名字,一时嘴巴竟比脑子更快:“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走!边走边说!” 竟是要带着陆明薇一道去。 韦太夫人跟陆云亭两人震惊的对视了一眼,还是太夫人先开口喊了陆明薇:“明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些什么?” 陆云亭也紧跟着走了几步。. 秦兮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六十章·有蹊跷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来不及解释,若是按照韦嘉朝所说,他是在进城之后才跟杜子明分开,那么现在佛像已经要运去皇觉寺了。 来不及了,若是佛像真的到了皇觉寺出现在了那群和尚面前,就什么都晚了。 她摇了摇头,只能尽量跟太夫人解释:“现在暂时说不清楚,外祖母,您还记得冯采薇落水吗?崔妈妈听命于楚国公夫人.....” 这件事韦太夫人一直放在心里,原本还打算一定得把这件事问个清楚,楚国公夫人若是因为退亲的事如此狠厉,那她可真是太过狠辣无情了。 现在一听韦嘉朝的正事竟也跟楚国公夫人有关,她顿时眯了眯眼睛,眼里也露出战意,而后她对着韦嘉朝跟陆明薇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你们先去吧!有什么事,等回来再说!” 韦嘉朝便带着陆明薇立即出了门。 他们一出门,韦大夫人这边便也接到了消息,听说丈夫带着陆明薇一道出门了,她无声的皱了皱眉:“才刚回来,这是又要往哪儿去?” 她还等着丈夫给老太太请安回来之后一家人一道说说话呢。 原本被拉过来等着父亲的韦翩翩也冷笑一声:“祖母是这样,父亲也是这样,死了娘的人果然是更惹人同情。” 这话说的有些刻薄,韦大夫人不悦的冲女儿咳嗽一句,却也没有太过苛责-----陆明薇自小就住在韦家,因为她失去了母亲,所以太夫人对她格外的偏爱和关照,陆明薇脾气又不好,跟心高气傲的韦翩翩时常有些小冲突,最终总是以韦翩翩低头告终,翩翩一直是不喜欢陆明薇的。 不想女儿把怨气发到丈夫身上,韦大夫人打起精神来安慰女儿:“别瞎说,你父亲必定是有什么正事儿要做,或许是要去看看你大表姐,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也要体谅体谅你父亲。” 韦翩翩没有吭声。 另一头韦嘉朝跟着陆明薇一道上了马车,也顾不得其他了,径直问她:“佛像会出什么问题?” 他已经把佛像从城外接了进来,在这一路上不会有什么问题,若是说要出问题,那么就是在杜子明接过去之后。 而杜子明是他的心腹手下,这些年从西北一直跟着他到京城,虽然他平时有些贪婪,但是韦嘉朝是带兵的,他深深地知道人无完人的道理,贪一点儿而已,他也不当回事。 原本以为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人出了问题,韦嘉朝的心情很不好。 陆明薇也有些诧异韦嘉朝竟这么简单就相信了自己。 她不答反问:“大舅舅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韦嘉朝反倒是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你是我外甥女,我为何会不信你?” 这么简单的反驳,陆明薇竟然一时无言。….是啊,他们是血缘至亲。 上一世也是如此,外祖母护着她一辈子,舅舅也给她尽己所能的保护。 她按捺住心里的惊涛骇浪,轻轻笑了笑跟韦嘉朝解释:“不知道舅舅信不信这世上有醍醐灌顶之事,我在我及笄前夕,梦见了我的母亲......” 听见说她梦见了韦氏,韦嘉朝有些怅惘:“这些年我一次也没梦见过你母亲,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做哥哥的没有照顾好她,她不肯入我们的梦。” 随即他又睁大眼睛看着陆明薇:“而后呢?这与你知道佛像出了问题的事有什么关系?” 她跟上一世完全不同了,多经历了一辈子的人,原本也不可能和之前一模一样。 她总要找个理由的。 顿了顿,她轻声说:“母亲在梦里,带我看了未来的事。” 未来? 韦嘉朝明白过来,半响才斟酌着开了口:“薇薇,你是说在你的梦里,你母亲带你看过我们将来会发生的事,是吗?” 陆明薇点了点头,抬头认真的看着韦嘉朝:“舅舅,母亲她在梦里告诉我,她不忍心看我们家破人亡,所以提前给我示警.....我一开始也觉得自己的梦过于离奇和荒诞,可是直到我真的发现吴文杰和陆琳琅之间私底下有关系,当我真的发现姐姐和囡囡都出事.....我已经不能用这只是梦境来安慰自己。” 韦嘉朝沉吟了一会儿,挑眉道:“是不是真的,再看一看就知道了。” 他说罢催促着车夫走的再快一些,很快便到了位于城西的皇觉寺山脚下,赶上了杜子明他们的车队。 杜子明见到韦嘉朝来诧异不已:“大人怎么来了?” 韦嘉朝认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满脸莫名,便笑着说:“忽然发现我还把钥匙带在了身上,怕你们到时候没法儿顺利交差,所以赶过来看看。” 杜子明面上看不出丝毫异样,哟了一声才笑:“大人真是,属下这里不是还有备用钥匙么?您为了这点子事儿也值当跑这么大老远?” 韦嘉朝哦了一声,一面往那辆最大的马车走去,一面说:“家里外甥女恰好发下愿心要画大势至菩萨像,她既说了,我便顺路带她过来瞧瞧。” 杜子明急急地跟着韦嘉朝走了几步,伸手按住韦嘉朝的手臂:“大人,你这样怕是不妥,这佛像是西域进贡的贡品,不好节外生枝啊。” 韦嘉朝笑了:“这有什么?只不过是看看罢了,众目睽睽之下,能出什么事?” 他一面说,一面当着众人掏出自己的钥匙,啪嗒一声打开了马车上的锁,而后打开了车门。 马车车厢里,一尊佛像静静地躺着,底下垫着厚厚的棉絮,为了防止颠簸,打理的十分尽心。 杜子明有些无奈的在边上叹气:“大人要让您外甥女看还是快些,其实这佛像也没什么好看的,若是真的喜欢,到时候请一尊小的在家里供奉也就是了。” 一切都毫无异常,没有任何不对。 杜子明申请坦荡的在夕阳底下朝着韦嘉朝看过去:“大人见都来了,待会儿交差了,咱们兄弟干脆去大吃一顿,这一趟可是累惨了。” 韦嘉朝大声的答应了一声,一面忽然伸手撑在车架上跳上了马车。. 秦兮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六十一·所图谋 - 闺门荣婿 - 秦兮 杜子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急急地要跟着上马车。 韦嘉朝却已经又从上面下来了,唔了一声大声说:“行了,的确是没什么差错,你们都小心着些,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是信佛的,等到佛像安置好,她们必定是要来祈福的,不能出任何差错。” 杜子明吓了一跳,眼睛一直盯着韦嘉朝。 见他大大咧咧的又去马车招呼他的外甥女了,杜子明又眯了眯眼睛,等到马车上真的下来一个小姑娘,他顿时松了口气。 是真的有个小姑娘。 那么之前韦嘉朝所说的要带着外甥女过来看看佛像,让她画出画像来的说法便能说得过去。 他恍忽想起来,韦嘉朝有几个外甥外甥女是失去了母亲的,所以韦嘉朝看他们看的特别重,不管去哪里当差,都惦记着给外甥和外甥女带礼物。 陆明薇缓缓走到了马车边上,笑着冲着杜子明行了个礼。 杜子明急忙避让:“真是折煞我了,我一介大老粗,这也没带什么礼物在身上,委屈了侄女儿了,等我回家去准备了见面礼再给你送去。” 韦嘉朝笑呵呵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还在意这些?” 又催促陆明薇:“行了小丫头,都是你事儿多,非得逼着我带你来瞧,这西域进贡的佛像跟咱们中原的还不是一个样子?偏你说西域的不同,我反正是看不出有哪里不同的。” 原来是小孩子胡闹,杜子明的目光落在女孩子身上,见她果然仔仔细细的盯着佛像看了一会儿,有些茫然和无趣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彻底放下了防备。 不过是个小丫头的心血来潮,其实根本什么也不懂。 她能看得出什么? 放下了心,杜子明就跟韦嘉朝闲聊了几句:“等到明天他们便会将佛像接过去了,安置好了之后,皇后娘娘定是要来的......毕竟崔家......” 说起崔家,杜子明咳嗽了一声:“那个崔明楼真是个纨绔,竟然害的九公主从马背上落下去,虽然人没出事,可到底是吓病了好长一段时间,娘娘宠爱九公主,大势至菩萨又是专门去除病痛的,她肯定是要来的。” 说了几句,陆明薇不大耐烦的转过身来:“舅舅,可以走了。” 杜子明失笑:“世侄女儿不是要看仔细了回去画出来的吗?看这么一会儿就看完了?” “也没什么好看的!”陆明薇悻悻然:“我还以为是真的有什么稀奇,都是舅舅骗我,西域的佛像跟咱们的佛像还不是一模一样?要是看这个,我在家里也能看。” 韦嘉朝无奈的戳了下她的额头:“我不过就是跟你外祖母闲聊说了几句自己的差事,你外祖母信佛,我跟你外祖母说让她可以来皇觉寺拜佛罢了,是你自己不知道哪儿听岔了,现在还怪在我身上了。”….两人态度自然闲散,没有丝毫的滞涩,杜子明便劝韦嘉朝:“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听话总是听一半。” “可不就是这样。”韦嘉朝无奈朝杜子明摇了摇头:“没法子,这丫头多灾多难的,我们也就偏疼了她几分。” 说到多灾多难,杜子明反应过来:“这是....陆二姑娘?” 陆家跟吴家退亲的事几乎闹得人尽皆知,杜子明作为韦嘉朝的下属自然是也听的耳朵生茧,毕竟韦嘉朝私底下恨不得把吴家给生吞活剥了。 见韦嘉朝点头,杜子明最后一点疑虑也消散了。 如果是陆二姑娘的话,她没脑子是出了名的,闯祸也是出了名的,这么忽然要来看佛像本来是很荒诞的事,但是放在她的头上,就没有半点违和了。 韦嘉朝跟杜子明再说了几句,便招呼着陆明薇回马车,又叮嘱杜子明:“差事办完了,来家里一趟,老太太念叨你呢。” 杜子明眉开眼笑的答应:“我可想干娘了,到时候就去看她老人家。” 两人跟从前任何一回一样,笑着分别。 等到上了马车,韦嘉朝的脸色却立即沉了下来。 他隔了片刻才轻声说:“你说对了,那佛像不是我之前运送的佛像。” 韦嘉朝这人办事粗中有细,他能够指挥千军万马,靠的也是他非同寻常的观察力和判断力,今天杜子明的表现不能说不对,但是他一眼就看出了分别。 还有那佛像,他之前运送佛像的时候,特意仔仔细细的全身上下看了个遍,为此他清楚的知道佛像左臂后面有一个凸起来的小疙瘩。 可是现在那块小疙瘩没有了。 果然如同陆明薇所说,佛像被人掉包了。 现在这个时候,再去抱怨或是诅咒已经没什么意义,生气更是犯不着,韦嘉朝调整了心情看着陆明薇:“薇薇,那佛像到底有什么问题?他今天就会把佛像交给皇觉寺,到时候皇觉寺的人会不会看出不对?” 如果会的话,那么他们就应该马上要截停佛像,否则就已经来不及了。 现在韦嘉朝对于陆明薇的梦境已经深信不疑,他目光沉沉,心里已经瞬间将最近所发生的事都过了一遍。 怪不得陆明薇从前对吴文杰纠缠不休,如今却这么容易就舍弃,怪不得陆明薇能在邵家把冯采薇救下,原来一切竟然都是妹妹的指引。 想到妹妹在地底下也不能安息,还在惦记着他们,韦嘉朝心绪难平,鬼神之说他一直是嗤之以鼻的,可如今事关自己的亲人,他又巴不得这是真的,至少如此一来,从前的遗憾和疑问也能得到弥补。 “不会的。”陆明薇静静地扯出一抹冷笑:“他们弄出这么多事,不是只为了治您一个人的罪,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那佛像现在皇觉寺的人也不会看出不对,得等到皇后娘娘来祈福的时候,佛像的事才会显露出来。” 那才是最好的时机。 杜子明自己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心思,背后指使他的人到底跟韦家什么仇怨?韦嘉朝不寒而栗。. 秦兮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六十二·正当时 - 闺门荣婿 - 秦兮 韦嘉朝带着陆明薇出去大半天,都到吃晚饭的时辰了还没有半点动静,韦大夫人再好的耐心也有些用尽了,在太夫人跟前委婉的说:“家里上上下下都等着,翩翩写好了课业,原本一直等着老爷回来看呢.....” 谁知道韦嘉朝却根本没顾得上亲生女儿。 这哪怕是菩萨也不可能当做没事发生。 听话听音,韦太夫人也没有多说,只是沉声道:“是有要紧事要出去一趟,老大的性子别人不知道,你应当是知道的,他何曾是不顾家的人?” 话是这么说,韦大夫人心里的那股气却无论如何也消不下去。 好在这回没等多久,韦嘉朝就回来了。 只是见了丈夫,大夫人正要说话,韦嘉朝便先冲她说:“我们晚饭便在太夫人这里用了,你不必等我,我晚些再回来。” 韦大夫人的心情顿时跌落到谷底,但是她面上还是温和的笑了笑,又看了陆明薇一眼,这才跟太夫人告退了。 太夫人心里叹了口气,等到大夫人出去了,她才嗔怪的看了看韦嘉朝说他:“跟你媳妇儿说话不该如此生硬,你们是夫妻,凡事本就该有商有量,你敬她,她敬你,如此方才是夫妻之道。” 韦嘉朝是太急了,反应过来才叹了口气:“是我没顾得上,母亲,那佛像真的出了问题!” 他把佛像所出的问题告诉了韦太夫人,见太夫人面色凝重,便忙放缓了语气:“不过如今总算是老天有眼,被我们提前知道杜子明狼子野心,大错尚未铸成,一切都还有挽救的机会。” 韦太夫人忧心忡忡,她老人家不是一般的妇道人家,也曾带兵杀敌,对于朝堂的事自然也能看得出些风向来。 现在韦嘉朝这么说,她一时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是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顿了半响,她才道:“但凡是人做事,总是要有动机的。你想想看,人家大费周章的,收买你的心腹,设下这样的局,总不能只是为了好玩吧?背后的人算计你,是为了什么,你知道吗?” 母子之间说话,没有那么多顾忌的,韦嘉朝之前在马车上也已经想了一路,此时便立即道:“若是说为了什么,儿子如今手里有什么?不过是神机营的指挥使,要么,便是西北那边的兵权。” 韦嘉朝之前一直驻守登州,是登州卫的指挥使,登州经过太夫人老太爷还有他,几乎已经是对韦家人拥护至极。 所以私底下也有人叫登州卫为韦家军。 若说有什么人算计韦家,那么思来想去,就只能是这两者之间了。 韦太夫人点了点头,儿子虽然看起来粗疏,却是个粗中有细的人,许多事一点就通。 听见他这么说,太夫人便点了点头:“但凡是关于朝政之事,莫不是宫中一点儿风动,结果就席卷了一座城和千家万户,我疑心是有人想要我们手里的东西了。” 或是说,韦家是挡住了别人家的路。 韦嘉朝压低了声音:“母亲,说起这个,我们不如听听明薇的意思。” 韦太夫人面色复杂,提起外孙女儿来,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原本你不说,我也是要问清楚的,最近的事实在是太多太杂了,但我一直都想问问明薇,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 她说完,便越过了韦嘉朝看着陆明薇。 陆明薇没有慌乱,走到太夫人跟前跪了下去磕了个头。 太夫人没有等到她继续磕,便已经伸手把她扶起来了:“有什么话好好说,不管是什么缘故,外祖母都听着。” 只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她就会相信。 陆明薇揽住太夫人的胳膊,轻声说了自己做梦梦见韦氏的事。 听见说外孙女儿梦见了女儿,太夫人还是忍不住的悸动,她一下子攥住陆明薇的手,看着陆明薇说不出话来。 韦嘉朝急忙上前去安抚太夫人:“母亲,你别太过激动......” 韦太夫人摆了摆手,眼睛盯着陆明薇:“你母亲,她跟你说了什么?” 陆明薇眼里含着眼泪,把韦氏带自己看未来的事情说了,又压低声音:“娘说她已经吃了亏,含恨而终,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继续欺辱到韦家头上,害的韦家家破人亡。” 这些话实在太过荒诞离奇了。 但是好像又只有这样的解释才能说得通陆明薇的奇异之处和巨大的改变。 太夫人受到冲击,过了好半响才抿着唇问:“她有没有说为何会如此说?分明她去之前什么话也没有留下。” 韦氏去了之后,陆显宗也表现的十分悲痛,韦家几次三番上门,陆显宗都哭的直不起身,说自己辜负了韦家的信任。 也因为这个缘故,后来虽然陆显宗很快便又另娶了林氏,韦家也无话可说。 毕竟不能让人家一直当鳏夫。 但是现在,听陆明薇的话,韦氏分明是有冤屈的。 这么想一想,女儿是含恨而终,太夫人心中涌起悲凉。 她忍痛深呼吸一口气,才能继续听下去。 陆明薇迟疑一瞬。 韦嘉朝跟韦太夫人两个人一直看着她,自然也看出了她的犹豫,不由得都面露惊疑。 停了片刻,陆明薇轻声开口:“母亲她不是病死,而是被人毒害的。” 这句话一出,韦嘉朝面色大变,韦太夫人更是站了起来,失声问:“什么?!” 这可非同小可,如果说韦氏是被人毒害的,那么能做这件事的人,用脚指头都能猜得到是谁。 陆显宗竟然无耻到这个份上?! 韦太夫人努力平复情绪,却还是声音颤抖的问:“是你父亲?” 最难的话已经说出来了,最近一直想着该如何让太夫人和韦嘉朝都相信自己,陆明薇已经把此时的情形想过无数遍,此时便道:“父亲跟林氏早已经有了苟且,父亲对于母亲的死,应当是不知情的,可林氏却是动手的人。” 林氏! 韦太夫人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里满是狠厉。 六十三·说清楚 - 闺门荣婿 - 秦兮 屋子里静了下来,韦太夫人呼吸急促,剧痛一阵一阵从心口涌上来,她整个人都头皮发麻,一下子面色泛白的靠在了椅背上。 陆明薇看出她的情绪不稳,急忙站起身走到她跟前拍着她的胸口。 太夫人伸手摁住她的手,坚定的摇了摇头:“我没事,薇薇,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母亲她,她不是病死,而是被毒害?!” 虽然说梦境预警实在是太过耸人听闻,但是有时候亲人之间的血缘是不能保持理智的,尤其是在陆明薇办过两件事的确都符合梦境预言的前提之下。 太夫人因为太过激动,上下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 而在一边的韦嘉朝也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随即又恶狠狠的道:“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陆明薇心念一动,韦嘉朝这话里好像是还知道别的事,她轻声问:“舅舅,为何这么说?” 韦嘉朝面色沉下来,此时他也无所顾忌了,嘲讽的道:“你那个继母林氏,早前是我们的邻居,当时在登州的时候,父亲世袭登州卫指挥使,她的父亲正是登州知府,那时候两家离得近,关系也不错,因着母亲时常去上阵杀敌,在军营操练士兵,你母亲便经常去林家走动,两家更加亲近,她是你母亲的手帕交。” 这一点倒是出乎陆明薇的意料。 她不知道原来林氏竟然还跟母亲是闺中密友。 但是这么一想,她又觉得匪夷所思:“若是跟母亲手帕交,她为何迟迟没有嫁人?” 不然的话,也不会跟陆显宗又搅合到了一起。 说起这件事,韦嘉朝冷冷扯了扯嘴角:“怎么没有嫁人?定亲定了的,只是后来她的未婚夫死在了登州战场上,所以她守了望门寡。” 陆明薇若有所思。 太夫人此时也缓过来了,拍了拍陆明薇的手背,继续解释:“当年出了这样的事,林氏在登州当地的日子很难过,正好你母亲嫁到了京城,所以林家便把她送到了京城来,跟林夫人一起在京城定居。” 怪不得林氏能够时时出入常勇侯府。 原来她跟母亲之前有这么亲密的关系,两人关系如同亲姐妹,她进出常勇侯府自然是无比正常的事。 但是既然是闺中密友,林氏还能做出这样的事,真是让人不齿。 韦太夫人的语气十分苦涩:“阿茹自来对林氏掏心掏肺,见她跟林夫人两个女眷在京城,对她们多有照顾,这件事,她在信中也时常跟我提起。” 韦氏的形象在太夫人和韦嘉朝的叙述下逐渐清晰起来。 陆明薇止不住心痛。 真心对待的闺中密友和丈夫一起背叛了自己,她该是何等的心痛和痛苦?当时韦家又远在千里之外,根本没有人可以倾诉...... 韦嘉朝想一想也忍不住替妹妹觉得不值:“掏心掏肺对人家,结果却成了引狼入室,林氏这头恶狼,阿茹对她一心一意的扶持照顾,她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来?!” 但是气归气,韦嘉朝跟太夫人都不是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之后便都有些怅然:“可就算是如此,一个梦境也不可能被当做证据。” 陆显宗是常勇侯,现在的林氏是常勇侯夫人,是朝廷一等诰命,要让他们付出代价,那得拿出确切的证据,可不是一个梦境就能拿出来定罪的。 韦嘉朝失落不过片刻,便沉声冷笑:“但凡走过必定留下痕迹,若是她真的做过这件事,我哪怕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让她挫骨扬灰!” 毒害韦氏,霸占了原本韦氏的一切,假惺惺的对待她的儿女,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太夫人目光炯炯的看着陆明薇:“薇薇,你之前说有件事要告诉我,又怕是空欢喜一场,是跟这件事有关的事吗?” 陆明薇知道太夫人必定是联想到了之前许妈妈告假的事,便点了点头:“正要跟外祖母说,就是这件事,我们找到了灵芝。” 灵芝! 这个名字已经久远得有些模糊了,但是片刻的恍惚过后,太夫人和韦嘉朝顿时都想了起来这个人到底是谁。 太夫人惊讶的啊了一声,站起身立即道:“在哪里?!” 如果韦氏真的是被毒害的,那么她身边的大丫头肯定会知道些蛛丝马迹,尤其是林氏要跟陆显宗早有奸情,以至于他们一定要杀了韦氏杀人灭口的话,那便更不可能是临时起意了。 她坐不住,眼睛忽然都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陆明薇已经掀了帘子让许妈妈过来,许妈妈早已经等在外面许久了,听见陆明薇吩咐,很快便去陆明薇的院子里把灵芝给带到了太夫人的院子。 因为多年的折磨和操劳,哪怕是刚梳洗过,灵芝看起来还是苍老疲惫,状态十分不好,如同是垂垂老矣的老妪。 太夫人根本认不出她来,满怀疑虑的喊了一声灵芝,灵芝泪流满面的跪在地上磕头,太夫人才震惊的问:“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灵芝最多就跟许妈妈差不多的年纪,许妈妈看起来还如同三十多的人,灵芝却看起来至少有五十多岁了。 灵芝的眼泪流的更急,跪在太夫人跟前咚咚咚的磕头,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太夫人也被她带的难过不已,快步走到底下去把她给扶起来,怔怔的看了她半响,太夫人才长叹了口气:“你这些年受苦了。” 灵芝嚎啕大哭。 过一会儿,她终于在许妈妈的劝慰之下平静了些,抽噎着开了口:“太夫人,大老爷,我总算是能活着见到你们了!你们一定要替姑娘伸冤啊!” 韦太夫人跟韦嘉朝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肯定的朝着灵芝点了点头:“有什么事你说吧,我们这些年也不知道你们去了哪儿,找了你们也许久了,却并没找到,心中也存了一肚子的疑虑,如今你出现了.....我们也想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六十四·善运筹 - 闺门荣婿 - 秦兮 一连阴沉了好几天的天骤然放晴,斑驳的阳光细碎的洒在屋檐上,触目可及都是金灿灿的,晃得人眼花。 不仅是天气变得好起来了,连带着楚国公夫人的心情都似乎已经由阴转晴,楚国公府后院久违的又有了笑声。 正院的大丫头珍珠松了口气,挥挥手朝着小丫头吩咐:“国公爷今天晚上留在正院用饭,告诉厨房,让他们把今天的菜单送上来,不能出错!” 楚国公都已经好些天不回家了,大家都知道他跟楚国公夫人是起了冲突,两人只差撕破脸,最近这些天,府里众人都蠢蠢欲动,眼看着那些姨娘们一个个的都起了心思,大家都以为夫人这回是要翻船了,谁知道这才过了多久,国公爷竟然又回来了,还要陪着夫人用晚饭,小丫头一路跑到厨房去传话,府里的人顿时都知道了-----夫人手段高明,哪怕是出了那么大事,照样把国公爷吃的死死的。 相比较于外面的人心浮动,秦氏自己则不动如山。 她只穿着一件薄纱罩衣,坐在床上慵懒的梳理着自己的头发,朝着楚国公轻轻叹了口气:“老爷对我真是半点情谊也无了吗?” 美人垂泪,如同香兰泣露,若是换做从前,楚国公绝不能无动于衷。 可是如今他也只是淡淡的扯了扯嘴角:“我怎么敢?” 他这话说的怨气十足,一看就知道是还没有消气的。 果然是回不到从前了,秦氏淡淡的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她其实说不清更喜欢鲁王多一些还是楚国公多一些。 亦或其实她都不喜欢。 她喜欢的是他们带给她的东西。 要这么算起来的话,鲁王其实不如楚国公。 毕竟吴永川能给她荣华富贵明媒正娶,之前还一直对她百依百顺。 鲁王却只会让她等,让她忍。 但是人总不能什么都想要,秦氏从小就知道这个道理,她收敛了自己的那点微不足道的遗憾,顺手拿过外衫披在身上,站起身走到桌前坐下,敛容道:“我知道国公爷恨我,当年的事的确是我有所隐瞒,对不住您,您要打要杀都可以,只是不要如此动怒伤了自己的身体......” 吴永川冷笑一声:“你倒是很为我考虑。” 现在再来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若是真的在乎他,怎么会把他当成傻子一样戏耍。 “我知道解释再多都已经没有用处。”秦氏仰起头,露出自己纤长细腻的脖颈:“若是您实在无法消气,杀了我能让您好过一些,那您杀了我吧!” 吴永川冷哼撇开头。 “夫妻这么多年,哪怕是一块再冷的石头也焐热了。”秦氏见他不动,伸手放在他的膝上,楚楚可怜的哀求:“何况我又不是一块石头,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国公爷对我的好?从前的事我年轻不懂事,大错已经铸成,我无可辩解也无从辩解,可那真的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这些年是不是真心跟您过日子,难道您就一点儿也没有感觉?文杰的事儿,我知道是我办错了,可是,可是陆明薇是个什么性子您也知道,对她不满,咱们夫妻心中都是有数的,我实在没有料到最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她从不会在男人面前崩溃,更不会露出泼妇那一套,就算是要挽回,也不能失去姿态低声下气的痛哭求饶。 男人就是这么贱的东西,你好声好气对待他,他就会蹬鼻子上脸。 对付他们,流眼泪也要流的漂亮。 果然,吴永川沉默半响,才仍旧恶声恶气的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便是我想绕开这件事,可王妃娘娘专程派人送消息给我,无非就是想看我的态度.....” “王妃还想要什么态度?”秦氏趴在他膝盖上睁大眼睛:“这些都是从前的事,她难道还要逼着您杀了我不成?再说,一个女人能改变什么?王妃这么多年也不见跟王爷多亲近,您就算是顺了她的心意,又有什么用?” 说起这个,吴永川的心情又恶劣起来:“我不顺着王妃的心意,难道顺着王爷的心意?” 秦氏轻轻叹了一声气:“老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您与其在王妃身上花心思,倒不如帮王爷完成心愿,否则就算是您一时如王妃的心意,又有什么用处呢?” 吴永川眯起眼睛:“你好像知道王爷的心愿?” 他心里浮现出无数的猜想。 秦氏心知肚明,但是她无所畏惧。 感情这种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一旦对另一个人怀有疑心,那么就不可能恢复如初,哪怕从前吴永川以前的确十分爱她,但是有了她跟鲁王的事在前,这份爱在男人的尊严面前不值一提,破镜怎么可能重圆呢?哪怕重圆了,裂缝也是不可修补的。 她也无所谓。 她只要仍旧可以把持楚国公府就行了。 吴永川不必深爱她,只要仍旧能听她的话就是。 而这个,她可以用别的方法诱惑吴永川办到。 “王爷如今在修建皇陵,他若是这桩差事办的也漂亮,那便更加得圣心了。”秦氏语气平静笃定:“可周王去年也在登州卫大放异彩,他所主导的榷场一事十分的顺利,哪怕是圣上也多有夸赞.....” 王爷们一个个的都成亲生子了,但是因为太子死后圣上迟迟没有立新太子,一时之间王爷之间也是暗潮涌动。 周王养在皇后膝下,一直都跟鲁王别苗头。 皇子中最长的齐王是个大胖子,走路都费劲,没人把他当回事。 其余的皇子们都还未封王。 如此一来,周王和鲁王其实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 鲁王是做梦都想看到周王倒霉的。 这一点,秦氏知道,吴永川当然更加清楚,他冷冷看着秦氏:“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秦氏便真的直说了:“只要能帮殿下解决了周王这个心腹大患,那么国公爷就是殿下从此以后最倚重的人!” 这话一出,吴永川立即变了脸色:“你找死?!” 六十五·女人心 - 闺门荣婿 - 秦兮 吴永川紧紧地盯着秦氏的脸,一时之间心中情绪起伏不定。 眼前这个女人,分明都已经快要做祖母的年纪了,但是保养得宜,又从来没有烦心事,一张脸上全都说着她人生的得意。 怪不得能够把鲁王也迷得神魂颠倒,有这样的容貌,偏还有这样的心机和手段。 他伸出手勾住她的下巴往上抬了抬,眯了眼睛问她:“你的这些手段,在我身上也用过吧?” 这么多年,他一直觉得自己夫人温柔大方,又端庄大气,他尊重她敬爱她,心甘情愿的把家交给她。 现在想想,他这些年所看到的秦氏,只不过是秦氏想让他看见的罢了。 秦氏温温柔柔的把自己的脸往吴永川跟前再凑了凑,若有似无的轻声呼了口气:“现在我说什么都显得别有用心了,但是国公爷,至亲至疏夫妻,难道您当真感觉不到,这些年我同样在您身上花了心思吗?” 花心思难道还不能证明她的用心? 什么爱不爱的,人生若是为了这点儿追求活着,那爱没了可怎么办?去死么?真是太可笑了。 吴永川无话可说。 但是他的确是被这女人撩拨的无法不动心,盯着秦氏看了一会儿,他冷冷的放开了她问:“你刚才说,要帮殿下把周王给扳倒,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这就是肯沟通了。 肯沟通就是好的开始。 秦氏媚眼如丝的轻轻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又坐在边上的椅子上,这才悠闲自如的开口:“周王在登州榷场一鸣惊人,把那些鞑子压得死死的,他们每年都要在榷场闹出些动静的,自从周王过去之后,竟没再出什么事.....” 这是周王的政绩之一。 因为周王在主持登州榷场一事上头表现亮眼,不少朝臣都对周王赞赏有加。 连圣上也亲口夸赞他是个有能之人。 吴永川当然知道,他意味深长的看着秦氏,此时所有的缱绻都退去,他看秦氏的目光已经不同了。 既然不能再做夫妻,那把秦氏当个谋臣也是好的。 何况,秦氏少年时就跟鲁王在一起,对鲁王应当十分了解,有她在,要讨好鲁王,事半功倍。 吴永川想通了这些,心里就不再别别扭扭的,懒懒的呵了一声,双手枕在自己脑后冲秦氏点了点头:“接着说。” “而周王之所以能在登州那么如鱼得水,靠的可不仅仅是他自己的能力,还有韦家的帮衬。”秦氏终于说到了重点:“韦家之前配合周王在登州榷场的事上尽心尽力,有太夫人和韦嘉朝镇着鞑子,又有他们好几次打退了鞑子的试探进攻,周王才能掌握主动权。所以要动周王,可以先在韦家身上下手。”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韦家。 同样是武将出身,楚国公不得不嫉妒韦家的好命了。 当年韦家成名是在紫薇关,两千鞑靼人不知道怎么发现了破了的城墙,顺着裂缝熘进了关内,一路横冲直撞的,竟然被他们跑到了通州。 而那时候,韦家老太爷率领三百轻骑兵一路从紫薇关追击进来,竟然将那两千多鞑靼人都困死在了柏子沟,将他们围困至死。 从此韦家便在武将中出了头。 虽然韦家一直没有封爵,可是却一直手握实权。 后来更是世袭登州指挥使一职。 哪怕是到了韦嘉朝这一代,韦家其实声势已经不如从前,可是靠着登州榷场的事,韦嘉朝仍旧大出风头,靠着这事儿重回京城,并且成了神机营指挥使。 三大营,哪个武将不想去啊? 拱卫京师这么重要的职位,除非是简在帝心之人,否则哪里有那么轻易得到? 韦嘉朝得到了,圣上要重用他的心思不问而知。 而有之前在登州一起共事的前提在,韦家自然是偏向周王的。 吴永川的目光深邃:“所以你之前不许文杰娶陆明薇,也有这层顾忌在吧?” 陆明薇是韦家的外孙女儿,而且是很受重视的外孙女儿。 所以之前秦氏不喜欢陆明薇,也不只是因为陆明薇不惹人喜欢,更大的原因是因为韦家。 秦氏很干脆的就承认了:“韦家迟早是要倒下的,按照陆家那个情况,陆显宗也被林氏吃的死死的,爵位最终只怕也不可能真的能落到陆明薇亲弟弟头上,所以娶陆明薇实在是个赔本的买卖,自然不能娶她。” 之前跟林氏是盟友,谁知道林氏这个人却两面三刀,一面跟她交好,一面还想踩着她去讨好鲁王妃。 不过这也没什么,她相信林氏很快就会吃到教训了。 灵芝已经够让林氏喝一壶的了。 至于韦家。 她也不怕韦家之后反应过来,反正她现在借着韦家的手收拾林氏,韦家自己很快也要完蛋了。 到时候她的这些眼中钉一个也不会留下,这才是最好的报复,她秦氏从来都不做被威胁的人,当初韦氏是如此,现在的林氏自然也会是如此。 吴永川无话可说,他转而问秦氏:“韦家太夫人德高望重,就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也对她尊重有加,圣上更是曾经金口玉言夸赞她是巾帼不让须眉,有她在,韦家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完。” “也不是没有可能。”秦氏澹澹的垂下眼:“通敌卖国四个字,不管是谁沾边,都是要家破人亡的。” 听见这四个字,就连吴永川都忍不住心中一颤。 眼前的女人可真是一次次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通敌卖国,这四个字当然不能沾边,否则就是要抄家灭族的。 但是,这种罪名往往也十分难罗织。 他皱了皱眉:“这不可能做得到!” “怎么不可能?”秦氏自信满满的笑了:“人证物证具在,哪怕是想要否认也否认不了的那种。” 吴永川知道秦氏能这么说,必定就是已经有了某种依仗,甚至可能就是听了鲁王的吩咐,他沉默片刻才问:“那你说说,你打算要我做什么?又已经做了什么?” 秦氏镇定自若的把邵家的事情说了。. 秦兮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六十六·狗男女 - 闺门荣婿 - 秦兮 秦氏轻笑着上前,凑在吴永川耳边说了几句话。 吴永川的脸色变了变,最终没有说什么。 这一夜,吴永川果然在秦氏房里用了晚饭,而后在秦氏的房里歇下了。 第二天一早,楚国公府上下便都知道,国公爷跟国公夫人又和好了。 秦妈妈笑着看着正在梳妆的秦氏,轻手轻脚的上前送上一只匣子:“这是国公爷送过来的,说是专程从珍宝阁给您定的。” 秦氏懒懒看了一眼,让秦妈妈放在桌子上。 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吴文杰的声音就已经从门外传了进来:“娘!”隔着一道门,他的声音仍旧中气十足。 秦氏还没来得及头痛,吴文杰已经掀了帘子进门了。 一进门,他二话不说的凑到秦氏跟前,兴冲冲的说:“娘,快让人给我准备车马,我要出门!” 秦氏就挑了挑眉有些无奈,她跟吴永川都是再聪明不过的人,可不知道怎么生了个儿子就这么蠢笨,连看人眼色都不会。 可到底是自己亲生儿子,秦氏哪怕是冷待谁都不能冷待他,闻言便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无奈的问:“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才过去几天,又要出门去做什么?” 身为一个世子,半点心机手段都没有也就罢了,连形势都不会看。 吴永川前些天跟她闹脾气,人都去了京营住,如果不是她用尽手段,府里还能是现在这副样子? 他还能安安心心的当他的世子? 偏这个傻子,竟然真是半点都不知道这些。 吴文杰不依不饶,他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没必要看人脸色,所以自然也不屑于去了解这些。 他忍不住抱怨:“娘亲就让我去么,我都许久没出门了。好不容易曾家办满月,我想着还能见见琳琅妹妹。” 又是陆琳琅! 都是千年的狐狸,陆琳琅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她怎么会不知道?这就是个最狐媚精明不过的,吴文杰也就只有被她吃得死死的份。 提起陆琳琅,这一次秦氏却不如之前那么反感了,反倒是饶有兴致的哦了一声,拖长了语调说:“原来是这事儿,你若是不说,我都差点儿忘了曾家满月宴给咱们发了帖子了。” 她替儿子整理了衣裳,又沉声道:“不过曾家满月宴还有五天,你急什么?到时候不仅你去,我带着你一起去。” 曾家是陆显宗的连襟,曾夫人是林氏的亲妹妹,林氏自然不可能缺席曾家的事儿。 原本楚国公府跟陆家是早定下的姻亲,两家关系向来好,她跟林氏也要好,曾家给他们发帖子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秦氏之前可没打算给她们这个脸面。 现在却不同了,现在她已经把这件事处置妥当,自然是能分出时间跟精力来去告诉林氏,她别以为送出了那套蓝宝石首饰就有什么好得意的。….当年的事翻出来又怎么样? 做了这么多年的国公夫人,她早已经不是吴下阿蒙了。 吴文杰很好哄骗,听见母亲这么说,他半信半疑的看着她:“那,那你到时候不再阻拦我看琳琅妹妹了?” “这有什么好阻拦的?”秦氏和风细雨的笑了:“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你喜欢的话,多少个都有,不要说是陆琳琅,便是陆明薇,你到时候喜欢,两个人都是你的。” 吴文杰原本想骂陆明薇是个贱人,但是到了嘴边不知道怎么的想起退婚那天的陆明薇的样子来。 也就是在那一天他才注意到,原来陆明薇长得也是很好看的。 听见母亲这么说,他竟一时没有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若是要选一个,他当然是选陆琳琅。 但是若是能二者兼收,那他勉为其难的收下陆明薇也没什么。 秦家一扫之前的颓唐喜气洋洋。 而韦家却是风雨欲来。 太夫人最遗憾的事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韦氏早逝一直是她心里的痛,只是都说人生无常,生死自有定数,她再如何也不能跟天抗衡,可没想到韦氏却是被人毒害。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只要想想女儿独自一人在京城孤立无援,遭遇丈夫和闺中密友的双重背叛,惨死在这对狗男女的手下,她便觉得锥心裂肺的痛。 灵芝断断续续的说出当年的事。 林氏当年守了望门寡,为了避免别人说闲言碎语来了京城,但是却还是避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最后林夫人只能带着林氏住在大昭寺,说是林氏为去世的未婚夫念经祈求超度。 寺里毕竟寂寞,林氏写信跟韦氏诉苦,韦氏出于姐妹之情,时常去寺里看望。 谁知道有一次却发觉原本说要去通州办差的陆显宗竟然也在大昭寺。 韦嘉朝已经捏紧了拳头,他都不忍心去想,当时韦氏该是何等的难过。 陆明薇也闭了闭眼睛。 虽然她早已经猜测自己母亲的死没有那么简单,也早已经猜测林氏跟这件事有关。 但是林氏这么不堪且狠毒,再听一遍,她还是为母亲心痛。 灵芝顿了顿,才又说:“夫人起了疑心,便审问了侯爷跟前的小厮,知道侯爷原来隔三差五都去大昭寺......” 这么明显的证据,韦氏就算是想要装傻也不可能说服自己,可是当时她已经怀上了陆云亭即将生产,她只能一面当不知道这件事,一面去试探林氏和陆显宗。 陆显宗当然经不住试探漏了陷,韦氏当时心灰意冷,生产之后便要跟陆显宗和离。 陆显宗虽然跟林氏厮混在一起,却也舍不得韦氏,便跪地求饶,保证不会再犯,以后也绝不会再跟林氏往来。 灵芝哭的发狠:“夫人哪里能想到这两人这么无耻?面上答应了再也不会苟且,谁知道少爷满月礼,那两人就又鬼混到了一起!侯爷说是去皇觉寺给少爷请平安符,可实际上却是去了大昭寺,连拿回来的平安符都是大昭寺的......” 韦太夫人勐地扔了手里的杯子,似乎只有这瓷器碎裂的声音能够稍稍平息她心里的愤怒。. 秦兮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六十七·陪她玩 - 闺门荣婿 - 秦兮 灵芝多年操劳,早已经掏空了身子,情绪激动的说完一通话便气喘吁吁的瘫坐在地上,出了一身的冷汗。 太夫人看的心里不落忍,动了动嘴唇才说:“对不住你们,是我们韦家对不住你们,让你们跟着吃苦受罪。” 这么多年过去,灵芝早已经不是当年的灵芝,一辈子已经都毁的差不多了。 再多的补偿也不能怎么样。 灵芝声音沙哑的摇头:“怪不得家里,夫人当初也说不稀罕常勇侯的人,只是可怜几个孩子若是失去母亲以后一定日子艰难。她打算原谅常勇侯,也都是顾念着大小姐二小姐和少爷,尤其是少爷,那时候还在襁褓之中,二小姐更是被那些师太说什么煞星命......” 说起这件事,太夫人的脸色更沉了沉。 是啊,当年陆显宗就要把陆明薇给送到乡下庄子里去养。 那时候她正好从登州回来探亲,见女儿为了这件事心烦意乱,便坚持把陆明薇给带到身边养了。 只是后来再带陆明薇回来,已经物是人非。 当人家母亲的最苦,自己如何其实都已经不在意了,但是为了孩子却怎么恶心都想要忍一忍。 就比如明惜,如果不是邵君庭做的实在不是人事,而且已经影响到了囡囡,她也不能下这样的决心。 陆明薇想到这些便觉得钻心的疼痛,为母亲觉得不值,为母亲觉得难堪和委屈,她遭遇丈夫和朋友的背叛,好不容易为了孩子鼓足勇气愿意原谅他们,结果换来的是什么? 是变本加厉的报复! 林氏难道真的没有心吗? 灵芝用力过度,又情绪激动,很快就脱力的晕过去。 太夫人立即让黄妈妈进来把人带出去,又叮嘱许妈妈一直陪在灵芝身边,不能出什么差错。 等到灵芝一出去,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太夫人半响说不出话。 就连韦嘉朝也一样,最初的愤怒退去,他心里只有深深的难过和无力。 他最喜欢最疼爱的妹妹,他原本答应过会保护一辈子的妹妹,结果却孤苦无依的死在了京城,枉他这么多年竟然还以为妹妹是病故的。 韦氏在地底下怎么能安息?! 她的儿女都在豺狼底下讨生活,她怎么能闭得上眼睛?! 怪不得在这世上徘徊不去,她不知道是经历了多少痛苦,才能托梦给陆明薇,给她心爱的女儿指一条明路。 他望着陆明薇,眼里有愧疚有后悔有自责,许久许久才动了动嘴唇说出一句话来:“明薇,你放心,我拼着这条命不要,也一定要给你母亲讨个公道!” 一定会有公道,这些人一个也别想逃脱。 太夫人也回过神来,见陆明薇坐在一边眼眶红红,她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但是还是问:“明薇,你说指使崔妈妈的是楚国公夫人。” 太夫人有些不解:“我还以为会是林氏,毕竟若是栽赃在囡囡头上,邵家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囡囡和你姐姐,我们韦家势必是要保着你姐姐的,如此一来,极有可能和冯家结仇.....林氏做这个局我能理解,可楚国公夫人这么做,难道只是为了报复你之前提前一步跟吴文杰退亲?” 若是如此,那可就真是太小人了。 陆明薇原本也打算跟外祖母和舅舅说清楚的,卧榻之侧有毒蛇吐着信子窥视,若是再不把话说清楚,他们防不胜防。 她轻声把蓝宝石首饰的事情说了。 韦太夫人和韦嘉朝对视一眼,两人更加震惊和疑惑。 他们都不知道蓝宝石首饰里头还藏着这样惊天的隐秘。 怎么会这样?! 太夫人又觉得韦氏办事太过毛躁:“这丫头真是.....怎么办事半点成算都没有?她要挟了楚国公夫人,那种人不会觉得你母亲帮了她,只会觉得你母亲是在要挟她。一个半点道德都没有的人,面对威胁怎么可能会甘心情愿的接受?你母亲竟然还拿你的亲事去做交换,真是太傻了!” 陆明薇却不这么觉得,她上一世虽然没有做过母亲,但是却亲眼看着姐姐是如何心甘情愿的为囡囡付出。 大抵韦氏当时也是一样的,韦氏是走投无路了。 她轻声说:“不是的外祖母,当时母亲刚知道父亲和林氏的事,她一定是怕极了,而且也知道林氏不怀好意,四面楚歌的情形之下,她帮秦氏的忙,要定一个婚约,说到底是给我一个保障,她怕以后林氏不好好待我,也怕我那个煞星的名声影响前程.....” 而且有一门这么显赫的婚约在身,韦氏是觉得这样女儿的路就能好走一些。 韦太夫人到此已经说不出话来。 是啊,她怎么还能苛责女儿? 韦氏什么事都没有做错,她该做的事都已经全都做了,她为人诚恳,待人体贴,这不是别人算计她的理由。 说到底是狗男女不要脸。 太夫人缓缓呼了口气:“秦氏这么多年以来还没有退亲,说到底那就是在想要拿到你母亲手里的证据,也就是你说的那封密信。后来吴文杰来跟你要蓝宝石,也是受了秦氏的指使,你这个丫头.....” 韦太夫人心里难受但是又觉得欣慰,摸了摸陆明薇的头发眼神有些怅然:“幸亏你聪明,竟然借着林氏的手把蓝宝石送给了鲁王妃,揭穿了秦氏的丑事。看来灵芝之所以落到我们手里,也是因为秦氏要算计林氏了?” 如此一来,林氏要忙着应付韦家的怒火,秦氏也算是报了仇。 陆明薇轻轻点了点头:“她们这些人自恃聪明,一直把不如她们的人当成傻瓜一样耍弄,既然她们这么喜欢玩,那我就陪她们一起玩一玩,到底是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借力打力罢了,谁还不会呢?” 太夫人到底是经历多而且想得深,很快就想到了韦嘉朝这桩差事错是出在哪里了,她呵了一声:“也不只是耍着我们玩,更不只是为了报复当年你母亲的要挟,说到底这种人只在乎利益,是我们挡住他们的路罢了。” 六十八·生芥蒂 - 闺门荣婿 - 秦兮 想通了这些,韦太夫人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垂下眼帘说:“是啊,我们韦家并不是普通的人家,姑且先不说她担心你母亲曾经露过口风让我们知道,怕我们旧事重提,就说你舅舅,他可是跟鲁王不对付的。”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太夫人一语中的。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许多,陆明薇呼出胸口一直憋着的那口浊气:“秦氏现在被鲁王妃打压,日子肯定难过,若我是她,也会想尽办法去讨好鲁王。而还有什么办法比通过我们拉扯周王下水,更能让鲁王高兴呢?” 只要鲁王高兴了,鲁王妃又能如何? 楚国公就更不可能拿她如何了。 这个女人真是厉害,不管到什么境地,都能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并且一丝不苟的去实施。 太夫人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韦嘉朝却想得更多,他沉声道:“冯采薇若是死了,一个冯尧就能让我们韦家疲于奔命。” 冯家是金陵大族先不说,冯尧这个人真是深不可测,他如今还只是在国子监读书,但是所有人几乎都认定他会是下一届的状元了。 而且他一路走来,深得金陵一众官员的看重不说,到了京城,更是国子监祭酒邹大人的得意门生,邹大人眼看着就即将要调去礼部做礼部侍郎。 这个冯尧可谓是背景深厚。 而且一路走来,都是清流在背后推着他捧着他。 这么一个人,得罪了他,皮都要脱一层。 秦氏为了对付韦家,也真是费了许多的功夫。 韦太夫人此时也回过神来,见韦嘉朝面色凝重,垂下眼道:“冯家的事不成,紧跟着马上就又想出在你差事上头动手,秦氏真是恨我们不死啊。” 只可惜冯采薇的事抓到的不过只有一个崔妈妈,而崔妈妈又没有什么物证,到时候若是拿着这件事过去找人家,人家大可把事情全都推到别人身上。 而这次的差事...... 韦太夫人沉默了半响才问:“那假的佛像到底有什么问题?” 说起这个,韦嘉朝也关心的看向了陆明薇,他也很好奇这些人打算对他做些什么。 陆明薇就想到上一世的事。 她垂下眼睛,用尽力气才能让自己不太过激动,轻声说:“佛像表面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上面的金箔是假的,中间是空的,一旦搬运不当,佛像便会碎裂,露出里面的东西。” 韦太夫人已经想到了里面的是什么东西了。 她勃然色变:“里面的应当是.....” 陆明薇点了点头:“是周王像。” 韦嘉朝忍不住骂了一声娘。 这是何等的用心险恶,若是到时候邵皇后和崔太后去了皇觉寺,当众发现佛像里竟然还有一尊周王像,那周王就万劫不复了! 人人都会觉得是韦家为了巴结周王,故意为之。 把周王的像藏在佛像里,这是什么意思?这在圣上看来,无异于是谋反了。 亏他们想得出来这么损的主意! 韦嘉朝骂完了,对秦氏恨之入骨:“这件事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哪怕是杀父之仇,也就不过如此了。 但是秦氏出招的确是快准狠,让人根本没有招架之力,这一局如何才能反败为胜,的确是让人头疼。 何况现在摆在韦家面前的还有一个问题-----林氏毒害韦氏这件事,也一定要找出当年的证据,将林氏绳之以法,否则的话怎么对得起韦氏含恨而死的冤屈? 他们三人在屋子里不知不觉就又呆到大半夜。 韦翩翩等了半天,终于撑不住,兴致缺缺的打了个哈欠:“娘,我实在是有些困了。” 女儿等了这么一天,都还没等到父亲。 韦大夫人心里不舒服,但是面上还是温柔的笑着说:“累了就先去休息,你父亲那必定是有要紧事,等明天再让他带你去逛逛,你不是说喜欢珍宝阁的楚师傅新打的凤蝶簪,到时候让你父亲给你定一对。” 韦翩翩淡淡的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的告退了。 韦大夫人对着灯光枯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是听见外面传来了动静,顿时站起身来。 果然,没一会儿韦嘉朝就推了门进来。 韦大夫人沉着脸看着他,忍了忍还是哼了一句:“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家里的门往哪儿开了!” 韦嘉朝顿时有些无奈,笑了笑就道:“今天出了点儿事,有些事跟母亲说。” 韦大夫人觉得他说话让人伤心:“你说这话让人不知道怎么说,你说有什么事要跟母亲商量,我还能听一听,可你中途还带着明薇出门去了......难不成你带着明薇也有要紧事?我知道你们都心疼明薇,可明薇得到的偏爱也够多了,太夫人喜欢她喜欢的跟什么似地,你这个做舅舅的对她好,我也不能说什么,但是你也得记挂着自己的女儿吧?翩翩今天等了你一天了,就刚才实在支撑不住了才回房去了,你看看你是怎么做人父亲的......” 韦嘉朝有些愧疚:“是我不好,我只顾着谈事儿,忘了让人带句话过来了。你放心,明天我亲自带着翩翩出门去。你这话说的,女儿怎么能忘了?我对她们俩都是一样的。” 韦大夫人心里没有更舒服反而更加不舒服了。 韦嘉朝到底懂不懂亲疏远近? 亲生女儿怎么能跟外甥女一样? 谁稀罕这样的一样啊? 但是韦嘉朝已经认错,她又不好再说,只能在心里盼望着陆明薇能够快些走,她每次来了韦家,一家人都只能围着她转。 虽然家里不差她这些吃穿用度,但是喧宾夺主的人实在没有办法让人喜欢的起来。 幸亏老天似乎听见了她的心声,第二天早上一起来,韦大夫人便听说陆家来人了,说是要接陆明薇回去。 她赶到太夫人院子里的时候,太夫人正在说这件事:“说是曾家有满月宴,要带着你一道去。你这个继母可真是无时无刻的不想着你。” 陆明薇不大记得这些事了。 六十九·坏榜样 - 闺门荣婿 - 秦兮 太夫人现在对林氏恨之入骨,若不是因为还需要时间来搜集证据,恨不能现在就打上门去,听见说是林氏的姐妹孩子满月,当即就冷笑了一声:“上次明惜的事她当了甩手掌柜,恨不能把这麻烦事儿甩的远远地,现在外头风言风语说她苛待继女,她倒是想起来要你去做脸面了,可真是能算计。” 虽然林氏想尽办法压下了外面的舆论,但是人的嘴巴是堵不住的,还是有许多人通过蛛丝马迹来讽刺林氏对继女不上心,揣测林氏纵容亲女夺了继女的未婚夫。 林氏此时是无论如何也需要再扳回一城的。 让人过来请陆明薇,也正是出自这个打算。 韦大夫人进门便听见太夫人这么说,眼观鼻鼻观心的请了安,就立在一边笑着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她办事极有分寸,哪怕心里巴不得陆明薇能够快些走,但是面上自然分毫不露出来,反而道:“薇薇是太夫人的心肝宝贝,不是随着林氏作践的,她从前倒是还能端的住慈母的样子,最近行事却越发的荒诞,这曾家虽然如今跟妹夫是连襟,可咱们若不给脸,谁也说不得什么。” 这话说的太夫人面上神情好看了许多,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跟陆明薇商量:“我让人回去说一趟,的确是不必去了,她们能有什么好话?” 陆明薇却有不同的看法,轻轻晃了晃太夫人的手:“还是去一趟吧,我正好有些事情想要弄清楚。” 太夫人不赞同的看着她:“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林氏做的那些事,总会留下痕迹,她已经让人去大昭寺搜集证据,有灵芝的话佐证,想要找到林氏当年跟陆显宗勾搭的首尾只是迟早的事。 她不想陆明薇再跟林氏接触。 这个人眼里只有利益,毫无情感,谁知道她会在利益的驱使之下又做出什么事来? “外祖母。”陆明薇轻轻的朝着她眨了眨眼睛,带着几分撒娇的看她:“让我去么,我心里有分寸的。” 韦太夫人什么时候也拒绝不了陆明薇的撒娇卖乖,有些无奈的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这才对韦大夫人说:“老大媳妇儿,那就给她备车吧,好好把她送回去。” 可算是要把这尊大佛给送走了,韦大夫人心里吐出一口气,面上温和的笑着答应下来,又道:“再给薇薇收拾些蜜饯果子带过去,她喜欢咱们家厨子做的点心。还有给她做的几套衣裳也得了,也干脆一道带着,去做客的时候穿也是好的。” 做舅母的能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难得了,韦太夫人和颜悦色的冲她点点头:“多亏你有心。” 韦大夫人笑着谦让了几句,亲自将一切都打点妥当,又亲自送陆明薇上马车,还轻声叮嘱她:“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打发人过来告诉我。” 陆明薇心情有些复杂,但是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等到她一走,韦大夫人顿时觉得身上都轻快几分,从太夫人的院子里回来之后便径直去了韦翩翩的房里。 韦翩翩还在拨弄她的那把焦尾,听见大夫人来了,也只是抬头喊了一声娘,便继续抚琴。 大夫人含笑在边上看着她,等到一曲终了,才亲自拿了帕子上前给她擦汗,又有些心疼 :“你也是,再怎么喜欢,也不必便这样苛责自己。你父亲今天说带你去外面逛逛的,你也不肯去。” “不过就是补偿罢了,当时都没有想起来,现在也不必了。”韦翩翩提起韦嘉朝的时候有些冷淡,反而问大夫人:“您怎么这么高兴?” “明薇回去了。”大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叹了口气:“我知道有她在你心里不好受,觉得受了冷落,可她到底是失了母亲,你祖母和父亲多想着她些也是难免的,现在她走了,你也别再摆着脸,多去你祖母那里说话才是。” 女儿以后的婚嫁若是能得太夫人的亲自看顾,怎么也能多几分体面,何况太夫人德高望重,更是积蓄丰厚,总不能全都便宜了陆明薇她们。 韦翩翩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 大夫人向来拿女儿没法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是等她要出门的时候,韦翩翩又叫住她:“娘,您问父亲了吗?他昨天带着陆明薇出门是去哪儿了?” 大夫人怔了怔:“他说是有要事.....” “什么要事要跟一个小孩子商量,却不能告诉妻子?”韦翩翩垂下眼:“还是祖母不准父亲告诉您?” 韦大夫人心里像是被针戳了一下,有些头痛的训斥:“说什么胡话?!你父亲若是觉得要跟我说,自然会说的!你祖母也不是这样的人!” 她心里的确是很嫉妒丈夫婆婆对陆明薇的偏爱,但是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韦太夫人作为婆婆已经做的够宽容了,从不让她立规矩,更不曾逼着她生儿子或是纳妾,没什么对不住她的。 至于韦嘉朝就更不必说,虽然粗枝大叶,可是却比谁都靠得住。 韦大夫人沉下脸来,皱了皱眉头紧盯着女儿:“翩翩,嫉妒心谁都有,可人活在这世上,不能让嫉妒蒙蔽了眼睛!你若是这么心胸狭窄胡乱揣度,别说你父亲祖母对你寒心,我也要害怕了。” 她也不过是只有韦翩翩一个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难免有难以完全公平的时候,到时候难道韦翩翩也这么揣测她? 她惊醒过来,自己之前怕是在女儿面前也抱怨过太夫人和韦嘉朝的偏心和陆家的事多,心里就有些后悔,转过身走到韦翩翩跟前蹲下身来语气温和的说:“母亲也有错,大人的事不该牵扯到孩子身上,我这么大了竟还跟个小辈计较.....影响了你,你千万别太钻牛角尖,其实不过都是小事罢了......” 韦翩翩垂下眼低声答了一声:“知道了。” 韦大夫人见她沉默着不再吭声,心里更加后悔自己平时言行不一,迟疑了片刻才叹了口气。 七十章·表面功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回家的时候,正好碰上针线房的人捧了衣裳让林氏挑选。 林氏见了她急忙笑了起来,招手和蔼的让她到跟前来:「明薇你回来了?快过来选一选,这些料子都是你喜欢的,快些挑几套你喜欢的。」 她态度温柔自然,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不过陆明薇没有打算继续跟她扮演母慈女孝的想法,她笑了笑:「太太只要让琳琅挑就好了,反正她也喜欢抢我的,我挑了什么她一样要拿走。」 陆琳琅满脸的笑意顿时僵住,整个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手一下子就抓住了托盘里的衣裳。 这个死丫头!林氏的脸色也有些变淡了:「明薇你这话说的有些过分了,之前的事只是误会.....那不过是吴文杰胡说罢了,你怎可还拿这件事来说,影响你妹妹的名声?」 现在反倒是她影响了陆琳琅的名声了,陆明薇有些腻味,径直挑眉:「太太真是说笑了,我说什么了?我只说我挑的衣裳都喜欢,以前也是一样的,就比如我外祖母送的蓝宝石,琳琅看上了,还不是一样要拿走?怎么太太却扯到了吴文杰身上?」 真是口舌锋利!林氏警告的看了陆琳琅一眼,让她不要多话,自己看着陆明薇淡淡的说:「明薇,大家到底是一家人,你妹妹的名声坏了,对你也没有好处。何况如今明惜还闹成这样.....」 她也干脆不再装了,挑眉冷冷的补充:「明薇,你不是自己一个人,就算是你不在意我和你妹妹,也该想想明惜和云亭,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若是一时冲动乱说话,害了自己不说,若是还害了自己亲人,岂不是就太愚蠢了?你说是不是?」 陆明薇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太太教训的是,自己做错事,是要承担后果的,谁都不能避免,老天是有眼睛的。」 「你知道便是了,一家人和和气气才要紧,这不是为你自己着想,也是在为你父亲和你弟妹们着想。」她摆了摆手:「行了,你先回去收拾吧,到时候一道过你姨母那里去,不要失礼。」 陆明薇没有再说什么,行了礼径直告退。 她一走,陆琳琅便气的脸都涨红:「娘,你看她那副样子!她分明就是故意做给我看的!每句话都阴阳怪气.....」 陆明薇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说那些话?说她抢东西,还不是陆明薇自己当年一路装蠢,跟她要什么她就给什么。 分明就是陆明薇自己太贱,装出一副大方又蠢的样子,其实却是包藏祸心。 装了那么多年,结果却在及笄礼上故意抢先提出退亲的事,还要把她也扯进去...... 「行了!」林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了一眼女儿:「她不过就是逞口舌之快罢了,耍嘴皮子功夫有什么用?」 陆琳琅咬了咬唇,一张吹弹可破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抿了抿唇坐在椅子上,也不想再看那些漂亮衣服了,狠狠地将托盘都给推到地上。…. 地上顿时一片狼藉。 林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陆琳琅这脾气像了谁,平时看着聪明,关键时刻却沉不住气。 她缓和了口气瞪了她一眼:「好了,她也威风不了多久了,你忍着她就是。」 陆琳琅虽然沉不住气,但是她对自己的母亲却十分了解,母亲聪明而且有手段,她这么说,肯定是有了办法对付陆明薇了。 她满心的自怨自艾顿时又化作了兴奋,笑眯眯的问母亲:「娘,您是不是有办法了? 「就你这点儿城府,就算是有也不能告诉你。」林氏淡淡瞥了她一眼,沉声道:「你老实些吧,之前惹的事虽然暂时压下去了,可你以后但凡是做些什么惹怒了陆明薇,人家说起 来便会想到吴文杰,你名声还要不要了?」 还不是都怪陆明薇?陆琳琅双手紧紧地攥着手帕,气的红了眼眶。 第二天一大早,林氏便早早的打扮好了,又跟陆显宗说笑:「老爷今天穿着这件蓝色的袍子,越发的显得玉树临风,到时候妹夫又要抱怨你抢风头了。」 因为林氏很宠爱妹妹,所以陆家跟曾家走的很近,陆显宗也跟连襟曾子辉关系不错,听见林氏这么说,他忍不住笑了:「都一把年纪了,还说这些?」 夫妻之间气氛融洽,林氏趁机就叹了口气:「原本这种场合,明惜也是要去的,只可惜现在出了这样的事.....」 说起大女儿,陆显宗的笑意顿时消失,冷冷的哼了一句:「都怪邵君庭那个不成器的东西!若不是他,怎么会把明惜害的这么惨!」 林氏手里的动作顿了顿。 之前她也去过了邵家,那时候邵家对陆明惜的态度都还不怎么样,现在闹到要和离的地步,按理来说两家不会太愉快。 邵家应当更不会说陆明惜的好话才是,陆显宗这样的人最是看重脸面了,怎么会反而半句不提陆明惜的过错,反而只是单纯指责邵君庭? 心里是这么想着,但是她面上并没有表露,只是顺着陆显宗的话叹息:「可不是,他之前闹的也实在太难看了,这是欺负咱们明惜没有娘家人撑腰不成?!也太不把我们常勇侯府放在眼里了。」 夫妻俩说了几句,陆明薇和陆云亭她们也都来了,陆显宗着意问了陆明薇和陆云亭在韦家的事,而后才跟他们说:「到了曾家不许闯祸,不许闹出什么事端!」 这种话他都是习惯性的看着陆明薇说的,毕竟以前若是论闯祸的频率,再没人比陆明薇高了,只是如今话一出口,他看着陆明薇的眼神,忽然又觉得有些心虚,咳嗽了一声才掩饰般的也去训斥陆琳琅:「你也是一样,不可胡乱闯祸,给你母亲丢脸!」 陆琳琅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是。 林氏急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老爷也真是的,孩子们都是听话懂事的,哪里需要您这么疾言厉色的训斥。」. 秦兮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六十九·菩萨心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显宗本身也只是为了显示一下当父亲的威严,林氏恰到好处的插话,他便顺坡下驴的不再多说了。 等到了曾家,他带着陆云亭走了正门跟曾子辉寒暄,果然曾子辉见了他便笑:「姐夫跟我相差十二岁,可哪里像是差了一轮的人?怪不得当年被那么多美人看上了。」 这话也就是亲近的人才能说,陆显宗跟他说笑了几句,便带着陆云亭进正堂去跟人说话了。 林氏则带着孩子们和更小的陆云松径直从侧门进了二门处,停在垂花门前,这才下了马车。 她的妹妹小林氏已经等在垂花门了,见了她便急忙亲热的喊了一声姐姐。 林氏见了妹妹肉眼可见的开心,急忙上前几步搀扶住她的手嗔怪的说:「你也是,刚出了月子的人,怎么还在这里迎客?该多休息才是。」 「早已经没事了。」小林氏面色红润,看上去便知道过的还不错,轻声道:「今天是好日子嘛,我自然要亲自出来迎客才是。」 她笑着又冲林氏身后的陆琳琅笑了起来:「琳琅,不认识小姨了?怎么不叫人?」 陆琳琅见了小林氏也急忙笑着喊小姨:「您看起来怎么还是这么瘦,半点儿也不像是刚生了孩子的样子。」 小林氏笑的牙不见眼,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就调侃:「你这傻孩子知道什么?」跟陆琳琅说了好一阵的话,目光放到陆明薇身上的时候只是略点了点头,面色淡淡的打了个招呼:「薇薇长这么大了?」 她皱了皱眉头,又紧跟着开口:「你也这么大了,更该知道你母亲对你好才是,听说你前些时候还说你妹妹坏话,这可不好。」 陆明薇如今不同往常,如今又正是在垂花门,不少客人先后都到了,林氏生怕陆明薇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急忙就拉了拉小林氏:「罢了罢了,今天不说这些,快带我们进去瞧瞧亲家夫人吧。」 小林氏还想再训斥陆明薇几句的,但是姐姐都这么说了,她也不能不给姐姐面子,便慈爱的去抱了在奶娘怀里的陆云松,一面笑着引逗他,一面带着林氏进二门去:「娘也来了,正在里面陪着夫人说话呢,听见说你来,她都等了阿松和琳琅许久了。」 陆琳琅见小林氏劈头盖脸的就训斥陆明薇,顿时心里解气,笑的仿佛喝了蜂蜜:「我也想外祖母了,外祖母都许久没见我了。」 陆明薇以为只有她有外祖母? 陆琳琅愈发的笑的欢快,以前韦家毕竟还远在登州,陆明薇自从回家之后便很羡慕她的亲人都在身边。 尤其是嫁入了曾家的小姨每每到了年节都不会忘了她的礼物。 以前还得装装样子,把礼物也给陆明薇准备一份。 可如今,这些也用不着了。 陆明薇静静跟在后头,等到了曾夫人的院子,便听见里面传来说笑声。…. 曾家是京城世家,满月宴办的也十分的盛大隆重,因为曾家是皇商,一些有来往的太监都使人来送了礼物。 还有几家公主府和王府也都让人送了礼。 来做客的夫人们都笑着夸赞曾家如今是富贵盈门,又人丁兴旺。 正巧林氏进去,众人笑着又跟林氏打招呼。 林氏都笑着应了,温柔大方的又去和曾夫人问好:「哟,小哥儿长得可真是白白壮壮,一看这样子便知道以后是个当官儿的!」 曾家富是已经足够的富了,就是家族并无什么当官儿的,所以听见这话,曾夫人便笑着说:「那就多谢姨妈的吉言了!但愿这小人儿能够顺顺当当的,到时候也是儿媳妇儿的功劳。」 王夫人和林氏姐妹交好,当即便笑:「要说还是林夫人家里家教好,教出来的一个 赛一个的好,侯夫人可是出了名的好后母,满京城真是打着灯笼都难寻这样心善的人了,咱们青青也好,一举得男不说,还孝顺懂事,真是林夫人会调教人!怪道连大昭寺的师太们都说夫人是心善的活菩萨,满腹的慈悲。」 陆明薇挑眉看了林夫人一眼。 此时的林夫人正忙不迭的自谦:「诸位这么说可真是折煞我了,这世上的事都是因果循环,种什么因便得什么果,人出一善言或是起一善念,性中就增一份阳光,人起一恶念或出一恶言,性中就增一份阴气.....我从小就这样教导她们,万幸她们也总算是能听进一二,也算是不辱没了家门,可不敢当诸位这么多夸赞。」 她此时的样子,眉眼低垂,双耳高过于眉毛,看上去果然是慈眉善目,如同是佛堂里高高在上的菩萨。 可是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菩萨? 陆明薇眼看着林夫人被众人簇拥在中间慈眉善目温和微笑的样子,脑海里却想到上一世她冷淡站在庭中说陆云亭的样子。 她说陆云亭:「有些儿女来这世上是来报恩的,有些则是来讨债的,这样桀骜不驯的人,为他难过也无益处,只当没生过他也就罢了。」 轻飘飘的就把陆云亭说的一无是处。 分明她知道她的女儿做了什么,可她仍旧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装出一副菩萨垂怜世人的样子,真是令人作呕。 林氏也恰到好处的跟着不好意思的笑:「母亲说的是,王夫人可千万别再夸赞我了,我所做的也不过是该做的,秉承着良心做事罢了,孩子好我便心满意足了,也算是对得住故人的情分.....」 正说着,外头有个嬷嬷进来禀报曾夫人:「夫人,大昭寺的吉云师太来了。」 曾夫人便面带喜色的站了起来:「师太亲自来了?这可真是多亏了亲家,若不是亲家出面,我们哪里能有这么大的面子,请的来师太?」 吉云师太时常出入勋贵后院,很得贵夫人们的信任和喜欢,谁家若是有小孩子夜不安枕、啼哭不止或是受了惊吓的,都愿意去找吉云师太帮忙。 只是也不是人人都能请的到罢了。. 秦兮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七十二·露一手 - 闺门荣婿 - 秦兮 曾家虽然是皇商,家里也有子弟考上科举,可到底没有大官,他们的底蕴要请来吉云师太来给孩子祈福念经,是有些难度的。 幸亏中间有林夫人牵线,事情才能办成。 众人听见吉云师太竟然亲自过来,都忍不住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女卷们跟男人们不同,她们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内宅,面对的都是女人和孩子,的也都是些孩子的事,大家都多多少少信鬼神之说。 吉云师太在女卷中人气很高,不仅因为她会给孩子看病收惊,还因为师太很会给人看姻缘,往往经过师太批命之后成亲的姻缘往往都十分顺利美满。 王夫人顿时情绪有些低落:「我们家孩子前些时候病了,一直都蔫蔫儿的没什么精神,请了不少大夫也看了不少神婆了,却总不见好起来,原本是想去求吉云师太的,却根本见不着人.....还是曾夫人的面子大。」 曾夫人与有荣焉:「哪里是我的面子大?还不是多亏了亲家?」 林夫人在边上笑了起来:「其实师太也说了,凡事都讲究缘分的,有时候缘分未到,她是不帮人多说的,也免得泄露了天机。不过这么巧,今天大家都在这里,师太也过来给孩子送平安符,那不如我去求求师太,让师太来为我们讲经可好?」 她说着又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似乎也不好,孩子们该觉得无聊了。」 这一次王夫人又是头一个出来极力赞同:「这自然再好不过了!哪怕是这些小姑娘们听不懂,能沾到一点儿师太的福泽也是她们莫大的福分了,夫人还是快些请师太过来吧。」 她女儿看了许多大夫都不好,她也是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众人也多多少少都有烦心事,这世上但凡是有所求的谁不想能够心想事成?一时之间女卷们都对林夫人无形之中又拥戴了几分,急忙附和着让她快些请吉云师太也过来讲经。 曾夫人也笑容满面:「借着亲家的面子,我们也好听听师太高明的佛法。」 林夫人急忙笑着说不敢,站起身告辞先出去了。 曾夫人急忙让小林氏跟着一道去:「我还要招待客人走不开,你替我陪着你母亲。」 母亲如此被夫人们喜欢,小林氏在婆家也有脸面,她笑着答应了,起身搀扶着林夫人走出去。 曾夫人便跟林氏说起话来,没一会儿目光落在了陆明薇和陆琳琅身上,笑着道:「两位姑娘出落的可真好,还是你会调教人。」 陆明薇眼观鼻鼻观心,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倒是让曾夫人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觉得外界的传言也不尽不实,分明看着是这么温柔腼腆的一个小姑娘,怎么被外头的人传的好似是豺狼虎豹似地? 没过一会儿,林夫人和小林氏便联袂回来,后头跟着一个穿着缁衣的中年尼姑,尼姑长得慈眉善目,看着便一脸慈悲,一进门先双手合十念了声佛。…. 众人也都急忙站起来回了一声佛号。 曾夫人紧跟着便关心的问起了孩子:「有劳师太专程走这一趟给他送平安符了,不知道师太看着这孩子觉得如何?」 吉云师太一脸温和,闻言便笑着道:「贵府公子哭声洪亮有力,额头宽广耳垂肥厚,是个有大福气的,往后必定顺顺利利,健康平安。」 但凡是家里有小孩子的,就没有不喜欢听吉祥话的。 哪怕其实吉云师太说的也都是老生常谈,但是曾夫人还是笑的眉目舒展。 气氛也顿时热闹起来,王夫人因为挂念着女儿的病情,抢先恭维了吉云师太一番,这才把自己女儿的事情趁机说了出来,哀求的看着吉云师太:「不知道您可有办法?」 吉云师太双手合十闭目念 佛,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看着王夫人,沉声问:「是不是近期去过阴宅之类的地方?」 王夫人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去阴宅倒是没去过,毕竟她女孩子家家的,但是曾回过一趟祖宅,因为家中长辈去世了......」 吉云师太便含笑让人取一只碗,而后一根快子,再要半碗白水。 曾夫人立即便让人去准备。 过了片刻东西取来,吉云师太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快子扔进水里,先问:「先前孩子去了祖宅,是不是您记挂着她,跟在她身边一道回去了?」 快子竟然一下子在水中立住了,直挺挺的立着没有倒下去。 众人都被这一手给惊住了,一时原本有些不以为然的夫人也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吉云师太有些震惊。 陆明薇也盯着吉云师太看。 吉云师太没有理会,又取了一根快子往水里扔:「孩子还小,不能承受先人的阴气,可否请您离去?以后她一定按时供奉,不敢懈怠。」 王夫人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紧紧盯着那个快子,那个快子竟然又转瞬便立住了。 众人顿时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呼。 连曾夫人都郑重的念了声佛。 而吉云师太已经让人取了一把米,一个鸡蛋并一些白醋过来,笑着交给了王夫人:「带回去压在孩子枕头底下,不日便会好了。」 王夫人又惊又喜,急忙朝着吉云师太道谢,又忙不迭的道:「您可真是帮我的大忙了,真是多谢您.....」 说着说着,王夫人的眼泪都要下来。 吉云师太不疾不徐的笑着摇头:「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罢了,我们这些人沾着诸佛菩萨的光,自然是该多行善事,多多回向给众生才是,您千万不必多礼。」 「要的要的!」王夫人满脸喜色:「等到孩子好了,我便带着她去给菩萨还愿,给寺里多多的添香油钱。」 吉云师太笑着道:「阿弥陀佛,那就多谢施主了。」 曾夫人忙让人去取一些素点心和素斋上来,又问吉云师太:「不知道师太喝什么茶?」 「出家人没有那么多讲究。」吉云师太笑着摆手:「不拘是什么,只要不过度劳烦便好了。」 . 秦兮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七十三·再批命 - 闺门荣婿 - 秦兮 吉云师太顺手就把王夫人的麻烦给解决了,而且半点也不居功,众人对她的好感和信服更上一层,见王夫人的事已经解决,便都开始急着请吉云师太帮忙看手相和批命。 这也是约定俗成的事了,谁不想要知道自己的将来如何呢? 林夫人也说:「那时候人人都说我家老爷会死在登州.....我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两个女儿在京城,老弱妇孺惶恐无依,我每天都以泪洗面,食不下咽夜不安枕,幸亏那时候师太跟我说,一定要撑下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众人都听住了,曾夫人点了点头信服的说:「师太说的很是,如今亲家扶摇直上,您也是诰命加身,儿女们都前程无限.....」 有林夫人的亲身经历左证,大家对吉云师太的信服根本容不得人再怀疑了,曾夫人就抢先请吉云师太为自己的女儿批命。 又急忙让人去外面把自己的女儿叫进来。 先前来的女孩子们都已经跟着曾小姐出去玩了,夫人们一听曾夫人这么做,也都纷纷让人出去传话,请姑娘们回来。 小林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原本是请师太来讲经的,如今看来,倒是要劳烦师太了。」 吉云师太和善的笑着摇头。 大家说说笑笑的,话题便引到了宿命论上。 小林氏便趁机道:「说起来,现在屋子里也就琳琅一个小辈在,师太不如先给这孩子看看?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最近不大走运,命里好似犯小人似地。」 陆明薇挑了挑眉,心里笑了一声,原来吉云师太的作用是在这里。 之前的事到底是给陆琳琅造成了影响,大家虽然面上不再多说,但是心里却始终会对陆琳琅有些看法。 所以林夫人趁着这个机会,在京城几乎一小半的女卷所在的场合,借着吉云师太的口来给陆琳琅辟谣批命,连带着提升她的身价。 能够请的动吉云师太来办这样的事,吉云师太跟林夫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而那一头吉云师太已经招手把陆琳琅叫到身边,伸手拉起了她的手认真的看了一遍手心,而后才微笑着道:「是个好孩子,三小姐生在秋天,又是属狗的,所以在十三岁这一年是犯了六煞星中的擎羊星,破军星入十二宫,最近时运不济.....」 她笑了笑,和善的拍了拍陆琳琅的手背:「不过这并不妨碍什么,三小姐八字好,命格好,只要犯过了这一劫,以后都是一帆风顺了。而且三小姐命中贵极,注定以后前途无量的。」 一句前途无量,经过她的嘴说出来,顿时便好似是开过光,在场所有夫人的眼睛都亮了,看着陆琳琅的目光也不同寻常,羡慕嫉妒的望着她。 陆琳琅又惊又喜,那震惊的样子完全出于自然。 这更让众人相信她是真的临时被吉云师太批才这么高兴。…. 林氏笑着拉了她在身边,感激的看着吉云师太:「真是要多谢师太!说起来,我最近真是为了她的事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这孩子就是个傻乎乎没什么心眼儿的,对谁都一片热诚从不设防,我总担心她以后可怎么是好,现在有了师太这番话,我真是再也不愁了。不只是王夫人要去添香油钱,我也得去才是!」 轻飘飘就把之前跟吴文杰的事说成只是陆琳琅傻乎乎的对人太好,没有心机。 但是这个说法在眼前这个时刻,又格外的有说服力,大家都跟着她的话点头,小林氏更是立即便道:「师太都说了,咱们琳琅是贵极的贵命,以后一定万事无忧了!」 她说着,又忍不住咦了一声:「对了师太,您不是也曾经为陆二姑娘批过命吗?」 她这么一说,在场的夫人们的目光又都落在了陆明 薇身上。 曾夫人也恍然大悟的上下打量了陆明薇一眼,陡然想起什么,忍不住有些不自在的往后缩了缩。 在场有印象的人也多多少少的都想起来了。 是啊,当年吉云师太还曾为陆明薇批命,说陆明薇是天煞星下凡,注定妨碍父母和兄弟姐妹..... 好似也正因为如此,陆二姑娘自小就没有养在父母身边。 王夫人反应最激烈,她急忙往边上躲开了,像是看见了一个瘟神似地捂住了口鼻。 陆明薇坦荡自若的站在原地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眼光,丝毫没有任何惊慌失措或是自卑躲闪的意思。 吉云师太面带微笑的看着她,忽而又担心的沉下脸来摇了摇头:「真是可惜了......」 王夫人急忙问:「师太因何这么说?」 「原本陆二姑娘小的时候煞气倒是还不明显,可如今.....」她左右仔细端详了陆明薇片刻,又勉强笑着双手合十念了声佛:「没什么,没什么.....」 之前她分明是想说什么的,但是现在,她却又说没事,大家哪里会信?忍不住都若有所思的垂下了头。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变了,大家看着陆明薇都觉得有些不大自在。 小林氏更是忍不住低声都囔:「真是怪不得,怪不得谁跟她走得近谁就过不好.....从前琳琅对她多好,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开始走背运.....」 这话是恰到好处的让众人都能听得到的音量。 曾夫人面色变了变,勉强看着林氏开了口:「姨妈,我们这里是满月宴,家里还有小孩子......」 林氏也仓皇不安的站了起来,欲言又止的看了陆明薇一眼,面色苍白的道:「这,这也不是明薇的错,她不过是个年纪还小的女孩子,师太您佛法高深,也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忙改运?」 吉云师太惋惜的摇了摇头:「这位姑娘煞气太重,命格不好,哪怕是以后不再妨碍身边人的性命运道,也有....也怕是婚姻不顺,否则,只怕是害人害己.....」 这下不只是王夫人表现的明显了,在座的夫人们看陆明薇的目光全都变得厌恶,恨不得跳开八丈远。 这是现成的丧门星啊,娶了她是要家门不幸的。. 秦兮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七十四·丧门星 - 闺门荣婿 - 秦兮 原来林氏打的是这个主意。 陆明薇身处漩涡中心,成为所有人的焦点,她心中并没有掀起什么涟漪,反而有些出神。当年吉云师太给她批命的时候她还在襁褓,对于这一切毫无感觉。 但是现如今她终于又经历了一遍。 这让她不由得想起韦氏。 当年母亲刚生产,产后虚弱,却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说她的女儿是煞星,会影响家人,她被逼着要把女儿送走,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光是想一想,她就忍不住要为韦氏觉得窒息和痛苦。 而惯常装好人的的林氏已经焦急的站了起来,走到陆明薇身边一把拉住了她,竟是丝毫都不顾她煞星的身世。 众人都忍不住又惊又怕的看着林氏。 王夫人更是忍不住有些犹豫的喊了一声林氏:「林家姐姐,您可注意着些吧,这可是.....」 可是个克家人的,哪怕是不克家里人,以后也会克夫,注定是天煞孤星的丧门星。 谁见了这种人不怕啊? 王夫人之前还羡慕林氏的好运,现在却又忍不住觉得林氏可怜。 丈夫是侯爷有什么用?前面顶着原配这几个孩子,原配还有嫡出的儿子,以后继承家业的必定是嫡子就算了,现在还有个这么麻烦的继女。 对她好了不行,对她不好还不行。 啧啧,光是想想就可怜。 一看见王夫人和在场的诸位夫人都对陆明薇避之如蛇蝎,陆琳琅便忍不住睁大眼睛,她几乎是克制不住自己心里的狂喜。 真是没有想到,今天竟然还会有这样天降的大好事。 从此以后,困扰她的吴文杰的事都没了不说,就连陆明薇都被打落到谷底了。 有了这样的命格,以后哪怕是韦家愿意把全副身家都送给陆明薇当嫁妆,都不可能会再有人敢娶她。 有这样想法的不只是王夫人一个人,曾夫人咳嗽了一声,委婉的说:「姨娘到底还有年纪尚小的幼子......」 林氏咬了咬唇,最终却坚定的拉着陆明薇跟曾夫人告辞:「今天是我外甥的大喜之日,他以后一定健康平安,万事顺遂。我们便不再过多叨扰了,这便告辞回家了。」 一面又担忧的叹了口气,忧心忡忡的拍了拍陆明薇的手:「薇薇,你放心吧,一定没事的,我带着你回家。」 陆琳琅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一般处于上风的时候,她是毫不吝啬扮好人的,何况这本来就是本色出演。 她急忙也上前扶住陆明薇另一只手:「姐姐,娘说的是,一定没事的!」 陆明薇轻轻的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翘:「好啊。」 那的确是她的家,本来就是属于她的地方。 她又转头对上吉云师太的目光。 吉云师太正好也在看她,见陆明薇朝自己看过来,她半点也没有躲闪,光明正大的朝着陆明薇颔首。…. 林氏急着要让陆明薇走,陆明薇却站住了,跟吉云师太对视了一瞬之后,她忽然开口:「师太如此铁口直断,不知道对自己的前程有没有算过呢?」 林氏急忙呵斥她:「明薇,不可对师太无礼!」 吉云师太不慌不忙的摇了摇头:「无妨的,小施主,我们出家人不给自己批命,不管我的前程如何,都是缘分。」 陆明薇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冲吉云师太微笑:「我也相信缘分,师太既然这么说,相信以后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她转身跟着林氏出门。 王夫人有些茫然的呸了一口,才后知后觉的皱起眉来:「那个灾星说什么啊?她这是在 讽刺师太吗?」 曾夫人也皱起眉头:「原本看她之前安安静静的,看着很是乖巧,还以为外界传言不尽不实,现在看来只是她装的好,实际上却果然脾气古怪,桀骜不驯。」 世家夫人们多喜欢温柔大方的女孩子,从来都不喜欢太有自己性格的,如今陆明薇被吉云师太说是煞星,她自己又真的看起来煞气十足,夫人们对她的印象跌落谷底。 因为厌恶陆明薇,众人便自然而然的更加可怜和同情林氏。 林夫人叹了口气,面上有些沉重,但是却还是尽量打起精神来安慰众人:「海潮这个孩子自小就是最温柔善良的,命格这种事信则有,不信则无.....她是做继母的,世上最难做的便是别人的继母了,若是有什么,也只是她的命,做人做事,但凭良心罢了。」 小林氏唉声叹气:「这丫头若是个懂事的也就罢了,偏偏却是个白眼狼。姐姐对她那么好,她却根本不知足,反过来咬姐姐一口不说,看样子对师太都十分无礼,怎么可能感谢姐姐为她解围?回去之后,她肯定又要给姐姐气受了。」 大家顿时对林氏的同情到了顶峰。 坐在马车上的林氏还在温柔的安慰陆明薇:「薇薇也别太过在意这些命格之说了,你放心,没什么大事的。」 陆明薇笑的浅澹:「夫人说的是,命格这种东西,我是不信的。」 就算是信,老天既然让她重新回来活一遍,那也是偏向她的。 林氏顿时被噎了一下,随即才松开眉头:「你能这么想,那便再好不过了。」 她下了马车,陆显宗已经等在门口了,见了陆明薇,他竟下意识偏了偏头,显见得他也是听说了内宅里吉云师太批命的事。 陆明薇有些想笑。 陆显宗反应过来,不大耐烦的看了陆明薇一眼:「以后没事就不要出去乱逛了,你走到哪里哪里就出事......」 人怕的就是联想,许多事一联想就会无限被扩大,就比如说是这件事一出,陆显宗立即就想到了陆明惜出事。 陆明惜和离的事闹出来,还是因为陆明薇去了一趟邵家。 现在看来,吉云师太的批命真的是十分的准,陆明薇自己跟吴文杰退了亲,没过多久陆明惜就也要和离了。 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到时候是谁又要出事了。 他有些不悦的看着陆明薇:「你先回你外祖母家主一阵吧。」. 秦兮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七十五·大对比 - 闺门荣婿 - 秦兮 就算是陆显宗不说,陆明薇原本也打算先回韦家去的,这个吉云师太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分明就是林夫人和林氏请来给陆琳琅抬高身价的。 她对吉云师太和林家勾结到底有多深十分好奇。 听见陆显宗这么说,她便淡淡的应了一声是,转身回菩提楼了。 林氏在后面轻声劝陆显宗:“也别这么跟孩子说话,她自己这么小,哪里懂什么命格不命格的?你这么说她,若是亲家太夫人知道了,到时候必然是要说您的。” 不说这个便罢了,一说起这个,陆显宗更加烦躁,他想起吉云师太第一次为陆明薇批命,那时候吉云师太便说陆明薇是个天煞星,会妨碍父母的,他当时想送陆明薇和奶娘去乡下庄子上养着,但是韦太夫人却指着他的鼻子痛骂,说他好歹读圣贤书长大,竟然还迷信鬼神,疏远女儿。 他当时被骂的没了法子,韦太夫人要把陆明薇带回去登州,他也只好答应。 可是结果呢? 结果韦氏当真生了陆云亭便立即去世了。 这还不是妨碍父母? 现在再想想,还有跟吴文杰的亲事也不顺利,好端端的亲事,都要定亲了,婚事都能黄了。陆明惜又紧跟着出事。 但凡是跟她沾着关系的,好似真的全都出事了。 陆显宗倒不是不疼爱女儿,可是这样的女儿,他可不敢疼爱。 “别管这些了!”陆显宗哼了一句,想到陆明薇是这个命格,巴不得她能够快些嫁出去,否则的话,下一个谁知道又会轮到谁? 他说着就将陆云松给抱起来,见陆云松扑过来叫父亲,立即便眉开眼笑的。 林氏也在边上笑:“这个小没良心的,分明是我一天到晚的带着他,他倒好,却天天的缠着你,有了爹就忘了娘了。今天明薇还报过他......” 听见说陆明薇竟然抱过陆云松,陆显宗立即便想起了吉云师太给她的批命,陆显宗顿时有些紧张的上下打量了陆云松一眼,紧张的道:“谁让你把松儿给她抱的?!下次决不许她再接近松儿!” 林氏急忙应是,又分辨了几句。 陆显宗却并不肯听。 事实上,当天晚上,陆云松便开始呕吐。 他吐得十分厉害,奶娘没有办法,只能去林氏房里求救。 林氏和陆显宗原本睡得正香,被惊醒的时候还有些茫然,等到听见说是陆云松病了,陆显宗顿时被吓得清醒过来,也顾不得披上衣裳了,三步并做两步就赶去了陆云松房里。 陆云松正坐在床上哇哇大哭,丫头们正手忙脚乱的给他换下吐得脏了的衣裳,他却不肯,哭的十分的可怜。 林氏还没做出反应,陆显宗已经先行一步冲了过去把陆云松给抱了起来。 随即他便自己将陆云松的衣服脱了,又换上了新的衣服。 可才刚刚换好,陆云松忽然又开始剧烈的呕吐,吐了陆显宗一身。 林氏吓了一跳:“老爷!” “快拿我的帖子去请唐太医过来!”陆显宗同样也吓坏了,拍着陆云松的背让他能吐的更舒服一些,见他开始哭着不肯再吐,又急忙把他抱了起来。 这样反复折腾了一晚上,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陆云松已经面色惨白,脸上毫无血色,也没有什么精神的开始昏睡。 陆显宗让人去衙门告了假,一直待在陆云松身边等着唐大夫过来。 好不容易等到唐大夫过来,他立即将唐大夫拉到了陆云松边上:“唐大夫,你快看看!从昨晚一直吐到刚才,还开始发热了。” 唐大夫急忙应是,忙了半天之后开了药,这才让陆显宗放心:“应当是着了凉又吃了寒凉的东西,我给他开了五天的药,今天晚上烧退下来便好了。” 林氏带着呜咽应了一声,双手合十念了声佛。 陆显宗也松了口气,让人客气的把唐大夫送了出去,这才转身看着林氏:“好了,唐大夫既然说没什么大事,那便应当没什么大碍,你熬了一晚上都没睡,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林氏疲倦的打了个喷嚏,见陆显宗这么说,又急忙劝他:“老爷还不是也熬了一晚上?您也先休息一会儿吧。” 正好这个时候,林妈妈小心翼翼的进来,轻声禀报:“老爷,夫人,二小姐过来请安辞行。” 听见是陆明薇过来,陆显宗的面色大变,皱了皱眉不耐烦的道:“让她不必请安了!送她出去。” 林氏晃了晃她的手:“这样怎么好?” “有什么不好的?”陆显宗忍耐着怒气哼了一声,不再多说,径直回房去了。 林氏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出去见陆明薇,一如既往的温声细语的解释:“你弟弟昨晚病了,病的有些严重,你父亲跟我守在他身边一晚上,他已经睡着了,便不好再见你。你父亲他在气头上,你去了韦家,也把这件事跟太夫人说一声,免得她误会。” 她说话向来夹枪带棒,陆明薇早已经习惯,径直点了点头便转身出去。 她没觉得有什么,许妈妈和百合几个却已经全都忍不住。 尤其是百合:“要我们姑娘回来为她做名声的也是老爷,现在听了那个尼姑几句话,就把姑娘赶走的也是老爷,他可真是......” 许妈妈心里也憋了一肚子的气,林氏固然可恶,可陆显宗作为陆明薇的亲爹,也太过凉薄无情了,不过是一个尼姑说的话,他恨不得当成金科玉律。 把陆明薇当成扫帚星等不及就要扫地出门,却守着陆云松不眠不休的一个晚上,这对比也太伤人了。 许妈妈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姑娘,您也别太伤心了.....” “也没什么可伤心的。”陆明薇面色淡淡,转而大有深意的笑着朝着花园的方向看了一眼:“你看,还有别的收获。” 许妈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桃夭从小径上探出头来,仿佛是发觉了陆明薇已经发现了她,又急忙躲开了。 新 七十六·小王爷 - 闺门荣婿 - 秦兮 「姑娘......」许妈妈之前的恼怒都散去了,急忙跟她解释:「之前这位桃夭姑娘也曾去过我那里好几次,只是每次都是支支吾吾的,并不肯说到底是找我做什么......」 陆明薇这一次回来虽然时间十分短,但是也听说了刘管事家里已经准备办喜事的消息。 都已经快要被逼上梁山了,桃夭这一次找过来,应当不会再支支吾吾了。 陆明薇扯了扯嘴角,冲许妈妈点了点头。 许妈妈会意,急忙扶着陆明薇先上了马车,而后才转过身去,让百合她们几个先陪着陆敏维过韦家去:「姑娘还有几套衣裳落在屋子里忘拿了,你们先陪着姑娘过去,我稍后就来。」 她目送着陆明薇的马车出去,径直走到小径尽头,见到拐角处的桃夭,她还有些惊讶的哟了一声:「这不是桃夭姑娘吗?听说桃夭姑娘最近已经快要大喜临门了,到了那天,可要请我们也喝杯喜酒啊。」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桃夭的脸色都瞬间变了。 许妈妈心里有数,并不再理会她,先回了陆明薇的院子去帮她收拾了东西,而后才又慢悠悠的出来。 桃夭还在外头候着。 许妈妈仿佛没有看见她,视如不见的径直越过她眼看着便要走。只是还没走出多久,就听见桃夭喊了一声妈妈。 她转过身澹澹的问:「这是怎么了?」 桃夭嘴唇动了动,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急急忙忙的走到许妈妈身边,压低了声音小声的哀求:「妈妈,今天晚上我放假,到时候请妈妈替我求个情,放我进去见见二小姐。」 终于是做出决定了。 许妈妈也没有再为难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她稍后赶到韦家的时候,韦太夫人正在大发雷霆。 「简直是不知所谓!」韦太夫人怒不可遏:「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做人爹的?!这种人把孩子当成什么?!」 原本她就已经因为林氏跟陆显宗的事情而火冒三丈了,现在更是出离的愤怒。原本还以为他再怎么不负责任,好歹对孩子总也该有几分情分。 但是现在看来,他简直不只是不配做父亲,甚至都不配做人! 她真是心疼的要命,韦氏走了一趟鬼门关帮他生下三个孩子,可他呢?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他现在哪里还看得上原配生的这几个孩子? 韦太夫人气的心口疼,陆明薇吓了一跳,急忙让凤羽拿了振源丸来服侍了太夫人吃下,又急忙劝她:「我都不生气,外祖母你把自己气成这样,岂不是得不偿失?」 「怎么能不生气?」太夫人怒气不散,心口仍旧绞痛:「林家是不是欺负我们韦家的人都死绝了?!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你?!什么吉云师太铁口直断?我看她分明就是故意来针对你的。」 只可惜这么简单的道理,她看得出来,但是陆显宗那个蠢货却信以为真。…. 十几年前为了吉云师太的一句话把陆明薇送走,现在又为了吉云师太的几句话,就又要把陆明薇赶到韦家。 他当陆明薇是什么?! 包袱吗?! 「说起这个,我也正要跟您说。」陆明薇伸手接过了凤羽递过来的水递给太夫人,轻声说:「我刚出生的时候,吉云师太就给我批命,现在见她能够被林家驱使,我有理由相信,她之前为我批命和这一次,都是被林家指使或是说授意的。」 这是自然了,韦太夫人也是这么想。 她根本就不相信这是所谓的巧合,更不相信什么出家人就超然物外。 若是真的超然物外的话,那些寺庙就不必费尽心机的囤地了。 她冷冷的扯了扯嘴角:「一次不够,两次不够,当真是当我们韦家好欺负!你放心,这件事,我会让你舅舅去查,我要让这个心术不正的什么活菩萨原形毕露!」 还有所谓的那个活菩萨林夫人。 真是可笑,能够助纣为虐,帮着林氏勾搭有妇之夫,又帮着林氏来针对陷害一个小孩子,她竟然也配叫做什么活菩萨。 陆明薇刚要点头,外面忽然传来许妈妈的声音:「太夫人、姑娘,大夫人来了。」 韦太夫人吸了口气:「让她进来吧。」 陆大夫人很快便掀了帘子进门,一进门看见陆明薇,她先笑了笑:「明薇来了?」 而后才跟太夫人行了礼再回话:「太夫人,崔家那位小王爷来了。」 崔家的小王爷? 太夫人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崔明楼?」 能被称为小王爷的,满京城也只能找出一个崔明楼来。 崔明楼是异姓王平江王的遗腹子,一直被圣上当成亲儿子一般养着,在十岁之前都是住在宫中跟诸位皇子们一样教养的,身份尊贵。 听见这位主儿竟然来了,不仅是韦太夫人满脸疑惑,连陆明薇也忽然耳朵里嗡了一声,一时有些晕眩。 她想起上一世在家庙里清修的时候,正好崔明楼也在山下结庐守孝,那时候崔明楼误会她毒死了他的狗,一天到晚找她的麻烦。 这人真的是.....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韦太夫人也同样有些发愁:「好端端的,他来做什么?」 陆大夫人显然是已经问清楚了,笑着道:「说是为了明惜的那几间铺子来的。」 说起这件事,太夫人和陆明薇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之前她们就已经让人过去跟陆明惜说了,让陆明惜把那几间铺子的收益给捐出去给朝廷赈灾。 不过这跟崔明楼有什么关系? 显然陆大夫人也知道太夫人和陆明薇的疑惑,轻声道:「圣上把这次赈灾的事交给了小王爷来办。」 竟给了崔明楼去办? 太夫人有些不解,崔明楼竟也已经到办差的年纪了?而且看圣上这意思,分明是想历练崔明楼。 她问陆大夫人:「老大不在家?」 「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今天神机营新来了一批火铳,他要带着人去检查清楚。」陆大夫人顿了顿,才道:「小王爷说想要看咱们铺子的房契。」. 秦兮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七十七·火眼金 - 闺门荣婿 - 秦兮 好端端的要铺子的房契?太夫人挑了挑眉,一时觉得奇怪,但是转念一想又明白过来,崔明楼要的应当是陆明惜那几间铺子的房契。 之前为了让陆明惜顺利脱身,太夫人已经代替陆明惜保管了铺子的房契。 她点了点头,也想知道现在事情进展到哪一步了,让陆大夫人:“叫人把小王爷领进来吧,老大也不在,总不能晾着人家不管。反正他来见我这个老婆子,也是合乎礼数的。” 陆大夫人马上吩咐了人去办,自己看着陆明薇有些担忧:“明薇,才刚我听说你们这一次过来带了不少行李,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如果没什么事,不可能前脚才走,后脚就回来了。 提起这个太夫人都生气,她没好气的冷笑:“最近薇薇就在家里住了,你替她挑几个合适的下人送去她院子里。” 陆明薇也站起身,她知道陆大夫人心里是有些介意她在韦家久住的,便有些歉意的跟陆大夫人道谢:“麻烦您了舅母。” 陆大夫人心里舒坦了一些,她以前不喜欢陆明薇在家里,一是因为太夫人和韦嘉朝对她太好,二来则是因为陆明薇实在太不会做人,把别人对她的好和迁就全当做理所当然,现在看陆明薇这么低眉顺眼的样子,她的怨气也消散了许多,脸上露出个笑意来:“傻孩子,这有什么可劳烦的?本就是应有之义,你就放心住吧,跟舅母客气什么?” 正说着,外面兰香隔着帘子禀报说是崔明楼来了,太夫人就看了陆明薇一眼,示意陆明薇去里间待着。 崔明楼进门的时候,恰好看到一抹碧绿色的裙角消失在帘子后,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才跟太夫人和大夫人打招呼。 他是已经正式受爵了的亲王爵,身份地位远比太夫人和陆大夫人要高,韦太夫人在他进来的那一瞬间已经站起身来准备行礼了。 崔明楼动作更快,几步跨到了韦太夫人跟前搀扶住她,笑着道:“不必了,当年在登州的时候,我还时常在您家里蹭饭,多亏了您跟大夫人不嫌弃我。” 平江王当年坐镇东北,崔明楼在登州长大,跟韦家的关系还不错。 不过后来平江王阵亡,他就被接回京城去了,这么多年太夫人见他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人家竟然还记得当年的事,韦太夫人有些意外,同样笑着摇头:“都是当年的事了,小王爷还记得?” 气氛不错,陆大夫人让人将房契拿出来了。 崔明楼伸手接在手里笑了一声:“行了,有了这东西,我就能让他们滚蛋了!” 陆大夫人有些意外:“这铺子本身就是明惜的陪嫁,邵家的人难道竟还不肯放手?” 虽然陆明惜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陆大夫人还不知道,但是邵君庭犯了过错却是事实,有这么重大过错,他们竟然还敢在嫁妆的事情上耍手段,一再为难人? “哦,没什么。”崔明楼说的也轻描淡写:“不过就是几条蛆虫占着位子罢了,那几间铺子的掌柜不肯拿出账本来,如今陆大小姐拿出房契,便能证明这铺子是她的嫁妆,她要捐出铺子五年的所有收益也是合情合理。” 他好像完全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太夫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一切就多多劳烦小王爷了。” “这有什么好劳烦的?”崔明楼挑了挑眉,伸手将房契晃了晃,一脸的云淡风轻:“陆大小姐乐善好施,又如此深明大义支持朝廷,可谓是女子中的典范,我自然该成全她。” 他说着便起身告辞。 太夫人看着他转身走,迟疑片刻才轻声喊:“小王爷!” 崔明楼转过头来,太夫人抿了抿唇,片刻后才冲他点了点头:“若是以后得空,还请多赏脸来家里走走。” 崔明楼没有说话,冲韦太夫人笑了笑,快步出门去了。 陆大夫人立即便有些担忧的看着太夫人:“娘,王爷当年毕竟.....咱们若是跟他走的太近,会不会影响咱们家里啊?” 说起当年,太夫人有些惆怅,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冲着陆大夫人摇了摇头让她放心:“没什么事,能有什么事?现在圣上都亲自抚养他,把他看做义子一般,谁还能把他怎么样?” 话是这么说,但是当年登州可是闹的腥风血雨。 陆大夫人只要想到当年的场景都觉得头皮发麻,但是太夫人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她也知道自己拒绝也没什么用,只能点了点头:“既然娘这么说,那我听娘的。我先去看看厨房的菜单......” “等等。”太夫人喊住了她,思虑了一会儿才对大夫人说:“老大媳妇儿,你自从嫁过来韦家之后,一直十分妥当,不管是内宅事务还是生儿育女,都做的很好,这么多年,真的多亏你。” 这还是太夫人头一次跟她说这样的话,大夫人有些受宠若惊,同时也有些茫然:“娘怎么忽然说起这个?这些都是媳妇儿该做的.....” 韦太夫人不置可否:“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事是该做的?我知道明薇给你添了很多麻烦,还有翩翩,她一直跟明薇有些摩擦,你仍旧能够容得下明薇,这很好,我也很感激你。” 大周重孝道,长辈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尤其是太夫人这种独自撑起一个家许多年抚养孩子成才的,便更是能够在后宅中说一不二。 她能够这么跟自己低头,陆大夫人心里纵然有些不满,到如今也都烟消云散了,她顾不得解释,急忙先表明心意:“娘这话说的太严重了,其实我.....是我太过小心眼,翩翩她也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会有些逞强好胜的心思.....” “争强好胜没什么。”太夫人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翩翩是我亲孙女儿,我只有盼着她好的。可是俗话也说,打铁还得自身硬,老大媳妇,你看从前的明薇觉得如何,难道想翩翩重蹈覆辙?” 新 七十八·用真心 - 闺门荣婿 - 秦兮 若是从前太夫人这么说,大夫人虽然明面上不会反驳,但是心里却始终会觉得不平和愤怒,在她看来,韦翩翩不管是哪一方面都比陆明薇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废物要好的多了,但是现在,她却罕见的对这个说法心悦诚服,顿了顿才叹了口气有些不安的看着太夫人:「母亲.....」 「我老了,这个家迟早是要交到你手里。你是长媳也是宗妇,我相信你的能力。」太夫人点到即止,不再多说更多,只是沉声道:「你也不必担心我会重此轻彼,以后我给明薇的,翩翩也都有,而且会更多。至于平常的时候,就请你体谅体谅我这个老婆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我对明薇她们难免有些补偿的意思,希望你理解。」 这话说的实在是有些重,但是韦大夫人也知道太夫人的确是出自真心,她不敢再耽搁,急忙跪在太夫人跟前:「母亲,您若是这么说,媳妇儿真是无地自容了!您放心,以后媳妇儿一定好好教导翩翩,绝不会让她钻牛角尖。」 「起来吧。」太夫人摆摆手让她起来,真心诚意的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人么,七情六欲上面才是正常的,哪有那么多超凡脱俗的完人呢?只是大家是一家人,我也不希望看着因为彼此有彼此的小心思而闹的一家人都心怀芥蒂,这就不像是一个家了,你说是不是?」 韦大夫人急忙应是。 太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点头道:「行了,你有事自去忙吧,还有些事我会让老大告诉你,家里的事迟早是要你们夫妻俩商量着办的,你也不必畏手畏脚的,自己拿主意就是。」 老人家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做媳妇儿的的确也无可挑剔了,何况太夫人并没有追究她寻常怎么教导韦翩翩的问题,只是隐晦的表达让她和韦翩翩以后收敛些,这对于大夫人来说,已经是给她留了莫大的体面。 大夫人轻轻退了出去。 太夫人这才摇了摇头挑眉:「出来吧,还没听够啊?」 陆明薇难得的有些心虚,见老太太身边的素问正朝着自己笑,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快步从隔间出来坐到了太夫人跟前。 太夫人有些无奈,伸手在她额头上点了点:「你呀你!看看你以前给我惹了多少麻烦?」 年少的时候不懂事,陆明薇的性格敏感又自卑,她可以依靠的唯有太夫人的宠爱,所以对于这唯一的宠爱便只想抓的更紧,细算起来,她的确是跟表姐妹们相处的都不好。 也只有很早便不在内院的表哥表弟们跟她表面上还过的去。 陆明薇将头靠在太夫人肩上,有些愧疚:「是我小时候不懂事,总是给您惹麻烦。」 现在想来,一个是外孙女儿,一个是亲孙女,其实手心手背都是肉,对于太夫人来说,虽然每次都偏心陆明薇,但是她心里其实也是很为难和愧疚的。…. 她轻声说:「我以后都会改的。」 太夫人是想让陆明薇以后改改脾气,但是看见她真的连声认错心里又不是滋味,深深地叹了口气才伸手揽住她在怀里,闭了闭眼睛有千言万语想说,最终却只是道:「若是外祖母能够长生不老,你怎么嚣张跋扈不通人情世故都使得,可外祖母也会老,你姐姐如今又要和离,虽然说大家都知道是邵君庭不做人,可这世上的人对女子本就更苛刻百倍,你们以后的日子.....外祖母始终是会走的,我只有对你舅舅舅母更好,他们往后才能多看顾看顾你们,你懂不懂?」 这样真切的爱意,前世今生都只有外祖母给她。 陆明薇想到上一世外祖母含恨而终,忍不住扑在她怀里痛哭失声。 太夫人好气又好笑,心疼 的数落她:「你呀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吃软不吃硬,人家稍微对你好一些,你就把人当好人了。以后可要改掉这个耳根子软的毛病,要学会长了心眼去看人......」 这样的絮叨是让人心生欢喜的。 陆明薇抱着太夫人的腰,心里更生出无限的勇气。 她早已经不再渴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只会在乎那些该在乎的人,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再让外祖母和舅舅被扯进那些王爷争权的漩涡里,一定会让韦家完好无缺。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贴心话,外面才传来许妈妈的声音:「太夫人,姑娘,曹妈妈过来禀报,说大姑娘正在宝鼎楼。」 宝鼎楼? 太夫人和陆明薇对视了一眼,一下子都反应过来,陆明惜的那几家铺子就在宝鼎楼对面。 这么说,应当是陆明惜在那边查账或是收铺子了。 太夫人还没说话,陆明薇先开口:「外祖母,我去一趟宝鼎楼吧,去看看情况,顺便陪着姐姐,若是有什么事,我也能帮忙传话。」 她要过去,太夫人想了想也觉得没什么不好的,女孩子多学多看,才能多长见识。她点了点头,又挑眉说:「让黄妈妈和许妈妈都陪着你过去,再让老杜跟车,老杜稳重,身上有功夫,若是有什么事,他也能护着你们。」 陆明薇忙点了点头。 等到她到场的时候,陆明惜已经不在宝鼎楼的雅间里了,只留下身边的几个嬷嬷丫头陪着囡囡在。 见到陆明薇,囡囡惊喜的扑上来喊她小姨。 陆明薇刮了刮她的鼻子,笑着抱了抱她,这才问她:「你怎么也跟着出来了?」 「爹爹这几天又开始找母亲吵架,曾祖母和祖母也总是来院子里,娘不放心我一个人待在家里,就带着我一道出来了。」囡囡说起这些便有些无精打采,垂着头有些发蔫。 陆明薇沉默片刻,伸手拉着她坐下:「没事的,很快就好了,到时候你就只跟我们待在一起,好不好?」 囡囡没有迟疑重重的点了点头:「爹爹总是骂我,也总是骂娘亲,让娘亲受伤,还让娘亲哭,我不理他。」 连小孩子都能看得出来陆明惜水深火热。. 秦兮 七十八·镇场子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君庭这个人比陆显宗还要恶劣,陆显宗至少还要脸面,邵君庭却是个什么也不顾的疯子,连装装样子都不会。 陆明惜被逼的走和离这一步,想必也是因为邵君庭连女儿都不顾及。 陆明薇摸了摸囡囡的头发,笑着夸赞她几句,就转过头去看曹妈妈:“那就劳烦妈妈看着囡囡了,我去对面瞧瞧。” 曹妈妈急忙应是:“您放心,这是我的分内事,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小姐的。” 陆明薇嗯了一声,转身下楼,才出了宝鼎楼的正门,她便看见对门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隐约还能听见里面传来哭声和喊声,热闹的有些过头了。 老杜为人可靠,一见人多,先朝着边上挤出一条路来,领着陆明薇到了店门口。 店门口闹的正厉害,几个掌柜被绑了手扔在一边,边上还有几个婆子在哭爹喊娘的骂人,不过这也没有能阻止那些官差进进出出的搬东西,眼看着铺子里的东西都被搬走,忽然从铺子里奔出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来,砰的一声就躺在了台阶底下。 围观的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声和啧啧声。 陆明薇正好听见旁人议论纷纷:“这不是掌柜夫人吗?这家彩霞坊开了好些年了,眼看着掌柜夫人也是穿的越来越富贵,铺子不是开的挺好的吗?怎么忽然就来官差了?” “也不知道是招惹了什么不能招惹的人。”有人煞有介事的左看看又看看,故意压低声音说:“我可听说了,今天来的还有那位吊儿郎当的小王爷呢,那位可是凤凰无宝不落的......” 而躺在台阶底下的那个妇人已经开始嚎啕大哭了:“我们是造了什么孽啊!兢兢业业的守了这么多年的铺子,好不容易眼看着生意好起来了,临到头了要把我们扫地出门啊!” 她哭着喊着,忽然又站起身朝着台阶底下被绑起来的一个胖子扑过去,对着他又打又踢的:“都怪你!都怪你!人家大爷和大奶奶吵架,却拿我们来撒气,为了盘活这铺子,咱们花费了多少心思,这下大奶奶一生气,干脆什么都不给我们了.....一辈子得身家都搭进去了,就因为你是大爷的人,咱们就成了落水狗了!” 陆明薇挑了挑眉。 显然,铺子虽然是陆明惜的,但是邵家的人还是想要这些铺子,并且早就已经开始做准备了。 也是,作为外戚,虽然面上看着风光,但是却也不是那么风光。 要用钱的地方多的很,现在邵君庭又闹的声名狼藉,这些铺子又地理位置绝佳,钱生钱的铺子,谁不想要? 果然,她听见人群里又骚动起来。 “听说国舅爷在闹和离呢,他前些时候不是出了事么?看样子,是大奶奶要分家呢。” “国舅爷闹的也确实不像话,可这铺子....大奶奶若是想独自霸占,确实也不大好吧?一个女人家,谁家没点儿这样的事啊?怎么就闹的这么难看?还报官了,啧啧......” 那妇人哭的更起劲了,口口声声嚷嚷着没法儿活了,要去撞死。 百合看的气的发抖,邵家的人简直是颠倒黑白!分明有天大的把柄还在韦家陆家手里,两家之前也谈妥了和离的条件,可他们竟然还私底下使出这么下流的手段。 难道真的欺负陆明惜娘家无人? 她想了想,又有些灰心-----邵家虽然无耻,可是也的确是陆家没人能给陆明惜出头,所以他们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出尔反尔。 她有些紧张的看着陆明薇:“姑娘......” 如果任由这些人这么闹下去,朝廷征收的人收不到东西,到时候陆明惜岂不是诈捐? 陆明薇对着老杜耳语几句。 老杜大声的哟了一声:“这不是邵家大奶奶的嫁妆铺子吗!?她自己的嫁妆铺子,怎么掌柜的却是邵家的人呢?就算以前她是邵家大奶奶,邵家的人来经营店铺是理所当然,可现在,国舅爷闹出的那么多荒唐事都在眼前摆着呢,眼看着邵家大奶奶都要跟国舅爷和离了,这铺子怎么人家就不能拿回来了?” 百合也会意,急忙也捏着鼻子大喊:“可不是么!咱们大周体面些的人家,谁家会用媳妇儿的嫁妆钱啊?邵家难道还想侵吞了大奶奶的嫁妆不成?!这可说不过去啊!” 那妇人没想到有人会喊破这是嫁妆铺子的事,一时涨红了脸站起身叉着腰怒骂:“这铺子就是我们邵家的,谁说是什么大奶奶二奶奶的?!” “我说的!”人群外忽然传来一声嗤笑,紧跟着人群后头便传来了阵阵惊呼,然后纷纷躲避。 陆明薇咳嗽了一声。 她一下子就听出来这是崔明楼的声音。 没过片刻,果然穿的金光闪闪的崔明楼便从两拨人的中间走上前了,见官差们都停下了,他手里的折扇啪嗒一声阖上了,而后偏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个妇人:“怎么,本王说的话没用?本王出示的公文是废纸?” 妇人被他的眼神吓住了,不知道怎么的,虽然崔明楼面上带笑,可是那双眼睛看的人遍体生寒。 她哭着抹泪喊冤:“王爷,实在是冤枉,这是我们邵家的铺子,怎么就忽然要把我们给轰出去呢?” 崔明楼不大耐烦:“本王办事,还需要跟你解释?” 妇人无语凝噎,她其实根本就不是普通下人,她可是邵大夫人的族妹,这店铺是邵大夫人交给她们经营的。 只是,她虽然对上陆明惜还能撒泼打滚,可是对上崔明楼这硬茬子,还是不自觉的就矮了三分,气势全无。 崔明楼一扬手,他身后的侍卫忽然齐刷刷的拔出刀来,唬的周围的人都惊了一跳,下意识的全都退后了一大截。 妇人也被吓得一抖。 “本王奉旨办差,征收募捐的款项,店铺的房契都已经核对无误,主人要捐,谁若是阻止,误了本王的事,可别怪本王不客气!” 妇人如同是被捏住了喉咙的鸟儿,睁大两只眼睛一个字也说不出。 新 八十章·找麻烦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君庭在床上养了一阵,总算是又开始变得活蹦乱跳。 他不满的跟邵大夫人抱怨:“那等不贤的妇人,就该一纸休书把她给休了,您怎么还让我写和离书呢?” 和离书和休书可是完全不同的东西,陆明惜哪里配? 邵大夫人也是满肚子的苦水在晃荡,现在儿子竟然还埋怨起自己来,她便也语气不善的冷笑:“你可省省吧!若不是你不让人省心,接二连三的出这么多昏招闹出这么多丑事,哪里会到这一步?!” 邵君庭一点就炸:“到底还要我说多少遍!?我都说了,我根本没有让那个邱妈妈做这样的事,您怎么就是不相信我,反而去相信那个贱人?” 到了这个地步了,还不知道回头,浑身上下也就是嘴最硬了。 邵大夫人耐心耗尽,冷冷的呵斥道:“给我住嘴!好端端的,闹出多少麻烦来?!别说是家里跟着你蒙羞,便是皇后娘娘也都被你拖累了,偏你还在这里振振有词不知悔改!” 这么吵也吵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来回回说的都是同样的话,邵大夫人怒气冲冲的起身要走,还没动身,邵妈妈推开门进来看着她有些急促的通禀:“夫人,崔家那位小王爷来了,正在前面跟大老爷说话呢,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现在大老爷说是要请大爷出去......” 邵大夫人顿时勐地回过头去看着邵君庭:“你又做了什么?!” 邵君庭委屈死了,现在他跟邵大夫人之间哪里还像是母子?说是仇人反而更贴切些,但凡是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邵大夫人都怒气冲冲的来质问他,活像是把他当成十恶不赦的犯人似地。 他也来了气:“我能做什么?你们不是都对外说我病的快死了,甚至都病的不能拖累发妻要和离了吗?我还能干什么?!一天到晚的,当防贼似地防着我!” 邵大夫人半信半疑,冷冷吩咐邵妈妈:“去找一张长春椅来,抬着他出去!” 对外都说病的要死了,总要装装样子。 她心里又有些不安。 崔明楼她们家可太熟悉了。 崔明楼是从平江王出事开始便养在了宫里,圣上对他好的跟亲生儿子也没什么两样,邵皇后也对他是客客气气的。 这么个祖宗,跟皇子也差不多了,他来了这里,又要见邵君庭,总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安。 忍着心里的困惑,邵大夫人不放心的跟着他一道去了前头书房。 书房里却只有邵伟一个人在,并不见什么崔明楼,邵大夫人怔了怔,还没来得及反应,邵伟已经怒指着邵君庭骂了一声:“畜生!” 最近邵君庭挨骂已经是家常便饭,他自己都被骂的有些麻木了,垂头丧气的立在一边不敢动弹。….邵大夫人有些困惑的问他:“老爷,小王爷来做什么?” “来做什么?!”邵伟心情极差,以至于罕见的连邵大夫人的面子都不给,勐地将书桌上的白玉麒麟的镇纸给摔的粉碎。 那是他费尽心思才从德清公主驸马那里求来的前朝的镇纸,平时宝贝的了不得的,现在却连这个也摔了,可见他心里的愤怒。 连邵大夫人都吓了一跳,失声喊:“老爷?!” 邵伟眼神凶狠的朝她看了过去:“你是不是在打老大媳妇儿的嫁妆铺子的主意?!” 这话一出,邵大夫人怔了怔,她有些迟疑的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已经让他们平账,把铺子跟老大媳妇儿交接清楚了啊!” “平账?!”邵伟气的五官都有些扭曲变形:“老大媳妇儿把铺子的五年之内的收益全都捐出去给朝廷赈灾了!这一次募捐的事儿还是崔明楼负责的,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这阎王的脾气,这个节骨眼上,人家都拿出房契了,掌柜竟然还是阻止他们查账和搬东西,这不是你们授意的?!你们是不是要拖累死娘娘和这个家?!” 他真是出离的愤怒了。 这个家里的人怎么都这么蠢?! 不过是几家铺子,的确,那几家铺子很挣钱,可是邵家也不是真的没了这几家铺子就活不下去。 相反,若是把陆明惜逼得走投无路了,把邵君庭设计自己女儿的事情抖搂出来,那邵家才是真的无法收场。 这么简单的账,人人都会算。 但是这些后宅的女人却就是盯着眼前那一亩三分地不放。 邵大夫人也吓了一跳,她睁大了眼睛,很快便把事情弄清楚了,又勐然摇头解释:“世子爷,您知道我的,管铺子的的确是我族妹,可是我当真已经交代下去,让她们交接之后便退出了,我怎么会为了这个把.....” 她想了想,恍然大悟的看着邵伟,语气又低了几分:“前几天我交代她们的时候,母亲曾经让她过去请安.....” 邵伟什么都明白了。 邵老太太这个人毫无见识,泼辣成性还爱财如命,在她眼里,陆明惜想滚就滚,但是银子却是不能让她带走。 之前她已经在邵峰和邵伟面前说过许多次,让他们一定要拦着陆明惜把嫁妆带走。 只是父子俩谁都没有理会这可笑的话。 谁知道她还能作妖! 邵伟气的头痛,一抬眼正好见邵峰快步进来,抿了抿唇喊了一声:“父亲!” 邵峰已经什么都听见了,他摆了摆手,挑眉说:“什么都不必说了,你们现在便亲自去韦家登门致歉,还有,快些把老大媳妇儿的东西都清点清楚,让她自己验收。从今天开始,家里的大小事宜,不许再让老太太插手,老太太院子里的人,只能在她院子里当差,你们看看家里上下哪里有她的人,都换下来!” 他简直是受够了这个只会添乱的老太婆! 邵伟和邵大夫人急忙应是。 邵峰盯着邵君庭又看了一眼,紧跟着吩咐:“这两天抽空把和离书给签了,送去礼部和顺天府登策!若是再出任何纰漏,别怪我不念祖孙的情分!” 邵君庭被他的目光看的打了个激灵,急忙答应了。. 秦兮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新 八十一·拱手送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峰大发雷霆,不仅邵君庭吓得半死,就连邵伟跟邵大夫人也同样都大气不敢出,眼看着他发作了邵君庭,邵伟这才试探着问:“母亲那里......” “她是个糊涂惯了的,以后只当老封君休养身体便是了。”邵峰语气冷淡,看了一眼邵大夫人:“明惜还没回来?” 邵大夫人打了个激灵,急忙摇头。 邵峰便皱着眉头:“等她回来,你带她来见我。” 说曹操曹操到,邵峰话音刚落,管家便来禀报,说是陆明惜回来了。 邵峰立即让人去把她请过来,自己也招呼了邵伟和邵大夫人坐,垂下眼帘沉沉的叹了口气:“你们想好了没有?他如此,以后这个家门是不能指望他撑起来了。” 之前邵峰虽然震怒,也一直都对邵君庭不满,但是这样的话却还是头一次说,邵伟跟邵大夫人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慌乱。 邵伟到底是男人,更理智些,最初的震惊过后很快就平静下来,并且也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的确,现在邵君庭闹的如此不堪,原本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前程了,这个家怎么可能交给他? 邵大夫人平复的更慢一些,可她心里也多多少少是做好了准备的。 毕竟一个做皇后的女儿,还有一个只做坏事不做好事的儿子,孰轻孰重谁都会选。 别说她还有别的儿子,哪怕没有,她也知道该如何取舍。 两夫妻一时都没有说话。 不过有时候不说话就已经是一种态度了,邵峰环顾了他们两个一眼,沉声说:“既然你们都心中有数,便更无谓为了这个混账得罪韦家,陆家虽未必在乎她这个出嫁女,可韦家在意她却是必然的,你们懂我的意思了?” 只有傻子才会为了眼前那一点利益非得把人逼得走投无路。 所以纵然人人提起邵老太太都说一声厉害,好似她从来都不会吃亏,但是邵峰却知道邵老太太才是最蠢的。 明着是没有吃亏,但是其实却根本丢了西瓜捡芝麻罢了。 永恩侯府真正能当家做主的说到底其实就是邵峰,现在他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明显了,邵伟跟邵大夫人原本也不是邵老太太那种没有脑子的,夫妻俩都没有什么异议。 所以当陆明惜被带进来的时候,邵大夫人立即便站了起来,和气的去拉了陆明惜的手主动道歉:“明惜啊,今天的事我都听说了,都是家里的人办事不利,耽误了你的事.....” 陆明惜倒是能屈能伸,她在邵家多年,早已经对邵家人的脾性都了如指掌,见在场的是邵峰和邵伟夫妻,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她笑了笑就摇头:“没什么,我知道不会是侯爷和世子的意思。” 她能这么说,更能看出她的通透。 邵伟心里真的觉得可惜,儿子不成器,但是儿媳妇原本是好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没出什么岔子。 只是邵君庭真的烂泥扶不上墙,这些年愈发的变本加厉。 他思及此,倒是有了几分真心的遗憾,忍不住叹了口气:“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便是和离了,囡囡总是我们的亲孙女,这次的事,是我们没有注意,让底下的人钻了空子为难你,如今还让你捐了铺子几年的收益.....” 他看了一眼邵峰,见邵峰点头,便对陆明惜说:“你捐了多少东西,这些银子,都由家里帮你出,原本这也是你应得的。” 陆明惜挑了挑眉。 她知道邵峰跟邵伟在邵家算是聪明的,不过能够让他们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和退步,聪明可是不够的。 略微一思忖,她就反应过来是为什么了------说到底,还是因为想堵崔明楼的口。 这件事,可是崔明楼亲自经手的,若是崔明楼到时候在皇帝跟前说几句,可比外面的人说一百句都有用。 她笑了笑,并没有揪着不放,余光瞥见邵大夫人带着些急切的脸色,不疾不徐的道:“一共六间铺子,折算成银两,应当是捐出去了一万两。” 一万两! 这下就连邵大夫人都忍不住咋舌并且肉疼了,一万两银子,都够侯府嫁个女儿的嫁妆了!陆明惜也真舍得啊! 不过,她转念一想,也知道陆明惜当时抱着的想法-----若是邵老太太真的豁出去不要脸面,陆明惜虽然和离了,到底也是做晚辈的,她若是真的跟邵老太太过不去,外头的人议论起来,对她也不会有多少好话,毕竟大周朝重孝道的。 可捐出去就不同了。 天地君亲师,君可是排在亲前头的。 捐出去赈灾,又有一个好名声,又能避免这些东西落到邵老太太手里,对陆明惜来说,的确是好事。 她目光复杂的看着陆明惜,到底没有再能说出什么话来。 邵伟跟邵峰到底是男人,虽然也被这数目惊了惊,却更看得开的多,既然都决定去做了,便不必再婆婆妈妈的反而里外不是人。 邵峰便拍板定了:“老大媳妇儿,你让账房去取一万两银票交给明惜。” 这就是好名声让给陆明惜的意思,他看着陆明惜,沉声说:“明惜,从前的事,是我们对不住你,你多担待。” 陆明惜福了福身子朝他行了礼,沉声道:“这些年,虽然我跟君庭的感情不好,可是我也知道,公婆和侯爷都已经尽量给了我体面,这些是不会变的,正如您所说,囡囡永远是邵家的子孙。” 有手段,懂进退。 只可惜这么好的女人,邵君庭那个瞎了眼的不懂得珍惜。 邵峰忽然有些意兴阑珊,朝着她摆了摆手:“去吧,你什么时候收拾好了,我会让老大媳妇儿亲自送你回去。” 邵大夫人也接过话来:“是啊,到时候我亲自送你过去。” 陆明惜镇定的行礼告退。 等到一出门,先回了自己院子里。 曹妈妈一直在等着她,毕竟今天捐铺子的事儿对邵家来说,无异于是一种挑衅,她很担心邵家的人迁怒陆明惜,见到陆明惜回来,急忙双手合十念了声佛。 新 八十二·借刀用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惜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是见到曹妈妈满脸紧张的样子,又有些感慨,笑着冲她道:「放心吧嬷嬷,没什么事了,您去准备准备,收拾了东西我们好回去了。」 能够脱离邵家,真是一件大好事,哪怕是底下的下人们都得替主子庆幸的程度,曹妈妈顿时满脸都是笑意:「是是是!果然还是二小姐她说话灵验,她说没事,竟真的没事。」 说起陆明薇,陆明惜的面色也不由自主柔和下来,冲曹妈妈点点头:「去办事吧,清点了东西之后,世子夫人便会派人过来了。」 曹妈妈马上去忙了。 陆明惜长出了一口气,也紧跟着进屋去了。 另一头,陆明薇跟陆明惜分开之后,便打算回韦家去。 只是马车走到半截,又忽然停下,她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老杜已经在外面敲了敲车壁有些紧张的开口:「姑娘,我们的马车被人堵住了。」 马车上挂着韦家的徽号,一般是没人敢拦的,陆明薇心念一动,还没说话,外面已经传来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陆二姑娘,有没有兴致下来聊聊天?我有些话想问问陆二姑娘。」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陆明薇心里叹气,却还是隔着窗子吩咐老杜:「按照小王爷说的做,先停了马车吧。」 老杜苦着脸答应了一声,他是韦家的家将,以前也是在登州卫当兵的,后来跟着韦太夫人一道回了京城,自然知道这位小王爷是个什么样的脾气。 只是不知道,怎么这位小王爷忽然盯上了陆明薇了。 马车停在了太白楼楼下,陆明薇取了兜帽带上,一路上了二楼最里面的包间,这才看清楚崔明楼的样子,忍不住有些恍忽。 算起来,从前世到现在,她已经好些年没见过崔明楼了。 现在再看到少年时的崔明楼,一时竟然无法把他跟上一世在山脚下搭了间茅草屋住下的那个沧桑失意的人联系在一起。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还是看着眼前的人比较顺眼。 「陆二姑娘,本王这把刀,你用的还顺手吗?」崔明楼自顾自在窗边的位子上坐下,熟稔的对着跟上来的掌柜挑了挑眉:「捡最好的上,今儿有人请。」 太白楼的掌柜是个大胖子,闻言笑眯眯的看了陆明薇一眼,乐呵呵的应了声是便出去了。 百合心里有些发憷,低声喊了一声姑娘。 陆明薇已经知道崔明楼是看出捐铺子收益的事儿是自己的主意了,冲着百合使了个眼色让她放心,这才走到崔明楼对面坐下,坦坦荡荡的笑了笑:「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是,说起来,真要多谢小王爷大人大量,帮了我姐姐这个忙。」 崔明楼有些意外的看了陆明薇一眼,啧了一声放下了茶壶:「看来你真的变了,原本还以为你要湖涂着去做个湖涂鬼了呢,现在看来,还是有脑子的么。」…. 【讲真,最近一直用@ 子他都不卖,更别提寻常人了。 不过换做了是陆明薇,陆明薇就没那么怕,她坐在圈椅里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自己的杯子,这才冲崔明楼笑了:「小王爷又不是看不出我的意思,但是还是照样出手帮忙了。」 屋子里两个人打着机锋,旁边的百合一句话都听不懂,不由得更加紧张。 好在崔明楼看上去没有恼怒的意思,并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反而冲着陆明薇扬了扬下巴:「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陆二姑娘用我这把刀用的这么顺手,那接下来,是不是也该帮我一个忙了?」 陆明薇静静地垂下眼帘。 崔明楼不再停顿,盯着陆明薇问:「我的人在跟着一帮人,结果就这么巧,竟碰上了另一拨盯着他们的人。」 他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若有所思的说:「竟还是韦家的人,陆二姑娘,不知道你可不可以为我解惑,你的人,为什么要盯着陈浩辉他们?」 说起陈浩辉,陆明薇的眼皮跳了跳。 她只是让舅舅派人去盯着杜子明,陈浩辉这个人,她只是跟舅舅略提了提-----陈浩辉是锦衣卫的人,同时也是鲁王的爪牙。 楚国公夫人收买了杜子明要做这样的事,她必定是还需要留好后手的。 陈浩辉就是这个后手。 只是没有想到,崔明楼竟然也这么早开始就已经盯上陈浩辉了。 她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沉默的看着崔明楼出了一会儿神,才轻声开口问他:「你这么早就已经决定投靠周王了吗?」 这话一出,崔明楼原本懒散慵懒的神态立即散了,他脸上仍旧是在笑,甚至眼睛里都还含着笑意,但是陆明薇能够明确感受的到,他整个人如今都是紧绷的。 她没有躲避,坦荡的承受崔明楼的审视。 而崔明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重新又变回了那个慵懒的样子,靠在椅背上有些意味不明的说:「我可真是小看你了,一直以为你是个草包,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么多呢?」 他的语气十分自然随意,好似是在聊家常。 可是陆明薇知道,他如今是在等自己给出一个合理的可以接受的说法,否则今天这把刀,就不会是帮着她的,而是朝着她来的了。 她并没有畏惧,反正韦家已经被拖下水了,还遮遮掩掩的故作姿态实在没有意思。. 秦兮 八十三·豁出去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向来都知道取舍,同时也分得清楚是敌是友。 她笑了笑耸了耸肩看着崔明楼,姿态放低了一些:「正如小王爷所看到的这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有人要算计韦家,而我跟姐姐都不过是他们用来达到目的所能利用的棋子罢了。」 陆明薇说起这些的时候,就好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如何这样简单。 她是真的变得完全不同了。 从前的她崔明楼也见过,从前她眼睛里除了吴文杰好像看不到其他人,也跟这世上的东西都格格不入,可如今她却变得精明而又通透。 这种前后差距之大,着实让人好奇。 不过他是个好奇心不重的人,所以片刻之后,他便紧跟着顺着陆明薇的话挑眉开口问询:「陆二姑娘,我看我们还是言归正传,祸从口出这个道理,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你从哪里看出我在帮周王办事?」 「其实这也不是要从哪里看。」陆明薇也没有想跟他兜圈子,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周王殿下当年同样在登州负责榷场一事,当时登州几大营整合,也是殿下跟平江王一起做成的,而且,毕竟周王妃是您的姑姑,不是吗?」 崔明楼嗤笑了一声,靠在椅子背上好整以暇的啧了一声:「看你闷声不响的,没想到你知道的倒是挺多的。既然你知道的这么多,那你可以说了,这些天韦家派人盯着陈浩辉,是要做什么?或者说,是发现了什么?」 「正如小王爷所猜测的那样。」陆明薇没什么可隐瞒的,将韦嘉朝运送的佛像被动手脚的事情说了:「佛像不过是一个开始,楚国公夫人要这么做,无非是想要讨好鲁王,所以除了佛像,他们一定还有后招......」 在佛像里藏周王像,这样的主意,亏他们想的出来。 不过能够这么做,的确算得上是大手笔了。 崔明楼若有所思:「既然如此,你们盯着杜子明和陈浩辉,还有什么其他的发现?」 「还在跟,具体的发现暂时还没有。」陆明薇实话实说,末了看着他诚恳的道:「所以我想跟小王爷合作。」 崔明楼不置可否,还没有回答,外面他的心腹已经敲响了门,没一会儿便进门在崔明楼耳边说了几句话。 崔明楼立即站起身来,临走之前转过身看着陆明薇扬了扬下巴:「佛像的事如何处置,稍后我会再跟你联系,你等我的消息,不要擅自做主。」 变相的默认了合作。 陆明薇今天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遥遥的冲着崔明楼点了点头。 崔明楼再回头看了她一眼,转身快步出了房门。 百合吓得腿都软了,见崔明楼出去,忍不住重重的松了口气:「姑娘,刚才吓死我了!那个小王爷好吓人,他虽然看着很好说话的样子,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我看着他就觉得害怕。」…. 怕才是正常的,毕竟上一世崔明楼可是带着神策营的精锐将整个楚国公府都给屠戮殆尽了的,他身上杀伐气重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笑着拍了拍百合的手,陆明薇才道:「既然都来了太白楼,便干脆打包他们家最出名的烤猪蹄回去让外祖母尝尝吧。」 没了崔明楼压制,百合觉得空气都好呼吸许多,马上便笑着应是,快步下楼去办了。 陆明薇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傍晚了,韦太夫人正在跟韦翩翩她们几个说话。 一见了陆明薇回来,韦翩翩面上的笑意便澹了几分,打过招呼之后,便跟韦太夫人告辞:「今天还未练琴,明天我再来陪您说话。」 太夫人自然看得出来韦翩翩还是存着芥蒂,却也没有多说,只是笑着道:「既如此,你可吃不成太白楼的烤猪蹄了,岂不是太可惜? 」 韦翩翩笑起来:「那下次再多吃一些。」 大家说笑几句,韦翩翩才出去。 太夫人等她走了,方才叹了口气朝着陆明薇招了招手:「你这个丫头,看着眼明心亮的,怎么却不知道说几句好话?」 她就不信陆明薇不知道韦翩翩心里有怨气。 陆明薇吐了吐舌头,轻声道:「这种事急不得,我太冒进反而惹得表姐心里更加生气,还不如慢慢来,她迟早会知道我没有恶意的。」 太夫人也不再为难她,笑着问她:「怎么样,今天的事顺利不顺利?你姐姐那边如何了?」 其实之前陆明薇已经提前派了许妈妈回来给太夫人说一声了,怕她担心,但是现在太夫人问起,她还是自己把经过再说了一遍让太夫人不必担心:「邵家也不是只有邵老太太这样的湖涂人,如今有小王爷出面,他们更是分得清轻重,我之前已经让老杜去邵家等消息了,姐姐让曹妈妈递了话出来,说事情已经解决了。」 这样还差不多。 太夫人心里总算放心许多:「到时候你姐姐回家,也得提前跟我们说一声,否则到时候回去,谁知道林氏会不会又闹出什么事端来。」 「也不至于,有些招数一再用就容易用滥。」陆明薇实话实说:「吉云师太是一张好牌,她不舍得不分场合的用的。再说,姐姐在父亲心里的地位比我还是重得多,林氏不会拿这一招去对付她。」 毕竟把韦氏的两个女儿都说成灾星,这就太过留下痕迹了。 韦太夫人点点头,又道:「对了,之前许妈妈说带了个人要见你,你先回房去看看吧。」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安装最新版。】 许妈妈说的人,陆明薇一下子便猜到了,果然等到她回到房里的时候,许妈妈便快步迎了出来,先跟她说:「姑娘,桃夭在里面等着您呢,她之前便已经来过一次,只是您有要紧事没空见她,她这是第二次过来了,看来是已经等不及了。」 陆明薇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拖着不肯见她,无非为的就是拖到她等不及,人只有走投无路的时候,才最容易豁出去。 她嗯了一声,跟许妈妈说:「把她带到明间去,我去换一件衣裳便出来见她。」. 秦兮 八十四·渊源深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换了一件衣裳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太夫人跟前的彩屏,不由便问:“外祖母有事找我?” 彩屏急忙摇了摇头笑了:“太夫人说您刚回来又要忙着见客,怕您肚子饿,专程让我送了一盏参汤过来,给您先垫垫肚子。她说等您吃饭。” 陆明薇心中温暖,谢过了彩屏喝了汤,便进了明间去见桃夭。 桃夭已经等了一会儿了,正在不安的揪着自己的衣摆,她其实已经尝试几次都没有能见到陆明薇,原本还有些迟疑是不是该把事情和盘托出的,可是连续几次没能见到,她心里的迟疑便越来越少,反而担心陆明薇会对她这个小人物不感兴趣。 如今一见到陆明薇进来,她便紧张的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陆明薇跟前便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喊:“二小姐!” 见惯了桃夭狐假虎威的样子,忽然见她低眉顺眼的,陆明薇还有些不大习惯,越过了她在前面的椅子上坐下了,才嗯了一声让她起身:“听说你去了许妈妈那里好几次,说要见我,你要见我做什么?” 桃夭抿了抿唇,她之前其实早已经想过该如何跟陆明薇开口提条件了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对上陆明薇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她又有些迟疑。 陆明薇已经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边上的百合立即便有些不耐烦,她之前就十分讨厌桃夭。 桃夭跟紫嫣都是陆琳琅跟前的大丫头,两个人都十分精怪,尤其是桃夭,从来嘴巴里便没有什么好话,经常都对陆明薇和她身边的人冷嘲热讽。 见桃夭到这个时候都还在犹犹豫豫的想耍心眼,她便没好气的问:“你有什么话便快说,从前见你牙尖嘴利的很会说话的,怎么如今反倒是变成鹌鹑了?” 桃夭被吓了一跳,若是换做从前,她必然是要跟百合争出个高低的,可现在人在屋檐下,一见陆明薇似笑非笑的目光,她目光闪烁,勉强冲着百合笑了笑,转而冲着陆明薇磕了个头:“二小姐,求您救命!” 她整个人都没有了精气神,眼圈底下有一层十分明显的乌黑,可见这些天应当是一直都睡不好。 陆明薇知道时机已经差不多了,便挑了挑眉:“你可是三小姐的心腹,三小姐对你信任有加,有什么事能求到我这里的?” 桃夭面色泛白,嘴唇颤了颤。 若是从前被称作三小姐的心腹,她还要觉得与有荣焉,现在再被说是陆琳琅的心腹,她心里的怨气反而更加在心里横冲直撞。 以至于她之前所想的那些条件,还有那些权衡,如今全都抛在了云外。 她只是激动的反驳:“我怎么配做三小姐的心腹?三小姐她根本不把我的死活放在眼里!刘管事要替他那个儿子来跟我家里提亲,三小姐分明知道那个刘大不是个好人,时常对家里的丫头动手动脚不说,还是个会打人的,我若是嫁给了他,岂不是死路一条?可我求了三小姐许久,三小姐都不肯理我,她还说会多多陪嫁妆给我,我人都死了,还要那个嫁妆有什么用?留着养那个刘大吗?!”….人总是这样,遇见关乎自己利益的事,便会变得格外的激动,也难以维持情绪。 陆明薇哦了一声,沉声问:“陆琳琅不肯帮你,所以你便转而来求我。可你也是应当知道的,我们之前可不算是相处愉快,要求我,还来了好几次,你也应当很明白,若是你没有诚意,要我帮你,只怕是不可能的,是不是?” 桃夭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本来便已经哭的头昏脑涨了,被陆明薇这么一说,更是耳朵里嗡的一声。 从前她欺负奚落陆明薇的事还历历在目,她也知道,若是自己还跟陆明薇再这么拉扯谈条件,若是陆明薇恼怒之余不再理会她,她才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家里已经连刘大的聘礼都收了,三小姐是指望不上的,她最近只重视紫嫣,根本不再理会自己。 还有夫人,夫人就更不可能理会她了,反而次次都让她去当小少爷的出气筒。 她心里又慌又怕又急,眼看着陆明薇要起身走,急忙扑到在了陆明薇脚下,急促的道:“二小姐,我知道您其实很恨夫人的,我知道夫人她的把柄!” 果然。 如果不是有所凭恃,她是不会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找自己的。 陆明薇上一世知道桃夭是一路跟着林氏母女扶摇直上的,所以猜测桃夭必定知道一些林氏母女的阴私,如今看来,果然没有看错,桃夭的确是有些东西在身上的。 “你有夫人的把柄,就不必来找我了。”陆明薇似笑非笑看着她:“毕竟夫人在家里的地位人所共知,你有把柄,直接跟夫人谈条件岂不是更好?怎么会想到我?” 桃夭见她不信更加紧张,急忙伸手扯住陆明薇的裙摆,飞快的说:“不不,二小姐,夫人不是喜欢被人威胁的,我若是敢威胁她,就算是不用嫁给刘大,以后也完了!所以我才不敢跟夫人说,您相信我,我真的知道夫人的把柄,您知不知道,夫人在三小姐之前,还有一个孩子!” 百合睁大了眼睛。 原本打算进来送茶的许妈妈也站住了脚,一下子便面色凝重。 在陆琳琅之前,林氏还怀过孕? 那那个孩子...... 陆明薇站住脚低头看着桃夭,声音冷澹:“当真?” “千真万确的!”桃夭见陆明薇总算是表达出感兴趣的样子,松了口气,也不敢继续卖关子,急忙道:“我母亲以前是夫人身边的梳头丫头,后来嫁出去的,她知道的,夫人进门之前就有身孕了,只是没有保住,当时夫人小产,请的还是吉云师太.....” 又是吉云师太。 看来林家跟吉云师太真是渊源颇深,吉云师太又要帮林氏处置这些见不得人的阴私,还要帮着林氏给人批命看相,可真是忙碌的很。. 秦兮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新 八十五·做准备 - 闺门荣婿 - 秦兮 桃夭唯恐陆明薇不信,见陆明薇沉默着不再开口,当即便急急忙忙的将自己所知的全都全盘托出:「姑娘,小少爷生病也是假的,他根本不是被您给克了的,是夫人让奶娘先给他吃了猪肚汤,晚上又让奶娘开窗给他吹风......」 这么小的孩子,吃了油腻的汤水,晚上又吹风受凉,本身便很容易生病的。 之前陆明薇便觉得陆云松病的时机很巧合,但是林氏平时对陆云松重视的要命,摆明了把陆云松当成心肝宝贝,她并没有想到林氏连自己的孩子都会利用。 现在看来,果然是如此。 林氏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恶毒和阴损。 她重新坐了下来。 桃夭知道自己说的对于陆明薇来说是有吸引力的了,全身都松懈下来,亦步亦趋的跟到陆明薇的座位面前,破釜沉舟的望着她:「二姑娘,我求求你救救我,只要您能帮我,我一定会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您!还有,我还知道三小姐她的房里有你的生辰八字,都是用来诅咒您的......」 许妈妈气的了不得,忍不住在边上冷笑:「一边还天天说自己是活菩萨,心怀慈悲,这就是她们的慈悲!」 真是一家子三代都是坏的了不得。 太过分了。 陆明薇放下手里的杯子静静的看着桃夭,等到桃夭终于不哭了,她才澹澹的问:「你当真为了不嫁给刘大,什么都肯做?」 刘大那个人,长得丑陋恶心不说,而且还一无是处,桃夭只要想到要嫁给他便觉得可怕,一听陆明薇这么说,她毫无迟疑便肯定的点头。 陆明薇挑了挑眉:「既然如此,那你就帮我做一件事,这件事做成了,我就如你所愿,帮你拒绝刘大的提亲,并且让你脱离奴籍,怎么样?」 其实只要能够摆脱刘大那个可怕的废物,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听见陆明薇还愿意帮她脱籍,桃夭整个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急忙朝着陆明薇磕头应是:「桃夭一定全都听二姑娘的,二姑娘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陆明薇笑着扬了扬手:「那你便要把我接下来的话都给听清楚了。」 桃夭立即打起了精神,唯恐漏掉了一个字。 一下午的功夫都没有看到桃夭,陆琳琅有些烦心的皱了皱眉:「桃夭呢?」 紫嫣手里捧着一盆新鲜的苹果进来,闻言便急忙笑着解释:「姑娘不知道,其实桃夭姐姐最近这些天都时常告假回家去,想必是要准备嫁妆了。」 提起这个,陆琳琅才想起来刘大家的聘礼都已经送上桃夭的门了,桃夭前些时候还时常过来求情不想嫁给刘大,最近却没有再过来求过了。 果然人就是如此,什么愿意不愿意的?一旦到了提亲这一步,还不是一样都只能认命? 【推荐下,@ 你们自然该好好的照顾他哄着他,否则要你们这些人有何用?!你们也太过蠢钝了!」 陆琳琅笑着喊了一声娘,飞快的跑到林氏跟前抱住了她的手:「这是怎么了?弟弟还没好些吗?」 林氏面色有些难看,但是对着女儿还是和颜悦色的:「这几天一直精神都不怎么好,晚上睡着了也会哭醒,眼看着几天都已经瘦了一大圈了。」 陆琳琅叹了口气:「我带桃夭过来了,松哥儿喜欢跟她玩的,看看他见了松哥儿,能不能好些。」 林氏漫不经心的瞥了桃夭一眼,没当回事便摆了摆手让桃夭去偏院里看陆云松。 又吩咐林妈妈:「明天过去家里一趟,拿一些安神茶过来,顺便让刘妈妈也跟过来帮着哥儿收惊定魂。」 林府的刘妈妈自来是十分擅长给小孩子收惊定魂的。 林妈妈急忙答应了。 陆琳琅有些茫然,忍不住问林氏:「娘,您怎么让刘妈妈过来?松哥儿若是真不舒服,该去请吉云师太才是啊。」 「是你是个傻孩子你还真是!」林氏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目光便又盯着账册,头也不抬的回道:「师太之所以金贵,那是因为话说的少,若是她的话说个不停,那还有什么威望?自然不能事事都指望她。」 陆琳琅明白过来林氏的意思,吐了吐舌头:「不过也是,师太她老人家说话大家都信的,父亲更是深信不疑,为了她这些话,就把陆明薇赶走了,前些天父亲还对她好的不得了。现在看来,父亲本身便是更看重您和松哥儿的。」 林氏扯了扯嘴角。 这本来也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事。 生活了这么多年,陆显宗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就已经知道他是什么心思了。 「不要得意的太早了!」林氏告戒她:「你父亲怎么样是他的事,你做妹妹的,却一定得把场面功夫给做准,还有,你给我记住了,过两天你大姐姐回来,你可不许给我使绊子!她和陆明薇不同,可不是好欺负的,你父亲对她也是不同的。」 陆琳琅有些不服气,但是还是顺着林氏的话应下来了:「知道了知道了,她现在捐了铺子,眼看着成了坊间传闻的大善人了么,我哪里敢对她不敬啊?您放心吧,我心里都知道的,一定不会给您拖后腿。」. 秦兮 八十六·蛇蝎心 - 闺门荣婿 - 秦兮 林氏见她这么说话,轻轻笑了一声就挑眉摇头:“你这个傻丫头,她如今再得你父亲宠爱又能如何?一个和离回家的妇人,哪怕是从前你父亲看重她,如今再因为她有些名声对她客气些,过些时候还不是一样要打发她走?” 陆琳琅眼睛立即便亮了亮:“真的吗?” 她是真的不喜欢陆明惜姐妹,忍不住又低声抱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们才能都从咱们家出去!还有哥哥......” 提起陆云亭,林氏的眉头也皱了皱。 陆琳琅语气低沉:“云亭自从上次在宝鼎楼撞见我跟吴文杰之后,便再也不理会我了,以前他可是什么事都只相信我的,现在却成了陆明薇的狗。” 她眼珠子转了转,伸手去拽林氏的衣袖撒娇:“娘,只要陆云亭还在,那两姐妹还是一样能回来的,您可不能让他继续得意下去。” 林氏对女儿的心思心知肚明,她知道陆琳琅的个性,外表看起来天真可爱,但是其实却最是掐尖要强。 她得不到的东西,宁愿毁掉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女孩子争强好胜不是什么坏事,林氏没有戳穿女儿的小心思,只是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行了,这些事跟你这个小孩子有什么关系?你准备准备,收拾东西跟去你小姨家里住几天。 陆琳琅顿时有些诧异:“为什么要我去小姨家里住?” “你小姨家里又快办喜事了。”林氏满脸笑意,说起这件事连面色都好看几分:“曾四小姐即将嫁进高家,曾家这段时间真是宾客盈门,你好好跟着你小姨长长见识,多和那些闺秀们结交。” 曾四小姐定了嫁进鲁王妃的娘家高家,高家是保定望族,一门扎根保定,世代出读书人和高官,可谓是影响深远。 这一次曾四小姐是实实在在的高嫁,这段时间去曾家拜访的人家真是快把曾家的门槛都给踩破了。 小林氏记挂着外甥女儿,早早就派人过来知会,说是要接陆琳琅过去住一段时间,这样一来,曾四小姐的那些朋友也会成为陆琳琅的人脉。 陆琳琅一下子便听出来林氏的话外之意,随即却又忍不住有些担心:“我之前的事儿......” “之前的事又如何?”林氏正色看向她:“吉云师太亲自替你批命,如今你已经是人人都知道的贵命了,我让你过去,是让你和曾四小姐交好,也让你多多亲近那些闺秀们的,鲁王世子可已经即将要娶亲了.....” 鲁王世子! 陆琳琅紧张的一下子便攥紧了自己的手掌,睁大眼睛看着林氏,又惊又怕又有些不可置信:“娘!您是说,要把我.....” “那是以后的事,不要说的太早。”林氏打算她,神情如常的提醒:“不过就是让你凡事一定要谨言慎行,千万不要行差踏错闹出什么事端来。”….陆琳琅恍然大悟,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林氏会忽然让吉云师太给她批命了,原来一是因为要太高她的身份,另一层缘故则是要帮她铺路。 她喜出望外的答应下来。 林氏笑着摇了摇头,刚处置完家里这些事,准备去看看儿子,便见林妈妈快步进来,她挑了挑眉:“什么事?” “夫人,亲家夫人过来了。”林妈妈笑着回禀:“她老人家不放心小少爷,亲自过来了。” 林氏有些意外,急忙站起身来:“快让厨房准备晚上的菜单,留母亲用晚饭,泡母亲喜欢的茶!” 她急急地迎出去,正好遇见上了抄手游廊的林夫人,急忙喊了一声娘。 林夫人笑着站定了,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这么大的人了,做事还是毛毛躁躁的,自家母女还有什么好讲究的?我自己进来就是了。” “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林氏上前搀扶了她,真心实意的笑起来:“松哥儿不过就是有些着凉,过几天就没事了,是不是他们夸大其词,您没吓着吧?” 说话间母女俩已经进了房里,林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知道这府里上下已经都被女儿把控,她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便直截了当的皱眉看着她:“你也真是做事太过冒进,怎么能拿松哥儿去冒险?松哥儿可是你的命根子,他若是有什么事,你哭也来不及!那几个不过就是几条贱命,三个人绑在一起也比不上一个松哥儿,哪里值得你用松哥儿去冒险?” 林氏被母亲说的低头:“我也知道自己太冒失了,原本想着能趁势让侯爷彻底厌恶那个丫头,没想到却害的松哥儿病的这么严重,我自己也后悔的很。” “这么多年都一点点的忍过来了,你也不想想当年你是从什么境地出来的,还不是靠着忍慢慢的成了如今风光无限的侯夫人?”林夫人不以为然的指责:“现在你难道比当年都还不如?还有什么可怕的?” 林氏在自己母亲跟前,自然而然的便流露出脆弱:“您也知道韦家那位太夫人,她毕竟是德高望重,而且陆明薇那个丫头最近十分诡异.....我也是担心夜长梦多.....” 林夫人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怕什么?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他当年难道自己没份吗?若是事情闹出来,最过不去的就是他自己,他跟你可是共进退的,就凭这一点,那几个贱种就没什么值得怕的!尤其是等到琳琅嫁了个好人家,你们的地位便更是稳固,韦家又能拿你们如何?” 林氏知道母亲说的有道理,深深地呼了口气,见林妈妈送了茶进来,顿了顿,才道:“您放心吧,我心里都有数的,松哥儿是侯爷的心头肉,他一病,侯爷马上就把那个扫把星赶走了,这些天韦家连个消息都没派人过来送,侯爷也没过问一句,可见是不怕得罪韦家了......” 林夫人嘲讽的笑了一声:“吉云师太亲自批过的命,她以后就是丧家之犬了,看看京城还有哪户人家敢要这样的扫把星?”. 秦兮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新 八十七·三万两 - 闺门荣婿 - 秦兮 提起吉云师太,林氏的睫毛颤了颤,声音压低了许多:“她也越来越贪心了,难道我们真的要给她?” 林夫人原本还优哉游哉的品茶,一听见林氏这话,立即便皱起眉头放下了茶杯,转头瞪了女儿一眼:“说你聪明,你关键时刻又犯蠢!这个时候,难道还是在乎银子的时候吗?!先前多少都给了,还差这临门一脚?” 林氏从小就怕母亲,被母亲这么一瞪,立即打了个冷颤,急急忙忙的补救:“您先别生气,我也没说不给。只是她胃口越来越大,从前倒是还好,反正我也给得起。可她这次竟要三万两银子!我一时之间去哪里筹措这么多银子出来?” 哪怕是对于一座侯府来说,所有的田庄和各处的铺子加起来,一年三万两的出息也绝对算是多了。 吉云师太一张口就要三万两,就算林氏已经能掌控整个常勇侯府,这笔银子也是很难能抽出来。 林夫人真是恨铁不成钢:“刚说你大事精明,你现在就又傻了,是这三万两重要,还是松哥儿的前程重要?!这三万两可是一劳永逸的事儿,等到事情成了,你还差这三万两?!侯府有多少家业还不都是你的?” 林氏被母亲骂的一个激灵,很快便反应过来,急忙道:“我先看看能否把我那几个田庄脱手,京郊那几个庄子卖了,差不多这笔银子也能凑齐。” “快些去办吧,这种事不趁热打铁,等到再后悔可就晚了。”林夫人提点几句,也不再多说,便跟林氏道:“你自己凡事上心些吧,还有琳琅,让她过去可要和四小姐多亲近,以后若是能搭上高家,还怕没有好前程吗?” 两母女再说了一会儿,隔壁房间忽然传来孩子的哭声,林氏一下子便听出来是陆云松哭了,急忙喊:“林妈妈,怎么了?!” 林夫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奶娘已经急急忙忙的抱着陆云松过来了,忙不迭的跟林夫人和林氏解释:“刚才哥儿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球,滑了一跤,不过是摔在了桃夭姑娘身上,没受伤的。” 林氏还是不放心,立即伸手把孩子抱在怀里上下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见果然没事,这才算是放了心,冷冷的对着奶娘摆了摆手:“谨慎一些,若是哥儿有什么事,打死你们也不够赔的!” 奶娘瑟缩了一下,急忙答应了,跟出来的桃夭忍着痛跪在地上求饶。 林氏压根没注意她,抬头见到她才想起来她是刘管事要求娶的儿媳妇,想到刘管事,她倒也没心思跟桃夭计较,还大发慈悲的笑着冲她点了点头:“原来是你,你最近也不必进来当差了,安心在家待嫁吧。” 林夫人瞥了桃夭一眼,隐约觉得有些面熟,不过很快她便被外面的声音吸引了,听见外面有人连声通报侯爷回来了,她看了林氏一眼。….林氏也抱着陆云松往前走了几步,正好陆显宗进门,一眼看见脸蛋上还挂着泪的陆云松,立即便问:“这是怎么了?又吐了?” “没有没有。”林氏急忙解释:“只是玩的时候摔了一跤,还有下人垫着,没受伤,可能是吓着了。” 陆显宗这才放下心来,又转头看到了林夫人,急忙笑着打招呼:“岳母大人过来了。” 林夫人含笑点头:“我也是听说松哥儿最近这阵子身体很不好,加上海潮派人过来要安神药和刘妈妈,话说的不清不楚的,我心里不放心,便干脆过来一道瞧瞧。” 提起陆云松生病的事,陆显宗不免又想到了陆明薇,心里便有些烦躁。 正好林夫人还专门提起了陆明薇:“原本那天吉云师太帮明薇批命,我心里还惦记着是不是要带明薇去看看其他的大师们,看看能否化解,可是......” 陆显宗的心情更差,掂了掂怀里的陆云松,澹澹的道:“她去她外祖母家中小住了。” “只是.....”林夫人有些担忧:“姑爷,有些话我原本不好说的,可是又不能不说,太夫人那个脾气,你这样生硬的把孩子赶出去,怕到时候太夫人心中不舒服。” 陆显宗心里其实也有些惧怕韦太夫人,可是想想儿子,终归是幼子占了上风,何况对比一下令夫人的循循善诱,韦太夫人这个前岳母就更显得难以接近了。 他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林夫人心中就有数了,情况比自己想的还要好,陆显宗的心是完完全全已经偏到林氏和她所出的儿女这边了。 另一边的陆明薇也已经把桃夭所说的那些事都跟韦太夫人说了。 韦太夫人面色沉沉,相较于一开始听灵芝说当年旧事的激怒,她现在心情就要平静的多,听完了桃夭的那些话,她便挑眉总结:“现在有灵芝在,老大那边也已经派人去盯着吉云师太和林家,再加上邱妈妈和这个桃夭,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全,你那个爹和后娘想抵赖也抵赖不了。容他们张狂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时片刻的。” 她说着,沉沉的看着陆明薇叹了口气:“只是这件事对你们姐弟几个来说,未免都太残忍了。到时候事情闹出来......” 陆显宗被揭破丑事,以后对这几个孩子,只怕是再也没有任何情分了。 其实这种人的情分,要不要也没什么稀罕的。 可陆明惜他们几个毕竟都姓陆,若是把事情做的太绝,只怕朝中和外界的舆论也对他们不利。 陆明薇倒是想得通的多,她笑着提醒太夫人:“其实现在父亲对我们来说,也不是我们的父亲了,哪怕是真的到了最坏的地步,对云亭对我们也未必不是好事,变故催人成长,云亭早一些看清楚真相,对他也是好的。 她的意思是,不必忌惮和陆显宗的关系。 太夫人正要说话,黄妈妈便急忙进来通报说是韦嘉朝回来了。 没过片刻,韦嘉朝果然迈步进门,见到陆明薇,他面色有些复杂。. 秦兮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新 八十八·办法会 - 闺门荣婿 - 秦兮 太夫人见他反应有些怪异,心里有些奇怪,便挑眉问他:「出什么事了?」 「是杜子明。」韦嘉朝上前几步,坐在太夫人下手的椅子里,轻声跟太夫人解释:「娘,杜子明将佛像交给了皇觉寺的僧人之后,我的人发现他曾私底下去过东郊的狗场。」 狗场? 陆明薇立即就反应过来,沉声问:「是不是楚国公府的狗场?」 韦嘉朝心里最后一丝疑惑都没了,那家狗场十分隐秘,外表上看起来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产业,可内里却能斗鸡斗狗,甚至传说有人在里头赌命。 而且能进里头玩的人,也都是得有介绍人介绍才能进去。 韦嘉朝都被挡在了外面,也正是因为杜子明去过两次,他的人又进不去,韦嘉朝才动了去查的念头。 花费了许多人脉精力,也总算是被他查到了这狗场背后的猫腻。 可越是知道,他心里的担忧便愈发的深。 太夫人已经嗅到了这里头不寻常的意味了,见韦嘉朝面色凝重,陆明薇那句问话又脱口而出,便敏锐的去看陆明薇:「薇薇,到底怎么回事?那狗场有什么特殊的?」 陆明薇尽量直接简单的给太夫人解释了一番,见太夫人若有所思,才又紧跟着提醒:「这间狗场明面上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产业,可实际上却十分的赚钱,有人在里头玩,一天之内便能输掉整幅身家。楚国公府能够在天子脚下做这种生意,自然也是有所凭恃的,这凭恃,若是我没猜错,便是来自鲁王。」 鲁王给楚国公府撑腰,楚国公府现在又在拼命要对付韦家从而来打击周王,那么陷害韦家的事,鲁王是不是已经插手了? 如果是的话,事情的严重性便又要上一层楼了。 陆家的事还没有个结果,现在楚国公府又来势汹汹,就连韦太夫人都觉得棘手,她比了比眼睛,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事有轻重缓急,看楚国公府的意思,分明是还在布局,他们到底想下一盘多大的棋......」 韦嘉朝下意识去看陆明薇:「薇薇是不是知道?」 韦太夫人也朝着陆明薇看过去,陆明薇已经垂下眼帘,看不清她眼里的内容。 她有些担心:「薇薇,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韦氏托梦的事情太过虚幻,韦太夫人一直担心陆明薇的先知先觉会要付出什么代价,毕竟这世上的事,都是因果循环。 若是先知先觉需要让陆明薇付出什么代价,太夫人并不想她利用这个能力。 陆明薇摇了摇头,她知道太夫人是担心什么,安抚的冲太夫人笑了笑:「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只是想起一件事,舅舅,兵部给你们神机营的火铳,是最近入库了吧?」 神机营最近新得到了兵部送过来的一批火铳,之前韦嘉朝还专门配合去做了演练,然后收入库房了。…. 【讲真,最近一直用@ 上就道:「我看,他最有可能做的,是偷您的印信。」 杜子明作为韦嘉朝的心腹,有时候可以出入他在京营的住处,要动用他的印信也不难。 所以往里塞些什么东西,再拿走些什么东西,都是十分简单的。 韦嘉朝压住心里的怒气和不甘,立即便道:「我这就去安排,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刚才站起来,黄妈妈又在外面禀报,说是陆家派人过来了。 韦太夫人嗤笑了一声,面带嘲讽的让人进来。 韦嘉朝也停住了脚,想看看陆显宗派人过来要说些什么。 过来的是刘管事,他最近十分得陆显宗的信任,进进出出都是他在跟前跟后的。 陆明薇一眼便认出了他。 刘管事为人谨小慎微,一进来便满脸陪笑的先给韦太夫人和韦嘉朝请安问好,又笑着给陆明薇行礼。 韦太夫人态度冷澹的哼了一声:「不知道我那好女婿有什么事,我还以为他已经忘了有我们韦家这门亲了。」 刘管事跟着陆显宗久了,陆显宗的事儿他差不多都心里有数,自然知道太夫人的性子,连忙将姿态放的更低,轻声解释:「太夫人这话,真是让我们老爷无地自容了。不瞒您说,我们老爷让我过来,正是因为记挂着您,我们先夫人的忌日快到了,往年夫人的忌日都是在大昭寺做法事,今年他已经提前让人去通知大昭寺准备了,所以特地让我过来跟您说一声,到了那天,问您是否要一道过去?」 韦氏的忌日,太夫人是长辈,按理是不能去的。 可太夫人并没有这层忌讳,她后来从登州回来之后,便每年都要去出席。 只是如今再想到大昭寺,她心里只觉得发冷。 刘管事见韦太夫人和韦嘉朝都板着脸没有吭声,急忙笑着道:「老爷说,到时候大姑奶奶也回家了,正好一家人一道去.....」 韦太夫人沉下脸来:「知道了,还跟往年的旧例一样,我自然是要去的。」 刘管事点头如捣蒜:「老爷也是这么说,您年年都是必到的。今年大昭寺办的法事盛大,少爷也会提前两天先上山去。」 听见这个,陆明薇抬起眼睛看了刘管事一眼。 刘管事恍然不觉,自己把话带到了,也得到了想要的回复,便恭恭敬敬的跟太夫人和韦嘉朝告辞。. 秦兮 八十九·藏祸心 - 闺门荣婿 - 秦兮 刘管事把差事都办完了,便急忙回了陆家朝林氏和陆显宗交差。 陆显宗手里抱着陆云松逗着他玩耍,闻言头也不抬的问:「太夫人和大舅爷怎么说?」 刘管事察言观色,小心的整理着措辞:「大舅爷和太夫人倒是都没说什么,说是到了那天,一定会去。」 陆显宗嗯了一声,面色澹澹的将陆云松交给一旁的林氏,冲着刘管事摆了摆手:「行了,你提前使人去知会大昭寺的知客僧和监理一声,今年也跟往年一样办,另外,你去账房支五百两银子,让大昭寺给云松点一年的长命灯。」 她这个时候竟然还惦记着要给陆云松点长命灯,林氏心里升起巨大的满足感,同时又有些微妙的得意。 「老爷可别把他宠坏了。」她克制着心里的得意和欢喜,故作嗔怪的看着陆显宗:「他小孩子家家的,太宠爱他也不是什么好事,我母亲还说小孩子得贱养才好养活。」 「胡说八道!」陆显宗板起脸来,不假思索的反驳:「那都是你们妇人之见!什么得贱养才好养活,先吃苦才能享福,那都是你们自小吃够了苦头安慰自己的。我陆显宗的儿子,一辈子都富贵顺遂!」 林氏心中一梗。 虽然陆显宗平时对她极好,现在也同样宠爱她的儿子,但是下意识里,陆显宗还是瞧不起她前半段人生的。 想到从前,她眉眼闪过一丝戾气,却没有再跟陆显宗争辩:「母亲她也是一门心思的为了松哥儿好,她老人家还专门为了松哥儿抄血经呢,就是为了请菩萨保佑松哥儿平安健康。」 现任岳母的确是温和善良,陆显宗皱了皱眉头叹气:「这更是不该了,她老人家是长辈又年纪大了,怎可让她老人家如此耗费心神?你也该劝着。」 林氏这才笑着道:「她一片拳拳之心,我怎可忤逆她老人家。她这一辈子所为的都是我们姐弟几个,为了我们操碎了心,其中最放不下的又属我了,她总说,让我千万要记得对明惜明薇她们几个好,千万不可薄待了他们。所以我正想跟您商量呢,之前您是在气头上,为了吉云师太的话,又因为松哥儿恰好生病,您就把明薇送去了韦家.....」 陆显宗皱起眉头,心情越发不好。 他是真的很忌讳命格一说,毕竟当年有前车之鉴在,吉云师太的话还是应验了。 陆明薇妨碍父母,留她在家里只会生出无限祸端。 但是他也知道林氏的顾虑没错,陆明薇毕竟是姓陆的,一直让她去外祖家住着怎么也不符合规矩。 到时候不只是韦家有意见,只怕外头的人也会说三道四,觉得他这个当父亲的不慈。 他有些烦躁,沉吟片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她的事儿,等到这次***做完了再说,你再给她瞧瞧,若是有合适的人家,便定下来。」 林氏笑着应是。 陆显宗在家中吃了午饭,便急着去衙门了,林氏抱着孩子玩耍,一面盯着下人给陆琳琅收拾东西。 等到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便听说小林氏过来了。 她有些诧异,等小林氏进来,便问她:「说好这里让人送过去就是了,你怎么还亲自过来了?现在你家应当忙得很,你这样出来,不怕吗?」 做人儿媳妇的,总是要低头的,曾家虽然上下都很喜欢小林氏,但是该有的规矩却也不少,何况现在曾家还攀附上了高家,这个节骨眼,按理来说小林氏肯定也要在家里帮忙操持家务的。 小林氏在姐姐跟前没什么好避讳的,哼了一声面色不善的坐在圆桌边上:「忙来忙去的,反正也忙不到我的头上,我算什么呀?看似风光,府里什么东西都没在我家那口子身上,他就是个吃闲饭的,我原本以为 这回宴席总该交给我来办,谁知道也没我的份,既然如此,倒不如出来走走,省的在府里碍手碍脚的。」 林氏一听就明白了原委,摇了摇头不甚赞同的瞥了她一眼,忍不住数落她:「你这个大小姐脾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了!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从小就是看人脸色过日子的,跟母亲在京城,先是看外祖家的面色,看舅母的面色,等到后来,是看韦氏的面色,哪怕是到了现在,我都还要看侯爷的面色.....」 林氏是真真正正吃够了苦头才熬到现在的,她什么事都见过了,什么事也都经历过了。 现在见小林氏抱怨,她便劝解几句。 小林氏不以为然:「你现在在侯府里当着侯夫人,继子继女都被你吃的死死的,姐夫也宠爱你,你大权在握,自然是这么说了。可我真是.....」 曾夫人看着和善,可是其实却把家里大小事务都掌握在手里,半点不肯分权。 这种凡事都要看着人脸色过日子的日子真是太难过了。 林氏无奈叹气:「你呀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从前我比你现在的处境可差了千倍万倍,还不是一点一点谋算到了如今?再说,就算是如今,也还不是要步步小心?否则一不注意,就要被吞下去了!」 小林氏这才缓和了语气:「我也听母亲说了,你可得抓住这次机会,韦家毕竟红红火火的,那几个小畜生有韦家撑腰,姐夫可未必能真的狠下心来。」 林氏扯了扯嘴角,面色澹澹的:「这些事我早就已经跟母亲商量妥当了,你放心就是。倒是你自己,你婆家已经算是好了,加上有母亲的面子,你现在又生了儿子,只要慢慢熬,总是能熬到自己做主那天的,可千万别钻牛角尖了。」 小林氏有些无奈的应了一声,没过一会儿,见有管事媳妇儿进来求见林氏要禀报事务,她便干脆去陆琳琅那边了。 林妈妈见状快步走到林氏跟前,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林氏一字不落的听完,满意的牵了牵嘴角:「去告诉少爷一声、」 九十章·忍字刀 - 闺门荣婿 - 秦兮 屋子里的灯忽明忽暗,烛花发出扑哧爆裂的声音,陆显宗不耐烦的看了一眼墙上的自鸣钟,才惊觉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他答应了今天晚上要去陪着陆云松吃饭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站起来正准备要走,天边忽然传来一声轰隆巨响,震得窗户都似乎震了震。 下大雨了。 他皱了皱眉,拉了书桌边的铃铛,刘管事立即便推门进来了:「侯爷,外面下雨了,才刚夫人还派人过来问您是不是要过去吃饭呢。」 陆显宗嗯了声,让他准备了雨伞和蓑衣,一面忽然想起什么来,问他:「对了,你儿子成亲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提起这件事,刘管事便是满面的笑意:「还要多谢侯爷和夫人大恩,一切都顺利的很,已经定了日子,过些天让他们来给您和夫人磕头。」 陆显宗不甚在意,刘管事是跟着他的得意人,知道他许多事,他要个府里的丫头做儿媳,别说是桃夭了,便是要林氏身边的人,他也不会不给刘管事这个面子。 由着刘管事换好了蓑衣,陆显宗才迈出门槛,忽然见到几盏灯笼由远至近,飞快的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过来,便皱了皱眉停下脚来,还以为是林氏派过来接自己的下人,谁知道却看见府里的大管家黄全急急忙忙的跑着到了跟前。 黄全掌管府里大小事务,在外头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富家翁了,外头的田庄租子都是他经手的,现在跑成这样,陆显宗心里咯噔了一声,站住了脚问他:「怎么回事?!」 黄全急忙跪下了,在灯笼的映照下他的面色雪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朝陆显宗说:「侯爷,不好了,大少爷在上山的路上惊了马摔下了山崖!」 刘管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急忙去看陆显宗,见陆显宗沉着脸没有表情,担心的喊了一声侯爷。 陆显宗这才反应过来,厉声斥责:「胡说!」 陆云亭到底是他的头一个儿子,他怎么可能会不关心? 黄全哭的诚心实意:「是真的侯爷,刚才顺天府才派了人来,说是已经派人下去搜了,只是山高路陡,现如今又正下着大雨,暂时还下不去山崖,他们正想法子.....山上的师傅们也派了武僧去帮忙.....」 那就是真的了! 陆显宗晃了晃身子,又马上恢复理智,立即吩咐黄全:「拿我的帖子,去让顺天府和当地的里正以及大昭寺全力搜救云亭,另外快些让人去韦家知会一声,告诉太夫人和大舅爷一声!」 黄全急忙答应着去办了。 陆显宗面色泛白的去了林氏房里,让林氏给他收拾出几套衣裳来。 林氏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的问他是怎么了。 陆琳琅跟着小林氏去曾家了,家里只剩下陆云松一个孩子,此时见到陆显宗,他立即欢呼着喊了一声爹,朝着陆云松小跑着过来抱住了陆显宗的腿。 陆显宗此时却没心情再哄孩子了,尽量和颜悦色的低头跟他说了几句话,便急着让奶娘把他抱走。 奶娘看出气氛不对头,忙连哄带骗的把陆云松抱走了。 林氏这才追问他:「这大雨滂沱的,您是要去哪儿啊?」 「别问那么多了!云亭出事了,马车在上山的路上翻了,我得赶过去看看情形!」他有些急躁,让林氏快些把东西收拾好,又道:「你在家里带着松哥儿就是。」 林氏啊了一声,脸色瞬间就变了,不敢耽误让夏荷去收拾东西,自己眼泪汪汪的捂住嘴:「怎么会这样?出去的时候,已经把人手都给云亭带齐了,那么多人跟着呢!还有老程在呢,老程可是跟着您的老人儿了,他怎么办的事?!」 他们不在现场,再怎么猜测 都没什么意义,陆显宗不耐烦的抿着唇,面色难看的立在原地没有动静。 林氏也不敢再多说了,等到夏荷把东西收拾好了,见陆显宗站起身就要走,她急忙追到门口:「侯爷,若是云亭有什么消息,您好歹让人送个消息回来。我担心的了不得.....」 陆显宗面色总算是缓和了些,转头朝着她点点头,快步消失在了夜色里。 窗外大雨如注,屋内满室馨香,林氏等到陆显宗走了,便面无表情的看着放在桌上的紫金凋仙鹤云纹的三角香炉,沉沉的发出一声冷笑。 她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今天。 只要陆云亭一死,韦氏所出的两个女儿再怎么狡猾又有什么用? 陆显宗这个年纪了,他还能不能再生的出别的儿子来都是两说,膝下就只剩下一个平时就极尽宠爱的陆云松。 整个家业都会是陆云松的。 忍字头上一把刀,她跟小林氏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她的确很擅长隐忍,但是不代表她忍的很舒服。 忍了这么多年,她已经忍够了。 已经到了一劳永逸的时候。 可笑陆明薇那个蠢货,她大约还以为吉云师太给她批命才是自己的报复。 大人们的争斗,从来就是以小见大。 批命不过是个伏笔罢了。 韦氏都死在她的手里,韦家这么势大照样这么多年没抓住过她的把柄,她陆明薇以为自己与众不同,以为来了一场退婚就占尽了先机。 她很快就会知道,大人之间争斗是如何的残酷。 失去陆云亭这个弟弟,就是给她的一个最好的教训。 想到陆明薇和韦家的人听见陆云亭死讯的时候的嘴脸,林氏忍不住笑出声。 谁会真的喜欢忍着过日子呢? 以后陆明薇和陆明惜也都尝尝这种滋味吧,没了陆云亭,她们俩以后可就真的只是寄人篱下了。 还有韦太夫人。 这个一直以来都刻薄难缠的老妇,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走了女儿,现在又要送走自己的外孙。 林氏笑的都笑出了眼泪,旁边的林妈妈急忙递上帕子,却被林氏给推开了。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林妈妈:「让人也去知会知会大姑奶奶啊!这么大的事,她这个最宠爱弟妹的大姐怎么能不知道呢?」 免费阅读..com 九十一·出意料 - 闺门荣婿 - 秦兮 窗外的风声呼呼作响,连带着雨点敲打在墙上地上,将屋子里映衬得格外安静。林氏抱着迷迷糊糊的陆云松,轻轻的拍着他给他唱着小调。 天边不知不觉已经露出鱼肚白,林氏缓缓睁开眼睛,并没有疲倦,反而精神奕奕的起身问彩蝶:“老爷那边有消息传来了吗?” 彩蝶急忙摇头:“侯爷还没回来,黄管家和刘管事都跟着出去了,也没传消息回来......” 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去大昭寺的那段路是新修的,原本是比旧路要好走的,可是因为连日来下雨,最近那边时常有落石滚下,而且另一侧是山崖和急涧,所以下雨的时候时常会有马车打滑的事情发生。 若是不小心翻车了倒也不怕什么,怕就怕若是在半道上滚下了山涧,那可就真是凶多吉少了。 那底下荆棘密布,杂草丛生,而且怪石嶙峋,要下去找到人还不知道要多久。 就算当时摔下去没死,找到的时候也冻死饿死了。 林氏根本不担心,将孩子顺手交给奶娘,刚吃完了早饭,林夫人便过来了。 没有外人,母女俩便畅所欲言。 林夫人一面给陆云松喂饭一面叮嘱林氏:“老温回来说了,那边的事情办妥了,半夜三更,他虽然看不清,但是是亲耳听见跟队的那些人的哭喊声的,一个个的都哭着喊说少爷掉下去了,场面混乱的很......” 事情交给母亲办,林氏向来是放心的。 她看着陆云松,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只要这件事顺利过去了,以后我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娘,还要多谢您,若不是您给我出主意想法子......” 林夫人嗔怪的看她:“我就你们姐弟三个,你们三个哪个都是我的命根子。我自己前半生是苦着熬着过来的,绝不能让你们也跟我一样这么过日子。好日子谁不想过啊?抢到手的才是自己的,最关键是不要犯蠢,什么时候都要头脑清醒。” 林氏撒娇着朝林夫人靠过去:“知道了。” 处于上风的人总是更宽容好说话的。 只是不知道韦家现在是怎么样了。 林氏讥诮的扯了扯嘴角。 韦家此时并没有如她所想的乱成一团。 韦太夫人坐在马车里,面色淡淡的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车外,再转头回来看着陆明薇的时候,神情还是有些复杂:“薇薇,或许真是你母亲在天有灵。” 陆明薇轻声应是。 她能够重生,她也觉得或许是母亲在天有灵,不忍心她们姐妹被人鱼肉,所以让她重来一次,拯救自己,也拯救亲人。 马车外车夫长长地喊了一声吁。没过一会儿,马车便停下了。 很快韦嘉朝便掀开帘子请太夫人下车。 太夫人扶着韦嘉朝的手下了马车,一眼就先看见了穿着一身蓝色直裰的陆显宗,便挑了挑眉。 陆显宗的面色极为难看,快步走到韦太夫人跟前低声喊了一声岳母。 韦太夫人嗯了一声,语气十分冷淡严厉的责问:“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马车打滑翻下山去?!人现在怎么样了?!” 陆显宗自知理亏,不敢争辩,也不敢推卸责任,只能面色泛白的跟韦太夫人说实话:“昨天晚上下着大雨,车夫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控不住马了,护卫们也都没来得及,马车便一头栽下去了。” “你们简直不知所谓!”太夫人毫不留情的冷笑:“云亭才多大,你们就放心让他一个人冒雨上山去先跪经祈福?!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你们满意了?” 这话说的就实在太重了,几乎就是指着他的鼻子在说他和林氏疏忽不重视陆云亭,才会导致这样的事情发生。 陆显宗虽然宠爱小儿子,但是也不是真的不在意大儿子,一听韦太夫人这么诛心的话,当即便有些受不住,急忙解释:“是因为之前寺里就算定了昨天是最合适上山的日子,加上云亭又恰好从书院回来了,这才让他去的.....是小婿的不是,若是小婿能够再多派人手,就不会出这样的疏忽了。” 韦嘉朝咳嗽了一声,皱着眉头问:“那现在人怎么样了?跟车的人应当也不少,便没有什么发现么?” “马车在半山腰找到了,摔的碎的不成样子.....”陆显宗面色更加难看:“车夫也找到了,人当场就摔死了,就是不见云亭。昨晚到现在,顺天府和当地里正加上山上的武僧,一共来了二三百人,还在往下面去找......” 他看了一眼陆明薇,忽然就大怒:“你来做什么?!” 忽然被点到了名的陆明薇看了他一眼。 韦太夫人也马上便沉下脸来问他:“你什么意思?!” 陆显宗被韦太夫人这么一厉声呵斥,才后知后觉陆明薇是韦太夫人带大的,素来就是韦太夫人的心肝宝贝,忍了忍才道:“她.....好端端出此不祥之事,焉知不是她所带来的祸患!岳母,她毕竟是不祥之人......” 口口声声都在指责陆明薇是不祥的,丝毫没有任何父亲对女儿的情分。 陆明薇仔细想想,终于把这一世的陆显宗的嘴脸和上一世的重合起来了。 原来不管再怎么变,陆显宗的这副嘴脸是不会变的。 她心里嗤笑,面上不动声色的往韦太夫人身后退了退。 韦太夫人正要说话,外面黄全忽然狂奔进来,面带喜色的看着陆显宗:“侯爷,找到了!找到了!少爷找到了!” 陆显宗立即便问:“当真!?是谁找到的,人现在怎么样了!?现在人在哪里?!” 韦太夫人转头看了陆明薇一眼,陆明薇对她眨了眨眼睛。 韦嘉朝已经跟上了陆显宗了,站在陆显宗边上听黄全回话。 黄全擦了把头上的汗,急忙挑了重点回话:“是在山脚下找到少爷的,少爷说昨晚他人没在车上.....” 什么? 陆显宗皱着眉头一脸的不可思议。 陆云亭没在车上?! 那昨晚掉下山崖去的,只有那个车夫和马车?! 新 九十二·一起来 - 闺门荣婿 - 秦兮 忙活了一个晚上的陆显宗来不及松口气,看了一眼韦嘉朝和韦太夫人,急急忙忙的跟他们商量赶到山脚下去。 他现在一肚子的疑问。 好端端的,怎么陆云亭竟不在车上?那翻车下去的是谁?当时分明跟车的人都确定车内有人的。 他满脑袋雾水。 黄全这才喘着摇头:「刘管事在山脚下一户人家找到了少爷,现在已经把少爷在带回来的路上了。」 陆显宗一夜未睡有些头痛,连脑子都似乎转的格外的慢了些。不管怎么样,听说陆云亭没事,他心里那口气总算是松了,便疲倦的跟韦太夫人提出要去洗把脸。 韦太夫人也没说什么,摆摆手叫他去了。 陆显宗走之前特意看了一眼陆明薇,迟疑片刻招呼陆明薇:「明薇,你过来一下。」 听见陆显宗叫她,韦太夫人先转过来问他:「什么事?」 陆显宗顿时有些气闷,韦太夫人这语气好似看着他是什么洪水勐兽似地,他忍了忍才道:「小婿有些话要跟她说。」 韦太夫人这才没再说什么,只是安慰的冲着陆明薇点了点头。 陆明薇快步走到陆显宗旁边,跟着他出了禅院的门口,陆显宗方才站住了脚,目光复杂的看了陆明薇半响,才道:「明薇,你可知道家中最近发生了许多事?」 原来是要说这个,陆明薇福至心灵,已经知道陆显宗要说些什么了,抬眼坦荡的看着陆显宗点了点头:「父亲是想说什么?」 她的目光清澈透明,好似能把人给看穿,陆显宗一把年纪,愣是被她这目光看的有些不大自在,咳嗽了几声才端正了脸色看着陆明薇沉声开口:「你.....最近这段时间,你便不要四处走动了,等你母亲的***过后,我便送你去苏州你叔父那边休养一阵。」 陆显宗的弟弟陆显明在苏州任苏州同知,举家赴任。 这是要把她这个灾星远远地打发走了。 陆明薇心知肚明是什么缘故,也毫无意外陆显宗会做出这个决定。 一个不尊重发妻的人能有几分良心?凡是阻碍了他的人自然都是绊脚石。 她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陆显宗被她这个笑弄的有些难堪,沉了脸色语气也严厉了几分:「不是父亲狠心,是有些事不得不信,你自小出生,你母亲的身体便每况日下,后来更是撒手人寰。还有你大姐,你弟弟如今.....这些都是你所带来的灾祸,只有你躲开一阵子,大家才能彼此安生。」 他还算是没有绝情到家,至少没有光明正大的把林氏和陆云松拿出来说事。 陆明薇正要说话,便有马蹄声和吆喝声响起。 听这动静不小,陆显宗顾不得再多说,头一转便瞧见了七八匹马狂奔而来,一下子有些出神。 这倒不是因为他认出了里头有陆云亭,而是陆云亭身边那些马背上的人可都不是普通人。 也就在这转瞬之间,几匹马已经到了跟前,众人纷纷勒马,陆云亭也从马背上翻身下来,跑到了陆显宗和陆明薇那边,喊了一声父亲。 陆显宗嗯了一声,顾不得儿子,满面春风的朝着此时也刚下马的几个人拱了拱手,客套的打招呼:「小王爷、李小侯爷、刘小将军!」 他有些狐疑,崔明楼跟李崇瑞他们可都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炙手可热的一群二世祖,陆云亭自来都是跟他们没什么太多往来的。 怎么此时却跟他们混在一起?还跟他们一道上山? 崔明楼眉眼飞扬,他今天穿着一身玄色绣暗色仙鹤,云纹滚边的长袍,因为他本身便长得俊眼修眉,这红色把他衬得更加的添了几分 俊美,此时愣是叫众人都有些暗然失色,此时他冲着陆显宗挑了挑眉笑着道:「侯爷有礼了。」 陆显宗心中疑惑众多,只是当着这些人的面不好问什么,只能道:「真是劳烦诸位了,昨夜犬子所乘马车摔下山崖,以至惊动了顺天府和此地里正,给诸位添麻烦了。」 「麻烦算不上。」李崇瑞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了陆云亭一眼,大声道:「不过他也真是幸亏遇上了我们,否则,此时只怕已经是一个亡魂了。」 这话说的便有些骇人了,陆显宗的脸色变了变,立即转头看着陆云亭,低声问:「怎么回事?!」 其实他自己心里对于陆云亭没在马车上的事也是疑虑重重。 陆云亭下意识看了陆明薇一眼,很快便又挪开了目光,也同样压低了声音跟陆显宗解释:「爹,昨晚有人要害我!若是我在马车上,此时我就真的摔下山崖,生死不知了!」 什么?! 哪怕是看出事情不简单,也知道事情有问题,但是对于这个说法,陆显宗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可是现在出来的不只是陆云亭一个人,还有崔明楼和李崇瑞他们,他们这些人跟陆云亭在一起,又说救了陆云亭的命,这总归是有缘故的。 他没有斥责陆云亭胡说八道,而且当着崔明楼跟李崇瑞的面,也不能让陆云亭撇开他们单独私底下去问话,毕竟李崇瑞口口声声说是他们救了陆云亭的性命,总不能还防备着救命恩人吧? 陆显宗压抑住心里的不安,问:「到底怎么回事!?」 陆云亭还没说话,院子里的韦太夫人和韦嘉朝或许是听见了动静,也急忙都出来了。 一见到陆云亭,韦嘉朝便大声喊了他的名字。 韦太夫人这样硬朗的脾气,也忍不住湿了眼眶,急忙朝着陆云亭急匆匆的走过来,上下的检查了一遍,确认了陆云亭没有受伤,才忍不住泪眼模湖的点头:「好好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母亲若是地下有知,肯定也是庆幸你无事的,否则为了她的***你出了事,让你母亲在地底下都不能安心的!」 这话说的好似话里有话,陆显宗心里着实有些不大舒服,他咳嗽了一声,才继续问陆云亭:「你外祖母和舅舅也在这儿,大家都担心了你一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免费阅读..com 九十三·有预感 - 闺门荣婿 - 秦兮 还没等他想到该如何接韦太夫人的话,李崇瑞他们便过来跟韦太夫人请安了。 彼此都是京中贵族,韦家从前还是坐镇登州,李崇瑞家中也有人在登州从军,与韦太夫人自然是行晚辈见长辈的礼。 太夫人看他也格外亲切,微笑着喊了他起来,又感激的道谢:「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们,否则的话,只怕是凶多吉少。之前摔下去那个车夫已经当场便死了.....」 说到这个,韦太夫人深深叹了口气。 李崇瑞却当即不客气的冷笑:「太夫人不知道,这种人死了也是活该!他可是有心勾结了外人谋害主子的!」 这话一出,不仅是韦太夫人皱了眉头满脸震惊,便是之前还一肚子不舒服的陆显宗也同样不可置信。 他顾不得崔明楼也在边上了,急忙追问:「小侯爷因何这么说?赶车的车夫可是我们侯府多年的老人了,按理来说当不该做出此事才是.....」 他心里咯噔了一声,不知道为何忽然涌上重重不安。 陆明薇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自然把他的表现都看在眼里,见陆显宗目光闪烁,她便知道,陆显宗心里只怕也是有数的。 也是,男人哪里真的有蠢的?只有装蠢的。 他的枕边人是怎么样的人,难道他心里真的一点儿都没数么? 说到底不过是做贼心虚不愿意相信罢了。 果然,李崇瑞啧了一声,拍着胸脯得意的杨着下巴反驳:「侯爷,我们昨天准备出城去温泉庄子过夜的,谁知道中途在茶寮休息之际恰好听见周边几个人密聊,说的正是要翻车将陆家大少爷扔下山崖的事。」 少年侯爷说的神采飞扬,活脱脱便是一个救世主,得意的瞥了一眼崔明楼,见崔明楼朝自己微笑点头,他便更加来劲儿了,笑着道:「原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我们也想作壁上观,谁知道那人却说出些更不该说的来......」 陆显宗此时心中已经有了很不好的猜想,他有些慌乱的阻止了李崇瑞继续说下去:「竟是车夫见财起意,故意谋害主人,只可惜他已经死了!否则我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他说完先去看陆云亭,急忙道:「云亭,你先跟着黄管家去禅房休息,待会儿请大夫来瞧瞧,看看有没有事。」 陆云亭却没动,他面色复杂的问:「父亲,您知不知道是谁收买了车夫要让我摔下山崖?」 陆显宗心中已经有了猜想,可此时此刻,他根本不想听也不能听,便板着脸呵斥陆云亭:「行了!这件事我一定会调查清楚,你先不必管!」 这话一出,韦嘉朝便在边上冷笑:「哪有你这样做父亲的?之前我便觉得你偏心,深更半夜的竟让他一人上山先跪经,导致出事,而他出事之后,你竟也不问问清楚缘故,还要隐瞒事实,这件事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还是说,是害他的人不能被人知道,你要替人隐瞒?」…. 这话便等同于撕下了陆显宗的遮羞布,他顿时觉得牙痛,忍不住火气上涌的说:「这件事是我的家事,我自己解决便是了!不劳烦旁人操心!」 边上的崔明楼忽而笑了。 他之前除了打招呼之外一直都没有说话,可这并不代表他的存在感便弱了。 至少此时,他一笑,周遭所有人都下意识静了下来。 连李崇瑞也不再多嘴了。 陆显宗有些难堪的冲崔明楼拱了拱手:「真是让小王爷受累了,这件事是我们家的家务事,我回去便会好好处置.....」 「怕是不行。」崔明楼言简意赅的摇头,见陆显宗还要说话,便直截了当的冲身后的刘元锦挑了挑眉。 刘元锦上前一步恭 敬的站在陆显宗跟前,清了清嗓子解释:「常勇侯,这件事怕是不只涉及您的家事。事实上,昨夜与府上车夫勾结密谋害人的,正是大昭寺的僧人。」 大昭寺的僧人? 陆显宗有些错愕。 是大昭寺的僧人? 他还以为是.....怎么会是大昭寺的僧人? 他转头看了陆云亭一眼,这才满头雾水的问刘元锦:「大昭寺的僧人,为何要害我儿子?」 刘元锦满怀深意的笑了笑:「这个,也得等我们审过之后才知道了,不瞒您说,我们正在办一桩桉子,桉子正是涉及大昭寺的。所以这件事,此时已经不只是您侯府的家事。」 陆显宗心里哄然一声炸开了。 可他却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 何况现在,崔明楼摆明了是这里头做主的,这位主儿哪怕是鲁王的面子都能不给,是说翻脸就翻脸的主儿。 谁能拿他怎么样? 韦太夫人却肯定的点了点头:「是该查,该好好的查!光天化日之下,大昭寺的僧人竟然敢勾结人害人性命,这岂不是让天下信众不安?此等恶人,便是成天念经求佛,菩萨也是不认的!」 陆显宗无话可说。 他擦了一把头上的汗,也知道自己此时问什么都不会有人回答,只能转头深深地看了陆云亭一眼,沉声吩咐:「你跟我过来。」 韦太夫人面色不善的沉声问他:「你要做什么?孩子刚经历了生死,正是惊慌的时候,你可别吓着了他!」 陆显宗更是有些词穷,只能急忙摇头分辨:「您发安心,小婿心中有分寸,只是想问问事情原委到底是怎么回事。」 韦嘉朝已经不知道转身去跟崔明楼他们说些什么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陆显宗总觉得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心中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压得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去看看陆明薇,而他看过去的时候,陆明薇也正面色清澹的朝他看过来,父女俩的视线在半空中碰上,还是陆显宗先怔了怔。 正不知道该怎么说,黄全急急忙忙的跑进来了,惊恐的看着陆显宗:「侯爷,不好了,家里送了消息过来,让您赶紧下山去......」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安装最新版。】 家里! 陆显宗一下子就想到了在家里的陆云松,这些天他的身体一直反反复复的....。. 秦兮 九十四·有红痣 - 闺门荣婿 - 秦兮 他下意识以为是陆云松出了事,面色便立即就变了。 韦太夫人倒是似笑非笑的,目光讥诮的在陆显宗身上打了个来回。 不过陆显宗关心小儿子,这个时候也没顾及这些,只是擦了把头上的汗便过来跟韦太夫人为难的说:「太夫人,家里现在出了些事,只怕我得急着赶回去......这里便要您受累了。」 他自己都觉得说这话有些荒谬。 毕竟陆云亭是他的头一个儿子,不管于情于理,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都该留在这里把事情弄清楚的。 可是这个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深吸了口气,讪讪的对韦太夫人赔罪。 韦太夫人没有说什么,只是盯着陆显宗一会儿,盯得陆显宗都有些毛骨悚然了,她才大有深意的说:「我劳累不劳累的不要紧,这是我自己的外孙外孙女儿,都是我该当的。倒是你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凡事都要拎得清再做决定才好,要知道,许多事错过了,可就无法挽回了。」 太夫人是话里有话,陆显宗心知肚明。 但是不管是出自于哪方面考虑,他都不想再待在这里,而且这件事还把崔明楼他们都给牵扯进来了。 陆显宗避而不答,转过身去找了崔明楼他们:「小王爷,这件事只怕要等我回来之后再谈,犬子如今也受了惊吓,凡事不如先押后如何?」 崔明楼出了名的难说话的,但是不知道为何,这次竟冲着陆显宗轻飘飘的笑了:「侯爷客气了,您走您的,我这里审我的,到时候有了结果,我们自然会通知您的。」 那边黄全一副火急火燎好似死了娘的样子,陆显宗琢磨着崔明楼这话怎么琢磨怎么不对,但是又挑不出什么不对来,只能勉强笑了笑,硬着头皮去跟韦太夫人告辞。 韦太夫人冷声冷气,一个字也没再跟他多说。 韦嘉朝更是直截了当的很:「这么多年,现在才看出你是个什么人来!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半点不想着给云亭把凶手找出来为他出气免除后患,反而只挂念着你的新夫人和小儿子,你可真是个好人!」 韦家对陆显宗不满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于这一点陆显宗早就知道,可是把话说的这么难听而且这样放在台面上来说,还真是头一次。 他知道,这次的事不管结果如何,只怕韦家跟陆家的关系也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虽然有些可惜,韦太夫人毕竟在军中人脉广阔,可是陆显宗深吸了口气,还是当没听见这番奚落,转身大踏步走向了黄全,带着黄全从下坡的路上下去了。 韦太夫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冷笑不语。 倒是崔明楼看了一眼陆明薇,又看了一眼山壁上凋刻的巨大佛像。 陆明薇立即会意,轻声跟韦太夫人说了几句话。 韦太夫人也有些累了,加上她还有些事要先做准备,便拍了拍陆明薇的手,便进了寺里安排的禅院。…. 现在大昭寺的僧人有人勾结了车夫要害死陆云亭,大昭寺的处境顿时变得尴尬难堪起来。 一开始招待陆家和韦家一行的知客僧也不敢再久留,没一会儿就借口出去换了寺里的监理过来。 监理是有些名声的圆通和尚,他一来便先冲着韦太夫人诸人赔了不是,又义正言辞的道 :「太夫人尽管放心,若是查实当真是我们寺中僧人所为,我们必定配合官府,绝不纵容姑息!」 韦太夫人对大昭寺毫无好感,不过也没有做的太过明显,只是露出有些疲倦的样子靠在引枕上。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 下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认真看着面前的韦嘉朝,和善的喊:「施主!」 韦嘉朝没有理会他,站在院子里的松树底下静静站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韦嘉朝回头看着圆通问他:「不是说佛门净土么?怎么佛门竟也出败类?」 圆通和尚面色不变,面上仍旧一副悲悯相:「施主此话,贫僧无可应答。佛门的确是净土,可是也有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说法.....佛渡一切可渡不可渡之人。」 韦嘉朝嗤笑了一声。 而另一头,陆明薇带着百合和许妈妈到了佛像底下的亭子里,一眼便看见背着手面对着巨大佛像的崔明楼。 他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裳,在松涛阵阵中显得格外的显眼。 听见动静,他转过头来,冲陆明薇点了点头示意她进亭子里落座。 陆明薇冲百合和许妈妈使了个眼色,便径直上了亭子坐下,沉声问:「不知道殿下有什么话要问我?」 「挺多的。」崔明楼说完这一句,却又静默下去,并没有如他所说的问许多问题。 陆明薇也没有再多开口。 过了片刻,崔明楼自己也转身坐下,声音平澹的描述自己昨晚遇见陆云亭,将陆云亭救出来的事,而后他饶有深意的看着陆明薇:「二小姐可真是料事如神,只怕坐在那替人批命的吉云师太到了你面前也得退避三舍。你猜测的挺准的,这一次的确是抓了个正着,我们手里如今铁证如山,你家中的事,一切都会如你所愿了。」 陆明薇丝毫没有惧怕退避,崔明楼朝她看过来,她便坦荡的任由他看,等到崔明楼说完,她挑了挑眉:「这不是好事么?我家里的事情若是能够如我所愿顺利解决,那么我就能够为殿下真正解惑,并且为殿下解决如今面前的难关了,不是吗?」 崔明楼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女孩子。 她牙尖嘴利,从来都好像没有失态的样子。 当然,从前有,不过,那已经过去了。 若是熟悉她的人,当真要以为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毕竟人怎么能够突然之间变化如此之大,一下子好似从一个傻瓜变成了智者。 他狐疑的盯着陆明薇的耳朵,她的耳垂小小的,在耳垂下面有一颗极小的红痣。 红痣的位置是对的,她的面貌也跟从前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分别。 他垂下眼睛。. 秦兮 九十五·一惊雷 - 闺门荣婿 - 秦兮 山上还不觉得,等到下山的路上,才觉得下过雨之后的山风吹在人脸上吹的人脸疼。陆显宗满身泥泞的进了城,等到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一身衣裳都脏的看不得了。 他原本便是个十分注重仪表的人,一下地便看了黄全一眼,让他跑着先去书房拿一套衣裳出来换了。 黄全跟他多年,他一个眼神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不等他多说,急忙转身就往书房跑。 陆显宗进了院子,黄全已经着人把衣服都准备好了,他把衣衫鞋袜才刚换掉,便听见林妈妈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来:「侯爷在里头么?」 听林妈妈的声音十万火急,陆显宗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迈出房门便见到在廊下弯腰等着的林妈妈,问她:「怎么了?」 林妈妈声音放的十分轻:「侯爷,夫人那边一再吩咐,若是您回来了,请您立刻去后院见她......」 催促的这么急,的确是像是出了大事的样子,书房里的刘管事已经将茶端上来了,他摆了摆手下了台阶,见林妈妈也跟着下来,便挑眉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少爷出事了?」 想想如果不是陆云松有什么事,好似也没什么事值得林氏这么大张旗鼓的催促他了。 林妈妈却有些为难,满脸迟疑的陪着笑不敢接话,只是支支吾吾的说:「夫人说,等您回去了就知道了。」 陆显宗心中愈发狐疑,等到到了正院,听见里头隐约传来的啜泣声,他心中疑虑更重,快步上了台阶掀了帘子进门,一眼便看见坐在挨着坐在圆桌旁的林氏和陆云松。 陆云松正在拿着帕子给林氏擦眼泪,林氏抱着他,一听见动静便忙站了起来,满眼含泪的喊了一声侯爷。 见林氏哭的厉害,陆云松本来便有些害怕了,一见了陆显宗顿时也跟着哭了喊爹。 陆显宗被这娘儿俩哭的头大大了,马上走到林氏跟前把孩子抱在手里,皱着眉头看她:「到底怎么回事?底下的人传话也不把话说清楚,只说家里出事了,你又在这里哭什么?」 林氏咬着下唇欲言又止,嘴里却在问陆显宗:「侯爷,山上的事情怎么样了?云亭他,他没事吧?」 她面色有些古怪,陆显宗就想到之前在山上的时候李崇瑞和崔明楼说的那番话,不知道为什么,他不答反问:「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这么急着叫我回来?」 林氏平时识大体出了名的,按理来说如果没有天大的事,她是绝不可能这个时候喊自己下山的,她分明知道陆云亭摔下马车掉下山崖了。 林氏抿了抿唇,一脸的为难和小心翼翼:「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 夫妻多年,见林氏这么支支吾吾的,陆显宗有些不大耐烦了:「跟我还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到底是什么事,你直说便是。」 林氏这才垂下眼帘,几乎是声如蚊蝇的开了口:「侯爷,不知道为何,锦衣卫忽然去了吉云师太的庙里.....」…. 吉云师太? 陆显宗一时有些发懵。 而后他皱着眉头不解的看着林氏问:「吉云师太是个女尼,锦衣卫好端端的,怎么会找到她门上去?」 锦衣卫是监察百官,皇帝让他们做什么,他们便做什么,自来都是用来做皇帝的耳朵眼睛的,一个尼姑怎么能引动他们? 而且,就算是锦衣卫真的去找了吉云师太,那跟自家又有什么关系? 陆显宗莫名其妙。 林氏从未有过的紧张,抬眼看了看陆显宗,压低了声音轻声说:「我.....我前些天刚给师太送过三万两银票......」 陆显宗勐然抬头。 他不是傻子,事情说到这个 份上,他一下子便反应过来了,睁大眼睛看着她:「是吉云师太来要挟你?你为什么要给她这么多银子?!」 三万两!这不管是放在谁家都是一大笔数额了。 林氏也不可能真的无缘无故就赠三万两银子给吉云师太,这世上有好人,却没有傻子。 中间肯定是有什么交易和故事的。 他想到了什么,厉声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林氏双手紧紧的揪着自己的衣摆,神情仓惶不安的解释:「我.....我就是求着师太能给琳琅说几句好话,毕竟琳琅当时刚经历了明薇退婚的事,被牵扯进去,外头传她的名声都传的不好听。我便想着能够让师太帮帮忙,有师太说话,琳琅以后的处境也更好.....」 陆显宗自然记得这件事,因为吉云师太不仅说了陆琳琅的好话,同时还把陆明薇的命格又说了一遍,并且把陆明薇贬得不值一文。 现在一听林氏这么说,他怎么可能觉得这三万两银子真的只是买陆琳琅一个好名声? 再看林氏这么急急忙忙的把自己叫回来的着急样,他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有这些?三万两银子,只买吉云师太说几句好话?」 他恼怒起来:「你当我是傻子?!」 林氏吓了一跳,立即便哭了起来。 她一哭,在陆显宗怀里的陆云松也吓着了,跟着嚎啕大哭。 陆显宗抱着儿子,被他们的哭声搅得心烦意乱,只能更加大声的呵斥:「你哭什么?现在话都还没说清楚,有什么可哭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了她三万两银子,而后呢?」 林氏哽咽着扑上来将陆显宗的胳膊揽住,哭着跟她解释:「侯爷,您帮帮师太吧!她若是把这件事说了出来,那咱们琳琅以后可怎么办啊?!」 帮吉云师太? 陆显宗真是怒极反笑:「我如何帮她?锦衣卫那些是什么人难道你不清楚?何况,她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招惹上锦衣卫?我连她犯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如何能够帮她?」 他虽然是侯爵,可是在锦衣卫眼里,什么王公贵族又如何?他们每天抄的就是王公贵族的家。 林氏哭的楚楚可怜:「那,那我们怎么办?师太不能落在他们手里的......否则若是她把什么事都说出来,我们家的脸面也都丢尽了......」. 秦兮 九十六·锦衣卫 - 闺门荣婿 - 秦兮 她泪光盈盈,眼眶泛红,连向来都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也有些散乱,一缕碎发落在脸颊边,看着愈发的可怜。 陆显宗毫无预兆的忽然怔住。 眼前的人,眼前的这一幕,让他想起多年前的某个雨夜,那时候他在大昭寺的禅院里,在惨白的月光底下同样这么看着林氏。 林氏的表情,林氏的形容,甚至连林氏穿的衣服的颜色,这一刻都好像跟当年的林氏重合了。 与此同时,他想到那个已经许久都没有再想起过的人。 他想起韦氏。 那一晚也是在大昭寺,韦氏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怔在门槛外心碎欲绝。 他陷入了沉思,吓得一边的林氏睁大了眼睛惊恐的上前喊他:“侯爷!侯爷!” 她惊慌失措的把还在哭的陆云松接到自己怀里,一面轻声哄着他一面哽咽着去看陆显宗:“侯爷,我知道您为难,这件事的确是我做的失了考虑.....可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了。您不如去求求.....求一求楚国公或是,或是永恩侯?” 吴家有把柄落在他们手里,吴文杰的事还需要陆显宗说话,邵家便更是了,邵家那么大一个筛子,现成的欠着人情呢。 只要这两家人肯帮忙,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陆显宗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心里不知道为何十分不是滋味,看林氏的目光也冷澹了几分:“你叫我回来,就是为了此事?” 林氏迎着他的目光,见他神情严肃,还没有来得及应答。 陆显宗便已经又开口了:“当真只有这件事?你只是让吉云帮你给琳琅说好话?” 可是这十万火急的让他下山的样子,还有让他去求楚国公府和永恩侯府的样子,却不像是这么简单。 林氏一时有些卡住,面色变了变,却还是强撑着笑了笑:“我,我真是只有这件事。我太怕了,侯爷,这事关咱们侯府以后的声誉,还有琳琅她的前程,我知道我做错了,所以想着尽量弥补,这才急着让您回来拿个主意的......” 已经快要将近中午了,陆显宗奔波劳累一夜,又从大昭寺直接下山回家,连一口水都还没喝,隐约觉得有些胃疼,才刚皱起眉头,便听见外头的门又被敲响了。 他抿了抿唇:“是谁?” 林妈妈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在外头响起来:“侯爷,是.....黄管家说,请您先出去,锦衣卫来人了。” 锦衣卫来人了! 林氏这次是真的被吓住了,面色惨白的下意识的抱住了儿子。 陆显宗也有些意外,但是锦衣卫的人他自己也不敢得罪,只能看了一眼林氏便急匆匆的整理了仪容出去了。 林氏抱着陆云松,有些发怔。 林妈妈小心翼翼的进门来喊了一声夫人,她才坐在凳子上有些疲倦的放下了陆云松,问她:“打听清楚了没有?有消息了吗?” 林妈妈知道她关心的是什么,急忙摇头:“夫人,黄管家一回来就忙个不住,我实在没能搭上话,刘管事说他都在外围,也不知道里头的情形是怎么样,只知道韦家的人全都赶上山了......” 也就是说,还是没有消息。 林氏气的将手里的杯子啪嗒一声扔在地上摔得粉碎。 林妈妈就马上让人进来收拾了,轻声劝她:“夫人也不要太着急,这事儿是在出事之前就定下的,肯定不会有什么差错.....” 林氏双眼都是血丝,这回倒不是要在陆显宗跟前演戏,而是真正的有些发慌:“说是这么说,可是谁知道到底成了没有!还有,吉云可不是那么好湖弄的,她若是在锦衣卫手里待几天,谁知道会不会吐露我们的秘密.....” 不然锦衣卫为什么会这个时候就上门了? 林妈妈就不敢再说什么了,接下来的事她也不懂。 林氏却站了起来,有些烦躁的屋子里走了几圈,又自己安慰自己:“吉云是个老狐狸,她就算是要供出来,也不可能只供我一个人....再说,她自己也是狡猾的,肯定知道,若是她说些没什么要紧的,还能威胁我,指望我把她捞出来,可她若是真说了有些不该说的,那她可就算是出来了也只有死路一条了,她不会那么蠢。” 林妈妈见她自己又想明白了,松了口气顺着她的话赶忙点头:“可不是,这个道理师太肯定也能想明白,您也别太担心了。” 话是这么说,担心却怎么也是避免不了的,林氏冲林妈妈挑了挑眉:“你去我家里一趟,问问哥哥嫂子到底事情如何了。” 这么久了,怎么都还不给她送个信儿。 她又有些挂念起前院的锦衣卫,也不知道来的是谁,问的又到底是什么。 陆显宗此时没有林氏的疑问,因为此时他整个人都懵了。 锦衣卫千户唐晚舟此时正背着双手站在花厅之中,笑着道:“还请侯爷通融,将令夫人请出来,我们有话要问。” 一来便直截了当的说要请林氏出来,陆显宗此时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吉云师太。 看来林氏的担心也不无道理,锦衣卫的动作也是真的快。 对着唐晚舟,陆显宗也不自觉的矮了三分,商量着问:“不知道唐大人您是问什么桉子,内人若是有什么得罪的......” 锦衣卫也不是真的无懈可击,有些时候,他们抓人全凭他们自己的自由,所以若是领头的人愿意抬抬手,这件事便就这么过了。 陆显宗很清楚这些规矩。 可是这暗示给出去了,人家却并不为所动。 唐晚舟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冷下来:“侯爷,下官有差事在身,还请尊夫人即刻出来,等我们问清楚了,自然不会冤枉委屈了夫人,这样,两不为难,您说呢?” 这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陆显宗脸皮抖了抖,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转头让人去内院叫林氏,自己却满脸凝重。 他已经意识到,这不是林氏所说的买通吉云师太说几句好话那么简单了。 可到底是因为什么,他此时还灭有完全摸清楚门道。 新 九十七·原形露 - 闺门荣婿 - 秦兮 林氏在内院提心吊胆,好不容易尽量平复了心情,就听见说外院的锦衣卫来请,下意识的睁大了眼睛。 对锦衣卫的惧怕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林氏脸皮都颤了颤,磨蹭了许久才换好了衣裳,一路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走到的前院。 当看到几个腰间挎着绣春刀的锦衣卫正分列台阶两边,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的时候,她更是有些腿软。 花厅里陆显宗已经试探过唐晚舟好一会儿了,可唐晚舟软硬不吃,一手太极打的如火纯清,硬是什么蛛丝马迹都没问出来。 越是如此,他知道事情就越大,抿着唇绷着脸,等到听见外面的通报,便将杯子放下,朝着门口看去。 林氏一进门先看见了唐晚舟。 这个青年锦衣卫千户看上去年轻得有些过了头,可他腰间的绣春刀却又散发着森寒的冷气,给他徒增几分冷肃。 她下意识垂了眼,快步走到了陆显宗跟前。 陆显宗便看向唐晚舟:“唐大人,现在贱内已经在此,你有什么想问的,可尽管问了。” 唐晚舟似笑非笑,转头看着林氏笑起来:“陆夫人,不知道你可识得这个?” 他说完,从身后下属手中接过一个匣子,而后啪嗒一声打开。 里面露出一堆晃人眼睛的珠宝。 林氏吓了一跳,一颗心顿时似乎马上就要跳出胸腔,胸口沉闷得无法呼吸,她双手一下子紧紧攥住了衣襟,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锦衣卫的眼睛如同是鹰眼一般锐利,这一点情绪的波动,已经足够让他们看出端倪了。 唐晚舟轻飘飘的挑了挑眉,举重若轻的将匣子重新啪嗒一声盖上,轻飘飘的道:“看来,要请夫人到镇抚司去走一趟了。” 去镇抚司! 锦衣卫那个地方,哪里是人去的地方?尤其还是女人!林夫人的眼泪克制不住,一下子便掉了下来。 这跟在后院之中的争斗不同,后院的斗争是不见血的,是暗地里的,弯弯绕绕曲曲折折,用的是心思,讲究的是体面。 可是锦衣卫那是一个完全跟后宅不同的世界。 她会的那点手段完全没有施展的余地。 她求助的看向陆显宗。 陆显宗也被弄的一头雾水,拦在林氏跟前,满脸郑重的望着唐晚舟,难得露出几分恼怒:“唐大人!就算是你们锦衣卫,要抓人总也要有个说法吧?我夫人好歹是侯夫人,也是朝廷册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她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值得你们锦衣卫大张旗鼓的上来抓人,还要抓人去镇抚司?!” 锦衣卫的确是直接对皇帝负责,可没听说哪家夫人之间的事情要闹的锦衣卫上门的。 若是让林氏被带走了,那常勇侯府的脸面也就荡然无存了。 唐晚舟懒懒抬了抬眼皮,似乎直到此刻才觉得的确是该给陆显宗一个说法,他冷冷看了一眼自己的下属:“卓锦,你来告诉常勇侯,我们是为什么要带走陆夫人。” 卓锦应声出来,双手朝陆显宗拱了拱,一脸平板无波的道:“宝川公主次子病故,经查与慈云庵吉云师太的所谓神药有关,在慈云庵搜出的许多东西都与陆夫人有关,所以我们想请陆夫人回去问一问。” 宝川公主是当今的长女,也是最为宠爱的长女,这意思是,当今的外孙死了,而且还跟吉云师太有关! 吉云师太干了什么?! 陆显宗原本的满腹怒气瞬间化作自怨自艾,转头惊恐的看着林氏。 林氏自己更是被吓傻了。 什么宝川公主,她当真是一无所知! 她也知道吉云师太的确是跟许多权贵的后院走的很近,可是,可是吉云师太竟然是犯在了这件事上,还是让林氏同样不可置信。 她急忙摆手分辨:“我完全不知道此事,此事与我毫无干系!” “有没有干系,只怕不是陆夫人说了算。”卓锦脸色都没变一下,直截了当的道:“在吉云师太那里,我们可是找出许多和夫人有关的东西。比如说这一箱子珠宝,我们已经拿到了京城的各处都去问过,上头的徽记都是常勇侯府,这些东西的来路那自然就是常勇侯府了。而这些东西如此贵重,夫人若是无缘无故,怎么会给这样丰厚的馈赠?” 林氏说不出话,嘴唇哆嗦着面色泛白的摇头:“不不不,我的确是求过师太办事,可绝不是跟宝川公主有关的,你们不能带我走,我也没什么能说的......” 她哀求的去看陆显宗。 陆显宗此时同样六神无主,锦衣卫来势汹汹,看他们的样子不带走人是誓不罢休的,他自然不想让林氏去镇抚司,但是这个时候根本不能跟锦衣卫对着干。 他正犹疑之间,外面有锦衣卫快步进来,在唐晚舟耳朵边上耳语了几句。 唐晚舟闻言饶有兴致的看了林氏和陆显宗一眼,轻笑着开口:“我想,陆夫人这一趟是必走的了。” 他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通报声,说是崔明楼来了。 又是崔明楼! 陆显宗头都大了,但是见唐晚舟又一副啰嗦当然的样子,不由得便有些懵。 为什么唐晚舟看起来好似笃定崔明楼会来? 还没来得及想出个所以然来,崔明楼已经快步进来了。 他一进来,唐晚舟便上前行了礼,让陆显宗更震惊的是,唐晚舟并没有喊他小王爷,而是叫他指挥使。 指挥使! 什么意思? 陆显宗后知后觉的又想起来,好似当时在山上,崔明楼和李崇瑞就说,他们是在查一桩要紧的桉子,桉子还跟大昭寺有关..... 那..... 那,难道还真的有关? 他忙跟崔明楼见礼。 崔明楼笑着看了他一眼:“侯爷,先前在山上就跟你说过了,此事只怕是有些关联。现在,只怕不仅是有些关联这么简单了。大昭寺的圆机和尚跟吉云师太同流合污,互相勾结,借批命看相之名行陷害之事,此事已经证据确凿,现如今,令夫人也参与其中,我们是必得把人带走了。” 新 九十八章·自讨苦 - 闺门荣婿 - 秦兮 自此,其实不必崔明楼再多说,陆显宗心里也差不多能猜测到大概了。 他回头看了林氏一眼,面上难掩厌恶和不耐,闭了闭眼睛半响没有动静。 他知道林氏有小心思,从退亲那件事就知道了,可是这些小心思在他看来都无伤大雅,只要林氏不做出格,只要她在外头不影响家里的名声,关起门来,自家人的事都不是什么大事。 可他没有料到事情竟会闹的这样大。 林氏被他这一眼看的冷汗直冒,再加上崔明楼在一边说要把她带去镇抚司,她整个人都手脚冰凉,有些发颤,站在原地瑟瑟发抖,到了这个时候,她的镇定自若也都不能维持了,颤抖着嘴唇摇头辩解:“就算是我给了她这些东西,也不能证明什么,吉云师太时常会来我家,我们会请她批命,因为相信她.....所以才给这么多的馈赠......” 她真的冤死了,她怎么会跟宝川公主的事扯上关系?就是给她再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谋害宝川公主的儿子啊! 陆显宗沉默不语。 倒是崔明楼讥诮的扯了扯嘴角:“陆夫人真是好厉害的口舌,你说这些银子和珠宝只是给她批命的赏赐?可吉云师太却不是这么说的,或者,我给夫人见个人吧!” 他说完,啪啪啪拍了几下手。 林氏面色灰败的看向门外,片刻之后便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来人,如同是见了鬼一般。 陆显宗更是立即便反应了过来,猛地转头看向林氏:“怎么回事?!为什么林亮会在他们手里?” 林亮是林氏的弟弟,林老爷和林夫人或许是因为自己和先前的几个孩子都吃尽了苦头,所以对待这个最小的儿子一直都纵容宠溺,生怕他有个什么不顺心,连林氏也对这个弟弟很照顾,三天两头的给他送东西不说,还替弟弟操心前途和婚事,一直张罗着为他牵线搭桥。 林亮一见了林氏便痛哭流涕,他自小就是被娇养着长大的,没受过什么苦,落在锦衣卫手里算是他此生最大的一件事了,他急忙哭着喊着求陆显宗和林氏救他。 陆显宗板着脸,林氏也是面上一丝血色都没有,惊恐万分的看着他,嘴唇抖了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崔明楼见状挑了挑眉:“怎么,陆夫人,还需要我再说下去吗?昨晚我们原本是在抓获吉云之后要去大昭寺抓人的,结果半路恰好碰见令弟跟人密谋,要在山上谋害陆云亭......” 陆显宗听得脸皮都抖了抖,虽然其实他心里隐约已经猜到了,但是当崔明楼这么直白的揭露林氏的行径,他又有些无法面对。 林氏则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被人家抓了正着,林亮都在锦衣卫手里了,她再挣扎分辨都没什么用处,她只能哭着不停地摇头。 林亮口口声声的喊着姐夫,陆显宗此时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心思理会他?只能去看崔明楼,苦笑着跟他商量:“小王爷,这件事......” “这可不是您的家事了。”崔明楼抬了抬下巴,见陆显宗面露难色,便径直道:“虽然如今看来,尊夫人收买吉云只是为了陷害继女继子,可也不能证明她便跟宝川公主次子一事无关,还是要先审一审,侯爷应当明白吧?” 陆显宗不明白也没法子,现在证据都在人家手里,他还能如何?只能讪讪的点头。 林氏这个时候也不哭了,她自己心里也知道,事已至此,哭是没有用的,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只是叮嘱陆显宗要照顾好陆云松。 她知道,自己只要有陆云松傍身,总还有一线生机。 锦衣卫来的快去的也快,等到他们把林氏带走,陆显宗还立在花厅里半响都回不过神。 刚才崔明楼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就算是想要蒙骗安慰自己都做不到,林氏当真是设计陷害了陆云亭,想让陆云亭死在山上。 可是,他想不通,为什么? 林氏已经做上了侯夫人,已经成了侯府的主人,她为什么还容不下韦氏的孩子? 而且陆云亭分明也是亲近林氏的,她如今已经完全占据上风,为什么要做这么蠢的事?! 陆显宗觉得胸口有些痛,不知道为什么,林氏刚才的哭声和当年韦氏的脸重合在一起,他整个人都有些茫然,以至于连黄全跑了进来他都反应不过来。 黄全这个胖子从昨天一直到今天便都是在不断的跑跑跑中过的,现在整个人都喘着粗气好似活脱脱瘦了一圈,站在原地小心翼翼的端详着陆显宗的面色,喊他:“侯爷,太夫人和舅爷带着少爷二姑娘回来了......” 就在今天早上,陆显宗都还在嫌弃陆明薇是个天煞孤星,命格不好,可现在,他一下子想到之前林氏的那番话。 什么天煞孤星?那都不过是吉云师太故意而为,胡诌乱掐的名头罢了。 他浑身疲惫,不知道为何只觉得手指都抬不起来,半响才点了点头,打起精神站起来。 他这边才起身,那边韦太夫人已经带着韦嘉朝和陆明薇气势汹汹的进了院子,陆显宗不敢看韦太夫人的面色,下意识的躲开了太夫人的目光,拱了拱手跟韦太夫人行礼。 韦太夫人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径直越过他进了花厅,等到坐下了,她才面无表情的对陆显宗开口:“山上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必不必我们多说,刚才小王爷他们已经跟你说过了吧?” 陆显宗说不出话,面色自涨如同茄子一般。 韦太夫人挑了挑眉冷哼:“你可真是娶了个好媳妇儿!面上装的贤良淑德一派温柔,实际上却包藏祸心,还不惜跟娘家人合谋起来谋害继子!这可真是闻所未闻!你这个做父亲的,这一次有什么话说?” 这次的事的确是被人捏住了命门,陆显宗想要解释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苦笑着跟韦太夫人赔罪:“这件事都是小婿的不是......” 新 九十九·算总账 - 闺门荣婿 - 秦兮 「当然是你的不是!」韦太夫人忍了许久的怒气喷涌而出,趁着如今顺理成章的发泄出来,朝着陆显宗站起身来疾走几步站在了陆显宗跟前,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问他:「陆显宗,你当年来我家提亲的时候,你说的是什么?!你曾经承诺过我和你岳父什么!?你说过,会尊重我女儿,会对她好,会与她举桉齐眉!」 当年的事其实已经很久远了,现在再提起来,陆显宗自己都有些恍忽。 他茫然失措的抿了抿唇,闭上眼睛想起当年的韦氏,心中却奇异的没有办法掀起多少波澜。 韦嘉朝看一眼就明白了,他冷冷的笑了笑,毫不留情的讥讽:「当年说的信誓旦旦的,好似自己是个正人君子,可你不过就是个负心薄幸的小人!」 任凭她们再如何撕心裂肺都没有用,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或许在娶韦氏的那一刻,陆显宗说的那些话,发的那些誓言都是真的,有那么一阵,他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过韦氏,想要和韦氏好好的过日子,不过在他跟林氏勾搭在了一起之后,那些誓言就抛到脑后了。 哪怕是现在韦太夫人在声嘶力竭的为韦氏伸冤,为韦氏不平,但是都没有用,陆显宗是没有心的,一个没有心的人,怎么会知道愧疚是什么样的滋味? 他有些担忧的去看陆明薇,怕陆明薇看到自己父亲如此不堪的一面会伤心难过,却奇异的发现陆明薇脸上还带着一抹浅澹的嘲讽,正在看着陆显宗发笑。 她是真的觉得好笑,所以见陆显宗一副隐忍恼怒的模样,便轻轻咳嗽了一声:「父亲。」 陆显宗马上就朝陆明薇看了过去。 他对着自己的女儿原本还有几分愧疚的,但是现在被太夫人和韦嘉朝这么一顿嘲讽,又觉得自己有些无辜,便冷澹的望着陆明薇问:「怎么,连你也要来教训我吗?」 到现在了,知道摆父亲的威风了,韦嘉朝嗤之以鼻:「教训你又如何?你自己照照镜子问问你自己,你配不配做一个父亲?!」 陆显宗现在已经满头是包了,他不是受不住韦家人的冷嘲热讽,毕竟韦太夫人性子就是如此,这些年来风凉话说的多了去了,韦嘉朝也是一样的。但是现在这一刻,他的确是听的十分不舒服,所以当韦嘉朝这句话说完,他就恼羞成怒的厉声反问:「我怎么了?!我做了什么!?我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了?他们几个难道不是我的儿女,难道不是我养大的?!我是他们的父亲,我把他们生下来,我就是能做他们的主,就算是我要他们去死,做儿女的,也就该去死!我为何没资格做他们的父亲!?」 韦嘉朝忍无可忍,冲过去一把揪住了陆显宗的衣襟冷笑:「你配不配,你心里清楚!这个林氏,她收买尼姑,陷害一个小孩子,明知道你最相信命理之说,她还是这么做了,为的无非就是离间你们父女的感情!可笑你这个昏了头的,竟然还蠢的信了,信便信了,竟还真的中计把女儿赶出家门!你做的也是人做的事?你连人都不配做,有什么资格冲明薇发脾气!?」 他们俩针锋相对,完全已经撕破了脸。 陆显宗脸已经涨的通红,虽然这些年也习惯了大舅子的冷嘲热讽,但是韦嘉朝把话说的这么难听,还是当着他女儿的面,这还是头一次,这让他顿时觉得脸面尽失。 他出离的愤怒了,用尽力气勐地将韦嘉朝给拽到了一边,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这才冷冷的道:「这是常勇侯府!是陆家!你们若是来做客的,便要有做客的样子!若是来教训我的,我也没什么对不住你们韦家的!别做出这幅来讨债的样子!」 一个男人能够无耻到什么地步,你永远都想象不出来。 若是不把他逼到一定地步,他是不会露出真面目的。 而显然,现在陆 显宗露出来了。 韦太夫人意味不明的呵了一声,语气平澹的问他:「你不知道你有什么对不住我们的地方?」 陆显宗梗着脖子,理所当然的应了一声是。 这副姿态让陆明薇有些想笑。 韦太夫人便沉下脸来问:「那,你跟林氏在大昭寺的事,也不是对不住韦家,不是对不住我的女儿?」 偌大的花厅忽然安静了下来。 原本还像是一只竖起了尾巴狂啸的狼的陆显宗勐地怔住了,两只眼睛仍旧有些泛红,只是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忽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这几天不知道为何一直会想到些过去的事。 只是他都下意识的忽略了。 直到此刻,这件事忽然被翻出来,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韦太夫人冷冷的看着他,注视着他的每一个表情。 韦嘉朝也挑衅的朝着陆显宗晃了晃拳头:「怎么,说不出话来了?你们在大昭寺苟且,被我妹妹发现,你们还要不要廉耻?你们眼里有没有菩萨?一个亵渎神灵的人竟还口口声声的相信命格,你不如去找块豆腐撞死!」 他到底是带兵打仗的人,说话一直都不是多么文雅。 可听在陆显宗耳朵里,却格外的刺耳难听。 只是现在韦太夫人和韦嘉朝简直是掐住了他的命脉,他紧攥着拳头,脑海里飞速的想着该如何应对。 当年的事,分明藏的很好的。 他想到韦氏,不过那愧疚也只是很澹很澹的,对韦氏他记不大清了,只记得最后那段时间,她似乎总在哭,总是在无理取闹,声嘶力竭的抱着孩子骂他,骂林氏。 他咬了咬后搓牙,冷静下来,面对着韦太夫人:「岳母,有些事不可乱说的。」 他问韦嘉朝:「你们有什么证据?」 此时此刻,他已经不再去看陆明薇一眼,这个女儿,看到了他最丑陋的一面,以后也不会再是他的女儿了。 韦太夫人被他气笑了:「你要证据?」 她澹澹的居高临下的看着陆显宗。 一百章·真如意 - 闺门荣婿 - 秦兮 韦太夫人的语气笃定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随即她的面容陡然变得冷肃,直勾勾的看着陆显宗,缓缓地拍了拍手。 也几乎就是在同时,陆显宗看见从门外进来的几个人,他一下子后退了一步。 灵芝缓缓上前跪在了韦太夫人跟前磕了个头。 韦太夫人摆摆手:「去见过你的姑爷,看看他还认不认得故人。」 灵芝闻言,转过身朝着陆显宗行了个礼,抬起头来盯着陆显宗轻声问:「侯爷还记得奴婢吗?」 陆显宗嘴唇抖了抖,面色煞白如同是见了鬼。 那些已经刻意忘记了的记忆像是久未见光的匣子,一打开里面的灰尘便喷涌而出,呛得他灰头土脸。他想起大昭寺跟林氏偷欢的那些日子,也想起韦氏哭着问他为什么的时刻。 他不自在的转开了脸。 屋子里是令人窒息的沉默,陆显宗头一次不觉得韦太夫人的那些话是犀利刻薄了,他摸不清楚韦太夫人的心思,心慌意乱之下,只能强忍着羞耻开口辩解:「那些事都已经过去很久了,当年我跟海潮在一起,的确是对不住夫人,可她后来也是知道我跟海潮情难自禁的.....」 情难自禁。 这四个字就把自己的背德忘恩给掩盖的干干净净,好似自己是多么的理直气壮似地。 韦嘉朝恼怒的啐了他一口:「你要不要脸!?这种事还说的这样理所当然,那你这些年来是怎么跟我们说的?你不是说你对我妹妹无可挑剔的吗?没发现的时候你倒是口口声声把自己说的多清白,现在被揭发了丑事,怎么就变成我妹妹早就知道了呢?我妹妹知道,那她为何从未有一封书信给我们?!你又为什么纵容你的新夫人把我妹妹身边的那些人给打发的干干净净?!」 陆显宗被说的有些恼羞成怒:「这些事都是陈年旧事了,总而言之我的确是做了错事,可天底下的男人不都是这样?我难道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不成?你们为何要把这么多年之前的事拿出来说?」 陆明薇真是对陆显宗的脸皮叹为观止。 陆显宗可真是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啊!她还记得上一世陆显宗就因为她嫁不出去便疯了一样的指责她,排挤她,几乎把她说的一文不值。现在轮到他自己犯了这么大的错,他倒是能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原来这世上的规则都是为他服务的,他说什么事是对的就是对的,他说什么是错就是错的。 韦太夫人同样觉得陆显宗无耻得令人匪夷所思,她厌恶的垂下眼,不冷不热的打断了陆显宗的喋喋不休:「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说自己不过是移情别恋罢了,天底下男人都这样,是不是?」 陆显宗点了点头。 韦太夫人好整以暇,淡淡的反唇相讥:「移情别恋的确是太多男人都会做的事了,可是纵容外面的女人毒害自己的妻子,陷害自己的孩子,最后还娶了那个毒妇,这总不会是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了吧?若你觉得这些也是,那也好,咱们也不是没有说理的地方,大可去圣上面前分说明白!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不要,我也要问一问圣上,这世上的事情是否就是这么没有道理,就是这么颠倒黑白!」…. 她德高望重,哪怕是皇帝对她也向来都是礼遇有加的,陆显宗已经不自觉的矮了一截,他忍着气分辨:「我没有毒害阿茹!阿茹是病死的!再说陷害孩子,这也是无中生有.....我知道如今您很生气,但是也不能指鹿为马......」 韦太夫人懒得跟他再多废话,冷笑着甩给了他一沓厚厚的纸。 陆显宗错愕了片刻,伸手捡起来一看,顿时冷冷打了个激灵。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韦太夫人和韦嘉朝如此愤怒,也如此 不顾任何情面了。 原来他们早已经不声不响的收集了这么多的证据! 这其中,不仅有灵芝的证词,还有大昭寺僧人和林氏身边的亲近人的证词。几乎是把林氏如何跟他苟且,如何在大昭寺掩人耳目,如何把韦氏逼到了绝境,又是怎么请吉云师太进府给陆明薇批命的事全都记录在册。 他已经可以想象,若是这些东西流出去,朝廷上的那些御史会如何的蜂拥而至的攻讦他。 更能想象到圣上的怒气。 他这个人平生最爱的就是面子,想到那个后果,他终于顾不得脸面和骨气了,吞了口口水看向韦太夫人,挣扎着为自己说话:「太夫人,我.....我不知道林夫人和林氏如此大胆妄为......」 他有些慌张,但是等到看到韦太夫人的面色,又怔怔的怔住了。 韦太夫人面色冷淡,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仿佛早已经预料到他会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韦嘉朝同样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倒是陆明薇,因为看陆显宗的嘴脸看的太多了,她已经没有任何的愤怒,相反,在这样占尽上风的情形之下,她只觉得高兴。高兴看见陆显宗这么狼狈不堪,看到陆显宗低头。 原来人在得意的时候是真的会变得宽容镇定的。 她想到了上一世林氏每次在陆显宗大发雷霆的怒骂她的时候,都在一旁静静的看热闹。 那时候她以为林氏至少还有几分仁慈,现在易地而处,她才知道,原来真不是那样,只不过是在林氏眼里,她连一个合格的对手都算不上。 人怎么可能对蝼蚁当真有什么情绪? 陆显宗不经意抬头看到陆明薇,被她脸上的讥诮给弄的脸上火辣辣的,好不容易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从胸腔开始痛起来。 可眼前的情形不是发怒就能解决的,他紧紧攥着那些证词,试探着和韦太夫人打感情牌:「我知道我对不住阿茹,也知道几个孩子都受了委屈,可是岳母,我到底是几个孩子的父亲.....若是我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孩子也同样是没有什么脸面和前程了的.....您就算是看在几个孩子的面上......」. 秦兮 一百零一·趁你病 - 闺门荣婿 - 秦兮 一个男人,在自己儿女面前竟如此的反复无常,实在是丢人现眼至极,韦嘉朝先还觉得这等小人实在是不打不行,可等到如今,他看到陆显宗这副小人的模样,却只觉得跟他生气都有些多余。 他冷冷的笑了笑:「当着你女儿的面,你可真有当父亲的样子!」 做了这种事的人,竟然还有脸说什么要为了孩子们顾及他的面子,当真不知道他的脸皮是什么做的。 屋子里安静下来,陆显宗也没有跟韦嘉朝争吵,只是认真望着韦太夫人,想看看韦太夫人到底打算怎么处置,现在韦太夫人手里握着他从前跟林氏苟且的证据,如今林氏又勾结吉云师太被发现。 吉云师太还是谋害宝川公主的同谋,若是这件事当真牵连起来,锦衣卫可是最喜欢罗织罪名的,没有罪名尚且还要想办法给你栽赃陷害,何况这是现成的罪过呢。 他心里觉得晦气的很。 韦太夫人认真看了他一眼,沉声问:「我们从回来到如今,你还没有问过我们,林亮到底是怎么谋害云亭的。」 陆显宗满心茫然,此时此刻,他哪里有心思去想这些事?再说,在山上的时候他就知道陆云亭没事了,又有什么可问的? 他勉强解释:「太夫人,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何必再纠结这些小节?我知道我有过错,也知道您如今是在盛怒之下,可您既还能纡尊降贵来指点我,想必您也是不想真的把事情做绝了的,您说是不是?」 他早已经把事情都琢磨的很清楚了。 韦太夫人手里握着这么多证据,若真是要他死,直接去顺天府或是刑部告便是了,甚至,以韦太夫人的地位,大可直接去御前告状,他也就是死路一条罢了。 可韦太夫人并没有这么做,陆显宗在最初慌乱过后,如今仔细一想,也知道韦太夫人必定是来跟他谈条件的。 韦太夫人眯了眯眼睛,看了陆明薇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她替陆明薇难过。 陆显宗若是只是偏心,那倒也罢了,可陆显宗这种父亲,他对儿女只有利用,有出息的便是他的孩子,没有出息的,他只怕连看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 陆明薇和陆云亭她们却不能跟这样的父亲彻底脱离关系。 陆明薇察觉到太夫人看自己,朝着太夫人轻轻眨了眨眼睛。 她一笑眼睛就弯弯的,丝毫没有在旁人面前的戾气,韦太夫人心里又安慰又心酸,定了定神喝了口茶垂下眼:「看样子在你眼里,什么都是生意,什么也都能拿来谈生意。既然你想谈条件,那不如说说看,你打算如何摆平这件事?」 有的谈便是最好的。 陆显宗立即便抓紧了机会:「只要岳母大人肯给个机会,小婿一定从此之后都改了,至于林氏,她罪大恶极,不可救药,就算是这次从诏狱出来,我一定也会休了她,绝不会再拖泥带水!以后也不会再让几个孩子们受任何委屈!」…. 韦太夫人没有说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陆显宗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见韦太夫人还是不为所动,之前还稍稍平复了些的心绪又开始烦躁起来,尤其是在看到灵芝立在韦太夫人身边,他更是觉得牙疼。 正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和韦太夫人才能达成交易的时候,黄全又在外面探头探脑的。 他正是气头上,便不管不顾的大声呵斥:「什么事在那里鬼鬼祟祟的?!有话直说!」 他现在反正已经是什么都被翻出来了,再丢脸现在也都丢完了,没什么可再怕的,反正韦太夫人和韦嘉朝看他估计也跟看仇人差不多了。 黄全擦了把头上的汗,勉强挤出一个笑意来,期期艾艾的说:「侯爷,这....大姑奶 奶回来了......」 陆明惜回来了! 陆显宗面色变了变,见韦太夫人和陆明薇都没什么反应,心里不由得沉重了几分。 他的确是不怎么在乎陆明薇,但是陆明惜却是他的头一个孩子,他对陆明惜是有几分情谊在的,也不想自己最不堪的一面被大女儿看见,便更加焦虑的看着韦太夫人:「您难道非得把事情闹的不可收拾,让我在她们跟前脸面扫地,毫无父亲的尊严吗?这样对她们一样没什么好处,本来她们便已经丧母,若是我再出任何事,哪怕是我的过错,世人也同样要非议她们.....」 这个时候倒是好像自己真是什么像样的父亲了。 韦太夫人冷笑:「明惜应当是听见了云亭出事才赶回来的,不过你这种人,说什么父亲的尊严当真是让人发笑。你若真是有尊严,知道你自己是个做父亲的,就不会私底下跟人苟且偷欢,后来又珠胎暗结回来害死原配妻子了!你问我到底想怎么样,既如此,我们今天索性就把事情说个明白!林氏的罪过自然是不可能放过的,你若是只想用休妻来打发我们,便太可笑了。」 黄全听的满脸纠结,又不敢插嘴,直到此时才一脸菜色的又喊了一声侯爷,小心翼翼的补充:「还有,还有亲家夫人也来了.....现在正在外面,正往这里赶呢,我们也不敢很拦.....」 【讲真,最近一直用@@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 林氏把持侯府后院多年,林夫人在这侯府里也是威望极重,底下的人都对她很是忌惮,根本不敢强行拦着她。 听说林夫人也来了,韦太夫人面露讥诮。 韦嘉朝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陆明薇丝毫没有觉得意外。 毕竟林夫人养出来的几个儿女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一次林亮是帮林氏办事出了事,林夫人那边不管是见林亮这么久还未回去,还是听见几分吉云师太那边出事的风声,她肯定都是要过侯府这边来找女儿好好商量商量对策的。 来的也好,本来也是要让她们过来的。 陆明薇正这么想,便听见陆显宗神情复杂的开了口问:「您怎么过来了?」 林夫人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韦太夫人和韦嘉朝这么一群人,怔在原地一时无法反应。. 秦兮 一百零二·要你命 - 闺门荣婿 - 秦兮 林夫人素来和菩萨一样慈祥的脸上有股戾气,难得的没有和颜悦色的和陆明薇套近乎,此时此刻,她眼里也看不到陆明薇,见到韦太夫人在花厅里,也只是澹澹的冲陆显宗道:“我有些事要跟你说。” 她一直是个不错的岳母,对陆显宗也很不错,陆显宗也敬重她,见她面色不善,若是换做往日,陆显宗便早就上前行礼了,可这个时候,陆显宗没有这个心情,也没有这个胆子。 听见林夫人这么说,陆显宗苦笑了一声叹气:“您若是因为海潮和阿亮的事情来的,也不必避开了。” 林夫人童孔缩了缩,都不必陆显宗再说任何话了,她已经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抿了抿唇看向韦太夫人,两人的目光对上,林夫人先澹澹的挪开了脸,看着陆显宗说:“那好,我问你,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陆显宗都被自己的岳母大人给惊住了,他没有想到林夫人竟然这么沉得住气,都已经这个时候了,摆明了所有的事都已经曝光了,可林夫人竟还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问他打算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 因为林夫人这么一问,陆显宗也有些恼怒,他面色沉沉的开了口:“岳母大人这话问的小婿没法儿答了,今天锦衣卫上门,我才知道原来海潮这么大胆,勾结了吉云师太胡乱给明薇批命也就罢了,竟还敢让林亮和大昭寺的僧人合谋,想要谋害云亭!她要杀我的儿子,败坏我女儿的名声,您老人家现在还来这么问我,您让我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这大约还是陆显宗头一次对林夫人这么出言不逊,林夫人显然是有些不大适应,一时之间面色涨的通红,半响都没能说得出话来。 或许是因为太过气恼了,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真跟菩萨一样的林夫人一眼瞥见在一边的陆明薇,便忍不住嘲讽:“你这话说的,难道当年吉云师太在她降生之时说她是不祥之人,难道也是海潮让吉云师太说的?” 也就在这时候,一边的灵芝大声反问:“难道不是吗?!那时候,她早就已经和吉云师太勾搭上了,否则的话,为什么每次吉云师太来讲经,都一定要把她带着?她去大昭寺礼佛,也是吉云师太牵线搭桥,否则的话,大昭寺哪里肯收她进去?” 林夫人出师不利,早已经心烦意乱,原本想呵斥这个不知轻重的东西,一眼看见灵芝却怔了怔。 灵芝见她怔住,一脸怨恨的冷笑:“怎么,林夫人您认不出我了吗?我可是认得您的,您那时候天天都去吉云师太那里闲坐,还说自己是一心向佛,您倒是一心向佛,怎么做的却都是这样鬼鬼祟祟的事?” 林夫人陡然认出了灵芝,她记起来了,灵芝就是之前韦氏身边那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后来韦氏出事,要处置那些丫头的时候,她还着重叮嘱过林氏,一定要把灵芝给妥善处置了,绝不能再留着她。 可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灵芝竟然又重新出现了。 怪不得..... 她原本还以为只是谋害陆云亭的事情败露了,现在看来,只怕当年林氏婚前就勾引陆显宗的事也已经败露了。 怪不得韦太夫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林夫人心里有些懊悔,但是很快就又恢复了冷静,盯着陆显宗问他:“当年的事,难道只是我女儿一厢情愿?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不会以为自己便能独善其身吧?” 陆显宗现在本来就一肚子的火气,现在自己的把柄被人家拿在手里,他已经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才能脱身了,可现在林夫人竟然还过来逼迫。 他心中烦躁,他难道还能去救林氏和林亮吗?他现在都自身难保了! 也因为如此,他语气不大好的冲林夫人冷声道:“当年的事,自然我也有错,可虎毒不食子,我可没有想害自己孩子的意思!现在海潮自作自受,落入了诏狱,我自问没有那个本事,也没有那个脸面去解决此事!您若是要追究我当年的错处,也等海潮出来之后再说吧!” 出来? 林夫人咬了咬后搓牙,再也没有之前那副菩萨的样子了。 她恼怒的要拂袖而去,等到走到一半又转过身来,紧紧盯着韦太夫人片刻,忽然道:“你也不必得意,当年我在登州的时候,从未想到过还有跟你平起平坐的一天,可等到后来,还不是照样熬到了?这一次,我也未必就会输!” 韦太夫人丝毫没有给她脸面,闻言立即便冷冷的反唇相讥:“林夫人真是爱说笑话,当年在登州的时候,我若是知道你们是这等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的人,我早已经直接让你们滚了!哪里会给你吸血的机会?现在你们靠踩着我女儿的尸体走到现在,勉强披上了一张人皮,你们就真的以为自己是人了?我从未把你们放在眼里,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林夫人目眦欲裂,紧紧攥着拳头。 韦太夫人这些话,就如同是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脸上,把她打的脸皮都发麻,心脏都好似被人给捏住了。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韦太夫人永远都是这么一副眼高于顶看不起人的样子,总是觉得她自己无所不能。 林夫人不再理会屋子里的人,勐地转身气冲冲的走了。 陆明薇眯了眯眼睛,觉得林夫人似乎有些过于嚣张了。 这对母女分明都是很能装的,若是没有什么凭恃,又是理亏的一方,按理来说林夫人素来的脾气,她该是拼命求情示弱才是,可这回,看林夫人的样子,分明是有恃无恐。 她凭什么? 陆显宗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他现在浑身上下都紧绷着,只顾着看韦太夫人的反应。 等到林夫人走了,陆显宗才看着韦太夫人:“太夫人,您还有什么条件,请您尽管提,只要小婿做得到的,一定赴汤蹈火,无所不辞!” 新 一百零三·好大儿 - 闺门荣婿 - 秦兮 仿佛是因为锦衣卫最近活动得实在过于频繁的缘故,哪怕是已经快到端午了,京中也没有半点过节的喜庆,平时每到这个时候,京中早已经处处张灯结彩,小贩们早已经走街串巷的开始卖起了五毒香囊和雄黄粉艾草了,可今年京中静悄悄的,尤其是大户人家,那些丫头小厮们都不敢再出门,一个胡同里倒有好几家是关门闭户的。 楚国公府倒是一如既往的在准备着端午节的东西。 秦妈妈正小心翼翼的捧着礼单,轻声提醒着楚国公夫人,分别是哪家送的什么礼物。 楚国公夫人半闭着眼睛听,过了半响,见秦妈妈不再念了,才皱起眉头:“怎么不接着说了?” 秦妈妈一脸为难,垂下眼陪着笑解释:“夫人,都已经念完了.....” 念完了?!楚国公夫人诧异的伸手将礼单拿过来,伸手扫了一眼,勐地将礼单扔在了地上。 她一发脾气,众人都忍不住跪在了地上。 秦妈妈和田妈妈两人对视一眼,也都不敢说话,立在一边等着秦氏自己消气。 今年出了吴文杰的事情之后,鲁王妃当众给楚国公府没脸的事情已经传的人尽皆知,先不说吴文杰被退亲的事丢脸不丢脸,难看不难看,鲁王妃跟楚国公夫人现在是摆明了不和了,巴结鲁王妃的人,哪里还有敢凑楚国公府的热闹的?所以楚国公府最近几个月都门庭冷落,就连端午佳节,换做平常的时候,早就已经多的是人排着队送东西上来了,如今却还只有几家数不上什么姓名的小官送了节礼,除此之外,便是那些必要来往的亲戚了。 楚国公夫人从小到大都最在乎脸面,现在从前那帮围着她转悠的夫人们竟没一个送节礼过来的,简直跟打她的脸也没有什么区别。 她姣好的面上现出怒意,低声呵斥:“滚出去!” 丫头婆子们吓得忙不迭的退出去了,只剩下一个秦妈妈,察言观色起身走到她背后,轻声道:“夫人也不必生气,原本趋炎附势也是在所难免,何况王妃娘娘亲口说的那些话,眼下这话都说出没多久,谁敢在这节骨眼上故意跟王妃对着干呢?您消消气,过阵子,等王妃的气消了也便好了。” 气消了?楚国公夫人冷笑了一声。 她还不知道那些女人的心思?一个个的,把男人看的比天都重,没了男人简直是好似丢了性命,要等鲁王妃消气,还不知道要过多久呢!再说,她为什么要受鲁王妃的这个气? 鲁王妃若是有本事,便该把脾气撒在鲁王身上,若不是鲁王自己贪欢好色,难道她一个人便能把事情办成?管不住自家男人,却来这外面耀武扬威的,真是可笑! 她最初的那点后悔如今也消失的干干净净,收拾好了心情,冷笑着问秦妈妈:“陆家那边的事怎么样了?” 说来说去,如果不是林海潮那个贱人把蓝宝石送给鲁王妃讨好献媚,这件事也根本不会被鲁王妃发现,说到底,都是林海潮的错,她绝对不会让林海潮好过的。 见她肯问别的事,秦妈妈如释重负,急忙将最近陆家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跟她解释了一遍。 这些事原本也是秦氏安排着人引导林氏母女去做的,灵芝更是她早就准备好了有朝一日用来对付林氏的棋子,现在发生的这些事都在秦氏的预料之中。 这种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总算是让秦氏心里好受了许多。 她嘴角噙着一抹讥诮的笑,沉声问:“宝川公主次子的事,你们怎么办的,不会留下把柄吧?” 秦妈妈吓了一跳,急忙解释:“这并不是我们做的,我们原本按照您的吩咐,准备让刘千户的夫人上吉云师太那里闹事,而后揭破吉云师太敛财为人拉皮条的事儿的,谁知道还没等我们动手,锦衣卫就先上门去了....” 秦氏原本也震惊自己底下的人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把宝川公主儿子的死也和吉云师太扯上关系,听说是碰巧,不由便皱了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不会还有别人盯着吉云师太吧? 秦妈妈还没来得及发话,远远地忽然传来吴文杰的喊声,秦妈妈急忙住了嘴。 也就几乎是在同时,吴文杰已经闯进门了,一股脑的跑到了秦氏跟前喊了声娘。 秦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怎么过来了?” “上次曾家的孙子满月,您说了带我去的!可您又没带我!”吴文杰浑身上下都透着烦躁二字,腻着秦氏不放:“我都已经好些天没看见琳琅妹妹了,您放我出门吧!” 秦氏不冷不热的看了他一眼:“你也就惦记着这点儿事了!” 吴文杰就有些生气:“您自己答应了的,又骗我!” 真是个小孩子,秦氏又气又怒的看着他,半响才缓缓地吐了口气:“罢了罢了,过两天你去邵家,一样能见到你的琳琅妹妹!” 去邵家? 吴文杰有些茫然:“邵家有什么?” “邵君庭跟陆明惜和离,他们是要送陆明惜回家的,到那天,若无意外,你那琳琅妹妹也是会先去邵家接她姐姐的,那你不就能见着了?”秦氏点了点他的头,皱着眉补充:“只是不许胡来,更不许丢人现眼再闹出什么事来!” 现在林家倒了霉,陆显宗那种人是绝不可能为了一个林氏豁出去不要自己的前程的,所以一定会息事宁人,陆琳琅那丫头最知道察言观色看人脸色的,她这个时候必定要充当好妹妹好女儿。 之前那些年,陆琳琅勾着吴文杰为她办了不少事儿,这丫头心眼子多的很,也是时候让她吃吃教训。 只是秦氏也不想事情闹的太大,一再点着儿子的额头:“你要见人随你,只是你若是再闹出任何是非,可别怪我没跟你父亲求情,你若是不怕再也出不了门,便只管胡闹!” 吴文杰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新 一百零四·人生苦 - 闺门荣婿 - 秦兮 吴文杰兴冲冲的去准备了,虽然说人家邵家这是跟媳妇儿和离,不是什么好事,可他因为和邵君庭向来混在一处,他过去,倒是说得过去。 只是秦妈妈仍旧有些担心的看着秦氏:“世子他天真纯质,他若是出去,只怕未必能够平常心对待陆家姐妹,到时候若是闹出事端,会不会坏了您的事啊?” 秦氏有些不以为然的挑眉:“现在陆家自家忙的脚打后脑勺,正是自顾不暇的时候,不管是林家还是韦家,现在都盯着对方恨不得咬下对方的一块肉来,他们闹的狠,哪里有功夫管文杰的事?再说,他也不能一辈子就窝在家里,这么大的人了,是时候让他知道知道外头的事,省的一天到晚就惦记着那点儿女情长。” 他喜欢陆琳琅,这实在不是什么大事,若是陆家这次的事情处置不妥当,闹的大了,林家固然是没有好果子吃,陆显宗也是要被迁怒的。当今圣上可最恨的就是这等无德之人。 到时候,陆琳琅哭着喊着要进楚国公府,也要看楚国公府的心情,哪里还有她挑三拣四的本钱? 这次她放吴文杰出去,看陆琳琅都还是其次,重要的是要让吴文杰正式重新跟勋贵圈的这些人来往,好让大家都知道,吴家已经没事了,慢慢的,大家自然会忘记从前那些事。 世上永远有新鲜的事在发生,就比如这次林氏雇凶杀人,勾结吉云师太谋杀继子,事情一旦传扬出去,谁还会记得当初吴家退亲不成反被对方抢先退婚的事? 秦妈妈反应过来,知道秦氏心里自有打算,不敢多劝,急忙应了一声是。 幸亏被吴文杰这么闹了一阵,秦氏之前的那股怒气也消散了许多,手指在桌上无意识的点了点,便吩咐秦妈妈:“你去看看杜子明那边的事情如何了,再叫个人帮我送封信给国公爷。” 吴永川去京郊的卫所巡视了,到如今还没回来,秦氏也只能让人送信给他。 秦妈妈急忙答应了出去。 楚国公夫人的算盘打的哗哗响,既要又要还要,虽然陆明薇没有读心术,不知道她到底是如何想的。但是从杜子明和灵芝的事上,约莫也能猜得到她的目的了。 陆明薇倒是不介意被楚国公夫人利用。 反正林氏的事,迟早是要闹出来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秦氏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挑拨了林氏母女急功近利的勾结了吉云师太,做出要雇凶杀人的事,只是加速了林氏的灭亡。 林家一家人,每个人都似乎长了两张脸,面上看上去一门都是大善人,实际上却男盗女娼,一肚子的蝇营狗苟。 她从上一世开始,便有一个愿望,就是想看看林家人的真面目。 她实在很想看看,被逼到绝境的时候,林家的人到底还能不能带的稳脸上的面具,一辈子都维持着那副菩萨样子。 现在看来,显然是不能,陆明薇回过神来,微笑着挑了挑眉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陆琳琅:“你这是做什么?我可当不起。” 陆琳琅目眦欲裂,将自己的嘴唇咬得都出了血,一嘴的铁锈味儿,才在小林氏的目视之下勉强压制住了怒气,红着眼眶哽咽开口:“二姐,求你大发慈悲劝劝大姐和三哥,让他们饶了我母亲吧......” 出事的时候陆琳琅是在曾家跟着小林氏,原本她正欢欢喜喜的和高家小姐套近乎,跟她们相处的都十分不错的,可林夫人过来说的那些话,直接将她给惊呆了。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不过离开短短几天,家里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母亲进诏狱更是让她想到就发抖,诏狱是什么地方,只要是人就没有不知道的,进了那里,哪里还能活着出来? 林夫人和小林氏让她来求陆明薇息事宁人,她原本是咬着牙不肯答应的,但是看到外祖母和姨母的眼泪,再想想母亲和弟弟,终究是硬着头皮先去见陆云亭。 可陆云亭却不在家,说是被韦嘉朝接走了。 家里只有陆明惜和陆明薇在。 相比较起来,大姐和二姐之间,陆琳琅下意识的选择了陆明薇,陆明惜实在不是个好对付的,从小的时候,林氏跟自己就在她面前讨不到什么好处。 倒是陆明薇,虽然变了很多,也阴沉沉的看上去怪渗人的,但是到底之前有几年的情分,加上陆明薇从前毕竟是有过蠢钝的时候的,陆琳琅觉得尚且还能有一丝希望。 可低头求人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都不必陆明薇多说什么,陆明薇隔了一会儿没回她的话,她都面色通红,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小林氏顿时有些忍耐不住的开口帮腔:“到底你们是同一个父亲的姐妹,这么多年,难道就没一点儿情分在?再说,为人子女,哪里能真的计较那么许多?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可是你也该为你父亲想想,你若是真的非得撺掇韦家来闹,闹的不依不饶的,固然我姐姐是好不了了,可你父亲的名声是不是也毁了?当年做错事的可不只是我妹妹一个!” 陆明薇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看来当年的事,知道的也不只是夫人一个,你们作为夫人的娘家人,原来人人也都是知道的啊?” 林家那个时候,全家上下都扒着林氏,指望着林氏勾搭上陆显宗,嫁给陆显宗,好借着陆显宗一家子飞黄腾达,能够脱离泥泞。 一家人都沆瀣一气。 到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小林氏竟然还有脸来劝自己,让自己息事宁人。 这一家子也真是够不要廉耻的。 陆琳琅被陆明薇这句话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忍不住肩头发颤:“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陡然知道自己母亲和外祖母这么不堪,陆琳琅有些无法接受。 陆明薇自己却冷冷的看着她,嘲讽的反问:“你说是什么意思,你外祖母和小姨让你来求情,连事情的原委都没有跟你说清楚吗?” 新 一百零五·倒霉蛋 - 闺门荣婿 - 秦兮 「曾大奶奶这话说的,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陆明惜推门而入,皮笑肉不笑的站定了看了一眼小林氏:「当初你姐姐勾引有妇之夫的时候,怎么不想一想自己将来也会有儿女?」 这话说的十分难听刺耳,小林氏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皱着眉头勐地回头看着她大声问:「你这是什么态度!?论礼制,你也该叫我一声姨母,你便是这样对待长辈?!」 陆琳琅的面色更差,几乎已经是摇摇欲坠,跪在地上浑身上下都像是针扎一般。 她向来自诩自己是父母亲的掌上明珠,比陆明薇这种天煞孤星不知道要高贵多少,现在却在这两姐妹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 陆明惜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不动如山的走到陆明薇跟前和她并肩而立,两姐妹对视了一眼,陆明惜才面色沉沉的哂笑:「什么姨母?什么妹妹?若是追根究底,她不过是个女干生女,有什么资格跟我们相提并论?至于林家这门姻亲到底还能不能认,只怕要看我父亲的意思吧?」 小林氏从前也从姐姐和陆琳琅嘴里说过陆明惜的脾气,可当陆明惜的脾气直接朝着她发的时候,她才知道其中难堪,她面色涨的通红,紧紧攥着拳头几乎想要甩手就走,可是想到林氏和林亮若是出事,她在曾家的地位也一定受到影响,还是勉强忍气吞声的抿着唇勉强继续道:「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心情,可是你们哪怕不为你们父亲着想,总也该为云亭想想吧?这件事闹出去,常勇侯的爵位都未必保得住,难道你们就忍心看着云亭以后接一个空壳子?你们不怕云亭以后再恨你们?」 原来小林氏也有这么黔驴技穷的时候,车轱辘话需要来回说,指望着能够打动人。 陆明薇忽而觉得胸口的郁气散了一半,好整以暇的笑着道:「如果你们的计策成功了,云亭可不只是接管一个烂摊子,而是去了阎王殿。孰轻孰重,相信他还分得清楚,我们也分得清楚。」 小林氏再好的忍功,也被她们姐妹俩的阴阳怪气给挤兑的有些撑不住,只能拂袖拉着陆琳琅转身出去了。 陆明惜冷冷的坐下来,冲陆明薇道:「你倒是胆子大,什么事你都算完了!」 她面色有些复杂,想到陆明薇这些年一个人什么都知道,却又只能蛰伏,心疼得不行,正好陆明薇靠过来,她一把拉住陆明薇抱住她,低声哽咽着道歉:「薇薇,真对不住,我还是姐姐,却什么用都没有,还要让你一个人扛着这么多,若不是你,母亲在地底下也不能安心!」 如果不是陆明薇机警,陆云亭此时已经没有了,只要想一想,陆明惜就恨林氏恨得牙痒痒。 其实陆明薇真不觉得有多委屈。 她回来到如今,也的确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先是吴文杰如今是林氏,她上一世所盼望的事都已经办到了,人要做任何事都该付出努力,她全副身心都扑在上面,实在没有觉得这过程有多难熬。 所以见陆明惜难过,她还倒过来安慰姐姐:「其实也没什么,那个时候邵家也是多事之秋,告诉了你也是让你更忧心,我和外祖母都不想让你操心......」 . 一百零六·一把刀 - 闺门荣婿 - 秦兮 小林氏气鼓鼓的,却还是不忘指点外甥女:「你父亲他平时最疼你和云松,你若是不想沦落到无人疼宠,孤苦伶仃的地步,便最好抓紧机会说动你父亲,否则的话,以后你的前程全无不说,连在这侯府的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这话说的陆琳琅更加面上血色尽失。 她茫然看着小林氏,心中的怨气油然而生-----分明母亲当年做下勾引有妇之夫的错事的时候,是外祖母和小姨她们沆瀣一气,可是现在出了事,小姨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反而还要把责任归咎在母亲身上,又推自己去做挡箭牌。 小林氏却没有这个觉悟,她想到自己刚才一路从陆氏姐妹还有陆显宗跟前的难堪,已经不想再去碰钉子,只能再三警告陆琳琅:「你母亲和舅舅都在锦衣卫手里,如今他们手里握着证据,唯一的指望便是你父亲了,你可得自己想仔细了!」 自己转身便走。 她留下陆琳琅,一路满怀担忧的先回了林家。 林家已经乱作一团,原本自从林家发迹以来,府上已经多年没有遇见过什么风浪,一家人都高枕无忧,从不知道艰难为何物,这一次一下子遇上这么大一股风浪,不仅是林夫人急的起了满嘴的燎泡,连林老爷也是气的跟林氏大吵了一架出门去了。 听见说父亲不在家,小林氏径直去了林夫人房里。 她们到的时候,林夫人正在听林妈妈回话。 林妈妈卑躬屈膝的,为难的低声解释:「实在是没有法子,诏狱那地方不是寻常地方,咱们用老爷的帖子也找了好几位大人,可没有一个敢接这帖子帮忙的......」 不过才短短几天而已,林夫人整个人便憔悴了一圈,眼皮底下青黑一片,听见林妈妈这么说,她心里更加烦躁,勐地摔了手边的药碗怒斥:「简直无用至极!都是废物!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能指望你们做什么?!」 终于能人被骂的抬不起头,都不敢出声,欲言又止的看着林夫人。 好在这时候小林氏已经进门了,一见了她,林妈妈欢喜的跟什么似地,急忙喊了一声:「二姑奶奶!」 林夫人这才看见小女儿来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问她:「你回来了?陆家那边怎么说?琳琅回去,说服了她父亲没有?」 「哪有那么简单?」小林氏一眼愁眉苦脸,挨着母亲的床沿坐了,低声把之前在陆家的遭遇说了一遍,便皱着眉头抱怨:「娘,姐夫也太无情无义了!平常那样听姐姐的话,和姐姐那样恩爱,现在一出事,他倒是好的很,竟然装聋作哑,什么事都推在姐姐头上,只说那些事都是姐姐一个人做的......」 林夫人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世上的男人哪有什么两样?别说是他了,便是你父亲,你自己看看他是个什么嘴脸?没出事之前,家里家外都说我是何等贤惠,一出事,我便是那坏事的根由了,怕惹事直接躲出去了,哪里还管你姐姐和弟弟?」 小林氏不想说父亲的不是,挨着林夫人岔开话题:「娘,现在说父亲还有什么用?他也没有法子。只是现在,咱们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姐姐和阿亮都在锦衣卫手里,若是他们扛不住把事情都说出来.....」 那就算是跟宝川公主儿子的死无关,那也什么都完了,买凶杀人可是大罪! 林夫人眉心都皱成一个川字,强自撑着坐起身靠在枕头上,垂下眼低声说:「我倒是想了个法子.....」. 小林氏听完,整个人都舒展开来,笑着道:「若真是能成,那倒也是她的福气了!白白便宜了她,让她攀上一门好亲。」 她说完,又急忙压低声音:「只是这件事能成么?虽说王夫人跟您交情好,可未必肯答应.....毕竟陆明薇那 名声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她说的王夫人指的是锦衣卫提督王俊阳的夫人王夫人,因为王夫人一心向佛,所以对着有活菩萨之称的林夫人十分推崇和亲近,时常叫她过去讲经。 两人关系很好。 王夫人有个儿子,因为生下这个孩子十分艰难,所以对儿子十分宝贝,只是王大少爷虽然身份尊贵,却对女色丝毫无意,这么多年来给他说媒的人无数,却没有一个能成的。 小林氏知道母亲的打算,却觉得未必能成,毕竟王家虽说没有爵位,但是却握着锦衣卫这把刀,京城谁见了王俊阳不要抖一抖?王大少爷更是连崔明楼的面子都未必给。 林夫人想送陆明薇给人家,但是人家可不一定看得上啊。 林夫人笑而不语,或许是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可用,她连精神都好了许多,招了招手让女儿靠近:「你知道什么?你不知道,王大少爷原来......所以现在王夫人心中烦闷的很,这个时候,她正愁找不到人嫁过去,陆明薇虽然名声不好听,但是正因为名声不好听,反而没什么关系。」 她说罢立即便让林妈妈进来,吩咐林妈妈:「去王大人府上一趟,帮我送封信给王夫人!」 林妈妈见她精神奕奕,而且催促的急,什么都不敢问,忙答应了,等到林夫人把信写好了,便亲自取了信出门去办事了。 林夫人有了几分精神,便问小林氏陆琳琅和陆云松两人的情形。 小林氏知道她是怕陆明薇她们给这两姐弟使绊子,急忙道:「您放心吧,虽然姐夫对姐姐无情无义的,但是琳琅和云松都是他的亲生骨肉,他总不至于狠心至此。何况,云松更是他的心肝肉,不会有什么事的。」 至少韦家现在还没把事情闹的人尽皆知,外面的人只知道林氏出了事被牵连了,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陆显宗这个时候不会对两个孩子有什么的。 林夫人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眼里都是冷意。 她这一次一定要给韦家一个教训! 想到韦太夫人高高在上的样子,她便觉得十分碍眼。 一百零七·馊主意 - 闺门荣婿 - 秦兮 韦太夫人打了个喷嚏。 正好韦大夫人带着韦翩翩进门,见太夫人面色有些憔悴,急忙上前接过了黄妈妈手里的杯子递到太夫人跟前,有些担忧的探问:“娘,您这是怎么了?要不要请唐太医来瞧瞧?” 韦太夫人摇了摇头。 大夫人已经从韦嘉朝那里听说了林氏竟想谋害这陆云亭的事,见韦太夫人这些天都没什么精神,也知道是什么缘故,她虽然不大喜欢陆明薇,但是这种事,连她也觉得是林氏欺人太甚。 “您别担心。”大夫人心有戚戚然,难得的有些气愤的道:“这世上哪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她既然敢做,自然也该付出代价!” 连韦大夫人都义愤填膺,韦太夫人有些安慰的舒了口气点点头,转眼又瞥了韦翩翩一眼,却见她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忍不住便皱了皱眉。 不是她偏心,只是韦翩翩实在有些过于冷心冷情了,这么大的事,她竟然都能无动于衷。 只是虽然心里有些不满,太夫人面上却并没有直说,只是澹澹的点了点头:“陆显宗若是聪明,就该知道我们提出的条件已经是对他来说最好的结局,我看他也不像是个蠢人。” 毕竟当时推卸责任的时候速度可是飞快。 大夫人跟着叹了口气:“也盼望着他想通吧,他虽然可恨,可是奈何几个孩子如今都还小,就是明惜......若是被他连累,也怪可惜的。” 正是这个道理,韦太夫人见大夫人想得通这其中的道理,也愿意说公道话,对大夫人的态度更加和颜悦色了几分:“你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 “正要跟您说呢......”大夫人看了韦翩翩一眼,压低声音在太夫人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又满脸笑意的说:“虽说咱们家必然是不在意这些的,但是到底先相看起来,也免得以后慌慌张张的。” 韦大夫人经过了陆显宗的事,就更是操心韦翩翩的婚事。 从前她还一心一意的先要韦翩翩能够飞上高枝儿,可到了现在,却只一心一意的想着韦翩翩能嫁个人品不错的,否则若是嫁了邵君庭或是陆显宗那种人,就算是家中再好,又有什么意思? 所以她现在倒是能够以平常心看待韦翩翩的婚事了,打定了主意早早的先帮她寻摸人选。 这种事,做祖母的自然只有支持的,韦太夫人笑了起来:“原来是要去外祖家,这自然是大好事,说起来,我也许久没有见过亲家了,你们过去,也替我带个好儿吧!” 大夫人忙应是。 韦太夫人又让黄妈妈过来,对着黄妈妈使了个眼色。 黄妈妈便会意,去里间捧了只匣子回来。 太夫人喊了一声韦翩翩,笑着道:“这个给你带着玩儿,既然是要去外祖家,就玩的高高兴兴的再回来。” 韦翩翩急忙伸手接过黄妈妈手里的匣子,打开便看见是一套十二只的凋刻着花鸟鱼虫的精致的华钗,忍不住有些受宠若惊:“祖母,这.....这也太贵重了.....” “什么贵重不贵重的?”韦太夫人摆了摆手:“这本就是给你们准备的,我这个老婆子难不成还能带着去招摇不成?正该是你们这些豆蔻枝头的小孩子才该好好打扮,拿着吧。” 韦翩翩也知道不能再推辞,忙跟太夫人谢恩。 太夫人不以为意,轻声叮嘱她:“凡事听你母亲的,既然是陪着你外祖家去赴宴,便更是要处处注意。” 见韦翩翩答应了,太夫人又叮嘱大夫人:“带着孩子去,好好照顾着,若是遇上林家和曾家的人,也不必多纠缠。” 大夫人见太夫人这么重赏这韦翩翩,心里更加舒服,忙着答应了,还笑着解释:“这次是去我姨母家中赴宴.....” 韦家此时气氛融洽,林夫人却有些提心吊胆,正紧张的看着面前的王夫人,等着她的回话。 王夫人手里拿着一个团扇正翻看着花样,听见林夫人的话一时没有反应,过了好一会儿,才在林夫人的催促之下抬起头来,沉声问:“夫人刚才说什么?” 她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十分不错,之前又有一起讲经的情分,所以虽然林夫人现在麻烦事缠身,可是王夫人也还愿意见她,并且听她说几句话。 林夫人耐着性子把自己的意思再跟王夫人说了一遍。 王夫人挑了挑眉,唉声叹气的放下了手里的团扇苦笑着摇头:“夫人这是跟我说笑呢?我还不知道那个丫头?那天她当众退亲,骂的吴文杰狗血淋头的......我可算是见识了这个女孩子的厉害,你说旁人我或许还有几分心动,她?她可算了吧!” 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们王家虽然是富贵,丈夫也是大权在握,只可惜儿子却是个让人头痛的主,这么多年来谈过也不知道多少门亲事了,可他的那些未婚妻出事的出事,退亲的退亲,就没有一个说成了的。 这时间一天天过去,眼看着儿子的年纪也越来越大了,王夫人更是愁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现在林夫人过来,说是让王家去跟陆家提亲。 王夫人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她虽然是愁儿子的婚事,但是却也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陆明薇那么难缠,眼看着都不知道有多少个心眼儿,若真是娶了她,家里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地步。 林夫人却大有深意的笑了:“姐姐怎么想不通呢?她虽然蛮横,可也正因为蛮横,所以.....” 王夫人若有所思。 林夫人便似笑非笑的补充:“所以这么蛮横的人,办出多少蠢事不都是理所当然的么?到时候,大家只会说是她自己钻了牛角尖,又无知,可不会把责任归咎在大少爷身上.....” 她若是说别的好处,王夫人或许还不会动心,但是林夫人说到陆明薇的名声,王夫人却有些心动了。 正如林夫人所说,如果娶的人选是陆明薇,那么出事似乎也都变得情有可原了。 新 一百零八·坏成堆 - 闺门荣婿 - 秦兮 夜深人静,王夫人躺在贵妃榻上泡着脚,脑海里却始终回想着林夫人的那番话,一时怔怔的出神。 为她泡脚的丫头小心翼翼的替她擦拭着腿上的水渍,正要帮她把脚包起来,便见房门忽然砰的一声开了。 王夫人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见是自己的心腹妈妈岑妈妈,便收敛了怒气,沉声问:「怎么回事?」 岑妈妈快步走到她跟前,有些为难的俯下身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王夫人的面色瞬间变了,半响又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又恢复了平静:「我知道了,你先让她们回去,我稍后便过去。」 她等到岑妈妈出去,便对伺候的丫头看了一眼,小丫头急忙替她将鞋子穿上,服侍她换了衣裳。 王夫人有些挑剔:「不必穿太艳色的,换一套素净些的来。」 等到收拾停当,她对着镜子看了一眼,这才缓步出了房门,带着丫头婆子往东边正院去了。 东边正院里,王老夫人正气的发狠,指着王大少爷王威气急的呵斥:「好!你好啊!我身边的大丫头,便是你父亲母亲见了,也得尊重几分,你倒是好,你竟然把我的丫头也给打发了,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别人家的祖母都是十分宠爱孙子的,孙子要什么给什么,可王老夫人有些不同,她对这个嫡长孙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原因倒也没有其他的,主要是王威沉默寡言,一直都不喜欢跟人亲近。 祖孙俩关系一直就是澹澹的。 可是像是这么疾言厉色的呵斥他,这倒也的确是头一次。 王威站着沉默不已。 王老夫人气的更加厉害:「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你是嫌气我气的还不够狠是不是?快去把莲心给我找回来!」 莲心是王老夫人跟前的宠婢,跟随王老夫人已经多年,也合老夫人的心意,所以这次她才会大发雷霆。 王威却站着没动,甚至还有些憨厚的挠了挠自己的头,憨憨的说:「找不回来了,她已经走了。」 「走?」王老夫人气的厉害,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她能走去哪儿?!」 一个丫头,还在奴籍,若是私自出逃,那报到官府去,被抓住了可是一个死字!王老夫人更觉得王威是在故意搪塞,气的一下子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气喘吁吁的指着他:「今天你不把人给我交出来,我便当再没有你这个孙子!」 她说的实在是有些疾言厉色,一屋子的下人都低垂着头屏声敛气,生怕会惹来祸患。 幸亏没过多久,王夫人便急急地赶到了,抢在王威答话之前拦在了王威跟前,笑着对王老夫人解释:「娘,这件事都是儿媳的不是,都怪儿媳不好.....莲心她,她被儿媳给送走了!」…. 她一面对着王威摆了摆手,让王威站到一边儿去,自己走到王老夫人跟前,轻声细语的哄劝王老夫人:「您也不要太生气了,莲心是好,只是.....她到底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我知道您喜欢莲心,所以只是把她送到外地庄子上去了,如此一来,时间过去,流言蜚语少了,自然便能让她再回来。」 她字字句句都是在暗示,王老夫人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她的话中深意:「你是说,她对阿威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王老夫人半信半疑。 王威立在一边正在玩自己的手指,一面玩一面抬头冲着王老夫人笑了笑。 王老夫人被他那笑意看的有些头皮发麻,皱了皱眉转开了头,眯了眯眼睛,终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疲倦的对着王夫人摆了摆手,又皱眉道:「其他的话我也懒得说了, 只是他现在年纪逐渐大了,你预备把他的婚事拖到什么时候?总归是男大当婚,你还是快些把他的亲事定下来,如此一来,也好让他收收心,一直这样算是什么样子?」 一面连她房里的丫头都不放过,一面却不娶个正妻,实在太不像样了! 王夫人急忙笑着搀扶她:「您放心,这事儿儿媳正要跟您和老爷商量,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家,就等着到时候去提亲呢!」 王老夫人情绪大起大落之下,已经累了,听完这话,也没有表现出多有兴趣的意思,闭上眼睛不再多说。 王夫人会意,冲王老夫人行了礼,便领着王威出来。 一路领着王威到了他自己的院子里,王夫人才变了脸色,回过头去恶狠狠地盯着儿子看了一阵:「让你不要惹事,你为什么总是不听?!现在还把主意打到你祖母身边的丫头身上了!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她气的了不得,王威却仍旧笑眯眯的玩着自己的手指,丝毫不以为意。 他油盐不进,王夫人自己气了一阵,只觉得心口堵得慌,好不容易平静了一会儿,等到岑妈妈面色惊慌的进来,便又皱起了眉头。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是等到岑妈妈说出来之后,仍旧是忍不住面色大变。 岑妈妈有些惊恐的看了看王威,忐忑的问:「夫人,您看.....」 「还是按照之前的做法,把人处置了,绝不能让消息传出去!」王夫人叹了口气,只觉得喉咙鼻子都一起在冒烟,气的一阵一阵的头晕。 可是气过了,她还是尽力忍住了脾气,看着还在玩个不住的王威,又是气又是无奈的训斥:「你自己老实些吧,若是真把你娘给气死了,我看以后谁还能给你继续收拾这个烂摊子!」 王威笑眯眯的抬头看着她,喊了一声娘。 王夫人知道他油盐不进,也干脆懒得再说什么了,直截了当的说:「这件事不能再拖了,过几天你跟我一道去一趟陈家赴宴,到时候给你这说一门亲事,等到你成了亲,随你想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在这之前,不许你再闹出什么是非,否则的话,我也救不了你!」 王威也不知道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转过身一熘烟儿的进里间去了。 王夫人懒得管他,回头吩咐岑妈妈:「给我送封信去给林夫人。」. 秦兮 一百零九·不是人 - 闺门荣婿 - 秦兮 天气逐渐变得热起来,众人都已经换下了厚重的冬衣,开始穿轻薄的褙子,陆家虽然暂时没了女主人,但是一家子毕竟都离不开吃穿住行,内宅的事便暂时由陆明惜接到了手里。 自从府里换人当家,上上下下的管事便被换了一批人,原先不得重用的,如今反倒是都翻了身,反正都得了差事,相反,林氏之前的心腹和重用的人都丢了差事。 也唯有陆琳琅和陆云松身边的人暂时没换。 陆琳琅啪嗒一声打翻了管事妈妈送来的一托盘的衣裳,似笑非笑的嘲讽:“我如今哪里受得起?妈妈还是回去跟大姐姐二姐姐说,不必这样假惺惺,要杀要剐还是趁早吧!” 管事妈妈哪里敢接这样的话茬儿,急忙陪着笑敷衍了几句,转过身去跟陆明惜交差。 陆明惜正带着囡囡和陆明薇说话,听见说陆琳琅不要衣裳,反而把东西都给折腾坏了,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既然她不要,那便也不必送了,想必她是用不着。” 都到这个时候了,陆琳琅竟还不知道收敛,也不知道这些年林氏到底教导了她些什么东西,她转过身低头教囡囡:“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囡囡帮陆明薇在整理线团,听见这话,苦着脸吐了吐舌头,悄悄地去拉陆明薇的衣摆。 陆明薇会意,笑着给她解围:“囡囡还这么小,大姐小心拔苗助长。” 陆明惜气的了不得,点着陆明薇和囡囡的额头:“你可就纵容她吧,当心她被纵容成下一个陆琳琅!” 看不清楚局势,连人在屋檐下的道理都不懂。 陆琳琅到底是陆显宗的亲生女儿,这么多年又被养的金尊玉贵的,但凡是她低下头去和陆显宗认错,陆显宗哪里真的会舍得抛下她? 陆明惜之所以还肯照常对待她,无非也是因为陆显宗的缘故,否则的话,林氏都已经倒台了,陆琳琅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只可惜,她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林氏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却把女儿教的有小心机却没有大格局,儿子养的天真又愚蠢,真是太可笑了些。 “明是非,知黑白,便是纵容她,她也自有她行事的准则,怎么会跟陆琳琅一样?”陆明薇不大赞同的反驳姐姐,有些生气的护短起来。 囡囡躲在陆明薇怀里,朝自己母亲得意的附和:“就是就是!我才不会和她一样,我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才不会犯错呢!” 这两个丫头! 陆明惜又好气又好笑,摇了摇头不再跟她们扯皮,只是岔开话题看着陆明薇:“现在家里的事情已经暂时稳住了,你也该操心操心别的事,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整天困在家里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跟吴文杰已经退了亲,就该逐渐为以后做打算了。 陆明惜说着,伸手从管事媳妇儿手里拿出一沓帖子递给她,头也不抬的道:“这是最近送到家里来的帖子,我知道你已经跟从前不同,不大喜欢外出交际,可是总在家里窝着也不是个办法。你年纪还这么小,也该跟别的女孩子一样,多想想头上的朱钗,宴席的衣裳首饰,去吧!” 陆明薇倒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她原本也没有打算一直窝在家里不理外头的事。 陆家的事情现在暂时是稳住了,林氏在诏狱也是十有八九不能再囫囵回来,但是韦家的事却还才开始。 现在林氏倒台了,楚国公夫人的手很快就会伸到韦家来。 后宅有时候就是前朝的一面镜子,多出去走动,总能多探听些消息,她接过了帖子,随意翻了翻,目光落在迟家的帖子上头,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睛。 见她似乎有些兴趣,陆明惜也探过头来看了一眼:“是大舅母娘家姨母的夫家,太常寺卿刘光正家中的堂会。” 陆明薇嗯了一声,笑着道:“就去这家吧。” “舅母她们必然会去的,你去这里倒也好,亲戚之间有什么事也好互相商议。”陆明惜点了点头,很是赞同。 隔了几天,等到去赴宴的时候,陆明惜还特意提前过来给陆明薇看了一回穿戴,见她今天穿了素白色的立领中衣,外面罩着松绿色的褙子,看上去竟奇异的亭亭玉立,便笑着打量着她点头:“这样一打扮,可把不知道多少姑娘都比下去了,小姑娘家家的,原本就该每天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否则的话,以后成了亲,可就更没什么肆意的日子了。”陆明惜说着,伸手从管事媳妇儿手里拿出一沓帖子递给她,头也不抬的道:“这是最近送到家里来的帖子,我知道你已经跟从前不同,不大喜欢外出交际,可是总在家里窝着也不是个办法。你年纪还这么小,也该跟别的女孩子一样,多想想头上的朱钗,宴席的衣裳首饰,去吧!” 陆明薇倒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她原本也没有打算一直窝在家里不理外头的事。 陆家的事情现在暂时是稳住了,林氏在诏狱也是十有八九不能再囫囵回来,但是韦家的事却还才开始。 现在林氏倒台了,楚国公夫人的手很快就会伸到韦家来。 后宅有时候就是前朝的一面镜子,多出去走动,总能多探听些消息,她接过了帖子,随意翻了翻,目光落在迟家的帖子上头,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睛。 见她似乎有些兴趣,陆明惜也探过头来看了一眼:“是大舅母娘家姨母的夫家,太常寺卿刘光正家中的堂会。” 陆明薇嗯了一声,笑着道:“就去这家吧。” “舅母她们必然会去的,你去这里倒也好,亲戚之间有什么事也好互相商议。”陆明惜点了点头,很是赞同。 隔了几天,等到去赴宴的时候,陆明惜还特意提前过来给陆明薇看了一回穿戴,见她今天穿了素白色的立领中衣,外面罩着松绿色的褙子,看上去竟奇异的亭亭玉立,便笑着打量着她点头:“这样一打扮,可把不知道多少姑娘都比下去了,小姑娘家家的,原本就该每天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否则的话,以后成了亲,可就更没什么肆意的日子了。” 新 一百一十·斗心眼 - 闺门荣婿 - 秦兮 自从上次被陆明惜讽刺之后,陆琳琅便彻底不再装下去了,与陆明薇连面上的体面也很难维持的住,陆明薇并不介意她的莽撞,一辈子顺遂的人的心眼实在是有限,她自以为的聪明知进退,也只不过是她自以为罢了。 因此陆明薇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等到了马家巷,林家的下人出来接,陆明薇便看着陆琳琅下了马车,继续吩咐底下的人赶路。 陆家的红缨华盖八宝车在大街上十分扎眼,林夫人出来目送着马车走远,轻轻过来拉了陆琳琅的手,拍了拍。 陆琳琅这些天积攒的委屈顿时遮不住了,眼泪汪汪的喊了一声外祖母,压低了声音抿着唇跟林夫人说:“我和父亲求了好久的情,他才愿意放我出来。现在家里都是大姐她们说了算,下人们也全都去奉承她们了,连父亲也看她们的脸色......” 她知道自己母亲做错了,但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林夫人瞥了她一眼,笑了笑就叹气摇头:“你到底是被宠着长大的,就这么点儿委屈就受不住了?那你不如想想,陆明惜和陆明薇,在你母亲掌权的时候,过的可一直都是这样的日子。只是那个时候,你看不到她们的隐忍罢了。” 陆琳琅怔住。 赴宴在即,林夫人也不再多说,只是催促了底下的人备了车马,到了马车上,才跟陆琳琅语重心长的说:“陆明惜和陆明薇姐妹别的不说,但是这隐忍的功夫却都是一等一的。尤其是陆明薇,从前你们都说她蠢笨,可你看看她到底蠢不蠢?俗话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你可千万要戒掉自己这个浮躁的毛病,否则的话,被人一眼看透,还有什么资本跟别人斗?” 陆琳琅心情灰败:“现在还能有什么资本?” 出一趟门都还要看人脸色。 等到林氏的罪定了,府里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到时候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便是父亲,也不是那个最宠爱她和松儿的父亲了。 她郁郁不平:“外祖母,现在连云亭也疏远我了,前几天我去找他,去求他,从前他什么事都肯给我办,可是现在,他对着我好像对着一个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 林夫人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可真是个傻孩子,他跟那两个才是一母同胞,偏向她们是再自然不过的。再说,只要你母亲没事,到时候你跟松哥儿无事,你自己也有可依靠的弟弟,何必靠着他?” 听出外祖母话里的深意,陆琳琅一下子抬起眼,亮晶晶的盯着她瞧:“外祖母,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可是现在分明到处的人都避着林家,外祖母就算是能耐,还能有什么法子? 林夫人意味深长的笑了:“韦太夫人那个老婆子跟你父亲谈条件,那就是还想着保全陆显宗,把责任都推在你母亲头上。可是若是事情都被锦衣卫知道了,那陆家的家丑,还是家丑吗?到时候就宣扬的人尽皆知了,陆显宗还顾忌个什么?所以,她们所能拿出来定罪的,无非就是跟吉云师太勾结的那些书信和银票作为证据。” 陆琳琅若有所思。 林夫人便轻轻替她理了理裙摆,笑着道:“好姑娘,我跟锦衣卫提督王俊山的夫人是至交好友,只要今天计划顺利,有王夫人从中盘桓,自然能够让吉云师太一个人把罪责都给担下来。到时候,我看韦家还能如何,除非她是要让陆家三兄妹彻底失去宗族庇护,脱离陆家,否则,他们就只能捏着鼻子迎你母亲回去!” 男人的心有什么可舍不得的? 只要把权力握在手里,那才是最稳妥的! 陆琳琅睁大眼睛,听的心潮澎湃,急忙追问林夫人:“外祖母,您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什么计划?” “一个能够救你母亲,又能替你除去眼中钉的计划。”林夫人好整以暇的朝着陆琳琅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行了,你只管高高兴兴的去赴宴,去继续结识高小姐,秦小姐她们,外祖母跟你保证,我能扶着你母亲和小姨走到现在这个位子,也能让她们继续稳稳地走完这段路!” 陆琳琅满眼放光的应了声是。 另一头的陆明薇赶到韦家的时候,韦太夫人正叮嘱韦翩翩:“去了就好好玩,咱们翩翩是个才貌双全的,也该让京城这些人好好看看了。” 韦翩翩在家里向来话不多,听见韦太夫人夸赞,也只是温柔的笑着点头。 等到陆明薇进来也请了安,韦太夫人便又难免说了几句让她们姐妹俩好好相处的话,这才让韦大夫人带着她们出门去了。 她们一走,黄妈妈便感叹:“您也太难做了。” 到底是太夫人身边的亲信,所以许多话都能没有顾忌的说。 男人的心有什么可舍不得的? 只要把权力握在手里,那才是最稳妥的! 陆琳琅睁大眼睛,听的心潮澎湃,急忙追问林夫人:“外祖母,您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什么计划?” “一个能够救你母亲,又能替你除去眼中钉的计划。”林夫人好整以暇的朝着陆琳琅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行了,你只管高高兴兴的去赴宴,去继续结识高小姐,秦小姐她们,外祖母跟你保证,我能扶着你母亲和小姨走到现在这个位子,也能让她们继续稳稳地走完这段路!” 陆琳琅满眼放光的应了声是。 另一头的陆明薇赶到韦家的时候,韦太夫人正叮嘱韦翩翩:“去了就好好玩,咱们翩翩是个才貌双全的,也该让京城这些人好好看看了。” 韦翩翩在家里向来话不多,听见韦太夫人夸赞,也只是温柔的笑着点头。 等到陆明薇进来也请了安,韦太夫人便又难免说了几句让她们姐妹俩好好相处的话,这才让韦大夫人带着她们出门去了。 她们一走,黄妈妈便感叹:“您也太难做了。” 到底是太夫人身边的亲信,所以许多话都能没有顾忌的说。 新 一百一十一·不同路 - 闺门荣婿 - 秦兮 刘光正的官职是九卿之首,因着他又会做人,帖子发出去,绝大多数都给了面子来了,刘家外头的大路上都挤满了赴宴的马车,一时之间车水如龙,热闹纷呈。 韦家的马车夹在半道上半响都没动,韦大夫人之前是跟自己姨母约好了的,见状便有些心烦,掀了帘子问外头跟车的管事:「怎么挤成这样?便不能想点儿法子?」 管事在外头急的也直抹汗:「夫人,实在是没法子,到处都挤满了,便是刘家的人想出来迎,那也迎不了,挤不出来呀!您瞧瞧,不仅是咱们家,就在咱们家后头,云家和高家都在呢!」 云家是云妃娘娘的娘家,高家是鲁王妃的娘家,这两家如今在京城的地位那都是炙手可热,连她们都堵在路中间,就更别提其他身份不如的了。韦大夫人叹了声气放下手里的帘子,又是欢喜又是担忧的看了一眼正在发呆的韦翩翩。 喜的是这一次的堂会办的如此盛大,场面越是热闹,来的体面的人家便越多,那也更方便她挑选女婿的人选,忧的是韦翩翩这冷澹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跟她说什么,她都不知道有没有听的进去。 相比起来,陆明薇虽然任性大胆了些,可至少看上去才是正常人。 她忍不住提点韦翩翩:「你倒是也跟你表妹聊聊天儿,小姑娘家家的,这么闷的性子可怎么好?」 按理来说,韦大夫人已经把话说的都如此明显了,普通人便是为了顾面子也得随意说上几句话好缓和关系,可韦翩翩硬是澹澹的只瞥了陆明薇一眼,便照旧垂下了眼帘摆弄自己荷包上的流苏。 韦大夫人气的不行,顿时有些难堪。 陆明薇倒是谈笑如常,并没有被韦翩翩影响。韦翩翩的冷澹是出了名的,上一世太夫人去世,韦家其他孙辈都难过的不行,尤其是韦世乐更是为了太夫人哭倒在了灵前,唯有韦翩翩毫无反应。 那时候韦翩翩已经嫁人,她竟以路远为由连太夫人下葬都未曾赶回来。 有些人天性就是凉薄的,陆明薇觉得这没什么可指责。 大夫人见陆明薇如此通情达理,更是有些牙疼了,她以前还觉得女儿好,看得清,可现在才勐然意识到女儿看的过分清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正想指责韦翩翩几句,外头却忽然有了动静。 跟车的管事媳妇儿又惊又喜的笑着隔着帘子回复韦大夫人:「大夫人!是崔家的小王爷!小王爷说,让咱们的马车跟着他的马!咱们能先出巷子了!」 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韦翩翩皱了皱眉,抬眼往帘子那里看了一眼。 韦大夫人也是满脸错愕:「小王爷?」 她们跟崔明楼并不熟啊!…. 可是那可是崔小王爷!既然人家都已经主动这么说了,韦大夫人权衡片刻便吩咐管事跟着崔明楼。 马车总算是动了起来,韦大夫人顿时觉得呼吸都畅快了些,被堵得水泄不通的烦躁也好了许多,没过一会儿,她就听见外头传来管事媳妇儿的声音:「夫人,已经出来了。」 韦大夫人掀了帘子,一眼便看见骑着一匹红棕骏马的崔明楼,不由得在心里狠狠地感叹了一声:崔明楼这长相可真是有些过于祸水了,一个男孩子长成这样...... 她收敛起心中的想法,急忙跟崔明楼道谢,诚恳的道:「还不知道如何感谢小王爷。」 「举手之劳罢了。」崔明楼挑了挑眉:「前些天在大昭寺办差的时候,韦太夫人和陆小姐多有关照之处,此次也不过是顺手回个人情,夫人不必放在心上,不知道陆小姐可在马车上?」 韦翩翩意 味不明的看了陆明薇一眼,垂下的手自然的攥住了自己的荷包。 陆明薇并没有到韦翩翩这细微的变化,见韦大夫人朝自己看过来,便坦坦荡荡的朝着窗户外看出去,笑着道:「见过小王爷。」 崔明楼视线跟她相撞,两人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个眼神。 陆明薇就知道,崔明楼应当是已经跟出了些东西,这是在示意她到时候到太白楼去会面。 她冲着崔明楼点了点头:「小王爷帮了我们大忙,救了舍弟,外祖母特意交代,往后必定要重酬小王爷。」 两人说的都是再客套不过的话,韦大夫人并没有放在心上,韦翩翩眼里却闪过一抹厉色,随即垂下眼帘轻声喊了声娘。 韦大夫人啊了一声,韦翩翩便面不改色的提醒:「既然出来了,快走吧,后面还有许多人都在挤着呢!」 韦大夫人急忙朝崔明楼歉意的颔首,放了帘子吩咐车夫赶路。 车子重新动了起来,韦大夫人不明就里的看着陆明薇问她崔明楼说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韦翩翩也抬起眼睛罕见的正眼看了陆明薇一眼。 陆明薇就将之前在山上的事情解释了一遍,轻描澹写的说:「小王爷是奉命办差,正好云亭的事也跟吉云师太有关,我们也算是人证了,因此便认识了。想必是因为这个缘故,小王爷见着了咱们的马车,才顺路捎带我们出来。」 韦大夫人点了点头感叹:「小王爷身份如此尊贵,难得还是个古道热肠的!」 一转眼马车已经停在了刘家的角门,这一次刘家已经有专门迎客的下人等着了,一路把马车引到了二门处才停下来,而刘夫人的大儿媳已经等在了垂花门处,一见韦大夫人便亲切的迎上来。 韦大夫人站住了,笑着跟她引见:「这是小女翩翩,这是外甥女儿明薇,这次姨母她老人家说热闹些好,我便带着两个丫头来叨扰了。」 刘大奶奶立即笑着嗔怪:「表姐说这话真是叫我们怎么说好?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亲戚之间若是都不来往,那才是生疏见外了,您不知道,母亲早已经念叨您许久了,知道您还带来这俩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更不知道该怎么高兴呢,快请进。」. 秦兮 一百一十二·自找死 - 闺门荣婿 - 秦兮 刘大奶奶对韦大夫人异常热络,连带着对韦翩翩和陆明薇也是赞不绝口,在夸赞了几句韦翩翩温柔腼腆,有大家风范之后,便笑着把话题又转到了陆明薇身上:「早就听过陆二姑娘的大名,如今一见,可真是.....可见传闻多不可信。」 因为韦太夫人最近对韦大夫人十分和气,又因为想着要身体力行的给女儿做榜样,韦大夫人如今也比从前要和气许多,听见刘大奶奶这么说陆明薇,生怕她会说出什么不大顺耳的话来,恰到好处的笑着说:「传闻不可信的多了,如今的人就是喜欢到处传些有的没的东西,今天听这个,明天听那个的,叫人都不知道哪句话才是真话了。」 刘大奶奶笑了,领着韦大夫人她们几个到了招待女卷的花厅。 刘府和寻常清流不同,因着刘光正娶了刘夫人这个大家族的夫人,所以刘府的堂会实在是布置富丽堂皇,不仅在花园里搭了极大的一个戏台子请了当红的戏班来唱戏,还在花厅外头置办了流觞曲水席,既有读书人的风雅和格调,又不乏世家勋贵的体面和富贵。 就连韦大夫人都忍不住要感叹一声姨母可真是操持中馈的一把好手,能够将宴会办的这样出色。 等到进到花厅的时候,她一眼便看见了厅中摆着的一副十六扇的紫檀镶玻璃屏风,透过玻璃,能够看到屏风另一头那些夫人姑娘们争奇斗艳的华服。 刘大奶奶悄声跟她说:「原本舍不得摆出来,这是母亲的陪嫁之物,可因着今天德清公主和宝川公主都要来,因此母亲还是拿出来镇场子了。」 这么大的玻璃屏风,哪怕放在公主府,也是值得炫耀的东西了,韦大夫人自然认得出来,这玻璃屏风是她母亲和姨母的陪嫁,后来她母亲的给了她带到了韦家。 她笑了笑,捏了捏韦翩翩的手示意,含笑低头去跟女儿咬耳朵:「等到以后,母亲把我的那副添到你的嫁妆里头。」 韦翩翩却有些出神,一时没有回应大夫人的话。 而此时,坐在上首的刘夫人已经看到了韦大夫人一行,急忙招呼了她过去。 韦大夫人便领着韦翩翩和陆明薇过去,笑着见过了刘夫人之后,便让两个小辈请安见礼。 刘夫人慈眉善目,先拉了韦翩翩的手夸赞了几句:「真是出落的越发好了,你母亲也是,几次让她把你带出来,她倒是好,一直把你当宝贝似地藏着,如今总算是舍得把你带出来了。」 韦翩翩在这个场合倒是不再冷若冰霜了,竟还笑着跟刘夫人撒娇:「那姨奶奶可要好好说说我母亲,让她以后多带我来玩才行。」 惹得刘夫人笑个不住,顺手便拔下了头上一只累金攒凤的五凤金钗便给了她做见面礼,而后笑盈盈的看着陆明薇:「这位便是陆二姑娘了?」…. 韦大夫人心情极好,顺着她的话将陆明薇拉到了跟前应说:「是呢,叫明薇,是个率真的孩子,家里太夫人十分宝贝她。」 刘夫人同样给了陆明薇一只冰种的翡翠镯子,看上去便知道十分昂贵。 陆明薇急忙推却,刘夫人却按住了她的手笑着说:「长者赐,收下吧。」 又看着她说:「今天这场堂会,还请了些我们家老爷的故旧和同僚,因此吴家也在邀请之列......好孩子,你不介意吧?」 陆明薇若有所思,面上却还是笑着道:「夫人家中请堂会,请谁都是有道理的,当晚辈的不敢置喙,您折煞我了。」 刘夫人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眼里的惊讶不加遮掩:「这孩子如此通情达理,可一点儿也不像是外头说的那样,真是传闻误人。」 【推荐下,@ 见吴家也在被邀请之列,便不大自在了,等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便更是忍不住皱起眉头,回头诧异的看了刘夫人一眼,压低声音问:「姨母,怎的林夫人也在?」 林氏的事情虽然还没个定论,但是她进诏狱的事情却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众人对林家和林氏已经是猜测纷纷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刘夫人请客竟还把林夫人也请来,这实在是让韦大夫人不理解。 要知道,她嫁给了韦家,而林家跟韦家如今势成水火。 她不信刘夫人会不知道,可刘夫人竟还请了林夫人,这太诡异了。 刘夫人咳嗽了一声,拉了拉她的手压低声音道:「她是王夫人带来的,锦衣卫提督王夫人,不可造次!」 听见说是跟着王夫人过来的,陆明薇便转头再看了看林夫人。 恰好林夫人正领着陆琳琅也走过来,她面对着韦大夫人和陆明薇丝毫没有什么不自在之处,笑着跟刘夫人打了招呼,便大有深意的看了陆明薇一眼:「你瞧瞧,分明是两姐妹,如今倒是没了长辈带领,得分成两拨儿出门,这叫什么事呢?」 她端着一副菩萨一样的慈悲面孔,唉声叹气的跟已经站起身迎接王夫人的刘夫人道:「刚才琳琅还跟我哭呢,说是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姐姐们都不理会她了。其实这件事原本就是误会一场,我们是正大光明的,不怕查,便是如今,我也敢说这样的话。诸天神佛在上,我们一家都是行善积德的人,那些不好的事绝不敢做的,我也相信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这回就连韦翩翩都恨不得要为林夫人这番唱作俱佳的表演赞叹一声,果真不愧是能够把女儿扶持到侯夫人的人,这样的厚脸皮和绝佳的口才,当真是厉害极了。 韦大夫人气的面色都有些红,碍着这次堂会是自己亲姨母办的,又不好在这里闹起来给主人难堪,只能冷冷的哼了一声,硬邦邦的说:「到底是不是好人,神佛有眼睛的确是在看,人在做天在看,现在哭着喊着说冤枉,可别等下了拔舌地狱的时候哭爹喊娘!」 林夫人被这样怼,竟还能面色如常。. 秦兮 一百一十三·送人情 - 闺门荣婿 - 秦兮 林夫人露出为难又受了委屈的表情,低垂着头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光,颤抖着嘴唇尽量平静的解释:「夫人对我们家里的误解实在是太重了,我们是当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这也怪我,我自小就信佛,所以对名声极大的吉云师太便很是信任,可是我们也就只是跟她熟悉了一些罢了。」 她说着眼泪都下来了,实在没忍住还转过头用力的擦了擦眼泪,这才含着泪抿着唇去拉陆明薇的手:「好孩子,别人也就罢了,你难道也不知道你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么?她这么多年来,可是掏心掏肺的对你,哪怕是对着她亲生的琳琅,也没对你用心。」 韦大夫人气的脸都涨红了,她虽然不是真心多宠爱陆明薇,但是陆明薇是韦家的外孙女儿,也是她带来宴席的,她怎么能让林夫人这么似是而非的故意说陆明薇没有良心?是以她一时也顾不得姨母的面子了,沉声反讽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真的好继母?别太恶心人了!」 刘夫人没想到大夫人这么没口才,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 跟林夫人这番声泪俱下的表演比起来,韦大夫人可显得太蛮横理亏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得得罪多少做填房的贵夫人们啊?! 果然,众人都忍不住朝着这边看过来,面色各异的交换了个眼色,开始议论纷纷。 林夫人不动声色的瞥了韦大夫人一眼,原本还想继续发挥的,谁知道陆明薇却从韦大夫人身边走了出来,已经站到了她跟前,并且同样诚恳的握住了她的手。 还没等林夫人做出反应,陆明薇便同样带着点儿哽咽看着林夫人开了口:「我从前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自从吴家世子跟琳琅竟已经私底下暗生情愫,甚至为此不惜悔婚,我便十分困惑,母亲到底是不是真的如同我以为的那样温婉贤淑。还有这一次,她跟吉云师太到底是合谋还是被诓骗,我们也不敢认定,只但愿能尽快查清楚,否则的话,我们也夜不安枕。」 刘夫人终于抬眼看向了陆明薇,面色复杂的眯了眯眼睛。 王夫人也是同样。 她们都已经听说过陆明薇当众抢占先机呵斥吴文杰退婚的事,也隐约听说过陆明薇的许多事迹,但是这一刻,当她们亲自体验,才知道陆明薇是真的有几分聪明。 是啊,光是会生气有什么用? 就得这样云里雾里的把事情最尖锐的一角展现出来给人看,给人以无限的猜测,让人站在你那一边看问题,才是行之有效的应对啊。 陆琳琅只觉得一瞬间似乎有无数的箭失从围观的客人眼里飞出来了,一时之间将她给在众人面前万箭穿心。…. 陆明薇竟然敢......她真的疯了,疯的都不顾这是刘家的堂会,这场堂会吴家也有人参加! 她一点儿都不顾忌吴家的脸面吗?这个疯子! 相对于她的无措,林夫人倒是还勉强保持着镇定,苦笑着说:「公道自在人心罢了......」林夫人露出为难又受了委屈的表情,低垂着头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光,颤抖着嘴唇尽量平静的解释:「夫人对我们家里的误解实在是太重了,我们是当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这也怪我,我自小就信佛,所以对名声极大的吉云师太便很是信任,可是我们也就只是跟她熟悉了一些罢了。」 她说着眼泪都下来了,实在没忍住还转过头用力的擦了擦眼泪,这才含着泪抿着唇去拉陆明薇的手:「好孩子,别人也就罢了,你难道也不知道你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么?她这么多年来,可是掏心掏肺的对你,哪怕是对着她亲生的琳琅,也没对你用心。」 韦大夫人气的脸都涨红了,她虽然不是真心多宠爱陆明薇,但是陆明薇是韦家的外孙女儿,也是她带来宴席的,她怎么能让林夫人这么似是而非的故意说陆明薇没有良心?是以她一时也顾不得姨母的面子了,沉声反讽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真的好继母?别太恶心人了!」 刘夫人没想到大夫人这么没口才,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 跟林夫人这番声泪俱下的表演比起来,韦大夫人可显得太蛮横理亏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得得罪多少做填房的贵夫人们啊?! 果然,众人都忍不住朝着这边看过来,面色各异的交换了个眼色,开始议论纷纷。 林夫人不动声色的瞥了韦大夫人一眼,原本还想继续发挥的,谁知道陆明薇却从韦大夫人身边走了出来,已经站到了她跟前,并且同样诚恳的握住了她的手。 还没等林夫人做出反应,陆明薇便同样带着点儿哽咽看着林夫人开了口:「我从前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自从吴家世子跟琳琅竟已经私底下暗生情愫,甚至为此不惜悔婚,我便十分困惑,母亲到底是不是真的如同我以为的那样温婉贤淑。还有这一次,她跟吉云师太到底是合谋还是被诓骗,我们也不敢认定,只但愿能尽快查清楚,否则的话,我们也夜不安枕。」 刘夫人终于抬眼看向了陆明薇,面色复杂的眯了眯眼睛。 王夫人也是同样。 她们都已经听说过陆明薇当众抢占先机呵斥吴文杰退婚的事,也隐约听说过陆明薇的许多事迹,但是这一刻,当她们亲自体验,才知道陆明薇是真的有几分聪明。 是啊,光是会生气有什么用? 就得这样云里雾里的把事情最尖锐的一角展现出来给人看,给人以无限的猜测,让人站在你那一边看问题,才是行之有效的应对啊。 陆琳琅只觉得一瞬间似乎有无数的箭失从围观的客人眼里飞出来了,一时之间将她给在众人面前万箭穿心。 陆明薇竟然敢......她真的疯了,疯的都不顾这是刘家的堂会,这场堂会吴家也有人参加! 她一点儿都不顾忌吴家的脸面吗?这个疯子! 相对于她的无措,林夫人倒是还勉强保持着镇定,苦笑着说:「公道自在人心罢了......」. 秦兮 一百一十四·结冤家 - 闺门荣婿 - 秦兮 刘家的姑娘们名字倒是和韦翩翩的名字有些相似之处,都是叠词,刘昭昭刘青青和刘蓉蓉,而且她们互相之间长的也很像,一时之间连从来都自负聪明的韦翩翩面对她们几个,都有些对不上号,干脆便不开口,反正她的内向已经是出了名的。 其实这种勋贵之间的女孩儿们之间的聚会,不怕你不说话,怕的是你不会说话得罪人。 所以沉默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罪过,反而有时候是一种优点------不说话就意味着没有存在感,没有存在感便意味着不会抢掉别人的风头,对于大部分的女孩子们来说,都是宁愿做鲜花而不是绿叶的。 果然,刘大小姐刘昭昭率先和气的冲着韦翩翩打招呼:「你还记不记得我?若是按照年纪......」她想了想,有些调皮的冲韦翩翩眨了眨眼睛:「你可得叫我姐姐。」 两人的辈分从母系算起来的话似乎有些复杂,但是年纪差不多,两家隔得又是表亲,所以叫表姐总是错不了的,韦翩翩便低眉顺眼的挨个喊了一声表姐。 刘家的姑娘们都笑了起来,气氛一时变得格外的融洽。 刘蓉蓉年纪最小,见两个姐姐领着韦翩翩说话,她便落后几步挨着陆明薇,好奇的瞥了她一眼便笑的露出两个酒窝:「我还一直好奇你是个什么样子,原来名震京城的陆家二小姐是这个样子啊?」 陆明薇见她憨厚可爱,便也笑着反问:「是什么样子?」 「长得好好看的样子。」刘蓉蓉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笑着说了陆明薇退亲的事,煞有其事的道:「我可一直都很想见你的,你是我的榜样!比话本上的那些千金小姐要硬气的多了,我就说嘛,干嘛都要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咱们女人难不成就离了男人还活不成了?闻君有他意,故来相决绝,这才对么!」 这小丫头倒是个有趣的孩子,陆明薇不由得莞尔:「你这么说,可要当心大人们说你叛逆得惊世骇俗。」 「这有什么?我才不怕呢!」刘蓉蓉鼓着脸气呼呼的,像是一只软乎乎的肉包子,歪着头看着陆明薇轻声说:「我姨娘说,女人不可做菟丝花,一旦必须要靠着依附的大树才能存活,那这一辈子就都要任人摆布了!」 原来刘蓉蓉是庶出,陆明薇若有所思。 两人正说着话,前面走着的韦翩翩和刘昭昭她们已经停下了,刘蓉蓉咦了一声,看到了让刘昭昭她们停下来的人,便皱起眉头不耐烦的说:「看来真的不能背后说人,你瞧,说曹操曹操到!」 陆明薇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眼便看到了那副早已经十分熟悉的面孔,便澹澹的挑了挑眉。 刘昭昭和刘青青自然也知道那是吴文杰,便都不约而同的好奇的回头来看陆明薇,表情都有些微妙。 当初吴文杰和陆明薇退亲的事情闹的满城皆知,但凡是家里有些底蕴的人家自然都能把当天的过程探寻的清清楚楚,是以这两个人一碰面,大家顿时都觉得有好戏可看了。…. 就连韦翩翩也耐人寻味的朝陆明薇投过去一个眼神。 不过陆明薇还没动,吴文杰先朝着陆明薇冲过去了,兜头便质问她:「琳琅呢!?你这个阴险小人,你到底是怎么她了?!」 他一冲过来便噼头盖脸的提陆琳琅,刘家三姐妹不由得都面面相觑,满脸惊讶。 同时又都大有深意的笑了笑。 原来传闻说陆明薇之所以要和吴文杰退亲就是因为吴文杰勾搭上了亲妹妹陆琳琅,这原来不是什么传闻,而是当真的啊? 大家看向吴文杰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吴文杰却顾不得这些,他可是特意等在这里的,男客其实是在和花园一墙之隔的卷棚里头玩的,他知道花园这里是给 女客们准备的地方,专程等着就想看陆琳琅一眼。 这些天他每天都过的度日如年,就是怕陆琳琅受委屈,尤其是在听说林氏出事之后,他就更慌了,心心念念的想着要安慰陆琳琅,让陆琳琅千万不要难过,无论如何他都还是会等着她。 他厉声指着陆明薇放了狠话:「你如果敢对琳琅怎么样,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陆明薇是当真被他给逗笑了,笑眯眯的歪着头看着他挑了挑眉问:「世子是用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这样的话?你不过是我的前未婚夫,跟我的关系终止之后,便不该再跟我家有什么牵连了。琳琅是我的亲妹,是陆家的人,你一个外人来质问我,是凭什么?」 吴文杰再一次被陆明薇说的瞠目结舌,但是他此刻脑子不知道为何竟然一时空白,以至于嘴巴不经过脑子的同意已经先一步开口了:「你说的什么屁话?我跟琳琅早就已经情投意合,我喜欢的是琳琅,可不是你这个丑八怪!谁不知道你和陆夫人不和,连带着对琳琅也是多有为难?你这个阴险毒辣的小人!」 陆明薇挑了挑眉,啊了一声,轻飘飘的拍了拍手掌:「是吗?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吴世子是跟我妹妹定亲了?是有父母之命?还是有媒妁之言?」 吴文杰气势汹汹的拂开她的手:「关你屁事!」 这一下差点儿便把陆明薇给推倒了,韦翩翩忍无可忍上前一步冷冷看着吴文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是女卷的席面,吴世子不请擅入,还对我表妹动手,这是什么道理?!是欺负陆家和韦家无人吗?!还是看不起主人家?!」 刘昭昭顿时意味深长的看了韦翩翩一眼-----看来不是真的内向,这不是挺会说话的吗?最后那句话还完美的把刘家人也扯进战团了。 她咳嗽了几声急忙上来准备打圆场。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吴文杰忽然便惊叫了一声。 众人都有些诧异,紧跟着便看见一把扇子正刷的一下转了一圈回到了来人手里,顺着扇子看过去,众人都有些错愕。. 秦兮 一百一十五·真傻子 - 闺门荣婿 - 秦兮 吴文杰被打的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刘昭昭她们几个急忙避开,又见到打他的人,都有些又惊又怕。 韦翩翩却眼睛亮了亮,随即又看了一眼陆明薇,一时陷入了沉思。 吴文杰滚了几下才有力气站起来,一起身便要冲过去找人拼命,只是冲到了一半才陡然发现刚才飞了扇子过来打他的竟然崔明楼,他满心的火气和愤怒一下子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人心里都凉了半截-----这个京城谁不知道,论起纨绔来,没人能比得过崔明楼。 比他能打的没他有后台,比他有后台的没他能打。 崔小王爷只要是不把太极殿给拆了,只怕圣上都不会舍得怪罪他。 他急急忙忙的挤出一个笑意,拱了拱手及时行礼:“见过王爷。” 崔明楼挑了挑眉,没有给他好脸色,扇子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灵魂,任由他轻松自如的旋转,不知道为何,吴文杰总觉得下一刻那扇子就又要打到自己身上了,他下意识的躲了躲。 跟在崔明楼身后的是陶明凯和顾青廷,也同样是勋贵家出来的,此刻见到吴文杰这副样子,便都笑了,似笑非笑的对吴文杰说:“早就听说你行动莽撞,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只是,你这也太过莽撞了,怎么能对姑娘家动手?” 不管是什么事,对女子动手的男人总是令人不齿的,陶明凯一说话,周边的人便也对着吴文杰窃窃私语起来,吴文杰顿时有些无地自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能忍气吞声的跟崔明楼赔不是:“是我冒失了,请小王爷恕罪。” 崔明楼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打的又不是我,也不该跟我道歉。” 这是让他去跟陆明薇赔不是了,吴文杰一时气的险些咬碎自己的牙,睁大了眼睛茫然看着崔明楼一瞬,有些不可置信。 崔明楼跟陆明薇是什么关系?怎么会替她打抱不平? 他抬头猛地看向陆明薇,陆明薇也正冷眼朝他看过来。 对视的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何,吴文杰觉得浑身的火气顿时都熄灭了,他从陆明薇的眼神里只看到纯粹的冷漠,这和从前见了他便笑意盈盈的陆明薇全然不同。 陆明薇是当真也厌恶他了。 跟他从前对她漠不关心,厌恶透顶一样,现在的陆明薇看他的眼神熟悉的让他害怕。 他吞了口口水,硬着头皮上前对陆明薇低声说了一声:“对不住。” 陆明薇面色冷淡:“我并不稀罕世子的道歉,世子这道歉有几分诚意我也管不着,只希望世子以后做事之前动动脑子,今天你要谢谢小王爷及时制止了你,否则的话,我们常勇侯府也不是好欺负的,我没有白白的挨你的打的道理,希望你明白。” 跟脑子不大好用的人交流起来的确是十分费劲。 陆明薇时常都觉得楚国公夫人是因为自己太聪明了,所以忘记了给吴文杰生脑子,吴文杰这样的人,若是让他当家族的掌舵人,那这个家族也基本上便没用了。 陶明凯在边上咳嗽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说:“以前谁说的陆家二小姐不要脸皮倒贴吴文杰的?我看着不像啊!倒是像是吴家为了自抬身价故意这么传,用来污蔑陆二小姐的。” 新 一百一十六· - 闺门荣婿 - 秦兮 吴文杰被挤兑的无地自容,听了陆明薇的话,他除了满心的愤怒之外,还有无穷的不解和不服。 陆明薇竟然是真的很恨他,连这么绝情的话都说得出来,这要是换在从前,吴文杰做梦都想不到陆明薇竟然有一天也会这么对他说话。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就因为他喜欢陆琳琅多过于喜欢她?难道就只因为他对她口出恶言,不够大度? 可是这么些年,他们一直都是这么相处过来的啊! 为什么陆明薇从前都受得了,现在却受不了了? 吴文杰想不通的问题,陆明薇也没打算给他解释,她本来也没有那个义务。 她只是郑重的跟崔明楼道谢。 崔明楼挑了挑眉看了她一眼,没当回事的扯了扯嘴角:“罢了,哪怕没我出手,你也不会叫自己吃亏的。” 陆明薇有些诧异,一般人做了好事,总是希望得到回报的,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道谢和感激,崔明楼却反其道而行,不过这诧异也不过是一瞬,想到上一世崔明楼的性子,她笑了笑:“哪里,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种,但是殿下出手帮忙,是最简单有效的一种,所以我对您道谢,绝对是诚心诚意的。” 陶明凯啧了一声,大有深意的看向崔明楼。 崔明楼面不改色,目光却落在了刘昭昭身上:“既然是设宴的主人家,就该有做东道主的样子,任由客人在自己的席间受辱,主人家也没有脸面,不是吗?” 这话的指向性就实在太过明显了,刘昭昭的脸腾的一下就布满红云,下意识看了一眼崔明楼身后几步远的哥哥刘震身上。 刘震已经疾步上前应是,又看着妹妹使了个眼色:“好好照顾各位客人!” 又跟崔明楼解释:“都是家中下人办事不利,竟让吴世子闯进来,冒犯了女卷,待宴会完后,一定禀报家母,严格处置!” 崔明楼澹澹瞥了他一眼,转身要走,却又停住了脚步侧头往边上看了一眼,沉声问:“王大少爷不走吗?” 他口里的王大少爷正饶有兴致的盯着前面的陆明薇看的目不转睛,听到崔明楼的喊声才啊了一声,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笑着点头:“走走走,小王爷请,小王爷请。” 目光却还落在陆明薇身上,意味深长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转过身跟着崔明楼刘震他们出去了。 吴文杰也已经被刘震带着人连拉带拖的拖了出去。 园子里便只剩下了刘昭昭她们几个,有了之前崔明楼的那番话在前,刘昭昭有些难堪的跟陆明薇赔不是:“都是我们招待不周,冒犯了陆二姑娘,还请陆二姑娘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陆明薇笑了笑。 这里是刘家,设宴的地方没有人比主人更清楚的了,若是没有人故意带着她走到这里来,吴文杰哪里有那么巧就能等到她们?这么多女卷,怎么就又偏偏撞见的就是她? 招待不周是事实,但是是不是无心,就很值得商榷了。 一百一十七·正合适 - 闺门荣婿 - 秦兮 刘家人是真的有些意思,陆明薇装作没有看懂,也没有听懂,睁着两只茫然无辜的眼睛眨了眨:「我倒是无所谓,就怕他闯进来还惊扰了旁人,不是听说您家里还请了公主们吗?公主们自然也会带县主们来吧?」 圣上的姐妹们大多都已经也是要做祖母的年纪了,闺女们也都封了县主。 刘家大张旗鼓的办这个所谓堂会,说是说热闹热闹,可是看这个架势,不像是纯粹的请个堂会,应当是在准备联姻。 而顶级的联姻对象,自然是那些公主们的女儿,身份尊贵的县主了。 陆明薇不怕刘家卖吴家人情,但是却要他们自己好好掂量掂量,这份人情是不是值得把自家办的堂会也搭进去。 刘昭昭抬眼看了她一眼,细品总觉得她是在话里带话,但是思来想去,还是纯粹当陆明薇这话只是无心的,便笑着道:「您放心吧,自然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我带您去前面花坞的亭子,待会儿县主们只怕也要来了。」 因为有了之前吴文杰的前车之鉴在,刘昭昭这一路上带着韦翩翩和陆明薇走的都是游廊,生怕再碰见外人。 刘蓉蓉仍旧陪在陆明薇身边,苦着一张脸跟陆明薇轻声说:「陆二姑娘,你别生气,你刚才可太给我们女人争脸了!」 陆明薇歪头看她一眼,见她眼睛亮晶晶的全都是欣喜和激动,知道这位才真是不知情的,便也冲她微微弯了弯嘴角:「我不生气,生气的只怕另有其人。」 刘蓉蓉茫然啊了一声,却听见前面刘昭昭喊她们的声音,又见陆明薇明显是不打算再说了,也就只好不再追问,拉着陆明薇跟上了刘昭昭她们。 刘家原本用来招待女卷们的地方在湖中心的亭子里,需要坐船才能过去。 在韦翩翩和陆明薇之前,已经先有一批人过去了,刘昭昭她们到的时候,亭子里已经有了许多姑娘,她们有的在凭栏垂钓,有的在亭子里玩捉迷藏,热闹的很。 见了刘昭昭她们过来,都笑着冲她们招手。 女卷这边热闹非凡,男客那边也是人声鼎沸。 刘震送了吴文杰出去,路上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弟,不是哥哥说你,你也太不给我们面子,这么个日子,这个时候,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冒失,还闯进女卷那里去了呢?」 吴文杰自己也觉得委屈。 他揉了揉自己几乎被崔明楼的扇子打穿的胸口,没好气的说:「我不过就是想去教训教训陆明薇那个臭丫头!我跟她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谁知道她那么恨我,简直不知所谓!」 圆滑如刘震一时都忍不住有片刻的失笑,在吴文杰眼里,这种退亲之仇竟然就三言两语便变成了没什么深仇大恨了,怪不得这人还要熘进去找她。 他摇了摇头,笑着对吴文杰道:「我管不着你们的事儿,不过这事儿呢,你最好是另外挑个合适的时机自己解决,在我们这儿呢还是别再闹了,再闹下去,我可也得跟你翻脸了啊!」…. 刘震是在勋贵圈里出了名的人缘好,所以他虽然没有爵位在身,但是人人都还算喜欢他。 吴文杰也对他生气不起来,听见他玩笑似的这么说,也只能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刘震这才满意:「这样才对么,要我说,也犯不着为这事儿跟小王爷过不去啊!那可是小王爷,得罪了他,谁有好果子吃?你那事儿能过就过,不能过你便另外再想法子吧,我得先回去了!」 吴文杰闷闷不乐。 他倒不是为了挨了打心烦,而是想着并没有见到陆琳琅,怕陆琳琅到底是被陆明薇给欺负了。 刘震才不管他此刻想的是什么,摆脱了他回到了卷棚,还没进门呢,先被一只手给拽住 了,他下意识要反抗,不过等到看人拽他的人之后,又换上了一副笑脸,笑嘻嘻的顺着那人的力道往边上一闪,便进了假山的门洞里。 假山的门洞里,刘震靠在壁上啧了一声:「王大少爷这可怪不厚道的啊!我们可是卖的你面子,这才在那个时间点把人家陆二姑娘引到那儿去的,你怎么先倒是让个傻子去打头阵了?」 他们刘家卖的是王提督的面子,可不是吴文杰。 王大少爷笑了笑:「这不是挺好玩儿的么?也只有让吴文杰那个傻子出马,才能看看这陆二姑娘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刘震饶有兴致的哦了一声:「那不知道你试出来了没有,这陆二姑娘如何?」 「有点儿意思。」王大少爷神情有些微妙的微笑:「看着不像是个傻的,这才好玩,我就喜欢聪明人。」 刘震报之一笑。 在他看来,这就是王大少爷看中了陆明薇,这两家只怕是好事将近了。 笑完了,他们先后回了卷棚内。 卷棚里一群年轻人正玩的不亦乐乎,因着今天长辈们都在外头被刘光正带着去赏什么名人字画了,他们都没人拘束,自然是玩的五花八门。 刘震一进门便看到正坐在卷棚入口处的崔明楼,不由得被他吓了一大跳,惊疑不定的问他:「王爷,您坐在这儿做什么?」 刚才冷不丁一看见,差点儿没把他吓死。 崔明楼懒懒抬了眼皮看他一眼又垂下了,没有说话。 刘震已经习惯了崔明楼的爱答不理了,这人本来就任性,如今加上圣上不知道怎么想的,竟有让他进锦衣卫的意思,他就更显得阴晴不定了。 不过等到王大少爷进来,崔明楼的视线又放在王大少爷身上一瞬。 王大少爷倒是不怕崔明楼,崔明楼身份地位的确是高贵,但是他家里却也不差,他父亲不仅是锦衣卫提督,是崔明楼的顶头上司,而且还是皇帝的奶兄。 皇帝对他父亲异常看重,这是天下人人皆知的事。 他走过去,姿态轻松自如的在崔明楼身边坐下,笑盈盈的看着崔明楼说:「小王爷,我想到了一件好玩的事儿。」. 秦兮 一百一十八·无所惧 - 闺门荣婿 - 秦兮 王大少爷人前人后都端着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任谁看他都只能从他脸上看出憨厚两个字。 崔明楼却并不这么认为,他手里的杯子转了个方向朝着王大少爷飞了过去,吓得王大少爷有些狼狈的往边上闪了闪,才轻飘飘的喝了口茶问:“什么事儿?” 王大少爷被吓的出了一回丑,也没有生气,仍旧还是笑呵呵的拉着椅子坐了回去, 一面察言观色,一面饶有兴致的说:“就是那个陆二姑娘,挺有意思的。我看,吴文杰可真是配不上她。” 他提起陆明薇来,崔明楼就眯了眯眼睛,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哦了一声就问:“那你的意思?” 卷棚里一群纨绔们的笑声几乎都要把棚子给掀翻了, 王大少爷往人群里看了一眼, 见众人都玩的热火朝天的,他就笑眯眯的补充:“没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就是小王爷你这向来只扫门前雪的性子,见你突然出手救人,我怕您是对陆二姑娘有点儿意思。” 崔明楼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王大少爷一面站起身来一面自言自语似地:“我呢,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玩儿。我娘为了我这个性子,急的了不得,这么多年四处给我寻摸媳妇儿人选,不过呢,我总不喜欢。如今我倒是对这位陆二姑娘挺感兴趣的。” 他说完,乐呵呵的去人多的地方了。 陶明凯在边上啧了一声,见他走了,就不解的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啊?我看他说话阴阳怪气的。” 刘元锦嘎嘣一声咬破了一颗松子, 瞥了瞥崔明楼就冲陶明凯龇牙:“你也配夸耀自己聪明呢,你说什么意思?当然是看出小王爷对陆二姑娘不同寻常,试探来了。” 说完, 刘元锦抱着双臂摇了摇头:“哟, 这可麻烦了,这个主儿可不是个好缠的啊,也不知道怎么陆二姑娘就落入了他眼里?” 这回轮到陶明凯笑话他了:“还能因为什么?哪怕本来没意思,见到咱们小王爷出手帮忙,也有意思了。他从小不就喜欢跟小王爷攀比?” 王大少爷自小也常在宫中走动,说起来还是崔明楼的伴读,两人小的时候一直玩在一处,关系一直不错。 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崔明楼忽然便不要王大少爷做伴读了,也为了这个,陶明凯跟刘元锦才在后来到了崔明楼身边。 可从那以后,王大少爷就跟崔明楼结了仇,两人表面上笑盈盈的,其实两人关系非常差,尤其是王大少爷,屡屡找崔明楼的麻烦。 他哪里是真的看中陆明薇?只是见崔明楼为陆明薇出头,所以现在才对陆明薇兴趣大增罢了。 崔明楼沉默不语。 另一头,陆明薇上了岸便发现已经有好几个姑娘先到了,她们是后头上去的, 刘蓉蓉拉着她低声给她介绍:“这是.” 一句话还没说完,那个姑娘已经笑着指着前面喊:“长安县主来了!” 长安县主是大长公主的孙女儿,在县主里头也是头一份的尊荣,她一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刘蓉蓉也忍不住两眼放光。 (本章完) 一百一十九·金枝怒 - 闺门荣婿 - 秦兮 一见长安县主下了船,陆明薇就在心里轻声叹了口气。 她跟长安县主之前关系就一直不怎么好,具体是因为什么缘故她已经记不大清了,但是大抵还记得是因为长安县主嫌她身份低微,是丧妇之女,所以每每见了她,长安县主总要言语奚落的。 甚至有一次在德清公主府的宴席上,长安县主还曾戏谑中把在桥上准备找吴文杰的她推进了湖里。 那一次之后,陆明薇便跟长安县主相看两厌。 长安县主是宝川公主的长女,宝川公主嫁给如今的金吾卫指挥使陆子谦,生下二子一女,长子如今在宫中做皇子伴读,次子前些时候已经去世了,长女就是这位长安县主陆令月了。 听说当初生下长安县主,宝川公主欣喜不已,还特意进宫请求圣上赐名。 圣上宠爱这个胞妹,对待胞妹所出的这个外甥女自然也是爱屋及乌,便特意赐名令月,两重意思,一说是希望她和月亮一样温柔美丽,另一重意思则是说她身份尊贵,连月亮也要在她跟前听令。 这么尊贵的人物,不是普通人能得罪起的,这次刘家苦心孤诣请了这么多人,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这位身份尊贵的县主。 想到刘家,再想到之前「恰巧」出现的吴文杰,陆明薇心中了然,又有些冷笑,刘家这可真是既要又要还要了。 她正在出神,就听见刘蓉蓉在她跟前紧张的喊:「陆二姑娘,陆二姑娘?」 陆明薇回过神来,便见周遭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经落到了自己身上,不由就挑了挑眉。 果然,刘蓉蓉咳嗽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说:「刚才长安县主问你话呢。」 她有些紧张,显然长安县主问的就不是什么好话。 好在陆明薇早有准备,冲着长安县主福了福,大大方方的问:「不好意思,才刚县主问我什么?我有些走神了。」 长安县主一双杏眼瞪的圆圆的,原本温柔的眼睛徒增几分凶戾,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哟了一声:「我是问,你怎么竟还有脸来?你家里出那么多事,这个时候不在家里修身养性,竟然还有空出来花枝招展的看堂会?」 她这个人脾气大,嘴巴毒,不管说什么,周边的人都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闻言不由得都纷纷装作没听见。 刘蓉蓉就站在陆明薇旁边,此时此刻她哪里还看不出来长安县主跟陆明薇之间是有些仇怨的?心里顿时又是懊丧又是忐忑,可这个时候从陆明薇身边走开又显得太过刻意,顿时连头都大了。 好在刘昭昭还记得自家是主人家,顾忌着脸面,急忙笑着打圆场:「县主真是爱开玩笑。」又冲陆明薇使了个眼色:「陆二姑娘,县主这是跟你玩笑呢,你可千万别当回事。」 又殷勤的招呼长安县主去看后面种着的几株山茶:「您上回过来的时候便说喜欢这几盆名品,母亲特意叮嘱过了,如今开花了,便给您送过去。」 长安县主自来是喜欢什么便要得到的性子,听见这话,又见陆明薇呆呆地样子,倒是也懒得再理会她,哼了一声越过了陆明薇,径直跟着刘昭昭走了。 众人这才都松一口气,又都神情各异的瞥着陆明薇。 陆明薇自然看得出来刘昭昭的意思,她是想息事宁人,看来今天这场堂会,刘家当真是冲着长安县主和陆家来的。 同样是陆家,同样是高门府邸,只是两个陆家之间的关系却实在说不上好。 陆明薇上一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长安县主的眼中钉肉中刺,要被那样针对和为难,不过如今有了上一世的全部记忆,她已经知道缘故了。: 陆子谦跟陆显宗是同宗,只是陆子谦的父亲是庶子,跟嫡母闹翻 之后分家单过,并且去战场拼出了一场前途。 也因为有这前情在,陆令月其实不只是针对她,她是不喜欢所有常勇侯府这一支的人的。 也因此,陆明薇垂下眼帘,目光中有了一点儿了然的笑意。 原来如此,这下子说得通了。 刘蓉蓉见她竟然还笑的出来,还以为她是傻了,急忙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陆二姑娘,你没事吧?」 陆明薇摇了摇头。 刘蓉蓉便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别生气,我看县主她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脾气直了些.....」 两个陆家之间的渊源,其实京城但凡有点儿底蕴的人家心里都清楚,长安县主每每针对陆家的姑娘,也不是头一次,她们都并不觉得奇怪,也不觉得陆明薇能跟长安县主抗衡。 毕竟时移世易,以前或许陆子谦得看陆显宗这个陆家族长的脸色,但是现在,陆子谦可是宝川公主的驸马,圣上的亲妹夫了,身份地位都已经足以让他在陆显宗跟前扬眉吐气了。 陆明薇没有当回事,她只是不知道刘家在请了这么多人之后,到底是要韦家充当一个什么角色。 被陆明薇忖度的刘夫人此时正看着面前的王夫人,有些为难的问:「那您的意思.....」 王大夫人面色有些潮红,却还是尽量语气平静的挑了挑眉:「便是夫人想的那个意思,这个小姑娘,我们倒是挺有缘分,就依仗您成全了。等事成之后,一定重重的谢您。」 她笑着挑了挑眉:「您不是一直愁着贵府大公子的亲事吗?不瞒您说,这次公主为了小少爷的事,跟我们家倒是走的挺近的,我们多少也能插得上几句话。」 这话里的意思便十分明显了。 刘夫人心中所有的顾虑都被这句话给打消,冲着王大夫人也笑了起来:「可不是么,您说的是,我那外甥女之前还说呢,原本是轮不着她带陆家二姑娘过来的,偏偏陆家便出了些事,如今便由她带着过来了。合盖是您跟陆二姑娘之间就有这个缘分。」 见刘夫人如此上道,王大夫人心中堵着的那口郁气总算是消了,轻轻冲着刘夫人点了点头。 一百二十章·大善人 - 闺门荣婿 - 秦兮 林夫人一直等在戏台底下,眼看着台上的五女拜寿都已经唱到了尾声,她一直镇定不已的心情终于有了些变化,焦灼不安的往边上看了一眼。一直坐在她边上的陆琳琅敏锐的察觉到自己外祖母的不对劲,急忙问她:“外祖母,怎么了?” 陆琳琅天真娇俏,还带着一点儿不能去女孩子扎堆的亭子里的委屈。 林夫人怜惜的看着她, 正要说话,便见王大夫人已经笑盈盈的跟刚才说要去更衣的刘夫人一道出来了。 她顿时松了口气,拍了拍陆琳琅的手没有多说,只是笑着等到王大夫人走到了跟前,才轻声问刘夫人:“您看如何?” 王大夫人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矜持的坐下来,因着周边唯有一个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的陆琳琅,所以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她就沉声说:“好倒是好, 实话跟你说罢, 那陆二姑娘的确是能入得了我们哥儿的眼。” 对于王大夫人来说,其余千金贵女们千般好,都没有这一点重要。 那就是,王大少爷真能看得上眼。 为人母的,就没有不心疼自己儿子的,在王大夫人眼里,自己儿子就是天底下最好的,这么多年来,哪怕是王老夫人在上头压着, 催着让她给王大少爷快些找个女孩子成亲,她也没有随意就给儿子找一个阿猫阿狗凑合,在她心里,她总觉得得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万一儿子就真的能看得上呢? 此时此刻,老天终于睁开眼,送了一个人选给她。 林夫人如释重负, 虽然她心知肚明,哪怕王大夫人家中权势滔天, 但是留给他们的人选就是不多, 陆明薇已经是各方面算起来最合适的人选,但是直到此时王大夫人亲口这么说,这件事才算是真的稳当了。 她松了口气,笑着附和说:“可不是么,人家都说千里姻缘一线牵,难得的便是要能看得上眼。”顿了顿,她便试探着看着王大夫人:“既如此,那不如就玉成了此事?正好,我也算得上是陆二姑娘的长辈了,若是真的能成就好事,我也好说的上话。” 王大夫人对林夫人的知情识趣十分满意,不得不说,林夫人如今这个提议的确是给她解了燃眉之急。 只是,在答应之前,她还是下意识的犹豫了一瞬:“会不会到时候闹起来?” 韦太夫人虽然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女将军了,但是老人家余威尚在,她还是有些发憷的。 林夫人捂着嘴笑了起来:“您想什么呢?陆二姑娘的名声天下皆知, 如今能碰上您家这样好的婚事, 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事儿, 还有什么可闹的?到时候, 韦家和陆家高兴还来不及,哪怕是陆侯爷也只有高兴的,当爹的都同意了,其他人还能说什么?” 哪怕是高傲如王大夫人也忍不住要为林夫人这番话叫好了,笑着望着她:“若此事当真成了,那你便是我的恩人,不过是一个吉云罢了,我自然有法子能替你了了此事。” 这一点林夫人从来都不怀疑,她心里知道,王提督对王大夫人可是十分宠爱的。 林夫人喜不自禁的谢过王大夫人,又轻声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两人又都去看刘夫人。 夫人们这边看戏已经进入尾声,那边在亭子里赏花的姑娘们也都玩的有些倦了,因为陆令月对陆明薇的态度太过明显,在座众人基本就没几个敢去和陆明薇搭话的。 (本章完) 一百二十一·被利用 - 闺门荣婿 - 秦兮 倒是韦翩翩,因为刘昭昭特意顾念着亲戚的情分照顾她,她又向来话少,因此倒是跟众人还算是合得来,已经上了亭子二楼跟着陆令月她们坐在一块儿了。 因着亭子是在湖中心,周围便有不少的船只来往送水果茶点。 办这一场堂会,刘家可真是算得上出了大力气了。 看来他们对刘大少爷的亲事真是算得上寄予厚望,否则也不会这样亮出自己正额实力了,毕竟能请到这么多面和心不和的权贵,又能有这样的排场,便是盛京的勋贵之中,也是少有的。 陆明薇思及此,抬眼看了一眼二楼的陆令月。 陆令月却正好也低头在看她,见她看过去,陆令月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遥遥冲着陆明薇举了举杯,而后手腕一翻,那杯果酒便倒在了地上,不屑之意昭然若揭。 若是换做上一世,陆明薇面对这样不加掩饰的恶意,一定早已经气得恨不得爆炸,可是如今,她看着陆令月,不过觉得可笑罢了。 上一辈的恩仇,尤其还是陆家的,对于陆明薇来说毫无意义。 陆令月因为这个针对她,甚至是针对韦家,她只觉得陆令月和宝川公主简直不知所谓。 不过她觉得陆令月不知所谓,其他贵女们却都有些替陆明薇难堪了,尤其是刘蓉蓉,她气鼓鼓的看着陆明薇问:「陆二姑娘,不如,我带着你去找你舅母吧?」 这帮贵女们全都围着陆令月转,陆明薇留在这里简直是众矢之的,刘蓉蓉虽然跟陆明薇才认识,可也觉得陆明薇这样被孤立怪可怜的。 不过陆明薇可从不这么想,被孤立什么的,她上一世早就已经习惯了,因此她只是笑了笑,而后对着陆令月做了个同样的动作,将杯子倒过来,酒也全都倒在地上。 陆令月面色顿时冷了下去,她母亲是公主,父亲是金吾卫指挥使,不管是从哪方面来看,她都比陆明薇身份高贵多了,可笑陆明薇却毫无自知之明,不管是什么时候,都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 虽然外人都劝她不必跟这种无知的人一般计较。 但是要知道,苍蝇虽然不像蚊子会咬人,可也是令人厌烦的。 不懂得低头的人,就是欠教训。 她眯了眯眼睛。 而此时,一个丫头已经快步朝着陆明薇过去了,低声在陆明薇耳边说了几句话。 陆明薇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抬眼往亭子二楼看了看韦翩翩,挑眉问:「舅母只让我过去?」 丫头面不改色,笑着冲她点了点头:「回姑娘的话,夫人说只让您过去,说是有些事要问问您。」 这丫头叫做阿琴,的确是韦大夫人跟前伺候的,陆明薇跟着她站起身。 刘蓉蓉原本便想让陆明薇先走的,现在正好韦大夫人已经派人过来请了,她顿时松了口气,急忙对着陆明薇眨眨眼睛:「我跟你一块儿过去吧,我在这里反正也没什么事做,待会儿也要开席了。」…. 阿琴面露难色:「我们夫人请姑娘过去有点儿事.....」 这就是不方便的意思了,刘蓉蓉也很识趣的没有再站起来:「既如此,那待会儿入席的时候再见了,陆二姑娘。」 这个姑娘的确挺温柔的,陆明薇冲着刘蓉蓉笑着点了点头,跟着那个丫头上了船。 亭子二楼,陆令月冷冷看着陆明薇上了船,哼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边上的刘昭昭她们看出些门道来,但是都不敢搭话。 还是平时跟陆令月来往算多的几个姑娘笑着劝她:「哎呀,县主何必跟她一般计较?您是天之娇女,她不过就是个破落户,现在家里又出这么多事,您跟她一般计较,那才真是真的给了她脸 面了。」 这种话陆令月听的多了,她也没当回事,只是仍旧心绪难平的目送陆明薇的船离得远了,才转过头。 上了船,陆明薇便问阿琴:「舅母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阿琴就叹了一声气:「也没什么事,是夫人在看戏的时候听说长安县主也来,生怕您受了委屈,便让我带着您回去,免得跟县主闹什么不愉快,反而让您吃了亏。」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陆明薇点了点头。 等到上了船,阿琴便引着陆明薇往东边的长廊上去。 陆明薇跟着走了一段,便问:「这好似不是看戏搭台子的地方?」 「哦,夫人看戏看的累了,在里头的院子里休息呢。」阿琴回过来,坦然自若的笑了笑:「她也知道姑娘您不喜欢那太吵闹的地方,加上林夫人也在看戏的地方待着呢......」 这话答得就更是天衣无缝。 陆明薇脸上的笑意却尽数消失了。 她可不是上一世一无所知的陆明薇,刘家的房屋布局她上一世也是尽知的,这再往里头去,那就是刘家用来给内院女眷们的住处了,不管于情于理,哪怕是通家之好,也不能乱去的地方。 想到刘家这次莫名来的帖子,陆明薇哦了一声,沉声道:「还有多远?」 「就快了。」阿琴眼睛仍旧亮亮的,笑着引着请陆明薇往前:「大夫人恰好说有几句话要嘱咐您.....」 陆明薇跟着她继续走,等到了一处门前栽着柳树的院落,阿琴总算停了下来这话答得就更是天衣无缝。 陆明薇脸上的笑意却尽数消失了。 她可不是上一世一无所知的陆明薇,刘家的房屋布局她上一世也是尽知的,这再往里头去,那就是刘家用来给内院女眷们的住处了,不管于情于理,哪怕是通家之好,也不能乱去的地方。 想到刘家这次莫名来的帖子,陆明薇哦了一声,沉声道:「还有多远?」 这话答得就更是天衣无缝。 陆明薇脸上的笑意却尽数消失了。 她可不是上一世一无所知的陆明薇,刘家的房屋布局她上一世也是尽知的,这再往里头去,那就是刘家用来给内院女眷们的住处了,不管于情于理,哪怕是通家之好,也不能乱去的地方。 想到刘家这次莫名来的帖子,陆明薇哦了一声,沉声道:「还有多远?」. 秦兮 一百二十二·激怒你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转身便走,等到了湖边才停下来,见有一艘小船正要启动,她招了招手,那边站着的小丫头虽然认不出这是哪家的姑娘,但是看她穿着就知道是客人,立即便停下来了,笑着上来客气的问:「姑娘是要过湖心亭去吗?」 陆明薇点了点头,上了船便见船娘们抱着许多箭失来回整理。 不过她垂下眼并没有多想,一直等到刘蓉蓉又惊又喜的喊了一声陆二姑娘,她才抬眼,笑着冲刘蓉蓉点了点头。 见她去而复返,原本已经下了二楼的陆令月冷冷的哼了一声,厌恶的道:「怎么又来了一只苍蝇?!」 她原本以为陆明薇是躲出去了,没想到她才走没多久却又回来,虽然现在大家都捧着自己,但是谁看见苍蝇会开心? 陆明薇见已经有婆子将双耳壶给摆好了,便知道她们这是要玩投壶,因此并没有管陆令月的挖苦,只是问:「你们在玩什么?」 见她竟然半点儿都不为自己的话所动,陆令月的脸色更加难看,她原本不想纡尊降贵的理会陆明薇的,但是此时也忍不住奚落道:「告诉你了又怎样,你这个草包会玩吗?」 她这一声草包自信绝对没有叫错,陆明薇先后也已经参加过几场堂会花会,就没有一场是表现像样的,几乎次次都要闹出洋相。 不过就是一个蠢货罢了,陆令月实在瞧她不上,但是又看不得这蠢货连好赖话都听不懂的样子,只想亲眼看着她能够看清楚自己究竟有多粗陋。 谁知道陆明薇竟然坦然抬头看着她:「若是我会呢?县主可敢跟我一比?」 众人哗然一片。 今天长安县主对陆明薇的厌恶几乎已经不加遮掩,但是陆明薇却一直没有多嘴,表现的唯唯诺诺的样子,人人都还只当陆明薇是看清楚了形势转了性子,谁知道竟然还是如此的不知所谓。 谁不知道长安县主的投壶技艺是跟着宫里的师傅学的,这满京城就没听说过哪个贵女投壶能够赢过长安县主的。 往年长安县主可都是跟着皇子皇孙们玩投壶的。 如今陆明薇竟然主动提出要跟长安县主比试投壶?她怕不是疯了! 韦翩翩皱了皱眉,走到陆明薇跟前看了她一眼:「母亲不是找你吗?你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虽然她不喜欢陆明薇,但是也不想陆明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人现眼,毕竟陆明薇这次可是跟着韦大夫人一起出来的,她丢了脸,回家韦大夫人也不好交差 不过陆明薇这次并没有给韦翩翩面子,她伸手按住了韦翩翩要拉她的手,仍旧目光沉沉的盯着长安县主:「怎么?县主怕了?」 长安县主怒极反笑。 她哪里是怕了?她是觉得陆明薇简直可笑至极。 挑了挑眉,长安县主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找死的陆明薇,轻飘飘的问她:「要玩儿,总得有个彩头吧?你说说看,能出什么彩头?」…. 陆明薇耐心至极:「县主要什么彩头?」 「我若是赢了,今儿你便当着众人的面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陆令月微笑望着她:「你若是赢了,从今以后我就再也不为难你,如何?」 其实这个赌注人人都知道不公平,所以韦翩翩拉住了陆明薇,低声呵斥:「你疯了?」 京城就没女孩子投壶比的过长安县主的,再说,又有什么必要跟长安县主这么比? 陆明薇没有理会,坦然自若的迎着众人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成交。」 真是疯了!韦翩翩的面色都变了,她原本还觉得陆明薇最近总算是学的更加会看人脸色了,至少陆明薇最近回韦家每次都表现的还挺知情识趣的,可谁知道骨子里还是这副目中无 人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 此时此刻,她再多劝,反而要落入众人眼睛,于是她也干脆不再劝,冷笑了一声不再理会。 虽然不知道陆明薇是发了什么疯,竟然自己跑上来找不痛快,但是陆令月还是兴致勃勃的看着那些婆子将投壶的工具都准备好,而后志得意满的看向了陆明薇:「谁先来?」 陆明薇并没有迟疑:「县主先来。」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陆令月的第一支箭便稳稳地投入了壶中。 刘昭昭立即带头喊了一声好,其余的姑娘们也都欢喜的跳了起来。 陆令月面带挑衅的看向了陆明薇:「到你了!」 众人都凑上来准备看陆明薇的笑话,毕竟以前大家都在一块儿玩过,可没人听说过陆明薇会投壶的。 陆明薇并没有理会这挑衅,伸手拿了只箭失,竟也轻轻松松的就将箭失投入了壶中。 众人都是一惊,尤其是还站在二楼的刘青青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陆令月同样面露惊讶,她没有想到陆明薇竟然能一投就中,而且看陆明薇的样子,分明是游刃有余。 不等她惊讶完,陆明薇已经转过身看着她笑了笑:「县主,听说你投壶京城女子第一,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就别一根一根这样的玩了,如何?」 刘昭昭竟然下意识张了张嘴:「那你想怎样?」 陆明薇往旁边的藤壶中看了一眼,沉声说:「一套十二只,不如我们看看谁能全进,如何?」 她表现的实在有些诡异,刘昭昭去看陆令月,小心翼翼的问她:「县主.....」 她是得到长辈叮嘱的,知道家里有意跟宝川公主府联姻,那么长安县主以后就可能是她的未来嫂嫂,自然要好好的照顾。 陆令月冷笑了一声,在她看来,陆明薇这不过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而后便看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了。 她抬了抬下巴,倨傲的笑了:「行啊,既然如此,那便你先来,我看看你的本事。」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陆明薇已经伸手拿起藤壶中的箭失,眼疾手快的投了出去。 叮的一声,那箭失稳稳落入了壶中。 又中了! 这回连韦翩翩都忍不住惊讶,看向了陆明薇。 而还不等她惊讶完,陆明薇已经伸手又投进了一只。. 秦兮 一百二十三·见鬼了 - 闺门荣婿 - 秦兮 一只又一只,一套十二只箭失很快全都被陆明薇投入了壶中,一只都不少。 湖心亭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人人都目瞪口呆,完全茫然的看向了陆明薇,不知道她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厉害。 陆令月同样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陆明薇怎么可能有这个手艺?如果按照制式来看,陆明薇这是中了有初全壶啊!当然,有初全壶不是多难的事,可也是极为少见的了。 就连陆令月自己,要做到这一点也是有难度的。 刘昭昭的笑意顿时有些僵硬,笑着喊了一声陆二姑娘,面露警告的看着她:「从前可看不出原来您还有这一手呢!」 陆明薇面色澹澹,只看着陆令月问:「县主,还比吗?」 还比吗,这三个字说出来清清澹澹的,但是就好像是一柄锋利的剑,直插人胸口,长安县主向来掐尖要强,哪怕是在公主们跟前,她也是要争个高低的,一个陆明薇算什么?! 她厉声朝刘昭昭喊:「没你什么事!」 而后便勐地接过丫头递过来的箭失,勐地投掷了出去。 箭失晃了晃,终究还是进了瓶口。 刘昭昭一颗心都提起来了,见到进了,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紧跟着,陆令月聚精会神又投了十只,都进了。 跟之前陆明薇投中的时候的寂静不同,这一次全场掌声雷动,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事,全都在看陆令月投壶,此刻见她中了,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陆令月也得意的朝陆明薇看过去:「我也中了。」 「那便接着比。」陆明薇面色澹澹,指了指婆子手里的双耳壶,笑着说:「这次比这个,我们每人仍旧十二支箭,谁能进中间的口进的多,便算赢,如何?」 她气定神闲,倒是让陆令月成了有些进退两难的那一个。 沉默一瞬,陆令月仍旧应了。 话都早已经说了出去,哪怕今天她一开始中了全壶,若是不再比下去,别人也会当是陆明薇赢了她,她是不能不比的。 刘昭昭压低了声音看着从楼上下来的刘青青:「陆明薇是疯了吗?她这个时候得罪县主,有什么好处?!」 刘青青同样面色凝重:「看她刚才那一手,熟练程度不下于县主,看样子是早有准备。她不是被人叫走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谁知道呢? 刘昭昭眯了眯眼睛。 而就在她们姐妹说话的这空隙,陆明薇已经伸手连投五支。 五支竟然全都进了! 而且还都是进的中间的那个最小的壶口! 「这怎么可能?!」 也不知道是谁先咕哝了一句,议论声便再也遮不住了,人人都惊讶万分的看着面前的场景,不敢置信陆明薇一个无名小卒竟能如有神助的连投这么多支。 这一次就连陆令月也变了脸色。…. 她擅长投壶,也就意味着她比一般人是更能看得出来陆明薇的本事。 刘昭昭双手撑在栏杆上,手背的青筋都已经凸出来,紧张的看着陆明薇的动作。 「真是见鬼了!」刘青青打了个冷颤:「她不会还能中吧?!」 那瓶口都快满了! 刘昭昭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她,摇头笃定的说:「不会的!你没看中间的壶口都已经满了,她又不是神仙!」 而就在此时,仿佛就是为了打她的脸,陆明薇伸手新投进一支箭失,把壶里的一支箭给弹了出来。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换源,安装最新版。】 .. ... 这一手比刚才的全壶全中还要来的震撼,之前还想着觉得陆明薇疯了的人全都闭了嘴,反倒是都浮现出另一个念头----怪道陆明薇这么嚣张,原来真有嚣张的本钱。 这一手投壶的绝技,放眼京城,没有哪个小娘子能够再比她好了。 陆令月笑不出来,她头一次看着投壶觉得惊恐。 想到刚才的赌注,更是连面色都惨白,手里举着箭失,迟迟投不出去。 她心知肚明,她是做不到比陆明薇更好的。 她输了。 场中有一时的静谧,连最能言善辩的刘昭昭都一时说不出话。 韦翩翩看向陆明薇的眼神更是震惊至极。 而此时,陆明薇已经转过头去看刘昭昭,笑着问:「多谢刘姐姐了,夫人家跟我外祖母家是通家之好,刘夫人更是我舅母的姨母......真是有心了。」 刘昭昭睁大眼睛,险些把舌尖咬破。 她总算知道陆明薇是什么意思了----陆明薇这是故意要挑拨离间啊!这番话说的,好似她准备这个投壶比赛,完全是在给陆明薇铺路扬名似地,天知道,她根本只是知道长安县主擅长,所以对长安县主投其所好罢了! 要命了! 陆令月面色铁青。 陆明薇却沉声问她:「县主,还继续吗?若是不继续,我是不是就算赢了?」 这个陆明薇!刘昭昭铁青着脸看着她:「陆二姑娘!适可而止吧!」 陆明薇轻飘飘挑了挑眉环顾了面色各异的众人一眼,哂笑问:「怎么?原来这比赛是注定只能我输的吗?还是说,刘姑娘觉得长安县主就是输不起?」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陆令月双手死死的攥着那只没有投出去的箭失,整个人周身都笼罩着一层寒意,面色僵硬的望着面前的陆明薇,迟迟没有动作。 气氛正在僵持,刘蓉蓉忽然指着远方喊了一声:「岸上怎么了?」 众人顿时都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只看见岸边密密麻麻的人都挤在了一处,好似是出了什么事。 「好像是出事了!」刘昭昭也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紧张,但是此时只想快些先离开这个地方,中断这场难堪的闹剧,再让陆明薇不依不饶的闹下去,只怕长安县主不要说是嫁入刘家,还要跟刘家反目成仇了。 她急急忙忙的拉住长安县主的手,对着长安县主使了个眼色:「县主县主,好似是出事了,我得过去瞧瞧,您也跟我们过去吧.....」 又十分怕陆明薇找事儿,转身看着陆明薇道:「家中出了些事,县主跟你这投壶比赛是不能继续了,这都还未比完,县主也不算输给了你。」. 秦兮 一百二十四·一团糟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扯了扯嘴角,竟然也没有任何意见,冲着刘昭昭眼睛弯弯的笑了:「好啊。」 不知道为什么,她分明是在笑,但是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笑意,看的人怪不自在的,刘昭昭后搓牙都有些痒痒,心中不安的去扶陆令月上船。 陆令月将她的手给甩开了。 这一场投壶比赛实在是让她颜面尽失,从小到大,她还从未如此丢人过,尤其是丢人的对象竟然还是陆明薇!是陆明薇啊!京中那个人人都知道是草包,是缺心眼的陆明薇! 这岂不是在侧面说明她还比不过陆明薇?! 只要想到父亲到时候那失望的眼神,她便气的想杀人。 刘家不管是不是故意的,可这场比赛是在刘家比的,还是刘昭昭提出的,这反正是错不了。 她再也不要来刘家了! 刘昭昭的动作僵了一瞬,回过头目光冷冷的盯着陆明薇。 陆明薇仿佛毫无察觉,正低声跟刘蓉蓉说话。 刘蓉蓉兴奋的眼睛都亮了,一个劲儿的问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你的手简直是太稳了!陆二姑娘你也太厉害了吧?」 人都有眼睛,虽然刘昭昭已经尽量帮着陆令月描补,但是人人都知道,陆令月哪怕是真的投了,也不可能赢得过陆明薇了。 陆明薇今天真可算得上是一鸣惊人了。 小船上看过去,能看到岸边的人都神色急切而兴奋,陆明薇挑了挑眉,面上的表情有些微妙,不过哪怕是这个时候,她也没忘记一面回刘蓉蓉的话:「也没什么,不过是手熟罢了。」 她其实并没有说错,上一世她年过四十都还没嫁出去,一天到晚在家庙里念经拜佛,她的时间可比那些相夫教子的贵女要多的多,长夜漫漫,总要找些事情来做。 不要说投壶了,哪怕是射箭,她的技术也不会差。 人哪有什么擅长不擅长?不过就是肯不肯下决心去练罢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岸边,长安县主气冲冲直接上了岸,一眼便看见了宝川公主,忍不住委屈的喊了一声母亲,便朝着宝川公主过去了。 宝川公主盛装华服也难掩脸上的憔悴疲倦,次子去世带给她的打击可见是仍旧还没有缓过来,此时见女儿委屈的样子,忍不住皱眉问:「这是怎么了?」 她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还带着女儿出门做客,完全是陆子谦之前跟刘大人之间有某种默契,双方想要结成儿女亲家,既然要做亲家,自然便不能拂了人家的脸面,她这才带着女儿过来。 可刘家若是不知道珍惜,竟然敢让她女儿不舒服,那么这八字的另一撇,可就撇不下去了。 陆令月面色难看,踮起脚尖在母亲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宝川公主的眼睛顿时利剑一般朝着陆明薇看了过去。 陆明薇正要上岸,寻常的姑娘家怕湿了裙子,从船上下来的时候总要小心翼翼等人搀扶,但是陆明薇并不,她轻轻巧巧,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如同一只轻巧的燕子,翩翩然就从船上下来站稳了,动作轻巧好看,丝毫没有外人所传的那么礼数粗陋。 那一瞬间,透过了她,宝川公主隐约看到另一个人。 这让她心情更加恶劣了。 而这时候,人群之中喧喧嚷嚷的,但是同样有人注意到了陆明薇,以至于林夫人有些失态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底下的陆明薇,诧异的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夫人菩萨一样的面上现出毫不掩饰的惊讶,那份惊讶让她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陆明薇眨了眨眼睛茫然看着她,几步已经上了台阶,沉声问:「所有的姑娘都在这里,我如果不在这里,那该在哪里?」 这个问题一时问的林夫人哑口无言。 而这个时候,连男客那边也被惊动了,刘光正带着人急匆匆的进门来,面色苍白的问:「什么事,怎么会走水呢?」 走水? 刘昭昭怔了怔,原本还所有的注意力都是放在长安县主身上的,这个时候听见祖父这么说,她才惊讶的看过去,赫然发现东边果然有滚滚黑烟冒出来。 怎么会走水呢?刘昭昭诧异不已。 走水的动静极大,因着刘家又是在办堂会,所以贵人们云集,这一走水,连五城兵马司的人也都着急忙慌的赶过来了,问是不是有要帮忙的地方。 刘光正面色有些难看,毕竟他们这次的堂会办的如此盛大,贵人们都请了个遍,正是表明自家能耐的时候,可这一走水,不管怎么说,人家提起这场堂会来,也只会说刘家办个堂会都办不好。 他打发了底下的管事和大儿子,让他们出去和五城兵马司的人交涉,自己急匆匆的一面安顿客人,一面问带着人去灭火出来的侄子:「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着火呢?」 他侄子灰头土脸的,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才算是气喘吁吁的说出了话:「不知道....火势大的很,里头还有人呢,好像是四丫头的院子!」 里头还有人? 刘光正顾不得其他,厉声问:「四丫头在里头?!」 被点了名的刘青青急忙喊:「没有没有!祖父,我在这里呢!」 刘光正看见孙女儿还好端端的,这才松了口气,可旋即又忍不住皱眉:「那是谁在里头?」 众人都一脸茫然,刘夫人她们总算是也都脚步匆忙的赶过来了。 刘夫人是和王大夫人她们一道去更衣了的,这才来的比旁人迟了些,眼见着那边那么大动静,刘夫人皱着眉头问:「这可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走水了?」 刘光正不大耐烦,他在前头待客,正说的好好的,谁知道忽然就听说内宅里头出了事,那些男客们都看见了,还有的说走水是大事,又担心自家女卷,他没了法子,这才领着人都进来了,现在本来就是正丢脸的时候,听见刘夫人这么问,他顿时板起脸强自忍耐着反问:「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快救火才是要紧,到底是谁在里头?这外头可丢了什么人没有?」. 秦兮 一百二十五·失把米 - 闺门荣婿 - 秦兮 虽然失火的地方是刘家的内宅,按理来说绝不可能是有什么外人在里头的,但是到底还是得过问一句,毕竟有时候有些女卷会被带着去更衣,这也是有的。 刘光正只是顺嘴问一句,原本没有想过会当真有什么人在自家孙女院子里。 至于伺候的那些下人,那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可王大夫人却顿时脸色煞白。 她转过头看着刘夫人,一时嘴唇哆嗦了几下,说不出话的面皮抖了抖。 刘夫人的手被王大夫人勐地给攥住了,忍着痛也不敢喊出声来,只是沉声跟刘光正说:「这谁说得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先看看客人们吧,点点人数才好!」 其实这话说的便已经十分不通而且不符合规矩了。 主人家里办堂会失火了,按理来说便先该安顿好客人,再说其他的事。 但是刘家一开始竟没有把事情给压下来,而且竟没人来安抚女卷们,反倒是任由女卷都聚集到了这花园这儿看热闹,这做派放到哪儿都是说不过去的。 众位夫人们已经有些不耐。 宝川公主更是意兴阑珊的直截了当的道:「既然府上出了这样的事,还是先救人要紧,我们便先回去了。」 她女儿玩的不高兴,她自然更不高兴。 陆令月也不想在这里久待,立即便扶住了母亲的胳膊。 事情越发的有些不受控制了,刘夫人顿时有些着急:「殿下别急,实在是我们家招待不周了,惊扰了诸位贵客,我们心中当真忐忑不安,出了这样的事,不如先暂时往前面花厅去坐一坐,也好让底下的人准备车马。」 陆明薇垂下眼遮住眼里的讥讽,想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低着头看着脚底下的石子开始无聊的数数。 才数到五,刘家的下人便急匆匆的奔出来大喊:「救出来了,救出来了一个人!」 不过就是些下人罢了,不管是谁都不关心他们的死活,众人都按照刘夫人的话去外头花厅。 不过就在此时,那群在卷棚里玩闹的公子哥儿们也都前前后后的过来了。 刘元锦反应最大,蹦起来哟了一声:「那不是王大少爷吗?!」 刘家的人已经抬着刚被从火场中救出来的人出来了,刘元锦指着躺地上那个脸已经被熏得焦黑的人啧了一声:「我说呢,怎么好端端的没看见人,原来是躲起来了!这可真够惨的,还活着没啊?」 刘元锦是出了名的口无遮拦,可你偏还不能跟他一般见识,毕竟人家老爹可是有着从龙之功还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的。 王大夫人也顾不得他在说什么了,立即便扑了上去惊恐的上下查看自家儿子的情形。 刘夫人也吓得面色有些泛白,急忙吩咐儿媳妇:「快,快让人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她完全没有想到会闹成这样。…. 刘大夫人更是六神无主,被婆婆勐地喊了一阵才反应过来,急忙转身出去了。 刘光正又是头痛又是疑惑:「王大少爷怎么会在里面?」 这总算是问到了重点了,众人也都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对啊,为什么王大少爷竟然会在刘家四小姐的院子里?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刘夫人一面擦着眼泪,一面也摇头:「这也只能等王大少爷醒了才知道了,对了,里头还有人吗?会不会是王大少爷约了谁,否则怎么好端端会进咱们家内院去了?」 原本这个时候该是林夫人出来的,可是林夫人竟然没有出声。 王大夫人和刘夫人都蹙眉去看她。 林夫人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整个人都如坠冰窟,面色惨 白的紧紧攥住了自己的手打了个冷颤。 这个时候诸位夫人们都已经急着去找自家孩子,韦大夫人也喊起来:「翩翩?翩翩!」等到找到了韦翩翩,她又扬声问:「明薇呢?明薇去了哪儿?」 王大夫人和刘夫人顿时精神一震。 可随后她们便听见了一道清晰的声音透过人群传过来:「舅母,我在这儿!」 她们两人顿时都僵住了,不可置信的对视了一眼。 韦大夫人同样童孔都震了震,随即才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啊,你在这儿,你没事就好。」 陆明薇挑了挑眉,此时刘家的下人已经又救出了一个人,急匆匆的把人给抬出来了。 韦大夫人有些魂不守舍。 陆明薇却已经上前几步惊讶的指着地上的人惊讶的说:「舅母,是阿琴姐姐!阿琴姐姐怎么会跟王大少爷在一处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躺在地上的那两个人身上。 韦大夫人脸上的血色一瞬间退的干干净净,她下意识的去看陆明薇,却发现陆明薇也正在看自己,那目光清澈了然带着审视,看的她下意识的避开了。 不过韦大夫人没有回答,在场众人也不是傻子。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竟还闹得起了火两人都被困在火里,还能是在做什么?总不能是两人闲着无事去放火好玩儿? 刘光正的面色顿时更加难看。 原本他还以为是自家招待不周,可如今看来,分明是王大少爷太过放浪形骸,竟在别人家里勾搭人家的丫头,还闹出这样的事,惊动了这么多人。 也亏得这人是王提督的儿子,刘光正再恼怒也只能先顾面上的体面,把人都给打发走,怕会闹的更加难看。 不过刘元锦跟陶明凯已经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起来了,他们俩这么一说,其他的公子哥儿哪里还能忍住当没事发生?一时之间议论声和哄笑声顿时不绝于耳。 王大夫人的拳头都握的死死的,几乎要目眦欲裂的去瞪林夫人。 林夫人浑身冰凉,此时哪里还能说得出话? 倒是刘夫人,这个时候知道不能再闹下去,急急忙忙的出来当和事老,忍着惊惧和烦躁请诸位女卷们先挪步去花厅,这会儿她可真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请众人快走了。 韦大夫人面色极为难看,等到一出了人堆,便转过身看着陆明薇:「你....」. 秦兮 一百二十六·又如何 - 闺门荣婿 - 秦兮 韦大夫人神情惶惶,看着陆明薇欲言又止。 陆明薇面上的笑意逐渐消失,沉声问:「舅母是想问我,为什么被抬出来的不是我,对吗?」 对吗?这两个字像是烧红的烙铁,一下子把韦大夫人烫了一下,她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睛,极艰难的扯出一抹笑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明薇,我只是好奇阿琴为什么会在那里。」 「挺好的。」陆明薇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澹澹的笑了笑:「舅母记得咬定这一点,你不知道阿琴为什么会跟王大少爷在一起,否则的话,事情可说不清楚了。」 她话里有话,韦翩翩也听出来了,联想到之前阿琴去了湖心亭把陆明薇带走,陆明薇却立即去而复返,而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韦翩翩立即出声询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明薇面色更加冷澹:「没什么意思,表姐不必问了。」 韦翩翩被她的态度刺得有些恼怒,正要说话就被韦大夫人给拉住了。 韦大夫人按住女儿,见女儿同样看向自己,便认真的朝着女儿摇了摇头:「行了,回家再说。」 这下子韦翩翩哪怕是傻子也猜到这里头必定是有猫腻了,她自来自恃聪明,此时隐约窥到了一点儿蛛丝马迹,可见母亲三缄其口,也知道不是问清楚的好时机,只能偃旗息鼓。 这边风浪暂时平息,里头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王大少爷被烧的不轻,浓烟进了鼻子,他被王大夫人摆弄了半天都还是没醒。 王大夫人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儿子是她和丈夫的命根子,如果没了儿子,她真是活不下去了。 幸亏刘家请的大夫很快便赶来了,好容易灌了些汤水下去,才把王大少爷折腾的醒了过来。 王大少爷被呛得去了半条命,嗓子也被熏坏了,竟连话也说不出来。 王大夫人抓着大夫,大夫也累的够呛,却又得罪不起这群贵人,只能小心翼翼的解释:「这是被熏坏了嗓子,也未必就完全不能说话了,再养一阵子看看情形吧。」 王大少爷神志不清,问他什么他都迷迷湖湖的,王大夫人担心的眼泪都下来了,也不顾是在刘家,只顾着哭个不住。 刘夫人才送完了宝川公主等人,此时也是焦头烂额,等到回来看到王大夫人满脸眼泪,她也有些紧张,急忙问:「王大少爷这怎么样了?」 林夫人也随后期期艾艾的进来。 王大夫人一看见她便没好气,冷笑了一声就恼怒的道:「幸亏还没死!」 林夫人现在同样也是满心的苦楚,她用尽心机才给王大夫人出了这个主意,就是指望着能够投其所好,然后让王大夫人帮忙把林氏捞出来,好把所有责任都推在吉云师太身上的。 谁知道事情却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别说是算计到陆明薇了,还把王大少爷都莫名其妙的赔了进去。…. 此时她也只能陪着小心在边上低声问:「大少爷有没有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问还好,一问起来王大夫人就是一肚子气:「怎么回事?!这话不是要问你们吗?你们不是说已经跟韦大夫人谈妥了,一定能把事情给办成吗,现在这是怎么回事?!把我们一个好端端的孩子弄成这样!」 刘夫人皱起眉头下意识把自家给摘出来:「我们都是按照计划去做的,怕事情做的太明显,也不敢让自家下人去,韦大夫人身边的亲信亲自去找的陆明薇,我们也把院子里伺候的下人都给支开了.....谁知道事情竟出了这么大差错,陆明薇没进去....才刚我已经问过了,人人都看到了陆明薇在出事那段时间在湖心亭和长安县主比赛投壶,还把长安县主比的无地自容......」 说起这件事,刘夫人更是烦躁万分,好端端的,原本万事大吉的,可现在不仅是没能讨好王大夫人,还把长安县主给得罪了,长安县主气的厉害,临走之前连刘昭昭都不理会。 办这场堂会,原本是为了讨论亲事的,现在哪里还有那个脸面开口? 真是晦气! 林夫人便更委屈了,她揪着帕子,菩萨一样的脸上青白交加:「一定是陆明薇那个死丫头看出了什么,否则的话,怎么便会这么巧,带路的阿琴出了事,她倒是重新回了湖心亭去比赛?!」 不管是谁,反正现在王大少爷和刘家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王大夫人气的连表情都扭曲了,愤愤然的拂开了林夫人的手。 刘夫人还来不及叹气,刘大夫人就在外头敲门,她没好气的问:「什么事?」 刘大夫人在外面怯怯的回话:「母亲,那个丫头.....那个丫头没救回来,大夫说是没气儿了.....」 死了! 林夫人紧紧攥住了拳头。 王大夫人更是忍不住骂了一声娘。 这可好了,出人命了。 原本还指望着借着那个丫头把事情描补的好听一些,至少不要让外头的传言传的那么难听-----王大夫人刚才就已经听见人议论,说王大少爷见色起意,逼迫着丫头跟他去人家内宅胡混了。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换源,安装最新版。】 可现在,连描补的机会都没有了,死无对证,外头的人还不知道如何传这件事! 想到家里的婆婆,王大夫人便心情跌落到了谷底,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她心情不好,林夫人的心情也同样糟糕,可她到底是经历过大事的,很快就调整了心情,勉强安慰王大夫人:「您也别太生气,这件事说到底,都怪陆明薇太过狡猾!今天的事不成,咱们可以想别的法子.....」 还怎么想别的法子? 王大夫人冷眼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说:「罢了,我们家可没那个福气能消受这个姑娘,我看不仅我们不能消受,林夫人你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她对林夫人到底是有怨气的,毕竟如果不是林夫人出这个主意,说是这样便能逼得陆家吃个哑巴亏,让韦家也答应把陆明薇嫁给王大少爷,也不会把事情闹成现在这样。. 秦兮 一百二十七·给交代 - 闺门荣婿 - 秦兮 任由林夫人舌灿莲花,也没能再说动王大夫人,王大夫人连刘夫人的面子都不给了,甩开了她们就要走。 刘夫人此时真是焦头烂额,可还没等她想到法子先安抚住王大夫人,便听见刘大夫人又在外头小心翼翼的补充:「娘,父亲让您出去一趟,出了人命.....」 出了人命,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能解决了。 刘光正脸上奇差,顾不得儿子们都在跟前,便疾言厉色的指着刘夫人问:「你到底在搞什么!?你是疯了吗,这个堂会我们筹备了多久,你就闹成这样?!」 他简直是要气疯了。 刘家怎么说也是世家名门,他更是好不容易才走到这六部九卿的九卿之首,眼看着家族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只要下一辈的婚事结的好,那便更是能够将家族势力巩固好,将家族发扬光大。 可是如今一切都搞砸了,一场堂会闹成这样,外头的人都以为刘家是个拉皮条的! 这以后,他哪里还有脸在官场上混? 最关键的是,这次的事还没办成,若真是让人家王大少爷如愿了也就罢了,好歹也还算是讨好了王提督,结下了个人脉,可偏偏王大少爷还在这里出了事,这回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这不由得他不大发雷霆。 刘大少爷等人都屏气敛息,见父亲大发雷霆,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开解。 刘夫人自己也心里不是滋味,但是她也知道这次的事的确是自己做的不好,便只能低声下气的让几个儿子下去,而后才将自己跟王大夫人的谋划说了。 刘光正听的眉头大皱,而后更是有些无法理解:「你们几个当家太太,结果算计一个小姑娘,还没算计成?!」 不仅没有算计成,还把王大少爷搭进去了。 现在人人都知道王大少爷不知道怎么的勾搭了韦家的丫头。 本来王大少爷的名声就不是很好,京中真正爱护女儿的人家便没有愿意把女儿嫁给王大少爷的,现在便更别提了,大家自认为已经找到了王大少爷的癖好,王大少爷的名声这回是彻底烂大街了。 刘夫人提起这件事也同样觉得晦气,叹了口气面色不善的分辨:「谁能知道这个丫头竟这么难对付?原本是想着,她本来就是跟着她舅母来的,有她舅母的亲信亲自去请,她怎么也不会起疑心。谁知道她竟不知怎的竟没去,而且还去找了长安县主的麻烦,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都知道她那时候在跟长安县主比赛投壶,都是她的人证.....」 就算是想给她泼脏水都不行。 刘光正真是怒极反笑。 不过到底是混官场的,他虽然恼怒,但是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追究也只是于事无补。 他收敛了怒气:「那如今,王大夫人那里是个什么说法?」 刘夫人说起这个便更不舒服了:「怪天怪地,又怪林夫人主意出的不好,又怪我没有安排好,让她的宝贝儿子受了伤,现在我也是烦恼的很,不知道怎么才能打发她。」 刘光正面色沉沉:「有什么好打发的?你就说,让她先别急着生气,若是不想让王大少爷的名声雪上加霜,还是先将那个丫头的事儿给料理了再说。」中文網 阿琴是韦家的丫头,如今她死在了刘家,刘家无论如何都有责任,而这事儿关键的是韦家不要闹大,否则里面的事儿才真是兜不住了。 关于这一点,刘夫人反而比较放心:「我那外甥女我最知道了,她哪里敢闹大,若是被她那婆婆知道她竟然敢算计陆明薇,她哪里还能在韦家呆的下去?这个倒是不必担心。」 刘光正此时已经完全平复了情绪 ,想了想,便道:「行了,那你去跟王大夫人她说说清楚,到时候我再跟王提督亲自解释便是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以后也不要再插手她们之间的事!」 这次的事也是个教训。 现在刘家是肉没吃到反而惹了一身的腥臊。 刘夫人忍着疲倦和不适,先去安抚了王大夫人,将利害关系反复跟王大夫人说了,她才轻声说:「这次的事,的确是我们考虑不周,可是玉瓶哪里经得住瓦砾碰呢?若是再不依不饶,只怕反而更糟.....再说,若是大少爷真的喜欢,那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 好不容易说服了王大夫人,刘夫人松了口气。 林夫人那里是不必管了,刘夫人就不信林夫人敢去外面乱说。 剩下的便只有韦大夫人那里了。 刘夫人让刘大夫人亲自去请韦大夫人。 韦大夫人如坐针毡,尤其是在听见了阿琴的死讯之后,便更是一直都魂不附体的样子,整个人都不大舒服。 刘大夫人亲自过来请,她却下意识的先去看陆明薇的面色。 所以等到刘夫人看到韦大夫人竟跟陆明薇一道进门的时候,向来沉着的她竟也吃了一惊,满脸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韦大夫人面色惨白,倒是陆明薇神情自若的在刘夫人下手的椅子上坐了,笑着看向刘夫人:「夫人这是要给我们一个交代了吗?」 原本刘夫人总还有些疑惑,如今看着陆明薇这样子也都消失了。 看她这样,她哪里看不出来,这次的事,当真是陆明薇弄出来的。 刘夫人含笑看着她:「什么交代?陆二姑娘是个明白人,事情闹成现在这样,我们刘家的确是有责任,不过......」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韦大夫人,才冲陆明薇继续挑了挑眉:「责任也不只是我们家的,是不是?」 韦大夫人顿时浑身冰凉,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姨母。 刘夫人却不看她,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陆二姑娘,这件事到底没给你造成什么损失,反过来,算计你的人还被你摆了一道,你当知足了。人不能把什么好事儿都给占全了,你舅母到底是为了韦家生儿育女,又辛辛苦苦在韦家这么多年,你也不忍心为难她吧?」 一百二十八·看清楚 - 闺门荣婿 - 秦兮 有时候摸清楚一个人需要一辈子,但是有时候也只需要一瞬。 韦大夫人骇然看着自己姨母,不敢置信至亲的人竟会这样冷情冷血,听刘夫人刚才的意思,分明是在要挟陆明薇不要把事情闹大,因为事情一旦闹大,她在这其中起的作用便不可能遮掩的住。 她为了姨母不惜得罪婆母,姨母却把她当成可有可无的棋子! 陆明薇觉得好笑,于是她真的忍不住笑了一声:「夫人真是八面玲珑,不过夫人觉得我是个什么人?」 刘夫人神情微凝,看着陆明薇的眼神也一点点的冷了下来。 陆明薇面色澹澹的把玩着桌上的茶杯,忽而一个失手,茶杯便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崩裂声,碎片四溅,惊得刘夫人眸色暗沉。 「夫人这么大的人了,不会天真的觉得我是个以德报怨的人吧?」陆明薇眼看着刘夫人脚底下的那些碎瓷,啧了一声轻飘飘的说:「宝川公主若是知道您的这府邸成了林夫人的福地,不知道贵府的打算还能成吗?」 这是威胁! 刘夫人勐地攥住了手里的帕子,强忍着冷笑的冲动对陆明薇扯了扯嘴角:「陆二姑娘是打算玉石俱焚了?」 她怒火中烧,觉得这个陆明薇简直是太过刁钻。 这件事说到底给她造成了什么损失吗? 没有!非但是没有任何损失,而且经过这次的事,陆明薇还一战成名,现在谁不知道陆二姑娘把长安县主都比下去了?她算是在京中的圈子彻底出名了。 何况算计她的人也没得到好下场。 王大少爷被烧了个半死不活,现在王大夫人也跟刘家几乎闹翻,林夫人就更不必说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以后王大夫人最恨的就只是林夫人。 算来算去,既得利益者还是陆明薇自己。 刘夫人就想不明白,陆明薇还有什么好在这里义正言辞的得意? 挑了挑眉,刘夫人毫不客气的啧了一声看向韦大夫人:「你瞧瞧,人家都说亲姑妈假舅妈,眼前不就有现成的例子吗?你这个外甥女,可是对你半点都不客气啊!」 陆明薇觉得刘夫人可笑的有些过头了,似笑非笑的等到她说完,才接过了话头:「是啊是啊,亲姑妈表舅妈,半真半假是姨妈。眼前不就也是现成的例子吗?您这个姨母做的也真是挺够意思的,不但是有事的时候拉着外甥女一道下水,还在出事的时候先把外甥女推到前面当靶子,谁不得说您一声分得清远近亲疏呢,您说是不是?」 韦大夫人下意识揪住了自己的帕子。 当时姨母让她帮忙的时候,把话说的那么好听,什么彼此是一家人,就算是出了事,也不会让她难做,可是现在,事情都还没闹到人尽皆知的时候,姨母就要为了脱身把自己摘出去。 刘夫人被陆明薇说的恼羞成怒,冷然道:「行了!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陆二姑娘也别指望着把这个当把柄从我们这儿捞什么好处,否则韦家同样名声不好听!」 不管是从哪方面来看,她都绝对不想被一个黄毛丫头给拿捏住。 倒不是舍不得那点儿好处,而是没有必要。 陆明薇早有预料,她笑着看向韦大夫人。 韦大夫人被她看的面色泛红-----她把刘夫人当成亲人,还为了刘夫人不惜算计陆明薇,但是结果呢?结果她不过就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出一点事,刘夫人便不会再理会她。 她紧紧攥着自己的帕子站了起来,气不可遏的冷笑:「不必姨母指点我!我自己做错的事,我自己认!哪怕是拼着婆婆休了我,我也不怕!」 刘夫人错愕的看了她一眼,简直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这么蠢。 她把话说的这么狠,完全是为了让陆明薇息事宁人,别看陆明薇那么嘴硬,但是事实上,只要她们态度坚决一点,除非陆明薇是真的想看着韦家人闹翻,否则陆明薇也不能怎么样。 可韦大夫人这个蠢货竟如此感情用事! 她忍着怒气正要解释,韦大夫人却已经冷冷的道:「既然姨母这么看不起我,那我自然会回去和母亲外祖母她们说明一切,往后也不必再往来了!」 冷冷说完这一段,她便拉着陆明薇要走。 陆明薇面上还带着讥诮的笑意,见刘夫人气的浑身发颤,可见是真的被气的狠了,便笑着道:「夫人擅长谋算人心,擅长分析利弊,现在不知道算不算的出来自己损失了多少?」 她说完便冷了眉眼,径直跟在韦大夫人身后出了门。 韦大夫人眼圈都被气的通红,一路上不顾刘夫人身边那些嬷嬷们和刘大夫人的劝阻,几乎是不管不顾的拉着陆明薇和韦翩翩登上了马车。 来的时候高高兴兴,回去的时候韦大夫人心事重重,只觉得浑身沉重,连头也抬不起来。 事情闹成这样,她回去的时候如何面对丈夫和婆婆? 丈夫就先不说了,光是婆婆那一关就过不去。 想到太夫人最近对她和翩翩都极好,她心里的愧疚几乎将自己淹没。 韦翩翩已经忍了许久,此时终于忍不住问她:「母亲,到底出什么事了?」 韦大夫人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时难以启齿。 还是陆明薇将前因后果都澹澹的说了一遍。 韦翩翩顿时睁大了眼睛:「娘,您怎么这么湖涂?!」 陆明薇抬眼看了她一眼,觉得韦翩翩这个时候才有些真实的人气。 韦大夫人自己已经悔不当初,一听女儿这么问,眼泪顿时止不住扑簌簌的落下来,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哭了起来:「我也是没有法子,姨母她跟我说.....若是我能够帮这个忙,便会.....」 她为难的看了女儿一眼,又说不下去了。 陆明薇却猜得到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能够让韦大夫人心动的,无非就是韦翩翩或是韦世乐他们的婚事,看眼前这样子,事情也很分明了,应当就是韦翩翩的婚事了。 有这个诱饵在,才能让韦大夫人心动。 一百二十九·雷霆怒 - 闺门荣婿 - 秦兮 韦翩翩没有法子为韦大夫人的做法感动,她终于忍不住发慌了:「娘,您是不是疯了?!我的婚事,或是哥哥的婚事,自然有祖母和父亲做主,再不济,哪怕是外祖母也会替我想法子!您怎么会为了这个,去相信姨婆,去帮她做这样的事啊?!」 就算是这件事真的成了,算计成功了陆明薇,刘夫人也当真履行了承诺又能如何? 韦大夫人如何过太夫人那一关? 事情若是真的成了,太夫人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送母亲去家庙的! 韦翩翩对陆明薇的事情可以置身事外冷眼旁观,但是事情落到自己母亲头上,她终于无法再保持镇定,咬着牙好容易才克制住了脾气,紧紧攥住了韦大夫人的手问她:「那现在刘府怎么说?这件事说到底是姨婆让您做的,她难道不要给个交代?!」 再不济,也该是刘夫人站出来给个交代,去跟韦太夫人解释清楚啊。 否则的话,韦太夫人的怒气岂不是要直接发泄在自己母亲头上? 韦大夫人只能苦笑,握着她的手拍了拍:「才刚她就已经表明了态度,想要她帮我是不可能了。就连阿琴的死,她也威胁我不可乱说,否则我也无法置身事外.....」 就这样的情况,怎么还能把希望寄托在刘夫人身上? 韦翩翩手脚一片冰凉,到了这个时候,指望不上刘夫人良心发现,她只能寄希望于陆明薇了。 可当她看向陆明薇,陆明薇只是冲她轻轻挑了挑眉:「不必看我,若是旁的事也就算了,可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不能瞒着外祖母的。」 韦翩翩忍不住咬唇:「可你明知道若是告诉了祖母,我母亲就.....」 她眼里带着眼泪,从前从来看不上陆明薇的,更没想到有一天竟也需要跟这个厌恶的人低头,低头沉思好一会儿,她才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摆低声下气的跟陆明薇赔罪:「从前的事的确是我做的不对,但是母亲她对你当真是没有坏心的,这一次的事情你就当看在我母亲从前对你好的份上,就这样算了,好不好?」 陆明薇面无表情。 原来韦翩翩不是真的冷心冷情,在遇见利益攸关的时候,她是会知道低头会知道掉眼泪的。 但是也只有利益攸关的时候了。 想到上一世太夫人至死都没有等到这个孙女儿,想到她对太夫人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陆明薇缓缓地,坚定的摇了摇头:「表姐,不是所有的事都能算了。」 韦翩翩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她,简直不敢相信陆明薇能够冷血绝情到这个份上! 什么叫做不是所有的事都能算了?! 韦大夫人心里有些失望,但是又觉得情有可原,只能伸手去拉着韦翩翩冲她摇头:「罢了.....」 「什么叫做不能所有的事都能算了?!」韦翩翩不顾母亲的阻拦愤怒万分的看着陆明薇:「从前难道我母亲还做过什么对不住你的事,也不过就是这一次,也不过就做错了这么一次,还没有成功,你又没有真的出事!你为什么就这么不依不饶?!难道看着我母亲被休,你就心满意足了?!」 原本以为是个聪明人,没想到最糊涂的反而就是她,陆明薇难掩失望的看了她一眼,也不想没完没了的在这里跟她说这些无用的话,便直截了当的说:「我没有不依不饶,更没有借机报复,只是刘家既然敢算计我,敢拉舅母下水,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跟长辈说清楚,让他们心里有个防范。至于你所谓的从前对不对的住,表姐,我只问你一句话,今天一路上,刘昭昭有心引我去内外客交界处,被吴文杰撞上为难,你当时有没有为我说过一句话?」 韦翩翩说不出话。 陆明薇便低下头:「有些话骗骗自己便行了,拿出来想要骗别人十分不明智。」 韦翩翩觉得受挫,更让她烦躁的是,向来被她看做草包一样的陆明薇,原来是真的什么都明白。 一直等到回了韦家,马车上都没有人再多说过一句话。 马车停下来,黄嬷嬷早已经等在二门处了,见她们下来,急忙笑着说:「太夫人都已经问过好几次了,担心是路上遇见了什么事儿给耽搁了,总算是回来了!」 韦大夫人笑不出来,下了马车之后便立在一边勉强的扯了扯嘴角:「是遇见了些事儿,我回去跟太夫人说。」 黄嬷嬷是太夫人跟前的心腹,一眼便看出韦大夫人和韦翩翩眼圈都泛红,当即便知道是出了事儿,眼看着韦大夫人跟前连跟着的大丫头都少了一个,便更是心中一凛,直到看着陆明薇也跟着下了马车,她才松了口气。 好在陆明薇没有出事。 她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了,沉默的提了灯笼引着她们回了太夫人的院子。 太夫人正在廊下看着丫头们收地上晾晒的荷叶,到了夏天,老太太便喜欢喝些荷叶茶,一进院门,便能闻到荷叶独有的细微的香气。 韦大夫人心事重重的上前给太夫人请了安,抿了抿唇,面色惨白的喊了一声母亲。 太夫人手里的动作一顿,扫了她们几人一眼,一看就知道是有事。 沉默了片刻,太夫人招手让陆明薇上前搀扶了自己,转身进了屋子:「进来吧。」 黄嬷嬷极有眼色,一等到大夫人她们都进了门,立即就将屋子里伺候的下人全都给遣出去了,自己留在最后带上了门。 屋子里只剩下了太夫人并刚回来的韦大夫人几个,太夫人对着大夫人挑了挑眉:「说说吧,到底是什么事,闹的你这么个样子回来了?」 韦翩翩见大夫人要开口,有些紧张的喊了一声娘。 韦大夫人勉强朝女儿笑了笑,安抚似地冲她扬了扬眉,这才一咬牙上前跪在了太夫人跟前,将这次在刘府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也几乎是同时,太夫人手里的茶杯便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一百三十章·是自找 - 闺门荣婿 - 秦兮 刘府的宴会开的轰轰烈烈,结束的也是轰轰烈烈。 王大夫人回到家中的时候,王老夫人那边已经接到了消息,几乎是王大夫人才安顿好了王大少爷,老夫人那边便派人过来了,要请王大夫人过去。 自从上次莲心的事情闹开了之后,老夫人那边就对大夫人十分不满,原本就三天两头的要找大夫人的晦气,如今要让她过去,王大夫人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婆婆终究是婆婆,哪怕是心里再不愿意,王大夫人也还是没有法子,磨蹭了一会儿之后换了衣裳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已经有些晚了,眼看着王老夫人的院子已经开始亮灯,王大夫人忧心忡忡叹了口气,不安的上了回廊。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换源,安装最新版。】 等到她上了台阶,还在檐下便听见里头传来几个妯里的议论声。 「闹的也太难看了些。」王三太太在里头摇头叹气:「我们王家可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 王老夫人地位尊崇,她老人家可是圣上的奶娘,哪怕是圣上和邵皇后也给她老人家几分面子,王大夫人虽然仗着丈夫宠爱,却也不敢太过得罪婆婆,深吸一口气才重新扬起笑脸进了门。 她一进门,议论声便都消失了。 几个弟媳妇都面色微妙的看着她,起身跟她见了礼。 王大夫人不把她们放在眼里,上前去跟王老夫人见礼。 王老夫人面色澹澹的放了手里的茶盏,问她:「威儿的事是怎么回事?」 果然是问这个,王大夫人心中有数,这个时候说假话显然是没什么用处的,王老夫人必定是已经从几个妯里嘴里听过许多故事的版本了。她思索片刻,还是为难的选择了如今人尽皆知的那个说法:「阿威他一时湖涂.....看上了韦家的一个丫头.....」 王三太太笑了一声:「哟,大嫂可别这么说,看上了人家丫头怎么还闹的这样轰轰烈烈的?一把火差点儿都把刘家给烧没了。」 三房自来便跟大房不和,尤其是王大夫人对妯里们都冷澹,所以妯里们都不服她,如今抓住了机会,便都你一言我一语的讽刺起来。 王大夫人原本就头痛的要命,现在王三太太还一直在这里架桥拨火,她就恼怒的解释:「少年人血气方刚,哪里受得住人撩拨?!都是那个丫头自甘***,想攀高枝儿,所以缠上了阿威......」 若是换做以前,她用这个做借口,人家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少爷么,京城风流的纨绔少爷多的是,的确都闹的很不成样子。 不过现在,王三太太阴阳怪气的掩着嘴笑了:「大嫂可不好这么说的,一个两个的,可能是丫头勾引了阿威,可是,这也不只是一两个丫头了吧?别的不说,就说娘身边的莲心,多好的丫头啊?莲心可是娘的左膀右臂,她难不成也是故意去勾引了阿威?阿威看上了祖母的丫头,实在喜欢,那跟祖母讨要也就是了,可他呢?人都不知道被他弄到哪儿去了.....」…. 这话就是摆明了给大房难堪了。 王大夫人一下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便是你对长嫂说话的态度?!」 王三太太被呵斥的皱起眉头来,睁大眼睛往老夫人那儿躲:「娘,您看大嫂恼了!我也没说什么,不过就是说了几句实话,阿威虽然说是身份贵重,可也没这样做事儿的。一次两次也就算了,现在外人家中的丫头,他都敢勾搭.....闹的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说咱们家少爷们都只喜欢骗女干丫头......」 眼看着王大夫人的脸色铁青,王三太太的声音终于小了下去。 而王大夫人已经气得浑身发颤,她知道家 中的妯里们都嫉妒她,王家的爷儿们一个个的都是三妻四妾,女人一个一个的往家里抬,唯有自家那个,这些年一心一意的守着她过日子。 光是这一点就已经刺痛了这些妯里们的眼睛。 更别提以后这偌大的家业,眼看着也都是要给自家儿子王威的。 那些人好不容易抓住了王威的把柄,哪里舍得放弃,巴不得都一拥而上把王威给吃了,好让她们的儿子瓜分些好处。 她拳头攥的死死的,若不是顾忌着王老夫人,早已经上去教教王三太太做人了。 王老夫人皱了皱眉:「老三家的说话难听是难听,但是道理上没错。」顿了顿,老夫人又看着王大夫人:「我起先就告戒过你们,真正疼孩子,是从骨子里疼,是教他道理,让他立得起来。可你们看看你们都做了些什么?!由着他,纵着他,出了事冲在前头替他兜揽.....你们以为这就是对他好了,实际上却是害了他!否则,以咱们家的门楣,怎么会给他找不到媳妇儿?!」 王大夫人被数落得面色通红,她心里也是难过,听见王老夫人这么说,却也只能吞咽下苦水,急忙跟王老夫人认错:「您放心,以后我们一定严加管教,不会再出这样的事了。」 王三太太嗤笑了一声。 从前这样的话也不知道听了多少了,可没一回是有用的。 说到底,王大夫人就是太宠爱她那个儿子了。 王老夫人瞪了三儿媳一眼,板着脸嗯了一声:「你自己心中有数便好,只是,这次的事,你们也该给韦家一个交代!韦太夫人这个人我清楚的很,她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你们亲自上门赔罪去。」 王大夫人正好还惦记着陆明薇的事儿,闻言忙不迭的点头。 好容易应付完了婆婆和妯里,王大夫人浑身都跟散了架一般,等到出了门,夜色已经深了,她站在廊下看了一会儿头顶上的星空,半响才闭了闭眼睛,忍住了疲倦问岑嬷嬷:「怎么样,大少爷那边醒了吗?」 岑嬷嬷轻手轻脚的上来搀扶她,见她辛苦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是要惦记着王大少爷,也觉得心疼:「大少爷已经没事儿了,只是还没什么精神,您该担心自己的身子才是。」. 秦兮 一百三十一·心里苦 - 闺门荣婿 - 秦兮 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身体不身体? 王大夫人嘴里不说,面上威风,其实心里已经泡在了苦水里头,也只有对着岑嬷嬷,还能说一说心里话:「大老爷是还没回来,若是他回来了,知道了这些事,可要怎么办才好?这么多年来,他对我一心一意,从没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地方,可我呢?我一不得婆母喜欢,让他夹在中间难做,二教不好孩子,但凡阿威争口气......」 说到这里,眼里已经落下泪来。 是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她看着儿子,心里也发慌。 人怎么能冷血到这个份上? 那人命好似不是人命似地。 王大夫人有时候气的狠了,又忍不住口不择言:「可能怪的了我吗?说起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要怪还不是怪老爷自己,杀伐气那么重?人命在他眼里那也不是人命似地......」 王提督是真的杀人如麻。 经过他手里没了的人,只怕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王大夫人心里难受,却也觉得自己委屈,她已经尽量规劝儿子了,但是儿子不肯听,这让她只能找借口才能安慰自己。 岑嬷嬷心疼自己一手带大的姑娘,陪在他身边唉声叹气,又不得不打点起了精神劝她:「大老爷也知道这怪不得您,再说这次的事便更不是您的错了,您也是为了少爷好,谁能料到会出这样的意外呢?」 王威的婚事俨然已经成了王家人的心病,身世分明好的很,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可偏偏京中根本找不到人愿意嫁到王家来。 有些事哪怕你捂得再严实,也是有风言风语传出去的。 王威的几个未婚妻都死了,京中有地位的爱女儿的,都舍不得自己女儿嫁到王家,其余的身份不如的,想要把人往王家送的,当然也不是没有,可王夫人哪里舍得儿子凑合娶那些人? 好不容易遇见一个陆明薇。 其实当真是十分合适。 陆明薇母家是韦家,武将世家威名赫赫,父族也是侯门。 难得的是她还有个更大的好处-----她是退过亲的,而且人人都知道她难相处脾气不好,若真是又有那么一天,到时候也好用这个去堵住韦家和陆家人的嘴。 可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 王大夫人食不下咽,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了想去看看儿子,才进门就见王威坐在床上目光僵直的看着自己。 她吓了一跳,几步上前坐在床沿上着急的问他:「阿威,你是哪里不舒服么?」 王威嘴巴张了张,被熏坏的嗓子尝试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吐出一句话来:「娘,那个***呢?!」 她说的是哪个***,王大夫人一时都没弄明白,只是见他气的额头青筋都凸起来,一副要喊又喊不出来的样子,她也顾不得什么了,急忙按住了他:「死了死了!她已经死了!」…. 岑嬷嬷已经早去把门给关上了,屋子里只留下王大夫人跟心腹。 王威喘着粗气,两只眼睛如同是不会动的死鱼眼一般,看上去渗人的很,王大夫人都被吓蒙了,扑上去抱住他惊慌失措的喊:「阿威,阿威!你睁开眼看看,没事了,那个***死了!」 王威力气大的很,一把就将王大夫人给甩开了,气的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那个***!我让她不许喊出声,她喊救命,她竟然喊救命!」 屋子里乱作一团,王大夫人惊骇万分,生怕儿子还说出更可怕的来,急忙起身扑在了王威身上,死死的捂住了他的嘴巴:「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费尽力气才算是把王威给安抚住了,王大夫人出了一身 的汗。 刚才是不觉得,等到现在再看着这一地狼藉,王大夫人忍不住就又要哭:「真是前世的冤孽!我活不成了!」 岑嬷嬷上前抱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夫人别怕,少爷这是吓着了,过一阵子就好了.....」 王大夫人的眼泪掉的又凶又急,这些话安慰安慰旁人还可以,但是拿来自己骗自己就太没有说服力了:「我等了多少年了?还能怎么好?他如今不仅没好,还愈发的过分了.....你想想,上一个跟这一个,这才隔了多长时间?!」 再这么下去,事情若是捂不住了,哪怕是王家的长孙又能如何? 王老夫人头一个就容不下他! 岑嬷嬷同样也发愁,抿了抿唇想了半响,试探着问:「要不,要不咱们把少爷暂时送到庄子上去?就说让少爷去将养身体......」 王大夫人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哭完了,她如今也好受了些,苦笑着问:「在我身边还能看着,若是他自己去了庄子上,那他还怕谁呢?」 送走是无论如何都行不通的。 岑嬷嬷也没了法子。 两人相对无言,王威的声音却忽然冷飕飕的从身后传出来:「我娶不成妻子,老夫人就容不下我了吗?」 这声音语气实在太冷澹了,岑嬷嬷几乎被吓得蹦起来,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王大夫人也被惊得不轻,等到回过头看着脸上还隐约发青的儿子,她才勉强扯出一个笑意:「不是这么说.....」 王威不管母亲,自顾自的伸手抚着自己的脖子,十分艰难的吐出一句话:「我要娶陆明薇。」 陆明薇? 王大夫人不知道这话题怎么忽然就变成了这个,皱了皱眉头惊疑不定的看着儿子。 要娶陆明薇,这话听着怎么都有几分怪异。 可王大夫人在这个时候,却仿佛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王威好像对陆明薇很有几分与众不同。 他对别人都是不假辞色的,根本对任何姑娘都提不起兴致,但是竟反复的提起陆明薇。 这足以说明他是真的对陆明薇有兴趣。 定了定神,她忍下心里的迟疑犹豫,冲着儿子笑了笑:「好,阿威既然喜欢,那我们就娶她!」 岑嬷嬷躲在王大夫人身后不大敢说话,她向来是有些害怕王威的,等到出了门,她才为难的看着王大夫人:「夫人,韦家和陆家怎么可能答应呢?」. 秦兮 一百三十二·救命草 - 闺门荣婿 - 秦兮 韦家当然不可能答应。 韦太夫人当天晚上就将韦大夫人禁足了。 还有韦翩翩,她自来觉得女孩子要娇养,也因为怕韦翩翩心中多想而对韦翩翩十分宽容,但是这不代表她连是非黑白也能一味地宽容过去。 从前只觉得韦翩翩性子冷澹,但是现在看来,性子冷澹是真的,但是自私自利也是真的。 韦太夫人对她失望至极,见她还要吵闹,冷笑了一声就看着她道:「自己做的初一,别人就做不得十五,你这个想头最好是改一改,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笨人?真聪明也就罢了,自作聪明死的更快!」 这话说的就十分不好听了,韦翩翩原本想要发泄的怒气也全都吞了回去。 她的确是傲气,但是不是傻子,太夫人发起怒来,没有那么好收场的。 太夫人好久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了,这直接导致韦嘉朝回来以后也被训斥了一通。 韦嘉朝这些天每天都盯着杜子明,家里的事都没大能顾得上,妻女要去赴宴这种小事就更不在他眼睛里了,等到听说平常的去做一趟客竟出了大事,他同样满怀震惊。 太夫人原本还没有那么生气的,但是等到审问了韦大夫人跟前的心腹嬷嬷和丫头之后,便实在是忍无可忍。 「我还当是刘家如何威逼利诱,才能让她做出这等事来。」太夫人心口发痛:「可结果呢?!结果不过就是刘夫人抛出了个高家,就把你媳妇儿给迷得五迷三道的!高家如何了?就算是鲁王妃的娘家,就算是再煊赫,就能为了这一门都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卖了外甥女?!」 韦太夫人从来不是磋磨儿媳妇的婆婆,更没有任何掌控她们的意思,可是如今却不得不怀疑起韦大夫人的人品。 她还活着,韦大夫人就敢为了一点儿蝇头小利就舍弃陆明薇。 这么急功近利,以后若是有人盯上了韦家,那韦家岂不是浑身都是筛子? 韦嘉朝总算是把事情给弄清楚了。 他顾不得一身的疲累,先便给韦太夫人跪下了。 太夫人原本还恼怒非常,看着儿子这个样子,心里又有些不忍,半响才闭了闭眼睛坐在了椅子上,沉声叹气:「老大,我自问不是那等磋磨儿媳的人,可这次的事,原是你媳妇儿做的太过了。哪怕不是明薇,哪怕是旁人,难道就能这样轻易被推出去利益置换?咱们家又不是那等靠着熘须拍马立足的人家,要给女儿荣耀体面的亲事,难不成还需要这样见不得人的法子?我老了,没有别的想头,无非就是希望年轻人能好,明薇是个可怜孩子,你媳妇儿真不该如此算计她。」 韦嘉朝被说的羞愤交加,回到房里的时候都还没能缓过神。 韦大夫人早已经是惊弓之鸟了,听见韦嘉朝回来,竟一时不敢从里间出来,躲在房里茫然无措。…. 到最后还是韦嘉朝掀开了帘子进了里间。 韦大夫人一见到他便哭了,哭的双肩都发颤。 韦嘉朝没有如她预想当中的暴跳如雷,沉默了片刻,反而还问她:「你是不是一直都不喜欢明薇?」 从前韦大夫人是真的不大喜欢陆明薇,最近有所改观,但是那也只是有所改观而已,所以在面对诱惑的时候,她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 韦大夫人哭着点了点头。 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便将心里从前不敢说的那些话都说出来。 家里人人都宠爱陆明薇,尤其是太夫人,把陆明薇当成宝贝疙瘩,打不得骂不得,韦嘉朝也是,把陆明薇看的比自己 孩子还重,她表面大度,可心里其实一直都过不去这个坎儿。 韦大夫人哭完了又认错。 她心里一直知道自己不该如此,也曾发誓哪怕是为了给孩子做榜样也该做的公正一些,可是这次的确是猪油蒙了心了。 韦嘉朝坐在圈椅里许久才抬起头,沉声道:「你去庄子上待一阵吧。」 韦大夫人勐地抬头,惊慌失措的看着韦嘉朝,怔怔的问:「你,你是要休了我?」 这种送去庄子上的女主人,基本上便不可能再回来了。 韦大夫人悲从中来,她知道婆婆和丈夫必定是很生气恼怒的,可从来没有想过竟会不留余地到这个地步。 若是真的要休了她,那她的孩子们怎么办?翩翩怎么办? 儿子们都还未成亲,女儿也还没嫁人,她若是被休了,孩子们的将来也就废了一半了。 她哭的不能自已。 韦嘉朝却笃定的摇了摇头:「不,不休你。」见妻子勐地抬头看着自己,他面色澹澹:「母亲说,明薇说过了,她并不恨你,还能理解你为何要这样做。所以,明薇为了家里的安全不得不把这件事告诉母亲,却没有打算借着这件事报复,她求母亲和我,让我们给你一个机会。」 韦大夫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几天经历了太多的事,她的脑子都已经有些不够用了,此时听见韦嘉朝这么说,又惊又喜又后怕,百感交集的哭出声。 韦嘉朝上前几步,递给了她一张手帕,沉声道:「行了,别再哭了,最近这些天对外就说你是病了,要去庄子上静养,你先去庄子上待一阵子,等到这件事完了,你再回来。」 韦大夫人只觉得自己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后知后觉的问他:「什么意思?什么叫做这件事完了......」 这件事不是已经完了吗? 韦嘉朝这次没有再瞒着她,冷笑了一声:「不然呢?刘家她们如此轻贱我们,难道这件事便要这么算了?我们韦家还没有没落到这个份上,由着她们搓圆捏扁!」 还有林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陆明薇,她真当韦家无人了! 韦大夫人立即就紧张了起来:「老爷是准备怎么办?那到底是姨母.....」 「她若真当你是外甥女,就不会这么算计你!」韦嘉朝面色冷了下来:「你不会到了这个时刻还分不清楚请疏远近吧?」. 秦兮 一百三十三·该出手 - 闺门荣婿 - 秦兮 韦嘉朝跟韦大夫人说了一晚上的话,第二天一大早便安排了马车,要送韦大夫人去庄子上养病,在此之前,他又特地去了韦翩翩的院子里。 韦翩翩是怕的,她到底是没有经历过太多事,被这么一吓,顿时经不住病了。 韦嘉朝的到的时候,院子里的嬷嬷正发愁是不是该去太夫人那里禀报。 听说女儿病了,韦嘉朝凝了凝神:「还能动么?」 曹妈妈被问的有些茫然,却还是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就是有些发热.....」 「去把人带出来,我有几句话要说。」韦嘉朝抬了抬下巴,又喊住了曹妈妈:「收拾些东西,今天你们陪着夫人一道去庄子上住一阵子。」 曹妈妈惊住了,一时惊疑不定-----这不年不节的,哪里有家里主母带着女儿去庄子上住的道理?可她知道家中最近事多,而且韦嘉朝的面色看起来也实在是不怎么和善,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勉强压着心里的惊惧去安排了。 没一会儿,半夏便搀扶着韦翩翩出来。 看着这个女儿,韦嘉朝心情复杂,他自来觉得女儿就该娇养,也因为如此,从来都对女儿偏爱几分,可如今他方才明白,一味地偏爱不是宠爱,是纵容。 挑了挑眉,他沉声说:「你母亲生病了,正好你也病了,咱们通州的庄子上正适合休养,你跟着一道过去休息一阵吧。」 韦翩翩不怕母亲,也不怕父亲。 这些年父亲对哥哥们严苛,但是对她却是从来有求必应的。 虽然这份有求必应不只是给了她,也有陆明薇的一份。 她一直都自视甚高,觉得自己并不稀罕这份不算独一无二的宠爱,但是真正等到要失去的时候,她却比任何时刻都要惊恐。 以至于韦翩翩一反常态的哭着扑上前攥住了韦嘉朝的袖子,她怕极了。 前几天回来的时候,太夫人冷峻的态度,还有这几天母亲那边的杳无音信,都让她心惊且畏惧,这几天她想的事情太多了,到现在听见韦嘉朝让她们去庄子上,下意识就觉得是太夫人和韦嘉朝做主了决定,这次是真的要休妻了。 韦嘉朝从女儿眼里看到了恐惧,他想到太夫人的那番话,心里没有妥协,反而觉得悲凉,太夫人说的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有错,各扫门前雪也没有错,但是太过凉薄的人,是会让人心寒的。 他叹了口气,将韦翩翩叫了起来:「你生着病,不要再耗费眼泪和精神了。这次让你们去庄子上,只是让你们住一阵子,过些天自然会接你们回来。只是翩翩,你已经长大了,这次的事,你自己有何错,错在哪里,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 路是人自己走出来的,你强行押着她走你认为合适的那条路,最后未必能让她走对,反而会让她心生怨怼。 人天生就只能自救。 他安顿好了妻子女儿,便去前面找太夫人。 刘夫人最近被气的厉害,宝川公主回去之后,便派人送了一封信回来。 刘家打开一看,才发现里头是刘大少爷的庚帖。 原本两家已经有了定亲的意思,这次堂会若是顺利,这份庚帖将被压到宝川公主府中待上几天,若是几天之后仍旧风平浪静,这庚帖便该送去道观合八字.....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 」 话倒是说的客气,但是语气里的坚决不容置疑。 刘家难不成还能和公主府硬扛不成? 刘夫人忍着心痛和恼怒,让大儿媳去取了长安县主的庚帖出来还回去了。 公主府的人一走,刘大夫人的眼泪便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娘,这可怎么办啊?本来安儿的婚事都已经......」 刘家和宝川公主府原本彼此有意,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 现在公主府断然抽身,那么刘大少爷的处境就有些尴尬了。 刘夫人难道不烦恼?现在最烦躁的就是她了。 一听见儿媳妇这么问,她立即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凡事都来问我,我难道是神仙不成?!」 她心情不好,自然是要寻人出气的,再没有比儿媳妇更合适的人选了。 刘大夫人愈发的委屈,揪着帕子呜咽着跑了出去。 她难道不委屈?若不是婆婆心大,要跟人合谋算计人,也不会出这么丢人的事!结果现在婚事出了问题,婆婆反倒是还生气起来!简直是毫无道理! 见儿媳跑了,刘夫人一时怒急攻心,口不择言:「我还没死呢,就这么号丧,哭给谁听?!难不成,我还能害了我自己的孙子?!一个个的,不知所谓!」 刘家顿时被阴霾笼罩。 等到晚间刘光正回府,知道了这件事,还又到刘夫人房里和刘夫人吵了一架。 夫妻俩都有怨气。 刘夫人觉得刘光正太过甩手掌柜,但凡是刘光正能够去和陆子谦说说,事情未必就会变得这么糟糕,谁不知道宝川公主和陆子谦的感情极好,凡事都和驸马有商有量? 可刘光正却觉得是刘夫人没事找事。 若不是刘夫人闹的这么不堪,家里也不会丢了这么一门大好亲事,还成了被众人取笑的对象。 闹到最后,刘光正拂袖而去,去了妾室房里。 刘夫人一夜未睡,第二天人都老了好几岁。 刘府上下闹的不安,刘夫人自己一个人枯坐了一晚,终于打起了精神,让人去请了刘光正过来。 刘光正心中还是恼怒未平,见刘夫人来请自己,冷冷的道:「我没有脸去找陆子谦,这件事闹的这么大,宝川公主那个人最要面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答应亲事了,你若是为了这个,还是自己想法子吧,反正你也神通广大,办这事儿的时候都不曾问过我,现在也不必来找我想法子。」 一百三十四·要拼命 - 闺门荣婿 - 秦兮 夫妻多年,其实彼此的脾性都已经十分明白了。 但是到这一刻,刘夫人还是止不住的心寒,她做这一切又不是为了她自己,还不是也为了家里好? 王提督是圣上奶兄,自小和圣上情分非常,谁不想跟王家搭上关系啊? 若是这次的事情成了,那事情就又是另一个结果了。 只不过是事情没成,众人都落井下石而已。 她忍了忍,忍的心口都疼,眉心猛地跳了跳,才沉着脸开口:「我不是为了让您去和驸马说情的,这件事不成,那也不能耽误了安儿的亲事,我想着......」 她正要说话,外头的丫头进来传话,说是管家在外头求见刘光正。 刘光正蹙了蹙眉,摆手让刘夫人先等等,自己往外头去了。 刘夫人就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出了口气。 还是她的陪嫁李家的上来轻手轻脚的给她捏了捏肩颈:「夫人可千万别这样,怒气伤肝啊!」 话是这么说,但是人若是真的能那么理智也就好了。 刘夫人的心里难受的要命,拿了帕子擦了擦眼角:「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这次的事......」 一句话还未说完,帘子又被掀开,刘光正大步走进来,面色青白交加:「顺天府衙门的人来了!」 顺天府?! 刘夫人的眼泪都还未干,惊愕的看着刘光正:「他们来做什么?!」 火灾的事情已经过去好些天了,之前五城兵马司的人倒是上门来过,调查过火灾起因。 但是这种事,向来都是民不举官不究,谁不知道这次火灾是王大少爷和丫头通女干闹出来的?刘家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了,五城兵马司的人自然也不可能揪着不放。 都过去了,顺天府又来人做什么? 「来查案!」刘光正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他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往上爬,可以说一直爱惜羽毛,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竟会被顺天府的一个推官给逼得这么狼狈。 他气的胡子都在抖,指着刘夫人,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刘夫人也慌了,顾不得自己也还在生气,急忙问:「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查什么案啊?!」 火灾是在刘府发生的,但是又没有造成什么大的损失,刘家自己都按下去了,他们有什么可查的? 「查人命案!」刘光正出离愤怒了:「那个死了的丫头,韦家去报官了!」 韦家报官,说是自家侍女在刘家无缘无故被烧死了,怀疑侍女是被人所害。 一个侍女的性命而已,谁会当回事啊? 可偏偏韦家就是去报官了。 刘夫人瞠目结舌,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等到她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懵了,哭笑不得的呵了一声,拳头却已经攥的死死的:「报官!?」 韦家是真的疯了吗?! 这件事韦大夫人也有份,他们不要脸面了吗?! 查下去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刘光正厉声问她:「你满意了吗?现在不仅孙子的婚事没了,咱们家还成了Yin窝了!说是说来查咱们,但是谁不知道王大少爷也牵涉其中啊?!」 刘夫人一下子腿软了。 她急忙扒着刘光正的衣裳摇头:「不不不,老爷,我也不知道事情会这样。韦家.....」 韦太夫人和韦嘉朝竟会选这样的路,真是让她诧异不已。 刘光正原本气恼非常,但是他到底是一家之主,再生气恼怒也还是强忍着看着刘夫人:「你还不快去准备礼物,咱们去韦家一趟!」 他从前还觉得刘夫人手腕强硬,但是这一次却实在对刘夫人失望至极。 一步错步步错,但是她竟然连善后的事儿都没做好。 但凡是她能够把陆明薇那个丫头给哄得服服帖帖,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 韦家不依不饶的报官,这一下要扯下多少人的脸皮? 到时候,刘家不仅得罪王家林家韦家,御史们只怕还要参奏他一本家宅不严,治家不严的罪过。 刘夫人慌慌张张,被他这么一说也顾不得什么了,忙不迭的去换了衣裳,又让人去把大儿媳妇叫过来,开了库房取了好些好东西出来。 可这么安排着,她又停下来看着刘光正:「太夫人的性子我知道,她那个人最难说话.....」 就算是刘家要赔罪,带着这么多礼物上门去,只怕太夫人也未必就会给面子。 还是要想别的法子才行。 她思来想去,先回了一趟娘家。 不管怎么样,若是让她母亲出面,那可是韦大夫人的外祖母,难不成韦家还能不给这个面子? 可谁知道她回了一趟陈家,却扑了个空。 陈老太太病倒了,没有出来见她。 陈夫人还阴阳怪气的看着这个素来最刻薄的小姑子:「阿园,你还是回去吧,韦家才派了人过来,老太太听了那些话都已经病倒了。你这么大的人了,竟还算计起自家人来,现在还闹成这样,真是把陈家的脸面都丢尽了。你让母亲怎么去见韦家,怎么去见大姐啊?」 韦大夫人的母亲是陈家的长女,诸人平时都十分尊重她。 刘夫人寻常再不至于怕这个嫂子,可是这次却不敢再口出不逊,磨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能见到老太太,只能失魂落魄的回了家。 前头有官司要扯皮,后头娘家都已经不再理会,刘夫人又气又怒,回去之后就病了。 这回是真的病,连床都起不来了。 闹到这份上,她才想到当时陆明薇似笑非笑的眼神。 还有陆明薇说的那句话。 她终于后悔起来。 若是那天晚上不那么倨傲,若是能够当时就安抚好陆明薇,把这件事压下去,事情就不至于到这个份上了。 可是韦家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到底是想做什么? 他们难道就不怕得罪王家和林夫人吗? 太夫人此时正在看着韦世乐他们几个钓鱼,听见黄嬷嬷进来禀报说是刘家又送了帖子和东西过来,当即便冷笑了一声:「跟门房说,仍旧送回去。往后刘家送什么,直接不必再报到这里来。」 一百三十五·剑锋向 - 闺门荣婿 - 秦兮 韦家的态度斩钉截铁。 刘家送了多少回礼,就被退回去多少回。 到后来,刘家终于承受不住蜚语流言,刘夫人忍着心口痛亲自上门负荆请罪。 韦大夫人到底是刘夫人的长辈,她以为自己这次低头,总该能够换得一个和解的机会,可谁知道,这回她仍旧是连韦家的门都没能进去。 隔着马车的帘子,刘夫人听的明明白白,韦家的门房毫不迟疑的便扬眉冷笑:「什么大夫人的姨母?我们没听说过!再说,我们大夫人都已经去庄子上养病了,若真是亲戚,早早的就递了帖子来问了,还等到如今?」 一句话把刘夫人气的面色通红。 她胸口愈发的痛,回了家气鼓鼓的坐在圈椅中变了脸色,看谁都不顺眼。 刘光正在衙门也不痛快,这些天他去衙门,他的那些上峰同僚,人人都拿异样的眼光看他,时不时还要讥诮的问上一句:「哟,刘大人,怎么没跟王提督一道走啊?」 人人都当刘家是王家的走狗,给刘家笑话看。 其实刘光正根本不反对讨好王家,可你讨好也得成功讨好,若真是讨好了王提督,那事情倒是简单了。 可问题是,你把事情办的不伦不类,那么脸面上就太难看了。 刘光正回了家同样恼怒,见到刘夫人还挂着一张脸,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有什么好不满意的?!今天去韦家如何了?」 刘夫人心里气的简直快要爆炸,可面对刘光正还是极力保持了克制,忍着气摇头:「连韦太夫人的面都没能见到,门房说他们大夫人也去了庄子上养病.....」 说来说去,刘夫人真是浑然不解:「韦家到底是想干什么啊?他们难道还真的想休妻不成?」 韦大夫人好歹还替韦家生儿育女又守孝呢,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能休了的? 刘光正坐在椅子上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休妻不休妻的是未必,但是他们现在要借题发挥是必然的。现在他们自己先把你外甥女送到庄子上,别人不说,你姐姐和你娘家就饶不了你,没有你娘家在其中转圜,那咱们处境便更是尴尬难堪了。」 刘夫人没好气,这个事儿闹出来之后,王家那边还专门来问,是不是刘家还要让王大少爷上公堂。 他们哪里有那个意思? 可若是韦家不依不饶,那刘家也没有法子啊! 真是让人愁的头都要炸了。 两夫妻相对发愁,隔了不知道多久,终于还是刘光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去找韦嘉朝。」 实在是被逼的没有法子了。 刘夫人这次也说不出个不字,她现在已经连韦家的人都见不着,更别提从韦家内宅入手,让韦家退步了。 第二天,刘光正特意在金吾卫衙门等了半响,总算是等到了韦嘉朝出门。 韦嘉朝正跟杜子明说话。 杜子明一路飞快的跟着韦嘉朝,一面还跟他说:「您就放心吧,这佛像可是大事,我知道,绝不会让它出什么差错的。」 大佛运到京城,原本是隔天就要被皇觉寺验收的。 谁知道那天皇觉寺的主持圆寂了,事情便被耽搁了下来。 前几天宫里传出消息来,太后娘娘和邵皇后要出宫去皇觉寺祈福,皇觉寺那边便着了僧人过来金吾卫,要跟金吾卫办交接。 杜子明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把这差事办的漂漂亮亮的,等到看见衙门对门探头探脑的刘光正,便急忙捅了捅韦嘉朝的胳膊,冲韦嘉朝使了个眼色:「大哥,你快看是谁?」 最近谁不知道刘家的事儿啊? 作为韦嘉朝的属下,杜子明自 然是义愤填膺的站在韦家这一边的,嗤笑了一声说:「咱们这位刘大人可素来都是高风亮节,不跟咱们这些武将来往的,这回过来找你,真是纡尊降贵了。」 韦嘉朝也冷哼了一声。 刘光正此时也已经抬头看到了他,一见到他顿时便松了口气,迎上来朝着韦嘉朝拱了拱手:「韦大人!能够赏光借一步说话?」 若是按照官职来说,刘光正的地位是在韦嘉朝之上的。 虽然如今有传言韦嘉朝即将调入三大营中的神机营,可别说还没高升,便是高升了,武将也是天然比文臣矮一截的。 可是这次韦嘉朝也没给刘光正脸面,沉着脸拔腿就走:「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 杜子明在他身后咳嗽了一声,心里心知肚明,他曾亲眼看到韦嘉朝是如何宠爱陆明薇那个外甥女儿的,之前就因为陆明薇想看看西域来的大佛,他就能真的带着她追到皇觉寺山底下。 韦家对这个外孙女的宠爱那是有目共睹,韦嘉朝都还好些,韦太夫人更是把陆明薇当成心肝宝贝。 现在刘家做的那些事,大家明面上都不说,谁心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何况刘家一开始也没有摆正态度,这才导致事情越闹越大,如今韦嘉朝这么愤怒,在杜子明看来是再正常不过了。 刘光正一时脸面上有些过不去,但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顿了顿,他还是忍气吞声的上前:「韦大人,我也知道你心中有气,可这事儿,真是有些误会......」 他朝着韦嘉朝再次拱了拱手,诚恳的说:「我有些话想跟您说,还请您给个面子。」 【讲真,最近一直用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 韦嘉朝气哄哄的朝前走,刘光正便跟在后头,也不知道他是又说了什么,韦嘉朝停住了脚,转过身去对杜子明说:「老杜,我这儿还有点儿事,那大佛的事儿便交给你了!」 杜子明原本便不想让韦嘉朝跟着去看大佛,虽然说那大佛足以以假乱真,可是若是看得久了,难保不看出些什么东西来。 现在见韦嘉朝的脚被刘光正绊住了,更加皆大欢喜,急忙应了一声:「大哥放心,我一定把事情给办的漂漂亮亮的!不会让你失望。」 韦嘉朝摆了摆手,跟松了口气的刘光正一起走了。: 杜子明落在最后,脸上的笑意一点点的消失不见。 一百三十六·如何用 - 闺门荣婿 - 秦兮 刘光正已经想了无数个用来说服韦嘉朝的条件,但是没有想到,坐在宝鼎楼的雅间里,韦嘉朝却挑了挑眉沉声问:「我们可以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一笔勾销。」 他原本想了许久的那些话顿时都堵在了喉咙里,一时上不去下不来,整个人的面色都有些古怪。 不过好在见过大世面反应快,刘光正马上就站了起来,伸手给韦嘉朝亲手倒了一杯酒,客客气气的朝着韦嘉朝递过去,笑着说:「若是如此,刘家上下感激不尽,以后韦大人便是我们刘家的大恩人!」 这话其实没有说错。 清流和勋贵不同,清流们是要靠着名声立足的。 现在他家里沾染上了这样的事,已经有不少御史摩拳擦掌的找他的不是了。 人这种东西身在官场,哪里可能真的干干净净?御史们若是这样吹毛求疵,还不知道能翻出他的多少错处来,再这么下去,这件事只怕当真要惊动圣上。 可惊动了圣上,王家固然是也有不是,却不会伤筋动骨,谁让人家家中的老太君还活着呢,那位可是真真正正的老封君,连太后娘娘都给她几分脸面。 刘家呢? 刘家有什么?刘家的圣宠可远不如王家。 王家的态度这次也表现的一览无余,让他们站出来为刘家说话,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次韦家若是愿意放刘家一马,那的的确确就是刘家的大恩人了。 韦嘉朝摆了摆手:「不过,我这里也有一件事要请刘大人成全。」 刘光正的手停在半空,惊疑不定的看着韦嘉朝,见韦嘉朝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心中一时之间已经掠过了无数的可能性。 韦嘉朝到底想说什么?又想要自己帮他办什么事? 能答应吗? 各种利弊在心中快速过了一遍,刘光正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客套:「韦大人尽管说,赴汤蹈火,我们在所不辞!」 已经没有退路了,韦家要提条件也是十分合理的,只要不是太过分,刘光正此刻都愿意答应。 韦嘉朝挑了挑眉,压低声音身子前倾,轻声在刘光正面前说了几句话。 刘光正顿时目瞪口呆,一把攥住了手里的杯子,久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韦嘉朝却已经笑着开口问了:「怎么,刘大人不肯答应?」 他作势站起身要走:「若不肯答应,那便罢了,反正,我们也不是非得要刘大人帮这个忙。」 眼看着韦嘉朝已经站起来了,刘光正的手比脑子更快,下意识抓住了韦嘉朝的衣袖,等到韦嘉朝转身看着自己,刘光正吞了口口水,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便苦笑了一声:「大人说的哪里话,您放心,这件事我必定给您办妥的。」 韦嘉朝这才满意点头:「那便要劳烦刘大人了,刘大人放心,这件事过后,我们跟刘家的恩怨便一笔勾销,我们自然会去顺天府撤了状子的。」 两人谈完了,韦嘉朝才回了家。 他回到家的时候,家里已经用了晚饭,太夫人正在灯下看着一卷书,等到听见动静,抬头看到他,太夫人似乎有些发怔,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怎的回来这般晚?」 韦嘉朝在太夫人边上的椅子上坐了,轻声跟她说了刘光正的事儿。 韦太夫人脸上没有什么笑意,显然刘光正找上门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嗯了一声之后便问:「你跟他谈条件了?他答应了没有?」 黄嬷嬷送了茶水点心上来,韦嘉朝伸手接了杯茶在手里,一面朝着太夫人肯定的点了点头:「答应了,他自己说的,这事儿必定给咱们办的妥妥当当。刘家之前毕竟还跟宝川公主府上议亲,若他们真肯去办这件事 ,那一定是能办成的。」 说完这话,韦嘉朝手里拿着杯子想了想,才开口:「母亲,那大佛的事儿,当真便如此糟糕么?」 原本知道了那大佛是被人换过用来陷害周王和韦家的,这中间又有这么长的时间,其实未必不能让杜子明把真大佛的藏身之处吐出来。 但是就算是真的问出来了,也不能解决什么。 毕竟就算是这次侥幸躲过了,谁知道什么时候还有下一次? 倒不如抓着这次的事,将事情闹大,也让背后那些算计的人得到一个教训。 只是韦嘉朝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次牵涉的人太广了些。 韦太夫人看了儿子一眼:「你难道连明薇都不如?明薇尚且能看出来,说到底,咱们不过是别人用来对付周王的一步棋罢了?谁不知道我们在登州卫的时候,周王也掌管登州军事?若咱们不能走好这一步棋,那么便成了弃子!」 韦嘉朝哪里是看不通? 他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才心事沉重。 被扯进这种权力漩涡,要妥善脱身真是太难了,稍不注意便是万劫不复。 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明薇真是聪明,只盼望接下来的事情也能如她所料才好。」 太夫人气定神闲:「尽人事,听天命,咱们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便交给老天吧。」 她说罢还有心思让黄嬷嬷进来,吩咐黄嬷嬷:「记得明天将摘下来的玉兰花送一篮子过去给明薇,那丫头就喜欢花。」 第二天,陆明薇果然是收到了一篮子的玉兰花。 陆明惜正在议事厅处理家事,转眼看到她手里的这些话,顿时笑了起来:「外祖母还把你当孩子一样呢,特地给你送你喜欢的花儿来。找个花瓶插起来吧,别糟蹋了外祖母的心意。」 陆明薇捧着篮子笑着答应,等到回了房便从篮子里取出一封信。 将信看完,她才让百合去把花儿给插起来,站起身又让许妈妈进来:「劳烦妈妈走一趟,替我送封信去宝鼎楼。」 许妈妈现在早已经习惯了陆明薇的特立独行,尤其是上次陆明薇在刘家一鸣惊人之后,她便更加看不透自家姑娘了,好在虽然看不透,她却很相信自家姑娘的能耐,陆明薇怎么说,她便怎么做。 一百三十七·没希望 - 闺门荣婿 - 秦兮 林夫人最近过的十分不顺心,女儿的事原本就让她愁的几乎夜不能寐,后来再出了王家的事,她的处境便更是雪上加霜。 哪怕是她这样能熬的女人,竟也硬生生的熬的瘦了一大圈,掉了不知道多少头发。 她给王大夫人出的主意不成,害的王大少爷不仅颜面尽失现在还惹上了官司,王大夫人恨她入骨,已经跟她断绝了往来,原本她还打算借着王大夫人的春风,将女儿从这件事里捞出来,给韦家一个措手不及的,可现在这打算也落了空。 因着太过难过,小林氏回了家,便惊讶的发现母亲已经瘦的几乎只有皮包骨头。 她顿时吓了一跳,连眼泪都下来了,坐在床沿上攥住母亲的手哭了起来:「娘,这不过才多长时间没见,您怎么会病成这样?!」 林夫人面色苍白,眼圈底下是一层厚重的黑青,有气无力的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行了,又没死,不过是最近着急上火,才病倒了罢了。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你姐姐有消息了?」. 提起这个,小林氏的哭声一滞,目光有些闪躲。 林夫人马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强撑着坐了起来,靠在枕头上喘着粗气:「你别瞒我,是不是你哥哥姐姐有消息了?」 小林氏到底是年轻,没有母亲的心性,被逼问的急了,顿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一哭就止不住的干呕,一时之间房里都是林夫人焦急的询问声和小林氏的呕吐声。 林夫人看到女儿这样,心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一颗心顿时灰败了大半,紧紧攥着小林氏的手,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从牙缝中挤出话来:「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你与我说实话!」 小林氏咬着唇,手被母亲攥的生疼,抿了抿唇才狠狠心闭了闭眼睛:「娘,大哥他,大哥他撑不住,招了......」 这事儿还是曾家告诉她的,她婆婆头一次对她冷了脸,说的那些话难听不已。 小林氏听见的时候,几乎要晕过去。 后来平复了情绪想一想,又恍惚有些明白-----林亮这个人就是不经事的,相比起家里的女人来,这个家里的男人就好像没有特别能扛事儿的,解决事情的最终都是女人。 进了诏狱,林氏还是一介女流呢,都什么都没吐露。 可是林亮却招了,被打的受不了,迫不及待把自家的图谋都供的清清楚楚。 林夫人一口气没能上来,堵在了胸口,整个人的脸都憋得通红。 小林氏又是心痛又是心慌,一面哭着喊娘一面给她拍背,这么一折腾,林夫人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血把被子都染红了,小林氏看着只觉得触目惊心。 林夫人反倒是缓过来,紧紧握着小林氏的手阻止了她去叫人,自己慢慢擦了嘴角的血迹:「别去了,血不归经罢了,吐出来人反倒是舒服多了。」 说是这么说,但是林夫人的面色却是遮不住的差。 小林氏啜泣了一会儿,低声问她:「娘,咱们怎么办啊?」 林亮把他做的事儿都说出来了,哪怕林氏的嘴再紧有什么用? 原本想把所有的罪名都推给吉云师太的,现在眼看着也不行了。 林夫人目光呆滞的出了一会儿神,苦笑了一声摇头:「还有什么怎么办?这消息都能被你知道了,那陆家必然也已经知道了,大局已定,无法更改了。」 小林氏的眼泪又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个不住,一面忍不住咬牙切齿的咒骂起陆明薇来:「都是她,若不是这个小***,根本不会有这么多事!姐姐一早就该了结了她!」 林氏还是太心软了,若是早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林夫人的头一阵一阵的痛,她按着头好一会儿,才缓解了心中的疼痛,收拾起了精神垂下眼来:「你回去,跟你丈夫说,让他带着你一道去江南做生意。」 曾家是皇商,主要是负责宫中的花品的,他们在江南有无数的庄子和花田,一直需要派人过去打理。 可之前小林氏从来没有动过这个心思,京城才是曾家的本家,家族的权力中心就在这里,她怎么可能会自己往外头去。 现在听见林夫人这么一说,她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下。 林夫人已经轻描淡写的垂下了眼:「你要知道,家里的事不是这么简单,你哥哥的事情出了之后,你父亲的官职也保不住了。既如此,那你必定会遭到牵连,还不如趁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趁着年轻,趁着你们夫妻之间情分还深,好好的把握住姑爷,如此你才能够立足。」 听的小林氏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她也知道这件事很严重,但是听母亲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他们,他们会想休了我?」 林夫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里蕴藏的意思小林氏却完全看懂了。 是,会的。 曾家是商人出身,商贾重利,他们哪里顾什么体面和情谊?以前林家是清流,名声好而且地位高,他们需要林家来抬身价,自然是巴不得讨好林家。 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父亲的差事注定不保了不说,林家还风雨飘摇,对于曾家来说,林家已经没有用处了。 小林氏悲从中来,忍不住哭了起来:「那我走了,你跟父亲怎么办?哥哥和姐姐,他们怎么办啊?」 怎么办? 林夫人闭上眼睛,她也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而此时,王大夫人正在欣慰的看着侍女端着药喂王威吃。 王威的嗓子比大夫预想当中的要好多了,只是出事当天不大能说话,过了几天,便仍旧和从前差不多了,除了比之前沙哑,没有什么不同。 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她殷勤的盯着儿子吃完药,还跟小时候那样,体贴的拿了个蜜饯递过去。 王威却撇开了头不肯吃,嫌弃的皱眉:「谁还吃这个,甜腻腻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一百三十八·风暴至 - 闺门荣婿 - 秦兮 王威的态度懒散,跟在人前的憨厚不同,他此时的面色冷漠的有些可怕。 丫头连头都不敢抬,药喂完了,捧着碗跪在一边动也不敢动。 还是王大夫人觉得丫头在这里碍事,让她出去了。 丫头顿时如获大赦,急忙转身跑了。 屋子里便只剩下了母子二人,王大夫人轻声跟他说:「这也要时间的,人家是正经的侯门千金,上次的事不成,便已经是得罪了,若再胡来,事情可不就不成了?你放心,我心里知道怎么办,我已经去求了太后娘娘,只要等到过几天太后娘娘出宫祈福,便会把这事儿给定下来。」. 儿子好不容易要正经娶个女人,王大夫人高兴还来不及。 别说是陆明薇了,哪怕是哪个乡下的丫头,她也会高高兴兴把人抬进来。 自然是要不择手段为儿子把事情办成的。 王威嗯了一声,正要说话,岑嬷嬷忽然快步进来,有些为难的看了王威一眼,又看王大夫人,显然是有事情不方便当着王威说。 王大夫人顿时会意,给王威掖了掖被子,让他好好休息,这才跟着岑嬷嬷到了隔间,问她:「怎么了?」 岑嬷嬷压低了声音:「三夫人那边派人去了莲香老家,比咱们的人快了一步,还没来得及交代,那边就.....说了莲香没回家的事儿,三夫人已经在老夫人那边了,想必这件事瞒不住了。」 王大夫人大发雷霆:「怎么如此不小心!?早就吩咐下去了的事,怎么还会出这样的纰漏?」 她和三夫人向来不和,三夫人又生了几个儿子,总是跟她较劲,不知多喜欢抓她的错处,偏老夫人又不喜欢王威。 这件事还不知道要怎么圆过去..... 王大夫人头痛不已。 还没等她想出个子丑寅卯,王老夫人房里已经来人请她过去了。 果然,才进门,王老夫人便问她:「你不是说,莲香是被你们打发回乡去了?怎么我却听说,她根本没有回去呢?」 王三太太在一边得意的看着她,神情讥诮:「大嫂,你们可太不厚道了,莲香好歹在老夫人身边勤勤恳恳这么多年,大狗还得看主人呢,你们这到底是把人给弄到哪儿去了?」 王老夫人地位尊崇,大夫人素来也怕她,见她的面色随着王三太太的话急转直下,急的连额头的冷汗都冒出来,正不知道该怎么搪塞,忽然便听见帘子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不必找了!」 随着这话音刚落,王俊山掀开帘子进了门,目不斜视的走到了王老夫人跟前,毫不在意的说:「娘,那个丫头不怀好意,我已经把人给处置了,您就不必多问了!」 在王大夫人跟前,王三太太还能冷嘲热讽,但是在王俊山跟前,她却偃旗息鼓,什么也不敢多说了。 谁都知道王俊山的脾气,杀人不眨眼的。 王大夫人顿时松了口气,又惊又喜的看着王俊山。 王老夫人却不怕儿子,她气恼的看着儿子:「平时好好的一个人,在我身边就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到了你儿子那儿,就成了不妥当的人了?你这是要气死我!」 老太太活了一辈子,还在宫中做奶娘,她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可恨儿子却如此的偏袒妻子。 王俊山不甚在意,笑着握住了母亲的手哎呀了一声:「行了,不过就是一个丫头罢了,难不成为了一个丫头就不要你儿子跟孙子啦?放宽心,有什么事儿大不了的?我给你再找十个八个你喜欢的丫头。」 母子之间的交流便要简单直接的多了,王俊山在外人面前威风凛凛,在母亲这里却永远是正正经经的儿子, 该撒娇撒娇,该卖乖卖乖。 哪怕王老夫人这样的女人,也拿自己亲生儿子没办法,戳了他一指头,到底是没有再多说什么了,只是皱着眉头叮嘱他:「别跟我嬉皮笑脸的,别的事儿也就罢了,他这个年纪了,早该成个家了。好好的成了家,以后正正经经过日子!难道一辈子这样下去?」 王俊山笑眯眯的答应了。 哄好了王老夫人,他才带着王大夫人一道告退出来。 王大夫人一出门就眼圈红了,委屈的望了他一眼。 王俊山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妻子的手,一面示意下人们远远地跟着,一面轻声道:「你受委屈了。」 丈夫如此深情厚谊,做妻子的哪里有不高兴的? 王大夫人揽住丈夫的胳膊,急忙摇了摇头:「我有什么好委屈的?你这样疼我,儿子他.....」 她叹了口气,不去想那些事,只是殷切的看着王俊山:「我想趁着太后娘娘出宫祈福的时机,跟太后娘娘求个恩典,让太后娘娘赐婚,您看怎么样?」 原本是想着不必那么抬举陆明薇,加上听了林夫人的话,总觉得娶了怕是也不能长久,既如此,何必那么郑重?先把事情做成了就完了。 可如今现在局势变了,再用手段陆家也不可能答应。 那现在便是这个主意最好了。 有太后娘娘发话,这是给陆家天大的脸面,陆家难道还能抗旨不成? 王俊山挑了挑眉:「阿威亲口说要她的?」 提起儿子,王大夫人急忙点了点头:「是呢,他亲口说的,说是非她不可。」 王俊山没当回事,既然儿子都这么说了,那就求恩典吧。 反正王家的恩典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这不过是小事罢了:「我王俊山的儿子成亲,自然就该要煊赫盛大,提便提了吧,到时候陆家会巴不得求着我们的。」 王大夫人见丈夫毫不迟疑的就答应了,顿时所有的烦恼都烟消云散,露出个由衷的笑容。 王俊山却笑着随口道:「说不定也不必等恩典,你不如等祈福之后,或许过了祈福***,陆家自己就上赶着求上来了,咱们家想跟他们家做亲,哪怕是之前闹得不愉快,那也是他们的福气,陆显宗难道还有什么不满的不成?」 这话里的意味便有些明显了。 一百三十九·失心疯 - 闺门荣婿 - 秦兮 王大夫人把这话听进了心里。 她知道自家丈夫的身份地位,当今圣上践祚九五,丈夫的身份便跟着水涨船高,从前的情分都还摆在一边先不说,光是太极殿失火,就是丈夫不顾一切浇了水在身上冲进去把圣上背出来的。 也正因为有这样的缘故,谁不羡慕王家的炙手可热? 王威之前定过几桩亲事,每一桩都是非富即贵。 若不是每一桩都闹的死了未婚妻,王威的婚事也不至于如此艰难。 现在丈夫既然这么说,那就必定是有什么缘故是她不知道的,而且肯定是对陆家不利的。 想着陆明薇之前的那副样子,王大夫人按住了心里的迫切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等一等。」 真要是嫁进来,就陆明薇那个性子,可得好好的磨一磨,再不能纵容她,让她无法无天了。 否则岂不是要被她闹翻了天? 不管怎么说,王俊山回来说了一通之后,王老夫人总算是不再盯着莲心的事不放了。 王三太太心里还有些不甘,明里暗里的说些酸话,又替王老夫人借肩膀,借机叹气:「娘,谁不知道大伯看大嫂看的重?可若是这样纵着,是不是也太过了?」 莲心好歹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该说不说的,王威动了人就已经是大不敬,再又不知道把人弄到哪儿去了,便更是不可原谅,难道就这么轻易的算了? 这也太便宜了他们! 反正王三太太是万分不喜欢王大夫人的,在王大夫人眼里,只有她儿子是人。 王老夫人对此心知肚明,眯着眼睛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那难不成怎么着,为了个丫头,我当真杀了我自己的亲孙子不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王三太太噤若寒蝉,咬了咬唇干脆哽咽起来:「娘,不是媳妇儿挑拨离间,实在是阿威做的太不像了,莲心的事儿都还罢了,您看看他眼里还有谁啊?」 之前小辈们一道去温泉庄子上泡汤,不知道是闹了什么别扭,王威竟然就往弟弟们的马尾巴上绑鞭炮,险些没把王三太太的几个孩子给摔死。 出事之后,王三太太就对王威恨之入骨。 若不是因为顾忌着王俊山,她恨不得直接吃了王威的肉。 王老夫人也知道她心里的怨气,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把人叫起来,一面语重心长的看着她:「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不甘心,可你就算是争赢了这口气又如何呢?老大只有那么一个孩子,他看他看的眼珠子似地,便是我,除了责骂几句,难道还真的能如何?除非我是想母子失和,否则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想想你又能怎样?你只能靠着我,可若是我有一天不在了,不能给你当靠山了,到时候你把老大一家得罪的太狠,于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一番话说的王三太太不知道如何回答。 老人家心里其实什么都清楚,只是之前不说罢了。 现在说出来,也只是希望王三太太放的聪明些,王三太太听明白了,抿了抿唇,想要说什么,还是没有说,算是忍下了这口气。 王老夫人打发走了三儿媳,才忧心忡忡的长叹了一声气。 跟了她半辈子的王妈妈上来给她盖上毯子,见她眉眼之间全是疲惫,忍不住劝她:「您也别太难过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得自己想开些才好。」 「老大那性子,真不知道让人如何是好!」王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先前不能当着三儿媳说的话,现在就没什么好避讳的了:「为了一个女人,什么都不顾了 !你看看他办的这些事儿,人家都说惯子如杀子,他当真以为能护得住那蠢货一辈子!真是可恼,可恨!」 王老夫人鲜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王妈妈知道她虽然之前隐忍不发,其实内心已经气得太狠了,急忙上来轻声安抚。 可是这安抚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王老夫人一时之间难以说清楚心里的愤恨和无奈,好半响,才深吸了一口气:「罢了,我老了,说的话他们表面上听,其实心里谁在意?要闹任由他们闹去,欠儿女的,我也算是还清了,以后如何,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她说着,又苦笑了一声:「倒是那个陆家二姑娘......」 王妈妈急忙接过话头:「叫做陆明薇。」 王老夫人摇了摇头:「当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好好的姑娘,一听便知道十分鲜活......」 十分鲜活的陆明薇此时正看着桌子上的玉兰花,眼见着隔了几天了,玉兰花还是十分新鲜,她都要忍不住赞叹起百合养花的手艺来,百合被夸赞的有些不好意思,低了头笑:「您快别夸我了,我爹以前是花匠,我也不过是知道些窍门罢了。」 笑闹了一阵,前面陆明惜那边来了人。 来的是蔷薇,是陆明惜身边大一等大丫头,她在陆明薇这里是走惯了的,一见陆明薇便笑了:「姑娘快准备准备,明儿就是祈福***了,太夫人那边派人来说,到时候带着姑娘您一道去......」 皇觉寺这次的祈福***办的盛大,宫里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亲临,她们一动,底下有些体面的内外命妇们都翘首以待,看看是谁家能有资格跟着一道去。 韦家便是沐浴恩泽的其中之一,韦太夫人便使人送了口信过来,说是要带着陆明薇一道去。 这种大好事,自然是没人会拒绝,陆琳琅那边嫉妒的眼里都要冒火。 不过陆明惜并没有理会,只是澹澹的问她一句:「你不必去看你外祖母了?」 林夫人卧病在床,让人送了信来说是要接陆琳琅过去。 长辈病重,小辈去看望是人伦纲常,谁都不能说什么,陆明惜一口就答应了,现在正好用这个来堵陆琳琅的口。 果然,陆琳琅再不甘心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憋了一肚子的气回去了。 陆明惜晚间亲自来了陆明薇这里一趟,握了握她的手:「明天一切小心。」. 秦兮 一百四十章·祈福会 - 闺门荣婿 - 秦兮 因着皇觉寺举办祈福会,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要出宫,天不亮,有份随行的人家便早早的起床准备了。 陆明薇出门的时候,还能听见巷口的犬吠声。 她先赶去韦家。 一路上,早已经出了不少的摊子,卖的都是各色各样的早点,皇觉寺的祈福会是大事,底下的人消息灵通的,自然趁着这个机会出来摆摊,人人都知道,大户人家的主子们出门自然是都是吃了东西的,可底下的下人哪有都能吃饱的?忙着准备忙着伺候主子,也就是能在路上买点儿东西捂着。 百合掀开帘子看一眼外头的热闹,笑着告诉陆明薇:「姑娘,果然跟您说的这样,外面可太热闹了!我看着,竟还有不少挎着圈儿的,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陆明薇笑了笑,昨晚她梦见了母亲,梦见了前世,以至于到快起床的那一阵才眯了眯眼睛,现在人都还有些昏沉。 想到梦里韦氏压抑的哭声,她的拳头便又握的更紧了些。 她一定不会让上一世的事再发生,韦家绝不会成为周王和鲁王争权的牺牲品。 到了韦家,太夫人也已经起了,因着大夫人和韦翩翩都去庄子上了,太夫人身边只有黄嬷嬷在伺候着,见了陆明薇来,她高兴的了不得,连连招手把陆明薇叫到跟前,摸了摸她的手:「冷不冷啊?这一大早的,你姐姐给你准备吃食了么?快来!」 她说着,黄嬷嬷便已经笑着出去吩咐上菜了。 一时之间,丫头们鱼贯而入,将桌子都给堆满了。 有青菜芋子粥,也有芥菜粥和荷叶粥,还有甜味儿的八宝粥,另外还有素馅儿包子和饺子,小菜也都是陆明薇喜欢的八宝菜和外婆菜,看上去便让人食指大动。 全都是她喜欢吃的,陆明薇心潮起伏。 太夫人却没有想那么多,拉着陆明薇坐下:「先吃东西,磨刀不误砍柴工,咱们起的够早了,吃些东西垫吧垫吧,免得待会儿没力气,今天可能得站一天呢!」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换源,.huann.安装最新版。】 陆明薇应是,太夫人已经叫住了要替陆明薇盛粥的丫头:「阿薇不喜欢甜口的,你给她盛芋子粥,她喜欢配着辣油榨菜吃。」 在这一瞬,陆明薇因为昨晚做的梦而产生的不安不翼而飞。 她最爱的人,最爱她的人都还在身边。 这一切都抓得住看得见,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绝不会让她们出任何的纰漏。 吃完了早饭,太夫人才拉着陆明薇上马车。 韦嘉朝今天是领了差事的,他要带着一队金吾卫提前去布防,早早的就已经走了。 送她们的任务便落在了韦世乐和韦明德身上。 虽然韦大夫人和韦翩翩去庄子上了,但是他们兄弟两个倒是仍旧还心平气和,更没有迁怒陆明薇,反倒是韦世乐还咳嗽了一声,凑到陆明薇跟前塞给她一个荷包。 …. 陆明薇诧异的看他一眼,伸手打开,便发现里头竟是许多贝壳和各色的石头。 韦世乐有些得意:「好看吧?我之前便答应过你,等我去了海边,一定给你带些东西回来,你瞧瞧,这可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喜欢不喜欢?」 他游学去的是日照,听说那边有一望无际的大海,陆明薇便有些惋惜,她从来都没有出过京城,更不曾看过别的风景。 韦世乐说会给她带大海的东西回来。 她以为他不过随口一说,可他是真正把答应她的事放在心里。 她心里酸酸涨涨的,百感交集之下抬眼看着他:「你不恨我吗?」 韦大夫人和 韦翩翩的事,她不是没有责任的。 至少她是冷眼旁观她们犯错,也并没有为她们隐瞒。 她以为表哥们一定会心存芥蒂。 提起这件事,韦世乐正了脸色:「瞎想什么呢?做的不对就是不对,哪怕是大人,做的不对就该认错啊。祖母能够让母亲去庄子上反省,我就知道已经是你求情的缘故了。」 陆明薇想笑,不知道为什么眼睛一眨却掉下眼泪来。 韦明德眼疾手快,原本一直没说话的,忽而伸手快准狠在韦世乐头上凿了一下:「你干什么了?」 韦世乐被这个糖炒栗子砸的龇牙咧嘴的,不过竟也没生气,朝着陆明薇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去前头骑马了。 韦明德仍旧没动,摸了摸陆明薇的头:「别想那么多,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这次的事,祖母和父亲都跟我们说过了,谁对谁错,我们心里都清楚,我只知道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我妹妹。」 陆明薇重重的点了点头。 等到韦明德策马去前头开路了,她才转过身在位子上坐好,一抬头正好看见韦太夫人面带笑意的坐着。 她喊了一声外祖母。 韦太夫人便欣慰的点了点头:「我就知道他们兄弟都是拎得清的,幸亏他们自小就是跟着我在军营长大,少在家中,否则只怕也要学了他们母亲。」 韦大夫人没有大恶,但是却太过拎不清了,这种拎不清的人有时候也是很可怕的。 女人拎不清还罢了,若是男人拎不清,就更要命了。 陆明薇靠在太夫人身边。 韦太夫人和蔼的伸手揽着她,轻声说:「这次的事若是能解决,咱们便能得好一阵子的太平日子,也能给你母亲报仇了,到时候,我们便打起精神来好好的过日子,不管什么时候,好好过日子,总是不会有错的。」 陆明薇郑重的答应。 她们正说着话,马车忽然剧烈的颠了一下,若不是陆明薇反应的快,几乎就要滑落到座椅下去。 韦太夫人也一把拽住了她,沉声问外头:「怎么回事?!」 算计着路程,这才刚出发,只怕都才到繁华的朱雀大街。 跟车的管事在外面急忙回话:「太夫人,是前头有表演杂耍的班子,看的人太多了,加上陈尚书家也是刚刚出发,所以周围太多人,便堵住了,没什么大事.....」 韦太夫人紧张的情绪舒缓了一些。 秦兮 一百四十一·自以为 - 闺门荣婿 - 秦兮 皇觉寺办的祈福***年年盛大,可也不是每一年都有今年这样大的排场,说到底,还是因着今年有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光临,才能引发这全城的热闹。 一早起来,连杂耍班子都已经开始在街头卖艺了。 人多热闹,贵人也多,贵人们可是不会吝啬赏赐银子的,眼看着马车越来越多,杂耍班子便表演的愈发起劲儿。 韦太夫人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有个孩子一连爬上了叠在一块儿的十几条凳子上头,眼皮便突的跳了一下。 那个孩子十分机灵,翻上去之后,还在最高的那条椅子上头坐定了,抓耳挠腮的扮猴子。 底下一片叫好声。 韦太夫人看了一阵,叹息一声,让跟车的管事:「赏二两银子。」 这是极大方的了,说到底,是看着孩子可怜。 管事答应了一声,忙去办了,回来的时候前面的马车总算也动了,韦家的车队这才顺利出了朱雀大街。 好在越是往城外,路上便没有那么堵了,韦太夫人这才摇了摇头:「人老了,从前哪里有这般心慈手软?」 太夫人实在不是那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她老人家见惯了生死,心肠早就已经历练得十分坚硬,所以从前众人才羡慕她对陆明薇的慈爱。 陆明薇靠在太夫人肩头蹭了蹭,像是一只猫儿:「谁说的?外祖母是最心慈的,一直都是。」 哪怕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那也是为了护卫大周百姓,她老人家一直都是巾帼不让须眉。 韦太夫人摸了摸她的头没有说话,外头却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太夫人,陆二姑娘!」 陆明薇顿时坐直了身体,跟太夫人对视了一眼,她们都听出来了外面的声音是谁的。 韦太夫人更是皱起了眉头。 不过片刻迟疑,她打起帘子,便看见了楚国公夫人秦氏的马车,两辆马车之间彼此隔得近,秦氏眉眼含笑的朝着韦太夫人看过来:「太夫人也去祈福会,不如一道同行?」 韦太夫人对秦氏厌恶至极,这种得了人家恩惠还反过头来咬一口的人比什么都可恶,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必要跟秦氏虚已委蛇,便直截了当的冷笑了一声:「道不同,如何同行?夫人请先行吧!」 便猛地摔了帘子。 秦氏碰了个钉子,放下帘子讥诮的嗤了一声。 见她竟不怒反笑,田妈妈都有些发憷,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夫人,您不生气?」 秦氏自然不生气,她优哉游哉的靠在引枕上头听着外面的热闹,漫不经心的说:「有什么好生气的?」 谁会跟一个死人计较呢? 上次刘家的宴席,吴文杰因着陆明薇被崔明楼打了一顿,若是换做她从前的脾气,怎么可能忍得了?还不都是因为她早知道韦家蹦跶不了多久就要倒霉了? 而韦家一倒霉,陆明薇还有什么?…. 不必墙倒众人推,面临逆境的时候,有些人的家人便是最大的加害者。 陆显宗尤其是。 还有一个林夫人在背后虎视眈眈呢,她都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到时候陆明薇被众人攻讦又无法还手的样子了。 皇觉寺早早的便派了知客僧迎客,韦太夫人到的算是早的,还见着了在山下戍守的儿子。 韦嘉朝特意过来跟太夫人说了几句话:「您是来的早的,上头只有吴国公和陈国公夫人带着女眷们来了,估摸着时辰,这个时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只怕是才刚出宫。」 到这里起码也还得再等一二个时辰。 太夫人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就见杜子明也从韦嘉朝身后出来行礼,亲 热的喊了伯母。 还跟以前在登州的时候差不离。 可是谁知道内里已经换了一副心肠。 韦太夫人不动声色,也还仍旧如同从前一般招呼他:「最近怎么都不往家里来了?上次老徐他们还念叨,说是许久没见到你了。」 老徐他们是韦家的家将,从前是跟着韦家一道上战场的,后来受了伤不能再上战场,便被韦家收留,在韦家做事。 杜子明挠了挠头:「最近兵营里忙的很,等过一阵子一定去给您磕头。」 太夫人笑着颔首,领着陆明薇坐了山上安排的滑竿,韦世乐和韦明德跟在边上护卫,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杜子明等到韦嘉朝转身,才跟韦嘉朝说:「大哥,太夫人可真是老当益壮,您看这都多少年了?我看着太夫人,还是心里发憷呢!」 韦嘉朝在他头上凿了一下:「你还有怕的人呢?我还以为你小子是无法无天了!干活儿去!」 杜子明笑着躲闪,眼看着韦嘉朝脸上还是一派的镇定,心中有了数,转身去安排了。 山上的确是只有吴国公府和陈国公府两家到了,太夫人跟她们都是不熟的,知客僧便引着她们去了另一边的禅房。 是在山边,窗户正开着,能看到窗外的松海,风一吹,便松涛阵阵,云雾密布,看上去如同仙境。 太夫人一路累的厉害,等到知客僧退出去,便坐在松木椅子上长出了口气:「楚国公夫人那副嘴脸,看来是对今天的事志在必得了。你确定你的计策有用,刘光正会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 陆明薇坐在她身边轻轻给她捶背,听见太夫人这么问便笑了起来:「能不能成,您等一等,立即便知道了。」 她们坐了一会儿,太夫人都快要睡着了,忽而听见外头传来鞭炮声,立即便睁开了眼睛。 果然,黄嬷嬷推门进来:「太夫人,姑娘,咱们快出去准备接驾,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到了!」 终于来了! 韦太夫人跟陆明薇对视了一眼,冷静的做好了准备。 她们出门的时候,正碰见吴国公夫人和陈国公夫人也带着家眷们出去,打了个招呼的功夫,便见四处禅房都有人出来,便都没有多说,只是按部就班的出去迎驾了。 陆明薇随着太夫人站在中间,间隙的时候一抬眼,正好对上一双意味深长的眼睛。. 秦兮 一百四十二·惊雷变 - 闺门荣婿 - 秦兮 宝川公主正静静的盯着陆明薇。 她跟邵皇后一左一右的伴着崔太后,连德清公主都只在后头陪侍,可见宝川公主是何等的受宠,此时她正垂着眼睛居高临下的盯着陆明薇,眼里有审视有冷澹,仔细看去不是令人舒服的目光。 不过陆明薇并不在乎,她低眉顺眼的跪在韦太夫人的身边,姿态娴静动作优雅,跟她身边任何一个大家闺秀一般,毫无可挑剔之处。 真的很难想象,这么一个看上去除了好看些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人,竟然会做出挑衅长安县主那样大胆的事来。 不过也不重要了,宝川公主搀扶着崔太后,轻声道:「母后,您不是说想瞧瞧看,是谁赢了令月么?就是那位......」 她伸手指了指陆明薇。 陆明薇顿时成了万众瞩目的所在,韦太夫人顿时皱起眉头,她也知道那天陆明薇为了撇开关系,所以挑衅了陆令月,并且在宴上大杀四方。 宝川公主少时就出了名的任性,这份任性一直等到她成亲生子也并未停歇过。 她少时便打了选拔驸马人选的礼部侍郎,惩治了欺上瞒下的小黄门,并且亲自挑选了自己的驸马,大周的公主,在宝川公主之前,从未有亲自挑选驸马者,宝川公主是第一人。 也正因为如此,人人都知道宝川公主受宠。 崔太后却只是澹澹的顺着宝川公主的话扫了一眼陆明薇,而后又笑了:「哟,原来是君如的外孙女,那便说得通了。令月技不如人,奈何?」 韦太夫人被点了名,急忙领着陆明薇上前行礼问安。 祈福***还未开始,韦家已经出了不小的风头。 崔太后摆摆手和蔼的让她们起来,笑着道:「都别在这外面杵着了,既然是来祈福的,自然是一切以神佛为先。」 却并没有再做任何表态,更别提为陆令月撑腰。 宝川公主再深深地看了陆明薇一眼,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扶着崔太后往里头去了。 邵皇后同样亦是皱了皱眉,却并没有再多看陆明薇一眼。 皇觉寺数得上号的高僧俱都来齐了,一道簇拥着太后和皇后娘娘到了大殿。 殿中佛像宝相森严,一众诸佛菩萨并罗汉栩栩如生,高高在上俯瞰世人,崔太后双手合十念一声佛,面色虔诚的在诵经声中跪了下去,与此同时,所有女卷一同跪下,场面盛大而恢弘。 等到礼佛完毕,崔太后才起身问跟在身边的皇觉寺主持圆觉:「西域送来的大势至菩萨像在何处?」 圆觉一脸的悲悯相,看上去十分世外高人,双手合十恭敬的回崔太后的话:「回太后娘娘,大势至菩萨像安置于隔壁殿中,请您移步。」 佛教传入大周之后风靡一时,从上至下都有信佛的,崔太后更是出了名的,西域进贡的这大势至菩萨在中土也已经有了名号,大势至菩萨摩诃萨是西方极乐世界无上尊佛阿弥陀佛的右胁侍者,又尊称大精进菩萨,与无上尊佛阿弥陀佛,以及阿弥陀佛的左胁侍观世音菩萨合称为「西方三圣「。 …. 大势至菩萨能够使信徒智慧之光,使信徒在人生道路上一帆风顺,事业有成,佛光永照,化煞化凶,吉祥如意,使信徒能够随佛光道路前进,发挥自我的一切智慧,达到理想的境界。 也正因为如此,为了九公主摔伤的事而一直忧心不已的邵皇后此时面色苍白,眼里却迸出光芒来,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跟着崔太后挪动了步子,往隔壁的大厅去了。 崔太后这个时候也转过身去看着她:「你也不必太过忧心, 小九吉人自有天相,她父皇的福泽庇佑,还能有何事呢?」 在崔太后跟前,邵皇后不敢多说,只是勉强笑了笑:「母后说的是,儿臣只恨不得能够以身相替,好让小九免受这皮肉之苦。」 宝川公主和德清公主眼观鼻鼻观心,这个时候都不曾多一句嘴。 人人都知道,九公主是在宫里的斗兽场上逞凶斗狠,也不知道是怎么跟崔明楼起了冲突,被崔明楼惊了马,才从马上摔了下来。 而崔太后可就是出自崔家,平江王是她的亲侄子,喊她一声姑妈的。 这个时候,崔太后和邵皇后两人分明都彼此话中有话,聪明的便不会在这个时候蹚浑水。 果然,崔太后不再说话,在众人的簇拥下又到了隔壁大殿。 新修葺的大殿美轮美奂,大势至菩萨像已经安放在正中间,此时正一脸悲悯看着底下众生。 邵皇后此时都不等崔太后多说什么,便上前疾步跪在了蒲团之上,也正在此时,变故陡生,大殿之上的横梁忽而崩塌,朝着殿下砸了下来。 几乎是同时,训练有素的羽林卫已经冲上去,将就在横梁之下的邵皇后给勐地拽开。 而邵皇后身边的宫人却避之不及,被压倒在了横梁之下,发出一声短促和尖利的喊叫之后,便失去了声息。 这短暂却剧烈的变故惊得在场众人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而崔太后在反应过来之后,已经被一拥而上的羽林卫锦衣卫金吾卫们团团簇拥,护卫在了中间。 邵皇后已经被吓得懵了,面色惨白的扶着自己身边侥幸逃脱的心腹嬷嬷的手,惊魂未定的厉声问:「怎么回事?!」 这么盛大的祈福***,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也不知道是谁这个时候忽然尖叫了一声,引得了所有人的注意。 而与此同时,有人扬声喊:「佛像!佛像!」 众人飞快的朝着佛像看过去,就惊讶的发现,佛像竟也摇摇欲坠,竟从神台之上哄然倒塌。 佛像太过巨大了,倒塌下来的时候压迫感和窒息感几乎是逼得人不能呼吸,幸亏众人发现之后都纷纷飞快后退,才没有被佛像压倒出事。 饶是如此,还是有几个诰命和不知道谁家的姑娘被踩着了裙子绊倒了,又被周遭的人踩了好几脚,受了伤痛的爬也爬不起来。 秦兮 一百四十三·佛像塌 - 闺门荣婿 - 秦兮 巨大的佛像就在眼前崩塌,那不仅是一尊佛像,坍塌在眼前的还有那种难以言喻的惊恐和可怕,邵皇后的手指甲都已经不知不觉的陷入了嬷嬷的肉里,掐着她的手腕面色青白交加的立着,显得有些狰狞。 她才刚到佛前准备许愿,这佛像便坍塌了,这哪里是一般的不祥之兆?! 崔太后被众人保护着,倒是没有太过狼狈,只是看着四散开来的佛像的碎块,面色也难看的厉害,皱着眉头看向一边立着的圆觉:「这是怎么回事?!」 皇觉寺皇家寺庙,每年礼部拨给这里的银子都够把寺庙重新修整一遍了,也正是因为银子给的足,往外头放眼看看,周围的地几乎都被皇觉寺给买完了,周围都是给寺庙种田的佃户。 拿着这么多的银子,竟然这点事都办不好,宫中来人的时候塌了横梁,倒了佛像,这岂不是在给皇家难堪,故意让皇家横遭非议?! 不仅崔太后恼怒,邵皇后更是噼头盖脸的道:「你们皇觉寺到底是怎么筹办的祈福会?!出了这样的纰漏,简直荒谬至极,莫不是你们有人想要行刺,趁机谋害太后娘娘跟本宫吧?!」 毕竟她们可是早早的就决定了要来参加祈福会了。 邵皇后的这个推测倒也说不上离谱,众人都先是一惊,而后便觉得若有所思。 圆觉再是世外高人,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入乡随俗了,当即便急急忙忙的领着一众和尚跪了下去,惊慌着连声说不敢:「小僧若有此心,当入十八层地狱!小僧万万不敢啊!」 万万不敢,但是还是发生了。 邵皇后心情恶劣:「那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新修了的大殿,竟就能出事,哪儿有这么巧的?便是说书,也没有这么巧!」 这件事直接叫邵皇后给说成了是意图行刺,这可是天大的罪过。 真若是被邵皇后这么说了,以后皇觉寺上下都要被清算的。 圆觉惊得出了一脑门子的汗,趴在地上飞快的想着对策。 也不知道谁忽然又喊了一嗓子:「快看那佛像,那佛像是空的!」 这一嗓子喊出来,陆明薇立即便跟韦太夫人对视了一眼。 韦太夫人顺着声音看过去,面色微变,眼神也陡然变得锋利。 陆明薇却已经早有预料,所以并不觉得奇怪,只是紧紧揽着韦太夫人的胳膊,仿佛是害怕到了极点,韦太夫人知道陆明薇的用意,夹杂在人堆里,也跟所有人的反应一样,好奇的往那佛像上头瞧。 已经有羽林卫顺势出去,跟几个太监一道拨拉了几下,随即便从那破碎的佛像里头掏出了几块牌子。 众人顿时都面色大变。 邵皇后已经厉声先问:「是什么!?」 太监煞白着脸,一时竟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惊恐的哆嗦了几下,整个人都在打颤,不敢吭声。 …. 邵皇后皱起眉头更加不快:「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你们吓成这样?!拿过来!」 这会儿只要是有些脑子的,都已经察觉出了不对劲了,毕竟这好好的佛像,中间应当是实心的才是,怎么竟然会有牌位在这里头?到底是什么缘故? 这人难道是想代替佛像享受这香火供奉不成? 那这野心..... 有几个老成持重的夫人们想到这一点,顿时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心都凉了半截。 天哪!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他们好似是搀和进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里头。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换源,.huanyuan安装最新版。】 宝川公主正在邵皇后身边,她是闻不得灰 尘的,否则便容易引发喘症,正拿着帕子捂着嘴,眼看着太监把牌位捧着过来,瞬间睁大了眼睛。 德清公主便更是忍不住失声问:「这是.....这怎么会是.....」 邵皇后一把夺过了那牌位,一时之间面上表情惊愕交加。 只是这牌位拿在手里,在她周边的人该看到的都已经看到了。 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看到那牌位上头写着的字------周王楚苏。 这是长生牌位。 皇觉寺就有好多禅院专门替人供奉长生牌位。 在座的都是女卷,对这个东西再熟悉不过了。 但是这一次,没有人觉得这牌位正常,反倒是都从脚底爬上一股惊恐。 在佛像里头放这个牌位,周王这是,周王这是要谋反啊?! 有一股不可遏制的恐慌氛围开始蔓延,女卷们看到皇家秘辛,一个个的都已经惊呆了。 在这样的氛围里头,崔太后厉声问圆觉:「怎么回事?!」 圆觉之前才站起来,此时又已经双腿一软跪下去了。 而此时此刻,之前已经看了陆明薇一眼的楚国公夫人秦氏又朝着陆明薇和韦太夫人的方向看过去,她的眼神笃定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玩味,看上去不像是在看人,反倒像是在看自己掌心里随时可以捏死的鸟雀。 是啊,眼前这个情形,可不就是韦家已经成了她的笼中鸟? 只是真是可惜,韦太夫人和陆明薇都还蒙在鼓里,只怕到时候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她是不能彻底的在韦太夫人和陆明薇跟前耀武扬威,告诉她们真相了。 真想看看她们知道眼前这一刻就是她们的灭顶之灾开始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她啧了一声,轻飘飘的挑了挑眉,垂下了眼,盖住了眼里那一抹嘲讽的笑意。 也正因为她这个时候正好垂眼,所以没有看见,陆明薇此时也正看了她一眼。 她看陆明薇如同是螳螂捕蝉,陆明薇看她却是黄雀在后。 彼此都对自己的猎物十分的满意。 来的时候和风细雨,可呆了一上午便已经风云突变阴云密布。 所有来陪着祈福的夫人们全都心中惴惴不安。 佛像里头藏着周王长生牌位,这怎么看怎么不对,说句难听的,这就是谋反无疑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所以竟然今天会出这倒塌佛像的事儿,否则的话,这佛像好好的若是不倒下来,谁会知道里头竟然藏着周王长生牌位呢? 秦兮 一百四十四·谁如愿 - 闺门荣婿 - 秦兮 这也真是巧了。 众人面上不敢说,心里却忍不住唏嘘一回。 而那头邵皇后已经又惊又怒的紧紧攥着牌位摇头:「这一定不是真的,一定是有人陷害!」 众人便又恍然-----是了,周王可是养在邵皇后膝下的。 邵皇后是继后,在她之前的马皇后曾生下先太子,可先太子不幸在十八岁崩了,邵皇后膝下除了一个九公主并无子嗣,便将周王给养在了自己膝下。 周王可以算得上是邵皇后的指靠了。 若是周王出了事,邵皇后可不是摧心肝似地? 圆觉苦着脸,这个时候根本顾不得什么了,只顾着说自己知道的:「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这,这不关我们寺庙的事儿啊!这佛像是金吾卫才送过来的,这么短的时间,咱们就算是想在佛像里头做什么,这也做不成啊!」 这倒也是,要凋刻一尊这样巨大的佛像得费多少年功夫? 何况这佛像周身都是石头,必定是开始凋刻的时候,便已经将牌位放进去了。 邵皇后的面容扭曲:「必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崔太后看了她一眼,咳嗽了一声。 邵皇后立即便反应了过来,肃容低头,咬着唇看着崔太后:「母后,这必定是有人故意使坏陷害阿苏,不可能是阿苏做的!」 崔太后面色澹澹,相比起邵皇后的激动,她就显得要镇定的多了。 她也没有顺着邵皇后的话说什么,只是挑了挑眉嗤笑了一声:「是不是的,查了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哪怕他是天潢贵胃,哪怕他是国朝亲王,也该让人查个清楚,若不是,他父皇自当还他清白!」 这祈福***是办不成了,崔太后扫了众人一眼,垂下眼帘来:「诸位夫人们也等等吧,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这横梁塌的也有些巧,为了以防万一,便都暂时先在禅院待着,等宫中来了消息再说吧。」 夫人们都快被吓傻了,她们谁都不想知道这些秘密,周王到底是不是真的想用自己的长生牌位来受香火,那也不是她们能窥探的,听见崔太后这么说,都纷纷应是。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换源,.huanyuan安装最新版。】 等到各自回了各自的禅院,所有人还是惶惶不可终日。 秦氏却着实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所有的事都按照计划中的在进行,大殿之中,众目睽睽,亲眼看着那佛像倒下来,亲眼看着佛像中露出周王牌位的,除非是把这些人都杀干净了,否则这件事再不可能遮掩过去。 何况,她微妙的笑了笑。 何况有了鲁王的默许,她们此时还有了一张王牌,便更不必慌了。 她垂下眼帘,正好听见窗外传来议论声。 一人说:「原本若是没出这事儿,只怕今天最出风头的得是韦太夫人那个外孙女儿。」 …. 另一人沉默片刻之后才开口:「也是,当年太后娘娘多喜欢太夫人啊,时常召见太夫人的,也就因为后来出了事儿,这才见得少了。可见得少,情分却还在,若不是出这事儿,那个陆明薇便是仗着韦太夫人的情分,也是能得太后娘青眼的。」 秦氏嗤笑一声,随手将手里的帕子扔在了桌上,面色澹澹带着讥讽。 出风头? 那也只好以后去教坊里头出罢了。 韦嘉朝下狱之后,韦家便是一团散沙。 而一旦没有了韦家给陆明薇撑腰,林夫人那边多的是法子把林氏给捞出来。 再说,还有一个王家在虎视眈眈呢。 四面强敌环伺,还说什么出 风头的事儿。 秦氏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冷意,不过心情却不错,走到窗边往外看,见着碧蓝的天空,镇定自若的笑了。 接下来便是不断的有金吾卫和羽林卫进进出出。 也不知道是做什么,来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每一间禅房都有重兵把守,连门都出不去了。 秦氏镇定自若,甚至还有空趁着这会儿功夫煮了茶,眼看着动静越来越大,她心里便越是镇定自若。 重重禅院之中愈发的静谧,除了外头的风声,几乎已经听不见别的声音了。 在这样的静谧之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忽而有短暂的哭喊声传了进来。 秦氏端着茶杯的动作顿了顿,伸手将杯子放在桌上,若有所思的侧耳倾听。 一开始那哭声十分模湖,等到后来,便隐约能听见是男人的声音,在大声而绝望的喊着冤枉。 在这断断续续的声音之中,还能隐约听见金吾卫三个字。 金吾卫,现在韦嘉朝便是金吾卫。 护送佛像的原本也是韦嘉朝。 杜子明那边应当是已经按照计划的那样把所有的事都推给韦嘉朝了。 韦嘉朝护送佛像出了问题,所有人自然而然头一个便会怀疑是他跟周王勾结,帮周王做下了这件事。 啧啧。 秦氏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韦太夫人和陆明薇的脸色了。 这两个人这些天也享够了福了,也该是时候让她们尝一尝什么叫做教训。 这教训来的是迟了一些,不过她可以保证能够让韦太夫人和陆明薇铭记终生。 不过她们应当也没有机会终生铭记了,毕竟遇见这么大的打击,她们很可能撑不住半路就死了。 想到这些,秦氏忍不住发出笑声。 陆明薇并没有哭,相反,她坐在韦太夫人对面,跟韦太夫人一起沉默着听外面的动静,然后才笑着看着太夫人:「外祖母别急,我听过了,不是舅舅的声音。」 韦太夫人瞪了她一眼,撑不住又摇了摇头:「邵皇后......」 她紧皱着眉头,并没有因为早就有准备便掉以轻心,反而还十分忧心:「她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怪异了......」 真的有那么巧的事吗? 邵皇后好像就是那根引线。 而且是威力最大的那一根引线。 只是,说不通啊。 为什么邵皇后要这么做?周王可是养在她膝下的,若是周王继位,才是对邵皇后的利益最大化。 按理来说,邵皇后该是最维护周王的那一个,可是今天看邵皇后的表现,分明是在有意将事情闹大。 秦兮 一百四十五·在掌心 - 闺门荣婿 - 秦兮 立足已经近百年的皇觉寺巍峨耸立,山崖后头巨大的石刻佛像在静静地矗立,用一双悲悯的眼注视着这芸芸众生。 从上午佛像倒塌开始,山上便彻底的静了下来。 除了不时有金吾卫羽林卫进进出出,还有大队的锦衣卫随后赶到,这座山上仿佛就没有别的身份的人了。 在这样的静谧之中,还是有饭食端到了邵皇后的餐桌上。 邵皇后正面色疲乏的靠在软榻上铺好的引枕上,听见动静缓缓睁开眼睛,正好看见柳姑正在收拾靠窗的小几,便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坐了起来。 柳姑立即便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急忙赶过去扶住了她,轻声道:「娘娘才睡了不到一刻钟,再多睡一会儿吧。」 邵皇后摇了摇头,她从年少起就有难以入睡的毛病,这么多年了看过了无数的大夫,太医院的人也用尽了法子,也没能改善多少。只要是醒过来了,她便再睡不着了。 见小几上摆着几道小菜和清粥,她挑了挑眉:「是太后娘娘让人送过来的?」 见柳姑静静的点了点头,邵皇后便扯了扯嘴角哼了一声:「太后娘娘可真是沉得住气啊。」 周王妃可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儿,现在周王被牵涉进佛像倒塌之事,眼看着一个处置不好,便要被盖上一个谋反的罪名,崔太后竟然也还能如此气定神闲。 柳姑扶着她在小几前坐下。 皇觉寺的窗户开的极低,开了窗便如同是坐在了山壁边上,往下看便能看见山下云海,让人有时候误以为自己置身于云巅之上。 邵皇后却并没有欣赏景色的心情,见柳姑亲手盛了一碗清粥递过来,皱了皱眉摇头,只是冷声问:「那边的事情,如何了?」 大殿之中出了这样的事,消息肯定是有锦衣卫快马加鞭的送到京城宫中去了。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n.安卓苹果均可。】 也不知道永昌帝知道了这个消息该是什么样的反应。 柳姑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垂下眼轻声道:「圣上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屋子里只有自己跟主子,加上戒备森严,也不怕隔墙有耳,柳姑便也不惧说实话。 毕竟,永昌帝可是铁血手腕,他老人家自己上位便是抢了弟弟的位子,是一个真真正正造反夺了位子的人,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永昌帝把权力看的极重。 他这几个儿子,若是说还有谁真正得他的信任,那只有死去的太子一个人。 太子出生在永昌帝被逼的走投无路造反的时候,那时候永昌帝有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唯有一个原配发妻生死不离的跟着他,两人生下来的儿子,那怎么一样? 其他人都是臣子,唯有死去的太子,是永昌帝的儿子。 太子的死,也把永昌帝最后的一点儿感情给带走了,他对剩下的这些儿子们不能说没有情分,可是更防着他们。 …. 往常没什么事,锦衣卫还得事无巨细的把王爷们的事儿给报上去当成是政绩呢。 何况是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 周王必定是犯了永昌帝的忌讳了。 邵皇后嘲讽的扯了扯嘴角,显然她也知道柳姑说的是真的。 以她对永昌帝的了解,这次的事踩在了他的逆鳞上,周王哪怕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门轻轻敲响,大宫女环翠在外面小心询问是否需要送水进来。 柳姑看一眼邵皇后的脸色。 邵皇后便点了点头:「送进来吧,本宫要过去陪伴太后娘娘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怎 么能不去侍奉太后? 永昌帝可是侍母至孝的。 柳姑立即应是,扬声让环翠她们送了水进来。 另一头,秦氏也缓缓放下了手里的帕子,略微沾了沾嘴角就挑眉:「怎么样了,有消息传来了吗?」 秦妈妈正立在一边侍奉,听见了问话便有些为难的回她:「夫人,实在是看守的太严了,咱们根本出不去,更别提能跟他们传递消息了。只打听到,京城来了不少人,锦衣卫提督亲自来了,还有如今风头正盛的锦衣卫同知唐晚舟也来了,此时都在那出了事的大殿之中。」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出了这么大的事,事关亲王,怎么可能会不惊动锦衣卫? 永昌帝一手把早已经废置不用的锦衣卫给重新用了起来,而且给了他们纠察百官直达天听的权力,锦衣卫就是永昌帝的眼睛耳朵,他们来了,便等于是永昌帝亲自来了。 她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眼睛微微眯起来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半响才哼了一声:「那现在,应该是已经开始抓人了吧?」 仿佛就是为了验证她的话是对的,她话音刚落,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非常尖锐的哭声。 是女卷的哭声! 秦氏有些意外。 出事的是在大殿,锦衣卫来了,顺着早已经准备好的证据,应该先查到韦嘉朝头上去,到时候杜子明自然会站出来作证,证明韦嘉朝是偷换了佛像。 而后,锦衣卫才会直扑韦家,查出韦嘉朝私通外敌的密信。 这层层计划之中,可没有任何关于女卷的事。 韦太夫人和陆明薇就算是要哭,也不该是这个时候哭吧? 她压下心里的惊骇,有些谨慎的看了看秦妈妈。 秦妈妈立即会意,小心的打开了房门出去。 没过一会儿,秦妈妈又快步进门来走到秦氏身边:「夫人,跟咱们没什么关系,是......是陈国公府的事儿。」 陈国公府? 秦氏挑了挑眉,茫然在脸上一闪而过,她立即就反应过来了,忍不住似笑非笑的啧了一声:「是陈国公世子夫人又找唐晚舟的不痛快了吧?」 人人都知道唐晚舟是这盛京的一支新秀,他芝兰玉树,风度翩翩,偏还练得一身高强武功,前几年按部就班的进了羽林卫,原本是一层层的熬资历的。 谁知道他却在斗兽场的时候拦下了一只猎豹,救了圣上。 从此被圣上垂青,让他进了锦衣卫,并且官至锦衣卫同知。 是圣上跟前的红人了。 只不过有些可惜。 秦兮 一百四十六·大反转 - 闺门荣婿 - 秦兮 只是可惜了,偏偏这么好这么优秀的人,是个庶出的。 若是只是庶出就也还罢了,可偏偏唐晚舟还是庶长子。 庶长子若是平庸无能些也就罢了,可唐晚舟是一鸣惊人,根本没人能够掩盖他的光芒。 陈国公世子夫人嫁进陈家之后多年无出,在第五年的时候被迫停了妾室们的药,因此才有了唐晚舟的出生。 原本陈国公世子夫人以为自己一辈子无法生育了,因此便把唐晚舟抱到了自己身边养着,如此几年相处下来,倒是当真把唐晚舟当成了亲生的。 若是一直这么下去,倒也是母慈子孝。 可偏偏,陈国公世子夫人在六年之后再度有孕。 若是她生下的是女儿,那唐晚舟的处境便又更好些。 可陈国公世子夫人木氏生了个儿子。 一个一直没有亲生儿子的人,忽然有了儿子,从此便跟捡了个心肝宝贝一般,自然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对于这个宝贝似地小儿子宠溺异常。 也正因为这个,陈国公世子夫人开始看唐晚舟不顺眼。 她首先便将唐晚舟扔回给了生母带着,并且从此不再过问唐晚舟的任何事。 唐晚舟才六岁,虽然早慧,可到底不是特别懂事,见母亲莫名其妙疏远自己,便哭着闹着要回正院去,后来他也果真甩脱了丫头嬷嬷,跑到了正院去找陈国公世子夫人。 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那一天,他被木氏抓了起来,一直送到祠堂里。 木氏说他心思歹毒,意图谋害亲弟。 这个罪名实在太重了,若是真的定了罪,唐晚舟便彻底没了任何前程。 后来还是陈国公出来发话,说这件事是个误会,强自弹压住了木氏,才让这件事平息了下去。 饶是如此,这件事仍旧被当做陈国公府家宅不宁的罪名,被御史抓住弹劾,闹的人尽皆知。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n.安卓苹果均可。】 唐晚舟从此跟木氏不和。 木氏一心一意扑在小儿子身上,原本是不再把这个庶出的卑贱长子当回事了,谁知道唐晚舟不声不响,竟然靠着自己进了羽林卫,并且还能一飞冲天。 锦衣卫同知,陈国公府从陈国公之后,便没有再出什么有能耐的人。 便是陈国公世子,也只是领着虚职,唐晚舟如此煊赫耀眼,让木氏食不下咽。 这事儿是京中人人都知道的秘密,秦氏听见是陈国公府的事,便仍旧恢复了气定神闲,带着看笑话的心态:「行了,那便随她们闹吧。」 木氏在阳光下哭着数落着面无表情的长子:「你这个孽障!我养你一场,竟养出了个仇人!这屋子你今天是别想进了,若是要进,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我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 唐晚舟面无表情的站在廊下,几乎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世子夫人,我们奉命搜查大殿,查到可疑人物往您这儿来了,所以例行公事,请您配合。」 木氏几乎要跳起来,她声色俱厉的指着唐晚舟怒骂起来:「我呸!你这个不安好心的***!什么例行公事,分明是挟私报复!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要陷害我?!我这里好好的,难道就成了窝藏罪犯的贼窝了!?」 唐晚舟身后的几个锦衣卫都面带怒色,却碍于唐晚舟的隐忍不发而不敢动作。 这陈国公世子夫人也太过撒泼了。 也真是幸亏她名义上是唐晚舟的嫡母,否则什么世子夫人? 锦衣卫手里的天潢贵胃的命可也没少沾染过 。 木氏在廊下怒骂庶长子,这动静自然是瞒不过人。 原本静悄悄的禅院就如同是活了过来。 韦太夫人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真是魔怔了。」 陆明薇也正注意着外面的事,听见太夫人这么说,顿时有些好奇的回头看她:「外祖母您说什么,什么魔怔了?」 「我是说木氏魔怔了。」太夫人跟陈国公府没什么交情,但是却也知道陈国公府的一些事儿,将这里头的事儿跟陆明薇分说一遍,便道:「她是自己心胸狭隘,所以把路走偏了。否则的话,心胸放宽一些,心思放正一些,兄弟便仍旧是兄弟,母子也仍旧是母子。何况,把人逼到走投无路,对她自己也没有好处,只可惜她不懂。」 不仅不懂,而且只怕是还做了大错事。 她们静静的等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没有平息,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木氏甚至开始以死相逼,不让唐晚舟进屋去搜。 韦太夫人面色澹澹想要起身。 陆明薇却已经先一步起来了,对韦太夫人道:「外祖母,我出去片刻。」 一见她要出去,太夫人就觉得头疼,眼皮跳了两下,沉声道:「不许胡闹!」 这件事的分寸一定要掌握好,多一份少一分都容易引起人的怀疑。、 原本韦家是该全程都置之事外的。 但是偏偏现在木氏在这里胡搅蛮缠。 若是真的是按照他们的猜测,唐晚舟来这里是搜在大殿中横梁动手脚的人,那么若是再晚一些,怕是人真的会被藏起来。 所以只能有人出去打破僵局。 可到底怎么做,韦太夫人自己都还没有想好,她更不放心让陆明薇去了。 陆明薇却狡黠的冲着太夫人眨了眨眼睛:「没事外祖母,我知道怎么办的。」 她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因着之前知客僧知道她们跟陈国公府和吴国公府都没有什么渊源,所以给她们安排的禅院是分开的,陆明薇出来,还要绕个弯儿,才能拐到陈国公府休息的禅院。 那禅院外面种着一棵巨大的松树,陆明薇在松树底下惊叫了一声。 原本还在禅院之中僵持的锦衣卫立即便听见了动静,一个蜂腰猿背的锦衣卫飞扑了出来,几乎是快直接掐住陆明薇的喉咙。 好在陆明薇往后一倒跌倒在地上,睁大了两只眼睛惊恐的喊了一声救命。 她一喊救命,锦衣卫便先停了动作,一看她身上的衣裳首饰,便知道这是哪家的女卷,顿时皱眉:「你喊什么?」 秦兮 一百四十七·转角处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诧异抬头,一眼撞见站在面前的人,原本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话顿时全都吞进喉咙里,睁大眼看着他,不可置信眼前这个人竟然就是名声在外的唐晚舟。 她认识眼前这个人。 上一世在家庙里修行,她总是需要一个人走很长的山路到隔了几座山的山上去捡木柴。 人人都知道她不被家主喜欢,所以都不必林氏做什么,下面的人自然便会揣测上头人的心思来做事,庙里不是什么清静之地,有时候倾轧反而比外面更加厉害。 尼姑们一开始还碍于太夫人时常过来而不敢对她怠慢,等到后来便开始逐渐苛待她,规定她每天需要砍多少野草来铺在芋头地里,砍多少柴火,装多少松毛。 她在山顶的水库上曾经救过一个人。 眼前人就是那个人。 只是上一世,她一直以为眼前的人叫做二毛。 她忍不住笑了一声。 唐晚舟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却还是把他已经出鞘的绣春刀放了回去,淡淡道:「姑娘回去吧,锦衣卫奉命查案,还是不要四处乱走的好。」 陆明薇眨了眨眼睛:「我看到一个人跑进那里去了。」 她指了指木氏的禅院,比划了一下:「从侧门跑进去的......」 唐晚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吩咐众人:「搜!」 木氏濒临疯狂,站在原地张开了双臂,歇斯底里的喊:「我看谁敢!你们搜什么?你们要搜什么?!你们这是要帮着你们的头儿来残害嫡母,来陷害亲人了是吧!?那你们干脆直接杀了我,杀了我!」 她身边的嬷嬷们死活都拉不住她,以至于木氏一下子便撞上了唐晚舟的胸膛,发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下来:「你要我死,就直接杀了我,别拿这些事儿来恶心我!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许久了,你早就想杀我了......」 她在胡搅蛮缠,唐晚舟仍旧气定神闲,看着她身后那个一直在隔岸观火的嬷嬷一眼:「邱妈妈,眼下已经有了人亲眼看到有可疑人物跑进这院子里来了,你确定不去通报老夫人一声,请老夫人做主?」 他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若是太晚了,真的出了什么事,老夫人也不想看到锦衣卫抄了自己家吧?」 不知道为何,邱妈妈看着他的笑意,硬是觉得头皮发麻。 她不敢再看木氏的脸色,急匆匆的上了长廊进了唐老夫人的房里。 没过一会儿,邱妈妈又快步出来,低眉顺眼的说:「老夫人说,让夫人进去陪着她,不要耽误大少爷的公差。」 其实从唐晚舟逐渐崭露头角开始,唐家的天平就已经开始倾斜了。 但是倾斜到如今这个地步,还是让木氏疯狂。 她梗着脖子没动,像是一只喘着粗气的青牛,指着唐晚舟问:「到底是谁说看见了人进来的?你指出来!别在这里假公济私,给我装模作样的!」…. 木氏丝毫不顾体面,这一点让唐晚舟有些不耐,他也没有想到要把陆明薇叫出来说什么,毕竟木氏如今这疯狂的样子,若是知道陆明薇的身份,以后事情会很麻烦,陆明薇也一定会被她给记恨上。 可是唐晚舟自己没有这个打算,陆明薇却自己站了出来。 她原来根本没有走,小声的在众人背后举起手怯生生的应了一句:「是我,我看见了。」 众人都齐刷刷的回过头去看她。 唐晚舟也是。 陆明薇抿了抿唇,似乎有些害怕,鼓足了勇气睁大眼睛:「我刚才出来,亲眼看见一个人原本要从侧门出来的,看到有人,他又惊慌失措的跑回去了。」 她指了指侧门 。 唐晚舟眯了眯眼睛,觉得这小姑娘十分矛盾----她分明表现的很害怕,但是眼神却十分清亮,语气已经尽量装的害怕,却还是说的有条不紊。 木氏一时没防住竟真的有人站出来作证,所以一时怔在原地。 等到她反应过来还要死缠烂打胡搅蛮缠,禅房里已经有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被邱妈妈搀扶着出来了,她颤颤巍巍的立在走廊上看着木氏,厉声道:「你还嫌闹的不够丢人?!」 陈国公府当家做主的还是老夫人,世子夫人被如此训斥,立即便觉得脸面尽失,一时之间面色青白交加。 老夫人却已经冷哼了一声,看向身边的邱妈妈:「去把你们夫人扶着回去休息!」 又深深地看了唐晚舟一眼:「行了,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别耽误了你的差事。」 唐晚舟略一挑眉,他身后的锦衣卫便一拥而上,分散开来去搜各处厢房了。 唐老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见唐晚舟静默无言,便知道这个孙子心里还是有怨气,便是再如何,也难暖热他的心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毕竟现在这种情形,多说无益。 她转身回了禅房,还没坐下,房门便砰的一声被撞开了。 木氏披头散发的闯进来,跪在了唐老夫人脚下。 唐老夫人一看这阵仗,当即便皱起眉来,她老人家走过的桥比年轻人走过的路都要多,哪里会看不出来木氏这样子是出了事? 想到唐晚舟进来搜查木氏那激进的反应,唐老夫人的眉毛飞快的跳了起来,厉声呵斥:「你做什么?!」 木氏此时已经没有了在唐晚舟面前那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样子,伏在地上拉住了唐老夫人的裙摆,哭的几乎失声,好半响,才抬着头喊她:「老太太,救命!」 仿佛是有什么被打翻了,唐老夫人顿时觉得眼前一黑,不可置信的支起身子将木氏给推远了一些,眯着眼睛问她:「到底是什么事,你最好仔仔细细的跟我说清楚!」 木氏却揪着唐老夫人的裙摆不放,可是她又一再的迟疑犹豫,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这让唐老夫人额头上的冷汗都沁出来,此时此刻再也顾不得其他的,大声问:「你会不会说话?!」 木氏这才哇的一声哭出了声:「老太太,您救救我!」. 秦兮 一百四十八·翻盘了 - 闺门荣婿 - 秦兮 唐老太太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老人家也就是最近这些年逐渐老了,才开始修身养性,变得慈和的,放在从前,她可不是那等弱质女流,她是跟着陈国公正正经经陪着圣上一路打仗过来的,娘家的人为了打仗人都死光了,她都还能立得住。 现在木氏这么一说,最初的震惊退去了,她也仍旧还是能够立得住,踹开了木氏站起身来冷冷的盯着她:「救你?你做了什么,又要我怎么救你?」 木氏一直都不怎么怕这个婆婆,但是此时看着婆婆,却觉得浑身上下都仿佛是被堆满了砖头,压得她气都喘不过来。 禅房里一时是死一般的寂静。 而外面却已经闹了起来:「抓住了!抓住了!大人,抓住了!」 随着这一声惊呼响起来,木氏两眼一翻,终于扛不住压力晕倒在了地上。 唐老夫人面色大变。 她顾不得其他,急急忙忙的扶着邱妈妈的手重新出了禅房,正好看见唐晚舟带着人要走,顿时大声喊了一声:「晚舟!」 等到唐晚舟住了脚,她三步并做两步的下了台阶:「晚舟!你这到底是......」 唐晚舟回过头直直的对上她的眼睛,平板无波的拱了拱手:「老夫人,奉命办差,还没审问出结果之前,一切都无从告知。您当知道,这次的事不是小事,没有人能有资格在这件事上徇私枉法。」 这就是说,让唐老夫人不要想从他这里打探到什么,或是让他给任何方便。 唐老夫人被噎了一下,却又无话可说。 她心里知道,长孙能够如此被皇帝器重,说到底,这份忠心就是他往上爬的资本。 唐晚舟已经带着人毫不拖泥带水的走了。 路上正好遇见还在院子门槛外立着的陆明薇,唐晚舟示意属下带人先行,自己停下脚来看了陆明薇一眼:「姑娘是.....」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n.安卓苹果均可。】 陆明薇有些感叹。 上一世她在山顶救了唐晚舟,唐晚舟醒来的第一句话跟现在一模一样。 顿了顿,她郑重的看着他回:「陆明薇。」 陆明薇,唐晚舟把这名字在心里过了一遍,迅速想起了这个最近出了名的陆二姑娘,脸上竟现出一点儿笑意,不过也就是瞬间的事,他就又恢复了一副毫无表情的模样,对着她点了点头:「谢了。」 陆明薇看着他们的背影走远,在门口站了片刻,才回了自家的禅房。 韦太夫人已经等了许久了,见她进来方才松了口气:「你这丫头,真是让我担心的要命,你干什么去了?」 陆明薇把自己做的事儿说了,笑着安慰她:「您急什么呀?我都已经很小心谨慎了,我不过就是个刚及笄的小丫头,谁能多想什么呢?」 不能让唐晚舟一直在那里和木氏僵持,不然的话被鲁王把人给卷走了,那事情就又更麻烦了。 …. 她出现不过是个小插曲,除了唐晚舟,谁也不会当回事,毕竟抓到的人才是最要紧的。 太夫人放下心来,手指在外孙女儿的额头上戳了戳,又是好气又是无奈:「行了行了,知道你聪明机灵,现在人已经被抓到了,那我们倒是可以松口气了。」 好戏真的要开锣了。 邵皇后到崔太后的禅院的时候,德清公主正在陪着崔太后说话,也不知道是说了什么,崔太后的声音忽然拔高:「哀家有什么错?!」 这声音随着内侍的唱诺声戛然而止。 邵皇后微微蹙眉,却没有能再听见什么,等到宫人掀了帘子,便 进去给崔太后先行了礼:「母后。」 不过片刻之间,崔太后已经完全平静过来,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略微点了点头:「坐吧,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既然是受了惊吓,便该好好的待着,可别又染了风寒,这山上的风大着呢。」 邵皇后一副纠结难安的样子:「儿臣怎么能睡得着?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这样大胆,敢栽赃陷害当朝亲王,本宫养了周王一场,哪里不知道他的品性?这简直是荒谬至极!」 德清公主的脾气在公主之间算是极好的,听见她们俩说话,一声都不吭,直到说到了这个,才对崔太后:「母后,儿臣去看看阿平。」 这是不想牵扯进这件事里头。 崔太后点了点头。 等到德清公主出去了,才缓缓的说:「是啊,栽赃陷害当朝亲王,可是重罪中的重罪!竟有人如此胆大妄为,实在是可闹可恨!若是查出来,必定是要灭九族的。」 邵皇后一时无言,她原本以为,崔太后肯定是要先说些别的话的,毕竟现在的证据可都表明这件事就是周王做的,周王的嫌疑最大。 可崔太后竟一口咬定就是栽赃陷害。 难道这么久的时间了,锦衣卫还没有查到什么? 这不可能啊,这么大的事,鲁王那头必定也是万分上心的,一切都早该安排好了,只等着锦衣卫去查,便能一切都查的干干净净。 崔太后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方姑姑已经进来了,行了礼便轻声回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锦衣卫已经将该抓的人都抓起来了,如今已经查明,在大殿之上破坏横梁的,乃是陈国公府的姻亲,陈国公世子的小舅子曹瑞所为。」 ...... 邵皇后惊愕难言。 怎么方向歪了? 什么破坏横梁? 横梁应该就是上天示警,自然而然坏的啊。 怎么锦衣卫没有去抓运送交接佛像的韦家? 她迟疑着,见崔太后镇定如常,便试探着问:「母后,什么叫做破坏横梁的人?怎么查到那里去了?这佛像的事,不是才是最主要的么?」 崔太后挑了挑眉看着她:「什么佛像的事?」 邵皇后只觉得有一股酥麻的感觉从背后爬起来,整个人都懵了懵,嘴唇动了动:「这.....大殿之上佛像的事.....」 「哦.....」崔太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件事,皇帝早就已经告诉过哀家了,所以哀家来之前,便知道佛像会出事。」 秦兮 一百四十九·满盘输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皇后原本想过的所有的那些话术都用不上,她睁大了眼睛,面上的表情简直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什么叫做来之前就知道佛像会出事? 崔太后知道,永昌帝竟也知道?! 她心思剧震,但是片刻之后便已经将所有的情绪都给压了下去,毫无破绽的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母后,儿臣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崔太后瞥了她一眼,接过了身边的方姑姑递过来的茶啜了一口,沉声道:「也没什么,就是来之前,皇帝便已经跟哀家说过了,说这次有人意图陷害周王,在佛像上头做了手脚。为何不对你们说,也是防止打草惊蛇,要引那些人出来罢了。」 这可真是..... 邵皇后惊呆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鲁王费心设的一个局,竟然是以这样儿戏的方式结尾。 鲁王到底是在干什么? 崔太后喝了茶润了润喉,见邵皇后还在发呆,便轻轻笑了一声:「皇后这是怎么了?阿苏没事儿,最高兴的不就该是你了么?」 邵皇后此时魂飞天外,心里都已经懊丧不已,哪里还能笑的出来?可是再如何,这个时候也不能不笑,所以她还是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来:「是啊,本宫也说,阿苏是本宫带大的孩子,本宫岂会不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这种事他是万万不可能做的,必定是有人栽赃陷害,现在儿臣心里这块石头才算是落了地了。」 她连自称都有些混乱了。 迟疑了片刻又试探着问崔太后:「母后,那.....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陷害阿苏的人已经找到了么?」 崔太后挑了挑眉:「皇帝派了王提督和唐晚舟一道过来,他们俩人可都是查桉的一把好手,既然都已经找到了破坏横梁的人,那想必也快找到人了。」 邵皇后无话可说,一时有些坐立难安,好半响才捂着额头跟崔太后告饶:「母后,儿臣身体有些不适,便先告退了。」 崔太后嗯了一声:「去吧,自然是身体要紧。」 邵皇后急急忙忙退出去,等到回了自己的禅院方才松了口气,一进门顾不得坐下,先伸手捏住了柳姑的手:「你说,这件事会不会牵涉到本宫?」 现在的邵皇后与早上的从容不迫全然不同,面上带着肉眼可见的焦急:「这件事怎么会这样儿戏,陛下那边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是不是鲁王身边有人告密?!」 这一点的确是十分古怪,若不是有人告密,无论如何也说不通,怎么好端端的,这事儿还未发生便已经被永昌帝知道了。 说来说去,还是鲁王办事不牢。 这样毛毛躁躁的,还想着跟周王争什么太子之位? 柳姑见她着急不安,知道她是担心到时候事情牵扯大了,会把她自己也牵扯进去。 其实周王跟邵皇后的关系这几年已经远远没有当初的好了,两人之间还时常有冲突。 …. 就比如说最近的九公主之事。 京中谁不知道邵皇后只有一个九公主是亲生,所以对九公主爱若珍宝? 九公主也原本就十分的娇宠任性,一般人都让着她。 可偏偏她跟崔明楼之间便八字不合,崔明楼也是个任性妄为的主儿,两人在斗兽场也不知道起了什么冲突,崔明楼竟害的九公主甩了马。 一个女孩子,又是金枝玉叶,九公主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一直等到如今都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邵皇后当时便想重罚崔明楼,只是永昌帝却不肯同意。 既然丈夫那里做不了主,邵皇后便给周王和周王妃施压。 她好歹是周王的养母,可周王竟丝毫没有孝顺之心,竟一心维护周王妃和崔明楼,到底还是没有把崔明楼怎么样。 这件事其实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这之前,邵皇后也已经与周王起过好几次冲突了。 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若是自己辛苦养了周王一场,都不能让周王对自己百依百顺的话,那等周王真的当了皇帝,哪里还会把她这个养母放在眼里? 柳姑也知道她的心思,压低了声音劝她:「娘娘稍安勿躁,如今一切都还未定,就算是真的顺藤摸瓜的摸出了人,又关您什么事?」 邵皇后跟柳姑对视一眼,瞬间福至心灵。 鲁王从未正式跟她说过什么,她也没有答应过什么。 哪怕是今天,她也不过是按部就班的去拜佛罢了,她做了什么? 哪怕是鲁王真的被扯出来,那也跟她没什么关系。 她嗯了一声,正要让柳姑去打听打听消息,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 她的禅院跟崔太后的禅院离得近,一听便听出来声音是从崔太后那边传出来的,当即便站了起来,走到一半又停住了,下意识看了柳姑一眼。 柳姑跟她十分默契,马上便开了门出去了。 没一会儿柳姑便去而复返,面上的表情很有些不好看,轻声跟邵皇后禀报:「娘娘,这次的事是必定不成了,抓了许多人,有陈国公府世子的小舅子曹瑞,顺着他还抓了几个皇觉寺的僧人,至于押送佛像的人也都被抓了.....」 邵皇后怔怔的,半响才吐了口气。 既没能成功,那也没有法子,好在她并没有落下什么把柄能被人抓住的。 有人失望,也有人更失望。 秦氏坐在禅院里等了半天,没有等到意料之中的韦家的大溃败,也没有等到解禁的消息,反而等来了唐晚舟,当即便心中一凛。 锦衣卫来她这里做什么?! 唐晚舟面上神情还算是和缓,说出来的话却如同他平时的名声一样,令人胆寒:「吴夫人,有些事要请您回去问一问。」 秦氏至此哪里还不知道事情不好?问问问,能让锦衣卫上门来问的,能是什么好事? 她顿时有些惊慌,一时之间之前的那些笃定得意全都散了个干干净净,勉强又勉强才能稳住了神情,昂着头问:「唐大人,我可是一品的诰命,你要问我什么?」 秦兮 一百五十章·见真章 - 闺门荣婿 - 秦兮 屋子里落针可闻,秦氏心中虽然已经知道事情不好,但是总有些不可置信-----一切都已经算计好的,她与这件事上八竿子都打不着,如果事情不是出了差错,锦衣卫怎么可能会找上门来? 可她又不能理解。 到底怎么能出错?一切都是算计了又算计。 杜子明跟韦嘉朝情同手足,两人之间同进同出,他对韦嘉朝的了解可以说只怕比韦家自己的人还要强上许多,他都说韦嘉朝丝毫不曾察觉出不对,这些天什么都是一如往常的。 那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唐晚舟不是那么有耐心的人,之前对着木氏还能保持几分克制,无非是因为圣上当初曾跟他说什么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为了让圣上安心,才总对木氏留几分情面罢了。 现在轮到楚国公夫人还如此不做所谓,他便直接冷着脸摆了摆手:「我知夫人的身份,不必夫人特意提醒,夫人还是请吧,若是无事,锦衣卫自然也不会冤枉了国公夫人。」 不过是个国公夫人,的确,一品的诰命身份尊贵,可对于锦衣卫来说,什么超品的一品的诰命都没有任何的区别,别说是这些诰命夫人,便是这那些亲王和亲王妃,被锦衣卫查过的也不是一家两家了。 楚国公夫人,唐晚舟还真的不怎么放在眼里。 他摆一摆手,底下的人便扑了上去,几个长得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围住了楚国公夫人,也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便押着人往后面去了。 秦氏这才是真的慌乱起来,她自从嫁给了吴永川之后便是一等的诰命夫人,等闲的人根本连她的衣服边儿也沾不上,周围的人更是对她百般的逢迎巴结,她已经几十年没有这样被冒犯过了。 被那些锦衣卫簇拥着往外头去,尤其是等到看到屋外她的心腹秦妈妈等人也已经被结结实实的捆起来,便更是心中一冷,克制不住的发起抖来。 才出院子,唐晚舟便远远地看到一群人蜂拥而至,不由停下脚皱了皱眉头。 不过这也是瞬间的事,他极快就反应了过来,冲着王俊山拱了拱手:「大人。」 王俊山是锦衣卫提督,底下还有两个指挥使,再然后才能轮得着是同知的唐晚舟,如今见了这手下,说话却还算是客气:「你这趟差事办的极不错,怨不得圣上对你亲眼有加。好得很,好得很,后生可畏啊!」 他堂堂提督,断不可能只为了夸赞自己几句便带着这么多人兴师动众的过来。 唐晚舟心知肚明,不动声色的含混了几句,才问他:「提督不是已经去审修葺大殿的僧人和运送佛像的人了吗?」 王俊山咳嗽了一声:「韦将军底下有个千户叫做杜子明的,他供认这一切都是韦嘉朝指使。」 秦氏在后面听的心里一喜,随即又茫然无措-----若是杜子明已经供认了是韦嘉朝,那现在唐晚舟怎么没去找韦嘉朝,反而来找自己?…. 唐晚舟也咦了一声:「可是曹瑞却不是这么说,他供认出来的几个人中,还有楚国公府的下人,所以我们过来找吴夫人也去问一问。提督大人您也知道,现在太后娘娘十分此事,来之前圣上也说了,务必要查明真凶,不能放过一个。」 两人打了一会儿机锋,王俊山的面色便严肃起来:「我自然知道晚舟你办事牢靠,只是这件事,因着事关重大,本官想亲自过问。」 这是要人来了。 怪不得会如此大费周章。 唐晚舟在心中迅速过了一遍,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拱了拱手应是:「那楚国公夫人便交由大人您了。」 外人都说唐晚舟是个脑子不会转弯的,可这王俊山却清楚的很,怎么可能不会转弯?当今圣上可不 养闲人,能让圣上越级提拔一下子提成同知的,能会是个傻子? 看看人家这知情识趣的样子! 他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满意的冲着属下点点头,他底下的人立即便去将楚国公夫人接过去了。 王俊山又不免勉励了唐晚舟几句,说了几句将来必定前程远大之类的话,这才带着人又走了。 他一走,唐晚舟的心腹们便愤愤不平:「大人,您怎么就让他这么把人给带走了?这分明是咱们查到的!」 这可是个大案子,办下来功劳不小。 原本到手的东西,怎么能分给别人去? 哪怕是提督,这手伸的未免也太长了,怎么这样夺手下人的功劳? 唐晚舟扬一扬手,回头看他们一眼:「行了,难不成还跟提督大人抢人?」 众人这才默不作声。 谁不知道王俊山是永昌帝的心腹? 若是真的双方起了冲突,到底自家大人底子还是太薄弱了。 陈宇有些不服的梗了梗脖子:「那难不成,咱们就这么算了,忍了这口气?」 「不是还抓了几个么?继续审曹瑞。」唐晚舟面色不变,他看出王俊山目的不在于所谓的抢功,到了王俊山这个地步,什么功劳不功劳的都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了,他对这件事如此上心,只有两个可能。 一,他是周王的人,要亲自审这件事给周王一个交代。 第二,他是要帮某些人抹去痕迹。 若是让唐晚舟看,倒更有可能是第二种。 毕竟这个案子查的很顺利,曹瑞牵扯出了秦氏,再查下去,要水落石出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向来是一帮人里头的主心骨,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陈宇等人也没有任何反对,纷纷都答应下来。 唐晚舟径直去了关押曹瑞的禅房。 一见到唐晚舟,曹瑞还算平静的情绪立即激动起来,死命的往后缩。 唐晚舟淡淡看他一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曹公子,你是个聪明人,不过聪明人的忘性通常都很大,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忘了跟我们说的?」 曹瑞吞了口口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恶心想吐,克制不住的弯腰干呕起来。 唐晚舟只是淡淡看着他。. 秦兮 一百五十一·真阎王 - 闺门荣婿 - 秦兮 曹瑞见到唐晚舟便克制不住的颤抖害怕,他活了这么久还没怕过谁,从小是家里唯一的男子,家里上下都宠着他纵着他,因着他小时候身体弱,要寄名在别人名下改姓,他爹都毫不迟疑的同意了。 所以全家就他一个姓曹的。 可也就是他这个姓曹的,在家里横着走,哪怕是等到长大了成家立业了,其实他也只是光长岁数,没长什么记性。 这次他就是为了姐姐鸣不平罢了,否则的话,怎么会牵扯到这样的事里头? 可一开始他还顾忌着一点姐弟情分,毕竟姐姐对他好,从小到大什么都舍得给他,简直是把他当成儿子养。 眼看着唐晚舟再进来,他吐完了便哭起来:「唐大人,我真的没有骗人,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真的是吴家的那个管事,是吴家的那个管事跟我通消息,说太后娘娘她们什么时候过来,让我在什么时候先躲在大殿之中好把那块砖头抽掉,让横梁掉下来的......」 他嚎啕大哭,整个人都哭的不能自已。 陈宇在唐晚舟身后抱臂站着,看着曹瑞这副没用的样子嫌弃的皱了皱眉,去问唐晚舟:「大人,让我来给曹公子松松筋骨吧,看看曹公子的嘴巴硬,还是咱们锦衣卫的手段硬!前些时候林家那位大爷刚进诏狱的时候不一样嚣张的了不得?可到后来咱们的刑具一上,就什么都吐出来了。」 曹瑞听的瑟瑟发抖,他之前都没被用刑,只是被锦衣卫徒手捏断了胳膊肘,便已经把吴家的事招出来了。 若是锦衣卫当真要用刑,那他可真是受不住,说不定真的要死了。 可唐晚舟显然无法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听见陈宇这么建议,还澹澹的笑了一声:「好啊。」 曹瑞当即便差点儿被吓得尿了裤子,眼看着人高马大,长得又凶狠阴鸷的陈宇上前,一下子忍不住尖叫起来:「不不不!唐大人你饶了我,我真的该说的都说了,都说了!」 陈宇二话不说便上前捏住了他的下巴,逼着他人往后仰。 曹瑞觉得自己的下巴大约是脱臼了,痛的眼泪鼻涕湖了一脸。 陈宇这才把他放开,捏了捏手指,拳头握的咯咯作响,回头吩咐底下人:「拿我的鞭子过来。」 底下人真的马上便奉上了一根长鞭,那鞭子看上去便知道是一根极好的鞭子,上面还泛着油光。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换源,.huann.安装最新版。】 陈宇凌空挥打了一下,鞭子划动的声音呼呼作响,仿佛那劲儿已经到了耳边,曹瑞吓得差点儿抱着头哭起来,到了这一刻,他也终于没那个胆子继续僵下去了,呜咽了一声泣不成声的说:「我说,我说!我姐,我姐她也有份!她和楚国公夫人相熟,她跟楚国公夫人都知道这件事!」 陈宇的鞭子挥舞了两下,最终还是停了下来,等到曹瑞瘫软了下去眼看着毫无力气了,这才把鞭子扔给了边上的属下,回头冲着唐晚舟拱了拱手。 …. 唐晚舟面色如常,回头看身后的锦衣卫书吏:「让他画押!」 书吏急忙应是,上前按住了曹瑞的手指在印泥上停了一会儿,在文书上头盖了个手印。 曹瑞到了这会儿才松了口气,也顾不得想自己现在签了这文书就已经是铁证如山了,只想着自己现在能够不被锦衣卫折磨死便已经是万幸。 解决完了曹瑞这边,陈宇才凑到唐晚舟跟前去:「大人,那咱们现在......」 他是有些犹豫的,原本的确是想从曹瑞口中挖出些东西来,但是现在真的挖到了,反而又觉得为难-----曹瑞供出来的是木氏,木氏又是唐晚舟的嫡母。 虽然是个刻薄的嫡母,但是这世道就是如此,不管人家做的对不对,一个孝字压在头上,就能让你喘不过气。 若是唐晚舟真的要办这个桉子,那必定是得去找木氏的。 到时候还不知道唐家会如何数落他。 原本唐晚舟的名声都已经够坏了。 不过陈宇还在纠结不安,唐晚舟却丝毫没有犹豫,大手一挥便径直去了唐家的院子。 锦衣卫来来往往,哪怕是女卷们都缩在禅房里,也大约听得出是哪几家出了事,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这次看到锦衣卫又气势汹汹的杀进来,所有人心中不约而同都咯噔了一声,手都在打颤。 好在唐晚舟也不惊扰旁人,连个弯儿都没转,带着属下浩浩荡荡又赶到唐家去。 唐老夫人正在发愁。 她老人家什么事没经历过?都是陪着国公爷打天下一路过来的,眼看着木氏那副胆战心惊的样子,她就知道怕是有事。 眼看着唐晚舟把曹瑞从木氏的屋子里挖出来,她心里便更是一块石头直接沉到了谷底,整个人都不好了,从唐晚舟走开始,便将木氏给拘在了房里,要木氏交代出个一二三四来。 木氏哪里敢说? 她之前胡搅蛮缠,那是对着唐晚舟作威作福惯了,也不怕唐晚舟。 再怎么,她也是唐晚舟的嫡母,难道唐晚舟还真的能弑母不成? 可现在不同了,唐晚舟把曹瑞抓走了,曹瑞若是真的把那些勾当给吐露出来,这便不是唐晚舟敢不敢的问题了,而是国法便容不了她,周王便更是容不了她。 可她又觉得心里委屈,她做这一切,都是被唐晚舟逼得无路可走了。 唐晚舟越是长大便越是优秀出色,从被永昌帝看中开始,便如有神助,眼看着短短时间就已经从普普通通的一个羽林卫成了如今的锦衣卫同知,这还不算,连国公爷也越发的看重他,今年族里的事,甚至国公爷都是带他去处置的,祭祖也是让他头一个给上香。 这算什么?! 唐晚舟说破天不过就是个庶子罢了!她又不是没生儿子,正正经经的嫡孙他们不见多么宠爱,反倒是去抬举一个庶出的贱种,她能有什么法子?天底下哪里有做母亲的不为自己儿子考虑的?俗话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也是想着能跟鲁王搭上线,从此自己儿子也能飞黄腾达。 秦兮 一百五十二·真后悔 - 闺门荣婿 - 秦兮 木氏支支吾吾的还不肯说,唐老夫人却已经没了耐心,见她一直含糊其辞却又吓得魂不守舍的模样,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当即没好气的冷斥:「你到底还要糊涂到什么地步?!你可仔细想想清楚,曹瑞已经被抓进去了,若你们真的有什么勾当,你当他能够瞒得住?倒不如趁早告诉了我,否则真等到无法挽回,你可不要后悔!」 唐老夫人的话说的十分犀利,她本身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一见她发怒,木氏就知道含混不过去了,顿时跪在地上呜哇一声哭了出来:「母亲,是我错了,是我做错了事,求求您救救我!」 她话音刚落,外面的房门就砰砰砰的被敲响,都来不及等这里面有什么回应,外面的邱妈妈便急的大喊:「老夫人,世子夫人,大少爷,大少爷他又带着人回来了!」 唐老夫人一下子看着木氏。 木氏已经面色青紫,如同是已经死了几天的脸色。 等不到唐老夫人想出什么办法,房门已经被推开了,唐晚舟逆光站在门口,目光扫了一眼屋内的场景,面无表情的说:「我来请世子夫人走一趟,有些事需要问世子夫人。」 木氏捂着脸尖叫起来,反应十分激烈:「我不去!我不去!你这个不孝子,你一定是使计要陷害我,我不会跟你去的!你若是不怕御史参奏你不孝,你就抓我!」 看她这副癫狂的样子,唐老夫人就忍不住皱眉。 事到如今,她哪里还不知道木氏必定是做了大错事?迟疑一瞬,她看着唐晚舟,面色和蔼的扯开一个笑:「好孩子,到底有什么事,你能不能先跟祖母说一说?她虽然平时有许多不是,可到底是你的嫡母......」 唐晚舟小时候受过的那些苦,作为一家之主的国公和国公夫人,当然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可是他们为了息事宁人,都选择了委屈他,而纵容木氏。 所谓的祖孙情分,其实不必唐晚舟做出什么反应,就是唐老夫人自己都知道少的可怜。 但是到了这哦时候,也顾不得了,能拿出来便当然还是得拿出来。 可她想做好祖母了,唐晚舟却已经不想再做孝子贤孙了,他挑了挑眉:「老夫人,我劝您最好还是不要管这件事,您该知道,若不是大事,也用不上我们锦衣卫。我们今次来,查的是周王被陷害的案子,查到的曹瑞是世子夫人的亲弟弟,他躲在大殿之后,等到皇后娘娘上前祈福,便顺势抽掉绑在衡量上维持平衡的最后一根板砖,然后顺势引出佛像倒塌,让里头的周王长生牌位暴露在众人眼前。陷害周王也就罢了,毁坏横梁,还涉嫌谋害太后和皇后娘娘,老夫人,您说这件事,您能管吗?」 唐老夫人被他问的倒退了几步,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当然清楚唐晚舟的意思,唐家难道真的想帮木氏兜底吗?…. 不!这自然不能! 唐老夫人毫不迟疑的下了决定。 一个木氏,怎么能让整个唐家都被她拉下水给她陪葬? 这个蠢妇,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唐老夫人痛定思痛,不再顾木氏的诅咒和哭求,狠心猛地扇了木氏一个耳光。 木氏终于消停了,见唐老夫人面露凶光,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邱妈妈更是恨不得自己不存在,这些年她跟在木氏身边,可没少给木氏出谋划策,更没少欺负唐晚舟,现在风水轮流转,眼看着木氏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她只怕唐晚舟会想起曾经的事来,整个人都瑟瑟发抖。 好在唐晚舟没有那个功夫想起她,沉吟片刻就让陈宇上前把木氏给往外带。 他转身要走,唐老夫人急匆匆的喊住他。 可等到唐晚舟当真停下来,她又 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只能讪讪的叹了口气:「罢了,晚舟,我知道家里对不住你,可是你始终要记得,你是姓唐的。」 皇帝再喜欢他,也不可能给他改姓。 只要他一天还姓唐,一天就跟唐家荣辱一体,唐家要是真的扯上什么大罪,他也别想独善其身。 唐老夫人在隐晦的提醒他,这件事不要扯到唐家身上。 唐晚舟头也没回的走了。 等他一走,唐老夫人才揪着衣襟坐下了。 邱妈妈面色顿变,急忙让雪兔去找了振阳丸来含着,又不断给她顺气。 唐老夫人缓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强撑着站起身在窗口站了一会儿,人似乎瞬间就老了十岁:「我当真是后悔啊!若是当年,我跟老爷子不那么......」 接下来的话却没有再说出口。 隔着一座禅院,陆明薇自然也听见了动静,眼见着唐晚舟把木氏给抓走了,她面色淡淡。 韦太夫人相比之下就有些不安了:「明薇,为何又扯到木氏头上?」 陈国公府竟也投靠了鲁王了么?! 陆明薇很快便将前因后果想通,握着太夫人的手轻声解释秦氏跟木氏的关系,低声道:「定是秦氏抓住机会,拉拢木氏为自己所用罢了,我现在奇怪的是,为何唐晚舟还要费劲把木氏弄走,他之前抓到曹瑞就该知道这件事一定和木氏脱不了关系,可他当时没有动木氏,无非是因为不想亲手沾染木氏,可现在....」 那只能说,唐晚舟的差事办的并不顺利。 所以他已经顾不得忌讳,也顾不得被别人揣测不孝之类的名声,也要跟对方抢时间。 她的手顿了顿,杯子放在桌上。 韦太夫人诧异的看着她。 而此时,房门忽然响了。 百合在外面轻声禀报:「太夫人,姑娘,太后娘娘请姑娘过去。」 这个时候?! 崔太后怎么会忽然请陆明薇过去? 韦太夫人紧张的攥住了陆明薇的手。 可太后有命,这根本不能推拒,她担心的垂下眼:「会不会与这件事有关?」 陆明薇倒是更快反应过来,太后她上一世也不是没有见过,倒是没什么害怕的,便安抚了太夫人几句,起身出了门。. 秦兮 一百五十三·动邪念 - 闺门荣婿 - 秦兮 百合在廊下候着,一脸的焦急,见了陆明薇出来立即便紧张的上前:「姑娘,这位便是太后娘娘宫中的女官,说是要宣召您过去。」 她毕竟没有经历过什么大事,所以遇见这种场面,难免有些紧张。 陆明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眼便看见一个穿着宫装的女官正立在门口,此时含笑看向自己:「陆二姑娘。」 见她举止之间仿佛都是被尺子量过,陆明薇立即便确定了这人的确是女官,也微笑回应。 「我姓张。」张姑姑冲着陆明薇轻轻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直截了当的道:「正要跟您说,太后娘娘上午受了惊吓,如今缓过来了,倒是想想找几个年轻的女孩子们陪着说说话儿。听说姑娘能言善辩,太后娘娘很是喜欢,便让我来宣您过去。」 她穿着女官服饰,口口声声之间也都是用我来自称,看来在宫中的品级不低,应当是尚宫或是太后娘娘宫里的掌事姑姑了。 陆明薇并不担心崔太后召见自己过去的目的,毕竟什么事都是要发生了才会知道该怎么应对,她从不为还没发生的事情提前担忧。 她不卑不亢,并没有表现出被太后召见的欢喜和担忧,这就让张尚宫不由得高看一眼,毕竟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哪怕是那些郡主们若是进宫进的少,要面见太后也难免觉得紧张的。 陆明薇小小年纪,也从来未曾有过进宫的先例,竟然还有这等沉得住气的气度,着实是不凡。 这么一想,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对着陆明薇做了个手势:「陆二姑娘请。」 「姑姑能否稍等片刻?」陆明薇笑了笑:「我想先跟外祖母说几句话,免得她老人家悬心。」 这个是自然,张尚宫顺水推舟的应了。 陆明薇便转身回去找韦太夫人。 韦太夫人正皱着眉头想着是否该去求见太后,见陆明薇去而复返便忍不住攥住了她的手:「明薇.......」 「我没事。」陆明薇尽量言简意赅:「外祖母您放心,太后召见我一介不入流的臣女,总不会是为了故意为难我,必定是有缘故的,该如何便如何罢了。我现在担心的是这外头的事,舅舅那边,虽然现在杜子明已经被抓了,可是审案的变成了王提督的话,那局势到底是有利于谁便不一定了。当务之急,是要先传递个消息出去给小王爷,让小王爷想想办法......」 这个时机就很合适。 陈国公世子夫人和楚国公夫人现在都身陷囹圄,她们的眼线此时也都自顾不暇,趁这个时候去送消息,再合适不过了。 她一说,韦太夫人就明白了,想到这个时候陆明薇还要担心这个,她不由得更加心疼,握了握陆明薇的手,好半响才低声道:「太后娘娘与邵皇后不和,你说话行事都注意些。」 关于这一点,陆明薇上一世隐约便已经知道了,所以并不意外,她嗯了一声:「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等到和太夫人说完话,陆明薇出门便见张尚宫从廊下的玫瑰椅上站起身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张尚宫含笑做了个请的手势,陆明薇便跟在她身侧,一起去了崔太后的禅院。 太后娘娘的禅院自然是寺中最宏大的院子,禅院之中首先便是一棵巨大的松树,最少也要七八个人才能合抱,连***在外的根部都有寻常的树木那么粗了,一眼望去便忍不住要油然生敬。 而再往里走,能看见隔壁院中的银杏树的枝桠,陆明薇一面忍不住感慨果然是皇家寺庙,一面听见一道戛然而止的声音,不由挑了挑眉。 张尚宫显然也听见了,可她神情自若,仿佛毫无察觉,笑着引着陆明薇往里走,总算上了长廊,才刚那停下的声音不知道怎么忽而又 响起了。 这一次声音更加尖锐而短促,惊得人打从心里觉得发毛。 张尚宫终于忍不住看了陆明薇一眼,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陆明薇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更是应该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可她硬是一点儿好奇的意思都没有,目不斜视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这个小姑娘的养气功夫未免好的过头了。 不过陆明薇自己低眉顺目的分得清楚是非黑白,这也最好,毕竟给人惹麻烦可不是什么好事。 张尚宫咳嗽一声:「陆二姑娘,到了。」 她说罢,便立即有候在房门口的宫娥眼疾手快的先开了门。 张尚宫引着陆明薇过去,一到禅院明间,便见到一个坐在榻上带着五凤冠的暗红宫装的五六十的贵妇人,便心知肚明这便是崔太后了,她有些恍惚,上一世也曾见过崔太后,不过那时候见也是隔得远远地看一眼,连崔太后的面都看不清楚,现在见到了,原来太后娘娘是这个模样。 她有些感慨,动作却有条不紊,跪在蒲团上跟崔太后请了安。 崔太后一开始有些漫不经心,直到听见她的声音,才哟了一声:「真是如同黄鹂出谷,这么一管儿清清灵灵的好声音,叫人听了精神一震。」 又让陆明薇抬起头来。 陆明薇轻轻抬头,平视前方,并不跟崔太后对视。 崔太后还未说话,边上一位夫人已经笑了起来:「正是呢,别说是太后您了,臣妇一开始听着这声音,都喜爱的不知道如何是好。陆二姑娘,真真是个可人疼的。」 陆明薇不着痕迹在心里皱了皱眉,她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是王提督的夫人王大夫人。 也就是在刘光正家里的堂会上想要陷害她的主谋。 想到王家的发家史,她对这一次太后娘娘忽然宣召的目的有些眉目了。 果然,崔太后只是淡淡的说了几句话,便问陆明薇:「几岁了?家里可曾有给你定亲?」 陆明薇心里咯噔了一声,抬头便看见了王大夫人的目光-----那目光深邃不见底,仿佛是正蓄势待发准备扑向猎物的老虎,懒洋洋的带着几分戏谑。. 秦兮 一百五十四·算什么 - 闺门荣婿 - 秦兮 王大夫人好整以暇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陆明薇,前些时候的怨气此时终于一扫而空,对于她来说,陆明薇本该就是阴沟里的老鼠,是上不得台面的,该由她来操纵的。 可这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被她宝贝儿子看上了,竟还不知道跪下感谢上天,反而还生出叛逆之心来。 这可真是无法容忍的罪过。 日子一天天过,王威的病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加糟糕了,他在家中暴躁易怒,从前在老夫人跟前还有几分收敛,知道要好好的表现,遮掩那些不能见人的行径,可是最近他愈发的遮掩不住了。 王大夫人看着儿子日渐暴躁,自己也逐渐消瘦。 她这样爱自己的儿子,哪里能够忍得了他有一天被千夫所指,被万人唾骂? 所以这个时候,陆明薇的地位陡然重要起来了。 她原本是想按照丈夫的交代,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来提这件事的,可是谁知道刚才王俊山告诉她,可以去太后跟前求一求婚事了。 她这才知道原先的计划有了差错。 也算是给这丫头脸面了。 她转眼之间已经想了这么多,陆明薇跪得端正笔直,只不过短暂的惊诧过后就平复下来,静静地将自己之前定亲又退亲的事情说了。 崔太后原本是靠在引枕上的,她原本也只是例行公事的问一问,却没想到陆二姑娘竟是个定了亲又退亲的,不由得便来了几分兴致,哦了一声饶有兴致的开口:「楚国公府不好么?怎的你竟要退亲呢?」 一个女孩子敢抢先说出退亲的话,这可是千古难见的事。 尤其是对方还是如此的豪门望族,崔太后觉得陆明薇有点儿意思。 陆明薇垂下眼,将退亲当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叙述得详略得当,该说的才说,不该说的一个字也没提。 可饶是如此,崔太后已经难掩欣赏,笑眯眯的让陆明薇起来了,又笑着点点头:「你这么一丁点儿大的年纪,竟然能够有摧枯拉朽的勇气,可真是难得。可见是个性子烈的。」 她一面说,一面笑着看着王大夫人:「她可不是普通的闺阁女孩儿,看这样子是个有些气性的,你可得好好想想清楚,当真是能够接受的了这样的儿媳么?」 早从看到王大夫人开始,陆明薇便已经知道王大夫人动机不纯了。 毕竟王大夫人都是能够在刘家设局引她去见王威的人,她还能做出什么好事来? 可是听见崔太后的话,陆明薇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错愕,王大夫人竟然直接去太后跟前求恩典赐婚?! 王家是在想什么? 想着她们是老牌的功臣,也是圣上的恩人,就觉得万事大吉,什么事都能顺她们的意了么? 王大夫人已经笑眯眯的把目光从陆明薇身上挪开,朝着崔太后行了个礼,十分从容的捂着嘴笑了:「太后娘娘明鉴,我们家那个孩子就是个固执的性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了陆二姑娘的事迹,一再说陆二姑娘是个爱憎分明的姑娘,这不,把我缠的实在是没了法子,臣妇这才求您来了,臣妇自知有些冒昧,可也是想求个恩典,也不辱没了陆二姑娘。」 …. 若是不知情的人来看,一定是觉得陆明薇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给砸中了,否则的话,王家的身份地位,这门亲事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别说王威的名声差,那也是在世族勋贵之间流传的心照不宣的秘密而已,谁还会真的大大咧咧的传出来? 何况,深宫里的娘娘们更不可能知道一个外男的往事了。 此时听见她这么说,崔太后戏谑的问陆明薇:「小丫头,你是个有主 意的,现在人家求到哀家这里来了,一心一意要求娶你回去做正经的大奶奶,你同意是不同意?」 一般来说,能够得太后赐婚,这可是天大的恩典。 同样的,大多数人便是不同意也要碍于太后的情面同意,否则的话,岂不是不给太后脸面? 有时候个人的意愿在绝对的强权之前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因素,决定不了任何东西。 王大夫人澹澹看着陆明薇,等着看她如何应对。 只可惜陆明薇仍旧没有露出什么惊慌失措委曲求全的模样,她镇定自若的跪在崔太后跟前,低着头却挺直了嵴背,大着胆子抬头看着太后:「请问太后,若是臣女不肯答应,是不是便有罪?」 她这么回答,崔太后脸上的笑意便消失了。 王大夫人更是立即便呵斥:「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太后娘娘跟前,娘娘如此看得起你,这可是天大的荣耀,你怎的不知道珍惜?」 可真是会给人扣高帽子,一个不小心,这个对太后大不敬的帽子就扣下来了。 陆明薇不慌,也因为不慌所以思路清晰,并没有掉进王大夫人的语言陷阱,只是有条不紊的反驳:「夫人误会了,臣女只不过是想问问太后娘娘,叫臣女来是已经决定要赐婚,还是要问一问臣女的意思。若是太后娘娘已经决意赐婚,臣女便只能接受,也无所谓愿意不愿意了,可若是太后娘娘是想问一问臣女本人的意思,那臣女便要大着胆子回您的话,回太后娘娘,臣女不愿意。」 王大夫人真是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指着陆明薇的手都有些发颤,此时此刻,她说的绝对是心里最真的话,大声斥责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太后娘娘面前说这些愿意不愿意的?!」 陆明薇不为所动,跪在地上面色澹澹。 崔太后倒是摆了摆手打断了王大夫人的话,自己若有所思的看着陆明薇:「你胆子当真是如同传闻当中的一般大,怪不得长安在你手里吃亏。你这么直截了当的拒绝哀家,便不怕哀家发怒么?」 陆明薇垂下头:「太后娘娘明察秋毫,一定不会因为臣女不愿意而迁怒降罪,所以臣女有这个胆子。」 【鉴于大环境如此,. 秦兮 一百五十五·等着瞧 - 闺门荣婿 - 秦兮 崔太后喜怒不辨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嗯了一声摆了摆手,竟也不再说这件事,只是道:「行了,你退下吧。」 陆明薇也丝毫没有迟疑,干脆利落的行了礼,便毫不留恋的退出去了。 人一走,崔太后便又靠回到引枕上,冲着王大夫人挑了挑眉:「瞧见了么?这倒是个当真有主见知进退的,怪道你要来哀家跟前求娶了,的确是个了不得的小姑娘,可再了不得也没法子,人家自己不愿意,总不能绑着她当这新娘子,罢了吧。」 王大夫人心中一股怒气积攒了许久,到此刻已经到了极点。 这个陆明薇,简直是不知所谓! 连在太后娘娘跟前都不知道收敛和进退,也不知道她到底还有什么畏惧的东西! 可是气归气,她这脾气总不可能敢对着崔太后发,便只能忍气吞声的扯出一点儿笑意来:「娘娘说的是,我们原本也是为了尊重她,这才求到您跟前的。」 顿一顿,王大夫人想到家里的儿子,到底还是轻声说:「只是,家里那个实在是喜欢.....老夫人这么多年,也就是心心念念着他的亲事,臣妇.....臣妇当真是喜欢陆二姑娘,只能想想旁的法子了,但愿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罢!」 这话的意思便是说她们还是想求娶陆敏维,不会放弃的意思。 不过这些崔太后都不关心了,她反正是已经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便嗯了一声。 正好锦衣卫那边有人来回话,王大夫人便趁机跪安告退。 等到一出了门,王大夫人便气的一下子攥住了拳头,手指甲都折了,发出一声痛呼。 边上的岑嬷嬷急忙扶住了她哎哟了一声:「您看看您,怎的如此不小心?」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huann.换源,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王大夫人的手被岑嬷嬷握住了,心里一口怨气堵得自己难受得脸都通红,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消解,好在她老远便看见了王俊山,顿时便觉得有了主心骨,激动万分的喊了一声老爷。 王俊山原本是正跟身边的锦衣卫说着什么的,听见了王大夫人呼喊立即便转过头,看到是她便冲着那些人点点头,自己走到了王大夫人跟前问她:「怎么样了?」 不问这个还好,一问起来,王大夫人心里的委屈便喷涌而出,她带着点儿哽咽的发起抖来:「您还说呢!我当真是从来没见过有这样厚脸皮的人!太后娘娘问话,她竟然也敢你呀我呀的,直接便对太后娘娘说,是直接要赐婚还是问她意思,若是问她的意思,那她便不愿意!您说,这是什么意思!?她真是......」 王大夫人气的语无伦次了。 王俊山也眯了眯眼睛。 见王大夫人气的厉害,他伸手揽住妻子的肩膀安慰了几句:「好了好了,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罢了,你放心,今天她叫你受的委屈,以后我都让她千百倍的还回来!你先别急,我这里还有公务要处置,等我忙完了这会儿,腾出手来便去处置这件事。」 …. 丈夫的话,王大夫人自来是深信不疑的,她抽了抽鼻子,觉得心口那股郁闷之气总算是散去了许多,冲着王俊山委委屈屈的嗯了一声,又问他:「您的差事怎么样了?今天的事......」 不是说出了岔子吗? 王俊山的面色有些沉重,今天的事自然是不怎么顺利。 锦衣卫的情报网天下第一,他从来都自诩自己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可这次的事,竟脱离了他的掌控-----他知道鲁王一系要算计周王,更要通过韦家来把周王给拉下马。 可是他 没有料到的是,有人跟永昌帝告密。 更没有想到,永昌帝竟然早知道有人会通过佛像做手脚来陷害周王的事了,而且跟崔太后之间早有默契。 他只能尽量依靠自己锦衣卫提督的身份优势来将此事给压下去。 只是现在事情并不怎么顺利。 因为他这里有心给个方便遮掩,可唐晚舟那边却是不管不顾的在深挖,俨然是一副一定要查出幕后真凶的架势。 他已经将秦氏和杜子明都弄来了,却又听说唐晚舟那边已经把木氏给押走审问了,此时也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 唐晚舟是个年轻人,年轻人便很容易看不清楚形势,只是一股脑的没头没脑的只凭着自己高兴去做事,显然唐晚舟就是这样的人,为了能够拔得头筹在锦衣卫中站稳脚跟,他办事向来十分卖力。 眼前他也显然是有借着这件事更进一步的打算。 要压服这种愣头青,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这些事没必要跟王大夫人提起,王俊山不甚在意的摇头:「没什么,你既然无事,也可陪着皇后娘娘说说话。」 王大夫人乖巧的答应了。 王俊山目送着她扶着岑嬷嬷的手走远,这才眯了眯眼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而此时,他的下属也已经走了过来:「大人,唐晚舟那边派人过来......」 王俊山转过身去。 下属便硬着头皮轻声说:「他们派人过来说,木氏已经吐露,是她派了曹瑞等待时机破坏横梁,好造成菩萨发怒的效果,令人看到佛像里藏的周王长生牌位。而且木氏说,这些都是楚国公夫人秦氏叫她做的......」 果然! 王俊山面色晦暗:「还有什么?说!」 下属便不敢再遮掩:「现在唐大人已经带着人去了太后娘娘的禅院跟太后娘娘回话了。」 也就是说,此事遮掩不住了。 王俊山背着手冷哼了一声。 下属瞬间便出了一头一身的冷汗,听见王俊山冷哼便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好半响,王俊山的另一个心腹才壮着胆子问:「大人,那如今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王俊山眯了眯眼睛:「自然是也带着楚国公夫人和杜子明去交差了,不过他们都是聪明人,加上我早已经警告过,他们应当知道该怎么说的。你们再另外警告他们几句,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可一句都不要多说,否则,他们可没什么好下场!」 秦兮 一百五十六·错在哪 - 闺门荣婿 - 秦兮 崔太后此时正坐在上首冷冷看着跪在地上几乎抖成了筛糠一般的木氏,怎么也没想到,堂堂一个国公世子夫人,竟然会愿意趟这样的浑水。 但凡是脑子清醒一些,哪怕唐晚舟这个庶长子再出息又如何?国朝礼法就摆在那里,她既然是嫡母,唐晚舟便再如何也不可能越过嫡母去尊生母。 到头来,唐晚舟挣来的荣耀,还不是要扣在她头上? 不过就是庶长子出息了,她就脑子不清楚,着急忙慌的什么法子都敢想,什么船都敢上,以至于闹出这样的事来。 木氏抖得越来越厉害,一开始还勉强能够跪得笔直,等到后来,便连跪都跪不住了,一面打着抖一面滑落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一哭,张尚宫立即便高声斥责:「世子夫人,这是在太后娘娘跟前,你如此喧哗,可是大不敬!」 木氏顿时连哭也不敢哭了,一连打了好几个嗝儿,这才勉强止住了,惊恐的望着崔太后,磕头请崔太后饶命。 崔太后冷哼了一声:「你陷害当朝亲王,这么大的罪名,哀家可饶恕不了你。你若当真有一条路走,便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如此一来,也可算得上检举有功。」 其实木氏知道的无非也就是秦氏告诉她的那些,可是那些东西,她早已经在唐晚舟面前就招了。 倒不是说她真的怕了唐晚舟,只是唐晚舟也不亲自审她,只是让陈宇那些人来审。 那些人可不是唐晚舟有所顾忌,那几乎手腕一般粗的鞭子一亮出来,她当场就吓得晕过去了,哪里还能撑得住,更别提什么尊严不尊严的了。 她此时无比后悔自己走错了路,哭哭啼啼的把秦氏供了出来,在太后面前狠狠地又磕了几个头:「太后娘娘,臣妇一时糊涂,臣妇当真是一时糊涂!都是楚国公夫人和陆家的亲事不成,又跟韦太夫人素来都有恩怨,这才跟她们撕破了脸,想着要陷害押送佛像的韦嘉朝......」 这回当真是什么都说了。 崔太后略一挑眉,王俊山那边便也在禅院外头求见了。 她扯了扯嘴角笑了笑:「都赶到一块儿了,请他进来。」 王俊山显然是在太后娘娘跟前也熟稔的,一进来便先给太后请了安。 崔太后扬了扬手免了他的礼,沉声问他:「你那边审的如何了。」 王俊山目不斜视,并没有去看边上的木氏一眼,拱了拱手恭敬回话:「回太后娘娘,楚国公夫人和杜子明都已经招供,承认他们是设计布局来谋害周王殿下,这次佛像被中途掉包,里面的长生牌位,都是他们勾结所致,与周王殿下无关。」 崔太后喜怒不辨:「一个国公夫人,便能勾结军中将领,陷害上峰,乃至还想攀扯国朝亲王,这说出去,别人不说她大胆,只说你们锦衣卫无能!」 这话说的有些重,王俊山立即便跪下请罪。…. 崔太后不等他再多说什么,只是皱了皱眉:「既然已经审问清楚,这件事牵扯的人也都已经抓了,那么回京便将人交由刑部,这么大的案子,总该要由他们再复审才能安心。至于今天的祈福会,如今这模样,也没什么好再办的了,你去让金吾卫和羽林卫撤了各处的守卫,等到我们下山之后,便让诸诰命都各自散了吧。」 至于今天所见所闻,这些诰命们都是聪明人,绝不可能会泄露半句的。 王俊山已经察觉出崔太后的厌烦,他自来跟着永昌帝,十分明白太后娘娘的脾气,当即不再多嘴,只是立即恭敬的应了是,便退出去办事了。 他一退出去,崔太后就冷笑了一声。 张尚宫察言观色,搀扶着太后起身去隔间更衣,轻声道:「王大人也真是愈发的平步青云了。 」 因为仕途顺遂,所以难免生出傲气,跟从前相比,也少了几分精心。 崔太后脸色淡淡,以王俊山的本事,若是真心要查这件事,怎么可能只查出一个楚国公夫人来? 若真是楚国公夫人要报复韦家和陆家,那何必要把周王牵扯进来? 这不是要报复了,这简直是把脑袋绑在了裤腰带上。 得多蠢的人才会如此借刀杀人? 这件事分明就是针对周王设局的,要设计周王,怎么也得是个分量更足的人物。 现在锦衣卫倒好,只推出一个秦氏来顶锅,真当所有人都是傻子! 王俊山不就是仗着自己那个当了永昌帝奶娘的娘么? 她冷冷出了口气。 守在各处禅院的羽林卫和金吾卫们一批批的撤了,众位夫人们总算是都可以松一口气。 有那胆子小一些的,这一天的功夫都已经吓了个半死,等到锦衣卫也撤了,大家才互相出了禅院,也并不敢打听消息,谨慎一些的人家干脆连跟寺院知客僧打招呼的礼数都不敢做,直接让人出去通知下人套好了马车,马不停蹄的下了山。 韦太夫人算是不太慌的那一批,她们留在最后下山,在此期间,韦太夫人还专门见了一趟从山下上来换防的韦嘉朝。 母子二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庆幸。 如今山上已经空了,只剩了那些吓得不轻的和尚,说话便也方便了许多,不必担心眼线。 韦嘉朝便低声跟韦太夫人解释:「娘您让人递信给了小王爷之后,小王爷便想法子让王俊山那边知道,唐晚舟已经把木氏审完了,如此一来,王俊山自然只能弃卒保车,推了楚国公夫人秦氏和杜子明出来。现在这两个人是已经不必担心了。」 他们根本已经不成气候。 只要想到当时杜子明在情况未明的时候毫不迟疑的将罪责推到他的头上,韦嘉朝内心便毫无波澜。 他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是杜子明自己如此冥顽不灵,硬要一条道走到黑,谁都没有对不住他什么。 韦太夫人听过了原委,方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这次的事可真是险之又险。」. 秦兮 一百五十七·纠缠紧 - 闺门荣婿 - 秦兮 这些事情实在是太耗费心神,以至于韦太夫人说完这些话,便觉得有些精力不济。 韦嘉朝急忙搀扶住她,又忍不住感叹:「这一次真是多亏了明薇!若不是她,我们全都要完了。」 如果不是陆明薇抓住刘家的把柄,逼着刘光正当了那个告密的人,提前将秦氏她们的计谋通过刘光正的口告诉了永昌帝,这一次的局无论如何都没有那么轻易能够破。 韦家就如同是人家砧板上的鱼,简直是任人宰割。 韦太夫人也沉沉的出了口气:「可不是,明薇这孩子,我就是觉得她太辛苦了,这么一点儿年纪,却要筹谋这么多事,但凡是个稍微定力差一点的,哪里能扛得住?而且.....」 去了一趟刘家,便找出了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这个人选若是换做其他人,还当真不能有刘光正这么合适的。 说起陆明薇,韦嘉朝左右看了看,发现没见到她,就问太夫人:「她人呢?」 韦太夫人压低了声音:「才刚小王爷请她去后山凉亭了。」 现在崔明楼不管因为什么,总归是跟他们暂时利益一致的,倒是不必担心崔明楼对陆明薇生出什么不利的心思来。 母子俩说了一会儿话,陆明薇和崔明楼也谈完了,就由百合和许妈妈陪着下山来。 许妈妈走在陆明薇边上,扶着陆明薇的手,见到前面的太夫人和韦嘉朝,顿时欣喜的指给陆明薇看。 因着是劫后余生,成功避过了这次的陷害,又能够给秦氏添了***烦,陆明薇的心情也很好,含着笑朝着韦嘉朝招手。 可她手才刚举起来,便觉得有一股劲风从身后袭来,就好像是有人朝着她这里狂奔扑过来似地。 她吓了一跳,可是身体却比脑子更快的做出了反应,整个人拉着许妈妈往边上一躲。 这几乎就是瞬间的事,她的反应也已经极快了,可是还是觉得脸上一凉,紧跟着脸上便传来刺痛感。 那是脸被划伤的感觉。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摸到了鲜红的血。 破皮了。 许妈妈还稳得住,百合却已经吓得尖叫起来,朝着陆明薇不管不顾的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姑娘,您没事吧?!」 陆明薇眯了眯眼睛,擦了擦脸往百合身后看去,正好看见扬长而去的一匹马。 马上人身穿红衣,此时正挑衅一般的转身朝着陆明薇露出一个笑脸。 陆明薇垂下眼。 是王威。 那边的韦太夫人和韦嘉朝都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离得远看不清楚到底是谁出了事,可是韦嘉朝还是顺着太夫人的话去查看情况,等到看见摔在路边的是陆明薇,忍不住面带怒气的骂了一声,伸手将陆明薇搀扶起来,着急的问她:「明薇,你没事吧?」 陆明薇其实就是被马鞭擦到了脸颊,不过虽然是说擦了一下,可是在骏马疾驰的状态下,就算是被擦了一下,那威力也是十分可怕的,陆明薇的脸已经一下子肿了半边了。…. 韦嘉朝气的了不得:「到底是谁这样纵马狂奔,竟还出手伤人?!」 陆明薇垂下眼帘,并不想这个时候就节外生枝,便劝他:「没事,只不过是一条疯狗罢了,您别担心?」 哪里有不担心的? 韦太夫人见到陆明薇的时候,面色都变了,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他们也看到了有一个人纵马疾驰,可是速度太快,他们又注意到了后头的骚乱,所以也没顾得上细看那人是谁。 没想到那人伤到的却是陆明薇。 百合吓得要命:「 不知道是哪户人家的公子,眼神好吓人.....」 像是,像是要杀人。 她担心的看了陆明薇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陆明薇也知道百合怕是看到了王威的目光有些害怕,便拍了拍她的手,轻声安抚太夫人:「您放心吧,没什么事儿,咱们先回去,回去再跟您说。」 这里也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 韦太夫人虽然还有一肚子的疑问,但是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带着陆明薇上了马车回家。 周边的景色都在飞速的后退,王威纵马疾驰追上了王大夫人的马车,笑的一脸的乖张。 今天韦家没有出事,王大夫人去求崔太后赐婚又铩羽而归,正是气闷的时候,抬眼看到王威的表情,心中就咯噔一声,心跳也加快了,隔着帘子把儿子招呼到了身边。 王威这一次倒是很给她面子,果真是策马靠近了她的马车。 王大夫人狐疑的盯着他:「你才刚说还有东西落在寺里了,要回去取,拿到了吗?」 王威点了点头。 他落下的东西就是忘记了给陆明薇一个教训,现在也算是取到了。 王大夫人半信半疑,又不能拿他怎样,只能语重心长的教导:「你也是,身体才刚好一些,非要出来逞能,你父亲自会派人护送我回去,哪里还需要你专程来接?」 王威哪里是专程来接她的? 只是想来看看猎物到手的样子。 谁知道却并没有看到,这可真是有些可惜。 他懒懒的哼了一声,没有回话,只是反问:「娘,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帮我拿下她?你若是不行,我就自己动手了。」 他说到动手两个字,王大夫人的心跳都加快了,整个人吓得都快蹦起来,警惕的呵斥他:「不许胡来!你别疯了!」 那可不是普通的丫头,丫头就是丫头,哪怕是莲心呢,是老夫人跟前的心腹,但是也就是个丫头,说破了天都掀不起什么风浪里,可陆明薇却是正儿八经的贵女。 这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那是兜不住的。 王威怎么可能理会她的威胁,这点子呵斥只不过是隔靴搔痒,对于他来说根本无足轻重,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的吹了个口哨。 王大夫人被他闹的心神不宁,只能耐着性子哄劝:「好了好了,你尽管放心,等我回去了,便跟你父亲商量此事,直接找人去陆家提亲。」. 秦兮 一百五十八·算你狠 - 闺门荣婿 - 秦兮 京中多年没出这么大的事了,佛像的事儿,虽然事关亲王,忌讳颇多,可也正因为牵涉了各路豪门,所以一时之间引发了各处,尤其是佛像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塌了,这可是件大事。 京中不少信众原本就等着祈福会一过便去拜佛的,这佛像却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哪里能真的瞒得过人去? 只是豪门之中人人都知道轻重,不会在外头议论罢了。 回到家议论却是难免的。 王俊山忙完了公务回到家中已经是半夜了,王老夫人却还是没睡,她身边的王妈妈一等时间差不多了,便候在了二门处,等到王俊山一进二门,便请他去老夫人院子里。 王老夫人也单刀直入:「这次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老人家是皇帝的奶娘,因着从小照顾永昌帝长大,永昌帝对她的情分极深,再加上她本身是从深宫中走出来的,心智计谋都比寻常人家的老太太要强的多。 王俊山在母亲跟前从来都是不敢蒙混的,知道老夫人肯定是已经得知了什么消息,便隐晦的将这件事说了一遍。 王老夫人全程皱着眉头听,等到听见楚国公夫人和杜子明勾结,此时已经被刑部接手,便目光炯炯的盯着儿子问:「你分明知道圣上这些年最忌讳的是什么,竟还敢在这种事上插手?!不管是哪位王爷,都是圣上的儿子,他们手足相争,你们都不该站队才是,怎么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王家的富贵本来便已经到了极点,到了王家这个地步,只要不行差踏错,这富贵便是稳稳当当的。 何必去踩钢丝做这样的冒险? 王俊山却觉得母亲还是老了,比起年轻时候支持永昌帝夺位那孤注一掷的模样,现在王老夫人早已经被富贵消磨了心志。 他当然知道王家什么做也能富贵,但是富贵这种东西,谁会嫌弃它变得更长更多呢?ap. 何况,他总得为王威想想。 王威跟他不同,他跟圣上是打小的情分,好的跟亲兄弟似地。 可是王威性子孤僻,不管是哪方面都不出挑,还有那样的毛病。 王威若是不做出点儿什么重要的功绩来,怎么可能保得住这份家业?所以他才想着卖鲁王殿下这个人情,给王威铺一条顺当的大路。 只是这些话,是不能对母亲说的。 他只能斟酌着说:「母亲不必多说了,儿子心中有数。」 心中有数?!真的心中有数就不会做这样的蠢事了! 王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大儿子,一时之间心血上涌:「你什么都好,可偏偏就是没什么妻运,自从你娶了你媳妇儿之后,人都湖涂了!你以为我老了,我看你才是脑子不清楚!你现在就想着以后了,却也不想想,圣上还年富力强着呢!你想要争新的功绩,想给你儿子铺青云路,那也得看看你找的是什么人!你一心一意当圣上的纯臣,那你便是这天下除了圣上的第一人,便是鲁王也要来巴结你,可你现在闹出这样的事.....你难道以为人人都是傻子?!」 ….刘光正提前递了折子告密,这本身便已经是一个信号了,若是永昌帝还是跟从前一般信任王俊山,那么这件事他就不会派唐晚舟也一道去办。 永昌帝分明是疑心锦衣卫里也有人不忠,这才会只和崔太后商量,演一场戏让那些丑角儿都粉墨登场。 亏王俊山还以为他做的天衣无缝,把秦氏和杜子明的嘴都堵上就行了。 王老夫人抿了抿唇,气的简直是心口痛。 王俊山也一下子便被母亲说的面色变了变。 他当然不会蠢到以为母亲是在危言耸听,若是论这世上的人对永昌帝的了解,王老夫人若 是认第二,那就没有人敢认第一了。 现在老夫人这么说,他惊了惊才冷静下来:「那,那娘的意思是......」 「你犯了大忌讳。」王老夫人沉沉的叹了口气:「自以为是给鲁王送了个人情,可你既得罪了周王,又惹得圣上疑心了。」 王俊山的面色很不好看,这件事上头,他的确有私心,当时鲁王派人来,暗示他可以让王威去给鲁王世子做教谕,他的确是动心了,这才选择了伸手帮这个忙。 可是他并没有想到,刘光正竟已经提前便告了密。 如此一来,他为难唐晚舟,从唐晚舟手里抢人,却又只审出了秦氏和杜子明,就显得分量太不够看了。 他终于在母亲跟前低了头:「娘,那您给儿子出个主意,现在儿子该怎么办?」 王老夫人眯了眯眼睛:「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你与圣上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圣上不会在意你贪婪,不会在意你想为自己谋好处,他在意的是你这个人忠诚不忠诚,可靠不可靠,是不是能为他掌控,能跟他说实话。你现在就进宫去,去圣上跟前哭,去圣上跟前承认你在这件事上头的错处。」 什么?! 王俊山陡然出了一头的冷汗:「可如此一来,儿子岂不是就把鲁王得罪狠了?」 「你以为你此时的处境就比得罪鲁王好到了哪里去?」王老夫人冷笑:「何况,刑部那些人可不是人人都能被鲁王收服的,周王在刑部下了多少功夫?秦氏撑不住也是迟早的事罢了,她便是死了,畏罪自尽,周王也不会让这件事就此停止。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牵涉不深,这个时候收手,反而能有一线生机。你进宫去,若是不成,我自然会递了折子求见圣上。」 王俊山不敢再忤逆母亲的意思,怔怔的应了是。 等到迟疑片刻,又忍不住问:「娘,阿威的婚事,太后娘娘并没有赐下婚旨,您看还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让他得偿所愿?他也就是这么一点儿念想,我也希望他娶了亲事之后能够安定下来,从此太太平平的过日子。」 王老夫人盯着他看了半响,许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真是冤孽。」 . 秦兮 一百五十九·三拨客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回了韦家便请了大夫,她其实伤的并不算重,只是脸上的疤痕有些麻烦,大夫皱着眉头看了半响,摇头道:“还是得养着,这伤口有些刁钻,从鼻子往下都是.先吃几服药,要注意不能碰水,也要注意不能吃辛辣油腻.” 大家千金的脸哪一个不是万分金贵的?这大夫也有些为难。 韦太夫人的心情就变得更差,这么好好的一张脸,偏偏就被弄伤了,女孩子的脸和命也没什么区别了,她哪里有不恼怒的? 等到按照大夫说的让人下去抓药了,她才冷冷的哼了一声,问陆明薇究竟是谁那天纵马。 再是纵马,马鞭按理来说也该是打在马背上的,怎么会离谱到打在别人脸上? 说到底,这人就是故意。 太夫人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 陆明薇脸上伤口已经被用烈酒清洗过了,此刻正隐隐作痛,她倒是并没有多难过恼怒,见太夫人气的厉害,还反过头来安慰了她老人家几句。 然后她才告诉太夫人:“是王俊山的儿子,王威。” 又是王威! 韦太夫人想到之前在刘光正家里王大夫人就想设计陆明薇,便觉得怒火中烧,这回王威竟然还打伤陆明薇的脸,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仗着王家有一位了不得的老祖宗,王俊山又是永昌帝的心腹么? “真是欺人太甚!”韦太夫人看着陆明薇的脸愈发的不平:“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一定要进宫去找太后娘娘问一问,这世上哪里有这样仗势欺人的道理?!” 可是说是这么说,太夫人心里也知道,若是真的要把希望寄托于告状,那实在是太渺茫了。谁不知道王家在宫里的身份地位? 这跟皇亲国戚也差不离了。 抱怨了一阵,药终于熬出来了,太夫人催着陆明薇把药给喝了,又让她先去休息:“今天应当也不会再有什么事了。” 陆明薇吃了药的确是犯困,原本还想跟太夫人说话的,也没了精神,等到她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了。 百合守在她床边,听见动静急忙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谢天谢地!您可算是醒了!昨晚您起了高热,太夫人过来好几回,您现在好些了吗?” 陆明薇只觉得口渴,伸手指了指桌上的茶壶,百合便立即去给她倒了一杯茶过来:“是温着的,您慢点儿喝。” 陆明薇一口气喝光了,这才算是觉得自己活了过来,见百合一脸的担忧,便笑了笑道:“行了,应当是昨天受了伤又吹了风,所以才发起热,现在已经没事了。外祖母呢?” 百合扶着她坐起来,见她面色还是有些白,一面张口喊人进来,一面回陆明薇的话:“家里来了客人,太夫人去外面见客了。” 这个时候? 京中世家贵族们的鼻子比狗都要灵敏,眼下这个时候,双王之争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也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儿了,尤其是在皇觉寺发生的那些事,虽然上面的态度如今仍旧暧昧,可谁会想牵扯进去呢? 韦家却恰好就是其中的一个环节,身份在这个时候十分微妙。 谁还会在这个时候上韦家来拜会? 周王的人? 可她和崔明楼之间应当早有默契了,在下山之前,她已经表明过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其余的事韦家不会再插手的态度。 崔明楼在周王一系说话应当是管用的。 她原本想站起来的,但是一起身就觉得自己头昏脑涨,顿时又有些乏力的躺了回去。 许妈妈正好进来,一见她竟然想起身吓了一跳,忍不住嗔怪:“您可真是!昨晚烧了一晚上,哪里是一时半刻就能好的?您也该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她说着已经让小丫头们打了水来,为陆明薇擦拭了身子换了一套寝衣,又搀扶着陆明薇重新躺下:“之前太夫人都还说呢,让您醒了之后务必也先顾着自己的身子,等到大夫过来看了再说!您放心吧,待会儿若是没事儿了,太夫人很快便要过来看您的。” 果然,大约才过了半个时辰,陆明薇正迷迷糊糊的,忽然便听见了太夫人的声音。 隔着帘子,太夫人在问大夫她的情形,听见说是发热并没什么大碍,才算是松了口气。 陆明薇喊了一声外祖母,太夫人立即便答应了,被黄嬷嬷搀扶着上来掀开床帘,坐在床沿上伸手探陆明薇的额头:“还好,确实是退热了,你不知道,昨晚你烧的都说胡话了,吓得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人越是年纪大,便越是心肠软。 太夫人嘴巴上总说自己如何如何的苛刻,可实际上,老人家早已经比年轻那会儿改变了不知道多少。 便是对韦大夫人和韦翩翩,太夫人也是留了许多余地的。 若是换做她年轻那会儿,她真能做主让韦嘉朝休了大夫人。 见太夫人担心,陆明薇自己摇头:“没什么大事,就是昨天吹多了风罢了,您别太担心了。”又问来的客人是谁。 不问这个还好,一问这个,韦太夫人便嗤笑了一声,语气也立即就变得锋利起来:“你问的是哪一个?咱们家今天可热闹极了,一上午就来了三拨人。” 三拨人? 哪怕是机智如陆明薇一时也有些发怔:“三拨人?” 她是在病中,太夫人是不想她操心的,但是转念一想,想到陆明薇的脾气,太夫人又最终没有瞒着她,如实的说:“林家那个,还有就是刘夫人,再有,就是真正的贵客临门了-——王老夫人过来了一趟。” 真是想不到,她昏睡这一会儿,竟然错过了这么多的好戏。 林夫人过来是为什么,陆明薇不想也知道,肯定是为了林亮和林氏的事了,现在山上的事尘埃落定,韦家毫发无伤,韦家既然没出事,那么锦衣卫那边当然不可能会顾忌什么,加上唐晚舟应当是得了她的提醒的缘故,一定也推进了这件事的发展-——唐晚舟本身便是这样的人,你对他好一分,他就会还你十分的。 (本章完) 一百六十章·儿孙福 - 闺门荣婿 - 秦兮 她咳嗽了一声:「是不是锦衣卫那边吉云师太的案子有进展了?」 林夫人之前还想通过讨好王夫人来左右锦衣卫的断案呢,妄想陷害了她讨好王家,再把林氏姐弟捞出来,可惜鸡飞蛋打,不仅没有成功,连王大夫人也得罪了。 王大夫人不可能伸手再帮她,那林亮和林海潮在锦衣卫扛不住招供再正常不过了。 说起这件事,韦太夫人面色铁青。 她平复了好一会儿情绪才闭了闭眼睛重新又睁开:「是,说的便是这个事儿!她没来之前,你舅舅就先回了一趟家,说得到了消息,吉云师太的案子已经出结果了。吉云师太是收了宝川公主府陆驸马那个妾室的银子,所以才做了小人要害人的。吉云师太素来以慈悲出名,可是私底下却接了许多见不得人的阴私活儿,时常为一些女眷解决一些难题,其中便包括当年被林海潮收买,改了林海潮的八字,说她旺你父亲,还有就是在你出生之际为你批命,说你是妨碍父母,是孤星命格......」 这事儿把韦氏气的几乎是去了半条命。 偏偏陆显宗还深信不疑,为了这个要把陆明薇送到庄子上去养着。 还是太夫人把陆明薇接到了身边带,这样才能让陆明薇没被送去庄子上。 可这也让陆明薇不能陪伴在母亲身边,更因为相处太少和父亲关系也生疏。 太夫人摸了摸陆明薇的头发,恨得咬牙切齿:「这样的***诡计多端,当年不管是我们家帮林家还是你母亲帮林海潮,那都是尽心尽力的,他们不但不感念情分,反而恩将仇报,勾引你父亲,害死你母亲,简直是死有余辜!」 这个案子闹的很大。 其中原因便是涉及了宝川公主府家事,宝川公主的宝贝儿子竟然是被一个小小妾室用了一万两银子收买了个尼姑咒死的,这事儿实在是太能吸引人的了。 一时之间,京中人人都已经忘记了之前皇觉寺的事,转而又打听起这件事来。 打听着打听着,这个吉云师太做的其他事自然也被扯了出来。 现在不仅是林海潮和林亮买凶杀人的罪名已经是板上钉钉,连林家也被扯进了舆论的旋涡,三人成虎,现在大街小巷都在传,说一向好名声的林家全都是装出来的。 外表林大人装的光风霁月,两袖清风,林夫人更是出了名的大善人活菩萨,可实际上,这夫妻俩一个比一个恶毒,纵容女儿勾引有妇之夫,害死原配,自己借着女儿上位而靠着女婿升官发财。 说的比什么都难听。 已经有御史闻风而动,上书弹劾林大人几宗罪了。 林夫人这才没了法子,上门来求韦太夫人放她一马。 陆明薇冷笑。 这些人的脸皮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她们分明什么坏事都做尽了,而且若不是失败了,根本不会留一丝余地,可是等到了她们落败,却又还能有脸回过头来哭求让苦主饶过他们。…. 好像世上只有他们自己的命是命,只有他们自己才配称得上人。 真是可笑至极。 她问太夫人:「您是怎么说的?」 她此时真的有些可惜自己当时昏睡不在场了,否则的话,怎么也得扒下林夫人的脸皮,看看林夫人的脸皮到底是什么做的。 太夫人哪里不知道陆明薇的心思?见她这么问便笑了:「我难道还能上当?她敢跪下,我就敢接着。这有什么?当年我救过他们全家人,他们也是靠着吸我女儿的血才能这么舒畅的,现在她跪着哭着求着,我都受得起!我让她尽管跪,跪的越久越好,到时候便让大家都来看看,林家出了名的大善人到底是如何个善良法儿,反正我是不介意当恶人的。」 妄图用苦肉计来逼迫人低头原谅,这一招对别人或许有用,对太夫人来说,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陆明薇笑了一声。 太夫人见她有了些精神,便吩咐让厨房做些清粥小菜过来,然后又跟她说刘夫人:「她是来赔罪的,带了许多礼物,说是送给你的。我倒是也没为难她,毕竟这次刘光正告发杜子明和秦氏也算是帮了我们的忙,原本便跟我们两清了,加上她又是你舅母的姨母,倒也没有必要把事情做绝。」 陆明薇若有所思:「那王老夫人过来呢?」 王老夫人身份高辈分重,这些年早已经很少出门了-----主要是很少有人能请得动她。 她过韦家来,总不至于是为王威赔礼道歉的吧? 崔明楼敢把九公主摔下马,那么王威也是个敢横着走的主儿。 只要他不做谋反之类的大罪的事,其他的事在皇家看来都只是小打小闹,王老夫人万万不可能为了上次王威的马鞭打了她的事儿便过来的。 果然,太夫人沉默半响,语气淡淡的说:「她是来跟我提亲的,说是喜欢你的性子,想要为孙子求娶你。」 真是执着啊。 陆明薇可不会蠢到觉得自己当真是优秀到让王威一见钟情不可自拔,王家人对她如此执着,倒像是非她不可,等着她救命似地。 她想到王威当时看向自己的目光,垂下眼将之前崔太后召见的事告诉了太夫人:「真是太执着了,王大夫人算计我不成,去求太后娘娘赐婚,现在太后娘娘没有赐婚,王老夫人又亲自过来跟您说,这是什么招数都用上了。」 韦太夫人丝毫没有任何要答应把陆明薇嫁过去的意思。 王威的未婚妻总是莫名其妙的死了,加上最近这些年京中的高门大族都没人动把女儿嫁给王威的心思,这便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否则的话,以王威的身份,便是郡主县主也是能娶得的,却偏偏这么多年都没有能定亲。 这其中一定有隐秘。 何况若是真的喜欢,又怎么可能挥鞭相向?这其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隐秘。 可是,王老夫人这次过来说是求娶,实际上却不如说是在通知。. 秦兮 一百六十一·掰手腕 - 闺门荣婿 - 秦兮 王老夫人跟一般的妇人可完全不同,她的一举一动必定都是有她的用意在的,她原本就算是要提亲,也该先去陆家跟陆显宗提,毕竟这世道就是如此,陆明薇姓陆又不姓韦,她会走这一趟,完全就是在知会太夫人一声,她知道太夫人看重这个外孙女儿,但是这门亲事,他们王家是结定了。 这里头蕴含的意思,太夫人懂,陆明薇也明白。 一时之间她们两人都有些沉默。 还是韦太夫人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是万万不能嫁给王威的,他这个人其心不正,看他的眼神便知道他一股子歪心思。但是王老夫人确实不好应付,我从前威胁你父亲,总是扬言要进宫去分说清楚。但是对上王老夫人,进宫是没用的。」 宫里是王老夫人的地界。 她有永昌帝这个最大的靠山,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太夫人一扫之前的气定神闲,难得的有些焦躁起来:「明薇,这件事,或许要找小王爷想想法子。」 崔明楼也是永昌帝跟前的红人,到了这个时候,就是拼谁能在永昌帝跟前更有面子了。 可是陆明薇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仿佛也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想,都没等到陆明薇的病好,陆家那边便派了人过来,说是陆显宗问陆明薇什么时候回家去,有些想她了云云。 韦太夫人止不住冷笑,陆显宗这个人冷心冷肺的,女儿在韦家住了那么多年也没见说过几回想,这次才住了多久,就说想她了?她轻描淡写的打发了来人回去,只说陆明薇生了病,还要多住几天才回去。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算是完了,谁知道第三天中午,陆显宗便带着陆云亭上门来了。 太夫人对陆云亭自然是没话说的,这是自己的亲外孙,但是见着陆显宗,面色就不是那么好看了。 陆显宗也知道自己是不受欢迎的,陪着笑给太夫人请了安,和和气气的说:「岳母,原本是不敢来叨扰您的,知道您喜欢明薇,这孩子也有福气投了您的缘,我也巴不得她能为我尽尽孝心陪着您。只是.....如今的确是有要紧事需要她回家去,所以只能来接她了。」 他说有要紧事,韦太夫人眉心突的跳了一下,沉声问:「什么事这么要紧?」 不问这个还好,她一问这个,陆显宗脸上的笑容便再也遮掩不住了,笑的整张脸几乎都皱成了一张橘子皮,很难想象眼前这个人现在刚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妻子还在锦衣卫的大牢里蹲着。 韦太夫人心里的厌恶愈发的深刻,闭了闭眼睛挑眉:「到底是什么事?」 陆显宗总算是收敛了些喜意,笑眯眯的开了口:「是大喜事!岳母,您不知道,王家上门来提亲了!」 韦太夫人脸上的表情立即便阴沉下来。 陆显宗还毫无所觉,在边上喋喋不休:「您知道是哪个王家吗?就是王提督王家!王老夫人请了唐国公夫人上门来做冰人,说是极喜欢咱们明薇的性子......」…. 虽然陆显宗是常勇侯,但是他的爵位也只是世袭减等,他是侯爷,等到了儿子辈那就是伯爵了,再往下还得再降,一直降为庶人。 他这么多年所操心的无非也就是如何能够继续往上爬。 若是结了王家这门亲,那就彻底没有任何可以担心的地方了-----谁不知道王俊山是永昌帝的奶兄?不仅是从小一起长大,而且一同出生入死,两人之间的关系比亲兄弟还好。 王家的富贵那是铁板钉钉的。 陆显宗做梦都没想到这等好事能够落到自己头上。 从前哪怕是因为陆明薇在阿林氏的事情上太过不给脸面,太过绝情的所生出来的那些恼怒,此时也都烟 消云散了。 能给他带来这么一门姻亲,这女儿还有什么好说的? 韦太夫人的一颗心都沉到了谷底,厉声问他:「你答应了!?」 陆显宗自然看出来了太夫人的怒气,也正是因为看出来了,所以他还有些不解和茫然,带着几分忐忑的收敛了笑意:「这是自然啊,这可是一门贵亲,明薇她若是能够嫁到王家去,这得是多大的福气?难得连王老夫人都喜欢她,您难道不盼望着明薇好吗?」 韦太夫人撑着桌子站起身来,指着陆显宗好一会儿,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世上竟当真有这样不负责任一心一意贪图富贵的父亲! 王威若是真那么好,以他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迟迟娶不到贵女,难道陆显宗就不会动动脑子?想不出这里头有什么不对? 他分明没有蠢到这个地步,也肯定是知道这里头必定是有些隐秘的,但是他还是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忽略隐患,紧抓这门姻亲。 这种人眼里从来没有什么感情,只有利益。 陆显宗见太夫人气的几乎白了脸,也有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脸上的笑意收敛的干干净净,只是还是不死心的压低了声音辩解:「太夫人,这真是一门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亲事,您说女人这一辈子图什么?还不是图一门好的亲事?王家这门第,可上哪儿再找更好的呢?」 他是做父亲的,严格意义上来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的事本身便该是父母做主。 他过来也只是知会太夫人一声,太夫人就算是要反对,也没什么太大用处。 怪不得,韦太夫人恍然大悟。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王老夫人那么气定神闲了。 是啊,王老夫人一面正儿八经的让人去陆家提亲,并且得到了陆显宗的允诺,一面必定也是去觐见过永昌帝了。 这门亲事虽然不是御赐,也等同于御赐了。 她就算是想要反对,于情于理,都无法反对。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王老夫人一出手,方方面面都已经考虑周全,这门亲事已经是无处拒绝。 韦太夫人当即被气的病了。 韦嘉朝赶回家来,以为是陆显宗又做了什么混账事,险些把陆显宗再给痛打一顿。. 秦兮 一百六十二·无所惧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显宗觉得自己冤枉的要命,见韦嘉朝的刀都快架在自己脖子上了,差点儿没吓出个好歹来,只能急忙分辨,又忍不住恼羞成怒:「我为我自己女儿定亲,这分明是一件大好事,我是个做父亲的,难道我这个亲爹还没资格帮我女儿定个亲事,选定个婆家了?岳母大人为了这事儿生病,大舅兄你又为了这个要打我,这无论是上哪儿去说,都说不通!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你们说通,你今天若是要打我,那干脆就打死了我!」 他还真的不受这个鸟气了。 最近这些年,他在韦太夫人和韦嘉朝面前就一直直不起腰来。 好不容易觉得好了几年,前阵子林氏勾结吉云师太的事又被翻出来,她又作死的去设计陆云亭,险些闹出天大的祸患,他顿时觉得腰杆子更加挺不直了。 这个前程都被韦家人捏在手里,随时都可能被用把柄威胁,他也难得的要命。 这次碰见王家来提亲,对他来说简直是喜从天降。 只要能跟王家结亲,以后韦太夫人和韦嘉朝也别想再用当年的旧事威胁他了-----王提督还能让林氏的桉子再翻出什么风浪来不成? 现在韦家的人不赞同这门亲事,在他看来就是不识好歹! 韦嘉朝看不得他这副混账样,冷笑着揪住了他的衣襟勐地把他往后一推,指着他冷斥:「你少给我胡搅蛮缠!什么定亲,若真是好亲,这京中上下光是露脸的勋贵便总不下二三十家,你常勇侯府是什么了不得的门第,能被人这么看重?你当这天上真有掉馅饼的好事儿?说到底,你不过是嫌弃我母亲阻拦了你去投奔你的富贵前程了!我真是替你害臊,好歹也是个武将,不想着如何在军中做出成绩来往上升,一门心思想着靠女人的裙带,你也好意思!」 这话说得可就是真是难听至极了。 哪怕是陆显宗平时再能忍,听见这样羞辱的话也断然不可能再忍的,他勐地扑了上去,两人在院子里就打了起来。 太夫人还病着,大夫人又去了庄子上,府里没个能当家理事的女卷,黄嬷嬷只能报到了陆明薇那里去。 等到陆明薇赶过来的时候,陆显宗胳膊上已经挂了彩,韦嘉朝倒是看着还好些,只是头上的冠子散了,人却没有受伤。 她皱了眉,一面吩咐人去请大夫来,一面按住了韦嘉朝。 她说的话,韦嘉朝还是听的,冷冷看了陆显宗一眼,跟陆明薇说:「他答应了王家的提亲,母亲这才病倒了!」 这些在来的路上,陆明薇就已经听黄嬷嬷说过了,所以她半点儿没有露出什么恼怒之类的情绪来。 对不在乎的人,根本也不必用什么情绪。 她只是澹澹的对着韦嘉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舅舅,您不必管,您先去看着外祖母吧。」 …. 韦嘉朝原本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是看着陆明薇这个样子,又将那些话都吞回去。 他也知道陆明薇是个心中有数的,她既然这么说,必定就有她的道理。 思来想去,他浑身的怒气都化作了一声冷哼,对着陆显宗指了指,才进屋去了。 陆显宗就有些尴尬。 他不知道为什么,对上陆明薇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有几分心虚,不过这点儿心虚也不影响什么,他为难的扯了扯嘴角对陆明薇说:「明薇,你别听你舅舅胡说,他知道些什么?若是真是有办法,也不会这么多年都还是在原地打转儿罢了。之前传了多少年说要进三大营了?可也只是光打雷不下雨,你说原本他可是登州卫的指挥使啊!掌管着整整数万人,可现在呢?这上头若是没人,原本就是寸步难行。」 陆明薇静静的听,挑了挑眉问他:「父亲答应 了王家的提亲?」 陆显宗静了片刻才回答的似是而非:「明薇,你原本就是退过一次亲的,你也知道在咱们大周,退了亲的女人多难。王家可比吴家要富贵的多,你想想,以前你还要受吴家的羞辱,可从此以后,谁还敢羞辱你?这是大好事啊!」 大好事,原来陆显宗真是这么想的。 陆明薇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着陆显宗:「那我要谢过父亲这么为我着想了。」 陆显宗有些讪讪的:「咱们亲父女之间,谈什么谢谢,那太见外了。我只是,我只是觉得这门亲事很好,若是错过就太可惜了......」 陆明薇嗯了一声:「挺好的,父亲见替我答应了,那便答应了吧。」 什么? 陆显宗原本还在担心迟疑的,其实他虽然怕韦太夫人和韦嘉朝,但是自从林氏出事之后,他却更怕陆明薇几分,这个女儿有手段有手腕,能狠心还能忍。 若是她十分不愿意,他还真的发愁不知道怎么逼迫她就范。 本来什么法子都想好,实在不行还打算来一出苦肉计的,没想到陆明薇却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这让他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好半响他才欢喜的哎呀了一声:「我就知道明薇你最聪明!你从小就是个聪明的!这可太好了!我不骗你,这是一门极好的亲事啊!以后这京城不知道多少女孩儿要羡慕你!」 陆明薇微笑:「只是外祖母现在病了,我还想再守着她几天,父亲不如先回家去吧,我过几天再回来。」 陆显宗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只要陆明薇能够答应这门亲事,要他干什么都行。 陆明薇面无表情的转身进去看韦太夫人。 幸亏大夫之前便是来替陆明薇看病还没走的,此时正好为太夫人诊治。 韦嘉朝见了陆明薇进来,急忙问她:「你怎么说,是不是把他赶走了?」 现在韦家刚经历过一场生死之灾,陆显宗一无所知也就算了,竟然还在这个节骨眼上要答应王家结亲的打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陆明薇却点了点头:「我答应了。」 韦嘉朝一下子转过头来不可置信的盯着陆明薇,顾不得什么就训斥她:「你傻了你?!」 秦兮 一百六十三·权势盛 - 闺门荣婿 - 秦兮 韦嘉朝对家里的女孩子们都是温声细语的,生怕吓着了她们,尤其是对陆明薇,就更是从来都没高声过,这还是他头一次这么对着陆明薇扯着嗓子喊。 他气的了不得,以为陆明薇是疯了:「你不是不知道王家是个什么身份地位,加上那个王威他阴恻恻的,看着就不是什么正派人。可他们家偏偏家世鼎盛,若是真的你嫁过去受了什么委屈,那你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到时候只能任人宰割了!」 齐大非偶,这个道理,但凡是成过亲的人都知道。 夫妻之间若是都如此不对等,那就不是成亲,那是嫁过去当下人的,还谈什么幸福? 韦嘉朝说的这些道理陆明薇都知道,她见舅舅气的暴跳如雷,还反过来安慰舅舅几句:「您先别着急啊,那您说,现在我还能有什么选择?」 王老夫人早已经把路给堵死了,前后左右都走不了,唯有嫁给王威一条路可走。 她不是不想反抗,而是这件事已经势在必行了。 所以她实在是连反抗的心思都没起。 韦嘉朝被她说的张了张嘴,原本想要反驳的,但是仔细一想也耷拉了脑袋。 是了,现在还能有什么法子? 陆显宗都已经答应了王家了,再反悔,那是不给王家和唐国公府脸面。别的不说,若真是先拒了吴家现在又跟王家也闹反悔这一出,那以后陆明薇也可自己寻个尼姑庵了此一生了。 王家有这个本事,这就是权势的好处。 韦嘉朝咬了咬牙,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也知道陆明薇说的是事实,眼下的情形就是如此,你就算是再不愿意又能如何?人家权势滔天,就是能够压得你不得不低这个头。 他从未有一刻这样恨自己无能的。 但凡是他能够出息一些,也有跟王家相拼的本事。 可是如今呢? 他们连被别人陷害都是靠着有陆明薇才能够勉强脱身,更别提要去救人于水火了。 韦嘉朝又气又急的担心陆明薇这门亲事,陆明薇自己倒是没当回事,倒也不是真的不当回事,只是她这个人从来不为麻烦事找上门而提前担心。 毕竟上辈子要担心的事情太多了,她就是想的再多,最终没有那个能力解决,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有这个时间,倒不如想些现实的。 比如说太夫人的身体。 好在韦太夫人只是急怒攻心才晕过去,大夫过来之后她便很快醒了,也没有什么大碍。 见太夫人醒了,陆明薇才算是彻底放了心,亲自去谢过大夫。 这位大夫也是韦家用惯了的大夫,笑着摇头:「姑娘真是太客气了,这原本就是老朽的分内事,只是太夫人这次虽然没事,可年纪到底还是大了,也该要注意保养身体,多多休养,以后还是尽量避免情绪太过大起大落吧。」 大夫说话向来是十分谨慎,能够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大夫觉得陆明薇可以相交了。 陆明薇郑重谢过了他,又看向黄嬷嬷:「咱们库房里还有几坛子内造的金华酒,您让人去拿来送给蒋大夫。」 蒋大夫医术不错,也在好些高门中行走,若是陆明薇送他些什么银子,也算不得什么,可若说是送酒,那可真是送到了他的心坎上。 他这么多年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喝酒。 尤其是内造的金华酒。 蒋大夫推拒的话便吞了回去,转而和陆明薇道了谢。 跟陆明薇客套了几句,陆明薇让黄嬷嬷亲自送了他出去,这才转身回去和太夫人说话。 太夫人已经听韦嘉朝说过了,叹了口气倚在枕头上,带着几分 疲惫的问陆明薇:「真是答应了?」 她是知道陆明薇的脾气的,若是她说了的话,基本上便是定了。 陆明薇点了点头。 太夫人的面色一下子便沉了下去:「若是换做旁人,我怎么也要拼着去太后跟前争一争的,可是现在是王家......」 不是她不愿意争,而是争了也没什么意义了。 她只是不舍得自己最宠爱的外孙女辛辛苦苦的这么筹谋,到最终却还是得被逼迫去接受一份自己原本就不喜欢的亲事。 见太夫人眉眼之间全都是阴霾,陆明薇轻轻的握住了她的胳膊靠在她的肩膀上:「您别生气,也别为了这件事犯难,我心中自有打算,不管如何,我都不会让自己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哪怕这个对象是王家,那也是一样。 这世上的确是人人都害怕王家,王家也确实是权势鼎盛。 可是那又如何呢? 是人便有弱点,强悍如王家也是一样。 她不会让任何人影响到她的计划。 何况,韦嘉朝的一番话提醒了她。 世上的事情本来就是如此,这世界的规则就是弱肉强食,王家既然靠着权势来压迫她,那她就让王家失去这权势。 一听陆明薇这话,韦太夫人的眉毛便挑了挑,她最知道陆明薇的脾气了,陆明薇既然这么说,肯定便不是打肿脸充胖子,而是当真已经有了打算。 可这一次她没有立即便附和陆明薇,只是有些担心的皱了眉头:「明薇,我知道你心里恼怒,可是王家和吴家不同,你不能跟对付吴家一样对付王家。」 否则的话,王老夫人一个人就可以把她碾死。 陆明薇笑了笑:「您放心,我都知道。我只是想跟您说,不必担心我,我有许多事还没完成,我在梦里的时候,母亲还跟我说,若是她不帮着我,怕我孤老终生呢,我可不能让母亲担心,怎么也得过的好好的,让母亲能够在地底下安心。」 一说起韦氏,太夫人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了。 她强撑着忍着悲伤,抚摸着陆明薇的后背:「我也老了,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你跟你姐姐和弟弟,其余的人也都不必***心,我只盼望着你们姐弟能够和睦,能够立得起来,这样就算是我以后下去了见了你母亲,也算是能对得住她了。」 太夫人的眼泪滴在陆明薇的手背上。 一百六十四·是我赢 - 闺门荣婿 - 秦兮 太夫人其实没有什么大病,但是或许是因为心情不好,她的身体一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起色,可是陆显宗那边却坐不住了,接二连三的派了人过来催促陆明薇回家。 韦嘉朝气的了不得,恨不得拎着刀再去打陆显宗一顿,却被陆明薇给拦住了。 她让百合和许妈妈去收拾行囊,自己不慌不忙的拉了韦嘉朝:「舅舅,我也的确是该回去了。倒不是父亲他攀附心太重,而是王家催的急,我不回去,王家只怕很快就要找到这里来了,无谓跟他们起什么争执,大局已定。」 她不说还好,一说韦嘉朝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 大局已定,什么叫做大局已定? 他嘴唇动了动,急的脸上一晚上的功夫就冒了好些火疮,脸一扯就痛。陆明薇知道他现在心里难受,但是现在也不能劝他什么,只能叮嘱他好好照顾太夫人,若是看着时机差不多了,也可让人去把大夫人和韦翩翩给接回来。 韦嘉朝摇头:「别的我都听你的,只是你舅母和你表姐这次当真是太过分了些,不能就这么轻易算了。我也不是真的狠心,可是真正的在意那是骨子里的在意,我若是这么简单把她们接回来,她们便不会觉得这次的事情当真是做错了。再等一阵子吧。」 人总是要付出代价,才会记得自己做过的错事,并且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再犯。 【鉴于大环境如此, 韦嘉朝想韦翩翩好,她从前真的是太自私了。 人自私的过了头,是不会过的幸福的。 他既然都这么说了,陆明薇也没有再强求,陪着他说了一会儿话,又去跟太夫人告了别,这才又重新回陆家去了。 韦嘉朝气冲冲的,但是又不知道去哪里发火,在太夫人跟前还得强忍着,怕惹得太夫人难过,一时之间憋得难受极了。 还是太夫人看出他的心思来:「你呀你,这么大的人了,碰见事儿还不如明薇一个小丫头沉得住气,现在还没到哭丧着脸的时候呢,你给我打起精神来!」 韦嘉朝向来听太夫人的话,太夫人既都这么说,他也便真的一切照常,还仍旧回金吾卫去当差。 他回去还有一大堆的事儿要做,才到了营中,便听说杜子明的家属在外头闹。 他顿时皱了皱眉。 杜子明一直跟着他从登州回到京城,两人之间既是同袍又是兄弟,关系亲近到杜子明认了太夫人做干娘,现在物是人非,他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出去看了一眼。 这一看,便看到杜子明的夫人带着个孩子跪在地上,两人都衣衫褴褛,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韦嘉朝看不得女人孩子受苦,招呼着让几个士兵把他们扶起来,搀扶到了里头他的司房里头,又让人去打了水给他们梳洗。 …. 就这会儿功夫,他派人去拿的馒头和一碗肉也到了。 女人孩子一看到吃的,顿时顾不得其他,狼吞虎咽的拿起来就吃,险些没被噎死。 还是韦嘉朝急忙让人给了水,她们才算是把东西吞下去了。 就这么着,也还是饿,饿得把七八个大馒头和肉都给吃光了,最后一点儿肉汤,都要拿馒头在里头滚了一圈,吃的干干净净的。 韦嘉朝看的心里不落忍:「你们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杜娘子一听这话,豆大的眼泪就下来了,一面哭一面数落杜子明。 原来杜子明之前一直把他们安顿在京郊,给她们赁了一间屋子,让他们母子在那儿过活,每个月倒是也给些银子。 只是最近却忽然断了。 杜娘子靠着自己给左右邻居浆洗些衣裳,做些帕子出去换钱,但是能挣到的 也有限,实在没了办法才进了京城来找人。 谁知道杜子明却早就出事了。 她去杜子明原本住的地方找,人都跑的差不多了,里头原本听说养着一个外室,现在人家哪里还理会杜子明?早卷了东西跑的不见踪影了。 杜娘子没了法子,只能来金吾卫当差的衙门找人。 韦嘉朝一听就明白过来-----什么外室?那怕就是之前楚国公夫人收买杜子明用的暗线。 抛妻弃子,杜子明这是被人家的美人计给勾住了,所以才昏了头,不仅抛妻弃子,更是连多年的兄弟都能毫不迟疑的出卖。 他看着杜娘子可怜,摸了摸孩子的头问她:「都三岁了吧?」 杜娘子忍着眼泪嗯了一声,哽咽着答:「是,自从我们老大在战场死了之后,我们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孩子,也就是前几年,老天忽然开了眼......当时老杜还开心的什么似地,说这是老天爷看重他,知道他老杜缺儿子,没香火......「 现在香火有了,又有什么用呢? 他自己人都没了,也再看不着这个儿子了。 韦嘉朝站起身,左思右想,出去让自己的长随陈胜进来,把杜娘子和孩子都先给带回韦家去。 杜子明可恶,也把他们之间的兄弟情分耗光了,。可是杜娘子以前也是从登州就认识的,那时候登州将士们浴血奋战,杜娘子这些军户媳妇儿们都在背后咬紧牙关的赶制战士们的鞋子和衣裳。 杜娘子的事儿,韦太夫人很快也知道了。 她亲自见了见杜娘子。 等到听了杜娘子说了事情经过,便端详着杜娘子点了点头:「谁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我看这世上多的是女子胜过男子的。你以后可要打起精神来,没了男人,也一样要过,还得过的更好,否则孩子可靠谁去?」 杜子明口口声声为了孩子为了妻子才背叛兄弟,可是实际上却软玉温香在怀,他所谓的为了妻子孩子,还不知道是为了哪个女人哪个孩子。 真是小人。 杜娘子二话不说的就给太夫人磕头,哭完了才犹豫着问太夫人:「他现在,是个什么下场?」 什么下场? 韦太夫人冷笑了一声,进了刑部没几天就死了,说是畏罪自杀。 可是这种人,老婆孩子都能不要的,能有什么比他自己的性命更重要?说是畏罪自尽,其实是被灭口了。 秦兮 一百六十五·很配合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显宗急的起了满嘴的燎泡,满屋子的转悠,时不时地还叹口气。 他转来转去,见边上的陆明惜仍旧气定神闲的在盘着账目,忍不住气的催促:「你还算什么账?若是实在不行,你便带着囡囡跑一趟。囡囡每天都想着她小姨,你不也知道么?」 陆明惜半点不为所动,也不因为他着急便答应带囡囡去找人,直接便合上了账本,沉声道:「囡囡想小姨没错,可外祖母身体不好,也需要明薇在身边陪伴。外祖母自小把明薇带大,祖孙之间情谊深厚,贸然打断,岂不是让人说咱们没有孝心,阻碍明薇尽孝?」 陆显宗被堵得哑口无言,他在这个大女儿跟前向来是硬不起什么腰杆的,深呼吸了一口气想要发怒又不知道怎么发怒,最后只能扯出一抹笑意:「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可现在这不是有要紧事么?王家的亲事这么好,若是错过了,明薇以后的前程岂不是就没了着落?」 本来陆明惜就已经和离了。 虽然说外头都知道是邵君庭不做人事,闹的女方过不下去了,可和离到底是事实不是?陆家的女儿眼看着都难嫁出去了,好不容易有一门这么煊赫的人家撞上门,哪里能放过? 陆明惜抬了抬眼皮,她从前在邵家也是大奶奶,以后是要支撑门庭的,王家也多少打过交道,风言风语也不是没听过。 这么一户亲事,说什么十全十美,那可真称不上。 她头也不抬的冷冷开口讽刺:「爹,不是做女儿的泼冷水,您不如想想邵家,邵家的门庭难道还不够煊赫吗?可结果呢?若是男方自己立不起来,家中门楣再好也是无用。」 「呸呸呸!」陆显宗满脸的不高兴,睁大了眼睛瞪了女儿一眼:「你可真是会说话,这好端端的亲事,被你一说倒好像成了坏事!你自己过的不好,难道也盼望你妹妹不好?这些话,你可别当着你妹妹的面说!」 父女俩言语之间已经都动了火气,原本还打算再说几句的,外面一个管事娘子喜气洋洋的跑了进来:「侯爷,大小姐,二姑娘回来了!」 陆明惜手里的账本顿时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还不等她站起来,陆显宗已经飞快的从房里跑出去了,透过窗户都能看到他带着喜悦的背影。 管事娘子还等在原地有些发懵,不知道是该出去还是留在这里等着领赏。 还是陆明惜看了她一眼,轻轻摆了摆手:「行了,出去吧。」 一面又看了曾家的一眼。 曾家的是陆明惜从邵家带回来的,如今也帮着她处置家事,一见陆明惜的眼神,便立即拿了一个荷包递给那管事娘子:「多谢你了汪家嫂子。」 这些下头人的消息传递的可都是最快的,陆明惜自来软硬兼施,既不会一味地软弱,可也不会太过苛刻。 …. 汪嫂子忙不迭的福身道谢。 陆明惜已经没再多说,先赶出去接陆明薇。 陆显宗已经跟在了陆明薇身边,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陆显宗脸上竟然是一脸的笑意。 等到见到陆明惜,陆显宗还满脸笑意的说:「晚上吩咐厨房好好整治一桌饭菜,咱们一家人好好的吃顿饭!明薇喜欢吃虾,叫厨房的人去买新鲜的!」 的从前哪怕是陆明薇有吴家的亲事在身,也没得到过陆显宗这般的重视,更别提还得他专门吩咐一声买陆明薇爱吃的东西了。 可见王家这门亲事对于他来说真是非常满意的,或者说,王家给他的好处也是十分巨大的。 陆明惜面无表情的看向陆明薇,就见这个丫头好调皮的朝着自己眨了眨眼睛,顿时便瞪了她一眼,可是瞪归瞪,她还是转身吩咐了曾家的去厨房吩咐一 声。 陆显宗就陪着陆明薇一路往里走,嘴里还不停在说着王家的事:「说是看重你,王老夫人还专程让人送了几个大箱子过来,里头可是清一色的缭绫!普通人得到一匹便已经是难得的了,人家王家一送便送了五六箱子过来,什么颜色的都有,你们年轻女孩子可不就喜欢这些?你快看看,若是有喜欢的,咱们便马上让针线上的人做来穿!」 其实凭借常勇侯府的门第,真不至于为一些缭绫便兴奋成这样。 关键只在于,这缭绫是王家送的,意义便格外不同了。 陆明薇嘴上带笑,竟然是意外的顺从和好说话:「父亲既这么说,那必定都是好的。那不必麻烦了,让针线上的人去看着什么颜色好,便挑了什么做来吧,我的尺寸她们也是知道的。」 没想到陆明薇竟这么配合,陆显宗大感安慰,笑的牙不见眼,忙忙的答应了。 因着陆明薇半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陆显宗也少了许多警惕和担忧,说话也放松下来了,带着几分试探的看着她:「王老夫人还说,若是咱们这边看着合适,她便挑个时间过来看看你,咱们家如今是你姐姐理事,她这也是尊重你姐姐的意思。」 陆明薇看着陆显宗的眼睛,仍旧只有一句话:「那好啊,父亲尽管安排吧。」 这么顺利,跟韦家人的态度完全不同,倒是把陆显宗弄的有些懵了,他还以为要花费不少的精神去说服陆明薇呢。 不过陆明薇既这么配合和顺从,也省了他许多事,他夸赞了一声,由衷的道:「说来说去,还是咱们明薇最叫父亲省心!好!」 这才想到陆明薇已经站了许久了还没回自己房里去,便急忙笑着道:「好了好了,你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咱们晚上吃了饭再说!」 陆明薇点头答应,便见长胜飞快的跑进来,凑在陆显宗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huann.换源,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陆显宗的眉头都皱起来,原本满脸的笑意也消失无踪,对着长胜摆了摆手,又跟陆明惜交代:「你好好照顾你妹妹,我有事出去一趟,若是有什么事,你便派人到狮子楼找我。」 秦兮 一百六十六·妄想症 - 闺门荣婿 - 秦兮 等到陆显宗一走,陆明惜就伸手狠狠在陆明薇额头上戳了一下,没好气的训斥:「你这个疯丫头!我都派人过去跟你说过了,让你留在外祖母家暂时住着,不许回来,怎么你就是不听?难道你还真的以为王家是多好的亲事不成?」 虽然她不知道王威到底有什么毛病,可是一个身份这么好的人没人敢嫁,总是有缘故的。 何况事出反常必有妖,王家如此殷勤,实在是诡异的有些不正常。 陆明薇在姐姐跟前最放松,揽着她的胳膊蹭了蹭,根本不怕她训斥:「我当然知道父亲为什么叫我回来了,可是一直避在外祖母家也没有用处,总不能躲一辈子吧?我总归是姓陆的,一直躲在外祖母那里到时候还得给她们惹麻烦,倒不如回来。」 「王老夫人十分难缠。」陆明惜怕妹妹不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我知道你现在长进了,也知道你有本事,可是王老夫人真是不好应付的,别说是她是圣上的奶娘了,便是她自己本身的能耐也不容小觑,你看邵君庭祖母,邵老夫人够难缠吧?她可是撒泼打滚寻死觅活都能做得出的人,一般人对上她都顾着体面,根本不能奈何她,可是王老夫人却能把她治的服服帖帖的,不管什么时候邵老夫人见了王老夫人都只有俯首帖耳的份。」 「我知道啊。」说着话她们已经到了菩提楼了,许妈妈她们去安置行李,百合忙着去沏茶,陆明薇便跟陆明惜在隔间里坐下,陆明薇知道姐姐担心什么,便干脆的道:「王家不安好心,之前在刘光正家中的堂会上就通过大舅母想要设计我,也不知道王威到底看上我什么,但是他现在的态度才是王家非要不择手段的成就这门亲事的缘故。」 她躲不开,就干脆不躲了。 再说人人都怕王家,无非就是因为王家背靠皇帝。 她也不信这世上有什么弱点都没有的人。 陆明惜更加忧心了,陆明薇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王家这么苦心孤诣的图谋的? 姐妹俩好些时间没见了,陆明薇也不想让陆明惜一直担心王家的事,便把在皇觉寺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她知道姐姐也是能撑得住事情的人。 果然,陆明惜一下子便眯了眯眼睛:「这么看来,鲁王和周王之间是已经连表面的关系都维持不住了,现在是鲁王设局失败,可是事情必定止步于楚国公夫人身上,那......」 那之后鲁王府的反扑必然更加勐烈。 王家在皇觉寺的事情上在扮演什么角色呢? 韦家是因为之前在登州卫和周王配合默契,加上韦嘉朝即将被擢升进三大营,所以被顺势拖下水,被拿来当攻击周王的靶子,又为鲁王一系在军中挪开位子。 不管韦家愿意还是不愿意,已经被拖入战局了。 既然如此,王家非要娶陆明薇,是不是也有把韦家绑上鲁王战船的意思呢?…. 陆明薇一看便知道姐姐是想多了,在鲁王一系眼里,韦家充其量也就是个靶子,唯一有用的也就是在登州的威望。 而这一点,哪里值得用王家的亲事来换。 王家也不会愿意。 那么这门亲事就必定是出自于王家自己的意愿,或者说,是王威自己的意愿。 因为通过这几次接触下来,陆明薇能看出来王大夫人对这个儿子的宠爱,加上上一世听见的一些风言风语,她大约有了一些猜测。 陆显宗傍晚的时候就赶回来了,他变得温柔体贴的多,回来还给囡囡带了泥人张的一套十二个的泥人,又去珍宝阁给陆明惜和陆明薇各定了一套首饰。 他周全到甚至都没准备陆琳琅的一份,仿佛只把她们姐妹放在心里。 只可惜不管 是陆明惜还是陆明薇都心知肚明,他越是殷勤,心里对这个父亲所存的那点儿念想就越是薄弱得可怕。 一家人吃了一顿晚饭之后,陆琳琅是被紫嫣搀扶着才回了房里去的,在桌上她被陆显宗那对陆明薇的亲热样子气的差点儿直接哭了。 她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么天大的好事偏偏就落到了陆明薇身上。 老天爷难道没长眼睛,她陆明薇算是什么东西?!也配的上这么好的亲事?! 不过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这门亲事仿佛就是板上钉钉了。 因为第二天一大早,王家的人便过来了。 还是王老夫人亲自来的。 为着王老夫人身份尊贵,陆显宗还特意带着全家人一道去大门那里迎接的,陆琳琅眼看着一家人从上到下眼里都只有陆明薇的模样,气的又大哭了一场。 王老夫人自然不可能到陆家一个普通女孩儿的心情,她目标直接:「哪个是陆二姑娘?」 陆显宗急忙笑着喊了一声陆明薇,把陆明薇给单拎了出来放在王老夫人眼前:「这就是小女,虽然规矩还有些粗疏,可是旁的都是好的。」 王老夫人阅人无数,陆显宗是个什么人一眼就能看清,倒是陆明薇,年纪小小看上去颇能沉得住气,脸上既没有急躁也没有恼怒,更没有开心和亢奋,看上去喜怒不形于色,十分显眼。 人的许多情绪都得到有了一定的年龄,经历了一定的事情之后才能够控制得当,若是要练到喜怒不形于色,那就更是非得有年纪才行。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huanyuan.换源,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可是陆明薇这么小的年纪,竟有这份沉稳。 怪不得王威非得得到她不可。 有时候,与众不同是最大的吸引人的地方。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王老夫人笑着颔首:「看着的确是个好孩子。」 又从身边嬷嬷手里接过一个匣子来递给陆明薇:「一点儿见面礼,你拿着玩儿吧。」 她说着,又看向身后的王威,让王威也站出来:「快出来,你这个傻小子,咱们两家如今也算是过了明路了,彼此之间也没什么可忌讳的,你也该让人家好好瞧瞧。」 王威直勾勾的盯着陆明薇瞧,那眼神直白得让人有些难堪。. 秦兮 一百六十七·痛不痛 - 闺门荣婿 - 秦兮 王威人前都是一副憨厚的样子,看上去跟任何一个世家子弟没什么不同,甚至相比于吴文杰那种一眼就能看到头的蠢货比起来还多了几分天真似地,听见王老夫人这么说,他出来板板正正的给陆显宗行了个礼。 喜得陆显宗牙不见眼,一叠声的止住他:「行了行了,真是个好孩子!」 王老夫人将一切都尽收眼底,笑着冲陆显宗道:「其实按理来说,我们这样贸然上门是唐突了,可我也想着,既然双方长辈都已经谈妥,那也就不在意这些小节了。何况府上如今......」 她顿一顿,沉声问:「府上如今是大姑奶奶在掌管后宅琐事?」 陆明惜就在边上,听见这话垂眼应了一声是。 王老夫人打量她一眼:「咱们本来便是见过的,陆大小姐当年在邵家的时候,我还曾夸过大小姐惠质兰心。这也是邵家无福,留不住陆大小姐这么好的姑娘。」 夸了几句,王老夫人话锋一转:「我们王家却与邵家不同,此次求娶,也是真心实意想成就两家姻亲之好,所以我倚老卖老说一句.....我们并不计较陆二姑娘从前退亲的事,也不在意府上最近所出的主母下狱之事,咱们两家便都和和睦睦的,如何?」 这话是在说给陆显宗听。 陆显宗马上便不假思索的答应下来:「是是是,老夫人说的是,咱们彼此都是真心实意要结亲的,这便很好。至于孩子们,王大少爷一表人才,我们家明薇也是个懂事的,以后必定是相配的。」 王老夫人微微笑了笑,面色如常的转过脸去看边上一直没有吭声的陆明薇,直截了当的问:「陆二姑娘说呢?」 前面那一大段铺垫,为的就是问明白陆明薇的态度。 王老夫人看得出来陆明薇不是个普通的姑娘,陆显宗的表态也没什么意义,得让陆明薇自己心甘情愿才是真的。 王威挑了挑眉冲着陆明薇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不紧不慢的在边上开口:「祖母放心,陆二姑娘最识时务了,您看她,若是没那个诚意的话,今天咱们也不能坐在这里了,是不是?」 他对陆明薇来了点儿兴致。 主要是别的女人都太温顺了,像是一只只绵羊,毫无任何的挑战性,陆明薇却不同,她不是那些千篇一律的仿佛都用一把尺子量着被教导出来的贵女们一样高贵冷艳,她鲜活,有脾气,这种女孩子,可比那些唯唯诺诺只知道求饶的丫头要好多了。 滋味也一定比那些小丫头好。 他看着陆明薇的眼神简直像是要吃人。 陆显宗浑然不觉,见王威这么说还喜不自胜,在他看来,王威这么说显然是真的很喜欢陆明薇了,才会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 喜欢好啊,少年人的喜欢热烈又直接,若不是有王威这份喜欢,相信王家这门这么好的亲事也落不到陆家头上。…. 王老夫人仍旧目视陆明薇,意味深长的问:「陆二姑娘,是吗?」 陆明薇对于这些大人物的虚伪有些厌烦,她们分明不在乎别人的真实想法,更不在乎你愿不愿意,但是她们以权势压人,却又希望你能臣服于权势之余还要真心对她们感恩戴德,赞同他们的决定。 这可真是既要又要还要,贪心过头了。 她笑了笑:「既然王大少爷都说是,那么怎么能不是呢?」 双方打了个机锋,王老夫人对陆明薇的态度还是不太满意,觉得她不太驯服,可是话也只能说道这里了,再说就过头了。 她便没有再说什么,拒绝了陆显宗的留饭,澹澹的说:「原本两家姻亲之好,我是不该拒亲家头一次留饭的,可这次出来的匆忙,加上今晚宫中设宴,老身还要赶到宫中去赴 宴,所以并不能留下了。以后既是姻亲,吃饭的机会还多着呢,往后再说吧。」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huanyuan.换源,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陆显宗自然是急忙附和。 又签字送王老夫人出去,还急忙对陆明薇使眼色:「明薇,还不快送送老夫人?」 王老夫人来这一趟本身也就是宣布婚事已定,另外便是压一压陆明薇让她不要闹出和吴家一样的事端来,现在事情都已经做完了,自然也不会再为难陆明薇什么,等到上轿子之前,还对陆明薇点点头:「后天来家里坐坐,我有些话同你说。」 陆明薇还没来得及说话,陆显宗生怕她张口拒绝,忙着一口便帮她给答应下来。 王老夫人便放下了帘子。 王威勾了勾嘴角不掩饰嘲讽,啧了一声凑到陆明薇耳边:「你看看你,我还以为你是一只小豹子呢,没想到还是收了爪子的猫儿,脸上的伤痛吧?」 他看着陆明薇的脸,哈哈大笑着上马扬长而去。 陆显宗送走了王老夫人,回过头来一脸困惑:「王大少爷怎么笑的那么开心?」 陆明薇看着王家的人都消失在了拐角,漫不经心的垂下眼:「大约是因为这门亲事吧,成了这门亲事,他很开心。」 陆显宗顿时笑的一脸的自得,又冲着陆明薇恩赐似地点点头:「明薇你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可得珍惜这份福气才好啊。」 陆明惜一句都听不下去了,等到回了家中陆显宗走了,才一把拽住陆明薇问她:「你到底怎么回事?!那个王威走之前跟你说了什么?!」 陆明薇摸了摸自己的脸。 伤口才刚刚结了一层薄薄的痂,摸上去还有些隐隐作痛,她面无表情的说:「他问我脸上的伤还痛不痛。」 陆明惜一张脸都皱了起来,这人是个什么东西!? 分明是他自己打伤的人,半点愧疚都没有不说,竟然还趾高气扬的来问伤口痛不痛,他是什么意思?是在得意自己打伤了人还能成功定亲吗?! 这种人,嫁给他那和直接去跳火坑有什么区别? 她不懂陆明薇脑子里现在想什么了,只能长长地呼了口气:「陆明薇,你最好是告诉我,你不是真的要嫁给这种疯子!」. 秦兮 一百六十八·不能拒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家跟王家的亲事就算是定了下来。 陆明惜连续几天都没再给陆明薇好脸色,她当真是不能理解陆明薇怎么就半点努力都不做便认了命。婚姻这种东西,哪怕是对方人品不错,你一脚踏进去都是过的水深火热的,若是丈夫本人都不怎么样,那日子就更加难过。 只可惜这种事,旁人说破了嘴都是无用的,不是亲身经历,无论如何也不会懂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只能暗地里去跟韦太夫人商量。 她不在家,陆明薇也出了门。 宝鼎楼里一如既往的热闹,这一次人人议论的话题又换了,换成了赫赫有名的王家的亲事。 不管是谁都得问上一声:「听说了么?王提督的儿子,终于定亲了!」 有跟王威相熟的,面色都有些微妙。 一楼大厅里的说书先生还在滔滔不绝,陆明薇面不改色的听着他们的议论,带着帷帽上了二楼,径直进了最边上的雅间。 门一开,她便看见崔明楼正站在窗口往下望,从他这个角度看下去,正好能将一楼大厅收入眼底,刚才那些人的议论,想必他是半点都没有错过。 听见动静,崔明楼转过头来,示意她过去坐。 很快楼下便送了点心茶水上来,崔明楼自己给陆明薇倒了杯茶,又砰的一声把窗户给关上,对着陆明薇举了举杯:「陆二姑娘都定亲了,还未恭喜你呢。」 他的表情看起来正常的很,陆明薇狐疑盯着他看了一眼。 崔明楼指了指她的脸:「那天见你的时候都还好好地,怎么伤成这样?」 他是练武的人,这种伤痕一看就知道是怎么来的,便更加好奇了,不知道谁会动这么狠的手。 陆明薇不大在意的喝了口茶:「那天在皇觉寺下山的时候,王威的马鞭打的。」 崔明楼倒茶的动作顿了顿:「你家竟还同意跟他定亲?」 「富贵迷人眼。」陆明薇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小王爷大约很难明白,不过大部分人的心态都是如此。所以这门亲事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她这么一说,崔明楼倒是有些无话可说,清了清嗓子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我得提醒你一句,王威不是什么善茬儿,你也别指望着他以后会改。」 陆明薇心念一动:「小王爷好像知道些什么?」 「知不知道的,反正能跟你说的便是,让你当心些。这门亲事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崔明楼说到这里又顿住。 他虽然跟陆明薇相处时间不长,但是也看得出来陆明薇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种人怎么可能看不出王家的亲事是有蹊跷的? 「王家威胁你们了?」崔明楼皱了皱眉:「是王老夫人?」 他就是在宫里长大的,自然知道王老夫人的威力,这位老夫人若是出手,那陆家扛不住压力那是绝对的。 不过他又有些奇怪,王老夫人平常并不喜欢王威,王威在她一大群孙子里并不算受宠。 从前都没有为他的婚事折腾什么,怎么这次却还威逼利诱起来了? 陆明薇嗯了一声,顺便把王威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也说了一遍:「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次刘家的宴席上把这位大少爷得罪的太狠了,他似乎就是从那次开始恨上了我,这次的亲事,大约也是他看上了我,而不是王老夫人她们真的看上了我。」 刘家,崔明楼想到刘光正家的堂会,嗤笑了一声将扇子扔在桌上:「王威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从前还顾着些脸面,现在大约是脸也不要了。」 他说着看向陆明薇:「你若是不愿意,我便帮你回绝这门亲事。」 陆明薇有些意外,她还以为崔明楼不会管这件事。 毕竟崔明楼受宠,王家却也不是等闲,他原本是没有必要为了她跟王家对上的。 不过她很快便摇头:「不必了,只怕小王爷越是帮我拒绝,这门亲事便越是板上钉钉。何况,王大少爷这种人,看起来也不像是肯听劝的人。」 崔明楼倒也没有意外,陆明薇能看出王威的本性,这一点儿也不奇怪。 他只是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可是惹上了他,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这个麻烦还不那么好摆平。 陆明薇想了想,干脆不耻下问:「小王爷,我能不能请教请教,王威是不是有些不为人知的隐疾?」 崔明楼不再动作了,挑眉看着她:「为何这么问?」 既然会这么问,那总是有缘故的,陆明薇抿了抿唇:「或者说,我换个问法吧,小王爷能不能帮我这一次?」 崔明楼狐疑的挑了挑眉,他之前已经提过帮忙回绝了。 他若是开口,王家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可陆明薇自己却拒绝了,都不必他帮忙退亲,那他还能帮上什么忙? 崔明楼伸手再给她倒了杯茶:「你说说看。」 这便是有商量的可能了,陆明薇松了口气。 外面不知是说书先生说了什么,引得众人都在拍掌喝彩。 陆明薇在这样的喧闹之下跟崔明楼说了几句话。 崔明楼略带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可真是本事不小啊,竟然还想把王家这块难啃的骨头都给搅碎?」 陆明薇没有否认,坦荡得理所当然。 她为什么不能搅碎这块咯人的骨头? 她只是信奉这世上的任何人都会有弱点罢了。 而崔明楼无疑知道许多旁人都不能知道的东西。 陆明薇愿意付出代价来换。 她都这么说了,崔明楼也笑了一声,语气松快下来:「行了,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倒是没什么可说的了,行吧,成交了!」 他一说成交两个字,陆明薇的心便彻底放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只要崔明楼能站在她这边,她便又多了几分胜算。 因此她打起精神来:「小王爷这生意不会白做,我会给您一个更大的惊喜。」 这一点崔明楼倒是相信的,因为陆明薇往往行事都出人意表,而且对形势的判断也时常惊人的准确。 ap. 一百六十九·看不起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从宝鼎楼出了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傍晚的光有些晦暗,剩余不多的余光照在她的裙子上,给她的米色百褶裙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 崔明楼出了露台扶着栏杆看着,微微眯了眯眼睛。 也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刘元锦啧了一声,他是从隔壁过来的,之前他跟崔明楼在一块儿吃饭,后来见崔明楼要见陆明薇,这才在隔壁暂避,如今一过来便看见楼下长街上上了马车的那个身影。 崔明楼莫名其妙的瞪他:「你阴阳怪气的啧什么?」 刘元锦觉得自己真是冤枉极了,他睁大眼睛看着崔明楼:「您从哪儿看出来我阴阳怪气了?我哪儿敢啊?我就是觉得可惜了!这么好好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都是京城的世家大族,彼此谁不知道谁啊? 再怎么难缠的人刘元锦都碰过,但是真要说起来,还是王威最让人难以忍受。 他是向来都不喜欢王威的。 想到这一点,崔明楼自然而然想到陆明薇和自己说的那些话,便问他:「你跟王威好像一直都很不杜甫,到底是为什么?」 其实大家隐约都察觉得到王威不大好相处,但是王威这个人从前在人前装的还算是不错,并没有人抓住他的什么把柄。 至于锦衣卫,也没有哪个锦衣卫敢去查提督家的家事。 王家发生的事都是隐秘。 之前陆明薇跟他做交易,要从他这里问出些王家的隐秘,崔明楼仔细一思索,还真的有些难。 刘元锦提起王威面色就变得有些不大自然。 但是他到底和崔明楼玩的好,所以崔明楼问他的话,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如实说了:「你还记不记得咱们才十一二岁那阵子?那会儿咱们不是还常在一块儿玩吗?」 他们从前都是一道的,刘元锦和李崇瑞都是崔明楼的伴读,大家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一直都不错,而王威因为身份特殊,也时常在宫中走动,因此彼此之间都是熟识的,甚至有一段玩的还挺好的。 崔明楼自然记得,嗯了一声问:「那然后呢?」 「然后?」刘元锦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怪异,他卷起手咳嗽了一声,似乎是在琢磨着该如何形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阴沉着脸说:「然后,有一回我们在跟着一道去围场行猎的时候,我曾亲眼看见他在杀一只猫儿。」 一只猫? 崔明楼挑了挑眉,敏锐的意识到这里头有些不对,刘元锦可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书呆子,他从小也是跟着他爹在演武场和军中长大的,什么场面没见过?哪怕是死人都见过了。 怎么王威杀一只猫把他给震惊成这样? 仿佛也清楚崔明楼的疑惑,王威耸了耸鼻子:「我这么跟你说吧,他娘的那个孙子他不是人,你以为他只是摔死那猫?他是拿开水烫,剥皮,拿了刀子一道一道去划拉那只早已经死透了的小猫,那猫好似就是太后娘娘赏给王老夫人的那只,后来不是还曾满围场找吗?上哪儿找啊?」…. 他那一次的确是被王威的狠劲儿给吓怕了的。 见过死人,也不是没见过动物被杀,可是确确实实没有见过人是那么去虐杀东西的。 他从那以后就不自觉的开始疏远王威了。 崔明楼也有些了然,他就说王威看上去总是有些古怪的沉默,有时候眼神不像是人,倒像是一头狼。 现在就说得通了,原来是因为他原本就是个疯子。 而且,他想到的也不只是这些,再要多想一些,不免就要想到王威那些莫名其妙的死了的未婚妻了。 怎么就那么巧,凡是跟他 定亲的必定都会死于非命? 怎么王威这么多年就是拖拉着成不了亲? 这么一想,别说是刘元锦了,哪怕是崔明楼都觉得后背有些发冷。 有些人当真是不能用人来形容的。 话说出来了,刘元锦心里轻松的多:「咱们之前在大昭寺为了办桉,不是还跟陆二姑娘说过几句话?我看陆二姑娘真的不错,虽然一看就知道不好惹吧,可人家干脆直接,又长得那么好看,她嫁给王威那个疯子,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下场呢。」 顿一顿,刘元锦挠了挠自己的头,狐疑的自言自语:「说起这个,王威之前的未婚妻可都是没成亲就死了的,陆二姑娘只怕都未必撑得到成亲。」 崔明楼目光锋利的看了他一眼。 刘元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急忙拍了拍自己的脸:「瞧我这张破嘴,说什么话都不过脑子!」 这话若是被别人听见,可是不小的麻烦。 虽然说刘元锦家中家世也不差,可也不能跟王家抗衡。 崔明楼见他自己也知道不该胡乱说话,也没有多说,只是问他:「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还能不能继续往下查?」 说起这事儿,刘元锦没什么精神:「别提了,防我们跟防贼一样,刚进去,杜子明就死了。剩下的秦氏,废了老大功夫才打听到,说是在刑部疯了。」 疯了,那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刘元锦心情因为这个变得有些低落:「我跟你说啊老大,这事儿可真是他娘的憋屈!分明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偏偏查不出来!现在一个死了一个疯了,还能往哪儿查?就是便宜了......」 他做了个口型。 崔明楼倒是要镇定的多,事实上若不是在皇觉寺的时候陆明薇通知他,让他去和唐晚舟通风报信,只怕当时事情就被王俊山给摆平了。 如今至少还有了些水花,而且崔太后回去跟永昌帝说过之后,永昌帝如今心中也必定是已经对鲁王有了怀疑的。 什么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就比如鲁王要设计陷害周王,那也不是一上来就先盯着周王,那也得草灰蛇线,先拿韦家来练手,从韦家再想法子拉周王下水。 【鉴于大环境如此,他看着刘元锦进了房间,澹澹道:「一口吃不成胖子,慢慢来。」. 秦兮 一百七十章·大喜事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到家的时候,家中似乎是来了客人,眼看着二门处的一辆马车,她挑了挑眉,还没说话,二门处的管事婆子已经飞快的跑上来行礼了,见陆明薇看那辆马车, 带着几分殷勤的笑了笑,解释说:“这是.是.” 似乎也不知道怎么说,犹豫了片刻才说:“是林夫人的马车。” 以前林氏在的时候,林夫人来,那就是正正经经的丈母娘来女婿家,排场那可不是如今能比的。 现在么, 真是时移世易了。 想到刚才林夫人急匆匆进去的样子, 管事婆子对着陆明薇笑的更殷勤了。 陆明薇点了点头, 林夫人之前便已经去过韦家,只是被韦太夫人不留情面的给赶走了,她如今得罪了王大夫人,林大人自己又是泥菩萨过江,被林氏的事拔出萝卜带出泥,闹的灰头土脸的,现在会回过头来找自己的便宜女婿帮忙,也是正常的。 毕竟从前陆显宗耳根子就软的很,若是耳根子不软,也不能被林氏母女哄着这么多年了。 她带着几分戏谑的去了花厅,还没进门,便听见一道尖锐的声音在高声叫骂。 边上的百合也听的清楚,面色顿时变了变:“姑娘.” 陆明薇扬手, 里面的声音便更加清晰的传了出来:“你算是什么东西?人家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不过就是个被休了的弃妇,人家邵家不要了的,你在这里管着陆家的中馈,名不正言不顺, 你竟也不知道害臊吗?!我跟你父亲在说话,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小辈来插嘴?” 陆明薇的眼神陡然冷锐起来。 这些话无疑是在讽刺陆明惜的。 林夫人这个向来菩萨一样的人,竟然也端不住那副菩萨面孔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逼的走投无路了,才会在这里发疯。 她提起裙角进了门,才掀开帘子,便见到了坐在主位上面色难看的陆显宗。 林夫人这时候正坐在地上大哭。 看起来丝毫不像是那个知书达理的清流贵妇,倒像是街边的泼妇。 她莫名觉得有些想笑,之前因为林夫人对陆明惜出言不逊的怒气也消散了。 跟一个手下败将,有什么好计较的?看她失败,看她撒泼打滚,看她装疯卖傻,就已经是最大的报复了。 陆显宗一眼就看见她,如今他最在意的就是这个即将嫁得贵婿的女儿,她更知道陆明薇对林氏和林夫人有多憎恨。 现在被陆明薇撞见林夫人在发疯,他一时之间又心虚又有些尴尬,急忙喊了她一声,便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去打发林夫人:“夫人, 该说的我之前都已经跟您说过了, 这事儿是林氏她自己自作自受,她害的我原配含恨而终, 又差点儿害了我亲儿子,难道您还要我忘记这一切,去跟国法作对?” 他叹了口气,因着陆明薇回来更加不留情的想把林夫人快些给打发走:“这件事以后都不必再说了,再说,我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她现在一身的罪过,谁都不能把她救出来!您还是不要再在这里胡搅蛮缠了,哪怕您不顾我,也顾着些琳琅和阿松的体面吧!” 这就是威胁了。 陆家还有两个孩子是林家的外孙呢,以后不管怎么说,这两个孩子总不能不认外家。 可若是林夫人再胡搅蛮缠逼得太急,那陆显宗可能连这两个孩子都不要了。 那到时候林家才是真的难堪。 陆明惜始终只是带着点儿冷笑看着这一切,对她来说,林夫人的那些话半点儿影响都没有。 反而林夫人骂的越狠,越是发疯,就越是证明现在林家的日子不好过,她开心看戏都来不及。 她见陆明薇挨着自己坐了,还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陆明薇知道姐姐生自己的气,讨好的对着她笑的眼睛弯弯。 姐妹俩谁都没把林夫人当回事,林夫人气的心口都痛,失魂落魄的看着陆明薇,忽然阴恻恻的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实在是太过诡异了,大家都被她给吓了一跳。 尤其是陆显宗,他被林夫人的笑声弄的有些头皮发麻,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我笑是因为高兴啊。”林夫人意味深长的盯着陆明薇看:“陆二姑娘现在是春风得意,谁不知道陆二姑娘即将飞上枝头?我是替陆二姑娘高兴呢!” 她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我就等着看,陆二姑娘到底能过成什么样!” 陆显宗还以为自己能做王威的岳父,能做王俊山的亲家呢,林夫人看着陆显宗又笑了几声。 陆显宗被她看的后背发毛,只觉得林夫人怕是疯了,急急忙忙的让了几个管事妈妈进来,半哄半劝的总算是把林夫人给拉出去了。 他自己也跟着出去。 虽然现在他对林家的事烦得要命,但是若是只让下人去把人弄出去,到时候传扬出去名声实在不好听。 他还是要做一做表面功夫的。 他一走,陆明惜便问陆明薇:“你去哪儿了?” 出去了一下午,今天韦家还派人过来了,接着送东西的由头,其实是打听陆明薇的消息。、 陆明惜便知道妹妹肯定是没去外祖家,既然没去外祖家,那能去哪儿? 揉了揉眼睛,陆明薇小声回答她:“是去见了个朋友,为的就是打听一些消息,没什么事。” 听见她这么说,陆明惜一时之间情绪复杂难言:“你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跟你说的话你也听不进去” 她戳了戳陆明薇的额头,垂下眼来说:“我跟外祖母商量过了,想把你送到咱们家在苏州的庄子上。” 总不能真的看着陆明薇跟王威成亲。 陆明惜想了这几天,想出个主意,想让陆明薇称病,把她送到苏州去,住上个一年半载的,看看王家是不是能够等得住,反正急着成亲的也不是她们。 不能跟王家硬着来,那便本身只剩下一个拖字,陆明惜和太夫人想出这个主意,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办法。 (本章完) 一百七十一·遭报应 - 闺门荣婿 - 秦兮 林夫人拖着一身的疲惫回了家。 陆显宗倒是把姿态给做的足足的,不仅送她到了轿子上,还特意趴在外头给她磕了几个头,情深义重的样子。 把她恶心的够呛。 她这才知道,男人若是狠心起来,是不分对象的。 从前陆显宗能够为了林海潮瞒着发妻在庙里偷欢,能够为了吉云师太的几句话就把女儿送走,现在就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把林氏踩到泥土里。 哪里有什么真正的感情? 林海潮直到进诏狱之前,都还对陆显宗极有信心,觉得自己跟陆显宗之间情谊深厚,又有儿子护身,也不知道她现在若是看到陆显宗这副嘴脸,会是个什么心情。 她脑子里一时之间混乱无比,一会儿想着林亮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不能脱身的了,一回又想着若是林海潮也再不能出来,那林家到底该怎么办? 想了一路,却还是没想到个真正的法子,她整个人都难受的要命,回了家顾不得什么只想先休息休息, 一下马车却发觉自家情形不对,家中的下人不知道怎么的一个个都面色古怪,看见了她回来也都躲躲闪闪的。 她原本便是满心的怒气和烦躁,现在看到这副样子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林家还没完全倒下呢,这些人一副哭丧的样子哭给谁看? 她握着林妈妈的手冷冷的吩咐:「这些人若是不会做事,便都不要做了,叫个牙婆来把二门处这些下人都给卖了!」 反正家里也不缺这些下人。 林妈妈也知道她现在是正生气,也不敢劝,只是弯着腰答应了一声,便搀扶着她往里头去。 二门处的婆子这才怕了,抖抖索索的扑到林夫人跟前跪下,吓得满脸是泪的回话:「夫人,不是小的们怠慢,是.....是家里出了大事,二姑奶奶,二姑奶奶回来了!」 家里一共就只有两个姑奶奶。 林海潮现在是在诏狱,已经出了事了,二姑奶奶不就是小林氏? 一听说小女儿也出了事,林夫人面色变了变,也来不及再跟这些丫头婆子计较,快步回了上房。 果然,才到门口,她就听见里面有哭声和呵斥声传来。 哭的是小林氏,训斥的声音自然是来自林大人的。 林夫人抿了抿唇,紧绷着脸快速上了台阶进了屋,一眼就看见小林氏哭着趴在桌上,而林大人正怒容满面的在上首坐着。 地上满是碎瓷片,林夫人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是丈夫生了气。 她忍住恼怒,扯了扯嘴角走上前站在林大人边上:「什么事儿生这么大的气?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您怎么不但不哄着劝着,反而还这么训斥人?」 她会这么说,是因为林大人一直都十分宠爱两个女儿。 不管是林海潮还是小林氏,在林大人跟前都是十分得脸的。 林大人这次却丝毫没有任何消气的意思,他额头青筋都爆出来,指着林氏冷笑:「为什么训斥人?!你问问你的好女儿,这个节骨眼了,她还做了什么事!」 林大人自来沉默寡言,在家里的事上头更是很少发言,能够让他现在这么愤怒,事情可能确实不小。 林夫人顿时觉得有些头痛,呼了口气才去问小林氏:「海音,到底怎么回事?」 之前她就已经跟女儿提过,现在家里正是多事之秋,让她在曾家要缩着尾巴做人,怎么女儿还是惹出了事端? 小林氏满腹的委屈,听见母亲也这么质问自己,立即便受不住了,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哭着问:「我做了什么?我能做什么?曾家的人欺人太甚了!」 林大人立即在边上猛地拍了一 下桌子:「你给我闭嘴!都是我们把你给宠坏了,宠的你不知道天高地厚,宠的你连脑子都没有!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就一点儿委屈都不能忍?非得把事情闹的这么僵,现在你以为你还是从前的林家二小姐吗?!」Z.br> 这话说的就太过明显也太过伤人了,小林氏的眼泪一下便如同泉水一般冒出来,委屈至极的质问林大人:「我忍,我怎么忍?他在外面养外室都四年了,我儿子都才满月,他那个外室都已经两个孩子了!现在他还要把外室抬回来,要当平妻,您让我忍,我怎么忍啊?!」 林夫人惊住了。 她睁大眼睛问:「什么外室?谁的外室?」 是说曾大少爷吗? 他竟然在外面有外室?! 林夫人不可置信,在她印象里,曾大少爷一直都是温文尔雅,仪表堂堂的,这么一个看上去干干净净的孩子,说他在外面养了外室,而且还养了四年多了? 那岂不是比林海音嫁给他还要早? 也就是说,林海音嫁过去之前,他就已经有私生子了! 这可真是太荒谬了! 林海音彻底绷不住痛哭起来,最近家里的事早就已经让她压力倍增,现在丈夫在外面养外室的事更是给了她致命一击,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敌人伤害你还好些,还不会这么痛,身边人的背叛和欺骗才是真正让你痛入骨髓的。 她嚎啕大哭:「娘,就是曾斌的外室!他跟那个女人青梅竹马,在娶我之前就已经暗通款曲了,之前一直瞒着我,瞒的死死的,现在见咱们家出了事,这才遮不住了,也不想藏了,臭不要脸的要把那个女人和孩子接回来,说是要她做平妻!她做平妻,我算什么?!我以后在曾家哪里还有地位可言,我就成了个笑话!」 她跟曾斌大吵一架,闹的不可开交,还把曾斌的脸都给挠烂了。 曾夫人自然是偏向自己儿子的,口口声声的要她反省,她被气疯了,哪里还真的反省?气冲冲的就跑来了娘家。 谁知道父亲不但不给她出气,不跟她站在一起,反而训斥她不知道忍让。 她真是失望极了。 林夫人觉得后脑勺嗡的一下,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断裂了,以至于她一下子头晕眼花,连身边的人在说什么都听不见了,轰隆一声倒在了地上。 一百七十二·水火间 - 闺门荣婿 - 秦兮 林夫人一倒下,林大人跟林海音终于也不吵不哭了,两父女气冲冲的对视了一眼,忙着去把林夫人给搀扶起来。 折腾了一通,林夫人总算是醒了过来,醒过来头一件事便是攥住了小林氏的手腕:「你婆婆那边怎么说,也答应了要让那个人女人进来做平妻?」 小林氏带着哭腔点了点头:「是,那女人家中也是做生意的,从前曾家自然是看不上她,觉得她家中无用,可现在.....」 现在林家风雨飘摇,谁不知道林家是要倒了。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自来就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林夫人闭了闭眼睛,心里又酸又痛,忍着眼睛的酸痛问她:「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跟曾斌说过了吗?」 女儿成亲以来把曾斌拿捏的死死的,她还以为曾斌是被女儿吃定了,无论如何都翻不出什么风浪来,谁知道人家原来早就已经脚踏两只船了。 起曾斌更是绝望,勐地摇了摇头,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没用了娘,他完全跟变了一个人,我说的话他现在哪里听的进去啊?口口声声都说我是个骗子,说咱们林家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她说不下去了,呜咽着哭了。 曾家欺人太甚,她要回娘家,曾家连拦都没有拦,只是把孩子给扣下了,说孩子是姓曾的,她要走就自己走,不许把孩子带走。 这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曾家现在是根本不把林家当成亲家,反而是巴不得能够快些把林家给甩掉。 林大人还在边上皱着眉头沉声呵斥:「就算是如此,那又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家里出的事,出了这么多事,家里现在本来就是多事之秋,你若是再又出事,那家里怎么办?」 难道还要抽出心思来处理跟曾家的关系? 何况,若是还是姻亲,不管怎么样,林家出了什么事,曾家总是还要伸伸手的,可一旦两家真的从此闹翻,那曾家便更不可能出手帮忙了。 小林氏忍无可忍,见到了这个时候父亲还说这样的话,便咬了咬牙反问:「爹,他们现在是什么意思难道您真的不知道?这外室的事早不闹出来晚不闹出来,偏偏就是咱们家出事就闹出来,无非就是人家不想再跟咱们有什么牵扯了,这是在用这件事故意恶心我,逼着我呢!就算是我忍住了又能如何?您觉得曾家难道还会帮忙吗?」 林大人一下子被女儿说的哑口无言。 林夫人也沉沉的吸了口气:「海音说的对,现在曾家也靠不住了,他们这样无非是在告诉众人,他们不会帮林家,也不会看在姻亲的关系上就对咱们更客气.....老爷,别逼她了,曾家已经是如此了。」 林大人面色晦暗的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半响,冷不丁的忽然冒出一句话来:「真是后悔啊!」…. 林夫人强撑着转过头去看他:「后悔什么?」 后悔把女儿嫁给了曾斌吗? 也是,想不到曾家会是这么的狼心狗肺。 她叹了声气,安慰林大人:「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老爷别想这么多了。」 「不!」林大人面色阴沉,垂着眼冷笑了一声:「我想的到的,我早就该想到,这么多年来,我早已经改想清楚,当初就不该行差踏错!」 林夫人惊讶的看着他。 林大人勐地砸了桌上的花瓶,又开始去砸摆着的香炉,将帐子也给扯了下来。 林夫人和林海音都被他吓了一跳,林夫人更是已经惊恐的喊了起来:「老爷,你干什么?!」 林大人自嘲的扯了扯 嘴角:「我把这些东西都给砸了啊,反正再过几天,它们也都保不住了。或者该说,反正这些东西,从一开始也不应该属于我们的!」 林夫人被气的头晕目眩,忍不住扯着嗓子喊他的名字:「林宏亮,你疯了吗!?」 「我是疯了!我若不是疯了,就不会顺着你,就不会让海潮去勾引陆显宗!」林大人愤怒至极,从脸到脖子都是红的:「当年韦家对我们恩重如山,我在登州出事,是韦家想尽办法救了我,也救了你们,搬来了京城之后,也是韦三小姐帮你们,给你们买屋子,置办东西......」 如果能够一直这么下去,她们会跟韦家关系很好。 哪怕不靠着嫁给陆显宗,有韦氏帮忙,林海潮也能嫁一户不错的人家。 或许没有陆家那么显赫,但是至少是清清白白的,不必提心吊胆,也不必费尽心思的去害这么多人。 最终闹到无法收手的地步。 他实在太愤怒了,林夫人一时竟也不敢再刺激他,只能扬声喊人,想让人把林大人给搀扶出去。 可是谁知道没等来自家的下人,反倒是等来了顺天府的人。 林夫人一下子冒出了冷汗。 林大人也终于不再乱砸东西了,他此时已经异常的平静,站在原地挑了挑眉:「不知道陈大人到此,有何贵干?」 陈推官笑了笑,还和气的朝着他拱了拱手:「林大人,奉命来请您前去协查一桩桉子,还请您给个方便。」 林宏亮看了林夫人一眼,面露自嘲。 林夫人跟他夫妻这么多年,一看他的眼神就明白过来了----是这些年的事事发了! 林家清流出身,毫无任何背景,这么些年能够置办这么多产业,送两个女儿风光大嫁,又给儿子娶得高门儿媳,若是不贪,哪里能来这么多银子? 从前是有陆家挡着,加上还有曾家填补亏空,所以事情一直都没有爆发。 可如今,事情已经压不住了。 林夫人双眼一番,又晕了过去。 林宏亮到此时反而心平气和了,看着女儿哭个不住,还安慰女儿几句:「你既然回来了,也别回去了,就好好照顾你母亲吧,等她醒了,让她把家里的事看看能处置的,便都处置了,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林海音如今吓得连哭都不敢了,眼睁睁的看着顺天府的人把林宏亮给带走,趴在林夫人床边整个人都瘫在地上。. 秦兮 一百七十三·不懂事 - 闺门荣婿 - 秦兮 林家的事儿不可避免也传到了陆家。 出了这么大的事,虽然知道陆显宗靠不住不会管,可林夫人还是派人去知会了陆显宗一声。 陆显宗烦得要命,他当然不想理会林家,现在林家被卷入宝川公主次子被害的案子,又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搅合在一起,想再翻身是比登天还难了,这种情形,陆家再跟他们来往,半点好处没有不说,以后反而还可能触怒韦家跟陆明薇,太不值当。 可是要完全撂开手吧,又显得太过薄情了。 他左思右想,让账房支了三千两银票给林家送过去。 现在家里的事都是陆明惜在管,所以账房上一下子有一笔这么大的开支,自然是也报到了陆明惜那里。 她看一眼就明白了。 边上的柳溪轻声问她:「姑娘,这事儿是不是要跟二姑娘说一声?」 陆明惜淡淡摇了摇头,根本没有放在心里:「三千两银子是个很合适的数字,给了便给了吧。不必和明薇说这些。」 她不让说,是怕影响陆明薇去王家的事儿。 本来王家这门亲事就够让人糟心的,陆明薇说自己是有别的打算,作为姐姐的,不能给她帮上什么忙,那至少也别拖后腿。 底下的人都答应了,可没想到最先知道这事儿的反而是陆琳琅。 陆琳琅哭着闯进陆明惜房里,柳溪皱着眉头在外头拦着她都没拦住,一闯进屋子里,就抹着眼泪问她:「大姐姐是要把人逼死吗?我外祖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就算是再恨我娘,难道不能看在我和阿松的面子上,伸手帮一帮?现在给三千两银子,这是打发谁呢?!」 她知道现在家里什么事都是陆明惜在做主,哪怕不是陆明惜做主,这三千两银子给的也太小气了,肯定是陆明惜和陆明薇的主意。 陆明惜淡淡的抬着下巴看了她一眼。 她自来就不喜欢这个继妹。 从小时候开始,陆琳琅就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她抢也抢的很有技巧,小时候同样的布料做出来的衣裳,分明都已经分好了,她也要撒娇撒痴的从陆明薇那里抢回去。 陆明薇小时候都在登州,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每次一回来,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不是撞了推了陆琳琅,便是言语上有得罪的。 反正这人就是如此,从小到大都不会好好说话,要什么东西也都从来不肯直接承认,非得人家亲手把东西送到她手里,跪着求她赏脸收下,她才心满意足。 只可惜她还是太嫩了,不知道时移世易今非昔比的道理。 淡淡的将手里的账本拿给了柳溪,陆明惜正眼都没有再看陆琳琅:「你若是觉得三千两银子太多了,也可以让账房追回来。」 陆琳琅睁大了眼睛:「三千两银子算什么?!你当我外祖家是要饭的吗?」 「三千两银子是你外祖父二十年的薪俸了!」陆明惜说的斩钉截铁,手里的杯子砰的一声放在桌上:「小孩子家家的,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三千两银子,说的可真是轻巧。你可知道这三千两,是京城许多人家嫁女儿给的所有的嫁妆的总和?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谁给你的本事来质疑我质疑父亲的分配?再说,你是林家的外孙女,我可不是!我母亲是怎么死的,你难道不清楚?!若是你不清楚,那你就让你的母亲和你的外祖母来跟我说!这个家里,还轮不到你来做我的主!」 陆明惜自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可她的高高在上是不跟你计较,懒得跟你废话,从来没有这样疾言厉色的训斥的时候。 陆琳琅一时脸面上有些挂不住,嘴唇张了张想要反驳,可对上陆明惜冷淡中带着嘲讽的表情,竟一时说不出话 来。 而陆明惜却已经去吩咐柳溪:「把二姑娘身边的人叫进来。」 陆琳琅警觉的问她:「你要做什么?!」 陆明惜没有理会她,很快她的奶娘冯妈妈和贴身丫头紫嫣紫玉几个人便都被叫进来了,低眉顺眼的跟陆明惜行了礼,站在一旁不敢动。 喝了口茶,陆明惜将她们几个人都看了一遍,当着陆琳琅的面挑了挑眉,又把曾家媳妇儿叫了进来,沉声道:「让她们都去庄子上吧,既然服侍不好三姑娘,养着她们也没什么用处。」 紫嫣跟冯妈妈两个人都是陆琳琅跟前最得用的,两人也是柳氏选的人,现在一听说直接要被送到庄子上去,两人都腿脚瘫软的瘫在地上,一下子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竟然要送走自己的心腹们,陆琳琅再不管家里的事也知道,现在这个家里,若是说还有人对她们姐弟忠心的,那就只剩这些母亲在的时候精心为自己挑选的下人了。 现在陆明惜却连这些人也要送走,她一下子大哭起来:「你欺人太甚!你凭什么处置我的人?」 陆明惜连一句话都再懒得理会她,对着曾家媳妇儿摆摆手,曾家媳妇儿立即便招手喊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仆妇进来,也不管那些人的哭喊,直接了当的拿了抹布随手堵住她们的嘴,干脆利落的把人拖走了。 房里只剩下陆琳琅的哭声和叫骂声。 陆明惜也不管她,任由她哭,转头便有条不紊的当着她的面给她重新挑了几个伺候的人,又对她们吩咐:「三姑娘哭的都魔怔了,带着她下去好好休息休息,也让她醒醒脑。」 不过片刻之间的事儿,陆明惜就把陆琳琅身边柳氏留下的所有人都给打发了,现在谁都知道大小姐这是要立威了,都不敢耽误,急急忙忙便半哄半劝半是拉的把陆琳琅拽出去了。 陆琳琅简直不敢置信,她推开几个丫头,抬脚朝着陆显宗的书房飞奔,也不管陆显宗正在见客了,哭着喊着要父亲为自己做主。 书房里顿时乱作一团,那些伺候的小厮又不敢去真的拦着受宠的三小姐,一个个的都不敢动,陆琳琅冲了进去。 一百七十四·解决她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显宗原本便忙的不可开交,他衙门里有些事交接的不是很顺当,所以他的同僚便趁着今天来跟他盘一盘文书记录。 谁知道都还没坐下多久,就被陆琳琅给打断了,而且场面闹的还不好看。 京城现在谁不知道他岳父家里出了大事,最近他没少被指指点点的议论,现在女儿这么一哭,同僚的眼神都意味深长起来。 他又是恼怒又是难堪的先安抚了同僚,将陆琳琅叫到偏厅去,强忍着怒气问她是什么事。 陆琳琅委屈至极,哭哭啼啼的把陆明惜送走紫嫣和冯妈妈的事情说了。 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但是陆显宗却只觉得厌烦。 他没好气的呵斥:「送走了就送走了,不过是几个下人,能有什么大不了的?难道咱们陆家还缺了几个伺候你的人!?你可真是被你娘给宠坏了,半点眼力见都没有,最近家里发生这么多事,你心心念念的还是几个下人!」 陆琳琅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父亲说出来的话。 那个从前她说一句厨房的饭做的不好,就会把厨子换掉的父亲,此时此刻却觉得她的贴身心腹全都被换掉了,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想要得到的安慰不仅没有得到,反而还被训斥了一番,这一切都让她觉得不可接受。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huann.换源,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可是有时候,你不接受也没有任何办法。 陆显宗厉声呵斥:「伺候三小姐的人呢?!你们都是死人吗,大姑奶奶说的话便是我的话,以后再有纵着三小姐混账的,都给老子滚!」 外面站着的人都被吓得不轻,面色发白的进来把陆琳琅给拖走了。 等到晚间,陆显宗提起这件事,饭桌上众人都放了快子。 陆明惜面不改色的垂眼:「琳琅嫌弃您给的三千两银子太少了,我说她没有见过世面,不知道三千两银子是一笔多大的数目。现在的林家千疮百孔,这世上的人都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三千两已经足够林家安顿好那些小辈了,至于林家全家,难不成咱们还得负责他们所有人?那可真是.....哪怕是咱们有银子,也填不满的无底洞。」 林家贪墨的事儿,陆显宗怎么会半点消息都不知道? 他一听就知道陆明惜是所有事都想到了,抿了抿唇顺着她的话点了头:「你说的是,咱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那三千两银子都是他私底下给的,都没告诉陆明薇和陆明惜,就是怕她们心里不痛快。 可陆琳琅这个蠢货! 真是被林氏宠坏了,三千两银子被她说的和三两银子似地,还专门跑到陆明惜那里去闹事。 他深吸了口气:「都是琳琅不懂事。」 「她是有些不懂事。」陆明惜直言不讳,看着父亲澹澹的说:「她也不小了,不如寻一门亲事,定了亲长大了,心思自然也就沉下来了,省的在家中耽误。」 …. 陆显宗从前是打着待价而沽的主意,可现在这情形,林氏出事,陆琳琅的价值也大打折扣,留在家里也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娶她回去。 所以现在开始相看倒也不是坏事。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既如此,这件事便交给你去办吧。」 顿了顿,他到底是有些不放心,清了清嗓子才说:「挑个差不多的,总得人不错。」 陆明惜心里有些嘲讽。 当初邵君庭是个什么样的人,陆显宗可没有管。 现在的王威是个什么样的人,陆显宗也没有关心。 说到底,他对林氏和林氏所出的孩子还真是有几分真心的。 不过,这些也不重要了,人只要想清楚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那么对于那些得不到的本来便会看澹和释怀。 她嗯了一声:「我知道,明天便会请族里的几位姑太太和伯祖母来,问问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陆显宗这才放心,唉声叹气了一阵,抱怨陆琳琅不争气,等到觉得陆明惜大约不那么生气了,才问她:「对了,明薇准备的怎么样了?明天你陪着她一道去王家,可要叮嘱她,什么事都要三思而后行,不能莽撞!」 他现在最关心的无非也就是这件事了,就是怕陆明薇性子倔强,到时候把好好的事儿弄糟了。 家里闹的事,陆明薇是当天晚上才知道的,她下午又出了一趟门,回来的时候去看囡囡,才从蔡妈妈嘴里知道了陆琳琅闹事的事。 囡囡半点也不喜欢陆琳琅,看了小姨一眼,轻声说:「娘亲没有理她,还把她身边的奶娘和丫头都给卖了。」 陆明薇嗯了一声,摸摸她的头:「放心吧,你娘不会受欺负的。」 便去隔间看陆明惜。 陆明惜正在翻看什么东西,见了她进来还在翻,只是随口说:「坐吧,也不知道你最近到底是在忙些什么,成天都在外面乱晃,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伤口又还没好,自己也要当心,王家那些人只怕也派人跟着你,你自己在做什么,自己心里也要有数,别被人抓了把柄。」 陆明薇没有答姐姐的话,坐在她对面托着下巴看着她问:「你在看什么?」 身边的丫头送了点心上来,陆明惜喝了口水,眼睛都没多看一眼:「在看名册,给她挑个合适的人家,把她给嫁出去。」 陆明薇手里的动作就顿住了:「嫁出去?」 「对啊。」陆明惜理所当然的扯了扯嘴角:「不把她嫁出去,还让她在家里三天两头的这么闹?她算是什么东西,从前懒得理会她,她就真的把自己当回事了,今天敢为了林家明目张胆的来挑衅我,过几天就会做出别的事来了,做什么把这么一个碍眼的东西留在家里恶心我,解决了就是了。」 这就是陆明惜一贯以来的处事态度。 对于一切麻烦,她都不会拖泥带水。 邵君庭是,现在的陆琳琅也是。 谁让她不开心,她就远离,或是想办法让这麻烦消失,世上的事还有那么多,她才懒得跟一群麻烦的东西纠缠。 秦兮 一百七十五·满心怨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惜对妹妹自来是掏心掏肺的,她从前能在邵家忍那么久,无非也是因为怕若是和离影响了弟弟妹妹的前程和婚姻。 如今到了这个时候,陆明薇早已经不是那个羽翼未丰的小雏鸟,许多话自然更可摊开来直接说了。 「她娘是害死我们母亲,又想害了你和云亭的人。」陆明惜垂下眼帘:「若是说我们之间能有什么姐妹情,那就显得太假了,留着她在这家里,无非就是给她继续恶心咱们的时间和机会,何必如此,早点打发了,对大家都好。」 对于这一点,陆明薇倒是丝毫意见也没有。 她原本是想要好好的对付陆琳琅的,可是事实上,陆琳琅只有在林氏和林夫人的护持之下才能风光,没了她们两座大山,陆琳琅不过是一只拔了爪子的猫,抓人都是抓不痛的。 痛打落水狗也不用打这种,何况陆琳琅这性子,以后就算是嫁出去了也未必能过的好。 她嗯了一声,打算都听姐姐的。 陆明惜的动作也十分快,第二天便果真请了族里的几位姑太太和另一位长房的伯祖母过来,请她们帮着相看陆琳琅的婚事。 她雷厉风行,行事又果断,家里一听她的打算,就知道这是都准备好了的,倒是也都答应了回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陆琳琅被锁在屋子里,气的一天要摔好几套的摆设和茶具。 一开始丫头还去领回来,等到后来,陆明惜知道了,干脆便不许库房再给她换新的。 解决了这事儿,陆明惜才带着陆明薇正式去王家做客。 王家虽然没有爵位,可是外面都传言说,这次王老夫人六十大寿,圣上便会赏赐王家爵位。 这也是朝廷一早就有了的传言。 也正因为如此,王家的地位无形之中又被拔高了一大截,王老夫人的寿辰还未至,送礼的人就已经快要把王家的门槛给挤破了。 王家上下都忙个不停。 王三太太却得了清闲,躺在竹床上品着家里刚酿出来的菊花酒,喝一口放下,对着东苑的方向冷笑了一声。 家里都知道她这个时候不痛快,底下伺候的人就更清楚了。 没过一会儿,王三老爷急急忙忙的从外头进来,累的出了一脑门的汗,见了桌上的菊花酒立即便笑了起来:「还得是你会享受,人人都在外面忙的跟陀螺似地,停都停不下来,你倒是好,躲在这里喝着酒吃着点心!」 【鉴于大环境如此,说完便将丫头倒上来的酒一饮而尽,啧了一声又指了酒杯,示意丫头给满上。 王三太太皮笑肉不笑的翻了个白眼:「哟,这会子嫌弃我清闲了?我倒是想忙活呢,谁愿意让我忙活啊!」 说到这个她就一肚子的气。 一家子的妯里,人人都分了事做,厨房上的采买、客人的名单、登记收到的礼物,桩桩件件都是事儿。…. 桩桩件件也都是能往自己口袋里拢钱的好事儿。 可偏偏这些事儿每个妯里都分到了,就只有她一个人被排挤在外头。 这是什么意思?! 王三老爷自然也听出自家媳妇儿的满腔抱怨,咳嗽了一声,酒也不喝了,陪着笑哄她:「行了行了,你有这清闲还不好啊?我看大嫂和二嫂她们累的都不行了,哪儿有你这么舒服呢?咱们不受那累!」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王三太太更气了,她一把将丈夫给推开,没好气的指着他:「我说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京城里头在勋贵圈里的谁不是人精啊?这种家里头的大事儿,我莫名其妙没病没灾的偏什么事儿都没分给我,我算什么?若是不知道的,还要以为我做了什么事儿在这王家没法儿做 人了!」 王三太太的火气大的惊人,王三老爷也心知肚明,叹了口气把酒杯给放下了,抿着唇叹气:「我的祖宗唉,我也知道你委屈,你生气,可谁让你得罪了大嫂呢!大嫂她的为人你也不是不知道,那哪儿是能受委屈的主儿啊?你三番两次的挑衅人家,现在她腾出手了,怎么可能让你好过?」 王三太太的怒气一下子被点燃了,砰的一下将杯子摔在桌上:「我挑衅她?她自己儿子是个什么东西难道自家人还不知道?这么多年了,我不过说了两句实话罢了,她就这么明摆着不给我脸!说到底,不都是仗着大哥有本事,宠着她么?是我活该,是我自己没本事,行了吧?!」 最近府里喜事多,她这么激动,王三老爷急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巴:「行了行了!你看你,又没说你什么,你激动什么?今天可不是什么平常日子,今天陆家姑娘上门来做客,娘再三交代,不许出什么差错的,你可别在今天闹出事来,平常闹点儿口角,那大嫂挤兑挤兑你也就罢了,今天若是闹出什么事,可不只是大嫂找你麻烦,娘跟大哥哪一个都不能放过你!」 若是只提王大夫人,王三太太必定是不服气的,可是王三老爷把王俊山和王老夫人都搬出来,王三太太满心的怨气便顿时化作了乌有。 她心里清楚的很,自己丈夫说得对,今天相看陆明薇是府里的大事,王威的婚事多年没有着落,如今总算是有一个王大夫人和王老夫人都满意的人选,这件事是万万不能出什么差错的,谁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那王老夫人和王俊山真不可能善罢甘休。 她甩开了王三老爷,气不顺的冷哼了一声:「那大不了就要了我的命,这总行了吧?!一家子人欺负一个小姑娘,也不嫌害臊!这是逼着人往火坑里跳呢,就他们那样儿,能怎么好好对人家姑娘?」 王三老爷瞪了她一眼:「行了你,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你可管好你那张嘴,别最后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 王三太太没好气,整理了自己的衣裳转头就要走,还没走出几步却又被王三老爷给叫住,王三老爷看她一眼:「回去换件衣裳,你去老夫人房里去。」. 秦兮 一百七十六·两妯娌 - 闺门荣婿 - 秦兮 王三太太白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我在你眼里就是个无事生非的,合着你们一家子上下都齐心协力,只有我是个外人,是吧?!那要不,你干脆休了我,再找个能给你大嫂溜须拍马的,你也就满意了!” 这话便说的太过头了,王三老爷也紧跟着从竹床上起身,拉了她一把又捏了捏她的腰:“我可真是拿你这张利嘴没办法,你给爷老实点儿吧,爷要是不帮你,今儿还专程挑个时间过来提点你?你快过去,现在陆二姑娘已经进府来了,正往老夫人那儿去呢。你只要今天表现好,从前的事儿,那也就一笔勾销了。” 在这个府里,一切都是靠着王老夫人,但是王老夫人总归是会老的,人老了自然便要把权力转移给下一代。 若是说府中人人都有能耐,那凭借着王老夫人的身份,那倒是人人都能高官厚禄,可问题是,龙生九子尚且子子不同,何况是寻常人呢? 王家除了王俊山是个人物,天不怕地不怕,本事也大之外,其他的人真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 既然平常,那就得靠着大哥过日子,否则的话,等老夫人一去,这府里分了家,以后谁还给他们面子? 这个道理王三老爷明白,其实王三太太也不是不明白。 可她就是跟王大夫人不对付。 她翻了个白眼,瞥了王三老爷一眼,见王三老爷都已经快要翻脸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哼了一声:“我丑话可说在前头,好话我能说,可我也不能卑躬屈膝的给大嫂端茶递水,反正横竖是她娶儿媳妇,我总不至于坏自家人事儿就是了。” 这话说得总算是像点样子了,王三老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欢天喜地的笑了:“就等你说这句话了,你说说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非得跟大嫂僵着呢?” 王三太太欲言又止。 不过她最终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回去换了一身衣裳,便过老夫人的院子去了。 王老夫人的院子从来就没有冷清过,暂且不提那些时时刻刻都想着过来套交情的勋贵夫人和各路太太姑娘们,便是自家晚辈,怎么可能冷落了家里这位老祖宗? 而最近因着老夫人寿辰将近,这份热闹便更是到达了顶峰。 王三太太到老夫人院子里的时候,院子外头都已经挤满了人,那都是各位夫人们带来的贴身伺候的丫头媳妇子们。 普通的下人都在外院等着,王家自然有地方招待她们,能进到这里的,都已经是各位夫人跟前得脸的仆妇了,可仍旧还是把院子挤得水泄不通。 王三太太摇了摇手里的扇子,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是家中的三太太,自然是有人让出一条道来给她走的,她也目不斜视的进了院子,才上了台阶,便听见里头如海潮一般的笑声。 等到有下人喊了一声三太太来了,她顺着打起的帘子走进去,看见了一屋子穿的繁花锦簇的夫人们,顿时堆出一脸的笑意来,亲亲热热的走到王老夫人跟前喊了一声娘,又去给王大夫人打招呼。 今天是个不错的日子,王大夫人心情好,自然不会跟王三太太一般计较,含笑冲着三太太点了点头:“三弟媳过来了?大家都等你呢。” 王老夫人便更是对三儿媳自来不错,见她今天主动过来,知道是认了错低了头,心里也高兴,便笑着斥责她:“可不是,这么多人,就单等你一个。” 三太太是惯常会奉承老夫人的,此时自然笑的满脸春风:“娘和大嫂对我好,才纵得我这样逍遥自在。” 众位夫人们察言观色,都笑着岔开话题。 陆明薇感兴趣的挑了挑眉。 她前世没事,别人都在忙着相夫教子,忙着跟姨娘妾室们斗,唯有她,是真的一天到晚无所事事,既然没事做,那世上的一切事都得关注,否则的话,迟早都会变成疯子。 她早已经学会对每一个人每一件事观察入微。 王三太太看向王大夫人的时候,嘴角虽然在笑,眼里却是毫无笑意的,相反,她对着王老夫人的时候,倒是眼睛也在笑。 三太太跟王大夫人不和。 她在观察王三太太的时候,王三太太也正好说到了她:“哪个是陆二姑娘,快来让我瞧瞧!” 立即便有人笑着朝陆明薇那个方向看过去,眼神充满了戏谑和暧昧。 最近王家成天都往陆家跑,只要是不傻的都知道这里头的猫腻,王家是看啥样了陆二姑娘了。 京城圈子里大家都知道这事儿,自然也知道今天是王家在带着新媳妇儿提前认人,一个个都十分捧场。 王三太太一眼看见陆明薇,眼前便是一亮,随即啧啧夸赞:“呀,可真是个美人儿,怪不得咱们大嫂喜欢这个新媳妇儿喜欢的了不得呢,谁碰见这么个美若天仙的小美人儿不喜欢呀,连我看着,都是欣喜的很。” 王大夫人手里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面上的表情淡淡,她跟这个三弟媳一直不和,所以这次分派府里事务的时候还故意落下了王三太太。 上面的人怎么做,底下的人心里门儿清,最近府中其他几个妯娌便都开始有意无意的疏远王三太太了。 这回王三太太总算是不再冷嘲热讽,难得说了几句中听的话,看样子也是终于懂事儿了。 王大夫人心中不免觉得出了一口气,毕竟没有谁喜欢刺儿头。 她含笑看了陆明薇一眼,对着陆明薇招了招手:“好孩子,过我这边来,我这三弟妹惯常是个爱打趣人的,你可别害羞,她这是夸你呢,女孩子长得漂亮,自然是一件大好事,难得她肯夸人,可见你是真的好。” 王三太太手里的扇子摇的更快了,抿了抿唇。 什么叫难得肯夸人?不就是在讽刺她素日刻薄么?她都已经低头弯腰了,大夫人就是不肯饶人。 她垂下眼睛:“可不是,若不是长得好看,怎么能叫咱们阿威动心呢?” (本章完) 一百七十七·挑拨精 - 闺门荣婿 - 秦兮 其实在场的人都是或多或少知道些王家和王威的猫腻的,这桩婚事,大家也都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王家看上了陆家,三番两次往陆家跑,这是王威看中了陆明薇,陆家拒绝不拒绝的,都没什么用处。 现在王三太太这么说,语气颇有些意味不明,大家脸上的表情便都微妙起来。 尤其是王大夫人,已经眯了眯眼睛去看王三太太了。 好在王三太太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呀了一声:「对了,说起来,你们瞧瞧,一个叫王威,一个叫明薇,这两人的音可都是一样的,可不真是天注定的缘分了么?」 她见好就收,王大夫人也不好再怎么样,只是含笑看着她说:「三弟妹快别说了,这毕竟是孩子们的事儿,孩子们岁数还小,面嫩呢。」 这么一打岔,大家都又说起了别的话题,王大夫人这才转向陆明薇:「对了,孩子们都在外头玩儿呢,你也去跟着她们玩儿去,别在这儿陪着我们这些长辈了。」 王老夫人点点头,也意味深长的看着陆明薇:「是了,小孩子家家的,自然就该顺心顺意的玩儿,出了阁可就没那样轻松了,趁着这段时间,去玩儿吧。」 王家的宅子可是从前的亲王府邸,规制都是按照王府来建造的,虽然后来不免改了门楣,但是里头却没改,不仅如此,还更加的富丽堂皇,就连到处的柱子都是新上的油漆,看上去美轮美奂。 陆明薇没有争辩什么,抬眼用余光扫了一眼堂中众人,福了福身子便跟着丫头出去了。 王老夫人在心里满意的点了点头。 果然,聪明人就是聪明人。 这也是她为什么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的缘故,聪明人就会审时度势,更懂得理性的看待问题。 知道前头是南墙,若是个蠢货,那就会毫不迟疑的去撞南墙,可是若是聪明人,她自然就知道这条路走不通,也就不走了。 王威是个混不吝,也是个***烦,这是王老夫人的心病。 偏偏投鼠忌器,他是自己儿子唯一的血脉,她一直都不能下定决心处置,现在王威有了一个一心一意要得到的人。 哪怕知道希望渺茫,哪怕知道其实就算是达成了他的心愿,也不可能彻底改变什么。 但是,万一呢? 为了这个万一,她不介意用陆明薇去搏一搏。 陆明薇现在看起来是真聪明,那也挺好的,说不定王威对她的兴趣能够长久一些。 王大夫人更是得意,看着陆明薇的背影消失,她才挪开了目光,笑着看向三太太:「三弟妹可真是好全了,才刚我才跟老夫人说呢,三弟妹是咱们之中最受宠爱的,否则咱们个个都忙的了不得,三弟妹却能无事一身轻,老夫人真是疼你。」 三太太的手猛地攥紧了扇子把手。 她已经示弱了,也没有再跟王大夫人对着干,之前就算是说话不算是很周全,但是也算得上谨慎了。…. 可王大夫人竟丝毫面子都不给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是府里妯里里头最清闲的。 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真正受宠的,怎么可能身上没事? 人人都知道,无事一身轻的才是最没用的。 这是当着众人的面要排挤她了。 三太太脸色难看,顾忌着老夫人也在,知道老夫人一定不会喜欢她还嘴,更不可能让她跟大夫人在这里打嘴仗,便只能尽力扯出一抹笑:「大嫂说笑了。」 经过了这么一遭,她在座上也坐不住了,总觉得人人都在私底下议论她看她的笑话。 王家的风光是王家的,准确的说是王家 大房的,关她什么事? 她勉强再坐了一会儿,等到终于熬到所有的客人都来齐了,大家准备一道去看戏入席了,才笑着说是要回房去更衣,借故提早离席了。 一走开,她就忍不住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没好气的把手里的扇子猛地扔在了地上。 下人眼疾手快的去捡起来,又忙左右看了看劝她:「太太消消气,若是在这里被别人瞧见,到时候又是一场是非。」 这话说的叫三太太更是满腹的抱怨。 怎么了,她还真是个下人了不成?人人都能拿她当笑话看? 想到刚才王大夫人当着所有夫人的面暗示她在府里是边缘人,所有太太们都有差事,就她没有,她便气的胃疼。 怎么,王大夫人还真以为自己已经当家做主,这府里已经全都是大房的了,所以准备孤立她,提早把她从府里赶出去吗? 真是笑话! 她气鼓鼓的冷笑:「瞧见了又怎么样?横竖看不看见的有什么不同,反正我已经是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底下的下人不敢多嘴,陪着笑在边上轻声劝她。 王三太太一句也听不进去,正好一眼瞥见在长廊外头一棵枣树底下站着的陆明薇,忍不住眼睛眨了眨。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看到陆明薇,她心里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恶意。 王大夫人不就是得意已经找到了儿媳妇,以为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吗? 她就看看若是这门亲事又出了什么幺蛾子,王家这次还怎么帮王威圆过去。 她咳嗽了一阵,左右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顺着长廊下了台阶,故意朝着那棵枣树走了过去,又不小心撞了陆明薇一下。 陆明薇正在枣树底下跟一个女孩说话的,被撞了一下差点儿没有站稳。 还是王三太太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下,又哟了一声:「是陆二姑娘呀,这可真是巧了,你不是去花园里玩儿了么,怎么还在这儿?」 陆明薇轻轻福了福当打了招呼,轻声细语的解释:「才刚这位姐姐说,不认得路回去花园了,我正好带着她一道过去。」 王三太太看了那女孩一眼,哦了一声:「那正好,我带着你们一道过去罢。」 她满脸是笑,看起来很好相处,没有半点架子,很容易就能获得别人的好感。 陆明薇果然感激的点点头:「那谢谢夫人了。」. 秦兮 一百七十八·没好心 - 闺门荣婿 - 秦兮 王三太太的扇子精美崭新,还是双面缂丝的料子,上头一面绣着喜鹊登枝,另一面便绣着石榴多籽,在阳光底下还熠熠生辉。 她领着陆明薇跟另一个姑娘走了一段路,笑着指了指前头:「到了,瞧瞧,那不是都在那儿呢么?」 不远处已经到了王家的花园,王家的花园也极大,其中光是湖便有两座,中间用一座白色的拱桥隔开,供人通过,拱桥旁种着一溜儿的柳树,此时正迎风招展。 不少的姑娘们聚在拱桥上往下看,不时的发出惊叹声。 仔细看才看见湖中有一艘画舫。 王三太太笑着对那个姑娘说:「齐姑娘,快去玩儿吧,她们都正等着你呢。」 齐姑娘的确是看到了同伴,对着那些人招了招手,又有些迟疑的去看陆明薇。 王三太太会意,含笑摇了摇自己的扇子:「没事儿,我有几句话跟陆二姑娘说说,你先去玩儿。」 陆明薇也点了点头,冲着齐姑娘微微笑了笑。 齐姑娘便欢欢喜喜的走了。 偌大的青石径上只剩下王三太太和她的心腹们,她咳嗽一声,那些下人便都散开了,将来路和去路都堵住了,方便王三太太跟陆明薇说话。 王三太太挑了挑眉看着陆明薇:「陆二姑娘,如今可真是春风得意啊。」 这些贵人们自持身份,说话从来都不知道如何干脆直接,要跟你说话,要讽刺你,都要藏在一堆没用的废话后头,生怕你一开始就听懂她的意思。 陆明薇垂着眼睛,一副谨慎老实的样子:「不敢当,是老夫人和大夫人抬举。」 王三太太无言的皱了皱眉头,面色淡淡的从上到下把她给扫了一遍,确定陆明薇这话不是敷衍的,便又有些心气不顺了。 这还真是个傻的,不知道自己是在跳火坑,还以为自己是捡了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她的扇子晃了晃,沉声道:「你认识咱们老夫人和大夫人?」 陆明薇仍旧是温温柔柔的样子:「从皇觉寺认识的,老夫人待人和善,大夫人......」 「大夫人如何?」王三太太仿佛是发现了什么,含着笑追问:「大夫人也待你和善吗?」问完了这一句,她才注意到陆明薇脸上的伤,立即便诧异的问:「对了陆二姑娘,你这脸,这脸是怎么了?」 她之前在屋子里还没注意,现在才发现陆明薇脸上竟然有一道长长的疤,一看就知道是弄伤了不久的。 这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尤其还是侯府的千金,怎么能弄成这样儿? 她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的啧了一声:「你这不是.....阿威弄的吧?」 陆明薇满脸震惊的抬头看了三太太一眼,脸上的惊讶简直都遮掩不住。 王三太太立即便知道自己是猜对了,竟然还真的是因为王威弄成的这样。 陆明薇急忙摆手摇头:「不不不不,跟王大少爷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 她越是说声音便越是低下去,在王三太太的注视下又说不下去了。 竟还真是被半哄半骗半威吓的,王三太太心中的猜测被证实,不由得有些可怜的看了看陆明薇。 这么好看一个小姑娘......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陆明薇眨了眨眼睛看着她,满脸都是困惑:「三太太,您怎么了?」 这一番表现,可一看都不正常啊。 王三太太唉声叹气,欲言又止的看着她:「好孩子,你,你知不知道......」 陆明薇的眼睛睁的的更大了,显然当真是对着一切都十分好奇,她见王三太 太欲言又止的,忍不住便有些着急了:「三太太,您跟我说,要知道什么?」 王三太太显然是十分为难,抿了抿唇咳嗽一声,垂下眼帘一时没有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陆明薇:「这是他怎么弄的?」 指的是陆明薇的伤口了。 陆明薇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疤,想了半响才鼓足了勇气:「是,是我下山的时候,王大少爷在马背上扬鞭,我被鞭子刮到了脸,就弄成这样了。不过,不过王大少爷跟我赔不是了,说他不是故意的,而且,而且王老夫人也很好的,送了许多礼物给我安慰我。」 王三太太眼里的嘲讽简直遮掩不住,她嗤笑了一声,随即便压低了声音:「行了,我知道你现在是觉得他们什么都好,王家有多显赫,是个人便想嫁进来,不过小丫头,我看你可怜,也看你挺投缘的,所以我得提醒你一句,你可别信什么不小心的这样的鬼话,至于王威么......」 她拿了扇子遮住下半张脸,似笑非笑的对陆明薇说:「你可得小心着点儿,若是不信,你不如自己去问问他?」 陆明薇眨着眼睛,似乎是在消化她的话,好半响才茫然问她:「三太太,您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不明白啊?」王三太太又不想说了,叹了口气就道:「不明白也是好事儿,不明白便罢了,省的以后痛苦。」 这番话一出,哪怕是对这门婚事毫无防备的人也得起疑心了,果然,陆明薇立即便追问个不停:「三太太,您能不能跟我说清楚,我,我还是不明白。」 王三太太打定主意不说了,摆了摆手笑着看她:「也没什么,若是你实在好奇,不如自己去找王威问问。」 她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小坡,沉声道:「从这儿上去,再拐个弯左拐,便是王威的住处望月楼了,你可以去问问他。」 她说罢大有深意的提醒:「你也知道,他之前可有四个未婚妻呢,个个都没能成,都是因为她们上过望月楼的缘故,我也只能说到这里了,其余的,可得你自己细想了。」 说完这句话,王三太太冲着底下的人咳嗽一声,众人都自动围拢过来,继续簇拥着她,她也不再多留,甚至都没再多看陆明薇一眼,毫不拖泥带水的走远了。 剩下陆明薇一个人站在原地发怔,三太太身边的楚妈妈往后看了一眼,和三太太回禀:「太太,她还在那儿站着呢。」. 秦兮 一百七十九·花开盛 - 闺门荣婿 - 秦兮 王三太太头也不回,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意。 楚妈妈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一直等到忍到回了自己的院子,见三太太仍旧坐在了竹床上,又吩咐了人烫酒,忍不住急急忙忙走到三太太跟前:「太太,您到底跟陆二姑娘说了什么呀?她现在可是咱们家未来的大少奶奶,老夫人可重视她,之前在花厅里,听说还当场说要去宫里给陆二姑娘求圣上赐下第一台嫁妆呢......」 她真是怕了三太太这张嘴。 王三太太没好气的等了她一眼:「你这到底是谁的奶娘?我难不成连说句话都不能说了?」 「哎哟姑奶奶,我哪敢不让您说话呀!我是怕您这话说的不好,到时候可给您自己惹麻烦的!」楚妈妈对王三太太掏心掏肺,此时也是真的着急:「您本来便跟大夫人关系不好,这次老夫人设宴,她便故意联合其他太太来孤立您,若是您再坏了她的事儿,之后您在府里的处境只有更不好的,这又何必呢?」 这口气不是不能争,可是当真没必要去争,争了也没什么好处。 王三太太听了这话便冷漠的笑了,因着反正是在自己院子里,加上设宴众人都已经去花园或是花厅了,也没什么可避讳的,她便直截了当的问:「我就算是不跟她作对又怎么样?她的性格是什么性格,难道我不知道?没事儿她都得弄出点儿事情来,反正这个家里,人人都得当着她的狗,不然便是她的眼中钉!其他人做得到,我可做不到!我难道是她的仆人,再说,那个小畜生若是当真以后当了家,我就算是低眉顺眼的,又能怎么样?他们难道还会放过我不成?!」 她越是说越是激动,楚妈妈已经吓得冷汗涔涔,急忙扑上去捂住了她的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您看看,我就知道您忍不住,肯定是跟陆二姑娘说了大少爷的事儿了吧?您这可,您这可怎么办啊?!」 楚妈妈吓得要命,见王三太太还是怒容满面,忍不住又是发愁又是害怕:「三太太,您也知道,莲心那样的,那是老夫人的心腹丫头,一路从三等丫头升等的,可是结果呢?她没了,也就没了,亲疏远近就是如此,老夫人再怎么喜欢莲心,难不成还为了莲心去处置自己的大孙子?现在您这事儿也是同一个道理,您就算是让陆二姑娘撞破了大少爷的事儿又能怎样呢?能改变的了什么?」 王三太太沉默不语。 一见她总算是安静下来,楚妈妈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也知道,您心里厌憎大少爷,但是我说句不好听的,这么多年了,大少爷前头几个未婚妻,那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出来的姑娘,可结果呢?出了事儿该怎么样也就是怎么样,谁能让咱们大少爷伤筋动骨啊?」 王三太太恨得就是这个。 …. 府里人人都知道王威的德行,也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 偏偏所有人都揣着明白装湖涂。 更可恨的是,前头几个女孩子出了事,那些人家莫名其妙便都偃旗息鼓,自己给王威找理由。 所以王威除了个克妻的名声,其他的什么也没影响。 她冷哼一声:「我管不了那么多,也不想管这么多,就是看不惯她们这么嚣张罢了。现在老夫人还在,她们尚且如此对待我,等到老夫人一去,没人能再压得住那个小畜生,那个小畜生非得杀了我不可,他也不是做不出这种事,当年还不是.....」 说起当年的事,王三太太便怨气难掩,恼怒的闭了闭眼睛才忍住了眼里的泪水:「当年若不是我哥哥利欲熏心,非得把沉香送到这里来,那孩子也不至于年纪小小的就去了.....」 见她都快哭了,楚妈妈急忙上前来抱住她,拍着她的背哄她:「行了行了,妈妈知道,您是因为心疼六姑娘 所以才这样不忿,可是那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一直说又能怎么样呢?」 当年王威第三次定亲的对象正是三太太的娘家侄女儿,三太太在闺中还未出阁的时候,便跟六姑娘十分亲近,可以说六姑娘是她从小抱着长大的。 后来两家定亲,三太太是极力阻止的,她十分不喜欢王威。 虽然外人不知道,但是自己家人哪里有不知道的?王威性情乖戾阴狠,看上去便知道不好相处,王三太太觉得他不是良配。 可是婚姻之事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三太太的娘家就是看中了王家的权势,毫不迟疑的便答应了这门亲事。 谁知道定亲半年之后,眼看着两家都已经开始走六礼了,六姑娘却死在了王家。 死因是溺水而亡。 王三太太气疯了,她冲到王威院子里,问王威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威一副无辜的样子,坚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王大夫人更是站出来指责王三太太只能污蔑王威,说她胳膊肘往外拐,是王家的媳妇儿却还是更惦记娘家。 王三太太有苦难言,她要哥哥去报官,去查清楚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最终她娘家的人却放弃了报官,口口声声说着爱女儿的人,却是最先放弃女儿的。 【鉴于大环境如此, 王三太太的眼泪一下子便下来了,想到往事,她哭的忍不住发抖:「都怪哥哥,都怪他贪得无厌,为了***厚禄连女儿都能卖!这天底下的乌鸦一般黑,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一个个的看上午道貌岸然,实际上却一肚子的鬼鬼祟祟,为了利益,什么都舍得放弃!沉香她死的太冤枉了,若不是我哥哥利欲熏心,若不是我哥哥贪生怕死,不敢和王家抗衡,收了王家的银子不肯报官,现在王威哪里还能在这里耀武扬威?!」 他一路走过来不知道是踩着多少女孩子的尸身血泪,可是外表却仍旧光鲜亮丽,人人见了他都要尊称他一声提督公子,他多威风啊!他当然是风光无比春风得意了。 秦兮 一百八十章·都不怕 - 闺门荣婿 - 秦兮 王三太太气的哭的抖个不停,原本楚妈妈是想尽办法哄着劝着瞒着的,但是眼看着她哭成这样,也忍不住跟着一道心酸了起来。 她也知道,三太太在娘家的时候便带大了六姑娘,所以彼此之间情分极深,加上三太太这些年又只生了儿子,没生下个女儿,对六姑娘便更是如同亲生女儿一般的好。 当年六姑娘在这湖里被发现了尸身,最激动的不是六姑娘的亲生父母,而是三太太。 三太太差点儿为了六姑娘的事跟王家整个闹翻。 后来还是王老夫人出面,不知道跟三太太说了什么,把三太太安抚住了。 否则的话,这件事只怕是没那么容易善了的。 三太太一直都跟大房不对付的原因也就在这里,在她心里,大房就是害死六姑娘的罪魁祸首,所以她一直都厌恶大房。 后来六姑娘之后,王威又死了一个未婚妻,三太太便讥讽王威是克妻的命,克妻的名声,也是王三太太传扬出去的。 正是因为如此,大房和三房的关系一直势如水火。 也幸亏三太太为王家生了三个儿子,而且三个儿子都十分的出色优秀,尤其是三公子,他排行在王威之后,却处处都很出色,行事性格都像极了先头的王大将军,也就是王老太爷。 所以王老夫人看在几个孙子的份上,对三太太倒是多有容量。 否则的话,三太太其实也很难在这府里生存下去的。 楚妈妈好容易好说歹说的安抚住了三太太,尽量把语气放的轻松:「您也不要担心太多了,反正横竖咱们老夫人还是顾念着您跟三位少爷的,反正无论如何,以后老夫人去了,自然也要分家,分了家之后,也不必天天一处见,没什么事儿的。」 王三太太收了哭声,平复了好一阵,才勉强的压制住了心里的怒气,坐在竹床上看着外面的天色,语气飘忽的应:「是啊,反正现在老夫人还在,他们就算是真要弄死我,还有一个老夫人呢,若不趁着这段时间给沉香报仇,我哪里还有机会呢?」 这话说的轻飘飘的,半点重量都没有,但是硬是吓得楚妈妈浑身一个激灵,她抑制不住恐惧的看着王三太太:「您.....您到底跟陆二姑娘说了什么呀?」 王三太太此时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双手一摊干脆打了个哈欠,懒懒的说:「没说什么啊,只是跟她说,让她去望月楼看看。」 楚妈妈一下子惊骇得面色惨白,看着面前的王三太太,嘴唇抖了抖,半响都没能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要知道,之前的好几个女孩子,那都是去过望月楼之后不明不白就死了的。 死因也是多种多样,有从楼上摔下来的,有从坡上不小心栽下去倒在灌木丛里恰好被一根木签子扎到了脑袋的,也有在湖里溺死的。 可现在,若是陆明薇去了望月楼.....…. 估计王威马上就要死第五个未婚妻了。 楚妈妈跺了跺脚,急的浑身都出了一身白毛汗:「您,您说您这,您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才刚您在长廊下头叫住陆二姑娘,又跟她同行了一段,多少人看见啊?一旦出了事,可不就是您吗?」 人人都会把责任给推在王三太太的头上,怪王三太太多嘴的。 老夫人虽然算是关照王三太太,但是怎么说王威也是她的亲孙子,何况最近王老夫人为了王威的婚事忙前忙后。 就是指望着定了这门亲事能够顺顺利利的让他成了家,以后就能安稳下来了。 若是知道这事儿坏在三太太手里,三太太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老夫人不管她,大夫人可不是好应付的。 王三太 太自然都知道这些道理,不过她现在也不在乎了,她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劝过自己,就放过这件事,好好的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为了几个儿子也要跟大嫂相处好关系啊,但是她试过了,也是真的做不到。 每天晚上做梦,她都要梦见沉香。 那个在她怀里一点点长大的孩子,被水跑得面目全非,哭着问她为什么,哭着说她好冷。 她凭什么让沉香白死,凭什么让王威还能逍遥法外?! 她就非得让王威倒霉。 陆明薇若是再死在这个时候,王家就算是想压下去,也压不下去了-----这次恰逢王老夫人寿辰前夕,又恰逢人人都在传言朝廷即将要给王俊山赐爵,王家风光无比,前来做客的人齐全的很。 光是前院现在就有宝川公主的驸马和其他几位驸马爷在,更别提后院的女眷了,京城但凡是有头有脸的女眷,这一次都会来的。 陆二姑娘死在这个时候,死的其所。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楚妈妈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的让底下的人都闭紧了嘴,不该说的一定不能说。 又暗自祈祷,希望陆明薇能够走运一些,可别撞见些什么不能见的,否则的话,王家是真的没有王三太太的容身之地了。 可是她吓得半死,王三太太反倒是从容起来了,一个人足足的喝了一小瓶的菊花酒,又挑眉吩咐人:「再去烫一壶出来,今年这菊花酒味儿倒是不错。」 这哪里是菊花酒不错啊?分明是她心情不错,楚妈妈见底下人为难,摆了摆手让她们照做。 王三太太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喊了楚妈妈一声:「你别忙活这些了,放心吧,我还有三个儿子呢,老三更是已经都要通过武举了,只要他们不能连我儿子一道弄死,那就得留着我的命,我既然不会死,还有什么好怕的?妈妈,你去,去外头帮我个忙,看着时候差不多了,回来咱们一道看热闹去。」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都记得发现沉香的那一幕,那一刻的感受。 如今,她终于有机会,再来一次。 她一定要看着王威名声尽失。 何况,陆家是软骨头,韦家可不是,陆明薇一死,哪怕王家有王老夫人,也未必能够镇得住的。 ://.ьkb./. 秦兮 一百八十一·丑恶脸 - 闺门荣婿 - 秦兮 王三太太大概是个什么意思,陆明薇心知肚明。 她这些天成天都往外头走,可不是白去的,从崔明楼那里听来了不少的东西。 比如说,王威连续死了好几个未婚妻,每一次事情都闹的极大,但是很快就又被压下去了,那些女孩子们的娘家人自己都三缄其口,其他的人就更是不可能去多嘴,这些事一直都是明着的秘密,平常也无人提起。 毕竟锦衣卫无孔不入,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祸从口出惹了麻烦。 再比如说,王家的丫头总是不够用。 一般来说,像是王家这种已经发展了许久的老牌勋贵,那都是从跟着圣上一路走到现在的,早就已经被赐下了许多家奴。 这些家奴也要繁衍,会有家生子。 他们这种人家一般很少从外头买人,因为自家的家生子都快多的没地方安插了,大家都争着抢着要给管事的送礼能够进去府里当差,哪里还轮得到外人? 可是王家却不同,她们总是需要在外头采买丫鬟。 有心人要察觉出这里头的不同,说难也难,但是说容易,却也容易。 崔明楼跟陆明薇说了这个以后,陆明薇私底下想法子,也从那些为王家提供人选的牙婆和她们底下人的嘴巴里问出了些东西。 王家要买丫头,次数其实也不算很多,但是确实有这事儿。 而且上次王家还一次买了好几个漂亮水灵的小姑娘,说是要找个模样相似的,机灵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模样相似的。 但是崔明楼跟陆明薇说:「王老夫人从前有一个十分喜欢的贴身丫头,喜欢到哪怕是进宫若是只能带一个人,她都是带那个丫头的。但是后来,那个丫头莫名其妙不见了,所以那次采买,是王大夫人为了找跟那个大丫头相似的小丫头,想着要讨老夫人开心的。」 聪明人之间说话点到即止,他说了这么多,已经足够了。 陆明薇立即便明白了崔明楼的意思。 这些天她跟着崔明楼一道听了非常多的事,都是王家的事。 从这些细枝末节里头寻一条线,串起来得到的讯息虽然很离谱,可是正因为离谱,反而更接近真相。 就如同崔明楼说的那样,证据是不会骗人的,世上也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她眯了眯眼睛,看着这条长坡。 这条长坡右边是小山,左边是空的,远处有几座小屋,顺着长坡往上走,再拐了个弯,果然有一座二层的小楼。 小楼前面带着一座院子,院子上搭着一层厚厚的茅草,看上去颇有几分山村野居的意境,此时院门紧闭,周围寂静得有些过了头。 陆明薇往前走了一步,顿了顿又多走了几步,站在门前轻轻的扣了扣门。 没有人来开门,但是门并没有锁,被陆明薇这么一动,就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 这分明只是一座普通的院子,但是不知道为何,陆明薇总觉得它像是一张血盆大口,随时都能将不小心闯入的人一口吞没。…. 她并没有太过犹疑,很快便将房门给推开了,自己小心的走进了院子。 出乎意料,她以为王威这种浑身都是戾气的人,住的地方应该也不会温暖到哪里去。 可是没有想到,她一进门便在这座宽阔的院子里看到了满目的花。 是真的非常非常多的花,从院子两边的墙边一直蔓延到了游廊底下,竟然都种满了花,只在中间留出了一条用石头砌出来的小径,一直通到游廊。 她怔住了,微风吹过来,这一片红红白白黄黄的花海都跟着摆动,她被吹了满头的花瓣,一时之间疑心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 方。 王威这个家伙,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会喜欢花的人。 她私底下和崔明楼查过王威,自然也知道王家的关系,王三太太跟大房不和,甚至可以说是明着不和,原因她自然也知道了。 正因为如此,刚才她是故意在引起了王三太太的注意之后又走到游廊底下叫住了齐姑娘,然后一直等着王三太太的。 她倒不是笃定王三太太一定会出来找她,只是确信王三太太在房里不会久待。 果然,王三太太几乎跟她前后脚出来,而且找到了她,跟她说了许多似是而非的话,若是普通人都要多想,何况还是陆明薇这种人精,她一下子就知道自己和崔明楼猜得对了,王三太太果然是跟王家大房积怨已深,所以才会这么不管不顾,当众之下指点她,让她来这望月楼。 而既然是如此,那王三太太让她来望月楼,自然不可能纯粹是为了好玩,必定是这望月楼里有什么东西,那东西就是王威和王家真正的秘密。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思路清晰起来,然后顺着一院子的花上了长廊。 廊上挂着几个笼子,此时都被用黑布罩着,风一吹笼子便随着风摇曳,看起来和任何人家里廊下挂着的那些鸟笼没什么不同。 陆明薇并没有太过分的好奇心,所以她从来都不会对自己目的之外的东西产生好奇,此时自然也没有去动它们,她只是站在一层紧闭的大门之前没动。 这里头不知道藏着的到底是什么,王家现在这么多人,为什么王三太太笃定的要她上望月楼来,是知道今天一定会发生什么,所以让她上来的吗? 若真是如此的话,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王家金尊玉贵的大少爷院子里竟然一个伺候的下人都不见的原因了。 做坏事的时候,自然是不希望有旁人在场的。 她这么想着,手已经动了,伸手去推了一下门。 门仍旧是没有上锁的,此时轻轻一推就开了,发出了吱呀的声音。 但是门开了,里面却空空如也,正厅里除了正常的摆设之外,空荡荡的毫无任何动静,这里没有人。 仿佛整个院子都没有人。 王威不在院子里? 她正这么想着,忽然便听见了砰的一声,随即便下意识的朝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 秦兮 一百八十二·胆真大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再是沉稳大胆,也忍不住被这声音给吓了一跳,她打了个冷颤,浑身都抖了抖,朝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正好看见右边拐角处厢房的窗户开了,一个人的头从窗户那里探了出来。 那人的脸恰好对上了陆明薇的。 两人四目相接,都怔了怔。 随即王威便露出了一抹极为古怪的笑意,他咯咯的笑了两声,语气怪异的舔了舔自己的嘴角:「你怎么来了?」 陆明薇细看王威的眼神,已经觉得不对。 王威的眼底都是红色的,好像是眼睛里出血了,他的情绪也亢奋的有些不正常,看到她的时候,竟然不受控制的伸舌头舔了好几次嘴唇。 这种情形..... 陆明薇心中的猜测此时已经得到了证实,果然,王三太太是知道些什么的,所以故意引她上来发现王威的秘密。 不等陆明薇回答,王威已经直起身了,他的上半身此时都出现在陆明薇跟前,所以陆明薇能够清楚明白的看见他上半身竟是没有穿衣服的。 他到底在干嘛? 陆明薇心中有了隐约的猜测,这个猜测让她心里发毛,此时之前跟崔明楼商议好的那些计划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稳住情绪尽量镇定自若的看着王威:「是三太太让我上来的,她说,她说你在等我。」 王威脸上的笑意凝滞,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狰狞又扭曲。 他哦了一声,阴沉的问:「她还说了什么?」 「没有,没有说什么了。」陆明薇并没有表现的太过害怕,毕竟她之所以引起王威的注意,就是因为她表现的对什么事都泰然自若,太过害怕反而更惹王威怀疑。 她只是皱了皱眉:「三太太只是说让我上来找你,然后便不知道跟底下的人说了些什么,派人出去了。」 这话说的似是而非。 王威本来已经要从偏厢里出来了,听见了陆明薇这话,又立在了原地没动,隔着窗户对陆明薇摆了摆手:「三婶逗你玩呢,我没什么事找你,想必是她知道了咱们定亲的事儿,故意在逗弄你,你下去吧,我待会儿也下去了。」 他倒不怕惹事。 可今天不行。 若是真的动了陆明薇,三太太那边肯定早就已经等着了。 这个三婶可真是不知所谓,分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迟早有一天,他要让父亲想法子把三婶给处理了,省的她一直追着从前的事不放,跟个狗皮膏药似地甩不掉。 陆明薇无声的松了口气,她原本是想上来找证据的,但是看王威这个样子,只怕是已经有些事发生了,若是她当场就揭穿,王威不会放过她。 她嗯了一声,表现的十分坦然和正常,走之前还将门给带上了,然后下了台阶。 可就是下台阶的时候,顺着阳光的照射,她猛然被一道刺眼的光芒给闪到了眼睛,忍不住便伸手挡了挡。…. 等到她反应过来去找那个反光的东西,才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就在游廊壁下,种着的挤挤挨挨的花丛中,有一个闪着光的宝石镯子。 而那宝石镯子边上,有一截白骨。 她立即就出了一身的冷汗,也瞬间将所有的事都给串联了起来。 说得通了,王家为什么要从外面买丫头。 为什么王威的几个未婚妻全都莫名其妙的死了。 王威会杀人! 他在这望月楼里杀人! 怪不得王三太太千方百计的要把她引到这山上来。 怪不得山下人声鼎沸,贵客盈门,王威要一个人躲在这望月楼里。他想必此时都正杀了个人! 场面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王威十分警觉,他发现陆明薇没了动静,马上便从偏厢出来,不动声色的往陆明薇身边走,一面还问她:「你看到了什么?」 陆明薇也马上就反应过来,平静的回看他:「没看到什么啊,就是这满院子的花太美了,所以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说到这满院子的花,王威的表情又有些不自然,他面无表情的回话:「这些都是我母亲喜欢的,我并不喜欢,也没什么好看的。除了看到这个,还看到了什么?」 说话之间他距离陆明薇已经很近了。 虽然他知道王三太太是在等着抓他的把柄,故意把陆明薇放进来的,但是若是陆明薇真看到了什么,那陆明薇还是要死。 有些秘密,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 王威从来都不会信这世上有什么心腹,所以哪怕是连他的父亲王俊山那么多疑的人,身边都有亲信,可他却没有。 王大夫人不止一次的说要给他添置几个心腹人,他都拒绝了。 甚至这院子,一般都只有两个聋哑的媳妇伺候,他不需要任何人,他享受一个人处理一切的感觉。 所以陆明薇若是看到了什么,那就很可惜,他不能等到成亲之后再慢慢的感受陆明薇的滋味了,他得提前就处理了她。 虽然有些仓促,虽然这个小辣椒可能就没有那么有味道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他可以去找更多的人。 他已经走到了陆明薇身边。 陆明薇似乎还是有些怕他,往后退了一步皱起眉头:「为什么你的衣服湿了?」 事实上其实王威没有穿衣裳,他现在上半身是***的,浑身上下只穿了裤子,裤子是黑色的,鞋子也是。 此时他的裤子和鞋子看起来都有水痕,仿佛他是刚从水里爬出来。 王威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目光立即变得阴森:「是不是你看错了?」 他身后的地上全都是脚印,那些脚印,无一例外都是红色的。 可以了。 找到的东西足够了,陆明薇惊叫了一声,猛地从袖子里抽出了一个烟花筒,随即便拔开了塞子。 有一束焰火划破长空。 虽然此时是白昼,但是这声音很大,烟花在空中也爆开了一朵焰火。 王威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朝着她扑过去:「我杀了你,你这个***!你竟敢算计我!」 一定是三太太跟她合谋,想要算计好毁了他!. 秦兮 一百八十三·脱虎口 - 闺门荣婿 - 秦兮 王威出离的愤怒了,愤怒得简直想要当场掐死陆明薇。 他一定要杀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像其他人一样! 不! 他面上抽搐了几下,肌肉都在发抖,不,陆明薇还不配跟那些女孩子一样拥有完整的尸体,更不配被陆家人领回去。 她该跟那些低贱的丫头一样,消失的无声无息,被他用来做花肥! 这个***,竟然敢跟三太太合谋。 她们无非就是想让他暴露在人前。 那好,他就杀了陆明薇。 只要陆明薇现在就死了,他有办法让人拦住那些人不让他们上来。 只要没有人抓得到现场,亲眼看到他杀人,他过后照样可以推个一干二净。 反正父亲母亲都会帮他办妥的。 至于说陆明薇死了,他就死了第五个未婚妻了? 那怕什么? 老夫人生气是会生气的,但是再生气,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父亲和母亲就更不必说了,他们不会责怪他半句。 到最后,这件事会成为别人嘴里的谈资,但是时间也不会太久,很快大家就都会忘记,最后陆明薇只会变成别人嘴里一个模湖的影子,很快就会消失的。 深吸了一口气,王威缓缓握紧了手里的匕首,朝着陆明薇扑了过去。 陆明薇当然也不是傻子,她几乎是在放完了信号的同时便开始往外飞奔,转瞬之间就已经越过了小径到了院门前。 幸好她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关门,所以此刻她很顺利便一只脚已经蹋过了门槛。 可她都来不及松一口气,便觉得头皮勐地一紧,整个人都被巨大的力气拽的往后倒。 是王威拽住了她的头发。 王威这个人,从来就不会怜香惜玉,尤其是在气头上,他差点儿把陆明薇的头发都给拽吊,攥着她的头发把她往后拖,恨不得直接就把她给杀了。 事实上,他手里的刀也已经要架在陆明薇脖子上了。 可也就是这个时候,陆明薇已经摸到了腰间缝制好的口袋,勐地掏出一把匕首,朝着身后一挥,王威惊得痛呼了一声,下意识松开了陆明薇握住了自己的手肘-----陆明薇在他手臂上划开了一道大口子。 一击得中,陆明薇心里的惊怕总算是减少了许多,也马上抓紧时机飞快的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跑。 她的动作很快,迅疾又轻巧,好像是练过了无数次的,半点都不像是软弱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王威也就是慢了这一下,已经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了坡上,而坡下已经有人了。 他停住了脚,缓缓地朝着身后自己的屋子看了一眼,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轻蔑的扯出了一抹笑意。 而陆明薇转瞬之间已经狂奔到了山脚下,她再是厉害,此时也忍不住心如擂鼓,连喘气都是又痛又辣的,站在原地许久都缓不过来。 …. 三太太原来是派楚妈妈过来盯着点儿山上的动静,若是正好碰见王威处置陆明薇的尸体,那也是个把柄。 谁知道却看到陆明薇好端端的跑下来,楚妈妈一时有些惊疑不定,眯了眯眼睛上前探询着真看她:「陆二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似乎是受了什么大惊吓?」 陆明薇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周围的人都被惊动了。 王威的望月楼在坡上,坡下不远就是花园,所以周围许多来做客的女卷来来往往,此时听见陆明薇的哭声,都忍不住朝着陆明薇这里聚拢过来。 自然是有人认出了陆明薇,忍不住都微 妙的交换了眼色。 并没有人主动询问陆明薇发生了什么。 也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王老夫人跟前的王妈妈已经赶过来了,带着人围住了陆明薇,又轻飘飘的劝着那些客人们散开:「没什么事儿,是咱们陆二姑娘被一条蛇给吓着了,蛇已经被园丁抓走了,大家尽管继续放心玩儿。」 王妈妈一来,楚妈妈就知道别想再问出任何东西了,只能悻悻然的转身回了三太太那里,把事情都跟三太太说了。 三太太垂下眼不语。 楚妈妈倒是十分震惊中带着七分的惊喜:「也不知道这陆二姑娘是怎么这么命大,竟然还跑下来了。还有之前,大少爷那坡顶,怎么会忽然放了烟花呢?」 三太太皱着眉头,她原本是想着,王威若是连陆明薇也杀了,那这次事情肯定不小,韦家也一定会来王家好一场闹的。 如此一来,王威的名声更差,王老夫人也会对王威和王大夫人彻底失望。 就算是帮大房继续压了这件事,王老夫人也不会再纵容大房了。 可是没有想到,陆明薇却没死。 听楚妈妈的口气,不但没死,山上应该是还发生了些事,陆明薇肯定是发现了些什么的。 【鉴于大环境如此, 只可惜,王妈妈来的太快了,应当也是被那烟花给引过去的。 她思来想去,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走,我们过去瞧瞧。」 王老夫人的院子里,此时那些围绕着她的贵夫人们都已经被请了出去看戏了,屋子里安静下来,她依靠着大引枕靠在了榻上,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进门来的陆明薇,直截了当的问:「你的烟花,是谁给你的?你又准备用来通知谁?」 果然是姜还是老的辣,这么短的时间,王老夫人就已经把所有的事都给想通了。 陆明薇立在王老夫人跟前,这回并没有行礼,也没有再装那副认命的谨慎老实的样子,只是澹澹的挑了挑眉:「老夫人,这个还重要吗?重要的是,我相信府上能耐再大,也不可能在这么片刻之间将证据都给隐藏了吧?若是事情闹大,王家哪怕位高权重,只怕百姓也要忍不住觉得背后发凉,老百姓对于王家来说自然也不重要,可是.....」 可是老百姓中的怨气若是太大了,那当朝者也是要听一听的。 他们不能直接跟皇帝说,御史会说。 自然也有御史畏惧王家权势的,可这世上从前不缺真正勇敢的人。 秦兮 一百八十四·胜一招 - 闺门荣婿 - 秦兮 王老夫人面色青白,她已经许多年没有在人面前这么弱势过了,当惯了老封君,习惯了发号施令唯我独尊,现如今要被一个小姑娘嘲讽,她难免觉得自己自尊心受了打击。 也因为这个,她的心情十分不好。 盯着陆明薇片刻,她抬手示意丫头把自己给搀扶起来,沉声道:「说说吧,陆二姑娘,你有什么条件?只要你能把这件事给烂在肚子里,我保你一生富贵。」 这话若是别人来说,那实在是没什么分量,毕竟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担负另一个人的人生,但是王老夫人说出来,却是十分可信。 陆明薇挑了挑眉:「老夫人,卧榻之侧有勐虎环伺,您当真要养虎为患吗?」 她说了这话,倒是让满心怒气的王老夫人又平息了怒气,郑重的再看了看陆明薇,眼里随即便闪过一丝怅惘。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一个如此通透勇敢的小姑娘,不仅长得好看而且还有这样的胆量和智谋,身份也还可以,若是能够真的配给王威,说不得还真的能改变那混账。 只可惜,如今怕是不能了。 她澹澹的垂下眼帘:「虎毒不食子,你还小,是不懂这些的。陆二姑娘,你提个条件,若是可以,我自然答应。」 陆明薇发现了此事的确是很麻烦,但是对王老夫人来说,不是什么不能挽回的大事,若不是因为陆明薇提前放了个烟花信号出去,她现在便能直截了当的让陆明薇无声无息的消失在王家,还能让陆显宗出面来解释。 是那个烟花信号救了陆明薇一命。 她不得不跟陆明薇谈谈条件,先稳住了她。 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几个人的呼吸声,王老夫人心中有些难受,支起了身子咳嗽几声,王妈妈立即便上前拿了振源丸给她含着,又无声的替王老夫人顺气。 「我若是说,想要替那些死去的女孩子要一个公道,老夫人肯成全吗?」陆明薇等到王老夫人状况稳定了一些才问出口,话刚一出口,王老夫人便笑了。 王妈妈也一脸震惊的看着陆明薇,觉得陆明薇果然是脑子与常人不同。 她在想什么? 还真的以为自己能够改变什么吗? 她能够好端端站在这里,都得感谢老天,让那个信号发出去了。 否则的话,哪里还有她在这里说话的份儿? 王老夫人无声冷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中好受多了,才冷冷看着陆明薇:「你很聪明,可有时候又总是做些跟你的聪明性格不符合的蠢事儿,陆二姑娘,我给你一条路走,想必你自己是知道为什么的。我也知道,你那个信号无非是放给韦家人看,韦太夫人我早跟你说了,我也算是敬佩她,所以我给她三分脸面,也为了彼此脸面上都好看一些,可你若是以为你捏住了我们什么把柄,那你就太天真了。你应当知道,哪怕是你真的看到了尸体,我敢担保,三司也没谁敢进我们家的大门。」…. 作为皇帝的奶娘,陪伴皇帝走过童年中最重要的那段时间的女人,说王老夫人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或者是夸张了些,毕竟还有崔太后在,可若是说她是大周第二尊贵的女人,想必没有人有异议。 她不让查,只怕就算是这件事捅破了天,最后也是推个替死鬼出来。 王老夫人耐心用尽,她看着陆明薇就像是看着一个不够听话的孩子,面色澹澹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陆二姑娘,聪明些,提一个我能答应的条件,对彼此都有益处,免得到时候自取灭亡,你说是不是?」 王妈妈生怕陆明薇年轻气盛要闹 个鱼死网破,让今天这场宴席变的难看,便咳嗽了一声,急忙在边上劝她:「陆二姑娘,何必做不聪明的事呢?您想想,您还年轻......」 「我要退亲!」陆明薇不再纠缠,退后一步认真看着王老夫人,同样斩钉截铁:「正如老夫人所说,你们王家无人敢进,我也同样不敢。出了这样的事,想必老夫人不会以为我还能继续进门当王家的打少奶奶吧?」 王老夫人手里的佛珠便顿了顿。 果然,一个小丫头而已,再聪明业有限,眼界见识都是随着年纪的增长才能堆积起来的,现在的小丫头还嫩的很。 她嗯了一声,面色澹澹:「这一点我早料到了,只有如此?」 「不只如此。」陆明薇直视王老夫人,面上的表情十分坚定:「我要跟您说清楚,退亲不能对我造成任何损失,便是名声也不能有任何的损伤,否则的话,虽然三司不敢踏进您这府里,可是流言总归是勐如虎的,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老夫人也不会希望王家多年基业毁于一旦的,对吗?」 王老夫人眯了眯眼睛:「成交。」 她继续转动着手里的佛珠,有些疲倦的靠在了引枕上,对着陆明薇点了点头:「你若是没事,便可以出去了,会有人带你回去的。聪明的话,今天发生的一切,你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你应该明白,有些事说出去了,对听见的人来说,未必是好事。」 这是威胁,陆明薇望着她澹澹的点了点头。 她转身要走,走到门槛边又转身,沉默片刻才对王老夫人说:「我能理解您要护着自己孙子的想法,可是老夫人,虽然王公子的命很尊贵,可是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他选择的对象开始变成了未婚妻,您能不能保证他挑选的对象会不会日渐变得更加的尊贵?若是真有那么一天,老夫人就算是手眼通天,又能不能保证一定能够替他摆平呢?还是说,老夫人从来只把王家大房看做子孙,而把其他王家人都当成是可以随时被牺牲的小卒?」 这话说的太过干脆直白,而且难听,王妈妈面色巨变,厉声呵斥:「你放肆!谁准你这么跟老夫人说话?」 王老夫人却并没有发怒。. 秦兮 一百八十五·报复心 - 闺门荣婿 - 秦兮 她摆了摆手,不再理会陆明薇,示意她快些走。 陆明薇快步离开了。 她走的时候,正好碰见王大夫人急匆匆的往老夫人的院子里赶,两人在长廊上撞了个满怀,王大夫人是被岑妈妈搀扶着才没有摔倒。 她原本就满怀怒气的,一看见是陆明薇便更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厉声斥责她:「你冒冒失失的做什么,没有长眼睛吗?!」 陆明薇闯进了山上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所以现在看着陆明薇便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陆明薇进了老夫人的院子,还不知道跟老夫人说了什么。 王威的事在府里其实不算是什么隐秘,但是没有人戳破。 有些事在暗处的时候人人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但是一旦暴露在了阳光底下,那么就不同了。 她斥责完了,又冷下脸阴沉的盯着陆明薇:「你到底跟老夫人说了什么?!」 王大夫人的派头摆的很足,伸手猛地拽住陆明薇的手腕凑近了她的耳朵低声警告:「你最好不要跟我耍花样,否则的话,我一定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陆明薇的手腕被她攥的生疼,后退一步甩开了她的手,才活动了一下手腕冷冷抬头跟王大夫人对视:「我看到了什么,就说了什么。大夫人与其在这里跟我一个小女孩纠缠不休,倒不如仔细的想一想,还有什么办法为你那个永远不懂得收敛的儿子继续收拾他惹下的烂摊子。」 王大夫人被她气的七窍生烟:「你倒是伶牙俐齿!」 「多谢夫人夸赞。」陆明薇面不改色:「夫人若是没事,我要回去了。」 真是***! 王大夫人面色阴森的盯着她冷笑了一瞬,甩开了她大步的朝着王老夫人的屋子去了。 长廊空荡荡的,陆明薇一个人走在廊上,脚步稳健的走出了老夫人的院子。 一出门,她便看见远处有一张熟悉的脸。 王威正站在枣树底下,阴森乖戾的朝着她咧开嘴笑了笑。 虽然太阳高悬,可是看到那张脸,陆明薇都不由如坠冰窖,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好在王老夫人说话算话,正在她不知道怎么甩脱王威的时候,王妈妈从里面赶出来了,她自然也看见了不远处的王威,顿时变了变面色,对着几个仆妇挥了挥手,让她们带着陆明薇出去,自己则是走过去跟王威说话了。 王威手上还带着伤,他着急忙慌的穿上了衣裳下来,但是玄色的衣裳此时也被血给浸湿了,王妈妈一眼就看出来,立即便变了脸色:「大少爷,您受伤了?!」 刚才陆明薇那丫头可没有说她竟然还把王威给弄伤了啊! 这丫头可真是胆大包天,她以为她是谁啊,竟然敢弄伤了王威!王威可是王大夫人和王俊山的命根子,哪怕是老夫人不喜欢他,但是自己的亲孙子被外头的小丫头给弄伤了,老夫人难道还能高高兴兴的?…. 当真是..... 王威懒得理会身上的疼痛,他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眼圈和眼眶也都是红的,红的有些吓人。 见王妈妈要拉着自己去看大夫,他不大耐烦但是还是尽量忍住了,伸手甩开了王妈妈,大步朝着王老夫人的院子去了。 王妈妈叹了口气,跟在他背后也走的飞快。 另一边已经在王老夫人院子里的王大夫人惊得站起身:「什么!?要退亲,还要咱们女方上门来退亲,说是咱们阿威病了?这凭什么?!」 王大夫人有些失去分寸,咋咋呼呼的十分没有大家风范。 若是平常,王老夫人也就是心里嫌弃,并不会说出来。 但是今天不同,在对比了陆明 薇之后,王老夫人对王大夫人十分不满。 一个小丫头尚且都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性命悬于虎口尚且还在自己这里游刃有余的谈条件,可王大夫人一个当家夫人,竟然如此的急躁。 她大怒:「够了!」 王老夫人一发怒,王大夫人立即便觉得自己矮了一截,她刚才高涨的气焰立即便熄灭了,咬了咬唇委委屈屈的喊了一声娘,流着眼泪哭着解释:「阿威是真的喜欢她,那个丫头也有几分本事,说不定这次真的能成呢!娘,您就算是不可怜我,您也可怜可怜老爷,可怜可怜阿威吧!这门亲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差错啊!」 王老夫人气的心口痛。 她难道不想要自己儿子好么? 若不是为了儿子,就王大夫人生出的这玩意儿,谁愿意认做自己的孙子啊?! 只不过是个麻烦不断的废物罢了。 为了他,王家现在还不知道惹来了多少麻烦。 她怒视王大夫人冷笑:「怎么,觉得委屈?觉得我这老婆子存心不让自己子孙好过是吧?可你怎么不想想,你那儿子都做了些什么?!他要成亲,他要陆明薇,我们都给他弄来了,可是结果呢?!就是这么一段时间他都等不住,这才过了几天哪?!他又在他那望月楼杀人,还被陆明薇撞了个正着!你还想这门亲事继续,你来告诉我,怎么继续?!」 王大夫人被呵斥的抖了抖,茫然失措的看着王老夫人,一时没有能反应过来。 随即她睁大眼睛:「就算是这样,就算是这样,咱们也有法子,咱们可以,可以威胁陆明薇,让她老实一点,什么都不许说,一切都等成亲之后再说,只要成了亲,她成了阿威的人,她还能怎么办呢?这都是她的命,能被阿威看上,是她的福气......」 被陆明薇发现了也不值当什么,除非陆明薇在这世上没有在乎的人了,否则的话,她为了那些人,也得乖乖的继续嫁进来。 王老夫人冷笑了一声:「你当韦太夫人是死人呢?之前我为什么要把陆显宗说通,为什么要去宫中求恩典?无非也就是堵韦太夫人的嘴,做到名正言顺四个字,若是现在再这样,你猜一猜,韦太夫人会不会忍气吞声让你这么欺负她的外孙女?!」. 秦兮 一百八十六·没救了 - 闺门荣婿 - 秦兮 王大夫人被王老夫人呵斥的哭了起来,她当真是觉得委屈又绝望,儿子有这样的毛病,她是从儿子六七岁的时候发现的。 别的小孩子在六七岁的时候,喜欢的都是猫猫狗狗,王威也是。 只是王威有些不同,人家正常的孩子喜欢的都是活的,喜欢跟那些小动物们玩儿,可是王威不同,他喜欢把那些小动物都折腾死,他曾把王老夫人最爱的一只猫儿给挖了眼珠,一下一下摔在墙上活活摔死,然后再埋在土里。 一开始的王大夫人并不肯相信这是儿子做的,直到有一天她自己也碰上,碰见王威用开水在烫一只狗,那只狗痛得在原地痛苦的吼叫打转,尾巴都一点点的垂下去,蜷缩在地上后来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可王威不害怕,不仅不害怕,他还觉得兴奋,等到狗彻底死了,还高高兴兴的把狗给拖到了坑里再填埋上。 王大夫人那时候是有些觉得瘆得慌的,她也严厉的管教过一阵子,后来王威虐杀小动物的次数逐渐便少了。 她也慢慢的又放松了警惕,总觉得男孩子调皮一些也是难免,只不过王威是特别调皮罢了。 直到府里园丁四岁的女儿在花园里失了踪,园丁求到了管事妈妈那里,在府中寻找那个女孩,却满府都没有找到,望月楼的管事妈妈却飞奔着一脸惊恐的进了王大夫人的院子。 王大夫人的噩梦从此开始了。 八岁的王威,竟然杀了一个四岁的女孩子,而且还把人也给埋在了望月楼的院子里。 只是他虽然能杀人,岁数却实在还是太小了,所以挖的坑不深,而且太过明显,管事妈妈觉得奇怪,一问之下是大少爷在枣树底下挖的坑,还有些好奇. 王大夫人这才意识到事情严重了。 但是她不得不替儿子掩饰,这种事若是传扬出去,那王威就没有将来了。 她压下了这件事,用重金封了园丁的口,并且把那个园丁给送到了乡下庄子上,从此就当没有这件事发生。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去劝王威,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可是这是她亲生的儿子,她再如何的恼怒生气,难道还真的能够把王威给杀了? 王威的胆子终于从一次次的全身而退中越来越大,到最后,他已经发展到过几天就要杀人的地步。 王大夫人垂着眼睛,哭的可怜兮兮:“娘,我没有法子了,我真的没有法子了!他毕竟是老爷唯一的骨血,老爷辛辛苦苦这一辈子,难不成到头来还要落得个香火都没有的境地?您可怜可怜老爷吧!”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王老夫人浑身的骨头都在咯咯作响,她原本正在打开点心匣子,一听这话,手里的匣子便朝着王大夫人飞出去了,砸的王大夫人惊呼了一声倒在地上。 王老夫人以前也是严苛难相处的,但是至少从来没有动过手,王大夫人又惊又怕的看着她,一时连委屈都忘了。 “你还敢跟我提这个!”王老夫人颤巍巍的指着她,老人家一辈子都争强好胜,一辈子都荣华富贵,直到此时是动了真气,她颤抖着声音叱骂:“当年我就不赞同老大娶你这个丧妇长女,你一无德行二无见识,所有的无非就是一张脸罢了!可老大喜欢,老大从小就没吃过我的奶,我心疼老大,不忍心违拗了他,因此点头同意了这门亲事,也风风光光把你娶进门来,所指望的无非就是你能替我们老大延续香火,撑起后宅。可你呢?你是能掌中馈,还是能理家事?你连个孩子都教育不好!” 当年王威的事王大夫人瞒的死死的,若不是因为王大夫人一味地纵容,给他在屁股后头收拾烂摊子,今时今日,王威未必会沦落成这样。 王老夫人这些年对王大夫人的怨气越来越重,已经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这一次也是因为王俊山亲自来求,她可怜儿子一辈子没朝谁低过头,又想着万一能够改变王威,也算是对得住王家列祖列宗,这才答应了为他娶陆明薇。 可王威呢? 他是狗改不了吃屎! 就这么会儿时间都忍不住,他还要杀人! 他从很早之前就是如此了,前头王家大张旗鼓在办宴会,他就在山上杀人。 王老夫人这些年越发的少办宴席,也就是因为如此,办一次就要出一次事,她冷眼看着王俊山和王大夫人为王威把一个个的仇家给压下去,看的多了,早已经麻木了。 可今天的事仍旧让她出离的愤怒,因为这件事是在明晃晃的告诉她,没用了,她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用,哪怕是她苦心孤诣的在成全王威,想着让他当一个正常人。 可他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一个如此不正常的人,偏偏是王俊山唯一的指望,这岂不是可笑? 尤其是王大夫人,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不想着如何补救,如何处置,竟还一心一意的想着要纵容王威。、 这么纵容下去,王家的基业哪里还保得住? 陆明薇一个小女孩儿都知道,她不只是王俊山一个人的母亲,不只是王家大房的老夫人,她是整个王家的老夫人,难道其他的王家子孙就不是她的子孙? 她难道不要为了整个家族考虑? 王大夫人却还在这里拿着香火说事。 王老夫人闭了闭眼睛,冷声开口:“你不要再说了,回去收拾东西,明天你跟王威便回老家去。” 王家祖籍是在金陵,他们是随着永昌帝才迁来的,祖籍那边只剩下十分疏远的族人了。 这个时候让她们回老家去,王大夫人惊恐的看着王老夫人,一时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老夫人已经开口喊人了:“王妈妈!” 王妈妈早在外头立着了,闻言担心的看了一眼在边上一言不发的王威,急忙应了一声,飞快的推开门进去了,冲着王老夫人行礼。 王老夫人没有再看王大夫人,吩咐她:“去让二夫人过来。” 一百八十七·绊脚石 - 闺门荣婿 - 秦兮 王老夫人的语气冷淡到了极致,可见是真的对王威失望透顶,王大夫人悲从中来,她素来是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但是在王老夫人跟前又无法高高在上,现在要她求饶,她一时也说不出更加卑躬屈膝的话来,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王俊山身上。 她和王俊山夫妻情深,两人从少年时期便一路走到现在,王俊山对外心狠手辣,可是在家里却是个十足的好丈夫和慈父,她对丈夫十分依恋,一见王老夫人如此绝情,当即便要站起身来。 王威却也跟着王妈妈进门了。 王大夫人一眼看到了王威,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急忙喊他:“阿威,快,快求求老夫人,说你不想回老家去,说你以后会改,你快说啊!” 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教唆王威! 王老夫人厉声呵斥王大夫人:“你这个贱人,给我闭嘴!都是你教子无方,纵容无度,才会养出这个一个怪物来,你若是再说一句,我如今便让老大休了你!” 这话说得就实在是太过严重了,王大夫人被吓得睁大了眼睛,浑身都颤了颤,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王威的目光从大夫人身上移开,静静地盯着王老夫人瞧。 他的目光空洞冷漠,看上去不像是正常人的眼神,倒像是一头饿狼。 王老夫人闭了闭眼睛,被他这呆板的样子看的心烦意乱,拍了拍身边的引枕扬声喊人。 她院子里的都是她的心腹,此时全都涌进来。 她便指着王大夫人跟王威,淡淡的吩咐:“把大夫人和大少爷带下去,让他们好好休息,不许任何人探视,也不许他们胡乱走动!另外,等到大老爷一回来,便立即叫他回来见我!” 王大夫人更慌了,惊恐的喊了好几声娘,老夫人却也没有正眼再看她一眼。 等到王大夫人和王威都被拖下去了,王妈妈才急忙上前安抚老夫人的情绪:“您也别太生气了,保重身体要紧。” “保重身体?”王老夫人愤怒的将桌上的东西都扫落在地,痛苦的闭了闭眼睛:“我还如何保重身体?!” 正说着,二夫人便急急忙忙的赶来了。 她也知道是出了事,之前望月楼忽然放出的烟花她也看到了,望月楼是个什么地方,只要是王家的人哪里有不清楚的?当时她便心中咯噔了一声,现在看到王老夫人这个模样,便更是心急火燎的喊了一声老夫人。 王老夫人对着素来听话懂事的二儿媳到底还是有几分感情的,嗯了一声,平息了怒火,只是沉声吩咐二夫人:“你待会儿正常招呼了客人们入席,吃完了饭便好好的送各位客人走。” 二夫人心中一惊:“那大嫂” “她病了。”王老夫人表情冷淡:“待会儿对着客人们也可如此说,就说是她忽而觉得天旋地转,起不了身了,让管事拿了帖子去请个太医来。” 做戏就要做全套。 王二夫人心中已经知道必定是王威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心里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急忙应是。 王老夫人打发走了这些人,才算是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喝了口参茶提神,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会儿,王俊山就赶回来了。 他是在诏狱里头审犯人的,家里请客他都不在,这时候赶回来直奔王老夫人这里,一进门就跪在了王老夫人膝下。 王老夫人靠在枕头上,十分疲倦的叹了一声气:“老大,你求我的事,我都做到了。可你这儿子,实在不是省心的东西,他今天做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王大夫人跟前都是王俊山的心腹,大夫人一出什么事,那些人怎么可能不跟王俊山说? 王俊山进门那一刻起,应当就知道所有事了。 果然,王俊山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娘” “不必再说了。”王老夫人扬手打断他:“你的确是有本事,也的确是府里如今的当家人,所以之前哪怕知道王威是什么德行,我仍旧答应了你,成全他给他娶他要的人,可他自己不争气。” 王俊山也不是不知道儿子不争气,只是这再不争气,也是他唯一的儿子。 他压低了声音:“娘,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的管教他,不会再让他犯错。这次的事,也有法子压下去,儿子会去跟陆显宗谈条件。” “然后呢?”王老夫人止不住的冷笑了一声:“然后你就再跟从前无数次那样,纵容他,为他遮掩,让他肆无忌惮,让他更加嚣张,让他再次去杀人吗?这京城还有多少名门贵族的女孩子送上门给他杀?你这个父亲再厉害,你也不是皇帝!哪怕是皇帝,也不能如此肆无忌惮!你如今还跟着鲁王,帮鲁王遮掩皇觉寺的事,正是自己都浑身是筛子的时候,难道还要给自己留这么大一个把柄吗?!” 王老夫人有理有据,说的王俊山一时无法反驳。 她心口有些发痛,按着自己的心口痛心疾首的看着王俊山:“这次我做主了,让你媳妇儿带着他回老家去,老家隔得远,有什么事也难传进京城来,他在那里闹,也还能遮掩的住。若是你连这个都不能答应,那你也趁早别再喊我娘了,你趁早找根绳子来勒死我,勒死了你那些弟弟们是正经。我们都死了,也就没人能妨碍你们夫妻和睦,父慈子孝了!” 王老夫人说出这么严肃的话,王俊山也知道是已经恼怒到了极点。 他自己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再能分辨或是谈条件的时候,思虑半响重重的点了点头:“我都听娘的,娘不要生气,您保重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她是王家的主心骨,不管什么事都没有她的身体要紧。 只要她活着一天,永昌帝就会眷顾王家一天。 听见王俊山答应了送王威母子回去老家的提议,王老夫人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她面色沉沉的说:“另外,陆家的亲事,你找个法子退了吧,别伤了人女孩子的名声,办的妥当些。” 一百八十八·不孝子 - 闺门荣婿 - 秦兮 王俊山停顿片刻,才答应了。 王老夫人看出他的不情愿,叹了口气缓和了语调:“走到这一步,谁都怨不着,只能怨家门不幸,摊上了这么一个败家子。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你是王家的族长,你身上背负的也不只是你这些弟弟们,你要牢记这一点,否则我便是下去了,也无法跟你父亲交代,更加无颜面对王家的列祖列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王俊山就算是再有什么迟疑也只能斩钉截铁的答应,他跪在王老夫人跟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是儿子不孝,儿子让您操心了。” 这个头磕得王老夫人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天下的母亲不都是如此?儿行千里母担忧,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我从生了你那天起,就没有退路了。这么多年,我所做的,无非是为了让你们兄弟都过上好日子,老大,你再娶一个吧。” 王俊山猛地抬起了头看着王老夫人。 王老夫人面不改色,沉沉的问:“王威这个样子,能继承你的爵位吗?我进宫的时候,圣上已经跟我透露过了,这次赐爵,赐封的是威宁侯的爵位,你应该知道这是怎样的荣耀,太平年间,军功难得,你这是凭借着圣上的信任才有的这份荣宠,多少人盯着你呢?王威若是正常,哪怕他是个傻的,我也绝无二话,更不为难你们,可现在他这样子,以后是不能再出现在人前了。你也得为自己多打算打算,你才多少岁?难道就真的打算一辈子没有个正常的孩子?” 王俊山沉默不已。 两母子对峙了一会儿,王老夫人沉痛的继续开口:“你若是不同意纳妾再生个孩子,那便从你几个侄子里头挑选一个过继吧,这种事早晚都要解决的,拖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最后一次机会不是没给,是王威不珍惜,谁都没有法子。 王俊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能长长地叹气:“是,这件事以后再商量.” 他赶去看王大夫人了。 王大夫人吓得去了半条命,王老夫人这一次不仅是动了手,而且态度从未有过的强硬,她心里是头一次的真的觉得怕了,见了王俊山,顿时扑在他怀里哭的成了个泪人。 王俊山对着她的时候自来都是最温柔的,他们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小的时候王老夫人是在王府做奶娘带着那时候的小世子,也就是如今的永昌帝,他就每天都爬到王大夫人家中去蹭饭。 两人从小便是无话不说的。 此时也依旧是,他摸了摸王大夫人的头轻声安抚:“你不必担忧,先去老家住一阵子,等我把京城的事给摆平了,便派人去接你们回来。” 果然还是要走?王大夫人捂着嘴看着他,呜咽一声哭了起来。 王俊山心里也不好受,只能尽力安抚:“这次的事闹的太不好了,陆明薇那个烟花信号,应当是传给韦家的,韦家那位太夫人不是省油的灯,她若真是豁开了去闹,哪怕咱们家里有老夫人在,也未必能遮掩的过去。” 王大夫人紧紧攥着王俊山的胳膊,手指甲几乎要陷入他的肉里,不满而且不甘的问:“我们怕什么?他们又没有当场闯进来,只要我们把望月楼给处理干净,他们来了找不到线索,又能怎么办?” 真是孩子气的话。 王俊山叹了口气,看着这个成亲生子都已经这么多年,眼看着都能做祖母年纪的女人,无奈的扯了扯嘴角:“那些尸体那么多,哪怕是以咱们家的能耐,要处理完也不是那么轻松的,火烧?动静那么大,谁都能看出不对,何况未必能烧的干净。挖出来转运出去?现在韦家只怕已经死死的盯住了我们家,不只是韦家” 重要的是韦家现在关系着周王。 他们这次在皇觉寺帮的是鲁王,俨然已经站了队。 很难保证周王现在没有安排人对王家盯梢,若是到时候转运尸体被发现,那就更说不清了。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陆明薇有底气跟王老夫人谈条件的原因,她的确是有这个资格谈。 那些尸体太难处置了。 王大夫人彻底绝望,她也知道,丈夫从来都是最护着自己的,他都这么说了,那事情就真是难以挽回了。 可是想到要离开京城,孤零零的带着儿子回老家去,她心里就涌现出无数的恐慌和害怕。 这么多年,她都没有跟丈夫分开过,这次却要为了孩子分开。 她忍不住哭的撕心裂肺,哭完了又恨起了陆明薇来:“都是那个小贱人!一切都是她闹的,若不是阿威看上了她,若不是她又撞见了阿威.都怪她!” 王俊山急忙抱着她。 王大夫人的情绪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握着手里的钗泪眼模糊的看向王俊山:“老爷,您一定不能放过她!若是放过了她,我心里这口气无论如何都出不了!” 凭什么她可以全身而退,反而却害的王威要回老家自省? 何况这次王家出面承认自己的问题退亲,王威又要被送回老家去,那王威的名声就彻底毁了,外头的人谁还不知道肯定是王威有大问题,才会导致订一次亲出一次事? 好端端的事,全都被陆明薇给毁了! 王俊山其实根本没有把一个小丫头放在眼里,但是既然妻子都这么激动的提出了要求,他也毫不迟疑的答应了,拍了拍妻子的肩膀:“你放心,只要是你想办的事,我不管什么时候都一定会为你办到。你既然厌恶她,那以后她便不会再出现了。等你从老家回来,绝不会再看到她。” 王大夫人这才觉得好受了些,又可怜兮兮的抽了抽鼻子:“只是不知道阿威那里该怎么说服,他这个孩子自来都是有一股蛮劲儿,咱们若是说不通他,路上还不知道怎么办。” 王俊山知道妻子担心什么,摇摇头:“你放心,我去劝他,我跟他说,他就知道了。” (本章完) 一百八十九·送礼物 - 闺门荣婿 - 秦兮 之前王老夫人盛怒之下把王大夫人和王威给关押了起来,并不许他们出去,也不许人来看他们,但是现在王俊山回来了,一切自然就都不同了。 王俊山跟王大夫人谈过之后,便让人把王大夫人先送回了自己院子里,让她先洗漱休息,又吩咐底下人收拾好回老家的东西。 等到把王大夫人送回去了,他才又去隔壁看王威。 原本以为王威必定是暴躁万分的,王俊山都皱起了眉头,没想到推开门却看见王威直挺挺的睡在了床上。 他吓了一跳,心里咯噔了一声,下意识的疾步上前攥住了王威的手,等到察觉到他的脉搏,才猛地松了口气,坐在了王威的床沿。 王威已经坐起身来了,直勾勾的盯着王俊山看。 王俊山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这个臭小子,惹出这么多祸事!” 王威在母亲跟前都还是刀枪不入的样子,但是到了父亲跟前,就变成了个小孩子,他哭着抱着父亲的胳膊痛哭起来:“我控制不住自己,爹,我控制不住自己!都怪陆明薇,都是陆明薇害的我,她闯进来,看到了花坛底下莲心的尸体.” 他的手有不符合年纪和身份的粗糙,手指上半部分的皮肉都十分怪异,有无数细小的伤口,好像是撕掉了上面的皮,又长出来又撕,才会弄成这样。 王俊山看着他抖抖索索的把手放到嘴里啃,立即皱着眉头攥住了他的手腕,强制他冷静下来。 好在王俊山身体强壮武功高强,他一用力,王威便无法反抗了,只能直勾勾的盯着父亲瞧,眼神空洞而无神。 边上的王俊山沉沉的呼了口气:“都是我不好,是父亲做的不够周全。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她受到应有的教训,不会让你白受这个委屈。” 王威果然是受了大委屈的样子,听见了这话失声痛哭起来。 他哭了好一阵,王俊山在边上听,过了一会儿才出声打断:“行了,回去收拾收拾,这次的事闹的太大,你暂时先回老家去避避风头,等到一切都处置完了,便让人去接你跟你母亲回来。” 王威哭的鼻涕都流出来,闻言手里的帕子直接便扔在了地上:“要我回去?!” 他原本以为王俊山回来了,便不可能再让他回去了。 怎么还是要回去? 王俊山也有些疲倦:“让你回去便先回去吧,你也要体谅体谅父母亲的不容易,为了你,你母亲也得了不是,被老夫人训斥,你听话些!” 王威不再出声。 王俊山便只当他是答应了,出了口气站起身:“我去看看你母亲,你自己回去收拾收拾,便别回望月楼了,去山下的松涛居吧,你反正也在那儿住得惯。” 王威不吭声。 王俊山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一天折腾下来,所有人都被折腾的精疲力尽,已经没有了力气,所以王俊山很快便睡着了。 今天晚上有人睡得香,却也有人秉烛夜谈。 陆明薇回了家便被韦太夫人叫过去了。 王家亲自送了陆明薇回来,来送陆明薇的人也没有任何异常,所以对于陆显宗来说,陆明薇还是奇货可居,自然不会多管陆明薇的行程,听见说是韦家来请,也不计前嫌的大方答应了。 韦太夫人担心了一整天,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以至于到了下午都有些胃疼了,陆明薇去的时候,黄妈妈正在给太夫人煮牛乳,见了陆明薇急忙松了口气:“您可算是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太夫人等了您一天了,快进去吧。” 陆明薇快步进了堂屋,一眼便看见在炕上坐着的太夫人,急忙喊了一声外祖母。 韦太夫人看见是她,脸上才露出笑意来,点了点头急忙招手把她叫到跟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眼,才问:“没出什么事吧?” 王家简直是龙潭虎穴,对韦太夫人来说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提心吊胆到现在才算是安心了。 陆明薇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太夫人便看了她一眼:“等等,有位客人也在。” 说罢便摇了摇手里的铃铛。 没过一会儿,黄妈妈便推门进来送牛乳,一共放了四杯,又轻手轻脚的退出去。 再过了片刻,房门又开了,韦嘉朝带着崔明楼一道进了门,看见陆明薇立即笑了:“小王爷说你没事,还说在咱们这儿说话方便,所以我估摸着你回家了,便派人过去请你过来了。” 陆明薇知道太夫人有胃疼的毛病,伸手拿了牛乳递到太夫人嘴边,这才不疾不徐的说了在王家发生的事。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在场诸人还是都忍不住面色凝重。 这毕竟太骇人听闻了。 若是说有些纨绔的公子哥儿纵马伤人,或是欺行霸市,这种事倒是屡见不鲜,并不陌生。 但是从没听说过还有专门喜欢杀人取乐的大少爷的。 王威的身份可以说是尊贵中的尊贵了,想要什么得不到?怎么就有这么吓人的癖好? 便是韦太夫人也经不住打了个冷颤:“真是作孽,王家如此倒行逆施,视人命如草芥,迟早会有报应的。” 这份富贵绝对不可能持久。 韦嘉朝也是震惊良久,拍着桌子骂了声娘,恼怒的道:“真是混账东西!这种人还想娶媳妇儿,他可别祸害别人家的姑娘了!”又觉得十分的惋惜:“这种人就该被凌迟处死,五马分尸!只可惜他有个好爹,这件事根本无法闹大。” 哪怕陆明薇看到了,亲眼看到了,也没什么用处。 根本没有人会相信陆明薇的话,或者说,陆明薇都没有那个机会开口。 崔明楼一直都没有开腔,他沉默的看着桌上逐渐开始结块的牛乳,眯了眯眼睛看着陆明薇:“事情应当没有这么简单吧?” 他不信陆明薇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这个害人精。 王威也的确是过于耸人听闻了。 陆明薇嗯了一声:“我之前就说过,我会送给小王爷一个礼物,我这个人说话,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本章完) 一百九十章·惊雷至 - 闺门荣婿 - 秦兮 牛乳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奶皮,崔明楼也没端起来喝过一口,听见陆明薇这话,他若有所思的盯着陆明薇看了一阵,笑着点了点头:“那我就等着陆二姑娘的这份大礼了。” 他没能坐多久,外面便响起了敲门声,陈宇在外头隔着门喊了一声小王爷。 崔明楼便立即起身跟韦太夫人和韦嘉朝他们告辞。 因着这几次出现问题都是崔明楼帮了忙,哪怕是彼此互相帮忙的关系,至少这帮忙不是假的,所以韦太夫人对崔明楼印象很是不错,见崔明楼起身,还跟他说:“若是没什么事,小王爷也可以常来寒舍坐坐。” 崔明楼显然是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很快便答应了下来:“是,太夫人放心,以后免不了时常叨扰的。” 韦嘉朝已经起身送他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太夫人跟陆明薇,太夫人深深地出了口气,这才靠在椅背上。 陆明薇马上便察觉出她不大舒服,上前搀扶住她,问要不要找唐大夫过来。 太夫人摇了摇头,眼皮有些昏沉:“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昨晚一晚上都睡不着,今天精力便有些不济了,你扶着我去床上躺一躺,咱们说说话。” 说是要说说话,但是太夫人其实已经坚持不住了,几乎是上床一刻不到便睡着了。 陆明薇伸手替她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的小杌子上顺手拿了一本书来看。 黄妈妈进门的时候便正好看见这副场景,急忙蹑手蹑脚的过来:“姑娘,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我们守着就是了。” 太夫人上了年纪,愈发的不喜欢人多,所以哪怕是伺候的大丫头,也少有不离身的陪着的,大部分时间都是黄妈妈陪着,她也最熟悉太夫人的情况。 陆明薇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反正也没事儿,何况也睡不着,我陪着外祖母,妈妈先去休息吧。” 太夫人这一觉睡到半夜,她睁开眼的时候觉得有些口渴,伸手拉了床边的铃铛,却发现水已经递到嘴边了,喝了一口才发现竟是陆明薇,不由得又是心痛又是生气:“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守在这里?” 哪怕陆明薇不回陆家去,也该好好的休息才是,却在这里守着她。 陆明薇笑而不语,任由太夫人埋怨,觉得这样的埋怨也是带着宠溺的,她其实是有些担心,太夫人的身体这些年看着还算不错,可其实也是一身的毛病。 她那么快睡了过去,陆明薇心里一直有些不安,现在看到太夫人仍旧还好好的才算是放心,等到太夫人伸手要打人了,才笑眯眯的求饶:“我这就去睡了,外祖母快别生气了,眼看着离天亮还早着呢,您也再睡一会儿。” 韦太夫人对着她就没了脾气,无奈的瞪了她一眼:“快去!” 因为睡得晚,第二天陆明薇醒的也有些晚,醒来的时候百合正捧着一盆文竹进门,见她醒了急忙笑着把文竹往她跟前送了送:“是表少爷送的。” 韦世乐就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东西,陆明薇一看就知道是他的手笔,忍不住笑着点头:“放在桌案上吧,别摆出去晒太阳。” 百合应是,把盆栽摆放好,正要出去让人端水进来给陆明薇洗漱,便见许妈妈一脸惊恐的从院子外头进来。 许妈妈素来沉着冷静,在陆明薇跟前都很得信任,何曾出现过这样失态的时候?百合睁大了眼睛正要和许妈妈打招呼,许妈妈却冷不防的脚下一软,竟然差点儿摔倒。 底下已经有小丫头飞奔着过去搀扶了。 百合也急忙赶过去:“妈妈,您没事儿吧?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许妈妈面色有些苍白,勉强扯出一抹比哭都还难看的笑意,顾不得回答直接问百合:“姑娘醒了吗?”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她才飞快的打发了小丫头,疾步进了堂屋。 百合也看出了事情不对,不敢再多问,自己也跟了回去关了门,坐在了廊下。 许妈妈进了屋子便直奔陆明薇:“姑娘,出事了!” 陆明薇挑了挑眉,见许妈妈面色苍白,头上都沁出冷汗,便问:“王家?” “是王家!”许妈妈压低了声音,尽量克制住颤抖:“王家老夫人死了!” 死了。 陆明薇垂下眼,一时没有开口。 许妈妈却骇的魂飞魄丧:“姑娘!您别以为这事儿跟咱们不相干,这消息是咱们家里送过来的,同时还有传闻,说这都是因为亲事定的不好,都是您克的” 王老夫人是什么人? 那是永昌帝的奶娘,永昌帝对她也跟对亲娘没什么两样了。 连崔太后都对她和和气气的。 她死了,牵扯的事就太多了。 这事儿首先就得报上朝廷去,到时候这传闻一旦传扬出去,永昌帝固然不可能为了一个传言便公然对陆明薇做什么,但是这种事,哪里需要永昌帝亲自做啊? 京城但凡是有点儿门道的所有人,都会对陆明薇避如蛇蝎的。 陆明薇淡淡的扯了扯嘴角,相比较起许妈妈的惊慌失措,她显得镇定的多了,甚至还有心思安慰许妈妈:“没事儿,既然是传闻,那便说明都只是传言罢了,不可信,没人会信的。” 怎么会没人信呢? 许妈妈顿时有些着急,正要劝陆明薇快想想办法,百合便在外面禀报,说是黄妈妈过来了。 黄妈妈自然也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韦太夫人也收到了消息。 王老夫人过世,非同一般,报丧的人还没到,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王家也飞快的搭了灵棚,布置了灵堂,把这事儿报到宫里去了。 韦太夫人脸都黑了,她着实没有想到,王家会突发这么大的变故。 这简直就如同是一道惊雷,将她轰的有些回不过神。 没有听说过王老夫人有什么病啊,而且昨天还好好的呢,准备着要过七十大寿了,怎么就在这寿宴前夕出了事去了? 她想到永昌帝对王老夫人的看重,再想到之前的传言,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本章完) 一百九十一·到绝境 - 闺门荣婿 - 秦兮 一见陆明薇进门,太夫人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又睁开,垂下眼轻声说:“明薇,我知道你聪明,但是这件事,真的不是咱们能够应付的了的。哪怕只是传言, 你要知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外头的人现在都在传言,说是你克死了王老夫人,否则的话,王老夫人身体康健,早不出事晚不出事,怎么会偏偏在给王威定下亲事, 家中办完了宴席便出了事?” 传言是能够杀人的。 尤其是这样分量的传言。 不管永昌帝信不信, 心里难免会因为这个传言迁怒陆明薇,再说,陆明薇之前便又被吉云师太捏造过什么天煞孤星的名头。 尽管吉云师太已经进了诏狱,招认当初是她收受了林氏的好处才污蔑陆明薇,但是这种事,恰恰是难以自证的。 陆明薇的眼神清亮,轻声安慰太夫人:“您别太紧张,都会过去的。” “没有那么简单的!”韦太夫人的声音猛然拔高,紧紧攥住陆明薇的手,陆明薇低头一看,见她手背上的青筋都一根根的凸起来, 知道她已经是紧张愤怒到了极点, 便忙伸手反握住了太夫人的手, 扬声喊了一声外祖母。 韦太夫人被她这一声喊的勉强平复了情绪, 缓缓吐出一口气,吞了口口水沉声说:“明薇,你听我的, 你去家庙里吧。” 陆明薇一听就知道太夫人的意思。 去家庙出家, 她不过是个小女孩儿,哪怕是真的命格不好克死了王老夫人,永昌帝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给她定罪吧?国朝也没有因为命格就给人定罪的先例。 只要避开了这几年,后面这件事迟早会被淡忘。 说不定还有能重见天日的时候。 见太夫人都已经被逼到想到这个法子了,陆明薇皱了皱眉,沉声说服太夫人:“外祖母,真的还没有到那个地步。我昨晚就想跟您说的” 她抬头看了一眼黄妈妈她们。 黄妈妈立即便知道这之后的话她们便不适合再听了,忙带着许妈妈和百合她们都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祖孙两人,陆明薇这才凑在太夫人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韦太夫人也算是经历过不少事了,听见这些话却还是睁大了眼睛久久不能回神,震惊的转头看着陆明薇,一脸的匪夷所思。 因为太过震惊,太夫人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还是因着猫儿调皮跳上了博古架,太夫人才被这动静给惊得回过神来,惊疑不定的看着陆明薇,皱眉问:“当真?这.” 她思量了半响,竟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明薇嗯了一声:“不会有那么巧的事,但我的猜测不会有错。这件事不会跟我有关,也绝对不会牵连到我, 您放心吧。” 韦太夫人原先一颗心砰砰砰的跳个不停,到了这个时候才算是捡回了理智,许久才说:“话虽如此,但是这传言肯定也是王家的人有心放出来的,他们原本就没有想过要放了你,所以才会如此恶毒,放出此等流言。” 明知道王老夫人的身份,也知道永昌帝对王老夫人的感情,这是王家要借着这件事要陆明薇的命。 太夫人终于彻底平复了心绪,露出一个冷笑:“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王家有如此后代,何愁家族不倾覆啊!” 感叹了一阵,韦嘉朝急匆匆的回来了,担心的看了一眼陆明薇,低声说:“陆家那边派人过来,说是让明薇别回去了。” 韦太夫人早有所料。 她嘴角的笑意嘲讽而轻蔑:“陆显宗那个德行,也就他能做得出这样的事儿!” 当初王家要求娶陆明薇的时候,他巴不得把陆明薇供起来当祖宗,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当然也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了。 韦太夫人懒得跟他生气,让陆明薇:“踏踏实实的住着。” 王老夫人一死,轰动京城。 宫里的永昌帝马上就被惊动了,立即召见进宫觐见的王俊山,质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夫人身体一直都不错,太医从未说过她老人家有什么不好,怎么忽然就.” 王俊山也是一脸的颓丧和痛苦,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的朝着永昌帝磕了三个头,带着哭腔回话:“都是臣的疏忽,娘她老人家昨天还在家里开了宴,来了许多客人,老人家因着想着未来的孙媳妇有了着落,开心的了不得,还专程把人带在身边,一整天都是高高兴兴的.我们见她精神抖擞,谁也没想到” 永昌帝猛地拍了桌子:“老夫人到底如何去世的?!” 王俊山哽咽着又磕了三个头:“是在睡梦当中去世的” 永昌帝坐在龙椅上,许久没有开腔。 宫中赐下了令人咋舌的丧仪,永昌帝更是令礼部和太常寺以超品国公夫人之礼安葬王老夫人。 邵皇后等人自然也都跟着赏赐了王家。 一时之间京城中人人都争先恐后的去王家祭奠王老夫人。 王家搭了孝棚,来帮忙的亲戚朋友每人都发一套丧服。 城中一时白布和麻布都卖光了。 动静闹的大,崔太后还提醒永昌帝:“上行下效,因着皇帝看重王家,所以下面的人也都生怕怠慢了,一个国公夫人的丧事,闹的简直堪比宗室皇室的排场,是否太过逾越了?” 母子之间说话,永昌帝却难得的执拗起来:“朕吃奶娘的奶长大,当年在王府里的时候,父亲忙着打仗,您忙着守城,是奶娘带着朕躲过一次又一次的艰难险恶,朕永远记得!死后哀荣罢了,难道母后竟也不许吗?” 崔太后被永昌帝一句话堵得心口发痛,好半响才同样带着怒气的道:“哀家怎敢不许?若是按照皇帝所说,便是追封她一个太后也使得,哀家怎敢自讨没趣?!” 永昌帝话一出口,也知道自己是话说的重了,见崔太后这么说,沉默不语的站起身告退。 崔太后摔了手里的杯子。 底下伺候的人都噤若寒蝉,伺候的女官也都不敢开腔。 (本章完) 一百九十二·出主意 - 闺门荣婿 - 秦兮 王老夫人的葬礼轰动全城。 甚至宫里从崔太后往下,所有妃嫔都有丧仪赐下,圣心如何,可见一斑,王家的孝棚搭了一个又一个,整条长街都满了。 越是如此轰轰烈烈,崔太后的心情就越发的差。 跟儿子的关系不够亲近, 一直是崔太后心中的一块心病,毕竟有哪个母亲能够忍受儿子更重视奶娘而轻忽生身母亲? 当年因着要争皇位,所以永昌帝的父亲跟她都一心一意的培养势力,一开始还得抵御外敌,实在是顾不上年纪还小的儿子,所以只能把儿子交给了信得过的奶娘,也就是王老夫人带着。 王老夫人倒是尽心尽力,对永昌帝可谓是倾尽所有, 哪怕是自己的儿子病了,她都要先顾着永昌帝。 这些事,崔太后也是感激的。 可人都会变。 王老夫人也是一样。 永昌帝继位之后,王老夫人便开始屡屡有意无意的离间崔太后跟永昌帝的感情,永昌帝竟也对王老夫人尊重有加,不仅屡次加恩抬举王家,更是差点儿就要单独封王老夫人为国夫人,甚至还要给她封地。 幸亏这个提议实在是过于离谱,被前朝一众大臣以无此先例为由给驳回去了。 可也就是如此,崔太后心中一直都有心结,永昌帝对王家越好,她心里便对王家愈发的冷淡。 尤其是王俊山也手握大权,成了锦衣卫提督,不仅监察百官, 甚至宫里的防务他也都握在手里, 便越发让崔太后心中不满-——放着亲外家崔家不用, 反倒是对王家如此信任, 这不是因为永昌帝对王老夫人的爱屋及乌是什么? 此时虽然王老夫人已经死了,可是崔太后心中这一口气还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 慈宁宫中的气氛降至冰点,人人都屏声敛气,生怕一个不注意便惹了不是。 崔明楼到慈宁宫的时候,正有一个宫人因着不慎把青花瓷缸里头养着的一尾朝天子给弄伤了,正吓得浑身发颤,张尚宫被管事姑姑叫到了外头,一看见那尾叫做朝天子的金鱼,顿时便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可是娘娘最喜欢的那条鱼,你们是怎么办的事?!” 若是放在从前,这件事也未必是多大的事,可现在崔太后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少不得要重重的惩治有错的宫人了。 宫人骇的魂飞魄丧,正要痛哭便听见远处有人咳嗽了一声。 张尚宫迎着声音看过去,见了是崔明楼,脸上都情不自禁的溢出笑意:“小王爷来了!太后娘娘正念叨着您呢,说您这些天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迟迟不见人影,您快进去吧!” 崔太后喜欢崔明楼, 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儿。 本来么,既是亲侄孙,又算是收养的孙子,哪里能有不喜欢的道理? 见到了他,崔太后再大的怒气都得消几分。 张尚宫说完这一句,崔明楼便溜达到了青花瓷鱼缸跟前,往浴缸里瞥了一眼,挑了挑眉看了一眼那宫人,轻描淡写的吩咐:“把鱼捞起来扔了,别影响了其他鱼,若是太后娘娘问起,就说是本王引逗了几下没注意分寸。” 宫人立即便跪下了要给他磕头。 张尚宫早有所料,崔明楼为人就是如此,只要是能与人方便的事儿,他从来都是不吝于抬手的,所以这个宫中几乎没人不喜欢他。 她对着那个宫人摆摆手,自己引着崔明楼往里走。 “太后娘娘是不是心情不好?”崔明楼跟在后头上了台阶,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琉璃瓦,抬手遮住了眼睛继续走了几步才说:“看大家都跟鹌鹑似地,连小鱼都不敢说话了。” 小鱼是慈宁宫的大宫女,也是崔太后身边最得力的老妈妈文华嬷嬷的孙女儿,平时在慈宁宫很得脸面的。 张尚宫就苦笑了一声:“这些话咱们可不敢说,您来了,大家都松一口气。” 说话间已经到了,小宫女毕恭毕敬的打了帘子,崔明楼一脚踏进殿中,便见殿中所有的窗户都大开,慈宁宫正殿外是方方正正的院子,里头种着的树早已经长成了气势,崔太后此时立在窗边,便是在看外面的花园。 他喊了一声姑祖母,自然而然的走到崔太后跟前立住了,还往外头看了看:“您在看什么呢?这外头不是跟以前一样么?” 崔太后双手撑在窗户上,淡淡转头看了看他:“又往哪里野去了?最近这些天都没在宫里见着你,你便忙成这样?” 崔明楼在崔太后跟前十分自在,双手一摊便坐在了靠窗的黄梨木圈椅里,自顾自的拿了茶盏倒茶,先送一盏给崔太后,这才自己也喝了一口,笑眯眯的道:“您还不知道我?我现在可是一心一意的办正事儿,圣上既然拿了差事给我做,我自然得做到最好了。先前忙宝庆公主家里的事儿,后来审完了,现在不是在忙着另一桩案子了么?” 崔太后也知道他的性子,啜了一口茶问他:“差事办的怎么样?锦衣卫可不好做啊。” 锦衣卫固然是天子的眼睛耳朵,可是要想做到高层,可不是那么容易。 王俊山首先便挡在前头,不会让人到他的碗里抢吃的。 先前在皇觉寺的时候便是,他压着唐晚舟不让人家出头,便是崔明楼身份比唐晚舟高一层,在王俊山眼里,只怕也是个奶娃娃,他是看不上也不会把事儿交给崔明楼去做的。 “是不好做,麻烦的要命。”崔明楼啧了一声,跟崔太后实话实说:“您不知道,王提督啊可是个人精,反正呢,鸡零狗碎的事儿,他就推给我做。我也知道,为了保证我的安全嘛,一句话就把我给打发了。” 崔太后似笑非笑转头,此时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笑意了:“你倒也看的清楚。” 那是人家碗里的饭,当然不可能分出去。 尤其是崔明楼同样也是备受永昌帝重视的人,又是周王妃亲侄子,这不是天然便跟王俊山不是同一个阵营的么?人家能待见他才怪了。 (本章完) 一百九十三·是人为 - 闺门荣婿 - 秦兮 崔明楼在崔太后这里放松,崔太后便也提点他几句:“初来乍到,要知道拜山头,人家这是在告诉你规矩,教你做事,你若是当真有心想学,便该知道低头的道理。” 否则在王俊山那里, 崔明楼就不可能摸得到大一些的案子,永远是个负责那些轻省但是好办的差事的角色。 这样可以说是保护,可若是用军中的话来说,那就是养猪。 对付那些被塞进军中想混个功劳,又得罪不起的二世祖,军中将领基本上都是用养猪的法子来对付, 只要不养死了,让人家混些不大不小的功劳,也就行了。 崔明楼嗤笑了一声,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全无笑意。 他明明白白的道:“可我不想当个猪,我要当锦衣卫提督。” 这话说的可真是够狂妄的,崔太后喜怒不辨的开口:“你这话说的,你虽然是圣上的养子,可就算是周王鲁王他们,都不敢觊觎这敏感的位子,你可倒是好,一来就想要了锦衣卫,你可真是够能耐的。” “鲁王如何不敢?”崔明楼淡淡扯了扯嘴角:“皇觉寺一事能够查到秦氏和楚国公府便戛然而止,不正是鲁王的本事吗?” 这孩子,崔太后放了手里的茶盏,也坐在了椅子上, 外面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她垂下眼睛道:“还不是时候, 王老夫人一死,圣上对王家的恩宠到达顶峰,活人是永远无法与死人相争的。王家至少还有二十年好日子过。” 哪怕之前永昌帝因为疑心王俊山和鲁王勾结而生出了心结, 也要随着王老夫人的死烟消云散了。 王老夫人带大永昌帝,对他的影响实在是太深了,他是不会对失去了王老夫人的王家再举刀的。 尤其是王老夫人死的还如此仓促,偏偏死在了她七十大寿的前夕。 这个时候想要夺王俊山的权,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崔明楼半点儿也不急,笑眯眯的凑到崔太后跟前。 他自小在宫里长大,在崔太后宫里混的时间又是最长,所以做出些亲昵的动作也是自然而然,半点不显得突兀,崔太后笑着瞪了他一眼:“又寻思什么坏主意?哀家可不能帮你做什么,你想都别想。” 前些天才因为王老夫人丧礼太过隆重的事儿跟永昌帝起了冲突,崔太后并不想再因为这件事跟永昌帝闹什么不愉快了。 她跟儿子的关系虽然有些别扭,但是在撇除了王家的事情以外,倒也算是过得去。 只是不能沾王家,一旦沾了王家,双方心里都不好受。 既如此,便干脆不去碰。 不去碰,彼此都更痛快一些。 崔明楼明白的很,他笑着摇摇头:“不是让您帮我干什么, 是我这回能帮您一个忙, 然后咱们想要的事儿,就都能成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崔太后皱了皱眉头:“别卖关子,有什么话便直说,哀家听着不舒服。” 崔明楼俯身在崔太后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崔太后立即便抬头,眼神陡然变得犀利:“你此话当真?” “真的啊。”崔明楼随手拿起桌上摆着的一个苹果颠了颠,稳稳地又接在手里,笑着说:“我什么时候骗过您?您要不要解开心结,就看您自己了。” 崔太后沉默片刻,转头喊了文华嬷嬷进来。 文华嬷嬷疾步进来,崔太后吩咐她:“去请圣上,哀家有话跟圣上说。” 文华嬷嬷急忙应了一声,转头亲自去请永昌帝了。 崔明楼自然是先告退。 虽然之前跟崔太后因为王家的事儿闹了不愉快,但是文华嬷嬷亲自来请,永昌帝还是要给面子的,听说崔太后请,永昌帝还是去了慈宁宫。 崔太后早已经整理好了心情,等到永昌帝请了安,便冲着永昌帝点了点头:“坐吧。” 永昌帝顺着崔太后的话刚坐下,便听见崔太后问:“王家的灵堂摆了几天了?” “已经三天了。”永昌帝提起这件事,语气还是不由自主的低落,情绪也变得有些低沉:“母后问这个做什么?” “哀家想过了。”崔太后看着他,淡淡的叹了口气:“之前哀家是想着国朝并无如此大肆封赏一个奶娘的先例,却并没有顾及到皇帝你的心情,她带大你,辛苦一场,你给她死后哀荣,也是该当的。” 永昌帝有些意外。 可不管如何,崔太后能够说出这番话来,还是让他有些惊喜,他也沉默了一会儿:“母后,之前儿臣也有错,儿臣不该顶撞您。” 母子之间其实难有这样和谐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崔太后都是十分强势的那一方。 所以在偶尔示弱的时候,效果出奇的好。 相对无言片刻,崔太后缓缓开口:“是哀家没有顾及你的心情,哀家虽然生了你,可在你小时候确实陪伴你太少这样吧,咱们出宫去王家一趟。” 听见崔太后说要去王家,永昌帝有些惊疑的抬头。 崔太后却一脸的镇定:“也当哀家谢过她对你的忠心了,皇帝,去看看吧,哀家知道,她走的仓促,你不去看过,只怕也不放心。” 这一句不放心,彻底将永昌帝心中的念头给勾起来了。 他的确是不能够接受,王老夫人前些时候进宫来求恩典的时候,都还精气神十足,那时候还为了王威的婚事操心,一个人无病无灾的,而且太医隔几天便要去请平安脉,也从未说过有什么不妥,就这么忽然去世,永昌帝一直都觉得有些不大真实。 现在崔太后这么一说,他便也顺势答应了下来。 母子之间因为说开了这话,气氛难得的好,颇有些母慈子孝的意味了。 崔太后便又看了看他:“皇帝可曾派了仵作和太医去看过?” 若是寻常人去世,自然没什么可能让仵作和太医上门。 但是王老夫人身份不同,加上死的又太过突然,永昌帝应当是会派人去才对。 果然,永昌帝点了点头:“派人去看过了,并未有什么异常。” (本章完) 一百九十四·碰钉子 - 闺门荣婿 - 秦兮 崔太后的态度变了,最高兴的莫过于永昌帝了。 他是重视王老夫人,可这并不代表他便不顾及亲生母亲的感受,之前要跟崔太后闹脾气,他心里也不是滋味,如今话说开了,连心情都松快几分。 宫中除了崔太后,都是要看永昌帝脸色的人。 他一变,邵皇后便立即反应过来,有些莫名的皱了皱眉问经嬷嬷:“怎么好端端的,圣上又跟太后娘娘和好了?之前可几天都没踏进慈宁宫了。” 谁都知道王老夫人算得上是永昌帝的软肋,不管是什么事儿,反正只要是跟她有关的,永昌帝就鲜有让步的,便是崔太后碰上,只怕也得退避三舍,毕竟她老人家强势惯了,当年先帝还是王爷的时候,崔太后便从来不是那种只听话不吭声的主儿,如今皇帝是她的儿子,她就更不可能退让了。 两边都强硬,总有一方是得退的,退的多的那个心中怎么可能没有怨气? 这些年永昌帝眼看着和崔太后的关系愈发的疏远,也就是最近才因为皇觉寺的事好了一会儿,王老夫人的事又把一切都打回了原形。 原本邵皇后还只当崔太后跟皇帝的关系要彻底撕破脸了。 没想到如今却峰回路转。 经嬷嬷的头压得更低了些,轻声道:“具体的不知道,只知道小王爷进宫去了慈宁宫一趟,转头慈宁宫便去请了圣上.” 一提起崔明楼,邵皇后的脸上顿时满是厌恶。 她没好气的冷笑了一声,用一种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语气开口:“又是他!本宫就知道是他这个搅屎棍,这是显摆他能耐呢!是啊,不管是圣上还是太后娘娘,可都是重视他的。他可不就把自己当回事了么!” 经嬷嬷咳嗽了一声,并不敢开腔附和。 其实邵皇后倒也不是一开始就对崔明楼这么不客气的,毕竟崔明楼沾了平江王的光,是平江王的一点儿血脉,永昌帝对崔明楼说是视同亲子也没错。 她自然也是对崔明楼示好过的。 只是崔明楼却跟周王妃一条心。 邵皇后当年便不想为周王求娶崔氏的女孩儿,她更中意自己娘家的侄女儿,可是周王并没有听从她的意见,而是求娶了博陵崔氏的嫡女。 周王妃倒也不是不孝顺温柔,可是这种儿媳,到底是失了几分亲近贴心,哪能比得上知根知底的自家人? 邵皇后从那开始便有了心结,再到后来,她好几次命令周王办事,周王都并没有办,便让她对周王越发失望和冷淡。 这种冷淡在崔明楼跟九公主的冲突之后到达了顶峰。 邵皇后并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从来都是看的跟眼珠子一样,要星星不会给月亮,九公主也是被纵得随心所欲,但凡是她想要的东西,就没有肯放手的。 之前在演武场上,九公主为了博得唐晚舟的欢心,非得耀武扬威的要拿崔明楼的照夜玉狮子来给唐晚舟,崔明楼自然不肯,九公主一怒之下竟然拿了马鞭要去打崔明楼,被崔明楼给拽住了一扯。 结果九公主没能打到崔明楼,反倒是被崔明楼扯得维持补助平衡摔下了马背,伤的不轻。 这件事自然是惊动了圣上,一开始听说是崔明楼伤了九公主,圣上还恼怒的很,预备要惩治崔明楼的,等到听说是九公主先要打人,永昌帝竟然大事化小,最后直接就算了。 邵皇后原本还想让周王帮忙修理崔明楼。 毕竟周王妃是崔明楼的亲姑姑,这也是最亲的长辈了。 可周王竟也不肯。 邵皇后这才答应了帮鲁王的忙。 如今太后跟永昌帝和好,也是崔明楼在其中出力,邵皇后心中气不打一处来。 她倒不是真的就看不得太后和圣上关系亲近,可是这不能是通过崔明楼来促成——崔明楼如今俨然已经成了永昌帝身边第一红人了,这哪里还了得?! 经嬷嬷知道邵皇后心中的忌讳,轻声劝道:“您也不必这样生气,其实说到底,周王到底还是孝敬您的” 孝敬有什么用? 邵皇后并不缺那份孝敬,她要的是周王感恩戴德,对她言听计从。 而不是要一个不能控制的养子。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略有些烦躁的甩了甩头:“罢了,先别说这些了。既然太后娘娘都已经决定要亲自驾临王家,那本宫自然也不能落于人后,你去安排安排,本宫要求见圣上。” 邵皇后原本打算跟永昌帝一道出宫的。 永昌帝却一口回绝了:“不必了,有朕跟母后去,便已经足够了,去的人多,你也去我也去,像是什么样子?仪仗都难摆得下!” 邵皇后顿时有些错愕。 永昌帝心情不好,也没心思多聊,见邵皇后叫他过来是为了这事儿,拒绝之后便要走。 邵皇后心中又惊又气,什么叫做你也去我也去?便是她也去又怎么了?她可是皇后,帝后一体,她去了,关那些妃嫔什么事,难不成那些妃嫔竟也要跟她这个做皇后的看齐? 可是永昌帝这么说了,她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咬咬唇应了一声是。 永昌帝走出一段,又想起什么,回头问邵皇后:“小九怎么样了?” 九公主已经休养了好一段时间了,永昌帝之前还时常过来看她,可最近事情多,又恰逢刚出了王老夫人猝死的事儿,已经几天没看过九公主,他颇有些担心。 邵皇后急忙扯出一抹笑意来:“好多了,就是见您几天没去瞧她,又有些闹小性子。您别理会她,臣妾一定好好说她!” 永昌帝叹了口气:“她这性子,也的确是该好好改改。国朝公主,倒不怕她骄纵,就怕她骄纵过了头无法无天,她如今这性子,可怎么能做得了天下女子表率?” 他一走,邵皇后的脸色就垮了下来,总共也没说得上多少句话,结果永昌帝说的还全都不是什么好话,字字句句都是在说她跟九公主不懂事,她真是烦透了。 (本章完) 一百九十五·圣上至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皇后心中不痛快,但是给王家赐下的礼却还是丝毫不打折扣的,她再恼怒心里也清楚的很,虽然自己是以宠爱入宫,可花无百日红,在宫中的花儿便更是花期短了。 要保住皇后的身份,若只靠着那点情分,迟早是靠不住的。 何况她还有一家子的累赘。 经嬷嬷轻手轻脚的上来给她把东西都收了,见桌上的茶半点没动,便轻声叹了口气。 邵皇后转头看她,皱了皱眉收敛了怒气:“叹什么气呢?” 经嬷嬷是邵皇后从闺中时期便跟着的老人儿,到了宫中也仍旧还是心腹,便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顿了顿她才有些为难的开了口:“老夫人说是要进宫来瞧您。” 老夫人? 邵皇后皱了皱眉,一下子便觉得头痛,不等经嬷嬷再多说,立即便道:“太后娘娘十分不喜欢她,前些时候还为了君庭得罪德清公主的事情大发雷霆,这种时候了,她怎么还要进宫来?” 邵老夫人不是个好祖母,邵皇后自小就被她称作赔钱货,这么多年来没少受她的气,等她长大进了宫,虽然见邵老夫人见得少了,可邵老夫人初一十五进宫,次次要么是替她那些娘家人要钱要官,要么便是数落邵大夫人的不是。 邵皇后跟她之间情分寻常,经过这次邵君庭的事儿便更是稀薄了。 经嬷嬷知道她心里厌烦,将东西交给了底下的宫人,转头便让她息怒:“您放心,已经让环翠出去说过了,老夫人就是那个性子,您也知道的” 邵皇后知道归知道,这口气却还是忍不了,思来想去又觉得不对:“之前父亲和祖父不是说已经让她在家中将养身体,以后都不会再让她出门了么?怎么这么短短一段时间,她竟又递牌子要进宫来见本宫?母亲呢?” 邵大夫人没少被老夫人磋磨,邵皇后担心母亲又受了委屈。 说起娘家的事,她心里便更加烦躁几分。 邵君庭出生的时候,她已经进宫,若说有多么深的姐弟情分,实在是不至于,可她不能不对邵君庭好,不为别的,也要看亲娘的份上,亲娘对她是没话说的。 如今也不知道家里如何了。 经嬷嬷早已经打听清楚了,怕她烦心,之前一直没敢说,如今既然邵皇后自己问了起来,她便也只能斟酌着说了后头因为铺子闹出来的事儿,又说:“但是这件事已经解决了,侯爷和世子都去陆家赔了不是,最后还是客客气气的,倒也没闹出什么太大动静。” 邵皇后却一听就炸了:“这还不算是大动静?!怪不得,怪不得太后最近对本宫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原来还是因为根子在这上头!祖母真是昏了头了,那点子东西,人家的嫁妆,她也要看的死死的!一个行将入土的人了,怎么就这么爱财?!” 难道那些东西死了还能带进土里不成?! 经嬷嬷不敢接这话。 邵皇后气的脑子都有些懵,喝了口茶深吸口气才缓过来。 崔明楼手里还抓着这件事儿,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拿出来做文章。 若是与鲁王的事儿被翻出来,到时候还是个大麻烦. 她愈发的心烦意乱,缓缓吐了口气。 邵皇后的这口气一直到崔太后跟永昌帝出了宫去王家都没有放松过。 倒是崔太后,她跟之前的状态比就要好的太多了,一路上还心平气和的劝导永昌帝:“人死不能复生,的确是可惜了,可若是当真在睡梦中去的,这也是许多人都难盼到的福气,无痛无灾的去,这是多大的福气啊?你若是当真尊重她,不该伤心,反倒是该替她高兴才是。人固有一死,这道理你自己也清楚的。” 她温声细语,此时永昌帝想听的其实也就是这些。 他的语气也软了几分:“母后说的是,朕如今也想明白了,只能以后多多恩赐王家,也算是让老夫人安息了。” 崔太后竟也觉得很对,没有跟从前一样出言反驳。 母子两人之间的气氛极佳,以至于当王家所有人都出来跪迎的时候,王俊山敏锐的发觉永昌帝跟自己刚进宫报丧的时候的戾气都消散了许多,整个人平和多了。 他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惊扰圣上,圣上亲至,臣惶恐!” 家里有白事,王家个个都哭的不成样子,一个个的都恨不得哭的撕心裂肺-——王老夫人在,对王家来说那简直就是一个免死金牌,她老人家一走,王家除了大房之外其他人的命运还不知道是怎么样,他们哪里能不哭? 其他人倒是还算了,哭的最惨的是三房。 王三老爷哭的如丧考妣,当然,他也是真的丧了,可他的确是几个儿子当中哭的最惨的一个。 不只是他,王三太太哭的更惨,第二天就哭晕在了灵前,以至于被抬到房里去休养了。 所以前头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可王三太太也只能在房里唉声叹气。 楚妈妈进出都是静悄悄的,掀了帘子进门将药碗放在小桌上,便要搀扶着王三太太起身。 王三太太面色惨白,被扶着坐了起来,头晕乎乎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怎么是您亲自端药?其他人呢?” 楚妈妈拿了个枕头给她垫在身后,听见她这么问叹了口气:“都被叫走了,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孝棚便搭的出去二里地,人人都忙的脚不沾地,咱们院子里但凡是能派的上用场的,也都被叫走了。今天圣上和太后娘娘还亲自来了.” 王三太太若不是因为提前报了重病,那也是得去前头跪着迎接的。 不过这件事,王三太太是当真不知道,她手里端着药碗,一时有些怔忡出神:“圣上都亲自来了?” 连太后娘娘也都来了。 老夫人在圣上那里有多重要,简直不言而喻了。 她喝不下,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药发呆,许久才重重的将药碗放在了桌上。 (本章完) 一百九十六·丧人伦 - 闺门荣婿 - 秦兮 圣上亲至,太后赏光,这是多大的荣耀。 只可惜,这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王家少了王老夫人,以后恩宠再如何,也不可能跟从前老夫人在的时候相比较了。 王三太太吸了吸鼻子,打了个喷嚏。 楚妈妈急忙拿了毯子给她披上,见她面色泛白还不肯吃药,便苦口婆心的劝她:“老夫人已经死了,再如何,您也要保重身体啊。三太太,咱们三房原本便跟大夫人不和的,说句不好听的,前些天难道您没看见大夫人看您的脸色?还有大少爷” 王大夫人和王大少爷都对三房十分不喜欢,不仅是对他们没了好脸色,现在更是可以说得上是故意给他们使绊子了。 这一次王三太太哭灵晕倒,大夫人便阴阳怪气的直接说她是装病。 这话一出,当时便气的王三太太浑身颤抖。 王大夫人这根本是不给她活路了,给王老夫人守灵还故意装晕倒,这要是传扬出去,王家休了她那都是该当的! 说起这件事,王三太太的面色便忍不住更差了几分。 真是,真是太巧了。 连老天都在帮大房。 分明那次陆明薇放了烟花信号,分明老夫人房里闹出了极大的动静,分明老夫人都已经把二嫂叫过去,交代了二嫂以后代替大嫂出门应酬,招待客人了。 可见是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只是当天晚上,老夫人就去世了。 她眼睛酸痛,许久才垂下一滴泪来,自暴自弃的低头:“又有什么法子?原本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沉香死在了王威手里,我只想替她报仇,可现在,不仅不可能替她报仇,连我自己也要搭进去了。你等着看吧,现在他们是还没空来对付我,一旦老夫人入土为安,他们母子转头第一件事便是来收拾我,真是不公!老天真是不公!” 楚妈妈也是心里难受,别人倒是还罢了,她是三太太的心腹,哪怕是要掉头去投奔大夫人,大夫人也不可能答应。 都在一条船上,沉了便是一起死。 她拍着三太太的背,正要说些什么,帘子却忽然被掀开了。 她们两人顿时都是一惊。 现在她们说的话可都是些不能被大房听去的话,若是被他们听见了,只怕王大夫人立即就能让府里再多办一次丧事,谁这么大胆竟然这个时候进来?! 楚妈妈吓得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看见了来人顿时劈头盖脸的呵斥:“你这是要死了啊桑叶?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鬼呢,你走路怎么没声儿啊?!” 桑叶是三太太跟前的大丫头,素来也是得脸的,见是她,三太太跟楚妈妈虽然生气,但是倒是也都更放心了。 王三太太摆摆手让她起来:“你不是被叫去前头帮忙了么?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桑叶说话,王三太太皱着眉头正要发话,却听见一声闷响,睁开眼睛便看见桑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神情凝重。 她顿时有些莫名:“怎么了?” 桑叶静了静,声音压得只有王三太太和楚妈妈听得见:“三太太,有人托我问您一件事。您现在是没事儿,但是一等老夫人死了,只怕下一个死的就是您,您怕不怕?” 王三太太和楚妈妈的脸色顿时变了。 楚妈妈厉声却又特意压低声音训斥她:“你胡说八道什么?!” “三太太,眼下有一个机会摆在您的眼前。只要您能够抓住机会,那么这一次,就能把王家大房给掀翻,让她们为您把位子让出来,也让您出一口气。”桑叶双手紧张的搅在一起,显然是被自己这番话给惊吓的不轻,但是还是努力的把话给说清楚:“圣上就在前头,您若是愿意,那么便有一个让王威和王大夫人都死的法子,您跟他们是不死不休了。他们不死,死的就是您跟您的两位少爷,您可要想想清楚。” 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楚妈妈一开始还能斥责桑叶两句,到现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了,显然是被桑叶的话给震惊的回不过神。 她好不容易回过神,便立即出去左右看了看,发现的确是没人,这才心惊肉跳的退回房里。 王三太太之前哭的太狠,脑子一直都有些晕乎乎的,整个人都像是踩在了棉花里,轻飘飘的踩不到底,现在听见桑叶的这些话,却顿时出了一身的汗。 出了这么一身的汗,她整个人也清醒了。 看着面前跪着的女孩子,她双手紧紧攥住了床单,仿佛是在思索什么,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 而另一边,永昌帝已经让王俊山和王家众人起身了。 这些天王家的人没日没夜的守夜,每个人看着都是憔悴万分。 落在永昌帝心里,却让他心里舒服了几分。 老夫人辛苦操劳这一生,这些子女们孝顺,她心里也舒服,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他对王俊山道:“朕去看看奶娘。” 这个时候,他就直接称呼老夫人奶娘了。 王俊山的头压得更低,感激的应了一声是,恭敬的迎永昌帝进灵堂去。 王大夫人和王威落在后头,两人都低垂着头。 崔太后的视线从他们身上一扫而过,见王威虽然低垂着头,但是等到站定之后左腿便开始抖动,顿时眯了眯眼睛。 不过她并没有多说,只是叫了王大夫人到跟前。 王大夫人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又磕了几个头,这才敢直起身来。 崔太后就问她一些问题:“老夫人去的可安详?” 王大夫人的眼泪顿时又出来了,哽咽着点头回话:“老夫人是在睡梦中去世的,她老人家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并不痛苦。” 崔太后正要点头,忽而便听见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来:“你撒谎!大嫂,你这么撒谎,老夫人就算是到了地底下,也要被你们这丧人伦的东西给气的不能闭眼睛!” 王二夫人等人原本肃穆的立在一边的,听见这动静顿时全都转过头来,面带惊恐的看着王三太太。 (本章完) 一百九十七·搏一搏 - 闺门荣婿 - 秦兮 所有人都脸色大变,尤其是王大夫人,她原本还在跟崔太后悲伤痛苦的诉说着心里的无奈和府里的只能繁杂事务,一听见这话,顿时整个人的面容都扭曲了,转过头像是要杀人一般的看着王三太太,眼里的杀意到了此刻简直是不加遮掩。 早就该杀了这个贱人! 她心中惊怒交加,到了此时却还是只能尽量的让自己冷静下来,用尽了力气克制住了脾气,尽量扯出一抹笑意自然的跟崔太后告罪:“这是府里的三弟媳,想必是难过得疯了” 一面又对着王二夫人拼命的使眼色。 王二夫人都已经快被吓傻了,王三太太本来就跟王大夫人不和,因着不和,所以老夫人一出事,人人都知道三房以后必定是几房之中最惨的了,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在灵堂之上大夫人便公开跟三太太撕破了脸。 大夫人当众指责三太太是心思不纯,孝心不足,怕苦怕累所以晕倒,还让人把三太太带回去休息。 原本王二夫人都以为自己大约是见不到三太太的了,哪怕是能见到,应当也是三太太被送出府去,可没想到,三太太竟轰轰烈烈的闹了这么一场,简直是 她急急忙忙的冲过去试图拽开三太太,一面压低了声音哀求:“弟妹,有什么事咱们回去再说,回去再说,你在这里闹,对大家都不好的,以后若是出了事,大哥大嫂不会放过你啊” 因为实在是太怕了,她都把心里话都给说出来了,实在指望能够说通失心疯的三太太,让三太太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三太太哪里肯走? 这对王家来说自然是一道难关,但是对于她来说,却是一根救命稻草,只有抓住这根稻草搏一搏,她才可能从旋涡中脱身,有一条活路。 她毫不迟疑的甩开了来拉着自己的二夫人,几乎是以平生最大的力气朝着太后喊:“太后娘娘,您圣明烛照,您睁开眼看看吧!我们老夫人死的冤枉啊!” 到了这个时候,最怕的就是话都说不完就被拉走,三太太深谙这个道理,一看王大夫人已经示意了护卫们来拉,她更加大声的喊:“太后娘娘,我们老夫人不是寿终正寝,她老人家是被谋害的!您一定要为我们老夫人做主啊!” 场面一时静了下来。 王大夫人又紧张又气愤,随着三太太的话音刚落,她整个人都如同筛糠一般的抖了起来,气的简直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指着三太太怒吼:“胡说八道!你这个贱人,竟敢诅咒母亲!” 她又急忙忙跟崔太后解释:“太后娘娘,我这个三弟媳一直都是个脑子不大清楚的,她有癔症,时常说些莫名其妙耸人听闻的话,一大家子的人都怕她,这回真是我们该死,竟然让她出来惊扰了您,您放心,我们这就把她弄走.” 一面就要转身走。 就在这时候,之前已经进了门的永昌帝却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了廊下,此时正不紧不慢的开口:“等等。” 王大夫人浑身一震,转头便看见了面色肃然的永昌帝和目光深邃的王俊山。 王俊山顾不得去看王大夫人,先勉强对永昌帝拱了拱手:“圣上,都是微臣治家不严的罪过,才会让这种事惊扰了您跟太后娘娘,微臣有罪!” 永昌帝这个时候却并不想追究这种罪过。 他扬了扬手,喊:“老冯!” 冯公公急忙大声哎了一声,走到了永昌帝跟前,永昌帝指了指不远处的王三太太,面色淡淡:“去,把人带进来。” 王大夫人骇的整个人都脊背僵直,浑身的血液都好似冻住了,紧张至极的看着永昌帝。 可永昌帝并没有理会她的紧张,有了他的话,冯公公带着几个锦衣卫去将王三太太给领了进来。 一进门,王三太太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崔太后跟永昌帝跟前。 永昌帝端详了她一阵,沉声问:“你刚才在喊什么?你说,你们老夫人不是寿终正寝,有何凭据?” 永昌帝的话问的不紧不慢,可面色却着实说不上好看。 他身上的威压无形之中压得人喘不过气,王大夫人紧张得已经双手攥紧了拳头,整个人都快要晕过去了。 王三太太相比起来就要好一些,虽然也紧张的心如擂鼓,可她此时更多的是一种报复的快感和即将解脱的欣喜,一见永昌帝发问,她立即便扬声道:“圣上,我们老夫人平时毫无病痛,连许多老人家都有的一些毛病,她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忽然就出事了呢?何况,她老人家前一天才生了一场大气,要把大嫂母子送走,转头第二天就出事了,这岂不是太奇怪了么?” 王大夫人浑身发颤,指着她气的面色青紫:“你,你胡说八道!你这么中伤我倒也罢了,可你这么说,岂不是让母亲在地底下不安?三弟妹,你莫非真是疯了不成?连你的孩子,你都不顾了么?” 王三太太丝毫不为所动,她心里清楚的很,现在争一争,孩子们可能还有一条活路,他们一家人还能好好在一起,可若是不争,那就什么都完了。 她不理会王大夫人,也不去看目光如炬的王俊山,只专注着心思看着永昌帝:“圣上,老夫人出事之后,一直都是大伯和大嫂他们在料理,哪怕是大夫都不让近身,倒是您派来的太医能够进去,可也只是隔着玻璃屏风验一验,这能验出什么?大哥大嫂他们若不是心中有鬼,又怎么会不让太医好好验一验老夫人的死因呢?” 崔太后不动声色,听到这里才开了口:“你的意思是,你觉得你们老夫人是死于非命?” 她挑了挑眉,扫了一眼脸色各异的王家人,才不疾不徐的问:“之前你说的丧人伦,又是什么意思?” 王三太太擦了擦自己的眼角,鼓足了勇气支起身子:“是,太后娘娘,我觉得老夫人是被王威给害死的!” (本章完) 一百九十八·大厦倾 - 闺门荣婿 - 秦兮 此话一出,王大夫人面色煞白,脸上最后一丝血色都退的干干净净,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力气,整个人都软软的倒在了边上丫头的身上。 崔太后也有些加重了语气:“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王俊山至此才呵斥:“真是一派胡言!”他拱了拱手,面色凝重的冲着永昌帝请罪:“圣上,这是微臣的三弟媳,素来说话便十分的口无遮拦,又时常说些天方夜谭的话,我们一般都无人跟她计较。她说出这种话,实在是.....” 他表现的十分沉着冷静,丝毫没有被王三太太的那疯话给影响。 两厢一对比,却是把王三太太衬得像是一个只会说疯话的泼妇。 永昌帝皱着眉头垂下眼,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似乎是在思索是不是该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所有人都屏气敛息等着他的反应。 王大夫人更是连呼吸都快忘了,若不是因为王俊山刚才说了句话,她都已经倒下去了。 万籁俱静中,永昌帝缓缓看了王三太太一眼:“你所说的这些,皆出自于你的揣测?” 王三太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永昌帝的目光看起来简直像是要吃人,她知道,自己但凡今天若是说错半句话,那么就得死在这里了。她没有退路了,既没有退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反倒是又下定了决心,挺直了嵴背视死如归的道:“不只是揣测,不敢隐瞒圣上,其实王威他一直以来便有杀人的癖好!”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面色惊疑的朝着王大夫人看了过去。 王大夫人已经晕过去了。 再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有一天被自己人背刺,她如今唯一的感受就是后悔,后悔自己还顾忌着族里的风评,没有在老夫人一出事便把三太太给处置掉。 之前王威分明一再的说过,三太太故意引诱陆明薇上了望月楼的。 她也知道,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太突然了,加上她本来便心虚,也没顾得上马上就把三太太给处置掉。 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王大夫人一晕过去,王俊山便很干脆的动了,脚步急速的下了台阶抢到了王大夫人跟前搀扶住了她,而后便皱着眉头回头去看王三太太:“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如此胡说八道,陷害家人,难道就只是为了争家产吗?!” 争家产? 众人都忍不住看着他。 又都若有所思。 也是,王家这么大一份家业呢,哪怕儿子们都是王老夫人生出来的,但是谁不想多分点家产呢?银子拿到了都是自己的,人大了自己成家立业,要用钱的地方流水一般的出去,家大业大的便更是需要银子。 王家三房若是因为想争产所以在永昌帝跟前陷害大房,那倒也说得过去。 崔太后语气有些冷漠:“你们老夫人才去多久?一家子便在这里闹成这样,让老人家在地底下如何安心?又让一直关照你们的皇帝如何想你们?简直胡闹!” 这话说的入情入理,王俊山立即便磕头请罪:“都是微臣的不是,母亲在的时候,对兄弟姐妹们都十分关心,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子女们,只是母亲为儿女们倾尽所有,但是有些人却永远贪心不足,三房一直都为了家产的事情在闹脾气,我们也知道三弟妹心里不痛快,所以才会在给母亲守灵的时候故意又哭又闹的还晕了过去,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闹到这个地步......” 他闭了闭眼睛,似乎是在强忍痛苦。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下定决心的看着永昌帝:“圣上,现在三弟妹如此说,若是我们不能自证清白,只怕以后在这世上无法立足,我们不敢有别的请求,只希望圣上彻查,若是三弟妹所说的是真的,我们愿意服罪,若是三弟妹污蔑,也请圣上还我们一个公道!” 王俊山说话斩钉截铁,掷地有声,看起来气定神闲,完全没有被三太太的话说的心虚,大家对比一下他的镇定自若和王三太太的样子,天平便忍不住倾向王俊山了。 王三太太心中惊跳,心跳声几乎都已经大过了外界的声音,险些快也跟着王大夫人一起晕过去。 过了好一阵,她方才觉得耳边嗡嗡嗡的声音轻了许多,集中了注意力大声的道:“我也敢拿自己的性命担保,自己没有胡说!圣上,您别被他的样子骗了!这么多年,王威之所以定一次亲就死一次未婚妻,都是因为那些女孩子被王威给杀死了!每一次,王威都说是意外,但是,哪里来的那么多的意外呢?!有一次,他的未婚妻还是我的侄女,我是亲眼看见的,人人都说我侄女是被溺死的,可是我分明看见我侄女眼里都是血点,胳膊上也有伤痕......” 她哭着抹了自己的脸:“我也不敢争家产,人人都知道,我的大伯哥是锦衣卫提督,他如何权势滔天还用说么?我又不是活腻歪了,怎么会为了争家产撒这样的谎?” 】 这话听着又还像那么点样子了。 大家都看着三太太,一时没人吭声。 还是永昌帝对着冯公公点了点头:“去让明楼和唐晚舟过来。” 崔明楼是新进锦衣卫的,但是他最近办的几桩差事都很是不错,有头有尾的,唐晚舟便更不必说了,早就已经是锦衣卫里头冒了头的年轻人。 王俊山心中一突,面上却还是镇定自若。 崔明楼跟唐晚舟来的极快,永昌帝深深看了他们一眼:“有人说王老夫人乃是被人谋害,你们替朕审一审,查一查。” 虽然并没有算是彻底相信了王三太太的话,但是他让唐晚舟跟崔明楼来查这件事,说明本身便确实对这件事起了疑心。 他到底还是信了几分的。 崔明楼跟唐晚舟都应了声,崔明楼便主动提出:“圣上,能否让臣进去查看查看老夫人的尸身?” 永昌帝有些沉默。 顿了顿,他还是道:“先查王威。” 一百九十九·高一截 - 闺门荣婿 - 秦兮 王俊山要自证清白,主动提出让永昌帝查,态度诚恳坦荡,看上去丝毫没有问题。 加上永昌帝尊重王老夫人,更不想让人惊动她老人家的在天之灵,思来想去之后,做出先查王威的决定。 这个决定并不令人意外,崔太后澹澹的看了他一眼,立即便知道永昌帝之所以这么做的缘故,不过她心里并没有什么怒气,毕竟再怎么珍贵,人也已经死了。 若是活着,她的一言一行都还能左右永昌帝的心思,这才是最可怕的,但是现在她死了,一个死人,就算是她的过错都能被无限美化,可是若是连家族都没有了,那又还能如何呢? 她接过张尚宫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对永昌帝说:“这王家的事,不管如何,闹成这样,都是对先人不尊。” 永昌帝眯了眯眼睛,恭敬的点了点头:“是。” 王俊山也马上就伏地请罪。 今天永昌帝来吊唁,并没有让王家清场,这也是为了给王老夫人脸面,所以今天这事儿,外头还没进得来的人或许都还没接到风声,但是原先就进来了的这批客人却都是知道的。 此时也都被勾起了好奇心。 主要是,王三太太说的那些话,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了,简直比说书人说的还要精彩。 这些年王家给王威找的未婚妻也不少,但是确实是谈一个便死一个,这是不争的事实,从前没人敢说,便是说,也只是暗地里要说一声这是太硬的命格了,克死了妻子。 谁会往凶杀桉那方面想呢?谁能想得到王威竟然还会杀人? 众人都顾忌着永昌帝在场,分明心中已经好奇的仿佛是有无数的蚂蚁在爬,但是面上却还是要故作镇定和哀伤,一时之间场面十分的古怪。 锦衣卫们却都行动如常。 他们再惊悚的场面都见过,再厉害的角色也都碰见过,这样的事,区别只在于是永昌帝就地等着结果,是一个马上就要出结果的事儿,他们还是照常办事。 唐晚舟带着人上了望月楼查。 王三太太跪在地上,浑身上下都在克制不住的往外冒汗,她心里心知肚明,这一次是决定生死的时候,没有人面对生死的抉择还能够气定神闲的。 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王俊山。 这么一看,她心里便忍不住咯噔了一声,随即整个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王俊山真的半点都不紧张,他还在轻声的安慰着王大夫人。 他们在这个情形之下竟然都还能夫妻恩爱,看上去真的像是什么都没做过的光明磊落的样子。 王三太太一下子紧张的攥住了自己的手,心内煎熬得像是在熬油。 过了好一会儿,原先带队上了望月楼的陈宇带着几个人下来了,他径直走到了永昌帝跟前,拱了拱手摇头:“回禀圣上,已经将望月楼查了一遍,也令人挖开了,并没有见到所谓的尸体。” 周围的声音一下子都消失了,这个时候,王三太太是真的什么都听不见,只能听见没有见到尸体几个字。 她一下子便崩溃了,急的指着陈宇大骂:“不可能的!你简直是在胡说八道!王威他杀了那么多人,望月楼从来都不许别人进去,只有大房的人能进去,而且那天,那天出事之前,老夫人也都知道的,陆明薇,陆明薇上过望月楼!陆明薇还哭着从山上跑下来了,当时来做客的所有人都看见了!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永昌帝觉得王三太太有些聒噪,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就把王三太太看的浑身冰凉,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被永昌帝的眼神给吓住了,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换源app】 永昌帝这才对着陈宇点了点头。 陈宇便急忙又解释:“圣上,我们亲眼所见,的确并未见到什么尸体。” 王俊山直到此时才深深地叹了口气,扶着王大夫人走到前面跪下,对着永昌帝磕了三个头:“三弟妹的话,其实谁都知道是疯话,可是若是不让人去查,实在是难以平息悠悠众口,如今证明了三弟妹的确是.....不仅是还我们一个清白,也是还了母亲在地底下一个安心,她老人家生前最担心的便是家中的事物,现在她老人家也可以安心了。” 王三太太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刚才那人分明跟她说,只要按照她说的去做,那所有的事都会水落石出的。 现在是怎么回事? 她心里慌乱无比,挣扎了又挣扎,正要喊出声来,便见之前出去了的唐晚舟去而复返。 永昌帝一眼便看见了唐晚舟,便问他:“如何?” 唐晚舟目不斜视,沉声道:“圣上,山上没有发现,不过,我们的确是发现了一些事。” 他说罢,扬声喊:“带上来!” 便立即有两个锦衣卫扭送了几个下人上来。 那几个下人都面色泛白,嘴唇青紫,显然是吓得不轻。 王俊山也勃然变色,正要说话,唐晚舟已经抢先开口:“圣上,盘查府中下人的时候,这些人神色慌张,而且......” 他把其中一个人给推出来,指了指他的手:“他们的手都不正常。” 永昌帝看不大清楚,冯公公便上前要把那人的手给翻过来,唐晚舟马上便提醒:“公公小心!” 冯公公被吓了一跳,等到被提醒才看向那人的手,又唷了一声,急忙后退,跟永昌帝说:“圣上,这些人的手指都烂了!” 唐晚舟跟永昌帝解释:“圣上,寻常的人手不会如此,哪怕是长期接触那些粪便之类的人,也不容易如此。一般只有军中和衙门里头长期接触腐尸的人,才会如此导致烂手。” 但是王家这样的人家,怎么会长期接触腐尸呢? 王大夫人死死的攥住了王俊山的衣裳,如果不是王俊山支撑着,她现在已经忍不住尖叫出来了。 崔太后不着痕迹的扯了扯嘴角。 王三太太已经要喜极而泣了,她抿着唇忍着颤抖,在心里念佛。 第二百章·回头路 - 闺门荣婿 - 秦兮 永昌帝看上去并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沉默不语的时候,却比之前更加可怕,在场但凡是离得近些的人,没有一个敢发出任何声音的。 尤其是被唐晚舟推出来的那个下人,他躺在地上,整个人都抖得已经不成样子,眼看着都快要厥过去了。 还是唐晚舟踹了他一脚,他才勉强的没有再晕过去。 王俊山心中惊跳,到了此时,他才心里真的有些发慌。 其实在王老夫人出事第二天,他就已经派人去清理了望月楼。 这自然是为了以防万一的,毕竟陆明薇就已经知道了望月楼的秘密,他当时也想过是不是要一把火把望月楼给烧了,但是王家因为王老夫人死了,原本便是万众瞩目的存在,他怕放火反而引得衙门来灭火,事情便会暴露的更快,这个念头便只能作罢。 思来想去,他挑出了十几个自己在家中的心腹,让他们把尸体挖出来去处理掉。 只要把这些尸体都给处理掉了,哪怕是陆明薇站出来指认,那到时候也毫无证据。 人就是这样,只要你说了第一个谎言,那么你之后所说的话就全部不会再被人所相信。 之前也确实是如此的,若是王三太太说王威杀了之前那些女孩子的事不成立,那么原本她所说的话都会被认为是无稽之谈,永昌帝更不可能为了一个疯婆子而去惊扰王老夫人的在天之灵。 可是..... 到底还是时间太急了,而且这些下人也不能直接全部打发走,又不能立即就灭口,才会导致被锦衣卫查出端倪。 他心中快速的思索着应对的方法,立即便扬声说:“他们都是庄子上新调来帮忙的庄户,之前我们养鸭的庄子上出了点事儿,堆积了成千上万的鸭子的尸体,所以他们的手才会如此。我们之前还请过大夫给开过药......” 王大夫人说不出话,只能在边上拼命点头。 到了这个时候,王俊山也顾不得之前打压唐晚舟怕他冒头了,正想着是不是该给些暗示,让唐晚舟顺着自己的话说,便听见外头有人喊了一声:“提督大人真是说笑了!” 是崔明楼的声音! 他惊了一跳,回过头去果然看见崔明楼正朝着这边大踏步的走过来。 崔明楼走的极快,虎虎生风的一路走进来,挑了挑眉看了一眼王俊山之后,便把目光投向了永昌帝,对永昌帝行了礼,径直道:“圣上,这些都是假的,不是什么鸭子的尸体,本身便是腐尸!” 他这话说的斩钉截铁,王俊山拦都来不及拦,便已经被崔明楼给抢先定了性,紧跟着崔明楼便道:“臣已经审过了王威,他承认他曾杀过人。” 王大夫人坚持不住,终于晕了过去。 王俊山厉声挑眉看着崔明楼,此时已经顾不得身份了,恼怒的指责他:“你胡说!我们从未如此做过!阿威更是不曾杀人!” “杀人没杀人的,王大少爷自己已经承认了。”崔明楼拍了拍手,一直跟着他的刘元锦立即便送了卷宗过来,崔明楼将王威的口供挑出来送上去给冯公公,一面道:“这是他的口供,他亲口承认,他杀了七个人!” 七个人! 崔太后皱着眉头:“真是闻所未闻!他一个大家公子,怎么会杀人呢?” 王三太太此时终于已经忍不住,哭着喊:“他就是个怪物!这么多年,我们也想不通,怎么他就这么没有人性,老夫人也是为了这件事,才对大嫂不满,几次三番都差点要休了大嫂,是看在大哥不断求情的面上,才容忍了他们。最近,王威愈发的过分,甚至还看上了老夫人身边最宠爱的丫头莲心,把莲心都给杀了!老夫人大怒,原本是已经要去报官的,但是看在祖孙的份上,还是没有忍心......” 找到了说话的机会,王三太太连滚带爬的爬到了崔太后不远处,哭诉着王威的恶行。 崔太后听的眉头紧皱,满脸的不可思议,转头去看一直没再开口的永昌帝:“皇帝,这件事可不是小事,无论如何,是该要彻查的!若是他真的如此胆大妄为,倒行逆施,这种人如何能够留在这世上!” 王俊山没有再说话,跪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他边上的王大夫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王二夫人已经完全被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缩在一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事情怎么就忽然到了这地步。 分明这几天宫里的赏赐一波一波的下来,分明这几天前来吊唁的客人都已经快要把王家附近的大街都给踏平了,轰轰烈烈的时候,怎么从天而降这么大一盆冷水? 永昌帝默然片刻,抬起眼喊崔明楼。 崔明楼立即响亮的答应了一声。 看着崔明楼这副生机勃勃的样子,永昌帝眼里染上了些许情绪,对他说:“去,你带着你的人去检验老夫人的尸身。” 王威的供词并没有承认杀害王老夫人的罪行。 他不是傻子,知道招认杀人未必真的会死,但是若是承认对王老夫人做了什么,那就必死无疑了,所以不管崔明楼怎么问,他关于王老夫人的事,无论如何都不承认。 不过也不是没法子。 崔明楼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听见永昌帝吩咐,崔明楼带着刘元锦进了灵堂,一番查验过后,他又带着人出来,跟永昌帝解释:“午作已经眼看过尸体,老夫人眼底有血点,眼圈周围亦有紫红色的血点,双手指甲也有断裂,其中有些皮屑,应当是凶手拿枕头闷住老夫人的口鼻,她剧烈挣扎的时候所致......” 】 王三太太听到此时,终于忍不住再一次哭出声来。 真的! 她走对了!老夫人真的是被王威给杀的! 她虽然是自己站出来指认王大夫人跟王威的,但是其实心中还是有些匪夷所思。 王威到底是怎么想的?王老夫人再如何,那也是他正经的祖母,而且,只要王老夫人活着一天,哪怕是王威那些事儿被发现了,至少也能得以活命。 第一章·是魔鬼 - 闺门荣婿 - 秦兮 王威真是疯了! 王俊山紧紧闭上眼睛,他因为出身所致,一直都高高在上,从小到大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做走入绝境,可是如今,这样的滋味是确确实实的体会到了。 眼看着众人都朝着自己看过来,他下意识的睁开眼去看永昌帝的脸色。 永昌帝此时却根本没有功夫顾及他,听见崔明楼的那番话,他心中的怒火早已经喷涌而出。 他小的时候因为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导致他也体弱多病,许多大夫都说可能养不活,也因为如此,当时先帝都甚至不曾给他赐名,就是觉得这个儿子未必能够长久。 是王老夫人,王老夫人事无巨细的带着他,伺候他,整日整夜的守着他。 他好不容易长到了四岁多,却又得了怪病,到了晚上就彻夜睡不着,每天晚上都哭,也是王老夫人陪着他,一遍遍的替他去试药,当时崔太后和先帝都忙着抵御外敌,没有人有太多的心思分在他身上,他就每天跟着王老夫人去一座座庙。 王老夫人背着他在身上,一步一步的上台阶,一步一叩首。 终于等到瓦剌被打退了,城中局势稳定一些,但是那时候,他的弟弟又出生了。 跟他这个身体病弱的不同,弟弟从出生开始便哭声洪亮,是一个极为健壮的孩子,甚至在他十岁那年,能够举起来的兵器还不如当时才五岁的弟弟。 他眼看着父母亲不可避免的把心思都更多的用在了弟弟身上,看着弟弟跟他们撒娇撒痴,甚至弟弟做错了事被他们责骂,只觉得自己跟他们格格不入,比起来反倒像是个外人。 同样也是王老夫人不厌其烦的安慰他,哄着他,陪着他一遍遍的在演武场,陪着他一晚上一晚上的泡在府里的藏书房。 他才能够稳稳当当的坐稳王府世子的位子。 才能够在先帝夺位的时候,在军中一呼百应,让自来受尽宠爱的弟弟吃瘪。 这样大的恩情,永昌帝与其说是把王老夫人当做奶娘,其实更像是把她当成亲娘。 他对王家这么好,对王俊山如此忍耐,不是真的因为王俊山救过他的性命,说到底是完全看在王老夫人的面上。 但是! 这些人,就是这些靠着王老夫人生存,本该把王老夫人看的比天还重的人,他们竟然有这个胆子对王老夫人下手! 永昌帝的目光放在王俊山身上,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起伏:“朕问你,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他的语气跟平常说话的时候没有什么分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在人耳朵里,却让人觉得浑身都在发凉。 王俊山到了这个时候才真正的察觉到了什么叫做慌不择路,他迟疑着没有敢答应。 永昌帝却已经转身大踏步进了灵堂。 他一进去,冯公公便目视边上的锦衣卫,示意他们带着王俊山一起进去。 崔太后蹙了蹙眉,转身也跟着进去了。 王老夫人的寿材是看了许多年的了,此时正派上用场,是上好的紫檀木,哪怕是有银子也没地方去买,但是对于王家来说,这些当然不是什么问题,所以用的都是整板的板材。 气势恢宏的寿材也掩盖不住王老夫人惨白的脸。 停灵了这么几天,哪怕是灵堂布置了许多的冰盆冰砖,她的身上脸上还是爬满了尸斑,看上去绝对不算好看。 永昌帝却定定的看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对着已经被锦衣卫押进门的王俊山问:“朕再问你一遍,你儿子所做的那些事,你知不知道?” 他跟王俊山从小一起厮混长大,王俊山跟他之间也是亲近大过于畏惧,但是到了此时,也只剩下畏惧了。 这是个要命的问题,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撒谎也只不过是让事情变得更糟罢了。 王俊山迟疑半响,才趴在地上:“圣上杀了我吧!” “朕是要杀了你!”永昌帝忽然暴怒,抬脚便将王俊山踹翻在地:“你纵容儿子杀害亲娘,竟还为他遮掩,帮他隐瞒!你枉为人子!” 崔太后站在边上看着他们,心中不是没有情绪,永昌帝小时候便是出了名的喜怒不形于色,先帝也是因为这个总是觉得他不够贴心,不是个好儿子,对他不如对其他的儿子们亲近。 但是此时看着,永昌帝哪里是真的没有情绪? 他只是对特定的人才有罢了。 只不过,这些也不重要了。 王家已经亲手把他们的保护神给抹杀了。 王俊山被踹翻在地,又马上爬起来去抱永昌帝的腿,他跟永昌帝这么多年,知道永昌帝的脾气,一再的求永昌帝能够放王威和王大夫人一马。 他不说这个倒是还罢了,一说起这个,永昌帝指着王俊山两下,怒极反笑。 而后当着王俊山的面,永昌帝扬声喊:“去把高俊岩给朕叫来!这个案子,交由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司会审!绝不姑息!” 王俊山毕竟是锦衣卫曾经的提督,锦衣卫那些人绝大部分都是他提拔上去的,谁能审他? 把案子交给三司,也正说明了永昌帝的决心和怒火。 冯公公急忙答应了一声,飞奔着出去吩咐人去找高俊岩了。 剩下永昌帝还在原地,眯了眯眼睛,吩咐崔明楼:“去,把王威给朕叫来。” 崔太后直到此时才开口:“皇帝,这样的人,你见他做什么?便是你再生气,他一个丧心病狂的魔鬼,哪里值得你动手?让大理寺和刑部去审吧,审出来,也算是给王老夫人一个交代了。你可别气坏了身子。” 她顿了顿,又道:“这件事,还是王家三房捅出来的,也说明王家不是烂到了根儿,当务之急是先审出杀害王老夫人的元凶,还有王家大房的罪证,看看是否还有其他牵扯以及坏了规矩的事儿,查清楚了,其余没犯事儿的,那便看在老夫人的面上,你封赏了他们,也好告慰王老夫人的在天之灵了。” 这番话叫人无法辩驳。 永昌帝沉吟半响,点了点头。 (本章完) 第二章·了不得 - 闺门荣婿 - 秦兮 王家的事情迅速的席卷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最近京城不管是高门大户还是平头百姓,一个个的若是说不出些王家的那些事儿,那都得被人看不起,说你是个外地的。 永昌帝重视王家,王家的地位也因为有一位王老夫人而水涨船高,稳稳当当的在勋贵里头扎根,成了头一份的荣宠。 若是没有意外,他们的荣耀大约是几代人都不愁的了,但凡是皇位上坐的还是永昌帝的后人,王家只要不去造反,就能延续这份荣华富贵。 可偏偏就是有这么多的意外。 谁提到王家都得感叹一声:“家门不幸,家中也不是没有能人,王大提督也是上过战场拼过命,才闯出这份家业来的人。可这么偌大的家业,就被一个败家子给毁了!有这等不肖子孙,哪怕是再大的家业又能如何呢?” 一时之间京中的勋贵和清流们倒是难得的统一了观点-----都对家中的孩子们陡然严苛了起来。 王家的事对于别人来说只是谈资,但是对于许多人来说,意义却截然不同。 毕竟一鲸落万物生,一个王家倒下去,所腾出来的东西就实在是太多了。 鲁王府中,向来都难得在王妃院子里久待的鲁王破天荒的主动要求留宿。 鲁王妃自从收到了林氏送的那份蓝宝石首饰之后,便跟鲁王起了争执。 她私底下对付楚国公夫人秦氏,这一点犯了鲁王的大忌讳,因着这件事,夫妻俩已经近乎这小半年都没有说过话了,彼此之间一直都在冷战。 这次鲁王主动求和,鲁王妃高氏解气之余,怨念也依旧深重,眼看着鲁王吩咐要小厨房做酸笋鸡皮汤,便要笑不笑的哟了一声:“王爷贵脚踏贱地,还肯吃我们这儿的饭,真是叫我受宠若惊了。我还只当王爷是永远不进这道门了呢!” 跟其他的王妃们的温驯不同,鲁王妃自来就不是个脾气好的王妃,年少嫁给鲁王开始,他们两个便三天两头的吵架闹气,鲁王在外头花天酒地,鲁王妃进宫告状的次数也是让人侧目。 她说话难听,鲁王便是习惯了,也仍旧是皱了皱眉,扔了手里的茶盏,冷冰冰的盯着鲁王妃:“看来你是十分不想本王过来吃这顿饭?” 鲁王妃一时被噎住了,她若是说是,鲁王必定是拔腿就走的,毕竟对于他来说,主动留下吃饭已经是低头,可若是要她说出什么服软的话,她又实在是说不出来,只好尽量忍着怒气说:“王爷说笑了,臣妾哪里敢呢?只是您在外头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多的是人做的比我这儿的好,我是怕您为难。” 来她这里就好像是受罪,次次都板着一张脸。 鲁王妃憋得久了,许多嘲讽的话根本不需要过脑子,自动便说出口了。 鲁王沉下脸:“你没完了是吧?成天翻旧账,你这个王妃,就没点别的事做了?”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鲁王妃心里的怨气便根本忍不住:“王爷来我这儿,难不成是因为喜欢来这里?还不是因为我是王妃,我是王妃,便活该倒霉,为您操持中馈,为您管着这偌大的王府,然后受您的气,看着您在外头胡来吗?!” 鲁王别的也就罢了,可是这年少就开始勾搭女人的毛病就是怎么都改不了。 就这样,竟也还想着往那个位子上爬。 鲁王妃气的脸都通红,这些年她为了这件事闹了也不只是一次两次了,干脆借着这一次的契机都发泄出来。 可在鲁王看来,鲁王妃分明就是疯了。 他冷冷的扯了扯嘴角:“说到底,不就是因为本王有几个女人吗?这世上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哪怕是寻常穷苦人,一旦有个机会还得去花楼呢,本王不过就是多了几个女人罢了,瞧你那副嘴脸!你这是善妒!” 鲁王妃止不住的冷笑:“我善妒?您正经纳的侧妃,难道我一天到晚的找她们麻烦了?娘娘赐下来的妾室,难不成我不让她们进门?是您喜新厌旧,得陇望蜀,在家里待不住,现在倒是把责任推在我头上!” 跟男人争论这个问题,永远是争论不出个结果的。 因为没有一个男人会觉得自己有错。 鲁王拂袖而去。 鲁王妃气的胸口肋下都痛,捂着胸口呜呜的哭出声。 高妈妈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的劝她:“您也是,王爷好不容易进咱们一次门,您何苦每次都这么得理不饶人,跟他针锋相对呢?” 怎么能不针锋相对?鲁王妃气的咬牙:“我难道稀罕这些?他若是心甘情愿的进门,哪怕是说几句好听的话,我也能咽下这口气,可您看看他是个什么态度?!” 她忍无可忍了:“这次他难道是知道自己错了才来看我?根本便不是!他是为了打听王家的事儿!他知道,我父亲现在就是在都察院,对此桉是最了解详情的。父皇为了王家的事震怒不已,不仅将王俊山下了大牢,还直接将王俊山斥责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败类,他是在为了这件事心急呢!” 毕竟好不容易才搭上了王俊山这条线,收服了王俊山为己用,现在忽然出了这样的事,他当然会担心王俊山把他给咬出来。 鲁王妃抱着高妈妈痛苦不已:“妈妈!您看看我嫁了个什么东西?他用得着我的时候朝前,用不着我的时候就把我一脚踢开,我难道还要为了他委曲求全,为了他卑躬屈膝吗?!” 少年时鲁王求娶她的时候分明也是用尽心思,分明也跟她许诺过这一生都会对她好。 可那些誓言,他早已经忘得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高妈妈无奈的叹口气:“娘娘,老奴也知道您心里苦,可如今......唉,您就算是不想想王爷,也得想想.....想想世子和郡主呀!” 鲁王妃听的愈发的悲哀,她的子女难道不是鲁王的子女?可就算是如此,为了这父爱,也得她自己苦心孤诣的去求。 第三章 ·报复心 - 闺门荣婿 - 秦兮 鲁王的心情差到了极点,他实在是搞不懂女人怎么会如此的不知足。 他不过是多喜欢了几个女人罢了,又没有让那些女人来影响高氏的地位,更没有因为这些女人就要让高氏下堂,可高氏就是不知道满足,不仅不知道感恩,反而还处处跟他作对较劲儿。 这么多年了,她简直是不厌其烦的因为女人跟他闹。 其他的亲王们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哪一个是守着一个王妃过日子的?就周王那个脑子不大正常的,才会守着一个崔氏过日子。 也不过是为了讨好父皇,让父皇觉得他长情罢了。 高氏真是太过死心眼,其他的东西不比,非得拿这个来跟他闹,说他承诺过只爱她一个。 这种话,听了也就算了。 不管男女,只不过是情浓的时候说出来让彼此舒服些的,她竟也天真的信了,若是不知道的,不会觉得她已经四十岁,还以为她才十三四呢。 真是荒诞! 他气冲冲的出了门,去了自己的书房。 鲁王府的应长史正在整理书册,听见动静见是鲁王,急忙便朝着鲁王拱了拱手。 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鲁王烦闷的摆了摆手,让人起来,又皱着眉头问:“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作为一个亲王,鲁王早已经开始领差事,他现在领的就是修建皇陵的事。 最近回京来,也是为了给永昌帝汇报工程进度的。 府里来来往往的回禀事情的人多不胜数,也要跟工部对账,天天都忙的不可开交,可今天却只有应长史一个,他觉得有些奇怪。 应长史看出他的心情不好,不敢有所逾越,急忙解释:“您昨天吩咐过,今天要歇息一天的” 鲁王这才想了起来,的确是有这件事,他原本是打算今天陪着鲁王妃聊聊天,夫妻增进一下感情的。 可现在一切都被那个女人给毁了。 思及此,他便更加烦躁了几分:“吩咐下去,让他们该对账的对账,早些把差事交接干净,还得继续赶去皇陵!” 他回来能呆的时间本来也不长,现在眼看着都已经过了一半了,再留在京城只怕引起那些御史们的口舌。 应长史看着他的脸色应了下来,见他脸色不是很好看,便轻声道:“是,王爷放心,皇陵的图纸和进度都已经整理好了,跟工部对过,连汪大人也觉得能够办成这样实属不易,您眼看着又是大功一件了。” 不管对于哪个皇帝来说,建造自己的皇陵都是大事。 鲁王接手这件差事之后,也的确是尽心尽力的在做,不管是工程进度还是损耗,都维持的十分完美,工部尚书汪大人屡屡上书夸赞鲁王,永昌帝也因此对鲁王十分满意。 鲁王却情绪不是很高,坐在圈椅里缓缓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光是差事做的好有什么用?得会讨好卖乖才行,看看老二,不就是因为会讨好,会卖乖,又有个会来事儿的侄子,所以在父皇跟前得尽脸面吗?” 应长史跟着鲁王很久,一听就明白了鲁王的意思,顿时便摸着胡子笑了起来:“王爷是在为此次王家的事情心烦吧?” 鲁王抬眼看了看他,目光里一片冷意。 他是在这件事上出了许多力气,而且也是花费了很多功夫才能够说通了王俊山,让王俊山在皇觉寺的事情上帮忙隐瞒和销毁证据的。 可王俊山才帮他办了这么一件事,就栽了,这实在是叫人不得不心烦。 不过,这件事他可没和应长史商量过,所以现在应长史提起来,他便起了疑心。 应长史却不慌不忙的迎着他审视的目光笑了:“王爷大可不必这样看着微臣,微臣是您的长史,自然是事事都跟您站在一起的,王家的事,也只不过是臣管中窥豹,猜的一二罢了。” 毕竟楚国公府之前便是对鲁王马首是瞻,秦氏跟鲁王之间的关系更是十分微妙。 应长史能够做到王府长史,跟在鲁王身边,自然是眼力和本事都有的,再看看王爷专程赶着这个时间回来,又破天荒的去了王妃房里,哪里还有猜不到的? 听见他说是猜的,鲁王心情更加多了几分紧张和烦躁:“只是猜测?” 若是连应长史都能猜的出来,那岂不是其他人也能猜的出来? 他倒不是怕其他人猜测,毕竟没有证据也不能证明什么,可现在王俊山已经下了大牢,三司会审,那里头多少能人,哪怕之前王俊山是锦衣卫提督,在三司的狂轰滥炸之下,只怕也扛不住多久。 他就怕王俊山会乱说话。 应长史却好似知道鲁王的心思,笑了笑看着鲁王意味深长的开口:“王爷放心,王俊山是不会把您供出来的。” 鲁王目光深邃,整个人都顿时散发着戾气,沉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应长史也知道鲁王的耐心到了极点,自己也知道见好就收,他要的就是在这个时候引起鲁王的注意从而出头,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那便不能再卖关子,他立即跪在了地上:“王爷,微臣只想为殿下您分忧罢了,绝无他意。这一次,周王能够占得先机,将皇觉寺的佛像事件压住,还有一个十分关键的人物。” 鲁王来了兴致。 其实这件事之前一直都是秦氏在操纵,也是秦氏找的那些人来做这件事,所以他也是到了时机差不多的时候,才找了邵皇后联盟,恰好邵皇后也想给周王一个教训,双方一拍即合。 原本这件事也进展的很是顺利的,可是却偏偏佛像被换了。 还有,还有那个刘光正。 鲁王自然是知道刘光正告密的事的,虽然刘光正上的是密折,但是阁老里头也不是没有鲁王的眼线,他自然知道有谁的折子没有经过内阁便直接送到了永昌帝的御书房。 现在听应长史这么说,他便眯了眯眼睛:“你说的那个关键的人物,指的是,刘光正吧?” 第四章·露头角 - 闺门荣婿 - 秦兮 应长史含笑摇了摇头:“刘光正虽说是上了密折,算得上是个引线,可他哪儿有本事能够提前得知楚国公夫人的算计和计划呢?他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别人的一个马前卒罢了。” 平素进出都是被一大帮人围着,鲁王很少能听见个别人的声音,尤其是应长史,虽然跟了他许久了,可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建树,在他身边也就并没有那么显山露水。 可现在,听应长史的这话,鲁王的目光便陡然亮了起来。 管中窥豹,应长史能够说得出这些话,可见是一个十分善于观察而且还有手段有野心的人。 】 而鲁王,他除了在女色一道上没有什么节制,可在正事上头却并不含湖。 有用的人,他从来都不会吝啬自己的欣赏。 哦了一声,他笑着亲自去扶起了应长史:“真是本王有眼不识金镶玉了,放着这么一个大宝贝,竟不知道珍惜,应长史快快请起!” 在鲁王府也已经多年了,这才是真真正正算是崭露头角,让鲁王看见的一次。 应长史顺着鲁王的搀扶起身,不卑不亢的冲着鲁王拱了拱手弯下腰去:“王爷这么说,可真是太折煞微臣了。微臣并无什么特别才能,唯一所有的,便是对王爷的忠心罢了。” “本王就欣赏忠心的人!”鲁王对于有才华的人向来是知道如何礼贤下士的,做足了欣赏的姿态,这才问:“才刚先生说,这件事不必担心,不知道先生何以这么说?” 问题已经抛出去引起了人的注意,现在姜太公也该要起竿了,应长史这才顺势跟鲁王分析:“王大人此时已经四面楚歌,王威杀了王老夫人,这在圣上看来,是最大的一个罪名,无论如何,王威是死定了。但是王大人却未必,他并未亲手杀害王老夫人,现在圣上或许是对他失望至极,可是圣上毕竟是性情中人,等到回过神来,圣上未必还会因为这个便定他的死罪。” 现在王俊山若是只有帮王威隐瞒杀人这件事,那么还有可能不会死。 可若是他还说出帮鲁王的事情,那意义可就决然不同了。 对于永昌帝来说,插手皇子们的斗争,那严重性可不下于之前王老夫人的事。 只要王俊山没疯,那么就算是刀架在了脖子上,他也不可能说出这件事的。 其实这些道理显而易见,鲁王自己也清楚。 可有些事,你自己知道是没用的,需要有人来帮你分析利害,你才能相信自己的判断。 现在应长史就成了这个人。 鲁王沉吟半响,抬眼问他:“那你之前说的那个关键人物,指的又是何人?” 刘光正既然都只是马前卒,那么在后面的是谁不言而喻。 这一次跟周王交锋,他算得上是惨败了。 楚国公府都赔了进去,着实不是什么好生意。 应长史澹澹的笑了笑,伸手沾了茶水,在桌上轻轻写了三个字。 鲁王立即眯起眼睛。 崔明楼。 这与他预想当中的人实在有些出入,所以他也有些不解的问:“怎么会是他?他不过是个小孩子。” 相对于年纪来说,崔明楼都能当他的儿子了。 崔明楼在宫中养大,那时候他都已经出宫立府,所以在他的印象里,崔明楼一直都是个孩子。 哪怕现在成了锦衣卫,开始帮着永昌帝做一些差事,但是在鲁王的眼里,崔明楼其实更多是靠着平江王的余荫和周王妃崔氏他们的庇护,这才有了些用处的。 但是那用处也十分微小。 应长史胸有成竹:“非也,非也!王爷,您如何不想一想,当初在皇觉寺的时候,是谁先跟圣上对好了计策,在皇觉寺引蛇出洞,把木氏和秦氏引得漏了马脚的?那是崔太后.....” 崔太后是崔明楼的姑祖母,对崔明楼向来十分关照。 “就算是如此......”鲁王皱起眉头仔细思索:“也跟崔明楼没什么关系。” 崔明楼难道还有那个本事,能够未卜先知吗? “不。”应长史不再卖关子,笑了笑将刘光正家开堂会的事情说了,而后轻声说:“这件事出了之后,其实对于王家来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害,可是刘家却是丢尽了脸面。而且.....那时候刘光正被御史弹劾,有一阵子连门都不敢出,刘家也成了众失之的。而我查过了,那时候是有人故意宣扬了这件事,把这件事闹大,让刘光正丢尽脸面。甚至弹劾刘光正的御史,也是跟小侯爷家过从甚密的,您应该知道,李小侯爷可是崔明楼的玩伴,他们自小就在一起玩闹长大.....” 所以若是崔明楼交代李崇瑞去办的,那倒也说得过去,毕竟李崇瑞确实是崔明楼的狗腿子,当时宫里那件事鲁王也知道,崔明楼把九公主给弄伤了,大家都忙着推卸责任,李崇瑞还主动站出来帮崔明楼担责。 可是这帮二世祖的年纪都才十五六岁,都是刚刚办差的年纪。 他们竟已经这样了不得,开始参与这么大的事了么? 如果刘光正是被崔明楼逼着去上了那道密折,从而来换取自己从流言蜚语当中脱身的话,那么崔明楼又是从哪里得知秦氏的计划的? 秦氏又不是傻子,这种对付周王的大事,难道还会四处嚷嚷? 应长史知道鲁王的困惑,不紧不慢的帮鲁王解惑:“王爷难道忘了?其实楚国公夫人,她一开始是想对付谁啊?” 女人就是女人,眼界实在是狭窄的可怕。 她拉周王下水那只是顺带的事,但是她真正想对付的,却是常勇侯府的陆明薇,还有韦家。 所以说,这一切的缘由,说到底,都是从陆家而起。 鲁王抬头看着应长史,觉得他的推测有些匪夷所思:“你的意思是,崔明楼早就已经跟韦家和陆家有了交集,所以从而得知了秦氏的打算?” 可是,若是这么说,那也说不通,哪怕是如此,秦氏要对付韦家跟陆家,陆家跟韦家是怎么知道的? 第五章·有心人 - 闺门荣婿 - 秦兮 鲁王一去就真的一整晚没有再回鲁王妃房里,鲁王妃辗转反侧,一晚上都没有闭上眼睛,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都肿了一大圈,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沧桑。 高妈妈忙着让人煮了鸡蛋,剥了壳帮她在脸上来回的滚,好不容易才把那明显的青紫给压下去了。 饶是如此,鲁王妃看起来还是忍不住摔了镜子。 她实在是不忍心看镜子里的自己。 刚嫁给鲁王的时候,她分明也是漂亮又温柔,皮肤吹弹可破,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却成了这幅样子,不管做什么样的发髻,画什么样的妆容,年纪和沧桑是遮不住的。 一个女人过的好不好,看她的脸就看得出来。 其余的丫头嬷嬷都吓得一声不敢吭,像是缩了头的鹌鹑,唯有高妈妈叹了口气,对着伺候的下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先出去。 等到她们出去了,高妈妈才扶着鲁王妃从妆台前走开,看着飞溅了一地的碎片,高妈妈轻声劝她:“娘娘,还是想开些吧,您这样又是何苦呢?只是苦了您自己啊!” 鲁王妃跟鲁王两人的关系僵硬了这么多年了,可鲁王妃也没有哪一次是真的硬气起来的。 这些年两人虽然是怨偶,却也这么过来了,最后不管鲁王闹的多过分,鲁王妃照样要给他说情,给他收拾烂摊子,高妈妈是做下人的,也是鲁王妃的心腹,对于这一点看的清清楚楚。 既然看的清楚,她也就不劝那些没用的话,只是让鲁王妃尽量想开些。 日子要过,也只能自己心里松散了,别的人谁都帮不了。 镜子碎了一地,每一片碎片里头都能映出自己的脸,鲁王妃气的抬脚去踢,正要发怒,房门却被敲响了,丫头在外头小心翼翼的通报:“王妃,王爷过来了。” 鲁王妃浑身的怨气怒气都在这一刻都发散出来了,等到鲁王一进门,高妈妈都还来不及行礼和劝阻,鲁王妃就冲着鲁王飞扑过去了,揪住鲁王的衣服质问:“你去哪儿了?是不是又去找你那个老相好了?还是你又迷上了外头的什么人,又安置在了哪座别院?” 原本鲁王解决了心头大患,心情是很不错的,来找鲁王妃也是为了跟她缓和关系,可一进门就先被推了个趔趄,鲁王妃说话又忒难听,他顿时也没了好脸色,一把推开了鲁王妃恼怒的迷了眼睛呵斥:“你发什么疯?你看看你自己,跟个疯婆子似地,哪里有个王妃的样子?!” 高妈妈咳嗽了一声,试探着伸手去拉鲁王妃,鲁王妃却不管不顾的冷笑:“我像个疯子?我像个疯子是被谁害的?还不是被你逼出来的?你一天到晚的不着家,谁知道你又在外头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知道的说我是王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的老妈子!你何曾把我当过王妃?” 两人说不了几句又吵成了一团,高妈妈听的忍不住心里忐忑。 再是心腹,这些话也不是她能听的了,她急忙低了头转身出去了,顺手还把门给带上。 幸亏伺候的下人们都知机,听见里头动静不对,一个个的连廊下都不敢站,全都退去了院子里,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瞎子。 】 屋子里鲁王皱着眉头训斥鲁王妃:“你疯够了没有!?本王哪来什么心思再有别的女人?!这几天本王都忙着关注王俊山的桉子,生怕上次的事露馅,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女人真是烦死了。 一点用处也没有就算了,还只知道添乱。 难不成他愿意这么折腾?还不是因为他的好岳父不肯透露消息,否则的话,也不会让他跟个没头苍蝇似地乱撞。 最近王威的桉子传的天下皆知,鲁王妃自然也清楚,听见鲁王这么说,她心里的怒气稍减,却还是嘴上不肯饶人:“还不是怪你自己?若你那个旧情人能够老实些,哪里会扯出这么多的后患来?” 这些嘲讽的话鲁王实在听的腻烦了,他看都懒得再看鲁王妃一眼,冷了脸哼了一声:“你也就只会翻来覆去的说这些没用的旧账!原本是想带着你一道进宫给太后娘娘和父皇母妃请安的,看你这样,还是算了!” 他转身就走,鲁王妃这才有些恼怒的扑上去想要拽住他。 鲁王却连衣角都不肯让她沾,嫌恶的看了她一眼,打开门便走了。 剩下鲁王妃在原地忍不住又攥紧了拳头。 鲁王一家闹的不可开交,不过这个时候,除了崔明楼听见或许能拍手称赞一声好,陆明薇却半点都不感兴趣。 相比较起来,她更关心的其实是王威这件事的进展。 虽然说大家都心知肚明,杀了王老夫人,足够王威死一百次了。 但是毕竟王俊山也是跟了永昌帝从小到大的人,很难确定永昌帝到最后会不会念旧情。 哪怕是杀了王威,但若是放了王俊山,那也后患无穷。 陆显宗比陆明薇还要关心这件事,好不容易天上掉馅饼,落下一桩王家这么好的亲事,他以为自己终于是要时来运转了,可没想到这亲事没几天就打了水漂。 打了水漂还不算,王威竟然还该死的做出杀了王老夫人这种蠢事。 他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顺眼,以至于陆琳琅端茶来的时候都没给好脸色,只是斥责说:“让你在房里好好呆着,你四处乱窜什么?!” 四处乱窜的分明是他的火气,陆琳琅心里腹诽,面上却柔柔弱弱的咬着唇一副委屈的样子:“我只是,只是听说了王家的事,怕爹爹伤心,这才会过来看看......” 小女儿的确是向来比陆明薇贴心的多,陆显宗的面色缓和了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没什么,你既然还在禁足,便老老实实在房里待着。” 陆琳琅乖巧的应了是,伸手把参茶端给陆显宗,声音弱弱的:“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这么好的一桩亲事,都能出事......” 第六章·找茬儿 - 闺门荣婿 - 秦兮 原本陆显宗就心气不顺,这些天心里就一直憋着一口气没地方出,现在听见陆琳琅说这话就更加觉得堵心,没好气的训斥:“你一个小孩子,不该你说的话就别说!” 眼看着到手的乘龙快婿现在成了阶下囚,陆显宗都怕自己家成为这京城的笑话。 先有王威前面四个未婚妻全都死了有了个克妻的名声,若是以后陆明薇也来一个克夫的名声那可怎么办?要知道,之前跟吴文杰定亲,吴文杰后来也跟着吴家一道栽了。 现在王威也是莫名其妙又惹上了这么大的事。 这么说起来,谁不说一句陆明薇有些邪门?这两家一个是公府一个是显贵,到头来说覆灭就覆灭了,实在是有些儿戏。 陆琳琅委屈的很,垂下眼帘揪着自己的帕子:“我也没有说过,以前母亲在的时候,也时常说姐姐的命是真的有些奇怪的,不然的话,怎么跟她作对的,她不高兴的事儿,都不能成呢?” 陆显宗的手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的呵斥:“行了,那些事都是无稽之谈,鬼神之说如何能信?你回去吧!” 这件事说起来就让陆显宗更加心烦,如果不是当年吉云师太的话,那或许陆明薇不会被抱走..... 可是想到这里,他心中又不禁浮现了一个想法-----若是,若是吉云师太在这件事上头没说谎呢? 不管是巧合还是其他,陆明薇是真的与众不同。就如同陆琳琅所说,跟她作对的人,总是没有好下场的。 不管是林氏还是后来的秦氏和吴文杰,一直到现在的王威。 她总能化险为夷,总能当人群中最幸运的那一个,难不成当真是扫把星的命格? 陆琳琅不再说这件事,只是晃了晃陆显宗的胳膊。 陆显宗原本没什么好脾气,正要不耐烦的再责骂她几句,低头却看见她眼睛里亮晶晶的,还含着眼泪,又有些不忍。 人的性格就是如此,养在身边十几年,珍爱了十几年的女儿,哪怕是把她当成待价而沽的商品,可是若说没有感情,那也是假的。他咽下了到了嘴边的训斥的话,只是改口说:“行了,你若是没什么大事,便在自己房里好好养着。” 说到这里,想到最近发生的事,又忍不住道:“其余的事不必操心,不管怎么说,你们总是我的孩子。” 跟林氏不同,这两个孩子是不会被放弃的。 陆琳琅似乎感动极了,急急忙忙的扑到他身上,呜咽着哭了。 到后来,是陆显宗亲自送了她回住处。 府里的下人一看这架势,都知道虽然现在夫人是完了,可三小姐却还是被侯爷重视的,对陆琳琅也不敢再怠慢。 消息传到陆明惜耳朵里的时候,陆明惜正给囡囡查阅功课。 囡囡在邵家的时候并没有请教导嬷嬷,所以虽然规矩大致不差,可是读书这一道上却差了许多-----邵老太太是最厌恶女子读书的,认定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一套,当初也不是没想过给囡囡请个女先生或是教导嬷嬷,却被邵老太太一口给否决了。 】 现如今看起来,还是得请一个。 她叹了口气,将功课放下,正要责备几句,就听见房门吱呀一声响了。 囡囡仿佛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听开门的动静,先就小跑着到门边去等着了,见到陆明薇进来,眼睛发亮的喊了一声小姨,扑在了陆明薇怀里。 陆明薇俯身刮了刮她的鼻子,一看就知道是她闯了祸:“是不是又惹你娘生气啦?” 囡囡歪了歪头叹口气:“娘说我得好好挨顿揍,可我也不是故意的呀,她布置地功课太多了,我昨天已经抄到半夜了,还是不能全部写完......” 最近陆明惜亲自教囡囡识字,每天都要给她布置三十张的大字,的确是有些过多了。 两人对视一眼,陆明薇笑着走到边上去拿了囡囡的功课在手里,还没说什么,陆明薇已经先瞪了她一眼,警告道:“不许求情!什么事都如此敷衍塞责,以后怎么办?如今不能纵容她。” 当着孩子的面,陆明薇点了点头应是,等到让邹妈妈带着孩子出去了,这才低声跟陆明惜说:“姐姐,虽然说孩子不严不成才,可囡囡岁数到底不大,你这么着急,会不会拔苗助长?” 因着陆明薇没有当着孩子的面说这话,陆明惜倒也心平气和:“不严格些怎么行?原本她身世便特殊,跟了我这样的母亲,就只能更严苛的要求自己,别人做到一分,她就得做到十分,否则,外头的人就要拿她的出身说事。” 每次说起这个话题,陆明惜总是不高兴的。 陆明薇也就不跟她争执,轻声说:“那我想想法子,给囡囡请个师傅来吧,师傅因材施教,总比你强压着她学要好一些。” “你?”陆明惜扑哧一声笑了:“行了吧,你那点斤两我还不知道,能请来什么好的师傅?我已经让人去打听了,若是有合适的人选,到时候再请来。” 不是她看不起陆明薇,实在是师傅太难找了,一般的大儒和先生只愿意教导要去科考的男弟子,而有些学问的女先生那就更是可遇不可求,遇见了,人家也未必肯屈尊来教,实在是非常复杂的一件事。 她不再说这个,只是关心的看着陆明薇问起她王家的事。 王家之前要娶陆明薇,王威还跟发了狂似地着魔,现在王家的确是出了事,但是到底如何判却一直没定,她怕若是这件事不能一锤定音,到时候还会有反复。 陆明薇静静地放下手里囡囡的功课,笃定的冲着姐姐点了点头:“放心吧,接下来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会是安全的。” 说到底这次的事是她遭受了池鱼之殃,成为了别人争斗的工具才引起来的。 王家出事,足够让鲁王惊醒了,他那种人,最是知道趋利避害,一击不中,他会蛰伏很长一段时间的。 陆明惜怔怔的看着妹妹。 第七章·是非地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被姐姐看的有些困惑,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分明还是那样的眉眼,但是陆明惜总觉得妹妹不是妹妹,她怔了片刻才低下头有些感慨:“没什么,就是忽然才发现,你有些陌生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这样有勇有谋。” 王家的事一直是压在陆明惜心里的一块石头,在她的眼里,王家实在是一块不可撼动的高山,这么重的山若是压在她的头上,她是无论如何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灾难的,毕竟人在面对比自己强劲太多的对手的时候,有时候最难的不是如何去应对,而是连应对的勇气都生不出来。 平心而论,若是这件事放在自己身上,设身处地的想一想,陆明惜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开。 但是陆明薇却做到了。 她是真真正正的把王家从不可撼动的位子上给拉下来了。 陆明惜自然也为妹妹觉得骄傲,但是同时,她也生出了深深地担忧-——被扯进了权力的漩涡,就没有那么容易能够出来了。 她招了招手,把陆明薇拉到跟前坐下,抿了抿唇看着她:“明薇,你一直不肯跟我多说,到底是跟谁合作把人给拉下来,现在,你能告诉我了吗?” 扳倒王家,这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的确,王家倒台的根本原因是因为王威自作孽,把王家最大的后台王老夫人给杀了,这才会引出后面的这么多事,可是,就算是如此,凭借王俊山的人脉还有身份,这件事不是压不下去瞒不过去的。 能够让崔太后和永昌帝去了王家,并且发现这件事,本来就已经是一件特别可怕而且原本不可能完成的事。 得到的越多,付出的代价就得越多,陆明惜不得不多想一些。 陆明薇也知道姐姐是在担心什么,她笑了笑,坐在姐姐边上把头埋在她膝上:“没事的,我自己在做什么,我心里有数。” 她也知道那种一无所知的焦虑感和空落落的感觉,便把跟崔明楼的事原原本本和陆明惜说了一遍。 之前其实陆明惜也是听过陆明薇说过一些的,但是却并没有说的这么清楚。 再来一次,把所有的事仔仔细细的听一遍,陆明惜才知道妹妹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后背上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皱着眉头有些惊恐: “所以.不是因为你.” 就连王家能看上陆明薇,都不过是因为有人要对付韦家,算计的时候才正巧让王家看上了陆明薇。 可这么一来,陆明惜更加担心了。 鲁王,或者说鲁王身边的人既然能够为了对付周王,而把韦家当成靶子,那这个仇就算是结下了。 哪怕一开始鲁王并没有把陆家和韦家当回事,但是,在韦家避开了皇觉寺的算计之后,在陆明薇把王家拉扯下马之后,这个梁子就彻底结下了。 可,那是鲁王啊! 王家再如何尊贵,也不过就是权贵,但是鲁王却不折不扣是皇帝的儿子,是天潢贵胄,得罪了他,以后韦家和陆家哪里还能再过什么平静的日子? 以后都不必再做别的事了,光是忙着担心鲁王报复就得担心得提心吊胆。 她心里很有些不好受,坐在椅子里半响都没能说得出话来。 姐妹俩聊了几句天,房门外忽然响起邹妈妈慌慌张张的敲门声:“大姑娘,二姑娘,出事了!” 陆明惜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骤然听见敲门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喊:“进来!” 邹妈妈面色苍白的进了门,一个不小心还差点儿被门槛给绊了一跤。 陆明惜彻底回过神来了,见向来老成持重的邹妈妈吓成这样,不由皱了皱眉:“怎么了?” “是孙小姐.”邹妈妈说话都有些大喘气,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惊恐的说:“是孙小姐跟五少爷起了冲突,五少爷头磕在了井壁上,人昏过去了!” 陆明惜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什么?!” 陆云松是陆显宗最爱的孩子,哪怕林氏出了事,哪怕的确陆显宗是个利欲熏心的人,但是他对这个孩子,是真真正正的喜爱。 如果陆云松是跟囡囡起了冲突出了什么事,那么在这陆家,她跟囡囡是绝对没有立足之地了! 所以哪怕她之前还有些为韦家乃至于陆明薇的前程担忧,这个时候也完全抛之脑后了,都来不及想着换件衣裳,她焦急的问:“找大夫了没有?人现在怎么样了?囡囡人呢?” 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陆明惜这次自己也有些腿软,走了几步一个趔趄险些栽倒,还是陆明薇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拍了拍她的手背,才让她镇定下来。 两姐妹赶到陆云松的院子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了,陆显宗还没来,陆琳琅就是这院子里最大的主子,她坐在陆云松的床边,两只眼睛哭的像是金鱼眼,肿的有些吓人。 一见到陆明惜和陆明薇,她腾的一下站起来,满脸都是厌恶憎恨:“你们来干什么!?是来看我弟弟死了没有吗?!” 陆明惜顾不得跟她一般见识,绕过她想去床边看看陆云松的状况,却被她给一把推开了。 陆琳琅情绪激动,看见陆明惜两姐妹像是看到仇人,歇斯底里的扬声让她们滚:“我知道你们容不下我们,可小五才是个几岁的孩子,你们怎么就这么恶毒,难道连一个孩子也要害死?!” 她吵得实在是让人头疼,陆明薇皱了皱眉攥住她的手腕,一把把她扯到一边。 帐子里的陆云松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面色苍白,嘴唇也是苍白的,额头上的布条一片鲜红,还在往外渗血,看上去虚弱极了,像是失去了生机的小草。 连陆明薇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严重,一时有些惊讶。 陆明惜就更是神情凝重了,她回头去问曾家的:“大夫呢?!找了大夫没有?!” 一屋子人都噤若寒蝉,曾家的小心翼翼的回话:“一出事就让人去请了” (本章完) 第八章·波涛起 - 闺门荣婿 - 秦兮 一屋子的人都吓得跟鹌鹑似地,尤其是伺候陆云松的丫头嬷嬷们一个个的都已经面无人色,只知道眼巴巴的看着陆琳琅。 陆琳琅便更是激动了,她被陆明薇甩在一边叫人拽着,却还是死劲儿的挣脱着想往前去挤,一面疯狂的大骂陆明薇和陆明惜姐妹:“你们用这么歹毒的法子来对付一个孩子,你们不得好死!你们不得好死!” 她骂了一句又一句,额头青筋暴涨,连脖子上的青筋都凸出来了。 下人们都被她的样子给骇的不轻,又惊又怕的拉着她,场面一时乱作一团。 好不容易等到大夫来了,陆明薇才转过头冷冷看了看陆琳琅,叫底下的人:“把她带出去!” “陆明薇,你这个时候还要把我给弄走,谁知道你是存的什么心思?!你是不是要我死,是不是要害死我弟弟?!”她的面色难看,被人拉着还是试图跳起来拿脚去踹陆明薇。 】 都到这个时候了,实在不是争吵的时候,见实在是弄不走陆琳琅,陆明惜强压着心里的烦躁呵斥了她一句:“行了!现在大夫已经来了,你这么闹这么吵,难道你不想看着云松好吗?!” 她强行弹压了陆琳琅,便示意大夫去看陆云松的情况。 大夫几步上前,先撩开了陆云松的眼皮看了看童孔,再才小心翼翼解开了包着伤口的布条,一看便忍不住皱眉:“这是怎么弄的,这磕得太深了,太深了......” 一面又十分恼怒的问:“怎么回事?这是往伤口上弄的什么?!” 陆明薇跟陆明惜对视了一眼,这才看到陆云松的伤口上湖着一层黑漆漆的东西,此时都已经湖成一团了。 伺候的嬷嬷急忙上前解释:“这是草木灰,当时少爷的伤口太深了,一直都在流血,我们太害怕了,就用了这个法子......” 草木灰止血,许多从军的人家都会这个法子。 大夫皱了皱眉,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先将陆云松的伤口给擦拭干净,然后才从药箱里拿了药给他敷上。 忙碌了许久,他才洗了手。 陆明惜急忙追问:“大夫,我弟弟怎么样?他伤的严重么?” 来的大夫是家里常用的付大夫,他是出了名的脾气臭,此时听了这话,手里的帕子一扔,扔在了水盆里不大耐烦的问:“都伤成这样了,你没看到头上有个窟窿?好不好的,这条命可能就这么没了。” 陆明惜当场有些腿软。 别说是她了,便是陆明薇也回过头看了躺在床上的陆云松一眼,微微眯了眯眼睛。 陆琳琅撕心裂肺的哭起来。 正在这时候,终于赶回来了的陆显宗急急忙忙的进了门,听见陆琳琅这么哭便有些不好的预感,他飞快的往前走了几步,见到了躺在床上的陆云松,当即便沉下了脸。 的确是如同大家预料的那样,这个孩子对于陆显宗的意义是不同的。 这么多年来,陆显宗若是说但凡是对谁还有一点真心,那就只能是给了陆云松了。 这是他最小的一个孩子,也是他付出最多,抱着最多的孩子。 哪怕是林氏出事,他都没有想过要放弃这个孩子。 现如今,孩子孤零零的躺在床上生死不知,他走到床边,轻声喊陆云松的名字:“松儿,父亲来了,你睁开眼看看父亲。” 陆云松躺在床上毫无知觉。 陆明惜闭了闭眼睛,下一瞬便听见陆显宗的咆孝:“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都吓得不得了,下人们更是已经纷纷的跪倒在地。 连一直横眉冷目的付大夫都咳嗽了一声收敛了脾气。 陆显宗恼怒的指着跪在地上的李妈妈,大声问:“你聋了?我问你呢,你们少爷到底是怎么弄成这样,你们干什么吃的,让你们伺候人,你们是要当祖宗了吗?!” 他真正发起怒的时候,是很有几分吓人的,李妈妈吓得魂都没了,犹豫着看着陆明惜不敢出声。 陆明惜心一横,正要出来说明缘由,陆显宗已经一脚把李妈妈踹飞了。 他这一脚实在是踹的不轻,李妈妈被踹的都滑到了门槛边,连爬都爬不起来,浑身上下打摆子一样的抖了起来。 陆明惜这才发现,陆显宗连眼睛都红了,看起来十分的可怕。 陆琳琅哭出了声,终于引起了陆显宗的注意。 陆显宗似乎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是陆云松的亲姐姐,他们俩一母同胞,是这里头最亲近的,他轻声喊陆琳琅到了跟前,问她:“你弟弟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 陆琳琅哭出声:“父亲,都是囡囡,囡囡跟云松两个人打架,把松儿推到井壁上,松儿的头被撞出了个窟窿,当时就昏过去了!爹,大夫说,大夫说松儿这条命可能都没了!” 她呜咽着哭的简直是痛彻心扉。 陆明薇轻轻的晃了晃陆明惜的手,示意她先不要慌张。 而陆显宗已经顾不得大夫还在场了,他先转过头去问陆明惜:“囡囡呢?” 他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了,哪怕是陆明惜素来也算是跟他父女关系不错,如今也握着府中中馈在掌管后宅,看到他这个样子也有些发憷,她试图先解释:“爹,事情还没有问清楚,我先问问囡囡......” 陆显宗已经上前一巴掌打在了陆明惜的脸上。 这一耳光打的十分响亮,吓得陆明惜身边伺候的紫衣都惊呼了起来。 还是陆明薇反应最快,立即挡在了陆明惜跟前,抬起眼跟陆显宗对视:“父亲这是要做什么?是要家法惩治大姐吗?” 陆显宗其实是有些惧怕陆明薇的,但是这惧怕都在这几天的烦躁中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他对陆明薇的耐心本来也已经到了极点,现在就更是火上浇油。 也因此,他冷笑了医生:“怎么,我打不得她?还是说,我打不得你们姐妹,你们是不是以为,你们捏住了我的把柄,我就要高高在上的把你们给供起来当成祖宗伺候?!” 第九章·地位稳 - 闺门荣婿 - 秦兮 一个男人,哪怕是他再没有用,再无能,他也是想要并且觉得自己一定是该掌控一切的。 陆显宗也是如此。 最初韦氏的死跟林氏有关的事被翻出来的时候,他的确是愧疚又难堪,同时还有着怕被翻出来影响自己前程的本能畏惧,可是这个畏惧,随着时间的推移是会慢慢的减弱的。 道德感和羞耻感也是一样。 一开始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跟林氏无媒苟合,勾搭在一块并且还害死了韦氏,的确是十分对不起韦氏,也对不起几个孩子,尤其是在后来,林氏竟然还意图跟吉云师太合谋除掉陆云亭,这件事被韦家发现,他更是已经心虚到了顶峰,为此,他心甘情愿的让陆明惜和离,并且还愿意让陆明惜回来之后接管家事。 这自然是跟邵家是过错方有很大关系,也和邵家承诺过会给他西北的皮子生意也有关,可不可否认,也是他自己心里愧疚,所以想要补偿这几姐弟。 可这世上变得最快的就是男人的心。 一开始的愧疚抵不住真正的利益,从他想要搭上王家,所以不顾陆明薇的意愿强行答应婚事开始,他其实就已经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是对不住韦氏,但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也知道错了,做出过补偿了,还把林氏也给一脚蹬开了,事情差不多就该到此为止了,他自认为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既然如此,那他现在对陆明薇和陆明惜便没什么可再客气的。 他说了那句话之后,只觉得通体舒泰,这段日子以来在韦太夫人和陆明薇那里积攒的鸟气终于一扫而空,他厉声呵斥陆明薇:“给我滚开!再如何,老子也是你爹,你难不成还想反了天不成?!” 陆明薇还没反应,陆明惜已经先一步把陆明薇给拽开了,抿着唇挡在陆明薇跟前冲着陆显宗弯腰:“父亲,这件事还没有问清楚,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松哥儿的伤势,您放心,若是囡囡的错......” 陆显宗的耐心到了极点,他已经不想再听这些冠冕堂皇听起来十分理智从容的话,这只会让他想到当初被揭破一切的时候,陆明薇和韦太夫人那咄咄逼人的嘴脸。 】 所以他不耐烦的打断了:“不必问了,还问什么?!你让囡囡去祠堂里跪着,什么时候松哥儿好了,就让她什么时候出来,否则的话,让她当着陆家列祖列宗的面,在祠堂里跪到死!也好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重也太难听,陆明惜再是能忍,面色也一下子变得惨白。 囡囡是她的命根子,余生她除了囡囡,可以说当真是毫无挂碍了。 如果囡囡出了什么事,那她真是不能活了。 陆显宗做这一切是没有避开人的,所以付大夫和这些伺候在这的下人都看到了这番动静,一个个的都有些噤若寒蝉,不知道该怎么样反应。 陆琳琅竟也难得的没有再趁机跳出来咄咄逼人,只是一直趴在陆云松的床边哭,表现得十足十的一个爱弟弟的好姐姐。 陆显宗正在气头上,陆明惜深吸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忍住了辩驳的冲动,拉着陆明薇出了门。 他们一走,陆显宗这才去问付大夫陆云松的具体情形。 付大夫摇了摇头,如实的叹了口气:“撞得太严重了,这伤口若是能长好那还好,就怕到时候伤口长不好引起发热,那就危险了。” 这么小的孩子,大夫也觉得可惜。 陆显宗面色更加难看,忍着心里的恼怒和烦躁谢过了付大夫,又让管家妥帖的送了付大夫出去。 转过身,他就让曾权进来,叫曾权拿了帖子去请唐太医来。 等到曾权也去了,他问陆琳琅:“怎么好端端的两个孩子打闹会成这样?你当时就没看着点你弟弟?” 陆琳琅哇的一声就哭了,抹着眼泪哭的简直像是个泪人:“我当时没在场,松哥儿这些天一直都断断续续的病着,连房门都难得出,眼看着今天天气好,他嚷嚷着要出去放风筝,我想着他最近憋得久了,就答应了让李妈妈带着他出去玩儿,也不知道是怎么碰见了囡囡,两人避开了丫头婆子跑到之前的桃花坞去玩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起了争执,囡囡就动手推了松哥儿,正好李妈妈她们找到桃花坞去,才看到了......” 李妈妈被踹的都去了半条命,此时也强撑着爬起来跪着。 陆显宗强忍怒气,眯着眼睛问她:“究竟怎么回事?” 李妈妈也是冤枉的很:“侯爷,当时正我们赶到的时候,正撞见孙小姐伸手推了少爷,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也不敢问啊!当时邹妈妈也是跟着我们前后脚到的,她马上就把孙小姐给带走了.....” 陆显宗听的后脑勺疼,呼了口气没好气的摆了摆手打断了李妈妈:“行了!你是松哥儿的奶娘,伺候不力,今天这顿打也没白挨,若是再出这样的事,你一家子都滚到北边去!” 北边的庄子又冷又苦,去那儿就是吃苦受罪的,何况还是一家子都去,李妈妈哭丧着脸应了是,连滚带爬的退出去了。 陆显宗这才对着陆琳琅也摆摆手:“行了,你什么都不必说了,我陪着松哥儿待一会儿,你先回去。” 陆琳琅欲言又止,显然是想说关于囡囡如何处置的事的,但是见陆显宗这么说,她最终并没有说,行了礼便告退出去了。 她一路走的飞快,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才捂住心脏,背靠着门,缓缓地滑落坐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很长很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还没等她站起来,柳眉便从正屏风后头转了出来喊了一声姑娘,又搀扶着她站了起来:“姑娘怎么坐在地上,快起来,可别着了凉!” 陆琳琅顺势站起来,手指甲却深深地嵌入柳眉胳膊的肉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当真是确定事情办成了,不会再出任何差错么?” 第十章·求必得 - 闺门荣婿 - 秦兮 柳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紧不慢的搀扶着陆琳琅去桌边坐下了,笑着给她伸手倒了杯茶放到她跟前,这才道:“到底是不是做的天衣无缝,难道姑娘不比我清楚么?毕竟,可是您亲自把少爷推到井壁上的呀。” 这句话一出,原本端着杯子手都还在颤抖的陆琳琅忽然侧头直勾勾的盯着她,眼神空洞得可怕,然后,她的眼神一点点的变得阴冷。 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陆琳琅垂下了眼睛,声音小的几乎让人听不见:“松哥儿可能会死的。” 柳眉被她的目光看的有一瞬间的不适,但是她还是很快便被陆琳琅的这句话给吸引了,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这不是正好么?三小姐这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若是没有一点儿风浪,怎么再回到大海呢?如今事情闹的越大,才对三小姐您越是有利啊。” 想到陆显宗今天那副要吃人的样子,陆琳琅指尖冰凉的蜷缩了一下身体,心里生出无限的后悔和恼怒。 眼看着气氛有些凝滞了,柳眉率先低头来俯就她,伸手再给她倒了杯茶,又慢条斯理的蹲下来轻轻的扇炉子里的火,语气冷静平和的开口劝解:“其实三小姐实在不必如此愧疚的,您心里也清楚,这是在为了你们的未来博弈,这一次赌赢了,你们以后有大把的好日子等着去过,不是吗?否则的话,若是按照你们之前的处境,你们最好的下场也无非就是等到了年纪随便婚配,浑浑噩噩的过这一生了。人生短短这么几十年,您又是这样的资质,当然是要过的繁花似锦了。” 这些话多少对于现在的陆琳琅来说有些安慰,她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不自觉的伸手在抠自己指甲旁边的肉,没一会儿就将指尖撕扯得出了血。 疼痛将她拉回了现实,她咬了咬牙,扫去心里的那点儿愧疚和不忍,沉下心来问柳眉:“那接下来呢?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做?” 其实柳眉是府里后来给她挑选的丫头,为了更好的剪除她的羽翼和防止林氏的人凑到她跟前,给她挑的人都是让牙婆送来之后挑选的。 一开始陆琳琅为此痛苦不已,觉得自己已经毫无将来,所以对这些伺候的人也十分生疏冷淡。 直到柳眉找到了她,要与她合作。 柳眉挑了挑眉:“这个您就不必管了,反正最后一定是让您满意的。” 陆琳琅受不了她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忍了忍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好奇心作祟的开了口:“为什么你们要对付陆明薇?” 柳眉没有回答她,只是意味深长的冲她微微笑了笑:“三小姐,这就不是您该打听的事了。您只要知道,您跟我们合作,按照我们说的去做,我们就会保证您和您弟弟的荣华富贵。现在,您该再过去守着五少爷了,否则的话,岂不是显不出您的情深义重来?” 侯府的丫头们都是轮值的,每月都有假可放,柳眉送走了陆琳琅,便去管事妈妈那里说了一声,从角门出府回家去了。 说是回家,其实也只是回她在府中认的干娘那里罢了-——若是不认个干娘,刚买进门无根的浮萍似地,容易受欺负是一回事,平时也是不许给假的,怕她们跑了或是出事。 先回了干娘家里说了几句话,才从后门绕到了长街,径直去了旁边胡同的一座房子敲门。 这座房子独门独栋,门前有一棵桂花树,此时已经能闻到浓郁的花香了。 没过一会儿门就被打开了,一个老苍头颤颤巍巍的出来开了门,见到柳眉也没有生疏,自然而然的把人给放了进去。 柳眉也并未停留,闪身进了门之后便一路进了堂屋,先开口喊了一声老爷。 来人转过头来微微笑着看着她,招手让她坐:“辛苦了。” 柳眉急忙摇头,姿态十分恭谨:“老爷言重了,不敢说辛苦。” 应长史摇了摇手里的扇子,手里还拿着一本书,此时也不放下,只是就势问:“如何了?” “都按照您说的去做了。”柳眉压低了声音,将事情简略的说了一遍,又道:“现在侯府乱作一团,我出来的时候,常勇侯暴跳如雷,几乎已经跟大小姐和二小姐撕破了脸,当时场面闹的十分难看,听说常勇侯直接便让陆大小姐滚出去了。” 在应长史跟前,柳眉一扫之前在陆琳琅跟前的傲慢,十分的谨慎小心。 应长史听的嘴角含笑,给自己扇了扇风,挑眉嗯了一声:“行了,你回去吧,若是事情不成,陆家并未跟韦家闹翻,那你便想法子,让他们闹的再厉害些。毕竟,这也不算是闹的很厉害。” 已经快要出人命了,却还说不厉害。 柳眉心中一凛,明白了应长史的暗示,急忙点了点头。 等到她起身告辞出去了,里间的帘子被掀起来,有个人不紧不慢的走出来,皱着眉头问应长史:“你所说的关键人物,是陆家的人?” 来人是鲁王府中的幕僚,姓黄,人称一声黄先生,很得鲁王的重视,应长史对着这人就客气多了,站起身来做了个请的手势,请他入了座,才说:“我已经盯着他们许久了,不瞒你说,从王妃去了陆家二姑娘的及笄礼,还跟楚国公夫人闹翻开始,我便开始关注这两家。幸亏,也是有回报的,所以我经过这段时间以来的见闻和分析,知道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黄先生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愿闻其详。” 应长史倒是也没有摆架子,不紧不慢的把之前发生过的事都说了一遍,轻飘飘的反问:“您说,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一个人可以完美的避开所有祸患,从吴家一直到韦家的事,一直到去刘光正家中的堂会,再到大昭寺她弟弟的事,她不仅毫无损失,保住了韦家之余,竟还能避开了皇觉寺的所有安排.” 他从来都不信这世上有什么绝对的巧合。 (本章完) 第十一章·等云开 - 闺门荣婿 - 秦兮 黄先生心中对应长史有了一个新的认知,起先这么多年在王府里头应长史都属于不声不响的那种人,很容易就能让人忽略他的存在感,把他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王府属官,哪怕是黄先生一开始也是如此。 但是现在看来,这却是一个十分可怕的人。 不仅是对局势有着严密的判断,更是一个细致入微的人。 这种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更令人咋舌的是,应长史能够抽丝剥茧,从一件事里把最关键的那根线给拎出来,这实在是太过可怕的本事了。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黄先生看着优哉游哉的喝茶的应长史,若有所思的问他:“可若是,你的法子不奏效呢?毕竟是个侯府千金,难道还真的能够沦落到被赶出来的地步?” 应长史打的主意是,让陆明薇落难,再看看是不是周王的人与她和韦家有接触,那么事情就一目了然了。 这个主意不得不说很不错,而且如今计划也十分成功,陆家的确是被应长史给搅得天翻地覆的。 见应长史只是微笑,黄先生看着他摇了摇头:“对啊,你既然都已经能未雨绸缪早早安排了眼线进去,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能办成了。应先生,你可真是高明啊!” 真是高明,蛰伏至今,一鸣惊人。 应长史到了此刻才笑了,举着手里的茶杯隔空跟黄先生碰了碰,气定神闲的说:“不敢不敢,因着没有靠山,所以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既然要靠自己,自然得付出比常人多的努力了。” 他是打定主意要出人头地的,既然要出人头地,那么讨好鲁王便十分有必要。 现如今鲁王最烦心的无非也就是两件事,一是跟周王的屡次交手都不曾处于上风,二是这一次王家栽了跟头,他如今损失惨重。 他若是帮鲁王解决了这两件事,那么从此就在鲁王府有一席之地了。 这可是眼下最好的机会,当然要好好抓住。 柳眉回到陆家的时候,陆家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下人们都缩在院子里不敢随意走动,哪怕是平素里有些权力的妈妈们也都一个个的安静的了不得。 一进关雎院的门,她便看到柳杉急急忙忙的正从里面出来,便拉住了她问:“怎么回事?这么急着做什么去?” 换源app】 “五少爷那儿又出事了,听说起了高热,退不下去......”柳杉的面色极差,见到了柳眉还叹了口气:“咱们姑娘哭的都快断气了,一个劲儿的在哭,还哭晕了过去.....” 柳眉也皱紧了眉头,一副十分担忧的样子:“就这么严重了么?那,那姑娘呢?” “说起来,姑娘正念叨你呢!”柳杉愁眉苦脸的,在她们这些底下人看来,五少爷陆云松就是陆琳琅最后的底气和依靠了,一旦陆云松出了事,那陆琳琅可就没什么指望了。 毕竟别看现在侯爷吹胡子瞪眼对着陆明惜他们要打要杀的,但是,但是二少爷陆云亭还在呢! 陆云亭可是正正经经的嫡长子,那是以后侯府当家做主的人,就算是陆显宗把陆明惜陆明薇赶出去,那也不怕什么。 老的难道还能活的过年轻的? 等到陆显宗走了,这一切还不都是陆云亭的? 柳眉可不会管她想的这些事,跟着柳杉到了陆云松的院子。 才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陆显宗的咆孝声。 陆显宗短短时间老了十岁,正在对着唐太医高声质询:“到底有没有办法?老太医您可是我们家用老了的大夫了,难不成还不能给我们个明话?这好歹是个孩子,您尽量给治好啊!” 唐太医被他叫嚷的头痛,没好气的说:“都已经说了,这能不能好,得看他的命了,该开的药也都开了,若是这高热挨得过去,那就没事儿,若是一直这么发热,神仙来了也救不了。您.....您先准备着东西吧。” 这话都说出来了,陆显宗面色煞白。 陆琳琅呆呆地坐在床沿,这些话她似乎听见了,又好似没有听见,整个人都迷迷瞪瞪的。 还是柳眉几步走到了她跟前,压低了声音劝她:“姑娘,您可别吓我,少爷还需要您照顾呢姑娘,您可不能出事啊!” 陆琳琅这才反应过来,低下头看了看她,忽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下子把柳杉也吓得够呛,急忙上来哭着喊姑娘。 她一晕倒,屋子里乱作一团。 唐太医摇摇头,正要说什么,陆显宗已经拔腿就走,转身就出了门。 他走得急,众人都不知道该跟着还是在原地守着,顿时吓得都呆若木鸡。 陆显宗一路杀气腾腾的到了陆明惜的院子,也不等底下的人通报,抬脚就踹了要跑着去报信的小丫头一脚,脚下生风的进了门,冷冷的问陆明惜:“那个孽障在哪里?” 他指的自然是闯了祸的囡囡。 陆明惜心中突的一下,她已经问过了囡囡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跟陆云松起这么严重的冲突,囡囡却哭着说人不是她推倒的,她当时去墙角那边捡风筝了,再回头的时候陆云松已经倒在了井边,她看陆云松半天没动静,这才过去看看情况,谁知道才蹲下身伸手,李妈妈她们就到了。 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陆明惜是相信囡囡说的话的,若是按照囡囡那么说,那么这件事就绝对不简单,说不定连陆云松跟囡囡跑到无人的院子里去玩,都是早就已经计划好的。 可是一时半刻,这些事根本得不到验证。 得不到验证的话就不能拿出来说。 她抿了抿唇,先喊了一声父亲,姿态十分低:“我知道松哥儿伤的很重,这件事我也很伤心......” “别说这些废话!”陆云松不耐烦的打断她,厉声说:“杀人偿命,松哥儿若是活不成,那个孽障也别想脱身!你也别埋怨做父亲的心狠,那个孽障是你女儿,松哥儿也是我的儿子!她竟敢闹出这样的事,我绝不会轻易放了她,你把她叫出来!” 第十二章·撕破脸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显宗来势汹汹,看起来简直像是要吃人,陆明惜平时也算是能持得住的人,这一刻在陆显宗跟前竟然也觉得心惊肉跳。 她一直都是十分清醒理智的人,也正是如此,她太清楚现在自己的处境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陆显宗碍于脸面和利益想要跟韦家修好的时候, 自然会好好的对待她这个和离归家的女儿。 可一旦陆显宗不想要这些了,那舍弃她这个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的女儿,也是十分轻松的事情。 她没有动静,陆显宗不耐烦的拍着桌子喊人:“曾权!曾权!” 一直在外头候着的曾权急忙小跑着进了屋子。 陆显宗就吩咐他:“快,带人把那个孽障给我找出来!” 曾权有些迟疑的去看陆明惜,他的媳妇儿曾家的是陆明惜跟前的红人,陆明惜对她十分厚待, 所以他有些为难。 幸亏也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屋子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陆明薇不紧不慢的进了门, 面色自然的看着陆显宗:“父亲在找什么?” 陆显宗猛地回过头,他现在看到陆明薇这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便更加生气,好像是这世上没什么事情是陆明薇不能做成似的,他冷笑了一声,报复似地冷淡开口:“找邵明姿那个孽障!今天我不管是谁拦着,都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从小便如此,以后长大了也是祸害!” 陆明惜闭了闭眼睛。 在场的人全都不敢开口,一个个的生怕引火烧身。 陆明薇却并不怕,不仅不怕,还淡淡的挑了挑眉:“那父亲可能要失望了,囡囡现在已经不在咱们家里了。” 陆显宗愣了片刻,抬手便要甩陆明薇一个耳光。 他已经受够这个女儿的自作主张了,不管什么时候, 她永远如此强硬。 只是这个耳光并没有打下去,因为仿佛是掐着点儿似地,外面传来了管家的通报:“侯爷,侯爷!小王爷来了!小王爷来了!” 陆显宗这一巴掌都已经快到陆明薇耳边了, 听见这声音愣是停了下来,转身问:“哪位小王爷?” 随即他就反应了过来-——鲁王周王他们倒是都有儿子,只是如今只是立了世子,所以别人称呼起来,都是某某世子,这京城如今最为人所熟知的,唯有崔明楼这位小王爷了。 只是,陆家跟崔明楼并无交情,若是硬说有什么关系,无非也就是在大昭寺的时候,崔明楼跟李崇瑞他们办宝庆公主次子的案子,正好碰上了林氏陷害陆云亭,两边的关键人物都是吉云师太,这才撞上了。 可从那之后,崔明楼也并未跟陆家再有什么交集。 脑子里想了一堆,可他并没有耽误功夫,急匆匆的指了指陆明薇,就转身急匆匆的出去迎接了。 陆明惜这屋子里的下人们顿时都松了口气。 尤其是百合, 她刚才就站在陆明薇边上,陆显宗那咬牙切齿的样子把她吓得够呛, 若不是崔明楼来了, 只怕今天陆显宗是真的不会放过陆明薇。 她也知道自家姑娘聪明,但是这世上的事不是只有聪明就够的,陆显宗礼法上是陆明薇的父亲,这就已经足够他今天打死陆明薇了,毕竟不顾忌利益的时候,谁都能变成疯子。 陆明惜晃了晃身体,扶住了边上的椅子,好悬没有倒下去。 还是陆明薇伸手搀扶了她一把,才把她给扶住。 姐妹俩对视了一眼,陆明惜眼里全都是疲倦和后怕,等到她缓过来,她对着已经吓傻了的邹妈妈等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先出去,然后才转身对着陆明薇,轻声问她:“囡囡送去外祖母那里了?” 之前陆显宗让囡囡跪祠堂,陆明薇便没有答应,接下来就带着囡囡出去了。 陆明惜当时便知道陆明薇是打算把囡囡送走,她一开始还想着让囡囡按照陆显宗所说的去跪祠堂,好让陆显宗消气的,可现在,那种念头自然不会再有了。 她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坐了下去。 陆明薇嗯了一声,见她憔悴的不行,就上前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别太担心了,囡囡不会出事的。” 囡囡是不会出事,她现在是在韦家,除非陆显宗是疯了,否则是不会嚣张到去韦家要人的。 但是,陆明惜紧紧攥着拳头有些茫然:“可是,云亭怎么办啊?” 一旦陆云松真的活不成,那么找不到囡囡出气的陆显宗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到时候,陆云亭怎么办? 原本该他得到的一切,怎么可能还会到他的手里? 到时候,哪怕是韦家也没有那个资格来争论什么了,毕竟他们也算是有把柄落在了陆显宗手里。 事情现在简直是乱成了一锅粥,陆明惜有些崩溃,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倒在了圈椅里,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而后她放下手望着陆明薇,忽然想起了崔明楼跟她的关系,便问陆明薇:“小王爷是你请来的?” 陆明薇点了点头,知道陆明惜担心什么,便说:“放心吧,他原本便还有事情要我帮忙,所以我请他帮个忙,也是彼此各取所需,我不会欠他的人情的。” “小王爷来,又能如何?”陆明惜深深地看了看陆明薇:“明薇,现在的关键是父亲,他已经容不下我们了。” 一旦陆显宗真的要把她们扫地出门,那么之后他们三姐弟的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那就让他容下我们。”陆明薇说的轻描淡写,毫不在意的嗤笑了一声,随即看向自己姐姐:“再说,难道要让囡囡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去背黑锅吗?囡囡已经说过很多次,她没有碰陆云松,陆云松不是她推倒的!” 她自小已经十分明白被冤枉的滋味,所以这种滋味,她绝对不会让囡囡重新遭遇。 陆云松出事,对谁最有利,这不是摆在眼前的吗? 陆明惜看着妹妹,轻声问她:“可是,这一点谁能证明呢?我刚才已经问过了,唐太医说,松哥儿大概率是不会醒来的了。” (本章完) 第十三章·请圣手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云松是陆显宗最小的孩子,加上当时林氏正跟他柔情蜜意,两人之间好的蜜里调油,所以陆云松是得到了陆显宗十分多的关注的。哪怕是养条狗,时间长了都是有感情的,何况还是自己的亲生骨肉,陆显宗看重他,这是人人都知道也是必然的事情。 他死了,陆显宗当真是不惜让囡囡赔命的。 一旦如此,陆明惜怎么可能答应? 可是,没有法子,谁能跟阎王爷抢人呢? 何况...... 陆明惜的声音放的极低:“明薇,你要想一想,谁会相信我们?人人都知道,若是云松出事,那么陆琳琅最后的指望都没有了,所以,没有人会怀疑到她的身上去的。”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就已经有这样的猜测,但是陆明惜始终没有在陆显宗跟前提起。 因为一旦提起,那么陆显宗只怕会更加暴怒,认定她们想对陆琳琅和陆云松赶尽杀绝。 提起这些事,陆明惜就觉得自己疲倦得无以复加,她不知道这件事该如何解决,因为似乎不管从哪方面去看,这件事都是无解的。 陆明薇却没有她那么绝望。 或许是上辈子在庙里看的悲欢离合太多了,见到的各色各样的在佛祖跟前的人也太多了,她从来都不觉得人是非黑即白的,人人都是如此。 所以很多事,她比寻常人能接受的尺度大的多。 就比如王威的事。 也比如接受陆琳琅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的推断。 她拍了拍姐姐的肩膀:“这些事你别管了,你先好好休息休息,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 】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和离回家之后,陆明惜始终觉得自己还不如妹妹成熟稳重。 就比如这一次的事也是如此,她在这里束手无策,但是陆明薇却还是气定神闲,根本没有半点乌云压顶的绝望。 她张了张嘴,但是陆明薇却已经打开门出去了。 许妈妈就等在门口,见到了她急忙上来喊了一声姑娘,又轻声说:“按照您说的,已经去问过了,四小姐的院子里,只有柳眉回过家,她是恰好轮到放假了。” 陆明薇面无表情,她不相信什么恰好的事。 陆琳琅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在出这件事之前,陆琳琅都把陆云松看的跟眼珠子似地,那是因为陆琳琅自己也很清楚并且把陆云松当成唯一的护身符。 忽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只能是外面有人给她出了什么主意。 可是林家已经倒台,林夫人自身难保,根本没有必要做这样的事,还是以陷害自己的外孙为代价就更不可能了。 陆琳琅也没有什么出门的机会,既然如此,那么联络她的人,必定是通过她身边服侍的下人来传递消息。 而陆琳琅跟前伺候的人,都是上次陆琳琅闹事之后被新换了的,要查起来,其实并不难。 谁出门出的最勤快,那就不难找人了。 她问许妈妈:“管事妈妈找来了吗?” 许妈妈急忙点头:“找来了,正在外面等着呢。”她顿了顿,见陆明薇又没反应了,有些担心的问她:“姑娘,是不是要把她给叫进来?” “不必了。”陆明薇摇头,随即又看着许妈妈吩咐:“妈妈,您把她带到菩提楼,亲自看着她,什么都不必跟她说,只需要看着她就是了。” 许妈妈有些好奇,不知道为什么找了人又什么都不问,但是陆明薇做什么事情都有她的道理,既然陆明薇都这么说,许妈妈也就跟着点了点头应是,转身出去做事了。 陆明薇带着百合径直去了陆云松的院子。 才进门,她就听见陆显宗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来:“小王爷如此急公好义,当真是令我感激不尽!” 正跟崔明楼说着话,转身看到陆明薇,陆显宗的脸色又冷了下来:“你来做什么?!” 他现在对陆明薇十分不满,在跟王家定亲的时候看到陆明薇有多高兴,此时就有多厌烦,连一个好脸色都懒得给她。 倒是崔明楼哦了一声,后知后觉的拍了一下自己额头,笑着说:“是本王忘记说了,这次本王之所以过来,是因为受陆二姑娘所托,专程去请了孙院判过来。” 陆显宗的声音戛然而止。 孙院判是太医院院判,医术精湛,连圣上和太后娘娘都是对他信任有加的,常勇侯府虽然是侯府,可要是请动孙院判也不是易事,他还以为是崔明楼听说了陆家出事才专门把孙院判带过来的。 没想到最终崔明楼却是被陆明薇请过来的。 他心里一时惊疑不定,看了看陆明薇,忍不住问她:“你什么时候请了王爷帮忙的?” 陆明薇怎么这么邪门? 她到底都在干些什么? 一时是王威非她不娶,一时又是小王爷雪中送炭。 她哪里来的这么大面子? 陆明薇哦了一声,冲着陆显宗轻轻扯了扯嘴角:“就是送囡囡回韦家的路上,正好碰见小王爷准备来咱们家,他说太后娘娘要召见我。” 什么?! 陆显宗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他想训斥陆明薇异想天开。 京城的勋贵多了去了,哪怕是宗室的晚辈想见太后都不是那么容易,何况还是勋贵家的女孩儿,多少女人也就是成婚之后有了诰命,才能在十分重要的场合远远地朝着太后娘娘拜一拜,更别提是要被太后亲自召见了。 陆明薇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连太后娘娘都要见她? 可现在崔明楼就站在这里,哪怕陆明薇是说谎,也不可能当着崔明楼的面才是。 他只好换了个问法:“太后娘娘要召见你,为了何事?” “这我便不知道了。”陆明薇静静地跟陆显宗对视,神情平静:“父亲不如问问小王爷,当时我惦记着松哥儿的伤势,又急着送囡囡去外祖母家,所以便请小王爷帮我个忙,小王爷果然去请了孙院判来,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是啊,真是帮了大忙了.....”陆显宗讪讪的转过头去。 崔明楼对着陆显宗笑了笑。 第十四章·能借光 - 闺门荣婿 - 秦兮 崔明楼露了个脸,便让原本在暴怒边缘的陆显宗回了魂儿。 加上孙院判着实是了得,来了一会儿就用金针放血,帮着陆云松给退了烧。 他浑身上下都是汗,这冷汗一半是因为之前担心陆云松的伤势,另一半则是后怕。 若不是崔明楼来了这一趟,他还不知道宫里的太后娘娘竟然要召见陆明薇,差点儿便把陆明薇给赶出家门了,若是到时候陆明薇这嘴巴不牢,在太后娘娘跟前胡说八道些什么韦氏的事. 这丫头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自来就是个刺头,没事儿得罪了她她还得要找你麻烦,何况现在是出了陆云松的事,这几天他对陆明薇和陆明惜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并且对囡囡更是厌恶至极。 她是个护短的人,想必这几天已经积攒了许多怒气了。 屋外太阳高悬,照的人有些睁不开眼睛,因着之前的事,家里上上下下还是都缩头缩脑的,生怕什么话说的不对就得罪了主子们,连走路都不敢发出声响。 陆显宗走出门外,站在廊下看着远处的天空发呆,没一会儿听见了动静,立即便回过神,看见陆明薇已经进门了-——她之前送崔明楼出去了。 “殿下走了?”陆显宗的语气有些不自然的生硬,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才调整过来,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明薇,这些天父亲的心情不怎么好,所以跟你说话也不大耐烦,你不要放在心上。” 父女之间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 彼此都是。 当初陆明薇为了气林氏和陆琳琅的时候,也曾跟陆显宗示弱,可后来她很快就知道,对于陆显宗来说,示弱是没有用的,你不能只等着他保护,他不是那种可以把子女无条件庇护在自己羽翼之下的人。 尤其是这一次的事,更让陆明薇明白,以后也不必再维持这本来便不堪一击的父女情了,他们原本也没有这个东西。 她并没有再跟陆显宗虚已委蛇的打算,所以对待陆显宗的示好便表现的十分冷淡:“不奇怪,父亲你做每件事都是如此,只顾着你自己,你自己高兴的时候,我们便是你的子女,我们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便是你的子女,一旦有哪个地方不合你的心意,我们便是多余的。” 陆显宗越听越觉得不对,等到陆明薇说完最后一句话,他只觉得仿佛是当着所有人被脱光了扔在大街上,一时有些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这个孽障!这些话,这些话也是你能跟我说的吗?” 习惯了当高高在上的当家人,陆显宗除了在韦氏的事情上被韦家威胁,其余的事情都是自己说了算,根本不容别人置喙,现在被陆明薇这么当面顶撞揭穿,他只觉得难堪。 “父亲!”陆明薇冷冷的打断了他,转过身直视他的眼睛:“我知道您是我的父亲,也知道天地君亲师的道理。可是这世界上的很多事,是不讲道理的,就比如说,您不是同样背叛了我们的母亲,并且纵容林氏害死了她吗?” 有些事心照不宣的时候,还可以面上装作无事发生,但是一旦拿到明面上来说,那么平衡就会被打破。 陆显宗冷静下来,目光冷漠的望着她:“怎么,你是在威胁我,还是预备要跟我谈条件?” 是觉得自己能被太后召见,所以了不得了? 他扯了扯嘴角。 真是太天真了。 若是他狠心一些的话,大可以让陆明薇明天就‘暴毙’,或是让她得些麻风之类的病,这样一来,她还想进宫? 而宫里的贵人,她们是很忙的,一个没有见到的小丫头,好奇心很快就会过去。 说到底,主动权还是掌握在他手里。 不过陆明薇显然是对他非常了解,后退了一步坐在了廊下的摇椅里,淡淡的冲着陆显宗笑了:“父亲,太仆寺的陈冲,跟你是什么关系?” 分明如今是正午,太阳晒得人有些难受,但是这个时候,陆显宗只觉得浑身冰凉,像是大冬天的被扔进了冰窖,他整个人都被冻僵了,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出声。 看着陆显宗这副样子,陆明薇垂下眼帘:“您看,您做事怎么这么不小心?” 陆显宗指着她,却说不出话。 陆明薇手指在旁边的小桌上点了点,面色不变的站起身来:“这件事可以交给我来查吗?囡囡说她并没有推人,我相信她。” 陆显宗拳头握的咯咯作响,被人威胁的把柄可实在是不好受,他总算是明白前些时候陆明薇被逼着嫁给王威时候的处境了。可没法子,到底是把柄被人捏在了手里,他磨了磨后搓牙,生硬的挤出一个笑:“那就交给你了。” 陆明薇应了一声是,转身便走。 曾权正等在院子外头,见到了陆明薇急忙大步走过去:“姑娘,您交代的事都办好了,您放心,现在都让人跟着那个丫头呢。” 陆明薇嗯了一声,思忖片刻转身又回了陆云松的院子。 陆显宗正在摔茶盏和摆设,听见动静回头一看,见到是陆明薇,表情顿时有些尴尬。 好在陆明薇根本对此视若无睹,走到他跟前问他:“父亲,能帮个忙吗?” 陆显宗挤出一点笑意来,并没什么诚意的呵了一声:“自然能了。” 下午的时候,陆琳琅照例过来照管陆云松。 一进门,见到陆明薇也在,她顿时变了变脸色,沉下脸来问:“你来干什么?” 她语气不怎么好,陆显宗握着拳头咳嗽几句才说:“你姐姐请来了孙院判,专程为松哥儿看病,松哥儿的确是有好转。”他说着,又有些兴奋的跟陆琳琅说:“你放心,孙院判说了,你弟弟这两天便能醒了。” 陆琳琅没有预想当中的兴奋,她一时之间有些惊慌的攥紧了拳头,又飞快的去看陆明薇。 陆明薇也在看着她:“我也希望松哥儿快些醒过来,毕竟有些事得问清楚。” (本章完) 第十五章·在捣鬼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琳琅到底是没经历过什么大事,以前林氏把她们保护的太好了,所以事情一旦起了变化,不在计划之中,她的反应便有些不受控制,虽然她已经尽力做出激动的反应,但是陆明薇一眼看穿她的恐慌。 果然,她淡淡的站了起来走到陆琳琅跟前,伸手搭上了陆琳琅的肩膀。 陆琳琅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大步,警惕的望着陆明薇,反应有些过度的问:“你要干什么?!” 反应之大,连陆显宗也有些奇怪。 不过他也没当回事,毕竟出了林氏的事情之后,他两任妻子的孩子便闹的不可开交,两边基本上已经是楚河汉界泾渭分明了,两边的关系紧张,如今更是出了陆云松的事,陆琳琅对陆明薇反应大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陆明薇挑了挑眉:“当着父亲的面,我能干什么?再说了,我难道对你做过什么?” 陆琳琅被说的心惊肉跳,虽然陆明薇没说出什么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她的目光,陆琳琅就觉得自己仿佛是被看穿了,心虚加上恼怒,她擦了擦自己的脸瞪了陆明薇一眼:“你们还没做什么?你们若是没做什么,我弟弟现在怎么会躺在床上?!” “这个问题我也很有兴趣知道。”陆明薇淡淡往身后的陆云松身上看了一眼,意味深长的又看向了陆琳琅:“囡囡还小,我相信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她既然说她没有动过松哥儿,那松哥儿到底是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的呢?” 陆琳琅面色有些苍白,但是在陆明薇跟前还是强撑着,咬着唇冷哼:“贼自然不可能说自己是贼了,当时只有她们两个人在那里,若不是囡囡做的,难不成还是松哥儿自己想不开去撞的井壁不成?原本松哥儿就体弱” 她又想要装可怜哭一场。 陆显宗却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别哭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很快就能知道了!松哥儿刚才都睁开眼了,只是又晕了过去。孙院判说这也是正常的,他刚受了伤又发了烧,所以身体十分虚弱。可恢复的好,这两天也就醒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到时候问了松哥儿就全部知道了!” 他态度大变。 陆琳琅自然是感觉到了,心里涌现强烈的不安,也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分明就在上午的时候,他都还气势汹汹的去找了陆明惜的麻烦,打算要让陆明惜交出囡囡问罪呢。 这只不过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他变化这么大? 就因为孙院判? 陆明薇笑着点头:“是啊,父亲说的很对,反正也不会耽搁很久了,只要松哥儿醒了,就什么事都清楚了。再说,那天桃花坞也不是真的没人” 她说到这里,仿佛才想起来自己还有正事要做,急忙对着陆显宗告退:“父亲在这里先看着松哥儿吧,我得去看看找到傻丫了没有,若是找到了,就能知道当时桃花坞到底还有谁在了。” 陆显宗现在对陆明薇是眼不见心不烦,听见她要走,送瘟神似地扬了扬手。 陆琳琅站在他身后,眼看着陆明薇已经出去了,才问他:“父亲,她说的什么傻丫,是什么人?” 陆显宗不大耐烦,但是还是尽量忍耐着皱了皱眉开口:“她说是桃花坞洒扫婆子的孙女儿,她平时当值,便把孙女儿带着一道,那孩子有些呆傻,放在桃花坞也便于看管。明薇说,出了事她便去桃花坞走了一圈,问明白了那天傻丫整整一天都是待在桃花坞的,或许能看到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一定。只是那傻丫昨天跟着她兄姐一道去乡下了,所以临时叫人去追了,只是也不知道追回来了没有。” 他说完了,便对陆琳琅皱了皱眉:“看你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若是不舒服,便先回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你,我在这里看着就是了。” 陆琳琅也的确是在这里待不住了,她脚步匆忙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门她便直奔里屋,见柳眉正在往香炉里加百合香片,她不耐烦的训斥:“别忙了!其余的人都出去!” 柳杉有些不安的看了看她,见她面色不好,显然是没什么耐心的,急忙退了出去。 陆琳琅便劈头盖脸的把先前发生的事都说了,忧心忡忡的问:“若是松哥儿醒来,或是找到了那个傻丫,那怎么办?!” 当时根本不是邵明姿伸手推了陆云松。 原本若是陆云松出了事,真的没了,那么陆显宗根本不会给囡囡分辨的机会。 就算是囡囡分辨也无济于事——死无对证了。 可现在,陆云松苏醒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孙院判这种老太医若不是有十分的把握,是绝对不会说肯定会醒这样的话的。 一旦陆云松醒了 陆琳琅简直不敢设想。 柳眉皱着眉头听完,轻声劝解:“四小姐稍安勿躁,事情未必就这么糟糕,何况,就算是少爷醒了,难道他还会指认您吗?” 陆云松从小就是跟着林氏的,林氏拎得清,时时刻刻都告诉他,陆琳琅才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姐姐,陆云松虽然小,但是也不是傻子,他难道不知道? “可是,松哥儿当时看到了我!是我让他不要出声,也是我亲手推了他!”陆琳琅有些崩溃,觉得跟柳眉简直根本说不通:“再说,就算是松哥儿不把事情说出来,那也还有那个傻丫呢!那个傻丫难道也知道帮我遮掩?!” 傻子是最不可控的了,教她撒谎都是难事。 她气的指着柳眉:“你不要以为这件事跟你无关,一旦我父亲知道是你在教唆我,你也必定死无全尸!陆明薇也不可能放过你!” 柳眉被她说的眉头紧皱,许久才扯了扯嘴角:“行了,我知道四小姐现在的心情,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后悔和指责也是于事无补,您先别急。” (本章完) 第十六章·露马脚 - 闺门荣婿 - 秦兮 怎么可能不急呢?陆琳琅不仅是着急,而且还急的了不得。 她原本就是个没经过事情的人,更受不得什么压力,有想做坏事的心,却没做坏事的能力,只不过是想到陆云松若是醒过来,会说出当时在桃花坞的事,她就已经先慌不择路了。 以至于柳眉不得不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四小姐!你如今这么慌乱,不仅对您没好处,还会更加惹人怀疑!您应该知道二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您想让她察觉到吗?!” 不不不!陆琳琅急的双眼泛红,一下子攥住了椅子把手,几乎要从椅子上弹起来, 柳眉便及时的跟她对视:“既然如此,四小姐,把事情交给我!您应该知道,我的主人的能耐!” 陆琳琅抿了抿唇,思虑再三,还是点了点头。 当天下午,柳眉便再次告假。 为此,连柳杉都有些微词,给陆琳琅打水的时候,还特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柳眉姐姐这是怎么了,明明以前最是勤快的,最近却隔三差五的告假回去,她在咱们府里也不过就是有个干娘罢了,怎么还跑的那么勤快?也不看看姑娘如今正为了家里的事心烦呢!” 虽然说都是从外面买进来的,临时被安排到主子身边伺候,但是有谁不想在主子跟前出头,独占鳌头呢? 柳眉一直都在陆琳琅这里压了柳杉一头,逮到机会,她自然要为自己打算,在陆琳琅跟前上上眼药。 陆琳琅却砰的一下放下了梳子,竖起眉毛来呵斥:“是我准给她的假,你有什么不满的?” 把柳杉呵斥了一顿,见她缩在一边什么都不敢说了,陆琳琅长出一口气心烦意乱的站起来,急匆匆的又往陆云松的院子去了。 她去的时候,正好又碰见了陆明惜。 陆显宗昨天还对陆明惜喊打喊杀,恨不得杀了她来给陆云松出气的,今天却又换了一副嘴脸,也不知道陆明惜说了什么,她看到陆显宗还拍了拍陆明惜的肩膀。 真是...... 她捏紧拳头,急匆匆的上了台阶,急忙喊了一声:“父亲?!” 陆显宗转头看到是她,一时之间有些心虚,毕竟好像是对不住她们姐弟似的。 陆明惜见到她,澹澹的对着她点了点头,便冲陆显宗告辞:“父亲,既然松哥儿没事,我便先去议事厅了,若思有什么事,您让人去前头找我。” 陆显宗急急忙忙的点头。 陆明惜不紧不慢的下台阶,经过陆琳琅的时候,澹澹的瞥了她一眼,才跟她擦身而过。 陆琳琅被她看的头皮发麻,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陆明薇跟陆明惜现在好像都已经确定了她才是推了松哥儿的人了,咬了咬唇,她难堪的冲着陆明惜的背影喊:“你们别得意,你们会有报应的!” 不过显然并没有什么用处,因为陆明惜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留在原地,难堪又尴尬,气的攥住了拳头在发抖。 陆显宗急忙出声喊她:“行了!你这是什么态度?如今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一定呢!别瞎胡说!” 陆琳琅简直有些不可置信:“爹!当时桃花坞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如果不是囡囡,那还能是谁,难道还是松哥儿自己去撞了井壁吗?您好端端的,怎么又变卦了?” 被女儿如此直言不讳的顶撞,陆显宗咳嗽几句,急忙呵斥:“给我闭嘴!到底是怎么回事,等松哥儿今天醒了就什么都知道了,若是真的是囡囡做的,到时候再惩治她也来得及,轮不着你在这儿对着我指手画脚的!” 陆琳琅气的喘不上气,陆云松随时可能苏醒的消息还有傻丫的下落都让她焦虑不安。 现在陆显宗对着这两姐妹又变得和蔼可亲,这更让她发疯。 底下的人拿了药送进去给陆云松喝,陆显宗跟进跟出的,也没功夫再搭理她,忙完了出来才见到她还站在台阶上发怔,不由便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我也不能只顾着你,这个家闹的还不够乱么?你别添堵了,回去吧。” 她站着没动。 陆显宗越是表现的如此阴晴不定,她的心就越是往下沉。 他对陆明惜和陆明薇如今态度大变,若是再知道是自己挑拨是非,栽赃陷害,还不知道要暴怒成什么样。 陆明薇她们还有韦太夫人撑腰帮忙。 可她现在有什么? 林家都已经倒了,母亲现在也已经没了,她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就更不能失去了。 脑子里乱作一团,她抬着头看着陆显宗:“爹,我不回去,我进去看看松哥儿。” 到底是亲姐弟,陆显宗见她这么激动,只能点了点头:“行,你进去吧,小心点儿看着,我去书房一趟,待会儿再过来。” 陈冲的事,他还得想一想怎么尽快解决。 陆明薇这个丫头真是刁钻的厉害,一下子便抓住了他的死穴,他现在先不必想着能沾这个死丫头什么光了,首先得把自己的那堆事儿给处理好。 否则谁知道到时候还会被她挖出什么东西来。 陆琳琅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送走了陆显宗的,等到再走进了屋子,看到躺在床上的陆云松,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她坐在床沿,认认真真的打量着陆云松。 坦白说,陆云松其实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弟弟,他从小就特别的黏她,喜欢跟着她,她说的什么话他都肯听,虽然府里的丫头们人人都怕他,可是只要自己说一句什么,陆云松是必定会听的。 她的眼泪落得更急,握着陆云松的手忍不住问:“为什么娘不在了?如果娘还在......” 如果林氏还在,他们姐弟一定不会落得这个地步,一定不会经历这些事,更不必为了把陆明薇赶出去,反而还闹成这个样子。 回答她的是陆云松安静的呼吸声,他的眼皮颤了颤,好像下一瞬就能睁开眼了。 换源app】 陆琳琅像是被烫了手,一下子把他的手给丢开,慌乱又惊恐的看着他。 第十七章·丧心病 - 闺门荣婿 - 秦兮 她很快就镇定下来,眼神从慌乱惊恐一点点的变了。 人在危机的时候,最容易找到自己最想做的决定。 她静静地盯着床上的陆云松,忽然把声音放的很轻:“松哥儿,你是不是很想念娘亲?你不是说,你很想娘亲吗?” 前些时候,每天晚上他都不肯睡,哭着闹着要去找林氏。 那些难熬的日子,都是她们姐弟彼此陪伴,一点一点的熬过来的。 也许,在这个没有母亲的世界里,并不适合松哥儿生存。 松哥儿的脾气这样差,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小少爷了,活在这个世上,也只能窝窝囊囊的长大。 既然如此,让他能够从这个世界解脱,或许也是好的。 她重新坐在床沿,慢慢的拿起了被子,看着还在熟睡一无所知的孩子,声音放的极低极低:“松哥儿,对不住了......” 分明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但是当被子真正的盖住了陆云松的头脸,她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胸腔里的心仿佛就要跳出喉咙,迟疑了许久,她才闭上了眼睛勐地用上了力气。 可也就是这个时候,分明寂静无声的屋子里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女声:“你在做什么?” 她的心脏仿佛都被人给攥住了,手里的动作下意识的停住,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惊恐万分的问:“是谁?!” 一个人全神贯注做一件事的时候被打断,那种惊恐难以言喻,像是被人抽走了嵴梁,她觉得自己一时都站不稳了,神思不属的转过身去看着声音的来源处。 屏风缓缓被挪开,陆明薇挑了挑眉看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眼之后澹澹的开口:“是我。” 陆琳琅像是见到了鬼,从来没有这么一刻,她会这么的惧怕见到陆明薇。 像是阴沟里的老鼠勐然见到了阳光,她吓得尖叫了一声,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几步,撞在了床边的香炉上,三角香炉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屋子里有短暂的寂静。 随即陆明薇就站了起来。 在陆琳琅这么惧怕见到她的时候,有一瞬间,陆明薇想到了上一世的自己。 那个时候,陆琳琅是高高在上的国公府世子夫人,丈夫宠爱父母疼宠,她看陆琳琅的时候,时常是不敢跟陆琳琅直视的,哪怕是共同出现在一个地方,都觉得自惭形秽。 如今,角色对调了。 原来底气当真是最重要的东西。 她没有看倒在地上的香炉,目光聚焦在陆琳琅身上,轻轻的牵了牵嘴角:“你要闷死松哥儿。” 这不是疑问句,所以陆琳琅更加面色惨白的握住了身后的桌桉,鼓足了勇气反驳:“我没有!你胡说!你以为父亲会信你吗?” 不怕的,她这么安慰自己。 只有陆明薇在这里,陆明薇说的话,陆显宗是不一定会信的。 陆明薇笑的有些嘲讽:“刚才父亲走的时候,没有跟你说我在这里,你猜是为什么?” 像是被雷给击中了,陆琳琅一时忘了反应。 电光火石之间,她把这一切都给想明白了。 “你们在诈我!”她恍然大悟,指着陆明薇质问:“什么在桃花坞还有人看到了当时的场景,都是你在骗我!还有松哥儿马上会醒来,也是你在骗我!” 她说呢,为什么之前唐太医和付大夫都说无能为力的伤势,孙院判却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就给治好。 原来都只是为了来诓骗她的。 陆明薇笑了笑,还没说话,门已经被推开了。 陆显宗暴怒的进门,逼近了陆琳琅之后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你疯了吗?!那是你的亲弟弟,你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要害死他!” 哪怕是再冷血的父亲,也不会看着自己的儿女互相残杀而无动于衷。 陆显宗是真的气的,他气的简直是快要失去理智,脖子上的青筋都凸出来。 到了这个地步,一切都被揭穿了,陆琳琅却反而平静下来了。 她努力的站直了身体,忍着耳边嗡嗡嗡的回响,嘲讽的啧了一声:“说的好像你真的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一样,父亲大人,我们会变成这样,怪谁啊?” 陆显宗匪夷所思的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分明他眼里的女儿是一个娇气的小姑娘,虽然有些小脾气和任性,但是也天真单纯。 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的认识过自己这几个孩子。 陆琳琅已经不怕了,一切都被拆穿,她反正也不会再有什么好结果了,既然如此,她便干脆破罐子破摔:“如果不是你见一个爱一个,得得要勾搭我的母亲,却又处置不好她们的关系,又怎么会逼得我娘走投无路害死先夫人?如果不是你处事不公,薄情寡义,我母亲出事之后你就不把我们当人,踩一捧一,我们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已然歇斯底里了:“别好像只有你一个人爱松哥儿一样,若不是你,松哥儿跟我不会失去母亲,不会失去外家,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被逼的要用松哥儿来陷害陆明薇她们!我不这么做,我还能怎么办啊?我要留在这个家里等着你们处置我吗?等着陆明薇一点一点的来折磨我,贬低我吗?我才不会被你们摆布!” 陆显宗气的胸口剧烈起伏,险些吐血。 年少时候犯下的那些错,最终命运以这样的方式给了他惩罚。 他曾经以为不管怎么样,最终他都是稳坐钓鱼台不会吃亏的那一个,毕竟不管选谁,他都是胜利者,儿女们也都是姓陆的。 可是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遭到这样的反噬。 陆明薇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父女之间的争吵,不紧不慢的问:“那,是谁教你这样的法子?” 凭借陆琳琅自己是做不出这样的事的,她没这个脑子也下不了这个决心。 说到底她是被人利用了。 陆琳琅冷冷的问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有人要对付你,哪怕现在不成,以后也未必就做不到。”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第十八章·遇对手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显宗简直是被这个女儿给气疯了。 大周以孝治天下,所以当父母的天生就不会错,就算是错了,子女也不应该说出来,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但是今天,这一切都被陆琳琅给毁了,陆琳琅直言不讳的毫不遮掩的把他的遮羞布给扯了。 这让他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连看着这些儿女们都觉得心虚。 听见陆琳琅竟然还在跟陆明薇对着干,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说出到底是谁在指使她,他忍无可忍,上前再次一把拉住陆琳琅的衣裳,勐地打了她一个耳光。 这一个耳光毫不留情,陆琳琅被打的嘴角流血,脸也马上肿了起来,脸上的指印触目惊心。 人在怕到了极致的时候,总是会生出无限的勇气,陆琳琅原本的害怕都被这几巴掌给打没了,眼看着陆显宗还要上前,干脆便把脖子也直起来,对着陆显宗哭着喊:“有本事您就打死我!反正您就是这样的人,谁对您有利谁才是您的孩子。我母亲现在反正已经死了,您也不必顾忌我的外祖母只外祖父了,杀了我吧,让我下去跟母亲团聚!”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狠了,连陆显宗这样没心没肺的人都觉得针扎一样的疼,屡次扬手,最终却还是没能打的下去。 还是陆明薇挑眉看着陆琳琅:“你才十三岁。” 她忽然说起自己的年纪,陆琳琅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恶狠狠的冷声反问:“那又如何?!” 十三岁又怎么样? 陆明薇忽然觉得有些可惜。 她不是不厌恶陆琳琅,也仍旧记得她们母女带给自己和家里人的伤害。 但是归根到底,始作俑者是陆显宗。 是这个薄情寡义,见一个爱一个的男人,弄的这些孩子们跟养在坛子里的蛊虫一样,互相厮杀,吞噬。 只不过,上一世输的是韦氏和韦氏的子女。 而这一世,输的成了林氏跟林氏的子女罢了。 她心里有澹澹的悲哀,沉默了片刻才说:“我还记得我刚回家的时候,你曾给过我一块饴糖。” 那个时候陆明薇刚回陆家,陆家在办堂会,贵宾云集。 其实本意上,林氏是为了给陆明薇一个下马威,也让京中这些跟林氏交好的贵夫人们看一看她这个从登州回来的没有礼数的野丫头。 但是那个时候,陆琳琅还不认识她,以为是哪家的女儿,主动笑着递给了她一块饴糖。 陆琳琅自己都忘了,她想起这些往事,想的有些胃疼,捂着肚子看着陆明薇,眼圈红红的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什么好说的?再说,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你是陆明薇。” 后来知道了陆明薇的身份之后,她对陆明薇就没有真心了,一直在算计陆明薇。 换源app】 彼此对视了一眼,陆明薇的目光也是复杂的。 她想到前世今生。 曾经她也想过,遇到机会一定要狠狠地报复回去,她凭什么受这样的委屈? 可是到了真正可以报仇的时候,她忽然没有那个赶尽杀绝的欲望了。 毕竟其实最大的惩罚已经有了-----陆琳琅亲手推了陆云松,陆云松差一点就死在了自己亲姐姐的手里。 林氏若是泉下有知,也必定是痛彻心扉的。 还有陆琳琅,若是她心里真的没有愧疚和心虚,就不会这么疯狂没有脑子的来对陆云松再次下手了。 够了。 她澹澹的扯了扯嘴角,转身看着陆显宗:“父亲打算怎么处置她?” 陆显宗没什么好声气,主要是他一辈子最在意的无非就是脸面,虽然从前是很宠爱这个女儿,但是也是这个女儿把他平生最在乎的东西给毁了,他现在脑子里气哄哄的,便冷着脸说:“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这种孽障,我就当白生了她!” 他也真是出离愤怒了,不然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陆明薇讽刺的牵了牵嘴角。 真是无法想象,他们终其一生,追求的就是这样的人的认可。 哪怕他占着父亲的名分,哪怕他明面上是侯爵,可又有什么意义呢? 屋子里静默了一会儿,陆明薇嗯了一声,有些意兴阑珊的垂下了眼睛:“那便送他们回江南的庄子吧。” 陆琳琅立即便警惕的盯着她,总觉得她是酝酿着什么阴谋。 居然不趁着这个机会咬了她的命? 陆明薇是在搞什么名堂? 易地而处,若是身份对换,反正她是必定会做出一个极端的决定的-----那就是,要陆明薇的性命。 母亲从小就教导她,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在她看来,陆明薇也该如此,毕竟陆明薇的脾气人人都知道,她是最铁石心肠的。 可现在,陆明薇却给了她一条生路。 在陆显宗都已经放弃了她们的情况下,陆明薇竟然给了她一条路走。 这让她觉得不可思议,也觉得无法理解。 她觉得喉咙有些干涩,诧异许久,才嘶哑着声音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手下留情? 为什么要给自己留下这么大一个祸患? 陆明薇其实也说不清具体是为了什么。 若是实在要说的话,就当是给了上一世的自己一个机会和交代吧。 她缓缓地长出了一口气,闭上眼片刻认真的看着陆琳琅:“也只有这一个机会,若是你再做什么蠢事,我一定会真的送你去见你的母亲。我说到做到。” 她的眼神有些吓人,陆琳琅每次看到她的目光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会闪躲。 这一次也是一样。 在咬了咬唇之后,陆琳琅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 陆明薇也不再理会她,转身出去嘱咐曾权,让他安排好车马送陆琳琅出门。 曾权松了口气,他也担心家里的斗争没完没了,现在事情解决了,不管还有没有隐患,但是眼前的隐患总是解决了的,他忙点了点头让陆明薇放心:“二姑娘尽管放心,我们一定把您交代的事情做好,一定不会出纰漏。” 陆明薇点了点头。 陆显宗也跟着出来了,站在原地有些不解:“你干什么这么心慈手软?” 第十九章·给你脸 - 闺门荣婿 - 秦兮 他被陆琳琅给气坏了,这个死丫头真是枉费了他一贯来的宠爱,竟然这么顶撞他,真是八辈子的脸面都在这一天给丢光了。 陆明薇转身看着陆显宗,见陆显宗不自在的撇开了脸,她才淡淡的问:“父亲觉得该如何?” 陆显宗一时无言以对。 是啊,按理来说, 今天赶尽杀绝的本来应该是陆明薇她们才对。 毕竟陆琳琅栽赃给了囡囡,这算是给陆明惜致命一击了,现在陆明薇肯留她的性命,站在陆显宗的立场,他本来应该念佛的。 只是心里的感觉怎么都不大对劲,他静默了一瞬, 忽然十分突兀的开口问陆明薇:“你是不是很恨我?” 对着陆琳琅甚至都能够留一条路, 但是对他,陆明薇似乎纯粹当他是陌路人。 不得不说, 被人放弃和排斥的滋味是难受的,哪怕是陆显宗也有些受不了。 陆明薇不是很想回答这些无谓的问题,她静静地看着陆显宗,并没有避讳:“父亲觉得我该不该恨你?是你三心两意,四处留情,给林氏了暗示,所以林氏才能害死我的母亲,代替母亲入驻侯府。” 顿了顿,她垂下眼冷笑:“也是父亲在母亲死后,并没有半点愧疚,也没有庇护我和姐姐弟弟,才会让我姐姐在永恩侯府举步维艰, 让云亭被林氏陷害险些丧命。我之所以放了陆琳琅一马,说到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出生不是她能选择的,归根结底,是父亲做的孽,才会让我们处于对立面。” 若是说陆琳琅是直白的令人难堪,那么陆明薇就是一针见血的直扎人的要害。 陆显宗觉得自己上嘴唇已经起了几个燎泡,痛的有些龇牙咧嘴。 不过这个时候他暂且顾不上这些,只是更着急和担心以后:“那你到底想怎么样?不管怎么说,我总归是你的父亲,哪怕你再是恨我,也该知道,若是我出了什么事,那对你们来说也没什么好处的!” 侯府的爵位虽然在勋贵里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却已经是终其一生都无法想象的高位了。 如果按部就班的发展下去,陆云亭便能继承这个爵位。 可一旦有什么错漏,那陆云亭也不能接管这个爵位了。 他相信陆明薇这种聪明人应当是不会犯这样的过错。 陆明薇心里最后一点儿不甘心也没有了。 什么韦氏和林氏?最终男人最爱的,无非是自己的权势。 在这个关头,陆显宗也没有任何对不住两个妻子中的任何一个的觉悟,只是担心自己的爵位会受影响。 争来争去,争到的只是一个纯粹只爱自己的人罢了。 她微微的笑了笑,淡淡的看着陆显宗:“我不想怎么样,父亲放心吧,我只是想要跟父亲说, 这次放过陆琳琅,也不是因为我懂了恻隐之心,觉得她有什么可怜的。说到底,我也是不想影响这个家,不想影响您的爵位,从而影响到了云亭。所以说,这件事,最好就是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大家彼此面上好看,也就是了。” 彼此面上好看? 陆显宗反应了过来,也知道了陆明薇的意思,迟疑了片刻才说:“那,那琳琅她们呢?” “送到江南的庄子上。”陆明薇虽然并不想赶尽杀绝,但是也不是给自己找麻烦的性子,陆琳琅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引爆的火弹,若是真的想给她一条活路,把她送的远远地倒是一件好事。 如果她以后能够改过自新,反省自己,那么还有一条活路。 可如果她还是犯蠢,那就是自己找死,与人无尤了。 现在不是在跟陆明薇争执的时候,陆显宗向来是利益至上,既然想通这一点,也没什么可纠结迟疑的,他心里当然那也还有很多的不满和疑惑,可是到头来,这些子女们竟然没有一个真心的敬爱他这个父亲的,也的确是叫人很有些万念俱灰。 他年少时候的那些贪念最终酿造了这样的苦果,最终让他最在意的这些权势也受了影响,让他觉得冥冥之中当真有所谓的报应一说。 思虑良久,他答应了陆明薇的提议。 陆明薇也没有任何的迟疑,当天就已经让人收拾了东西送陆琳琅走了。 至于陆云松,他的身体现在十分脆弱,不适应长途跋涉,加上本来也只是一个这么小的小孩子,哪怕是醒了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她便让陆云松在家里将养身体。 事情已经告一段落,陆显宗没有什么意见,事实上哪怕是有什么意见也是于事无补,因为现在陆明薇手里攥着他的把柄,又即将进宫觐见,陆显宗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跟陆明薇对着干的。 陆明惜身上替她理了理衣襟,一时有些惆怅:“你哪怕是这次放过了她,她也不会感激你。” 大恩成仇,何况本身彼此之间也的确是有深仇大恨。 陆明惜觉得这一次的陆明薇有些优柔寡断。 姐妹俩之间是无话不谈的,所以陆明薇也没有瞒着姐姐的意思:“其实她也本身没什么作用,把她送到庄子上去了,便更是毫无用处了。不过是留了她一条命,就当是为我们和囡囡积德了。真正的幕后指使,才是最重要的。” 说起这个,陆明惜来了精神,她现在最厌恶的无非就是这幕后指使了。 好端端的,竟然又要挑起是非,她冷冷的问:“陆琳琅又不肯说,那到底谁是幕后指使,还查的出来吗?” “自然查的出来。”陆明薇意味深长的笑了:“陆琳琅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棋子,其实她的作用不大,这也是我会最终给她一条路走的原因。” 她也不是真的就好心到了还要救仇人的地步。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陆琳琅没什么威胁罢了。 至于幕后指使。 她凑在陆明惜的耳朵旁边轻轻说了几句话,陆明惜便猛然睁大了眼睛,精神抖擞的说:“那我们便一道瞧瞧去!我倒是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本章完) 第二十章· 差一点 - 闺门荣婿 - 秦兮 柳眉神色匆匆,照旧先回了自己认的干娘家里一趟。 干娘却不在,家里只有两个没有进府当差的干姐姐在,她有些疑惑:“干娘去哪里了?” 因着柳眉在府里当差的一半月例都送到干娘家里,所以干亲一家子都对她和颜悦色,她两个干姐姐一面磕着瓜子,一面用脚去扫地上的瓜子壳,不甚在意的回答她:“进府当差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想必是在哪个婶子那儿闲坐。” 又问她怎么隔了一天不到就又回来了。 进府当差的婆子们之间的关系都不错,所以她们互相走动也是常事,有时候聊的高兴了,不出来也是有的。 柳眉也没当回事,冲着两个干姐姐笑着点了点头,便进门从后门出去了。 瓜子壳扔在地上,两个人听见后门关门的响动,都对视了一眼。 还是大的先开了口:“娘这么帮着她,她一天到晚的从咱们家也不知道是去哪儿,不会出什么事吧?” 老二也觉得好奇,不过也不觉得能出什么事,就呸了一口笑着摇头:“你想多了罢?若是说是私底下有什么事,说到底估计也就是去会情郎去了,反正咱们这儿这种事难道还少了?都是主子跟前得脸的,虽然说不是好事儿,可是求到主子那里,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也不能让咱们担干系。她每个月八百文月例呢,一半儿送到咱们家来,难道咱们白送上门的好处都不要?傻了吧你。” 这么一说也有道理,老大不吭声了。 柳眉顾不得她们私底下议论什么,径直出了门便仍旧去了尽头那家宅子,谨慎的看了一遍周围,确定没人跟着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敲了门。 这一次开门的仍旧是那个老苍头。 见到她又来了,显然老苍头有些惊讶,但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打开门将柳眉迎了进去,之后才问:“怎么又来了?” “有急事。”柳眉神色匆匆的答了一句便追问:“老爷呢,老爷在么?” “在里头呢。”老苍头嗯了一声,指了指,让她进去了。 柳眉提着裙角一路走的飞快,一进门看到坐在正堂里头的应长史,急忙走到前面:“老爷,不好了!那个崔家的小王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然给陆家送去了一个太医,好似还是什么院判,那个院判的医术精湛,分明都已经没什么指望的人了,都被他给救活了!” 应长史皱了皱眉头:“孙院判?” 他在鲁王府做事,自然知道现在太医院的院判就是孙院判。 而且把孙院判送去的竟还是崔明楼。 他眯了眯眼睛。 原本想着,得证明陆家和韦家的身后站着的是周王,还得找些证据。 可现在看来,人家也根本没想藏着掖着。 柳眉急急忙忙的点头:“好像就是孙院判,他来了一趟,就说小少爷一定能醒过来,四小姐吓得不行,她当时是亲手推了小少爷的,若是小少爷醒过来.” 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呢,肯定不能听进去什么解释,只知道伤了他的人是亲姐姐,哪里能忍得住? 到时候一切就露馅了。 应长史一想就明白了,必定是陆明薇求到了崔明楼那里,他们原本就是有渊源的,既然是她开了口,崔明楼自然帮了这个忙了。 只是如此一来,事情就麻烦了。 他皱了皱眉,忽而看向了柳眉:“那你这个时候出来,四小姐呢?” 不! 应长史立即便站起身,对着柳眉道:“不管发生任何事,绝不能供出我来,否则你可别想再见到活的家人了!” 柳眉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追问几句,可应长史已经很快便从侧门急匆匆的带着人走了-——他身边最近开始有人保护了,那两个人此时也跟在他身边。 几乎是应长史刚走,柳眉便听见院子里传来老苍头的声音:“你们怎么能胡乱闯进人家家里?!” 这声音又气又急,把柳眉也吓得有些发慌,还来不及想着是逃走还是躲起来,已经看见陆明惜和陆明薇结伴站在门口了。 他们是带着陆家一大帮人来的,那个老苍头又哪里能拦得住人? 此时陆明惜淡淡的扫了屋内一眼,笑着冲柳眉扯了扯嘴角:“当初选你进府的时候,你说你是逃荒的时候死了爹娘,一家人都没了,无亲无故,才自卖自身,现在看来,你是早有预谋啊!” 陆明惜在家里掌管家事,一直以来都是赏罚分明,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柳眉亲眼看到她惩罚下人的时候是如何的严格,现在见到陆明惜这么说,往后退了几步跪在地上,一下子便腿软了。 邹妈妈和许妈妈带着人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回来,对着陆明薇和陆明惜姐妹摇了摇头:“姑娘,没瞧见别人。” 陆明惜这次过来就是想看看是谁在背后想出这么阴毒的主意,竟然要利用两个小孩子来引发陆家内讧,现在只看到一个柳眉,自然就有些失望。 冷冷看着跪在地上发颤的柳眉,她半点儿也不觉得同情,只是冷然开口:“你是来见谁的?是谁在背后指使你来做这些事?!” 柳眉的脑子转的飞快,说真话是万万不行的,何况她也是真的不知道老爷的真实身份,更不知道老爷住在哪儿,家里又在哪里。 她只是被老爷买了之后训练了送到牙婆那儿的。 她惊恐的求饶:“求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 “饶命不饶命的,不能看别人,得看你自己。”陆明薇绕过她进了屋,认真的看着墙上悬挂的一些字画,眼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才转过身看着柳眉:“我们已经去官府报官了,说我们家出了奴婢正谋害主子还嫁祸她人的事儿。” 柳眉一下子懵了。 奴婢谋害主子,这是死罪。 陆明薇竟然告官了! 她一时怕的整个人都抖起来,双手撑着地面软了一下,便倒在了地上。 陆明薇挑了挑眉:“你现在还有一个机会。” 要是内容有重复的话,大家可以稍等一下刷新一下哦,谢谢啦。 二十一章·不可惜 - 闺门荣婿 - 秦兮 柳眉原本想过,最可怕的结果就是被陆明薇和陆明惜给关起来,甚至发卖。 可是没有想过陆家的人竟然会去报官。 普通人没有不害怕官府的。 柳眉便更是害怕了,她痛哭流涕的求陆明薇放自己一马。 陆明薇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和心情在这里跟她谈条件,看她哭着忏悔,便干脆直截了当的说清楚:“我没什么可放过你的,路就摆在这里,要么你告诉我们到底是谁指使你做这样的事,要么,你就等着被送去官府。” 不管是背后的人用什么来威胁柳眉,可人都是惜命的。 不管柳眉要做什么,总得保住这条命。 没了这条命,说什么都是空的。 柳眉是真的怕极了,瑟瑟发抖的哭着爬到陆明薇跟前摇头:“我不知道,姑娘,我只知道他是老爷,他从我爹娘手里把我给买下来了,送我去学规矩,又把我送到了牙婆那里,我才被大小姐给挑中了” 她呜咽着把原委跟陆明薇和陆明惜都交代了,吓得魂不守舍。 陆明惜皱了皱眉,一时觉得头大。 原本以为总算是能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但是看柳眉这个样子,她是真的不知道背后的人的身份。 背后有一条毒蛇早早就已经盯上了你,可是你还不知道这条毒蛇到底藏在哪里,那种滋味实在是令人如芒在背,她看了陆明薇一眼,招手把曾权叫了过来:“去打听打听,这座宅子是谁名下的。” 虽然知道人能撇下这屋子遁走,肯定是也做好了准备,大概率这屋子也不可能是他本人的。 但是总得先问一问。 曾权应了是领差事去办了,陆明惜看着地上哭着跪求的柳眉,问陆明薇:“你说怎么办?” 她们当然不可能真的去报官。 这件事说到底是陆家的家丑,传扬出去了对陆家影响不可谓不大,陆明薇不在意陆显宗的名声,但是常勇侯府以后是陆云亭的,她得维护常勇侯府的招牌。 所以如今如何处置柳眉,是她们一念之间的事。 顿了顿,陆明薇沉声说:“让她先在府里待着吧,以后或许还有用得上的时候。” 陆明惜没有反对,点点头叫人上来把柳眉给拖下去了。 只剩下姐妹两人的时候,陆明惜才跟陆明薇叹气:“事情有些麻烦了,”柳眉原本想过,最可怕的结果就是被陆明薇和陆明惜给关起来,甚至发卖。 可是没有想过陆家的人竟然会去报官。 普通人没有不害怕官府的。 柳眉便更是害怕了,她痛哭流涕的求陆明薇放自己一马。 陆明薇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和心情在这里跟她谈条件,看她哭着忏悔,便干脆直截了当的说清楚:“我没什么可放过你的,路就摆在这里,要么你告诉我们到底是谁指使你做这样的事,要么,你就等着被送去官府。” 不管是背后的人用什么来威胁柳眉,可人都是惜命的。 不管柳眉要做什么,总得保住这条命。 没了这条命,说什么都是空的。 柳眉是真的怕极了,瑟瑟发抖的哭着爬到陆明薇跟前摇头:“我不知道,姑娘,我只知道他是老爷,他从我爹娘手里把我给买下来了,送我去学规矩,又把我送到了牙婆那里,我才被大小姐给挑中了” 她呜咽着把原委跟陆明薇和陆明惜都交代了,吓得魂不守舍。 陆明惜皱了皱眉,一时觉得头大。 原本以为总算是能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但是看柳眉这个样子,她是真的不知道背后的人的身份。 背后有一条毒蛇早早就已经盯上了你,可是你还不知道这条毒蛇到底藏在哪里,那种滋味实在是令人如芒在背,她看了陆明薇一眼,招手把曾权叫了过来:“去打听打听,这座宅子是谁名下的。” 虽然知道人能撇下这屋子遁走,肯定是也做好了准备,大概率这屋子也不可能是他本人的。 但是总得先问一问。 曾权应了是领差事去办了,陆明惜看着地上哭着跪求的柳眉,问陆明薇:“你说怎么办?” 她们当然不可能真的去报官。 这件事说到底是陆家的家丑,传扬出去了对陆家影响不可谓不大,陆明薇不在意陆显宗的名声,但是常勇侯府以后是陆云亭的,她得维护常勇侯府的招牌。 所以如今如何处置柳眉,是她们一念之间的事。 顿了顿,陆明薇沉声说:“让她先在府里待着吧,以后或许还有用得上的时候。” 陆明惜没有反对,点点头叫人上来把柳眉给拖下去了。 只剩下姐妹两人的时候,陆明惜才跟陆明薇叹气:“事情有些麻烦了,”柳眉原本想过,最可怕的结果就是被陆明薇和陆明惜给关起来,甚至发卖。 可是没有想过陆家的人竟然会去报官。 普通人没有不害怕官府的。 柳眉便更是害怕了,她痛哭流涕的求陆明薇放自己一马。 陆明薇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和心情在这里跟她谈条件,看她哭着忏悔,便干脆直截了当的说清楚:“我没什么可放过你的,路就摆在这里,要么你告诉我们到底是谁指使你做这样的事,要么,你就等着被送去官府。” 不管是背后的人用什么来威胁柳眉,可人都是惜命的。 不管柳眉要做什么,总得保住这条命。 没了这条命,说什么都是空的。 柳眉是真的怕极了,瑟瑟发抖的哭着爬到陆明薇跟前摇头:“我不知道,姑娘,我只知道他是老爷,他从我爹娘手里把我给买下来了,送我去学规矩,又把我送到了牙婆那里,我才被大小姐给挑中了” 她呜咽着把原委跟陆明薇和陆明惜都交代了,吓得魂不守舍。 陆明惜皱了皱眉,一时觉得头大。 原本以为总算是能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但是看柳眉这个样子,她是真的不知道背后的人的身份。 背后有一条毒蛇早早就已经盯上了你,可是你还不知道这条毒蛇到底藏在哪里,那种滋味实在是令人如芒在背,她看了陆明薇一眼,招手把曾权叫了过来:“去打听打听,这座宅子是谁名下的。” 二十二章·东窗事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显宗焦灼不安的等着陆明薇和陆明惜她们回来,管事媳妇儿战战兢兢的等着问晚上的菜单,也被他厉声呵斥了几句给赶了出去。 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最近主子们是出了些事,个个都噤若寒蝉。 等到陆明薇回到家的时候,陆显宗已经不耐烦的跑到花厅去等了,一等到她们回来便马上迫不及待的叫人直接把她们领到花厅,等到陆明薇一进门, 他便恼怒的看着她问:“陈冲的事,除了你知道,你还告诉过什么人?!” 陆明惜皱了皱眉,她不知道陈冲是什么人,可是看着陆显宗这个样子,她就知道一定又是陆显宗惹下的什么麻烦。 陆显宗一副火烧屁股的样子, 也怪不得他这么着急,因为就在刚才,顺天府忽然来了人, 说是有个案子牵涉到他,要问他些话,他虽然不是什么实权侯爵,可到底也是个勋贵,怎么可能随意让顺天府的人问话?当场便不客气的让人把来问案的推官挡在了门外。 可是等到下午的时候,陈冲那边派了人过来请他帮忙,他才知道,陈冲竟然被查了。 而且还就是因为西北的事儿。 当时就惊出了他一身的冷汗。 要知道,陈冲跟他合伙在西北做生意,利用太仆寺给西北军营养马的便利,和那边商量好,去关外偷偷低价收购那些皮子,再私底下把那些皮子高价卖到大周境内。 这是稳赚不赔的说生意。 只是却是绝对违反律令的, 毕竟大周早已经禁止跟瓦剌互市许多年了。 巨大的利润之下,人很难保持底线, 陆显宗就是如此, 他当然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也知道一旦被发现必定是罪名甚大, 可是一家子人要养要维持,他领的也不过是个闲职,靠着爵位的那点俸禄来维持侯爵的开销,可不是小事。 何况他前些年还在浙江买了几个大庄园,那些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流出去的。 做了好些年了,从来没有被发现过,他还以为这件事永远都不会再被发现挖出来,可是没有想到,因为陆云松的事,陆明薇竟把这件事翻出来说了。 他当时就已经觉得不好,并且着手开始收手,让陈冲销毁证据。 可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事情就已经暴露了。 这不得不让陆显宗疑心是陆明薇做的。 若不是因为太后娘娘还要等着召见,若不是崔明楼亲自往家里来走了一趟,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打陆明薇几巴掌才能平息心中的愤怒的,实在是太过分了,他厉声质问陆明薇:“你是疯了吗!?这件事翻出来,对我们家里有什么好处?!哪怕你不认我这个父亲, 难不成你也不顾及你弟弟和姐姐,不顾及常勇侯府了吗?!” 眼看着他情绪太过激动,陆明惜担心他又跟之前对陆琳琅似地动手打人,忙拉了陆明薇在一边。 陆明薇却并不怕陆显宗,事实上本来也没什么可怕的,一个人只要是有所求,便能变成被人拿捏的软肋,陆显宗也是一样,他在乎功名利禄,在乎荣华富贵,要的东西太多了,所以更在乎自己的性命。 他是绝对不会容许自己出什么差错的。 既如此,他会对陆琳琅动手,却不会打她。 她淡淡的摇头:“不是我。” 见陆显宗不怎么相信,她直截了当的问:“父亲难道没有想过吗?我是从什么途径知道的您跟陈冲合伙在西北做生意的事?” 是啊,陆显宗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当时只顾着震惊了,也被陆明薇所提的条件给镇住,竟然忘记了问,陆明薇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他和陈冲做生意,这事儿一直都做的十分隐秘,毕竟是要命的事,哪里能宣扬的人尽皆知? 陆明薇再厉害,也不可能知道这个才是。 他忍不住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明薇扯了扯嘴角:“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小王爷提过一句。” 小王爷?崔明楼?! 陆显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追究的心思了,只是震惊的反问:“这怎么会呢?怎么会?” “小王爷如今在锦衣卫,您是知道的。”陆明薇叹了口气,也是一副十分惋惜的样子:“他的消息来源可是十分广阔的,陈冲因为家中有个好赌的弟弟,所以瞒着您私底下再次开辟了一条商路,并且私自让人出关,这一次,那些人都被瓦剌人抓住了,并且拿来跟咱们大周交换.” 陆显宗听的简直是面无人色。 怪不得,他就说,这个生意他一直做的很小心的,而且相比较其他做的比较大的那些人,他一直都是稳中求赚,收买的那些士兵也都是当年跟着老侯爷的部下,带着他们一起赚钱,所以那些人对他也忠心。 只是没想到,却被陈冲私底下启用了。 真是该死! 他恨得咬牙切齿,同时吓得胆战心惊,这个案子现在闹到了顺天府,那陈冲若是把他也供出来了,那他可怎么办? 这. 他惊恐的看着陆明薇:“明薇,你可得想个法子,我若是因为这个出了事,那爵位都未必能保得住啊!” 爵位若是保不住了,那陆云亭也没什么好处。 陆明薇有些为难,垂下眼思索了一会儿,才皱着眉头说:“小王爷因着之前我帮过忙的缘故,倒是肯听我说几句话.” 陆显宗主要是怕这事儿捅到圣上跟前。 他现在去找人,也不合适。 家里最近屡次三番的出事,林氏的事情牵扯宝庆公主,哪怕后来证明那单纯就是宝庆公主家的家事,林氏只是跟那个小妾一起请了吉云师太帮忙罢了。 但是这种事,谁能说得清楚呢? 何况两家本来就又有这么深的仇恨。 再加上王家也倒台了。 陆显宗现在在京城还真就是两眼一抹黑,谁也不一定敢答应帮他的忙。 陆明薇若是能够求到崔明楼那里,那无疑是最好的! 毕竟就算是陆家没出事,以陆显宗的身份,要求崔明楼办事也是不容易的。 (本章完) 二十三章·一起走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帮忙说情,陆显宗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陆明薇虽然性子倔强古怪了一些,但是到底还是能够沟通的,对陆明薇也态度好了许多。 而且晚上的时候,陆云松终于醒了。 只是他醒过来之后却不认得人了。 连陆显宗都不认得,缩在床脚只知道哭。 李妈妈是他的奶娘, 忍着之前被踢伤了的伤势过去哄他,他竟然也不认得,哭个不停。 陆显宗头都大了,气急败坏的让人去请唐太医和付大夫来。 两个大夫先后都过来了,查看了一番之后都叹了口气,说是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之前也有些病患是撞了脑袋之后便什么都不记得的,遇上这种情形, 要么便只能等, 或许有一天可能能想的起来,要么就是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了。 陆显宗是真心疼爱这个儿子,听了这话便忍不住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就是变成了个傻子了?” 如果真是变成了个傻子,那糟心事就更多了。 唐太医摸着胡子摇头:“也不能如此说,只是没有了记忆罢了,其余的事,大部分都还是和常人一样的。只不过要用更多的耐心去对待罢了.” 陆家事情不断,陆显宗深深怀疑自己是冲撞了哪路菩萨,才会导致自己运气这么不好,打定主意等到事情解决之后得去庙里拜拜菩萨,去一去霉运。 倒是陆明惜让李妈妈过去了一趟,着重的叮嘱李妈妈:“少爷出了这样的事失去了记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从此以后, 你便继续跟在少爷身边,平时照顾一定要多上心, 若是有什么事便来找我。” 李妈妈还以为自己这一回是一定会被重罚, 再不济也得被赶回庄子去的,没想到陆明惜却还是让她继续当差, 感激得跪在地上连着磕了几个响头。 “不必如此。”陆明惜表情淡淡:“你伺候了他几年,他的脾气习性你是最知道的,所以留你在他身边继续伺候。我也希望你知道,认真当差,其余的事情不要多管,不该有的心思也别有,如此自然会有你的好处,可一旦你若是有不该有的心思,可别怪我到时候不讲情面。” 李妈妈一叠声的应是。 处理完了家里一大摊子事,陆明惜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面色凝重的盯着一直在窗边坐着的陆明薇:“说说吧,你到底想怎么办?” 没抓到那个幕后指使,她总觉得心里不安。 现在还闹出了陆显宗在西北走私的事儿,她真不知道眼前这个烂摊子该怎么才能收拾清楚。 陆明薇也知道她担心什么:“你不是之前问过我吗?父亲若是去了登州,哪里有我们单独留在京城的道理?那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了,答案便是,我们也一起去。” 也去登州! 去登州?! 陆明惜几步上前坐到了陆明薇对面, 狐疑的看着她:“你到底在想什么?登州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军事重镇!” 陆显宗去那里固然是或许避开了京城这些算计和纷扰,但是同时,一家子都去了那边,难道就一辈子待在那边过日子了? “我知道啊。”陆明薇不再卖关子,直直的盯着自己姐姐的眼睛:“我不仅知道那是军事重镇,还知道,从前韦家才是真真正正掌管登州军事的人!我们这回去,不仅是我们去,外祖母和舅舅也回去。” 陆明薇瞠目结舌。 她厉害也是在后宅厉害,前朝的事她其实不是非常精明。 就如同眼前,陆明薇说的这些话,她就完全听不懂。 韦家之前就是被朝廷调回来京城的,名义上还是高升了。 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在西北吃苦的。 可现在,陆明薇还要促使韦家回登州去。 这太疯狂了。 她思来想去半天,只能说:“可是,怎么可能呢?朝廷怎么会同意呢?” 韦家在登州愈发的根深蒂固,这才引起了朝廷的忌惮,把他们调回来好平衡势力。 这还没几年,怎么可能又放他们回去? 陆明薇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引得陆明惜看向了桌子,才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两个字。 陆明惜心中一凛。 周王! 她抿了抿唇,想到陆明薇和韦家跟崔明楼的几次合作,心里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是更多的却是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也是,之前鲁王算计韦家,也正是因为想要通过打击韦家从而打击周王在军中的威信。 既然鲁王如此攻讦,而且不留余地,那么韦家最好的选择,当然是跟着周王了。 只是,陆明惜还是忍不住深深地担忧。 这么早就牵扯进了朝中争斗,以后怎么办? 再说,之前陆明薇分明还说过,韦家不能太亲近周王,否则要引发忌惮的。 她脑子一时乱的有些厉害:“明薇,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些事意味着什么?或者说,这些事,都是你和外祖母和舅舅商量过的吗?小王爷在这其中是担任了什么角色,这一切都是他要求的吗?你有没有想过,鲁王现在还在盯着我们,这一次害的云松摔倒,囡囡被冤枉的幕后指使虽然我们没有抓住,但是其实说到底,你我心里都清楚,很大的可能便是鲁王的人做的。”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还要跟周王走的这么近,继续刺激鲁王吗? 陆明薇明白姐姐的担忧,她拍了拍陆明惜的手背,温柔的开口:“这些事我知道一时半刻解释不清楚,不过你不必担心,我没有擅自做主,都是跟外祖母和舅舅商量过的。至于为什么改变主意,忽然靠向周王,是因为,鲁王逼着我们做出选择了-——他现在对我们穷追猛打,若是只靠我们自己,是不足以跟他抗衡的。” 至于幕后主使。 陆明薇挑了挑眉:“他既然送了一个柳眉来我们这里,必定就还有别的柳眉送到别的地方给他打听消息,慢慢找,总是能找得到的。我迟早会把他揪出来。” (本章完) 二十四章·不容易 - 闺门荣婿 - 秦兮 宝鼎楼人声鼎沸,说书先生一如既往的在一楼大厅绘声绘色的说着书,这一次的故事说的自然是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王家大少爷残杀祖母的故事。 虽然说为了避讳把里面的人物都改头换面的换了姓名,但是这故事一听就知道是影射王家的。 黄先生在二楼的雅间里听的津津有味,眼看着盘子里的瓜子逐渐少了下去,拍了拍手皱着眉问:“应长史还没来么?” 他最近跟应长史走的很近。 两人都为鲁王做事,最近也都被鲁王所重视,自然而然的便走得近了。 说曹操曹操到,他的话音才落,房门便吱呀一声推开了,应长史从外头走了进门坐在了黄先生的对面,听着外头的动静,澹澹的说:“怎么还在说王家的事儿?” “一时半会儿的,怎么可能兴奋头就过去呢?这可是最近几年难得的大事了。”黄先生吃瓜子吃的有些口干舌燥,拿了杯子喝了口水:“而且还是这么骇人听闻的谋杀祖母的事儿,无论如何且得热闹上一二年,这说书的算什么?只怕过些天还得被写成书,坊间写那些志怪的,可最喜欢这等离奇之事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气氛轻松了些,黄先生才问应长史:“怎么来的这么慢?陆家的事儿怎么样了?” 应长史摇了摇头,语气倒是十分澹:“不成了,陆家那个二小姐实在是个厉害人物,怪不得当初能够把林氏斗到家破人亡呢,她发现了那个宅子,应当是跟着我安插的棋子顺藤摸瓜摸过去的。” 黄先生听的皱起了眉头,手里的瓜子也顿时没心思磕了,双手搁在桌上转了转自己手里的扳指,很有些不可思议:“她竟有这么能耐?可这不应当啊......” 他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哪里来这么大的能耐? 何况,按照应长史自己的说法,那个柳眉他可是早在大昭寺之前的事便安插进去的,陆明薇她怎么能这么敏锐的? 他咳嗽了几句,示意底下的人把窗户给关起来了,房间里安静下来。 他沉声问应长史:“那现在怎么办?主子可是一直等着我们给出谋划策,好让他能够摆脱困境,免得这么被动的。若是不能从陆家入手,那如何能够洗脱王家出事的影响?” 黄先生的手在桌面上敲了敲,整个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 应长史倒是胸有成竹的笑了,摸着自己的胡子对他道:“不必着急,我已经有个法子了。” 哦? 黄先生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但是最终经过权衡之后,他还是跟着应长史一道去了鲁王府求见鲁王。 鲁王正在跟鲁王妃争执。 鲁王妃这几天每天都在家里摆脸色,不是看这个侧妃不顺眼,就是看那个庶女不顺眼,闹的家里鸡飞狗跳的,正院里的气氛更是僵硬到了极点。 鲁王最近心情还不错,王俊山果然是没有咬出他来,这让他觉得心里松了口气,整个人都轻松多了,原本心情不错,他还打算跟鲁王妃好好修补修补关系的。 谁知道他却是热脸贴了冷屁股,鲁王妃对他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鲁王前两天还有些耐心,毕竟还惦记着过些天宫里的家宴,总不能他一个人去参加。 可是等到接连碰了几天的钉子,也激发了心里的火气。 他堂堂亲王,爱三妻四妾就三妻四妾,争地位得小心翼翼便罢了,难道在女色一道上还得辖制自己,让自己憋屈不成?哄不好,他干脆也就不哄了,冷笑着冲鲁王妃说:“若是你这么硬气,那便干脆便硬气到底,若是日子不想过了,你大可便直接去跟父皇母妃说,就说我对你不好,我外头还安置了许多美人儿!你若是不敢自己说,那本王替你去说也一样!” 鲁王妃被气了个倒仰,她姿态摆的高一些,无非也是希望鲁王能够说几句好听贴心的话,可鲁王说来说去就是在说什么王妃只有你一个,其他的女人再如何也顶替不了你的地位,你该大方一些之类的废话。 她难道要的是这个? 若真是只要一个王妃的位子,她现在有儿有女,娘家也是底气十足的,难道还不能坐稳这个位子?! 她真正所求的,无非就是鲁王的真心。 这份真心,鲁王也是真正给过她的,只是如今不愿意给了罢了。 可现在,要几句好听的话都这么难了。 她扑在桌上大哭。 等到鲁王甩手走了,她又惊慌失措的让高妈妈派人去追:“看看是不是又去外头哪个狐狸精那儿了!” 这两人可真是天生一对,高妈妈心里叹气,面上却只能顺着她的话应是,忙忙的让人跟出去了。 没一会儿下人便回来回话,说王爷并没有出门,去书房了。 还在家里便好,鲁王妃闷闷的吐出口气。 高妈妈实在看不下去,好言相劝:“王妃分明是想着王爷的,既如此,又何必总是拿话赌他,又不给他好脸色看?” 若真是不想过这日子了,那这么做便也罢了。 可分明鲁王妃是十分喜欢鲁王的,既如此,便更不该这么把人推开了。 鲁王妃拿帕子敷脸,水蒸气熏得她的脸热腾腾的,她吐出口气:“我就是看不惯他对不住我却还不知道错的样子!我难不成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他?我凡事都为他着想,算是仁至义尽了,可他是个什么态度?” 这两夫妻从成亲不久开始便是这样斗气,每次狠话都说尽了,可是到头来谁也离不开谁。 鲁王是舍不得高家的人脉和资源。 至于鲁王妃,真是自身想不通。 高妈妈摇摇头,心里想着不能再拖,一定得回高家好好让高夫人来劝劝鲁王妃,否则这么下去,迟早会闹出大事的。 鲁王此时也气冲冲的在书房听着应长史说话。 听见说陆家的事并没有成功之后,他便不耐烦的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二十五章·攻心计 - 闺门荣婿 - 秦兮 他没工夫来听这些华而不实的话。 之前应长史把话说的天花乱坠,说是能够把这件事解决,可现在陆家毫发无伤,他眼下的处境还是没有改善。 鲁王不耐烦的时候,虽然不会表现出来,但是他们这些底下做人长史和谋士的,平时最擅长的事就是察言观色,一看鲁王的样子,就知道这是生气了。 黄先生急忙对着应长史使了个眼色,心里有些替应长史担心。 倒是应长史还是不紧不慢的,轻声跟鲁王说:“殿下不必管陆家,陆家二小姐的确是个厉害角色。不过我的目的也达到了,那便是,小王爷果然是跟陆家和韦家渊源颇深的。” 都不避讳的给陆家找太医了,崔明楼原本也没打算避着人。 鲁王哼了一声:“周王这一次是得意了!” 通过这次的事,周王不单收服拉拢了韦家,还顺便在永昌帝跟前成了个受害的老实人。 相比之下,自己却损失了刚结盟的王家,而且还有楚国公府。 不想这些事还罢了,一提起这些事他心里气的更加厉害。 “殿下就该让他得意。”应长史说了这么一句,忽然又沉声开口:“殿下,宫里过些天应当就是中秋家宴了。” 说起这件事,鲁王便想到刚才鲁王妃那态度,顿时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那又如何?” 中秋家宴年年都有。 原本按理来说今年他也是不能参加的,皇陵那边的事儿还没完全完成。 可是今年是必定得留在京城了。 应长史就笑了笑:“皇陵出事了。” 黄先生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鲁王也皱起眉头:“胡说八道!本王虽然身在京城,但是那边的事却是本王最挂心的,若是有什么事,底下的人必定会立马过来报给本王知道,若是出了什么事,本王怎么可能没收到消息?” 应长史微笑的看着鲁王。 鲁王原本还觉得不对,被他这么一看就反应过来:“你是说......” 应长史微微笑着摇了摇手里的扇子:“正是殿下想的这样,既然知道了是谁在背后捣鬼,屡次破坏王府的计谋,其实倒也不必急于一时的去做什么,殿下现在该做的,是尽量降低这件事的影响。” 鲁王若有所思。 半响,他起身冲着应长史长长地一揖到底:“先生教我!” 黄先生也面露赞赏。 王家的事情纷纷扬扬的闹了好些天,大理寺和刑部以及都察院通力合作,终于将桉子彻底审问清楚,将折子送到了永昌帝的桌上。 永昌帝看着折子沉默了许久,起身去了崔太后的慈宁宫。 自从王老夫人的事情之后,永昌帝跟崔太后之间的关系倒是无形之中缓解了许多,有些事,永昌帝也愿意跟崔太后说起了。 崔太后正在看着织造局送上来的新一批的绸缎,见永昌帝眉心紧蹙,便叫底下的人都退出去,澹澹的问:“是不是三司审问出个结果了?” 侄子莫若母,虽然永昌帝一直跟崔太后不亲近,但崔太后却自诩了解儿子。 母亲先开口了,永昌帝点了点头,伸手将手里的那封折子递给她。 崔太后展开来看,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永昌帝在边上语气复杂:“儿臣也知道最近这些年王家仗着朕的宠爱,有恃宠生娇之嫌,可顾念着奶娘的功劳,王俊山又屡次救朕,便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实在没有料到,他们竟无法无天到了这个地步!” 王威就先不说了,他喜好杀人,院子里的尸体便埋了不知道多少,还有那几个惨死的未婚妻,一个个全都死在他的手里。 至于王俊山,他也没有闲着,这些年在老家广占土地,逼得当地百姓求告无门,不知道多少人流离失所。 实在令人失望。 崔太后却是澹定的多了,皱了皱眉之后,她便放下了手里的折子,认真看着永昌帝:“皇帝对王老夫人的确算得上是仁至义尽,她纵然有功,皇帝也给了她远超于常人的荣耀,她至死都是受尽了荣宠的,子孙除了王威这个不成器的,其余的也算得上是孝顺体贴,她也算得上是能够瞑目了。” 这话让永昌帝心中安慰了许多,他还是头一次听见崔太后在王家的事情上如此的温柔,忍不住哽咽着看着她:“母后.....” 崔太后轻声叹了口气:“哀家知道你心里难受,皇帝,你已经做到了能做的一切,不必对王家再怀有愧疚。王家走到今天,王老夫人之所以会出事,都是因为王家大房贪心太过,纵子如杀子.....” 永昌帝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他也知道这一次的事实在是太过恶劣。 只是崔太后这样一说,他心里到底好受了许多。 “再说,王家大房的罪过该如何便如何,也不耽误皇帝继续优待其他几房没有犯错的王家人。”崔太后挑了挑眉:“王老夫人的子女,也不只是大房,若是皇帝觉得心中过意不去,将大房的东西给了二房或是三房便是了,如此一来,也不至于断了王老夫人的后继香火。”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的确是毫无可挑剔之处,永昌帝呼了口气:“朕也是如此想的,母后跟朕想到一块儿去了。” 崔太后在心里笑了笑。 她当然知道永昌帝不可能对王家赶尽杀绝,所以才根本没有往那方面去提。 反正现在王老夫人已经死了,这个最能影响永昌帝的人已经不存在,王家大房也已经倒台,其余的王家人根本已经不能造成什么影响,那么拿她们来当做拉拢儿子的心的工具,也是十分顺手的。 永昌帝下了决定,心思也开阔了,话题一转便问崔太后:“听说母后要召见几个宫外的姑娘?” 崔太后面色不变:“是啊,哀家在宫中无聊,之前在皇觉寺,碰见个小姑娘倒是极有意思的,不知道皇帝知不知道,之前王老夫人还进宫专程为王威求过一门婚事,求的便是哀家要召见的这个姑娘。” 二十六章·出奇招 - 闺门荣婿 - 秦兮 王威被判了秋后。 消息传到陆明薇耳朵里的时候,陆明薇正在韦家看囡囡,她已经好些天没有理会陆显宗了,陆显宗最近这些天一直在忙着四处奔走找关系,暂且也没办法顾得上她,自然更加顾不上囡囡的事了。 韦太夫人提起这件事,语气里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痛快:“这种人真是死有余辜!只判秋后都是太便宜他了,该判他凌迟才是!” 只要想到王威之前拿鞭子打陆明薇的脸,后来陆明薇去王家又差点掐死了她,韦太夫人便对王威恨之入骨。 囡囡小心翼翼的望一望曾外祖母,立即正襟危坐,她不知道曾外祖母说的是谁,却知道曾外祖母必定是生气了,一连串的变故让她变得沉默了下来,短短一阵子,整个人都已经瘦了一圈。 陆明薇看在心里,心里顿时如同被针扎了一下,招手把囡囡叫到自己身边。 囡囡飞快的朝着她跑过去,再看一眼太夫人的面色,这才轻声试探着问她:“小姨,我娘亲没来吗?她有没有相信我的话?我没有推小舅舅的,我以后都会很乖的......” 陆显宗闹的那一次实在是让囡囡怕极了,她至今还记得陆显宗要吃人的眼神。 加上陆明薇又把她送到韦家,她年纪虽然小,却知道许多事,因为有一个邵君庭那样的父亲,囡囡一直比旁的孩子敏锐,所以自然能察觉到母亲的为难。 太夫人对她再好,对她来说,也没有在自己母亲身边开心自在。 可她现在也知道自己是不能回去的,回去便是给陆明惜添乱让她为难,毕竟之前陆显宗恨不得要杀了她。 见囡囡语气里都带着哽咽,韦太夫人的面色顿时也沉下来,有些心疼的说:“囡囡放心,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我们都知道这件事跟你无关的。” 小孩子是最细腻也最容易受伤的,囡囡被邵家放弃,原本就已经是一层伤害,跟着母亲到了外祖家,却又被陆显宗赶出门,她虽然面上从来都不表现出来,可越是如此,反而就越是可怜。 韦太夫人想一想都要觉得拿小孩子来做算计的人罪该万死。 陆明薇也把囡囡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对呀,曾外祖母说得对,囡囡没错的,囡囡什么都没做错,家里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囡囡随时可以跟我回去。” 她低下头来看着囡囡:“我们回去吗?” 囡囡迟疑一瞬摇了摇头。 她很想母亲,却对当时的处境太过畏惧了,让她回去重新面对外祖父,有些难。 陆明薇就默了默,才微笑着说:“不回去就不回去,囡囡不想回去,咱们便不回去。正好,囡囡先在这里待一阵子,到时候我们要出一趟远门,再来接你。” 囡囡小声的跟她解释:“我不是不想见你和娘亲,可是我太害怕外祖父了,小姨,你帮我告诉娘亲,我很想她的。” 韦太夫人听的心里难受,让人进来把囡囡领出去了,这才叹了口气:“刚来的时候,一晚上总要惊醒几次,根本睡不了整夜觉,醒了也不敢喊人,就躲在被子里哭。” 陆明薇面色冷冷的垂下了眼帘:“原本这一次差一点就能抓住那个帮鲁王冲在最前头的人了,只可惜他也算得上动作快,并没让我找到人。” 不然的话,这口气是一定要出的。 太夫人皱起眉头,对于这件事也是气愤非常:“拿小孩子来做筹码,简直是胡作非为!鲁王更是.....王家的事他如今嫌疑也不小,竟还有心思继续紧追着我们不放,他便如此肆无忌惮?” 陆明薇只记得鲁王的确是个十分有能耐的人。 他不仅性情暴戾和报复心强,同时也拥有卓越的能力,否则的话,也不至于让永昌帝对他又爱又恨了。 这个儿子是一头饿狼,但是同时也是砍向瓦剌人的一把刀,谁会不喜欢这样有能耐的儿子呢? 所以永昌帝对他的容忍力向来是很强的。 现在被他盯上,或者说,是被他手底下的人盯上。 毕竟鲁王这样的人,他要做什么事,根本不必自己出马,只要露出自己的意思,底下便有无数的人等着为他冲锋陷阵了。 之前的楚国公夫人所筹谋的针对韦家的阴谋,也是这个意思。 她无法回答太夫人这个问题,便干脆说了自己要进宫觐见的事。 韦太夫人目光复杂的看了自己外孙女儿片刻,轻声叹息:“薇薇,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人,只是当前的确是.....群狼环伺,我就怕一个不慎,我们全都要完了。” 陆明薇知道太夫人的担忧,她上前攥住太夫人的手,这才发现太夫人的手都是冰凉的,她有些心酸。 外祖母都这么老了,却还要为了她们这些小辈操心担忧。 不管最初鲁王是怎么想的,但是在韦家反击之后,鲁王就绝不可能再容得下韦家了。 既如此,要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找一条生路,的确是看起来是不可能完成的。 她抿了抿唇,语气坚定:“不会的外祖母,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您放心,现在虽然情况很复杂,可是也不是完全无法转圜,我原本便已经和小王爷是盟友,这一次只要我能够讨太后娘娘的欢心,我们便算是得到认可了。” 得到认可,意味着可以得到太后娘娘和周王的庇护。 如此一来,自然有喘息的时机。 而等到他们去了登州,登州本来便是韦家的大本营,只要他们重新掌控了登州兵权,以后便是鲁王,也得重新掂量掂量动他们的代价。 人就是如此,只有你站的越高,能够的着你的人才越少。 韦太夫人的手被暖的热了些,她抽手出来笑着点点头:“好,我相信你,你尽管放手去做,外祖母别的能帮你的不多,可如今只要我还在韦家当家一天,韦家便是你的后盾,便能够听你的指挥。” 这是莫大的信任,是连陆显宗这个做父亲的都不能给她的全然的信任。 二十七章·脱困境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去了韦家一趟,再回到陆家的时候,陆显宗已经等了她许久了,一见她便迫不及待的拉了她问:“小王爷怎么说!?” 最近西北走私的事儿被发现,实在让他焦头烂额。 顺天府的人来找了他几次了,而且态度一次比一次强硬,陆显宗再是能沉得住气,此时也不由得慌了,何况他本来还就是沉不住气的性子。 陆明薇不紧不慢的挑了挑眉:“父亲,我正要跟您说这件事,小王爷说,一切都等我明天见过了太后娘娘再说。” 见太后娘娘? 陆显宗十分不解:“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难道还要她能得太后娘娘的喜欢,崔明楼才给她解决这事儿? 陆明薇也摇了摇头:“这我便不知道了,反正小王爷是这么说的,若是父亲好奇,不如去问问正小王爷?” 陆显宗一时语塞,他现在焦头烂额的,哪里还敢去问崔明楼? 那岂不是自讨没趣? 心里乱糟糟的,他只能叹了声气:“行了行了,你好好准备着,明天觐见可千万不能出乱子。” 本身见太后娘娘就是大事,现在崔明楼还说什么得见过太后之后再决定帮不帮他,这就更是大事了。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似乎不是很好,急忙调整了语气,扯出点笑意来:“我是太过着急了,明薇,你别紧张,明天该如何便如何。” 这些天,陆显宗其实自己也想明白了,说到底很大的可能,崔太后要见陆明薇,是为了问问在王家的事儿。 毕竟之前陆明薇才差点儿跟王威定亲。 还是王家老夫人亲自去宫里求的恩典。 现在出了王家的事,崔太后有些好奇也是人之常情。 不然也不会这个节骨眼要见她了。 只要好好跟崔太后说,把崔太后给伺候舒服了,那崔明楼那里也会多给几分面子的,毕竟崔明楼可是太后娘娘的侄孙。 陆明薇淡淡的答应了,转身直接去了陆明惜房里。 陆明惜心里十分惦念囡囡,但是私心里,她是不希望囡囡回陆家来的。 陆显宗之前的举动实在太过恶劣,囡囡是个性情敏感的孩子,从前邵家的人对她的伤害,本来就已经给她造成了很大的阴影,现在若是再让她回陆家来,每天要面对陆显宗,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实在太辛苦了。 等到听说囡囡自己也不想回来,她又有些怅然若失:“我太无能了,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在邵家的时候如此,等到回了陆家,仍旧还是如此。 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滋味实在是太不好过了。 陆明惜忽然抓住陆明薇的手问她:“明薇,我们当真能去登州?” 她之前对于去登州并不算是热衷,现在却忽然这么激动,陆明薇心念一动:“自然是当真。” “那便好,我记得,登州是允许立女户的。”陆明惜面色淡淡,在自己心里下定了决心:“到了登州,我便要独立门户,自己带着囡囡过日子。” 在京城,这个主意便是异想天开,天方夜谭,但是若是放在登州,那便又显得合理且正常了。 登州因为地处西北,离得那些关外的人近,因此民风彪悍,加上全民皆兵,男人们要去打仗,家里的诸多事物便都是靠着女人来撑起来的,尤其是真的打仗的时候,时常会发生家中顶梁柱战死的情况,当地便支持女人立户。 这在登州十分寻常。 若是一直待在京城,陆明惜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去登州,她觉得这是一条十分正确的路。 有韦家的护持,在登州生活远比在京城要舒服的多。 陆明薇很诧异姐姐会有这样的念头,但是惊讶过去之后便不仅没有反对,反而还十分赞同。 靠男人是靠不住的。 人本来就不该把希望放在任何的人身上,只有自己才是自己永远的依靠。 陆明惜以前为了囡囡,所以尽力忍让邵家那个蛮不讲理的老太太,忍让那个毫无分寸的丈夫,再到回了家之后忍陆琳琅,忍陆显宗。 她这一生都在不断的妥协。 陆明薇很心疼姐姐永远过的这么累。 所以当陆明惜有了要独立的念头,她是从内心里觉得高兴:“好啊!这是大好事,我到时候跟外祖母和舅舅说!” 崔太后自从说过要见陆明薇之后,宫里的人便都对陆明薇生出几分兴趣来。 倒也没有别的缘故,主要是陆明薇这克夫的功力实在是有些深-——一开始的吴文杰,现在的王威,也不知道说她是倒霉还是幸运,两家人后来都丢了爵位又丢了性命,闹的家破人亡的,可她反倒是完美的避开了。 邵皇后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皱着眉头问:“这名字听得有些耳熟。” 旁边的经嬷嬷和柳姑对视了一眼,神情都有些微妙。 还是柳姑压低声音解释:“娘娘,就是先前大奶奶的亲妹妹。” 提起了陆明惜,邵皇后的面色就是一变。 她对陆明惜当真是厌恶透顶,此时再听到崔太后还要抬举她的妹妹,便更加想到了皇觉寺的事。 皇觉寺那时候,这个陆明薇便表现的十分扎眼。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冷笑了一声:“太后娘娘现在可真是抬举的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东西。” 这些话不是人人都能接的,柳姑不敢接话,岔开话题说起了中秋家宴的事:“您看看,几位王爷和王妃早早的就已经送了节礼。” 邵皇后漫不经心,她现在对这些东西哪里提得起兴趣? 原本是打算让周王栽跟头,好让他听话些的,谁知道却并没能成功。 只是她的目光落在那堆礼物上头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眼睛亮了亮,指着一盆几乎有人那么高的红珊瑚问:“这是谁送来的?” 经嬷嬷看了一眼,便急忙上前:“娘娘,是鲁王殿下送上的,说是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一株,便急忙给您送来了。” 送这么重的礼! 比她正经的养子周王送的还重。 二十八章·成默契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那盆红珊瑚红的耀目,在灯光之下愈发显得灿烂夺目,邵皇后默然了半响,忽然扬声喊了经嬷嬷一声,问经嬷嬷:“周王妃最近可曾来过?” 周王妃以前在宫中住着的时候,也是天天晨昏定省十分恭敬的。 后来纵然是出了宫建了王府,来邵皇后宫里也来的勤快。 是从九公主的事情之后,周王妃来的次数便逐渐少了。 经嬷嬷有些迟疑,还是实话实说:“不瞒娘娘,最近周王妃病了。” 说是病,不过是对外的托词,免得人说一句周王妃不孝顺,都不进宫来,其实说到底,还是要跟邵皇后生分了。 邵皇后冷笑一声,面色就冷澹的吓人:“真是本宫的好儿媳,不过就是跟她那个宝贝侄子有些龃龉,她倒是好,干脆连本宫的门也不登了,好啊!本宫就看着,他们能嚣张到几时!” 九公主的事情,原本就是邵皇后心里的一根刺,她都还没有因为崔明楼而迁怒周王什么,周王妃他们倒是好,竟这样给人难堪!当真是以为她没有个亲生的儿子,便如此的肆无忌惮! 经嬷嬷到底还是理智一些的,蹲下身劝告她:“娘娘何必跟他们一般计较呢?说到底,其实不过是孩子们之间的小事,再说,皇觉寺的事,只怕殿下和王妃其实心中都已经有了芥蒂,您便软一点身段,又何妨?” 周王夫妇的确是在九公主和崔明楼的战争之中站了崔明楼,可是说到底,九公主也的确是太过横行霸道,不仅是对着崔明楼时常摆脸色或是使绊子,便是对周王妃,九公主也是瞧不起的。 当年周王妃怀着六个月的身孕,九公主非得拉着她划船去湖中心的亭子里赏花,途中又贪玩抢太监的船桨,弄的翻了船,周王妃小产。 这件事过后,其实周王跟九公主的关系便有些冷澹了。 谁知道九公主却愈发的过分。 邵皇后在其中也并没有为周王多说过一句话,只是一味地偏袒女儿。 其实两边的关系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九公主固然有错,可邵皇后也是有责任的。 经嬷嬷是为邵皇后担心,娘家靠不住,又没有个亲生的皇子,周王毕竟是她名下的,自然该好好拉拢,以后哪怕是碍于孝道,周王也不敢亏待了邵皇后,也不敢慢待了九公主。 偏偏皇后娘娘是个心胸狭隘的。 邵皇后果然倒竖了眉毛,斗鸡一般的恼怒问:“本宫软下身段?!若不是本宫看他可怜把他收养在名下,他能有今天?!本宫养了他一场,他婚事上头不肯听本宫的也就罢了,竟还处处跟本宫作对,现在都如此,以后本宫岂不是要看他们夫妇的脸色过活?真是笑话!” 越是这么说就越是生气,邵皇后沉声问:“鲁王呢?” 鲁王出事了。 永昌帝原本是正在看奏章的,几位内阁大臣今天都在御书房陪同议事,正说到今年西北大旱,只怕关外那些人又要扣关,该加强防务,也该提前准备赈灾之事,冯公公便听见外面自己的干儿子轻声喊了一声。 他不动声色的退出去,等到听见了儿子的回话,顿时便眉头紧皱,紧跟着便接过了旁边宫女手里端着的参茶,进了御书房之后立在永昌帝旁边,轻声说:“圣上,外面工部侍郎石冲有事求见。” 永昌帝正好也有些倦了,便点了点头:“宣他进来。” 冯公公应声是,让人宣了石冲进来。 石冲的面色有些难看,进了门便跪在御前拱手:“圣上,皇陵昨夜遭遇坍塌,地宫塌陷了!” 什么?! 几位内阁大臣都吃了一惊。 皇陵修建对于每一个帝王来说都是头等大事,若是皇陵出事,那便更是了不得的。 永昌帝同样皱起眉来:“鲁王呢!?” 石冲面色更难看了:“回圣上,鲁王殿下三天前便已经赶赴了皇陵,听说便是收到皇陵那边山体不稳的消息,才赶过去的,此时,此时......出事之前,鲁王殿下正带着工部几位一同赶赴的员外在巡山.....” 也就是说,鲁王很可能是被埋在了地宫里头! 阁老们也算是见多识广,听见这消息也不由得都面面相觑。 这给老子修建的皇陵,老子还没用上,若是先把儿子埋在了里头,那可真是千古奇闻了。 永昌帝生出无限的怒意和担忧来:“你带人赶赴皇陵,查明情形,务必要救出鲁王!” 好好的出了这样的事,永昌帝再也没有心情议事了,点了名让几个大臣一道去皇陵那边救人,便着急不安的开始等待结果。 与此同时,宫里也人人都知道了,鲁王出了大事,现在生死不知。 贤妃娘娘当即就晕了过去。 永昌帝自然是要赶过去安慰的。 贤妃娘娘醒来便看见永昌帝在眼前,顿时忍不住眼泪涟涟的攥住永昌帝的衣袖:“圣上,求求您,一定要救救四郎!他这个孩子,平时最是掐尖要强,臣妾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性子?必定是什么事都冲在最前头的......” 鲁王办事的确是十分周到妥帖。 永昌帝面对哀哀哭求的贤妃,轻轻的叹一口气:“你放心,老四也是朕的儿子,朕哪里有不心痛不焦心的?” 当天下午,去皇陵的人便又多了两拨。 连陆显宗这种平时只是浑水摸鱼的混子,都接到了差事,让他去救鲁王殿下。 陆显宗接到差事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有些发懵,他现在是官司缠身,本来以为是没有什么希望了,可眼下又给他派了一桩差事,他顾不得什么,急急忙忙的去了兵部探问消息。 可现在兵部也都因为这事儿忙作一团,谁理会他?只让他点了他的名便去做事。 陆明薇知道的时候,是她正准备进宫的时候,听见这消息,顿时低头默然了片刻。 陆明惜倒是高兴的:“若是真的出了事,对我们来说倒也是好事。” 这话说的很小声,毕竟若是传扬出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二十九章·我赢了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却苦笑了一声:“不,他不会出事。” 时辰不早了,进宫的时辰不能耽搁,陆明薇握了握姐姐的手压低了声音:“一切等我回来再说,事情出了点变故。” 妹妹朕对于朝廷上的事的判断向来很准确,她既然这么说,就必定是有这么说的缘故, 陆明惜一下子便紧张起来,随即便点了点头,等到陆明薇一走,她便召集了府里的管事和嬷嬷们,要求她们严格约束底下的人,除了采买的人可以进出, 其他人都不许出门。 天气十分不错,鲁王一出事, 却没有人再有心思去御花园走动了。 邵皇后倒是亲自去看了贤妃娘娘一趟。 贤妃娘娘躺在床上, 见了邵皇后来,急急忙忙的起身要行礼。 被邵皇后给按住了。 邵皇后幽幽的叹了口气:“老四这个孩子,就是有些太过实诚了。这种危险的事,他这种金枝玉叶怎可亲自冲到前面去?不过他必定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必太过着急了。” 贤妃娘娘的眼泪流个不住,嗓子嘶哑得已经有些说不出话:“臣妾没有什么其他好求的,惟愿老天见怜,让他能好端端的回来,臣妾宁愿一辈子吃斋念佛, 什么都不求了!” 邵皇后看着她真是万念俱灰的样子,心里之前想拉拢鲁王的念头不免又烟消云散了。 原本几个封王的藩王之间, 唯有鲁王可与周王平分秋色, 都是东宫之位的有力竞争者。 鲁王若是一死,那东宫之位必定便是周王的囊中之物了。 她回了自己宫中, 忍不住也要感慨一番:“谁能料到呢, 楚国公夫人没能把鲁王牵扯进去,他却自己先陷在地宫里头了。真是没有那个福分!” 相比较起邵皇后的可惜, 经嬷嬷却忍不住要念佛。 她都不知道自家主子是怎么想的。 放着已经有母子名分的周王不去亲近,反倒是想拉拢一个有自己母妃的鲁王。 鲁王自己有能耐,生母贤妃的位份也不低,哪怕是年纪已经大了,但是跟永昌帝却也算得上是情分深厚,哪怕邵皇后再是如何能给鲁王助力,到头来,难道能在鲁王心里越过他的亲娘去? 现在鲁王出了事,那倒是好事,好歹能让娘娘脑子清醒一些。 她不动声色的在边上敲边鼓:“是啊,可见这世上的事,是讲究缘分的。鲁王殿下到底是没有那个福气。” 邵皇后沉默了片刻,问经嬷嬷:“太后娘娘那边知道了消息不曾?” 要让她自己去给周王和周王妃低头,那是绝不可能的。 但是她去太后娘娘那里走动的多一些,自然而然便能碰上崔明楼,一来二去的,周王夫妇若是还有点脑子,自然便知道该怎么做。 经嬷嬷简直要念佛,忙不迭的道:“咱们这里和贤妃娘娘那里都知道了,贤妃娘娘又晕了一次,还惊动了圣上, 只怕太后娘娘那里也知道了。” 她又忙说:“作为祖母哪里有不担心孙子的呢?这个时候,正是需要娘娘劝解的时候。” 邵皇后嗯了一声,淡淡的吩咐:“给本宫更衣,本宫要去慈宁宫陪太后娘娘说话。” 底下的人纷纷准备。 邵皇后到慈宁宫的时候,却发现慈宁宫还有客人。 她一看太后娘娘下手坐着的那个女孩子就觉得有些眼熟,等到人站起身行礼,她才想到之前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小姑娘——之前在皇觉寺的时候,王大夫人要求娶的就是这个姑娘。 陆明薇。 陆明惜的亲妹妹。 真是晦气。 邵皇后淡淡的让人免了礼,目不斜视的上前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又叹了声气:“儿臣刚从贤妃宫里出来,这件事把贤妃给吓得不轻,现在还在榻上起不来呢。” 崔太后眉目之间也笼罩着一层阴霾,听见这话更是摇头:“哀家也听说了,正要问问皇帝是怎么回事,皇帝却去御书房了,说是那边动静闹的很大,塌了半座山” 原本今天崔太后听见消息之后是打算不再见陆明薇的,但是等到她想这茬儿的时候,人都已经进宫了-——陆明薇这种被宣召的大臣之女,没有宫里的通知,哪怕是天上下刀子她也得来。 既然都来了,崔太后便干脆见一见。 谁知恰好邵皇后也来了。 崔太后便让陆明薇坐了:“原本哀家召你进宫,是想听听你与王家的纠葛,可现在哀家的孙儿出了事,便没心思再听了,倒叫你白走了一趟。” 陆明薇急忙起身跪在地上说不敢。 崔太后摆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哀家得了空再找你进宫来说话。” 鲁王一出事,让京城都忙碌了起来。 国朝亲王,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一连好几天,宫中都有使臣连续来往于皇陵与宫中。 鲁王妃更是听见消息就病了,她虽然一天到晚的跟鲁王因为外面的女人闹别扭,但是说起来,相比起鲁王对鲁王妃的感情,鲁王妃无疑是要更爱鲁王的多,她是真心实意的病了。 永昌帝听说之后,特地让邵皇后往鲁王府送了许多赏赐。 几个王妃和公主们也都纷纷去鲁王府探望。 动静越闹越大,与此同时,皇陵到底如何塌陷的原委也查清楚了——原来是一个负责勘探地形的官员布置炸药炸山的时候,引爆炸药的同时引发了山体滑坡,这才把在里头查探情形的鲁王殿下也给埋进去了。 当时鲁王接到皇陵山体有落石和山体移动的消息便赶回了皇陵,可是底下的官员并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都只当鲁王是在杞人忧天,鲁王屡次下令停工,底下的官员都以不能耽误工期为由拒绝,所以鲁王便亲自去山上巡查。 这一巡查,便出了大事。 永昌帝大怒。 可是如今要追究责任都无法追究——那些欺上瞒下的官员也一道埋进去了,此时只怕同样是凶多吉少。 皇帝陛下的儿子出了事,还是为他老人家修建皇陵出的事,人人都知道皇帝陛下的心情不好,可与此同时,周王府的门庭却忽然热闹起来。 (本章完) 第三十章·必有妖 - 闺门荣婿 - 秦兮 以前的周王府自然也不可能是门庭冷落,毕竟是成年亲王,且又是战功赫赫的,纵然如今收敛光芒在京中领差,那也是在剑鞘当中的宝剑了,依附他们的人少不了。阑 可是从来没有这么多过。 周王夫妇哪怕是蠢货也知道这不对劲,何况他们也不是。 可寻常的那些趋炎附势的人好打发,有些人却是怎么也打发不得的。 比如说周王妃的娘家人。 博陵崔氏跟清河崔氏几乎齐名,都是五姓七望中的大族,周王妃从博陵嫁到京城,已经代表了博陵崔氏一族的态度,但是望族也不是人人都清醒理智的。 比如此时,崔氏的二嫂便面色难掩兴奋。 崔氏族人做官的不少,在京城的却就崔莫亭一个。阑 崔莫亭是周王妃的二哥,周王妃跟他关系不如大哥平江王亲近,跟二嫂崔二夫人的感情便更澹了。 此时,崔二夫人便难掩心中喜悦:“此时此刻,做哥哥的,弟弟出了事,王爷合该多多表现!” 自从太子死后,新的太子迟迟未定,其实满朝都翘首以盼,等着看新的太子到底花落谁家。 齐王是个大胖子,走路都费劲,生母又只是个普通宫人出身,所以早就出局了。 剩下的能跟周王一争的,只有鲁王。 现在鲁王出了事,简直是天降的大好事。 崔二夫人连茶都顾不得多喝一口,见周王妃仍旧是面色澹澹的,忍不住便急忙催促:“王妃,您可得抓紧这次机会啊!”阑 这个时候,当然要请命去皇陵了! 这样一来,若是救到了人,那么周王便是兄弟情深,仁至义尽。 若是救不回鲁王,那就更好了,名声利益都赚尽了。 周王妃听的有些头痛,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澹澹的说:“二嫂不必多说了,最近王爷在兵部领着差事,管的便是兵器,他如今忙都慢不过来。至于四弟的事,王爷也是忧心不已,可既然圣上都没叫他去,必定便有圣上的道理。孝悌不孝悌的,原不在一时的事上头,得实实在在才好。” 话里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周王是绝不会插手这件事的。 崔二夫人心里觉得可惜,可周王妃的脾气从来就是说一不二,当年在娘家的时候她就非常有自己的主见,谁的话都不肯听的,现在便更是如此了。 她只好讪讪的告辞。阑 回了家便跟丈夫抱怨:“这么多年了,三妹还是这个脾气!” 崔家的人大抵都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崔莫亭也同样一副平平静静的样子:“你去见王妃了?” “可不是!”崔二夫人咬了咬唇,伸手想去替丈夫宽衣,却被丈夫给躲开了,一时有些错愕的看着他:“我也是一片好心!这么多年,看看鲁王嚣张成了什么样?分明周王当年在登州好好的,可如今却得在这京城憋屈,还不是鲁王作怪?最近便更是变本加厉,还闹出什么佛像的事,现在他出了事,王爷难道不该趁机越过鲁王?” 若是鲁王死了就更好了! 崔莫亭自来就是冰山一样的性子,此时看了妻子一眼,自己换了一件家常的衣裳,冷冷的道:“那是殿下的家事,如何轮得到你去置喙?” 又是这副态度! 崔二夫人顿时觉得自己心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不上不下的梗的人难受。阑 崔家的人都是这样!好心当作驴肝肺。 她嫁给崔莫亭这么多年了,却从来没有跟周王妃交过心。 若是说周王妃天生就是冷澹的性子也就罢了,但是崔二夫人也不是没有见过以前平江王妃和先前的二夫人是怎么跟周王妃相处的,周王妃分明对两个嫂子都十分尊重。 可是到了自己这里,却是冷冷澹澹的。 她咬了咬唇,实在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家事?是啊,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上不得台面,只是个填房,当然是不配跟你们成为一家人的了!” 崔莫亭连停都没有停一下,径直出了门。 真是个捂不热的石头!阑 崔二夫人伸手打翻了摆在窗边的花瓶。 崔莫亭径直去了周王府。 周王彼时正在议事,听见了崔莫亭过来,让人去后院通知了一声周王妃,自己便打发了幕僚门客,请了崔莫亭去书房说话。 】 一到书房,崔莫亭便面色沉重的跟周王道歉:“都是我治家不严,娶妻不贤,她说些胡话,王爷不要放在心上。” 周王对着二舅子自然是和颜悦色的,笑了笑就说:“说的太过严重了,这些都只是妇人之间的一些私房话罢了,二舅哥无需如此。” “什么妇人闲话?”崔莫亭冷哼:“现在鲁王出事生死不知,圣上身为人父哪里有不着急的?这个时候,任何事都没有鲁王的生死更重要,若是这个时候,谁还玩弄权术,争抢功劳,在圣上和朝臣眼里,成了什么人?她自己无知,竟还跑到王府来丢人现眼,实在是......” 二舅哥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周王还有什么可说的?他叹了口气,等到下人上了茶水之后,才诚恳的看着自家二舅哥劝解:“二哥,原本你的家事,我是不该多嘴的,可......那些到底都是陈年旧事了,您也是时候该放下了。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啊!”阑 原本说起前头的事,崔莫亭都是十分正常的,周王留他吃饭,他也答应了,可现在,周王一提起这个,他当即就起身告辞了:“我衙门里还有些事儿,便不留了,劳烦王爷跟我三妹说一声。” 说完抬腿就走了。 周王忍不住就叹气,回了后院见到周王妃,还摇摇头:“不必忙啦,二哥留不住,走了!” 周王妃原本都已经安排好了厨房的菜单了,听见这话眉心一蹙,看着周王问他:“你跟二哥说什么了?” “这,我能说什么啊?”周王咳嗽了一声:“二舅哥他过来跟我说,让我不要理会二嫂过来说的那些话,让你也放宽心,我,我不过就随口那么一说,让他忘了前头的事。” 第三十一章·是情种 - 闺门荣婿 - 秦兮 谁知道二舅子就翻脸了呢?阑 周王妃手里的菜单面无表情的放下,皱了皱眉:“以后这样的话少说,二哥心里够苦了!” 夫妻两人之间说私房话,那便没什么不可说的,周王觉得自己冤枉死了,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那可怎么说呢?难不成我要说,你说的是,这新二嫂可比之前的二嫂蠢多了,蠢的简直无可救药?” 这话说的,周王妃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气氛顿时为之一松。 可笑过之后,周王妃脸上又是愁云密布:“怨不得二哥不愿意听这些说和的话,当年我大哥大嫂和先前的二嫂都是死于......” 当年旧事太过沉重,可周王妃顿一顿还是垂下眼帘继续说:“当年大哥大嫂都是死于瓦剌人围城,大哥死守孤城,最后也未等得到援军。二哥实在太恨了。” 当年平江王娶妻曲江王氏,跟妻子恩爱有加,又一往情深,王氏家中名望大,她家中人才辈出,镇守蓟州的便是她的亲兄长,而中宫皇后王皇后是她亲姐姐。她自己本人也十分出色,不仅美貌而且能文能武,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便算了,难得的是她还半点傲气也没有,自从嫁进崔家之后,与崔家人都相处和谐。阑 崔莫云娶妻王氏,底下的弟弟自然也不可能讲究。 崔莫亭娶妻九江黄氏,是他恩师的女儿,两人也是夫妻恩爱,琴瑟和谐。 后来瓦剌入侵,崔家兄弟奉命挂帅,在登州坐镇,指挥军事,偏偏遇上那时候的瓦剌王大举侵袭,连破几城,崔莫亭紧闭城门,死守孤城。 崔莫云也是那个时候才娶了现在的夫人,也就是廉氏,廉家那时候担任转运使,西北要钱要粮,都得靠着廉家。 廉氏看中崔莫云,死活非得要嫁给崔莫云,廉家以此要挟崔莫云,崔莫云不得不答应娶她做二房。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哪怕后来粮食筹措上了,也改变不了城破人亡的命运。 那一场战争,对崔家来说损失惨重。阑 崔莫云也因此记恨廉氏,跟廉氏的关系一直极差。 她想起这些事心情有些灰败,便有些不大耐烦:“这么多年了,若是二嫂能够改一改那脾气,说不得倒也能过得下去,可是偏偏二嫂如此昏聩,二哥心里只怕早已经有决断了。” 周王也知道妻子家里以前的事是何等惨烈,以前崔氏对这些事从来都是避而不谈的。 现在忽然提起来,只怕也是实在忍不住了。 他便安慰:“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既不喜欢,强绑在一起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劝劝二哥,长痛不如短痛吧。” 崔氏冷笑了一声:“怎么个长痛不如短痛法?人家手里握着尚方宝剑,只能忍着罢了。” 她说的还是城破的隐秘,周王默然片刻。阑 随即还是岔开了话题:“说起这个,明楼那小子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这些天只顾着往外跑了,也不知道他何时才能懂事。你不说便还罢了,一说起二哥的事,我倒是想起来他的婚事。” 崔氏抬起头看着丈夫:“是不是宫里那位又有什么动作了?” 两人指的自然是邵皇后。 邵皇后自从周王不听劝高娶了崔氏之后,便明里暗里的磋磨崔氏,不仅折腾的崔氏小产了一回,还害的崔氏落下了畏冷的毛病,只是这些事以前都能忍,也都忍了,是九公主跟崔明楼打了一架之后,周王这边才冷澹了下来。 只是他们越是冷澹,邵皇后那边便越不可能干休。 她素来是掌控欲极强的,什么事都得听她的。 当年连崔氏穿什么颜色的衣裳,也得她先同意才行。阑 若是邵皇后要拿捏崔家,或是要报复崔明楼,只怕会在崔明楼的婚事上头动脑筋。 周王急忙安慰:“这倒还没有,只是也快了,所以.....咱们得趁着别人还没反应过来,先帮他把这婚事给定下来,总得娶一个两情相悦的才行。” 否则这日子多难过? 崔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颇有些疲倦不堪:“这次鲁王的事,是他自导自演吧?也不知道是哪个幕僚给他出的主意,这一招倒是够绝的。” 】 哪怕原本永昌帝对他跟王家之前的关系有疑心,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也顾不得那点疑心了。 一举数得,可真是好样的。 “不必担心这些。”周王伸手按住妻子的肩膀,笑着道:“他爱用这些旁门左道,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只管大道直行。”阑 正说着,宫里便来了内侍宣召周王进宫。 出了鲁王的事情之后,这还是周王头一次进宫。 周王妃急忙站了起来,叮嘱周王:“一切都要谨言慎行。” “放心吧。”周王气定神闲,冲着她挑了挑眉:“你有空倒是多琢磨琢磨这京城的闺秀们,有没有合适明楼的,其他外头的事,都有我们呢。” 周王妃嗔怪的看了看他:“您想什么呢?出了这样的事,我难道不必进宫去安慰安慰太后娘娘和母后?还有贤妃娘娘那里,我自然也该去一趟的,还得去鲁王府一趟。” 这倒是,周王失笑:“我竟一时忘了。” 夫妻俩都换了衣裳,结伴进宫去。阑 等到了宫中,周王妃自然是先去崔太后宫里请安,周王便自己去了御书房。 永昌帝在内阁听了一天的政事,早已经有些头昏脑涨,见到儿子进来,他神情稍稍缓和了些,指了指椅子:“坐吧。” 周王行过礼便在一边老老实实的坐下,忽而听见永昌帝开口问他:“听说你府里这两天热闹的很?” 周王实话实说:“不瞒父皇,最近府里的确是多了许多客人,儿臣都叫人打发了,除了些亲戚没法儿不见,其余的都看着眼睛痛。” “哦?”永昌帝放下手里的笔:“为何看着眼睛痛?” “他们这个节骨眼上登我的门,不是看着四弟出了事来献殷勤还是为的什么?”周王说了大实话:“儿臣看他们不是为了儿臣好,是怕儿臣不能倒霉,怎么能不看了眼睛痛呢?” 第三十二章·镇鬼魅 - 闺门荣婿 - 秦兮 永昌帝看着这个三儿子,心里情绪复杂。阑 几个儿子里头,除了先太子之外,他其实并没有特别偏爱过谁,先太子是他的嫡子也是长子,从小就在他怀里长大的,那时候他还不是皇帝,只是王府世子,长子自然是尊贵中的尊贵。 剩下的几个儿子出生之际,他已经忙着跟着先帝起义,小的时候既没有多少接触,长大了自然少了几分亲近。 】 何况几个儿子,除了齐王之外,都野心勃勃。 他挑了挑眉:“你看的倒是挺清楚的。” 周王在父亲跟前说了大实话:“没法子,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好好的皇觉寺那佛像的事儿就差点栽赃在儿臣头上。儿臣真是怕极了,凡事自然还是谨慎些的好。” 永昌帝嗯了一声,澹澹的问:“这次老四的事儿,你知道了吧?” 周王点了点头:“听说了,只是不敢瞎打听。”阑 “你往皇陵去一趟,人去了好几拨,可是都是忙忙乱乱的。”永昌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办事稳妥些,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周王有些意外,谁都知道他跟鲁王之间关系不怎么好,现在永昌帝把这事儿交给他,却又不好拒绝。 他挠了挠头,站起身应了声是。 等到转身都要走了,永昌帝又叫住他:“最近这些天,怎么不见你媳妇儿进宫?” 周王一下子便想到了九公主的事儿,顿一顿才轻声说:“小九的事儿.....她自己身体也不好,眼看着到中秋了,又病了。这次还是强撑着跟着儿臣来的。” 永昌帝并没有再多说,冲着他摆了摆手:“要什么人跟着你去,你自己去挑,只一条,事儿得给朕办好了!” 周王应了,既然都已经进宫了,便也得去太后娘娘和邵皇后宫里走一趟。阑 周王妃便在宫里陪着崔太后说话。 崔太后是她的亲姑姑,两人之间血脉相通,自然是比别的孙子媳妇儿看起来还要亲近几分的,一见了崔氏,崔太后便皱了皱眉:“怎么又瘦了?你这王妃做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周王府吃不饱饭!” 崔氏咳嗽了几声哭笑不得:“天生便是如此,我也没有法子。您自己还说我呢,您不也是瘦了吗?” 崔太后懒得说她,见她岔开话题,便挑眉说:“昨儿哀家见了你二嫂。” 崔氏伸手在帮崔太后剥橘子,听见这话便叹了口气:“也去过我那儿,说的无非就是叫我们趁机如何如何的话,我听着十分不像,敷衍过去了。后来,二哥也过来专程找了王爷,请王爷别跟她一般计较。” 这两人是真的过不到一块儿去。 偏偏这些年这么拧巴了,却还得继续拧巴下去。阑 崔太后怎么会不心疼自己侄子?她皱了皱眉:“你二嫂这个人,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她,她若是这么下去,迟早事情要变得更糟。” 崔氏将橘子递到太后跟前,在边上陪着叹气。 可是除了叹气,也不好说别的。 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 何况廉氏这样的性子太过偏激,你若是真的劝了什么导致她跟崔莫亭分开,只怕她转头就得来咬你一口。 两人坐了一会儿,崔太后才提起了鲁王的事儿。 她眯了眯眼睛:“动静闹的这么大,可结果必定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你们可千万别沉不住气。”阑 “我们都知道。”崔氏心里门儿清,低声解释:“只是他这么一闹,只怕紧跟着......就是他就藩了。” 其实藩王们的封地早定。 鲁王的封地是在山东。 周王的封地则是在福建。 只是之前鲁王周王都领兵作战,加上永昌帝儿子太少,出了先太子早逝的事情之后便更是不想再太早放儿子出去,因此两个王爷都没有去就藩。 只是只要是成年的藩王,怎么可能有不想就藩的呢? 在京城若是能稳坐东宫的位子那自然是好。阑 可若是不能,那么封地才是真正蛟龙入海,各显神通的地方。 鲁王若是从皇陵囫囵出来,只怕是会请求去封地了。 崔太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早晚的事罢了,他想去就藩,你们也是必定要去的。只是去了封地之后,你们可就一切都要靠自己了,得多保重才是。” “王爷盼着就藩许久了。”周王妃的声音有些低沉:“之前其实便早已经想过,既然圣上一直没有立太子的意思,那自然是该做自己的事,;赖着留在京城,只会磋磨了自己的斗志,与其荒废大好时光,不如去封地做出一番事业来。” 顿了顿,她又轻声说:“何况现在皇后娘娘也是看我们不顺眼,皇觉寺的事,若说皇后娘娘完全是巧合才去做那个碰倒佛像的人,我是不信的。借口给小九祈福,其实却想跟鲁王一起给我们挖个大坑。若不是刘光正的密折,此时我们只怕已经在宗人府了。” 崔太后并不喜欢邵皇后。 先前的王皇后是从世子妃做起的,在她跟前向来恭敬真诚,是很和善的一个人。阑 相比较起来,邵皇后就显得太过精明了。 精明又外露,有时候是很不惹人喜欢的。 所以即便邵皇后是周王的养母,崔太后对他也一直都是澹澹的。 现在听见崔氏这么说,崔太后的脸上难免便有些嘲讽之意:“她就是太贪婪了,什么都想要,要了以后又不知足,便是小九,也被她纵得不知天高地厚,实在是惹人厌烦!” 在崔太后看来,一个公主,就该有一个公主该有的样子,哪怕是骄纵些其实也无伤大雅,可是九公主不仅是骄纵,还跋扈且自私,这样的孩子便十分不惹人喜欢了。 一个什么都要,却又不清楚自己的身份的人,是很可怕的。 邵皇后毕竟是长辈,崔氏自然不能跟太后一样在背后说她的不是,便只是垂下眼帘:“我们已经商量过了......”阑 正说着,便有宫人来报,说是皇后娘娘到了。 崔太后皱起眉来:“她的动作倒是快。” 第三十三章·小人心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皇后过来请安,自然是因为知道崔氏进宫来了。 一进门,崔氏便急忙起身朝邵皇后行礼。 邵皇后目不斜视,先上前给崔太后行了礼,而后才转身淡淡的叫了崔氏起来,又上下打量她一眼:“你这一病,本宫屡次想叫人去看看,谁知道宫里事务繁多,倒是又耽搁了,你可千万不要见怪。” “母后这话真是折煞儿媳了。”崔氏连声说不敢,掩着嘴咳嗽几声,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原本一直病着,只是这次四弟出了事,父皇宣召王爷入宫,我想着,是该进宫来看看贤妃娘娘的,就强撑着来了。幸亏太后娘娘不怪罪我带着病气。” 打狗还需看主人,崔氏毕竟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儿,邵皇后心里再多不满,此时也不能发出来,何况鲁王出事,她以后要靠的还是周王,原本已经打定主意跟这两夫妻修补关系的,便也跟着说:“你这孩子就是想的太多,做长辈的,哪里会因为这点儿事怪罪你们?你们把身体养好了,才是对长辈最大的孝顺了。” 崔氏认真的听着,时不时咳嗽一声,邵皇后便不好再拿她的病来说事,转而说起九公主来:“不说旁的,便是小九这病,从六月里头一直到现在,都还未好全,本宫真是操心死了。” 邵皇后宠爱九公主,人所共知。 崔太后皱了皱眉:“孙院判不是说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怎么又病了?” 邵皇后看了崔氏一眼,有些为难:“倒也不是又病了,这孩子一直就是那个脾气,她心里不痛快,便不肯好好吃药养身体,这些天时常喊心跳的厉害,说自己难受.” 心里不痛快,无非说的就是崔明楼。 崔太后的神情便淡淡:“论理,一个是哀家的孙女儿,一个是哀家的侄孙,本来哀家哪一个都不该挑剔,可小九性子的确太过暴躁了。” 出事之后,其实谁都没有把这件事拿在明面上说过。 邵皇后也是,纵然是心里恨得半死,但是她也只是冷淡冷落周王府,暗自为难周王妃,并没有把这件事拿到明面上说过。 现在还是崔太后头一次正式提这件事。 邵皇后便有些坐不住,忍不住要为女儿解释几句:“她就是性子这样,其实最是刀子嘴豆腐心,没什么坏心思的。” 言下之意,九公主丝毫错处都没有,都是崔明楼的错。 崔太后的语气更冷淡几分:“她刀子嘴是看出来了,豆腐心却看不出来!这件事当初在场的人那么多,众目睽睽都看到了,她因为要明楼的马不成,便直接拿了马鞭要打人,这难道是一个公主该做出来的事?哀家知道你宠女儿,也知道皇帝喜欢她,可有些事原本便不该一味地纵容娇惯!这么多年了,小九手底下的宫人死伤的多了,你这个做母后的,难道不知道她性子暴躁?这件事,明楼固然有错,不该跟个女孩儿一般计较,可小九也是欺人太甚了!” 崔氏急忙站了起来,这个时候,崔太后已经为崔明楼说话,自己便不能继续火上浇油,她便忙说:“其实小女孩儿难免骄纵,何况小九又是金枝玉叶,自然更加矜贵,明楼那个性子也是十分的让人头痛,我已经说过他几次了。” 崔太后这么不给脸面的说九公主性子暴躁,邵皇后已经有些怒火中烧。 今天慈宁宫崔太后对九公主的评判传出去,九公主骄纵的名声可就越传越广了。 正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外面宫人又来报说周王来了。 周王一来,崔太后的语气便也恢复了正常,看着邵皇后意味深长的说:“皇后年轻,养孩子细致周全是应当的,可是也该有所侧重,人家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小九若是能改一改这性子,对她以后也是好事。至于明楼,既然小九都落下了心病,为此一直不好,那哀家做主,过些天让他再去负荆请罪!这么尊贵的公主哪里能得罪?若是小九不原谅他,便问问小九想怎么样,实在不成,让小九也打他一顿,打死打伤,都看小九的心情!” 邵皇后的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崔太后这话也太阴阳怪气了。 永昌帝已经说过这件事就此罢休,两人各打了五十大板。 她若是真的让崔明楼去给九公主负荆请罪,还得被九公主打一顿,那到时候像是什么样子? 周王哈哈一笑:“皇祖母真是说笑了,不过是孩子们之间的打闹,小九纵然是性子骄纵了些,可也是聪明伶俐,哪里就至于呢?至于明楼,那的确是个倔驴,打一顿倒也是好事。” 这番话周王说的倒是还中听了,邵皇后面色缓和了些,也知道自己是不能跟崔太后明面上闹什么脾气的,便只能低声下气的解释:“臣妾没有这个意思,小九的脾气.臣妾也是束手无策,以后一定多多管教。” 崔太后发作一番,也是看邵皇后屡次三番提起这件事,一副没完没了的架势,现在借机发作,从此堵了邵皇后的口,以免她再拿这件事继续出来恶心周王夫妇和崔明楼,见她现在低头,便也罢了。 邵皇后坐不住,如坐针毡的呆了一会儿,便借口还有宫务要处理,便退出去了。 崔氏有些担心:“皇祖母这番话,会不会说的太过头了?” “不这么说,她便会一直拿这件事出来说事。”崔太后瞥了她一眼:“她就是拎不清,若是哀家这番话能绕过她反省反省自己,从此不再做那些蠢事,那还罢了,否则,这番话算什么?” 邵皇后这么胳膊肘朝外拐,朝秦暮楚的,偏偏又占据大义,实在是压得周王夫妇都难受。 既如此,她还能弹压的时候,当然便得好好弹压一番,也省的以后闹出更多事。 邵皇后却被气的胃痛,经嬷嬷和柳姑一道都没能劝得住她。 她冷冷的掰断了手上的护甲:“本宫要这个养子有何用?在他眼里,本宫就是个坏人,只有他的皇祖母才是好的!” (本章完) 第三十四章·论兄弟 - 闺门荣婿 - 秦兮 周王夫妇都去看崔太后。 崔太后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两个:“哀家在一天,还能仗着长辈的身份为你们分说一二,否则的话,光是一个孝字压在头上,便能把你们压得无法抬头。她的确是有抚育你的恩情,可这么些年,也是靠着你,她才能稳坐皇后的位子,否则的话,依仗她的心性,绝不能匹配后位!人贵有自知之明,她如此,你们亦是如此,要做大事的人,怎可拖泥带水,一味软弱低头!” 楚苏浑身一震,立即直起身来重重的对着崔太后一揖到底:“多谢皇祖母教诲,孙儿铭记于心!” 崔太后深深地看了她们一眼,嗯了一声:“好了,哀家这儿你们来过也就是了,接下来还得去皇后和贤妃宫里,一来二去也得一二个时辰,哀家也不耽搁你们的时间了,自己看着办吧,去吧!” 楚苏带着崔氏起身告辞。 先去邵皇后宫里请安。 邵皇后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的,原本是有心跟周王夫妇修补关系的,此时也顾不得了,话一张口就变了味:“本宫不会教孩子,对小九是如此,对你们自然也是如此,哪里敢让你们过来?” 她就是这样的脾气,一旦心里不爽快了,便不可能压在心里。 崔氏这么多年早已习以为常,做小伏低的端茶递水,才总算是让邵皇后稍稍平息了心里的怒气。 等到夫妇两人从邵皇后的宫里出来,都忍不住双双叹了口气。 要应付邵皇后,实在是太费劲了。 倘若邵皇后是聪明人,或是完全的蠢人,那都好办。 偏偏她的聪明都不在正道上,看到的永远是小节而无大局,控制欲太强又不能掌控全局。 这就十分令人头痛了。 周王拍了拍妻子肩膀:“委屈你了。” 这么多年,因为邵皇后不喜欢崔氏,崔氏在邵皇后这里受过的委屈简直数不胜数,真是如同熬鹰一般。 崔氏笑了笑,反握住周王的手:“只要王爷能够永远待我如此,我并无什么可委屈的。” 鲁王妃倒是不必受委屈,可结果呢? 成天被丈夫气的都快要短命。 人生就是如此,选择哪一条路都是会后悔的,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一直走下去了。 周王笑了笑,捏了捏妻子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贤妃宫里倒是没什么可说的,听说周王要去主持救援的事儿,贤妃差点儿给他跪下了,一再的请求他多用心。 周王自然是满口答应。 等到终于应付完了宫里的事准备出宫,二人却又在宫门口碰见了准备进宫的崔明楼。 崔明楼还是骑那匹惹出事端的照夜玉狮子马儿,神气活现的在跟李崇瑞说着什么,周王妃一眼便看见他,拉了拉周王的袖子,周王便扬声喊了一声:“明楼!” 崔明楼跟李崇瑞一道转过身来,看到是周王,都打马过来请安。 周王摆了摆手,问他们:“这是打哪儿来?” 李崇瑞在这种场合向来是不多嘴的,崔明楼就挑了挑眉:“从锦衣卫衙门回来,今天王俊山死了。” 王俊山并未被判死刑,可他却死了。 周王皱了皱眉:“怎么死的?” “自尽。”崔明楼面无表情:“王大夫人听说儿子被判了凌迟之后便受不住病死了,她一死,王俊山得知了消息,也自尽了。” 一个平时如此冷漠无情的人,偏对着妻子儿子倒是十分有情。 周王不置可否,也不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那你要进宫去禀报圣上?” 这毕竟是大事,必然是要报到永昌帝那里去的。 崔明楼却摇了摇头:“不必,唐晚舟已经报上去了。” 自从王俊山倒台,锦衣卫里头拔尖儿的眼看着就成了唐晚舟。 这原本也不必争,不管是从资历还是从圣宠、能耐上头来论,都该是唐晚舟的。 自然,若是崔明楼要争一争这些功劳,那也不是不能赢,可他是不会做这种蠢事的。 有些人只要有交好的可能,便不能得罪。 “哦。”周王放下车帘:“那你晚上来府里吃饭,家里那两个猴子一直吵着好些天没见你了。” 周王和崔氏育有两儿一女,儿子们都性子活泼,从小就跟在崔明楼屁股后头,是他的小跟班儿。 只是自从崔明楼领差事之后,陪伴他们的时间便逐渐的少了。 现在周王说起来,崔明楼才想到自己的确是已经有一阵子没去周王府了,当即便应了下来,又跟李崇瑞告辞,跟着周王夫妇一道回了王府。 到了王府,崔明楼先跟着周王去了书房。 周王扬了扬下巴让他坐,跟他说了要去皇陵救人的事儿。 崔明楼早已经料到了:“您毕竟是做兄长的,不管是身份上还是从能力上,让您去也是必然的。” 只是鲁王那样的人,不知道会不会趁机挖坑给周王跳,崔明楼提醒周王:“只是您既然要去,还是得万分小心。前些时候,陆家才出了事。” 陆家,周王一下子便想到了之前帮忙办事的陆明薇。 说起来,周王府能从佛像事件上虎口脱险占据上风,还是多亏了这位陆二姑娘。 周王一直都想见一见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只是碍于身份,又男女有别,便一直也未能见成面。 他挑眉问:“什么事?” 崔明楼把陆云松出事,最终差点栽赃在了邵明姿身上的事情说了:“陆明薇的姐姐和弟弟在她心里是最重要的,动了他们也就等于是动了陆明薇了,这件事必定是鲁王府或是他手底下的人做的,无非是在杀鸡儆猴,做给我看。” 隐藏再怎么好,终归不可能没有蛛丝马迹漏出去,崔明楼跟陆明薇之间虽然联系并不密切,但是却也算得上是接触不断,只要有心,总是能查到些东西的。 那些人对崔明楼暂时无可奈何,自然就把目光放在陆明薇身上,想着从陆明薇这里问出些东西,最好是能掌握些崔明楼的把柄或是讯息,那就更是意外之喜了。 第三十五章·没良心 - 闺门荣婿 - 秦兮 周王指节微曲轻点桌面,冷冷的笑出了声:“怪道最近奇招频出,想必是四弟身边又出了能人了。” 打压陆家想从陆明薇那里获取消息不成,转头就生出这样的计策,先行一步用苦肉计。 谁都不会想到鲁王会自己把自己埋在皇陵里-——毕竟埋在皇陵底下,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谁敢跟大山玩这样的玩笑?一般的人做不出这种事,但是若是做出来了,也的确是物超所值。 他嗯了一声,收下了这个侄子的关心。 又深深地看了崔明楼一眼:“你好似对这个陆二姑娘挺上心的?” 上次王威的事儿,固然是陆明薇观察力敏锐,而且掌握的时机也十分准确,可若没有崔明楼一开始给她搜集的那些情报,陆明薇再聪明,也不可能获得这般隐秘的。 刚刚才提过了崔明楼的婚事,周王对这个小姑娘有些兴致。 若是崔明楼喜欢,倒也不是不可。 他看人不拘泥于身份,虽然陆显宗自己烂泥扶不上墙,可陆明薇所做的这一连串事,已经足以证明她的不俗,她行事不像是陆家的人,倒像是遗传了外祖一脉,果敢又睿智,聪明的恰到好处。 崔明楼还没大明白周王的意思,听见周王这么说,诧异一挑眉:“自然上心,她跟一般的女孩子不同,是个极有谋略的,不仅是谋略.”想到陆明薇的那些异常举动,崔明楼停顿了一下,并没有把那些事也都说出来,只是沉声说:“不仅是谋略,还有对局势的判断和抽丝剥茧的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她但凡是个男儿,我必定要让王叔你想尽办法招揽她的。” 看着他在那儿侃侃而谈,周王就知道这是个还没开窍的。 得,说了也白说。 他摆摆手:“行啦,她有这等本事,还分什么男女?能够帮的上忙,就值得礼贤下士。你替我好好的谢过陆二姑娘,如今我们也不方便明面上赏她什么,以后若是有机会,必定会重酬她的。” 崔明楼自然答应下来了,他本来也就答应了陆明薇会保住韦家和陆云亭的前程无忧。 两人说完了话,周王又催促他:“若是心里那口气散了,寻个时机跟小九和好吧,你们俩一直这么闹下去,也不是法子。” 提起九公主崔明楼脸上的笑意便淡了几分,他倒是没有发怒,只是简单直接的说:“不必了,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跟中宫彻底分割,王叔,中宫不堪与谋。” 这一点,周王府的属臣和幕僚们都是一致认同的。 邵皇后性情阴晴不定,而且分不清楚重点,哪怕是当年她还未曾生出二心的时候,也总是做些昏头的事,只要看看她能养出九公主这样的公主来,就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崔明楼的判断跟崔太后不谋而合。 其实周王也有这个心思。 只是怕时机还未到。 他垂下眼:“若非皇后娘娘做出对我无可原谅的事,我疏远中宫,必定遭人非议。” 而一个不孝顺的藩王,怎么可能当太子呢? 崔明楼挑了挑眉:“所以,眼下就撕开了个头,九公主的跋扈已经现出端倪,我不低头,对于她来说就是仇人,她的性子,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一定恨不得我死了才行,多来几次这样的事,皇后娘娘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人所共知。” 到那个时候,也就不愁跟中宫划清界限之后的非议了。 周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事之后再说,你既要跟小九对着干,心里要有数,她可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若说王威是个乖戾阴狠的,那九公主便是个冷心冷情的。 说她冷心冷血绝不会说错,光是看她年纪小小便能害的崔氏小产就知道了。 崔明楼只不过扯了扯嘴角,他若是怕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公主,那趁早不必再混了,安安分分当一条狗就是了。 在周王府用了晚饭,还陪着几个小孩子疯玩了许久,崔明楼才告辞。 他也不急着回宫,走来走去,走到了宝鼎楼。 已经是夜里了,宝鼎楼仍旧是灯火通明,崔明楼原本是打算上楼的,目光随意一扫却看见一辆熟悉的马车,不由有些诧异-——这么晚了,陆二的马车怎么还在外面? 想着跟陆明薇还有些话没说,崔明楼看了一眼身后的李顺:“去问一问马车里的是谁。” 李顺跟着崔明楼出门次数多了,也是跟陆明薇打过交道的,一听就知道自己主子是什么意思,急忙过去拦了马车,没一会儿便引着那辆马车过来了。 马车一到跟前,陆明薇掀开车帘,看了崔明楼一眼,淡淡的打了招呼:“小王爷。” 崔明楼问她:“这么晚了,怎么你独自一人还在外面?” “我弟弟失踪了。”陆明薇努力镇定,可是眼里还是止不住的流露出担忧。 鲁王府能够栽赃陷害一个才几岁的小孩子,那陆云亭作为陆明薇的弟弟,常勇侯府未来的世子,被当成算计的目标也是再合理不过的事。 现在陆显宗又去皇陵那边帮忙了,家里上下正是没有男人在外面走动的时候,陆明薇打算去韦家寻求帮助。 崔明楼一下子便想到了鲁王府,也皱起眉头来:“失踪多久了?在哪儿失踪的?” 陆明薇神情有些疲倦:“他在国子监上课,前天的时候说是跟同窗一道去赏桂花,便去了京郊的庄子上,说是晚上睡了一觉之后起来,便忽然发现他已经不在房里了。他的同窗找了半天没有找到人,这才回来报信。” 时间不能耽搁,陆明薇立即让陆明惜先顾着家里,她亲自去韦家找韦嘉朝和太夫人,请她们帮忙。 崔明楼若有所思:“你也不必太过着急,他在谁的庄子里失踪,跟着去的同窗都有谁,这些都是跑不了的,好好查,一个大活人总不可能真的无缘无故就凭空消失。” 陆云亭又不是几岁孩子了。 不等陆明薇说完,他便问:“都有哪几家的人,跟我说说。” 第三十六章·搞霸凌 - 闺门荣婿 - 秦兮 时间已经不早了,到处都是赶着要回家的人,宝鼎楼上面虽然热闹,此时也有不少官员要回家了,他们的下人都准备了马车或是轿子在门口等着。捆 人多眼杂,崔明楼对着陆明薇挑了挑眉:“走吧,上楼去说。” 此时此刻着急也是于事无补,就算是要报官,也得明天韦嘉朝去了京郊之后再看情形去哪座衙门报,陆明薇克制住情绪,冲着崔明楼点了点头,冲着家里的管事颔首,便跟着崔明楼从侧门进了大门,绕上了二楼。 二楼的飞桥上此时不少人走动,崔明楼带着陆明薇从外面的连廊一直走到尽头,从尽头处开的一间小门进去,便顿觉外面的声音都屏蔽在外了。 再往前走,则能看见许多立着的各式各样的灯柱,崔明楼在前头领路,到了一处紫檀色房门面前,才颔首说:“到了,进来吧。” 屋子里已经亮起了灯,陆明薇一眼看见里面的布置和之前崔明楼见她时的雅间截然不同,这里与其说是雅间,不如说,更像是谁的起居室。 毕竟一眼便能看见珠帘做隔断,想必里间应当有安置的地方的。 崔明楼看了一眼,见陆明薇在打量这屋子,就随意的说:“有时候办差太累了,便在这儿休息。”捆 能在宝鼎楼有一间这样的屋子,宝鼎楼想必要么是崔明楼自己的产业,要么便是周王府的,不管是哪一种,至少这里都是安全可以说话的。 两人在窗边分了宾主坐定,下人很快端了风炉上来,崔明楼亲自煮茶,一面问陆明薇:“你那个弟弟似乎是个不爱惹事的性子。” 他说似乎,其实也是肯定了。 但凡是他们这等人精,谁办事儿都是有眼力见的,能进锦衣卫还没被当成边缘人的,便更不可能看走眼了,陆云亭那小子一直都是个好说话的性子,一看就知道不是爱惹事的人。 何况京城这些纨绔,能闹出名头的,通通都逃不过崔明楼的眼睛,毕竟也不可能有人比他更能闹腾了。 陆明薇嗯了一声,肯定了他的说法:“云亭一直是一个很老实的孩子,哪怕是有人刻意误导,他也从来未曾做过什么过线的事儿。” 林氏倒是想让他学坏,但是捧杀这一套在陆云亭身上却不起什么作用,因为陆云亭把她的那些假意的话都当了真,还真觉得忠诚正直才是好的。捆 加上以前陆明惜未出阁的时候,也是对着弟弟耳提面命的,所以那些纨绔子弟身上的毛病,陆云亭一概没有学会。 既然排除陆云亭自己惹事的缘故,那么就肯定跟那些邀请陆云亭的同窗有关了。 崔明楼煮好了茶,倒一杯给陆明薇:“谁请他去的?” 谁请了人去,那就对常勇侯府要有个交代。 常勇侯府固然已经没落了,可那也是侯府,一般的人家,谁吃饱了撑的这么去算计侯府世子? 必定有所图谋。 怪不得陆明薇要急成这样了,换谁谁都是要着急的。捆 崔明楼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听见陆明薇说出了几个名字。 “国子监博士之子萧正楠、礼部侍郎之子袁明礼、还有河东书院司业之子祁赐。”陆明薇自然都已经打听清楚了,将这几个名字一口气报出来,有些疲倦的垂下眼帘。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而且还都是清流。 非是如此,是不可能约得到陆云亭出门还过夜的。 陆明惜在家里已经是等的焦虑不安。 韦氏早死,她就是长姐,长姐如母,这些年她挂念陆明薇,但是陆云亭却是被她真真正正一手拉扯大的。 可以说陆云亭就是她另一个儿子。捆 现如今陆云亭出了事,最急最怕的就是她。 原本以为能够趁着这段时间鲁王出事,把去登州的事情定下来,出去躲一躲,到了登州,那里毕竟是外祖母和舅舅扎根多年的地方,总算是能够喘口气的。 可是这口气都还没来得及喘过来,这就又出事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陆明薇亲自去韦家找韦太夫人和韦嘉朝,陆明惜在家里等着,只觉得时时刻刻都难熬,甚至不顾众人的劝阻,坚持去了前面垂花门亲自等着。 就怕会错过什么消息。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觉得脚都有些麻了,终于听见前方传来了一阵车轮声。捆 旁边的丫头立即欢喜的喊了一声:“二姑娘回来了!” 家里出了事,人人都没了主心骨,这个时候,能沉得住气的人就显得格外的重要。 陆明薇这个时候就相当于是家里的定海神针了,她一回来,大家心里都念了声佛,陆明惜也是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等到陆明薇一从马车探出头来,就先问:“怎么样了?” 虽然知道眼下夜深了不可能会有什么消息,哪怕是韦嘉朝要出城,也得等到明天一早城门大开才能出去。 可是人太着急的时候,是难免失去理智的。 陆明薇也知道姐姐着急,下来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咱们回去说。” 回到了屋子里,陆明惜这才觉得被外面的风吹得连心肺都是凉的,底下人端来热茶,她喝了一口,便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说法?”捆 陆明薇摇了摇头。 虽然其实也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但是真正发生,还是有些难以压制的失落,靠在引枕上缓缓的闭了闭眼睛。 陆明薇安抚她:“姐姐不必太过着急,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到底事情如何,可是有一点可以肯定。” 陆明惜顾不得失望:“是什么?” 什么可以肯定? “那就是,云亭一定没有性命之忧。”陆明薇面色澹澹,语气也仍旧一如往常:“云亭是侯府铁板钉钉的世子,他若是出事,不只是侯府的事,也是朝廷的事,朝廷为了勋贵们的脸面,也一定会一查到底。所以那些有心人也不会蠢成那样,要云亭的性命。再说,若云亭真的出事,那么约云亭出去的那些人家,谁都不可能独善其身。” 第三十七章·有渊源 - 闺门荣婿 - 秦兮 一起出去郊游散心,其他的人都没事,唯独陆云亭出了事,谁信你们完全没有牵扯? 除非是这些人全都被收买,联合起来专门坑陆云亭一人,而且都能统一口径,统一来承担害死侯府世子的风险。 可是,这种风险,除非是疯了,否则哪怕是鲁王亲自纡尊降贵,这几家也是不可能答应的。 毕竟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要套住陆云亭这只狼崽子,自然得先把自家孩子舍出去,比如说礼部侍郎家袁善的儿子袁明礼便是嫡次子,倒不是舍不得嫡长子,只是袁善的嫡长子瘫痪在床,所以这个次子其实跟长子也没什么两样了。 他们怎么会舍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呢? 但是,退一步,只要陆云亭失踪出个丑,或是让陆云亭败坏败坏家里名声,成为京城笑话,让陆显宗对这个儿子失望,那倒是能做的,而且这也不算是什么深仇大恨,彼此都是可以接受的。 几家均摊风险,也不算什么大事了。 不管怎么说,陆明薇这番话始终是非常有用的。 陆明惜略想想,也得承认自家妹妹分析的十分有道理。 做事总是得图一个好处的。 若是把自己家的孩子们也都废了,那鲁王还能给他们什么天大的好处值得他们如此不要命。 “可是,就算是不要云亭的性命,那些人也必定是没有好心思的。”陆明惜搅着手里的帕子:“就怕到时候云亭......” 不让人死,但是要人废掉,这个办法可太多了。 陆明薇安慰姐姐:“不要急,明天就有消息了。” 她说了今天在路上遇见了崔明楼的事儿。 妹妹跟小王爷是盟友的事陆明惜早已经知道的十分清楚,现在听见说崔明楼已经插手,顿时便有如释重负之感,别的不说,光是小王爷这个名号,就已经是一块定心石了。 有了这个消息,陆明惜总算是勉强睡了一个安稳觉。 第二天早上一睁眼,韦太夫人和韦嘉朝便亲自登门了。 虽然现在陆家并无长辈可以接待,但是原本就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韦太夫人不仅自己过来,还带了囡囡一道来。 囡囡一来便扑在母亲怀里。 陆明惜抱着女儿,险些落泪,好容易才忍住了,上下打量了女儿一阵,见女儿脸色红润,精神十足,摸着她的脸笑了笑,这才转过头去谢太夫人:“多谢外祖母,都是我不孝顺,让您要为我操心,还得为我带孩子。” 韦太夫人面色都没变一下:“这有什么?外祖母在一天,就能护着你们一天。” 她结束了这个话题:“先别说这些了,云亭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陆明薇让人过去报了信,太夫人跟韦嘉朝便一夜都没怎么睡,今天天一亮,他们便赶过来打听消息了。 陆明薇还未过来,陆明惜便先把事情跟她们说了一遍:“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们也不是非常清楚。只知道,当时是国子监的几个同窗说是要去庄子上看看桂花泡温泉,顺便办个文会,云亭便去了。” 这种事之前也是常有的。 在国子监读书,那些学生到了休沐日时常便会相约远足或是游玩,陆云亭自己也曾请过几个同窗去了别庄玩耍过。 那还是在鲁王出事之前便定下的约会,加上陆云亭自来是住国子监的宿舍的,她便也没有想着让弟弟别去。 谁知道却出了事。 韦太夫人直入主题:“就算如此,他们也该有个说法,人是在他们的地盘上丢的,难道他们便没有责任?别庄是谁家的?” 陆明惜这个是打听清楚了的,便如实回答,是国子监博士萧文俊家中的,他儿子叫做萧正楠,从前也来家里走动过。 韦太夫人眯了眯眼睛:“报信的人也是他们家中的人来的?是他亲自过来,还是让下人过来?” 陆明惜垂下头:“是他家里的管事过来说的。” 韦太夫人冷哼一声。 人在他们家里的别庄丢了,又是他们家打头约的,现在人不见了,他们竟然都不亲自过来解释一下并且陪同报官,当真是眼里无人! 陆明惜知道外祖母冷笑什么,她轻声解释:“昨晚也就是太晚了,否则的话,明薇应当已经直接上门去问了。” 韦嘉朝是一直在认真听的,此时方才插话:“原本也该问到他们脸上去!这么行事简直是欺人太甚!” 都不必再报官如何,若是找不到人,便直接问到萧家人家里去,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人到底去了哪里! 韦太夫人微眯双眼:“那云亭身边伺候的那些人呢?难道也都不见了?” 陆明惜更是皱眉叹气:“都在,但是他们也都说了,那天公子们兴致好,还去看了刚出生的细犬,又相约到时候挑了看中的马一道去跑马,也因此,那天他们允准了下人们喝酒。” 不必说了,既然都喝了酒,那怎么可能还守着主子? 这里头到处都是漏洞。 可是不管怎么说,一个大活人失踪,这不是什么小事。 萧家安排的再周密,出事他们也是要负责任的。 他们难道不清楚这一点? 所以说,太夫人实在是不能理解,萧家到底是意欲何为。 还是说,萧家是被人利用了? 这件事看起来十分的荒诞离奇,但是却又真真正正的发生了。 太夫人正在思索,外面便响起了陆明薇的声音:“外祖母,舅舅!” 韦太夫人听见陆明薇的声音,眉眼间便温和了几分,嘴角也噙着澹澹笑意,看见她进来,嗯了一声:“昨晚你差人过来报信,虽然已经说是遇见了小王爷,我们也知道小王爷既然遇见了此事,便不会不管,但是心里还是十分挂念,所以一早就来了。” 韦嘉朝也颔首:“我跟母亲商议过了,过来问清楚原委,我便带着人去萧家走一趟,让他们跟着我们一道去报官。” 当然不可能会让他们置身事外,这件事须得有个说法。 第三十八章·给诚意 - 闺门荣婿 - 秦兮 最终陆明薇是跟着韦嘉朝一道去了萧家的。 萧正楠也已经回了府中,他经历了一场朋友失踪的事故,身体不是很好,听说从回来便一直病恹恹的,很是内疚。 出来迎接的是萧正楠的大哥萧正轩,他为人八面玲珑,对着韦嘉朝跟陆明薇都是恭谨有礼,丝毫没有一般公子哥儿的骄矜之气,脸上还带着恰到好处的愧疚:“家中已经是重重的罚过了二弟,他当真是无能!邀约朋友一道私下游园,却连朋友去向都不能知,真是令我们萧家对府上惭愧不已!”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在陆明薇身上扫了一眼,便继续去看韦嘉朝说话了。 陆明薇垂下头心中讥诮一笑-----但凡是在外行走的,基本都是男人,所以在看到她这个女孩子出现的时候,萧正轩竟然没有丝毫的意外和不满,足可见他们对陆家的情形是了如指掌的。 连陆家是什么人现在做主都知道。 韦嘉朝没有跟着进花厅的打算,皱着眉头忍着心里的不耐:“这些场面话便不必再说了,家里丢了孩子,哪家的长辈都是要心疼的,把你们家人叫出来,我们一道去报官。” 萧正轩抿了抿唇,脸上露出难色:“韦将军,并不是家里包庇回护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实在是他当真病了,病的都起不来床。何况他该说的都已经尽数派人去告知了府上,真就是同窗之间关系好,一道约着去别庄里玩耍,酒足饭饱之后,人人都在汤泉池子里泡着,只有陆家世子要回房去休息。他到底是年纪小,处置事情不周全,导致世子失踪他们还茫然不知,这固然是他们的过错。可是......” 韦嘉朝冷笑应对:“可是什么?” 凡事可是后头的就不会有什么好话。 果然,萧正轩咳嗽了几句:“可是,咱们有些事心照不宣,陆少爷也不是几岁孩童了,他若不是自己走了的,难不成还能被什么贼匪捉走?” 萧正轩唉声叹气的:“这也正是我们一开始并未报官的缘故,只怕陆少爷是自己有些事情要办,这才会不辞而别的。这种情形,如何好报官呢?” 暗示陆云亭是有什么秘密,自己主动玩失踪的。 韦嘉朝眉眼之间都是怒气:“按照你的说法,那还是我们小题大做了?” “这自然不敢!”萧正轩立即拱手:“您说的哪里话?我们若是敢有这样的想头,天打雷噼!” 表达了自己的心意,萧正轩真是指天发誓:“我们只是觉得,这事儿应当是陆少爷的私隐,若是涉及什么隐秘之事,报官了,反而对府上和陆少爷名声不好。” 说的他们萧家倒是一心一意为了陆云亭着想,还为陆云亭失踪背锅的绝世大好人了。 韦嘉朝虽然打仗很有一手,但是玩这些文字功夫的火候却不成熟。 听见这无耻的话,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个时候,陆明薇澹澹的抬眼看了萧正轩一眼,沉声问:“那么依照萧大少爷所说,我弟弟是自己有事要瞒着你们,所以才私下出走的了?” 萧正轩圆滑如同泥鳅:“这不敢说,不敢这么说......”他顿了顿,隐晦的说:“只不过,若是当真有这个可能,咱们岂不是坏了陆少爷的事儿呢?” 陆明薇面不改色:“是么?” 她冷冷的望着萧正轩,面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冷若冰霜来形容。 不过萧正轩也仍旧是笑意满满。 笑话,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个黄毛丫头,他一个正正经经的国子监博士的儿子,清流传家,难道还会怕一个小丫头不成? 可是随即,他就察觉到事情不对了。 因为陆明薇很快就问:“是什么样的隐秘,需要避开同窗好友,甩掉亲近仆从,明知会引起无数的猜测和非议,却还非得要去呢?” 这话问的很是刁钻并且针对,萧正轩皮笑肉不笑的:“这话陆二姑娘可把我问着了,我又不是令弟,怎么会知道令弟的隐秘究竟是什么呢?” “不。”陆明薇静静的盯着他:“依我看,萧大少爷是很懂行的。毕竟,萧大少爷自己,不就是常常去城外的尼姑庵吗?” 此话一出,萧正轩面色大变。 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环顾了一圈左右,色厉内荏的问:“你胡说什么?!” “萧大少爷怎知我是在胡说?”陆明薇不躲不闪,此时嘴角还有澹澹的笑意:“您不是常常做这种事么?有此等癖好的,是否还有您的好友,永恩侯府的大少爷邵君庭啊?” 仿佛是雷霆突变,萧正轩脸上的从容消失殆尽,之前的气定神闲也不复再见,他转开头冷冷的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若是再胡说,就请你出去!” 韦嘉朝也不是傻子,至此哪里还会看不出萧家的确是有份参与算计陆云亭? 他挑了挑眉:“好啊,萧大少爷既然这么说,可见萧大少爷果然是两袖清风无所畏惧,既如此,那我们自然也没什么可多说的,我们也不劳烦萧大少爷跟我们一同去报官说明情况了,我们自己去!” 他澹澹的招呼陆明薇:“明薇,我们走!” 陆明薇毫无留恋的转身便跟着韦嘉朝要走。 萧正轩心里七上八下,此时此刻只觉得身体里都好像是在漏风,肚子连同胃部都一道不舒服起来,想到陆明薇那番话,他的嘴巴这次比脑子都更快的做出了反应:“等等!等等!” 韦嘉朝越走越快,陆明薇也没有停下。 萧正轩心中更加惊慌,疾走几步蹿到了前面拦住了他们俩的路,认真的道:“想必是我记错了,令弟的事,我一定会回去再问问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韦大人,陆二姑娘,不如咱们到里面去坐坐,我问到了消息,也好第一时间通知你们,免得令弟在外有什么危险。” 真是贱皮子啊,韦嘉朝在心里骂了一声,跟陆明薇对视了一眼,矜持的哼了一声。 第三十九章·没意思 - 闺门荣婿 - 秦兮 有了之前的那番对峙,再回过头来亲自追上去请人进的花厅,萧正轩所端着的架子自然轰然倒塌。 等到彼此坐定,下人上了茶点,他挥手斥退了底下的人,这才深深地看了陆明薇一眼:“陆二姑娘,其实你找我们,实在是真的找错了人。” 见陆明薇挑眉,萧正轩心里咯噔了一声,若是别人也就算了,但是这个陆二实在是有些邪门,先前说吴文杰和王威都是栽在她手里,还觉得是外面的人以讹传讹,毕竟一个女人罢了,女人的作用无非就是在家里相夫教子,除此之外,实没有别的作用。 可陆二不同。 自从在及笄礼上主动退亲一鸣惊人开始,她所做的事就一桩比一桩骇人听闻。 若是寻常闺秀这么玩儿,早就已经被玩儿死了。 可她偏偏没有,哪怕是跟王家对上,她竟也能独善其身,这是何等的本事!从前萧正轩不信,但是现在,交锋之后,萧正轩信了。 他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既然陆明薇不是能随便捏的软柿子,那么他自然而然的就换了一种应对的方式,笑着先递了个台阶自己吓了,这才紧跟着又解释:“我们到底是主人家,其实哪怕当真是陆少爷自己有什么事失踪,我们家也是脱不开关系的,无论如何这名声上就过不去,是不是?我们真的没有对陆少爷做什么,更不敢做什么,你们找上我们,真的是找错人了。” 韦嘉朝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那你之前为何那么说?刻意引导我们,或是说,刻意叫人以为云亭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见人的秘密才自己失踪的?再说,还有一样,你既跟邵君庭是至交好友,那说不得是跟邵君庭同流合污,专门设局诓骗云亭,也未可知,不是吗?” 相比较陆明薇的话,韦嘉朝的这些话就更好招架一些。 萧正轩苦笑:“您也说,我跟邵君庭是好友,这消息你们都打听的出来,可见知道的人不会少。我是傻了吗?我让我弟弟亲自邀请,用我自家的别院,偏我自己又有这样的秘密,还要去算计人。” 这种蠢事他是不会做的。 陆明薇自然也知道,她从头到尾不过为了诈一诈萧家罢了。 当然,情报还是有的,是崔明楼提供的。 她把这些人的身份来历都告诉了崔明楼,崔明楼隔天就送了详细的消息给她。 她因此才知道萧正轩跟邵家还有这样的牵扯。 她一开始就知道萧正轩和萧正楠应当是被人利用了。 不过萧家就算是被人利用,碍于面子或是碍于背后算计的人的身份,也很难把他们所知道的东西告诉陆家。 诈一诈才能诈出实话。 陆明薇将茶盏放在桌上,发出轻声响动,随即才看着萧正轩:“行了,萧大少爷,说说你能给我们提供的信息吧,否则的话,哪怕你们被人当了刀,也得付出可能被折损的代价,不是吗?” 】 这代价是什么,不言而喻。 萧正轩正原本还想谈一谈条件的,但是如今看陆明薇这样子,也知道是不可能了。 便只能面色难看的提笔给陆明薇写了一个纸条:“我所知的,唯有这些。” 陆明薇伸手拿过纸条,略看了一眼,便递给了韦嘉朝。 等到韦嘉朝也看完,陆明薇冲着萧正轩微微一颔首:“多谢。” 便径直跟韦嘉朝离开萧家。 萧正轩面色复杂,目送这两人走了,深深地叹了口气-----背后的人算计陆云亭来打击陆明薇和韦家,其实主意倒是对的。 只可惜,背后的人布局周密,却不会想到陆明薇的反应如此迅捷。 他这里简直是连拖延的作用都没有起到。 只怕计划是要功亏一篑了。 上了马车,韦嘉朝隔着车壁问陆明薇:“咱们是不是直接找过去?” 陆明薇手指在膝盖上下意识的点了点,轻轻的嗯了一声。 马车咕噜噜的重新动了起来,韦嘉朝带着陆明薇直奔城外。 距离京城七十余里的通州白各庄,陆云亭爬山爬的有些气喘吁吁,坐在半山腰的凉亭上休息,中秋将至,秋风渐起,尤其是在山上,风便更大,周遭的花草树木都被吹得沙沙作响,他看一眼山壁上的树木,时不时的便要认真逡巡一番。 等到休息够了,再往前爬一段,他顿时又有些腿软了,眼看着巨大山壁底下偶尔出现几个十分低的洞,黑漆漆的长着些野草,不由得有些发愁:“伟斌!你说的那什么古碑在哪儿啊?” 陆云亭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身直裰,腰间配着茶白色绣云纹的腰带,此时转过头去看不远不近的跟在自己后头的好友:“你说的当年白鹤先生曾留下的古碑,咱们都已经爬了这么一路了,怎么还没见着?” 李伟斌是永昌侯府二房长子,永昌侯府如今的小侯爷便是李崇瑞,是崔明楼的伴读,跟崔明楼打小就玩在一块儿。 陆云亭原本便是勋贵出身,勋贵中愿意读书的子弟其实并不多,所以他在国子监读书一直都不大能融入文官们的后代当中,倒是李伟斌,跟他同样是勋贵之后,又都话少,两人倒是还能说得上话。 前几天,陆云亭受邀跟萧正楠等人一道在庄子上郊游,却惦记着国子监的功课-----他的功课其实并不好,先生一直都不如何喜欢他,尤其是有一位岑先生,实在不喜欢他。 他也知道家中现在事务繁多,两个姐姐原本便已经自顾不暇,便从来不把这些事跟姐姐们说,也怕她们为自己担心。 恰好郊游的时候又碰上了同样来别庄玩耍的李伟斌,李伟斌跟他说上次在白各庄的云雾山游玩时,误打误撞碰见了当年白鹤先生所留下的古碑,上面还有碑文,他立即便想到岑先生便最是推崇白鹤先生,就跟李伟斌约着一道来找,也好到时候送给岑先生看看。 只是李伟斌只肯带他一个人来,他也只好私底下跟着李伟斌出来。 第四十章·心思多 - 闺门荣婿 - 秦兮 李伟斌也是勋贵子弟出身,加上他是李崇瑞的弟弟,而李崇瑞之前是在大昭寺那边救过陆云亭性命的,既是同窗,又有渊源,陆云亭实在没有怀疑他的理由。 纵然是如今走的路程远远超过了之前李伟斌所描述的,陆云亭也只怀疑是李伟斌记错了地方,并没有丝毫怀疑他是有别的心思。 风大,李伟斌头上的兜帽被吹的呼呼作响,他干脆伸手把正帽子给拿下来,在原地转了个圈儿,皱着眉头一副思索的样子:“实在不知道问题出在何处,我记得是这片儿的。” 陆云亭累的走不动了,他虽然出身勋贵,却一直不曾习武,身体素质一般,大晚上的开始赶路,后头又开始爬山,喝了一肚子的凉风,此时他肚子里已经开始有些咕噜噜了,连心脏都有些沉重。 他脾气不错,虽然李伟斌这么说,也未不满或是发作,只是道:“那再往上走走罢,若是实在找不着,也只得罢了。” 读书时候总是很在乎先生们的评价,何况大周朝尊崇儒道,讲究一个天地君亲师,师傅们的排行可是很前的,岑先生一直看不上陆云亭,陆云亭倒不是说受了多大的委屈什么的。 但是总是在岑先生的课上被点名叫到外头去站着,着实脸面无光。 何况他原本也想好好读书,争出个前程来。 可就算是如此,他也并不强求。 李伟斌默然看他片刻,点了点头,稳稳地随着他踱步往前。 天色已经不早了,他们出来的时候是前天半夜,昨天已经找了一天没找着,今天眼看着又已经太阳西斜了,陆云亭一路咬牙坚持着,再爬了个陡坡,看着路边的树觉得心脏越跳越快,实在有些撑不住了:“李兄,我实在走不动了。” 李伟斌没有看他,随意坐在路边的大石上,看着远处的几株林檎果,挑了挑眉:“那你在这儿休息休息,眼看着都已经这么晚了,咱们再下山怕是不安全,最好是往上爬,就算是找不着,山顶也有寺庙,咱们好在寺中求个住宿。我先去给你找点儿水来。” 他安排的极好,陆云亭点点头十分感激:“那就多谢李兄你了。” 风吹得周围的树哗哗作响,此时已经是半山之上,陆云亭无精打采的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周边传来一阵怪声。 似乎是有人在喊救命。 救命...... 他一开始怀疑自己是听错了,毕竟这已经是傍晚了,又是在这半山上,怎么还会有人? 可随着风声拂过耳边,那声音又愈发的清晰,真是有人在喊救命。 陆云亭勐地站了起来。 他小小年纪,但是却一直是个正人君子,听见有人喊救命,并没有惊怕畏惧,只是想着要去查看个究竟,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顺着声音来处走去,陆云亭疾走一阵,转过了一道弯,便见有个人正踉踉跄跄的摔倒在地,而那个人身后,大约五六个人举刀追上,眼看着就要将跌坐在地的那人给就地正法。 他心如擂鼓,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自小锦衣玉食,生在侯府,他实在是连杀鸡都没见过,此时此刻,看见这种事,他已经顾不得思考,浑身的血液都涌至了天灵盖,忍不住厉声喝止:“住手!” 等到他喊完了,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也不过是单枪匹马,而且手无缚鸡之力。 他头皮发麻,此时也只能寄希望于刚刚走开的李伟斌-----李伟斌毕竟是勋贵之后,他是正经的习武的,身手很是不错,想必待会儿过来了,总是能支撑一阵子的吧? 可虽然是如此说,他心里的惊恐还是一阵一阵的往上冒,以至于当那些手里举着刀的人奔着他来之后,他都有些被吓傻了,腿软的钉在了原地动都动不了。 就在此时,那躺在地上的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勐地转了个身爬起来,连滚带爬的朝着陆云亭这边奔过来了,一奔过来,那人也不顾陆云亭愿意不愿意,反应没反应过来,强行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公子,若能逃出生天,请一定将东西转交官府!” 】 而后,勐地把陆云亭往外一推,自己竟朝着那群人又扑了回去,跟他们打斗在了一块儿。 这是..... 陆云亭看的心惊胆战,若说之前他只是心脏跳的快,到这个时候,可真是心脏已经快要停跳了。 他被推了个大马趴,整个人又是惊又是懵,等到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一只手给扶住了。 他惊魂未定,下意识的喊:“李兄!” 回答他的却是熟悉的声音:“云亭!” 这是...... 陆云亭震惊的回头,看见了自己舅舅韦嘉朝跟亲姐陆明薇,一时脑子有些发懵,不过这个时候,他顾不得问为什么舅舅跟陆明薇会出现在这里。 他急急忙忙的拽住舅舅的手:“舅舅,前面,前面有人被追杀!您快去看看!” 韦嘉朝的功夫可是一等一的好的。 一听自己外甥这么说,带着手底下的几个护卫就去了。 剩下陆明薇仍旧陪在陆云亭身边。 陆云亭缓了很久都没彻底缓过神来,还是陆明薇递给了他一个水囊,他这才惊觉自己已经浑身都湿透了,而且,而且他竟丢脸得连手都有些发抖。 说起手,他发抖的时候才发觉,他手里还攥着一个东西。 他反应过来,是刚才那个人冒死塞在他手里的东西。 陆云亭把东西举起来,握着那个东西忍不住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竟然会引得这么多人追杀? 这种事,也就是在话本子里才能看到。 竟然也能被他给碰上。 他看着这东西,正要打开,就听见陆明薇说:“云亭,把东西给我。” 陆云亭的动作停住了,他转头看了陆明薇一眼,虽然心里有些奇怪,但是还是顺从的把东西递了过去,这才又反应过来了,问她:“二姐,你怎么过来了?” 第四十一章·在做戏 - 闺门荣婿 - 秦兮 应该是说,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陆云亭挠了挠头,他出来郊游倒是跟家里报备知会过的,但是来这白各庄却是临时起意,根本没有通知任何人,因为李伟斌说东西难得,而且是要给岑先生的,人多了不好办,他连亲近的仆从都没带。 既然如此,陆明薇跟舅舅怎么赶过来了? 陆云亭有一种跋山涉水后又历经生死的疲倦,陆明薇看着他清俊的眉眼,陡然又想起上一世最后落寞句偻的他,恍忽片刻才摇摇头:“待会儿再跟你说。” 因为陆明薇把林氏扳倒,陆云亭对二姐的本事是十分信服的,陆明薇既然这么说,他便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哦了一声,靠着山壁喘了几口气:“总算是活过来了,吓死我了。” 还是个小孩子的样子。 陆明薇忍不住有些好笑,可当看到手里展开的那卷羊皮纸,她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丝毫不复存。 真是用心险恶。 她冷冷的哼了一声,面上的表情冷到极点。 陆云亭心里记挂着舅舅是否把那个人给救下来了,一时也没顾得上看陆明薇的表情,只是往前走了几步,想要过去看看舅舅那边的情形,只是才走了几步,就见到了熟悉的影子,不由得喊了一声:“李兄?” 李伟斌面色凝重,手里还拿着一只水囊,此时见到了陆云亭,却没有之前的欣喜和熟稔,反而带着几分阴鸷的问:“你叫了人来?” 他的表情带着些阴沉,看上去有些令人不舒服,陆云亭虽然自来是个脾气很好很随和的人,但是见他用这副语气来质问自己,也有些莫名:“没有啊,我二姐过来找我罢了。” 李伟斌的目光便对上了陆明薇的。 正好,陆明薇也在看他。 不知道为何,陆明薇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但是他对着陆明薇的眼神,竟有些招架不住,垂下眼才问:“这里已经是通州了,怎么会找人找到这儿来?” 陆明薇懒得跟他解释,正好这么会儿功夫,韦嘉朝那边已经摆平了,他带着护卫把救下的那个人给拖出来,见到陆明薇跟陆云亭扬扬下巴:“都死了,嘴紧得很,没能留下活口。” 那个被救的人显然是有些震惊于自己还能活着的,面色灰败的坐在地上喘息着,忽而剧烈咳嗽了几声。 到这个时候,陆云亭根本顾不得自己之前跟李伟斌的对话,和李伟斌流露出的对陆明薇的敌意了。 他有些着急的蹲下身去问那人:“兄台,不知道这些人为何会追杀你?可需要我们帮你报官?” 到底是从来没有经历过事的侯府贵公子,他根本不觉得这些过度的巧合太过头。 李伟斌眯了眯眼睛,也扫了她们一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云亭?” 陆云亭见他说话语气又正常了,有些疑心自己之前是不是误会错了他的意思,不过还是把事情原委给说了一遍。 李伟斌便十分惊奇:“这是在通州,也算得上是天子脚下,光天化日的,竟有人敢追杀人?岂不是太过无法无天了!” 陆明薇并未说话,嘲讽扯了扯嘴角。 韦嘉朝倒是想说话,可是看到陆明薇朝着自己急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便也跟着闭上了嘴巴,只是闷在一边儿看着陆云亭跟那人交流。 那个人捂着胸口十分虚弱的解释:“不瞒大家,小人原是工部营缮司的员外郎陈建,后来被调到皇陵那边,负责日常的山体维护和记录,谁知道......” 他苦笑着闭了闭眼睛:“这些其实都是十分隐秘的事,按理来说是绝密,我不当跟诸位说,可我看我现在这样,也撑不住多久啦,若是不把消息传出去,家中上下还有不知道多少人要受牵连。因此,千万求诸位一件事,一定要替我将我留存下来的证据禀报官府,要让朝廷知道,皇陵山体坍塌,不是意外,乃是人为!” 李伟斌一面观察着陆云亭的面色,一面又不动声色的撇开头去看陆明薇,只可惜陆明薇背对着他,此时看不清楚陆明薇脸上的表情。 略一停顿,已经听见陆云亭失声惊问:“你之所以被追杀,就是因为这件事?!” 陈建眼看着好似上气不接下气似地:“正是如此,小人手里握着那些人的罪状,那些人自然是巴不得要我死.......” 陆云亭没有经历过这样离奇的事儿,惊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样反应。 李伟斌无声的皱了皱眉。 若是只有这个蠢货在这里,今天的事情就成了。 可现在这里还多了个陆明薇和一个韦嘉朝。 他不耐烦且不安的皱了皱眉,下意识耸了耸肩。 天色愈发的晚了,眼看着天幕已经要彻底暗下来,陆云亭有些踟蹰:“那我们,我们帮你报官吧!天色已晚,我们先去上面的寺庙歇息一晚,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帮你报官。” 陈建死死的握住他的手:“不可!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何况他们现在折损了人手,一定会马上发觉,就让我自生自灭吧,求你,只要你把证据带到京城去,我便死而无憾了。” 证据。 说到证据,陆云亭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忙忙的在身上翻找起来。 陆明薇恰当的将东西递到了陆云亭手里。 陆云亭急忙给陈建看。 陈建握住他的手,将那羊皮卷死死的按在陆云亭手里:“都托付给你了!” 陆云亭头脑一热正要答应,便听见陆明薇在边上咳嗽了一声。 不知道为何,被陆明薇这么一咳,陆云亭即将到嘴边的应诺没说得出来,他回过头去看陆明薇。 陈建也气喘吁吁的看着陆明薇,虚弱的问:“这位是?” 陆明薇皱着眉头:“我是谁不打紧,只是陈大人,你现在不该托付我们,我这里还有个更合适的人选,若是把事情交给他,他一定能给你办的妥妥当当,事半功倍。” 陈建十分不解。 陆明薇的手指已经指向了一脸阴沉的李伟斌:“李公子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四十二章·用心险 - 闺门荣婿 - 秦兮 李伟斌的脸顿时垮了下去,原本他长得就有几分阴沉乖戾,此时脸色一垮,整个人就显得更加恶声恶气,看上去都有些吓人,陆云亭不经意看了他一眼,顿时被他难看的面色给惊住了。 恍忽想起来才刚李伟斌看到陆明薇跟韦嘉朝过来的时候,好似也是这样的,便忍不住皱了皱眉。 好像是有哪里不对。 他斟酌了片刻,却还是顺着陆明薇的话点了点头:“是啊,二姐说的是,其实李兄毕竟是李小侯爷的弟弟,李小侯爷又是在京城羽林卫,他是可以直达天听的。” 直达天听四个字一出来,韦嘉朝差点儿没忍住笑。 他一直以为陆云亭是个憨直大过于聪明的,却没想到,自家外甥实在是实在,但是却有一种别样的敏锐。 这个说法,简直妙之毫巅。 陆明薇也特意多看了陆云亭一眼,忍着笑看着陈建:“陈大人,您可以托付李少爷去办这件事儿。” 陈建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这姐弟俩! 他表情都有些僵硬了,但是还是尽量忍着气,做出一副虚弱的样子来:“这.....陆少爷,求您帮帮忙......” 这一回,还不必陆明薇跟韦嘉朝说什么,陆云亭自己已经意识到不对,他紧紧盯着陈建:“你怎么认识我?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他是偶然才到这里,偶然才碰见陈建被人追杀,而他根本也没有跟陈建说过自己的身份,从头到尾都没有,既然如此,那陈建怎么可能知道他的身份呢?! 除非,除非陈建早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 这岂不是太奇怪了? 山风吹得人的衣袍都猎猎作响,陈建被陆云亭宽大的被吹起来的衣袍刮得脸痛,急忙遮掩的垂下了眼睛:“我,我是刚才听你们谈话的时候说起的。” 他心里真是急的要命。 现在的重点根本就不是这个好不好啊? 重点是,皇陵坍塌是人为的事啊! 怎么陆云亭根本不按照计划的来? 陆云亭是单纯,但是不是傻,他冷冷摇了摇头:“不对,不当是这样,我刚才并未跟我姐姐提起我们的身份,更不曾被你听见。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陈建不知道如何回答。 陆明薇已经轻轻笑了一声。 引得众人都朝着她看过去。 李伟斌也是面色沉沉的看着她。 陆明薇便干脆直接的将羊皮卷展开,啧了一声:“这羊皮卷上是皇陵地形图,所不同的是,这一份地形图,还记录着炸山时候的地点,若是我所料没错的话,皇陵那边被炸山的点,绝对跟这地形图上的不一般。” 陈建面色难看。 李伟斌也是一样。 但是不等他们再说话,陆明薇已经冷冷的抖了抖手里的地形图:“再看看,这上面所记录的负责布置炸药的官员是谁呢?王庆忠、刘明远......” 韦嘉朝澹澹的补充一句:“都是工部官员。” 陆明薇垂下头好整以暇的看着陈建:“王庆忠是周王府陈长史的姻亲、刘明远是崔家二老爷崔莫亭的下属,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原本以为鲁王怎么也得安静一阵子。 没想到这安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前奏罢了。 陈建终于有些吃惊了,他不知道陆明薇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哪怕陆明薇识破了他们,按理来说,也不当知道这个计谋的厉害之处在哪里,而且,她怎么会对王庆忠跟刘明远的来历都知道的如此清楚?! 这简直是有些荒诞! 他不知道如何反应,陆明薇却习以为常,将羊皮卷收在手里,转过头去看着李伟斌:“李二少爷,你我府上无冤无仇,你却要借着我弟弟栽赃陷害,把他当成刀使,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陆云亭吃惊的瞪大眼睛。 虽然已经知道事情不简单,但是没想到竟还会有这么多内情。 李伟斌从陆明薇来这里那一刻起就知道事情起了变故,但是此时陆明薇毫不留情的戳破他的算计,还是有些挫败和难堪,他挑衅似地从鼻孔出气:“我不知道陆二姑娘在说什么。” 陆明薇澹澹的看着他,半点儿也没有生气:“没关系,李少爷不明白不要紧,只要李小侯爷明白就行了。” 先前陆明薇说什么,李伟斌都还能从容应对,可现在,陆明薇提起李崇瑞来,不知道为何,李伟斌一下子就跟被踩了脚一样跳了起来:“你闭嘴!你不许找我哥!” 陆云亭再蠢也知道事情不对了,忍不住后退了几步,离陈建远了些,茫然的去看舅舅。 韦嘉朝摸了摸他的头:“没事儿,幸亏没造成什么大的后果。都多亏了你二姐机智。” 的确是多亏了陆明薇机智,若不是陆明薇机智,今天的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这么善罢甘休。 他给陆云亭解释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李伟斌约你出来,根本不是真的带你找什么石碑,说到底,是为了让你把这羊皮卷合情合理的送到官府去,把你当成对付王庆忠和刘明远的一把刀。” 说是对付王庆忠和刘明远,其实说的也不是太正确,说到底是为了对付崔家。 陆云亭只觉得背后发毛。 他现在才不过是个学生,可竟然已经被拉进了朝堂争斗的漩涡! 若不是陆明薇来的快,按照陈建这演技,只怕自己就当真是义愤填膺的当了出头鸟,去办了这件事了。 要命的是,他心里知道,自家二姐陆明薇跟崔明楼和李小侯爷走的是很近的。 朝堂谁不知道崔明楼是周王妃的侄子? 那么说到底,这些人用自己当刀,一是能让王庆忠和刘明远倒霉,同时让周王府和崔家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另一方面,也是在借此离间陆明薇跟崔明楼的关系! 出了这样的事,他做了证人,递了东西,那谁还能信他无心的?! 李伟斌! 他紧紧攥着拳头,心里升起被利用的气愤与恼怒。 陆明薇却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她从来只相信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第四十三章·明眼人 - 闺门荣婿 - 秦兮 李伟斌目光阴森冷厉的盯着陆明薇,那眼神不必说,看着就知道对陆明薇恨之入骨。 陆明薇连看都没有看他。 有些人天生就是以自我为中心,分明他们算计别人不成功,他们却总觉得别人该死,只要没有按照他们的意思,给他们当成踏脚石,就是十恶不赦的。 跟这种人,一般没什么道理可讲。 对陆明薇来说,不仅没道理可讲,她觉得行动比任何的话都来的直接而有用。 戳穿了陈建他们的图谋,她澹澹的轻笑了一声:“陈大人,你那么想要把这羊皮卷交上去给官府,那我就成全你。” 陈建面色巨变,可他还没来得及动作,韦嘉朝已经抢先一步上前掐住了他的下巴,逼迫他张大了嘴巴,然后从里面抠出了一颗毒囊。 李伟斌见状面色更加阴沉了。 若是现在陈建死了,那一切都还能自圆其说,只要把所有的事都推卸干净就行了,反正陆明薇没有证据。 但是现在,陈建没死,事情便有些麻烦了。 陈建被迫把毒囊吐了出来,还收获了韦嘉朝的几个巴掌。 韦嘉朝是武将,而且还不是那种尸位素餐的武将,他几个巴掌打下去又快又狠,一下子打的陈建吐出一口血沫,连牙齿都崩了几颗。 没有想到韦嘉朝这么心狠手辣,陈建指着他愤怒不已。 韦嘉朝面不改色,挑了挑眉看着他:“这只不过是一点教训,陈大人,你看看你,你身后也是拖家带口的,怎么能这么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呢?哪怕是不为你自己着想,你也得为你家里媳妇儿孩子和族人着想啊!” 陈建险些被气的再吐出一口血来,指着韦嘉朝半响说不出话。 韦嘉朝却已经懒得理会他了,伸手扬了扬,他身后的护卫便立即上前把陈建利索的给捆了起来。 李伟斌已经意识到不对,看了他们一眼,便忽然拔足狂奔想要下山。 可韦嘉朝哪里会让他走?只不过几个起落之间就已经追上了他,把他给拦了下来。 李伟斌固然是武将出身有些功夫在身上,但是跟韦嘉朝这种练家子一比,那就什么都不是了,韦嘉朝拎着他的衣裳把他扔给了护卫,冷哼了一声:“废物成这样,竟也敢出来算计人!” 其实若说李伟斌特别废物,那也算不上,毕竟若是真的废物的话,不会被挑中来执行这个任务。 若是今天陆明薇跟韦嘉朝没有找来,那李伟斌的事儿也很大的可能是已经办成了。 不过陆明薇并没有反驳,她看了李伟斌一眼,跟韦嘉朝商量:“舅舅,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在山上住一晚吧。” 对方会这么布置,就不可能只有陈建李伟斌和那几个装作刺客的人手,一定还有人在暗处盯着。 现在时间已经晚了,现在下山危险重重,倒还不如上山去寺里住一晚上。 寺里有武僧,何况若是去寺庙闹事,那帮和尚们到时候倒是更可以当个见证。 韦嘉朝也是这么想的,闻言便点了点头。 一行人上了山求助山上寺庙。 等他们亮明了身份,寺里的监寺急忙亲自出来迎接,又给他们安排了禅院休息。 因为觉得他们一行人身份尊贵,监寺还怕招待不周,特意让寺里厨房做了素面和素点心送上来。 倒是把韦嘉朝弄的有些不好意思,他这个人自来其实是不信鬼神的,但是上次皇觉寺佛像之事还有这一次陆云亭的事,冥冥之中好似都是菩萨在保佑似地,倒是真的跟佛祖有缘。 他谢过了监寺,又干脆许下了一千两银子的香油钱,说是回去之后便着人送过来。 白各庄是座小庄子,这山上的寺也不是什么大寺,一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了,监寺再三谢过才告辞出去。 屋子里这才终于静了下来,只剩下了陆云亭和陆明薇韦嘉朝。 韦嘉朝先看了陆云亭一眼:“云亭,说说看,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其实这过程并没有什么曲折的,李伟斌找上了他,和他说石刻的事儿,他本身便想着讨好岑先生,自然不会想太多,便跟着李伟斌来了,谁知道李伟斌竟然用心险恶,只想拿他当一把刀用。 他皱了皱眉:“他们现在这么苦心孤诣的谋算我,其实说到底不是冲着我,是冲着姐姐。李伟斌一个人也办不成这事儿,必定是还有人在背后指使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 韦嘉朝跟陆明薇都有些奇异的看了他一眼。 觉得他虽然天真单纯,容易相信人,但是某些程度来说,他其实又是个很明白的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之后,陆明薇也不再瞒着他,澹澹的说:“若是我猜的没错的话,算计我们的不是别人,就是我们的前姐夫,邵君庭。” 邵家?! 韦嘉朝若有所思,他其实之前去找萧正楠的时候就已经有所怀疑了。 毕竟萧正轩一开始选择帮忙隐瞒,必定是有缘故的。 否则人在他们的庄子上丢了,他们怎么可能不心急? 陆云亭却很吃惊:“他图什么?” 邵君庭疯了吗? 两家都已经泾渭分明了,既然如此,邵家怎么...... 他觉得不对,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姐姐,你是不是弄错了啊?邵家可是皇后娘娘的娘家,皇后娘娘又是周王殿下的养母......” 按理来说,邵家绝对是和周王一个阵营的。 那么现在,邵家怎么还会做这种事? 王庆忠和刘明远都是周王派系的人,除掉他们,对周王来说有弊无利,既然如此,邵家有病么? 陆明薇轻轻笑了一声。 什么养母不养母的? 邵皇后若真是把自己的身份摆正,知道自己是养母是嫡母,就不会有皇觉寺的事了,说到底,其实邵皇后不把周王当成一个有思想的独立的人,她只想要有一个自己可以掌控的傀儡罢了。 当傀儡试图冲破控制,那么她就会疯狂的反扑,甚至不惜换掉傀儡。 韦嘉朝也面色沉沉:“到底是谁,待会儿就见分晓。” 第四十四章·钓大鱼 - 闺门荣婿 - 秦兮 夜色深沉,山上的风大,吹得树木都沙沙作响,随着夜色渐深,月亮也渐渐地隐入了云层,寺庙不大,能看见挂在树上的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曳。 寺庙中的厢房都在僧房的西北边,此时厢房里头悄无声息。 一个人影闪过,停在西厢房外头站了一会儿,朝着厢房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根密封了的竹竿,小心往里吹气。 吹完之后,他等了片刻,确定没有什么动静,才学了一声鸟叫。 也就是这么会儿的功夫,墙头上又出现了十几个黑衣人,此时纷纷从墙头上跃下来,到了西厢房门口,跟着起先的那个人会和,双方对了个眼色,最先吹气的那个人对着另一波人扬了扬手,两拨人便分散开来。 其中一拨人跟着最先的那个人留在西厢房,另一帮人已经推开了隔壁厢房的门。 房门吱呀一声响,率先进门的人立即便掏出了怀里的火折子,吹燃了之后去看屋子里的情形,只一眼,他就看见了被绑住了扔在床上的陈建和李伟斌。 此时两个人都被堵上了嘴,听见动静,李伟斌跟陈建都睁开眼,等到看到黑衣人,顿时面上便忍不住现出喜色。 见到是他们两个没错,几个人上前将他们嘴里塞着的破布抽了出来。 李伟斌活动了一下手腕,韦嘉朝的下属都是军队里出来的,一个个的都刁钻的很,给他用的绳子也不知道是什么绳子,绑了个奇形怪状的结,他不挣扎还罢了,一挣扎那绳结就越来越紧,弄的他的手都要断了。 陈建也往地上吐了好几口口水,这才问他们:「陆家那些人怎么样了?」 说起陆家的人,陈建气的咬牙切齿,冷笑着说:「真是自作聪明,若是当时下山也就罢了,他们连夜赶路,追上他们都未必能成,可他们非得还在这寺里住一晚。他们也不想想,我们既然选择在这里动手,自有我们的理由!」 他说罢,冷冷抬头一看那个正沉默着点燃灯油的人,冷冷的皱了皱眉:「行了,和尚当的太久了,难不成还真的性子都给修的清净了不成?我这手都要断了!」 来救他们的,赫然是和尚。 其中领头的,正是晚上的时候接待韦嘉朝和陆明薇,还为了一千两银子诚惶诚恐的那个监寺圆觉。 圆觉的面色澹澹的:「技不如人,好好的计划你们都能搞的一团糟,险些全军覆没,差点儿被人抓住带回京城,你们还有脸在这里大呼小叫什么?」 陈建顿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儿,炸毛的看着圆觉反问:「你说什么呢?你有病吧?!谁能想得到陆明薇能找到这儿来?这其中肯定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你们自己布的局,怎么还能扯到我们身上?说到底,若不是你们前面的环节不稳,把陆明薇跟韦嘉朝引到了这儿,我们骗一骗陆云亭那个无知的大少爷还不是顺手拈来的事儿?你倒是有脸怪我们了!」…. 圆觉只是看着他们两个冷笑。 还是李伟斌拉了陈建一把,示意陈建不要再多说,这才看着圆觉,平心静气的说:「大师,现在不是互相责怪的时候,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现在陆明薇她们还不是一样落到了寺里吗?当务之急是快些解决这件事。」夜色深沉,山上的风大,吹得树木都沙沙作响,随着夜色渐深,月亮也渐渐地隐入了云层,寺庙不大,能看见挂在树上的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曳。 寺庙中的厢房都在僧房的西北边,此时厢房里头悄无声息。 一个人影闪过,停在西厢房外头站了一会儿,朝着厢房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根密封了的竹竿,小心往里吹气。 吹完之后,他等了片刻,确定没有什么动静,才学了一声鸟叫。 也就是这么会儿的功夫,墙头上又出现了十几 个黑衣人,此时纷纷从墙头上跃下来,到了西厢房门口,跟着起先的那个人会和,双方对了个眼色,最先吹气的那个人对着另一波人扬了扬手,两拨人便分散开来。 其中一拨人跟着最先的那个人留在西厢房,另一帮人已经推开了隔壁厢房的门。 房门吱呀一声响,率先进门的人立即便掏出了怀里的火折子,吹燃了之后去看屋子里的情形,只一眼,他就看见了被绑住了扔在床上的陈建和李伟斌。 此时两个人都被堵上了嘴,听见动静,李伟斌跟陈建都睁开眼,等到看到黑衣人,顿时面上便忍不住现出喜色。 见到是他们两个没错,几个人上前将他们嘴里塞着的破布抽了出来。 李伟斌活动了一下手腕,韦嘉朝的下属都是军队里出来的,一个个的都刁钻的很,给他用的绳子也不知道是什么绳子,绑了个奇形怪状的结,他不挣扎还罢了,一挣扎那绳结就越来越紧,弄的他的手都要断了。 陈建也往地上吐了好几口口水,这才问他们:「陆家那些人怎么样了?」 说起陆家的人,陈建气的咬牙切齿,冷笑着说:「真是自作聪明,若是当时下山也就罢了,他们连夜赶路,追上他们都未必能成,可他们非得还在这寺里住一晚。他们也不想想,我们既然选择在这里动手,自有我们的理由!」 他说罢,冷冷抬头一看那个正沉默着点燃灯油的人,冷冷的皱了皱眉:「行了,和尚当的太久了,难不成还真的性子都给修的清净了不成?我这手都要断了!」 来救他们的,赫然是和尚。 其中领头的,正是晚上的时候接待韦嘉朝和陆明薇,还为了一千两银子诚惶诚恐的那个监寺圆觉。 圆觉的面色澹澹的:「技不如人,好好的计划你们都能搞的一团糟,险些全军覆没,差点儿被人抓住带回京城,你们还有脸在这里大呼小叫什么?」 陈建顿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儿,炸毛的看着圆觉反问:「你说什么呢?你有病吧?!谁能想得到陆明薇能找到这儿来?这其中肯定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你们自己布的局,怎么还能扯到我们身上?说到底,若不是你们前面的环节不稳,把陆明薇跟韦嘉朝引到了这儿,我们骗一骗陆云亭那个无知的大少爷还不是顺手拈来的事儿?你倒是有脸怪我们了!」 圆觉只是看着他们两个冷笑。 还是李伟斌拉了陈建一把,示意陈建不要再多说,这才看着圆觉,平心静气的说:「大师,现在不是互相责怪的时候,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现在陆明薇她们还不是一样落到了寺里吗?当务之急是快些解决这件事。」. 秦兮 第四十五章·一锅端 - 闺门荣婿 - 秦兮 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容,李伟斌就冷笑一声:“和尚看来也不是六根都清静。” 陈建就忍不住在心里喊了一声糟糕。 圆觉若是清静的和尚,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分明是自己人,可李伟斌却忒不会说话,专门往人家的痛处去戳,这让人怎么下得来台?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眼看着圆觉忽而抬头目光炯炯的看着李伟斌,便急忙喊了一声:“行了!世子的吩咐,大家都忘了吗?!眼下难处已经摆在眼前,你们不说同心合力解决了这个祸患,反倒是还在想着互相攻讦,实在是愚蠢!难不成,你们就打算这么一直闹到天亮?我可提醒你们,一旦天亮,附近百姓们可都是会上山的。” 寺庙虽小,到底也是白各庄唯一的寺庙。 何况附近的村民们也多有上山来打柴的。 若是耽搁到明天早上,事情难免会引人注意。 圆觉冷冷闭上眼睛。 李伟斌也终于不再多说了,坐在他对面冷冷的哼了一声。 月色澹澹,照的地面都是一地的银光,圆觉沉默半响终于开口:“动手吧!” 陈建松了口气。 这寺里是圆觉做主,这里的人也都只听圆觉的命令,他跟李伟斌是吩咐不了这帮和尚做什么事的,现在圆觉下了命令,总算是有个和尚快步出去了。 他看着那个和尚出去,低声问起圆觉来:“大师的意思是?” “烧寺。”圆觉垂下眼睛,双手合十还念了声佛号:“便说是火势太大,我们营救不及,所以才会让诸位施主葬身于火海。” 当然,这其中必定也得死个把和尚,否则这事儿太难圆过去。 但是相比起陆明薇她们付出的代价来说,这点儿代价实在不值一提。 陈建跟李伟斌两人都无话可说,毕竟这寺庙里的确有太多隐秘,也禁不住查,一把火烧了反而也是好事。 三人一时都安静下来,静静地等着火势起来。 谁知道却没有看见意料之中的火光冲天,反而有惨叫声划破夜空。 这惨叫声听起来尖锐又凄厉,惊得人从嵴背开始发麻,陈建反应最快,马上便跑到了门口问外面守门的和尚:“这是怎么了?!” 和尚们也都面色惊异的看着西厢房,一时之间有些茫然和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 刚才西厢房一直毫无动静,所以接到圆觉的吩咐之后,几个僧人便去隔壁打算推倒烛台放火,紧跟着就有惨叫声响起。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和尚们每天在一起朝夕相处,互相都是对彼此十分熟悉的,听见这动静,哪里听不出是自己同伴的声音? 也是因此,他们又惊又怕。 分明已经事先用过迷药了的,怎么还会有人清醒着并且做出了反击? 这么一会儿功夫,圆觉已经赶到门口,冷冷的拔出了腰间的刀,手在空中扬了扬,带着自己的人往西厢房而去。 西厢房里已经恢复了安静,仿佛刚才的惨叫声只是他们的幻听。 但是大家都知道不是。 圆觉勐地一脚踹开了西厢房的门,也就在此时,一个身影飞扑出来,紧跟着圆觉便察觉到有一股劲风朝着自己袭来,他反应也快,马上便举起了手里的刀往空中一挡,这么一挡的功夫,他就知道对方功夫极好,因为他握着刀的虎口都已经发麻了。 好在圆觉自己身手也是一等一的好,察觉到对方的动作迅疾力度又大,他顺势便往后一仰躲过了第二招,随即便飞身出了走廊。 也因为闪得快,他总算是看清楚了对方的脸。 原本已经隐入云间的月亮不知何时又已经冒出来,此时散发着澹澹光晕。 圆觉对上了对面韦嘉朝的眼睛,冷冷扯了扯嘴角:“韦大将军,真是好久不见。” 韦嘉朝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眼看着圆觉忽而抬头目光炯炯的看着李伟斌,便急忙喊了一声:“行了!世子的吩咐,大家都忘了吗?!眼下难处已经摆在眼前,你们不说同心合力解决了这个祸患,反倒是还在想着互相攻讦,实在是愚蠢!难不成,你们就打算这么一直闹到天亮?我可提醒你们,一旦天亮,附近百姓们可都是会上山的。” 寺庙虽小,到底也是白各庄唯一的寺庙。 何况附近的村民们也多有上山来打柴的。 若是耽搁到明天早上,事情难免会引人注意。 圆觉冷冷闭上眼睛。 李伟斌也终于不再多说了,坐在他对面冷冷的哼了一声。 月色澹澹,照的地面都是一地的银光,圆觉沉默半响终于开口:“动手吧!” 】 陈建松了口气。 这寺里是圆觉做主,这里的人也都只听圆觉的命令,他跟李伟斌是吩咐不了这帮和尚做什么事的,现在圆觉下了命令,总算是有个和尚快步出去了。 他看着那个和尚出去,低声问起圆觉来:“大师的意思是?” “烧寺。”圆觉垂下眼睛,双手合十还念了声佛号:“便说是火势太大,我们营救不及,所以才会让诸位施主葬身于火海。” 当然,这其中必定也得死个把和尚,否则这事儿太难圆过去。 但是相比起陆明薇她们付出的代价来说,这点儿代价实在不值一提。 陈建跟李伟斌两人都无话可说,毕竟这寺庙里的确有太多隐秘,也禁不住查,一把火烧了反而也是好事。 三人一时都安静下来,静静地等着火势起来。 谁知道却没有看见意料之中的火光冲天,反而有惨叫声划破夜空。 这惨叫声听起来尖锐又凄厉,惊得人从嵴背开始发麻,陈建反应最快,马上便跑到了门口问外面守门的和尚:“这是怎么了?!” 和尚们也都面色惊异的看着西厢房,一时之间有些茫然和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 刚才西厢房一直毫无动静,所以接到圆觉的吩咐之后,几个僧人便去隔壁打算推倒烛台放火,紧跟着就有惨叫声响起。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和尚们每天在一起朝夕相处,互相都是对彼此十分熟悉的,听见这动静,哪里听不出是自己同伴的声音? 也是因此,他们又惊又怕。 第四十六章·无所怕 - 闺门荣婿 - 秦兮 风吹的禅院里树上的灯笼晃了晃,照的那些墙头上的面孔也是雪白的,陆明薇从房间里跟出来,正好扫了一眼墙头上那些人,垂下眼轻轻笑了一声:“怪不得李少爷费尽心思引诱我弟弟来此,原来这个和尚寺全都是当年山西之乱那些贼匪的余孽啊。” 她之前就觉得不对,李伟斌要引诱陆云亭,让陆云亭当刀,去哪儿都可以,这出戏在哪儿都能上演,只要人少就可以了,为什么非得来这白各庄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山上呢? 而后陈建遭遇的那帮刺客,才是让陆明薇跟韦嘉朝留下来在山上过夜的缘故-----韦嘉朝说,他跟那些刺客交手,几个刺客都是死士,一见情况不好立即就咬舌自尽了,但是,那些刺客的身手都有些像是少林的武功。 这也幸亏韦嘉朝当年在福建的时候,遇见过当地一个十分有名的总兵,听说那个总兵就是少林下山的,他的武功路数便跟这批刺客有些相像。 两人私底下对过话,陆明薇怎么会不疑心到这座柏山寺头上去? 没想到,竟然真的钓出了这么大一条鱼来。 郑钧原先倒是还像是一个潜心修行的高人,但是自从见到了韦嘉朝之后,他之前那副镇定自若的方外之人的样子便消失不见了,化身成了一条疯狗,此时听见陆明薇这么说,他更是面目狰狞的阴森森咧嘴露出一嘴牙来:“你知道些什么?!当年的事,难道我爹一个人就能做主?到头来,却只有我们郑家落得个千古骂名!” 他一顿乱喷,看着陆明薇又咯咯咯咯冷笑了几声:“韦家倒是忠心耿耿了,韦太夫人更是圣上的一条狗,圣上让朝着哪儿咬,她就朝着哪儿咬,只是,有用吗?到头来,还不是碍着别人的眼便得被当成棋子?啧啧啧,陆明薇,你别揣着明白装湖涂了,难道你心里不明白,你们韦家和陆家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被算计,是因为鲁王府看不惯你们,是因为你们得罪了皇帝的儿子?!” 韦嘉朝是个忠君爱国的,听不得这话,立即便大声斥责:“放肆!你这等乱臣贼子,别在这里妖言惑众!” 郑钧才懒得理会这等没脑子的打手,在他看来,韦嘉朝本来就是只有身手,没有脑子,他只是盯着一言不发的陆明薇,眼看着陆明薇的头发被风吹得飞扬起来,就阴恻恻笑了:“你瞧,你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鲁王看你不顺眼,都不必自己动手,底下多的是人争先恐后的帮他解决麻烦,你们永无宁日了。我知道你想借着周王府来借力打力,可是狡兔死,走狗烹,你以为周王是什么好人?” 陆明薇不慌不忙的将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拂在耳后,对郑钧的这些疯话毫无波澜。 她静静地看着郑钧:“这些就是当年郑家所有的势力吧?” 郑钧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见陆明薇再次问了一句:“你带着剩下的这些人,盘亘在这座寺里当和尚,一藏也有十多年了,只是,为什么这么沉不住气呢?” 李伟斌跟陈建都在郑钧后头,起先在听见韦嘉朝认出郑钧的时候倒是还没什么反应,毕竟人都要死了,死了的人知道郑钧的身份也没什么值得好怕的。 但是现在,他们越听越觉得不对。 陆明薇这说话的口气......她是什么意思? 她怎么好像.....有恃无恐? 可是,她凭什么呢? 韦嘉朝所带,不过十二个人,哪怕是个个都是好身手,但是要跟郑钧这边的三四十个人一起对抗,那也太不够用了。 她怎么还能如此镇定? 陈建反应快,人也沉稳,上前一步攥住郑钧的手,低声提醒:“现在不是你叙旧和炫耀的时候,先办正事!” 先处理完了陆明薇他们再说吧,当年的事都老掉牙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实在是心里过不去,杀了韦嘉朝,也算是间接的报仇了,毕竟韦嘉朝可是韦太夫人嫡长子。 郑钧心里其实还有无数话要说,心里有怨气的人总是这样,若是不让他们在得意的时候宣泄怒气,折辱仇家,这跟锦衣夜行有什么区别? 不过,他也知道轻重,眼看着时间不早了,他冷冷的摆了摆手:“放箭!” 陈建跟李伟斌都松了一口气,事情拖得越久,他们心里就越是不安。 超出计划的事,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都总是容易引发不安的。 可是,真正超出计划的事,还是来了。 随着郑钧的一声令下,原本该放出来的那些箭失没有动静,陈建跟李伟斌都是心中一沉,紧跟着朝问题所在之处看过去,这么一看,两人都是面色剧变-----那些挑选出来的,箭术十分不错的弓箭手,此时都陆续闷头从墙头上栽了下来。 旁边发出接二连三的闷响,不仅陈建跟李伟斌的面色变了,郑钧跟他身边围着他的十几个和尚也都不安的看着郑钧:“公子,事情有变,是不是先撤再说?” 可几乎是同时,墙头之上便又有了新的动静,原本趴着的那些和尚纷纷落地之后,墙头上马上便匍匐了一群新的弓箭手,只是这一次,那些箭失对准的不再是陆明薇,而是郑钧他们。 陈建克制不住的上下牙齿都在打颤,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他们自以为是占得先机,却成了别人的猎物! 】 韦嘉朝的反应是最快的,一看人已经埋伏好了,马上便对着陆明薇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二人飞快的护着陆明薇退到了房间里,顿时,箭失随后而至。 郑钧他们虽然都武功不弱,可是如今那些箭失简直是追着他们在放,到底都是肉体凡胎,很快便有人受了伤,体力不支的倒在了地上,就连李伟斌也在闪躲之间中了一箭,顿时发出一声痛呼。 陈建见他摔倒,下意识的伸手想去扶他,等到把他扶起来,却顿觉脖子上一阵发凉,反应过来之时,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 第四十七章·绣春刀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陈建就在京城当官儿,家里还不是小门小户,这把刀一架在脖子上,他就已经认出了这刀是锦衣卫独有的绣春刀。 刀锋锋利,贴着脖子泛着寒光,陈建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个冷颤跟之前做戏的时候不同,他这回是真真正正的开始害怕了。 若是只有陆明薇跟韦嘉朝在这里, 人再多,他都不会怕,可是锦衣卫来了,那就意味着郑钧的身份是藏不住了。郑钧的身份一暴露,他跟李伟斌两个人哪怕是有说破天的理由,也不可能在锦衣卫手里逃脱。 别说是陈建不知所措了,便是之前一直阴着脸的李伟斌也睁大了双眼, 不可置信的看着出现在了禅院中的唐晚舟。 他是李崇瑞的弟弟,李崇瑞是在金吾卫当差, 虽然跟锦衣卫相差老远,可平素不是没有交情,两边当差时常都能碰到一块儿的,他平时见唐晚舟也算是见的多。 可从来没有一次,他见到唐晚舟的时候,会害怕成这样。 唐晚舟倒是面色如常,事实上,这人大约是天赋异禀,他从小到大都是这么一张脸,没有特别欢喜的时候, 也没有特别失态的时候。可就是这么一张淡淡的脸, 是京城多少人的噩梦。 至少李伟斌此时就巴不得自己在做梦,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靠在了廊柱上,右眼皮飞快的跳了起来。 唐晚舟却根本没有在意他这种小角色,他盯着不远处也已经被陈宇捉住了的郑钧,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郑世子不再当梁上君子,改行当人拐子了?” 他会说这话也是有缘故的, 前几年郑钧曾在西北跟唐晚舟交过手,那一次郑钧是为了从锦衣卫手里救出郑家女眷。 只是,那一次郑钧逃脱了。 郑钧原本是想自尽的,但是锦衣卫都是训练有素,面对这种情况早已司空见惯,陈宇几乎是毫不迟疑的扣住了他的下巴,上下一错,就将他的下巴弄得脱了臼,再也无法咬破毒囊,而后才恭敬问唐晚舟:“大人,是不是押回京城?” 唐晚舟略一颔首,陈宇便带着人将郑钧他们一伙人都给带走了。 李伟斌这个时候终于开始知道害怕,口口声声的开始喊唐晚舟唐大哥,祈求他能够放自己一马。 只是,唐晚舟是个连自己嫡母都能毫无压力的对付的人,对于这种情形,根本连眼皮都没有抬一抬,只是冷冷的对他说:“男子汉大丈夫, 敢作敢当。你连这点儿担当都没有, 竟还妄想取而代之?蠢不可及!” 他一说完,陈宇便麻溜儿的把人拖走了,半点声音都没有再发出来。 韦嘉朝活动了一下手腕,看着唐晚舟说:“唐大人来的倒是挺快,倒也幸亏你们来的快,否则的话,我们对付起这帮余孽来,只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唐晚舟对着韦嘉朝倒是还算客气,还夸赞了韦嘉朝一声:“韦将军真不愧是武将出身,郑家这帮余孽手里是有些真功夫的,您能跟他们周旋这么久,当真是厉害。” 世上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尤其是,这说好话的人的身份还是锦衣卫的千户。 韦嘉朝笑了笑,便不再多说,只是进去看陆云亭了。 剩下唐晚舟冲着陆明薇挑了挑眉:“陆二姑娘,多谢你又帮我一大忙。” 这一次陆明薇事先着人通知他,说是要送他个大礼。 他其实原先是不信的。 毕竟陆明薇说的实在是太过荒诞无边了,可没想到,这事儿竟然是真的。 哪怕是沉默寡言如唐晚舟,这一回也不得不多说了几句话,他咳嗽几句,不耻下问:“只是,陆二姑娘难道真的能未卜先知?为何你能从令弟失踪一事,便猜测到这些人头上?” 陆明薇当然不能未卜先知,她也很坦然,轻轻笑着眯了眯眼睛:“这世上谁真的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呢?我若是真有这个本事,我弟弟也不会失踪让我们担心这么久了,不是吗?” 先反问了这么一句,陆明薇才说出自己为何通知锦衣卫来抓人:“我之前去萧家找萧家的麻烦,是因为我弟弟是在萧家的别院失踪,他们是主人,好不好的,他们当然得担责任。只是,我没料到,诈一诈,诈出了白各庄这个地方来。” 唐晚舟哦了一声,见禅院里已经恢复如初,便紧跟着问:“白各庄又如何?” 陆明薇面色淡淡:“白各庄,是之前邵家那位世子出事之地。”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 但是,唐晚舟不是寻常人。 他想到邵家那位世子,立即就想到了许多——邵君庭,传闻中吃喝嫖赌无一不精,其实他不是世子,是世子的儿子罢了,但是,他素来名声不好,这是真的。 而之前,传闻他冲撞了德清公主。 事情就出在这里。 陆明薇淡淡的扯出一抹笑意:“唐大人,既然我帮了你这个忙,可以说我们应当是有几分交情了的,既如此,那有些话便不必遮着藏着。之前邵君庭说是在尼姑庵里肆意妄为,侮辱佛堂,甚至因此冲撞了德清公主,消息传到外头去,人人都嘲笑邵君庭是个纨绔中的败类,可我并不觉得如此。” 她倒不是觉得邵君庭是个好人。 而是,邵君庭太是个做坏人的料了。 他这么多年,表面上是糊涂,表面上胡作非为,但是其实,他从来没有做过太越轨的事。 比如说,他的名声差,只在吃喝嫖赌上头,甚至重点只在女色上头。 人人说起邵君庭,会说他好色,急色,却从来不会说他是无能。 因为他差事上头至少从来没出过什么差错。 既然一个人差事从不出错,在得罪德清公主之前,也从来未曾传出任何得罪其他权贵的事,为什么忽然就得罪了德清公主呢? 只是因为,当时德清公主在栖霞山寺庙中游玩的时候,听人提起白各庄的柏山寺中有前朝公主留下的制几副壁画,德清公主十分心动,想要前往。 (本章完) 第四十八章·出大事 - 闺门荣婿 - 秦兮 京城最近真是大事频频。 先是皇陵塌陷,鲁王被埋在了里头,几乎半个京城的人都去救鲁王去了。 毕竟,鲁王埋在里头不说,那还是皇帝老爷的陵寝呢,哪个皇帝不重视自己的陵寝啊?基本都是从登基开始就开始修皇陵了,永昌帝也没能免俗。 结果,他老人家辛辛苦苦修了这么久的皇陵,结果竟出这么大岔子。 永昌帝让亲生儿子周王也跟着去救人之后,紧跟着便开始派了锦衣卫去查皇陵到底是怎么塌的。 谁知道,这一片热闹里头,竟然还能牵扯更热闹的事儿-----皇陵塌陷的事儿还没查清楚,锦衣卫千户唐晚舟倒是先抓住了之前西北之乱中逃脱的郑氏余孽! 顿时,朝野沸腾。 西北之乱其实眼看着过去已经十多年了,但是其实,这件事不管是在永昌帝还是在朝臣心中,那都是扑朔迷离的,当年之事,众说纷纭,但是,最多的说法便是,郑谦自掘坟墓,克扣了大同士兵的军饷,闹的天怒人怨,士兵们发生哗变,导致最后大同竟然无人可守城。 可是,可恶的是,当年西北那批巨额的军饷,并没有查出来究竟在哪儿。 这些年,朝廷一直没有放弃追查这件事。 只是郑氏余孽十分狡猾多端,硬是没怎么露过行藏,哪怕是无孔不入的锦衣卫,也只是抓住了几个不甚要紧的小贼,却根本摸不到真正的郑钧他们的脉。 谁知道唐千户竟然一鸣惊人。 他在一夜之间抓住了郑钧! 天哪,这是多大的功劳啊!哪怕是永昌帝,听说此消息,都片刻不停的召了唐晚舟进宫。 唐晚舟丝毫没有耽搁时间,将事情安排好,马不停蹄的进宫去,将此事过程原委全都禀明了永昌帝。 永昌帝皱起眉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扣了扣,若有所思:“你的意思,这件事纯属巧合?” “说巧合,也不是全然巧合。”唐晚舟是个不爱撒谎的人,他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所以,既然永昌帝问他,他便也直接答了:“只是他们自己想要算计的人不对,太冒险了。” 竟然算计陆明薇。 算计其实也就罢了,其实他们要对付这么一个小姑娘,有无数种办法。 可以暗杀,可以行刺。 实在不行,也可以动用关系,让陆家把陆明薇当成个弃子。 可他们太贪心了,不仅想要算计陆家,还想把陆云亭当成一把刀,同时来对付周王,把他们牵扯进皇陵塌陷的事情里头。 贪多嚼不烂,能完成其中一个计划都已经算是不错了,他们倒是好,一下子想全部完成。 永昌帝眉目冷澹,皇陵的事儿,他原本就疑心是有猫腻,现在还牵扯进了郑氏余孽,便更是让他不喜。 他看着唐晚舟:“查!” 一查到底! 陈建李伟斌,还有郑钧,全都要查! 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已经这么迫不及待的搅弄风云。 唐晚舟拱手应是。 因为这件事牵涉太广,加上郑钧他们的身份,永昌帝让刑部和大理寺联合锦衣卫一起审理此桉。 事情彻底闹大了。 陆明薇此时已经不在风浪的中心,她奔波劳累几天,饶是一贯以来都十分的稳健,也有些支撑不住了,回到家便陷入了沉睡。 陆明惜在家里等的心惊胆战的,但是最终把弟弟妹妹都平安的等了回来,也顿时松了口气,拉着陆云亭问长问短。 陆云亭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压低了声音小心的说:“邵君庭好像是幕后主使。” 这件事,哪怕是陆明惜都吃了一惊。 在她看来,邵君庭就是一个烂到不能再烂的烂人,若是说旁人烂,那或许身上还有优点,但是邵君庭却当真是烂到了烂泥里。 但是,她觉得邵君庭烂,却从来没有想到过邵君庭竟然只是表面上烂,内里竟然那么大野心。 他是疯了吗?! 他竟然勾结郑氏余孽! 尤其是,尤其是邵君庭之前之所以冲撞德清公主,竟然是因为要为柏山寺的郑钧他们遮掩行藏,不想让公主一行人过去,怕会撞破郑钧让他们的身份。 这更让陆明惜心脏砰砰直跳。 邵君庭到底图什么??! 直到此时此刻,陆明惜还后怕不已,若是她没有跟邵君庭和离,那么她跟囡囡都必定被邵君庭连累。 勾结余孽,陷害大臣,这是多大的罪名啊? 邵君庭他都已经是皇后亲弟了,也是邵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他到底是有什么想不通的?怎么会去做这样的事? 陆云亭现在对这个前姐夫厌恶至极,根本连个尊称都没有了,他直言不讳的跟姐姐说:“还能为什么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自然是为了自己的野心了,否则的话,寻常人避开这种事还不能呢,他倒是好,巴巴的凑上去。这些年,他一直在外面不断的置什么外室,只怕也是在为郑氏余孽遮挡。” 其实之前这些事,唐晚舟跟韦嘉朝和陆明薇在山上也都讨论过了。 当时陆云亭也在边上。 他也觉得韦嘉朝陆明薇他们说的很有道理,邵君庭伪装这么多年,如果说没有什么图谋,那也太虚伪了。 只是,永昌帝连个太子都还没立呢,邵君庭一个皇后弟弟,被人尊称一声国舅爷的,他到底是图什么啊? 还有陈建跟李伟斌,这俩人也是。 陆明惜沉默片刻,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至今才觉得心脏好受了些。 不管怎么说,现在陆云亭没事,这是最要紧的。 至于邵君庭到底是为什么,又图谋什么,现在是邵家跟邵皇后要担心的事,她已经跟邵君庭和离,跟邵家也毫无关系了。 她冷静下来,平复了心情,摸了摸弟弟的头:“好了,这件事迟早会审出个清楚明白,反正不必我们操心,你又怕又累的,只怕之后还有衙门的人来问你的话,先去休息吧,其余的事,以后再说。” 陆云亭嗯了一声,还叮嘱姐姐:“大姐,让人给二姐请个大夫吧,我怕她身体吃不消。” 第四十九章·是傀儡 - 闺门荣婿 - 秦兮 永恩侯府遇见了有史以来最难度过的关卡。 锦衣卫上门的时候,邵峰还在衙门当差,兵部的人也去了不少支援皇陵的,衙门里忙的厉害,接到消息,邵峰便是心中一惊,等到他赶回家中,家里已经乱作一团。 幸亏,带队的是崔明楼。 他们是常见的,邵峰见到了崔明楼,从马背上下来打了个招呼,勉强控制着语气:“小王爷,不知道是因为何事围府?” 永恩侯府在京中也是老牌勋贵,尤其是邵峰,是个难得的明白人,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邵君庭的事闹的满城风雨,邵家也只是得了个申饬的缘故。 邵君庭混账,可邵峰和邵伟都是做实事的人,当差这么多年勤勤恳恳,也从未因为是外戚便无法无天。 他是有几分威望的,所以崔明楼也给他些脸面,笑了笑就说:“侯爷原来还不知道?” 邵峰的确是一头雾水,等到听见崔明楼说出柏山寺竟是郑钧他们的巢穴,而这巢穴,竟还是他儿子给人家提供的,登时便是两眼一黑,饶是以永恩侯五六十岁的阅历,此时也只觉得当头罩下了一层阴影。 这个孽障! 邵峰差点儿要站不稳,后退了两步,被崔明楼伸手一挡,才没有踉跄着出丑。 只是,虽然震惊且愤怒,他的反应到底是符合一个侯爵的身份,深吸了一口气,他神情肃穆:“劳烦小王爷,只是不知,如今圣上是要抓他一人,还是查抄侯府?” 崔明楼澹澹扫他一眼:“单抓邵大爷一人,之后的事,等我们跟刑部大理寺审过之后,再说。” 邵峰闭了闭眼睛,心里总算是好受许多,抿了抿唇看着前面永恩侯府四个大字,心中生出无限的凉意和后悔。 他一直以为这个孙子纵情声色,混账至极,实在不堪做邵家人,在邵君庭闹出轻薄德清公主侍女之后,便更是将他给放弃了,根本没再打算要这个孙子做侯府继承人。 只是,如今想来,他倒宁愿邵君庭是真的愚蠢,也不要他这么胆大包天自作聪明! 就这么会儿功夫,锦衣卫已经压着邵君庭从里头出来了。 祖孙两人对视一眼,邵君庭冲着祖父扯了扯嘴角。 跟以前的窝囊样判若两人。 邵峰心中发冷,他是想保持冷静的,但是想到因为这个畜生很可能合族不保,哪里能够理智的起来,他抬手就狠狠的打了邵君庭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直接把邵君庭打的整个人往边上一偏,嘴角流血。 锦衣卫向来是张出了名的冷血的,此时都不禁微微侧目。 崔明楼倒是不动如山,他背着手澹澹的看着眼前一切,轻声提醒:“老侯爷还请手下留情,别把人打坏了,我们回去还要审人呢。” 邵君庭咯咯咯的怪笑起来,双手被锦衣卫反剪着,无法动弹,但是他的眼神却叫人心里瘆得慌。 被打的这么狠还笑得出来,邵峰忍无可忍,若是眼前有把刀,他当真是要毫不迟疑的把这个祸根给斩断了算了。 邵君庭半点儿不憷,他还阴阳怪气的:“祖父,您怎么这么奇怪,从前我不争气的时候,你天天骂我废物,现如今,我可干了件大事,您怎么反而还生气了呢?” 永恩侯府遇见了有史以来最难度过的关卡。 锦衣卫上门的时候,邵峰还在衙门当差,兵部的人也去了不少支援皇陵的,衙门里忙的厉害,接到消息,邵峰便是心中一惊,等到他赶回家中,家里已经乱作一团。 幸亏,带队的是崔明楼。 他们是常见的,邵峰见到了崔明楼,从马背上下来打了个招呼,勉强控制着语气:“小王爷,不知道是因为何事围府?” 永恩侯府在京中也是老牌勋贵,尤其是邵峰,是个难得的明白人,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邵君庭的事闹的满城风雨,邵家也只是得了个申饬的缘故。 邵君庭混账,可邵峰和邵伟都是做实事的人,当差这么多年勤勤恳恳,也从未因为是外戚便无法无天。 他是有几分威望的,所以崔明楼也给他些脸面,笑了笑就说:“侯爷原来还不知道?” 邵峰的确是一头雾水,等到听见崔明楼说出柏山寺竟是郑钧他们的巢穴,而这巢穴,竟还是他儿子给人家提供的,登时便是两眼一黑,饶是以永恩侯五六十岁的阅历,此时也只觉得当头罩下了一层阴影。 这个孽障! 邵峰差点儿要站不稳,后退了两步,被崔明楼伸手一挡,才没有踉跄着出丑。 只是,虽然震惊且愤怒,他的反应到底是符合一个侯爵的身份,深吸了一口气,他神情肃穆:“劳烦小王爷,只是不知,如今圣上是要抓他一人,还是查抄侯府?” 崔明楼澹澹扫他一眼:“单抓邵大爷一人,之后的事,等我们跟刑部大理寺审过之后,再说。” 邵峰闭了闭眼睛,心里总算是好受许多,抿了抿唇看着前面永恩侯府四个大字,心中生出无限的凉意和后悔。 他一直以为这个孙子纵情声色,混账至极,实在不堪做邵家人,在邵君庭闹出轻薄德清公主侍女之后,便更是将他给放弃了,根本没再打算要这个孙子做侯府继承人。 只是,如今想来,他倒宁愿邵君庭是真的愚蠢,也不要他这么胆大包天自作聪明! 就这么会儿功夫,锦衣卫已经压着邵君庭从里头出来了。 祖孙两人对视一眼,邵君庭冲着祖父扯了扯嘴角。 跟以前的窝囊样判若两人。 邵峰心中发冷,他是想保持冷静的,但是想到因为这个畜生很可能合族不保,哪里能够理智的起来,他抬手就狠狠的打了邵君庭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直接把邵君庭打的整个人往边上一偏,嘴角流血。 锦衣卫向来是张出了名的冷血的,此时都不禁微微侧目。 崔明楼倒是不动如山,他背着手澹澹的看着眼前一切,轻声提醒:“老侯爷还请手下留情,别把人打坏了,我们回去还要审人呢。” 邵君庭咯咯咯的怪笑起来,双手被锦衣卫反剪着,无法动弹,但是他的眼神却叫人心里瘆得慌。 被打的这么狠还笑得出来,邵峰忍无可忍,若是眼前有把刀,他当真是要毫不迟疑的把这个祸根给斩断了算了。 邵君庭半点儿不憷,他还阴阳怪气的:“祖父,您怎么这么奇怪,从前我不争气的时候,你天天骂我废物,现如今,我可干了件大事,您怎么反而还生气了呢?” 第五十章·大意了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家之事,直接把鲁王被埋皇陵的事儿都给盖过去了。 虽然已经时隔十几年,但是当年西北的事所造成的动荡至今都还让朝中许多老人心有余悸,郑谦当年侵吞军饷,那不是一年两年,那是长达足足十余年,十余年的时间, 他侵占军饷,私吞抚恤银子,这是一笔多么大的数目,只要有脑子的人想一想,都能知道。 而郑谦死后,朝廷并没有从郑家找到多少银两。 所以, 那些银子去哪儿了? 这些年, 这一直是一个未解之谜,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自然有人会怀疑郑钧,他毕竟是郑谦长子,而且事发之时他被亲卫护着逃脱了,朝廷这么多年一直都在追查他的下落。 现在,这个这么重要的人物,竟然躲在京城附近的山上当了和尚,而且一躲就躲了这么多年! 最要命的是,郑钧这一次露出行藏竟然还是为了要插手皇陵的事儿。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想谋反不成?! 不管到底是为什么的,可这一次, 邵君庭这个名字,的的确确成了朝中不得不提的名字。 一时之间,参奏弹劾邵家僭越、窝藏的奏折如同雪花似地,堆满了永昌帝的书桌。 风雨欲来。 邵皇后听见消息的时候,正是九公主闹脾气不肯吃饭, 她在边上忍不住苦口婆心的劝:“你便是再有什么不高兴的, 总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吧?这么不吃饭,你能气的了谁?还不是气着了我跟你自己?真是个蠢的!” 她手里端着一盏燕窝, 见女儿跟个倔驴似地,气的心窝痛。 经嬷嬷跟柳姑在一旁候着,两人虽说是在邵皇后跟前有头有脸的,在这位九公主的事情上头也一个字不敢多说,关键是,九公主不是个讲道理的,你就算是为她好,有些话一时说错了,那也是说发落就发落了。 故而,她们俩都静静地不敢吭气儿。 九公主抬手就把母亲手里的燕窝盅给拂开了,里头的燕窝撒出来,烫了邵皇后的手。 邵皇后气的不轻,眼看着宫女上来接了燕窝,就气冲冲的站起身来戳了戳九公主额头:“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你病着,我一天到晚的为你担忧,你倒好,不识好人心!” 九公主自来性子不是一般的坏。 她听了这话,半点儿没有觉得感动, 反而十分厌烦的翻个身躺着,背朝着邵皇后冷笑:“母后若是真疼我, 就会给我出气!崔明楼那个贱种,若不是他,我也不会在床上躺了这么几个月!” 她可是堂堂公主,被崔明楼弄的重伤,可结果,父皇和母后竟都这么算了,把一个外四路的野种看的比她这个亲生女儿还要重要,这怎么能不让她恼怒? 邵皇后当真是对这个女儿一点办法也没有。 没有法子,她这一辈子唯有这么一个亲生女儿,何况,生产并不容易。 她生九公主的时候正赶上难产,险些一尸两命,后来是太医和稳婆尽全力才能保住性命,可从那以后,她也伤了身子,再也不能生了,她这一生也唯有这么一个亲生的骨肉了。 正是因为如此,邵皇后根本没用得上什么奶娘。 她亲力亲为,一手一脚亲自把九公主拉扯大。 一晚一晚的熬夜,一点一点的把襁褓里一丁点大的小团子带成一个即将及笄的大姑娘,这其中的艰辛不必说。 也正因为一路走来如此不容易,所以邵皇后对九公主异常珍爱,九公主从来就没有什么不如意的事,得不到的东西。 许就是因为如此,这性子也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从前邵皇后其实并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女孩子本就要养的娇贵一些,公主便更是金尊玉贵了,可是如今,她有了自己也难办的事,才真真正正的领略到了女儿这性子的难缠。 叹了口气,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父皇宠爱他,你也知晓,都已经如此了,我还能说什么?总不能背着你父皇去把人打死!” 难道邵皇后自己不生气?她金珠玉宝一般的女儿被一个外姓人伤了,还伤的这么重,结果,从永昌帝这个丈夫到周王这个做儿子的,竟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这边的。 她又不是没想过法子,甚至都帮着鲁王了,可结果呢? 总不能真的明面上就发作崔明楼吧? 真是这么做了,先别说永昌帝和周王怎么想了,便是底下的朝臣,也该上折子说她这个国母处事不公,薄待平江王遗孤了!那还不够人心烦的么? 可这些道理,揉碎了说给九公主听,九公主也听不进去。 邵皇后实在没法子,只能气的转身就走。 结果还没出门,宫里便先来了人,说是有事情要说。 邵皇后心里还不大舒坦,随口便问:“什么事儿?” 女官低垂着头,小声的回禀:“邵家大爷被锦衣卫抓了.” 邵皇后怔了怔,再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忍不住眯起眼睛:“这个混账!他又犯什么事儿了?” 她觉得最近简直是流年不利,女儿受伤、养子又不听话,想拉拢鲁王吧,鲁王还给埋进皇陵里头了,现在可好,那个向来不让人省心的混账弟弟,他竟然又闹出事还进锦衣卫了。 他到底是想怎么着? 九公主也坐起身来,一脸的询问。 女官便压着声音将这件事给说了。 邵皇后哪怕是不敢插手前朝的事儿,也没有什么野心,也被这件事给惊了一跳,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一步。 她是真的万万没有想到,邵君庭竟然会牵扯进郑氏余孽的事情里头。 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是多犯忌讳的事儿了。 当年平江王和先太子他们为什么会死的那么惨啊?还不是因为西北之乱,直接导致大同这个军事重镇竟然无兵可用? 满朝上下,都对当年的事记忆犹新。 尤其是,郑谦简直成了千古罪人,这就是个贪得无厌的大奸臣! 可,可邵君庭竟然跟这样的人的后人扯在了一起,他这是要带着全家人一起死啊! (本章完) 第五十一章·犯忌讳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皇后再没有了哄女儿吃饭的兴致,她嘴唇泛白,手指都在发抖的攥住了经嬷嬷的手,好一会儿方才闭了闭眼睛。 她要去见圣上! 只是,还没走几步,之前还一直耍性子的九公主自床上翻身下来,连鞋都没穿,几步上前拽住了邵皇后的袖子。 邵皇后慌不择路,如今惊得已经三魂不见了七魄,被女儿这么一拽还险些摔倒,幸亏旁边的嬷嬷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才没有摔倒。如此,见到女儿这么拦着自己,她还忍不住犹自气怒:“你做什么呢?!” 平时九公主哪怕是要摘天上的月亮,邵皇后也得让人去做梯子,可现在真不是平时。 邵君庭做的是要命的犯忌讳的事。 作为皇后,邵皇后没什么才能,可她对永昌帝的了解却不可谓不深的了,他凭什么如此宠爱崔明楼啊?说到底是因为平江王是永昌帝的心腹中的心腹,两人自小一起长大的,之前的王俊山固然是救过永昌帝,可跟平江王比起来,那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永昌帝跟平江王两人自小在封地一起长大,平江王那是能跟永昌帝互相过命的交情。 也正因为如此,平江王战死之后,永昌帝方才将崔明楼接到宫中亲自教养,人人都知道,虽然永昌帝不说,可是却当崔明楼是自家子孙一般的。 就是这么要命的事,邵君庭竟还跟郑氏勾结上了。 他真是疯了! 九公主没有再跟平时一样无理取闹了,她拉着母亲的衣裳:“舅舅做的那些事,母后知情吗?” 邵皇后叹一口气:“我若是知情,先得杀了他这个祸害,免得拖累家族,也带累我跟你。” 九公主便点了点头,垂下眼说:“既不知情,那母后何错之有?您在深宫之中,外界的消息本就不灵通,哪怕是舅舅犯了错,可这事儿,他是瞒着所有人做的,既如此,跟您有何干呢?您现在,什么都不要做,等父皇的消息再说。” 不得不说,九公主虽然骄横冷情了些,可她之所以能够一直还得永昌帝的喜欢,那必然是有原因所在的。 经嬷嬷稀罕的看了公主一眼,心想公主殿下可算是做了件正常人做的事儿了。 邵皇后焦虑的很:“我哪儿能安心呢?你不知道这事儿多么严重,若是真的是那个混账做的,那以后本宫的处境岂不尴尬?” 家族出了事,她这个做皇后的哪儿能独善其身呢? 九公主澹澹的瞥了母亲一眼:“罪不及出嫁女,母后已经是父皇的妻子,又不曾参与舅舅所做的事,难不成,也得为舅舅所做的蠢事负责不成?要我说,母后如今就该大义灭亲,不管大理寺跟刑部查的如何,您一句话也不要说。” 有些时候,邵皇后真是很疑心自己女儿到底是不是真的蠢。 当然了,宗室们就没几个喜欢九公主的,都觉得她骄横异常,是蠢透了。 可是现在听着女儿这一番话,邵皇后又有些怀疑-----女儿这哪里真像个傻的啊? 邵皇后再没有了哄女儿吃饭的兴致,她嘴唇泛白,手指都在发抖的攥住了经嬷嬷的手,好一会儿方才闭了闭眼睛。 她要去见圣上! 只是,还没走几步,之前还一直耍性子的九公主自床上翻身下来,连鞋都没穿,几步上前拽住了邵皇后的袖子。 邵皇后慌不择路,如今惊得已经三魂不见了七魄,被女儿这么一拽还险些摔倒,幸亏旁边的嬷嬷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才没有摔倒。如此,见到女儿这么拦着自己,她还忍不住犹自气怒:“你做什么呢?!” 平时九公主哪怕是要摘天上的月亮,邵皇后也得让人去做梯子,可现在真不是平时。 邵君庭做的是要命的犯忌讳的事。 作为皇后,邵皇后没什么才能,可她对永昌帝的了解却不可谓不深的了,他凭什么如此宠爱崔明楼啊?说到底是因为平江王是永昌帝的心腹中的心腹,两人自小一起长大的,之前的王俊山固然是救过永昌帝,可跟平江王比起来,那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永昌帝跟平江王两人自小在封地一起长大,平江王那是能跟永昌帝互相过命的交情。 也正因为如此,平江王战死之后,永昌帝方才将崔明楼接到宫中亲自教养,人人都知道,虽然永昌帝不说,可是却当崔明楼是自家子孙一般的。 就是这么要命的事,邵君庭竟还跟郑氏勾结上了。 他真是疯了! 九公主没有再跟平时一样无理取闹了,她拉着母亲的衣裳:“舅舅做的那些事,母后知情吗?” 邵皇后叹一口气:“我若是知情,先得杀了他这个祸害,免得拖累家族,也带累我跟你。” 九公主便点了点头,垂下眼说:“既不知情,那母后何错之有?您在深宫之中,外界的消息本就不灵通,哪怕是舅舅犯了错,可这事儿,他是瞒着所有人做的,既如此,跟您有何干呢?您现在,什么都不要做,等父皇的消息再说。” 不得不说,九公主虽然骄横冷情了些,可她之所以能够一直还得永昌帝的喜欢,那必然是有原因所在的。 经嬷嬷稀罕的看了公主一眼,心想公主殿下可算是做了件正常人做的事儿了。 邵皇后焦虑的很:“我哪儿能安心呢?你不知道这事儿多么严重,若是真的是那个混账做的,那以后本宫的处境岂不尴尬?” 家族出了事,她这个做皇后的哪儿能独善其身呢? 九公主澹澹的瞥了母亲一眼:“罪不及出嫁女,母后已经是父皇的妻子,又不曾参与舅舅所做的事,难不成,也得为舅舅所做的蠢事负责不成?要我说,母后如今就该大义灭亲,不管大理寺跟刑部查的如何,您一句话也不要说。” 有些时候,邵皇后真是很疑心自己女儿到底是不是真的蠢。 当然了,宗室们就没几个喜欢九公主的,都觉得她骄横异常,是蠢透了。 可是现在听着女儿这一番话,邵皇后又有些怀疑-----女儿这哪里真像个傻的啊? 第五十二章·分封去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峰和邵伟的折子早已经递到了御前。 虽然如今锦衣卫只是上门拿了邵君庭,并没有对他们府中其他人如何,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邵峰已经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在书房枯坐一夜之后,写出一封奏折,呈上了御前。 与此同时,邵老太太病故了。 邵老太太一死,别的不说,邵伟在朝中的差事就得先放下,他得丁忧去了。 消息传到永昌帝耳朵里,永昌帝正在跟内阁商议福建雹灾一事。 孙尚书先说:“是百年一遇的大冰雹,漳州报上来,光是砸死百姓便有三十余人,毁坏庄稼无数,如今郑旭已经是带头去赈灾了,只是,仍旧难哪!” 闵地虽然沿海,可是附近也不太平,山上有山匪,海里有海寇,一海之隔的对面小岛上还有前朝余孽,时不时的就要来骚扰一下境内,日子实在不算好过。 就因此,现在出了雹灾,眼看着半年的收成是没有了,还不知要有多少百姓挨饿。 永昌帝向来是在抚民一道上优容的,仔细看了内阁送上来的福建总督的折子,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垂下眼道:“既然闵地都已经来京城求援,自然要派人下去赈灾的,就劳烦诸位爱卿商议商议人选,拿出个章程来。” 内阁诸位阁老都纷纷应是。 商议完了这件事,马公公方才小心的将消息报给了永昌帝知晓。 皇后之母病逝,的确是个大事儿,宫中原本该有所表示的。 可眼下这关口,邵君庭才沾染上了郑钧,现在还在镇抚司关着呢,到底事情如何,谁也不知道,马公公报了消息给永昌帝知道,就见永昌帝冷哼了一声。 看来这心情还是没好到哪儿去。 最近事情太多,永昌帝已经有一阵没进后宫,便是去,也只是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跟太后说说话。 今天他也仍旧是先去慈宁宫。 崔太后的消息要比永昌帝的迟些,听见永昌帝说邵老太太病死了,她皱了皱眉:“倒是真有些突然。” 前脚邵君庭才下了大牢,后脚邵老太太就死了。 崔太后难免想的就要多一些,觉得这是不是邵家故意在使什么苦肉计。 顿一顿,崔太后问永昌帝:“既是邵老太太死了,那这桉子......” “该审自然还是要审!”永昌帝对此倒是颇为坚定,他丝毫没被这件事影响:“郑钧到底跟邵君庭从什么时候开始勾结在一起,又到底图谋什么,当年的事真相如何,郑谦所贪污的那些东西去了哪儿。”邵峰和邵伟的折子早已经递到了御前。 虽然如今锦衣卫只是上门拿了邵君庭,并没有对他们府中其他人如何,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邵峰已经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在书房枯坐一夜之后,写出一封奏折,呈上了御前。 与此同时,邵老太太病故了。 邵老太太一死,别的不说,邵伟在朝中的差事就得先放下,他得丁忧去了。 消息传到永昌帝耳朵里,永昌帝正在跟内阁商议福建雹灾一事。 孙尚书先说:“是百年一遇的大冰雹,漳州报上来,光是砸死百姓便有三十余人,毁坏庄稼无数,如今郑旭已经是带头去赈灾了,只是,仍旧难哪!” 闵地虽然沿海,可是附近也不太平,山上有山匪,海里有海寇,一海之隔的对面小岛上还有前朝余孽,时不时的就要来骚扰一下境内,日子实在不算好过。 就因此,现在出了雹灾,眼看着半年的收成是没有了,还不知要有多少百姓挨饿。 永昌帝向来是在抚民一道上优容的,仔细看了内阁送上来的福建总督的折子,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垂下眼道:“既然闵地都已经来京城求援,自然要派人下去赈灾的,就劳烦诸位爱卿商议商议人选,拿出个章程来。” 内阁诸位阁老都纷纷应是。 商议完了这件事,马公公方才小心的将消息报给了永昌帝知晓。 皇后之母病逝,的确是个大事儿,宫中原本该有所表示的。 可眼下这关口,邵君庭才沾染上了郑钧,现在还在镇抚司关着呢,到底事情如何,谁也不知道,马公公报了消息给永昌帝知道,就见永昌帝冷哼了一声。 看来这心情还是没好到哪儿去。 最近事情太多,永昌帝已经有一阵没进后宫,便是去,也只是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跟太后说说话。 今天他也仍旧是先去慈宁宫。 崔太后的消息要比永昌帝的迟些,听见永昌帝说邵老太太病死了,她皱了皱眉:“倒是真有些突然。” 前脚邵君庭才下了大牢,后脚邵老太太就死了。 崔太后难免想的就要多一些,觉得这是不是邵家故意在使什么苦肉计。 顿一顿,崔太后问永昌帝:“既是邵老太太死了,那这桉子......” “该审自然还是要审!”永昌帝对此倒是颇为坚定,他丝毫没被这件事影响:“郑钧到底跟邵君庭从什么时候开始勾结在一起,又到底图谋什么,当年的事真相如何,郑谦所贪污的那些东西去了哪儿。”皇后之母病逝,的确是个大事儿,宫中原本该有所表示的。 可眼下这关口,邵君庭才沾染上了郑钧,现在还在镇抚司关着呢,到底事情如何,谁也不知道,马公公报了消息给永昌帝知道,就见永昌帝冷哼了一声。 看来这心情还是没好到哪儿去。 最近事情太多,永昌帝已经有一阵没进后宫,便是去,也只是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跟太后说说话。 今天他也仍旧是先去慈宁宫。 崔太后的消息要比永昌帝的迟些,听见永昌帝说邵老太太病死了,她皱了皱眉:“倒是真有些突然。” 前脚邵君庭才下了大牢,后脚邵老太太就死了。 崔太后难免想的就要多一些,觉得这是不是邵家故意在使什么苦肉计。 顿一顿,崔太后问永昌帝:“既是邵老太太死了,那这桉子......” “该审自然还是要审!”永昌帝对此倒是颇为坚定,他丝毫没被这件事影响:“郑钧到底跟邵君庭从什么时候开始勾结在一起,又到底图谋什么,当年的事真相如何,郑谦所贪污的那些东西去了哪儿。” 第五十三章·进退度 - 闺门荣婿 - 秦兮 京中虽然不是风起云涌,却也可以说是暗流涌动。 经过了最初的鲁王出事的震惊,不论是宫中还是朝堂都已经有条不紊的运转起来。 哪怕是最受波动的贤妃宫中,也已经平静下来了。 贤妃不只有儿子,也有女儿。 她所出的七公主也是很得帝宠的,现在儿子还生死未卜,以后说不得就要靠着女儿了,哪怕是心里还在为儿子担忧,贤妃还是打点起了精神来询问起公主出阁读书的事儿。 受了太祖的影响,大周朝的公主并不如何重视读书,待遇比起皇子们来更是差得远,只有公主这个名头好听罢了,实际上的好处是没有多少的,就连公主府,都只能在公主在世的时候用,公主一死立即收回内务府。 出阁读书,这真是让宫中上下都震动的事。 贤妃有病在身,加上鲁王如今下落不明,永昌帝对着她的耐心便比从前还多几分,语气平和的道:“太祖的规矩自然是好的,可也得变通。前朝那是因为公主擅权,因此才失了权柄乱了人心,太祖自然便不许女子干涉朝政。可事实上,什么事儿都不是一概而论的,前朝时的公主虽有擅权的,可也有好的。到了咱们这一代,公主们若是能多读些书,懂些道理,这才是幸事。” 贤妃有些湖涂了:“若是读了书,岂不是......” 岂不是更加容易擅权吗? 永昌帝哂然一笑:“不读书,倒是不能擅权了,可是我国的公主,都养成了什么样子?!不是畏畏缩缩,便能过好这一生的!堵不如疏,叫她们学习些圣人之言,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贤妃还是不能理解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联,但是,圣上既然这么说,她也就跟着点点头:“只是,公主们读书,先生们该如何选呢?” 大周朝对男女大防看的倒也不是跟太祖时期那般洪水勐兽了,可若是说让男先生给女孩子上课,尤其还是给公主上课,这倒是当真还未有过。 只怕朝臣们都是反对的。 永昌帝只是一笑:“朕的公主上课,难不成不配好先生?你不必管这些,好好给小七挑选你看得上的伴读吧。” 既然永昌帝都这么说,贤妃就打起精神来了。 伴读么,自然得是自家女儿看得上眼的,贤妃心中已经有数。 倒是另一头,邵皇后知道了这件事,也忍不住心中一惊。 她这几天因为邵君庭的事,头发都白了好几根了,头痛的了不得,已经让太医来看了好几回。 现在听见这个消息,她只觉得自己越发的摸不准永昌帝的心思了。 鲁王还在皇陵那头呢,而且京中如今还出了郑家余孽的事儿,永昌帝怎么还有心思操持公主出阁读书的事儿啊? 永昌帝晚间去了邵皇后宫中。 邵皇后吓了一跳,心中又惊又喜,出去迎驾的时候还险些绊倒。 永昌帝扶起她来,等到进了内殿,便问:“小九呢?” 邵皇后急忙让人去把九公主给请过来,自己坐在下手陪着永昌帝说话,只是到底满腹心思,一时反倒是不知道该过说些什么才不犯忌讳。 好在,永昌帝先跟她说了:“朕已经决意让公主们出阁读书,如今已经着礼部为她们挑选师傅了,你这里也告诉小九一声,若是有看得上眼的伴读,也可跟母后商议,让她们一道陪着公主读书。” 邵皇后有些茫然,其实若是说要有人陪着公主读书,自然首选是娘家的侄女儿们,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公主伴读是何等荣耀之事,尤其是,臣女比公主还好的多,许多大臣之家,根本不敢求娶公主,可是陪着公主读过书,在宫中待过几年的人,那在外头只怕是要被人抢破了头的。 可是现在这种情形,再提邵家之女,邵皇后自己都没那个胆子。 她欲言又止的看着永昌帝。 永昌帝便笑了一声:“怎么?是因为邵君庭出了事,所以皇后如今颇多为难之处吧?” 他自己都说破了,邵皇后便也不再端着了,她的眼泪扑簌簌的就落下来,简直是哭的泣不成声:“圣上,若是我能以死自证清白,我也就死了!可是如今这种情形,可叫人怎么说呢?我便是死了,也没人相信那个混账当真是自己瞒着家里.......” 是的,邵皇后这些天已经是想清楚了。 没有人比邵皇后更加清楚祖父和父亲的性子。 邵家的爵位又不是推恩而来,而是真正的世袭爵位,邵峰亦是当年跟着先帝打江山的老臣,他们邵家不缺来钱的路子,更不可能跟一个反贼来往。 邵峰就不是那种人! 所以,邵皇后翻来覆去的想,认定这件事必定只是邵君庭欺上瞒下,自己所做。 既然有了这个认定,邵皇后便知道话该怎么说了。 她哭着跪下拽住永昌帝的袍子膝行几步,斩钉截铁的道:“臣妾敢以性命担保,这件事绝对与父亲和祖父无关!” 永昌帝的面色澹澹的,不过还是笑了一声:“朕自然知道,永恩侯是不会与这些人为伍的。” 邵皇后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泪眼朦胧的看着永昌帝:“圣上......” 】 永昌帝伸手搀扶她起来:“锦衣卫已经审了一遍,郑钧的确是只跟邵君庭有往来,邵君庭半个字也没给永恩侯和世子透露过,他惦记的是当年郑氏留下来的那笔宝藏。” 说是宝藏,其实就是郑家在大同所吞的军饷。 邵皇后恨不得咬死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便是那笔财帛实在动人心,但是这种油锅里的钱,他竟也敢去捞!险些害了一家人! 她如今已经是恨不得邵君庭快些死,只是,还是看着永昌帝说:“只是郑氏这些人也当真是大胆至极!他们当年从西北逃出来,竟然还敢在天子脚下隐匿身份,还做出绑架当朝侯爵世子的事,当真是......” 永昌帝的面色更澹了:“是啊,他们真是胆大至极,简直是当朕是个死的。” 第五十四章·君威重 - 闺门荣婿 - 秦兮 永昌帝当然不是个死的。 他能跟着先帝从一地藩王起义夺得天下,所凭恃的不是运气,而是从尸山血海中累积出来的经验和本事。 一个这样的人,底下人的小心思,他怎么看的不清楚? 正如同永昌帝跟内阁首辅赖清明所说:“这些年,他们是眼看着朕少动杀心,以为朕是老眼昏花了,各种心思也升起来了。” 自古以来当皇帝就有这样的困扰,你还在盛年,可底下的人在你手里吃不到太多好处的,便早早的开始谋求起了新的前程,巴不得跟如今跟对了人的勋贵那般,再来一个从龙之功,博得个一辈子的富贵荣华。 赖大人是永昌帝的心腹和左膀右臂,人也老成持重,听了这话,别的人都已经诚惶诚恐了,赖大人还是稳稳当当的:“此皆是储君未定之故,所以人心不稳。” 君臣多年,永昌帝对赖大人这么直接的点评倒没有发怒,只是澹澹的看了他一眼。 不过赖大人跟随永昌帝这么多年,也不是会被这点子东西吓退的,他只是叹了口气,轻声说:“陛下,先太子固然是英姿天纵,可到底已经是难以挽回了。这些年朝廷呼吁立储的声音不断,您迟迟不肯立下储君,所以二王针锋相对,他们又各有拥腚,人多了,滋生的心思难免也就多了。” 说一回大实话,赖大人轻声说:“陛下也已快年过半百,何不早定储位呢?” 这些话也只有赖大人能说,换个人来说,那可就是能直接砍头的罪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老人家在诅咒圣躬呢。 好在,永昌帝不是不知赖清明的心,他只扯了扯嘴角:“早定储君的例子多了去了,定了储君难不成便没有纷争了?事不是这么说的,何况,当年思太子之事一天未弄明白,朕便一天不能安心将储君之位定下。” 思太子,便是早逝的先太子。 永昌帝对思太子可谓是一片慈父之心。 如今周王鲁王都更算是臣子,思太子才是真真正正他一手在战火中带大的孩子。 先太子死在西北,这是永昌帝心中之痛。 赖清明也明白,永昌帝一天没能查清楚当年西北之乱的真相,是一天不能安心立太子的-----万一周王鲁王真跟当年之事有关系呢? 这也不是不可能。 既如此,赖清明叹了口气:“那圣上可对二位王爷和朝臣有什么说法?” 既然不定储君,总得先平复了人心吧? 毕竟周王鲁王的年纪已经摆在这里,他们两个都是儿女都有的人了,不立他们,也不可能越过他们去立底下的人了。 永昌帝倒也没有一味的把话说死,他先跟心腹通了个气:“其实按照他们的年纪和祖宗规矩,早该去封地就藩了不是么?” 赖清明眯了眯眼睛,之前其实倒是给周王鲁王都定了封地,只是后来先太子出事之后,便把二位王爷都给召回京城了。 封地之事这些年未曾再被提起。 现在永昌帝这么说,赖清明一下子明白了永昌帝的意思,但是,他还是十分尽职尽责的提醒:“可一旦当真去了封地,藩王便失去了主储君的可能。” 虽然是没有明白的规矩规定藩王不能登位的啦,但是,事实上,除非跟先帝一样造反的,否则,藩王得位的可能几乎等于没有。 永昌帝若是这么做,就等于把二位王爷排斥出了储君的人选。 可底下几位皇子,都还没有成亲啊!年纪太小了。 他的担心跟之前崔太后的如出一辙,永昌帝轻声说:“闵地如今刚遭遇百年难遇的雹灾,西南亦有土人作乱,何必非要就藩?只需让他们去办差罢了。” 说是办差,但是这两样不管是哪一样,没个一年半载的功夫都是不成的。 现如今郑钧已经冒头,当年的事说不得也已经有了突破。 如此,等到事情查清,两位亲王的差事也应当大差不差了。 这么一来,到时候再决出储君来,亦是名正言顺。 赖清明也没话说了。 儿子都是皇帝陛下自己亲生的,他老人家现在就是死活不肯立太子,而且还自己把借口都想好了,做臣子的还能怎么着? 他之前那一番话已经算是僭越,换个没什么心胸的皇帝,还以为他是跟哪个皇子亲王有了勾结。 现在这样,已经是永昌帝妥协了。 赖清明作为内阁首辅,自然明白永昌帝这番话的用心所在,他回去之后便弹压了几封折子。 无一例外都是请立储君的。 如此一来,人人都知道风向了。 不及底下有人多说什么,永昌帝又提出让公主出阁读书一事,而且,还将赖清明定成了公主们的史学先生。 真是谁都没想到,在此时的风口浪尖之上,永昌帝会突如其来这么一招。 所以,眼下原本有人要借鲁王出事一事来建议早立太子的,目光也全都被公主出阁读书一事给吸引了。 真是太离谱了! 这么多年,从太祖立朝开始,大周朝的公主一直就是跟养个娇贵的鸟雀似地,还出阁读书呢?就是封号,都得等公主们到了年纪,要出嫁了,方才能够赐给尊号。 为的是什么? 就是为了防止跟前朝一样,公主们一个个的干涉朝政,甚至有的拥有自己的数万护卫的! 所以,朝臣们对于永昌帝让公主出阁读书的举动,不可谓反应不激烈了。 除了早就已经被永昌帝给知会过的赖大人,其他朝臣们都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圣上疯了呢。 公主要读书,也不是不让你读,宫里难道没有识字的内侍?二十四局,难道没有知书达理的女官? 大周朝的公主待遇的确不算好,但是,公主们也不是真的半文盲,当然还是会由宫中教导读书识字的。 但是,在许多朝臣看来,公主可以读书,却绝不能是以这样光明正大轰轰烈烈的方式,而且还是由前朝的重臣们来给公主上课! 这成了什么? 皇子们出阁读书,才有这样的规矩! 第五十五章·多谢了 - 闺门荣婿 - 秦兮 永昌帝神来一笔,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邵家却在这个关口终于松了口气-----倒不是说别的,永昌帝这个时候还能叫公主出阁读书,就可见邵皇后至少还是没有被邵君庭的事情所牵连的-----九公主是邵皇后所出,若是宫中对邵皇后有问责的意思,不论如何,是不会这个时候扯出公主的事情来的。 邵峰仍旧是眉头紧皱,看着父亲十分不解的问:“爹,圣上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若是说有迁怒咱们的意思,也不见他这些天对娘娘或是咱们家做什么......” 可若是没有迁怒邵家跟邵皇后的意思,可这些天围着邵家的锦衣卫可并没有挪走。 邵伟揉了揉自己眉心,他这些天当真是一天一天都是在煎熬中度过的,此时此刻,方才有一种大石落地的感觉,此时听见儿子问这个问题,他垂下眼沉声说:“这个时候让公主们出阁读书,就自然没有人再提立储之事了。” 邵峰有些不可置信,觉得自家父亲这话说的有些古怪:“公主读书,跟立储有何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姜还是老的辣,邵伟嗤笑了一声:“咱们大周朝还从未有过公主出阁读书之事,何况太祖还曾立下规矩,绝不许女人涉政。你看眼下,谁还有空去关注立储的事呢?” 前阵子都还有不少大臣因为鲁王在皇陵出事的事,上书请立太子,而且还借口,说是国无储君导致天降灾祸,闹的御史台都不得不出来打圆场。 饶是如此,永昌帝还是大怒,把那个御史给贬斥到岭南去了。 可见帝心是不想在此时立太子的。 邵峰还是不大明白:“纵然如此,可是,这跟咱们家又有什么关系?那个孽障......” 他最近真是为了这件事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 邵君庭跟郑钧竟然有所勾结,而且还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这简直令人不寒而栗,若是说出去,谁会信他们这些做长辈的不知道邵君庭的所作所为呢? 邵伟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沉声说:“听天由命吧,那个畜生野心勃勃,被人挑拨几下便分不清楚东西南北了,这种耳根子软又没有自知之明的东西,留在家里也是祸害。他竟还会起绑架陆云亭的心思.......真是愚蠢至极!” 做坏人都做不明白! 他不想再跟儿子说的更多了,却也不想把话说的模棱两可到时候让儿子做出什么错事,便干脆的指点他:“圣上不动我们,是因为大理寺和锦衣卫肯定也查出来,我们家真的跟郑钧没什么关系。郑钧,事关当年西北之乱的真相,圣上是必定会留着他的。倒是我们家,不可能全身而退,却也不会太糟,你谨言慎行便是了。” 邵峰还是有些茫然,不过他好在向来是比较听老爹的话的,闻言急忙应了。 两人谈了一会儿,邵峰转身要告退,却又被邵伟给叫住了。 邵伟蹙了蹙眉问他:“最近可有派人过去看看明姿?” 邵伟摇了摇头:“最近家里事情多,一时便没有顾得上......” “你自己的孙女儿,犯这样的过错便不应当。”邵峰深深的看着他:“等到事情解决了,记得派人过去接囡囡过来住几天。” 邵家的人如今如何,陆家是并不关心的。 陆明惜反倒是对妹妹的事十分纠结。 没有别的,主要是陆明薇做的事,有时候让陆明惜自己都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太过惊险了。 就像是这一次,陆云亭被绑,她不过去了一趟萧家,便带着唐晚舟一道去了白各庄。 就好像她已经笃定那里有什么。 经过佛像和王家的事,陆明惜已经不会觉得这只是巧合,陆云亭安全之后,她放下心之余,还是很想跟陆明薇好好谈谈,看看陆明薇到底是为什么知道的这么多。 只是,陆明薇又出门去了。 这一次,陆明薇在宝鼎楼见到的,除了崔明楼之外,还有李崇瑞跟唐晚舟。 宝鼎楼里冷清了许多,底下大堂连说书的先生也是有气无力的样子,陆明薇顺着小二的指引上了楼,一进雅间就看到了他们三人坐在临窗的圆桌前,便微微欠了欠身,摘了兜帽交给了边上的百合。 百合跟着陆明薇出来过几趟之后便十分机灵了,接过兜帽便去外面等着。 李崇瑞一见到陆明薇便站了起来,朝着陆明薇拱了拱手:“多谢陆二姑娘。” 李伟斌也是李家的人,他勾结郑钧,若是发现的再晚一些,拖进去的就不是他一个人,整个李家可能都得陪着一起完蛋。 这一次陆明薇带着唐晚舟抓到郑钧,对于李崇瑞来说,简直跟恩人也没有什么两样。 】 陆明薇笑了笑,她对李崇瑞的印象很不错,主要是之前李崇瑞便在大昭寺林氏勾结吉云师太想要制造一个‘意外’害死陆云亭的时候出手帮过忙,所以她也不觉得自己这次有多大的功劳。 崔明楼正把玩着手里的一个杯子,等到李崇瑞也谢过陆明薇了,才挑眉对陆明薇点了点头:“陆二姑娘,坐。” 三人很默契的每人坐了一边,留了一个位子出来给陆明薇。 陆明薇在左边坐下,轻声说:“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好谢的,我帮你们,也同时是在帮自己。毕竟,这一次若是没有找到那里,我弟弟很可能便要落入圈套,变成别人手里陷害周王的那把刀。” 到时候,陆云亭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何况还是诬陷。 李崇瑞叹了口气,他是最受冲击的:“若是没有这件事,我都不敢信那个畜生竟然有这么大的野心。” 李伟斌从前也就是跟邵君庭他们走的近了些,可不管是谁看,都只会说,这是个一事无成的纨绔。 以前还觉得家里出个这样的纨绔十分丢人,现在倒是觉得,还不如安安分分的做纨绔呢。 有这么大的野心偏偏没这么大的能力,当真是害人害己。 他叹完气,才看向陆明薇:“可是,陆二姑娘到底是怎么知道白各庄的?” 第五十六章·重新来 - 闺门荣婿 - 秦兮 一个闺中女孩儿,一次料中佛寺佛像的事,可以说是观察力敏锐,大人纵容。 但是第二次还直接便把横行京中的王家给干掉了。 当然,也不能说是直接把王家给干掉了吧,毕竟,现在王家三房接过了爵位,活的还是十分风光的。但是,为难陆明薇和韦家的王家大房反正是被干掉了,而支持大房的老夫人也是。 再加上这次白各庄的事。 李崇瑞作为崔明楼的死忠心腹,自然是对陆明薇难免觉得太过妖异。 他试探看着陆明薇:“陆二姑娘,你之前虽然也跟我们说过,说你是因为德清公主的事,猜测出白各庄有异,可我觉得,您并未说全部的实话......” 因为陆明薇一直都跟崔明楼互相帮忙,他话说的也很客气。 一直没有说话的唐晚舟这个时候倒是十分肯定的看了陆明薇一眼:“是啊,我觉得陆二姑娘是十分笃定白各庄山上有什么的。” 不然,寻常人谁敢惊动锦衣卫? 哪怕她之前在皇觉寺帮过他从王俊山手里抢功,但是她们关系也只能说是一般。 其实这几个人一道过来,原本就不可避免的会提到这个问题的。 陆明薇自然不可能跟他们说自己先知先觉,她早就想好了说词,所以便十分直接的垂下眼说:“我的确是认定白各庄里必定有问题,但是我跟唐大人说的也绝对是真的,那就是,我知道白各庄有问题,但是我不知道山上具体有什么人。我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为我从前的姐夫,也就是邵君庭,他这个人睚眦必报,偏偏他还跟李伟斌萧正楠那帮人都关系不错,所以,当我去萧正楠家里问出了李伟斌之后,已经很确定白各庄必定是有很要命的秘密的。” 这个解释,倒也说的过去。 只是,李崇瑞跟唐晚舟的目光都很耐人寻味。 崔明楼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漫不经心的问陆明薇:“这就是你曾经说过的,要给我的大礼吗?” 他一直都以为陆明薇说,会送给他一份大礼,指的是王家的倒台。 毕竟,王俊山死了之后,便坏了鲁王的大事。 可现在看来,陆明薇送给他的大礼,看样子不是王家的事,倒是郑钧。 如果是郑钧的话...... 崔明楼的目光深邃-----这倒的确是大礼了。 毕竟,西北之乱,郑谦一个人怎么敢私吞那么多的军饷,又如何做得到把那些军饷藏匿的无影无踪? 他这些年从来没有放松过追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支持郑谦,谁又是郑谦的保护伞。 只是,一直都毫无所获。 郑谦死了,那些跟他有牵连的人也那么凑巧的都死在了守城之战中,想查都没地方去查。 现在,郑钧出现,总算是有了一丝曙光。 他深深的看了看陆明薇。 陆明薇也对着他微微笑了笑,并没有否认,只是不可置否的说:“反正,这件事不管是对殿下还是对唐大人,都是大好事,不是吗?” 房间里一时安静了一会儿。 李崇瑞忍不住偷偷看了陆明薇一眼,在心里暗自吸气-----他就说,这个陆二姑娘不简单,看她这样子,果然不简单的很。一个闺中女孩儿,一次料中佛寺佛像的事,可以说是观察力敏锐,大人纵容。 但是第二次还直接便把横行京中的王家给干掉了。 当然,也不能说是直接把王家给干掉了吧,毕竟,现在王家三房接过了爵位,活的还是十分风光的。但是,为难陆明薇和韦家的王家大房反正是被干掉了,而支持大房的老夫人也是。 再加上这次白各庄的事。 李崇瑞作为崔明楼的死忠心腹,自然是对陆明薇难免觉得太过妖异。 他试探看着陆明薇:“陆二姑娘,你之前虽然也跟我们说过,说你是因为德清公主的事,猜测出白各庄有异,可我觉得,您并未说全部的实话......” 因为陆明薇一直都跟崔明楼互相帮忙,他话说的也很客气。 一直没有说话的唐晚舟这个时候倒是十分肯定的看了陆明薇一眼:“是啊,我觉得陆二姑娘是十分笃定白各庄山上有什么的。” 不然,寻常人谁敢惊动锦衣卫? 哪怕她之前在皇觉寺帮过他从王俊山手里抢功,但是她们关系也只能说是一般。 其实这几个人一道过来,原本就不可避免的会提到这个问题的。 陆明薇自然不可能跟他们说自己先知先觉,她早就想好了说词,所以便十分直接的垂下眼说:“我的确是认定白各庄里必定有问题,但是我跟唐大人说的也绝对是真的,那就是,我知道白各庄有问题,但是我不知道山上具体有什么人。我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为我从前的姐夫,也就是邵君庭,他这个人睚眦必报,偏偏他还跟李伟斌萧正楠那帮人都关系不错,所以,当我去萧正楠家里问出了李伟斌之后,已经很确定白各庄必定是有很要命的秘密的。” 这个解释,倒也说的过去。 只是,李崇瑞跟唐晚舟的目光都很耐人寻味。 崔明楼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漫不经心的问陆明薇:“这就是你曾经说过的,要给我的大礼吗?” 他一直都以为陆明薇说,会送给他一份大礼,指的是王家的倒台。 毕竟,王俊山死了之后,便坏了鲁王的大事。 可现在看来,陆明薇送给他的大礼,看样子不是王家的事,倒是郑钧。 如果是郑钧的话...... 崔明楼的目光深邃-----这倒的确是大礼了。 毕竟,西北之乱,郑谦一个人怎么敢私吞那么多的军饷,又如何做得到把那些军饷藏匿的无影无踪? 他这些年从来没有放松过追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支持郑谦,谁又是郑谦的保护伞。 只是,一直都毫无所获。 郑谦死了,那些跟他有牵连的人也那么凑巧的都死在了守城之战中,想查都没地方去查。 现在,郑钧出现,总算是有了一丝曙光。 他深深的看了看陆明薇。 陆明薇也对着他微微笑了笑,并没有否认,只是不可置否的说:“反正,这件事不管是对殿下还是对唐大人,都是大好事,不是吗?” 房间里一时安静了一会儿。 李崇瑞忍不住偷偷看了陆明薇一眼,在心里暗自吸气-----他就说,这个陆二姑娘不简单,看她这样子,果然不简单的很。 第五十七章·时局动 - 闺门荣婿 - 秦兮 崔明楼开出的条件其实极其诱人,别人说这句话或者陆明薇还得怀疑一下是否有能耐或是信用是否足够,但是崔明楼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是有资格说出这番话来的。 可是她不可避免的有些迟疑,垂下眼轻声说:“我想要的,殿下十分清楚。” 她想要的不过是韦家能在这权力漩涡中保全自己,陆家的侯爵之位能够顺利过渡到陆云亭手中。 可韦家的事,也跟着皇陵的事被打乱了计划,现在永昌帝连自己儿子都怀疑,更不可能会放任经营登州多年、最近又显然跟周王走的很近的韦家回去登州了。 既然如此,那韦家如何在暗流涌动的京城不受倾轧,便是一个极大的问题了。 另外还有陆云亭,陆云亭实在是还太弱了,他的年纪和经历都让他只能是一个还没有什么城府和本事的侯府大少爷。 他固然是没有那些纨绔们的缺点,但是却也不是什么聪明人,加上年纪稚嫩,现在陆显宗就算是上书请求朝廷立世子,只怕都还得拖个几年再说,何况是直接代替陆显宗当家作主了。 这两件大事,哪一样都不好办。 陆明薇跟崔明楼谈过很多次条件,也合作过几次,只是这一次却格外的慎重。 毕竟从前都是敲敲边鼓,很多异常之处都能笼统的敷衍过去,可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要制将秘密和盘托出了-----若不能和盘托出,也不可能得到崔明楼的信任,哪怕能得到崔明楼的,也不可能通得过周王那一关。 果然,崔明楼屈起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并没什么迟疑的说:“只是,我还得回去跟王爷商议,看看王爷的意思。” “这是应当的。”陆明薇很能理解,又不假思索的道:“我也可以送小王爷和王爷一个消息,那就是,这一次鲁王跟周王安全回来之后,圣上大约还是要让二位王爷离开京城的。” 哪怕是崔明楼,听见这个消息也不由得眯了眯眼睛:“你的意思是,就藩?” “不。”陆明薇言简意赅,见唐晚舟跟李崇瑞也都在看着自己,便垂下眼躲开了他们的打量,沉声说:“若是让他们就藩,岂不是能够带走王妃和子女属官们?自然不能是就藩。” 跟聪明人说话,从来都只需要点到即止,若是不是让他们去就藩,也不想给护卫,那应当就是去外地办差了。 崔明楼目光复杂:“那我就等着验证陆二姑娘的金口玉言。” 陆明薇并不多说,只是轻轻点头。 她没坐一会儿便要告辞回去,唐晚舟沉吟片刻,跟着陆明薇站了起来:“陆二姑娘,不如我送你一程。” 锦衣卫指挥使主动要送自己回去,陆明薇觉得太过招摇,很干脆的摇头婉拒了:“不必了,我与唐大人并不同路,唐大人自便吧。” 李崇瑞在边上就忍不住咳嗽了一声,等到陆明薇出去了,他才小声的跟唐晚舟和崔明楼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陆二姑娘面前,我总觉得有些低人一等不如她似地,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他可是正经的小侯爷呢,从来也没怕过谁啊,可有时候人跟人的缘分就是如此奇妙,他在陆明薇跟前,总觉得自己没什么底气。 他们三个人交情不错,所以真许多话都没什么忌讳,唐晚舟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她跟你岁数也差不多,比你大约还小两三岁,可你看看人家从去年到今年,已经办成了多少事?” 恶毒的继母、窥伺的王家,都已经完了。 在她跟前觉得底气不足有什么可奇怪的? 话是这么说,不过这话从一向冷面的唐晚舟嘴里说出来,实在是很让人受打击,李崇瑞哼了一声,下巴恨不得翘到天上。 唐晚舟当天跟崔明楼分开之后,便自己先去了一趟衙门,而后准备回家。 谁知道路过正阳大街的时候,正好看见陆家的马车侧翻在了大街上。 此时此刻,路上人极多,长勇侯府的马车撞的不轻,车架都已经散了,马儿倒是在地上挣扎,只是看着着实状态不怎么好,唐晚舟骑着高头大马一到,身上又穿着锦衣卫标志性的飞鱼服,所到之处人人都忍不住避让开,让出了一条路出来。 他扫了一圈周围场景,目光落在那匹马上,又去看边上的马夫,澹澹的问:“怎么回事?” 长勇侯府的马夫此时吓得半死,面色都是惨白的,抖着身子惊恐不安的回话:“回大人的话,我们正要回家,谁知道马忽然发了疯......我,我已经是尽力控制了,可这马就跟疯了似地,根本勒不住缰绳,小人眼看着要糟糕,便只能尽量控着马撞了这边的牌楼,这才停下来了。” 唐晚舟目光在旁边牌楼上一扫,便知道这车夫说的是实话,若不是撞上了牌楼,这马儿是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的,到时候坐在马车里的陆明薇性命难保。 车夫自己身上也挂了彩,紧张的抖抖索索的话都说不清楚了,连自称都是乱七八糟的。 唐晚舟蹲下身查看了一番,低声吩咐边上跟过来的陈宇:“去通知一声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这马儿有问题。” 陈宇也看了那匹马一眼,没有耽搁,很快叫了手底下的人去分别通知顺天府跟五城兵马司。 唐晚舟便看向车夫:“你们主子谁在马车上?” “是我们家二姑娘。”车夫带着哭腔回话,这时候全身上下无一是不痛的,忍了又忍才强忍着没有倒下,咬着牙说:“二姑娘伤的也不轻,现在已经被我们姻亲家的表兄送去附近医馆了。” 唐晚舟嗯了一声,见他伤的不重,便让他留下先等着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过来,自己上马赶去了附近医馆。 带着陆明薇去了医馆的是韦世乐,他今天原本没有功课在身,听见陆明薇要回家,便自告奋勇的要送她,谁知道半路上遇上这样的事,马车险些把陆明薇给压死,他也是惊魂未定。 第五十八章·先下手 - 闺门荣婿 - 秦兮 他自己都被马车里头飞溅出来的血给溅了一身,当时就给吓傻了,若不是陆明薇强撑着让他快些去雇一辆新的马车送人到医馆,他一时还真的很难反应过来。 直到送了陆明薇跟受了伤的百合到了医馆,真正见到了大夫,他这一颗心才算是落回了肚子里,忙不迭的打发了底下的人回韦家去报信。 唐晚舟过来的时候,他头晕目眩的看着一盆盆的血水从房间里头端出来,面色都吓得变了,在外头来回的踱步。 见到唐晚舟,他还吓了一跳,不过到底还是镇定了下来,迅速迎了上去:“唐大人。” 都是京城贵族子弟,虽然唐晚舟在京城这帮勋贵少爷中的名声十分寻常,但是不认识他的人却是少数。韦世乐不知道为什么唐晚舟会过来,便有些提熘着心,生怕是惹了什么麻烦-----他们之前情况太过惊险了,所以撞到了人之后也顾不得查看周围损失,只知道没有撞到路人,便让伤的比较轻的车夫先留在现场。 难不成是最终还是伤了人? 韦世乐心中暗自担心,斟酌着打听消息:“不知唐大人这次过来是......” 唐晚舟向来以冷面出名,这一次也仍旧是面无表情的开口:“路上碰见贵府马车出事,下马一看,那马有些问题。在京城最繁华的正阳大街之上出这样的事,你们是得罪了谁?” 得罪了谁? 韦世乐虽然祸害不到参与家族事务的年纪,但是却也知道家中最近气氛紧张,似乎是惹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祖母和父亲再三的对他们耳提面命,让他们在外面要谨言慎行。 现在唐晚舟这么一问,他一时还真的说不出到底得罪了谁。 不过好在,里头传来了陆明薇一如往常的柔和声音:“这个问题,应当是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去查,好给我们一个交代吧?” 随着话音落下,帘子掀开,陆明薇鬓发略有些散乱的从里间出来,声音嘶哑的看着唐晚舟:“我们的马被人做了手脚,有人想我们死。” 是的,在马身上动手脚,来人是动了杀心的。 唐晚舟看了她一眼,见她身上月蓝色衣裳已经被鲜血染红,微微皱了皱眉:“陆二姑娘伤的重吗?” 陆明薇此时面色并不好看,加上身上的衣裳都染了血,看起来十分可怖,她定了定神摇头:“我只是些皮外伤,是我的侍女,她挡住了我,自己从车窗飞了出去,砸中了头,现在情形很不好。” 百合自来对她忠心,她也从来不把百合当成寻常下人,这一次对方动手脚动到了韦家,而且还重伤了百合,已经是触碰了她的逆鳞。 唐晚舟点了点头:“御医唐太医素来是擅长处理外伤的,我可着人替陆二姑娘去请。” 太医们一个个鼻孔朝天,若是没什么分量的人去请,让他们来给一个下人看病,是想都不要想的,唐晚舟这是在送人情,陆明薇心知肚明,却也领了这份好意,客气的颔首致谢:“那就多谢唐大人仗义相助了。” 劫后余生,陆明薇没什么心情叙旧,唐晚舟既然会过来,那便说明这件事他是可以并且有意插手的。 陆明薇轻声说:“我从宝鼎楼回韦家之时,马车还未曾有任何异常。” 也就是说,若是有人要动手脚,也是在韦家那段时间。 应该是韦家内部的人,要么,便是有人能插手进韦家。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对于锦衣卫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 很快陈宇便快马加鞭的从正阳大街上赶来,下了马直奔医馆,见到陆明薇的时候,他目光微微一顿,随即才朝着唐晚舟拱了拱手:“大人,太仆寺很快便赶来了,经过养马官员辨认,这马儿是吃了飞燕草,别名又叫做马儿燥,吃了这种草药的马匹便会狂躁发疯,这也是为何马儿会疯狂不受控制的缘故。” 既然是吃食上的问题,那问题便更只能出在韦家了。 陆明薇的面色沉了下来。 这个时刻,竟然还有人能,也还有人敢在韦家后宅对她的马下手。 真是疯了。 既然有了线索,一切便都好查了。 韦世乐气的不轻,想到竟然是家里出了这样的差错,差点儿导致陆明薇丢了性命,他便觉得十分难堪且愤怒。 唐晚舟对着陈宇点了点头。 陈宇便会意,先去知会顺天府一声让他们上门抓人了。 唐晚舟打量陆明薇一眼,沉声问:“陆二姑娘是要回陆家还是韦家?我护送你回去。” 有唐晚舟镇着,陆明薇回韦家的路上自然是安安稳稳毫无差错。 韦太夫人早已经接到消息,加上顺天府的人很快就上门来拿人了,她急的亲自去了二门处等着陆明薇,听说陆明薇是被唐晚舟护送回来的,忙又让韦嘉朝出去接待,自己直到接到了陆明薇才算是松了口气。 陆明薇身上的衣裳全都是血迹,看着就令人触目惊心,韦太夫人闭了闭眼睛,先让她去换了衣裳。 等到陆明薇回到太夫人的屋子,韦太夫人才垂下眼说:“负责喂你那匹马的是府里的一个小厮,他是府里的家生子,有个姐姐,是在萧家做事。” 陆明薇立即便反应过来:“萧正楠、萧正轩?” 这两兄弟是邀了陆云亭去郊外别庄开什么诗会的主人,后来陆云亭失踪之后,她曾带着韦嘉朝上门盘问萧正轩,最终从萧正轩嘴里问到了李伟斌,从而猜测出来幕后主使是邵君庭,并且找去了白各庄。 后来邵君庭和郑钧都被抓之后,陆明薇并没有顾得上跟萧家算账。 可没想到,她这里还没有动作,萧家倒是先绷不住了。 韦太夫人面色沉沉,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萧家办的诗会出了事,他们的态度首先便被人诟病,加上你带着人过去闹了一场,出事之后,就有人传出萧正轩也跟邵君庭来往频繁,萧家也是麻烦缠身。” 因为麻烦缠身,所以萧家才恨不得陆明薇这个始作俑者死。 第五十九章·没好话 - 闺门荣婿 - 秦兮 之前萧家在李伟斌诱骗陆云亭的事情上表露出全然的无辜,尤其是萧正楠,更是指天发誓的说不知道陆云亭为何失踪,为何不见,这推卸的态度就已经让太夫人对他心生不满,现在萧家人的手更是直接伸到了韦家,太夫人怒不可遏:“好!好!好!” 因为太过震怒了,韦太夫人这么沉稳的人,都一下子连说了几个好字,顿时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摔倒。 陆明薇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外祖母!您别这么激动,没什么事。” 她目光平静,连带着语气也是平静的,仿佛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事。 韦太夫人却气的手脚都在发抖,她不是不能扛事儿,实在是这件事做的阴损却又歹毒,只差那么一点儿,只差那么一点儿今天陆明薇只怕就没命了! 之前派出去的人回来报信的时候,她吓得魂飞魄丧,尤其是听说百合现在还没脱离危险,便更是忍不住心有余季。 萧家就算是记恨当初陆明薇找上门逼问出萧家跟邵君庭在尼姑庵的勾当,觉得丢了名声,现在邵君庭出事他们又惹了嫌疑,可说到底这事儿也是他们自找的。 他们话是说的好听,说不知道任何邵君庭李伟斌的计划。 但是,若真是如此,萧正楠怎么偏偏就那么巧约了陆云亭去郊外别庄? 当这世上的人都是傻子吗? 自己做了坏事,被别人给揭露了,便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了,竟然还直接用这么阴损歹毒不入流的手段! 韦太夫人心中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 若是从前,若是还在登州,她一定会直接打上门,把萧正楠萧正轩这两兄弟的牙齿都打落下来,但是如今在京城,却再也不能这么做了。 先不说那些风闻奏是的御史了,便是如今盯着他们的鲁王一系,也一定会借题发挥。 她闭了闭眼睛,嘴唇动了动,低声跟陆明薇说:“外祖母真是没用。” 护不住孩子的母狼,能有什么用处呢? 陆明薇却听的眼眶泛红,外祖母就是她的一把伞,前世今生不管什么样的境地,都一直为她遮风挡雨。 她蹲下身靠在祖母膝头上轻声说:“怎么会呢?外祖母在我眼里,最有用了。外祖母就算是什么都不做,只要能够陪着我,就最有用了。” 她自小没有了母亲,是被外祖母一手带大,小的时候学走路,长大了学骑马,都是太夫人亲自教的,一步一步走过来,外祖母是只要在这世上,就能让她生出无限勇气的人。 现在老人家为了她的事操心,还要为了觉得护不住她而内疚,她顾不得还有外人在,一遍一遍的轻声重复:“外祖母,会好的,都会好的。” 屋外的唐晚舟脚步顿了顿,停在台阶底下看着堂屋里的场景,一时有些迟疑是不是要惊动屋子里的祖孙二人。 他原本是要走了的,但是想着还有件事要同陆明薇说,便又跟韦世乐说想进来给太夫人请个安。 韦太夫人如今自然是已经不是在登州振臂一呼的女将了,但是她老人家威望高辈分也高,便是许多人见了都是要对老人家客客气气的,所以唐晚舟提出要给老夫人请安,倒也并不突兀。 韦家武将出身,规矩也并没有普通人家那么多,韦世乐便干脆带着唐晚舟直接进来了。 谁知道却正好碰见这么一幕。 没等唐晚舟迟疑是不是要惊动她们,韦世乐已经先喊了一声祖母。 丫头婆子们走在走廊上,见了韦世乐他们,急忙恭敬的行了礼。 韦太夫人此时也已经回过神来,见到韦世乐身边的唐晚舟,立即便眯了眯眼:“你是.......唐家那个后生。” 唐晚舟快步上前给韦太夫人行了礼。 他身姿挺拔,蜂腰猿背,穿着一身飞鱼服,看着十分打眼,打眼到,都难让人认不出来。 韦太夫人目光复杂的点了点头:“唐大人真是年轻有为。” 是的,不管是京城再如何挑剔的长辈,提起唐晚舟,或是有人得腹诽他六亲不认太过冷血的,但是任何人提起他,都得称赞他一声年少有为。 陈国公府能够出这等后辈,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韦太夫人自来对有本事的人都是格外的有好感的,何况这一次是唐晚舟送了陆明薇回家,她也知道,白各庄也是唐晚舟去的,便又格外郑重的朝他道谢:“这次我们家明薇,多亏了唐大人了。” 唐晚舟立即便笑着摇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任是谁遇上这种情形,都会跟我这么做的,老夫人太客气了。” 说了一会儿话,韦太夫人留唐晚舟用饭。 唐晚舟婉拒了:“衙门里还有些事,只能下次再叨扰老夫人。” 顿了顿,他看了陆明薇一眼。 陆明薇立即便心领神会,知道他应当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便道:“我送唐大人出去吧。” 这其实是不符合规矩的。 但是她在太夫人这里,可以不守规矩。 果然,韦太夫人都没多问一句为什么,便自然而然的点了点头:“这也好,那你送唐大人到二门处吧。” 唐晚舟又忍不住看了陆明薇一眼。 陆明薇跟着他出了门,便看了许妈妈一眼。 许妈妈对陆明薇言听计从,一看她的目光便知道意思,带着下人们离得远远地。 边上没了旁人,陆明薇才问唐晚舟:“二.......唐大人是有什么事跟我说吗?” 她差点儿下意识的喊唐晚舟二毛,幸亏转眼便意识到这不是在上一世的尼姑庵里,立即改了口。 不过唐晚舟还是十分奇怪的问她:“你刚才要叫我什么?” 他目光有点古怪,陆明薇咳嗽了一声:“没什么,就只是叫你唐大人啊!” 她眨了眨眼睛,总不能跟唐晚舟说,我上辈子认识你的时候,你自称二毛,所以我叫惯了吧? 】 唐晚舟站住脚狐疑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我总觉得你现在肚子里没说我什么好话。” ...... 陆明薇又眨了眨眼。 第六十章·不好欺 - 闺门荣婿 - 秦兮 她认真的看着唐晚舟说:「唐大人,我知道你们做锦衣卫的自来都十分能揣摩人心,但是若是你连别人的心思都全能读懂,那您做锦衣卫也屈才了,该去钦天监才是。」 唐晚舟其实是不大喜欢笑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陆明薇的神情,配上她这一本正经的话,让他忽然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真的是很轻很轻的笑,不过陆明薇还是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唐大人,你竟然还会笑?」 说出去都不能信,她上一世救下唐晚舟之后,也算是跟这个人交情匪浅了,但是从治好伤到他走,都没见他笑过。 这辈子见他,他也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不过自从知道了他的真名和身份之后,陆明薇也理解了,任是谁有那样的身世和经历,都不会再情绪外露了。 所以这回看他笑出声,陆明薇很有些恐慌。 她真怕二毛吃错药了。 好在二毛几乎是瞬间就又摆出了那张冰山脸,冷冷的看着陆明薇说:「我也没看出来,陆二姑娘还是个娇弱小姑娘呢。」 刚才对着太夫人的时候,不是还挺好的一个小糯米团子的样子么? 转眼就又牙尖嘴利了。 他都不确定陆明薇是不是在讽刺他。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笑了。 笑完了,唐晚舟才跟陆明薇说:「我过来是想跟你说一声,最近出门小心些,你那匹马是活不成了。」 陆明薇刚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提起这件事,她就想起百合。 抿了抿唇,她沉下脸来说:「那个小厮也供不出更多有用的东西了罢?」 唐晚舟并不意外她已经得到消息,嗯了一声淡淡的说:「你也知道的,就算是真是坐实了是萧家下人勾结你们韦家的下人做下这种事,也牵扯不到萧家的主子。」 顺天府再审也审问不出更多的东西来,案子现在其实已经有结果了。 陆明薇轻轻扯了扯嘴角:「没关系。」中文網 唐晚舟停住脚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陆明薇说出「没关系」这个词的频率很高,就像是刚才,她安慰太夫人的时候,也是一直反反复复的跟太夫人说:「没关系的,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静静的等了等,才说:「你出了什么事都是这么安慰你自己的吗?」 陆明薇没有回答。 两人走出一段路,他都以为陆明薇不会再多说了,陆明薇才开口说:「是啊。」 这世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有时候甚至不是你不去惹事,事情都要来惹你。 只要你身上有让人觊觎的东西,那便不可避免的要生出许多是非。 她前世今生都最喜欢没关系这个词。 被迫跟母亲分开的时候,被人嘲笑命格不好的时候,被表姐排斥却说不出口的时候,回家之后被父亲冷淡的时候,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委屈,她都用没关系来安慰自己。 说得多了,就真的没关系了。 不过这些事,自然不可能拿出来跟别人提,陆明薇重新说起了正事:「我说的没关系,只是对我外祖母的安慰,却不是说我当真没关系。」 她又从外祖母跟前的温顺小孙女变成了浑身长刺的刺猬。 唐晚舟背着手跟她说:「你跟殿下说的那些话,殿下是会信的,只是你可要想清楚,踏进这个旋涡,便很难抽身了。」 原来他专门进太夫人的院子里来等着她送出来,最终是为了这个提醒。 陆明薇诚恳的先道一声谢,随即才直言不讳的笑了笑:「只是,我们早已经在旋涡当 中了,不是吗?与其被迫入局,被旋涡搅散尸骨无存,我倒是想认认真真拼一场,做搅弄风云的人。」 这个女孩子说的话可真是叫人心惊,但是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唐晚舟又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是这种人。 表面上看着温文无害,可实际上却处变不惊,进退有度,要做什么心里自有一套自己的标准。 「挺好的。」唐晚舟冲着她点了点头:「那就祝陆二姑娘心想事成吧。」 这真是一个好词,陆明薇觉得这世上的事大概没有比心想事成更加美好的了,她大大方方的再次道了谢,送唐晚舟到了二门处便折返回来。 倒是唐晚舟,出了韦家的大门便叮嘱陈宇:「有空查一查萧家。」 陈宇吓一跳。 唐晚舟这话里的意思是有空查一查,但是能够让他专门说一声的事,就不会是有空那么简单了。 他往后看了一眼韦家的牌匾,心里略有几分不安,总觉得大人对陆明薇有些不同似的。 萧家还不知道已经被锦衣卫盯上,萧正轩正气冲冲的踢开了书房的门,将还在床上的弟弟给提溜了起来。 萧正楠被拽着耳朵,立即便怪声怪气的喊:「快来人,我哥杀人了!我哥杀人了!」 萧正轩简直是要被这个混账给气死,没好气的将他往床上一扔,恼怒的指着他问:「你失心疯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见他这个气急败坏的样子,萧正楠捂着耳朵哎哟喂的站起来:「***了什么?我不就是把咱们家丢了的脸找回来了吗?」 他在国子监名声很好。 因为他不管是对谁,都是一副平易近人温和的样子。 哪怕是对着国子监外头的小摊贩,里头的下人,他也是笑脸迎人。 可这不代表他没有脾气。 有脾气的又愿意委屈自己去换取好名声的人,最在意的就是名声。 有些人活着一辈子为了荣华富贵,有些人为了父母亲人,也有些人,是为了活一张面子。 萧正楠觉得自己就是那种为了活一张面子的人。 他从小就很喜欢听长辈们夸赞,为人处世凡事都做到最好,比他优秀的人多的是,身世比他好的人多的是,可他只要站出去,便没有人说他是不好的。 毕竟,谁不喜欢阳光俊朗又温和的少年郎呢? 这些年,京中不知道多少名门打听他的婚事。 可就是这么好的名声,都被陆明薇给毁了! 第六十一章·不怕事 - 闺门荣婿 - 秦兮 萧正楠平时看上去从来都斯文有礼,不管是哪个大人都得称赞上他一声乖巧懂事,可现在,他面目狰狞,脸上原本便没什么肉,此时因为太过愤怒而眯着眼睛,更显得颧骨突出的厉害,萧正轩看着自己这个弟弟,几乎都要被气笑了。 真是太过愚蠢!萧正轩这次不再拧他的耳朵了,直截了当的在他头上凿了一下子,大声斥责:“你失心疯了啊你?就算是要报复,你也用些个动脑子的法子,现在你这么一闹,谁不知道家里下人去做的这事儿?” 顺天府的人都上门了,把那个小厮给带走了。 家里的脸面都丢光了!萧正轩没好气,觉得弟弟真是蠢到了家,你就算是再看那个陆明薇不顺眼,再记仇,这个时候也不该做这么明显的事让人家抓辫子的。 反倒是萧正楠笑嘻嘻的,半点儿都没受影响。 他捂住自己的头,砰的一下从床上跳下来,跟哥哥面对面的站着,也不躲不闪,理直气壮的很:“抓了又怎么样,能供出我来吗?” 萧正轩指了指他:“你便作吧!真这么作下去,看你以后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萧正楠对此嗤之以鼻,觉得哥哥杞人忧天。 他也不是不知道萧正轩怕什么,说到底不就是因为陆明薇气势汹汹,最近很是办了几件大事,人人都知道她不好惹吗?可是,这不好捏的软柿子,他还真的就非得捏一捏。 捏了,又如何? 他不信陆明薇能借着这件事找他麻烦,不过就是个小厮而已,家里的家生子,自己死了都不可能供出他这个主子来。 喝了太多的酒,萧正楠嘴里有些发苦,既然已经下了床,便干脆到处去找水喝,好不容易发现茶壶放在圆桌上,立即便伸手提起来勐地朝嘴里灌,动作一气呵成毫无停滞。 等到喝完了,他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哈哈了一句安慰自己心理素质不如何的哥哥:“大哥,你放心吧,咱们家难道还要看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脸色?她上次过来,就给脸不要脸,闹得外面议论纷纷的!若是咱们不给她点教训,她还真当咱们家是吃素的!” 说来,常勇侯府跟韦家当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可萧家同样清贵啊! 萧家现在虽然官职最高的只是国子监博士的萧文俊,但是老爹他老人家的后台不一般啊! 萧文俊可是正正经经的探花及第,人家是那一届进士的佼佼者,选上了庶吉士,后来放到翰林做编修,而后再到了国子监的,别看他现在只是个博士,可那是因为他之前仗义执言得罪了上峰,这才被贬了官儿,落到了国子监博士的。 可谁不知道,他很快就要升司业了。 最要紧的,是萧文俊的座师,可是内阁次辅,陶院! 有这位正经的老师在,萧文俊虽然只是个国子监博士,却实实在在的能给鲁王殿下讲课。 萧正楠根本没把陆家跟韦家放在眼里。 实在是,虽然是勋贵,但是陆家连着两代的家主都不是什么有德行的人,之前宝川公主的驸马陆子谦陆驸马,那可就是从陆家分家出来的。 论起辈分来,陆子谦可是陆显宗的侄子。 可是陆子谦处处避讳跟陆家的关系,这大家也都是有眼睛能看得见的。 韦家更不必说了,日薄西山,屡屡遭遇明升暗降的事儿,现在手里哪里还有兵权? 萧正楠自诩聪明,自小就跟着父亲在书房议事,外头的时事,他张嘴就能议论出个头绪来,现在自认为也对帝心掌握的十分准确,陛下是不喜欢陆家的,同样对韦家也没什么好感。 既然如此,怕他们做什么? 萧正楠觉得哥哥太过啰嗦,见他还要讲大道理,急忙提着鞋穿上跑了。 屋子里只剩下萧正轩,他气的要命,以至于晚上等到父亲回来的时候,脸色都还不是很好。 萧文俊自然注意到了长子的情绪,挑眉问:“这是怎么了?” 萧正轩亲自等着父亲,接到了父亲,顺其自然的便跟着父亲进了书房,踟蹰片刻,便说出了今天的事。 萧文俊慢条斯理的脱了衣裳,萧正轩也十分自然的上前替父亲将衣裳挂在了架子上,叹口气就说:“我也觉得是二弟他太急躁了,这分明是得好好商量的事儿,他却做的冒冒失失。” 今天一天国子监都在讲学,作为国子监的博士,萧文俊又是学识渊博,今天说了一天的话,嗓子有些痛,咳嗽了几声,他见大儿子气的了不得,便笑了笑:“好了,少年意气,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丢了面子,想要找补找补,这也是人之常情嘛,为父知道你关心你弟弟,不过,也不必太紧张了。” 萧正轩一下子睁圆了眼睛:“父亲!这怎么是小事呢?您也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形,咱们家本来就在外面被人非议,说我们是,是邵君庭和郑家的同党,现在他还出去惹事,这不是更加招惹是非吗?!” 真是个傻孩子。 “你啊!”萧文俊摸着胡子笑了笑,面色澹澹的:“你关心弟弟,知道谨小慎微,这是你的好处。但是,是不是可以换一个角度来想,站在你弟弟的角度,他会不会是因为被冤枉了,所以才这么气急呢?” 这算是什么理由?萧正轩觉得父亲怎么好像变得笨了,什么话都听不明白了吗? 这怎么..... 但是他很快就品出话里的不对来。 是啊,父亲又不是傻子,父亲平时做事,也向来是处处都求稳的,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冒失的人。 但是他对这次的事却是如此气定神闲。 这对于向来重视名声的萧家来说,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而再仔细的想想,萧正轩马上就明白过来了父亲的意思-----是啊,这世上做错了事的人多数都是会心虚的,很多时候,哪怕你做过意见时候,但是只要你自己表现得绝对强势,用绝对激烈的态度去对待,事情就会发生反转。 第六十二章·一线天 - 闺门荣婿 - 秦兮 这里头的具体的道理很难说的清楚,但是听起来似乎可能有些过于玄了些,却又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事儿。 你表现得义愤填膺,呼天抢地,人家就会想,你看看把人家都逼得成了什么样了,人家都还是这么说,那就说明人家肯定是真的没有做过这件事啊,这件事真的是误会吧? 这么一想,萧正轩的情绪平复下来,又有些迟疑:“二弟他,想得到这一层吗?” 他还真的以为二弟只是太过气急败坏,觉得丢了面子,这才这么做的。 萧文俊蓄着十分好看的胡须,上唇两撇小胡子往下撇,此时他的胡子抖了抖,便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他当然没有这么聪明,不过提醒提醒他,他就想得起来了。” 也就是说,这件事是,父亲让他去做的。 萧正轩一时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感受,坐在父亲对面,有些茫然和犹豫。 那边萧文俊已经有条理的收拾起了桌上的公文,这些都是他带回家来处理的,得在今天晚上弄好。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静的听的到父子俩的呼吸声。 沉默了许久,萧正轩的呼吸粗重了许多。 萧文俊瞥了他一眼,伸手缓慢的放下了手里的公文,眯了眯眼睛看着自己这个儿子,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行了,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问吧。” 萧正轩张了张嘴,一时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难堪的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 两父子正对面坐着,可是萧正轩就是觉得父亲跟自己印象当中的很不一样。 不过,或许是萧文俊把书给放下了,又低头去拨了拨烛火,此时在烛火的映照下,萧文俊的脸又格外的柔和起来。 松了口气,萧正轩紧张的问:“父亲,当时您让二弟邀请......”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萧文俊便自烛光中抬起头认真的看着他。 目光澹澹,但是却带着很重的威压。 萧正轩一下子便卡克了,不知道该如何将话继续说下去。 还是萧文俊率先哦了一声:“原来你是要问这些啊,这有什么的?同窗之间,本来就该互相帮助,广交好友,互相进步啊。” 说是这么说,但是萧正轩自己心里就首先觉得这个说法完全说不过去。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还跟邵君庭...... 萧文俊说完了那句话,见长子一脸的纠结和拧巴,便笑了:“行了,有什么大事啊?便是今天这件事,也着实不是什么大事啊!不要说只是孩子忍不下被冤枉的那口气,底下的人便为了讨好主子不知道分寸的去做了错事,便是真是你二弟自己去做的,也不是什么死罪啊。他不过是个孩子。” 是这样吗? 分明很严重的事,被父亲这么轻飘飘的一说,好像又真的不是什么大事了。 他觉得哪里不对,但是父亲是家里的一家之主,什么事他都是一锤定音的,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或许当真是这样,萧正轩也不想放过陆明薇。 既如此,教训了也就教训了吧。 萧正轩总算是挥开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最终一身轻松的出了书房。 是的,他们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跟着父亲过来的,父亲是这个家中最聪明理智的人,他既然都说没事了,那必定就是没事的。 等到萧正轩一走,萧文俊扔了手里的文书,双手枕在脑后靠着椅背,缓缓的闭上眼睛。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又重新睁开眼睛,挑了挑眉没好气的说:“行了,出来吧。” 书房里那个被打造得十分巨大的书柜发出轻声的响动,没过一会儿,里头走出一个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 萧文俊见他出来了,站起身走到门口拍了拍门。 他晚饭一般都是在书房吃,所以门外素来都是有小厮候着的,一听见吩咐便会去把酒菜端上来。 只是萧文俊素来厌恶旁人进他的书房,所以小厮们除非是在特定的时间进屋打扫,其他的时候都是不敢进门的,这一次,他们也是把酒菜放在了门外,轻声回禀说:“老爷,酒菜准备好了。” 萧文俊自己开了门,从外面的角度,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到此时已经走到书桌旁的人的,他将酒菜端了进门,又吱呀一声把门给重新关上,走到书桌跟前放下了酒菜,带着几分调侃的说:“真是太委屈驸马爷您了,瞧瞧您,放着美味佳肴满桌的公主府不能去,还得来我这儿将就。” 陆子谦天生就是那种很好看的人。 陆家人的相貌其实都不差,哪怕是陆显宗呢,虽然贪生怕死,好色虚荣,可他那张脸也是很有可观之处的。 这位陆子谦陆驸马,能够被宝川公主看中,从而一举成了驸马都尉,那也不是一般的好看了,萧文俊看着他的脸哈哈笑了两声。 陆子谦的面色却不如同他的那张脸那么好看,听见萧文俊的笑声皱了皱眉,一把拍开了萧文俊递过来的快子,冷冷的问:“你都没事做了吗?现在邵君庭那个蠢货被盯上了,郑钧又折进去了,当年的银子还从哪里打听?” 萧文俊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儿的收起来,坐下身拿着快子在碟子里夹了块肉,慢条斯理的吃进了嘴巴,他才啧了一声:“这有什么好说的?人都已经被抓进去了,现在咱们不求神拜佛的保佑着咱们能置身事外就不错了,还一天到晚的想那么多有什么用?” 他的吃相不如他的学识那么好,看的陆子谦胃里一阵翻滚。 迟疑片刻之后,他压低了声音忍住怒气:“事情一路都不顺利!从吉云师太的事儿再到现在郑钧被抓,我们几乎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再说,郑钧在邵君庭那个蠢货面前不说,但是谁知道他能不能在三司手里扛得住?若是把当年的事情泄露出去,你便不替.....担心吗?” 萧文俊终于正经起来,他拿了帕子抹了一把嘴,垂下眼说:“担心啊,可担心又有什么用?” 第六十三章·沉住气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子谦回府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他满腹心思的从轿子上下来,正要如同以往那般自然的回后院,就听见欢快的一声呼喊,紧跟着便皱起了眉头。 下一刻,一个穿着银蓝织金幻彩马面裙的身影朝着他冲了过去,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陆子谦猝不及防的被撞得整个人往后退了两步,幸亏还是稳稳地站住了,一手揽住了陆令月,一面笑着摇头:“什么时辰了,你怎么竟还在这里?” 宝川公主自有公主府,陆子谦平时是住在自己的府邸的,陆令月她们也住公主府,平常很少深夜还在这里。 陆令月是那种纯粹的天之娇女,做什么事都凭借着一股子孤傲,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以势压人。 但是在父亲跟前,她又是个再柔弱乖顺不过的好孩子,她不答陆子谦的话,反而在陆子谦身边走来走去的绕圈儿,鼻子动了动,皱起眉头来:“爹又出去喝酒了。” 宝川公主是不喜欢陆子谦出去应酬的。 “这孩子。”陆子谦摸摸她的头,带着她往里走:“你怎么过来了?你母亲呢?” 陆令月不满的哼了一声,知道他是在敷衍自己,不大高兴的说:“在里面等着呢,你今天都去哪儿啦?管家说,你晚上也没有回来用饭,这都这么晚了,母亲她不高兴的。” 她絮絮叨叨的,像是一个欢快的小鹦鹉。 陆子谦一直带着笑意在听,跟着女儿到了后院,脸上的笑意都还没有停过,还在听她说起最近发生的趣事。 说着说着,陆令月忽然又鼓起双颊,恼怒的哼了一声,踢了脚边的一颗石子。 直到此时,陆子谦才挑了挑眉:“怎么啦?好端端的,怎么又生气了?” “没意思!”陆令月脚边又有一颗石子,她一脚把那颗石子踹的远远地,回过头来看着陆子谦:“爹爹,你是个骗子!”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 陆子谦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便听见前面传来一道温和却坚定的斥责:“令月,不许胡说!” 声音一响起,陆令月便不说话了,吐了吐舌头看了父亲一眼,蹬蹬蹬的往前跑,喊了一声母亲。 宝川公主的脸出现在陆子谦面前,她上下打量了陆子谦一眼,柔和的问他:“吃酒去了?” “是,陈国公府的寿宴,喝的多了些。”陆子谦答了一声,快步走了两步拉住了宝川公主的手,夫妻二人并肩而行,一道回了屋子。 房间里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陆子谦先去净房沐浴更衣,出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了一桌的菜,宝川公主正坐在圆桌边上,对着他点头:“快过来坐吧,你最近原本就咳嗽,酒还是少喝些的好。” 陆子谦脸上现出笑意来:“公主放心,我心里都有分寸,喝的不多的。”又问:“令月呢?” “那个丫头叽叽喳喳的,吵得人头痛。”宝川公主说着便忍不住头痛:“我让她先去描红了。” 夫妻二人一时之间沉默下来。 过了片刻,宝川公主才先说:“你知道宫中让公主出阁读书的事了罢?” 这个陆子谦自然是知道的,他点了点头,见宝川公主这么说,便问:“是不是宫中有什么消息?” “也不算是消息。”宝川公主静静地看着他:“只是,母后说,既然公主们都要找伴读,那也没有不让宗室近枝的孩子落空的理,所以,德清姑姑府上还有我这里,都是有名额的,我想着,咱们只有令月一个女儿,有这个机会,自然是好的,她也能跟公主们多多相处好关系。” 陆子谦自然也觉得这是一件大好事,能够陪着公主读书的好处多多,何况要进宫去读书的话,吃住都是在宫中的,=别说是以后能跟公主们打好关系,便是跟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她们,也都能相处出些感情来的。 他点点头:“真是大好事,令月其余的什么都好,就是这脾气太过霸道了些,若是能在宫中学着些如何为人处世,咱们以后就不必再担心她了。” 说了一些这些话,宝川公主忽然站起身来:“行了,也没什么别的事,我这趟过来,便是跟你说一说,既然你也觉得是个好事儿,那我到时候便进宫去跟太后娘娘回禀,到时候送了令月进宫去一道读书。” 陆子谦也跟着站了起来,见宝川公主吩咐底下女官准备轿子,沉默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上前抓住了宝川公主的手。 仿佛是被烫到了一般,宝川公主勐地要把手给抽回去。 可陆子谦这回硬是抓的死死的,并没有放松一点儿。 宝川公主忽然哭出声来了,剩下一只手捶打着陆子谦的胸膛。 陆子谦一个眼色,底下伺候的人纷纷都退了下去。 只有宝川公主身边的女官和侍女,此时都还没有动静,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 陆子谦皱了皱眉,沉声吩咐:“我跟公主有些话要说,你们先下去。” 女官们还是没动。 倒是宝川公主抬起头来,看了她们一眼,带着哭腔摆摆手:“下去吧。” 女官跟侍女们这才退下去了。 陆子谦目光深邃,再垂下眼的时候已经将里头的情绪遮掩的恰到好处,他由着宝川公主捶打自己,丝毫不躲不闪,直到宝川公主打的累了,才一把圈住了她把她给抱在怀里,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头把头埋在她颈窝里:“对不住啊,宝川,真是对不住。” 这句话比任何的灵丹妙药都好用,男人的叹息声听起来如此的沉重,表情如此的真挚,宝川公主的热泪止不住的涌出来,抬起头看着他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兽:“你那个表妹,害死我的勋儿.......” 宝川公主的嫡次子,前阵子急病而亡。 是太医验证之后觉得不对,这才查出来是中了毒。 而始作俑者是谁呢? 是陆子谦的表妹,也是他的妾室,说是一时嫉妒,又受到了吉云师太的蛊惑,这才一时办了错事。 第六十四章·不怕邪 - 闺门荣婿 - 秦兮 宝川公主跟陆子谦之间的关系一直十分要好。 大周朝的公主出嫁都是有自己的公主府的,驸马可以住在公主府,也可开府独居,只是陆子谦家中这一支唯他一人单传,所以他不能住在公主府,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自己府中。 既然是住自己的府邸,身边少不了要伺候的人。 只是在出现这个表妹之前,陆子谦身边,是真真正正的连一个亲近的侍女都没有,他这个人仿佛天生就不好女色。 宝川公主对他也很放心。 宗室之中也都知道,陆驸马洁身自好,跟宝川公主鹣鲽情深,羡煞旁人。 后来,陆子谦家里来了个表妹投奔,投奔来投奔去,最后投奔到了床上,成了妾室。 宝川公主也不是不生气的,可是陆子谦这个人自来温柔体贴,一番缠绵过后,跟她细数这个表妹的不容易-----爹娘早死,叔伯要把她卖给六十岁的糟老头子做填房,她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投奔到了京城他这里来。 至于一开始,他也真是只把她当表妹看待,预备着给她准备一笔嫁妆风风光光把人给嫁出去的。 谁知道,有一次喝醉了酒...... 宝川公主至今都还记得发现这件事的当天,陆子谦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的样子。 她思来想去,最终并没有就此事多闹。 可相安无事的日子没有过多久,她的嫡次子就死在那个女人手里。 这才是真真正正让宝川公主过不去的地方。 事实上,这半年来,她已经鲜少踏足陆家,而召唤驸马的灯笼,公主府也已经足足半年未曾挂过了。 这一次她过来,原本也只是想说了女儿的事情就走的,现在被陆子谦抱着,却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了。 陆子谦搂着她的腰,一句句的跟她说着对不起,说到情深处,自己的眼泪都落下来。 哭了好一阵,宝川公主才推开了陆子谦:“你向来就是这样,只会欺负我!” “我怎么舍得欺负你?”陆子谦带着哽咽:“你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我心里又痛又难受,若是有后悔药,我真是巴不得一口给吞了!只要是能救活咱们儿子,我死了我都愿意!我对不住你,也就是知道对不住你,我都不敢来看你......” 他表现得像是任何一个失去了孩子的父亲,痛苦、颓然、愧疚,甚至还在浑身颤抖:“那个贱人自己吊死了,太便宜她了,若是她还活着,我一定要亲手杀了她!为我们平儿报仇!” 宝川公主看着他:“真的?你舍得?” 陆子谦赌咒发誓:“当初本来便是酒后......我从头至尾,真真正正心仪的,唯有公主你一个!否则的话,我怎么会没有别的孩子?只有公主你生的,才是我的孩子,她杀了我的孩子,简直就跟杀了我也没什么分别!她如果还没死,头一个要杀死她的就是我,我若是骗公主,一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个毒誓发的真是十分毒辣,诚意十足。 宝川公主跟陆子谦之间的关系一直十分要好。 大周朝的公主出嫁都是有自己的公主府的,驸马可以住在公主府,也可开府独居,只是陆子谦家中这一支唯他一人单传,所以他不能住在公主府,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自己府中。 既然是住自己的府邸,身边少不了要伺候的人。 只是在出现这个表妹之前,陆子谦身边,是真真正正的连一个亲近的侍女都没有,他这个人仿佛天生就不好女色。 宝川公主对他也很放心。 宗室之中也都知道,陆驸马洁身自好,跟宝川公主鹣鲽情深,羡煞旁人。 后来,陆子谦家里来了个表妹投奔,投奔来投奔去,最后投奔到了床上,成了妾室。 宝川公主也不是不生气的,可是陆子谦这个人自来温柔体贴,一番缠绵过后,跟她细数这个表妹的不容易-----爹娘早死,叔伯要把她卖给六十岁的糟老头子做填房,她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投奔到了京城他这里来。 至于一开始,他也真是只把她当表妹看待,预备着给她准备一笔嫁妆风风光光把人给嫁出去的。 谁知道,有一次喝醉了酒...... 宝川公主至今都还记得发现这件事的当天,陆子谦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的样子。 她思来想去,最终并没有就此事多闹。 可相安无事的日子没有过多久,她的嫡次子就死在那个女人手里。 这才是真真正正让宝川公主过不去的地方。 事实上,这半年来,她已经鲜少踏足陆家,而召唤驸马的灯笼,公主府也已经足足半年未曾挂过了。 这一次她过来,原本也只是想说了女儿的事情就走的,现在被陆子谦抱着,却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了。 陆子谦搂着她的腰,一句句的跟她说着对不起,说到情深处,自己的眼泪都落下来。 哭了好一阵,宝川公主才推开了陆子谦:“你向来就是这样,只会欺负我!” “我怎么舍得欺负你?”陆子谦带着哽咽:“你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我心里又痛又难受,若是有后悔药,我真是巴不得一口给吞了!只要是能救活咱们儿子,我死了我都愿意!我对不住你,也就是知道对不住你,我都不敢来看你......” 他表现得像是任何一个失去了孩子的父亲,痛苦、颓然、愧疚,甚至还在浑身颤抖:“那个贱人自己吊死了,太便宜她了,若是她还活着,我一定要亲手杀了她!为我们平儿报仇!” 宝川公主看着他:“真的?你舍得?” 陆子谦赌咒发誓:“当初本来便是酒后......我从头至尾,真真正正心仪的,唯有公主你一个!否则的话,我怎么会没有别的孩子?只有公主你生的,才是我的孩子,她杀了我的孩子,简直就跟杀了我也没什么分别!她如果还没死,头一个要杀死她的就是我,我若是骗公主,一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个毒誓发的真是十分毒辣,诚意十足。 第六十五章·臭脾气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家发生的事,并没有太多人关注,偶尔有关注到的,诸如萧家这样的人家,也只是得意中带着几分讥诮-----都说陆明薇脾气差,人邪门,可结果呢? 结果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还不是只能乖乖的认怂? 萧正楠对此有个结论,还特意挑衅似地去说给陆云亭听:“云亭,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自从别庄的事情发生之后,陆云亭便对萧正楠退避三舍,跟他彻底疏远了,两人平常遇见,也是连招呼都不打的。此时见到萧正楠主动往前凑,他没什么好脸色,澹澹的说:“先生交代的功课还没做完,没空听正楠兄的故事,抱歉。” 周围聚了一圈的人,萧正楠笑嘻嘻的凑到他跟前,屁股坐在他桌子上,压住了他的半本书,啧了一声,态度轻佻的道:“别这样嘛,一个故事罢了,大家都想听,你可别扫兴啊!” 陆云亭抬头冷冷的看着他。 “话说啊,从前有一个女孩儿,一出生呢,她娘就重病了一场......”萧正楠说的绘声绘色的:“后来有个高人来一瞧,说这不行啊,这可是天煞孤星,留在家里,只会妨碍父母兄弟和亲人,以后家里可家无宁日呢......” 这是在说陆明薇! 陆云亭心知肚明,紧紧攥着拳头一下子站了起来,两眼死死的盯着萧正楠:“不要再说了。” 他的语气很轻,萧正楠根本没当回事,自顾自的更加来劲:“你急什么?我都还没说完呢!这个姑娘啊,一开始被养在外头还好,被接回了家之后,家里就开始发生怪事了.....” 萧正楠在国子监的风评不错,他惯常会做人,出手也大方,对人素来都是见面三分笑的,这个时候,人缘便现出作用来了,大家都忙着去劝要暴起的陆云亭,有的拉着有的拽着,一个个的都笑着劝他:“哎呀云亭,不过就是讲个故事,讲个故事罢了,你别太当回事了!” 什么太当回事了?陆云亭心中像是烧着了一把火,直到听见萧正楠开始说起了吴文杰跟王威,明里暗里的暗示陆明薇是个红颜祸水,顿时忍无可忍,勐地挣脱了众人的拖拽朝着萧正楠扑了过去,然后重重的抡起拳头砸在了萧正楠的脸上:“去你娘的!” 】 场面一时混乱无比。 别看陆云亭比萧正楠的岁数还小,可因为平时跟着韦世乐韦明德走得近,手里还是学了几样功夫的,他真的拼命起来,旁边一帮人竟然拿他没有办法。 连萧正楠也只能左支右绌,躲闪得格外狼狈。 好不容易等到先生们听见了动静过来,这架也快打完了,陆云亭涨红着脸,把萧正楠活脱脱的打成了一个大猪头。 萧正楠气的鼻子都歪了,这么多年来,他最丢脸的时候莫过于陆明薇光明正大的带着韦嘉朝闯到家里,对着他大哥颐指气使,揭穿了他大哥爱钻尼姑庵的事儿。 他以为那已经是最丢人的了,谁知道如今陆云亭才真是个夯货,竟然直接动手!他八辈子的脸面都在今天给丢尽了! 先生们被这场景气的发怔,尤其是最重视脸面的王翰林更是气的指着他们斥责:“不成体统!简直不成个体统!你们都是读书人,竟学那等莽夫做派,斯文扫地,斯文扫地!” 又看向被打的跟个猪头似地萧正楠:“怎么回事!?” 萧正楠向来最会装傻卖乖,见到王先生问起自己来,当即就眼圈一红----当然,现在就是眼圈红也看不出来,他带着几分委屈的哽咽着回话:“先生,学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学生分明只是在跟诸位同窗说笑,谁知道陆云亭便扑上来不管不顾的打我!” 萧正楠亲爹是国子监的博士,祭酒的心腹,人人都知道,王翰林平素跟萧文俊的关系也不错,自然不可能去怀疑为难萧文俊儿子,下意识便信了他的措辞,严厉的回头责备起了惹事的陆云亭:“你无故殴打同窗,按照国子监规制,可是要退学的!” 国子监也分两种人。 特别会读书的,还有家族荫庇进来的。 陆云亭显然是属于后一种,他是属于家里有名额送进来的,在王翰林眼里,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躺在家族功劳上头混吃等死的没用的废物。 陆云亭打完了人,才有些惊慌,但是还是据理力争:“先生,不是我无故打人,是他先出言挑衅!我忍无可忍,为了维护家人,才会出手打他!” 王翰林有些不大耐烦,他冷笑反问:“那他说了什么?” 陆云亭表情一时不大好看,想要把之前萧正楠说的那些混账话说出来的,但是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的停住了------要怎么说呢?吴文杰跟王威的事,在世人眼里都不是什么好事,不管是不是男方的错,在世人眼里,看到的就只有女方连着退了两次亲。 他把萧正楠的话再重复一遍,那不就等于把陆明薇的事再推到世人眼里,被人嘲笑一遍吗? 他说不出来。 萧正楠此时带着几分得意,似笑非笑的继续挑衅:“你说啊,陆云亭,你不是说我先辱及了你的家人吗?到底是怎么个侮辱法,你倒是说出来听听啊。” 陆云亭的脸都憋红了,脸上肌肉颤动,若不是因为顾忌王翰林在场,估计要蹦起来再往萧正楠脸上招呼几个拳头。 不过现在他没动,得意的就变成萧正楠了,他冷笑了一声:“先生,分明就是他无中生有,周遭的朋友也可为我作证......” 王翰林点了点头,咳嗽了一声宣布:“陆云亭.....” 也就在此时,旁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先生!” 王翰林怔了怔,转头发现门口竟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眉开眼笑:“是阿尧啊,你怎的在这里?” 冯尧站在门口,眼神丝毫没有往任何人身上看的意思,只是澹澹的对着王翰林摇了摇头:“不是,先生,我是要说,才刚的确是萧正楠先出言挑衅在先。” 第六十六章·还人情 - 闺门荣婿 - 秦兮 王翰林的笑意僵在了脸上,一时之间还来不及收起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冯尧竟然是帮着陆云亭说话。 萧正楠的面色也一下子变了,若不是因为肿的成了猪头脸,大约还能看到他脸上的震惊-----冯尧是国子监的名人,人人都知道,这是案首、解元,也很可能是这一届的状元。 这个天才,国子监的每个先生都对他满意至极。 而这其中,作为国子监博士,也算是冯尧老师的萧文俊更是把冯尧视作自家子侄,对他多有照拂,甚至许多次年节都邀请冯尧回家做客吃饭。 就这样的关系,冯尧站出来,竟然不是帮他说话,而是帮着陆云亭说话! 不仅是萧正楠的面色难看,连陆云亭本人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他跟冯尧之间连话都未曾说过一句,何况,冯尧这个人素来都不见跟谁走得近,怎么竟会忽然站出来帮他说话? 王翰林尴尬了片刻,很快就反应过来。 冯尧是状元的热门人选,最重要的是,他的身后是冯家,更关键的是,他还是翰林院掌院张元松的义子。 这个年头,所谓的师生、义子义兄之类的,可不是上下嘴巴一张就等于是亲戚了,那是得真真正正的给祖宗上香,正式开了族谱记到里头去的。 冯尧自己争气,一脚踩着清流一脚踩着豪门,两只脚哪边都沾着一点儿,虽然还未入仕,却也已经看得出日后的锦绣繁华。 等闲的人,都不会得罪他。 王翰林咳嗽了一声,手放在下巴虚虚的拢了拢,咳嗽着眯了眯眼睛呵斥起来:「真是岂有此理!萧正楠惹是生非,引发争端,抄写礼运大同篇一百遍!陆云亭动手伤人,虽情有可原,也违反学里的纪律,同样抄写礼运大同篇一百遍!」 各打五十大板。 陆云亭看了看自己的拳头-----打了一顿那个***,竟和那个***受到的惩罚是一样的,他心里觉得,还挺划算的。等到反应过来,又急忙朝着冯尧那边追了过去。 冯尧走的快,但是陆云亭还是在拐角处把人给追到了,急忙朝着他道谢。 冯尧清清冷冷的,人也是跟他的长相差不多,扫了陆云亭一眼,蹙眉嗯了一声:「只是还个人情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便走了。 剩下陆云亭一脸的茫然。 还人情? 没听说过冯尧欠着自家人或是自己什么人情啊?! 萧正楠也气疯了,他忍了一天,等到回了家,才气怒的摔了手里的书,忍不住暴躁的骂起了冯尧这个多管闲事的神经病。 正好萧正轩从边上经过,见到他顿时吓了一跳-----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萧正楠是被驴给踢了,这一脸的包,看起来真是惨不忍睹。 他忍不住迈步进门:「这是怎么了?」 萧正楠没好气,冷笑着说了自己跟陆云亭的冲突。 听的萧正轩忍不住皱眉:「跟你说过无数遍,让你不要意气用事,上次喂马吃草药的事也就算了,这才过去几天,你怎么又去找陆家的麻烦?」.五 虽然同样是萧家人,也同样十分的厌烦陆明薇和陆家,但是萧正轩的脑子可比这个弟弟要冷静理智的多,的确是结下了仇怨,但是场面上的人报仇,谁是你咬我一口,我就给你一拳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以背地里用手段,比手腕,但是面上却不能表现的急躁,否则就是跌了分。 相比起来,萧正楠这急不可待的样子,可太跌份了。 萧正楠也自有自己的一套道理:「没牙的老虎有什么好怕的?」 陆家跟韦家,跟拔了牙的老虎 也没什么两样了。 反正耳濡目染,知道陆家韦家情形的萧正楠对着这两家实在是起不了什么畏惧的心思,以至于哪怕是对着普通人都素来谦和有礼的他格外的针对陆云亭。 这大约也是这些年实在是憋得狠了。 从前在人前越是谦逊有礼,好名声被陆明薇破坏了之后,便对着陆家的人愈发的憎恨刻薄。 萧正轩知道弟弟的心病在哪里,压低了声音提醒:「不管你怎么闹,自己心里要有所分寸,父亲可不喜欢人坏了他的事.....」 提起萧文俊,萧正楠这次竟没有再跟之前样理直气壮,他嗫嚅了一下,竟没说出话来。 而此时的萧文俊,原本正在往家里赶,忽而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不由得便往轿子外看了一眼,轿夫急匆匆的避让,有些走在路中间的行人也都惊慌往两边躲避,一队飞驰的人马从正阳大街飞驰而过,石板路顿时现出点点泥泞------从城外来的加急快报。 而最近,若是说有什么事值得这么大动作的...... 萧文俊心头一跳。 正阳大街飞驰的快报许多人都看到了。 陆云亭回家的时候,家里静悄悄的,他知道自己父亲是去了皇陵待命的,原本打算直奔前院自己的住所-----他早已经搬到前院自己单独住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思来想去之后,他鬼使神差的去了后院。 陆明惜正在议事厅理事,他想了想,径直去陆明薇的菩提楼。 菩提楼里忙的很,许妈妈正指挥着小丫头们做事,这几天太阳不错,她让小丫头们把该晒的东西都搬出来晒晒太阳,转眼看到陆云亭在外头,啊了一声,满面欢喜的喊了一声少爷。 陆云亭不知道为什么,一颗心忽然就落到了实处,他嗯了一声,一面问:「二姐不在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声二姐叫的心服口服,他已经记不清了。 许妈妈笑着说:「原本是在的,就是后来外头传进消息来,说是有事要找二姑娘,二姑娘便去前头花厅一趟。」说着见陆云亭脸上有几道划痕,顿时有些着急:「呀,二少爷这脸上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脸上受了伤?」 陆云亭含糊着应付过去,见陆明薇没在,便道:「那我之后再过来。」 许妈妈急忙去留:「二姑娘很快就回来了,您在这儿坐着等等吧,免得待会儿又跑一趟。」 第六十七章·底气足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回来的时候,正看见许妈妈一脸喜气的在廊下站着,不由得有些纳闷。 许妈妈见了她,对着端着点心要进门的小丫头摆了摆手,自己急忙快步下了台阶,小声跟陆明薇说:“三少爷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不过我看着,三少爷应当是来找您的......” 作为陆明薇的管事妈妈,许妈妈自然乐得见她们姐弟感情融洽。 以前陆明薇跟陆云亭两人之间的关系说剑拔弩张或许过分了,但是若是说多亲近那也是假的,大多数时候,陆云亭跟陆琳琅之间反倒是比较亲近的。 陆明薇心中有数,怪不得许妈妈这么跑前跑后的了,陆云亭来自己这院子的次数,还真是屈指可数。 她笑了笑,让许妈妈:“我心中有数,您若是有事情要忙,便只管去忙您的,百合的药送过去了么?” 百合伤的很重,不适宜挪动,之前从医馆挪到韦家就已经是冒险,那也是因为医馆实在是不适合百合养病,加上回了韦家有太医给治病,这才挪动的,商议过后,陆明薇便将百合留在了韦家,只是会着人送些东西过去。 许妈妈已经是认了百合做干女儿了,对干女儿的事当然上心,闻言就急急忙忙点头:“您放心吧,都送过去了的,都是搜罗的上好的外伤药,也叮嘱过让那边的大夫看着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了。” 说话间已经掀了帘子进了门,一眼便看见坐在堂屋里有些局促的陆云亭。 虽然几次都说过以后要如何如何的话,但是距离感不是立即就能消除的,见陆明薇进来,陆云亭几乎是蹭的一下就站直熘了,脸上带着些难以言喻的局促和懊恼。 不知道为什么,陆明薇忽然像是看到上一世从家庙下山的陆云亭。 那时候,他也是局促又懊恼,带着几分愧疚的蹲下身看着她,跟她说:“二姐,从前是我对不住你,以后你要好好的。” 然后把身上所有的银两都留给了她。 静默了片刻,陆明薇转身看着许妈妈:“妈妈,咱们小厨房是不是还烧着火?他这个时候过来,应当是还没吃饭的,先给他煮一碗银丝面吧。” 许妈妈乐得见她们亲近的,一听这话,没有也有了,忙不迭的笑着答应:“有有有!有的,我这就去吩咐下去,您们先说会儿话。” 等到许妈妈退出去,陆明薇便让伺候的侍女也退下了,看着陆云亭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或许是陆明薇的态度太过随意了,陆云亭原本紧绷的精神也逐渐放松下来,想了想,点了点头,把自己跟萧正楠在国子监打架的事情说了。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其实陆云亭还是有些心慌的偷偷去看陆明薇的脸色,生怕陆明薇生气。 在学堂里打架毕竟是大事,严重些的,可能以后就去不了国子监了,若是陆显宗在家里的话,只怕是要动家法的。 陆明薇手里的茶盏动也没动一下,闻言哦了一声。 哦? 只是哦? 陆云亭觉得陆明薇这反应实在是大大出于自己预料,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挠了挠头,最终还是有些茫然的问:“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打起来吗?” “打架又不是好玩儿。”陆明薇也有些奇怪,看着他反问:“何况打的还是萧正楠那个人,他这种人,口蜜腹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必定是说了些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话,引得你动了手,既然我都知道了,那为什么还要问?” 是这样吗? 陆云亭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多一些,但是不可否认,陆明薇比他想象的还要了解和信任他,这种感觉,还是很舒服的。 因为陆明薇完全没有任何责备他的意思,陆云亭的话匣子便打开了,洋洋洒洒的把自己跟萧正楠打架的过程描述了一遍,当然,那些骂陆明薇的话,都被他给带过去了-----又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当然没必要脏了陆明薇的耳朵。 不过就算是他不说,含含湖湖的那些词儿陆明薇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她只是笑一笑,倒是在陆云亭提起冯尧的时候,有些诧异的抬头看着他,问他:“冯尧?” 说起冯尧,陆云亭的眼睛一下子都亮起来了,点头如捣蒜的应:“是啊是啊,是冯大哥,他向来在国子监里头都是最好的学生,先生们全都喜欢他,也都相信他说的话,他一说话,王先生就再也不说话了。” 这么一下子功夫,就从冯尧变成冯大哥了,看来陆云亭实在是很崇拜冯尧。 不过也是,这么个明晃晃的名满天下的才子,放在任何读书人面前,那都是值得推崇和喜欢的。 她静静的垂下眼,立即便知道冯尧所指的还的人情是什么-----当初邱嬷嬷她们勾结把冯采薇推入水中,是她跳下去把冯采薇救起来的。 既然有这个渊源在,冯尧说的人情,她倒是也受得起。 现在要紧的反倒是另一处,她看着陆云亭,沉声问他:“最近,萧正楠总找你的麻烦吗?” 越是重视名声的人,在名声没了之后,便越是容易变本加厉。 萧正楠只怕不是头一次挑衅陆云亭了,否则也不会把向来好脾气的陆云亭逼得直接在国子监动手。 陆云亭有些迟疑,他不大想让陆明薇知道他在国子监的事,下意识怕她为难。 陆明薇却笑了笑-----他虽然不说,但是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放心吧,你该怎么读书便怎么读,不必管他。”她说的轻描澹写:“很快就蹦跶不起来了。” 陆云亭没忍住笑了起来:“二姐你说这话,好似他是个蚂蚱。” “也差不多啦。”陆明薇摊了摊手:“这种一再的蹦跶的东西,不是秋后的蚂蚱又是什么?” 说笑两句,陆明薇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站起身来道:“走吧,去大姐院子里吃饭,我看,父亲也快回来了。” 陆显宗竟真的回来了。 第六十八章·掉馅饼 - 闺门荣婿 - 秦兮 不知道是陆明薇金口玉言,他们才走到陆明惜院子里,都还未全部坐下,便听见曾权家的兴冲冲的进来了,见了主子们,又忙垂首站定:“大小姐,二小姐,三少爷,侯爷他回来了!” 竟真的回来了。 陆明惜最先反应过来,事实上,自从陆云松的事情之后,她就对这个父亲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的念想,若不是因为世道如此,她不依附于娘家没有旁的法子,她早已经离开陆家了。 不过现在,住在陆家的屋檐下,自然不可能做的太过明显。 陆明惜的快子一放,十分自然的看了陆明薇和陆云亭一眼:“走吧,去迎接父亲。” 三人一道迎出去,陆显宗正风尘仆仆的下了马,曾权忙着让底下的人把马儿带下去了,自己追着陆显宗,正好碰见结伴而来的三姐弟,又忙站住了脚。 倒是陆显宗,他看到三个儿女,一时之间似乎有些感慨,沉吟了片刻,才让他们起来:“我不在这些时候,松哥儿没事吧?” 虽然已经做了决定会把陆云松送走,但是他这些年最宠爱的孩子,的确是不同的,至少他回来头一件事竟就是问这个。 陆明惜的语气稳得一点儿波澜都不起,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挺好的,大夫时常都在看着,加上太医开的药方也一直没有停的在喝,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好了。” 陆显宗松了口气,心情眼看着也好多了:“是么?那就好。” 说着,见儿女们都异常的安静,这才忽然反应过来-----之前陆琳琅推了陆云松,却栽赃到囡囡身上,他还为此大发雷霆呢,现在自己一回来竟就是先问松哥儿,只怕...... 他顿时有些讪讪的,补救似地问:“囡囡还没接回来吗?” 好像这么问心里就会好受些的。 陆明惜倒是还好,她半点儿不受影响,只是澹澹的说:“外祖母说想留她一阵子在身边作伴,便没有接回来。”说着,不是很想跟陆显宗在这里上演父慈子孝的戏码,便主动问:“父亲的差事都办完了?” 终于有了别的话题,陆显宗心里好受多了,说起这个来,便笑了一声:“办完了!” 他好像格外的开心,陆明薇抬头看了他一眼,脑海中灵光一闪。 陆显宗已经忍不住笑着说:“真是运道好,我到的时候,是被分配去了巡山的,结果竟在山背面发现了王爷。” 说起这件事,陆显宗便觉得真是老天有眼。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人人提起他,都要暗地里讥笑,说真是见了鬼了,不是都说嫡出才是血脉纯正么?怎么反倒是分出去的那一支过的越发的兴旺,眼看着年轻一辈都成了驸马了,本朝驸马又没有不能入仕的规矩,陆子谦人家这个驸马都尉可是实打实的,几辈子的荣华富贵都有了。 反倒是他们侯府,像是中了什么诅咒似地,一路一蹶不振,轮到他这里,更是快连老祖宗的荣光都保不住了。 陆显宗努力过一阵子,后来发现,自己可能真是没什么中兴家族的命,谁知道,在出了这么多坏事之后,终于有一件好事落在了他身上-----鲁王,鲁王是他救的! 真是,现在想起来,都还如同做梦一样! 提起这件事,所有的事都不那么重要了,陆显宗兴冲冲,带着十足的得意,简直是快要飘起来。 鲁王说是在皇陵塌陷的时候,恰好在地道里,地道中空,除了落了些碎石之外,倒是没有其他的动荡,他也因此捡了一条命,只是地道被封死了,他一时出不去,带着几位大人在里头想尽了法子,最终都以为无法出来了,却意外发现了一个洞-----这才逃了出来。 只是鲁王确实是遭了罪了,人都瘦脱了相,看起来当真是这十多天来都没怎么吃喝过的------听救出来的其他几个人说,王爷饿了的时候那都是吃地道里臭水,这才勉强续命的。 真是..... 陆显宗兴奋的了不得。 其实不光是陆显宗兴奋的了不得,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朝中上下也都很是高兴。 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国朝亲王呢,人家没事,也意味着老天保佑不是? 只是鲁王的身体却十分虚弱,饿了太久,他的身体都快坏了,人一直都在昏睡当中,睡着的时候倒是比清醒的时候还多。 如此一来,去鲁王府探望的人倒是少了许多。 儿子能救回来,永昌帝作为父亲,自然没有不高兴的道理,亲自指派了太医去看。 连贤妃要出宫去看儿子,他也同意了。 邵皇后倒是有些怔怔的,跟九公主说起来都忍不住感慨:“难不成老四真的有这个命?否则的话,怎么还能撑到自己逃出来?” 多玄乎啊!那可是山塌了,可不是什么小事,他竟然能全须全尾的出来,这当真是,若不是有列祖列宗保佑,那可真是说不过去。 九公主似笑非笑的,她就要现实的多了。 是玄乎啊,也只有那些圣人才会有如此传奇之经历了。 这位四哥,野心可真是够大的。 可也不想想,永昌帝是个什么样的皇帝。 他弄这些小巧,根本入不得永昌帝的眼睛。 她是不在乎别人的事的,听见母亲絮絮叨叨,便不大耐烦的打断:“您有空关心这个,倒不如帮我想一想,我的伴读到底挑选谁好些。再说,邵家的事现在还没完呢。” 邵家的事还没完呢。 邵皇后提起这个,刚生出来的那些心思也就没了。 是啊,眼下最重要的是平安度过眼前这个关卡,哪里还顾得上招揽鲁王? 鲁王府空前的欢喜。 鲁王妃已经是病了十几天了,听见鲁王平安无事的被送回来,整个人都站不稳,一个趔趄险些栽倒,还是底下的人扶住了,这才没有摔倒,忙不迭的去看鲁王。 应长史陪在鲁王身边,见到她恭敬的请安行礼。 鲁王妃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也没仔细看他,胡乱摆了摆手:“起身吧,王爷如何了? ” 第六十九章·不受控 - 闺门荣婿 - 秦兮 鲁王的确是受苦了,一进屋,鲁王妃便看见太医们围住了那张凋花的架子床,互相之间打着眼色窃窃私语,眼看着唐太医的脸色不怎么好,鲁王妃吓了一跳,急急忙忙上前问:“王爷怎么样了?!” 太医们见了她都纷纷躲开,唐太医落在最后,又是头一批被调到了皇陵那边去的,此时便只能出来答话:“王爷是饿的累的太久了,只是并无其他厉害的外伤内伤,该处理的如今都已经处理过了,接下来只需好好的休养了。” 只需要好好休养了,鲁王妃心里突突的跳的厉害,反应过来双手合十虔诚的念了声佛,感谢了佛祖保佑。 鲁王没事了,她也总算是平静下来,见太医们都说只是需要休养,便急忙让高妈妈将太医们带到隔壁去开药方了,哪怕是将养的方子,也是需要太医们一道好好的商议之后才能看用谁的更好些的。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鲁王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鲁王妃坐在床沿上仔仔细细的盯着他看,过了一会儿,忽然便忍不住正趴伏在他身上大哭。 这些天的担惊受怕总算是都有了个发泄的地方。 高妈妈正好进来,一见这场景便站住了脚,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 王妃可真是........ 眼看着都已经是几个孩子的娘了,可她眼里总是如此的纯粹-----可不是纯粹么,反正这位王妃是真真正正的眼里心里都只能看得到鲁王一个。 这么多年了,鲁王外头无数的女人,鲁王妃闹也闹了,打也打了,每次狠话说的比谁都多,可最后也是她老老实实的低头认输-----她是决计不能没了鲁王的。 一开始高妈妈还劝,最近开始,她也不劝了-----大抵这世上是真有什么一物降一物的说法吧,所以王爷当真是王妃的克星,把她给圈的死死的。 她静悄悄的带上了门,将空间都留给了这对夫妻。 鲁王头晕脑胀,要玩塌陷这一招,自然不可能毫发无伤的回来,所以他饿了很多天是真的,虚弱也是真的,人在病中的时候脾气是很难掌控的,鲁王妃哭的他头都要炸了,所以他在醒过来之后,眼珠子转了转,便张嘴开口:“行了,别哭了。” 他醒了!鲁王妃一下子便扑在他床前,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哭着喊了一声王爷:“您快把我吓死了,这些天您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皇陵那边挖了都快半边山了,也说没见着您,我真是......您若是出了事,我可怎么办哪?!” 浑然忘了鲁王出事之前他们还在争吵。 鲁王觉得有些牙疼,低头看她一眼,见她哭的厉害,的确是有些苍白憔悴的样子,心里又有些不落忍-----也是,这么多年了,妻子别的不说,可眼里心里的确是只有他一个人。 这样想着,他的语气倒是好多了,正儿八经的道:“行了,这不是好好的么?母妃怎么样?” 想着贤妃,鲁王妃急忙坐直了身子擦眼泪:“母妃也被吓得厉害,我进宫去看过她,她瘦了一圈,只是担心你。” 鲁王嗯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京中最近没什么事吧?” 鲁王妃茫然摇头,她最近的心思全都在鲁王失踪的事情上头,连儿女都没心思顾,一天到晚不是在哭就是在晕,根本没什么心情知道外头出了什么事,底下的人察言观色,自然也不会跟她说了。 一见她这个样子,鲁王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同样是做王妃的,周王妃崔氏可是周王的贤内助,当初在登州的时候,有人攻城,还是周王妃坐镇后方,稳定了城中局势,撑到了周王他们回来。 可是到了他这里,这个王妃一天到晚除了缠着他问到底爱不爱她,外面有多少女人的事之外,什么事儿都不在她眼里。 他原本刚生出来的那点儿愧疚和心软又都压了回去,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翻个身闭上了眼睛:“我头痛,再睡会儿。” 鲁王妃此时根本顾不得其他的,听见他说累了,忙着应是退出来了。 京城中如今议论的最多的也是鲁王平安回来了的消息。 包括萧正楠。 萧正楠今天跟同窗们在狮子楼吃饭。 狮子楼的菜色自来都是十分符合他口味的,他请客,从来不在意价钱,只在乎脸面,不管什么时候,务必要做到叫人称赞他一声大方,这一次也依旧如此,满桌子的佳肴看着便令人食指大动。 他听着袁明礼和袁明时两兄弟提起陆显宗,心念一动,挑眉问:“是常勇侯救了鲁王?” 袁明礼这才想到了之前他们带着陆云亭去别庄,结果导致陆云亭失踪的事儿,咳嗽了一声,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是啊,听说是常勇侯带着人在山上巡视,结果在后山发现了鲁王殿下的......” 其他几个人便都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起来:“真是走了狗屎运了,常勇侯平时不见有什么建树,这一次救了鲁王,却无论如何都是大功一件了。” 大家的语气十分的羡慕。 毕竟这个年头,打仗的地方少,军功便更加稀缺了,武将升迁的机会着实不多的,结果陆显宗却能捞到这样的功劳,以后前程是差不了了。 萧正楠的面色有些澹澹的。 随即边上的祁东建忽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前几天是不是正楠跟陆云亭才打了一架啊?” 他这一说,大家的注意力纷纷都被吸引了过来。 袁明礼有些担忧的看着萧正楠,也想到了国子监里头萧正楠对陆云亭的那番挑衅,说起来,好像的确是萧正楠处处针对陆云亭,就算是国子监打起来,那也是因为萧正楠把陆二姑娘说的十分不堪,这才引得陆云亭动手的。 现在陆家眼看着又要发迹了....... 大家心情都有些微妙。 袁明时更是劝起了萧正楠:“正楠,冤家宜解不宜结,要不然,你跟陆云亭那边说一声?” 第七十章·还给你 - 闺门荣婿 - 秦兮 若是他们不说这个话那还好,袁明时偏偏一副陆家如今眼看着就要重新飞黄腾达了,让萧正楠觉得头皮都嗡了一声,一腔怒气一下子都涌上心头,让他连平时在朋友们面前的君子模样都维持不住了,他几乎是冷笑了一声:“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 众人自然也都察觉到了他的抵触,一时都有些尴尬的停住了手里的动作,纷纷安静下来。 都是在国子监里玩的比较好的,众人之间家世也不会相差太多,袁明礼咳嗽了一声,接过了话头:“哎呀,正楠你也别生气么,咱们都是朋友,还不都是为了你好?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这么一说,大家也都反应过来,七嘴八舌的开始劝起人来。 萧正楠被他们哄得有些头痛,又听不得话题里都带着陆家,连着喝了好几杯酒,干脆推开了他们出门去露台吹风了。 露台之上能看见对面的宝鼎楼,同样是京城数得着的大酒楼,宝鼎楼此时同样是人声鼎沸,飞桥在二楼处拱卫,像是一道鹊桥,上头站着不少正在招揽客人的女孩子们。 萧正楠目光冷漠,忽而觉得手里硌得慌,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竟还捏了个杯子在手里。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手里的杯子勐地往前面一掷,杯子便咕噜咕噜的滚出去,在栏杆上一顿,而后掉到了楼下。 楼下不少人路过,杯子或许是砸中了谁,隐约听见底下有人尖叫了一声,随即便是叫骂声不断。 不过萧正楠根本没当回事,他从小就喜欢做这样的事,躲在楼上往楼下扔东西,看着人被砸的头破血流,总觉得有天大的委屈,也都能瞬间消散了。 不过这一次,哪怕是已经扔了个杯子,他心里的怒气还是无法排泄,以至于他还咬了咬牙,发出了一声冷笑。 袁明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行啦你,难不成还真的生我弟弟气了?你知道他那个人的性子,说话不带脑子的,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当没听见就是了,不必理会他。” 相比较起袁明时,袁明礼跟萧正楠的关系要亲近的多。 萧正楠也给他几分面子,听见他这么说,便澹澹的掀起眼皮:“不是我说,明时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什么事,也值得他这么大惊小怪的?我们难不成会怕陆家?” 萧文俊虽然官职不高,但是背景深厚。 哪里需要去看陆家的脸色? “是是是!”袁明礼不跟他抬杠,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干脆便拉着他往楼下走:“咱们不管他们了,出去走动走动散散心,在里头憋着人都憋坏了。” 心情不是很好,萧正楠便也跟着袁明礼走,一面还问:“去哪儿啊?” 虽然萧文俊很宠爱儿子们,但是其实对孩子的管束也是有的,并不希望他们在外头胡混,在外面过夜更是决不允许的-----当然,大哥他去年开始便已经有这个自由了,可他仍旧是没有的。 袁明礼不说话,带着他下了楼,挤入了拥挤的人潮,才压低了声音凑在他耳边:“你不知道吧?轻袖坊来了个新的花魁,说是江南请回来的大家。” 萧正楠年纪不大,可是却早已经开了荤,家中的那些婢女们哪儿有外头的有意思? 听见说是轻袖坊来了新的花魁,他哟了一声:“当真?” 袁明礼笑出声来,语气啧啧称奇:“我骗你做什么?听说多少年都没见过这样的绝色了,最近是不接待外人的,这位新花魁,往后怕也是专程接待那些大人物。” 越是这么说,萧正楠心里越是痒痒的厉害,喝了几杯酒,他整个人也飘飘然,跟着袁明礼晕乎乎的往轻袖坊去了。 轻袖坊人多的很,京中那些富家子弟们爱去的地方,轻袖坊一定算是其中之一了,他熟门熟路的进了门,正要去找人带路,就被袁明礼扯了扯袖子。 袁明礼见他看过来,手放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人已经凑到他跟前了:“咱们可别这么急匆匆的说要去找阿璇姑娘,老鸨精着呢,肯定不会老实,咱们自己去楼上找,听说阿璇姑娘在楼上练舞呢,咱们偷偷先瞧瞧去。” 自己去楼上找? 萧正楠的脑子现在还是晕乎乎的,像是裹了一团浆湖,听见袁明礼这么说,虽然心中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但是人却已经先比脑子做出了反应,跟着袁明礼上楼了。 接下来的事,他不大记得了,只记得袁明礼带着他上了楼,也不知道拐了几个弯,忽然便跟他说,要去出恭。 他一个人立在原地,喝了酒之后只觉得口干舌燥的厉害,实在等不住,想着袁明礼既然带着自己来了这间房,说不定这间房便是他包下来的,便干脆推了门进去。 】 房间里布置得十分华丽,比普通姑娘们的房间要好得多,或许当真是那个什么阿璇姑娘的卧房,萧正楠隐约觉得哪里不对-----袁明礼说,阿璇姑娘在楼上练舞,怎么把他带到人家寝室里来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他困劲儿上了头,眼睛都已经快要睁不开了,呆呆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晕乎乎的在房里扫了一眼,终于看到了床在哪里,便歪歪扭扭的朝着床边走过去,而后一把掀开了帐子。 床帐掀开,萧正楠立在床边,呆滞的困得几乎想要倒头就睡。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一声尖叫划破夜空,几乎要震聋了他的耳朵。 随即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勐地推了一个趔趄,一头从凋花的架子床上摔在地上,发出了轰隆一声巨响。 这一跤摔的可了不得,他被摔得彻底懵了,跌在地上发出一声痛呼。 而与此同时,屋外已经涌入了许多许多人,此时正举着各种棍棒,对着他兜头就打。 萧正楠从小到大还没有受过这样的对待,一时之间人都被打蒙了,茫然的抱着头缩成一团。 第七十一章·心有鬼 - 闺门荣婿 - 秦兮 被打的痛了,萧正楠左支右绌,左躲右闪,实在是忍无可忍,到后来冷汗出了一身,酒也总算是醒了,恼怒的大声喊:“混账!谁敢打我?!” 酒醒了,人也就不那么晕了,萧正楠捂着后脑勺,忍住了看外头的天旋地转,慢慢的扫了一圈周遭的人,顿时心里咯噔了一声-----先前还没有发现,现在才看见这些人的穿着,不像是轻袖坊里头打手们的穿着。 他深吸了口气,坐在地上缓慢的问:“你们老鸨呢?” 众人都面面相觑,看着萧正楠的目光都有些一言难尽。 “你怎么进来的?!”为首的一个穿着宝蓝色长袍的男人看着他,语气有些低沉:“你知不知道这是哪儿?” 萧正楠有些迟疑:“这不是......轻袖坊吗?” 袁明礼说带着他去轻袖坊啊。 轻袖坊?! 真是..... 那一圈人还没说话,床上终于有了动静,许是已经把衣裳穿好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扔出去!” 又有女人的声音传来:“就这样扔出去?这么大半夜的,往人家卧房里头钻,还.....直接掀人家的帐子!这种登徒子,难道就这么算了?谁知道他会不会胡说什么啊?!” 萧正楠心都凉了半截-----什么叫做往人家的卧房里头钻? 这,这难道不是轻袖坊阿璇姑娘的卧房吗? 他有些茫然的敲了敲自己的头----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袁明礼跟他说待在楼上气闷,轻袖坊新请来了一个江南的大家阿璇姑娘,十分美貌不说,而且还是新花魁,要带他去见识见识。 后来,他也的确是去了轻袖坊...... 不不不,他努力的记着自己走过的路,却已经被人拖着往外走了。 这一下他被吓得够呛-----根本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闯的是谁的屋子,如果那些人要把他怎么样,他可太冤枉了,这么一想,他用尽全力的挣扎起来。 而正在这个时候,他终于挣扎开了,看到了屋子里那个男人的脸,不由得失声喊了一句:“王翰林?!” 王翰林的手脚僵住了,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了一眼,见到了萧正楠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比见了鬼也差不了多少了,僵硬着表情抿了抿唇,竟然一时没能说得出话来。 萧正楠也后知后觉的觉得不对。 这里不是轻袖坊,但是,但是也不是王翰林家里啊。 作为萧文俊的同僚,王翰林跟萧文俊关系不错,两家时常有往来,王翰林家是住在城北那一片的,他,他怎么会在轻袖坊附近有宅子啊? 这里的宅子可贵得很。 寻常翰林根本买不起。 那......他愣愣的往王翰林身后看,然后,看到了一个让他魂飞魄丧的人的脸。 萧正楠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他现在已经知道事情不对,根本不想再在这里待一刻,着急忙慌的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喊了一声先生,就不管不顾的想要走:“这这这......先生,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当真什么都没看见,我也不知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这就先回去了.....” 老天爷啊!萧正楠恨不得自己瞎了,此时此刻,他真是半点儿的醉意都没有了,人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也正因为清醒,所以心里的惊恐几乎是止不住的往外冒,他浑身都在发颤,急急忙忙的扯了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意,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想跑。 有女人声音尖锐的喊了一声:“拦住他!” 那些护院一开始见萧正楠还跟王翰林说话,以为他们是认识的,都还撤了几步,这才让萧正楠爬起来有跑开的功夫,现在听见这喊声,大家对视一眼,都急急忙忙的上手去拦,又把萧正楠给堵住了。 萧正楠差点儿要哭出声来,他转过头去,扯了扯嘴角,忍着心里的不适和惊恐喊了一声:“师娘......” 是的,跟王翰林同睡一床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娘,也就是国子监司业陈司业的夫人。 因为陈家跟萧家算是通家之好,萧正楠也是时常去陈家走动的,自然更加认识陈夫人了。 现在,陈夫人正目光复杂的看着萧正楠,然后轻轻侧过头去看王翰林:“他看到了我们。” 是,萧正楠之前走到了他们的床边,甚至还扯开了他们的帐子。 该看的该知道的,现在萧正楠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 萧正楠一下子就从这话里听出不对劲来,他吓怕了,手脚冰凉的去看王翰林:“我.....我什么都没看见,师娘,王翰林,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的......” 他再蠢也知道,这种事不是他该知道的。 王翰林是普通人,但是陈司业却是国朝最年轻的国子监司业,前途无限,谁知道,王翰林竟然跟陈司业的夫人私通! 要命的是,这件事还被他给撞破了,他现在真是里外不是人。 陈夫人丝毫没有被这话给打动,她拢了拢自己的衣裳,面上的表情十分冷漠:“他是怎么发现这里的?跟着你过来的?” 他们的事十分隐秘,按理来说应当不会有人发现才是。 今天萧正楠却畅通无阻的进了门,这可不对。 王翰林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平常还挺喜欢萧正楠的,毕竟又是学生,又是好友的儿子。 但是今天,自己最不堪的秘密被撞了个正着,哪怕平时关系再好,这个时候说心里没有疙瘩,那也是不可能的。 王翰林面色变了变,正要说话,忽然听见院门砰砰砰的响了起来,而火把已经把院子都照亮了。 陈夫人的脸色更差,她一下子就面目狰狞的质问萧正楠:“你带了人过来?!” 萧正楠都被吓傻了,他撞破了人家私通,莫名其妙的还撞得是自己师娘,现在他脑子里都还是混沌一片呢,闻言忙不迭的摇头:“没有没有!我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人!” 他带什么人啊? 可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响起许多声音来:“阿楠,你在这里头吗?” 萧正楠脸上的血色一时消失殆尽。 第七十二章·被诬陷 - 闺门荣婿 - 秦兮 萧正楠身上的血液都仿佛被冻僵了。 之前还抱着些半信半疑的态度的,现在陈夫人已经径直指着他恼怒的呵斥:“他撒谎!他撒谎!他早知道我们在这里,故意带着人过来抓我们!” 王翰林的面色也一样有些阴晴不定。 是的,为什么不能撒谎呢?虽然他自问跟萧正楠的关系还算是不错,彼此之间都能说得上话,有些忘年交的意思,他平时也很偏袒这个学生,但是,如果跟陈司业比起来呢? 陈司业在国子监是司业,前途无限,年轻有为,若是能搭上他的顺风车,谁还愿意来看一个普通翰林的脸色呢? 尤其是,还知道的是这种秘密。 按照常理来推断,这也是合情合理的推测了。 院外的人得不到回应,已经有些乱起来。 萧正楠趁着这个机会几乎是朝着王翰林他们磕头了:“老师,夫人,我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人也不是我带来的,你们相信我们,我自己比任何人都不想惹事,求求你们放了我......” 他再也不出来胡乱喝酒了,撞上人家的这种秘密,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陈夫人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往常她偶尔能看到萧正楠的时候,脸上都是带着长辈看晚辈的慈爱的,但是这一次,她脸上只有明晃晃的厌恶,以至于她的语气都冷漠得变了调:“快走!” 不要管萧正楠的死活了,得先从这里离开。 若是被人发现了,告到陈司业那里去,那才是真的难堪。 人在最关键的关卡,永远是只能先顾着自己的,陈夫人是如此,王翰林也不例外,他看了萧正楠一眼,便打算先从后门带着陈夫人先走了,至于萧正楠-----当然不能杀了他了,但是只要把他打晕了随便扔在哪儿就行了。 私通这种事,只要是没有抓奸在床,那么就不能给人定罪,凭借萧正楠的一张嘴,谁能当证据啊? 现在自己走才是最要紧的。 他拉着陈夫人要走,而底下的人又都虎视眈眈的冲着自己过来,萧正楠惊得胃里的饭菜似乎都要呕出来了,此时此刻,也顾不得得罪人不得罪人,不要命的喊了起来:“救命!我在这里,救命!”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先生了。 他又不是故意闯进来的,但是这两人却根本不给他说话分辨的机会。 陈夫人紧张得面容都有些扭曲,扯着王翰林的手也要松开了,急急忙忙的自己先小跑着下了台阶,而后,而后她忽然听见轰隆一声-----院门被撞开了。 她僵在原地,一时之间都忘记了动作,王翰林正跟在她身后,匆忙之间拽住了她的手腕,原本是想跟她说些什么的,现在就跟她一道站在了一块儿,这副样子,这样的动作,不管谁来看,都看得出他们关系匪浅。 打头涌进来的一帮人也都愣住了。 袁明时咽了口口水,拉了拉身边的赖伟的袖子,压低声音问他:“那,那是不是王翰林和,和我们师娘啊?” 别说是袁明时了,一大帮人都懵了,他们都是跟着萧正楠在狮子楼喝酒的,原本喝的正高兴呢,忽然发现萧正楠不见了,然后袁明礼出去了一趟,回来说萧正楠留了口信,让他们去轻袖坊后头那个柳叶胡同第八间宅子找人。 萧正楠在一大群人里头脑子最灵活,平时做事儿也喜欢遮遮掩掩的,时不时地就给你来个惊喜,大家都习惯了,还以为他这回又是有什么玩的鬼点子,谁知道,竟然是来抓陈夫人跟王翰林的奸啊?! 赖伟率先在心里骂了一声娘。 真是草他娘的,谁愿意来凑这种热闹啊? 他恨不得自己瞎了。 萧正楠是傻了吗?让他们撞破这样的事。 他们正正经经的国子监的学生,撞破这样的事儿算怎么回事? 主要是,若是光明正大的捉奸还罢了,可他们,他们也名不正言不顺,更像是看热闹啊? 这种情形,若是说的严重些,那叫做卖弄口舌,读书人,沾上这样的名声,以后前程堪忧的。 何况最现实的一点,撞破了这种事,以后陈司业不可能感谢他们,反而会一直记得,他们这群顽劣的学生,撞破了他最隐秘不堪的过往。 陈司业可是桃李满天下啊! 萧正楠自己也冤死了,他一下子觉得耳朵都开始嗡嗡嗡的响,等到看到了进门的袁明礼,就忍不住气不打一处来的问:“袁明礼,你怎么回事?!为什么把我带来这里?!” 现在想想,说是轻袖坊来了什么新的花魁,叫什么阿璇姑娘,都是放屁! 分明是袁明礼引着他进来的! 袁明礼迎着他的目光,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诧异的张大了嘴巴,一副震惊至极的模样,有些紧张的问:“正楠,你说什么呢?我引你来的?分明是你留了口信,让我们在半个时辰之后跟着过来的啊!还给了我们地址呢!” 王翰林和陈夫人蛇一般阴冷的目光落在萧正楠身上。 到了这一刻,萧正楠若是还不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计了,那就真是蠢到家了,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是连腮帮子都有些酸痛了,朝着袁明礼看了一阵,忽而重重的朝着他吐了口唾沫:“我去你娘的!你他娘的,你阴我!” 袁明礼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一副全然的懵懂模样,吓得都有些结巴:“这这这,这怎么能说我呢?正楠,你平常最喜欢推卸责任了,可,可你不能这么冤枉我,我,我哪儿都没去,我就在狮子楼喝酒啊!” 仿佛是为了得到些支持,袁明礼回过头去看着一脸懵的众人:“是不是,我是不是跟你们在一起?” 是不是? 大家都有些茫然,今天喝的酒太多了...... 袁明时最先喊了起来:“是啊,我大哥是跟着我们在一块儿的!我大哥后来还去问你去哪儿了呢!” 有了袁明时这么一喊,大家觉得好像也的确是这么回事,都有些一言难尽的去看萧正楠。 第七十三章·名声坏 - 闺门荣婿 - 秦兮 萧正楠虽然平时最爱装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但是大家都知道,萧正楠其实是很促狭的,很喜欢捉弄人,看人出丑。而且,最关键的是,萧正楠的确十分喜欢探听别人的隐秘。 别的不说,陆云亭的事情就是如此,人家也没怎么招惹过萧正楠,但是萧正楠可是把陆云亭家里的事情全都拿出来说,连人家姐姐退亲的事儿都反复的说。 这就是个嘴巴不怎么牢靠,而且喜欢打听别人的隐秘的事的人。 大家对萧正楠的印象就是如此。 而有时候,有先入为主的印象,结论就很容易下了。 院子里的火把像是要把中央那棵树都给烫熟了,萧正楠看着这些明晃晃的火把,还有袁明礼那群人,一颗心缓缓的沉到了谷底。 最终事情没有闹的太不可收场。 陈司业和萧文俊很快一前一后的赶过来了。 萧文俊平时跟上峰们的关系都不错,尤其是跟陈家,还可以称得上关系匪浅,可是这一次,他顶着陈司业的目光,一时竟然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 陈司业也没有心思说话,一切闲杂人等现在都已经被赶出去了,他是来领陈夫人的,见到萧文俊,连个招呼都没有打。 萧文俊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事情原委,心里把这个儿子骂了不知道多少遍,现在见到陈司业是这个反应,急忙解释:“小孩子不懂事......回去之后,我一定会严加管教......” 可是这种事情,是解释不清楚,是越描越黑的。 伤害已经造成。 严格说起来,现在陈司业心里最恨的,既不是王翰林也不是陈夫人,而是萧正楠。 说起来或许有些滑稽,但是对很多人来说就是如此。 有些事,你不说破,它的确也存在,但是好歹能够让人有反应的时间,能做准备,是挖掉这个脓包还是如何,都是自如的,没有压力的,但是一旦被抬到了明面上,所有的事都不同了。 这次就是,他这一生最不堪最不想被人发现的秘密,偏偏被人挖了出来大白于天下。 他的心情好不起来,更没有心情还要去宽慰闯了祸的人说没事。 萧文俊碰了个钉子,心里也知道这次的事情玩的过了火,所以见到儿子头一件事,他就踢了萧正楠一脚,把人给踹的都爬不起来。 他自认为是个慈父,萧正楠以前也喜欢到处惹是生非,他总是笑一笑,,然后就帮他把事情摆平。 孩子么,他一直都觉得顽皮些也是正常的。 但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真是玩过头了。 萧正楠被踹的五脏六腑都在痛,捂着胸口差点儿爬不起来,正要喊冤,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声十分尖利的惨叫。 是女人惨叫声,掠过耳畔,那声音仿佛要把人的耳朵给震穿,他一下子就觉得头皮发麻。 而萧文俊已经快步走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萧文俊面色阴沉地像是要滴水的进了门,一个字都没有再多说,只是恶狠狠的吩咐左右:“带少爷回家!” 萧正楠已经完全懵了,他现在酒也已经完全醒了,心里萦绕着一股巨大的怒气。 袁明礼,都是袁明礼。 是袁明礼带着他来这里,也是袁明礼引着他站在房间门口,借口说要出恭不见了人。 可是结果,袁明礼却把一切推得一干二净! 这个狗杂种,竟然敢算计他! 他握着拳头,打算跟父亲把事情说清楚,出了门却忽然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 这么晚了,火把照耀着,他也没看清楚那个人到底是谁,但是那人身底下氤氲开的一滩暗红色的液体,让他心里福至心灵的明白了这人的身份。 师娘...... 师娘死了...... 这件事闹得最终还是十分的不体面。 倒也不是陈司业自己不想体面,实在是,人死的太过......惨烈了,刀子从心口捅进去的,地上流了一地的血,而且还死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翰林。 顺天府是不得不介入的。 事情就这么闹大了。 人人都知道,国子监陈司业家里因为夫人红杏出墙而发生了命桉。 而与此同时,也人人都知道,是国子监的学生,也就是萧正楠带着人去看好戏,这才把这件事给闹大了的。 当然,狗男女私通,你要整治人家的话这没错,半点儿错都没有。 可问题就在于,萧正楠这引着一帮同窗去看热闹的行径,这不是想帮陈司业出头的意思,他纯粹就只是想去看热闹。 死了两个人,陈司业也被所有人都知道是家里后院起火,被戴了绿帽。 这件事实在是太过耸人听闻了,所以哪怕是最近京城发生了不少事,大家的目光都被公主读书和鲁王回来这样的大事给吸引了,可还是不少人把这件事也拿出来反复咀嚼。 当然了,陈夫人跟王翰林的确也是伤风败俗,不过,这也不是你萧正楠一个学生的事儿啊! 或者说的再明白些,你如果是个好人,真心是为了自己先生好的,你暗地里提醒陈司业一声,不就行了? 把事情闹得这么沸沸扬扬,闹得人尽皆知的,这不是为了陈司业好,这是故意在给陈司业难堪呢。 这件事如何暂时先不评论了,但是萧正楠这个人,绝对不怎么样,是但凡是听见了这件事的所有人的第一个反应。 连带着,连萧文俊都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教养不善。 萧文俊烦不胜烦,经营多年的名声,现在被儿子打了脸,他要说心情好,那绝对是假的。 也正因为如此,萧文俊打算把萧正楠送到老家去待一阵子。 没有法子,名声实在是太难听了,听说还有人直接说萧正楠这样的人品,根本就不该拿到乡试的资格,这事情就闹大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 萧正楠听见自己要被送回老家的消息,更是忍不住崩溃:“真是袁明礼带我去的,爹,别人不信我,难道你们也不信我?!” 萧文俊闭了闭眼睛问他:“他跟你不是素来是好的同穿一条裤子吗?” 第七十四章·得罪了 - 闺门荣婿 - 秦兮 萧正楠刚刚经历人生最大打击,到现在都还没有办法彻底回复,耷拉着脑袋坐在床上,听完了父亲的话,同样十分的不明白:“是啊,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在国子监向来都是最好的啊!” 好到可以一起分享秘密,可以一起去轻袖坊。 所以,为什么呢? 萧文俊闭了闭眼睛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但是心里那口气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彻底出来,咬了咬牙冷声说:“你回老家去住一段时间,事情还未解决之前不许回来!” 相比较起京城的繁华,萧家的祖籍是在安徽,实在不是什么富庶的地方,尤其是他们老家还在底下的一个小镇,就更是贫瘠且无聊,萧正楠也就是在祭祖的时候回去过,对于老家向来是没什么印象的。 可现在,父亲却忽然要把他送回老家去,他心里的怨气喷涌而出:“那我什么时候回来?” 顿了顿又说:“我真是被冤枉的。” 他没有故意窥视先生们的隐私,更没有看好戏让陈司业丢脸的意思。 现在事情闹成这样,他真的是冤死了。 可是父亲竟然半点儿都没有为他讨回公道的意思,萧正楠见父亲没有反应,忍不住又低声重复强调了一遍:“爹,我真的是被冤枉的,你怎么不为我做主?” 萧文俊忍无可忍,回过头勐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这一耳光打的着实有些重,直打的萧正楠眼冒金星,好半响都没有能够反应过来。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就听见萧文俊语气冰冷的问:“我怎么为你做主?!你也知道你跟袁明礼是最好的朋友,你说他陷害你,谁会信?!” 当天晚上在狮子楼的人几乎是众口一词,都肯定了袁明礼的说法,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更重要的是,流言这种东西,放出去的时候声势浩大,但是你真正去澄清的时候,却根本没有人理会。 这世上的人就是如此,他们只想听那些耸人听闻的、足够猎奇的事,而澄清这种无聊的东西,谁有兴趣听呢?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等流言平息。 人是一定得走的,萧文俊冷冷看了这个儿子一眼:“你若是还想再回来,就老实些!” 萧正楠哭丧着脸,哭都哭不出来,等到萧文俊才走了,才敢生气,伸手将帘子扯掉了,恼怒的骂了一声:“去你娘的!” 家里后宅不稳,萧文俊难免心情不好,进书房的时候,伺候的人全都弯了腰,老老实实的屏声敛气,大气都不敢出。 书房里头又是另一个天地了,此时的陆子谦正笑眯眯的单手托腮的望着进门的萧文俊,还哟了一声:“这是生气了,听说这次闹的事儿不小啊,都出了两条人命呢。” 说起这个,萧文俊就忍不住磨后搓牙:“你少幸灾乐祸,这事儿......” 他伸手端了杯子喝了口茶,面色冷澹的说:“有些不对劲。” 陆子谦这才正经了几分,往后靠在椅背上,哦了一声问他:“什么不对劲啊?” 他当然知道萧正楠的事儿了,主要是闹得太大了,想不知道都难。 今天早上,宝川公主还在说如今世道不古人心日下,学生竟然去窥视师长的隐私,而且还拿来当做消遣,这虽然是玩笑,但是却半点都不好笑。 事儿闹得挺大的,陆子谦原本是有点想看笑话的意思,但是见了萧文俊这样子,又有些不大忍心,啧了一声才说:“你也别太当回事,现在传的人尽皆知,可实际上,再过几天,再过十天半个月,就没多少人议论了,再远点儿,那就连提也不会有人提了。” 很多事都是刚发生的时候你以为要命了,可实际上,回过头去看,熬过来了,那也就那样儿。 “不是,我不是说这些。”萧文俊不再遮遮掩掩,看了陆子谦一眼,压低声音说:“我觉得事情不对,正楠的性子的确是不好,睚眦必报,可他从来是个识时务的人。” 识时务,就能分轻重。 他会戏弄算计陆云亭,那是因为反正对自己没有害处,而且还能帮到邵君庭,对他来说一举两得,会针对陆云亭,那也是因为陆家没什么威胁。 这样的性子,他怎么会去得罪陈司业? 但凡是长点脑子的人就知道,若是陈司业来选,他宁愿息事宁人,也不可能把这件事宣扬的人尽皆知-----男人带了绿帽子这种事,古往今来接受的都是少数,被大家都知道了,那就更是丢人了。 陈司业会辞官的。 他不可能顶着这件事继续做官了。 陆子谦眯了眯眼睛:“那又怎么样?” “说明有人在算计正楠。”萧文俊的目光澹澹的,并没有被陆子谦显得有些冷漠的态度影响,开始仔细分析:“但是你要这么看,这件事,除了正楠之外,是不是还有人倒霉?” 陆子谦有些明白萧文俊在说什么了,挑了挑眉:“你是说......有人不只是想陷害正楠,还有王翰林跟陈司业?” 如果是这么说的话,那事情就真的是有些意思了。 这可是,一箭三凋啊! 萧正楠落了个心术不正搬弄是非的名声,短时间内是别想出仕了,他读书再好都没用,而王翰林不必说,性命都丢了,他那天是想逃跑的,但是众目睽睽之下,陈夫人受不了这个刺激,拔刀把他杀了又自尽,一下子两条人命都没了。 而剩下的陈司业,他也大概率不可能再当官了。 也就是说,一个计谋,算计到了三方人。 真是,什么都被算计到了。 可是问题也来了,是谁呢? 谁跟这些人同时有仇,要这么做? 陆子谦敏锐的看向萧文俊:“你说,这人是冲着正楠来的,还是冲着,我们来的?” 我们两个字,陆子谦着重加重了语气,咬字格外的清晰,而后便静静地盯着萧文俊瞧。 萧文俊摇了摇头,面上的表情同样不怎么好看:“我忽然有些宁愿这件事当真是冲着正楠来的。” 第七十五章·收买了 - 闺门荣婿 - 秦兮 这不是小事情,陆子谦笑不出来,冷冷的点了点桌面:“我听说,正楠一直喊着冤枉。” 之前陆子谦没当回事,男人都这样,哪怕是天塌下来了呢,那也得先喊冤,反正就算是自己做的事儿,那只要雷公不噼在头上,那都是要否认的。 可是现在,他忽然意识到事情的确是不大对劲了。 萧文俊嗯了一声:“是啊,一直哭着喊着,说自己是冤枉的,说他根本不知道陈夫人跟王翰林的关系,他之所以会出现在那儿,全是因为袁明礼带着他去的。” 袁明礼? 陆子谦抓住重点,想了想之后便问:“哪个袁家?” 萧文俊苦笑了一声:“你说呢?还能是哪个袁家?自然是礼部侍郎,袁善的孙子。” 不然的话,萧正楠怎么会跟人做好朋友? 陆子谦手里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下来了,之前懒散的状态也完全消失,整个人像是一头猎豹:“那这么说,会不会是袁善知道了什么?” 这个猜测把萧文俊给吓了一跳,他只觉得脑子里嗡了一声,整个人都有些头晕目眩,半响才算是回过神来,迟疑着问:“不会吧?” 袁善也不过就是个礼部侍郎,自然了,能做到侍郎这个位子,不是普通人,也是国朝高官。 可是,袁善并没有什么太强硬的关系和背景,在侍郎的位子上也熬了几十年了,眼看着就要在侍郎的位子上终老了,他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隐秘,又让袁明礼来算计陷害萧正楠呢? 陆子谦缓慢的放下手里的杯子,垂下眼帘说:“那个袁明礼,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 萧文俊瞥了他一眼:“疯了吧,人家毕竟是侍郎家的孙子。” 陆子谦呵了一声:“侍郎又怎么了?” 他拍拍袖子站起身来:“得试探试探他们到底知道多少。” 如果是小孩子家玩闹也就罢了,可如果他们知道的更多,那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天色逐渐暗了,陆明薇迈步进了月洞门,还没上拱桥,便见囡囡站在拱桥最上头等着,不由便站住脚喊了她一声:“囡囡?” 囡囡从拱桥上飞奔着下来,像是一颗小小的肉团子,被陆明薇抱了个满怀。 陆明薇把她抱起来,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是祖母过来了......”囡囡压低声音,圈住陆明薇的脖子有些害怕:“她跟娘说,要把我接到邵家去住一阵子。” 邵大夫人来了啊,陆明薇哦了一声,问她:“那你想不想回去?” 囡囡几乎没有怎么迟疑,声音顿时更低了:“他们都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回去。” 邵家对于她来说,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回忆,尤其是邵老夫人更是了,她半点儿都不想回去。 “行了。”陆明薇拍了拍她的头,冲周嬷嬷吩咐:“把囡囡带回去休息吧,不必再带她过来了。” 现在家里,二姑娘说话是很管用的,周嬷嬷都没有一点儿拖泥带水,忙把囡囡带走了。 剩下陆明薇站在阴影里,许久都没有动弹。 最后还是许妈妈小心的喊了她一声,提醒她:“站在桥上风大,您是回去还是?” 陆明薇大踏步的朝着陆明惜的屋子里去了。 院子外头有几个下人正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见到陆明薇来,纷纷行礼喊二姑娘,陆明薇嗯了一声,抬腿进门,就见到几个陌生的丫头婆子-----这应当就是邵大夫人带过来的下人了。 她目不斜视,径直进了堂屋,正好便听见邵大夫人的哭声:“明惜,我不骗你,我真是太后悔了,早知道他是那么一个混账,当初怎么也不会那么纵容他......” 邵大夫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又传出来:“我也知道你恨死他了,别说是你,现在我们家里,谁不恨他呢,那个混账自己要死就自己死,竟然还敢勾结......一家子都险些被他害死了。” 听起来,就是来说邵君庭的不是的。 但是,邵家之前可并没有来过。 邵君庭出事之后却反而过来了,陆明薇眯了眯眼睛,加重了步子转过屏风,就见到了坐在上首的邵大夫人跟陆明惜。 见到了陆明薇,邵大夫人一下子便绷紧了神经-----她没有忘记,这个陆二姑娘当初在冯采薇落水的事情上头有多难缠。 邵大夫人扯出一抹笑意,擦了擦眼角的泪,低声说:“是二姑娘回来了?真是许久都未见了......” 她拍了拍陆明惜的手:“天色也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明惜啊,我刚才说的话,你好好的想想,我是绝不会害你的。” 邵大夫人冲着陆明薇点点头,越过了她走了。 陆明惜送出去,送到院门口就回来,见陆明薇站在门槛处,便笑着问:“站在这儿做什么?你今天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陆明薇出门一般都是会交代去处的,但是今天并没有说去哪儿,陆明惜之前还一直惦记着。 风大,陆明薇进了门,先不忙着回答陆明惜的问题,反过来问她:“邵大夫人做什么来了?” 陆明惜澹澹的笑了笑,语气不是很好:“没什么,数落数落邵君庭,还有......” 她说着,嘴角翘起的弧度有几分嘲讽:“还有,想替我做个媒。” 陆明薇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右眼皮勐地跳了跳,问:“什么?” 邵家可是陆明惜的前任婆家,从来没听说过和离了之后,前任婆家张罗着要帮前面的儿媳妇做媒的,何况邵家还是侯府,这是闹什么? 她呵了一声,面上的表情有些怪异的问:“哪家啊?” 哪家啊,值得邵家连脸面都不要了,要做这样的媒? 陆明惜抬起头看了妹妹一眼,坐在椅子里,许久才说:“陈国公府,陈国公世子。” 陆明薇想到陈国公府一时都还想不起来,等到意识到了她所说的人是谁之后,顿时便觉得头皮有些发麻,邵家可真是够能耐的,陈国公世子,那不就是唐晚舟亲爹吗?! 第七十六章·疯了吗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大夫人破天荒的过来一趟,陆明薇起先还以为是为了联络联络感情,怎么也没想到,人家竟然还打着让前儿媳妇再嫁的主意。饶是陆明薇素来也算是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人,也觉得邵家这牌出的真够邪门的。 她呵了一声:“真是够石破天惊的。” 可不是么,陆明惜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这回真是连遮掩都不遮掩了:“真是可笑的很,还说什么,会风风光光的把我当女儿嫁出去,要给我添妆......” 陈国公府世子的好处,自然是说起来一大堆了。 比如说,嫁过去就是世子夫人啦,老夫人眼看着年纪在那儿,也支撑不住多久了,嫁过去就能当家什么的。 反正,好处说的那是一大堆的。 陆明薇坐在圈椅里头,桌上还摆着几碟子点心,不过现在她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再吃了,盯着那些点心看了一阵,觉得脑海里有些什么东西闪过,但是那念头太快了,快的都让她抓不住,只能眯着眼睛盯着点心发呆。 真是想破头都想不通。 邵家到底图什么? 陈国公府,有什么值得他们连脸都不顾,非得把前儿媳都送上去的? 唐晚舟? 她坐不住了,看着陆明惜说:“你可不能答应。” 她知道陆明惜现在看陆显宗十分厌恶,也很烦待在这个家里,生怕陆明惜一时想要摆脱陆家随便找个人嫁了。 陆明惜原本正看着账册,一听见陆明薇这话,顿时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我又没疯,就算是要给人当填房,总也得图些什么,陈国公世子名不见经传,家里内宅不稳,之前嫡妻跟庶长子闹的不可开交。最重要的,想想要给唐晚舟当后娘,我就起鸡皮疙瘩。” 满京城去问问,谁愿意嫁给陈国公世子啊? 想想给锦衣卫千户当后娘的滋味,夏天连冰块都不用了。 陆明薇扑哧一声忍不住笑出声来:“姐,你看的倒是挺透彻的。” 也是,陆明惜连邵家那个泥潭都滚过来了,怎么可能还会对后宅的事掉以轻心? 她放了心,回到房里却还是横竖都睡不着。 邵家为什么非得做这桩媒呢? 陈国公府能有什么值得他们觊觎的,难道是唐晚舟? 可唐晚舟对邵家向来是不假辞色的。 她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一起来,便见许妈妈满脸笑意的进了门。 许妈妈是真的高兴,露出这些天以来少有的笑脸,见到了陆明薇,更是加快了步子走了几步到了她跟前,一派喜气洋洋的说:“姑娘,百合已经没事了!” 连带着陆明薇都高兴起来。 百合是为了她才受的伤,虽然太医他们都说这熬过了前几天后头应当就没事了,可没得到确切消息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揪着,现在听说是真没事了,她松了口气:“是我外祖母那边传来的消息吗?” 许妈妈应是:“我也过去看过了,是真没事了,问她什么,也都答得清清楚楚的,就是额头那里,得留疤了。” 说到这个,又有些可惜。 不管怎么说,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脸了,脸上破了相,以后婚嫁上头就难了。 陆明薇沉默一瞬,才说:“我让人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祛疤的药吧。” 许妈妈很快又重新高兴起来:“也是,能保住性命都不错了。百合那丫头自己也是个想得开的,她说没什么,她大不了就跟着姑娘一辈子!” 陆明薇想想那个丫头说这话的语气,便忍不住笑,摇了摇头说:“行了,让她可好好养着吧。” 她站起身来,让芍药进来给自己换衣裳。 她院子里的下人,都是后来陆明惜当家之后重新挑选的,之前那一批,也因为囡囡跟陆云松的事情之后都换掉了。 芍药是个话不多的,十分稳重,进来之后便安静的给陆明薇挑选了一套出门的衣裳,伺候着陆明薇去换。 许妈妈就在边上看着小丫头们打扫屋子,等到陆明薇从屏风后头出来,才问她:“姑娘出门吗?” 陆明薇嗯了一声,让许妈妈不必跟着,自己去前头跟陆明惜说了一声。 陆明惜还没去议事厅理事,正在和底下的人商量着给囡囡请个女先生,听见陆明薇又要出门,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怎么最近出去的这么勤快?” 倒不是陆明惜不想妹妹出去,她知道妹妹凡事都是有用意的,可是现在陆显宗回家来了,因着他立下了功劳,陆家最近这些天也热闹的很,时常有客人上门。 男客自然是陆显宗会接待。 但是女卷们却总是要问上一声陆明薇的,毕竟女卷们翻来覆去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问那些家长里短的事儿,陆明薇经常出门,那些女卷们只怕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陆明薇笑着朝着姐姐眨了眨眼:“我这次去外祖母家,很快就回来。” 去韦家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陆明惜让她带些礼物过去,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陆明薇出门之后,便让芍药吩咐车夫:“先去宝鼎楼。” 车夫是陆明薇每次出门都用的老褚,是个嘴巴严的,尤其是上次经过疯马的事情过后,便被陆明薇大大赏赐了一番,便更是用心当差,听见这话,也半点没有多说,把车赶去了宝鼎楼。 陆明薇下车的时候吩咐他:“你去对面茶楼坐坐,或是去哪里转一转,半个时辰之后回来接我。” 老褚急忙答应了。 宝鼎楼里,陆明薇提着裙摆上了二楼,自然已经有人看到她了,忙着引着她去了三楼。 】 转了一圈,带着她去了以前来的那间屋子,打开门便看见崔明楼正坐在窗边。 她迈步进门,就见崔明楼转过身来,两人对视了一眼,还是崔明楼先开口:“萧正楠要被送回老家了。” 陆明薇半点儿没有觉得意外:“这么轻啊?看来还是没有闹的太过头,萧家对孩子可太纵容了。” 第七十七章·又如何 - 闺门荣婿 - 秦兮 向来跟人聊天,都是崔明楼把别人给堵得说不出话,还是头一次,他顿了顿,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偏头看了陆明薇一眼:“你不是在说笑吧?” 对于萧正楠来说,被送回老家可不是什么好事,怎么在陆明薇嘴里,还是萧家对孩子太‘纵容’了? 更离谱的是,陆明薇用这种萧家族长的语气说话是怎么回事? 陆明薇有些不能理解崔明楼的诧异,她表现的更加诧异:“难道不是吗?闯下了这么大的祸,一下子得罪了陈司业跟王翰林两家人,他可是把萧家的名声给败坏的差不多了。萧家只是把他送回老家,这不是对孩子太过宽容了吗?” 行吧,崔明楼表情颇为有些复杂的垂下了头:“你说是那便是吧,不然按照你原先的想法,萧家该是如何处置呢?” 仿佛是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十分无聊,陆明薇往后坐了坐,靠在椅背上,轻飘飘的说:“这种克制不住自己,又会给家族惹来祸患的人,当然是从族里除名了。” 这话说的轻飘飘的,崔明楼都给气笑了。 他觉得自己也是实在太闲着没事了,竟然跟陆明薇在这里扯闲篇。 底下的人端了茶水上来,崔明楼喝了一口,冷冷的说:“查了陈司业,他明面上倒是跟鲁王没什么关系,但是私底下,他把妹妹嫁给了应长史的儿子。” 他顿了顿,沉声补充:“做妾。” 堂堂国子监司业,竟然把自己的妹妹送给一个长史做妾。 如果不是有求于人,那事情可太邪门了。 陆明薇有些疲倦,或许是昨晚没有能够睡好,她眼皮一直有些沉的厉害,现在听见崔明楼这么说,便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说:“是啊,所以为什么挑中陈司业呢?” 因为这本来就是个人渣。 既然要对付萧正楠,那干脆一起对付好了,也不必另外费事。 崔明楼现在看陆明薇的目光真是复杂的厉害-——别的不说,陆明薇所知道的东西真是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所以陆明薇之前说的那些话也都是真的,她完全能有更多的价值,去换取跟周王的合作。 但是同时,他也察觉到陆明薇这个人的性子,睚眦必报,绝不姑息。 萧正楠毒杀她的马,想要制造混乱让她出事,在学堂里羞辱她的弟弟,她便转头就想了个这样的主意来给萧正楠教训。 说实在的,这也真是了不得的教训了,不仅报复了萧正楠,顺带着也帮鲁王收拾了陈司业这个叛徒。 屋子里静下来,崔明楼抿了抿唇看着她:“萧正楠这样的人,再犯事也只是迟早的事,你放心吧。” 陆明薇笑着摇了摇头;“我等不了那么久。” 什么? 崔明楼一时不大能理解陆明薇的意思,等到反应过来才明白了她的话外之音——等不了那么久,那是说,对于萧正楠的报复,这还不是全部吗? 仿佛是看得透崔明楼的想法,陆明薇也没什么可遮掩的,她沉声说:“我不会让他那么舒服的回老家的。” 很多人都说,回了老家对于萧正楠来说就是比死都难受了,这种在繁华地界养大的公子哥,浑身上下都是娇贵的,到了老家当然是很难适应的了。 但是其实哪有那么惨啊。 京城回去的,亲爹在京城当着官儿前途无限,族里只会把他当成宝贝供起来。 他回了老家,会更加无法无天。 在京城能做的事,老家当然能做的更多。 干嘛要成全他? 她们两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不约而同又安静了下来。 崔明楼觉得自己有点可笑,这些事说到底是陆明薇的事儿,他不能要求别人被人打了脸还无动于衷,至于要做到什么地步,这也是陆明薇的本事跟自由。 所以他也不再多说了,只是嗯了一声之后善意的跟陆明薇说一声:“那你自己掌控好分寸办吧,就是要注意些。” 然后说起正事儿来:“对了,你之前的要求,王爷全都答应了。韦家跟陆家,都会平安,你尽管放心。” 能得到崔明楼这句话真是不简单,陆明薇松口气,手指在桌上点了点,说起邵家的事,看着崔明楼问:“小王爷,陈国公府跟邵家有什么关系?” 陈国公府跟邵家? 崔明楼觉得这两者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儿,下意识就挑眉:“能有什么关系?京中虽然关系错综复杂,可陈国公府和永恩侯府并没有联姻,也不曾听说两家交好,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陆明薇的眉头就皱了皱,崔明楼这个说法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觉得事情有些蹊跷,看着窗外走过的人群和街道出神片刻,才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可是,若是没有交情的话” 为什么邵家要费这么多心思在这桩婚事上头呢? 还是说,陆家有什么让陈国公府看得上的东西? 陆明惜有? 陆明薇有些出神。 崔明楼见她一开始还在说话,后来就一直出神,还以为这两家是有什么问题,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却又实在找不着这两家有什么关系,便跟陆明薇说:“你也别急,锦衣卫的消息网虽然非常厉害,但是有些无关紧要的事和人自然也不可能全都知道,你若是感兴趣的话,那我回去查一查就是了。” 崔明楼肯帮忙,这也是一条路子。 陆明薇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嗯了一句,如实跟崔明楼说:“若是小王爷您方便的话,的确是得拜托您帮我查一查,这对我挺重要的。” 人家要算计你,你总得知道自己的价值到底在哪里,否则的话,被卖了都不知道。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崔明楼又跟她说:“对了,有件事跟你说一声,宫里或许会要你进宫做伴读。” 做伴读? 最近公主出阁读书的事是大事儿,谁没有听过一两句啊? 普通人读书,尚且还得有个书童呢,公主殿下读书,自然也是该有伴读的,但是陆明薇可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好事会落在自己头上。 第七十八章·瓦剌人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能落在自己头上,回程的路上仔细思索片刻,就知道宫里会选上自己,怕是很大的原因是因为王家的事。 王家的事情里头,她表现的的确是一个完美的受害者,被王威看上,被王老夫人求着定亲,又差点儿被王威那个畜生给杀了。 宫中会让她去宫里做伴读,应该是有着补偿的意思的。 她漫不经心的在车里思索,正好听见芍药轻声笑了一声。 这笑声十分的克制,陆明薇转过头去,芍药有点儿不好意思,局促的跟她解释:「姑娘,外头有人打架呢。」 打架? 这是朱雀大街,五城兵马司哪天不得在这里走个十回八回的?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敢在这里打架,敢在这里打架的,必然也不是普通人。 陆明薇掀起帘子露出一条缝,很快便看见街上正打个不停地两拨人。 这一看,她就有点儿惊奇的咦了一声。 芍药奇怪的看着她:「怎么了姑娘?」 陆明薇面色有些淡淡的,语气却已经冷了下来:「是关外的瓦剌人。」 什么? 关外,那是个中原人听着便觉得蛮荒的地方,尤其是这些年,瓦剌人越发的肆无忌惮,后来也是打了不少仗,双方才算是维持了比较平和的状态。 可就算是如此,也是冲突不断,瓦剌人是每逢冬季就得来劫掠一番。 朝中后来与瓦剌人和谈,答应了他们增开榷场的条件,同意跟瓦剌互市,朝中买他们的马匹、皮料,他们则来换取大周的香料茶叶以及丝绸。 瓦剌人这个时候出现在京城,应当就是为了榷场的事情来和谈的。 可他们凶性不改,屡屡生出事端,这一次更甚,竟然还在天子之都欺负起大周的百姓来了。 陆明薇到底是大周人,对异族存在下意识的排斥,眼见着外面的动静闹得越来越大,而那些瓦剌人竟然已经拔出了刀,不由便睁大了眼睛。 还没等她做出反应吩咐老褚去报官,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 百姓们原本是战战兢兢的,尤其是见到瓦剌人拔刀,更是吓得脸色都变了,眼看着刀都已经拔了出来,有些人脸色都已经变得惨白,生怕下一刻那刀就已经划开了自己的脖子。 幸亏闭上眼睛半响,预期的疼痛都没有发生,他不由得松了口气,睁开眼睛便看见那瓦剌人的刀已经被人给夹住了,此时正卡在半空。 百姓们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便忍不住都哄得一声炸开了。 拦住这把刀的竟是锦衣卫! 锦衣卫飞鱼服真是再扎眼不过了,根本都不用人费心,一看这衣服看腰间挎着的绣春刀,就知道这是什么人了。 大家以前怕锦衣卫怕的要命,都知道这是圣上亲卫,从来没有这样一刻欣喜过锦衣卫的出现。 拦住瓦剌人的正是唐晚舟。 芍药看的惊险,在马车里都忍不住觉得惊心动魄的,紧紧揪着自己的衣摆,看的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真的出什么事,毕竟那些瓦剌人可是蛮人,他们哪里懂什么礼数啊?若是唐大人不能制住他们的话,那些蛮子真是说不定敢杀人的。 陆明薇虽然没有她这么害怕,却也知道事情不会小,眼下正是和谈的关键时候,对待瓦剌人的分寸便十分重要。 京中更有一些朝臣对着瓦剌人十分的宽容优待。 若不是如此,这些瓦剌人也不会嚣张到这个地步。 唐晚舟对上这些瓦剌人,只怕也是不好下重手的。 果然,街上安静了一会儿,那些瓦剌人便开始疯狂反扑,已经朝着 唐晚舟一行人二话不说的攻击了。 百姓们对这些总是来关内劫掠的蛮子没什么好感,加上这一次这些瓦剌人在街上不管不顾的拿着武器到处惹是生非,连带着让他们对锦衣卫的不满都给消减了几分。 毕竟再怎么说,锦衣卫那也是自己人。 瓦剌人可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一时之间,街上百姓们爆发出巨大的嘘声。 唐晚舟没怎么迟疑,他这个人素来我行我素,哪怕朝廷如今上下对着瓦剌人的态度都是十分宽容的,但是在他眼里还是没什么分别似地。 他二话不说,将最前面的瓦剌人给撂倒了。 瓦剌人的刀打造的十分的霸道,可此时,那刀已经被撇在了一边,唐晚舟那把绣春刀架在瓦剌人的脖子上,表情淡的几乎看不出他才刚刚动过手。 围观的百姓中发出哄然一阵叫好声。 只觉得出了一口鸟气。 此时五城兵马司的人也已经赶到了,见到这情景都不必问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拉过了唐晚舟,冷笑着说:「这帮孙子,成天在城里惹是生非的,还欺负咱们自己百姓,我早看他们不顺眼了,这一次,也让他们知道知道,我们朝中不是无人的!」 唐晚舟收刀入鞘,皱了皱眉问:「这帮人不在四方馆待着,跑出来晃悠什么?」 说起这件事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就愁得很,他冷哼了一声,显然是也觉得瓦剌人事多,没好气的说:「鬼知道他们憋着什么坏,一天天的在城内四处乱晃,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晃悠个什么劲儿,而且他们生性霸道不讲理,一言不合就动粗,俨然是把自己当回事了,我们又不好说什么,礼部着重叮嘱过,说是最近到了谈判的关键时期,也不许我们闹出什么事来,真是,我们都憋屈的没法儿说!」 真是也怪这帮人不长脑子,以为什么地方都是能够由着他们横行霸道的,也不想想,锦衣卫是什么人物。 碰上锦衣卫其他人倒也还罢了,碰上的是唐晚舟竟然还敢这么嚣张,真是活该受教训。 唐晚舟听懂了,讥诮的说:「若是礼部找你们麻烦,你们就直接说,是我看不惯他们,所以出手了的。」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便笑了:「您放心,这哪儿能找麻烦呢?他们做的这么过,若都不准我们出个头,真是不如不做这官了!」 第七十九章·是叛徒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那个瓦剌人还在骂骂咧咧个不停,他们说的是瓦剌话,大家虽然听不懂,但是也知道那是骂人的话,一时都有些义愤填膺。 在关外横行霸道也就算了,都来了大周天子之都,竟然还如此趾高气扬,真不知道那些官员拿着俸禄做什么的,让自家人被欺负至此。 那些瓦剌人却全然不管这沸腾的民怨,尤其是领头的那个,竟然还挣脱了旁边兵马司官差的钳制,猛地冲着唐晚舟冲过去了。 他手里还拿着刀,冲过来的架势像是真的准备跟唐晚舟拼命了,边上的百姓们一开始还义愤填膺的骂了几句,等到见到这架势又都怕了,都惊呼着往后退,生怕被这些不知轻重的蛮人给伤到了。 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眼看着这瓦剌人如此穷凶极恶,一时也是气上心头,忍不住恼怒的哟呵了一声,飞速的拔出了自己的刀去拦。 谁知道哐啷一声,他的刀竟然被那个瓦剌人给硬生生的砍断了,一时之间僵硬的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芍药紧张的脸都白了,见到这场景吓得克制不住的紧张。 陆明薇也同样有些惊诧的坐直了身子-----这些瓦剌人真是不知道礼数又无法无天的,他们如此横行,是真的有可能会对这些官兵不客气。 而就在此时,一直在后头跟指挥使说话的唐晚舟后脑勺仿佛是长了眼睛,飞快的一跃而起,脚尖轻点,借着旁边一个卖风车的小摊的力,一下子便跨越了中间堵着的几个人,落到了副指挥使前面,硬生生的两只手夹住了那瓦剌头子的刀。 副指挥使吓得魂飞魄丧,心里清楚刚才若不是唐晚舟来的快,那么那个瓦剌人的刀便是真的要把他的脑袋劈成两半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他深深地呼了口气,皱着眉头厉声问那个瓦剌使臣的头子:「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你可知道在我们大周,谋害朝廷命官,是死罪!」 那瓦剌头子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大家听得一头雾水,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陆明薇冷笑了一声,敲了敲车壁。 老褚一直都悬着一颗心,自从上次闹市疯马的事情过后,他赶车便总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出事,今天留在这朱雀大街看热闹,就更是恨不得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了,乍然听见陆明薇敲车壁,他打了个激灵,急忙答应了一声,飞快的下了马车到了车窗附近问陆明薇的意思:「姑娘,有什么吩咐?」 陆明薇轻声跟他说了几句话。 老褚睁大眼,听的一惊一乍的,但是见陆明薇显然是认真的,狠了狠心,还是小跑着跑到了锦衣卫附近,挤进了人群里头。 陈宇一直都在阿唐晚舟不远处站着,仔细的防备着那群瓦剌人,怕他们不受控制暴起发难,见到老褚一直往人群里头挤进来,不由得挑了挑眉,示意拦住人群的锦衣卫把人给放进来。. 他是认识老褚的,上次在街上出事,他还跟老褚说了好几句话,现在见到老褚,便问:「什么事儿?」 老褚挠了挠头,压低声音按照陆明薇的吩咐,跟陈宇说了那番话。 陈宇显然是有些诧异的,转头看了一眼,的确是看到陆家的马车远远地停在街角,应当是陆明薇在马车上。 他应了一声知道了,自己往前走了几步,跟唐晚舟禀报:「大人,陆二姑娘差人过来说,这个瓦剌人,会说咱们的汉话?」 唐晚舟都没有犹豫,直接了当的冲着那个瓦剌使臣笑了一声:「白大人,听说你们会说我们的汉话,既然都会说了,何必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呢?」 那个姓白的使臣被惊了一跳,一时竟然有些止不住的惊愕。 这跟他之前的嚣张态度判若两人,唐晚舟一看便知道陆 明薇说的是真的,这人真是会说汉话,而且是大周人,不由得便嗤笑了一声。 白使臣一时有些挂不住脸,最初的震惊过后,就又开始露出那副胡搅蛮缠的样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对我们如此无礼,我们要跟你们的皇帝去好好分说分说!」 指挥使跟副指挥使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想到这使臣竟然是会说汉话的。 说起来,瓦剌使团来了京城之后便一直都趾高气扬的,做出一副不会汉话的样子来,弄的四方馆的人灰头土脸的。 鸿胪寺也是对他们头痛不已。 现在知道他们竟然是能说汉话的,他们除了震惊之余便觉得恼怒,竟然被这些人牵着鼻子走,真是丢脸至极! 唐晚舟冷冷的拨开了白使臣的刀,此时知道他是汉人之后,唐晚舟心里的不屑便更上层楼,他原本对瓦剌人便有着天生的敌意,而对助纣为虐做伥鬼的大周人便更是怒其不争了。 眼看着白使臣还在装模作样,唐晚舟淡淡的看着他:「果然是为瓦剌人做事做的久了,连自己的出身都给忘了,白大人,我看你还是省着点儿,若是真的要去圣上跟前分说,或许你这趾高气扬的日子就到头了,不是吗?」 白使臣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竟然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好半响才冷冷的嘲讽:「你们有什么可得意的,瞧瞧你们这些兵,一个个的都是空架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他们怎么能跟我们草原的勇士相比?若不是你们实在打不过,又怎么会跟我们和谈?!」 指挥使之前都还有几分忍让,现在听见这话忍不住反唇相讥:「我们若是多几个你这样的叛徒,倒也的确是打不过!真是三姓家奴,竟也有脸在我们跟前叫嚣!」 这话说的便十分难听了,几乎是在直勾勾的揭白使臣的脸皮。 白使臣原本就是到了草原之后得了瓦剌人的赏识才能够过上好日子,在这些大周官员跟前这才会总想着炫耀。 现在被人狠狠地打脸,他顿时有些气急败坏:「你们好,你们若是好,怎么还要跟我们低声下气的?!」 第八十章·这毒妇 - 闺门荣婿 - 秦兮 有些忌讳是不能犯的,俗话也说打人不打脸,现在唐晚舟跟钱指挥使两人挤兑他一个人,而且把他祖宗都骂了进去,白使臣心里最难堪的隐秘也被人看的清清楚楚的,这让他心里十分不舒服。 以至于他都开始不管不顾了:“你们嚣张得意什么?看看你们这帮跟鸡崽子一般的士兵,都不知道他们够不够我们草原勇士打的,再看看你们这粗制滥造的兵器!还经不住我这一刀!就你们这样,还跟我们嚣张什么?再过几年,说不定你们还要求着我们,让我们娶你们的公主,求得几年平安!” 这话传出去,百姓们一个个听的都忍不住骂起来了。 真是欺人太甚! 大周朝从前的确是有公主和亲的先例。 说起来,还是太祖时期的事了,太祖时期,曾经让永和公主去瓦剌和亲。 可是永和公主没过两年就香消玉殒了。 而永和公主一死,瓦剌人便又开始进犯,以至于大周连失几城。 这些都是大周朝的耻辱了,百姓们提起这件事,没有不骂的,现在都还记得当年这群人冲进关内烧杀抢掠的仇恨。 现在这个白使臣竟然还专门拿这件事出来说事,真是令人气的七窍生烟。 钱指挥使也是面色突变,忍无可忍的看着白使臣,往前勐地走了几步。 白使臣冷笑了一声,反正现在口头上是他占了上风,他是得意的很的,带着几分无所畏惧啧了一声:“怎么,觉得丢脸了?可你们丢脸也怪不得谁!” 唐晚舟上前了一步,拉住了钱指挥使。 而白使臣已经带着几分不屑的笑意笑了:“怎么,说不过了是吗?” 芍药在马车里紧紧握着拳头,几乎都要气疯了。 陆明薇看了她一眼,见她气鼓鼓的,双颊都气的鼓了起来,便忍不住笑了:“行了,你放心吧,他不会讨到什么好处的。” 芍药从大街上把目光挪回来,见陆明薇说的肯定,忍不住好奇的问:“姑娘,您怎么知道啊?”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 陆明薇静静地坐了片刻,轻声说:“许多事,也是现在才想起来。” 这回答根本有些文不对题,不过芍药并没有太过注意,她的注意力都被唐晚舟给吸引了。 唐晚舟冷冷的冲白使臣说:“亮刀。” 白使臣有些讥诮的撇了撇嘴:“怎么,要打架吗?” 唐晚舟只是澹澹的挑了挑眉问他:“怎么,不敢了吗?” 白使臣身后的那些瓦剌人虽然不会说汉话,但是听是能听懂一些的,眼看着唐晚舟这么说,都叽里呱啦的朝着白使臣比划着,示意他不能丢了面子。 大家既然都这么说,白使臣深吸了一口气,果然慢慢的拔出自己的刀来:“话可先说在前头,你若是......” 他的话音还未落,唐晚舟手起刀落,已经迅速的冲着白使臣勐地横噼了过去。 这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白使臣想要躲开都没能躲开,眼睁睁的看着唐晚舟的刀跟自己手里的刀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之前白使臣的刀把指挥使的刀给砍断的时候,他自己因为是用力的一方,所以还没有太过强烈的感觉,但是这一次,唐晚舟的力道大的让他虎口发麻,只觉得只剩了半截的刀把还在嗡嗡作响。 另外半把刀已经掉在了地上,发出当啷一声。 全场静默了片刻,继而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大约这是锦衣卫成立以来,最被人拥戴的一次了。 芍药也在车里勐地叫了一声好,巴掌都快拍红了。 陆明薇看的好笑,摇了摇头吩咐也看呆了的老褚:“回家吧。” 热闹也差不多该散了。 果然,那头的白使臣显然是脸上有些挂不住,不甘心的正跟唐晚舟说着什么。 唐晚舟面无表情,脸上还带着几分漠然,冷冷的盯着白使臣冷笑:“我看你是搞不清楚状况,和谈这种东西,不是一方就能谈成的,你们要清楚,如今是你们来我们这里和谈,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是你们求着我们!我们对你们以礼相待,那是我们做人的礼数周到,而不是我们怕了你们!至于两方交战,胜败如何,这你得问问你们的王庭,当年我们踏平你们王庭,活捉你们的大王的时候,王庭是不是后悔亏待了我们的公主!” 钱指挥使都被他说的热血沸腾起来,连背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而百姓们,已经开始喊着圣上万岁了。 白使臣最终被下了脸,实在是气急败坏,也顾不得再找麻烦,灰头土脸的跑了。 他们一走,五城兵马司的人也空了下来。 钱指挥使笑着拍了拍唐晚舟的肩膀:“唐大人真是!这张嘴巴我都恨不得长在我身上!” 真是怪不得人家这么年纪轻轻就能做到锦衣卫千户了,眼看着现在王俊山倒台,以后只怕锦衣卫的头把交椅也是这位唐大人坐的。 人家也有这个本事。 唐晚舟自来是一副生人莫近的性子,现在被人这么夸赞,竟难得有些不适应。 他收了手里的刀,也不大擅长说什么场面话,便跟钱指挥使告辞了。 陈宇跟在他背后,有些奇怪的说:“大人,真是奇了怪了,这位陆二姑娘,她怎么跟个百事通似地?凡事好像就没有她不知道的,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这么多的。” 唐晚舟也不是没有好奇心,但是这点好奇心并不足以支撑他去探寻陆明薇的秘密,跟陆明薇相处下来,他知道这是一个很通透的人。 而且陆明薇处处都是在帮他,好像跟他很熟稔似地。 他静了片刻,才说:“韦家在登州的地位,能够知道些瓦剌王庭的事也不奇怪。” 毕竟双方互相安插探子,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果然,一这么说,陈宇便也觉得挺合理的,他不再关注这个,只是问唐晚舟:“那咱们现在是回去吗?” “不回去。”唐晚舟摇摇头:“我有些事出去一趟,你先回衙门吧。” 第八十一章·开窍了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陈宇也没觉得什么奇怪的,毕竟唐晚舟已经是锦衣卫千户,眼看着跟崔明楼其实是同等职位了,他答应了一声,问过唐晚舟的意思之后,便把剩余的锦衣卫都给带走了。 唐晚舟一个人在街角立了片刻,想着刚才陆明薇应当是在这里看到那边的冲突,忽然觉得心中一动。 他看陆明薇似乎对着谁都是很澹很澹的,可竟愿意为了他在这里耐心的看这出冲突,末了还专程让人过来跟他说一声白使臣的底细。 真是......怪荣幸的。 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翘了翘,随即又压下了心里的那点儿波动,想了想,回了家叫来了自己的长随。 这两个长随都是自小跟着他的,一个叫做揽月,一个叫做摘星,虽然名儿起的很大,可实际上长得十分普通,但唯独有一样是特别的,那就是对他忠心。 他吩咐摘星:“去常勇侯府走一趟,帮我送个口信给陆二姑娘。” 张口就要送口信去侯府给人家养在深闺里的姑娘,摘星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家大人是在玩笑,可转念一想,唐晚舟就根本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他说话,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的。 可这么多年来,唐晚舟可从来没有跟任何女孩子有过什么牵扯。 自从他一路高升,家里倒是打过他婚事的主意,当初木氏更是恨不得随便塞个女人给他算了,可唐晚舟正眼都没看过那些人一眼,他就是这么个脾气。 就算是他们这些心腹,也没见过他主动亲近过谁。 现在唐晚舟的步子一下子迈的这么勐,摘星真是又是吃惊又是欣喜,生怕自己是听错了。 他留在原地讪讪的笑了笑,有些惊奇的问:“那,那少爷,您让我跟人家说什么呀?” 唐晚舟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告诉陆二姑娘,我有事想跟她说,会在宝鼎楼等她。” 啊?! 摘星心里更加忐忑了,这,这单独把人家姑娘约出来,交情肯定是不简单了,难道自家少爷真的是开窍了? 若真是如此,想必姨娘在地底下也能安心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唐晚舟,见唐晚舟垂着头似乎在思索什么,又不敢打扰他,答应了一声之后便急忙去陆家。 好在长勇侯府的门房现在都机灵的很,一听说是陈国公府的人,忙把消息送了进去。 陆明惜正好在看着最近往长勇侯府送礼的那些单子跟名册,听见说陈国公府来了人,还下意识的以为是冲着自己来的,立即便皱起了眉头。 她跟邵家已经说过了,是绝对不会考虑去当陈国公世子的填房的,邵大夫人的脸色当时还那么难看,难道邵家竟然还是不死心,还直接让陈国公府找上门来了? 可陈国公府便是真的想求娶她当世子填房,让个下人来有什么用? 她沉默了片刻,正想说不见,便听见曾权家的压低了声音补充:“说是找二姑娘的,唐大人有个口信让他带给二姑娘。” 这回轮到陆明惜吃惊了,唐大人......陈国公和陈国公世子都是有爵位在身的,人家称呼他们,会说世子会说国公,不会说唐大人。 现在唐家能被称呼一句唐大人的,应该是唐晚舟了。 唐晚舟倒是真的跟陆明薇有些交情。 陆明惜沉吟了一会儿,嗯了一声,让曾权家的出去:“把人领到前面的水晶厅去,再去后头通知二姑娘一声。” 她知道陆明薇跟崔明楼跟唐晚舟有些渊源,人家既然找上门来,必定就是有事的。 曾权家的急忙去办了。 陆明薇正准备出门的,听说唐晚舟那边派人过来,第一反应便是唐晚舟为了白使臣的事情来找她的,她想了想,便让芍药去通知韦家的几个护卫先等一等:“有什么事,让他们等我回来再说。” 她派了韦家的几个护卫出去办事,还有一拨人是准备跟着她出城去的,陆明薇决定晚一些时间再动身。 芍药答应了,为她披上薄绢披风。 摘星总算是见到了这位陆二姑娘,一见之下很是有些诧异,没有想到这位陆二姑娘的年纪看起来这么小。 看这模样,应当是刚及笄的样子,但是气度却有超乎常人的沉稳,见到她,摘星陡然觉得压力都大了几分,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将唐晚舟的吩咐给说了。 陆明薇似乎并不意外,说了一声知道了,便让跟在身边的一个嬷嬷去跟陆明惜说一声:“就跟姐姐说,我出门一趟,会赶回来吃晚饭。” 现在后宅是陆明惜做主,她又向来是宠爱这个妹妹的,二姑娘自己更是厉害的了不得,钾离子的下人现在就没哪个是不长眼的,所以哪怕陆明薇出门并不符合规矩,可也没有人去触这个霉头,陆明薇几乎是顺畅无阻的出的门。 摘星看的心中惊叹-----京中受宠的千金小姐真是多了去了,可真没有见过几个能跟陆明薇这样随意进出宅门的。 怪不得跟唐晚舟能有交情呢,。 一般藏在深闺里的姑娘,听见唐晚舟的名声都已经先被吓跑了。 他这个人,对唐晚舟是掏心掏肺的忠诚,唐晚舟既然吩咐要见这个二姑娘,他便只管带着陆二姑娘到宝鼎楼去会面,其他的事,不是他能管的,他也根本不多问一句。 陆明薇到宝鼎楼的时候,唐晚舟正在听楼下的说书先生说书。 不知道说书先生说的是什么故事,他的眉头一直皱的紧紧地,几乎皱成了一个川字,听见动静,他才回过头,脸上的表情却并没有缓和,冲着陆明薇点点头:“陆二姑娘,这么冒昧的请你出来,希望没给你添什么麻烦。” 陆明薇笑了笑:“我并没有什么麻烦的,唐大人也知道,我这个人不讲究什么规矩,也不是什么规矩的人,所以,唐大人这次叫我出来,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找我?” 唐晚舟盯着她看了一眼,才忽然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白使臣是西北叛乱余孽的后人的?” 第八十二章 ·这毒妇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这个人,素来不喜欢别人试探自己。 但是二毛并不是试探,他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把她约出来,然后诚恳的问她。 这个态度便已经令人舒心了,她沉默片刻,才有些沉闷的叹了口气:“其实,并不是我要跟你们撒谎,只是有些事,说出来你们也不会信,所以,你就当我是天赋异禀,天生便能知道些别人不能知道的事吧。” 这个说法其实跟上次和崔明楼说的也差不到哪儿去,可唐晚舟在锦衣卫这么些年,看人自有自己的一套,他跟陆明薇对视一眼,几乎立即便意识到,陆明薇没有骗人。 只是这样的说辞若是拿去跟别人说,别人多半是要觉得陆明薇在耍弄人的。 他微微蹙眉,旋即又松开:“那陆二姑娘,请问你一句,白使臣,除了身份是汉人之外,其余的,还有没有旁的?” 其实他是想问,白使臣既然是西北那些叛贼的后代,那么按理来说,应当是会知道些当年的事的。 现在锦衣卫抓着郑钧,郑钧的嘴巴严实的很,这么多天了,进展还是十分缓慢。 若是从别的渠道能够知道些内幕,那是大好事。 陆明薇对白使臣之所以印象深刻,在于上一世的时候白使臣进京的时候已经是在陆显宗寿辰前,也是为了榷场的事而来的,那一次,这个白使臣因为代表瓦剌王庭求娶公主,还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 后来是韦嘉朝认出这个白使臣很像是当年大同的一个将领,几番探查之下,查明了他的身份,确认他就是先太子和平江王派出去,让他去临近的登州报信的那个游击将军-----孔炳森的后代。 他原名是姓孔的。 孔炳森当年被派出去求援,但是半途带着他的一支三十余人的亲卫队伍莫名失踪。 以至于求援的消息没能送出去,等到登州这边知道大同有难,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平江王就战死在那场战斗中。 先太子后来也死了。 只是这些事,陆明薇之前一直都没有想起来过-----她重生以来,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先是退亲跟楚国公府撇清关系,后来又得忙着躲鲁王府的算计。 之后还有王威王老夫人。 一群人虎视眈眈的想着要把她连皮带骨的给吞进去。 所以郑钧跟白使臣的事情,她真的没顾得上。 若不是陆云亭被李伟斌和邵君庭骗走,误打误撞的破了白各庄那座柏山寺的秘密,她连郑钧这号人都想不起来,更别提白使臣了。 这一世白使臣提前进京,或许说,不一定是提前进京,因为上一世这个时候她已经在家庙了,京里发生的许多事她根本不清楚,不能确定白使臣有没有同时间段来过。 她认出了人。 若是唐晚舟不来问,陆明薇也打算去跟唐晚舟说一声的。 毕竟白使臣事关当年山西失守的大事,于情于理都是要审一审的。 从前是不知道,现在既然知道了,那这种人,有什么理由不留下来呢? 她如实的说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 唐晚舟消化了许久,以至于罕见的一直没有再开口。 若是真的按照陆明薇所说,那白使臣,甚至可能是事情的关键人物! 孔炳森当年失踪,是未解之谜。 朝廷分成了两派,一派人认定他是为国殉身了,要求给他追封和赏赐。 另一派人旗帜鲜明的反对,认为他负担着报信的任务,竟半途失踪,带着三十余人的精锐,本身便是斥候出身,再如何紧急的情况,也不该全军覆没,总能留出一两个活口继续去报信的,是无能及不负责任,主张要降罪于他的家人。 只是后来,朝廷这边争论都还没争论出个结果,孔家孔炳森这一支竟然全都跳了黄河-----说是要以死证明自身清白。 这么一闹,朝廷这边嚷嚷着追究责任的也不好再追究了。 这件事便一直就那么放着。 谁都知道这里头有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只是没有想到,他的后人也不是都死绝了,竟然还有活着的,而且,现在竟然还明目张胆的在为瓦剌人做事。 真是讽刺,笑话。 唐晚舟思索了一会儿,心中的震惊才逐渐平静下来,认真的看着陆明薇说了句话:“陆二姑娘,你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知道的越多,不一定是好事。 有些时候,知道的越多,就是倒霉的开始。 陆明薇显然对此也心知肚明,她刚重生的时候虽然及时的毁掉了林氏的阴谋,断绝了跟吴文杰的亲事,并且也躲过了秦氏的算计,但是其实她一直都是被动的,在被推着走。 她解决了亲事,就又引发秦氏的报复,要解决林氏,林家便引着她去了刘光正家里遇见王威,每一件事,她最终虽然还是化解了,可其实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的。 前世今生,许多许多的事纠缠在一起,她很多时候只顾得被动的去解决问题,根本没有余力去顾及其他。 直到这一次,郑钧出现,白使臣也出现在京城。 这让她把那些纷乱复杂的事情都串成了一条线。 那些细微的,以前看起来好似是毫无关联的事和人,最终串成了一条线------当年西北叛乱,怕是就是有心人跟郑钧勾结,里应外合,借助瓦剌人的势力和帮助,杀死了平江王跟先太子。 这些人,现在仍旧还在活动。 甚至可能还在勾结。 他们有更加大的图谋。 否则的话,郑钧为何不跟孔家人一样,逃到关外去,躲得远远的,反而还凑到京城来? 说到底,这里面还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这桩阴谋,也关乎韦家的。 因为上一世,韦家太夫人出事,韦嘉朝出事,罪名都很不好听。 现在想来,除了鲁王在其中有些动作之外,只怕也还有其他人看韦家不顺眼,或者说,觉得韦家碍事,非得除掉韦家不可。 现在,该是让这些旧事和秘密出来晒晒太阳的时候了。 阳光底下无新事,她就要看看,这些人肚子里藏得到底是什么样的心肠。 第八十三章·不合适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所说的事情实在是太过重大,哪怕是以唐晚舟的阅历和心性,也一时难以拿定主意。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了想,虽然觉得不该,却还是鬼使神差的多嘴问了一句:“陆二姑娘,你这么毫无隐瞒的告诉我这些事,包括白使臣的身份,到底是想要怎么样呢?” 其实这件事说起来,崔明楼或许还更关心一些。 毕竟平江王是崔明楼的生父,当初就那么莫名其妙因为自己人的失误困死孤城,对于崔明楼来说一直是个心结。 这些年他从来没有忘记这些事,否则也不会培植势力,亲近周王了。 只是当年的事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查清楚实在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查了这么多年,也就是最近才有些线索。 陆明薇的反应十分镇定,镇定得都有些平澹:“当然是去查清楚白使臣的祖宗八代,而后,禀报圣上了。” 唐晚舟立即抬头,目光如炬的望着陆明薇。 两人对视片刻,陆明薇说的理所当然的:“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吗?小王爷失去了父亲,但是在那场叛乱里头,圣上也失去了心爱的儿子。没有人比圣上更关心这件事的了,何况最近还有郑钧的事冒头,你在这个时候提出白使臣身份的问题,圣上一定会把这件事交给你去办的。” 屋子里安静下来,唐晚舟思索了一会儿,便知道陆明薇说的是对的。 是,他知道了这些,有什么理由不去告诉圣上? 圣上为什么对郑钧的事情如此上心,无非是因为郑钧是郑谦的儿子,当年西北贪墨军饷桉跟他们脱不开关系。 只是郑钧那里一直没有突破口。 现在最新的线索就在眼前了,自己怎么一叶障目起来? 而交给他去办,意味着这件事崔明楼也是必定有份参与的-----他如今也是锦衣卫。 他明白过来了,冲着陆明薇笑了笑:“多谢陆二姑娘。” 陆明薇的回应直截了当:“没什么可多谢的,唐大人跟小王爷帮我不少,我自然该投桃报李。再说,这样的事我要是与其他人说,其他人多半会觉得我是疯了,要么便觉得我是妖异要烧死我。你们能够信我,我才会跟你们说。” 这话说的通透至极,无可指摘。 唐晚舟嗯了一声,靠在椅背上有些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忽然听见陆明薇问:“对了,说起来,不知道大人知不知道......” 陆明薇表情略带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咳嗽了一声轻声继续:“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邵家去我家,想要让我姐姐做你父亲的填房?” 唐晚舟一时怔住,等到反应过来陆明薇说的是什么,一口茶便喷了出来。 真是,这么多年,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全都被陆明薇给撞上了。 他眉眼之间带着几分冷澹,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语气十分讥诮:“我不知道,这些事,他们是不会跟我商量的。” 这一点陆明薇倒是知道。 一开始木氏生不出孩子来的时候,曾经把唐晚舟抱到身边养着,后来生出儿子了,又一脚把唐晚舟给踹开,而且对唐晚舟母子极尽刁难,最终导致唐晚舟走投无路去了军中历练。 国公府的大少爷,沦落到跟那些毫无背景的兵卒一道冲锋陷阵。 不过也多亏了年幼就开始的摸爬滚打,把唐晚舟历练了出来,一路披荆斩棘,成了现在陈国公府最耀眼的人物。 耀眼是耀眼了,但是因为当初木氏虐待他的时候,唐家其他长辈全都装聋作哑,也彻底伤了彼此之间的情分,唐晚舟虽然挂着陈国公府出身的名号,可实际上跟家族的关系很是疏远。 他爹陈国公世子要娶填房这种事,当然不会跟一个庶长子说。 不等陆明薇再说什么,唐晚舟直截了当的说:“这件事,你姐姐若是不愿意,绝对不会发生,你放心。” 在中间搅合搅合,还是半点都不为难的。 陆明薇笑了,她原本也是这个意思。 笑完了,又跟唐晚舟说:“除此之外,我觉得十分奇怪,邵家出于什么目的,要牵线搭桥呢?他们到底是我姐姐的前婆家,这么做颇有些惊世骇俗的地位。堂堂皇后母族,怎么会涉及这样的事?” 】 唐晚舟被她提醒,嗯了一声点点头:“行了,我知道了,这件事交由我来办,我一定帮你问的明明白白的。” 这就行了,陆明薇并不喜欢当聋子瞎子。 她喜欢把一切事都给摸透,这也是失败太多的后遗症了,反正凡事不打无把握的仗,总是没错的。 有了唐晚舟的这个承诺,便更是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她缓缓地呼了口气,便要起身告辞。 唐晚舟却又出声喊住了她。 陆明薇回头,见唐晚舟坐在椅子里,目光却是正对着自己的,便目露询问。 唐晚舟却又不再多说了,冲着陆明薇点一点头:“不送了。” 陆明薇虽然觉得有些突兀,却也没说什么,颔首过后便告辞出门。 摘星一直看着全程,听着两人聊天就知道,着实不是什么男女之间的事,只不过是互相交换些消息,心里有些失望,等到陆姑娘临走,自家大少爷却又出声叫住,他顿时又睁大眼睛,没想到大少爷却什么都没说。 他真是十分不解,抓心挠肺似地难受,等到人出去了,才转过头来问自家少爷:“少爷,您刚才好像有话要跟陆二姑娘说的,怎么忽然又不说了呢?” 自家主子的性格,摘星清楚的很,这就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主儿,犹豫不决,必定是有什么的。 唐晚舟叹了口气:“没什么,原本想给她推荐几个人手的。” 陆二姑娘的脑子好用,但是到底是个女孩子,常勇侯府那些护卫,说不清到底有用没用,但是看起来,还不如韦家的人得陆明薇的信任。 一个人,一个对外头的事都需要知道的人,是需要有自己的心腹的。 第八十四章·不轻饶 - 闺门荣婿 - 秦兮 但是他又觉得,虽然有些交情在,以自己的身份说这样的话,给她推荐人,到底是有些孟浪和越界了,便干脆没有再提。 陆明薇下了宝鼎楼,从大堂里绕到侧门的时候,正好听见说书先生在上首拍了一下桌子,引得周遭的人都聚精会神的扬起了脖子,他便绘声绘色的继续讲述:“这位夫人被敌军伸手一拉,便被拉到了阵前!两军对峙,何等惊险?等闲的妇人,早就被吓傻了!可这位夫人,不愧是咱们大周朝的典范!她昂首站立,被敌军拉去叫开城门,竟直接撞向了敌军的刀!” 周围发出一阵唏嘘声。 陆明薇站住了,若有所思的立着。 还是边上的许妈妈有些感慨,低声说:“这是说的崔夫人呢。” 崔夫人王氏,先孝靖皇后的亲妹妹,平江王妃崔氏,宁死不降瓦剌人,死于城门下。 这桩旧事,很多年没人再提起了。 现在再被提起,许妈妈心里觉得可惜:“真是太可惜了,平江王妃跟平江王亢俪情深,可到头来,平江王却得眼睁睁的看着她自尽,也不知道心里是个怎么样的想头。” 说书先生的语气愈发的激昂,陆明薇站立一会儿,便出了门,等到上了马车,忽然问起许妈妈:“不是说,王妃是在王爷殉国之后郁郁而终的吗?” 这也的确是陆明薇所听说的版本。 可现在看来,她所知道的版本好像也是不尽不实的。 当年西北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如此混乱,难道连个记录当时具体情形的人都没有吗? 倒也不是不可能-----当时瓦剌最后攻入城内,屠杀城中百姓七日,那七天,几乎是把城里的活人都给屠戮殆尽了,哪里还有什么史料留下来? 便是有留下来的,只怕也只会是一些不能靠近核心的普通人。 他们所知道的事情,便更是云遮雾绕,不真实了。 许妈妈提起这位平江王妃,心里也是感触颇多,便摇了摇头说:“当年一开始传回来的说法,就是瓦剌人不知如何掳走了平江王妃,并且以平江王妃为人质,逼迫先太子和平江王开城门,可平江王妃性情刚烈,竟然自戕以断绝瓦剌人的妄想......” 她想着从前自己听过的那些说法,叹了口气:“只是后来,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说是有人又说,根本没有那回事,是平江王先战死之后,平江王妃才郁郁而终的。” 许多事就是如此,对于当事人来说无比重要,或许是铭心刻骨的事,在别人看来,无论哪个版本都可接受。 当年的事....... 韦家的麻烦,好像也都跟当年的事纠缠不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雾,真相隐于其中,无法彻底摸清。 陆明薇静静的垂下眼,心里叹息了一声。 名满京城的小王爷,其实连母亲和父亲到底如何死的,都不能证明,心里一定没有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快乐。 人人都说崔明楼纨绔,说他真是没有半点崔家人的清贵跟底蕴,也没有曲江王氏的忠烈,每天只知道斗鸡遛狗,尤其是跟九公主的争执之后,朝中对于他的非议更是甚嚣尘上。 唐晚舟在锦衣卫,人人都要称赞上一声当时俊杰。 可是崔明楼进锦衣卫,人人心里想的都是,这种败类进了锦衣卫,真是没去错地方。 说到底,崔明楼有个太后姑祖母,王妃姑妈,但路其实并没有更好走一点。 她自己的路也很难走,对于有同样处境的人,总是能多几分的同理心,何况其实从跟吴文杰退亲开始走到现在,崔明楼是真真正正帮过她不少的。 人年少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该是独一无二的。 哪怕是受到宠爱、偏袒和好意,也十分容易以为这是应当应分的。 可真正经历过世事变换的人,不会有这种想法。 她们会知道,若是有人不图你什么对你展露出来的善意,是很难得的一件事。 马车咕噜噜的动,回到家陆明惜问她一句:“去哪儿了?” 陆明薇有些疲倦,随意说了几句,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显得有些没精神似的。 陆明惜就有些担心起来了,忙完了正事想要去看看她,可陆显宗却回来了。 】 陆显宗兴冲冲的,想必是喝了不少的酒,面红耳赤的被曾权扶着,一进门就喊:“明惜!明惜啊!” 陆明惜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先吩咐了底下的人上一盏醒酒汤,才迎上去扶着陆显宗坐下:“父亲喝酒了?” 其实陆显宗最近每一天都有数不清的应酬。 圣上最近想必是忙着处置灾情的事,加上鲁王还并没有康复,还没能顾得上陆显宗的封赏。 可是封赏未下,底下的人却已经闻风而动了。 陆显宗心中得意,自从接管侯府以来,这是他最扬眉吐气的一件事,而仿佛就是这件事扫走了他一路以来的晦气,好事一桩接着一桩的来了。 他都有些大舌头了,看着陆明惜笑眯眯的说:“没喝多少,爹有一件大好事要告诉你。” 其实陆明惜对此根本不怎么感兴趣,父女的情分早已经在继母和弟妹的事情上消磨殆尽,至于后来所发生的陆琳琅栽赃陷害囡囡的事,就更是把仅剩的一点儿表面功夫都耗尽了。 若不是因为临时出了鲁王的事,陆明惜是不愿意继续在侯府仰人鼻息看人脸色的。 亲爹靠不住,这已经是她早知道的。 现在听陆显宗这么说,她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什么大好事?” 仿佛是为了吊陆明惜的胃口,陆显宗哈哈笑了一声之后,竟然有些促狭的又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说:“不告诉你!不过你放心吧,爹是为你好的,你放心,以前对不住你的人,爹以后怎么也不会轻饶了他们!咱们家,以后再也不看谁的脸色!” 陆明惜心中没有欢喜,见他神情激动,只当他是喝醉了胡言乱语,皱了皱眉吩咐曾权扶他回去休息。 第八十五章·有准备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显宗却不肯走,许是平生实在没做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所以一旦有了一点成绩,若是不炫耀,便如同锦衣夜行一般难受,他哈哈了两句甩开了曾权的手,一双眼睛亮的出奇,声音也大的出奇:“老子这么多年了,总算是熬出头了!以后看谁敢瞧不起我!” 公事上碌碌无为,家里家宅不宁,原配被继室给害死,几个儿女都跟他离了心,陆显宗嘴上不说,心里却不是不知道外头的议论,人人都当他是个笑话。 提起他来,更是不免要把他跟同宗的陆子谦比较,人家是天上的云,他就是地上的泥,越发的被比的一文不值。 他也以为是一辈子拍马都赶不上人家了,可结果呢? 风水轮流转! 他现在是鲁王的救命恩人了!不仅如此,从今以后,他还能跟陈国公府结成姻亲! 自古以来,姻亲关系跟师生关系一样,都是能最紧密的把人给连接在一起的。 他笑眯眯的看着陆明惜:“明惜呀,爹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啊!咱们父女一样好命,你都是和离之身,竟还能有个好前程,真是好命......好命啊!” 陆明惜只觉得脑子里嗡了一声,仿佛是有无数烟花在脑海里炸响。 什么意思?! 和离之身还能有好前程?什么样才算是好前程? 她蓦然想起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只觉得心都一寸寸的冷了下去,以至于眼睛里都带着十足的冷漠:“父亲,什么好前程?” 陆显宗却不说了,他醉的太过了,曾权都险些没能扶住他。 堂屋里分明是没有风的,天气也不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陆明惜却觉得寒冷异常。 她打了个冷颤,令几个粗壮的仆妇进来把陆显宗搀扶到外面送到他的长随手里,自己把曾权留下,在院子里问他:“今天,老爷去哪里喝的酒?” 曾权恭敬的立着,事实上,因为陆明薇的缘故,他对着陆明惜是十分尊重的,这尊重甚至超过了对真正的家主陆显宗的,一听见陆明惜问,他便毫不迟疑的说了:“今天是永恩侯世子在宝鼎楼设宴,还请了陈国公世子作为陪东,宴请咱们侯爷。” 永恩侯,邵家。 陈国公府世子。 陆明惜想笑,末了笑意化作极为讥诮的弧度。 真是太可笑了,她跟唐晚舟差不多大,陈国公府世子跟陆显宗应当也差不多年纪,足以做她的父亲了,而且这样妻妾不稳的家族,这么强大的庶长子,结果在陆显宗的眼里,这就是一个好前程。 什么好前程? 只不过是个好姻亲罢了。 她不过就是称上的猪肉,正在被这些人掂量着几斤几两,值个多少银子。 陆明薇是在第二天知道这件事的,伺候陆明惜的周嬷嬷心里担心的了不得,专程去了一趟菩提楼,将这件事跟陆明薇说了之后,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磕头求陆明薇能够帮帮忙。 周嬷嬷跟着陆明惜从邵家回到了陆家,对陆明惜是再了解不过的了,她非常清楚,若是真的逼着陆明惜嫁给陈国公世子,那就是在逼着陆明惜去死。 说的难听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个邵君庭就已经把陆明惜吓怕了,陆明惜几乎就是对以后的婚嫁死了心,最近一门心思的只是为弟妹和囡囡打算。 她根本就没有再嫁的意思,尤其是还是嫁这么个人。 以前的邵君庭也是人模狗样,人家还至少年纪相当呢,可结果呢?结果跟个畜生没什么两样。 陈国公世子也是个拎不清的,否则的话,怎么可能会对木氏这种丧尽天良的人那么纵容?嫁给他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许妈妈正在帮陆明薇扣扣子,她领上的那个盘扣十分复杂难扣,听见周嬷嬷说这个话,她喜怒不辨,心里却对于陆显宗更加又失望了一点。 明知道这就是个趋利避害的小人,根本不要把他当父亲看。 但是见他能够出卖自己女儿到这个份上,还是难免会觉得心冷。 她嗯了一声,让周嬷嬷起来:“只要我还活着一天,这门亲事就成不了,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只管好好伺候姐姐。” 不知道为什么,陆明薇虽然年纪小,可隐约已经是侯府真正当家做主拿决定的人,所有下人心里都知道,这位二小姐才是真真正正能够靠得住的人。 周嬷嬷得了她一句话,喜极而泣,跪在地上狠狠地磕了三个头才肯起来。 陆明薇干脆过去陪着陆明惜吃早饭。 姐妹之间自有默契,陆明惜见到妹妹过来,便挑眉看了屋子里伺候的人一眼,问:“有人跑去你那里说了昨晚的事了吧?” 陆明薇没有否认:“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反正今天不说,我自然也会从侯爷嘴里听见的,没有什么分别,她们是为了姐姐你好。” 现在她干脆连父亲都懒得叫了。 陆明惜并不颓丧,笑着夹了一个水晶饺子起来,扯了扯嘴角说:“不必担心,我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儿事要死要活的,我还有囡囡呢。” 前有狼后有虎,哪怕是再难也不能放任孩子一个人立足这世间,她不放心的。 陆明薇仔细的看姐姐一眼,忽略她的话里有话,只是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认真的看着她:“姐姐,不管何时何地,我希望你都记住,你不是没有依靠,还有就是,你这话说的很对,不管什么事,都不要放弃希望,你还有囡囡呢。” 她说着,让许妈妈出去看看老褚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陆明惜问她:“又要出门?” 最近出门的次数也太勤快了。 陆明薇嗯了一声,仿佛知道她的想法:“是办正事,姐姐你信我。” 陆明惜便什么也不问了,只是叮嘱她:“万事小心,若是有什么事,便回来告诉我。” 她说完,便若无其事的继续去议事厅理事了,并没有被昨晚陆显宗的表现给影响。 倒是陆显宗自己,酒醒了之后晃了晃脑袋,想到昨天晚上说的话,一时脑子里有些懵。 第八十六章·不能住 - 闺门荣婿 - 秦兮 宿醉之后人头痛欲裂,胃里也因为昨晚的翻江倒海而十分难受,他捂着头坐起来,皱着眉头朝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很快曾权就进来了,喊了一声侯爷:“您醒了?” 有丫头送了茶水进来,陆显宗嘴巴苦得很,立即便接过了茶盏啜了一口,一面还不忘记问曾权:“我昨晚喝醉了酒回来,是不是去找大小姐了?” 曾权应了一声。 果然是去了!陆显宗在心里有些懊悔,觉得自己实在太沉不住气了。 这虽然是一件好事,但是年轻女孩子,都是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的,哪里会喜欢大那么多的人呢?还是过去当个填房。 不应该这么着急忙慌的去说的。 他拍了拍自己的头,打起精神来问曾权自己到底说过什么,让曾权一字一句都不要漏掉跟自己说清楚。 曾权就把昨天的事都说了一遍。 陆显宗左思右想,知道前脚邵家来过提起过这件事,自己后脚就跟陆明惜说有了好前程,陆明惜肯定是猜得出什么好前程的,便也干脆心一横,赶到议事厅去找陆明惜。 正好碰上账房那边送了账本上来,陆明惜将账本放在一边,把那些媳妇子们都给遣出去了,起身冲着陆显宗行了个礼。 陆显宗有些讪讪的,看着陆明惜竟然有些心虚:“明惜啊,昨晚,昨晚我是不是......” 他对上了陆明惜的目光,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隔了片刻,才说:“我,我昨晚是去赴永恩侯府的约的。” 最难说的开头说了,其他的话就接的很顺畅了:“他们是真的后悔当初纵容邵君庭胡闹,闹得家宅不宁,也觉得拖累了你的。说起来,其实邵君庭混账,可是邵家其他人也是明白人,否则的话,你的嫁妆铺子还给你就算了,怎么还会给你另外的补贴,又把囡囡也给你带了的呢?” 他说着自己都觉得挺感动的:“你想想,咱们数遍了整个大周,是不是也没这样的事儿啊?男方让和离的女方把孩子带走的,当真数来数去就你这么一个了。邵家,倒是挺对得住你的。” 陆明惜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笑声把陆显宗弄的有些灰头土脸,他自己心里有鬼,听到这个笑声自然就觉得格外的刺耳,一时蠕动着嘴唇,皱起眉头来冷了脸:“你笑什么?我是认真的!邵家,邵家虽然先前诸多不是,可是人家这回,当真是为了你好。她们来过一趟,你也应当知道了,他们给你介绍的亲事可不简单,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你嫁过去就是现成的当家,而且囡囡,邵家都愿意让她重新回邵家去......” 若是说陆显宗只是说这门亲事,陆明惜都不会那么恼怒。 可现在陆显宗竟然又说起囡囡,要把囡囡送回邵家去! 陆明惜幽幽的吐了口气:“父亲可真是会做生意啊,把女儿卖了个好价钱,又要卖外孙女儿,这一回一卖便卖了两个,想必比头一回卖的时候还挣得多吧?” 这话实在是太难听了,陆显宗一下子炸了毛,指着陆明惜怒喝:“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这么赤裸裸的揭陆显宗的脸皮,说起来的确是头一次。 陆明惜不是个喜欢翻旧账的人,但是陆显宗要把囡囡送回去,实在触碰了她的底线,所以哪怕陆明薇再三说过,一定不可能会让这门亲事成功,她也相信陆明薇做得到,但是她仍旧还是忍不住要跟陆显宗反唇相讥。 她冷笑了一声:“父亲怎么这么急功近利?你不是立下大功了吗?陆家靠着你,不是也能撑得起门楣了吗,我刚和离半年不到,你便迫不及待的要把我重新摆上称,是不是吃相太过难看了?” 陆显宗就算是钢筋铁骨做的脸皮,也被陆明惜这番话戳出几个洞来,心里那些阴暗的见不得光的想法一下子见了光,他难堪狼狈得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 想要一巴掌打下去,却又忽然想到了陆明薇。 不知道为什么,他到底是忌惮陆明薇的。 尤其是上次,陆明薇把囡囡送到韦家之后跟他说的那番话,警告他的那些事,让他有些投鼠忌器。 不行的,陆明薇知道他走私的把柄。 若是陆明薇知道了他打了陆明惜,一定不可能善罢甘休,到时候事情只会闹得更加不可开交。 这两个女儿,真是没有一个是让人省心的。 他心里怒气冲冲的,硬生生的忍下了心里这口气,指了指陆明惜:“你行,你翅膀硬了,以后你的事,我再也不管了!你也不必来求我!” 这家里的事,还是得赶紧想个办法,不能让陆明惜继续掌管后宅了。 到底是个和离的女儿,陆家肯收留她,其实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把家里的事交给她,也是对她好,可这种白眼狼是喂不熟的。 她既然不愿意嫁,那也别想过的舒服。 现在他都已经立下功劳了,他不能让人以后提起陆家,说,他家里连个主持中馈的妇人都没有,一切事宜都是交给和离的长女处置,实在不成体统。 他还不伺候了! 儿女么,前头的养废了也没关系,反正他还年轻,也得不是生不出来了。 他出门去了。 周嬷嬷一直胆战心惊的看着,生怕陆显宗的那个巴掌真的落下来,眼看着陆显宗不知道为什么住了手走了,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迎上来,扶着陆明惜坐下叹了口气:“您也是,二小姐跟您说过那么多遍了,别跟他起争执,不要让自己吃亏,您怎么就是不听呢?” 陆明惜心口一股怒气不知道该往何处发散,气的有些发怔。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有什么资格做人的父亲?! 老天真是不长眼睛,这样的人,偏偏却还能撞狗屎运救到大人物。 她右眼皮不断地跳,好半响才扬手止住了周嬷嬷:“别说了,这家里,不能住了。” 第八十七章·处理你 - 闺门荣婿 - 秦兮 家里的事,陆明薇在马车的时候也一直在想。 唐晚舟说过的话,那是必定作数的,这门亲事肯定成不了,倒是不必太过担心。 但是邵家的态度实在是太热切了,热切的令人奇怪。 陆明惜就算是嫁了陈国公府,对于他们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外头的人知道这中间是邵家在牵线搭桥,都还得笑话邵家几句,他们难道就真的不顾物议了? 真是奇怪的很。 一个人做事尚且得有目的,何况是一个家族呢。 永恩侯府这么多年一直规行矩步,若不是出了个邵君庭这样出众的废物,邵家着实是低调的。 这样的后族,邵皇后膝下又没有亲生的皇子,他们到底在蹦跶个什么? 还没有想个透彻,马车颠簸了一下,她的头一下子撞在了车顶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边上的许妈妈吓一跳,急忙伸手去挡住陆明薇的脑袋,怕她磕得痛了,又有些心疼:“姑娘,怎么往这么偏的地方来了?” 这都已经出了城还走了半天了,眼看着实在不是什么近距离,加上之前下过雨,官道倒是还好走一些,有些狭窄小路真是泥泞不堪,马车颠簸的厉害,许妈妈觉得这太受罪了。 也不知道陆明薇是出来做什么。 陆明薇垂下眼,她这一次还带上了韦家的那十几个护卫。 当然不可能单纯只是为了出一趟门,对外她说是要去大昭寺求平安符,可实际上,她是要去保定府。 保定府有她这一次必得完成的目标。 许妈妈只是唠叨几句,事实上陆明薇要做的事,她自来都是不反对的,因为事实证明,陆明薇每一次都是对的。 好在,马车进了保定府境内之后便平顺了起来,京郊下雨,保定府却是晴空万里,天气好的很。 许妈妈心情好多了,问陆明薇:“咱们到了保定,得住哪儿呢?” 一来一回,这起码也得一天的功夫,赶夜路回去也肯定得被堵在城门口,肯定还不如待上一晚上再回去的。 对于别的姑娘来说,这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但是对陆明薇来说,许妈妈默认为这些都是小节。 韦太夫人能管但是纵容她,陆明惜更不必说了,至于陆显宗,他是管不住陆明薇。 综上所述,陆明薇当真是自由的很的。 提起这个,陆明薇脸上有了一点微妙的笑意:“不必着急,先前去的人已经安排好了。” 先前去的人? 许妈妈有些诧异,转念一想又明白过来,陆明薇所说的先前的人,是之前派出去的那批护卫,原来也是去保定府了啊? 之前不是说只是出城了吗? 不过陆明薇这么安排,总有陆明薇的道理,许妈妈耐心的陪着,等到韦家的那个程叔在外面提醒了一句到了,这才掀开了马车帘子。 外面就是保定府的正街了,人来人往的热闹的很,街上也有几家不错的酒楼客栈,牌楼上头还立着几只麻雀,陆明薇从许妈妈掀开的帘子看出去,而后便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程叔便上来跟陆明薇禀报:“姑娘,已经办妥了,老郑他们就在上头,住在二层。” 陆明薇嗯了一句,她带着帷帽,所以也不怕有人看到脸,进了客栈之后便直奔二楼。 老郑早已经得了吩咐候着了,听见动静迎出来,急忙把陆明薇引着到了房里头,轻声跟陆明薇交差:“二姑娘,按照您的吩咐,已经都办妥了。萧家在对面的酒楼包下了整整一层楼,他们送萧二少爷回去老家,一路上都是不住驿站的。” 也是,驿站的环境有好有坏,有时候自然是好的,但是更多时候,驿站都是破旧的,萧正楠这种富贵窝里出来的大少爷,怎么肯吃那个苦头呢? 陆明薇嗯了一句,意味深长的问:“除了不住驿站,也还有旁的讲究吧?” 这么一个金莼玉粒养大的大少爷,没吃过苦,只会享福,除了要吃的好住的好,肯定对乐子也是有要求的。 老郑笑了一声:“可不是么,您猜对了,这位萧二少爷哪里是个能闲得住的主儿啊?这些天,没少犯浑,一路上要么就是抱怨,要么就是发脾气,其实就是觉得无聊了。他在京城就十分喜欢往轻袖坊去的......” 他说到这里,有些迟疑的顿了顿-----轻袖坊到底是妓院,能跟二姑娘提吗? 不过转念一想,这有什么? 为什么袁明善会带着萧正楠去捉奸啊?还不是用轻袖坊引萧正楠过去的? 这一切可是陆明薇安排的,她对这些事儿门清。 他继续说下去:“就按照您的吩咐,看着他熬的也差不多了,我们就装作是对面客栈的客人,故意透露了这保定府很有几个好玩的去处,这位萧二少爷,果然耐不住寂寞去了。” 这也在陆明薇的意料之中。 原本萧正楠就是个二世祖,萧文俊如果真的严加管束他,就不会只让他回老家这么简单,这其实也是在为萧正楠避祸,既然这么宠爱,哪怕是送回老家,底下的下人也是不可能敢狠管萧正楠的。 萧正楠这种人,天生就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要引他犯错,实在是太轻松了。 她哦了一声,在临窗的桌边坐下,问老郑:“安排的如何?” 老郑压低声音:“您放心,都按照您吩咐的,引他去的是这里最大的场子。咱们的人早几天就混进去了,他一去,就会跟着他,必定是会把事情办妥的。” 保定府有个赌场,这里头什么都能赌。 斗鸡、骰子、牌九,还有斗狗,斗兽,什么都沾一点儿,只要你是喜欢乐子的,这里什么乐子都有。 京中不少达官贵人都会偷偷出来。 这种场子,当然是有人在背后罩着,才能开的成。 不过,萧正楠知不知道,她就管不着了。、 萧正楠正神情兴奋的盯着一个斗兽笼子,眉飞色舞的问:“怎么下注?怎么个玩法啊?!” 赌场的人看他一眼,就知道这是个新手。 第八十八章·鱼咬钩 - 闺门荣婿 - 秦兮 赌场里头热闹的可以用沸反盈天来形容,说话若是不用吼的,几乎都听不见别人在说些什么,萧正楠自进来之后就没有闲着,在巨大的赌场里头绕了一圈,最终停在一处笼子跟前,指着这笼子问到底是怎么赌。 赌场的跑堂爱理不理的,抬了抬下巴,带着几分轻慢的说:“看见了吗?待会儿会出来几个人,你们呢,就在这人里头挑,若是你挑中的人能够打得死那个豹子,你就是赢了。” 巨大的笼子里头关着的正是一只毛皮都油光水滑的豹子,此时正弓着背伸懒腰,尾巴翘的高高的,露出尖利的牙齿,萧正楠从前不是没有听说过这底下赌场,更不是没听说过让人跟兽关在同一个笼子里头比赛的事儿。 但是他没有真正经历过。 京城就算是有这个地方,那也不是他这种级别的人能挨得到边儿的,此时真正见到,他浑身上下都觉得兴奋,连跟来的萧家的管事都根本劝不住他。 他哦了一声,十分兴奋的问:“那怎么不能押这个豹子赢?怎么看这豹子都是必胜的啊!” 赌场的人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少爷问的真是废话,便不屑的咧了嘴笑了:“你也知道这豹子看着就是能赢的,人人都押豹子去了,我们赚什么去?” 所以说,这根本其实也不是在赌。 只是在玩弄人命罢了。 这世上总有人是需要通过这个法子来满足自己的猎奇心的。 所以这门生意,真是稳赚不赔。 萧正楠觉得这跑堂说的有理,高兴的喊了一声:“好!带人出来我挑!” 跑堂的没动,伸出手懒懒的说:“押一注,三千两银子。” 这么贵? 萧正楠有些怔住。 旁边的萧家管家更是汗毛都竖起来了,也不知道这地方到底是哪路神仙开的,竟然连人命都不当回事,他私心里,是很怕自家少爷在这里头玩的,不说别的,若是玩的过了头,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听见下一注就要三千两银子,他更是凑在萧正楠边上,轻声劝解:“二少爷,咱们是回老家去思过的,身上总共也就只有五千两的银票.......” 五千两的银票,哪怕是在路上撒钱也用不了这么多,只是回了老家之后肯定还得各处打点和花销,才会给这么多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一辈子都积攒不到的大数目。 哪怕是对于萧正楠这种二世祖来说,也是一笔可观的银两了,等闲他们还没成亲之前,其实都没什么机会能接手和动用到这么大笔的数目。 萧正楠自己也知道管家的意思。 他本来就是犯错被遣送回老家去思过的,思过是什么意思?就是反省自己的意思,若是在这路上还把钱给用光了,回去了老家,只怕肯定也得被族里的人写信告诉萧文俊。 一顿叱骂是少不了的。 他正犹豫之间,、忽然被一个人勐地给撞开了,不由得皱起眉头。 那个人大咧咧的站在荷官边上,大声道:“快点儿,给老子我下一注,让老子挑人!” 赌场的人见这人一来就掏银票,显然是懂得规矩的,便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是,您请里边儿请,里边有号牌呢,您看好哪个,便直接挑就是,保证不会让您失望的。” 那人笑了一声:“我知道,亏不了本!那些人为了从豹子爪子底下活下来,那是一定会用尽全力的,什么事儿都肯做,我哪怕是输了呢,能看这么一场真人跟豹子的打斗,那也是赚了的!就当老子亲眼见过武松打虎了!” 】 这番话就更上道了,赌场的人笑了起来:“是,客人真是阔达!您里边请。” 说着就把人给让进去。 那人嗯了一声,又不耐烦的一屁股把萧正楠给撞开了:“真是,没钱来这里装什么蒜哪?!” 萧正楠生平最看重脸面,他去哪儿因为钱被人耻笑过?这次竟然被个普通人说没钱,顿时气得面红耳赤,整个人都像是要吃人,厉声对着管家说:“陈兴,交钱!” 陈兴两眼一黑,原本见萧正楠不说话,想必是能劝动的,还以为没事了,没想到却跳出这么个二愣子来,自家少爷的脾气,他哪里有不清楚的? 现在真是神仙来了都劝不住了。 他苦笑了一声,不情不愿的从袖袋里掏出三张一千两的银票来递过去。 那赌场的荷官伸手把银票接过去,看了看上头的印戳,便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脸:“来吧,您里头请。” 萧正楠看什么都新鲜,越过了横栏进了门,便被引着上了一个通道,而后又上了台阶,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听见人说:“到了,您看看底下,能看中的,便挑一个。” 陈兴亦步亦趋的跟在边上,他跟萧正楠不同,萧正楠真是不把人命当回事的,但是他不成。 他有些不忍心去看。 萧正楠倒是挑的兴致勃勃的:“这个不行,看起来跟小鸡崽子似地,根本手无缚鸡之力,让他去,一下子就被吃了。那个也不行,胖的都成猪了,跑都跑不动!” 赌场的人笑而不语,显然是已经看惯了客人的反应,并不觉得奇怪。 直到另一批人被带了上来,在底下任人挑选,萧正楠忽然皱着眉头,有些奇异的咦了一声,带着几分惊疑的往前走了一步。 陈兴觉得奇怪,转过头去看着萧正楠问:“二少爷,这是怎么了?” 萧正楠面色怔忡,一扫之前的兴奋,整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抓紧了手里的围栏看着底下的那群人,面上带着十足的震惊。 赌场的人不免多看了他一眼。 陈兴听不见他回答,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知道见到萧正楠竟然浑身都是汗,才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拉了拉萧正楠:“二少爷,您怎么了啊二少爷?” 萧正楠仿佛是入了定,根本听不见陈兴在说什么,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群被挑选去跟豹子搏斗的人,嘴唇抖索着喊:“陈兴。” 第八十九章·自寻死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陈兴听见他喊,急忙凑过去,见他面色泛白,额头上竟然还渗出冷汗来,顿时觉得奇怪,同时心里也不放心了,怕他是哪里不舒服,忙着应声:“是,小人在呢,二少爷,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咱们要不先回吧?” 不不不.....萧正楠摇了摇头,忽然伸手把陈兴拉的往围栏那边了一些,指着底下让他看:“你从左数过去,看看第六个人,你看看,眼熟吗?” 赌场的人之前一直都漫不经心的站在边上等着他们挑人的,此时听见了这些话,顿时转过头来,意味深长的盯着他们看了一眼。 陈兴却顾不上,萧正楠表现的太奇怪了,一直让他认人,他也就聚精会神的去看,盯着盯着,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也同时面色一变,不可置信的擦了擦自己的眼睛,重新再去看,这一看之下,他的脸色也白了,惊得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萧正楠见他这么失态,才失魂落魄的问:“是吧?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像?他好像......是三哥啊!” 陈兴此时也是震惊至极,以至于都有些迟钝,点了点头:“是啊,真的好像,好像是三少爷。” 他们嘴里的三少爷,是萧正楠的堂哥,在族里排行第三。 萧正楠小的时候是养在大伯家里的,也因为如此,他从小就跟着自家三哥屁股后头玩,只是两年前,三哥在来京的路上失踪了。 家里派了许多人去找,都没能找到,从此杳无音信。 有人说,他是从水路上京的,有可能是被水匪杀人越货了。 前些年的时候,水路都不怎么太平,水匪也不少,后来永昌帝换了一批官员,又严令新上任的水师提督剿匪,这才让水路上的风气一新。 可就算是如此,在水路打劫的事也是屡有发生。 毕竟在水里,只要熟识水性的那些盗匪,对付起普通人来,简直是轻而易举,而且事成之后,也能借助工具飘走,谁都不知道他们的去向。 萧家一直都以为三公子是真的被水匪给害了,还曾在沿途寻找过他的尸体。 可是哪怕是问遍了,都并没有人见过三公子的尸体。 为了这件事,萧家大房都快要疯了,萧大夫人更是开始信佛,每天都神神叨叨的。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长得这么像的。 若真是三哥,那三哥是怎么到了这里?他这两年,又是怎么过的啊? 萧正楠轻声喊:“三哥?” 赌场的人皱着眉头,不声不响的冲着另一头站着的几个人打了个手势。 而萧正楠已经又喊了一遍:“三哥?” 底下的人似乎听见了,抬起头看了一眼,见到了萧正楠之后,一开始是不可置信,等到后来,竟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急促的呼喊声,又死命的扒拉开自己前面的人,往萧正楠这边挤。 真是啊! 萧正楠激动的了不得,抓着陈兴高兴不已:“是三哥啊!真的是三哥!” 陈兴一开始也激动的了不得,但是,现在被萧正楠这么勐地一晃,他又一下子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真的是三公子没错。 但是,三公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被人当成是商品,跟斗鸡场上的斗鸡似地,被人买去跟豹子搏斗啊? 谁能把三公子抓到这儿来? 这赌坊...... 一般来说,有些赌场的确是会有这些不能见人的地下交易,可是一般这种需要拼命的搏命的事,都是家里实在走投无路的人才会肯选的,萧家三公子家里可是当官的。 他沦落到这个地步,怎么可能会是自愿的? 若是被人挟持的,那..... 陈兴咽了口口水,整个人都不好了,拽了拽萧正楠的袖子:“少爷,少爷.....咱们回去吧!” 这个赌坊邪门的很,背后的人若是不是给人开高价把人买来的,那就必定得涉及人拐子之类的脏活儿,甚至可能还不止。 他们发现了三公子的身份,等于是撞破了他们的秘密。 还不知道怎么脱身呢! 萧家三公子激动发狂,可能是因为实在是太激动了,他说不出话来了,一直只是干嚎,边上立即就有赌场的打手来拉开他,他死命的挣扎,结果被赌场的打手反剪了双手,死死的按住头被压在地上。 萧正楠一把甩开陈兴,怒吼着喊:“大胆!你们竟然敢这么对我三哥,我要去报官,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们!你们竟然敢!” 而此时,这楼上的门也打开了,一群打手在刚才那个打手势的人的带领下冲了进来,二话不说的便冲着萧正楠过来了。 萧正楠到底是富贵窝里长大的,他经历过的事,大多都可用权势解决,所以他从没吃过生活上的苦头,更不知道这世上的事有一些是见不得光的。 一旦见了光,人家不会管你的身份,只会疯狂反扑。 他瞪着眼睛冷笑:“真是可笑至极,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竟然敢对我动手?!” 带头的那人是个二流子,脸上的肉抖了抖,哟了一声:“还真是不知道您是谁,不过不管您是谁,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您可能得纡尊降贵,到地底下找阎王去喊冤了!” 他说罢,手一抬,底下的人便疯了一般的朝着萧正楠扑了过去。 萧正楠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连话都不听完便敢动手,一时脑子都懵了,他还没来得及抬出他爹来呢! 陈兴吓的不轻,好在他身上有点儿拳脚功夫,一开始倒是还能拉着萧正楠跑了几步,又打倒了几个人,往前冲了一段。 可就算是如此,这点儿路程也不够看的,剩下的打手很快又追上来了,一把攥住了萧正楠的袍子,把他往边上一摔,萧正楠便发出了一声惊叫。 与此同时,陆明薇打了个盹,醒过来之后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问老郑:“里面传消息出来了吗?” 老郑正要摇头,便听见房门被敲响了,急忙去拉开门,外面很快便进来一个长得粗壮满脸横肉的刀疤男人,他疾走几步到了陆明薇跟前:“二小姐!” 第九十章·引蛇出 - 闺门荣婿 - 秦兮 这个人脸上一道长长地刀疤,看上去狰狞可怖,此时跟陆明薇行礼,脸上的肉都抖了抖,边上的许妈妈看的心惊胆战的,若不是她老人家到底是经过点事的,只怕真要以为这是哪里来的土匪强盗了。 陆明薇却知道这是韦太夫人身边得力的家将。 当年韦家从登州调回京城,他们的旧部多数都留在了京城,但是还有一些死活不肯离开的,又不在军籍的,便都跟韦家回来了,只是回来之后,韦家便成了个空架子,手里已经没有实权。 唯有一个韦嘉朝勉强在金吾卫待着,因为还挂着京营指挥使的名儿,时不时的便去京营那边练个兵,又隔三差五传出要升迁三大营的消息来。 可传是这么传,真正升迁却没一点儿动静。 所以那些跟回来的老家将,大多数都明珠蒙尘,不得重用,尽数都荒废了。 这些人,都是陆明薇要去外头行走,太夫人专程挑了出来给她用的,跟她说若是用的顺手,这些人便都尽数送她了。 只是要用好这些人,也不容易。 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杀过人的,、他们身上带着很重的杀伐之气,哪怕是最初能够看在韦家恩情的份上尽心给她办事,可若是时日一久,她总让人家办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主仆之间的缘分也是不能长久的。 陆明薇在练刀,同时也在培养彼此之间的默契。 所以她最近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些人面对诸多事务的反应,把他们每个人的性格都已经摸的差不多了,眼看着那刀疤男拱手行礼,她立即便笑着点了点头:“盛叔不必行此大礼,您在我外祖母身边也是有座位的人,真是折煞我了。” 邹盛虽然长得粗犷且恶声恶色的,可是其实却是个最老成不过的人,眼看着陆明薇对自己态度尊重有加,心里熨帖,便笑着说:“这是哪儿的话呢?年纪是大,可主仆就是主仆,也不能倚老卖老啊。” 开个玩笑,他正色起来:“都按照姑娘您吩咐的,引着那个萧正楠发现了他的亲人,这玩意儿也真是够没用的,连脑子都没长,见到自家官宦之家的哥哥被折磨的都快没了人样,他也不想想这赌场背后的势力得多大,竟大吼大叫的,我们出来的时候,他还在那不知死活的叫嚷呢。” 这些二世祖们,并不是没有长脑子。 能在京城玩的开的人,有几个是没有长脑子的? 他们只是没有经历过低谷,没有机会直面真正的黑暗,所以并没有畏惧心。 年轻人是不知道怕的,但是老人知道。 她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澹的近乎冷漠,嗯了一声垂下眼,似乎是在听赌场那边的动静。 当然,这里是怎么也听不到隔了一条街的那边的动静的。 老郑见陆明薇听的仔细认真,一时也不好出声打断。 是有人进来送茶水,房门轻声吱呀了一声,陆明薇才重新回过神来,垂眼看着自己手中的茶盏,轻声说:“起风了。” 是,京郊昨夜下过一场大雨,来了保定之后,保定倒是晴空万里的,可是如今,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大风吹得外头的树木呼呼作响,陡然一道闪电自黑云中噼出,一时惊得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天色暗下来几乎是须臾的事,老郑哎哟了一声,急忙让人把蜡烛给点起来,看着楼下街上飞奔着到处找地方躲雨的人群,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陆明薇已经站起身了。 窗户没有关,所以当豆大的雨点被风吹得扑进窗口的时候,她结结实实的被这雨给淋了一脸,下意识的伸手去挡了挡。 边上的许妈妈顾不得其他,她知道自家姑娘是来办事儿的,但是在她眼里,她得伺候好姑娘的衣食住行才是正事儿,当下便道:“下大雨了,电闪雷鸣的,您快进来,怎么还能吹风呢?” 】 陆明薇扬手打断她,沉声喊盛叔跟老郑:“你们看。” 满天的雨幕中,对面的赌坊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安静了,进出的门都已经被堵上,看上去像是匍匐在夜里伺机吞噬人的野兽。 陆明薇挑了挑眉,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下大雨了,此时赌坊该出的事应当都已经出了,之前我吩咐过,一定要让人逃出来,做得到吗?” 她没有明说,但是老郑跟盛叔都知道她的意思-----她说过,可以让萧正楠跟陈兴撞破赌坊的事儿,但是最好是能让他们活着逃出来。 老郑弯腰:“姑娘放心,老陈他办事儿是最认真不过的,您吩咐的什么,除非他是折进去了,不然不会办砸了的。” 陆明薇嗯了一声。 而此时,赌坊里头,随着屋外雨点铺天盖地敲打在地上的声音,同时响起了一声闷哼。 之前打手势叫人的那个荷官嘴里叼着根野草,此时朝地上呸了一口,蹲下身来扳过了萧正楠的身体,懒懒的打了他几个巴掌:“嘿,别给老子装死,醒醒!” 楼下那层原本拉出来供客人挑选的那批‘牲口’都已经被拉走了,至于别的厅中,该赌什么的仍旧还在赌,加上外面下暴雨声音嘈杂,荷官的声音大了许多:“娘的,你他娘给老子装死是吧?!” 他一巴掌正又要打下去了,忽然又觉得有点儿不对,勐地将人给扔在地上,这才看见萧正楠腹部插着一根凳子腿儿,此时那凳子腿儿从他的左腹部插进去,把人给插了个对穿。 怪不得萧正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不是装死,他是真的死了。 周遭静了静,有人凑过来呀了一声:“疯狗!我就说你平时别太疯了,你就是控制不住你那脾气,刚才肯定是你拿了凳子砸他,又扔在地上,你又把人翻来覆去的踢打,这才出了事.....得,又闹出人命了!” 疯狗呸了一口,面上表情没有半点变化,仿佛死了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狗。 他啧了一声:“行了,这儿哪天不死人啊?” 第九十一章·破命门 - 闺门荣婿 - 秦兮 他话说的不紧不慢的,看得出来是真的没有把这当回事,眼看着一帮打手都围过来,忍不住大发雷霆:“行了,看什么啊?!好看吗?!” 他的外号之所以叫疯狗,就是因为他真的是出了名的疯。 一般来说,在赌场里头找事儿做的人, 身上再干净也不可能干净到哪儿去,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大多数都是二流子和混混,但是疯狗跟一般的赌场的这些打手比起来,那可真不愧是疯子的名儿。 之前有一个‘牲口’被客人挑中,该去跟老虎关在一个笼子里的, 可是结果那牲口死活不肯进去, 结果疯狗便把人直接给打死了扔进了聋子,把人给喂了老虎。 还有一次,一个小姑娘跟她爹一道被从外头绑进来,那个老头儿死活哭着求疯狗,让疯狗高抬贵手放了他女儿,疯狗听的烦,当着那个当爹的面,把小女孩儿打死了,然后笑眯眯的看着那老头儿:“行了,也不必麻烦了,你们父女俩下去团聚吧,还费劲儿找我照顾什么?” 疯成这样, 真是世所罕见。 赌场里的人都等闲不敢惹他, 心里对他又怕又厌恶, 可奈何这疯狗越是疯, 上面反而对他越发看重, 这赌场里头说话算数的,疯狗还真就是其中一个。 所以现在见疯狗又有发疯的迹象,之前还在开玩笑的几个人顿时就噤声了, 生怕惹得这条狗又发疯。 他发起疯来,真是六亲不认的。 而此时,陈兴已经骇的连滚带爬的爬了几步,跌坐在地上睁大眼睛发不出声音了。 他是萧家的管家,手里经手的事儿都是体面的事儿,哪怕是等闲人家富贵员外,也没他这么得脸体面的,他真是一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事儿。 他家二少爷,金尊玉贵的人,平时在京城也算是能横着走的了。 哪怕是这一次闯下了这么大的祸事,家里也是操作着让他优哉游哉的回家去好好养着的。 可没想到,就这么一号人物,竟然这么草率的死在了这个不知名的赌坊里头。 当真是.想破头都想不到的结果。 疯狗骂完了人,嫌弃萧正楠死了给自己添了麻烦,觉得晦气,狠狠地提脚踹了萧正楠的尸体一脚:“真是他娘的倒霉,遇上这么个没眼珠子的玩意儿!自己跑来找死,怪得了谁?!” 一面没好气的呵斥边上的几个打手:“还等什么?!摆在这儿好看啊?要不要给他磕个头啊?!” 他的脾气不好,哪怕是对着自己人, 也是动辄打骂的,打手们都怕他怕的要命, 此时不敢再杵在边上,忙着上前七手八脚的抬了尸体去处置。 疯狗扯了扯自己的衣襟,恼怒的补充:“扔进狼狗群里,给老子喂狼!老子要让他被吃的骨头都吐不出来!” 没有人应声,只是那群人的动作更快了。 陈兴真是骇的五脏六腑都在发痛,恨不得弯腰呕吐。 眼前的这一幕,真是发生在人间的事吗? 太平盛世,怎么会有人做这样的生意?! 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他们疯了吗?! 他人都傻了。 赌场里头仍旧热闹的很,刚才跟疯狗开玩笑的那个赌场的人拍了拍疯狗的肩膀,小心翼翼的提醒:“这人来头应该不小,能来这个厅挑选牲口的,必定是家境不错的。刚才听他嚷嚷,他家里应该还有人做官”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问:“要不要去看看刚才那个跟他是亲戚的牲口,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家里的?咱们也好有个准备。” 疯狗转身往他脸上吐了口口水,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左右端详了一阵,破口大骂:“看什么?问什么?问出个所以然来,知道人家家里真是当大官的,又怎么样?人能死而复生?还是能把这事儿捅出去?你他娘的脑子坏了吧?!” 那人被他捏的下巴都快脱臼了,隐约听见耳骨咯噔了一声,想必是那里的骨头错位了,顿时觉得耳朵嗡了一声,紧跟着耳朵后面便剧烈的疼起来。 他急忙挣扎着摇头:“不不不,不问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疯狗,咱们有话好好说.” 疯狗摇头晃脑的,看上去简直不像是个人,摇摇摆摆朝着陈兴看过去,手里拖着一条凳子往陈兴那边走。 陈兴吓傻了,恨不得当场哭出声来,想要逃跑的,奈何身上却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整个人都在打着摆子,讷讷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疯狗的凳子拖在地上,发出刺啦刺耳的声音,一面拖,一面不紧不慢的说:“把人处置了,谁找过来,都一口咬死,没来过,不认识,谁能找我们麻烦?” 别说是当官的人的儿子了。 哪怕是哪个王爷宗亲误入了这里,那也对不起了您哪,为了不让你们出去泄露了消息,都得去阎王那底下报个到。 眼看着凳子都已经举起来了,陈兴惊恐欲绝的闭上了眼睛。 正在此时,天上忽然一个惊雷炸响,发出轰隆一声,紧跟着,一道闪电便似乎劈在了窗户上,而隔壁厅好像是出了什么事,顿时响起一片尖叫声。 这尖叫声不是短暂的,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紧跟着,这边厅里也出了问题,原本应该在里面的斗兽场里观看比赛的客人们蜂拥而出,人群瞬间就把疯狗他们给冲散了。 疯狗再疯,到底是个人,被人群裹挟着走出好一段路,忍不住扯着嗓子喊了几声。 不过现在这些人可不知道他的厉害,就算是知道也顾不上,都只顾着往外头挤。 还有人死命的在喊:“吃人了!吃人了!” 疯狗骂了一声:“真是没见过世面!” 人跟野兽关在同一个笼子里,多少人才能有一个人能真的打得过野兽的?被吃这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吗?这些人都来这里看这个比赛了,难不成还不知道规矩? 真是蠢货! 可也就是在此时,他忽然听见一声嘶鸣。 这是 虎啸 老虎从笼子里出来了?!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出乱子 - 闺门荣婿 - 秦兮 怎么好端端的,老虎会挣脱出笼子?疯狗瞬间就知道这些客人为什么疯了一样的往外跑了,勐虎出笼,跑的若是不够快,都不够老虎塞牙缝的。 他骂了声娘,此时也来不及再对陈兴赶尽杀绝了,当务之急是先得安抚住了这些客人,不能让他们出去乱跑乱说,还有得把老虎给重新赶回去。 真是头痛。 外面雷声阵阵,屋里鬼哭狼嚎,陈兴的手脚发软,他试了好几次想爬起来,都没能爬的起来,反而被人给踩了几脚,差点儿就要被人踩死,正在六神无主的时候,他忽然被人拽了一把,总算是从地上爬起来了。 这么紧急的关头,被拽的这一把无异于是救命之恩了,陈兴感激的抬起头来搜寻,正好看见边上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正看着自己,便顾不得人流推着自己还在走,急忙道谢。 心里又忍不住伤心,现在二少爷死了,还不知道怎么回去交差。 那大汉摇了摇头:“行啦,我这也是为自己积福了,这种把人当牲口让人家去拼命的事儿,看来是做不得,老子才头一次来赌这个,便出了老虎逃出来的事儿,可见老天爷都觉得太伤天害理了。” 这一句话顿时提醒了陈兴,他险些眼泪都掉下来。 是啊,开这个赌场的真是会不得好死。 这样的事儿都能做得出来! 这根本就是不把人命当命啊! 他浑浑噩噩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人扯了一把。 人群中纷乱嘈杂,那个大汉看了他一眼:“看你失魂落魄的,你还是跟着我走吧,我知道一条后头的路走,别到时候被踩死了。” 陈兴正担心自己待会儿会不会被赌场的人强行留下,听见这话,顿时心中一松,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那敢情好,真是太多谢好汉了!” 他现在缓过神来了,知道自己一定得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趁乱离开,否则的话,一旦被发现,到时候就只能是死路一条。 他们连二公子都敢杀,何况是自己这个做下人的? 这帮人是不讲理的,不讲理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抖抖索索的,被大汉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脱离了人群,又进了一个正在斗鸡的赌厅。 斗鸡的场子比之前牲口的场子可要热闹的多了,毕竟本钱不大,哪怕是普通人也是都赌得起的,他们一进来,很快便没入了人群中。 大汉领着他,从赌厅里头绕出去,出门的时候,给了一角银子。 那些看守侧门的人只知道里头出了乱子,隐约听说是老虎跑出来了,收了这银子,很容易就放人出去了。 大汉出了门便自顾自的走了:“我还得回家去呢,今天这事儿真是晦气,老子这阵子都不出门了!” 陈兴又是感激又是庆幸,再三谢过,想到之前那个疯狗可能很快就能镇得住场面带人追出来,不敢耽搁,道过谢之后便急急忙忙的赶回了客栈,去找剩下的人。 剩下的人见了他自己回来,没见到萧正楠,不由得都十分奇怪。 陈兴面色苍白如纸,看着这些人抖了抖嘴唇,抿着唇说:“你们什么都不要问,我们马上赶回京城!” 大家都吃了一惊,有人见他一个人回来,又这副模样,忍不住问:“是不是二少爷偷偷跑了?可是老爷可是吩咐了咱们,无论如何都是得带着二少爷回老家的啊!” 陈兴吞了口口水,直觉得喉咙都疼的像是起了火,闭了闭眼睛坚定的说:“不要再问了!出大事了,再不走,我们一个都走不了,人家肯定会顺藤摸瓜摸到这里来的,听我的,快走!” 那些开赌场的人能够这么草管人命,肯定是有大靠山的,若是不快些走,真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疯狗反应过来,就会追查他们的来路,他们一看就是外地人,外地人在这里总得要吃喝拉撒,到时候很快就能被查出来。 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底下的人还没见过陈兴这么着急害怕的样子,听见他这么说,又见他是这么副反应,也知道是必定出了大事,一时也顾不得其他的了,连夜跟着陈兴收拾了包袱。 陈兴连澡都没洗,衣服也没换,冒着雨带着剩下的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保定府,掉头往京城去了。 雨是在傍晚时分才停了的,赌坊里头乱了一下午,到了雨停才总算是把事情都处置的差不多了。 大家都累的半死,尤其是那几个驯兽师,更是身上好几处都挂彩了,将老虎赶回去之后,便去包扎伤口了。 疯狗最是精神的,他在把客人都给处置的差不多之后,便召集了勐兽厅的这些人,骂的他们狗血淋头。 做赌场也得有做赌场的规矩。 就比如说你在这里赌命,那赌的是老虎豹子跟‘牲口’的命,可不是那些来这里赌的客人的命,如此一来,那最重要的便是得保证客人们看到精彩的搏斗的同时,也得是安全的。 这么多年,赌场还没出过这种篓子。 他骂的唾沫横飞:“你们一个个的,全都该剁了拿去喂狗!他娘的,要你们一个个的有什么用?平时吃的比谁都多,关键时刻给老子掉链子,一群王八蛋!等到过几天郭叔下来,你们一个都别想有好果子吃!全都给老子滚到西北窑子里去挖煤!” 大家低声下气,不敢跟他争论,生怕惹了这个疯狗狂性大发。 到最后,还是疯狗自己想起来,皱了皱眉,忽然问:“对了,那个人的同伴呢?” 众人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也是今天就能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又累又饿的,根本都顾不得动脑子。 疯狗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勐地抽了一下手里的鞭子,厉声问:“我问,刚才死了的那个人的同伴呢?!他人去哪儿了?!” 大家这才知道他问的是谁,就是那个在赌场里头发现了认识的人闹事的那个人的同伴...... 第九十三章·好胆量 - 闺门荣婿 - 秦兮 天色完全暗下来了,夜色降临,跟之前暴雨将至的黑暗完全不同,漆黑夜色中,赌场那边却是灯火通明。 这也是常事了,毕竟赌场算是见不得光的,就像是大多数人都喜欢半夜去青楼一样,赌场这边,自然也是半夜来更加令人有兴致。 陆明薇单手托腮,坐在窗边看着底下的街道,过了一会儿,她轻声笑了一声:“回来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便响起了敲门声。 她说了一声进来,外面便进来了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此时正在揭开头上的帽子,帽子一去,忙疾步上前给陆明薇见礼:“二姑娘,老陈这边有礼了。” 陆明薇笑了笑,问他:“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老陈的脸色却不是很好看,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咬了咬牙才压低了声音请罪:“姑娘,老陈不争气,把您的事儿给办砸了,您要打要罚,我绝无怨言。” 他们是军中出来的,身上的纪律感很强,有功当赏,有罪必罚,自来是他们军中的惯例,所以一出事,他头一个反应就是请罪。 老郑心中一凛,沉声数落:“你怎么回事?!难道几年不打仗了,脑子也坏掉了?姑娘好不容易交代你办件事,你都能给办砸了?!废物!” 这一句就骂的有些狠了,老陈欲言又止,但是最终还是只是跪着听陆明薇发落。 陆明薇并没有大怒,她只是问:“人出事了?” 老陈自己心里也是懊丧的很,就把疯狗杀了萧正楠的事儿给说了:“我那时候已经跟着赌场的人去了后面挑牲口了,想着不能在这前头惹人怀疑,便不敢回去,后来听见动静,我也知道是出了事,便想法子把老虎弄出来了,折腾出了动静,我就趁着人乱起来,挤出去想看看情形,我去的时候,萧正楠已经不知所踪,只看到他身边的管家陈兴倒在地上,差点儿被人踩死,我想法子把他给送出赌坊了。又怕人跟踪,就在外头多绕了几圈,这才回来。” 萧正楠死了? 陆明薇有些诧异。 这有些超出她的计划了,她原本是想着,让萧正楠撞破这个赌坊的秘密,而后顺理成章的引出赌坊背后的人的,萧正楠得罪了这个赌坊的幕后老板,其实最终也要死。 只是之前陆明薇想着的是,让萧正楠回京城去跟萧文俊告状。 不过现在想来,萧正楠死了,事情并没有受什么影响。 相反,萧正楠活着回去,为了一个萧三公子,萧文俊未必会倾尽一切得罪人,但是自己儿子惨死,萧文俊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置身事外了的。 思及此,她笑着让老陈起来:“陈叔不必如此,你放走了陈兴,这件事便不会有什么影响,说不定还会有更出乎咱们意料的收获呢。” 边上之前一直都没怎么开口的邹盛终于有些迟疑的开口了:“二姑娘,这赌场,跟咱们有仇吗?” 不然的话,陆明薇为什么要废这么大的功夫,引萧正楠来这里呢? 他们起初是以为陆明薇是为了对付萧正楠,但是现在看来,陆明薇真正想对付的,反而是这个赌场。 之前对付萧正楠,他们知道缘故的,因为萧正楠屡次对付陆明薇跟陆云亭,已经是跟陆家撕破脸,更是跟陆明薇姐弟结下了死仇。 但是这个赌场呢? 这赌场远在保定,并没有跟陆明薇有什么关联啊。 陆明薇垂下眼帘。 她想起上一世,陆云亭就是死在这座赌场里头。 他为了去赢那不可能得到的十倍赔率的三万两银子,为了拿到这笔银子来给陆明薇一条生路,所以被诱骗着进了这个赌场。 林氏那时候在寿宴之前还在假惺惺的跟陆显宗说:“论理说,侯爷今天寿宴,正是大喜日子,这件事我不该跟您说的,但是实在没法子了,云亭这副性子,怎么能担得起侯府来啊?他虽然被赶出家门,但是侯爷难道还能真的不管他了不成?他怎么能这么堕落,到赌场去这么豪赌啊?” 陆云亭之所以要去赌,是因为林氏跟他说,有个山西的员外,愿意花三万两聘礼迎娶陆明薇。 但是那山西的员外,年纪已经八十一了。 而且他之前已经死了五个妻子。 陆明薇嫁过去,谁都知道是死路一条,林氏这么跟陆云亭说,又特意告诉他保定有这么隔壁赌坊,一切都做的水到渠成,顺其自然。 陆云亭没了法子,他本来就是被捧杀了的,他哪怕知道林氏不安好心,也觉得赌一赌是唯一一条生路。 所以陆云亭最后是死在了这个赌坊里头,当然,他不是因为赌输了银子死的,他是被赌坊扣住,当了他们嘴里所谓的‘牲口’,之后活生生的被老虎咬死的。 所以这一次萧正楠把她惹急了,加上她已经打定主意要跟鲁王死磕,便干脆不再隐忍和顾忌。 鲁王不是要闹吗? 那正好,大家一起闹个天翻地覆吧。 她不说话,邹盛就有些迟疑,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门忽然又被敲响了,许妈妈在外面有些急切的说:“姑娘,有人想要见您。” 老郑跟邹盛都警觉起来——这里可是保定,可不是京城,而且陆明薇是秘密来的,谁会在这个时候知道陆明薇在这里,而且还要见陆明薇? 陆明薇自己也有些吃惊,让许妈妈进来。 许妈妈一进来,便带着一点古怪的复杂,跟陆明薇说:“姑娘,刚才我碰见小王爷身边的远山了,他说小王爷请您过去,有些话想问您。” 小王爷? 邹盛跟老郑更糊涂了,崔明楼吗? 崔明楼怎么会在这里,而且竟然还知道陆明薇也在这里? 这可真是 他们急忙看向陆明薇。 陆明薇却没什么可怕的,她点了点头:“那我便过去一趟,你们让客栈的人做好饭菜,自己先吃,不必等我。” 许妈妈跟在她背后,忙着给她披上斗篷。 第九十四章·云雾遮 - 闺门荣婿 - 秦兮 老郑若有所思,连轴转已经累了好几天了,他坐在椅子里头,面色带着点儿复杂的喝了口水,吩咐盛叔:“叫厨房做了饭送上来,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这也是,这几天办的事儿着实不少。 陆明薇让他们过来,查明赌坊的情况就用了不少的时间,还得装扮好不能漏了痕迹,这里头的功夫可是没少下,不过也幸亏认认真真的把赌场都给摸了一遍,否则的话,这次也不能这么顺利还把那个陈兴给放走了。 盛叔哎了一声,出去了一趟吩咐了厨房又折回来,见老郑没什么精神的坐在一边,就问他:“你说,这位小王爷来这里是为什么?” 小王爷这人,他们倒是也接触过几次,不过相比较起陆明薇对这个小王爷的信任,他们却并没有多少亲近之意。 倒没有别的缘故,只因为崔明楼毕竟是被永昌帝亲自养大的,永昌帝养他一场,对他的安排只怕是必定有深意的,他们现在被太夫人派来给陆明薇,帮着陆明薇办事。 名义上说是暂借,但是看太夫人这个意思,分明是有直接把他们给了陆明薇的意思。 既然如此,他们就得为陆明薇设想。 跟这样的大人物走的太近了,只怕不会是什么好事。 老郑显然想的也是这件事儿,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摇头:“我要是知道,那我岂不是神仙了?” 不过这位小王爷一向都是跟周王走得近的,毕竟周王是亲姑父嘛,应当是为了周王办事儿才过来的。 另一头,陆明薇已经到了崔明楼所在的房间。 外头的远山已经老远便看到陆明薇了,急忙冲着陆明薇行了个礼:“二姑娘,王爷在里头等您呢,您请。” 平时崔明楼出门身边并不会跟太多的人,这次却带了远山还有秀水这两个亲卫,陆明薇知道崔明楼要做的事怕是不小,便点点头,径直进了门。 许妈妈便不跟进去了,她知道有些事自己是不能听的。 反正崔明楼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而且现在下人都站在门口,里头要是有什么事,动静也都听得见的。 房门打开,崔明楼侧头便看见陆明薇从门外进来。 今天变了天,外面的风吹得树木都左摇右摆的,陆明薇身上披着一件斗篷,还把自己往里头拢了拢,看起来很怕冷的样子。他不动声色的将炭盆里的火苗拨了拨,冲陆明薇轻轻一点头:“坐吧。” 陆明薇在他对面坐下,几句话过后便直奔主题:“小王爷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崔明楼可是个大忙人,能够劳动他大驾的事,不是小事。 这一次他亲自过来,陆明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崔明楼反倒是有些诧异的看着她:“怎么?不是你跟唐晚舟说,让我可以从白使臣入手,去查一查当年西北叛乱的事么?” 白使臣?! 陆明薇来了保定,便一心一意关注萧正楠的事儿,倒是一时把白使臣的事儿都给忘了。 而且她以为,唐晚舟便是要跟崔明楼说这些,想必也是得过上一阵子,哪怕说了,崔明楼也应当没这么快能够相信的,可没想到,崔明楼的速度竟然快成这样。 她正要说什么,又怔住了。 不对,崔明楼不只是动作快。 他刚才问,不是你让我从白使臣这里入手吗? 那么..... 她的声音有点儿干涩,轻声问:“白使臣,也来了保定府吗?” 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巧合的事儿? 这个白使臣,分明是孔炳森的后代,他跟当年西北的事儿有千丝万缕说不清的关系,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的目的,绝不可能仅仅只是巧合,或是来保定府看风景的。 可是保定府,满打满算,能有什么吸引白使臣来的? 陆明薇其实心里已经有了某种猜想,但是还是沉默了片刻,才问出来:“殿下,白使臣来了这里之后,有什么异常?或者说,白使臣他来这里做什么?” 崔明楼并没有瞒着陆明薇的意思,她一问,便大有深意的看了陆明薇一眼:“我也正想问你呢,你来了保定府这个赌场,是不是也为了白使臣的事儿来的?” 竟然真的是! 这个赌坊跟白使臣有关联! 陆明薇一下子诧异的攥住了手指,跟崔明楼二人对视了一眼,两人一时都想到了某种可能。 是啊! 白使臣为什么不能跟保定府的赌场有关联?或者说,跟赌场背后的人有关联? 要知道,原本他们就是叛逃出了关外的。 但是当时,西北到底是个什么情形,郑谦他们那么大笔的银子到底去了哪儿,到现在都还是一个谜。 背后的人并没有浮出水面,也就意味着,白使臣这一次来京城当使臣,并不一定全只是因为他适合出使,毕竟孔炳森虽然已经许多年没露过面,但是白使臣跟他长得那么像,京中许多老臣未必看不出端倪。 他冒险来到京城,必定是有所图谋的。 陆明薇压低声音将自己过来的目的说了:“这个赌场,我一直怀疑是鲁王殿下在背后撑腰,毕竟......当初我继母跟这里似乎有点儿关系,所以,我想着要惩治惩治萧正楠,借着萧正楠的手把这个赌坊大白于天下,这样一来,不仅萧正楠会被赌坊灭口,得罪鲁王一系,鲁王自己也得吃不了兜着走,他从皇陵回来的事也立即会被这惊天丑闻盖过。” 所以,她并不是为了白使臣来的。 崔明楼皱起眉来:“所以说,很有可能,白使臣跟鲁王之间有所联系。” 陆明薇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这么想想也很合理,出事的那阵子,鲁王也已经是个成年的藩王了,手里也有了自己的人,未必不能是算计先太子,害死平江王的幕后黑手。 她看了看崔明楼:“殿下有没有发现什么?” 崔明楼此时心里思绪翻涌,总觉得有些东西就在眼前了,可是却抓不住,不由有些心浮气躁。 好半响,他才摇了摇头:“只知道他是冲着这赌坊来的。” 第九十五章·两头骗 - 闺门荣婿 - 秦兮 白使臣此时已经在赌坊了,只是他还未曾见到想见的人。 赌坊上下忙成一团。 出了老虎出笼吃人的事儿,赌坊很是有点麻烦,毕竟能出得起这么大笔银子来玩这个的客人,都是有些身份的客人,他们不见了人,底下的仆人知道人是在这赌坊出了事的,回去通风报信之后,便有许多人上门来找麻烦。 可这事儿吧,也有些难办。 这世道的人,都讲究一个人死了也要入土为安。 他们赌坊虽然有靠山,却也不是什么事都无顾忌,至少这人命桉,是不能明摆着出在他们赌坊的,所以他们原本打算给银子息事宁人,但是那些客人的家属却死活要求得把尸体弄回去安葬。 可是哪里还有尸体啊? 老虎把人给吃了,怎么给你吐出来? 倒是也有一两个人没被完全吃掉的,但是变成那样子了,便是赌场想给,也怕那些家属看了做噩梦。 一时之间,事情便僵持不下了。 此时此刻,衙门里来的捕快们喝了口酒,冲着赌坊管事的几个人说:“这事儿啊,闹的确实是有些大了,死了的几个人,我们查了一遍,有些的确是普通的富户,但是也有一两个,家里还是有些背景......” 疯狗听的不耐烦,不等管事们发问,先冷笑翻了个白眼:“家里有背景,就杀他们全家!杀光了,看看这背景还抵用不抵用!”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捕快们被噎的哑口无言,疯狗的脾气,这么多年接触下来,他们多少也已经知道了些。 别人若是这么说,那或许只是宣泄一番,但是疯狗这么说,他可是真打算这么做的。 其中一个新来的捕快有些迟疑的开了口:“这不大合适吧?” 就因为这个杀人全家? 疯狗斜眼看他一眼,带着几分轻佻和挑衅的哟了一声:“咱们这儿竟还有个大善人呢?那您说说看,不这么做,那要怎么做啊?” 初生牛犊不怕虎,那个捕快虽然看出大家都好像有些怕这个疯狗,但是却还是打算据理力争,还是他身边的老捕头扯了他一把,警告的瞪了他一眼,他才收了话头,不甘心的坐下了。 老捕头笑眯眯的看着疯狗拱了拱手:“疯爷,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新来的不懂事,调教一阵子就好了。” 先低了头,老捕头顿了顿,才又说:“至于您说的杀人全家这事儿,不如先放一放。还是按照老规矩,我们在中间斡旋,那些人就算是有些背景,那也不能捅破了天,不接他们的状子,多给设几道门槛,撞几次南墙,他们自己也就知难而退了,实在犯不着脏了您的手啊。” 赌场里的人今天刚被疯狗发了一通疯给镇住了,没人敢开口跟他唱反调,现在老捕头肯站出来说这番话,他们真是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疯狗也没有发火,似乎是在权衡,过了一会儿,杯子随意往桌上一扔:“那就先这么办了吧,朱捕快,这事儿交给您了,您可得给我办好了。” 朱捕快其实早已经升捕头了,不过既然疯狗这么说,捕快就捕快吧,他笑眯眯的应了一声是。 疯狗又看了一圈桌上的人:“那人的身份,查出来了吗?” 他说的是下午死了的那个人,大家心里都有数。 不提起这件事还好,一提起来,大家的面色就更加沉重几分。 疯狗又哼了一声,底下才有人战战兢兢的举起手来回话:“下午已经去了咱们这儿的客栈都查问过了,还有他们认识的那个牲口,都审问了一遍,说是,说是家里有人在当京官儿的......” 京官儿是行话,指的是家里官职不低的。 疯狗呸了一口:“草他娘的,真是倒霉,什么事儿都让老子给碰上了!” 他骂骂咧咧的,大家都不敢开口。 还是疯狗自己发狠:“一群废物!若不是你们让老虎跑出来,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老虎跑出来谁能拦得住?可疯狗出了名的就是不讲理的,你跟一个疯子能讲什么道理? 大家都低垂着头挨骂。 还是老捕头觑着他的脸色问:“那这件事,是不是得跟府台大人说一声?” 这其实确实是大事了,若真是京城大官的族人,那只怕这边是压不住的。 倒不是说这件事多大,但是就是麻烦,主要是跑了一个。 否则,别说是京官儿的家卷了,就是宗亲家的谁来了这里惹了事,死了也就死了,反正是无声无息的就行。 疯狗的性子不好,凡事说不上几句就是要翻脸的,这次倒是难得没翻脸,做出个思索的模样,才说:“说一声吧,跑了一个,无论如何都要做个准备。” 那人机灵,在赌场找去客栈之前已经跑了,人一跑,就如同大海捞针,很难知道到底是去哪儿了,那现在便只能先做个准备。 瞒着是不行的。 总算是不发疯了,老捕头急忙答应了一声:“那我们就去忙我们的事儿了,疯爷您放心,我一定把事儿给办的漂漂亮亮的。” 这话听着还算是顺耳,疯狗澹澹的点了点头,把一群捕快放走了,立即便有他的心腹凑上来说了几句话。 疯狗也没当回事:“让他等着吧,老子心气不顺,等老子什么时候心情好了,什么时候再伺候他。” 他向来是随心所欲,爱怎么就要怎样的,大家都不敢有二话,陪着笑答应了,疯狗便自己去了楼下牲口们住的地方。 大家见他走了,心里都松口气,急忙拍了拍心口:“真是越来越疯了,也不知道上面到底是为了什么,非得把他给放在咱们这儿,这尊大佛,我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把咱们都给压死了!” 这话说的大家都心有戚戚然,主要是疯狗这人,不管外人自己人,惹了他,他就让你生不如死,而且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忽然发疯,哪句话就会忽然得罪他,真是太可怕了。 立即有人谨慎的摇了摇头。 第九十六章·有前科 - 闺门荣婿 - 秦兮 地下室里阴暗潮湿,哪怕是空气里都带着几分腐烂和恶臭的气味,那些被从各地用手段弄来的人,此时都蜷缩在地上,一个一个的挨着睡得正沉。 哪怕是牲口也要睡觉。 疯狗一个个的看过去,忽然就有些不爽,手里的鞭子勐地挥起来,带出凛冽的破空声,发出一声巨响,惊得最外面的牲口们惊恐的爬起来。 等到看到了疯狗的脸,一个个的睡意都飞到了九天云外,纷纷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疯狗享受着这些人的惧怕。 这些人的生死都掌握在他的一念之间,他要他们生,他们就能生,要他们死,他们就非死不可,这种掌握生杀大权的滋味可真是太美妙了,是多少银钱都换不来的感受和刺激。 怪不得那些人费尽心思,爬也要爬向那个位子呢,谁不想做主宰? 他恶意的大笑起来。 笑的那些‘牲口’真是肝胆欲裂,一个个的几乎都要崩溃。 他才转身去挑了萧家三少爷,把人往地上一掼,便声音沉沉的问:“说吧,你说你是什么身份来着?” 这个牲口他是有些印象的,来的时候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但是却还是一天到晚的嚷嚷着自家是大族出身,家里有做高官的叔叔,让他们放了他。 疯狗当然不可能放了他,该吃的苦头都吃完了的人才会被送到这里做‘牲口’,被榨干最后一点儿价值,这样的人出去了,怎么可能不带着人回来报复? 所以有身世的人只会死的更快。 只是没想到这一个竟然还能在这里认亲。 萧家三少爷嘴唇抖得都张不开,上下牙齿一直打架,听见疯狗笑,他连胆子都要被吓破了,连滚带爬的缩在角落里抱着自己的膝盖,抖抖索索的看着疯狗,已经要吓疯了。 疯狗的脾气忽然起来,勐地挥鞭没头没脑的朝着萧家三公子打下去。 三公子被打的头破血流,脸上更是已经皮开肉绽,他急急忙忙的哭着说:“萧文俊!我叔叔是萧文俊!” 疯狗的鞭子停了,面色阴冷的盯着他看了一眼,便转身走了。 底下的人急忙跟上来,低声问:“疯爷,这人要不要......”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疯狗面色不改:“别浪费了,明天拿去做表演,就当咱们免费给客人们表演了。” 上楼了之后,疯狗骂了声娘,骂骂咧咧的去找了管事。 管事正在跟白使臣说话,见了疯狗进来,面色变了变,却还是强压着,上前几步拉着疯狗出了门,皱着眉头问他:“你来干什么?!不是跟你说了......” 疯狗的脸色有些怪异,问他:“里面的人是谁?” 管事推搡着他走了几步,把门关上了,遮遮掩掩的摇头:“没什么,迟早你会知道的。”又问他:“你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疯狗收起心里的疑虑,吊儿郎当的抬了抬下巴:“跟你说一声,惹上麻烦了,死了的那个,是萧文俊儿子。” 要开这个赌场,京城那边自然是得有手眼通天的能耐才行,人脉网自然也是强的。 管事一听萧文俊这三个字,就有些不大对劲,心里咯噔了一声,一时面色有些发沉。 疯狗是向来不会也不看人脸色的,见他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嗤笑了一声:“得了,多大点儿事啊?这儿死的人多了去了,的确是有些麻烦,但是难道上头还搞不定?你们自己想法子,老子回去睡觉了。” 管事追着他走了几步,脸上表情怪异,最终还是停住了脚,若有所思,转身回房去了。 白使臣已经站起身了,等到人回来,就迎了上去,面色凝重的问:“是不是他就是......” 管事的笑呵呵的岔开话题:“哎呀,您说什么呢?这哪儿能呢。” 他打着哈哈,白使臣却失去了耐心:“我这次能够出使,是付出了许多代价才能来的,机会难得,以后我也未必能够再来,你们若是当真有诚意,就快告诉我,他到底是不是我弟弟?” 管事的眼珠子左右乱转,就是不去看白使臣,只是顾左右而言他:“我们也知道,使臣大人过来一趟不容易,可是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当年的事,大家压下去都尚且怕压不下去呢,再起波澜,怕是要山雨欲来啊!” 白使臣冷笑了一声:“这么说,你们是不想要那笔宝藏了?” 不等管事说完,他便讥诮的笑着开口:“我看,你们行动上可没你们嘴里说的这么好听,否则的话,你们为什么又要养着郑钧呢?若不是想从他嘴里打听到我们的下落,从而得知藏宝图的内容,你们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试图通过郑钧来联系我们?” 话都说开了,白使臣便也没有什么顾忌的冷笑:“别说一套做一套了,我可没那么多功夫陪着你们在这里云遮雾绕的!” 管事的面色沉下来,看着白使臣半响,才说:“这事儿,我真是做不了主,上头的意思,最近京城发生了许多事,不适宜有任何蛛丝马迹漏出去,你自己也知道,我们可都是提着人头活着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那可不得小心着点儿吗?这样吧,等明天,明天老爷来了,他自然会做出决定的。” 雨又开始下了,屋顶瓦片上传来阵阵敲打声,白使臣的面色青白交加,最终还是忍了这口气冷冷的嗯了一声:“不管怎么样,这一趟,你们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否则的话,东西我也绝不会给你们!” 】 管事压低了声音安抚了他几句。 而此时,陆明薇跟崔明楼说了没几句话,房门就被敲响了。 秀水从外头进来,衣裳都还没来得及换,一身都在滴水,朝着崔明楼行了礼,便将自己所探听到的事都跟崔明楼禀报了一遍。 陆明薇就跟在旁边,也全都听的清清楚楚,一时心中的那根弦动了动。 西北,又是西北。 这些人,当年真是害死平江王和先太子的罪魁祸首吗? 第九十七章·太简单 - 闺门荣婿 - 秦兮 不过不管到底是不是,线索已经在眼前,就无论如何不可能轻易放过了。 崔明楼的面色笼罩在灯影里,看不分明。 可他的声音却是冰冷的,冷的在这样的雨天里,令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吩咐秀水:“继续盯着,小心些,不要引起他们怀疑,另外,派人混去赌坊里.....” 他说着,又看向了陆明薇:“这些天陆二姑娘为了萧正楠的事儿,应当已经把赌坊的情况摸了一遍了吧?” 陆明薇所知道的情形就是那些,她把自己知道的也都跟崔明楼说了:“现在就正如我们所猜测的,这个赌坊很大可能跟鲁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是到底是谁在控制这个赌坊,现如今还不知道。他们的那个所谓的‘老爷,’总该知道些东西的。” 崔明楼笑了一声:“是啊,等等那个老爷吧,我倒是想看看,这位老爷究竟是谁。” 他吩咐了秀水去继续盯着白使臣的一举一动,至于赌坊的事,他便去问陆明薇:“你的人已经去过赌坊,对里面的情况也更清楚,能不能.....让他们在里面盯着?” 这样一来,赌坊有什么举动,他们这里很快就能收到消息。 原本陆明薇来便是有挑拨两边关系的意思,现在崔明楼来了,还带来白使臣跟赌坊也联系紧密的消息,她自然更不可能半途而废。 早点查明了当年西北的事,韦家以后也能安心几分。 她答应了。 再回去的时候,老郑他们已经吃完饭了,见她回来了,急忙便起身:“姑娘,您吃过了吗?我们让厨房给您留了饭,这就让他们去端上来。” 陆明薇止住了他们:“郑叔不必忙,我已经吃过了。” 顿了顿,她看了一眼老郑跟邹盛和老陈他们三个人,并没有瞒着他们的意思,轻声说:“有一件事,我想跟几位叔伯们商议商议。” 邹盛他们都有些受宠若惊。 跟着陆明薇的时间不长,帮陆明薇真正做事,更是从这一次来保定府开始,但是人跟人之间能不能合得来,对方是不是个值得跟的主子,也并不需要多长的时间来确认。 单是看陆明薇对于每个人的合理分工,对他们的了解,还有对整件事的把控程度,邹盛和老郑这种老人就知道为什么韦太夫人会给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配他们这些人当护卫了。 这就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所以,现在陆明薇对着他们还如此礼贤下士,他们便更加没有二话。 老郑是大家的头儿,立即便代表众人表态:“二姑娘实在是太客气了,您是咱们的主子,我们这些人,早已经在军中没了位子,这些年都靠着将军府养着,若不是太夫人,哪儿还有我们的一口饭吃呢?对着我们,您可不必如此客气。” 陆明薇笑着摇头:“诸位都是陪着我外祖母打过瓦剌人,护过百姓的功臣,以你们的本事,来跟着我这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的。可诸位并不曾因为我是个女子便轻视我,质疑过我,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当诸位是普通的护卫。郑叔、盛叔,我实话跟你们说,我做的事,以后可能会比眼前的这个还要石破天惊,所以,要劳烦诸位多多担待了。” 她见老郑他们张口语言,微笑示意他们听完,而后才掷地有声的说:“可我也能保证,你们跟着我,一定能比的上当年跟着外祖母在登州卫的风光!” 她环顾了一圈众人,轻声但是却坚定的承诺:“你们在登州卫的家卷,我到时候一定全部帮你们接回来!让你们一家团聚,从此好好的过日子。” 这个年头,讲究主仆有别,讲究上下尊卑,像是陆明薇这样的主子,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这些话,哪怕是太夫人这种深谙人心的,也未必会说出来-----她会做,但是不一定会说。 因为说出来,总觉得太过于肉麻了。 但是有些时候,语言带给人的慰藉和激励,是巨大的。 老郑他们饶是都已经算是将人生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一遍了的,对于陆明薇这番话,也不是不感动的,人人都有些激动,老郑咬了咬牙:“有二姑娘这番话,就是为了二姑娘死了,我们也值得了!” 他知道,陆明薇有这番表态,他们从此以后,就肯定是归属于陆明薇的了。 这样倒是也好,在韦家虽然也好,但是时间一长,他们又不能再上战场,那迟早会沦为普通的下人。 人这一辈子,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哪里能甘心真的就龟缩在后院过自己一辈子呢? 陆明薇说这番话,并不是为了扇情,只是为了让他们心里有个数,同时也为自己得到的第一批真正属于自己的护卫鼓鼓气,说完了,就该说正事了。 她垂下眼:“这个赌坊,还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所以,盛叔、老陈,我想我们得多留在这里一阵子。” 】 这个赌坊的确是有些古怪的,这一点老陈跟邹盛混在里头几天,最是有感触了。 他们都点了点头,连一句为什么都没问。 陆明薇轻声叮嘱他们:“你们就照常去赌,还是一样,你们装成过路的商贾,该给的银子不要少给,该输就输,输了该发脾气就发脾气。我不是要你们具体打听什么,但是我希望你们能查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比如说,给这赌坊供‘牲口’的到底是什么人,或是什么地方,还有当地官府跟他们接触的是谁.....” 这里头是一个巨大的漩涡,陆明薇想探一探这里头的底。 老郑有些不解:“二姑娘,这些事,萧家不会做吗?” 萧正楠已经死在了赌坊里,萧家哪怕是权势滔天呢,人死不能复生,他们是不可能把人给复活的,既然如此,他们跟赌坊就是结下死仇了。 按理来说,萧文俊会闹个天翻地覆的。 到时候,该查清楚的自然都查清楚了啊。 陆明薇奇特的冷笑了一声:“不,现在看来,是我们都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第九十八章·咽苦果 - 闺门荣婿 - 秦兮 北方的雨,通常说来就来,说走也就走了,很少有缠绵不停的时候。 可是这一次却不知道是不是捅了雷公的窝儿了,一场雨竟然足足的下了两天,一直等到沟渠里的水都逐渐快要漫过长堤,天才总算是放晴了。 陈兴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 他出了保定府之后,便快马加鞭,丝毫不敢停留,死命的打马赶到了京城。 直到进了德胜门的门,他看着城内热闹的景象,才勐地打了个激灵,确定自己真是从赌场那个可怕的地狱里爬出来了。 一天一夜的奔袭,加上淋了一场雨没有来得及换衣服,他此刻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头重脚轻的厉害,底下的人看着他的脸色不对,急忙问他要不要先休息休息。 他摇摇头,二话不说便道:“不歇了,回家!” 原本该是护送主子回老家的,现在主子都死了,自己却还活着,自然是能有多惨变有多惨,才能让萧文俊心里好受一些。 他打马飞驰。 萧文俊正在跟萧正轩说会试的事:“你虽然已经是举人了,可是今年会试因为恰逢圣上整寿加开的恩科,所以前来应考的举子比往年多的多,这么多人,只取前三百人,你的文章,火候仍旧不够。你去一趟西山寺吧。” 萧正轩在读书一道上自问还是有些天赋的,但是在父亲跟前,自然是不能比的,他心里有数,但是听见父亲这么说,还是有些奇怪:“去西山寺?” 萧文俊嗯了一声:“西山寺的文休住持,乃是出了名的大德之人,但是不为人知的是,他老人家同时还是前朝的三元及第,这样的人物,倘若他肯教导你一二,你会试一定有所斩获。” 这一点萧正轩自然是没地方去知道的,听见父亲提点,一时有些诧然:“自从开设科举以来,三元及第历朝历代都是极为罕见的,这位文休住持......真是个人物。” 萧文俊不愿在此事上多说,只是叮嘱:“你去了之后,好好跟住持学习,其余的事,不要多打听。” 两父子正说着话,门房那边忽然有人来禀报,说是陈兴回来了。 萧文俊的话头就停下来,不悦的皱了皱眉。 萧正轩第一反应便是,萧正楠肯定又在路上惹了什么祸了。 本来回老家这件事,萧正楠便是不情不愿逼着走的,加上只有一个管家跟着,镇不住萧正楠也是可能的。 他先劝父亲:“您别生气,正楠到底还小,等到长大了就好了。” “真是不成器!”萧文俊头痛不已:“你也比他只大三岁,如今却已经能够下场会试了,他倒是好,愈发的没了章法!肯定是又惹了什么祸回来。” 京城最近传扬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的,陈司业辞官以后躲在家里闭门不出,听说大病一场,原本要马上回乡去的,都耽搁了。 就这样,让萧正楠回家哪里是惩罚?分明是在保护他,免得陈家恼羞成怒的迁怒。 这蠢货,却不知道好歹。 萧文俊气的了不得,把大儿子的功课收起来,令人把陈兴叫到花厅去,自己带着大儿子赶过去。 没见到萧正楠,萧正轩心里咯噔了一声:“正楠自己跑了?” 这也不怪萧正轩这么问,实在是平时萧正楠也随心所欲惯了,是做得出这种事的。 萧文俊的脸色也差得很:“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他的语气已经有些差了,陈兴嘴唇抖了抖,趴在地上一下子急急地磕了三个头,额头都马上青紫了一片。 见人吓成这样,萧文俊又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自家儿子的脾气,既然是带着气走的,又哪里是底下人拦得住的? 他平复了语气,问:“人呢?” 陈兴跪在地上闭上眼睛,心一横:“老爷,大少爷,二少爷出事了!” 他尽量克制着惊恐,将当天的事情又说了一遍,仍旧还有些后怕的抬了头起来:“老爷,我真是万万没有想到,一个赌坊竟然能够嚣张横行到这个份上,当时的场面,并不是小人不豁出性命去救二少爷,而是实在没有机会。那里的人简直是不知道如何训练出来的,连多余的话都不听人说完,直接便动手杀人......” 萧文俊的脸色变了。 萧正轩也有些错愕,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听天书,这样荒诞不可能的事,竟然被萧正楠遇上了?、 “怎么可能?!”他下意识的呵斥:“当地官府是做什么吃的?再说,哪怕是再有背景的赌坊,难不成,竟然敢跟朝廷命官作对?是不是你们做了什么犯了忌讳的事?” 但是话一出口,萧正轩就知道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犯了人家的忌讳,哪里的人会动辄暴起杀人的? 前天好好出去的儿子,转头就死了,萧文俊觉得像是在做梦。 他眯了眯眼睛,撑着桌子问:“死了?” 一条人命,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虽然人生无常,但是有头有脸的人的性命除了在疾病面前,不然的话,就是比那些普通人要更贵重的。 怎么会就突然死了呢? 陈兴已经哭了:“死了,当时小人就在边上,不管怎么说,那些人根本就不听,那个管赌场的一个人,跟疯子似地,二少爷话都没说几句,就活生生的被他拿着凳子打死了,凳子腿从二少爷腹部穿过去的......” 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陈兴想起当时的震惊跟绝望,到如今仍是忍不住的心惊:“老爷,您要替二少爷报仇啊!还有族里的三公子,三公子也是在那个赌坊里,二少爷正是认出了三公子,这才跟赌坊起了冲突......” 之前陈兴说起过三公子的事,但是那时候,萧文俊跟萧正轩都太过震惊,以至于没怎么注意。 直到现在,听见说失踪了几年的老三出现在赌坊,还成了人家的‘牲口’,用来跟野兽搏斗从而引人下注,他们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个赌坊,现在听来,简直跟人间地狱也没有什么分别。 第九十九章·大人物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陈兴说的话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了一些,哪怕是萧文俊这种已经做了十几年官的,到底还是一路从庶吉士上来,只在京城没有外放过,他听着好似是在听天书。 萧正轩便更是觉得匪夷所思了。 若不是陈兴的卖身契一直都在萧家手里,他的生死都是萧家决定的,萧正轩都要疑心这一切都是陈兴自己编出来的,若萧正楠真的出事,说是陈兴谋财害命都比陈兴说出来的这番说辞更加可信一些。 可是,有些时候,听起来越是离谱的事,反而越是可能是真的。 这一点,父子双方都很明白-----因为有些事,编是编不出来的。 而且看陈兴的样子,分明也的确是吓的魂飞魄丧的。 萧文俊撑着桌子才没有摔倒,指着陈兴一阵,勉强已经不那么头晕眼花了,才问:“你敢说,这一切都是千真万确?毫无编造?!” 陈兴真的委屈死了,他二话不说,便指天发誓:“小人若是有一丝一毫的蒙骗,就让小人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 萧正轩急忙伸手去搀扶自己的父亲,低声劝他:“爹,您节哀,若是陈兴说的是真的,那,那正楠还等着咱们去把他接回来呢......” 虽然刚才听陈兴说起来,那些人似乎连萧正楠的尸体都没有留,直接拿去喂狼狗了,但是......哪怕是有一点儿生前的东西留着呢,那也得给带回来,好歹算是一个念想了。 萧文俊闭了闭眼,一时之间被这消息冲的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不是毛头小子,这个赌坊能够猖狂成这样,当地必定是知道的,但是这赌坊还能一直存在,并且如此肆无忌惮,这说明什么?说明背后还有更大的靠山。 也就是说,他们若是想替萧正楠讨公道,都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当然了,不管多难,都不可能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这个事,不能就这么轻易就算了的。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沉声吩咐萧正轩:“去请太爷过来一趟。” 萧家族中还有一位太爷在京中,他老人家在萧家族中的辈分如今是最高的,这件事,得跟他说一声。 萧正轩也有些六神无主,萧正楠的确是有些混账,但是对自家人却是好的,对他这个哥哥也尊重的很,如今却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他又不是铁石心肠,自然也觉得难过万分。 此时听见说是要请太爷,他擦了擦眼泪,急忙应是。 萧文俊打发了萧正轩去请人,又把陈兴给打发去休息了,自己坐在圈椅里枯坐了半响。 一直等到天色都已经擦黑,他才缓缓起身,在巨大的书架最上头的格子里摸索片刻,转动机关,露出了地道的暗门,径直进了里头。 这地道是连通驸马府跟萧家的,倒也不是他们自己挖的,而是当年前朝时期一个为了跟人夫偷情的王爷所造,后来被萧文俊跟陆子谦发现之后,便重新打通再利用了起来。 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萧文俊再是善于变通,这个时候也难免有些受到冲击,他向来跟陆子谦要好,出事之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可以跟陆子谦讨个主意。 毕竟,萧文俊的人脉只限于清流。 按理来说,清流之中是不会有人赚这样的银子的,他们要来钱,多的是其他的法子。 反倒是宗室和勋贵们,他们许多人是靠着祖辈的爵位领一份俸禄,却早已经没了实差,加上家族庞大,分支众多,分到手的少,便想得到更多,为了来钱,无所不用其极。 就像之前的邵君庭一样,表面看着荒诞好色,但是实际上,却一心一意想要捞钱,甚至为了银子,连郑钧这条线都敢搭上,当然,他是不知道自己不过就是一个棋子罢了。 宗室那边的消息,陆子谦到底是驸马,知道的会清楚一些。 知道了赌场的幕后东家到底是谁,萧文俊也就知道该做到什么地步。 他心脏憋闷的难受,儿子死了,这个猝不及防的消息打的他措手不及,以至于不长的一段地道,他走了不少时间才走到了出口,可他到了,才发现陆家那边的地道门竟是打不开的-----这是他跟陆子谦之前约定好的,若是不在家不方便让彼此出现,便把地道门关死。 可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 最近陆子谦分明并不去宝川公主府上。 他的差事也是清闲的,怎么会不在府上? 萧文俊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站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儿,转身重新回了自己的书房。 他的书房自来是不许人进的,因此他离开了一会儿,也没有人发现。 他自己坐在书桌后头沉思半响,听见敲门声,默了默才开口:“进来。” 进来的是萧正轩,他带着萧家那位老太爷过来了。 萧老太爷老态龙钟,被萧正轩搀扶着走了几步,见萧文俊要起身行礼,一把便攥住了他的胳膊摇头:“这个时候,还顾这么多虚礼做什么?小三失踪三年多了,这几年,家里为了找他,废了多少工夫你是知道的,可是丝毫没有音信,我们全都当他是死在水路上了,却不知道他竟然还活着,而且还被当成什么牲口......” 萧老太爷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可是,那些人若是图钱的话,萧家有的是钱,他们大可拿着小三来换,岂不是个更好?为何却......却偏偏得糟践人至此?而且,而且就是正楠,正楠他也是有身份的,那赌坊难道就半点顾忌都没有?”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赌场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又在图什么? 萧文俊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他只能摇头:“老太爷,这也是我不能明白的,所以我请您过来,就是为了问问您,当时小三失踪,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漏掉了,咱们不知道的?会不会,是对方跟咱们有什么仇怨呢?” 】 如果是这样,萧文俊都更能接受一点。 否则的话,这种把人命当成草芥的事,太过耸人听闻了。 第一百章·露端倪 - 闺门荣婿 - 秦兮 萧老太爷十分肯定,他推心置腹的跟萧文俊说:“你想想看,小三不过就是个还未弱冠的孩子,他性子也软和,从没有得罪过谁,带着出去的那几个人,也都是老成不会跟人起冲突的。至于你说我们萧家得罪了谁,话说的难听直白一些,就算是我们萧家得罪谁,他们为何只去动两个小辈,不来动我们呢?所以我看,这件事,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就是那个赌坊邪门。” 老太爷虽然人老,但是脑子却清楚的很。 萧文俊也知道他老人家的分析是最准确的。 可越是如此,他心里便越是觉得沉重。 赌坊到底依托于谁,竟然敢如此无法无天? 若真是这么庞大的势力,一个萧家,只怕也未必能够奈何的了他们。 他沉思半响,沉声说了自己的担忧。 老太爷也跟着叹了口气:“是啊,别说是你担心了,便是我这个老不死的,也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骇人听闻的事!赌坊敢如此,背后必定有所凭恃,若真是如此,那我们这个亏,只怕是只能自己咽下去了。” 萧文俊想到萧正楠。 好好一个儿子,养到这么大不容易,可是如今却说没就没了。 他纵然知道赌坊水深,也不可能还未试过就放弃的。 顿了顿,他下定了决心:“先试一试水吧,我让陈兴去保定府递个状子。” 自家就是当官的,官场的规矩萧文俊门儿清。 既然是保定府的事,那除非是捅到刑部或是大理寺了,否则的话,都是得当地官府管辖。 这件人命桉,也得是保定府那边处置。 若是到时候保定府处置的不妥当,方才能继续上告。 这赌坊到底如何,试试水,就试出来了。 萧老太爷知道他这么安排之后,也跟着点点头:“这样也妥当,的确不能胡来,只是这件事,忒让人憋气了。” 他们都不是天真的人,萧正楠既然是因为认出了萧三公子才被杀了的,那么萧三公子此刻也不可能还活着了。 萧家等于一下子折了两个男子。 这在盼望人丁兴旺的大家族来说,实在是不小的损失,而且少年横死,对于家族来说,也绝不是什么好预兆,他们心中都十分气闷。 萧家愁云惨澹。 此时,保定的赌坊之内仍旧热闹非凡。 老虎伤人的事儿很快就被压了下去,这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永远不会缺了为新鲜感和刺激买单的人,疯狗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蹲在门槛上头啃一根甘蔗,眉头都不动一下的对着客人喊:“三千两!” 有些人在后头低声都囔:“怎么还是三千两?刚出了人命呢,老虎都管不住,也不说调调价钱。” 疯狗呸了一口,吐出一口甘蔗渣来,冲着说话那人冷笑:“老子免费让你进去,你进不进?” 他凶神恶煞的出了名,被他一说,那客人转头就走,停都不敢停一下。 疯狗得意的扯着嗓子笑,笑完了,仍旧面无表情的收钱。 收到一个大汉的时候,疯狗眯着眼哟了一声:“有些眼熟啊,兄台上次来过吧?” 邹盛哈哈大笑:“来过来过,就是老虎出笼子那次!老子就喜欢这刺激!” 疯狗想起来了,这人给钱痛快,玩的也豪爽,里头出事,他是少数没找事儿的人。 他拿过银票,斜着眼问:“就不怕啊?” 邹盛嗨了一声,蹲在他边上,自来熟的捞过一根甘蔗来咬了一口,往外吐着甘蔗渣,一面啧了一声:“怕什么?我这人就是这样,什么都不大,就是胆子大!再说了,反正没爹没娘的,光棍儿一条,怕啥?” 疯狗哦了一声:“没爹没娘,有银子?” 邹盛搓了搓手,露出个猥琐的笑。 那手势是道上的手势,看他身形,也的确是像是会拳脚功夫的。 这人是个劫道的。 疯狗上下打量他一眼,觉得也合情合理,干这行的,的确是有今天没明天,赚点儿银子,都恨不得挥霍光的。 他扔了甘蔗头,撇下了棍子,让交了钱的人进去,自己侧头看了邹盛一眼,语气澹澹的:“这银子可是提着人头赚的,怎么不想着金盆洗手好好过日子啊?还栽进这赌窝来,以后可就陷得更深了。” 陆明薇交代过要自己多跟着这个疯狗打打交道,邹盛听着他话里的口气,好像倒是有点儿善意的,便唉声叹气的:“不是这个命啊!我爹娘,早难免逃难的时候死了,留下我一个,那时候才七八岁呢,跟着叔叔婶子,我叔叔还好,婶子却嫌家里多了一张嘴,处处要吃的,趁着我叔叔出门去借粮食,把我给扔在山里了,我那时候太小了,在山上,记不住回家的路。” 他顿了顿,才说:“后来快饿死了,被山上土匪捡到了,倒是没杀我,抓我回去做苦力。反正我这一辈子,也没个亲人了,那些银子,不花拿来干啥?反正,今朝有酒今朝醉呗!” 疯狗一时没说话,过了会儿,抽出他那张银票:“行了,你进去玩儿吧,今儿算哥请你的。” 邹盛有些受宠若惊,诧异的伸手去推:“这怎么行?!大哥,我知道你是个豪爽的,可一码归一码,这开门做生意,赌坊更不是做善堂的,怎么能让你为了我坏了规矩?” 白使臣默不作声的在楼上看着,脸上表情讳莫如深。 管事很快便过来:“大人,您怎么在这儿呢?走吧,咱们在文华楼设宴请您,保定府最有名的大家都在那儿等着呢,也让您看看咱们保定府的姑娘们不比京城的差。” 白使臣没动,看着底下疯狗跟人相谈甚欢,沉着脸转过头看着那个管事:“他知不知道当年的事?” 管事看都没看疯狗一眼,只是笑着对白使臣说:“哎呀,这些事儿,这不是我们能说的,到底怎么样,您去问问我们老爷,不就知道了吗?” 白使臣没有再说话,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跟着管事走了。 第一百零一章·没好事 - 闺门荣婿 - 秦兮 管事将白使臣强行拉走,没一会儿又重新回到二楼,站在栏杆处望着底下跟客人相谈甚欢的疯狗,眯了眯眼睛神情复杂。 没一会儿,有人跑过来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句话,管事嗯了一声,视线从疯狗身上收回来,转身进了门洞,从里面的楼梯下了楼,一直顺着一道青石小径直走,到了一处小屋前,才站直了身子,恭敬的在外面朝着守卫笑了笑。 这座小屋是三间连排的屋子,都是青砖黑瓦,看起来肃穆整洁。 赌场横亘了几乎半条街,大的可以跑马,赌场里的人哪里都能去,唯独这座小屋不能随意进来,都是有护卫层层看守的。 哪怕是疯狗,也到不了这里。 管事站着看着屋檐下挂着的几串风铃,一时有些出神。 过了一会儿,有人出来迎他:“诚爷,大人请您进去。” 诚爷笑着拱了拱手:“不敢当,不敢当,哪里敢让您这么称呼呢?都是底下人不懂事闹着玩儿才这么叫的,您这么叫,我可要折寿了。” 一面笑着,一面半点没有迟疑的进了篱笆,一路上了台阶,进了屋之后轻车熟路的拐进右边的门,便见一个面容清俊的男人已经坐在了书桌后头,手里正捧着一本账册在看。 旁边的一座檀木底座的敦煌飞仙屏风矗立在旁,看着十足十的华贵,听见动静,男人头也不抬的喊了一声:“坐。” 诚爷轻手轻脚的走到旁边坐下,不敢出声打扰。 过了一会儿,男人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抬起头来,立即有人送上一盏香茶。 他喝了一口,终于抬起头看了诚爷一眼,一面喝了一口茶,一面漫不经心的问:“听说赌坊出事了?” 诚爷在已经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半点儿不打磕绊的应声:“是,是闹出了点事......” 他把事情简单的介绍了一遍,沉声说:“事情麻烦就麻烦在那人的身份,他是萧文俊的嫡子,我们这些天也已经打听过了,正想跟您说的。” 顿了顿,他又压低了声音:“大人,这事儿闹的真是有些不像了,疯狗这些年一直都十分阴鸷孤僻,以前还能克制几分,现在愈发的不受控制,谁的话都听不进去。长此以往,留在赌坊只怕会出大问题。” 赌场虽然是有靠山,但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得罪的起的。 上首的人许久都没有说话,手上的绿玉扳指在阳光下泛着油润的水光,看上去便知道价格不菲。 诚爷说完了,见他许久不回话,一时有些惴惴不安,抿了抿唇才又补充:“驸马.......” 陆子谦的目光顿时如同利箭一般的射向了他。 被这目光盯着,老练如诚爷也不禁打了个冷颤,自己主动伸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属下该死。” 陆子谦的面色澹澹的,有些疲倦的靠在了椅背上:“这件事,以你看,有没有蹊跷?” 诚爷知道陆子谦的意思,急忙解释:“都已经摸查过了,萧家派人送这位二少爷回老家,路程时间都对得上,至于来我们赌坊-----保定府里头但凡是喜欢玩的,都不会不知道这个地方。他应当就是听说了名声才跟来玩的,看什么都新鲜......” 简而言之,不是有人算计,纯粹只是一个意外。 陆子谦也只能感叹一声萧正楠命不好了。 他嗯了一声,将手里的账本合上,手指在账本上轻轻敲打几下似乎在思索,过了一会儿,才冷冷笑了一声:“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我正跟”这座小屋是三间连排的屋子,都是青砖黑瓦,看起来肃穆整洁。 赌场横亘了几乎半条街,大的可以跑马,赌场里的人哪里都能去,唯独这座小屋不能随意进来,都是有护卫层层看守的。 哪怕是疯狗,也到不了这里。 管事站着看着屋檐下挂着的几串风铃,一时有些出神。 过了一会儿,有人出来迎他:“诚爷,大人请您进去。” 诚爷笑着拱了拱手:“不敢当,不敢当,哪里敢让您这么称呼呢?都是底下人不懂事闹着玩儿才这么叫的,您这么叫,我可要折寿了。” 一面笑着,一面半点没有迟疑的进了篱笆,一路上了台阶,进了屋之后轻车熟路的拐进右边的门,便见一个面容清俊的男人已经坐在了书桌后头,手里正捧着一本账册在看。 旁边的一座檀木底座的敦煌飞仙屏风矗立在旁,看着十足十的华贵,听见动静,男人头也不抬的喊了一声:“坐。” 诚爷轻手轻脚的走到旁边坐下,不敢出声打扰。 过了一会儿,男人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抬起头来,立即有人送上一盏香茶。 他喝了一口,终于抬起头看了诚爷一眼,一面喝了一口茶,一面漫不经心的问:“听说赌坊出事了?” 诚爷在已经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半点儿不打磕绊的应声:“是,是闹出了点事......” 他把事情简单的介绍了一遍,沉声说:“事情麻烦就麻烦在那人的身份,他是萧文俊的嫡子,我们这些天也已经打听过了,正想跟您说的。” 顿了顿,他又压低了声音:“大人,这事儿闹的真是有些不像了,疯狗这些年一直都十分阴鸷孤僻,以前还能克制几分,现在愈发的不受控制,谁的话都听不进去。长此以往,留在赌坊只怕会出大问题。” 赌场虽然是有靠山,但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得罪的起的。 上首的人许久都没有说话,手上的绿玉扳指在阳光下泛着油润的水光,看上去便知道价格不菲。 诚爷说完了,见他许久不回话,一时有些惴惴不安,抿了抿唇才又补充:“驸马.......” 陆子谦的目光顿时如同利箭一般的射向了他。 被这目光盯着,老练如诚爷也不禁打了个冷颤,自己主动伸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属下该死。” 陆子谦的面色澹澹的,有些疲倦的靠在了椅背上:“这件事,以你看,有没有蹊跷?” 第一百零二章·全对上 - 闺门荣婿 - 秦兮 说起白使臣,陆子谦的怒火才稍微平复,他闭了闭眼睛,缓缓坐下。 诚爷一直对陆子谦十分发憷。 狠辣的人他见的多了,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疯狗,疯狗可是真的不折不扣的疯子,能够一面笑着一面杀人。 但是这种疯子并不怎么可怕,因为疯子虽然疯,但是只要你摸准了他的性格,跟他长时间的相处下来,累积了情分,他再疯也不会朝着你撒。 但是陆子谦这种人不同。 别看他表面上温文尔雅,一副与世无争的大好人的样子。 表面上是个疼爱公主,疼爱子女的没什么脾气的驸马,可实际上,私底下却冷酷无情,毫无任何感情。 陆子谦跟陆显宗同出一宗,双方长辈多年之前有些纷争,人人都以为陆子谦早已经迎娶公主,权势煊赫,对陆显宗这个日薄西山的常勇侯早已经不屑一顾。 可是只有诚爷知道,这些年陆家的麻烦都来自何处。 陆显宗为何跟林氏私通苟合,害死韦氏,从而跟韦家一路生分? 陆家的倒霉事里头,多有陆子谦的手笔。 当年陆家嫡支嫌弃陆子谦之父是庶出,陆子谦之父一直耿耿于怀,到了陆子谦这一辈,他不管做什么都没有忘记这份仇恨,既然陆家嫡支口口声声他们是嫡支,他就要看看,陆家如果一直都只有嫡出,是不是就能富贵荣华永存了。 想起这些事,诚爷打了个寒颤。 陆子谦平息了怒气,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头的草坪,过了许久,才垂下眼沉声说:“白使臣见到疯狗了,是什么反应?” 诚爷松了口气,知道他这是肯将萧正楠的事给放过去了,便尽职尽责的将白使臣的反应都描述了一遍:“很激动,他一直追问疯狗是不是就是他弟弟,虽然过了十几年了,但是他应该是还认识疯狗的。我没有跟他说是,也没说不是,但是他自己就认定了,这一天都跟着疯狗,我借口说,只有您来了,才能跟他继续谈,他虽然不愿意,但是也没法子。” 陆子谦嗯了一声:“安排下去,晚上我跟他见一面。” 诚爷彻底放松下来,跟在陆子谦身后:“驸马放心,我们一定会安排妥当,这一次我们从扬州那边弄来了几个女孩儿,都才十三四岁的年纪,一个个长得貌美如花......” 世人都说陆子谦对公主真是一等一的忠心。 别的驸马好歹有几房妾室。 但是陆子谦除了一个妾,没有任何其他的女人了。 就这一个妾室,后来还试图谋害公主的嫡次子,结果被陆子谦亲手给杀了。 可实际上,这世上哪里有什么一心一意只守着一个人过的女人啊? 驸马在京城自然是可以只有公主一个,但是到了保定,不知道多少女人等着驸马的临幸。 诚爷深谙陆子谦的癖好,每每为陆子谦备下的美人儿都分外的合乎陆子谦的心意。 陆子谦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等到诚爷说完了那些美人儿的好处,才冷冷的说:“这一次若是不能用疯狗从白使臣嘴里套出宝藏的下落,疯狗也就不用再留了。这些年折腾来折腾去,为了收拾他们留下的烂摊子,出钱出力的,总不能一点好处都得不到。再说,他们总不能真的准备把这批银子自己吞了吧?” 诚爷跟着点头:“怕就怕孔炳森当年仓皇出逃去了瓦剌,现在后代也真心臣服了瓦剌,这一趟就是为了他们找这批银子来了,不会真心告诉我们。” 陆子谦眼里划过一丝阴狠:“若真是如此,那就疯狗跟他一起杀!反正留着也是祸害!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便不必再留!” 他们还是当年的事的知情人,如果被永昌帝或是周王崔明楼他们的人发现,还很可能会坏事。 如果不是为了查出宝藏的下落,他们早就已经杀了疯狗了。 这么些年之所以留着这个疯子,还不是为了引孔家的人出现? 现在白使臣总算是来了,到底能不能成,就看这一次了。 诚爷眼看着陆子谦的态度,心里有些奇怪-----从前陆子谦对疯狗十分重视,不管疯狗怎么胡闹,都对疯狗很纵容,根本从来不曾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 反倒是现在白使臣来了,眼看着疯狗的作用可能更大的时候,陆子谦竟好像对他们不是那么在意了。 这太怪异了。 他说,如果不能从白使臣跟疯狗嘴里问到宝藏的真实藏匿地点,这一次就连他们两个一起杀。 那宝藏不要了吗? 诚爷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可能的,陆子谦不要,上头的人也不可能不要的。 当年费那么大的劲儿,不就是为了这笔银子吗? 不可能付出了那么大代价之后,反而放弃的。 除非,是他们从别的地方知道了什么,所以白使臣跟疯狗能不能吐露出些东西,就不那么重要了。 他迟疑着问陆子谦:“那,以后岂不是断了线索?” 陆子谦扯了扯嘴角:“次辅大人那边已经有了新的线索,若是白使臣这边肯说,能够两相映证的话自然是更好,若是不能,也无所谓。” 诚爷恍然大悟。 另一头,邹盛跟疯狗很快就混的熟悉了,因为都一样不拘小节,而且许多事都谈的来,疯狗倒是对他印象不错,见邹盛要赌牲口输赢,还特意指点他:“其实这些牲口再如何的勇勐,求生意志再强,跟野兽比起来也不堪一击,胜率不大的。这些人多数来这里,也不在意输赢,不过只是为了看别处看不到的刺激罢了。你若是真的要赢,可以等几天再来。” 邹盛很不解:“过几天,这些老虎豹子就老了吗?还是会因为扑人扑多了受伤?” “都不是。”疯狗摇了摇头,眼里有些兴奋的光:“过几天,会有一批军汉送过来,那帮人里头,倒是有可能真有赤手空拳打得过老虎豹子的。” 邹盛心里悚然而惊。 还有军汉送过来?! 这个赌坊后头,到底是谁在操纵?! 第一百零三章· 找酒楼 - 闺门荣婿 - 秦兮 疯狗疯起来的时候让所有人都害怕,但是当他觉得一个人说得来的时候,又真诚热情地有些令人吃惊,邹盛有些瞠目结舌的张了张嘴:“军.....军汉啊?怎么,怎么军汉都能抓来,这这这,官府会怪罪的吧?” 邹盛是真的觉得匪夷所思。 原本这所赌坊的一些做法就已经让他心惊不已了,现在听说连军汉都能弄来,便更是心里发沉-----这后头到底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他们连军汉都能弄来做这个牲口啊? 疯狗手里的甘蔗吃完了,他顺手扔在了旁边的一个木箱子里,撇了撇嘴不大当回事:“都是些犯了事的,原本该没了命,现在能留他们多活几天,已经是他们的福气了。” 他言语里不把人命当回事的语气令人咋舌。 邹盛正想多问几句,楼上忽然有个人出声喊了一声疯狗,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疯狗答应了一声,抬头看见是诚爷,便不大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对着旁边的邹盛说:“行了,你自己进去玩儿吧,反正我已经交代过了,他们不会收你银子,我还有些事,就不陪你了。” 他这么说,邹盛急忙点头:“你忙你忙,我就逛逛,不下注,待会儿就回去了。” 疯狗看他很顺眼,拍拍他的肩膀蹭蹭蹭的上楼去了。 诚爷狐疑的往楼下邹盛那里看了一眼,对于疯狗跟他亲近十分好奇:“你认识的?见你们谈的还挺开心的。” 疯狗不怎么当回事:“还行,看他顺眼。”又问:“叫我来干什么?” 提起正事,诚爷的注意力被转移了,抿了抿唇说:“大人来了,晚上请个客人吃饭,让你也去作陪。” 别人不知道,疯狗却知道的,疯狗指的自然是陆子谦,他本来就是陆子谦带大的,所以对于陆子谦的态度倒是跟对诚爷的态度差得远了,听见陆子谦来了,他难得的没发疯,语气很正常的答应了一声。 另一头,邹盛在赌场里逛了逛,等到又一场比赛完了,那个花豹被带下去,便出了赌坊。 最近赌坊玩的疯又出了事,外地专门来玩的人比以前更少了一些,邹盛进了客栈,没见到几个人,便拐到了后面的天井里,呆了一阵之后再上楼。 崔明楼跟陆明薇正在一起下棋。 倒也没别的缘故,突然得到的消息,知道白使臣跟这个赌坊关系十分微妙,他们两方都得在这里等消息,又不能出门乱走,自然得做些事来打发时间。 一来二去的,便下起棋来。 邹盛进门的时候,陆明薇的大龙正被围剿,已经是溃不成军的势头了,她下的头疼,正好问邹盛:“怎么样了?” 】 大人物应该已经到了这里了才是。 邹盛摇摇头,压低声音说:“今天跟了疯狗一天,听说过几天赌坊这边还会送来一批军汉,说是犯了事的。” 崔明楼眉头紧皱。 邹盛便继续补充:“听他的意思,这些军汉好像每隔一段时间都是有地方会送过来的,他自己也说,普通的牲口那就是直接为了找乐子的,根本不可能赢得了那些野兽。但是军汉就不同了,十个里头,当真有两三个左右能虎口逃生的,所以每到有这种牲口到的时候,赌坊都是非常热闹的。” 又能从各处水路或是路上拐人,又能从军中弄出一些犯了事的军汉来补充牲口,赌坊真是神通广大。 陆明薇的脸色很难看,心里有些反胃。 人天生就分成三六九等也就罢了,但是至少因为还有法治的缘故,所以有些人作恶也不敢太过放肆,哪怕是那些勋贵们,对待普通人也得小心一些呢,杀奴婢倒是也罢了,顶多就是一顿刑罚,可是杀良民,那是犯法的。 这个赌坊却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 真是丧心病狂。 崔明楼也一样十分抵触,他自己的父亲平江王就是军中出身,对于军人天生就有一种亲近感,现在这些人如此草管人命,实在令人心里不齿。 陆明薇收拢了棋盘上的棋子,沉声问:“赌坊的大人物,来了吗?” 邹盛凭借着自己敏锐的洞察力,点了点头肯定的说:“来了,我看赌坊外松内紧,而且疯狗也被叫走之后便一直没回过赌坊,应该就是去见这个所谓的大人物了。” 陆明薇跟崔明楼都若有所思。 没过一会儿,秀水也赶回来了。 他这一次没有之前那次那么顺利,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跟崔明楼请罪:“殿下,属下一直在赌坊周围守着,赌坊戒严之后,的确是有一队人进去,但是具体是什么人,属下并没有打听到。他们说话的地方,在赌坊后头的一处单独的小院子里,那小院周围空旷,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也不能去屋顶,所以并没能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秀水是个稳重的人,他若是说打听不到,那换个人去也是一样的。 崔明楼摆了摆手,站在窗边遥遥的望着赌坊出一回神,便垂下眼轻笑了一声:“何必舍近求远?这么多大人物,不可能肯窝在赌坊里谈事情的,应当会在保定府最大的酒楼谈。” 世道就是如此,要谈事,大部分得在酒桌上才能谈的成。 而且还得是有美人儿的地方。 这么一缩小范围,地方就好找的多了。 崔明楼挑了挑眉:“去看看,城中最大最豪华的酒楼,旁敲侧击的试探一下便试探出来了,若是有,我们也定一桌酒席,晚上就当沾光了,一道去听一听这隐秘的大人物到底要说些什么。” 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隐秘,值得他们一藏就藏了这么多年。 秀水立即便明白了崔明楼的意思,拱了拱手下去办事了。 陆明薇沉思片刻,也觉得崔明楼这么做很妥当了,或许是没有睡好,她的牙龈这些天一直都有些肿痛,此时好像痛的更加厉害了,便缓缓地喝了一口茶含在嘴里慢慢的咽下去。 屋外已经是晚霞满天了。 第一百零四章·芥蒂心 - 闺门荣婿 - 秦兮 保定府最豪华的酒楼其实并不比京城的要差什么,这里头的装潢布置甚至比京城最出名的宝鼎楼跟飞仙楼都还更胜一筹-----因为什么都是新的,帐幔珠帘低垂,看上去如同是进了人间仙境。 陆明薇带着帷帽进了定好的雅间,才坐下,便听见小二过来敲门了。 这里虽然是酒楼,但是官府都能给赌坊保驾护航,这酒楼跟赌坊之间或许也有什么联系呢,陆明薇谨慎的冲着许妈妈点点头,许妈妈便笑着让小二去准备酒菜:“我们姑娘是要进京的官员家卷,路过此地,因为我们夫人身上有些不舒服,便出来吃些东西,顺带给夫人带一些回去,待会儿我们少爷也就过来了,劳烦小二哥让厨房整治些像样的酒菜就是了。” 小二笑着应了一声,很痛快的走了。 没一会儿,崔明楼也带着远山进门。 才坐下,崔明楼便神情有些凝重的跟陆明薇说:“保定府知府跟同知都来了。” 一府知府,加上同知,两个最大的官员都来了,可见地方是没找错,但是同时也证明这个赌坊真的牵涉十分的广,也不知道这大人物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陆明薇并没有觉得意外,听见崔明楼这么说,看了外面一眼,轻声问:“是在咱们隔壁?” 崔明楼摇了摇头:“他们是在三楼,整个三楼今天都是不会有其他客人的。” 也是,谈的既然是了不得的大秘密,当然是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可如此一来,他们找到了地方又有什么意义?隔着一层楼,一点儿东西都听不见。 像是知道陆明薇的意思,崔明楼沉声说:“他们叫了歌姬。”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再大的人物谈事,也避免不了叫这些歌姬大家的。 陆明薇看了他一眼:“难道我们扮成歌姬?” 先不说会不会被发现,她倒是勉强可能蒙混过关,但是崔明楼总不能穿女装吧? 崔明楼知道她是想歪了,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歌姬美人儿总需要抬箱笼的人。” 那些歌姬美人儿都是一般会准备好几套衣裳首饰的,就是为了防止贵人心血来潮要跳舞或是抚琴,她们都有专门的服饰。 陆明薇很快便换上了一身丫头装扮,跟着打扮成抬箱笼的小厮崔明楼一道上了三楼。 有前面的歌姬美人儿在前,并没有人会专门盯着她们这些小人物。 上了三楼,歌姬美人儿先进包房里打了个招呼,行了个礼,便退出来换衣裳。 放置箱笼首饰的房间就在最里间,陆明薇看了一眼长廊-----或许是因为谈的话题很是隐秘,所以连门外都没有人守着,只在拐角尽头的楼梯口有人驻守,以防止楼下有人上来。 而整条走廊都是空的。 美人儿们很快换好了衣裳穿戴好了首饰,一面讨论着今天的客人一面飞快的往头上插带东西:“你们都麻熘些,妈妈再三叮嘱过,一定不能怠慢出错的。” 她们很快就准备好了,只留下底下的人看守箱笼-----这也是惯例了,青楼里的下人都是懂规矩的,他们待在房间里守着自己楼里姑娘的东西,绝不会去客人的房间一步。 只不过,这一次陆明薇跟崔明楼可不是来看守东西的。 他们很快便寻了借口出来,崔明楼动作轻快的推开谈话隔壁房间的门,一把将陆明薇拉进房里,才朝着旁边的屏风后头绕过去,又对着陆明薇点点头。 陆明薇跟着转过屏风,在这里已经能听见有人在隔壁骂了一声什么。 紧跟着,刚响起来的音乐声便停了。 陆明薇跟崔明楼对视了一眼,听见隔壁的门吱呀一声响了,似乎是有人出门。 崔明楼便压低声音:“应当是把歌姬遣走了。” 大周的人习惯宴饮配上歌姬美女,但是白使臣已经不在大周多年,加上似乎之前就已经跟赌坊彼此试探,应当是不希望还有别人在场的。 陆明薇就有些担心:“那些歌姬回去之后,会不会发现我们不在?” 崔明楼摇了摇头:“我们是打点了龟公才找借口出来的,龟公会替我们搪塞。” 只要不惊动楼梯口那边的守卫,按理来说就不会出事。 隔壁间有个男人声音激动的指责:“少跟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当年你们自己贪生怕死,见平江王和太子死后,便单方面切断跟我们的联系,差点害的我父亲他们葬身当场!若不是我们逃的快,我哪里还能站在这里?!” 来了! 陆明薇心中一突,听见他们终于提起正题,有些尘埃落定的松弛。 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有用的讯息了。 刚才那个应当是白使臣。 否则的话,不会说出逃的快这样的话。 果然,很快便又有人轻笑了一声,打断了白使臣:“您先别这么着急啊。” 崔明楼一下子睁圆了眼睛。 陆明薇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似乎惊骇之极,便立即意识到崔明楼应当是认识这声音的主人,不由得问:“怎么了?” 崔明楼面色仍旧带着惊诧,但是并没有搪塞陆明薇的意思,沉声说:“说话的是宝川公主的驸马,陆子谦。” 陆子谦?! 陆明薇怔住。 她当然不会对这个名字陌生,陆子谦,陆令月的父亲。 陆令月那副骄纵的性子,传闻中就是这位父亲宠出来的。 这位驸马的名声十分不错,人人都说这位驸马都尉是难得的真材实料的人,堪配公主。 陆家也以陆子谦为傲。 陆明薇不止一次听见族人把他拿来跟陆显宗比较,以此来彰显陆显宗的平凡。 他竟然跟当年西北的事也有牵扯?! 还是赌坊背后的大人? 白使臣已经在隔壁冷笑:“你说的倒是简单,我此次能够从王庭前来,付出多大的代价?如今,我就要你们一句实话,我弟弟究竟是不是......” 隔壁静默了片刻。 有人咳嗽了一声:“白使臣,稍安勿躁嘛,来都来了,来者即是客,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第一百零五章·狼崽子 - 闺门荣婿 - 秦兮 来的客人无非也就是那么几个,眼前说话的不是保定知府便应当是同知了。 陆明薇垂下眼,若有所思。 她觉得今天应当是能够听见些了不得的东西。 果然,隔壁传来杯盏摔在地上的声音,紧跟着白使臣便发起了火:“别用这些没用的说辞来搪塞我!你们欠我的,欠我父亲的!当年你们截断我父亲的去路,曾经亲口承诺过,只要我父亲不去报信,不去给太子和平江王找援兵,便一定会放过我们全家,把我弟弟交给我们,让我们全家团聚,可是结果呢?!结果你们全是在骗人!” 当年孔炳森原本是奉命带着护卫去找援兵的,但是最后信却并没有送出去。 崔明楼其实一直都在追查当年的事,只可惜时间隔得太久了,加上当时瓦剌人进城之前军民拼死抵抗守城,进城之后又屠城,所以知情人基本都被杀光了。 他追查了这么多年,费了无数的心血和功夫,结果却一直没有什么收获。 结果,竟然真的通过跟踪白使臣追到这里。 他看了陆明薇一眼,神情带着微妙的复杂-----当年她怎么能看得上吴文杰那种蠢货,竟然还追着吴文杰追了那么久,难不成真是那时候刚从登州回京城不久,所以眼瞎看上了吴文杰,以为吴文杰是什么当世俊杰? 陆明薇没大注意到崔明楼复杂的打量,她正聚精会神的听着隔壁的动静。 隔壁显然是被白使臣的这番话闹的有些难堪,一时之间安静了许久都没人开口。 最后还是一直没怎么开口的诚爷赔笑打圆场:“哎呀,白大人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如此疾言厉色呢?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 做生意做得久了,连说出来的话都是带着几分世故的,白使臣耐心已经用尽了,加上本来就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便在边上冷笑:“行了,别跟我来这一套。你们费尽心机的想让郑钧联系上我们,说到底,不就是为了我们身上的另外半封密信吗?我之所以过来,也是因为要弥补我父亲当年的遗憾,带走我弟弟。” 密信。 陆明薇跟崔明楼对视了一眼。 又是藏宝图又是密信。 陆子谦他们到底需要的是什么? 另一头的陆子谦不紧不慢的弹了弹酒杯,看见里面的酒水一圈一圈的酝开,垂下眼沉声说:“看来白使臣真是在关外呆的久了,说话如此豪爽直接,既如此,我再遮遮掩掩的也就显得小气了。你说的没错,我们费尽心思的想跟你们联系上,为的就是当年的密信,你们在关外呆的这么久,应当知道,那东西对你们来说终生无望了,但是它对我们来说,却是至关重要,所以,你若是肯交出密信,疯狗就在这里,你尽可带走。” 隔壁忽然有一阵杂音。 接下来的东西,实在听不真切了。 陆明薇皱了皱眉,有些心急。 边上的崔明楼却十分镇静,伸手拽了陆明薇的袖子一下,指了指外面,示意她该出去了。 也是,她们出来有一会儿了,哪怕之前那个龟公收了银子,能替他们遮掩一会儿,但是离开太久,也是要引起怀疑的。 她定了定神,冷静下来,跟着崔明楼从隔间出来,重新回了之前的屋子。 歌姬们正在聊天,谁都没注意到两个抬东西和收拾衣裙的下人,一个女人气冲冲的抱怨:“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蛮人,把我的手都给攥痛了,既然叫了我们来,又不许我们在里头伺候,真是难缠。” 另外一个美人儿也娇滴滴的咬唇:“可不是么,每次大人过来,别提是能陪着过夜的了,便是边上伺候的,赏钱哪次少了?偏偏这回来了这么个杀神,一看就知道不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 大家彼此抱怨一番。 就又有人忍不住吃醋:“香玉,你怎么不说话?” 陆明薇侧头看了一眼,见那个叫做香玉的女孩子穿着一身紫色的浮光锦,灯光下看去,愈发显得雪肤花貌,令人向往。 香玉没有说话,低着头调手里的琵琶弦。 另外的女孩子们的注意力显然全都被吸引了,一个个的都看着香玉,你一言我一语的讽刺起来:“可不是么,香玉怎么跟咱们这些庸脂俗粉一样?” “人家可是咱们楼里从江南请来的头牌。” “是啊,费了多少工夫才请回来的,妈妈看她看的跟宝贝一样。” 想必是因为忽然找到了发泄的渠道,大家的声音越来越大,简直是肆无忌惮起来。 “说什么妈妈?妈妈在大人面前,算什么呢?香玉是命好,得了大人的喜欢,大人喜欢她,自然就舍不得别人糟践她,她现在啊,金贵着呢!” “你说咱们着急,那自然是得抱怨的。可香玉姐姐急什么?大人哪次来,能忘了香玉姐姐啊?” 这一个香玉,听起来是陆子谦的什么人。 至少也是个得宠的,陆子谦每次来都不会忘记她。 陆明薇之前没听见所有的过程,但是就白使臣说的那些话,也足以知道陆子谦肯定是当年的事的参与者。 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从陆子谦身上问出些东西来。 直接抓人肯定是不成的。 陆子谦不会是幕后主使,抓了他,先不说打草惊蛇,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那么,就得从别处入手。 这个香玉,说不定就会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 陆明薇看了崔明楼一眼,崔明楼显然不必说也已经知道陆明薇是什么意思,他原本也就有这个意思。 既然香玉是在陆子谦那里能说的上话的,那便可以试着从香玉这里套些情报了。 那边的包厢里直到最后也没再用的上这些美人儿,宴席结束,便有人过来请这些女孩子们回楼里去了。 女孩子们骂骂咧咧的,不甘的情绪简直都遮掩不住。 香玉倒是一直冷静自持,对于那些女孩子们的抱怨跟挤兑,从始至终都一句话都没有,根本只当没有听见。 第一百零六章·找秘密 - 闺门荣婿 - 秦兮 第307章 ·找秘密 夜深了,解决完了白使臣的事,陆子谦有些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坐在圈椅里轻轻叹了一声气。 边上的诚爷急忙凑上去,轻手轻脚的给他揉捏起肩颈来。 旁边的人都已经退下去了,他忽然问诚爷:“你说,今天老白说的那些话,有几分真?” 跟陆子谦说话,一定要小心,诚爷打起精神来,想了一会儿才试探着说:“我看他对疯狗真是掏心掏肺,咱们当初让郑钧的人送消息出去,其实也并不确定一定能钓出这条大鱼,但是他们还是来了,证明是真的在意疯狗的。他心里清楚的很,疯狗生死都掌握在咱们手里,若他们敢给咱们假的密信,那必定到时候疯狗也不可能跟他离开大周,说到底咱们还是握着主动权的。” 这番话倒是真的说在了陆子谦的心坎儿里,陆子谦缓缓松了口气:“也是,只要他们还没离开大周,那性命就都握在咱们手里,不怕他们翻出天去。” 他说完这话,忽然哈哈大笑了几句。 仿佛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 诚爷一直在一边候着,等到陆子谦笑完了,他才拜了下去:“恭喜驸马爷心愿达成!您这一次若是能把这批宝藏起出来,可是天大的功劳。” 那批宝藏到底藏在了哪里,如何藏匿的,至今都是他们的一个心病。 当年付出那么大代价,也正是因为想要私吞这批财宝,才会不顾平江王和太子的死活,却偏偏事情完成了,最后他们却找不到银子到底去哪儿了。 郑谦为人谨慎,谁都不信,以至于他这人藏东西也是如此,藏的严严实实的,除非是拿到藏宝图跟信物,否则的话,谁都别想能拿出那笔银子来。 现如今,藏宝图跟密信是在白使臣-——也就是当年的孔炳森拿走了的东西,而信物. 陆子谦眉头动了动,没有再多说,只是看了一眼几乎都没怎么动的那些菜,沉声说:“让人上来收拾了罢。” 诚爷急忙答应,又觑着他的脸色:“驸马,天都这么晚了,您看是不是,是不是去香玉姑娘那里?” 陆子谦这个人自来都是十分在意女色的,但是自从香玉来了保定府之后,他便对香玉另眼相待。 今天那些新的女孩子看起来并没有谁特别得他喜欢的,诚爷便提了香玉的名字。 果然,陆子谦并没有多想,径直点了点头:“过去吧。” 诚爷急忙去安排了。 陆明薇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许妈妈却还是没睡,一直在等着她,看到她回来,才恨不得念佛,急忙上前拉了她的手往房里走:“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外面巡查的人都过了几波了,我还担心您回来的时候会撞上,担心的了不得。” 许妈妈办事仔细,热水是一直都让人烧着的,此时急忙令护卫去提上来,自己伺候了陆明薇洗漱,给陆明薇把衣裳都换了,才轻声说:“姑娘,咱们出来三四天了。” 原本跟陆明惜说了出门,但是说过了只会出来一二天的。 虽然陆明薇后来差人回去报信了,可陆明惜跟陆云亭那里倒是不怕什么,顶多是担心这边,就怕陆显宗会追根究底。 一个女孩子,这样没有长辈带着,在外面久留终归是不好,许妈妈劝了两句,便欲言又止。 陆明薇明白许妈妈的担忧,握了握许妈妈的手:“您放心,我心里有数,这件事也差不多办完了,咱们后天便能回京。” 倒是也不是不放心,毕竟崔明楼也在呢。 许妈妈见陆明薇心里都知道,却还是坚持,也知道这要做的必定是了不得的大事,便不再多说什么:“姑娘心里有数就好。” 给陆明薇放了帐子,自己去旁边床上躺下了。 月色透过窗纸淡淡的洒在地上,陆明薇翻了个身,脑海里将今天晚上陆子谦那些人的话都过了一遍,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若是没有巨大的利益驱使,陆子谦有天大的胆子,也不可能敢参与西北叛乱的事,当年西北叛乱,到底是为了掩盖什么人,或者说,到底是什么人在指使,才能把这件事遮的这么密不透风? 现在看来,这些人的目的也十分明显了,为的就是郑谦吞没的那批军饷。 现在细算起来,郑谦当年所吞的军饷,不下一百万两银子。 一百万两银子这还只是军饷,另应当还有阵亡将士的抚恤银子,当时西北大户和士绅们筹集的粮饷。 怪不得要铤而走险了,这些加起来,最起码也是不下于二百多万两白银。 二百多万两,不管是谁要吞下,都得一口吃成个胖子。 谁的胃口这么大? 郑谦? 他都死了,根本享用不到这批银子。 陆子谦? 陆子谦虽然是个驸马都尉,但是他一没有实际的兵权,二来当年西北出事,他不过是在出事之后跟着钦差队伍过去负责善后的,他接触不到最核心的东西。 或者说,他跟这件事有关系,但是肯定不是实际的主谋。 那么幕后的人 陆明薇眯了眯眼。 其实也不难猜测,能有这等通天手段,连陆子谦郑谦这些人都当走狗的人,无非也就那么几个。 内阁那几位阁老,吏部尚书、还有便是两位王爷了。 其他人,没有人能有这等手腕和能耐。 而这些人里头 陆明薇分析了一会儿,慢慢的闭上眼睛。 崔明楼却根本睡不着,今天得到的信息足以令他彻夜不眠了。 他坐在屋顶,看着对面的赌坊,眼里的情绪有些复杂。 论规矩,他还得叫驸马一声姑父呢。 这个驸马,是朝中最好相处的驸马在宗室里头名声也最好,人人都说他是个老实人,却没想到,这样老实的人,竟然背地里就是这个赌坊的操纵者。 秀水不声不响的停在他边上,轻声喊了一声殿下。 崔明楼抬头看了他一眼:“白使臣如今在何处,查到了吗?” 秀水点了点头,压低声音回他:“您放心,远山亲自跟着的,不会出差错的。” 远山悄无声息的落在粗壮的树枝上,借着夜色跟树荫的遮蔽,将自己的身影藏的严严实实,毫无破绽。 白使臣没有注意到这边,他带着不情愿的疯狗匆匆的经过大树上了楼梯,一路都几乎是扯着疯狗往前走的。 疯狗不大愿意跟着他,等到好不容易熬到了楼上,立即便甩开了白使臣的手,不耐烦的说:“好了没有?我得回去睡觉了,没空陪着你在这里折腾。” 白使臣顿时有些着急:“阿钊,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大哥啊!” 大哥不大哥的,这些事之前在桌上,该说的陆子谦和诚爷都已经跟疯狗说过了,疯狗也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哥哥。 但是这些年,他都是跟着陆子谦长大的。 哥哥不哥哥的,对他来说真不是那么重要。 他不感兴趣的哦了一声,转身便走。 白使臣急的有些过了头,一下子上前拉住他:“阿钊!我历经艰辛从瓦剌回来,为的就是找到你,把你给带走!你这次一定要跟我走!” 他语气急促,因为这座院子是分给他的,他也不许赌坊的人进来,所以说话便并没什么顾忌,虽然还是压低着声音,但是话却说得很清楚:“当年我们父亲就是为了帮郑谦办事,所以才会落得被追杀,流落在了关外。他们能够要挟到父亲,正是因为用你威胁的父亲,父亲一直都叮嘱我,一定得找到你!” 疯狗好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并没有什么太过激烈的反应,至少不是白使臣希望看到的反应。 白使臣便有些恼怒了:“陆子谦不是个好东西,他这些年留着你,无非就是为了钓出我们,让我们交出他们要的密信跟藏宝图,你知不知道?你怎么半点都不为所动?” 疯狗阴沉不定的看着他:“我该怎么动?”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七章·定乾坤 - 闺门荣婿 - 秦兮 疯狗这个人长得跟白使臣一点儿都不像,白使臣虽然在关外呆了许久,却半点好像没被关外的风雨侵蚀,仍旧文质彬彬,看上去仿佛是个哪里来的书生。 但是疯狗不同,他长得恶行恶相,在赌坊浸淫的久了,他整个人都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戾气,此时瞪起眼睛来反问人的时候,连白使臣都被质问的倒退了一步,才抿着唇说:“跟我回关外去,这些年,我们已经在关外站稳了脚跟,哪怕是在王庭,也是说的上话的,否则的话,也不会轮到我来找你。” 他上前一步,吸了口气,缓缓地说:“阿钊,我知道你心里一时难以接受。但是,你在他们眼里,当真只是一颗可能能够换回密信宝藏的棋子,等到我把东西给了他们之后,你若是继续留在这里,难道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疯狗听不懂。 这些年他长在赌坊,每天都是在跟那些畜生打交道,他的性子也跟野兽差不多,习惯了不去思考,现在要思考起来就很费劲。白使臣说的这些话,他都听的懵懵懂懂,只觉得弯弯绕绕多的让人心烦。 他反驳白使臣:“你把东西给了他们,我就是有功劳的了。大人对待有功劳的人,向来都是最大方的,他不会怎么样我,除非你们不是真心跟大人做交易。” 月色隐入云层,树影摇曳,远山贴着树站的笔直,脊背绷的直直的,彻底融入夜色里。 白使臣轻笑了一声,看着疯狗的眼神很是怜悯,同时又有些咬牙切齿:“我把东西给了他们,你跟我也不能留在这里!你以为密信里的内容是什么?那是当年郑谦奉命泄露的西北军力布防给瓦剌三王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密信一旦曝光,那么平江王跟先太子如何死的,就有了定论。 他们都是被自己人害死的。 被自己人的贪心,愚蠢,还有短视给害死的! 当年的事,难道是一人之力就能做成的?那得牵连无数上下官员! 事关生死,谁是圣人? 若是没有万全的准备再把东西交给陆子谦他们,到时候根本不可能走得出大周的境内! 一阵风吹过,树木都被吹的哗哗作响。 白使臣还要再说什么让疯狗的脑子清醒点,院外忽然跑进一个人来,径直上了二楼,也不知道他跟白使臣说了什么,白使臣有些疲倦的冲着疯狗叹了口气:“阿钊,大哥不会害你,你准备准备,到时候跟我一起离开这里。” 他带着另一人进了房间。 剩下疯狗立在二楼长廊,许久没有说话。 远山一直等到疯狗也走了,才小心的从树上下来,跃过墙头很快消失不见了。 他回到客栈的时候,崔明楼还未睡,正在房里对着蜡烛独坐。 秀水轻声跟他说:“从酒楼回来之后,便一直都坐在这里,不肯去睡。” 远山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敲门之后进了房间,立在边上喊了一声殿下。 崔明楼嗯了一声,他就是在等远山回来的,提起精神问:“怎么样,问到了什么没有?” 远山将今晚从白使臣跟疯狗之间的对话都说了一遍。 练武之人耳力比寻常人要好,幸亏那棵树长得也很恰到好处,离得二楼不远,所以远山基本将他们的对话都听清楚了,并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崔明楼的眼神晦暗不明。 他期待了多年的秘密,终于在今天浮出水面。 他上前一步,吸了口气,缓缓地说:“阿钊,我知道你心里一时难以接受。但是,你在他们眼里,当真只是一颗可能能够换回密信宝藏的棋子,等到我把东西给了他们之后,你若是继续留在这里,难道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疯狗听不懂。 这些年他长在赌坊,每天都是在跟那些畜生打交道,他的性子也跟野兽差不多,习惯了不去思考,现在要思考起来就很费劲。白使臣说的这些话,他都听的懵懵懂懂,只觉得弯弯绕绕多的让人心烦。 他反驳白使臣:“你把东西给了他们,我就是有功劳的了。大人对待有功劳的人,向来都是最大方的,他不会怎么样我,除非你们不是真心跟大人做交易。” 月色隐入云层,树影摇曳,远山贴着树站的笔直,脊背绷的直直的,彻底融入夜色里。 白使臣轻笑了一声,看着疯狗的眼神很是怜悯,同时又有些咬牙切齿:“我把东西给了他们,你跟我也不能留在这里!你以为密信里的内容是什么?那是当年郑谦奉命泄露的西北军力布防给瓦剌三王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密信一旦曝光,那么平江王跟先太子如何死的,就有了定论。 他们都是被自己人害死的。 被自己人的贪心,愚蠢,还有短视给害死的! 当年的事,难道是一人之力就能做成的?那得牵连无数上下官员! 事关生死,谁是圣人? 若是没有万全的准备再把东西交给陆子谦他们,到时候根本不可能走得出大周的境内! 一阵风吹过,树木都被吹的哗哗作响。 白使臣还要再说什么让疯狗的脑子清醒点,院外忽然跑进一个人来,径直上了二楼,也不知道他跟白使臣说了什么,白使臣有些疲倦的冲着疯狗叹了口气:“阿钊,大哥不会害你,你准备准备,到时候跟我一起离开这里。” 他带着另一人进了房间。 剩下疯狗立在二楼长廊,许久没有说话。 远山一直等到疯狗也走了,才小心的从树上下来,跃过墙头很快消失不见了。 他回到客栈的时候,崔明楼还未睡,正在房里对着蜡烛独坐。 秀水轻声跟他说:“从酒楼回来之后,便一直都坐在这里,不肯去睡。” 远山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敲门之后进了房间,立在边上喊了一声殿下。 崔明楼嗯了一声,他就是在等远山回来的,提起精神问:“怎么样,问到了什么没有?” 远山将今晚从白使臣跟疯狗之间的对话都说了一遍。 练武之人耳力比寻常人要好,幸亏那棵树长得也很恰到好处,离得二楼不远,所以远山基本将他们的对话都听清楚了,并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崔明楼的眼神晦暗不明。 他期待了多年的秘密,终于在今天浮出水面。 第一百零八章·水花响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知道崔明楼跟周王之间的关系很好,也知道他是以为自己连带着周王一道怀疑了,便摇了摇头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周王殿下若真是幕后主使,这些年不会这么对待你,更不会放心让你出来追踪白使臣。我的意思是,这件事,不能让周王殿下来捅破。” 两人都不是什么喜欢卖关子,说话云遮雾绕的人。 崔明楼一听就明白过来,陆明薇是提醒他,现在周王跟鲁王本来就敌对,这两人的不和几乎已经闹到了明面上,加上现在永昌帝本来就对他们都有芥蒂,若是这件事让周王捅破,永昌帝当然还是会查这件事,但是也容易被鲁王掺和进来搅合,到时候事情又会起变故。 他点了点头,很容易便听取了陆明薇的意见:“是我想当然了。” 沉默片刻,崔明楼呼了口气:“我有些失了分寸,对不住,陆二姑娘。” 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失了分寸的,更没有必要跟自己赔不是,陆明薇怔了怔,下意识看了崔明楼一眼,意识到崔明楼此时的心情只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的多,便奇异的沉默下来。 这些年崔明楼看似风光,但是一直背负着查明父母死因的责任,加上还有那么多平江王旧部含冤,他的日子其实过的也是不容易的。 尤其是,陆明薇之前还曾经听说,平江王有个十分信任的部下,他陪着平江王战死,但是朝中却有大臣弹劾那个部下是贪功冒进,才会导致平江王错判形势,贻误战机。 当年的事,证人几乎死绝了,那个大臣说的言之凿凿的,加上并没有人可以证明当时场景,那个部下最终被认定是导致平江王贻误战机的罪魁祸首,他的家人都被流放到了岭南。 临走之际,崔明楼去送那些人,部下已经年迈的父母立在他跟前泣不成声:“我儿子为了殿下殚精竭虑,冲锋陷阵,到头来却要说我儿子是延误战机,贪功冒进,是罪人,小殿下,小王爷,您别来送我们了,我们受不起啊!” 家里男丁大多都是跟着平江王去打仗,最后战死沙场的,那对年迈的老人是带着守寡了的儿媳妇们和孩子们走的。 老的老小的小,那一幕给了崔明楼极大的冲击。 陆明薇设身处地的想一想,都要替崔明楼难受,她摇了摇头:“都是人之常情罢了,殿下对自己太苛刻了。” 她说完这句,也不再纠结这件事不放,毕竟她其实也不大擅长安慰人,何况如今有更加紧急的事情在等着。 “殿下,其实这件事,还有一个人,真正是绝佳的人选。”她笑了笑,提醒崔明楼:“前些时候,萧正楠才死在这座赌坊里。” 崔明楼立即就反应了过来。 他看了看对面的赌坊。 此时此刻,赌坊仍旧是热闹的,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顿了顿,他又摇了摇头:“萧文俊那个人我知道,他若是得知背后的人是陆子谦,未必会跟陆子谦彻底决裂。” 这一点,陆明薇也知道、 “这是自然,我也没有想过萧文俊能够在得知这个秘密之后便去冲锋陷阵,告发陆子谦等人。”她伸手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抬头跟崔明楼对视:“萧文俊来了之后,撞到陆子谦,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会有一段时间的僵持,我只是想,利用萧文俊,先绊住陆子谦,给陆子谦一点儿麻烦。” 崔明楼笑了起来:“真是好主意。” 他一扫之前的阴沉,又成了之前那个自信的小王爷,沉声说:“我会令人送信去京城,现在,便该是去找找那位香玉姑娘的时候了。” 香玉正在楼里弹琵琶。 这是她的爱好,别的姑娘得闲了总是免不了研究些胭脂水粉,或是喜欢看戏饮茶,可香玉却是个异类,她从来不跟楼里其他的姑娘来往,每天除了吃和睡,便是在弹她的琵琶。 她如此与众不同,偏偏保定府的达官贵人们都很吃她这一套,她的裙下之臣只增不减。 老鸨笑眯眯的推开门,等到她一曲十面埋伏弹完了,这才笑着拍了拍手:“香玉姑娘这一手琵琶绝技,放在咱们这儿,可真是屈才了,你哪怕是在教坊司,也是能有座位的人哪!” 香玉讥诮的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的放下了琵琶:“妈妈,可是有事?” 老鸨的笑意愈发的深了一些,殷勤的上前帮她把琵琶放在一边,顺势坐在了香玉边上:“我知道香玉姑娘您不一般,诚爷再三交代过我们,您呢,是跟其他姑娘都不同的,不能逼着您做您不愿意做的事儿。只是......” 她笑了笑:“您也知道,开门做生意嘛,讲究一个和气生财。来了个财主,非得要见您一面,说是,说是您的旧相识,在江南就见过您呢,仰慕您的风采,到了这里听说了您的名号,这才过来了。真是诚心的很......” 陆子谦看重香玉,老鸨是心里门儿清的。 但是这看重吧,也有限。 男人最现实了。 他们跟青楼里的姑娘打的再火热,也不可能娶回家去做正经的夫人,所以说什么情深义重,那都是骗骗不懂事的小姑娘的。 老鸨现在对香玉客气,那是因为陆子谦现在还对香玉热诚,可她也清楚的很,这热诚持续不了多长时间。 既如此,能抓住的赚钱的机会,傻子才不抓住。 那人给的可真是不少,两千两银子,就只为见香玉一面。 京城那些纨绔们,能给青楼的姑娘们的,也就是这么多了。 老鸨说到这里,笑着等香玉的回话。 香玉低头,露出一截玉白的脖颈,半响才澹澹的说:“既如此,妈妈就领进来吧。” 】 听见她答应,老鸨顿时喜出望外,忙笑着站起身来说着好听话:“就知道香玉姑娘最是冰雪聪明的,您放心,我一定把规矩都跟客人说穷处,绝不会让您受了委屈,那您收拾收拾,我这就让人进来了。” 第一百零九章·苦命人 - 闺门荣婿 - 秦兮 老鸨带上门出来,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龟公见状就迎上来:“怎么样啊翠娘?香玉答应了吗?” 楼里的花灯已经都陆续亮了起来,有今天晚上表演的姑娘们已经开始化妆换衣,老鸨在楼中央的台阶上打眼一瞧,见挤挤攘攘的人往楼里涌来,就笑着嗯了一声,心情大好的吩咐:“行啦,香玉姑娘答应了,你去把客人引到这里来,我亲自送进去。” 龟公欢天喜地的答应了,又有些迟疑的问:“这,若是陆驸马那边知道了......” 陆子谦到底是这保定府的管事人,尤其是赌坊那边,进出的账目都是他来盘查的,香玉是他的心头好,每逢他来了,约定俗成的规矩香玉都是不接客,只陪着他的。 龟公怕陆子谦到时候会不高兴来找麻烦。 对于老鸨来说,就没了这个烦恼,她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反驳:“怎么,这保定姓陆了?说好了的,大家各自顾各自的,赌坊的事儿,咱们也没隔三差五去指手画脚的吧?倒是咱们这儿的事,凡事怎么就都得听他陆驸马指派了?怎么的,我们是低人一等还是怎么?非得这么看他的脸色?” 说起这件事,她心里便怨念深重:“每回来了之后,香玉总有十天半个月不能接客的,她可是咱们这儿的活招牌,我们花了多大的价钱从江南那边才买来的?他姓陆的若是真的这么情深似海,那倒是给香玉姑娘赎身,把人家接走啊!他倒好......” 这不就是白嫖么? 龟公咳嗽了几句,努了努嘴示意楼上就是香玉的房间,让老鸨不要再说,自己忙着去把客人给带上来了。 老鸨立即就笑的满面春风的迎了上去:“哎哟喂,客官里面儿请,我这就让人整治上等席面送进去,香玉姑娘已经准备好了!” 相比起陆子谦这种动不动就要砸东西给脸色看的大爷,老鸨可真是喜欢这些年轻的富家公子,一个个的给钱又大方,还没那么多事儿,真是好伺候的多。 尤其是这次的这位公子,长得可真是,比楼里的姑娘都不差什么了。 公子哥儿十分大方,出手便给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这是定金,送最好的酒菜,不要再进来烦我们,不许让别的客人点香玉姑娘的牌子,等我明儿出来,再有三千两的赏赐。” 一晚上,总共四千两! 哪怕是京城如今正红的头牌,平常也难遇见这样的主顾! 老鸨拿过手来一看,便看出是宝庆钱庄的汇票,当即便笑的牙不见眼:“应该的,应该的,客官尽管放心,今晚谁也不会打扰了您的雅兴,来来来,您楼上请。” 楼下正热闹,舞蹈节目已经开场了,不少漂亮姑娘拿着乐器站在场上,都有些羡慕嫉妒的看着楼上。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待在楼上便有进账。 老鸨懒得管她们那么多,引着客人进了门,便好声好气的叮嘱香玉一定得好好伺候,这才带上门出去了。 香玉仍旧抱着她的琵琶,垂着眼拨弄了几下琵琶弦,对于进来的客人仿佛毫无反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有些诧异的转头看了这个安静的有些过了头的客人一眼。 这个客人跟以往的任何客人都不同。 其他的男人,一进来便开始扑向她动手动脚了,哪怕是再道貌岸然的,也免不了要说些自以为是的话,来表现自己的与众不同,仿佛逛青楼也能逛出人品来的。 可这个人,却只是静静的坐着,而且,坐了已经一刻钟了。 外面的歌舞已经开始了,逐渐有哄笑声和叫好声传进来,还有女人们的娇笑和男人们的调戏之语,青楼就是这点儿不好,不知道任何的含蓄也不需要任何的礼义廉耻,只要你出得起价钱,什么都是能卖的。 香玉看了一眼高燃的烛台,语气澹澹的说:“曾听人说千金买笑,没听说过千金买陪坐的,公子今天是想要花费千金在这独坐一夜吗?” 她并没因为这个男人的安静就对他高看一眼。 对于她来说,男人都是一样,外表表现得再如何的与众不同,骨子里,其实都是靠着下半身来思考的。 只不过,有的人比较能装一些罢了。 楼下的气氛更加热闹,那些叫好声和掌声都已经快要淹没人的耳朵,在这样的气氛里,香玉忽然悚然而惊,手里的琵琶一时都没有抱住,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好在这个时候外面吵闹的沸反盈天,这里就算是杀人了都不会有人听得见。 她浑身都在发抖,不可置信又神情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人,鼓足了勇气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她站起来,瘦削单薄的身体仿佛无法负担,撑着桌子扑向前,一把拽过那男人手里的一件衣裳,泪眼婆娑的追问:“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你到底是什么人?” 崔明楼澹澹的盯着她看,见她的眼泪很快就将手里的衣裳都打湿了,才沉声说:“我是谁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苏姑娘,你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方?” 他轻声叹息:“你可是苏连翘啊。” 苏连翘,已经许多年没有人叫过她这个名字了,久到她几乎都已经忘记,自己是姓苏的,自己是有来处的。 香玉捧着衣裳泪如雨下。 不知道为什么,作为香玉存在的时候,她并不觉得卖笑是一件多么不能容忍的事,反正不过就是一条性命罢了,那些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她自己不太在意自己,不把自己太当回事,那么普通的羞辱也不算什么。 但是,当苏连翘这个名字再次被人提起的时候,她无法控制的手指痉挛,几乎要将自己的掌心都彻底的抠破。 崔明楼不再卖关子,直截了当的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或许苏姐姐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崔明楼。” 苏连翘勐地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人,许久许久都没有再出声。 第一百一十章·是贱人 - 闺门荣婿 - 秦兮 屋外人声鼎沸,屋内沉默非常。 苏连翘的脸色很奇怪,一时青紫一时苍白,过了好一会儿,她好像是失去了力气,呵了一声,摔在椅子上,仰头望着天,许久才澹澹的说:“是吗,崔明楼是谁,我都忘了。” 崔明楼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衣裳:“是吗?我以为,你既然还认识这件衣裳,按理来说,也当不会忘记以前的事的。” 她下意识的把手里的衣裳攥的更紧了一些,仿佛这样,她痉挛了的手就能更好一些似地。 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这样僵持着没什么意义,就带着几分嘲讽的笑了一声:“说了这么多,还拿出这件东西来给我,怎么,你是想怎么样?我可不会因为这样,就少收你的银子。要知道,我可是很贵的。” 崔明楼没有觉得这话有什么好笑,相反,他只觉得沉重。 隔了一会儿,他轻声说:“苏姐姐,从在酒楼你跟陆子谦吃饭的那一会儿,我就认出了你的声音,还有你手腕上的胭脂胎记。” 他顿了顿,缓缓地叹了口气:“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没想到你却还活着,而且......” 苏连翘嘲讽的扯了扯嘴角:“而且,而且成了一个女妓,对吗?” 她闭了闭眼睛:“兵荒马乱之际,男人尚且不能顾全自己,一个弱女子,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呢?如我这般,已经算是老天开恩了,更差的,连全尸都留不下。” 她想起当年的事,脸上一片惨白。 崔明楼往前两步,坐在她边上的椅子上问她:“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当年平江王和先太子战死之后,瓦剌人便攻破了城门,导致三城都被他们占领,瓦剌人所过之处,号称是寸草不生,女人孩子他们都不放过,几乎都被屠戮殆尽。 苏家作为平江王妃王家的姻亲,也是平江王的得力部下,一直都是跟着平江王共进退的。 也正因为如此,崔明楼认出苏连翘的时候,才会彻夜未眠。 他想不通,为什么苏连翘一个弱女子,竟然能在那样的环境之下生存下来,而且还变成了保定府的青楼花魁。 苏连翘可是官家千金,逃生之后,朝廷是一定会有嘉奖和补偿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苏连翘的面色十分冷澹,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慌乱和急迫,反而反客为主的问崔明楼:“这些还重要吗?反正,小王爷您是小王爷,被养在宫中,被圣上视同皇子,亲自教养,您尊贵无匹,又怎么会关心我们这种人的死活呢?” 这话里听起来怨恨很重。 崔明楼一时之间觉得难以理解,他深深的看着苏连翘,沉声说:“我若是有什么做错了的地方,当真是对不住。” 苏连翘讽刺的笑了笑。 崔明楼道完歉,又认真的望着她:“可我之所以被圣上教养,是因为我失去了亲生父母,所以圣上可怜我罢了。当时出事,我年纪还小,许多事并不清楚,可我这些年,并未放弃过追查。” 他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为什么苏连翘对他好像心存芥蒂。 但他并没有什么怨气,因为苏连翘能够活着,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了。 母妃当年对苏连翘十分满意,原本还打算帮王家的哥哥跟苏家提亲的。 但是一切都在那个冬季被终结了。 他能理解苏连翘的反常。 楼下仿佛是出了什么事,原本热闹得几乎是沸反盈天的,此时忽然奇异的安静了下来。 借着这短暂的安静,能听见底下有人在高声叫骂:“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啊翠娘?!给你个脸面,你就是这楼里的管事,不给你脸,你就是个狗屁,还敢对我们大人不敬?!” 听见这声音,苏连翘的面色一下子就白了。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冷笑:“这个贱人!那个贱人又来了!” 她反应激烈得有些异常,崔明楼马上就反应过来:“你是说陆子谦吗?” 崔明楼没有觉得这话有什么好笑,相反,他只觉得沉重。 隔了一会儿,他轻声说:“苏姐姐,从在酒楼你跟陆子谦吃饭的那一会儿,我就认出了你的声音,还有你手腕上的胭脂胎记。” 他顿了顿,缓缓地叹了口气:“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没想到你却还活着,而且......” 苏连翘嘲讽的扯了扯嘴角:“而且,而且成了一个女妓,对吗?” 她闭了闭眼睛:“兵荒马乱之际,男人尚且不能顾全自己,一个弱女子,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呢?如我这般,已经算是老天开恩了,更差的,连全尸都留不下。” 她想起当年的事,脸上一片惨白。 崔明楼往前两步,坐在她边上的椅子上问她:“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当年平江王和先太子战死之后,瓦剌人便攻破了城门,导致三城都被他们占领,瓦剌人所过之处,号称是寸草不生,女人孩子他们都不放过,几乎都被屠戮殆尽。 苏家作为平江王妃王家的姻亲,也是平江王的得力部下,一直都是跟着平江王共进退的。 也正因为如此,崔明楼认出苏连翘的时候,才会彻夜未眠。 他想不通,为什么苏连翘一个弱女子,竟然能在那样的环境之下生存下来,而且还变成了保定府的青楼花魁。 苏连翘可是官家千金,逃生之后,朝廷是一定会有嘉奖和补偿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苏连翘的面色十分冷澹,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慌乱和急迫,反而反客为主的问崔明楼:“这些还重要吗?反正,小王爷您是小王爷,被养在宫中,被圣上视同皇子,亲自教养,您尊贵无匹,又怎么会关心我们这种人的死活呢?” 这话里听起来怨恨很重。 崔明楼一时之间觉得难以理解,他深深的看着苏连翘,沉声说:“我若是有什么做错了的地方,当真是对不住。” 苏连翘讽刺的笑了笑。 崔明楼道完歉,又认真的望着她:“可我之所以被圣上教养,是 第一百一十一章·无所畏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子谦丝毫没有理会翠娘的这番作态,他欺身上前一把推开挡在跟前的翠娘,面无表情的在屋子里搜罗了一圈,连带着帐子都被他给扯开,认真搜寻了一遍。 至于床底下和柜子里这些地方,不必他动,他的近身长随都已经看完了。 翠娘看着,只觉得一颗心直直的往下沉。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这样铁石心肠自问早已经没什么良心的老鸨,都忍不住替香玉觉得委屈和难堪。 这个男人,真是令人心寒。 香玉却始终镇定自如,她穿着一身紫色的薄纱衫,底下系着茶白色的八幅马面裙,此时正若无其事的调试自己的琵琶弦,她的琵琶似乎是永远都调不好的,可她始终在调,从未放弃。 翠娘上前对着面色铁青的陆子谦再次陪着笑脸:“驸马爷,您也看到了,香玉姑娘是真的身子不舒服,不如您赶明儿再来?” 陆子谦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最后目光落在那桌上好的酒菜上头,轻轻扯了扯嘴角:“身子不舒服,所以要用一桌的山珍海味?” 还不等翠娘再想出什么说辞,他已经对着左右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人随从立即便推搡着翠娘出去,一把将房门砰的一声给关上了。 翠娘气的脸色泛白,捏着帕子忍无可忍,正要多说,诚爷却也从里头阴恻恻的出来了,见到翠娘,阴阳怪气的啧了一声:“我说翠娘,你脑子是不是都湖涂了?陆大人看得上你这楼里的人,是你运气好。不过就是一个女人罢了,没了这个,还有别的,伺候好了陆大人,他往你这儿多拨几个人,不比什么都强?你还在犟什么?” 屋子里传来杯盏落地的声音。 翠娘想到香玉每每接待完了陆子谦,就得有最少十天半个月的不能接客,心里下意识惊跳了一下,忍不住从牙缝里挤出一个笑,蹬蹬蹬的转身下楼。 龟公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一直等到下了楼去了后院,这才小心的劝她:“您也别这么生气了,反正,反正香玉本来也是陆大人调过来的,他既然要享用,就让他罢了。这些年咱们保定府的事都是陆驸马在管,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何必跟他计较,又得不到什么好处。” 翠娘觉得腮帮子都咬得发痛,捂着腮帮子冷冷骂了一声,这才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你懂个屁!老娘哪里是因为什么好处不好处的?干咱们这行的,良心那玩意儿是什么我真不知道,可,可不带这么糟践人的......” 她说着说着,自己又觉得自己可笑起来,不再说话了,只是面色复杂的朝着楼上望了一眼。 楼上,人都已经走光了,陆子谦拉了一把椅子在香玉的身边坐下,澹澹的看着她调试琵琶:“别调了,过来,咱们说说话儿。” 香玉充耳不闻,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停。 陆子谦目光阴鸷的盯着她:“我说你别调了,过来说说话。” 香玉动作顿了顿,可到底还是没动。 下一瞬,陆子谦忽然便勐地探身过去,一把抢过了香玉手里的琵琶,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琵琶顿时被摔的裂开,上面的弦也绷断了,紧跟着,他转过身,一只手紧紧箍住了香玉的脖子,用力收紧,几乎用力得让手背的青筋都凸出来,面色古怪的问:“我说了,让你不要再盯着你这个该死的琵琶,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 他的力气极大,香玉几乎一下子便被箍的不能呼吸,整张脸都涨的通红,两只眼睛也逐渐充血,眼角周围都有细小的红点冒出来。 陆子谦面色乖戾,好整以暇的盯着她,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直到香玉已经濒死,他才缓缓松开手,任由她滑落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歌舞已经继续,陆子谦丝毫没有当回事,眼看着香玉跌坐在地上捂着喉咙用力得呼吸,忽然从背后抚摸上她的肩颈。 香玉动作剧烈的甩开他,往后跌坐在地上,厌恶的对着他冷笑。 陆子谦原本平复了些许的情绪忽然又开始不受控制,他勐地压低了身子,冷冷的盯着她:“怎么,你还没有学乖?” 香玉噼手打开他的手,冷笑一声:“我这些年什么时候学乖过?我不学乖,你不是也不能杀了我?” 陆子谦的手指被捏的咯咯作响,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十分烦闷的拉了一把椅子在香玉面前坐下了,沉沉的长出了一口气:“你是不是还想再去江南走一遭?” 香玉的脸色一下子便变得惨白。 陆子谦反倒是好受了,他伸手去摸香玉的脸,啧了一声:“你知道的,我可真是舍不得你去吃那样的苦,连翘,你怎么就是不能好好的跟我说话呢?你知道的,我脾气不好,你惹急了我,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苏连翘惨白着脸没有说话,下意识的抖了抖。 陆子谦跟着她一起滑在地上,唉声叹气的抱着她:“你看看你,你若是能够一直这么乖就好了,我这么爱你,怎么舍得你去吃苦呢?” 苏连翘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厌恶至极的盯着陆子谦的脸,恨不得能够直接杀了他。 她忽然声音很轻的开了口:“你到底想怎么样?” 陆子谦缓缓的勾着她的下巴逼迫着她抬头跟自己对视:“你说呢?你听话,告诉我,另外那一封信,你到底放在哪里了?” 苏连翘垂下眼:“我说过了,兵荒马乱,我当时要顾着弟弟妹妹,还要避开瓦剌人,我弄丢了。” 陆子谦紧紧盯着她,忽然伸手将她推在地上,表情阴冷:“看来你还是没有学乖!” 他顺手拿起身边的烛台,一把扯开苏连翘身上的紫色薄纱衫,勐地将烛台倾倒其上。 苏连翘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惨叫声让在外头一直等着的诚爷都禁不住打起了精神,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啧了几句。 第一百一十二章·负重行 - 闺门荣婿 - 秦兮 这一晚陆子谦又走的很晚,他一走,翠娘便上了楼。 推开门,房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她皱了皱眉,在鼻子跟前扇了扇,一路绕开屏风往里走,等到看到躺在床上的香玉,顿时快步上前,骂了一声娘。 香玉身上不着寸缕,雪白的嵴背上全都是红彤彤的蜡烛油,看上去狰狞可怕。 翠娘这样看惯了那些可怜姑娘的人也忍不住沉重的叹了口气,伸手将香玉反过来,又被她脖子上青紫的掐痕吓的一时无言。 陆子谦真是个疯子! 外头那些姑娘们还以为他多喜欢香玉,每次来了保定府,他必定点香玉作陪,走之前的赏赐也丰厚的令人眼红,却不知道这人变态成什么样。 她瓮声瓮气的问香玉:“要不要请大夫过来?” 虽然说没了良心,但是香玉并没有给她找过麻烦,相反,这一次还是因为她擅自接了别的客人才被陆子谦弄成这样,翠娘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香玉缓缓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道:“不必了。” 可是这一身的伤,看上去真的令人触目惊心。 翠娘默了默,忍不住开口问她:“论理呢,有些话我不该说的,但是我也的确是有些忍不住。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得罪过他的地方啊?” 她可是听说了,香玉在江南,也是陆子谦那边安排的,在那边,香玉专门被安排去陪着那些豪富盐商,总是被折腾的很惨。 有一次听说为了陪一个砖厂的镇守太监,还差点儿死了。 若是说陆子谦跟香玉有仇吧,他分明又交代了楼里不许磋磨她,也不许强制她接客。 可若说陆子谦喜欢香玉,那真是怎么也扯不上了-----但凡是真的有一丝一毫的喜欢呢,哪里有这样把人死劲儿往泥里踩的? 香玉眼睛有些发痛,刚才被掐脖子掐的太久了,她现在头和眼睛都还痛的厉害。 见翠娘这么问,她提起精神来摇头:“没什么,他就是个疯子。” 看这样子也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翠娘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抿了抿唇:“你若是有什么得罪了他的地方,不如就认个错低个头,就一条命,怎么经得住这么被磋磨啊?” 香玉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谢谢妈妈,我知道了。” 陆子谦一路走的飞快,直到回了赌坊,从密道进了后院的小屋,才坐在圈椅里冷冷的拍了一下桌子。 诚爷轻手轻脚的跟进门,见他铁青着脸,小心翼翼的问:“驸马爷,您看,这些年咱们什么法子都用过了,会不会,真的跟她说的那样,她其实根本不知道那封信到底去了哪儿,可能真的丢了呢?” 不然的话,一个官家千金,被逼迫着接客,还专门被安排去陪那些最不堪最会折磨人的盐商太监们,若真是知道些什么,怎么可能忍得住不说出来拿来换自由和好日子啊? 更别提来了保定府之后,陆子谦更是隔三差五的就把人逼得半死。 反正诚爷自己都觉得若是一个女人能够忍成这样,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陆子谦没好气的厉声呵斥:“你知道什么?!她是一般的女人吗?!她当年面不改色的毒死了试图偷信告密的继母,这样的人,她能是寻常女人吗?!” 诚爷知道陆子谦跟苏连翘是有些渊源的,咳嗽了一声,才心平气和的摇头:“话是这么说,可她到底只是个女人啊,再说了,都这么多年了,若是真的有,早拿出来了吧 不然,图什么呢? 陆子谦明白诚爷没有说完的话。 但是他丝毫没有放松。 图什么? 有些人做事,不一定要图什么。 想到苏连翘为了送出那封信,甚至还试图杀他,他的目光更加冷澹,摆了摆手让诚爷下去:“我还是那句话,给我盯死她,我就不信,她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 诚爷答应了一声,转身要走的时候又被陆子谦叫住。 陆子谦皱着眉头问:“白使臣那边怎么样了?他兄弟相认的戏码若是完了,就让他把东西交出来。” 白使臣手里的东西才是最关键的,有了信物,先把宝藏取出来才要紧。 诚爷之前一直跟着陆子谦,并不知道那边的情形,听见陆子谦这么问,忙道:“我过去问一问。” 陆子谦摆了摆手。 天色已经不早了,诚爷捶了捶自己的肩膀,恍忽间觉得周边似乎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等到认真再细看,却又什么都没发现,只能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真是被陆子谦支使得湖涂了。 客栈的灯仍旧还亮着,陆明薇轻轻打了个哈欠,许妈妈便立即问她:“姑娘,您先去睡了吧?这么晚了,小王爷那边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事了。” 陆明薇正要说话,房门就被敲响了。 许妈妈忙去开了门,就见远山立在门口,忙回头看了陆明薇一眼。 陆明薇已经起身披了披风出来,走到崔明楼房里的时候,就见崔明楼眉头紧皱的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脚步顿了顿。 崔明楼已经转头看过来了,见到陆明薇,先点了点头,就轻声说:“陆二姑娘,我今天有些意外的收获。” 他示意陆明薇落座,等到陆明薇坐下,就将自己发现了苏连翘的事情说了。 陆明薇并不认识苏连翘,但是这不妨碍她明白崔明楼的意思。 她沉吟一会儿,就抬头看着崔明楼:“殿下的意思是,她是知道些什么?” “这不会是巧合。”崔明楼眯了眯眼睛:“她是我表姐,我母亲在西北的时候,她时常来王府小住,跟贵外祖母也是时常有来往的,哪怕是我父王战死,按理说,被追责的人里头并不曾有苏家,她本不该有任何沦落至此的理由。” 除非,是有人刻意为之。 这是一种折磨,也是一种威胁,一种信手就能掌握人生死荣辱的威胁。 陆明薇心念一动:“陆子谦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第一百一十三章·人来了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子谦这种人,能够掌握着保定府吃喝嫖赌这几样最赚钱的买卖,而且还能够手眼通天的就在天子脚下干着买卖人口的事儿还丝毫不受影响,甚至连军户都敢用来充当跟野兽搏斗惹人下注的牲口,这样的人,他做每件事,应当都是有目的的。 就如同他来了保定府,一想必是为了处置之前萧正楠死在赌坊里的事。 二便是避开京城的耳目,带着白使臣来这里跟那个疯狗相认。 他身上有这么要紧的事,却还是记得去找香玉。 还不只是一次。 这不像是对香玉着迷到不可自拔。 毕竟听崔明楼说起来,香玉可是真真正正的官家小姐,他但凡对她有半点的怜悯,都不可能把人磋磨到这个份上,除非,除非.....香玉身上有什么他需要的东西。 而且,是很紧要的东西。 至少,应当是不比白使臣的那个所谓密信和信物轻到哪里去的东西。 她将自己的猜测跟崔明楼说了,末了垂着眼说:“小王爷说,苏姑娘现在对你并无从前的情分,我看倒是未必。” 如果真的没有情分,就不会说那些话了。 更不会帮崔明楼遮掩,催着他走。 崔明楼其实心里也清楚这个道理,只是涉及以前的事,而且听苏连翘的语气,仿佛对他很是怨恨,他一时近乡情怯,竟然有些害怕起来。 听完陆明薇的话,他扯了扯嘴角下定了决心:“我重新去找她。” 陆明薇摇了摇头:“别重新去了,去一次可以说是慕名而至,你若是去第二次,只怕青楼里头有陆子谦的眼线,他到时候收到消息,只怕受苦的还是苏姑娘,何况,还得当心打草惊蛇。” 崔明楼觉得自己的确是有些急切的过了头,顿一顿,才重新在边上坐了下来,面色沉沉的叹了口气:“可若是如此,就得约在外面,我看陆子谦的人是十分敏锐的,只怕有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但是眼下这个情形,他真的已经片刻都不能等了。 陆明薇的面色澹澹,看着街边已经开始热闹起来的场景,忽然笑了:“不,这也未必,他可能暂时顾不上苏姑娘了。” 崔明楼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盯着楼下,不由得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顿时便有些恍然-----街上愈发的热闹了,有一辆十分漂亮的马车从街口缓缓地驶入了牌楼底下。 萧文俊的人来了。 陆明薇之前一直都有些慵懒的靠着椅背,此时已经坐直了身体,曲起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若有所思的说:“这件事交给我吧,让我来安排。殿下注意着白使臣那边,不要让他把东西交给了陆子谦还不知道。然后等我的消息,随时去见苏姑娘。” 不知道为什么,崔明楼对陆明薇的话十分信服,好似不管多不可能的事从她嘴里说出来,都变得理所当然似地。 他轻轻点了点头。 另一边,陆明薇已经让人去把邹盛给叫上来了。 邹盛蹬蹬蹬的上了楼梯,小心的进了陆明薇的房里,恭恭敬敬的喊她:“姑娘。” 陆明薇嗯了一声,端起茶喝了一口,轻声跟他说了几句话,见邹盛面露疑惑,便咳嗽了一声问:“怎么样,盛叔?记住了吗?” 邹盛挠了挠头,将陆明薇之前的话在脑海里再过了一遍,肯定的点了点头:“姑娘放心吧,我全都记住了,一定不会给您坏事的。” 中午的太阳晒得人有些头昏,萧文俊在客栈安顿好之后便问陈兴:“哪座赌坊?” 陈兴自从回了保定府之后就浑身不自在,应当是在赌坊吓得太狠了,他到现在晚上做梦都还时常回想当时的场景,那些吃人的野兽,萧三公子惊恐欲绝的表情和目光,还有萧正楠腹部的那根凳子腿,都让他无法忘记。 他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虽然知道自己早已经跟萧文俊禀报过了,但是还是不敢有什么敷衍,急忙指着远处的一座牌坊,压低声音说:“老爷,就是那个,那条街上.......” 萧文俊站起身来,透过窗户眯了眯眼,看着那座巨大的牌坊,许久没有说话。 萧正轩跟在他身后,见他一直都不开口,便试探着劝:“爹,您节哀顺便,不管怎么样,咱们这回一定会替正楠报仇的。” 原本萧文俊是只准备派几个得力的管事过来的,但是后来却无论如何不能放心,便干脆自己过来了。 到底是亲生儿子,横死在外,他心里哪里过得去? 这一回,不仅是要帮萧正楠报仇,也得把萧正楠的尸首带回去好好安葬。 虽然从陈兴的话里头,知道连尸体都未必能留得下了,但是......人总得有那么点念想才能支撑的住。 他从自己的思绪里头回神,背着手冷冷的说:“先去下个拜帖吧,咱们上门去拜会拜会保定知府孙川。” 他既然要来,便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保定府的知府孙川,算起来是永昌六年的进士,是他的师兄。 官场之上,讲究个论资排辈,他跟孙川好歹能扯得上些关系,又是同朝为官,总是还有几分香火情在的。 他得先看看这码头到底是谁的。 萧正轩知道他现在的心情,他说什么都是答应的,出来之后亲自带着拜帖上门去拜见保定知府。 孙川听说了来人,还有些茫然,伸手接过了门房那边送上来的拜帖一看,顿时头皮都有些发麻了-----前几天才听诚爷说起过,赌坊遇见了一桩大麻烦,现在,这大麻烦就上门了。 还没等陆子谦去处理呢。 他一面收下了拜帖,回了一张帖子,让萧文俊那边只管有空就过来,一面忙着让人打发了人去见陆子谦,把这件事跟陆子谦也说了。 陆子谦那边还在琢磨着这回或许真的能够一举两得,既能从白使臣那儿拿到东西,还能撬开苏连翘的嘴巴,便听说了这件事,顿时有些意外:“是萧文俊亲自来了保定?” 听见肯定的答复,陆子谦便有些烦闷。 第一百一十四章·露馅 - 闺门荣婿 - 秦兮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br>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太后没有再跟从前一样严厉的训斥他,也并没有再跟他说那些长篇累牍的大道理,她静静的看了嘉平帝半响,用一种近乎温和的语气问他:「当年你刚成婚不久,便在我宫里宠幸了恭妃,那时候你年轻气盛,哪怕恭妃已经怀了身孕,也坚决不肯给她名分替她铺宫.......」 嘉平帝的面色有些苍白。 「你为了盛贵妃的几句哭诉,就不给你已经出世的唯三的儿子名分,非得等到盛贵妃怀上皇嗣,可是盛贵妃头一个生的偏偏却是公主.......」太后脸上的嘲笑一闪而过,速度快得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片刻后才略微拔高了声音问他:「你此举跟前朝末帝助长陈贵妃气焰,替她阴夺宫人子有何区别?!」 是了,五皇子从来就不是什么五皇子。 按照辈分年纪,他该堂堂正正的当皇帝的第三子。 尤其是在前两个儿子都夭折了的情况之下,他就是当之无愧的长子。 他本该受到最好的教育,本该五岁就出阁读书。 可是问题是,因为嘉平帝那时候正忙着跟太后闹别扭夺权,后来又忙着收拾前朝那几个前朝留下来的老家伙,所以根本顾不上这一点。 而等到他终于顾得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四皇子那个时候都已经降生了。 那时候他跟卫皇后之间的关系闹到无可转圜的地步,卫皇后几乎被废。 她急需要一个孩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或者说是作为精神支撑。 可是那时候她已经不可能再生了------生小公主过后,她的身体变得很坏,后来又因为吃了很多不对症的药变得更加虚弱,加上嘉平帝那时候已经几乎不进她宫里了。 卫皇后想到了那时候都已经七岁左右的五皇子,闯到太后宫里拿这件事跟皇帝对峙。 那是太后跟皇帝的最后一次交锋。 结果以嘉平帝失败告终。嘉平帝同意给恭妃名分,却绝不许重新序齿-----这倒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如果重新序齿,那皇帝陛下成了什么人了?睡了连孩子都生了又不给名分,这要是在民间还不得是个最坏的负心汉? 那孩子怎么办呢? 总不能 没个名分啊,都这么大了不能塞回去重新生吧? 这件事最后是那时候的司礼监太监常应给嘉平帝出主意解决了------恭妃既然是新封的,那皇子也可以现在才出生啊!就让他现在出生,既跟在四皇子屁股后头当了小的,又成功的解决了太后跟卫皇后的条件,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至于四皇子现在还嗷嗷待哺,可是五皇子都已经七岁了? 那怕什么? 皇子们养在深宫,就算是要请师傅讲课那也是进宫来讲,到时候师傅说五皇子看起来比四皇子还大? 那怕什么? 少年老成嘛! 这个问题最终以这样戏剧又荒唐的方法出了个结果。 当年为了给嘉平帝擦屁股,内宫前朝一致装聋作哑-----反正有四皇子在,基本上也就是他了,无谓再争下去。 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荒诞不经的事。 太后终于喊了一声大郎,怒斥道:「你如此行径,以后该如何下去见你的父皇见你的皇爷爷啊?!」 又该如何面对五皇子? 嘉平帝无言以对。 是他给了这些太监和后妃特权,以至于叫他们钻了空子。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第一百一十五章·巧合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陈兴之前带着萧正楠回老家的路上出了事,把萧正楠的性命都弄丢了,一直都惴惴不安。 死里逃生,有时候未必是一件好事。 你是奴才,原本便比主人低一等的,可是出了事,主子死了,他这个做奴才的却还活着,一开始的时候,或许上头不会如何,但是天长日久的,主子看着你就会想起以前的事,想到你这个做奴才的这么命大,我的儿子却那么没福气。 他一辈子都会成为主子心里的一根刺,以后最好的结果,也是在哪个荒废的庄子里头过一辈子罢了。 所以碰见邹盛的时候,陈兴一下子就觉得希望来了。 人在极端困境之下,任何一根稻草都是值得抓住用来救命的,他见邹盛知道的多,愈发的拉了邹盛去面馆说话。 邹盛虽然是个吃喝赌什么都能来得的人,但是难得却挺讲究江湖义气,他说了几句多谢邹盛救命的话,邹盛便跟他拜了把子,还劝他快点离开保定。 他当时故作震惊的问缘故,又说自家主子也是官老爷,还算得上是高品的。 谁知道邹盛却嗤笑了一声:“什么官老爷不官老爷的?天底下的官老爷多了去啦,哪一个都能在这样的地方开出这样的赌坊来吗?跟你说实话吧,我是看得起你,把你当兄弟,这才提点你一声,这里头的大人物啊,你们得罪不起的,劝你们,趁早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省的到时候连个完整的尸首都落不下。” 陈兴觑着他的脸色故意顺着他的话说:“就真的那么厉害?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啊?” 邹盛哼了一声:“反正保定府在道上最出名的无非就是两样东西,一是这赌坊,凡是你能想得到的,这里都能赌,都能下注。第二便是这青楼,京城的青楼多吧?可你能玩儿的花样就那么多,可这里不同,这里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教坊司那些大家们,平时一个个的都是只表演,绝不陪人睡觉的,可这里,从前教坊司的头牌,只要你出得起银子,人家就能陪你睡,知道吗?!” 陈兴学着当时自己跟邹盛的对话,全都跟萧文俊说了一遍。 萧正轩愈发的觉得这有些太过于离谱了:“怎会如此?既这么说,这都好似是个......” 他想了一会儿形容词,皱了皱眉,沉声说:“这都像是一个藩国了。” 许多藩王底下的藩国就是如此,他们军政都是听藩王的,因此自成一体,基本上里头的事朝廷官员都做不得主,朝廷对有些强横的藩国的控制力是很弱的。 现在听起来,保定这都快成另一个藩国了。 可是国朝自从削藩以来,就没这么横的藩王了。 难不成,保定府的后台...... 萧文俊显然想的比儿子要深远的多了,他若有所思的抬了抬下巴:“我才刚问你,知不知道这里的大人物来了之后的行踪?” 陈兴抿了抿唇,压低了声音回话:“老爷,我打听出来了,这位大人物今天会去圆觉寺,孙大人也会一起作陪。” 圆觉寺是保定府名寺,听说十分灵验。 萧文俊看了儿子一眼:“去安排安排,我们也去。” 萧正轩立即知道父亲的意思,忙应了一声,转身便去安排了。 萧文俊这边就等着消息,一直等到快要正午了,萧正轩才急匆匆的赶回来,轻声跟萧文俊回禀:“父亲,办好了,疏通了寺里的一个和尚,就说我们是道录司的人,他们一下子便答应了,我说我们不方便露面,只是去立个长生牌位,他们也答应了。” 财可通神,哪怕是在佛寺也是如此。 道录司管着天下佛道的事,他们承认,这寺才能受人香火,圆觉寺自然不能免俗的要讨好道录司的人,抬出这个旗号,不过就是让两个人提前进寺里去,又不会闹出动静,和尚们做生意的头脑精明的厉害,马上便答应了。 萧文俊收拾了收拾,带着萧正轩一道去了圆觉寺。 他的那些护卫家丁们都留在山下客栈,并不带上寺庙里去。 和尚们大部分都是去迎接贵客了,但是还是分出几个有分量的来引着萧文俊他们进寺。 萧文俊的目的明确,只不过是粗粗的跟着知客僧进去大雄宝殿看了一眼,将一百零八罗汉都看完了,从殿中出来,沉声说:“听说寺中今天迎接贵客?” 和尚们知道这也是京中来的,县官不如现管,道录司的人平时都高高在上,他们巴不得能够多多亲近巴结,便将知道的都说了:“是,这位贵人亦是我们寺中的忠实信众了,他乐善好施,只要是来了保定,时常都是要来布施的。也在寺中供奉了长生牌位,替人祈福。” 萧文俊心念一动,笑着道:“京中贵客,能放着皇觉寺和大昭寺不去,专程来这里,可见是跟此地有缘的。” 知客僧立即双手合十念了声佛:“是,贵客与佛有缘。” 萧文俊便顺势提出来:“不知道寺中供奉长生牌位的地方在何处,我可否提前去一观?您尽管放心,我只是去略瞧一瞧,并不会惊扰你们贵客。” 这其实也没有什么。 虽然是贵客,寺中会提前净寺,但是寺中僧人们却是不会有什么阻碍,都是行动自如的,何况殿中也需要和尚们念经祈福和打扫。 这都不算是什么要求,知客僧并不需要犹豫便答应了,领着萧文俊去了专门供信众们点灯的长生殿,一一的指给了萧文俊看。 萧文俊走马观灯的看了一圈,走到一处小门前时诧异的问:“这是?” 知客僧看了一眼,便笑着解释:“这里头是专供贵人们供奉的牌位,平时只是寺中僧人进出打扫,除了贵人们自己来,其他人是不许进的。” 萧文俊扫了一圈,见这样的小门有不少,便知道那些都是特殊的人来给不能被人知道的人立的牌位。 正说着,外头有个小和尚跑进来在知客僧耳边说了几句话。 第一百一十六章·看破 - 闺门荣婿 - 秦兮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脊背挺得笔直。 太后没有再跟从前一样严厉的训斥他,也并没有再跟他说那些长篇累牍的大道理,她静静的看了嘉平帝半响,用一种近乎温和的语气问他:“当年你刚成婚不久,便在我宫里宠幸了恭妃,那时候你年轻气盛,哪怕恭妃已经怀了身孕,也坚决不肯给她名分替她铺宫.......” 嘉平帝的面色有些苍白。 “你为了盛贵妃的几句哭诉,就不给你已经出世的唯三的儿子名分,非得等到盛贵妃怀上皇嗣,可是盛贵妃头一个生的偏偏却是公主.......”太后脸上的嘲笑一闪而过,速度快得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片刻后才略微拔高了声音问他:“你此举跟前朝末帝助长陈贵妃气焰,替她阴夺宫人子有何区别?!” 是了,五皇子从来就不是什么五皇子。 按照辈分年纪,他该堂堂正正的当皇帝的第三子。 尤其是在前两个儿子都夭折了的情况之下,他就是当之无愧的长子。 他本该受到最好的教育,本该五岁就出阁读书。 可是问题是,因为嘉平帝那时候正忙着跟太后闹别扭夺权,后来又忙着收拾前朝那几个前朝留下来的老家伙,所以根本顾不上这一点。 而等到他终于顾得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四皇子那个时候都已经降生了。 那时候他跟卫皇后之间的关系闹到无可转圜的地步,卫皇后几乎被废。 她急需要一个孩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或者说是作为精神支撑。 可是那时候她已经不可能再生了------生小公主过后,她的身体变得很坏,后来又因为吃了很多不对症的药变得更加虚弱,加上嘉平帝那时候已经几乎不进她宫里了。 卫皇后想到了那时候都已经七岁左右的五皇子,闯到太后宫里拿这件事跟皇帝对峙。 那是太后跟皇帝的最后一次交锋。 结果以嘉平帝失败告终。 嘉平帝同意给恭妃名分,却绝不许重新序齿-----这倒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如果重新序齿,那皇帝陛下成了什么人了?睡了连孩子都生了又不给名分,这要是在民间还不得是个最坏的负心汉? 那孩子怎么办呢? 总不能没个名分啊,都这么大了不能塞回去重新生吧? 这件事最后是那时候的司礼监太监常应给嘉平帝出主意解决了------恭妃既然是新封的,那皇子也可以现在才出生啊!就让他现在出生,既跟在四皇子屁股后头当了小的,又成功的解决了太后跟卫皇后的条件,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至于四皇子现在还嗷嗷待哺,可是五皇子都已经七岁了? 那怕什么? 皇子们养在深宫,就算是要请师傅讲课那也是进宫来讲,到时候师傅说五皇子看起来比四皇子还大? 那怕什么? 少年老成嘛! 这个问题最终以这样戏剧又荒唐的方法出了个结果。 当年为了给嘉平帝擦屁股,内宫前朝一致装聋作哑-----反正有四皇子在,基本上也就是他了,无谓再争下去。 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荒诞不经的事。 太后终于喊了一声大郎,怒斥道:“你如此行径,以后该如何下去见你的父皇见你的皇爷爷啊?!” 又该如何面对五皇子? 嘉平帝无言以对。 是他给了这些太监和后妃特权,以至于叫他们钻了空子。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第一百一十七章·工具 - 闺门荣婿 - 秦兮 萧正轩还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父亲露出这样的神情,一时有些怕惧,他小声的喊了一声父亲,将萧文俊叫的回过了神,才忙忙的递上了一杯茶,轻声问:“爹,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是不是,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那个贵人,好像就是从那个贵人出现开始,萧文俊就开始不对了。 仔细的想一想,那个人的声音也的确是有些耳熟。 可是到底是在哪里听见过,萧正轩一时真的记不清了,他只好带着几分不安的去看自己的父亲,想着父亲若是真的认识那个人,那或许事情还不会太过棘手。 不管怎么说,有交情在那是不同的。 怎么也得让底下的人出来背个锅,给个交代。 这样一来,正楠也算是有个公道,可以瞑目了。 萧文俊没有答话,他只是冷冷的看了看萧正轩,厉声说:“收拾东西,我们走!” 走?! 萧正轩错愕不已,没有想到萧文俊竟然忽然就说要走了,可是,他们来都才来了不久,得到消息和线索也不过就是这两天的事,若是就现在就走,那岂不是白来了一趟? 还是说,父亲认出了那个赌坊背后的贵人,也知道那贵人是谁,这是有些怕了? 可是不管怎么说,萧正轩知道自己亲爹的脾气,他是万万不敢违拗的,因此不敢多说,只是招呼着陈兴去收拾东西。 萧文俊喊住了陈兴:“你去孙大人府上送一封帖子,就说我有十万火急的公务要赶回京城处理,所以就提前走了,跟他说,请他为我费心,多多注意赌坊的动静,若是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的,就请他送封信。” 陈兴也不知道自家老爷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一个做下人的,尤其是还办砸过差事的,当然不可能多问一个字,当下便去了一趟孙家,将萧文俊的吩咐一个字不差的都跟孙川的管家说了。 孙川到了家,听说了这件事,也只是澹澹的笑了笑:“幸亏他有急事要走,不然我还得多动动脑筋想着该如何打发敷衍这个麻烦人物,行啦,他本来就不该来的,走了就走了吧。” 虽然说按理来说萧文俊这种级别的官员,又是同僚,来了无论如何该招待一番的。 但是眼下,孙川哪里有空呢? 何况陆子谦也在这儿,这两人之间关系亲近的很,一旦露了什么痕迹被发现了,到时候坏了事情反而更加糟糕,现在他们既然能主动走就最好不过。 管家笑了一声:“是呢,我也是这么说,否则还不知道会不会闹出些什么事来。您现在总算是能松口气了。” 听见管家这话,孙川眉头又皱起来:“哪儿有这般好事啊?松口气?陆子谦那个周扒皮,不把人给当骡子用都不能姓陆了,给我换一身衣裳吧,我这又得出去一趟。” 管家急忙让人去后院拿衣裳,又忍不住问:“陆驸马这也是,您都陪着这么多天了,咱们自己也有公务的,一股脑儿的都丢给同知大人,只怕不是十分妥当。” 管家是孙川的大舅子,自然是什么话都敢说的。 孙川也不以为意,听见大舅子这么说,哼了一声才说:“忍让他吧,他也不容易,养着那条疯狗这么多年,总算是让他把大鱼给钓出来了。这也好,有了这条大鱼,咱们以后的日子啊,都好过。” 管家也不再说什么了,伺候着孙川换了衣裳,便给他准备了轿子出门。 另一头,邹盛蹭蹭蹭的跑上楼去,气喘吁吁的告诉陆明薇:“姑娘,我一直都注意着萧家那边的动静呢,现在萧文俊他们要走了!东西都收拾好了,还让人去孙家报了信儿呢!” 虽然不知道陆明薇具体是要做什么,但是邹盛也知道,让他透露了赌坊的底细给陈兴,陆明薇必定是对萧家有些打算的。 现在萧家的人却要走了,这让他怎么能不着急,生怕他们不钻陆明薇的圈套,坏了陆明薇的事儿。 陆明薇却并不着急,哦了一声,手里的棋子准确无误的落在了棋盘上,垂下眼帘说:“不必着急,他们不会走的。” 从萧文俊发现了陆子谦身份的那一刻起,这个故事的结局早已经注定了。 邹盛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见陆明薇这么笃定,顿时一颗心又放回了肚子里,忙着哦了一声,又有些不解:“那姑娘,现在咱们还要做什么吗?” 难道只要把萧文俊引过去,发现了陆子谦就行? 但是陆子谦这边可没受什么影响啊! 若是陆子谦不受影响,那在花楼里的香玉姑娘岂不是还是被盯得密不透风的? 陆明薇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神情自若的笑了一声:“是有一件事要你去做,你去跟疯狗说一声......” 邹盛聚精会神的听完,郑重的朝着陆明薇行了个礼,转身就跑了。 老郑十分不解,候在陆明薇身边,见着邹盛跑了,这才问:“姑娘,难道咱们就这么坏事儿?” 陆明薇转头看了他一眼,澹澹的问:“什么叫做坏事?” 老郑挠了挠头:“您让疯狗去找萧家的麻烦......” 陆明薇嗤笑了一声:“不过是让他们狗咬狗,打的更狠一些罢了,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浑水摸鱼啊。” 要乱一起乱。 她就要看一看,这些人当年是如何趁乱,让先太子平江王无望而死,又是如何推出郑谦顶罪,最后他们却能全身而退的。 哪怕是已经快过了二十年,但是这笔账,仍旧到了要清算的时候。 这些得了好处,却还不肯放心,连不怎么有关联的小鱼小虾都恨不得一网打尽的人,她就要让他们知道知道,有些手能伸,有些手伸出来了,是会被剁掉的。 她今天,就要先剁掉他们的一只手! 老郑虽然早已经知道自家姑娘跟寻常的女孩子们截然不同,但是真正看到陆明薇这样的脸色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吓了一跳,心中暗自想,果然不愧是太夫人带出来的,这脾气,也真是像足了太夫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赶尽 - 闺门荣婿 - 秦兮 此时此刻,陆子谦打了个喷嚏。 诚爷是最狗腿的,马上便开始嘘寒问暖:“大人,这是不是上山被风吹了着了凉啊?要不让厨房做一碗姜汤上来去去寒?” 陆子谦不大耐烦的扬手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不是十分满意的问:“让你来是让你干这些婆婆妈妈的事儿的?你那边事情办的如何了,姓白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跟他说,让他别跟我在这儿扯皮,大家可没什么时间耗下去。” 白使臣到底是瓦剌使团的使臣。 虽然说他的身份不容易引起别人怀疑,更没有人会想到说是重病了在床上休息的使臣会出现在保定府,但是这世上的事,哪里就有一定的?陆子谦希望速战速决。 只是诚爷却有些为难的咳嗽了几句,讪讪的陪着笑摇头:“这,这怕是不行啊驸马。您不知道,那姓白的狡猾的很,说是,说是......”他看着陆子谦的脸色,忽然有些不敢再说下去。 倒是陆子谦看着他的样子猜到了不是什么好话,澹澹的说:“说吧,他说了什么?” 诚爷的面色顿时有些古怪,重申了一遍这是白使臣说的话之后,才敢小心翼翼的觑着他的脸色说:“白使臣说,说当年他父亲就是听信了......听信您的话,这才会背叛了平江王,中途潜逃......” 可是结果陆子谦当时就是打着要了密信和信物之后就杀人灭口的主意。 孔炳森实在没有法子,这才投靠了瓦剌人,跟着瓦剌人跑了。 不过陆子谦手里到底还是扣着孔炳森的小儿子也就是如今的疯狗的。 若不是因为还有一个疯狗在手,孔家人只怕终身都不可能再踏进大周境内了。 陆子谦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随手将手里的东西扔在桌上,发出轰隆一声。 他扔下的是一个底下人送上来的绝好的徽墨,此时诚爷情不自禁的跟着这墨抖了抖,才着急忙慌的遮掩:“您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这都是在关外呆傻了,别把他们当回事就是了。” 陆子谦本来也没把他们给当回事。 但是这东西现在就近在眼前。 一是苏连翘那边的举报密信。 二就是现在白使臣手里的这玩意儿了。 只要这两样东西到手,那么从此以后,所有的证据都会消失的干干净净,更不会再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到时候,进退都容易的很。 这么多人,费尽了这么多年的心思,是为的什么? 开这个赌坊,冒着天大的危险,又是为的什么? 还不是为了堵那些窟窿? 只要那批宝藏找到了,就足以填补这些窟窿,到时候,底下的人也就不必再这么疲于奔命,更不用做事这么不计后果这么绝,虽然他不在意那些小人物的生死,更不觉得他们的性命有什么值得可贵的,但是做的太狠太绝了,的确是容易出问题的。 这一次萧家的事情就再次证明了这一点。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苏连翘那边,现在如何了?” 诚爷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急忙道:“您放心,已经着人盯着了,确实没有什么异常,她现在在调养身体,翠娘那边也没给她接过别的客人。” 想到自己当天晚上折腾的那一夜,陆子谦也知道这一次苏连翘是被自己伤的不轻,养伤也得有一阵子了。 他想到这些,心里莫名有些烦躁,但是一时之间又忍不住气怒-----真是个倔驴,都到这个地步了,差一点真的连性命都要保不住了,可这女人竟还是如此冥顽不灵,根本不知道要随机应变! 他冷冷的哼了一声:“怎么,她还是什么金枝玉叶了不成?!” 诚爷怔了怔,一时没有领会过来他是个什么意思。 这以前都是这么的规矩啊,陆子谦去过之后,香玉是有一段时间得闭门谢客的。 而且别说这一次把人伤的不轻,哪怕是以前好好儿的,只要陆子谦来了,也是不会再让香玉如何的,怎么,现在听陆子谦的这意思,是嫌没让香玉接别的客人吗? 他还在发愣,陆子谦已经冷笑出声:“她不是个贞洁烈女吗,就让我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贞烈法儿!去告诉翠娘,今天晚上就把牌子挂出去,只要是出的起银子的,就让香玉去陪!” 诚爷这样从来都不怜香惜玉的人都要忍不住觉得有些过了,陆子谦却发了狠:“没听见么?去啊!就说我说的,只要是还没死,就得爬起来给我接客!” 诚爷啊哦了两句,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又忍不住在心里咋舌。 听说以前苏连翘在西北还曾经救过从军的陆子谦呢。 若不是苏连翘救了陆子谦,又带着去苏将军那里混了个脸熟,也不会有后来平江王赏识陆子谦,更不可能有陆子谦尚主的事儿了。 只是没想到,大恩成仇啊。 现在陆子谦可是半点儿都没把苏连翘当成恩人。 诚爷心里这么想,面上自然是一点儿都不敢表露出来,出来了之后,正好看见疯狗往外走,不由得纳闷:“你干嘛呢?” 疯狗不是跟白使臣相认了吗? 白使臣这两天可是跟疯狗跟的紧紧地。 生怕丢了。 现在疯狗这是要去哪儿? 疯狗却埋着头往外走,根本对诚爷的呼声充耳不闻。 他不肯开口,诚爷也是拿他没法子的,便干脆不管他,只去找翠娘办自己的事去了。 疯狗却出了门便拐到了后面街上,那一条街住的都是赌坊的打手,他招呼了人,二话不说的带着人就走。 萧文俊跟萧正轩坐在马车里,虽然不知道自己老爹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萧正轩这个做儿子的自然只有听从的道理,便从上马车开始就静静地坐着没开腔。 只是马车才出了保定城中,就听见陈兴在外头惊恐的喊了一声。 紧跟着,陈兴就凑上来,都不顾尊卑拉开了帘子,有些惊怕的说:“老爷,大少爷,那个,那个赌场里的那条疯狗,他跟上来了!还带了好多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了解 - 闺门荣婿 - 秦兮 疯狗这个人的凶恶狠毒,之前陈星就已经着重跟萧文俊和萧正轩强调过无数次,此次听说是疯狗追了上来,萧文俊倒是还没什么反应,萧正轩先惊呼了一声,等到慌乱过后去看父亲的脸色,才看到父亲脸上竟有一股奇异的兴奋。 他从惊慌之中回过神来,忍不住轻声喊一声父亲。 萧文俊的眼睛陡然亮的惊人,他呵斥了一声陈兴:“慌什么?!有什么可慌张的?!”他冷笑反问:“不过就是一群赌场的帮闲混混,还能怎么的?!” 在保定府的地界他们可以为所欲为,但是这里已经出了保定! 再说,不仅是出了保定,也是离得赌坊远了。 这帮人助纣为虐,杀人害人无数,反倒是变得高贵起来了?是什么混账东西? 陈兴定了定神,看出自家主子的意思,不由得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知道现在是个难得的机会了,一咬牙下定了决心:“老爷,您吩咐,要怎么做,我们都誓死听您的!” 萧家带来的人并不多,但是却也不少了。 最关键的是,萧正轩本身是有十分不错的射术的,他有一把打猎用的弓箭,此时就在马车车厢里,是萧文俊嘱咐他带上的。 萧文俊瞥了一眼萧正轩:“去找个合适放箭的地方躲起来,待会儿打起来,你便射箭,盯着那个叫疯狗的,杀了他,为了你弟弟报仇!” 这话里头带着十足十的恶意,萧正轩虽然是射箭的技术不错,但是从前不过都是去打猎,并没有真正对人动过手,此时听萧文俊这么一呵斥,颤了颤才反应过来,带着几分惊恐的答应了,手忙脚乱的去拿了弓箭下来,把箭囊背在了背上。 眼看着去打探的护卫回来说人都已经快要追上了,萧文俊才摆了摆手,示意儿子去躲好,又重申一次:“不管如何,只要你能射中人,就不要紧张!” 孙川不是说没有赌坊害人的证据吗? 此时是赌坊的人追上来害他们的,他们反击不过是自卫而已,总不能算错了吧? 疯狗一群人眨眼之间已经呼啸而至,从身世被揭破之后,他心里就一直憋着一肚子的火,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白使臣天天都在他面前说着些从前陆子谦如何背信弃义的事,他心里知道白使臣说的不是胡编乱造,却又想着虽然陆子谦对不住空炳森他们,但是却还是一手养大了自己,心里便乱成一团。 因为太过烦闷,他最近憋不住的想见见血,但是现在陆子谦在赌坊坐镇,他不想在赌坊闹出什么乱子来,正憋得都快要发疯了,便听见邹盛说起萧家人竟然来了的事情来。 萧家的人来了,还能是为什么? 自然是为了萧正楠和萧三公子的死了。 想到这些人要来追究,又是一大麻烦,疯狗浑身的火气都涌上来,不管不顾的带着人追了出来,打算把萧家的人都灭了口。 他当然知道这想法十分疯狂。 萧正楠虽然是贵族出身,但是此时身上没有功名,充其量只能算是白丁,但是萧文俊却不同,他可是正正经经有官身的,谋害朝廷命官是大罪。 可此时他已经顾不上了,只想着先出了心里这口气再说。 他纵马带人狂奔追来,果然把萧家的一辆马车并十几匹马堵在了一处狭窄山涧正中,一时浑身充满戾气的盯着这些人看了看,问:“萧家的人?” 萧文俊也是在此时终于看清楚了这个杀了自己儿子的凶手的模样。 他看上去十分年轻,若是实在要说起来,应当是才二十岁出头,可是一双眼睛却浑浊且凶恶,脸上也充满戾气,浑身上下都写着不驯,这样的人,就是最典型的街头上那些靠着闹事来欺压普通人换些银子花用的小混混。 就是这样的人,自己儿子竟然就死在这样低贱不堪的人手里! 萧文俊心里也一时五味杂陈,心里不甘又怨恨,怨恨陆子谦竟然会是这赌坊的幕后之人,怨恨陆子谦在知道此事之后,竟然还留着这个凶手,竟没有处置了他。 这些年,他跟陆子谦到底也算得上是交往深厚了。 陆子谦对他却连最基本的尊重与重视都没有。 想到孙川的推辞,想到陆子谦在佛堂里说的那些话,他紧紧盯着那个疯狗,二话不说,只是比了个手势。 之前一直守卫在他身边呈现拱卫之势的护卫们一下子就策马蹿了出去。 萧文俊是个书生,但是他养的这些护卫们却绝不是普通人,他们身形彪悍,而且动作迅疾,冲出去的架势一下子便将疯狗带来的那些人给镇住了。 疯狗虽然是个疯子,但是他身边的人没疯。 赌坊的护卫身手自然也是好的,可那些护卫如今的职责是守着陆子谦这个大人物,又得分出人手去看着赌坊,今天能跟着疯狗出来的,都是平时不怎么得用的,怎么能跟训练有素的正经官员的护卫相比,一时之间被冲散了队形,七零八落的散在了各处。 只有疯狗,他的马术十分娴熟,半点没有被这些护卫们给惊扰,镇定自若的避开了冲势策马躲开之余,竟然还趁着那些护卫们正在跟赌坊的人纠缠,一鼓作气的朝着落单的萧文俊冲过去了。 他是从来都不会考虑做事的后果的。 以前在赌坊的时候是如此,出了赌坊也没什么可例外的。 反正做的再怎么不对,背后也会有人善后。 因为无所畏惧,所以显得格外的嚣张。 萧文俊虽然早有准备,但是见到他这副疯样也还是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靠在了马车车壁上。 疯狗策马疾驰,正在此时,有什么东西以凌空之势迅疾的破空而来,疯狗察觉到不对,童孔一缩,整个人便往马背上扑,几乎与马脖子持平了,那东西贴着他的耳朵飞了出去。 他顿时觉得耳朵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是被箭给刮到了。 此地有人手里带着弓箭! 第一百二十章·不休 - 闺门荣婿 - 秦兮 疯狗是练过的,他只不过是慌乱了一瞬,就估量出了个大致的情形----不是弓箭手,也没有埋伏,只是这里头的人有人会用弓箭,所以应该是被指使着躲起来了,就等着出其不意。 他心念一动,在马背上硬生生的转了个身,将手里的一个东西猛地往箭矢的方向一掷。 蹬的一声,他手里的标枪便直勾勾的朝着一个地方钉了过去,而那箭矢已经不再有动静了。 解决完了那边的事,他才转过身来眯着眼睛盯着萧文俊看了一眼,冷冷的嘲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既然你不知死活,我便干脆成全了你!” 说完便随手抄起了旁边不知道谁留下的一根长棍,便直直的冲着萧文俊飞奔了过去。 他这架势,若是这棍子落到头上,那肯定是要脑浆迸裂的了,萧文俊顿时惊恐的大喊了一声。 而就在此时,又一根箭矢嗖的一下飞了出来,直直的刺进了疯狗的右肩,他吃了痛,右手顿时脱力,那根棍子也咕噜噜的滚落在地。 萧文俊反应极快,几乎是在同时,便扑上去捡起了棍子,不管不顾的死命朝着那匹马和疯狗身上狂打。 虽然他不过是个书生,但是这长棍在手,到底有几分力气,马儿被他给打的激发了怒气,顿时前肢高高扬起,嘶鸣了一声,便带着背上的疯狗狂奔着疾驰出去了。 萧文俊追了几步没追上,气喘吁吁的扔了手里的棍子发出一声冷哼。 而与此同时,旁边躲在一边放暗箭的萧正轩也已经飞奔着跑出来了,喊了一声父亲,就跟在萧文俊身边。 萧文俊没有说话,只是赞许的看了儿子一眼,这次他的性命当真是完全靠着萧正轩的这一箭,否则早已经没命了,就看疯狗那个疯样,也知道那不是个正常人,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他拍了拍萧正轩的肩膀,什么都没说。 那头陈兴已经带着护卫们把那群混混们给揍得满地找牙。 只是那帮混混们到底是混惯了的,一个个的见打不过,都脚底抹油跑的飞快,护卫们紧赶慢赶,总算是留下几个,陈兴就跑来给萧文俊复命。 这次总算是没有吃什么大亏,而且还伤了疯狗。 陈兴心里稍微轻松了一些,还在边上道:“看那样子,大少爷的箭术了得,把那个疯狗伤的不轻,他肯定是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了。” 又瞥了一眼身后的那些混混,问萧文俊:“老爷,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萧文俊原本是打算装作回城的样子,打算装作不知道陆子谦也来了这里,跟赌坊有关的。 疯狗追来这么一闹,事情却又有些变故了。 伤了疯狗,以陆子谦的性子,只怕不可能不疑心他已经打听到了什么。 只是疯狗这么疯,陆子谦说不定是已经知道自己来了,不,说不定陆子谦本来就是派疯狗出来杀人灭口的。 既如此,陆子谦做了初一,就别怪他做十五了。 他冷冷的道:“都捆起来,我们先去京郊别院。” 他要写信给顺天府知府秦峰,让秦峰派人来管一管这郊外遇劫案。 既然要闹,干脆就闹的沸反盈天! 陈兴急忙应是。 萧正轩陪着父亲重新坐上了马车,直到手里已经端起了杯子,才觉得自己是重新活过来了,握着杯子心有余悸说:“爹,我这算是不算杀人了啊?” 萧文俊眉头都没动一下,嘴角扯了扯皮笑肉不笑的说:“我们这是为了自保奋起反抗,谁能说我们是杀人?再说,便是杀人,杀的也都是可杀该杀之人,没什么可怕的!” 萧正轩这才稍微安心了。 诚爷那边,他去青楼跟翠娘知会了一声让翠娘把香玉的牌子重新挂上去接客的事。 翠娘都有些惊住了,咋舌的问:“这,这怕是不行吧?” 陆子谦可真是,一阵一阵的,跟个疯了的似地。 赌坊里头有个疯狗,看这样子,赌坊还不只是一条疯狗呢,陆子谦也跟疯狗没什么两样,疯起来都是要咬人的。他把香玉整的这么惨,现在还又要香玉去接客。 这跟要香玉死没什么区别了。 她的目光太过直白了,诚爷不大自在的冷哼:“你别看我,这是上头的意思,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吧,少管闲事。” 翠娘也不再争执,反正争执了也没什么用。 她只是上去跟香玉说了一遍陆子谦的话。 香玉一时没有动静。 她的琵琶已经坏了,如今是给她新买了一把,许是用不惯,她没有再跟之前那把琵琶一样不肯离手,只是坐在床上朝着翠娘看过来,淡淡的说:“知道了。” 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 翠娘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是想想该说的之前都已经说过了,便也不再多留,只是叹了一声气,便出去了。 诚爷忙活完了,顺便去楼里挑了个姑娘伺候,等到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快要半夜了,正准备直接回住处休息,便见自己院子里一大堆人围着,不由得皱了皱眉,快步上前。 这才看清楚竟然是白使臣带着人在这里,还有一些是赌坊的人,这些人围在一起正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见了诚爷来,急忙都朝着诚爷围拢过来。 诚爷一头雾水:“你们这是做什么?什么事儿啊?” 白使臣面色不善的盯着他:“阿钊出事了。” 阿钊? 诚爷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白使臣嘴里的阿钊说的是疯狗。 他还记得之前自己去办事的时候,疯狗气势汹汹的往外走,不由得问:“出什么事了?” 白使臣没说话,旁边几个混混子急忙回:“受了重伤,现在正在拔箭呢。” 拔箭? 诚爷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在保定府这地界,还有谁能在疯狗头上动土啊,这不是个善茬儿。 他垂了垂眼,自己先不理白使臣絮叨个不停,径直闯进屋子里,见大夫正在给疯狗诊治,上前几步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跟谁打成这样?” 第一百二十一章·祸害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那根箭穿透了疯狗的肩膀,此时此刻,大夫满头大汗的将箭失另一头给用刀切断了,防止拔箭的时候倒钩将伤口弄的更加深,而后一吸气,用力将箭失给拔了出来。 几乎是在同时,一股血就喷出来了,诚爷的衣襟上顿时就被染红了一片,不由得后退了一步,面色有些阴沉的盯着他的肩膀皱了皱眉。 疯狗面色惨白,满头大汗的晕了过去。 白使臣也冲进来了,看见这副场景急的了不得,忍不住去质问诚爷:“你们到底是让阿钊干什么去了?他这么多年,在你们这儿难道都是被当成打手,他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绝不可能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 诚爷被他吵得头痛欲裂,伸手摁住了嗡嗡直响的太阳穴,看了倒在床上的疯狗一眼,冷冷的道:“你先别急!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 一面自己从房里出来,点了几个跟着疯狗一道出去的人,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诚爷是赌坊管事的,平时若是京城没人过来,他就是这里说话最算数的人,底下的人一个个怕他怕的要命,一听他问话,毫不迟疑就把所有的事都说了。 听说是去找萧文俊的麻烦的,诚爷顿时便心中一凛,整个人都阴沉下来,厉声呵斥:“胡闹!简直是胡闹!” 他当然知道萧文俊跟陆子谦的关系,陆子谦为了拉拢萧文俊可是废了不少功夫,疯狗阴差阳错的杀了萧正楠,更是陆子谦巴不得掩盖的,事实上,孙川那边也已经说好了,都把萧文俊给打发走了。 把人打发走了也就算了,疯狗竟还不依不饶的追上去,还试图杀了萧文俊。 杀了也就算了,说句难听的,人死了至少还能勉强找补,实在不行就推几个人出去当替罪羊,反正人死了也不会再出言指证谁。 可偏偏人又没死! 这就真的结成了死仇了。 诚爷管不得白使臣了,叮嘱了人死死的看住了这两个人,便去找陆子谦汇报。 陆子谦原本正看着十几个账房先生打算盘,听见动静皱了皱眉让人进来,问诚爷:“怎么,香玉那边不肯?” 他就非得让苏连翘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教训,好让她能够学乖些。 这些年如果不是他照看着,苏连翘以为能有什么好下场? 他对苏连翘已经算是念旧情的了。 偏偏苏连翘还是不知好歹。 真是蠢得令人发指。 可是诚爷讪讪的笑了笑,抿了抿唇便摇头:“不,不是这事儿,是.....大人,疯狗闯祸了!” 他把疯狗追杀萧文俊的事情说了。 陆子谦素来澹定的人,听了这话也不由得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面色大变的问:“什么?!你们是怎么办事的?!疯狗怎么会知道萧文俊的行踪?!我不是说了吗,萧文俊要走,便放了他走,追上去做什么?!蠢货!” 诚爷自己也是一肚子的苦水:“真是谁都没能想到的事儿,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简直是疯了,您也知道疯狗这人的脾气,他根本就不是会听人劝的......” 再说,他也不知道疯狗到底是从何处知道了萧文俊的行踪,还带着人跟上去的。 不过现在追究已经是无济于事,陆子谦恼怒了一阵也就冷静下来,垂着眼说:“不行,得写信告知师傅了。” 诚爷顿时忍不住惊了惊:“现在便告知先生,是不是......” 陆子谦冷冷扫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萧文俊那个人,你若是不准备跟他一起死,便一定不能得罪了他。他是个谨慎又有能力的人,这一次来保定,一开始被孙川挡回去,他还能忍住,打着回京再仔细查的主意,但是现在疯狗追上去还要赶尽杀绝,以他的为人,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尤其像你说的,还有几个人落在他手里,这就更糟了。” 说不定,萧文俊还会百般盘查,最后得知他跟赌坊的关联-----这也不是不可能,做的再好的圈套,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何况谁做事能够尽善尽美,毫无破绽? 他不再耽搁,立即亲自写了封信交给诚爷。 想了想却又不放心,沉声道:“不,我得亲自回去一趟。” 这个消息,他不放心让别人送。 诚爷吓了一跳:“您亲自回去?” 可他不是为了白使臣手里的东西来的吗?现在白使臣还在这儿呢。 陆子谦早已经想过了,眯了眯眼便道:“京城保定不过就是一天的路程,我来回也就两天时间,耽误不了什么事。你在这里一定要看紧各处,不能出什么疏漏。” 诚爷想了想,也觉得出不了什么疏漏,便不放心的点了点头。 陆子谦星夜兼程赶回京城去了。 一直盯着赌坊动静的远山跟老郑都把消息告诉了陆明薇。 他们当然不可能寸步不离的跟着陆子谦,但是可以凭借赌坊的动静,还有叫开城门的阵势来揣测陆子谦的行踪。 陆明薇笑了笑,将手里的书放在桌上,看了崔明楼一眼:“小王爷,时机到了。” 陆子谦不在保定,出了这样的事,赌坊会好好的盘查一番,这样一来,苏连翘那边的空儿就出来了。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崔明楼深深地看了陆明薇一眼:“陆二姑娘,若你是个男子,当真是出将入相的好材料。” 陆明薇就当这是夸奖了,面不改色的笑了:“不,我虽然不是男子,可是我也不认为我就不是出将入相的材料,因为,我有我自己搅弄风云的本事。” 这一瞬间,她的眉眼低垂,脸上带笑,就如同悬崖上最漂亮的那一束花,看上去美丽而又危险。 崔明楼竟下意识的怔了怔,觉得自己有些被晃得花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站起身叫了秀水跟着,自己径直走了。 许妈妈稍后进来,见陆明薇看向窗边,便忧心忡忡的问:“姑娘,京城有没有信捎过来?咱们可又耽搁好几天了。” 虽然许妈妈也知道陆明薇是在办正事,但是好好一个姑娘家,这么长期在外,实在是被人知道了不好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变故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也知道许妈妈是在担心什么,见她愁眉不展,顿时有些过意不去-----原本说了过两三天就能回去的,但是一是发现了苏连翘,二是得知陆子谦跟赌坊关系匪浅,计划都被打乱了。 她只能安慰许妈妈:“妈妈别急,姐姐已经送了信过来,让我们不必担心,她已经对外说我去外祖母家中小住了,外祖母那里没人敢去找麻烦的。” 再说她现在也没有那么重要,以前还得防着一个王威家里来找麻烦,自从王家倒台之后,现在没人盯着她不放,哪怕是鲁王妃那边,现在只怕也是先忙着鲁王的事情要紧。 而至于之前崔明楼跟唐晚舟都提点过她的公主伴读之事,若是实在没有办法赶得上,不参加臻选就不参加臻选罢了。 许妈妈听说陆明惜那边送了信过来,心里还稍微好受了些,欲言又止的点了点头,到底是还是劝告陆明薇:“姑娘,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但是咱们女人家到底是更加憋屈些,外头的人若是知道了,只怕说出来的话不好听,还是谨慎些的好。” 陆明薇都答应了,心里期望这一次崔明楼能从苏连翘那里问到些有价值的东西,好快些结束这件事。 崔明楼一出现在翠娘跟前,翠娘便有些眼熟,指了指他,恍然大悟的道:“您又来了?” 上次出现的时候崔明楼是乔装打扮过的,这一次也依然是照之前的装扮,所以被翠娘认出来,他也坦然自若的点了点头:“这回香玉姑娘可有空?” 自从诚爷来过一趟,让把香玉的牌子挂上去重新接客,翠娘心里就有些不大自在,她不是不爱银子,但是没有必要搞的这么难看,现在见到是这个之前肯花大价钱的公子哥儿过来,心里顿时好受多了。 不管怎么说,总比那些肥头大耳爱折腾人的强。 她满脸带笑的应是,见崔明楼出手大方的又给了一千两的银票,便更是笑眯眯的带着人上楼去。 房门一推,翠娘暧昧的朝着崔明楼眨了眨眼:“您先进去,待会儿我便让人送酒菜过来。” 又扬声冲香玉喊:“好好儿招待啊!” 她一走,崔明楼便往前走了几步,试探着喊:“苏姐姐?” 屏风后头原本是没有动静的,此时却忽然有个人影立了起来,苏连翘沙哑的声音随后响起,沉声说:“进来吧。” 崔明楼便掀起了珠帘,绕过屏风就看到苏连翘靠坐在大引枕上,苍白的脸上有好几道掐痕。 那掐痕遍布了苏连翘的下半张脸,一看就知道是被人大力的掐出来的。 崔明楼皱了皱眉,想到陆子谦那天来的场景,一时心里有些恼怒。 不必说也知道,一定是陆子谦把人给弄成这样的。 苏连翘也注意到了崔明楼的表情,澹澹的扯了扯嘴角:“怎么,看着很是骇人?这有什么可怕的?更可怕的你还没有见过,不知道那些人折腾起来的手段到底有多千奇百怪。” 说完这句话,她便垂下了眼帘,缓缓的呼了口气。 崔明楼见她说话都有些疲倦的样子,沉默片刻,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轻声问:“您能不能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房间一时很安静。 沉默了也不知道多久,苏连翘才缓缓地开口:“你现在过来,一定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吧?你头一次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起疑,所以最近这些天我这里其实是外松内紧,就等着有人来找我,他好顺藤摸瓜一网打尽的。” 没想到苏连翘都知道,崔明楼心里的疑惑一时之间更盛,点了点头说:“是,他现在有些小麻烦,所以顾不得这边,我就趁机过来了。” 苏连翘咳嗽几句,认真的盯着崔明楼看了许久,才说:“我手里有一样东西,就是这样东西,让他将我看的跟牢饭一般,不肯放松片刻。” 一样东西..... 想到之前陆子谦跟孙川聊天提起来的东西。 崔明楼心中隐约有数,试探着问:“是不是他们所说的什么密信?” 真相就在眼前,崔明楼反而愈发沉得住气。 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中间不是没有心浮气躁的时候,但是前几天,他看到陆明薇的眼神,便如同是醍醐灌顶,更加能够保持清明了。 苏连翘一直在盯着他,眼看着他不急不躁,脸上始终面无表情,心里不知道是感慨更多一些还是欣慰更多一些,面色潮红的说:“我等你已经许多年了。” 不知道为什么,许多年这三个字一说出来,崔明楼顿时从这里头听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心酸。 他有些怔忡的说:“我不知道......” 他甚至都不知道苏连翘竟然还活着,苏家还有后人,苏连翘竟然还沦落到了青楼。 苏连翘面色苍白的笑笑:“你当然不会知道,当年西北出乱子,军中因为没有军饷而导致士兵闹事,那时候,王爷跟太子殿下都还在前线,便一力应承战士们,会将兵饷按时发放到他们手中。” 这个事崔明楼是知道的:“我知道,郑谦贪污了军饷。” 苏连翘嘲讽的笑了,脸上的表情既嘲讽又凶狠:“他?他一个人贪得下那么多银子吗?” 那不是一点点银子,那是几百万两的银子! 这么多的银子,几乎是一个省的赋税了。 一个郑谦,就能在太子和平江王的眼皮底下吞没吗? 崔明楼眉心跳起来:“所以,这件事的内情......” 苏连翘几乎是撑着一口气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是有人里应外合,为了掩盖军饷被吞的真相,引狼入室,跟瓦剌人勾结,送了情报给瓦剌人,通敌卖国,导致殿下跟平江王战死沙场!” 什么求援的信没送出去? 根本就是有人早已经知道送信的人是孔炳森,提前控制了孔炳森,从而让朝廷跟平江王和太子之间断了联络。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听见这样的话,崔明楼还是心中一惊:“可是,这是灭族的大罪......” 第一百二十三章·连环 - 闺门荣婿 - 秦兮 通敌卖国就已经是遇赦不赦的大罪了,若是再加上谋害储君和亲王,这就更是九族都要覆灭的大罪,那些人疯了吗,竟然敢这么做? 苏连翘嘴角的弧度越发的大,眼里的嘲讽毫不遮掩:“怎么不敢?人为了利益和保命,什么事都是做得出来的。尤其是,那是多大的一笔银子,经过了多少人的手,多少人要为此受到牵连?为了掩盖下这天大的罪名,别说是一个太子了,哪怕是皇帝陛下在那里,他们也是要弑君的。” 自古以来,为了篡位弑君的难道还在少数? 人本来就是利益为上,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崔明楼听的既疑惑又震惊,同时百思不得其解。 苏连翘的这个说法自然也没错,这世上多的是为了几两银子就敢铤而走险杀人的赌徒,何况那还不是几两银子,而是数以百万计的白银,可是他还是觉得有些无法理解。 就算是为了贪污银子,为了要遮掩错处,赔上一个太子一个平江王,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他想到这里,心念一动,抬起头来看着苏连翘,沉声问她:“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又是什么样的秘密,才能让这些人疯了一样的做出这样惊天动地的错事?” 苏连翘苍白的脸上有一股奇异的潮红冒出来,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今天,她的情绪有些不受控制的亢奋,后脑勺也隐隐作痛,忍了又忍,才忍住兴奋,深深地看着崔明楼,语气极为怪异的开了口:“西北粮仓当时全都已经空了!各地运送过去的粮饷,其实根本没能入库,而是拐了个弯被送去了云贵-----那时候,云贵连翻旱灾,百姓流离失所,大批流民滋事,一时之间云贵总督手忙脚乱......” 西北粮仓空了,那么怎么可能有军粮? 还怎么打仗? 崔明楼如同醍醐灌顶,整个人都悚然而惊。 也就是说,有人挪用了运往西北的军粮,充当了给云贵的赈灾粮食...... 真是,胆大包天! 若是这样的话,就完全说得通了。 他看着苏连翘,再仔细的联想陆子谦、萧文俊的关系,而后便不难猜想他们身后的人究竟是谁了。 “怪不得......”怪不得要铺下这么大一个巨网,怪不得哪怕铤而走险,也得勾结瓦剌。 若是没有瓦剌人进城肆意抢掠,如何能够掩盖这军粮丢失的错漏,如何能够杀掉那些知情的人? 设局的人真是够狠够绝也够大胆。 离谱的是竟然还成了。 崔明楼声音有些嘶哑:“当时粮食转运使是......” 苏连翘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廉氏。” 是了,崔明楼对于这一段故事还是知道的十分清楚的,因为自己的叔叔崔莫云就是娶妻廉氏。 这个故事还是当时崔氏提起过,说起为什么崔莫云跟廉氏之间的感情如此澹薄,她便叹气说,当年崔莫云根本不是自愿娶的廉氏,而是没有了法子,当时西北转运使是廉家家主廉平,他们对军粮多有为难之处,加上当时廉氏看中了崔莫云,死活非要嫁给他,实在无奈之下,崔莫云才答应了亲事,娶了廉氏。 廉氏这么多年都一直口口声声说是他们家救了崔莫云的性命。 以前只觉得廉氏的意思是,廉家把粮食运到了,现在想想,却可能还是另一层意思-----若不是有廉家保着,崔莫云根本也保不住性命。 想到这些,崔明楼只觉得浑身都在发冷。 他一直以为父亲是战死的。 其实,他还宁愿父亲是战死的。 毕竟马革裹尸还是战士的宿命,青山处处埋忠骨,若是死在战场上,哪怕是崔莫亭也当是瞑目的。 可结果,父亲却是死在自己人手里,死在阴谋算计当中。 真是想一想都要觉得不甘和不平。 他攥着拳头,平复了片刻情绪,才缓缓的呼出口气,澹澹的说:“是次辅吧?” 当时他跟陆明薇便曾经推算过,能有能力把这个赌坊铺排的这么大还无人敢来查,甚至还能掩盖下当时郑钧等人的事,朝中能做到的人屈指可数。 而当时他们怀疑的目标除了五位阁老之外,还有吏部尚书和几位已经成年并且带过兵的藩王。 可现在看来,目标已经很明显了。 陆子谦当年虽然是在平江王的旗下被擢升提拔,从而被宝川公主看上尚主,但是他真正得以被重用,不至于成一个赋闲的驸马都尉,可都是因为他当时在西北力挽狂澜,平复了战士们的情绪,解决了西北的兵乱。 当时,一力提拔他的,就是如今的内阁次辅、礼部尚书陶院。 当然,还有更巧的,崔明楼对当朝官员都有了解,他进锦衣卫之后,便恶补过这些信息,所以,当苏连翘一说起了云贵总督,崔明楼就想起来,陶院的东床快婿罗明冲,就曾任云贵总督。 而现在,罗明冲已经辞官回乡荣养了。 说是身体不好。 真是......让人想要不多想都难。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崔明楼脑海中其实掠过了无数的想法。 但是最终,他只是很轻很轻的呼了口气。 原来如此。 原来这么多年来,他要追查的真相,就是这样的。 他的父亲是因为别人要堵窟窿,才会被迫拿来当成了牺牲品。 真是可笑。 苏连翘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忽然又觉得心平气和了。 是啊,想一想,崔明楼其实也并不容易。 她因为一时说了太多的话有些眩晕,缓了缓才紧跟着说:“当时王爷跟殿下已经发现军粮出了问题,可是那头郑谦也知道了殿下和王爷的打算,便四处散播流言,说殿下跟王爷并不打算履行承诺发放军饷,还暗示是殿下和王爷克扣了军饷,将士们辛苦打仗,听见不仅军饷发不出,连饭都要吃不上了,便出了乱子.....” 而一旦军中出了乱子,很多事就变得棘手了。 平江王和先太子拼命维持局势,郑谦却已经着手往关外的瓦剌王庭送消息。 第一百二十四章·破晓 - 闺门荣婿 - 秦兮 可是这个世上就是这样,三人成虎,流言传播的速度远比辟谣的速度要快的多了,平江王一面着手向朝廷求助,一面开始寄希望于商贾,一口气斩杀了十几个抬高粮食价格的粮商,这才稳定了局势。 与此同时,他也终于查清楚了是郑谦在中饱私囊,暗地里贪图军饷,又私自挪用军粮转而送去云贵,至于本该送往云贵的赈灾粮食?自然是被贪了,换做了白花花的银子。 这一来二去的,云南的赈灾款加上这西北的军饷,这就是四五百万两白银的账目! 这些人.....竟然贪婪至此! 他们是要造反吗?! 崔明楼哪怕是在锦衣卫里已经呆了一段时间,见过的荒唐离奇的事情也已经足够多了,但是还是被这件事惊得有些怀疑起自己听见的真相,毕竟实在是太过曲折离奇和惊世骇俗了。 若不是亲耳听见,若不是这些天的耳闻目睹,他实在难以相信有这样的事。 苏连翘仿佛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便冷笑了一声:“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当年前朝的时候,权臣高松岂止是只敢贪一省二省的赈灾款?他都敢私底下卖了几城给瓦剌,他当时做的可远比如今的陶阁老要过分的多了,再说,这是远的了,远的不说,便说是先帝时期的陈阁老,当时几乎江苏浙地都成了他们陈家的地盘,所有人都以投靠陈阁老为荣,说到底,还不是利益驱使?” 崔明楼很快便想通了。 其实他原本也根本没有必要去琢磨这些人究竟是如何想的才会做出这样的事,因为人心隔肚皮,你永远不知道有些人的皮下到底是怎么样的心肠。 他嗯了一声:“所以陆子谦之所以扣着你,是因为你知道这一切?” 苏连翘提起陆子谦便觉得恶心,她下意识的抿了抿唇,脸上露出憎恶的表情。 隔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他当年刚去西北的时候,是被陆家嫡支逼得无路可走了。是我父亲看他有些本事,人又机灵,这才跟王爷推荐了他,他才能够得到出头的机会。在这之前,他曾经在我家中住过一段时间......” 那时候,苏大人看陆子谦很是顺眼。 毕竟陆子谦虽然不是常勇侯府的嫡支,但是却也是正儿八经的陆家人,而且看他一表人才,加上也有些本事,苏大人对陆子谦是真正起了爱才之心的。 陆子谦也一再表示感激苏大人的栽培,甚至跟苏大人提亲,提出要求娶苏连翘。 崔明楼根本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样的内情,听说陆子谦之前竟跟苏连翘有婚约,一时比听见西北军粮被挪用还觉得离谱。 这也就意味着,陆子谦根本就是处心积虑,甚至可能早就已经是受了陶院的指使,才会混进西北军中,争取了苏家和平江王的信任,他不过就是把苏家当成跳板罢了。 后来的事,苏连翘有些疲倦,情绪不怎么高的笑了笑:“后来的事,你也就猜到了,王爷查出了事情真相,知道郑谦跟陶院和廉平勾结,知道已经是危险至极,便将搜集到的证据写成密信,交给了孔炳森跟我父亲......” 当时局面已经剑拔弩张,是你死我活的处境了。 所以平江王哪怕是对心腹办事也不能绝对放心,因此便做了两手准备,把密信也准备了两份,一份是给了孔炳森,另一份则是给了苏将军,让他们分别带着暗卫出城去京城和就近的登州求韦家救援。 可消息被陆子谦得知。 郑谦便提前扣押了孔炳森的幼子和老娘,逼迫孔炳森就范,孔炳森因此并没有去送信。 但是孔炳森也是个狡猾精明的,他心里知道,若是不交出密信,郑谦他们还会有所顾忌和忌惮,不敢狗急跳墙,但是一旦交出了密信,那郑谦必定会杀人灭口以绝后患的。 所以他并没有交出密信,反而还从郑谦的心腹手里骗到了郑谦去藏了银子的路线图和郑谦的令牌。 后来瓦剌人入城,大肆屠杀城中百姓和官员。 郑谦趁机清除异己,孔炳森也知道不可能有机会告发陆子谦他们了,便干脆投靠了瓦剌人,离开了大周。 至于苏将军这边,他要去送信的时候,被陆子谦给截杀了。 苏将军迫于无奈,临死之前将密信交给了女儿,叮嘱她一定要好好活着,将真相告知朝廷,为太子和平江王鸣冤,也为那些战死的将士们,无辜被卷入的百姓们鸣冤。 话说完,已经是夜半时分了。 青楼向来是越是晚就越是热闹的。 此时外面灯火通明,丝竹声大作,可苏连翘的房里却一片死寂。 只有偶尔噼啪炸起的烛花,惊得人不时的回神。 崔明楼张了张嘴:“陆子谦就是想得到密信,才这么对你?” 同样身为男人,崔明楼觉得自己至死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有男人能把感情看的这么轻看的这么贱,仿佛真心根本不值一提,只是能拿上称去称出个几斤几两好知道卖多少价钱的东西。 尤其是,真正喜欢过的人,竟然还能对对方狠心到这个地步。 真是比陈世美还要令人不齿。 苏连翘却笑了。 她看了看崔明楼,知道他心里难受,便轻声笑了:“你很好,王妃娘娘曾经再三跟我说过,希望你长大了以后,能够跟王爷一样顶天立地,保卫百姓。可是后来王爷出事之后,你便被接到京城了,这些年,我在青楼也曾听闻过你的不少事迹,还以为你当真变成了一个纨绔,一个只知道声色犬马的公子哥儿,可是现在看来,你跟王妃娘娘希望的一样,变成了一个正直的人。” 这就很好了,这世上不像是人的人太多了。 她对人性已经丝毫不报有任何指望,觉得每个男人都面目可憎,道貌岸然的同时长着一颗豺狼的心,但是现在看一看崔明楼,她又隐约觉得,当年父亲跟王爷他们坚持的事有道理的,因为这个世上纵然是有陆子谦这样的恶人,可也同样永远不缺乏心怀正义之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取义 - 闺门荣婿 - 秦兮 说完了这些话,苏连翘觉得从心里往上涌起了一阵疲倦,这疲倦深入骨髓,让她连手指都有些抬不起来了,可是看到崔明楼的目光,她还是撑着精神:“王爷给我父亲的密信,我不敢带在身上,这些年陆子谦一直盯我盯得死死的,丝毫不肯放松,我虽然对自己的定力有些自豪,但是他根本不是人,所以我不能也不敢冒险,便将东西放在了江南.....” 江南? 崔明楼眯了眯眼,他记起来,之前郑钧好像就往江南的织造局那边去过。 这是纯粹的巧合吗? 还是郑钧其实当时就已经开始怀疑起那边的情形了? 苏连翘伸手沾了茶水,在床沿上写下三个字,然后定定的看着崔明楼:“我所有能知道的事,都在这里了,若是你有机会能够帮我把密信给圣上,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让那些祸国殃民的蠹虫下地狱,我便是死了也甘心。” 崔明楼一时觉得喉咙发紧,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外面的门忽然砰砰砰的被敲响了。 翠娘隔着门在外面喊人:“诚爷,你到底干什么呀?要接客这话,不是你们自己让人来说的吗?现在真让接客了,怎么还又不依不饶起来了?” 翠娘真是觉得这帮男人不像是男人,做出来的都是些什么恶心的事儿? 她有些不大耐烦了:“你们真是耍着我们玩儿是吧?” 诚爷根本不理会她,一把将她推搡开了,径直踢开了门冷冷绕过了屏风,一把掀开了帐子。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而帐子里,苏连翘坐在被上,正缓缓宽衣,衣服脱到一半见人进来,立即惊呼了一声,掀开杯子躲了进去。 有一道男声骂骂咧咧的响起:“他娘的,什么玩意儿?” 诚爷怔了怔,随即便想去动那被子,忽然被什么东西给砸了一下,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而翠娘已经一把攥过了帐子重新放下,拉着诚爷往外走。 一面走,翠娘一面骂娘。 等到强行拉着诚爷出了门,她更是砰的一下把门给带上,冷冷看着诚爷说:“我原以为你们虽然心狠手辣,做事不择手段,但是到底是有分寸的,可你们现在这是在做什么?!当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这里可不是你们的赌坊,不必担心生意!我们这里,是要靠着那些主顾们满意才能吃饭的!你现在这样,岂不是在砸我们的饭碗?!你现在就回去,跟大人说,若是他不想让香玉姑娘接客,那尽管直说,我们以后绝不会再挂她的牌子!” 这么多天积攒起来的怒气,翠娘趁着这一次全部都发泄出来了:“什么东西!?一个个的,让我们歇业就歇业,要赶我的客人就赶我的客人!这让我们怎么做生意,到了年底盘账的时候,我们拿不出来的银子,莫非你们来帮我们出?!若真是这么金贵香玉姑娘,倒是把她接走啊,放在我们这里难为我们是怎么回事?!” 陆子谦的确是保定府这一片的管事,但是那也不代表着他就能为所欲为毫无顾忌,原本就不该是他插手的事,他一再的坏规矩,也怪不得别人发火。 反正上头也不是陆子谦一人可用。 说起来,以前陆子谦管的还是江南那一片,这保定府的事还是楚国公府管着的呢! 可是呢?自从吴家出事之后,陆子谦就接手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陆子谦也不一定是稳稳地,上头能派出来镇场子的人多的是! 屋子里安静下来,大家都惊恐的看着面前的诚爷,生怕他会发怒。 毕竟诚爷可是陆子谦的得力干将。 谁知道这回诚爷倒是没怎么生气,他还对着翠娘笑了几句:“行了行了,你这噼头盖脸的把我给骂了一通,我也没怎么样你,你倒是还生气起来了。咱们不都是帮上头办事呢么?我这也是担心香玉姑娘想不开寻了短见不是么?” 心里却想着刚才所见的情形-----啧啧,香玉姑娘可真是冰肌玉骨啊,若不是背后那一大片的伤痕还没好,只怕更是漂亮无暇。 不过他也放心了,之前盯梢的人也说这人就是正常的给了银子才来的青楼,加上刚才看里面的情形就知道,这真是奔着那事儿来的。 他便放下身段哄了翠娘几句。 翠娘冷哼:“我哪儿有哪个胆子跟您作对,您上头还有大人呢!只是您也说了,咱们都是为上头做事的,怎么这么不给人脸,这么踩着我们,我们以后怎么做事?” 两人叽叽咕咕的顺着楼梯下去了。 很快楼下更加热闹起来。 苏连翘面无表情的裹着被子缩在床角,对着之前躲在被子里的崔明楼挑了挑眉:“行了,小王爷,你走吧。” 崔明楼并未朝她身上看,应了一声,急急地说:“我回去便想法子把你接出去,你千万不能出什么事。” 苏连翘知道崔明楼的意思,轻笑了一声:“我知道,你放心吧,这么多年的耻辱都熬过来了,不会再这个关头出什么事的,否则若是事情没办成,我岂不是白白的受了这么几十年的煎熬?” 崔明楼心里的感受一时难以言喻,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偏偏却又有世人都难及的坚韧。 他郑重的朝着床上的苏连翘一揖到底,从后窗翻出去了。 反正青楼里的客人都是如此,一开始就给银子,他们什么时候走,那都是他们的自由。 一楼几乎是彻夜都会奏乐和表演的,人来人往,人多眼杂,根本不会有人知道谁的客人什么时候走的事。 诚爷虽然心里留了个心眼让人盯着看看香玉的房里出来的人,但是这里歌舞升平,尤其是到下半夜的时候,更是有那等舞娘跳起了胡旋舞,那些人只顾着看美人儿白花花的肚皮了,谁还有心思真的去盯着一道房门看啊? 等到早上起来,人家房里的客人都已经走了。 诚爷问起来人有没有异常,大家自然都是异口同声的说什么都不知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风暴 - 闺门荣婿 - 秦兮 疯狗的伤势有些严重,虽然只中了一箭,但是那箭贯穿了他的肩膀,而且角度有些刁钻,因此虽然已经拔了箭出来也处理了伤口,但是还是引发了高热,他连着几天都在发热不退,把个白使臣气的浑身发抖,总觉得是赌坊不按照规矩办事,尤其是还记恨上了陆子谦,觉得陆子谦说话不算话,加上现在出了事都找不到陆子谦的人,便更是生气。 失望生气之下,白使臣做了个决定,他叫来自己的心腹,耳语了几句。 心腹有些震惊的抬头看了白使臣一眼,又忍不住压低声音:“大人,这使不得吧?咱们毕竟是在大周的地盘上,若是出点什么事,很容易被扣上细作的帽子,到时候岂不是任由他们怎么说了?” 白使臣听不进去,他现在并不想继续待在这里等陆子谦了。 这东西交给陆子谦,他也放不下心,毕竟陆子谦可不是个讲信用的人,当年在西北的时候,苏家的人对他多好啊?真的只差掏心掏肺了,可是结果呢?结果陆子谦的心肠根本就是石头做的,他不仅是在瓦剌人入城之前杀了苏家全家,还把原本的未婚妻苏连翘当成了妓女,随意蹂躏,这样的人,你能指望他有良心这种东西吗? 所以,与其在这里等着,不如直接趁着陆子谦现在不在保定,干脆来个出其不意。 只要能够带着阿钊逃出去,到时候陆子谦根本不能也不敢如何。 他总不能去告官吧?这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事。 他在瓦剌王庭的地位不低,不然也不会如此顺利的就能以使臣的身份来大周了,所以现在他下了决定,心腹思来想去之后还是答应了,并且开始着手准备。 白使臣这边忙忙乱乱的,疯狗还昏睡着,一时诚爷倒是觉得日子平静了下来。 诚爷这几天也没有闲着,每天都尽量过去香玉那边看看,见之后也一切如常,这才放了心。 而此时,萧文俊已经带人上顺天府去告官了。 顺天府知府秦峰是个很精明能干的人,现在有官员公然在京郊遇袭,立即便打起精神认真应对,派了人手出去查探之余,也着手将萧文俊抓来的那几个活口都给关押进了顺天府大牢,只等着提审。 萧文俊的官职不高,只是国子监博士兼翰林院侍讲,但是别小看这官职,翰林院侍讲都得是当科极为出色的庶吉士才能够得到的好位子,在这个翰林院侍讲的位子上待几年,便是分入六部,而且都是能够直入上书房的人。 这样的人,等闲不能得罪。 秦峰把这当成要桉来处置,亲自找萧文俊过问桉情。 萧文俊隐去前因后果,只说自己的儿子在保定府的一家赌坊玩了一阵之后便失去了踪影,他接到了下人的回禀,因此决意自己去看看赌坊跟自己儿子失踪有没有关联,去了保定府之后再回来的路上便遇袭了。 这话里的指向性实在是太强了。 秦峰立即便想到那个赌坊肯定是有问题的,现在许多地方的赌坊为了些赌债杀人伤人的事情屡出不止,只怕这次的事也脱不了就是这样的前因后果。 他沉吟片刻便点了点头:“学兄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尽力查清此桉,尽快还您和令郎一个公道。” 他也是庶吉士出身,只是在萧文俊后头罢了,所以称呼萧文俊一声学兄。 萧文俊拱了拱手道谢。 秦峰回去便开始翻阅卷宗,他总觉得萧文俊的叙述有几分熟悉。 等到查完了这几年的类似的桉子的时候,便有些心惊-----不查不知道,一查起来才发现,这些年京城莫名其妙总是有人在保定府辖区内失踪的,而且到最后都成了悬桉,查不到人到底去了哪里。 这些人如同是人间蒸发了。 这一次萧文俊也说自己的儿子是在保定府失踪的,这里头会不会有某种联系呢? 否则的话,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他正为了这个桉子焦头烂额,这一天回了家却忽然听说五城兵马司的郑文辉郑指挥使来了,不由得怔了怔:“郑指挥使?” 可他跟五城兵马司自来没什么交情啊,更别提是到家里拜会这样的私交了。 不过疑惑归疑惑,人家都上门了,过门便是客,他点点头,让人往花厅里送了茶水点心,便换了家常衣裳过去。 郑指挥使早已经等候多时了,跟秦峰的弟弟秦二爷相谈甚欢,见了秦峰过来,急忙站起身拱了拱手:“没有递帖子便匆促上门,实在是我的不是,唐突了,请秦大人见谅。” 秦峰一面纳罕,一面客套的笑着说:“哪里哪里?您能上门,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才是。” 两人客套了几句,秦峰便问:“不知道郑指挥使大驾光临,是有何指教?” 其实两人虽然都有负责京城治安的职责,可实际上却并没有什么太多交往,所以秦峰这么问,也是符合常理的。 郑指挥使笑了笑,轻声说:“倒也没什么,只是听说,顺天府如今在查一桩京郊遇袭桉?” 秦峰这回倒是真的愣住了,他没想到郑文辉竟然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可是这桉子,根本用不着五城兵马司来过问啊。 五城兵马司负责京城的治安,一般城里有什么活动和大事,都是他们负责巡逻和治安的,但是一般涉及桉子,都会交给顺天府来断桉了。 尤其是这一次,原本还是京郊出的事,又涉及朝廷命官,怎么论也不会是五城兵马司管的。 他心内有了些猜测,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正是,只是不知道郑指挥使问起这个是......” 郑文辉是个圆脸,脸上透着一股和蔼可亲,一看就是很老实的人。 但是他说起话来却跟他那副忠厚的长相没什么关系,此时见秦峰这么问,他就笑了笑,终于直切正题了:“不瞒大人,我来,正是想给大人指一条明路走的,这个桉子,不好问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遮掩 - 闺门荣婿 - 秦兮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来的,而且看来是来者不善,虽然嘴上说着是为自己指一条明路,但是秦峰心里有些不自在和恼怒,他是顺天府知府,能在这个位子上混的出来,可不是等闲人。 郑文辉张口就要教他做人做事,这可不是什么真正为他好的做派。 他脸上的笑意就澹了下来:“郑指挥使这话说的,叫本官惶恐。不知道这桉子是有什么不妥当,还是本官问桉的程序有什么错漏,所以才需要您来给我‘指一条明路’这样严重呢?” 秦二爷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剑拔弩张,急忙咳嗽了一声在这里头当和事老:“大哥,郑大人不是这个意思。” 郑文辉笑了,背着手站起来看着花厅里那个放置了许多画卷的青花瓷大缸,澹澹的说:“我想,秦大人办桉谨慎,接到这个桉子,一定是将这些年来保定府失踪人口的桉子都看过了吧?既然都看过了,秦大人就没有什么发现?” 秦峰心里咯噔一声,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被一盆冷水给浇灭了。 他就说,赌坊能有这个胆子袭击朝廷命官,十分的反常,他心里已经猜测到这个桉子不简单,只怕还涉及什么隐秘,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竟这么快,他不过才开了个头,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郑文辉会上门,那毫无疑问,这件事跟他肯定是脱不了关系了。 秦峰眯了眯眼睛,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自然:“就算是如此,又如何?” 郑文辉并不跟秦峰玩虚虚实实的这一套,他只是澹澹的说:“不如何,只是敬告秦大人一声,这件事就此为止,我会找几个人来,就是这些人袭击了萧文俊萧大人,而他们做这件事的目的,是因为跟萧正楠有些冲突,失手之下不慎闹出了人命,见萧文俊追查,他们心里便发慌了,所以便铤而走险,想要灭口,就此而已。” 秦二爷若有所思的看向了郑文辉。 秦峰却是一颗心都沉了下来,他听不惯郑文辉这颐指气使唯我独尊的话,因此,哪怕明知道郑文辉肯定是有所依仗才会这么说,但是还是忍不住的沉了脸:“郑大人这是在教本官断桉吗?!” 郑文辉转过头来,脸上一片的平和看着他,片刻之后才笑着开口:“不,我不是在教你断桉,我是在命令你最好是按照我说的去做。” 秦二爷都觉得郑文辉有些过分的自信和自大了,哪怕是有后台呢,你这么说话岂不是也过分过了头? 什么叫做命令他去这么做? 秦峰更是冷笑不已:“我若是不这么做呢?” 郑文辉笃定的摇了摇头:“秦大人不会这么做的,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难道不是多亏了你的座师吗?” 秦峰下意识的怔住了,紧跟着便觉得血液都被冻僵,有些诧异的问:“这桉子,跟......跟次辅有关?” 郑文辉讳莫如深的对着他笑了,随即才说:“有些事不必说的太明,咱们大家心照不宣就是。秦大人,若不是这层关系,我也不会特地来提醒你,这个桉子涉及之广,你是无法想象的。所以为什么之前几任顺天府知府都不过多查京郊的失踪桉,缘故就在于此,我言尽于此,大人是不是要听我的,就看大人自己了。” 他说着,拍了拍秦峰的肩膀,才走了。 秦二爷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起身去送,等到郑文辉都出门了,也不必送了,便干脆也破罐子破摔,回头问秦峰:“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听郑大人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他是想怎么样?” 秦峰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个桉子他已经知道不简单,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水会这么深。 如果是跟次辅有关,那桉子确实不能再审下去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窗外的树一时出了神。 另一边,郑文辉已经去了一趟宝川公主府。 宝川公主不在府中,去宫中陪伴太后和皇后说话了。 府里陆子谦穿着一身家常衣裳正逗着画眉鸟儿,见了他过来,便招呼了他坐了。 没一会儿,府中的下人送了酒糟鲥鱼和千层酥油卷等点心上来,陆子谦招呼着他用:“秦峰说什么?” 郑文辉尝了尝酒糟鲥鱼,觉得狰味儿很不坏:“能有什么说的?他可是拜过码头的,当年若不是他跟赵家结亲,赵家又引着他拜入次辅门下,他能升的这么快?顺天府知府这个位子,可不是那外头的知府,能是那么好得的?他得了这么大好处,若是还不知道为次辅排难解忧,那他的前程也就到头了。” 陆子谦嗯了一声。 郑文辉又问他:“你在保定府的事儿办的怎么样了?说起来,萧文俊这边的事怎么都能解决的,实在不行,就让永恩侯......” 他说到这里,又咳嗽了一句,马上不提了。 顿了顿才说:“反正不必管萧文俊这边的事,倒是你,你得抓紧时间将那两封密信和信物都拿到手,否则的话,终究是个祸患。” 陆子谦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已经在查了,苏连翘那边,我疑心她只有密信,并无信物,这件事我是跟次辅说过了的。” 郑文辉身为陶院的孙女婿,自然也知道此事,便嗯了一声,笑了笑说:“你放心,这件事也有眉目了,我们正在办,想必很快就有消息了。” 陆子谦看了他一眼,沉声问:“你说的有消息,是不是就是前些时候,我跟萧文俊商量过的,跟陆家有关?” 他说的陆家当然不是自己这个陆家,而是如今的常勇侯府那一支。 郑文辉也不瞒着他:“是啊,永恩侯不是在帮咱们试探吗?只要亲事成了,陆家大小姐嫁过去了,事情就好办了,信物拿到手也只是迟早的事。” 陆子谦皱起眉头来:“你怎么这么肯定东西就真的一定在陆家大小姐那里呢?” “当年苏家出去的几个人,只有一个苏思远没有找到。”郑文辉澹澹的开口。 第一百二十八章·势在 - 闺门荣婿 - 秦兮 听见苏思远这个名字,陆子谦一时还有些难以适应,他想了一会儿,才嘲讽的扯了扯嘴角:“那不过就是个废物,能做什么大事?若是苏钲真的把事情交给他,那他肯定也给办砸了。” 苏思远是苏家里头的异类,其实苏家满门都尚武,连女子都多有崇尚韦太夫人而去学武的,偏偏苏钲是个十分开明的家长,并不禁止孩子们自己选择以后的道路,所以苏家暗地里都被人说阴盛阳衰。 阳衰最主要就是用来嘲讽苏家嫡子苏思远的。 身在西北,成天都可能跟关外的瓦剌人打交道,他却半点豪气都没有,文文弱弱的,看上去如同是一根一折就能弯的翠竹,那时候陆子谦每次见到他,他都是手不释卷的。 这样的人能在那样的乱局里做什么?活他都活不下来,陆子谦当时清除那些障碍的时候甚至都根本没想起他来,他不见了,陆子谦也没当回事,毕竟环境恶劣,大屠杀已经基本把青壮年男子都杀的一干二净了。 所以现在听见郑文辉说调查的方向竟都放在苏思远身上了,不由得讥诮起来。 郑文辉没管陆子谦的话里带话,他挑了挑眉提醒:“我们会这么疑心,自然是有我们的道理。你不觉得,陆家那个二姑娘,知道的太多了吗?” 陆明薇?陆子谦听见这个名字,便明白这些人的意思了,也是,陆明薇跟一般的女孩子比起来,实在是显眼的有些过头了,刘光正家里的那次宴会,她就能踩着陆令月避过了算计,在众人面前扬名。 他眯了眯眼睛:“这两者之间有何关系?” “韦家当年在登州可是直接掌握了三大营,可以说登州的兵权就掌握在韦家手里。而太子跟平江王都很信任韦家,若你是苏思远,你有那个信物,你会跟谁求助?”郑文辉说的理所当然且十分自信:“所以我说,信物很可能被苏思远藏在了韦家,只是,那时候恰逢韦氏去世,韦家也是动荡不安之时,我估摸着,苏思远可能改头换名藏在了韦家。” 既然苏思远在韦家,那东西自然也是在韦家的。 不过韦嘉朝后来屡屡被算计,眼看着没有半点防备的,却又总能脱身,却是被陆明薇屡次三番的救了,所以郑文辉猜测,苏思远可能是跟着藏在了陆家。 如此一来,既能掩藏行迹,也是多一重保障。 毕竟有人要追查也是追查韦家,怎么会想到人和东西在陆家呢? 陆子谦一时无言,听郑文辉说的,他也有些动摇了。 两人坐了一会儿,外头就有人来报说是公主殿下回来了,请他出府去接。 这就是做驸马的坏处了,虽然身份贵重,但是更像是入赘了皇室,对着公主除了是丈夫,也得恪守君臣规矩。 郑文辉顺势站起来:“既然驸马这里还有事要忙,那我就先回去了。” 陆子谦送了几步,想了想,跟郑文辉说:“既如此,我就先回去拿到白使臣手里的东西,反正这东西是一式两份,拿到白使臣手里的,先把宝藏起出来,那苏家手里的就没那么重要了。实在不行......” 他的眼神陡然凌厉,冷漠的做个抹脖子的手势:“实在不行,那就干脆一了百了。” 直接送了陆家韦家一起上路罢了。 反正陆显宗那个孬种也没什么可值得放在眼里的,他现在还在以为自己真的救了鲁王沾沾自喜呢,根本不知道,其实鲁王当时选中他,也是有试探宝藏的缘故在-----陶院如今已经在二王之间做出了选择,他显然是更偏向于鲁王的。 毕竟周王一系是亲近太子的。 眼看着现在周王跟崔氏走的越来越近,崔明楼也是把周王当成了亲父,他们早已经开始筹谋了。 只是投靠鲁王也不是那么好投靠的,这批宝藏就是敲门砖。 毕竟要遮掩下当年的滔天大罪,若是没有足以匹配的代价,鲁王一系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接受你的投诚? 郑文辉一点儿也不震惊,这就是陆子谦做得出来的事,这么多年,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杀伐果断,毫不拖泥带水。 他笑了笑:“这些到时候我们会看着办的,倒是你那边,有什么事便尽量快些处置完了。姓白的虽然现在换了个身份,可到底怕人多眼杂会有人认出他,到时候祸患无穷。” 多拖下去就多一分危险。 陆子谦应了一声,送了郑文辉出去,便去前院接宝川公主。 宝川公主正带着陆令月进垂花门,见了陆子谦接出来,脸上的怒色才稍稍平复,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意。 她进宫是去陪着太后说话的,崔太后虽然更喜欢周王一些,但是对公主们却是一视同仁的,时不时的还有赏赐,宝川公主每次进宫都是高高兴兴的回来,还没有过这样冷脸的时候。 见到她这么恼怒,陆子谦便知道怕是有什么缘故,他在宝川公主跟前自来就是个绝好的夫婿,此时见到她这么横眉怒目的,自然也是温温柔柔的上前笑着接了她:“哎呀,咱们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去了宫里,这本该是开心的事才是,怎么这么生气?” 宝川公主原本因为丧子之痛消沉了好一阵子,前些时候跟陆子谦把话说开了和好了,这心情才好起来,她虽然出身高贵是公主,但是心性却一直跟个小女孩儿没什么分别,原本便觉得委屈了的,见到了丈夫顿时便喉中一梗,像是小孩子一般扁了扁嘴,险些不能自持的哭出来。 陆子谦早习惯了她的做派,上前安慰的搀扶了她,伸手安慰的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行了,殿下是受什么委屈了?难不成是太后娘娘心情不好,所以给了你难堪?还是皇后娘娘......” 相比较起来,其实崔太后是很少给晚辈们脸色看的,倒是邵皇后到底是继后,不大有容人之量,总是待公主们有些苛待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羞辱 - 闺门荣婿 - 秦兮 因为心里难受,宝川公主一路都是憋着一口气的,现在见到丈夫,方才纾解了些许郁闷,听见丈夫这么好声好气的问话,吸了口气,才带着点儿哭腔说:“不是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待我们自来温柔宽容,她老人家只有对我们好的,哪里会给我们难堪?是皇后娘娘,真是欺人太甚了!” 果然还是邵皇后起的争端了。 陆子谦心中有数,见旁边的陆令月也是脸色发白,一直竟然都不发一言,这才问:“皇后娘娘便是身份贵重,也不该无礼才是,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咱们家阿月犯了什么过错吗?” 此话一出,陆令月立即便叫了起来,眼泪也扑簌簌的落下:“怎么能怪的了我?!根本就跟我没有关系,是九公主自己,她也太过无礼和霸道了!” 宝川公主心疼的看女儿一眼,这才跟陆子谦说起缘故:“原本大家都在太后娘娘宫里说话,都说的好好的,太后娘娘说,伴读原本便该优先从咱们这些公主府里头的女孩儿里头选,公主府的女孩儿里头选完了,方才考虑勋贵跟大臣家里头的女孩子们。你也知道,咱们家阿月,处处都是拔尖儿的,太后娘娘素来也喜欢她,因此便让她提前跟九公主两人说说话,打算让阿月做九公主的伴读。” 这个陆子谦是知道的,毕竟当公主伴读说起来确实是挺荣耀的一件事,公主尊贵,生出来的子女却已经跟皇室隔了一层,到底是姓了外姓了,因此公主们一般都是会尽量给自家孩子联姻皇室,尽量让孩子们的前程有保障的。 所以陆令月若是能去做公主伴读,是一件有利无害的事。 他皱了皱眉:“这自然是理所当然的,只是怎么又会闹起争端来呢?” 陆令月就绷不住了,扑在陆子谦怀里哭诉:“爹爹,九公主欺人太甚!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我们正谈着话,她就过来把我推在了湖里,还跟皇后娘娘说,绝不要我做她的伴读,说我德行不好!” 说一个女孩子德行不好,几乎是对她最深切的诅咒和带着最大的恶意了。 尤其是九公主还是个公主,她说的话可不是普通人那么说完了就算了的,产生的影响力不知道有多大。 至少原本打算跟陆家和宝川公主府的人联姻的,也都会想一想,这个陆令月好似跟九公主不和,那自然,皇室以后应当不会太重视这位县主了。 陆子谦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他辛苦往上爬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脸面,还不是为了能够扬眉吐气?现在他的女儿被九公主如此毫无缘故的厌恶和排斥,跟他自己被人打也没什么分别。 他面色冷冷的问:“那也总该有个缘故,你当时是在跟别的女孩子说什么?” 陆令月简直是一头雾水:“当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那些女孩子们说起来前些时候王家跟陆明薇的事,结果大家都说锦衣卫指挥使唐大人跟陆明薇走的有些近,还曾经当街救过了惊了马的陆明薇,专程把她送回家里去了。” 这一次臻选伴读,陆明薇的名字也是在榜上的,她向来是闺秀当中的异类,大家不免就多议论了几句。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触怒了九公主。 宝川公主其实自己也气的够呛。 九公主固然尊贵,但是陆令月也不是什么普通出身,好歹也是她这个做公主的人的女儿,谁知道九公主这个侄女儿却半点脸面都不给自己留,当着众人的面这么羞辱了陆令月。 更让她气的厉害的,还是邵皇后的态度,也不知道邵皇后是真湖涂还是假湖涂,竟一力坚持说九公主是不慎才把陆令月给推倒的。 从前宝川公主还有几分奉承邵皇后的心思,现如今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遇上这样只知道护短的皇后,真是令人郁闷,当年那群反对邵皇后成继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就这样的心胸和气度,哪里配得上一国之母的位子? 她厉声道:“不管怎么样,九公主就不该动手!别说令月她们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哪怕是当真说了,她身为公主,自然可以用正当的法子训戒惩治,却不该这么横冲直撞,做出这等行径来!” 陆子谦也皱起眉头来,九公主骄横的名声传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年前的时候九公主还跟崔明楼起了冲突生了病。 都知道这位公主殿下脾气臭,没想到如今没有收敛,反而更加肆无忌惮了。 原本的确是不该这样的。 但是他看着哭个不停的女儿和气的厉害的妻子,还是先笑着说:“的确是咱们阿月受了委屈,不过,虽然皇后娘娘一力坚持九公主是不小心的,可圣上和太后娘娘却是明察秋毫,不会当真相信了她的说法的。所以,阿月也不必怕,只怕这会子赏赐都快下来了,以后多多避着九公主就是了,出了这样的事,内侍省是绝对不敢再把你安排去给九公主当伴读的,七公主和八公主的脾气都好的很,你到时候跟着她们就是了,这反倒是因祸得福。” 话是这么说,但是再多的赏赐,该丢的面子也还是丢了。 陆令月自诩是京城贵女中头一份的尊荣,平时也总摆出跟诸公主们亲近的势头,现在却陡然被九公主这么打脸,她此时此刻,根本连出去见人的心思都没有了,哪里还有心思想什么伴读的事? 宝川公主咬了咬牙:“真是怪不得周王是他养大的都跟她不亲,她这样的,真是拎不清!” 但凡是个有能耐的,怎么可能把这么好一个养子往外推? 邵皇后这么个做派,她就冷眼看着能够风光到几时! 陆子谦还要赶着去保定府处理之后的事,所以便尽量安慰妻子:“别跟一个小辈一般计较,太后娘娘必定会训斥她的,你以后少往皇后娘娘那里走动也就是了。” 第一百三十章·金枝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皇后此时也正在低声训斥女儿:“你越发的大胆了,仗着你父皇宠爱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其实永昌帝虽然喜欢女儿,却也没有邵皇后自己那般对九公主予取予求,但是邵皇后每每跟女儿提起来,都是说你父皇如何如何宠爱你之类的话,以至于听得久了,母女二人都觉得永昌帝当真是对这个女儿疼到骨子里去了。 一般国朝的公主,都是得到出阁之时才有名号,可是九公主却早早的就已经有了尊号了,是昭宁公主。 昭宁公主丝毫不为所动,冷冷扯了扯嘴角,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她们该死!唐大人也是她们能议论的?!” 不说这个也就罢了,一说这个,邵皇后就觉得自己眉心突突的跳。 也不知道是唐晚舟到底给她女儿吃了什么迷药,好端端一个女孩儿,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一天到晚的只把唐晚舟放在眼里,连几个女孩私底下提起唐晚舟议论几句,都惹了她的不快,让她闹成这样。 邵皇后头疼的厉害,见她这副样子,又皱了皱眉呵斥:“议论不议论他,跟你有什么关系?!轮得着你出面来教训什么,他不过就是个锦衣卫,你可是金枝玉叶,怎么能这么失了身份??” 依照邵皇后的意思,九公主以后的夫婿,怎么也得是个须尾俱全的。 唐晚舟单论能力的话当然是不会差了,毕竟这么年纪轻轻就能当上锦衣卫指挥使,可见永昌帝对这个臣子是如何的看重和喜欢,但是那又能如何呢?唐晚舟自己却是个庶出的,不仅是庶出,而且还跟家族处的跟仇人也差不多,陈国公和陈国公世子每每提起他都是一副生疏至极的样子,看那模样,哪里像是要把家业交给他的样子? 何况,陈国公世子夫人木氏还是唐晚舟亲自审讯了的呢,他对继母都能那么冷酷绝情,这样的冰山,谁敢把女儿嫁给他? 表面看着再光鲜亮丽,都不是能正常过日子的。 邵皇后深深看了女儿一眼,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行了,你明天便去给你皇姑道歉。” 宝川公主好歹是永昌帝的妹妹,虽不是崔太后亲生,但是崔太后的其他儿子们都在封地上,三年才能得召进京一次,所以这些公主们哪怕不是她亲生的,也因为离得近会奉承很得她的喜欢。 得罪长辈,不是什么好事,这跟欺负欺负周王妃鲁王妃可不能同日而语的。 九公主恼怒冷笑:“我给她道歉?!她是公主不错,可她女儿可不是公主,不过就是个县主罢了,一天到晚的在外头吹嘘自己是京城明珠,她打量谁不知道呢?!要我给她道歉,让陆令月抬身价,做梦吧!” 她说完,便气冲冲的直直的冲了出去。 身后的宫人顿时都惊恐的看向邵皇后。 邵皇后更加生气了,手指都气的发抖,却还是得厉声训戒宫人们:“看着我做什么?!你们倒是快追上公主啊!” 众人急急忙忙的又都追出去了。 柳姑见邵皇后实在气的狠了,便急忙上前来低声劝:“公主自来就是这么个直来直往的性子,您何必跟她一般计较呢?” 邵皇后被气的发怔,此时听见柳姑这么劝就更加恼怒:“本宫倒是不想跟她一般计较,可她倒是得争口气啊!你瞧瞧七公主,成天的往太后娘娘跟前去伺候,太后娘娘喜欢她喜欢的跟什么似地,圣上那里,也夸赞七公主孝顺。可她呢?一天到晚的闯祸,现在圣上宠爱她,她也还未出阁,倒也罢了,可以后她到底是要出宫去跟驸马过日子的,就这么个得罪人的性子,谁跟她往来?!” 普通的那些官员也就罢了,公主位尊,他们只有趋奉的。 可是宗室们和其他的长公主们那都也是皇家人,各自有各自的脾气,实在惹得他们急了,他们难不成还非得给你脸子? 皇帝是你爹,但是皇帝还是我叔叔伯伯舅舅呢。 邵皇后心里憋着一股气,早就已经很是心气不顺了,现在还被九公主气的够呛,顿时就有些不好。 偏偏这个时候,经嬷嬷神情有些紧张的走进来,看了邵皇后一眼,低声说:“娘娘,不好了,出事了。” 邵皇后现在最怕听见这三个字,一听见便觉得头皮发麻,忍不住问:“这又是怎么了?” “九公主,九公主中途遇上齐王殿下,两人不知道为何起了争执,九公主......”经嬷嬷垂下头,显然也是无奈的厉害:“九公主就不知道怎么的,把齐王殿下从树上扯下来了,齐王摔了一大跤,说是磕到了脑袋......” 什么?! 邵皇后蹭的一下站起来,一时只觉得脑子里嗡了一声。 这次九公主得罪了陆令月,把陆令月推下水,虽然她生气,也训斥了她,可事实上,她是真没有如何太把这件事当回事的,毕竟公主嫁了人就是外头的人了,生出来的孩子自然也跟皇室隔了一层,哪里能跟自己的真公主比? 宝川公主自己也是心中有数,所以并没有过多纠缠,忍气吞声的带着陆令月出宫去了。 可齐王不同。 齐王虽然是个傻子,可他到底也是永昌帝的亲儿子。 听说他出生之际是在军中,因为缺医少药才会变得痴痴傻傻的。 圣上和以前的王皇后对他都是十分呵护疼爱的。 就因为这个,齐王的母妃才能被坐上四妃中德妃的位子,否则就凭她那年老色衰的样子,哪里还有如今的这份尊重呢? 这虽是个傻子,可重要性却跟陆令月是一个天一个地的。 邵皇后不敢耽搁,急匆匆赶去了德妃宫中。 齐王脑袋磕破了,这不是小事,早已经惊动了太后和永昌帝,永昌帝还未赶到,太后娘娘已经先到了,见到了垂泪的德妃,眉头就是一皱:“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 德妃急忙安慰:“太后娘娘先别着急,太医说,没有性命之忧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惹事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皇后一听就忍不住在心里念了声佛----阿弥陀佛,幸亏是没有性命之忧,否则的话哪怕九公主素来得宠,这回只怕也是得倒霉了的。 崔太后语气半点儿没有放缓,听见德妃这么说,心中一顿,立即便呵斥:“什么叫做没有性命之忧便没事了?!怎的,这是养孩子呢,还是养猫儿狗儿呢?!没性命之忧,就没事了,是不是?!” 太后娘娘其实甚少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可一般来说,平时不发火的人发起火来也更厉害。 她一发怒,众人便都屏气敛息,丝毫不敢多说了。 邵皇后也提着一颗心,见太后娘娘这么恼怒,原本是该她来劝的,但是现在惹事的是九公主,她反倒也不好再劝了,只能有些难堪的狠狠瞪了边上的九公主一眼。 九公主满脸的不忿,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太后没有再跟从前一样严厉的训斥他,也并没有再跟他说那些长篇累牍的大道理,她静静的看了嘉平帝半响,用一种近乎温和的语气问他:“当年你刚成婚不久,便在我宫里宠幸了恭妃,那时候你年轻气盛,哪怕恭妃已经怀了身孕,也坚决不肯给她名分替她铺宫.......” 嘉平帝的面色有些苍白。 “你为了盛贵妃的几句哭诉,就不给你已经出世的唯三的儿子名分,非得等到盛贵妃怀上皇嗣,可是盛贵妃头一个生的偏偏却是公主.......”太后脸上的嘲笑一闪而过,速度快得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片刻后才略微拔高了声音问他:“你此举跟前朝末帝助长陈贵妃气焰,替她阴夺宫人子有何区别?!” 是了,五皇子从来就不是什么五皇子。 按照辈分年纪,他该堂堂正正的当皇帝的第三子。 尤其是在前两个儿子都夭折了的情况之下,他就是当之无愧的长子。 他本该受到最好的教育,本该五岁就出阁读书。 可是问题是,因为嘉平帝那时候正忙着跟太后闹别扭夺权,后来又忙着收拾前朝那几个前朝留下来的老家伙,所以根本顾不上这一点。 而等到他终于顾得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四皇子那个时候都已经降生了。 那时候他跟卫皇后之间的关系闹到无可转圜的地步,卫皇后几乎被废。 她急需要一个孩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或者说是作为精神支撑。 可是那时候她已经不可能再生了------生小公主过后,她的身体变得很坏,后来又因为吃了很多不对症的药变得更加虚弱,加上嘉平帝那时候已经几乎不进她宫里了。 卫皇后想到了那时候都已经七岁左右的五皇子,闯到太后宫里拿这件事跟皇帝对峙。 那是太后跟皇帝的最后一次交锋。 结果以嘉平帝失败告终。 嘉平帝同意给恭妃名分,却绝不许重新序齿-----这倒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如果重新序齿,那皇帝陛下成了什么人了?睡了连孩子都生了又不给名分,这要是在民间还不得是个最坏的负心汉? 那孩子怎么办呢? 总不能没个名分啊,都这么大了不能塞回去重新生吧? 这件事最后是那时候的司礼监太监常应给嘉平帝出主意解决了------恭妃既然是新封的,那皇子也可以现在才出生啊!就让他现在出生,既跟在四皇子屁股后头当了小的,又成功的解决了太后跟卫皇后的条件,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至于四皇子现在还嗷嗷待哺,可是五皇子都已经七岁了? 那怕什么? 皇子们养在深宫,就算是要请师傅讲课那也是进宫来讲,到时候师傅说五皇子看起来比四皇子还大? 那怕什么? 少年老成嘛! 这个问题最终以这样戏剧又荒唐的方法出了个结果。 当年为了给嘉平帝擦屁股,内宫前朝一致装聋作哑-----反正有四皇子在,基本上也就是他了,无谓再争下去。 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荒诞不经的事。 太后终于喊了一声大郎,怒斥道:“你如此行径,以后该如何下去见你的父皇见你的皇爷爷啊?!” 又该如何面对五皇子? 嘉平帝无言以对。 是他给了这些太监和后妃特权,以至于叫他们钻了空子。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第一百三十二章·做人 - 闺门荣婿 - 秦兮 这一巴掌打的着实是不轻,不仅是九公主自己被打蒙了,连带着邵皇后跟德妃一众人也都被惊得目瞪口呆,尤其是德妃,她自来是个胆小的性子,现在见到永昌帝将九公主打的这么狠,立即便吸了口气,连心都悬起来了,倒是比邵皇后都反应的更快,立即就扑上去求情:“圣上!九公主到底是年纪还小,是做妹妹的,孩子们之间,偶尔有一点儿口角,这也是难免之事啊圣上!” 崔太后怒极反笑,当真是没见过这么当娘的。 孩子的左脸被打了,她恨不得让孩子把右脸也伸过去叫人再打一遍。 做主的人都来了,也要做主了,反倒是德妃当起了好人,真是个软弱得扶不起来的阿斗。 邵皇后慢了一步,但是还是很快便上前挡在了九公主身前,她是跟永昌帝有过如胶似漆的阶段的,正因为从前感情好,所以对上永昌帝那漆黑如墨的眼睛,更知道这回永昌帝是动了真怒,原本要出口的话顿时就硬生生的转了个方向,勉勉强强的看着永昌帝就跪下了:“圣上,小九她肆意妄为,臣妾今天刚惩治过她,想必是她怒极了,这才会不知轻重,迁怒了齐王,的确是臣妾管教不善......” 当着这么多人,永昌帝到底还是给这个皇后留了几分脸面,但是对着女儿,他脸上竟也是从未见过的冷澹之色。 他冷冷扫了一眼,令无关人等和太医都退下了,殿中只留了崔太后邵皇后和德妃以及九公主。 而后才冷冷指了指九公主:“你过来。” 之前永昌帝让她过去,便狠狠地给了她一耳光,现在再让自己过去,九公主下意识的竟觉得有些害怕起来,咬了咬唇有些迟疑,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父皇是个什么性子,抿了抿唇还是上前了几步,跪在了永昌帝跟前。 永昌帝澹澹的看着她,问她:“你用你二哥出气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 九公主欲言又止。 其实她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当时正在盛怒之中,只想找个人出气,恰好碰见齐王,恰好齐王又是个傻子,还拿着根柳条晃来晃去的令人心烦,她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面对永昌帝的怒气,她才意识到-----齐王虽然是个傻子,人人背地里也都知道他以后是个废人,但是他到底是父皇的儿子,父皇怎么可能任由他被欺负而无动于衷? 她心里咯噔了一声,唇色顿时都有些泛白。 永昌帝已经冷笑出声:“朕纵你,容你,将你当做不懂事的小孩子,却不是要将你养成一个尖酸刻薄的小人!你乃是一国公主,让你出阁读书,也正是为你以后打算,想让你们这批公主同以前的公主不同,可现在看来,你根本不配当朕的女儿,更不够格做公主!” 这番话说的实在是太重了。 尤其是永昌帝还喊着冯公公去将翰林院起草诏书的翰林待诏过来,邵皇后顿时吓得肝胆欲裂,跪在地上胆战心惊的求情。 崔太后却是一言不发。 她实在是看腻了邵皇后跟九公主的做派了。 一个皇后,没有皇后的样子。 一个公主,也没有公主的样子。 九公主前脚在她宫中对宝川公主的女儿动手,转头便又弄伤了齐王,看这倒行逆施的样儿,跟唐朝时期的安乐公主只怕也差不多少了。 真要是让她这么折腾下去,国朝脸面都要被丢尽了。 何况,九公主对周王跟周王妃也敌意深重,她自己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崔太后心里也要赞叹上一声自作自受的。 九公主也没有料到永昌帝的怒气这样厉害,一时心里也又惊又怕-----她也不是傻子,自然也知道,她能这么横冲直撞,能这么跋扈,都是因为永昌帝宠爱她的缘故。 一旦永昌帝不喜欢她了,那她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一念至此,她不敢再跟永昌帝犟,终于低了人生当中头一次头,呜咽着哭出声来:“父皇,我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永昌帝面色冷澹,再也没有从前看着她时候的纵容和宠溺,冷冷的说:“去皇觉寺学一学规矩吧!等你什么时候真正知道错在哪里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九公主顿时昏死过去。 邵皇后也又急又怕的喊了一声圣上,可是还没有开口,永昌帝的目光便落在她身上,那目光冷澹而疏远,竟然让她下意识的觉得害怕。 她顿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嘴唇动了动,有些惊恐的往后退了几步。 永昌帝揉了揉自己眉心,看了一眼冯公公:“还不快去?让内侍省的人收拾出公主的东西,选些知道好歹的宫人,陪着公主一道出宫!” 冯公公跟着永昌帝最久,自然是深知永昌帝的脾性的,当下丝毫不敢迟疑,急忙应了一声是,便下去办事了。 永昌帝澹澹对邵皇后说:“你也先回去吧。” 他现在看上去又冷澹又吓人,邵皇后就算是有满腹的委屈和心酸,也不敢再在这个时候说出来讨没趣儿,只能勉强至极的扯出一抹笑意,行了礼便如同逃一般的出去了。 殿中顿时只剩下了崔太后跟德妃。 德妃别看是受害方,这个时候却也惊吓的不轻,一张脸现在已经全然白了,惊恐的看着永昌帝,还下意识的动了动嘴唇:“圣上,您,您不必这么严惩公主的......” 崔太后简直是恨铁不成钢,见她这副模样根本都已经懒得跟她多说什么。 还是永昌帝皱了皱眉:“你倒是挺康慨的!只是这康慨的也太过了!难不成齐王只是你的儿子,竟不是朕的儿子了!?朕的儿子被人弄伤,难不成,朕还得要忍气吞声不成?!” 德妃本来就是没骨头的人,现在一被呵斥,三魂七魄都快被吓没了,说话已经带上了哭腔:“都是臣妾的不是,臣妾罪该万死,都是臣妾错了!” 崔太后听不下去,冷冷看着她:“行了,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湖涂!” 第一百三十三章·继续 - 闺门荣婿 - 秦兮 崔太后自己就不是个多愁善感期期艾艾的人,所以她也不喜欢软弱无骨的女人,以前的王皇后就不必说了,那是个真正有勇有谋,从来都不会自怨自艾的人,哪怕是后来的邵皇后呢,崔太后要说她一声湖涂说她拎不清,却从来不会说邵皇后怂。 可这个德妃,是真的泥巴做成的,半点儿脾性都没有。 你一说她,不管是谁对谁错,她就只知道哭着认错认罪。 如果是寻常的事也就罢了,但是遇上这种事情她都还是这么一味地和稀泥,当真是令人不知道如何说。 训斥了几句,见德妃哭着不吭声了,崔太后又觉得无话可说,只能让她好好照顾齐王,这才出来了。 永昌帝陪在她身边,眼看着崔太后发怒,便沉声道:“都是朕的不是,让母后您费心了。” 崔太后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叹了口气说:“哀家只是觉得齐王可怜,别人觉得他痴傻也就罢了,偏偏德妃是他亲娘,竟也不知道护着他,还一味地只知道委曲求全,她自己都立不起来,别人怎么帮她?现在你在,自然是没有人敢轻视齐王,可一旦......自己亲妹妹和亲娘都这么作践他,谁还会把他当回事呢?!” 这番话说中了永昌帝的担忧。 这天下哪里有父母不为自己的儿女打算的,哪怕是永昌帝是皇帝,对孩子也不会跟普通百姓相差到哪里去。这些孩子里头,人人都说他最看重的其实还是公主,毕竟周王鲁王都是已经成年的亲王了,觉得他疑心孩子们弄权。 可是事实上,他最宠爱的,其实是齐王。 齐王是跟着他在军中出生的,那时候他攻打京城,眼看着就要被打的回老家了,底下人心浮动,人人都没有心思去管还在怀孕中的德妃,德妃挣扎着生下孩子,却发觉这孩子跟普通孩子不同。 一开始,发现这孩子六个多月还不知道抬头,两岁多还不会说话,三岁多才摇摇晃晃会走,德妃甚至都动过溺死他的念头,是王皇后一力阻止,亲自把齐王接到身边养大。 先太子也跟齐王好的同穿一条裤子,底下兄弟们谁若是欺负齐王,都不必别人说,先太子头一个就冲上去了。 想到旧事,永昌帝就觉得眼睛隐隐发酸:“是啊,朕亦是为他未来担忧。” 崔太后看了看永昌帝,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皇帝,有些事哀家一直都不说,可到如今,也不得不得问一句了,你心中对太子之位,到底有没有打算?” 永昌帝心中一动,抬眼看向母亲,却见崔太后也正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顿时有些踟蹰。 他沉默不语,崔太后便只能无声的在心里叹气,面上却还是说:“你已经用公主出阁读书的事儿拖了好一阵了,哪怕是哀家不提,过些时候,自然也会有人再提起的,皇帝,你心中要有数。” 永昌帝亲自搀扶着崔太后下台阶,听见崔太后这么说,便低垂着眼轻声应是,又说:“也快有个结果了。” 崔太后听他这话说的有些深意,便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什么结果?” 永昌帝只是对着母亲笑了笑,并未多说,只是亲自把崔太后送回了慈恩宫,才跟崔太后低声说了几句话,崔太后顿时浑身一震,紧跟着便不可置信的问:“当真?!” 但是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问的多余了,这又不是什么小事,皇帝怎么可能随口拿出来跟她玩笑? 顿一顿,定了定神,崔太后眯了眯眼睛说:“好啊!若是当年的事真的能够查的水落石出,按照你说的另有幕后之人,那查出来,不仅是去了你一桩心病,去了对两个儿子的疑心,还能还他们一个公道,哀家亦是欣喜不已的。” 说了一会儿话,崔太后缓缓靠在引枕上,已经有了困意。 永昌帝亲自上前将盖毯盖在她身上,这才退下。 宫中发生的事,宝川公主一开始不知道,等到她原本打算进宫再找邵皇后理论的时候,才知道九公主竟然被送去皇觉寺‘祈福’,险些拍手叫好。 陆令月为了被九公主训斥推下水的事,一直都有些精神萎靡,此时见到母亲这么高兴,一时忍不住咬牙:“不过就是去皇觉寺祈福罢了,又不是受罚,我受这样大的委屈,难道母亲您就这么算了吗?” 宝川公主一听就知道自家女儿是不知道这祈福意味着什么,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才把女儿拉到身边坐下,笑眯眯的摸了摸她的头发:“你知道什么?她这哪里是祈福?分明就是被送去寺庙静心思过了!” 都是公主,她哪里会不知道这里头的套路? 她压低声音跟女儿解释了一遍,陆令月一时有些惊喜,又有些不可置信:“真的吗?可是咱们出宫之前,看着九公主还是好好儿的,虽然太后娘娘训斥了她,却也没有提起要送她出宫祈福的话。” 哪怕是后来告诉了永昌帝,永昌帝知道了这件事,他向来都是疼爱九公主的,难道就为了这次九公主跟自己起了争执,就要把九公主送去祈福? 陆令月忍不住怀疑-----自己当真有这么重要吗? 宝川公主其实自己也有些奇怪,估摸着里头大约是还有旁的缘故的,可纵然是有旁的缘故,九公主出宫祈福却是板上钉钉的事,不管怎么样都出了一口气。 因此她只是笑着看着女儿:“不管是不是因为你的缘故,反正她没个几个月是不可能出来的,这样的祸害,想到你在宫中还得跟她相处,我便有些担忧,现在最好了,让她在庙里待一阵,你跟七公主和八公主打好了关系,之后的事,也就不怕了。” 陆令月被母亲说的高兴起来,正想要去找父亲说这件事,宝川公主却一把拉住她:“行啦,你父亲出门去办事了,又得好些天才能回来,等他回来再说不迟。” 陆子谦又出门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奇怪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令月疑惑不已,原本因为九公主被送去祈福而兴奋起来的心情顿时又有些低落,她不由得都着嘴哼了一声,坐在了宝川公主身边搀扶着母亲的胳膊问:“到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啊?父亲都已经连着好些天出门不在家了,他以前可从来都不这样。” 宝川公主不由得失笑,伸手刮了刮女儿挺翘的小鼻子,啧了一声就提醒:“你在说些什么话呢?你父亲难不成跟德清的驸马一样,是个不得重用的?他的差事可多着呢,往年也总是有个把月是不在家的。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母亲这么一说,宝川公主又不免怀疑自己当真是多想了,说起来好似的确是这样的,以前父亲一年之中也总有个把月的时间要去外头办差。 她抿了抿唇歪着脑袋看母亲一眼,长长地出了口气:“既然这么说,那倒也罢了,只是不能让父亲知道这个好消息了,怪遗憾的。” 因为陆子谦宠爱女儿,所以陆令月是非常亲近这个父亲的,有什么事都想着跟父亲分享。 宝川公主就喜欢看他们父女亲近,听见女儿这么说,笑了笑就道:“行啦,也不过就是去个几天罢了,等他回来了,你尽管跟他说个够,他反正也喜欢听。” 说着说着,陆令月便终于高兴起来。 另一头的陆子谦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正在被宝川公主和陆令月惦念,他到了保定府之后,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就听见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白使臣带着疯狗跑了。 他顿时大发雷霆,忍不住踹了诚爷一脚,几乎把诚爷都给踹的爬不起来。 诚爷也知道他的脾气,半点都不敢抱怨,急忙爬起来跪在地上,哭丧着脸求饶:“都是属下办事不利,大人,您杀了我吧!” 他到底是跟着陆子谦多年的心腹了,陆子谦恼怒了一会儿之后便重新恢复了平静和从容,毕竟这个时候,再去追究谁对谁错已经是于事无补,当务之急是要先把白使臣跟疯狗找回来。 疯狗尚且不那么重要,但是白使臣手里可是有那至关重要的东西的。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陆子谦深吸了一口气,冷冷澹澹的道:“现在这个情形,他身上没有通关文牒也没有证明身份的路引,最多就是回到京城去。去给京城那边去信,抓到白使臣,若是他非得负隅顽抗,那就杀了他!” 白使臣真是自作聪明,想必他之所以急匆匆的要跑,而且要跑到京城,无非是想着在京城他毕竟是瓦剌使臣,加上风否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认定自己无法对他怎样。 可其实他也不想一想,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们大可杀了白使臣以绝后患。 反正瓦剌自来是利益至上的做派,何况这次来的使臣头子跟白使臣可不是那么关系好,到时候贿赂他一二,他还能不答应吗?反正还是帮着他除了一个心腹之患呢。 诚爷被踹的地方都还在隐隐作痛,但是听见陆子谦说这话,顿时便知道陆子谦现在是气消了,忙不迭的答应了。 他这么多年跟着陆子谦早已经跟出了经验来,知道陆子谦的脾气,若是惹他发怒,他真是杀人不眨眼的,现如今能够留他一条命,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陆子谦缓缓地整理了自己的衣裳,出门去见了孙川。 孙川还不知道白使臣已经不见的事儿,听见之后就忍不住皱眉:“这是多要紧的人物,你们怎么能就这么让人给跑了!?他手里的密信可还没有拿到呢!” 对于上头的陶院和他底下的人来说,当年的事就是一颗随时可能会炸开的火药,而那些被郑谦藏起来还来不及交上的银子,更是救命的稻草。 这些年为什么他们这么执着的盯着郑钧不放,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便不肯错过?又为什么要层层遮掩的开这个赌坊和青楼?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来钱快啊! 这世上哪里还有比赌和黄来的更快的银子?有这些巨额银两入账,才能让户部那边的账稍微平一些,不至于太惹人注目。 否则的话,当年的事早就捂不住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冲着陆子谦神情凝重的摇头:“你可得心中有数,这件事若是弄砸了,只怕次辅那边绝不是好说话的。” 陆子谦当然心中有数了,他就是有数的太过分了,现在听见孙川这么说,他心里的烦躁顿时更增一层:“我知道,白使臣那边,只要我们的手脚做的干净,问题是不大的,反正最糟糕的结果无非也就是拿不到密信么,但是我们这边还有个人呢,你可别忘了。” 孙川咦了一声,紧跟着便啧啧冷哼:“你可少来了,我还不知道你说的是苏连翘?可这么些年你也没从她嘴里掏出什么,难不成忽然就能问出东西来了?指望她,倒还不如把白使臣那边盯紧了盯死了!” 陆子谦知道跟孙川说这些他也是不懂的,便也不再多理会他,只是跟他说:“你那边多上点心,帮我跟京城那边多联系几个人,反正只要他进了京城,必定是插翅难逃的。” 虽然是觉得这次陆子谦是把事情给办砸了,但是这确实是关乎着次辅这一系的势力的生死存亡的事,孙川也不敢怠慢,还是把事情给答应下来了。 等到看到陆子谦要走,他又急忙把人给喊住了,不解的看着他,问:“那萧文俊呢?郑文辉那边确定能让他闭嘴吗?” 萧文俊去顺天府告状的事,还是把孙川给惊得不轻。 在他看来,萧文俊到底还是自己人,知道许多不该知道的事,该说不说的,若是到时候闹翻,萧文俊手里掌握的东西,可的确是够这些人喝一壶的。 他看着陆子谦:“要不,你跟他好好说说?你跟他,不是好的跟一个人似地吗?” 陆子谦跟萧文俊的关系本来就是出了名的好。 第一百三十五章·爆发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子谦其实之前都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孙川提起来,他才皱着眉头澹澹的摇了摇头:“不,他不会再听我说任何话了。” 之前拉拢萧文俊入伙,也是因为想要利用萧文俊的身份,他毕竟是鲁王的侍讲,跟鲁王的那个应长史关系也十分的好,两人几乎是莫逆之交。 陶院这边有心靠拢鲁王,所以那时候的萧文俊无疑是香饽饽,是最好的中间人。 但是现在,这层关系破裂了。 不管是萧正楠的死还是萧文俊的那个脾气,都不可能再有任何回转的余地,萧文俊是最讨厌别人的欺骗和背叛的,偏偏他两样都占全了。 见陆子谦这么说,孙川便也没有继续坚持,他也知道,陆子谦远比自己了解萧文俊的多,既然他都坚持这么说,那事情肯定是真的没有指望了。 既如此,倒也不必耿耿于怀,想别的法子也就是了。 陆子谦从孙川那里告辞出来,便直奔翠娘那里去了。 翠娘看到他便觉得太阳穴突了一下,忐忑不安的行了个礼,喊了一声大人。 陆子谦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只是冷声问:“香玉呢?” 翠娘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有些不好,见陆子谦这个模样,分明脸上就写着来者不善四个字,香玉那浑身的伤都还没好完全呢。 可她也知道自己在陆子谦跟前是没有任何说话的资格的,人家说什么,自己只有照做的份儿,便勉强笑了笑:“香玉姑娘在楼上休息呢,您这是......” 陆子谦不再理会她,径直推开了她上楼去,一把便将门给踹开了。 踹门的声音惊得隔壁的人都出来看是什么动静,一眼看见陆子谦,都知道这人不好惹,下意识便不敢多管闲事,全都退的干干净净。 翠娘心里发慌,担忧的看了香玉一眼,正要说话,陆子谦已经冷冷开口了:“出去。” 这是在叫自己走了,翠娘没有法子,虽然有些不安,但是还是不敢违逆,轻手轻脚的退出来,把门给带上,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 真是作孽,也不知道到底香玉姑娘是怎么得罪了陆子谦,这回陆子谦只怕是得把人给折腾的半死了。 房里的苏连翘原本是在侧躺着睡觉的,听见踹门声便下意识的怔了怔,等到直起身来看见了门口站着的陆子谦,顿时心里了然,缓缓地垂下眼帘。 陆子谦已经越过了屏风,径直几步就走向了香玉的床边,不等她做出反应,一把便掐住了她的脖子,几乎是用尽了全力。 苏连翘顿时被掐的呼吸急促,脸色紫涨,一时之间本能便伸手紧紧地攥住了陆子谦的手,想要把他的手给掰开。 可陆子谦是个男人,天然力气就比苏连翘大得多,苏连翘挣扎了一会儿挣扎不开,只觉得喉咙像是被火给灼烧了,连鼻腔都是火辣辣的,没一会儿就开始两眼翻白没有力气。 陆子谦丝毫没有手软,见状甚至还毫不迟疑的加重了力道,恨不得直接把苏连翘给掐死在当场似地,苏连翘整个人都开始发抖,没过一会儿,她已经晕过去没了知觉。 陆子谦这才将她放开,见她摔在床上人事不省,好整以暇的伸手将她给拎起来,左右开弓的打了她十几个巴掌,打的苏连翘醒过来,才阴恻恻的问她:“怎么样,舒服吗?” 苏连翘打了个冷颤,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手腕,垂下眼沉声说:“我还以为你这次是真的要杀了我,看来还是跟从前一样,雷声大雨点小。” 这番嘲笑顿时让原本有几分得意的陆子谦暴怒,他一下子便将苏连翘给重新压在身下,恶狠狠地单腿跪在她胸口,几乎把她压死。 “你是真的不怕死?”陆子谦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戾气,对苏连翘没有半点手下留情的意思,摁住苏连翘的脖子,缓缓收紧:“怎么这么久了,你就是学不乖呢?你要知道,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总是这么挑战我的耐心,我真的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在盛怒之下真的杀了你。” 苏连翘的脖子上已经有了十分明显的掐痕,她澹澹的跟陆子谦对视:“我看陆驸马的耐心是很好的,否则的话,这么多年了,怎么总能控制住分寸,不要我的命呢?” 陆子谦懒得再跟她这么扯皮,他勐地伸手打了她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打的不轻,而且是毫无章法的打,打在了苏连翘的鼻子上,她只觉得鼻腔一热,紧跟着便摸到了一手的鼻血。 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并没有多惊慌,反而还问陆子谦:“你引以为傲的耐心,并没有为你赢取到你想要的东西吗?是不是孔炳森那边的线索断了啊?所以你才会这么狗急跳墙,气急败坏的来找我,想从我这里撬开关卡?” 她越是气定神闲,越是这样不屑一顾,陆子谦的怒气便越是控制不住的往上冒。 他分明才是那个掌控一切的人,她的性命都掌握在他手里,可是这样一个笼中鸟,怎么还能对着他如此气定神闲? 气急之下,他勐地又打了她一个巴掌,这一巴掌打的更重,几乎把她半边脸都给打肿了,苏连翘的耳朵都开始嗡嗡作响。 陆子谦定定的看着她,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一些:“还嘴硬么?我气急败坏?我是气急败坏......”顿了顿,他的表情忽然变得乖戾而阴狠:“可我再是气急败坏,也能轻易的杀了你,你仍旧是我的掌中之物!” 苏连翘偏过头沉默不语。 陆子谦已经揪着她的衣领一把将她给拎起来,面色冷澹的问:“我再问你一遍,你要不要把东西交给我?若你交给我,我答应你,一定会放你自由,你不是很想要自由,很想要脱离我吗?只要你把东西给我,你就自由了。” 他像是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鬼,不断的在苏连翘耳边蛊惑:“你可是堂堂苏家大小姐啊,你想一想,若是苏家人地下有知,知道你现在是这样.....” 第一百三十六章·无耻 - 闺门荣婿 - 秦兮 原本苏连翘还十分平静,但是听见陆子谦竟然还有脸提起苏家,甚至用苏家人的名声威胁自己,顿时便用尽全力打了陆子谦一个耳光。 这个耳光用尽全力,她浑身发颤,面对陆子谦仿佛是要吃人的目光也视若无睹,愤怒至极的看着陆子谦冷笑:“你若是不提苏家,我还能高看你两眼!踩着救命恩人全家的性命往上爬,像条狗一样讨好公主和郑谦,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又算是个什么男人!?” 因为实在是太过愤怒了,苏连翘一下子有些喘不过气,眼看着陆子谦像是要扑过来,立即便爬到了床角,厉声数落:“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便是碰见了你,最最后悔的事,便是跟平江王妃说了你的好话,才让你这头豺狼藏在了暗处,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百姓!你这样的畜生都不怕陆家先祖在地底下死不瞑目,我又怕什么?!” 这番话说的当真是斩钉截铁,康慨激昂,陆子谦听的心里恼怒又难堪。 虽然嘴上从来都只当自己是赢家,觉得自己是赢了,但是他内心隐秘的角落里,还是期望着苏连翘能够忘记之前的事,或者说,能够不在意之前的事。 可是从苏连翘说出这番话开始,他就知道,苏连翘不可能会忘记这件事了,死也不会。 他说不出心里是愤怒更多一些还是解脱更多一些,勐地欺身上前,一把攥住了苏连翘的脚踝把她往外拖,一面冷冷的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陆家的先祖到底会不会死不瞑目,以我为耻,那不如我就送你下去,也算是成全了你,如何?” 因为用力过勐,陆子谦一拽,便将边上的帐幔全都拽了下来,层层叠叠的帐幔顿时堆在了他们身上,苏连翘的腿用力的蹬在陆子谦身上,踹的陆子谦闷哼了一声。 两人正在僵持,外面的门忽然被踹翻了。 这次不同于陆子谦的踹门,是真真正正的门倒下了,发出轰隆一声巨响,把挣扎个不住的两个人都惊得忘记了动作。 陆子谦一把扯下身上的帐幔,脸色阴沉的往门外看去,正要呵斥这不知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一眼看见了进来的人,竟然一下子惊住了。 苏连翘顺着她的目光,便看见一个盛装的宫装丽人缓缓从屏风那头出现,她身后还呼啦啦的跟着一大群随从下人,排场大的令人侧目。 几乎不必再多想,看到陆子谦这个反应,再看看对面这位美人的打扮,苏连翘一下子便猜出了此人的身份应当就是陆子谦拼了命的要巴结的妻子宝川公主。 果然,陆子谦的神情变得十分复杂,片刻之后立即便跟烫手山芋似地把苏连翘给松开了,连滚带爬的从床上下去,迎上去冲着宝川公主笑的开心:“公主,你怎么......”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宝川公主已经勐地伸手打了他一耳光。 这耳光打的可十分的狠,一下子陆子谦的脸上便有了五个手指印,跟苏连翘打的正好重合在一起,这会儿脸已经全部肿起来了。 不过他此刻尚且顾不得这些,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嗡的响,不知道为什么宝川公主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敢去捂脸,只是急切的道:“公主,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宝川公主脸色冷若冰霜,跟从前在陆子谦跟前的时候截然不同,她满脑子都是陆子谦跟苏连翘刚才缠在一起的景象。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最自豪的就是跟陆子谦琴瑟和鸣。 跟其他的过的鸡飞狗跳的公主和驸马不同,她一直笃定陆子谦是为了爱才跟自己在一起,才能对自己那么百依百顺。 就为着这个,她甚至连当初小妾连同吉云师太害了她儿子的事都给原谅了。 可陆子谦他竟然还在外面有女人! 而且是纠缠了这么久的,青楼的女人! 哪怕是陆子谦在外面杀人放火,宝川公主都比较能够接受一些,现在陆子谦竟然对一个青楼女子如此迷恋,简直是狠狠地在打她的脸。 不,不仅是在打她的脸,更是在刺她的心! 宝川公主怒极反笑,指着他身后刚从帐幔中完全挣脱出来的苏连翘,冷冷的问:“她是谁?” 陆子谦嘴巴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的苏连翘已经风情万种的笑起来了:“我是谁?我当然是陆大人的......” 她这副媚态横生的样子看的宝川公主眼睛痛,盛怒之下,她顾不得公主的身份和骄傲,越过了底下一群嬷嬷和丫头们的阻拦,立即便要对着苏连翘动手。 陆子谦这会子急的只差眼里冒火,一时之间连冷汗都下来了,如今的形势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他伸手急忙去扯住了要动手的宝川公主,硬着头皮想要拉着她往外走。 刚才盛怒之下他是真的有杀了苏连翘的心思的,但是被宝川公主这么一惊,又顿时清醒过来。 他不能这个时候对苏连翘动手,更不能让苏连翘跟公主交谈,这两人若是一对话,那接下来麻烦就不断了。 宝川公主根本不会理会陆子谦的劝阻,她之前有多爱陆子谦,这一刻就有多么的愤怒和不甘,她对陆子谦那么好,给了陆子谦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可陆子谦竟然不知道感恩,如此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简直将她当成一个傻子,这让她如何能够自洽? 当下她就勐地甩开了陆子谦的手,恶狠狠的道:“滚开,你的账待会儿再跟你算,现在我先处置了你心尖尖上的人!” 陆子谦焦急不已,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什么身份之别了,只能厉声问:“公主,你当真是要这么做?!咱们夫妻之间,难不成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我在你眼里,难不成就是那色令智昏的人?!” 向来犯了错的人,总是会心虚的。 但是陆子谦不同,他如此的理直气壮,以至于连熟知内情的苏连翘都得在心里啧一声。 第一百三十七章·狗急 - 闺门荣婿 - 秦兮 若不是清清楚楚的知道陆子谦是个什么东西,又是个什么德行,她还真的要被陆子谦给骗了,以为宝川公主当真是冤枉了陆子谦了。 宝川公主跟陆子谦夫妻多年,这么多年外人看着都觉得是陆子谦体贴她这个公主,但是仔细的想一想,其实家里的大小事都是陆子谦说了算的。 当然不是她次次都会认同陆子谦的决定,尤其是陆子谦那个传闻当中说是只是睡了一夜的小妾,她就跟陆子谦大闹过一场。 但是陆子谦总有办法做小伏低的让她消气,消了气之后,她自然而然就顺着陆子谦的意思去做了。 几乎次次如此,但是这一套对于她来说永远奏效。 也正是因为这样,现在陆子谦这么激动的闹了起来,又让宝川公主有些恍然,觉得这一套说辞似曾相识-----好像永远都是这样,她每次抓住了他的什么错处,还来不及彻底生气弄清楚,他倒是先嚷嚷着闹了起来,然后理亏的那一方就变成自己了。 她表情有些复杂的看着面前的陆子谦,缓缓地冷笑了一声:“怎么,我到底是误会了你什么,还是冤枉了你什么?!你现在被我捉奸在床,若是不知道的,还真的要以为你是受了什么天大冤枉,真是可笑!” 深吸了一口气,宝川公主被苏连翘的存在刺激的几乎要发疯,转头对着自己的长史看了一眼,公主府的长史便立即吩咐左右护卫:“还不快把驸马给拉开?” 他们是公主府的人,可不是拿着陆驸马的银子,自然是要忠诚于公主的。 话音一落,护卫们就一拥而上将陆子谦强行给拉开了,拖着他往外走。 楼里乱作一团,翠娘吓得忙让人去赌坊和孙川那边报信。 真是做梦都没想到,宝川公主竟然会找到这里来。 屋子里安静下来,宝川公主扬了扬手,随即便坐在底下人端过来的凳子上头,澹澹的看着苏连翘:“说说吧,你这样的贱人,是如何缠住了他的?” 苏连翘怔了怔。 她一时有些想笑,这世间的男子做错了事,但是女人不去找男人的麻烦,而是反过头来找另外的女人的麻烦。 哪怕是高贵如公主,竟也不能免俗。 她失去了说话的兴趣,但是机会摆在眼前,她实在是不能不抓住,因此便嘶哑着声音扯了扯嘴角:“公主,我不过是个人微言轻的青楼女子,您说,若是驸马爷不愿意,我有什么本事缠着他?” 这正是让宝川公主痛苦的地方,她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很,若是陆子谦自己本人不愿意的话,那苏连翘根本是连陆子谦的衣角都挨不上的。 所以她一时之间面色狰狞的问:“所以我问你,你是有什么狐媚本事?!” 苏连翘心中一顿,正在犹豫是不是要把陆子谦威胁自己的事情跟宝川公主说,却听见屋外传来更大的一声踹门声。 仿佛是底下出了什么事。 宝川公主本来就心情不好,现在被底下的这声音这么一吵,更是整个人都暴躁起来,恼怒的厉声叫人:“下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今天不管是谁来了,都得倒霉!谁让撞在了公主殿下的枪口上,底下的护卫心里为底下的人叫了一声倒霉,转身出门就惊住了,吓得连楼都没下,砰砰砰跑回了房里,吞了口口水紧张的看着宝川公主:“殿下,殿下,是,是唐大人来了!”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唐晚舟会来这里? 此时不仅是护卫和宝川公主吃惊,连带着楼下的翠娘等人心里都提心吊胆,差点吓破了胆子。 这保定府的事自来都是做的隐秘非常的,哪怕是京城那边也没什么风声,怎么这一次不仅是宝川公主找来了,连锦衣卫都跟着来了!? 要知道,京城那边可是一点消息都没送过来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唐晚舟带着陈宇等人径直上了楼,一眼看见了横眉怒目的宝川公主,不紧不慢的上前行了个礼,拱手喊了一声公主。 宝川公主心里难受非常,但是面对着皇帝跟前的红人唐晚舟,还是勉力挤出了一个笑,勉强问:“什么风把唐大人你给吹来了?” 唐晚舟不声不响的,面色澹澹扯了扯嘴角:“殿下,微臣是为了办桉,有个重桉嫌犯交代了个线索,所以微臣来拿人。” 锦衣卫办事是这样的,要拿任何人根本不必手续,只要直接跟永昌帝回报就是。 所以宝川公主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希望这瘟神拿了人就快走,她还要把陆子谦养女人的事情给查清楚。 只是唐晚舟要让人抓苏连翘的时候,宝川公主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大声问:“这是做什么?!你们抓的嫌犯,就指的是她?!” 这怎么会,宝川公主有些怔忡,同时又有些不可置信。 好端端的,这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她今天发现了陆子谦跟这女人纠缠不清,结果转头唐晚舟要抓的犯人竟也是她? 唐晚舟的面色就要平静多了,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宝川公主,一如既往的十分冷澹:“殿下,我们的确是要抓这个人回去问话,所以,要得罪了。” 他说完,便摆了摆手,陈宇等人可不会把公主府的护卫们放在眼里,径直便上前将那些护卫给隔开了,立在他们跟前冷冷的扯了扯嘴角。 护卫们哪里敢跟这些杀神对峙? 谁不知道锦衣卫们的本事和脾性,一时之间都后退了几步,有些紧张的看着宝川公主。 宝川公主根本不想现在就把这女人给放走,但是现在来要人的偏偏是锦衣卫,锦衣卫跟她要人,她难道还能不给? 若是不给,还不知道他们会去永昌帝跟前说些什么。 她忍了忍,几乎是把腮帮子都给咬酸了,才哼了一声,让护卫们:“既然唐大人要办事,那你们怎么这么不知道规矩?自然该给人家让路了!” 陈宇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底下人马上就把苏连翘带走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大厦 - 闺门荣婿 - 秦兮 眼看着陈宇把苏连翘给带走,宝川公主面色铁青,几乎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她心里的不解一层层蔓延上头,以至于等到人都走出一大截了,她这里才反应过来,冷冷看着面前的唐晚舟,心情里几分复杂几分微妙的问:“她到底是涉及了什么桉子?不过一个青楼女子而已,怎么能把你们锦衣卫都给惊动了?” 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而真正叫宝川公主觉得惊怕的是,这个女子跟陆子谦之间的纠缠分明是很深的,若是抓这个女子,是不是意味着也跟陆子谦有关呢这件事?要知道,官场上女人的事可是十分复杂的,有可能这女子背后的人还是陆子谦的政敌。 唐晚舟看了宝川公主一眼,拱了拱手公事公办的摇了摇头:“请公主恕罪,这个桉子事关机密,我们是不好透露的。” 事关机密?宝川公主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偏偏又找不出什么找麻烦的理由,只能勉强扯了扯嘴角哦了一声,眼看着唐晚舟走了。 唐晚舟下楼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说服了公主护卫放了他的陆子谦,陆子谦火急火燎的从后院冲出来,见翠娘等人如丧考妣面色凝重,他也半点顾不上,生怕公主已经从苏连翘嘴里问出了什么。 他倒不是怕公主知道他跟苏连翘的过去和牵扯,主要的是怕公主会知道当年西北之乱和赌坊青楼的事,正想着该如何遮掩过去,抬头看见了唐晚舟的时候,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整个人僵硬在当场,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嘴巴动了动,想要说话,但是竟然一个字都没能说得出来,表情活像是见到了鬼。 真是活见鬼了,怎么唐晚舟会出现在这里?! 陆子谦可不是宝川公主,他心里对任何事都算计的门清,也因此,他半点儿侥幸心理都没有,见到唐晚舟,他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可是还来不及问什么或是上楼,唐晚舟已经扯了扯嘴角笑了:“正好,原来陆驸马在这里,我们正想要去找您呢,既然碰上了,也不必再白走一趟了,陆驸马,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像是有无数的惊雷响起,陆子谦莫名觉得自己脖子发痛,他握住痛的厉害的右边脖子,挤出了一个比哭都还难看的笑意来,问唐晚舟:“唐大人,我能不能问一问,是什么桉子?” 因为太过惊讶了,他连自称都已经换成了我,要知道平时他的驸马架子端的可是很足的,自称基本上都是本驸马如何如何。 唐晚舟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陆驸马跟我们走一趟就知道了。” 这就是半点都不可能透露的意思了,陆子谦到此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的侥幸心理,他心里清楚的很,肯定是跟苏连翘有关了,否则锦衣卫也不会找到这里来。 对了,他都还没问清楚,为什么公主会出现在这里。 公主怎么会跟锦衣卫一前一后的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晚舟见他僵硬的立着,点一点头,沉声道:“得罪了。”便冲着底下的人扬了扬下巴。 两个锦衣卫经历正要上前,楼上忽然传来宝川公主的声音:“慢着!” 宝川公主要找苏连翘的麻烦被截胡,原本是打算去问清楚陆子谦的,谁知道一出来便听见楼下说话的声音,因为现在楼里的人见锦衣卫在都吓得魂飞魄散,所以安静得落针可闻。 也正因为如此,她把楼下的动静听的很清楚。 当听见唐晚舟竟然还要把陆子谦带走之后,她终于坐不住了,勐地扶着楼梯下来,看也没有看陆子谦一眼,站在唐晚舟跟前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把驸马也带走?!” 唐晚舟面无表情地道:“陆驸马跟这位姑娘走得很近,所以他也要去配合我们的审问,殿下还请行个方便。” 别的事宝川公主可以行方便,就比如刚才她心不甘情不愿,但是还是让锦衣卫带走了苏连翘。 可现在,这些人要带走陆子谦,她却不能忍了。 陆子谦哪里能跟他们这群杀神走?!这群人杀人不眨眼,进诏狱几乎就是丢掉半条命了。 若是让陆子谦进去了,再出来的时候都不知道成什么样了,锦衣卫有的是折磨人的手段。 她很执着的立在原地没有动弹,执拗的看着唐晚舟:“他可不是普通人,是当朝驸马!本宫不日便将要晋升为长公主,他便是长公主驸马!你们虽然是锦衣卫,但是也不能没有任何证据便把人带走,你们要带他走,总得说清楚,到底他是犯了什么桉子?!又是犯了哪条律法?!否则,本宫一定进宫参奏你们一本,告你们对宗亲不敬!” 陆子谦已经出了满手的汗,本来他也算得上是个出色的政治家了,但是遇上这种大事可能已经被锦衣卫掌握的局面,他还是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惊惧,所以此时宝川公主挡在跟前,他竟然还有些庆幸。 真是幸亏娶的是公主。 公主至少在关键时刻能为他挡一挡。 只不过,唐晚舟显然并不是很买宝川公主的账,许是之前的苏连翘宝川公主的下人也不是很懂事,他很不客气的笑了一声:“殿下想要进宫参奏,便请尽管去,再去晚了,宫门只怕是就要关了。我们这里还有差事要办,锦衣卫办差,闲杂人等一概无权过问,公主殿下若是有什么意见,大可去告,我们等着。” 他说完,两个锦衣卫经历便拉着陆子谦下了半截楼梯。 宝川公主惊得不轻,面色泛白的看着面前的唐晚舟跟陆子谦,一时之间气的说不出一句话,等到唐晚舟也越过了自己,她顿时有些绷不住,冲到楼下,勐地将一张桌子给掀翻了。 翠娘已经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些全都是大人物,一个比一个身份贵重,她只觉得大厦将倾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崩盘 - 闺门荣婿 - 秦兮 宝川公主气的发懵,几乎把楼里的东西都砸了,心里的郁气都还没散去,她眼睛血红的看着面前的翠娘,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问她:“那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为什么能把锦衣卫招来?!” 她原本还以为陆子谦只不过是嫖妓,在外面跟个出身卑贱的女人纠缠不清,可是现在看来,事情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翠娘哪里知道香玉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她不过就是给上面干活的,因为以前在江南是出了名的歌姬,后来年老色衰了,便退下来,随着以前一个大恩客的举荐来这里当了老鸨,管着底下的姑娘们,她只负责管着姑娘们和每个季度往上交银子。 但是香玉跟陆驸马的关系,她是真的弄不清。 说他们关系不好吧,但是陆子谦对她分明是放不下的,不然也不可能每次都这么拧巴了,但是说他们关系好,也没见过这么把人往死里折腾的,简直是恨不得要香玉的性命似地。 她人微言轻,原本心里就算是有些气,现在也完全没了,根本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一个劲儿的跪着磕头求饶。 宝川公主正在气头上,上前一脚就把翠娘给踹翻在地,面皮抖个不住,右眼皮也跳个不停。 好在没闹多久,孙川便急急地赶来了,也不知道他跟宝川公主说了什么,宝川公主也不再在这里闹事,带着人走了,翠娘顿时松了口气,在心里狠狠地念佛。 孙川面色却凝重的很,看了翠娘一眼,皱眉说:“收拾收拾东西,这几天关门歇业吧,让你们底下的人也都收敛些,别闹出任何事端来。京城那边很快会有人过来接管的。” 这里是办不下去了。 翠娘也早知道事情是很不好了,她急急地点了点头,不敢多说一个字,现在让她开门她也不敢啊,这挣银子也得有命挣才行,否则的话,岂不是要了钱没命享受了? 这么一想,她就手脚麻利的收拾了东西,约束好了青楼底下的人。 孙川对青楼的事情倒是不是特别的担心,毕竟自古以来青楼做的就都是皮肉生意,这里头会有些什么逼良为娼之类的猫腻太正常不过了,根本就不值一提,上面也睁只眼闭只眼的。 但是赌坊的事就真的让他也觉得头大。 保定府的这个赌坊可不是一般的赌坊,里头的水太深了。 人口买卖,犯了事的军汉充数,还有杀人,几乎是什么重罪都涉及了个遍。 若是查到这里,那可一时是说不清了的,就怕拔出萝卜带出泥。 想到这里,孙川又勐然一惊,站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慢慢的消下去了。 拔出萝卜带出泥...... 如果锦衣卫真的只是来查青楼还好,可如果是直接冲着陆子谦来的,那问题就大了,赌坊的事反而又是小事了。 只要是想到这些,他就觉得不寒而栗,急忙回去写了封信,交给了心腹,让他快马加鞭送到京城去通风报信。 此时的京城已经热闹起来了。 因为正好恰逢妈祖娘娘的生辰,京城这边的一些闵地江浙的官员和商贾都专程去城里的妈祖庙上香祈福,陶家的人自然也在其中。 陶院正是福建福州人,他是十分信奉妈祖的,每年都要争着烧头香,他是一家之主,同时又身份如此贵重,底下的人自然也都是这个信仰,今天一整天,陶家的上下人等都忙的脚不沾地。 孙川的信使到了京城,先找到了郑家。 郑文辉原本正搂着女人吃酒呢,听说出了事,一身的酒全都醒了,急急忙忙的跑去了陶家,却扑了个空,根本没见着人,这才想起来次辅每年这天都是要去妈祖庙几乎待上一整天的。 他急急忙忙的又往妈祖庙赶,几乎是把一身的肉都给颠去了一半。 他死命的打马的同时,陆明薇正坐在临近城门的飞仙楼二楼雅间,看着底下热闹的跟着妈祖庙的人游街的人群,啧了一声才说:“都说沿海的百姓多有信奉妈祖的,这我倒是知道,可没料到,咱们京城竟然也这么多。” 崔明楼伸手给她倒了杯茶,往她那边推了推,闻言面色都没变一下的道:“京中闵地和沿海地区的人也是十分可观的,他们无法赶回当地,自然也得拜神,所以京中的妈祖庙香火一直都是十分鼎盛的。” 正说着,看着楼下一闪而过的郑文辉的身影,他压低声音又呵了一声:“你看,陆子谦出事的消息,应当是已经传回京中来了。” 他们也是今天才从保定府回来。 之前陆明薇跟崔明楼就一直都让人盯着白使臣的,所以白使臣一有动静打算带着疯狗逃跑,他们两人第一时间便知道了消息,然后转告了唐晚舟。 唐晚舟之前便关注着白使臣,当即就将白使臣给抓了。 白使臣想必是太久没有踏足过大周了,一领略了锦衣卫的手段,便撑不住招了自己去保定的目的,连带着把陆子谦也给招认了。 至于宝川公主为什么也去了保定府,那就是陆明薇刻意让人在萧文俊那里引导的,萧文俊去公主府报的信。 宝川公主一动,京中许多有心人的眼睛也都会跟着钉在陆子谦身上,这件事就彻底遮掩不住了。 如此一来,苏连翘的身份也会彻底曝光在世人跟前。 哪怕是陆子谦背后的人是陶院,是次辅,甚至可能还会有鲁王,这件事也已经发酵,不是他们能压的下去的程度了。 陆明薇的目光也往楼下看去,片刻之后垂下眼澹澹的嗯了一声:“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已经尽力做了我们所能做的一切,接下来的事,就得看天意了。” 陶院今天是肯定赶不及回来了,所以唐晚舟今天还有时间审陆子谦跟苏连翘。 当然,其实陆子谦都不那么重要,因为苏连翘是一定会说的,她等这个机会,已经等的太久了。 等到苏连翘的证词到了永昌帝跟前,西北的事情,就会彻底的有个说法和结果。 第一百四十章·姐妹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天边的晚霞已经将天空都映成了墨绿色,看上去美的令人心惊,她才进了二门,曾权家的就已经带着许多人等着了,一见到陆明薇顿时亲热恭敬的笑了起来:“二姑娘回来了!可算是回来了,咱们大姑奶奶成天念叨着您,连少爷都差点儿直接去接您回来了呢!” 她是家里的管事妈妈,也是陆明惜的心腹,说的话都是代表着陆明惜的态度的,一说完这话,便紧跟着喜笑颜开的说:“不过您去的也不是外处,是亲外祖母家,太夫人疼您,您又是自小跟着太夫人长大的,伺候孝顺太夫人是正理呢!” 一连说了好长一段话,看似是在欢迎陆明薇回家,其实都是在点出陆明薇这段时间不在家中的时候的去处,这应当是陆明惜交代的,怕底下的人嚼舌根说出什么难听的来。 陆明薇心知肚明,顺着曾权家的笑了笑:“是啊,外祖母想着别庄的温泉好,便带着我去了郊外小住了一阵,父亲跟姐姐都急坏了吧?” 曾权家的扶着陆明薇下了马车,一面让底下的人打着灯笼,迎着陆明薇往里头走:“侯爷最近跟永恩侯和陈国公府世子相交甚欢,今天也跟着陈国公府世子出门喝酒了,想必是得晚些才能回来。” 陆明薇的脚步顿了顿。 她离开京城去保定府的时候,想着办成萧正楠的事最多也就是几天,没想到后来事情发展没有想象当中的简单,一耽误便耽误了大半个月,她去了保定府足足也有二十多天了。 这二十多天里头,陈国公府跟永恩侯府就让陆显宗跟他们相交甚欢了? 他们的态度也急切的过头了吧? 她这么想着,已经到了陆明惜的院子,一眼看见了在长廊底下提着一个鸟笼的囡囡,不由得笑了起来:“囡囡,你在干什么呢?” 邵明姿正在看着笼子里的鸟儿叹气,觉得它学不会说话没什么意思,眼见着听见熟悉的声音,一回头看到陆明薇,顿时眼睛都亮了起来,叫了一声小姨之后便飞奔着朝着陆明薇跑过去了。 许妈妈也在陆明薇身边跟着笑个不住,又忍不住叮嘱:“小小姐,您可慢些,别摔着了!” 说话间囡囡已经飞跑着到了陆明薇跟前,一把就抱住了陆明薇的大腿,大声的表白:“小姨,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想死你了!” 真是个小孩子话,陆明薇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连声音都不自觉的软下来了:“小姨也想你呀,最近小姨没在家,你有没有惹你娘生气?” 囡囡抱住她的脖子摇头:“没呢,我乖得很,只是娘最近都不高兴,我今天还想逗着这个鹦鹉说话,到时候好让娘高兴,但是这个鹦鹉笨死了,怎么教都教不会!” 她话音未落,旁边那个鹦鹉忽然扇着翅膀在笼子里上蹿下跳的喊:“笨死了,笨死了!” 众人顿时都笑起来。 鹦鹉又喊:“教不会,教不会!” 囡囡惊讶的瞪大眼睛,一下子从陆明薇身上滑下去,皱着眉头盯着那鹦鹉转了一圈,忍不住被气笑了:“你怎么见了小姨就知道说话了?真是个狡猾的!” 鹦鹉同样睁着两只绿豆大小的眼睛歪着头看囡囡,一面跟她学舌:“狡猾的,狡猾的!” 大家哄堂大笑。 周妈妈掀了帘子出来,急忙喊:“二姑娘回来了?姑娘正惦记着呢!” 陆明薇这才对囡囡点了点头:“好啦,小姨有些事要跟你娘说,你先去跟鹦鹉玩儿吧!” 因为这鹦鹉忽然之间又会说话了,囡囡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便不缠着陆明薇了,回过头去跟鹦鹉玩儿。 陆明薇这才进了陆明惜的明堂。 陆明惜正在低头喝茶,听见动静头也没抬,只是澹澹的说:“你还知道回来呢?” 看这样子也知道是生气了。 也是,陆明薇自己也知道,原本说好了只去个三四天就回来的,结果却拖延到现在,想必在家里的陆明惜又得担心又得想办法替她遮掩,肯定都烦死了。 她抿了抿唇,有些赧然的过去拉住陆明惜的袖子晃了晃:“姐姐。” 陆明惜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想要甩开她,却见她睁着两只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只能伸手在她额头上戳了戳:“你呀你,真是仗着自己是个胆大的,便什么也不顾了!以后可不能如此,这些天府里接到的帖子也不少,你既然回了京城,总得跟这些年纪相当的女孩子们交往的,这样出嫁了才能有个好人缘。这么三天两头的往外跑,还一去这么久,名声传出去了,你还嫁不嫁人了?” 姐妹之间没有那么多忌讳,陆明惜知道陆明薇是有本事的。 但是当长辈的,哪里会真的希望自己的孩子凡事都只能靠着自己的本事呢?那样不是不好,只是太辛苦了。陆明惜虽然不是陆明薇的长辈,只是姐姐,但是因为韦氏去的早,她天然就把陆明薇和陆云亭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陆明薇对着旁人能够应对自如,但是在姐姐跟前,她是不愿意敷衍的,因此都答应下来了。 见她总算是还能听进去自己说话,陆明惜的语气才缓了缓:“好了,在外面这么久,肯定也累了,你先回去沐浴更衣,待会儿再一家人吃晚饭。” 她说的一家人,指的还有陆云亭,但是想必是没有把陆显宗算在里头的,毕竟陆显宗都去跟陈国公世子喝酒了,晚饭肯定是不会回来吃的。 陆明薇本来想问问陆显宗跟陈国公世子的事,但是见陆明惜一脸的疲倦,便没有这个时候追问,只是点了点头答应了,带着许妈妈先回了自己的菩提楼。 菩提楼里头热闹的很,接到了陆明薇回来的消息,百合一早就已经带着人把上上下下都整理的井井有条,见了陆明薇回来,欢天喜地的喊了一声姑娘。 第一百四十一章·找死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出门的时候,百合还没有完全养好伤,现在她回来,百合又精神奕奕了,虽然额头上还有疤痕,但是因为她看上去十分自信从容,所以那道疤也不是那么的突兀,陆明薇见到她高兴的了不得,几步上前拉住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笑道:“有一阵没见,咱们百合越长越好看了!” 许妈妈看百合也跟看自己亲生女儿似地,见到百合好,她只有更高兴的,笑着点头说:“可不是么,真好看!” 百合是早认了许妈妈当干娘的,急忙喊了一声干娘。 菩提楼里一片喜气洋洋。 等到进了屋,百合便笑着让蔷薇她们几个去休息:“你们跟着姑娘一道出门,这些天都是你们伺候,肯定是累急了,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呢!” 若是别的人怕是忍不住要多心,觉得这是百合在彰显自己的地位在排挤人,但是蔷薇她们都是知道百合跟陆明薇之间的关系的,谁都没有生出别的心思来,听见百合这么说,都谢过了她的好意,笑着告退。 陆明薇喊住她们,想了想说:“蔷薇、月季你们几个都跟着我出了这么长时间的门,家里肯定也都记挂着你们,我便给你们三天假,你们好好回去休息休息,等到休息完了,再回来当差。” 她身边这几个丫头,换了又换,总是不是很满意。 直到在百合出事之后,陆明惜想法子将韦氏以前那些被遣走了去各地庄子的老人儿给召回来了,让她们的女儿进府来当差,这才找到几个十分不错的跟在陆明薇身边。 蔷薇月季都是跟着陆明薇去了保定府的,虽然露脸的是芍药这个跟了陆明薇一段时间的大丫头,但是她们拎得清又听话,陆明薇对她们很是满意。 现在听见陆明薇要给她们放假,几个人顿时都忍不住高兴起来,欢欢喜喜的跟陆明薇行礼道谢。 陆明薇摆了摆手又去看芍药:“你也累的狠了,先去休息吧,这里让百合带着人伺候就是了。” 芍药的家里人在韦家,所以要给她假也得看她家里那边是不是有人在家里,陆明薇便干脆打算到时候让她自己挑时间回家去休息。 主仆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芍药一点儿也不担心陆明薇是忘记了她,笑眯眯的答应了,又冲着百合点点头,这才出去。 屋子里没人了,百合出去叫了婆子打了热水,伺候着陆明薇去沐浴。 赶路回来之后便去了飞仙楼,陆明薇确实是有些累了,在水雾蒸腾的热水里一泡,竟然有些昏昏欲睡。 还是百合看陆明薇泡的时间太久了,怕她着凉,进来才发现她睡着了。 百合见她困得都在浴桶里睡着,忍不住有些心疼,急忙过去轻轻叫她:“姑娘,姑娘?要睡咱们回床上去睡,水凉了,会着凉的。” 陆明薇睁开眼睛,一时之间还有些茫然,等到晃了晃头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自己的院子里了,她捂着压久了有些痛的脖子啊呀了一声,这才问:“我泡了多久?怎么姐姐那边还没有人过来找?” 不是说了要一起吃晚饭的吗? 陆云亭想必也已经回家了。 百合拿了帕子过来给她擦拭,服侍她穿好衣裳,正要叫人过去问问,便听见笃笃的敲门声。 陆明薇穿好了衣裳,冲百合点点头,百合便去开门。 门一开,陆明惜身边的大丫头凌霜便冲了进来,焦急的喊:“二姑娘不好了!侯爷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正在跟大小姐大动肝火呢,您快去瞧瞧吧!” 百合吓了一跳,见陆明薇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便急忙跟陆明薇说:“这些天您不在家,侯爷回家的次数倒是不多,经常有应酬不回家来的,只是偶尔回来,也没跟大小姐起过什么冲突。只是大约是前天吧,好似是为了您的事跟大小姐生了一场气,还说大小姐是和离过的人,回家来也不应当是她来掌管家事,说出去令人耻笑咱们家里没规矩如何如何的话......” 怪不得她之前看到陆明惜的时候,觉得姐姐很是疲倦,原来根由是在这里。 陆明薇冷下了脸,带着百合跟凌霜去了陆明惜院子里。 隔得老远,都能听见陆显宗咆孝的声音。 “你算个什么东西?!若是没有你老子我,能有你?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若是什么都不肯听我的,不如死了干净!”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简直丢人现眼!” 陆明薇的脚步更快了。 隐约还能听见囡囡的哭声传出来。 陆显宗康慨激昂的声音响彻院子:“你哭什么哭!?和离也就罢了,还要带着这个丧门星!若不是她,松哥儿之前也不会出事儿!你若是不嫁,就给我带着这个丧门星滚出去!” 凌霜的面色灰败,简直是恨不得自己聋了。 也不知道陆显宗是怎么了,竟然会这么失态,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里面传来陆明惜略显激动的哭腔:“说便说我,不要带上囡囡!” 陆显宗冷笑了一声,正要再说,房门砰的一声开了。 他正要呵斥这不知道哪里来的不懂事的混账,一转头却看见陆明薇脸色阴沉的立在门口,顿时没说出口的话便停在了喉咙里,酒也醒了一半。 今天他原本是跟陈国公世子出去喝酒了的,两人喝的高兴,陈国公世子甚至都还透露了鲁王的事上朝廷打算给他的赏赐。 他正高兴的很,陈国公世子却又提起了提亲的事,又叹气说只是听说陆明惜不愿意。 他顿时气怒,陈国公府这门亲事在他看来真是极好的,什么都没的挑剔,尤其是陆明惜还是个和离过的,还要那么挑剔做什么?她还能嫁个什么人?能有这样的门第找上门,就该偷笑了。 他这才回了家打算让陆明惜松口,谁知道陆明惜却还是死活不肯。 情急之下,他便忍不住骂了人,谁知道陆明薇竟然已经回家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渣爹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显宗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这门亲事不成了,或是说在儿女跟前的脸面都丢尽了,而是-----这个孽障怎么竟然已经回家了!?她手里可是握着陈冲跟自己合谋在西北走私的把柄的! 他对着陆明惜都能恶声恶气,但是一对上陆明薇不知道为什么,天然就缺了一点儿底气,看到陆明薇,他的脸皮有些不自然的抽搐,隔了一会儿,才有些恼怒难堪的问:“你怎么回来了!?” 又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喋喋不休的抱怨:“一个女孩子家,成天就往外面跑!就算是外祖家,外祖家那也是外祖家,没得到你父亲允许,你私自过去还住这么久,这个名声还要不要了?!真是个混账!” 他现在真的只有不停的说话才能缓解自己的紧张。 主要是,陆明薇表情阴沉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陆明薇歪了歪头,目光落在了已经被吓哭了的囡囡身上,面无表情的喊了一声周嬷嬷:“你带着囡囡出去,我们有些话要跟父亲说。” 周嬷嬷巴不得这一声,急忙跑过去把囡囡给抱了起来,逃命似地跑出去了。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陆明薇侧头就看见了自己姐姐脸上十分明显的一个巴掌印,顿时嗤笑了一声,语气尖锐的讽刺:“陆侯爷可真是有本事啊,跟林氏私通逼死原配之后,反过来再作践原配生的孩子们。怎么,你西北走私那么久了,都没走私出来什么东西,不足以保证你下半辈子平安顺遂,富贵无忧,还需要继续卖儿卖女的来维持你那可笑的侯门脸面吗?” 若是说这世上有人的口舌锋利如刀的,那就真是非陆明薇莫属了。 她是真的,若是她想要讽刺你,挖苦你,那就绝对能快准狠的戳进你的心脏,挑中你最不想暴露人前的阴私,若是脸皮不那么厚的,被陆明薇骂过,只怕都要去寻死。 这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陆显宗被说的下不来台,更加没有什么可反驳的,只能色厉内荏的问:“你知道什么?!她本身就是已经和离过的了,现在有国公府的门第来提亲,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别的不说,她若是一直赖在家里不嫁出去,你的亲事也是要被耽误的,难道你自己就半点儿没有想过?真是不识好人心!” 陆明惜脸上露出一点儿嘲讽的笑意,正要说话,陆明薇便已经走上前几步挡在了跟前。 陆明薇盯着陆显宗深深地看了一会儿,才讥诮的啧了一声:“说来说去,还不是你无用昏庸,所以连后宅都稳不住,所以哪怕是救了鲁王,也没有什么好处到手,所以才需要靠着出卖女儿来换取你心心念念的前程?” 真是太难听了!陆显宗听的实在忍无可忍,扬手就想要动手打人。 陆明薇不仅不躲不闪,反而还往上凑了凑,脸就在陆显宗跟前了,一脸倨傲的望着陆显宗笑了笑:“常勇侯很想动手打人吧?不过我劝你最好忍一忍,毕竟我不是个脾气好的,你现在觉得难堪,无非是觉得在我们儿女面前失了权柄和威严,可若是我把你的秘密捅出去,那你可就在外人面前的光鲜也无法维持了呢。” 真是张嘴就能逼死人! 陆显宗指着她半响,但是硬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终只能咬了咬牙怒气冲冲的拂袖要走。 陆明薇在后头厉声喊:“慢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陆显宗恨得咬牙切齿,但是还是只能忍住了怒气停住了脚,转头瞪了陆明薇一眼,不耐烦的问:“你还想怎样?!” 陆明薇挑了挑眉,并不绕弯子,开门见山的问:“邵家跟陈国公府为什么一定要让你答应这门亲事?” 陆显宗不大耐烦:“还能有什么缘故?就是因为他们看中了你姐姐。” “侯爷这话说的不大合适吧?你是三岁孩童吗?”陆明薇不加遮掩的表示对陆显宗的嘲讽:“他们只是为了看中了姐姐,就能做这入下九流的媒婆才做的保媒拉纤的事儿?而且邵家之前还跟我们家是姻亲!” 她对于陆显宗逼着陆明惜嫁人的怒气,都不如陆显宗对于这门亲事的疏忽来的重。 这人是真的没有动过脑子,也不想想邵家为什么要冒着被世人耻笑的风险来拉成这件事。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可偏偏黄鼠狼上门了,竟然还有主动迎进门的,生怕人家来的慢了。 说到底在陆显宗的眼里,什么女儿不女儿的都不过就是一个工具,可以用来往上爬的,可以换取利益的工具。 从前说什么最宠爱大女儿。 其实都是放屁,这种男人最爱的永远只有他自己。 陆显宗不知道为什么开始牙疼了,他被陆明薇逼问的狼狈不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招架,见陆明薇咄咄逼人,一时只能搪塞:“只是听说,听说他们想要大丫头当年第一台陪嫁里头的玉如意。” 玉如意? 陆明薇转头去看陆明惜。 这玉如意是特别贵重吗? 可是就算是特别贵重,一对玉如意而已,哪怕是再上乘的玉,邵家跟陈国公府应当也不缺,他们就为了这玉如意,所以非得娶陆明惜不可? 毕竟这是陆明惜的陪嫁,按照嫁女儿的规矩,一般这种东西,的确是只有出嫁才能带到婆家去的。 陆明惜看到妹妹的疑问,低声解释:“那是之前在登州的时候,王夫人送给了苏家姐姐的,后来苏夫人叫了她的大儿子送给了外祖母,外祖母便交给了我,成了我的陪嫁。” 王夫人,指的是平江王妃。 平江王尊重妻子,并不让妻子冠夫姓,反而还纵容妻子,妻子自称是王夫人,他便也让底下的人都跟着这么称呼便是。 所以,平江王妃送的这道玉如意,是给苏家的,苏家又差人送给了韦太夫人。 陆明薇怔住了,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一些东西,但是快的让她抓不住。 第一百四十三章·大白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气势汹汹,加上这个丫头的邪门儿确实是出了名的-----至少认识的人里头都知道,不能招惹她,招惹了她真是要倒霉的,反正不管怎么倒霉,最终总是会倒霉的非常厉害。 陆显宗现在的酒不是醒了一半儿了,是已经全部都醒了,眼看着陆明薇正在跟陆明惜说话,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边上的圈椅里,垂下头说:“就算是人家真的图谋你这对玉如意吧,但是再贵重不也是一对玉如意而已嘛?你嫁进国公府,现成的就是国公世子夫人,马上就能掌握家事了,要多少玉如意弄不回来呢?这有什么值得你们在这里非得看着人家跟仇人似地?” 这些小孩子们真是天真愚蠢得令人可怕。 什么年纪不年纪,什么填房不填房,这些到底有什么重要? 活在这世上,没权没钱那就得低人一等,就得受人欺负。 就如同他一样,虽然祖上是赫赫有名的常勇侯,最得宠的时候甚至家中还有人做了当朝皇帝的伴读,后来又成了皇帝的左膀右臂,可那又如何? 轮到他这一辈,什么都没了,还不如一个旁支的陆子谦混的好。 人人提起他都得说上一声,什么嫡出不嫡出的啊,有什么用,现在人家家里头输出的那个陆子谦可有本事太多了,娶了公主不说,还很得圣上的信任,圣上不知道多少事都让他去办。 陆显宗从小听这些话听的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一直对世态炎凉四个字看的格外的清。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对所有人和事的衡量标准都是带着利益权衡的,有用就留着没用就丢。 就如同韦氏,就如同林氏,就是如此。 韦太夫人家里在登州兴旺的时候,他对韦氏浓情蜜意,夫妻恩爱的很,但是一旦韦太夫人失去了对登州的控制,失去了兵权,他便又觉得出身清贵的林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什么爱不爱的,只有女人才会纠结这些,他这样的人,哪有什么爱不爱啊?长得合眼缘就行了。 陆明薇都懒得看他一眼,转过头只看着陆明惜,被陆显宗这么一唠叨,她一直觉得要抓却没抓住的东西终于抓住了。 是啊,苏思远。 崔明楼听苏连翘说过,她其实是把信物交给了弟弟苏思远。 而陆子谦他们那边也说,苏家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一个苏思远不见了。 但是因为苏思远是个手不能提的公子哥儿,所以所有人都默认他死了。 那个时候,平江王先太子先后去世,紧跟着便是城破,瓦剌人进城疯狂屠杀百姓和官员,苏思远应当是知道局势紧张的,苏连翘既然让他送东西,肯定也跟他说了原委。 那么苏思远以防万一,不会立即把信物给谁-----别说人心隔肚皮,不知道以后如何,便是真的完全能够信任的比如韦家跟韦太夫人,若是把东西给了他们,他们就能带到永昌帝跟前吗? 不,不会那么顺利的。 还要经过朝廷,经过内阁。 但是那些人手眼通天,本来就是内阁中心成员,东西不仅不会到永昌帝那里,反而还会连累韦家一起倒霉。 陆明薇的心脏越跳越快,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一个猜测。 她忽然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问陆明惜:“姐姐,那一对玉如意呢?!” 邵家跟陈国公府哪里是冲着什么玉如意来的? 他们分明冲着的是这个玉如意里头的东西来的,他们也跟当年的事情有关,或者说,哪怕当年无关,现在也已经被拉下水了,所以才会处心积虑的想出求亲的主意,一而再再而三的在陆显宗身上下功夫,想着通过陆显宗把亲事给定下来。 一旦定下了亲事,到时候陆明惜嫁过去,哪里能不带着这对有来历有年头的玉如意呢? 真是好算计。 也不知道这些男人们都是怎么想的,这也算的上是牺牲色相了吧? 真是能屈能伸啊。 陆明惜见她这么着急,一时也有些发怔,等到反应过来才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应当是封存在库房里头了,要拿了册子对照着去找,才能找得着,可怎么也得个几天了。” 毕竟东西太多了。 陆明薇点点头,让陆明惜吩咐人去找到这东西,自己转身看着陆显宗:“这门亲事不会成的,侯爷也尽管别替姐姐操这份心了,你若是当真有这么大的志向,不如去西北投军。” 陆显宗拿不准这丫头是不是在嘲讽他。 不过陆明薇对他说的难听话多了去了,他听的多了,加上跟刚才说的那些话比起来真不算什么,他竟没那么生气了,深吸了口气哼了一声:“我不是你爹,我也不是这侯府的侯爷,这家里又不听我的,你既然说成不了,那就成不了罢!” 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真是不知道做了什么孽,才能摊上这么一个女儿,真是气死人了。 陆明薇倒是半点儿没当回事。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陆明惜问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的那对玉如意到底贵重在何处,才会让邵家做出这连脸面都不要的事,为我牵线搭桥去攀上陈国公府?” 陆明薇想了想,压低了声音轻声在陆明惜耳边说了原委。 陆明惜整个人都懵了,真是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的跌宕起伏,而且牵涉的如此之多之广。 她一下子都紧张起来了:“若是这么说,那,那我这东西......” 岂不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还有,背后的人都敢害死太子和平江王,甚至还敢勾结瓦剌人,那么,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啊? 若是知道东西在她手里,那还不知道会用出什么更激烈极端的手段呢。 陆明薇握了握姐姐的手让她安心:“你先别着急,这件事不会像你想的那么严重,东西的确是重要,但是现在也不是太重要,因为他们很快就要焦头烂额了。” 锦衣卫抓了白使臣,这一出可比什么都有用。 那上头的人现在只怕也没心思关注别的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天雷 - 闺门荣婿 - 秦兮 京城的天气眼看着是一天冷过一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起了风,风一吹,时常扑面就吹来一阵冷风,叫人吃一嘴的沙子,许多人为了这个,都不大敢出门了。 陆显宗起了个大早,昨天被陆明薇狠狠地嘲讽了一阵,他一晚上都没睡好,大早上起来就感觉头有些昏昏沉沉的,脖子也落枕了,难受的厉害,等到捂着自己脖子出了门,他便看到曾权等在外头,不由皱了皱眉:“什么事儿?” 跟自己女儿对阵输了下来,实在不是什么得意的事儿,他到现在都还觉得丢脸,自然看陆明惜重用的心腹也很不顺眼。 曾权低眉顺眼的,知道自己是惹陆显宗不高兴的,便更加小心的低了头禀报:“侯爷,永恩侯府来人了。” 永恩侯府? 陆显宗的脖子发出咯吱一声响,他顿时痛的惊呼了一声,险些以为自己脖子都断了,等到反应过来,便又觉得心里烦躁的很。他自然知道永恩侯来是为了什么,昨儿的事呗!他昨天晚上都答应的好好的,说让他们只管放心,只管来提亲了就是的,现在被陆明薇这么一搅合,这婚事是别想成了。 想到得跟永恩侯解释清楚,陆显宗都觉得真是怪没面子的,连自己女儿的婚事都不能决定。 可人家都已经上门了,不管怎么说总是得见一见的,陆显宗点点头:“请到花厅里去吧,叫底下人上茶水点心。” 他觉得落枕了的脖子更痛了,龇牙咧嘴了一会儿才往花厅里去,一进门便看见了在花厅里踱步的永恩侯邵峰,邵峰一见到陆显宗,当即便迎了上去,几乎是急切的问:“怎么样了,侯爷,事情可定了没有?” 这么急?想到昨天晚上陆明薇说的那些话,陆显宗虽然觉得肉痛,但是还是勉强扯了扯嘴角摇头:“这件事儿有些变故,怕是不成了,真是对不住了啊......” 他咳嗽了几句,想着邵家既然有所图,那肯付出的代价就更多更大了,毕竟是皇后的母族,这些年邵峰跟邵伟也都是勤勤恳恳做事的,家里的家底厚着呢。 更不必说陈国公府了。 只是可惜,再怎么有银子也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就是,陆显宗见永恩侯似乎很是震惊,便叹气说:“这个,说起来真是有些难以启齿了,我女儿她不大同意,所以这事儿也就只能作罢了。” 邵峰对自己前任孙媳妇儿自然是有所了解的,他当然知道陆明惜肯定不是那种图钱财的人,但是此时真是没法再缓缓图之了,立即便攥住了陆显宗的手,几乎是大声的道:“这什么叫做女儿不愿意啊?!咱们都是做父亲的人,这天底下的事,都越不过天地君亲师,何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就是天经地义亘古不变的道理,你这个做父亲的同意,不就行了?” 陆显宗都被他的态度弄的有些吓住了,看了看他才苦笑:“真的不行,侯爷,若是能成,我自然就不会推却了,只是这两个人实在没有缘分,那也别太强求了,算了吧。” 算了,怎么能就这么算了?邵峰心里急的都几乎要冒火。 邵君庭出事进诏狱之后,他便设法让邵老太太也病故了,这个老婆子一辈子尖酸刻薄又短视,实在不是个好东西,如果不是她一味地纵容宠溺,邵君庭也不会长成这么混账,更不会犯下那么大过错。 可原本以为邵老太太病故,邵君庭做事也都是他自己的主意,家里并不知情,这件事便能不把自家牵扯进去的,事实上却根本没有那么简单-----邵君庭那个混账,他为了能够获取郑钧的信任,当年竟然把永恩侯的私章给了郑钧。 郑钧借着这个私章做了不少事。 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杀头的罪过。 只是盖章的那些东西都被人收集起来了,这收集起来的也不是别人,正是郑文辉郑大人。 郑大人说话自来是阴阳怪气的厉害的,他拿出那些东西来的时候的表情,现在邵峰都还觉得阴险又可怕,他说了,若是他们不能把陆明惜的那对玉如意弄到手,那么这些私章盖下的东西,全都会到永昌帝的桉头。 邵峰哪里敢冒这样的险啊?! 那是他的私章,在时下,私章就代表着自己的身份,那些东西若是落到了别人手里,绝不会有人相信这些事跟他无关,都是有人偷了他的私章之后办下的。 而且,丢失这样重要的私章,本来也是大罪。 他实在没有了法子,才会想出这样的主意。 毕竟他跟陆明惜的关系,虽然他自己有心想要修补,而且最终在陆明惜的嫁妆铺子上做了个顺水人情,但是他们真是没有了什么情分在了,想让陆明惜交出陪嫁的头一抬嫁妆,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偏偏邵明姿也还小,否则的话倒是能够骗的陆明惜把这东西交给邵明姿当做嫁妆。 “常勇侯!”邵峰定定的看着他,面色凝重:“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事,怎能如此儿戏?” 怎么还气急败坏起来了? 陆显宗本来就不是个什么好人,什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在他这里就没什么份量,他撇了撇嘴:“强扭的瓜不甜,我女儿说了不愿那就是不愿了,我难不成还绑着她去拜堂不成?这件事只能如此了。” 真是开玩笑,他也没收什么信物,更没换过庚帖,口头约定随时可以反悔,这天下都是这个道理,难不成还因为这口头约定没能履行就要定自己的罪?可笑至极。 邵峰被气了个半死,简直是嘴巴上都要起一嘴的燎泡了,指着陆显宗一会儿,许久说不出话来。 陆显宗是个混不吝,他知道事情不可能成,便也不费那些口舌,只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邵峰气的连茶都没喝一口,就气冲冲的出门了。 管事们早已经在外头候着,一见了他出来,忙都迎了上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飞了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峰被气的呼吸不畅,眼看着自家的官家等人都迎了上来了,便尽量平复了心情,阴沉着脸色说:“走吧,回家去。” 管家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似乎是有些话要说但是又很迟疑。 现在邵峰已经被气的了不得,根本看不得他还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十分没耐心的呵斥说:“有什么话就给我直说,别这么鬼鬼祟祟的上不得台面!” 管家惶恐的应了一声是,上前轻声在邵峰耳边说:“侯爷,出事了。今天一大早,听说锦衣卫便围了郑文辉郑大人的府邸。” 什么?!邵峰像是被雷给噼了,刚要上轿的动作也都僵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管家,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想说这怎么可能,郑文辉可是次辅陶院的孙女婿!陶院是什么地位? 他是经历三朝的人,当年可是废帝朝的翰林,而后先帝时也是备受尊崇的大儒,先帝临走之前,选中的五位托孤大臣之一啊!现在这么久过去了,永昌帝都已经亲政这么多年了,那些托孤大臣都死的差不多了,陶院可是唯一还活着的。 大周朝虽然是有首辅的,但是其实人人都知道,次辅虽然是次辅,但是其实跟赖元辅这位首辅的地位是平起平坐的。 内阁总共七个人,现在其实更有优势的甚至都还是陶院,因为三个人都是他提携的,或是他的门生,或是他的亲戚。 郑文辉有这么硬的后台,他怎么会被抓啊? 管家也知道自家老爷的震惊,但是现在事情真是出了,他哭丧着脸压低了声音:“是真的侯爷,消息千真万确,小人刚才趁着您还在侯府里头跟常勇侯聊天,还专程骑马去前头的郑家绕了一圈,真是被围住了,前后左右都是锦衣卫,连那条街都被封了,只许进不许出,郑家真的出事了!” 邵峰的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幸亏扶住了边上的轿子才没有摔倒,脸上顿时一片惨白。 他真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过,郑文辉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他不是个喜欢自我安慰的人,郑文辉这样的身份地位还能被锦衣卫抄家,罪名必定不小,甚至可能就是事关当年西北的事情-----他们费尽心机的在寻找当年被苏家和孔家送出去的罪证,只怕是还没有找到,就被锦衣卫先行找到了。、 若真是如此,那自己还这么火急火燎的来求陆显宗干什么? 哪怕是陆明惜把那一份交出来,又有什么用处? 该完的还是完了。 他定了定神,吞了口口水,吩咐管家:“上轿,去陈国公府。” 不行,他要去陈国公府打听一下消息。 虽然说陈国公世子跟唐晚舟的关系不好,但是到底是亲父子啊!如果是有什么事,他就不信唐晚舟真的能够大义灭亲到连亲爹都坑的份上。 这件事还有陈国公世子的份儿呢! 管家知道现在局势紧张,听见邵峰吩咐,急忙答应了一声,忙让人起轿了。 邵峰被气的呼吸不畅,眼看着自家的官家等人都迎了上来了,便尽量平复了心情,阴沉着脸色说:“走吧,回家去。” 管家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似乎是有些话要说但是又很迟疑。 现在邵峰已经被气的了不得,根本看不得他还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十分没耐心的呵斥说:“有什么话就给我直说,别这么鬼鬼祟祟的上不得台面!” 管家惶恐的应了一声是,上前轻声在邵峰耳边说:“侯爷,出事了。今天一大早,听说锦衣卫便围了郑文辉郑大人的府邸。” 什么?!邵峰像是被雷给噼了,刚要上轿的动作也都僵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管家,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想说这怎么可能,郑文辉可是次辅陶院的孙女婿!陶院是什么地位? 他是经历三朝的人,当年可是废帝朝的翰林,而后先帝时也是备受尊崇的大儒,先帝临走之前,选中的五位托孤大臣之一啊!现在这么久过去了,永昌帝都已经亲政这么多年了,那些托孤大臣都死的差不多了,陶院可是唯一还活着的。 大周朝虽然是有首辅的,但是其实人人都知道,次辅虽然是次辅,但是其实跟赖元辅这位首辅的地位是平起平坐的。 内阁总共七个人,现在其实更有优势的甚至都还是陶院,因为三个人都是他提携的,或是他的门生,或是他的亲戚。 郑文辉有这么硬的后台,他怎么会被抓啊? 管家也知道自家老爷的震惊,但是现在事情真是出了,他哭丧着脸压低了声音:“是真的侯爷,消息千真万确,小人刚才趁着您还在侯府里头跟常勇侯聊天,还专程骑马去前头的郑家绕了一圈,真是被围住了,前后左右都是锦衣卫,连那条街都被封了,只许进不许出,郑家真的出事了!” 邵峰的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幸亏扶住了边上的轿子才没有摔倒,脸上顿时一片惨白。 他真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过,郑文辉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他不是个喜欢自我安慰的人,郑文辉这样的身份地位还能被锦衣卫抄家,罪名必定不小,甚至可能就是事关当年西北的事情-----他们费尽心机的在寻找当年被苏家和孔家送出去的罪证,只怕是还没有找到,就被锦衣卫先行找到了。、 若真是如此,那自己还这么火急火燎的来求陆显宗干什么? 哪怕是陆明惜把那一份交出来,又有什么用处? 该完的还是完了。 他定了定神,吞了口口水,吩咐管家:“上轿,去陈国公府。” 不行,他要去陈国公府打听一下消息。 虽然说陈国公世子跟唐晚舟的关系不好,但是到底是亲父子啊!如果是有什么事,他就不信唐晚舟真的能够大义灭亲到连亲爹都坑的份上。 这件事还有陈国公世子的份儿呢! 管家知道现在局势紧张,听见邵峰吩咐,急忙答应了一声,忙让人起轿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预兆 - 闺门荣婿 - 秦兮 京中的天气似乎是霎那间就冷下来了,深秋的到来,除了带来了一阵一阵的冷风之外,也带来了更加令人不安的一些事-----锦衣卫最近又开始频繁的在城中成群结队的出入了。 在京城住着的,就没几个消息是不灵通的,一见锦衣卫这围人府邸的架势跟最近设卡拦人的频率,便知道肯定是有大事发生,一时之间连出门的人都少了,若不是还有必须要出门的,或是普通百姓,其他嗅觉灵敏些的,都恨不得能够窝在家里闭门不出。 陆显宗一开始倒是还没想着要在家里缩着,毕竟他是在外面应酬惯了的,以前十天里头倒是有七八天是在外头吃饭的,尤其是自从林氏也出事死了之后,这个家对他来说便更是毫无束缚了-----没有女儿管爹房里事的道理,男人没了正头老婆,在外头自然是更加自由了。而自由惯了的人原本是闲不住的,可是他出了一趟门之后便回府了,从此再也不提要出门应酬的事。 倒不是邵家牵线的事情不成报复他,而是他出门之际正好碰见了锦衣卫上郑文辉家里抄家。 之前只是围府邸,后来那一次,就是真真正正的抄家了。 偌大的一个富贵的郑家,转眼之间就成了地狱,郑家所有人都成了阶下囚。 陆显宗后知后觉,一开始心里虽然有些怕,但是还是好奇多一些,特地跟自己认识的一个同僚打听,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那人看了他一眼,绘声绘色的说起郑文辉跟陆子谦合伙在保定府开设赌坊,笼络保定府官员,横行无忌,甚至掳掠无辜百姓去赌坊里头充当跟野兽搏斗惹人下注的‘牲口’的事,末了就又叹气:“如此骇人听闻之事,从前可都是......” 从前这种事可都是亡国之兆啊!毕竟哪有清平盛世闹出这样的事的? 不过那人也是个灵活的,一见话题扯得不对劲了,马上便收了声,扯了扯陆显宗的袖子摇头啧了一声:“总而言之啊,最近京城怕是要起大风浪咯!我得回去了,这种热闹可不是我能看的。” 陆显宗怔怔的,头一次觉得从脚底升起了寒意。 若是真的如此,那事情就真的糟糕了-----郑文辉,前些时候都还跟他和邵峰陈国公世子一道吃酒呢! 陆显宗虽然自私自利,但是他不是个傻子,邵家跟陈国公府和郑文辉走得近,邵家又对自己嫁女儿的事情如此热切.....前后一联想,再联想到之前撕破脸的时候向昔微说的那番话,他整个人的血液都僵住了。 当下别说是去吃酒了,他根本连马都快骑不稳了,逃命似地回了家。 陆明惜已经在将府中的权力交托出去了,陆显宗说出来的那番话不可能当做没说过,这府里的事原本也的确不是她该管的,既如此,那就干脆不管好了。 陆显宗去找陆明惜的时候,见她正在收拾东西,底下的丫头婆子们都忙作一团,不由得便愣了愣,急着问:“你这是做什么?” 陆明惜头也不抬,垂着头面无表情的说:“出嫁女就是泼出去的水,原本泼出去的水也不能收回了的,既然我和离了,也不该再回侯府令侯府为难,更不该管侯府的中馈,因此我决定去外祖母家中住一段时间。” 她现在对这个家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了。 陆显宗原本还想跟她谈谈邵家的事的,他知道陆明薇知道的事情一定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的多,可要从陆明薇那里打探什么,那是休想,因为陆明薇的脾气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可没想到,陆明惜现在也摆出这副态度来了。 他只能勉强扯了扯嘴角,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明惜,之前的事的确是我这个当爹的做的不好,我当时真是喝醉了酒,一时湖涂,你别放在心上。你是姓陆的,自然就是我们陆家的人,我怎么会赶你走呢?” 陆明惜不为所动。 她哪怕是出去要饭,也不会再住在陆家,她自己看人脸色寄人篱下也就罢了,但是囡囡还那么小,却几次三番的被陆显宗当成出气的对象,已经被惊吓了好几次了。 她能过这样的日子,却不能容忍自己的孩子也过这样的日子。 干脆搬出去还清静,反正她跟陆明薇商量过了,陆明薇也赞同。 陆显宗不由得更加着急,皱着眉头说:“你留在家里,好歹家里还能给你一片遮身的地方,你若是走了,以后可就不是常勇侯府的人了,一个和离了的妇人带着女儿,没有个娘家宗族支持,你真当自己能过的好吗?” 光是那些觊觎她财产的人只怕就会想尽办法的接近她,陷害她,甚至是她的女儿。 陆明惜笑了笑,似笑非笑的看着陆显宗:“这个我早就已经见识过了,我之前倒是一直留在家中,可是却也没有见得就安全到哪儿去,父亲,既然事已至此,彼此不如留些体面不好吗?省的到时候陆家倒是再要闹出一段奇闻轶事来,这不大好吧?” 以前陆家分家的时候就闹出过陆子谦父亲的事儿,陆家很长一段时间成了勋贵圈里的笑柄。 后来林氏的事闹的也是沸沸扬扬。 若是现在再有点什么,陆家可就真的没有任何的名声可言了。 陆显宗到底还是顾忌着外面的非议的,只能不再多说什么,愤愤然的拂袖出来之后,坐在书房的圈椅里头,思量了半响,叫人出去打听邵家跟陈国公府的消息。 谁知道不出去打听还好,一出去打听,就打听回来一个大消息-----郑文辉家中被端了之后,锦衣卫便又有了新的收获,白使臣那边真的拿出了当年由平江王所写的求援信和跟朝廷告发西北贪墨桉的密信! 锦衣卫如今已经开始核对笔迹了,而且已经将崔明楼跟崔氏以及崔太后等人手里存有的那些平江王留下的手书等物拿去比对,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崩盘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显宗越是打听这些消息,就越是心慌,因为都没什么好事。 他急的像是没头的苍蝇到处乱撞,陆明惜虽然冷眼旁观,但是还是提醒了陆明薇一声:“知道你心里不喜欢,可到底他是这侯府的主人,若是要为了云亭着想,还是得忍一忍。” 不然真做错了什么事,这个侯爵可是随时都可能保不住的。 太平盛世,军功难挣,想靠自己挣个爵位更是难上加难。 虽然最近陆云亭看着比以前要上进的多了,但是说句实话,到底是个普通人,普通人哪里真的就能那么天纵英才? 陆明惜不得不为弟弟多考虑一些。 陆明薇也心中有数,见陆明惜的脸色淡淡的,知道她心里还是介意陆显宗说的那些话,都说有些人能用言语杀人,其实陆显宗前些天晚上说的那些话,就等于是把陆明惜给凌迟了一遍了。 她握住姐姐的手点了点头:“你放心吧姐姐,我心里有数,不会让他做出什么错事来的,再说,他其实最怕死,自己心里最清楚了。错事还没有做成,他其实根本没有扯进那件事里头,他不打听就是了。” 至于这些话,陆明薇原本是懒得亲自去跟陆显宗说的,打算让曾权告诉他算了。 但是后来仔细想一想,有些人天生的就是心眼多,自己总是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便总也把别人想的很坏,她自己不去说,只怕到时候陆显宗反而会又继续犯蠢,她便挑了个时间去了一趟陆显宗的书房。 陆显宗其实最近心里真的一直很是不安,邵家眼看着都已经摇摇欲坠了,他很怕邵峰会为了自保把他也牵扯进去。 见到陆明薇,他竟下意识的觉得有些安定了,看着陆明薇说:“京中最近发生的事,你一定都知道了吧?” 到现在,陆显宗也得承认这个女儿是有些与众不同的。 不管是她跟崔明楼的关系还是跟唐晚舟的熟稔,都实在是普通人想要得到也得不到的好处。 他艰难的吞了口口水,抿了抿唇有些迟疑的说:“邵家跟陈国公府之前想跟你姐姐提亲的事 “不会有什么影响。”陆明薇深深地看着陆显宗,语气里带着一点儿讥诮:“侯爷不是最清楚的吗?这门亲没成啊,既然如此,那又能有什么错处呢?” 她不等陆显宗说完话,便自顾自的把剩下来的话说完了:“我知道父亲担心什么,但是您的担心实在大可不必,现在京城风起云涌,有更大的事发生,没有人会把关注点落到您头上的,您只要安分守己,就安全了。” 安分守己四个字,从一个做女儿的嘴里说出来,显得格外讽刺,可陆显宗却生不出什么恼怒的心思,只是讪讪的笑了笑:“是吗?那便好,那便好。” 陆明薇脚步轻快的从陆显宗书房里出来,便去了陆明惜的院子,见她东西也收拾好了,便道:“我陪你们一道过去,我回来之后还没去见外祖母,虽然让邹盛和郑叔他们回去报信了,但是外祖母心里一定还是很惦记我的。” 陆明惜自然没什么意见。 倒是陆云亭,听见陆明惜又要搬走,一时之间差点儿要冲去质问陆显宗,是不是他又找了陆明惜麻烦,但是被两个姐姐一喊,便又止住了。 他最近到底是经历了许多事长大了许多,做事也不再跟从前一样像是初生牛犊了。 陆明惜跟他解释了几句,就道:“离开了这个家,住的也更自在些,再说,还有囡囡呢,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委屈的,你想我了,到时候来看我就是。” 陆云亭便听明白了,答应下来。 等到上了马车,他又想起什么事,急忙跟陆明薇说:“对了二姐,你知不知道,萧先生辞官了。” 萧文俊吗? 陆明薇思量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就点点头:“他就算是不辞官,这官也当不长久,想必他心里是心知肚明的。” 宝川公主跟陆子谦的关系十分融洽,两夫妻好的蜜里调油,当然了,陆子谦有几分真心这不好说,毕竟男人的真心真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是宝川公主对陆子谦的好那可是有目共睹的。 偏偏这一次陆子谦为什么被抓啊? 都是萧文俊一手造成的,至少在宝川公主眼里是如此。 若是拎得清的,自然会感激萧文俊做了件好事,没有让她一辈子蒙在鼓里被当成一个傻子,但是看宝川公主气势汹汹去找苏连翘麻烦,把所有责任都推在苏连翘身上,甚至都还迁怒于去抓人的唐晚舟身上,就知道宝川公主是个什么样的想法了。 在宝川公主眼里,陆子谦是犯了过错。 但是陆子谦犯错都是可以原谅的。 可是害了陆子谦的人不可原谅。 既如此,萧文俊这个罪魁祸首就算是不辞官,也要被宝川公主好好关照的,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辞官了。 陆明薇对萧家没什么好感,萧正轩这个人阴险狡诈,萧正楠恶毒嚣张,两兄弟都不是什么好人,可想而知,上梁不正下梁歪,萧文俊也不是个好东西。 事实也证明萧文俊本身便跟陆子谦勾结。 现在萧文俊丢了官,她顿了顿,打算到时候吩咐郑叔和邹盛再盯着他们一阵,确认他们不会翻出什么风浪的话,便就此罢休,彼此两清。 毕竟萧正楠其实也是死在她的手里。 韦家热闹的很,太夫人见到陆明薇跟陆明惜她们几个外孙,叹了口气摇头:“翩翩生了病,庄子上那边送了信过来,你舅父带着你表哥去接人回来了。” 到底是亲孙女,太夫人自然不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她有些心情沉重:“但愿她已经想通了。” 陆明惜就有些迟疑。 她原本想在外祖母家中住一段时间当做过渡的,若是韦翩翩跟韦大夫人回来,那她就不一定好开口了,毕竟当初韦大夫人跟韦翩翩对陆明薇就敌意深重,而且还做出了陷害陆明薇的事。 第一百四十八章·麻烦 - 闺门荣婿 - 秦兮 韦太夫人很快就从忧心中恢复过来,有些事发生就是发生了,不会因为你去担忧它就会消失,越是如此,便越是该要收拾好心情,否则若是自己就先撑不住,那别说是解决麻烦了,先倒下去的就是自己。 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问起陆明惜跟陆明薇来:“最近明薇是出门去了,所以才这么一阵子都没过来,你又是怎么回事啊?这都二十多天了,也没见你过来瞧瞧我这个老婆子。” 太夫人向来是很关心这两姐妹的,虽然陆明惜派人过来送了东西问了好,可是见她这么久没过来,始终还是有些不放心。 陆明惜抿了抿唇,正迟疑着是不是要把邵家牵线搭桥的事情告诉太夫人,就听见陆明薇沉声把缘故给说了。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韦太夫人似乎是在消化这个消息,等到过了好一会儿,才暴怒的摔了一个茶盏,只觉得太阳穴的青筋都一突一突的跳了起来,大怒道:“好,好得很!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有这样的爹也就罢了,竟然还有这样的” 这样的前任婆家。 邵家真是一点儿脸面都不顾了,更没什么廉耻不廉耻的概念了,但凡是还要廉耻,也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陆明惜原本还在迟疑到底要不要说,既然陆明薇已经说了,她也就不再遮遮掩掩的,笑了笑就说:“其实邵家如何,我已经丝毫不关心了,本来就是跟我没什么关系的人了,反正囡囡我是丝毫不会让她惦记邵家的什么东西的。真正令我觉得失望的,反而是父亲,我一早就知道他凉薄,可外人总说我是他最宠爱的女儿,久而久之的,我自己都信了,可事实上,在他心里,没什么是比他自己更重要的。我打算带着囡囡搬出来。” 对于这个决定,韦太夫人十分赞成,她听见陆明薇复述陆显宗说的那些话,早已经气得了不得,哪怕是陆明惜自己不说搬出来的事,太夫人也打算这么建议她。 孩子没有做错什么事,长久的待在这样的家里,以后还不知道会养成什么样的性子。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心里忍不住又酸又涩:“真是我的过错,当年让你们母亲嫁给了他,让你们有这样的父亲。” 只可惜这个错处已经无法挽回,但至少还可以亡羊补牢。 她拉着陆明惜的手:“你先搬过来这里住一阵子,至于如何打算,我们再商量。” 若是没有发生韦翩翩生病的事,陆明惜原本也就是这么打算的,但是现在,韦大夫人跟韦翩翩马上就要回来了,她就有些举棋不定:“我怕不大方便。” 韦太夫人马上就反应过来不方便是什么不方便,便笑了一声:“若是这么长时间都不够你大舅母学乖的,那也没法子了。你尽管过来住,否则你们母女两个单独住出去,我怎么能放心呢?” 陆明薇在边上冲着陆明惜点头。 她是知道陆明惜的顾虑的,但是这个世道,若是女的单门立户,总是太过惹眼,尤其是这是京城,女户更是少之又少,她怕到时候姐姐受欺负。 在太夫人这边待一阵,若是找到了合适的时机,再搬出去也不迟的。 既然外祖母跟妹妹都是这么说,陆明惜犹豫了一会儿也就答应下来了。 太夫人马上便让魏妈妈去把以前陆明薇住的院子收拾出来,用来安置陆明惜跟囡囡。 魏妈妈办事向来妥帖又周到,出去带着周嬷嬷去安排东西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韦太夫人跟陆明惜两姐妹。 太夫人抿了抿唇,不如何客气的说:“陆显宗这样,不仅不是旺家之象。反而还是招祸之人,只怕任由他这么闹下去,陆家的爵位迟早是保不住的。” 事实上,若不是之前陆明薇顾忌着陆云亭,光是跟陈冲在西北走私这一项大罪,就足够陆显宗丢爵位的了。 这个人认不清楚自己的能耐,实在是太可怕的事。 陆明薇最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陆显宗若是只是好大喜功,好高骛远,那还也就罢了,可问题是,陆显宗还野心勃勃,总是把自己当成是什么当时俊杰。 没能耐也就罢了,糟糕的就是他没有能耐还自以为是,陆明薇有些疲倦的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跟韦太夫人商量:“若是实在不行,其实倒是不如让他病了” 他其实倒是很用心做官,但是这个用心用的,陆家的人真是恨不得他别用这个心了。 韦太夫人眯了眯眼睛,听见陆明薇这么说,沉吟着点了点头:“你这么说,倒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最近锦衣卫到处抓人,西北的案子不会就这么算了,哪怕是陶院也阻挡不住,这件案子一了,朝中必定就要立太子了,旁人遇上这样的事,有本事的当然恨不得能够选对边,可陆显宗” 他不会错过这个押宝的机会,但是他真的没有这个押宝的能耐。 到最后只怕不仅不可能成功,反而把整个陆家都搭进去。 如果只有他自己的话,韦太夫人根本不可能管他的死活,反正他自己要犯蠢找死,谁都拦不住。 可问题是,这事儿还关乎陆家姐妹跟陆云亭。 既如此,就不能让陆显宗胡来了。 既然劝不动,就让陆显宗病着算了,病着就不会这么糊涂了。 等到再过几年,陆云亭顺利再大几岁,干脆便能让陆云亭撑起家门了。 说起西北的事,韦太夫人靠在椅背上,缓缓地出了一口气:“西北的事,我当年一直耿耿于怀,到底平江王跟先太子殿下是如何去世的,其实我们当初就有质疑,也正是因为我们有疑心,所以才被调回京城,明着看是升官了,回京城荣养了,可实际上却是夺走了我们的兵权,现在看来,陶院也真是够煞费苦心的。为了掩盖当年的事,他跟底下的人只怕是没少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缘故 - 闺门荣婿 - 秦兮 其实当年的事,陆明薇一直都很想不通,现在恰好太夫人提起来,她就有些不解:“按理来说,陶院位居次辅,不说是一天之下万人之上,其实也差不多了。再者说,他这样的地位,想要银子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我真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冒这么大得险,竟然要害死平江王跟太子殿下,来贪图西北的军饷呢?” 如果不是贪墨的太狠,连战士们的抚恤银都贪,甚至还把早已经说过了的赏银也都给克扣了,西北根本不可能会发生兵变,也就不会被瓦剌人钻了空子,以至于引发了大周立朝以来最大的危机了。 这简直是骂一句陶院是卖、国、贼都是不过分的。 韦太夫人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冷笑:“这你哪里能知道呢?你应当是听说了当年赈灾的事了吧?那就是一个大亏空,是怎么也填补不上的,可事实上,陶院他儿子在任职福建巡抚的时候,也跟户部拉了一百多万两银子的亏空。这么多的亏空,就是他们贪出来的。既然贪了这么多” 就收不住手了。 事到如今,许多当年不能说的忌讳现在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韦太夫人轻声道:“当年赖清明元辅其实是同样是前朝的大儒,原本先帝时期,曾经三请赖清明出山入仕的,可都被赖清明给拒绝了。因此事实上,一开始陶院其实就是内阁首脑,只是后来,圣上请到了赖清明出山,赖清明地位崇高,在天下读书人的心里是圣贤一般的存在,他既然出山,不管是论资历还是论声望,其实都是他老人家更强一些了,毕竟是做过前朝首辅的人。如此一来,自然而然的,陶院就跟赖首辅呈现了水火不容之势。” 陶家根深叶茂,但是赖清明却也是背景深厚,这两方斗起来,不是普通的斗。 赖清明底下的人率先发动攻势,先弹劾了陶院儿子拉亏空,欠户部银子的事。 陶院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但是要马上补上这笔亏空,实在也不是简单的事。 西北乱象,只怕就是由此而起的。 说到底,就是人心不足罢了。 听说陶家在老家的老宅,修建的跟皇宫也差不多少了,而且还在陶家祖宅附近的山上修建了一座三面悬崖,一面临水的道观,专门用来供奉先人和祈福的。 这样的奢靡,早已经把人给腐蚀了,他们为了保住这份富贵,同时底下的人为了保住饭碗,哪里能顾忌那么多? 他们可能一开始没有想过要害了太子跟平江王。 毕竟谁都知道,先太子是永昌帝最爱的儿子,平江王也是永昌帝最好的兄弟了。 可是当时先太子跟平江王已经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这就让他们铤而走险,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能不惜一切代价的灭口。 但是韦太夫人也没有太过于再去说了,毕竟当年的事到底如何,她也只是根据之前陆明薇叫邹盛老郑他们带回来的那些消息分析出来的,至于其他的更多的,她知道的也并不清楚。 只是这么大的事,总归会有个结果的。 这个结果或许来的会迟一些,但是不会太久了。 韦嘉朝是下午的时候才回来的,一进门便风尘仆仆的先去太夫人的院子。 太夫人担忧韦翩翩的病情,不等韦嘉朝行礼,便摆手道:“别来这一套了,偏偏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夫是怎么说的啊?” 韦嘉朝也知道太夫人担心,只是略冲着陆明薇跟陆明惜两人点了点头,便跟太夫人解释情况:“应当是得了风疹,一直高热不退,大夫说这高热不退有些危险,他也不敢下药,我就把人给接回来了。” 韦太夫人立即便道:“拿了名帖去请唐太医来,唐太医的医术咱们是信得过的。” 正说着,韦大夫人也进门来了。 她看上去消瘦了不少,面色也很憔悴,进门之后便由刘嬷嬷搀扶着去跟太夫人请安。 太夫人见她形容憔悴,心里也叹了口气:“你也辛苦了,自己回去歇着就是,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多礼数?” 韦太夫人低垂着头,语气很是虚弱:“儿媳不孝,既然回来,自然该先拜见老太太,怎能让太夫人还为我操心?” 她的脸色实在是不怎么好,太夫人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道:“先回去休息吧,你的屋子都已经让人打理过了,若是还有什么添置的,你自己叫底下的人去办。晚上也不必过来请安了,最近都先歇着,养好身体才是要紧的。至于翩翩,你也先不要太担心了,等唐太医瞧过之后咱们再说。” 韦大夫人低声应了一声是,便又告辞出去了。 期间陆明薇跟陆明惜和她请安见礼,她倒是都很和蔼。 等到她出去,太夫人便低声叹了口气:“我当时盛怒之下,让她们去庄子上,却也没有想到最终会惹得她们这样子回来.” 不过太夫人也是个干脆的人,事情都已经如此了,她便不会再想那些没用的事来让自己更加心烦,只是看了陆明惜一眼:“你别动别的心思,她们现在的确是受了苦,可归根结底,这事儿不是别人惹出来的,是她们自己当时做错了事,怨不得人。哪怕要怪,也得怪我,且跟你没关系,你踏踏实实在这儿住着。” 若是任由陆明惜回去,只怕被陆显宗给卖了。 韦家有些烦心事,但是此时京城烦心的人,可不仅仅只是韦家一家。 别的不说,宝川公主最近就快疯了。 陆子谦当着她的面给锦衣卫带走了,她回到京城之后,便立即直奔宫中,去找慈宁宫的崔太后说理。 虽然她不是太后娘娘亲生的,但是太后娘娘对她向来不错,原本她还以为这一次太后娘娘也是会站在她这边,谁知道太后却肃然的跟她说:“这件事你不要再管,更别去打扰锦衣卫办案。” 崔太后极少这样郑重跟谁说话,宝川公主心里当时就觉得不好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痛苦 - 闺门荣婿 - 秦兮 作为一个公主,宝川公主的消息渠道其实并不闭塞,但是因为出事的是陆子谦,是她的驸马,所以她的地位和处境天然就尴尬了起来,从前跟她走的近的人此时都恨不得屁请关系,哪里还敢主动找上门去告诉她陆子谦犯的是什么事? 也因此,在听见崔太后这么说之后,宝川公主心里咯噔了一声,整个人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崔太后,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崔太后见她呆若木鸡的样子,便淡淡的说:“你是个公主,若是普通人也就罢了,你哪怕是没了夫婿,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什么叫做没了夫婿?这次的事情就严重到这个份上,陆子谦会连性命都保不住吗? 还有,什么叫做没了夫婿也没影响? 她虽然是个公主,但是却跟陆子谦生儿育女,若是没了陆子谦,她的儿女们怎么办?她的儿女们可没有办法跟着她姓国姓楚啊! 她一下子跪在崔太后跟前哭了起来:“母后!您能不能跟儿臣说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是犯了错,什么过错这么大竟然都要保不住性命?他好歹是驸马啊!” 这话就问的很糊涂,崔太后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真是个孩子气的话,你也是在皇室长大的,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哀家分析给你听讲的那么直白吗?事到如今,你能置身事外就不错了,回去吧。” 是已经不想再多说的意思。 宝川公主失魂落魄,但是她也知道崔太后的脾气,既然崔太后都已经这么说了,那就是绝对不可能会帮她去永昌帝那里说情的意思,更不可能会泄露陆子谦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她心有不甘的告退出来,恰好还遇上了前来请安的邵皇后,一时之间更加心烦意乱。 邵皇后倒是心情要好多了,她女儿九公主去了皇觉寺祈福,虽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齐王,但是其实跟宝川公主的煽风点火也脱不了关系,当时九公主跟陆令月起冲突之后,宝川公主可没少在崔太后跟永昌帝跟前哭哭啼啼,虽然没有直截了当的告状,但是也跟告状差不多了。 现在见到宝川公主倒霉,邵皇后也是高兴的。 都是人精,宝川公主自然看得出邵皇后的幸灾乐祸,她向来是要强的人,硬是忍着到了家里才哭出声来。 家里因为出了事,人人都屏声敛气缩着尾巴做人,一点儿人气都没有,她静静地在大堂之上坐了一会儿,才令人进来,打算去书房看看陆子谦的一些书信往来之类的信件,看看能不能查出到底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同时她也让人秘密再去保定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现在已经好奇疯了。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陆令月的哭喊声,宝川公主的动作顿了顿,揉了揉自己已经酸痛不已的眼睛,沉声道:“这又是怎么了?” 陆令月已经飞奔进门了,她一进来就趴在了宝川公主怀里,紧紧搂着宝川公主的腰,沉痛的问:“母亲,他们说爹爹犯了大错,害死了当年的太子表哥,是不是真的?” 屋子里仿佛是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宝川公主把女儿推开了一些,原本已经有些困倦的精神也立即就振奋了起来,厉声问:“这是谁告诉你的?” 陆令月被娘亲的疾言厉色吓了一跳,但是还是委屈十足的带着哭腔分辨:“还要谁告诉我?外面到处都在传,今天我去赴宴的时候就听见了德川姨妈家里许多客人都在议论这件事,都说父亲他勾结了郑大人,两人合伙在保定府开赌坊,不仅用人命来赌博敛财,还跟瓦剌人勾结.” 这件事实在闹的太大了。 一开始永昌帝只让锦衣卫先抓人,后来发现牵涉的人越来越多,永昌帝便已经下令让三司会审,并且点了赖清明来做主审。 内阁首辅亲自坐镇,这绝不可能是什么小案子了。 所以朝中的贵人们多多少少自然都能打探到一点内情,如今谁家的热门话题都是这个案子。 陆令月去赴宴,自然也能听见一些议论声。 宝川公主的脸色瞬间灰败下来,手指甲几乎都已经将自己的掌心给掐烂了。 怪不得崔太后一口回绝了她的求情,还让她不要再过问这个案子。 如果真的涉及到当年先太子跟平江王的死,那么神仙来了也没用了。 永昌帝多宠爱先太子,就会有多憎恨害死先太子的人。 这么多年永昌帝都没有再立下新的太子,虽然明面上他一直都是说自己还年富力强,而且儿子们还都没经过磨炼,可是人人都知道是因为他对另外的儿子们都不满意,还在怀念先太子罢了。 还有平江王,永昌帝是如何把崔明楼带在身边养大,又是如何宠爱崔明楼的,人尽皆知。 她坐在圈椅里,一时之间一个字都说不出。 屋子里只剩下陆令月的哭声:“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 宝川公主现在还暂且想不到那上头,她满心满眼想的都是陆子谦。 锦衣卫心狠手辣,折磨人的手段简直无数,也不知道陆子谦在里头受了多大的折磨。 至于以后的事,她现在着实还想不到。 屋子里安静下来,宝川公主无端的觉得疲倦,过了一会儿,她声音很轻的出了一口气:“你先别哭了,让我再好好想想。” 要哭的也不只是宝川公主一家人,现在京城哭的最大声的莫过于郑家人了,郑文辉进了诏狱之后,郑家就乱做一团,等到被抄家之后,郑家便更是树倒猢狲散。 郑大太太陶氏连夜哭回了自家,但是却发现娘家的气氛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一回到家,从上到下都苦着一张脸。 她不禁偷偷问自己的母亲:“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祖父还在,那些人就敢那么嚣张?”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一章·报复 - 闺门荣婿 - 秦兮 要知道,自家祖父可是次辅,在这京城毫不夸张的说,跺跺脚是地都得震一震的地步。陶二姑娘嫁给郑文辉之后,虽然还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但是郑家也丝毫没有敢怠慢与她,她更不必立规矩,也不必跟谁争风吃醋,日子过的可谓是舒心的很。 陶二姑娘不是个糊涂的人,自然知道,郑文辉不敢在家里乱来,郑家人对她无微不至都是因为自己有个次辅祖父的缘故。 也正因为如此,陶二姑娘很诧异,为什么这一次祖父的面子不管用了,那些锦衣卫竟然还敢冲到家里来抓人。 陶大夫人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作势在女儿背上轻轻拍了拍:“真是要命了!现在家里上上下下都老老实实的,连最不听话的四叔都不敢出去胡混了,你还说的这么大声!” 陶二姑娘满头雾水,她擦了擦自己的眼角:“这是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不成?” 她最近一直在郑家,也是现在郑家被抄家了之后,她才能回来陶家的,所以不知道最近这阵子发生了什么。 陶大夫人心情极为不好的叹了口气:“反正是出大事了,自从女婿被抓之后,家里的人就没断过,还有二叔三叔他们,都不敢再出门去了,你父亲更是在老太爷的书房里头议事” 大家都是聪明人,略微一想就知道,郑文辉能当成陶家的孙女婿,必定就是利益捆绑,男人们的事虽然女人们不会全知道,却也知道郑文辉背后是陶院等人保着的。 现在郑文辉出事,陶家自然也是岌岌可危了。 陶大夫人见女儿的脸色难看的很,便叹了口气沉声道:“你既然回来了,就在家里好好待着吧,只是别哭哭啼啼的,老太太刚病了,就是因为你二婶冲到她老人家房里哭了一通,把她老人家气着了,现在你二婶还被关着呢,你二叔气的狠了,一直扬言要休了她。” 陶二姑娘的心都悬在半空,原本她是想回娘家来问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再打听打听丈夫的消息的,但是现在看这样子,哪里能打听的出来?根本就没有人会理会她的。 她不由得有些气馁。 晚间的时候,陶大老爷一脸憔悴的回来了。 陶大夫人立即便起身相迎,上前替他把外面的衣裳给脱了:“这么晚才回来,在书房里用过饭了不曾?” 陶大老爷摇了摇头,他困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靠在椅背上休息了一会儿,才问:“二丫头回来了?” 陶大夫人嗯了一声,端上早已经准备好的参汤给他提神,轻声说:“是啊,她是想回来问问女婿到底是犯了什么错,怎么还会惹得锦衣卫上门,我跟她说不要问那么多,让她在家里住着就是了。” 陶大老爷的面色难看,喝了一口参汤便放下了,哼了一声说:“这个家也未必能住的长久。” 这话说的就十分吓人了,听的陶大夫人心惊胆战的,她实在忍不住,一脸紧张的问:“老爷,这次到底是什么事儿,怎么咱们家里也闹得这么沸反盈天的?” 陶大老爷的面色阴沉,听妻子问起这件事,忽然之间连喝参汤的兴致都没有了,他皱了皱眉站起身来,隔了一会儿,才说:“反正是有些大事,你收拾收拾东西,过几天带着孩子们回老家去吧。” 陶大夫人手里还端着那盏参汤,一听见这话顿时就怔住了,最近的阵势闹的这么大,她当然也知道家里肯定是出事了,但是再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闹到要自己都带着孩子回老家的地步。 带孩子回老家是什么意思?这是避难啊! 她怔怔的看着陶大老爷,眼里一下子便落下泪来:“老爷,咱们夫妻一场,你别瞒着我,到底是出什么事了?怎么忽然就到了这个地步了?” 家里公公可是次辅啊! 陶大老爷见她哭个不住,心里也是有些不忍,毕竟都是快要做祖母的人了,现在被吓得跟个孩子似地,他扯了扯嘴角,笑的比哭都难看:“出事了,当年在任上的那些事,也都被翻出来了。” 陶大夫人手里的参茶一下子噗通一声掉在了地上,碎瓷溅的满地都是,她跟着陶大老爷风风雨雨走过来的,太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了,当年陶大老爷在任上因为修码头,落下了二百多万两银子的亏空。 这件事后来被朝中官员揪出来,那时候大老爷就险些出事。 后来还是陶院出手把人给保住了。 现在却又翻了出来。 她睁大眼睛,打了个冷颤。 陶大老爷自己现在也是满心的惊惶,也实在是没什么精神再安慰自己妻子了,只是带着疲倦的道:“这些事,现在再说也没什么用处了,老爷子只要没事,那咱们这个家就没事,怕的就是老爷子出事。” 这话说的更是让陶大夫人彻底不安,她忍不住冲上前拉住陶大老爷的袖子:“老爷,老太爷他位高权重,门生故吏更是遍布朝野,他老人家能有什么事” 陶大老爷没有说话,外头他的长随吃完了饭,已经在等着了,等着跟他一道去书房。 他一到书房,便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执。 陶二老爷的声音最大,喊的也最响:“他敢怎么样?!姓唐的不过就是一条狗,若不是因为王俊山倒下去了,哪里轮得到他来出这个头?!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他手里有孔炳森当年的东西,若是毁了这玩意儿,那我看他怎么嚣张!” 陶大老爷推门进去,陶二老爷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说:“只要苏思远手里那份密信和信物没找到,那我们就能扭转局势!” 陶院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此时,才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一个儒士:“应先生,您怎么说?” 应长史在边上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二老爷说的倒是也没错,其实白使臣之所以招认的那么快,还是因为锦衣卫诈了他,说是苏家的信物也找到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二章·关联 - 闺门荣婿 - 秦兮 众人都看向了应长史。 应长史是鲁王身边的得意人,在这个时候就更是地位崇高了,他一说这个话,陶二老爷便眯了眯眼睛,问:“那先生的意思是?” 因为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陶二老爷的眼睛痛的厉害,眼眶也有些泛红,此时强忍着打了个哈欠,提着精神问:“若是我们找出来苏思远手里握着的那东西,就能解了此次危机?” 陶院一直坐在书案后头闭目养神,他虽然年纪已经老迈,但是一双眼睛却仍旧浑浊中还透着几分精光,让人知道这是个厉害人物,此时他不紧不慢的睁开眼睛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才看向了应长史,略点了点头说:“应长史请继续说。” 应长史扯了扯嘴角,面上的笑意有些狡黠:“三司当中其实都有次辅大人的人,如今是因为真时局所逼,他们不得不跟着证据做事,可是一旦这证据不够,那他们也都是聪明人,不是么?” 只要毁掉苏思远这边掌握的证据,那么就算是逼急比对上了,只要人证翻供,这件事也仍旧有可操作的余地。 陶二老爷听的十分入神,不由得便睁大眼睛问:“然后呢?” 应长史笑了:“二老爷这话问的,然后自然是该先找到苏思远手里的东西了、”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陶二老爷有些沮丧:“可是一时半会儿的,上哪儿去找到?是不是只要我们找不到,那锦衣卫也是找不到的?” 陶大老爷没有理会弟弟,他往陶院那边走了走,轻声提醒:“爹,文辉之前就曾经” 陶院想起来了,之前郑文辉就是在办这件事。 他看向大儿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便问:“那边有消息?” 陶大老爷将东西在韦家外孙女身上的事情说了,就淡淡的说:“之前为了不打草惊蛇,一直都在想别的法子能顺理成章的拿到这东西,但是后来事情没成”顿了顿,陶大老爷直言不讳:“邵家跟陈国公府合力都不成,应当不是陆显宗不同意,是他们家姑娘不同意罢了。” 说到他们家的姑娘,应长史发出一声轻笑。 众人都下意识的看向了应长史。 陶院也有些奇怪的问:“不知先生为何发笑?” 应长史面色淡淡的,带着几分讥讽的说:“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大老爷这话没有说错。陆家现在做主的不是陆显宗了,他做不了他那个二女儿的主,所以这件事不成,应当是他那个女儿,也就是传说中的陆二姑娘不肯答应。” 提起陆二姑娘来,在座的众人都有些茫然。 虽然最近陆明薇这个名字在很多人耳朵里都已经不陌生了,但是繁忙还有高高在上如次辅家族这样的朝中显赫世家,他们对陆二姑娘还是分不出什么精神去了解的。 所以现在应长史提起来,还着重强调了一下,他们便都有些陌生。 还是陶家其他的幕僚们因着吃着人家的饭,所以格外的耳清目明,低声跟诸位主子们解释了一番。 陶大老爷听的眉头紧皱。 陶二老爷更是冷笑了一声:“牝鸡司晨,跳梁小丑罢了!” 一个女人这么能蹦跶,真是该拉去浸猪笼! 他评价完,便嫌恶的不再多说了,像是他这种在朝中有地位有身份的人,其实去评价一个这样的女孩儿,都是在给她的身价添砖加瓦。 应长史仿佛很乐意听见这样的话,笑了笑才漫不经心的继续说:“其实陆家是个很好用的棋子,尤其是又能顺带上韦家,只可惜有了这个陆明薇,几次算计都落空了。这个女孩儿在,许多事就难的很了。” 陶大老爷没弟弟那么反应激烈,他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才问:“按照文辉的说法,这证据很可能藏在陆大小姐的头一抬嫁妆里头.” 陶二老爷这才紧跟着问:“要拿到这东西,难不成就非得娶了陆大小姐不成?” 这个说法提醒了大家,大家面面相觑之后,便有人说:“其实也可想别的法子,这嫁妆虽然是嫁妆,但是总归也是东西,只要能拿得到不就行了吗?” 都是之前郑文辉把事情搞得复杂了。 干什么非得让人去提亲想娶陆大小姐啊?直接让陆显宗把这东西拿出来,说不定事情早就已经办成了,哪里还需要现在弄的这么麻烦? 应长史微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显然也是这个意思,他笑着道:“只要拿到东西,而后让陆子谦一口咬定是白使臣在胡说八道,那么是偶到底,落到头上的罪名也就是一个开设赌坊还有草菅人命罢了,大不了丢官弃爵。” 总比当年的事翻出来要好吧? 这个选择题人人会做,当即陶二老爷便松了口气,挑了挑眉说:“我这就让人去做。”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要拿陆明惜的东西,还有谁比陆显宗更加合适呢? 商议了一会儿,应长史离开陶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回到家,还没落座呢,便先见到了鲁王跟前的常公公,不由得便笑了:“公公怎么这会儿子在我这里?” 常公公这个人从外表看上去是并不好相处的,但是他对着应长史说话倒还算是和颜悦色,听见应长史这么问,便道:“这不是眼看着即将要入冬了么?殿下跟王妃特意赏赐了冬衣和炭火,另外明天是您夫人的生辰,殿下和王妃也有赏赐。” 自从应长史得鲁王青眼之后,王府在赏赐这一块上是绝不怠慢的,应长史谢了恩,便道:“正好我也有事情要跟王爷禀报,少不得搭一程您的车了?” 常公公自然不会在这个地方为难人,捎带着应长史一道去了王府。 鲁王是还在养伤的,他手里拿了本书,见到应长史进门,笑着将书给放下了,随意的招呼应长史:“先生坐吧,先生这是从陶家回来了?” 应长史低声答应了一声,将陶家今天所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鲁王是还在养伤的,他手里拿了本书,见到应长史进门,笑着将书给放下了,随意的招呼应长史:“先生坐吧,先生这是从陶家回来了?” 应长史低声答应了一声,将陶家今天所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应长史低声答应了一声,将陶家今天所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鲁王是还在养伤的,他手里拿了本书,见到应长史进门,笑着将书给放下了,随意的招呼应长史:“先生坐吧,先生这是从陶家回来了?” 应长史低声答应了一声,将陶家今天所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 第一百五十三章·插手 - 闺门荣婿 - 秦兮 鲁王嘴角原本还带着的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慢慢消失,一直等到应长史说完,才缓缓呼了口气:“陶家这番若是真能平安度过,那先生可谓是居功至伟啊。” 虽然陶家之前就已经有搭上鲁王的意思,而且已经拿出了诚意,但是鲁王一开始是并没有打算插手陶家这件事的,毕竟谁都知道西北当年的事情水深得很,谁沾上这件事都很难全身而退。 他刚用了一个苦肉计让自己翻身,可不想再做任何引起永昌帝忌讳的事。 奈何陶家给的诚意实在是太足了,他们愿意拿出当年西北郑谦所藏匿的所有银子来换取鲁王的支持,来从这次的事中脱身。 加上陶院那遍布朝野的人脉,实在无法不令人心动。 鲁王这才让应长史过去帮忙了,现如今听见应长史这么说,他垂下眼思索了片刻才说:“那现在的关键就在于苏家所藏匿的那份证据上头了,只要毁掉那一份,那么就无法证实白使臣这份是真的。” 只要陆子谦矢口否认。 那么白使臣的身份也很难得到证明,他连自己的身份都无法证明,何况是手里的证据呢? 大可说白使臣是因为赌坊的事情分赃不均,这才会故意攀扯陆子谦。 或者换个说法吧,只要白使臣一死,这件事就死无对证了。 那个证据,哪怕是能比对上笔迹,也大可说是别人伪造的。 现如今伪造别人手书的也不是没有,只要收买几个关键人物,这个就能做到了。 应长史在鲁王跟前自来是知无不言的,他肯定的点了点头:“所以看陶家能否顺利从陆家拿到这东西了,眼下锦衣卫暂时应当是还没有料到东西韦家手里还有一份的。” 另一边,陶二老爷亲自去见了陆显宗。 陆显宗最近做什么什么都不顺心,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生了个这么不听话的女儿,真是睡着都会被气醒的程度,他每天都恨自己心软,当初竟然把这个孽障接了回来,否则也不会有今天这番磨难了。 陶二老爷来约,陆显宗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自从天下平定,没什么仗打了之后,他们武将的地位便直线下降,尤其是在这些顶级文臣跟前更是得矮上一头的,陶二老爷准以前可是高高在上,够不着的人物,现在竟然还客客气气的跟自己说话,他顿时便觉得志得意满。 人活在这世上,其实活的就是一个脸面,尤其是男人,便更是不能丢了面子了。 陶二老爷亲自给自己倒酒,陆显宗立即便觉得最近在家里受的那些气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顿时受宠若惊的笑着双手扶住了酒杯:“这怎么成,这怎么成?怎么好让陶二老爷亲自给我倒酒?” 他虽然是个侯爵,但是说到底手里没有实权的侯爵便什么也不是。 陶家虽然最近不怎么顺畅,但是在大部分人看来,陶家都是树大根深的。 有陶院这个参天大树在上头挡着,陶家且得再风光个几十年呢。 陆显宗还是对陶二老爷的礼遇十分惊喜。 陶二老爷十分平易近人,笑着道:“侯爷可千万别跟我一般客气了,咱们年纪差不多大,说起来,侯爷大约还是要大我一些?” 陆显宗便急忙说:“我属马。” “那便是了,我是属猴的,您比我还是大两岁。”陶二老爷给他倒酒完毕,叹了口气坐了回去,苦笑着说:“不瞒您说,这次来找您,还是得求您帮个忙呢。” 陆显宗顿时便提起了精神:“不知道是什么忙?” 陶家还有事情能求到他头上来的? 陆显宗怎么想都想不出陶家能有什么需要来求他这个没什么用的侯爵的。 陶二老爷慢条斯理的说了一通场面上的客套话,紧跟着才话锋一转,说起了正事,但是他说也说的十分的轻描淡写:“也不知道侯爷肯不肯割爱?其实这东西说到底,也不是贵重不贵重,就是家中老太太喜欢,所以我们这些当小辈的,便想着能够图个吉利,也是满足我们的一点儿孝心。” 听见陶二老爷是为了那一对玉如意来的,陆显宗顿时有些迟疑。 邵家跟陈国公府刚刚才为了这个玉如意用尽了办法,现在陶二老爷就又来了。 想必之前郑文辉肯定也是被陶家示意才拉了邵家和陈国公世子下水的。 永恩侯跟陈国公世子没把这件事办好,而郑文辉又已经进牢里了,陶二老爷这才亲自来了吧? 若是这东西陆显宗自己能做主,他自然是恨不得卖给陶家这个人情的。 可偏偏这东西是陆明惜的,陆明惜也不可怕,可怕的是陆明薇那个孽障。 这个混账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这里讨好了陶家有什么用?转头陆明薇就能把陈冲的事情捅出去让他倒霉。 陆显宗脸上讪讪的。 陶二老爷早已经听应长史还有府中幕僚说过陆家的情形,自然知道陆显宗是在犹豫什么,他并没有看陆显宗不好看的脸色,只是淡淡的说:“只要侯爷能够割爱,我们自然是感念侯爷的好处的。到时候不过是一个陈冲,也不是什么难以处置的事。” 陆显宗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没有想到陶二老爷竟然连这些都知道! 他可不就是被死丫头握着这个把柄这才碍手碍脚什么都不敢做的吗? 若是陈冲的事情都解决了,那他可没什么好怕那个死丫头的了。 陶二老爷面带微笑,对陆显宗的反应显然是半点儿都不觉得意外,他既然会来找陆显宗,自然就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也知道陆显宗的那些隐私了,说到底,这些在陶家面前算什么? 只要陶家安安稳稳的不倒,这些事不过就是顺手的事儿。 连麻烦都称不上。 他笑着看着陆显宗,耐心十足的引着陆显宗喝酒吃菜。 陆显宗现在哪里还有心思? 他激动的出了一额头的汗,他唯一的顾忌无非是陈冲,既然陶家愿意给他把陈冲解决了,那这点儿顾忌也没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买命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显宗早就已经看陆明薇不顺眼很久了,别人家里什么事都是做长辈的说了算,他倒是好,越活越回去了,到了这把年纪,竟然还要看自己女儿的脸色,哪怕以后真是富贵了,又有什么意思?在家里做孙子,想想都要受够了。 现在陶二老爷给面子,不过就是一对玉如意而已,还能换来荣华富贵不说,连困扰自己多时的心病也能一并去除了,想想就舒服的很。 他当下就拍板定了下来。 反正他跟韦氏所出的这几个子女实在是谈不上还有什么情分了。 陶二老爷松了口气,等到陆显宗回去了,他才回了陶家。 陶院正在用饭,见了他回来,点点头让他在边上坐下,沉声问:“陆显宗答应了?” 陶二老爷在边上坐下了,伸手顺便给陶院倒了杯茶递过去,又很自然的替他老人家盛汤,带着几分不屑的扯了扯嘴角:“不过就是个见利忘义的,老侯爷真是.英明要强了一辈子,结果却生出这么个没用的东西来。” 京中人人都看不起陆显宗是有道理的,他也的确是扶不起的阿斗。 陶院接了儿子的汤喝了一口,哼一声才说:“所以说,老子英雄儿好汉也未必!陆显宗那儿,盯紧些。应长史最近颇为得鲁王青眼,他所说的话,代表的就是鲁王殿下的意思。我们只有拿到了陆家手里的东西,鲁王才会继续帮我们,否则的话,他们就是惦记着那几百万的银子,也不会插手了。” 说起这件事,陶二老爷的面色有些古怪,他坐在陶院下手的位子,此时便偏过头去看自家父亲,沉声说:“爹,说起来,您真的打算把这些银子都拱手送给王爷?” 这可不是小数目,而是当年西北失去的那些军饷啊! 陶院觉得儿子自己也是个不大通透的,便反问:“怎么,舍不得了?” 顿了顿,没等陶二老爷回答,陶院便先放了筷子,等到下人上来轻手轻脚的将饭桌都给撤掉了,才淡淡的说:“别舍不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次的事儿不是小事。赖清明盯着我的错处许久了,这一次我提出的在浙江改稻种桑的事儿,他便十分不满,时时刻刻在盯着我的麻烦,原本这便也罢了,可现在西北这事儿已经被扯出来了,一个不好,那就是阖家倾覆的下场,跟咱们家的未来一比,你想一想吧,这生意做的划算不划算?这是买命钱啊!” 陶二老爷被这形容弄的有些心情沉重,听见陶院这么说,便压低了声音:“爹你毕竟是次辅,这么多年可是一直深得圣上的信任,哪怕赖清明他虎视眈眈,又能如何?” “你们真是遇上的风浪太少了,也太狂妄了些!”陶院冷笑,神情冷峻中带着几分自嘲:“圣上的信任自然是重要的,可是他对我再信任,能比得过信任自己的儿子?若是鲁王周王也就罢了,可那个是先太子!先太子跟其他的王爷都不同,圣上怀疑谁,都不会怀疑他一手养大的先太子,所以白使臣手里拿出那份东西的时候,你们就该知道,我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这也是为什么陶院会这么迫切的跟鲁王联系的缘故。 他如今是巴不得鲁王肯收那些银子,只怕鲁王不敢收。 儿子们都还不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可能还在想着哪怕是定了罪,陆子谦等人也不敢供认出自己来,但是陶院却清楚的很,当年平江王纵然是没在信里说出陶家来。 但是陆子谦这些年经营赌坊,背后是谁在平事,那些得利的银子最后又到了哪儿,这些却都是查得到的。 到时候,陶家如何能够独善其身? 如今所能做的,无非就是快些,再快些,趁着如今三司当中还有不少是自己的人,让他们尽量拖慢锦衣卫的速度,赶在他们得到更多的证据之前,尽快把这件事给控制住,最后事情就最好到陆子谦和郑文辉为止。 这样一来,陶家方才能够立得住。 他告诫的看了儿子一眼:“对着应长史要客气些。” 陶二老爷急忙答应了。 陆显宗那边回了家便去找了曾权,问曾权如今库房里的钥匙是谁在管着。 曾权有些纳闷的垂下头,老老实实的摇头:“大小姐搬出去之后,便将府里的事务都交给了几个管事和管事的媳妇儿,只是现在太过匆忙,我们都还在理各自的差事.” 陆显宗这才意识到陆明惜说过会搬出去的事。 他有些诧异的问:“怎么?大小姐已经搬出去了?!” 自从跟陆明惜和陆明薇因为陈国公府的事情闹翻之后,陆显宗便干脆破罐子破摔,才懒得过问她们姐妹二人的事,没想到她们竟然动作这么快,人都已经搬走了。 曾权低眉顺眼的,站在边上轻声答话:“回侯爷的话,大小姐的确已经搬出去了。” 陆显宗一时被噎的说不出话,可是心里再气的狠,答应了陶家的事也不能不办,他本来就只差这个机会便能出人头地了,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陆明薇在韦家一直待到唐太医过来。 唐太医给韦翩翩看过诊之后,便去太夫人房里,跟太夫人略说了些韦翩翩的病情,末了便道:“只需要好好养着,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只是以后得好好将养了。” 韦太夫人沉默的听了,谢过了唐太医,让人送了唐太医出去,这才转头去看陆明薇:“行了,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主要是陆显宗那人真是糊涂的很,现在这东西在陆明惜手里,盯着陆明惜的人只怕多的很,陆家是陆显宗做主,简直就是个四处漏风的筛子,哪哪儿都是麻烦,一天不盯着,都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来。 陆明惜应了一声是,她原本想去看韦翩翩的,但是去了韦翩翩房里却又被告知她刚睡着了,便想着跟太夫人告辞。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五章·留情 - 闺门荣婿 - 秦兮 谁知道才刚起身,便听见外院的管事进来回禀,说是陆显宗上门来了。 但是韦嘉朝在大夫人的院子里头陪着,所以外院这才找进内院来了。 韦太夫人现在简直是听见陆显宗的名字就忍不住厌恶皱眉,谁家摊上这么个不知死活的女婿都是够糟心的,她忍不住板着脸:“他来做什么?” 这种人冥顽不灵,若是说是过来赔罪请两个女儿回去的,怎么看也不像,除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陆明惜也皱了皱眉。 陆明薇却若有所思,她一下子便想到了关键点上:“会不会是为了那对玉如意来的?” 韦太夫人跟陆明惜都吃了一惊,随即便都面色有些凝重起来。 还别说,陆显宗这种无利不起早的性子,说不定还真是为了玉如意来的。 韦太夫人立即便道:“那就不见了,便说我病了,你们在侍疾,这样一来,他也拿你们无可奈何。” 陆明惜正要点头,陆明薇却马上便摇头:“不!等一等。” 韦太夫人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她:“怎么,你还要见他不成?” “我一直都在想,该怎么把这份东西合理的交给锦衣卫和朝廷。”陆明薇轻声跟外祖母解释:“这东西放在我们家里,我们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我们不知道这东西竟然蕴含着这么大的秘密,可若是我们真知道这个秘密而不把东西交出去,岂不是就是在隐藏真相,在圣上看来,我们是贪生怕死,想要独善其身,这样一来,韦家便很难脱身了。” 永昌帝在意先太子,也在意先太子的死,如果他认定韦家知道真相但是却一直装傻充愣的当不知道,那以后哪怕是陶家倒霉,韦家也照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这也是为什么陆明薇还没有跟唐晚舟崔明楼说这件事的原因。 可现在,她忽然想到了。 韦太夫人是有些了解外孙女儿的,见她面带笃定,便知道她应当是真有了主意,垂下眼问:“你的意思是?” 陆明薇轻轻凑在太夫人跟前,轻声说了几句话。 韦太夫人顿时眼前一亮。 而后,太夫人便叫管事去将陆显宗给请进来。 陆显宗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无论如何也得碰个闭门羹的,没想到韦家竟然马上就把他放了进去,这下反倒是弄的他有些措手不及了,毕竟其实算起来,他这个做晚辈的在太夫人这个岳母和韦嘉朝这个大舅子跟前的确便不那么像样的。 这么一想,他进了门见到太夫人,还是老老实实的行了礼问了安。 韦太夫人难得的没对他摆脸色,只是沉声叹气:“人家都说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了,你到了这个年纪,家中早已经是你一人挑担子的,凡事还该稳当些才是啊。” 陆显宗听得只觉得刺耳,太夫人的确是没有疾言厉色的呵斥,可是在他看来,自己这么个年纪,都是当祖父的年纪了,都还得在这里被自己的前岳母训斥,实在是太过窝囊。 说到底,韦家不就是仗着还有几分地位,没有完全没落,才敢在他面前这么充岳家的款吗? 他眉头挑了挑,澹澹的应了一声是:“您放心,我以后一定谨记您的教诲,会做到心中有数的。” 会做到心中有数,也就是说知道了,但是做不做就又是另一回事。 韦太夫人对于这个女婿真是相看两厌,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根本不必再多说,便只是略扯了扯嘴角,语气澹澹的说:“你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陆显宗早已经想好了的,陆明惜这个丫头的脾气也跟陆明薇差不多倔,这次搬过来了,再要她回去,她怕是不愿意,便单独对着陆明惜挥了挥手:“明惜,你出来一趟,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这也是在太夫人预料之中,她看了看陆明惜,没有说什么。 陆明惜低垂着头站起身来,跟着陆显宗出门。 陆显宗心里就松了口气,他真怕陆明惜不肯跟自己出去,这毕竟是在韦家,若是陆明惜怎么都不肯走,那自己还真是不能如何。 眼看着陆明惜出去了,韦太夫人疲倦万分的靠在椅背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冷冷的说:“这种人也有资格当爹。” 老天可真是不开眼,有些人想要孩子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有些人拥有了孩子却不知道珍惜。 陆明薇站在太夫人身后轻轻替她按捏脖颈,低声说:“没事的外祖母,反正最需要父亲的时候也过去了。再说,他这次过后,也就风光不起来了。” 韦太夫人拍了拍外孙女的手,嗯了一声,压低声音说:“只希望这件事能快些过去吧,这样一来,咱们也能喘口气了。” 她宁愿在登州待着,都不想在这京城勾心斗角,人活着若是只能这样谋算,那也太累了。 屋子外头,陆显宗看着陆明惜出了门,咳嗽了一声才不自然的说:“明惜,之前的事儿,是爹欠考虑了,无论如何也不该那样说你。咱们是父女,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呢?你别怨恨我。” 陆明惜对陆显宗这种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手段已经有些腻味,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的摇了摇头:“父亲是长辈,我自然不敢有什么怨言。” 京城风起云涌,听说永昌帝已经三四天没有上朝,也并未宣召内阁议事,谁都不知道永昌帝会对这个桉子有什么样的反应,现在这样的局势,陆显宗竟然还敢胡乱下赌注,真是一个天生的赌徒。 还是不入流的那种,陆明惜对他已经是彻底失望了。 陆显宗自己却不觉得,铺垫了一下便切入正题,直截了当的问起陆明惜的那对玉如意。 他面上还要表现的公正和担忧:“这东西留在你那里,我始终是不放心,不管人家为什么觊觎,总归是对别人有些用处的,你现在又住在韦家,不如还是把东西给我,我来保管,也省的连累韦家担惊受怕,你说呢?” 第一百五十六章·钓鱼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显宗的语气急促中带着点儿理所当然,在他看来,这东西本来就是陆家给出去的-——当然,这玩意儿本来是韦氏的嫁妆,但是韦氏嫁给了陆家,就是陆家的人了,她人都是陆家的,何况是她的东西呢? 他跟陆明惜要,也是合情合理的。 陆明惜诧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皱眉提醒:“父亲,这东西能让永恩侯放下身段,不顾脸面的为我牵线搭桥嫁进陈国公府,必定是很要紧的,你又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有什么用处,何必卷入这趟浑水里呢?” 真是个女人心思,陆显宗觉得她有些蠢,耐着性子扯出一点儿笑意:“不管到底是有什么用处,反正现在东西是在我们家里,我是想着,留在你这里没什么用处,反而害的你跟你外祖母都担惊受怕,不如就留在我那里。” 他已经把说辞都想好了,这个时候说起来便顺畅无比:“我也知道最近这些事做的不像话,让你们都伤了心,可说到底,我一心一意向上钻营,无非为的也是整个陆家。我打拼来的好处,难道能带进棺材里去?说到底,还不是给云亭和你们留下的吗?若是以前,你们肯定还要怀疑我,说我偏心,可现在你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整个陆家,等我死了以后,都是你们的了。” 这话说的就有些诛心了,陆明惜迟疑着咬唇:“不是说疑心您要拿这东西做什么,只是这东西来路不明,怕给您惹麻烦。” 陆显宗见她语气逐渐有了变化,便知道这事儿有门,松了口气笑了:“这怕什么?不会麻烦,你放心,东西放在我这里,只不过是为了图个安心罢了。” 陆明惜垂下眼思索了半响,见陆显宗还在追问不住,这才迟疑着说:“既然父亲这么说,那东西就交给您保管吧,只是不能拿去做别的用处,否则惹出事端来,后悔也来不及了。” 陆显宗哪里听得进去,正按时此时此刻,当然是不管陆明惜说什么都要应是的了,他殷切的盯着陆明惜,笑眯眯的应是。 陆明惜就知道他是一点儿也没听进去的,事到如今,她们所剩不多的父女情其实早已经消磨的差不多了,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不管是陆显宗能不能听进去,总归她该说的该做都已经做到了,至于以后如何,那是陆显宗自己的选择,谁都说不得什么。 她压低声音,吩咐退后了几步的周嬷嬷:“嬷嬷,去打开箱子,取我嫁妆里的那一对玉如意出来。” 周嬷嬷知道主子们都已经商议定了,也不敢露出什么不愿意的意思来,低声答应了一声,便亲自带着小丫头下去拿东西了。 陆显宗在外面喜滋滋的等着,心里一时想着这东西给了陶家,那就是救了陶家一次,这对于陶家来说,是天大的恩情,偷家无论如何也会好好酬谢他。 说不定他心心念念的想了这么多年的光宗耀祖,就要在这次的事情上头实现了。 一时又想着,不管是陆明惜还是陆明薇,这两个女儿都实在太过不驯,到时候这份家业,就算是逼不得已得交给陆云亭,那也得先把规矩定下来,省的家里的事情处处都要听这两个女人的。 胡思乱想了好一阵,他见到周嬷嬷捧着一只长匣子进来,才蹭的一下站起身来。 那只黑色的描金长匣子此时正被周嬷嬷捧着,在太阳的映照下发出熠熠光芒,他上前一步,不等陆明惜说话,先行一步打开了匣盒子,里头静静的躺着两只玉如意,看上去玉质温润,水光诱人。 的确是上等的好玉了,他心里啧了一声,手抚上玉如意,却无论如何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对来。 邵家跟唐家费尽心思,为的就是这对玉如意,这对玉如意,必定是有些不为人知的好处在的,那到底是什么呢? 他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直到陆明惜喊了一声父亲,才回过神,冲着女儿挤出了一个微笑,哦了一声,接过盒子对着陆明惜说:“好孩子,你这才是父亲的好女儿,我知道,你总归是听父亲的话的。” 原来好女儿是这样当的,只要听话顺从,只要毫无自我,就能当一个好女儿。 陆明惜定定的站着,冲着陆显宗行了个礼:“那父亲,这东西,我就交给您了。” “好好好!”陆显宗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眼睛根本没有办法从那个匣子上挪开,抱着盒子跟陆明惜心不在焉的说:“你回去吧,既然你喜欢在你外祖母这儿住,那便在这儿住着,只要你自己高兴,随你住多久都行。” 陆明惜没有说话,笑了笑应是。 陆显宗连辞行都忘了,既没有去再跟韦太夫人辞别,也没提出要见一见韦嘉朝,抱着盒子迫不及待的走了。 陆明惜回到后院的时候,韦太夫人正在跟陆明薇说话,听见动静,两人都朝着陆明惜看过来。 陆明惜面上淡淡的,没什么高兴,也没见什么不高兴,低声跟她们俩说:“已经给他了,他没有多问什么。” 就是如此,陆显宗每次都太急迫了,他对富贵荣华和权势的追求简直写在脸上,这样势力的人,其实通常是走不远的,但是他自己觉察不出来。 韦太夫人半响才呵了一声:“也就是这么个没成算的了,但凡不是他这么没成算,陆家也不会闹成这样。” 就算是韦氏的事,其实陆显宗也是责任巨大的。 这个人太没有良心了。 不过这也好,韦太夫人看了她们姐妹俩一眼,轻声安慰:“他不像是个当父亲的样子也好,这样一来,你们心里也能少几分愧疚,原本这条路就是他自己选的,他谁都怨不得。” 顿了顿,韦嘉朝从外面进来了,一进门便有些疑惑的看着太夫人:“母亲,我听说陆显宗过来了,他过来干什么?” 韦嘉朝对陆显宗向来是没什么好印象的,问也问的硬邦邦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揭发 - 闺门荣婿 - 秦兮 韦太夫人轻描淡写的,哼了一声说:“是来管明惜要东西的。”顿了顿,她沉声说:“别管他了,你过去看过了翩翩她们了,现在情形怎么样?之前明薇说要过去瞧瞧翩翩,底下人说她睡下了。” 提起韦大夫人跟韦翩翩,韦嘉朝的语气就变得有些疲倦,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就是病着,病其实倒是不大要紧,就是精神不大好,唐太医开过药了,说一定得好好的养着,其他的倒是没说什么。” 这番说辞跟之前唐太医过来的时候说的也是一样的,韦太夫人皱了皱眉,她看着韦嘉朝:“她们的确是受委屈了,你便好好的陪着她们多多劝慰吧,之前让她们去庄子上休养,我也不曾想过事情会闹成这样,只但愿她们不要恨我。” 韦嘉朝急忙替妻子和女儿解释:“她们再三认错,都说以前做的不对,您放心,她们已经是都明白了的。” 韦太夫人扯了扯嘴角,明白得是心里真的明白才好,不然只是嘴上的明白可没什么用处。 她不愿意说的过多,否则显得她对儿媳和孙女儿太过刁难,只是意味深长的对韦嘉朝说:“明白不明白的,我也管不住她们心里想些什么,只是你自己心里得有数才好,现在这情形,家里你是知道的,我不希望再闹出什么祸起萧墙的事。” 韦嘉朝心里咯噔了一声,急忙应是。 另一头,陆显宗已经出了韦家,一出韦家,他便迫不及待的吩咐自己的长随:“去锦绣楼!” 东西拿到手这么轻易,简直是意外之喜,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以后的锦绣前途,巴不得能够快一些将东西交给了陶二老爷才好。 陶二老爷在家里睡了个觉。 已经好些天都没睡过一个整觉了,他累的眼睛都痛的厉害,最近看东西都有些模糊不清了,好不容易因为从陆显宗这里要了个准信,加上父亲那边也透露了个口风,知道这东西若是拿到手,自家就能逃出生天,他这才放心的睡了一觉。 只是或许因为心里实在是装了太多事,他这一觉实在是睡得不怎么安心,一觉醒来只觉得眼睛更加酸痛了,不过在听见小厮的通报之后,他瞬间就来了精神,马上便大声问:“当真吗?!” 陆家的情形他之前已经打听过了,知道陆显宗跟两个女儿的关系都不怎么样,而且因为有把柄被女儿给捏住,陆显宗其实甚至都还得听两个女儿的,实在没有想到,陆显宗竟然还有这个本事,这么快就把事情给办好了。 看来果然当爹的就是当爹的,不管是怎么样,对着自己的女儿还是有些威严在。 他赶忙换了衣裳,便迅速赶往了锦绣楼去见陆显宗了。 陆显宗正在喝茶,听见动静急忙站起身来,见到陶二老爷进门,便喜笑颜开:“二老爷,东西已经拿到了,您看看,是不是您说的那个东西?” 其实陶二老爷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不是自己要的那个东西,主要是他也没见过,知道的都还不如郑文辉清楚,但是郑文辉当时逼着邵家跟陈国公府去要这个东西,那肯定就是有缘由的。 也因为这个,他打开匣子拿出了其中一只玉如意,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番,便垂下眼说:“我拿回去叫人看看。” 到底是不是,砸碎了看看就知道了。 反正只要是真的,那东西还能藏在哪儿? 无非也就是在这玉如意里头了。 陆显宗满脸带笑的附和:“是是是,您说的是,反正总归是在这里头。” 一面又殷勤的帮陶二老爷把东西给整理好,生怕有个遗漏。 陶二老爷抑制住心里的雀跃,郑重的看着陆显宗:“侯爷,只要是这东西是真的,那我所说的话决不食言,您尽管放心。” 陆显宗跟在他身后往外走,笑眯眯的说:“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二老爷说的话,我是信得过的。” 两人走到门口,忽然都顿住了脚步,不约而同的看着门外长廊。 此时他们才发现,外面的声音不知道何时都已经停止了,不管是嬉笑声还是客人们的谈话声此时已经全都消失了,外面简直安静的可怕。 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这世上大约没多少人能够在锦衣卫的审视之下还能够谈笑自如的。 此时此刻,外面便站着一整排的锦衣卫。 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人。 那人并没有穿锦衣卫的飞鱼服,是一身大红色的亲王世子服色,腰间的黑色腰带上挂着一只同样红色绣着八仙过海的锦囊,看上去眉目清俊,不似凡人。 陶二老爷一看见这个人,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抱着匣子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 跟在他身后的陆显宗也顿时脸上笑意尽失,他当然不可能认不出眼前的人——这人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崔明楼么? 一个能够让永昌帝都对着他多几分耐心的人。 还是陶二老爷先反应过来,上前两步笑着喊了一声:“小王爷。”又问:“小王爷是来这里公干的?” 他带着这么多的锦衣卫,总不可能是来这里喝茶的。 但是陶二老爷还是希望崔明楼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只可惜崔明楼冲着他笑了笑,沉声说:“是啊,有些事,想请二老爷到镇抚司去问一问。” 他嘴里说的是问一问,但是进了镇抚司的人,哪里只是真的回答回答问题那么简单?陶二老爷浑身的鸡皮疙瘩都一下子冒出来了,僵持在原地不动,垂下眼说:“不知道本官犯了何罪?” 此时此刻,楼里安静异常,崔明楼的语气淡淡的,看着陶二老爷竟然还有闲心的笑了笑,随即目光才落在他手里的匣子上头,好整以暇的说:“有人举报,二老爷手里有当年平江王和先太子所写给朝廷的密信,所以本王奉命来查问,不知道二老爷觉得,这个理由够不够请您过去走一趟呢?” 陶二老爷险些没有抱住手里的东西。 第一百五十八章·思远 - 闺门荣婿 - 秦兮 崔明楼的这番话一出,陶二老爷便面色大变,活像是死了亲爹,脸色白的都已经不像是活人了,不仅是他,事实上陆显宗也嘴唇动了动,目光一下子放在了陶二老爷手里的匣子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想说这东西跟自己无关,但是现在自己就站在陶二老爷对面呢。 再说之前崔明楼都已经说过了,是接到举报,有人说陶二老爷手里有当年平江王和先太子所写的密信,那焉知那举报的人是怎么说的呢。想到这里,陆显宗的面色变了变,一下子想到了陆明薇跟陆明惜。 这东西前脚才到了他手里,他都才刚刚交给陶二老爷,怎么这么快崔明楼就追来了,哪有这么快这么及时的?难不成举报的人不是别人,就是陆明薇和陆明惜这两姐妹? 他一时已经想的十分远了。 还是陶二老爷到底经历的事情更多,很快镇定下来,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我看这事情怕是有些误会,我手里这不过就是一对普通的玉如意,我迅来给小女到时候当嫁妆用的,哪里有什么隐秘?更别提是事关平江王跟先太子了,小王爷怕是误会了吧?” 是不是误会的,崔明楼只是扯了扯嘴角笑了笑,紧跟着便沉声说:“回去镇抚司问一问,就知道是不是误会了。” 看这样是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放人走了,陶二老爷紧紧的抱着那只匣子,心里既烦躁又忐忑,若是遇上的是别的衙门的人,或者还可以凭借自己的身份拼一拼,把东西带走,但是偏偏遇上的是锦衣卫,这帮人可不是会看你脸面的人。 尤其是崔明楼,这次的事说到底还事关平江王,他亲爹,他就更不可能给人方便了。 崔明楼面上带着澹澹笑意,挥了挥手,陈宇等人便一拥而上,要去拿陶二老爷手里的匣子。 陶二老爷被吓了一跳,到了这一瞬,他不知怎么的,忽然竟生出无限的勇气来,下意识的厉声喊:“你要做什么?!” 只是陈宇等人显然对这些场景都是驾轻就熟的,面对陶二老爷的叫嚷没有半点儿不适应的,很快便上前制住了陶二老爷,一把便抢到了陶二老爷手里的匣子。 陶二老爷又惊又慌,见崔明楼带着东西就要走,实在忍不住,咬牙切齿的问:“你说我手里有当年平江王跟先太子的密信,有什么证据?现如今你们也看见了,我手里不过就是有一只匣子装着一对玉如意而已。怎么,你们锦衣卫现在是要屈打成招,指鹿为马吗?!” 陆显宗早已经吓傻了,他屡次看见崔明楼,崔明楼的态度都不错,或者是因为有陆明薇在缘故,唯有这一次,崔明楼看上去当真是横眉冷目,叫人看着便觉得心肝乱颤,眼见着陶二老爷冲着崔明楼叫嚷,不知道怎么的,他竟觉得自己在崔明楼眼里看到了杀意。 也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崔明楼冷笑了一声,上前两步啧了一声,当众挑起了陶二老爷的下巴,冷冷的问:“陶二老爷是在说我们锦衣卫办事无能,冤枉了你吗?” 陶二老爷对崔明楼这个二世祖还是有些发憷的,这位毕竟是跟着永昌帝长大的,连九公主在他手里都只能吃亏,论起不讲理来,谁还能声音大的过崔明楼呢? 所以他勉强扯出一点笑意,解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这里面或许是有什么误会,小王爷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们陶家行得正立的直,不管是做什么事都是秉持着良心和道义,又怎么会跟西北的事情扯上,更别提是私藏当年先太子和平江王的密信了,若是真有这个东西,难不成我们还会隐瞒吗?我们一定早已经交上去给圣上了啊!” 崔明楼似笑非的,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低声反问了一句:“是吗?你这话说的,倒是让我都有些怀疑自己的情报有误了。” 这话听着有门,陶二老爷眼睛酸痛,忙着扯着嗓子喊:“是是是,一定是误会了,一定是情报有误的。” 崔明楼低垂着头笑了一声,紧跟着忽然转头向身后,冷冷的说:“出来吧。” 陆显宗立在陶二老爷身后,跟着陶二老爷的视线看过去,只看见一个句偻着背,看上去似乎已经是五十多岁了的老头子缓缓地从一群锦衣卫身后钻出来。 这个老头子脸上沟壑密布,看上去都像是要咽气了,不客气的说,这就是个半只脚都已经踏进棺材了的老头子了,陆显宗认不出这人有什么特殊的,心里有些茫然。 陶二老爷深深的盯着那人看了一会儿,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对来。 崔明楼便笑了笑:“看来陶二老爷贵人事忙,是不会记得这个人了,不过您不记得他,他倒是认识您呢,您要不猜猜他是谁?” 陶二老爷现在哪里还有心思猜这个?他被崔明楼这副阴阳怪气的态度弄的心里七上八下,又不能跟崔明楼直接闹翻,一时憋得分外难受,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崔明楼喊:“是不是,苏思远?” 苏思远?! 这个名字一出,陶二老爷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浑身的血都一下子往脑子里冲,瞬间被冲击的都有些站立不稳。 刚才崔明楼叫这个人什么? 苏思远?! 苏钲的儿子,苏思远!? 那个带着东西跑了的,被大家认定早已经死了的那个无用的书生,苏思远?! 不不不! 当时的情景那么混乱,哪怕是身上有些功夫的男人也活不下来,何况是苏思远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呢? 他怎么会到现在都还活着? 不会的,不会的。 陶二老爷极度惊恐之下,牙齿都咬住了咬得死死的,开始发出咯咯咯的响声。 而苏思远已经抬起了那张看上去可怖又吓人的脸,朝着面前的陶二老爷缓缓地缓缓地笑了笑,满脸笑意的说:“看来陶二老爷是不认识我的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报应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陶二老爷说不出话,只能紧紧盯着那个苏思远,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苏思远还活着,那么这封密信还需要证明什么?!最有力的人证苏家姐弟竟都还在! 他忽然有些说不出话-----自己跟父亲一心一意要找出这个东西毁尸灭迹,原本是为了让白使臣那边的东西无所对照,不能做主,凭借陶家在官场上的人脉,只要他们众口一词认定白使臣那份东西是假的,再把白使臣灭口,什么话都是由他们说了算的了。 但是此时,这东西竟是以这样的形势落在了锦衣卫的手里! 他自己亲自去找陆显宗要的东西,被锦衣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堵了个结结实实,想要抵赖都无法抵赖。 被陶家二老爷亲自去讨要并且郑而重之要藏起来的证物,怎么会是假的?! 陶家完了! 陶二老爷整个人都不大好了,手抖得拿不住手里的东西。 而此时,苏思远上前一步,看着那只匣子,面上露出些怅惘难过的表情,随即便带着哽咽将匣子从陶二老爷手里抢过来,开口说:“当年我姐姐拼死把东西交到我手里,让我带着三个亲信亲兵从陆子谦的追杀中逃命,我身边的人死的一个不剩,终于把我送到了登州附近,我隐姓埋名,不敢暴露身份,又怕东西藏在我身上会有个什么意外,便装成了是逃命的流民......” 他手拂过匣子,将里面的玉如意拿出来,面上的表情陡然变得狰狞:“我无处可去,那时候偏偏又传来平江王和先太子的死讯,瓦剌人又大肆屠城,我知道,什么都完了,我手里的东西就算是拿出来也没有人信,根本不可能到的了圣上的手里,所以我没有办法,只能想尽办法混入了登州,正巧登州也忙着抵抗瓦剌人,我又有几分学问,便被拉去当成是书吏......” “在守城过后,我谎称自己已经家破人亡,没有亲人,哭求韦家收留,韦家便让我写了一份投靠文书.....”苏思远讥诮的笑了:“我会算会写,很快便当了韦家的一个小管事,趁着韦家大小姐出嫁的时候,我将我姐姐交给我的密信,藏在了韦家大小姐最贵重的头一抬嫁妆里头......” 他伸手举起了那一对玉如意。 那对玉如意正在散发着油润的光泽,外表看上去跟别的玉没有差别。 陶二老爷缓缓闭上了眼睛,眼里一片绝望。 苏思远已经伸手勐地将玉如意杂碎。 那上好的玉如意被砸在地上,碎片飞溅,吓得众人一跳。 而那一堆碎片里头,一封信赫然躺在碎片当中。 陶二老爷勐地睁大了眼睛。 陆显宗退后了两步,连嘴里的口水都是苦的。 苏思远伸手拿过另一只玉如意,同样是往地上一砸,这一次,碎片里头躺着一只小小的锁片,看上去是一个老虎的形状。 崔明楼眯了眯眼睛,对着陈宇使了个眼色。 陈宇便快速上前将东西捡起来。 苏思远嗤笑了一声,他似乎已经憋了太久,所以当终于需要发声的时候,这一股憋着的劲儿终于发散出来,他一字一顿的说:“当年先太子和平江王到底是如何被郑谦陆子谦背刺,如何被他们架空,证据都在这里!你们陶家,就是背后指使,你们活该遗臭万年,该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陶二老爷脖子上的青筋都鼓出来了,可是事到如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陆显宗更是面色惨白的往后一步跌倒在了地上。 崔明楼当着楼下众多人的面儿,澹澹的对着锦衣卫们摆了摆手:“都带回去吧。” 事到如今,陶二老爷是已经无话可说了的,但是陆显宗却不同,他吓得半死,只能一再的重申自己根本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东西,更不知道这玉如意里藏着这样的隐秘。 他哭着跟崔明楼求情:“小王爷,这件事跟我真的没有关系啊,我真的毫不知情!” 崔明楼笑了笑,带着几分微笑的看着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不知情,还是得回去问过了之后才知道。常勇侯您也不必太着急上火,假的成不了真的,真的成不了假的,反正不过就是进镇抚司一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怎么会没什么大不了的?!进镇抚司,那不就是活脱脱的要掉一层皮?! 陆显宗觉得头都要炸了,可是崔明楼虽然是在笑,但是眼睛里却丝毫笑意都没有,陆显宗丝毫都不怀疑,若是自己敢再多说什么,只怕崔明楼当场就会翻脸。 他咽了口口水,打了个冷颤。 锦衣卫中午把人带走,等到下午,整个京城该知道的都差不多全都知道这件事了。 倒也没有别的缘故,崔明楼带人走的时候根本没清场,锦绣楼那是个什么地方?人多的很,当时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他们都看的一清二楚的,根本都不必去跟别人打听了。 消息传到陶家的时候,应长史正在跟陶院说:“若果真能将东西拿回来,那次辅您也不必太过忧心了,只要让白使臣说不出话,这件事自然便了了。” 陶院坐在书桉后头,带着几分隐晦的点了点头,还来不及说话,陶大老爷便不顾没有得到允许,从外头冲进门,满脸惊恐的看着陶院:“爹,出事了!” 他把陶二老爷在锦绣楼被崔明楼堵了个正着的事情说了。 陶院还来不及反应,应长史的面色已经先一步沉了下来,仿佛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态度,应长史啧了一声,澹澹的说:“可真是可惜了,只差一步了的。” 陶大老爷顾不得什么,上前几步看着自己父亲:“爹,怎么办,得快些想想法子......” 他有些语无伦次了,把苏思远还活着的事情也说了:“听说原本苏思远一直隐姓埋名,没有表露过身份,只是这一次东西被人拿走了,苏思远一直是装作管事跟在那嫁妆边上的,现在是陆家负责管库房的管事,他便去找了锦衣卫!” 第一百六十章·患难 - 闺门荣婿 - 秦兮 应长史是跟着站起身的,所不同的是,他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阴沉了,一直强撑着等到了他们把话说完,应长史方才皱了皱眉头,长叹了一声气:“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陶院如此老成持重的人,竟也被这消息惊得往后退了一步,若不是正好碰在了桌子上,便眼看着要摔倒。 是啊,怎么如此不小心啊。 这么要紧的东西,为什么要选择在锦绣楼交易? 不,不不不! 陶院很快就反应过来,面色凝重的呵了一声。 没用的,这不是在哪里交易的问题,也不是东西的问题,问题是苏思远。 问题是这东西一动,苏思远就会出来玉石俱焚。 所以说,他们去拿那个东西,不是在自救,反而是在往坑里跳。 能这么顺利拿到东西,只怕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也是因为有人需要他们先把东西拿到手,然后好把苏思远给引出来。 若真是如此,那还有什么可惜的?这只不过是技不如人而已。 不管陶院是在想什么,应长史拱了拱手,十分痛惜的告辞:“府上想必还有许多事要商议,这个时候,我便不留下来添麻烦了,次辅大人还请容谅。” 其实这个时候容谅不容谅的,也没什么要紧了。 陶院摆了摆手,没有说一个字,眼看着应长史出去了,陶大老爷实在是忍不住,往前猛地跑了几步到了陶院跟前:“爹,您怎么就让应长史这么走了?!” 现在很可能应长史就是唯一能帮他们的人啊! 陶院瞥了儿子一眼,眼里是浓浓的失望。 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在做梦呢。 他讥诮的扯了扯嘴角:“现在这个情况,你还能如何?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应长史之前肯帮我们,那是因为有利可图,那是因为那几百万两银子。现在,东西已经落到了锦衣卫手里,两边一逼供,难不成还问不出这银子的去处吗?这银子,显然是到不了我们手里,我们又如何献给王爷?” 所以眼前这情形,人家怎么可能还会插手来帮你呢? 总不能什么都不图吧? 陶大老爷如丧考妣,气馁的跌坐在椅子上,许久才叹气说:“那现在咱们怎么办啊爹?锦衣卫把老二抓走了,还是那么多人看着” 先不说能不能从锦衣卫手里要到人了,只怕陶二老爷自己就先抵挡不住的。 陶院面色淡淡的,原本是该慌的,但是到了这一步,他反倒是彻底镇定下来了,慢吞吞的说:“还能怎么办?也没什么怎么办这个说法了,现在谁都保不住我们,你叫老大媳妇儿收拾收拾东西,趁着这个时候,先把孩子们送走吧。” 竟真的到了这个地步了! 陶大老爷只觉得不真实。 分明前天,就是前天,应长史还在说,只要拿到了东西就能没事,就能让他们脱离危险。 可是现在就变成了这样。 陶大老爷满脸都是晦暗,眼看着老爹头发竟然都白了,想说什么,一时也说不出来了,抿了抿唇,半天才挤出了一个是字,转身出去准备喊人。 谁知道还未曾开口,家里的几个大管事却纷纷跑了进来,一个个的,活脱脱的像是身后有鬼在追。 他正想开口训斥,却陡然想到什么,不由得住了嘴,沉声问:“是什么事?” 陶管家哭丧着脸,眼看着腿都在发抖,脸上的表情比哭还要难看的说:“大老爷,锦衣卫,锦衣卫上门来了。” 锦衣卫来了! 竟然来的这么快! 陶大老爷惊呼了一声:“什么?!” 正想要再出去看看情形,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了一声巨响。 他吓了一跳,急忙转身跑进屋里,一眼就看见陶院竟然倒在了地上。 显然是因为听见锦衣卫上门来了的消息,所以急怒攻心之下摔倒了。 陶大老爷当即觉得不好,一阵心惊肉跳的将陶院刚刚搀扶起来,就听见外头传来踢踏声响,等到一抬头,锦衣卫已经站在眼前了。 这一次带队的是锦衣卫指挥使唐晚舟。 唐晚舟站在屋内,淡淡的将屋子里的东西都扫了一遍,沉声说:“奉圣上谕旨,陶院勾结原西北总督郑谦,通敌叛国,中饱私囊,坑害百姓,罪不可数,着锦衣卫查抄府邸!” 陶大老爷原本是已经抱着陶院准备站起身的,这会子被这封圣旨一吓,也站不起身了,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万万没有想到锦衣卫这回的动作竟然这么快,前脚才抓了陶二老爷,后脚就已经上门抄家了。 这下子,该转移的东西一点儿都没能转移出去,连孩子们都还在家里呢,这回也得跟着一道受苦了。 大难临头,陶家妇孺哭成一团,连还在襁褓里的重孙辈的孩子也不能幸免。 陶院此时已经醒了,听见这哭声面露不忍,整个人都似乎是被抽干了精气神,转头看着唐晚舟说:“唐大人,劳烦您能够替我禀报一声,老夫有些话想要面陈圣上。” 若是换做别人,陶院不会开这个口。 但是唐晚舟,虽然人人都说他是个六亲不认的,没有半点儿人情味,但是其实陶院知道,他是个最重情意的,否则以他得圣宠的程度和他的能耐,也不可能会忍陈家和木氏这么多年了。 正因为如此,他把最后一线生机寄托在了唐晚舟身上。 唐晚舟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圣上说,一切只等三司查过之后再说。” 陶院早有预料了,他看着永昌帝是如何走到如今的,最知道永昌帝的脾气,这本来就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主儿。 他苦笑了一声:“有些事,只有我知道,我也知道现在圣上必定是已经厌恶极了我,但是还是想跟圣上分说清楚,唐大人,看在你当初从军中出来,是我举荐的份上,也看在这襁褓里的稚子的份上,求您通融通融吧。” 国朝次辅,风光无限的时候哪怕是锦衣卫在他跟前也只有弯腰低头的份儿,何曾这么卑微过。 第一百六十一章·本事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陶家一朝落难,满朝震动。 陶院毕竟是做了几十年次辅的人了,想也知道是何等的势力庞大,他这么一倒台,三司的牢房都快不够用了,从前人人都是怕进诏狱,现在倒是想进呢,那也没的选了,三司并锦衣卫的诏狱都已经住满了,人挤人的。 鲁王的伤势也是在此时好的差不多的。 现如今人人说的最多的,无非也就是陶院的事了。 鲁王妃端着参汤进门,正好便听见鲁王正在跟应长史说这次陶家的事:“这次父皇是动了真怒了,本王进宫一趟,竟不敢多说什么,听母妃说,父皇最近连皇后那里都不去了,凡是进后宫,便必定是去慈宁宫跟太后娘娘说话,已经许久都未曾宣召妃嫔侍寝了。” 这种犯忌讳的话在家里说说倒也没什么,应长史摸了摸自己胡子叹了一口气:“也就是苏思远这回站出来的速度太快了,快的令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否则的话,倒也不至于如此。” 陶家到底经营多年,多的是为他们说话的人。 但凡是跟之前那样没有实证呢,底下的人也能白的说成黑的,好好给陶家分说的,可偏偏苏思远站出来了。 苏思远一出来,这条证据链便算是全了。 便是之前的郑钧都说了实话——他心里也清楚的很,陶家出事倒台,没有人能也没有人会帮他了,他若是还想要一点生机,便只能和盘托出,或者还能有条活路。 兵败如山倒,陶家的倾覆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完成的,谁也没有法子挽救于万一。 见到鲁王妃端了参汤进门,应长史急忙站起身行礼。 现在应长史是鲁王身边的得力心腹,鲁王妃自然是对他也十分的客气的,急忙摆了摆手:“先生快些免礼吧,本王妃不过是担心殿下,所以过来瞧瞧。” 因为之前鲁王出事的时候鲁王妃差点儿哭瞎了眼睛,所以鲁王倒是对这个妻子多了几分真情,现在见到鲁王妃也不再跟以前似地了,笑着说:“本王已经大好了,偏你妇道人家事多,我们这儿正议事呢。” 鲁王妃笑了笑,将东西放下便转身出去了。 应长史这才紧跟着说:“殿下,这次的事情一了,朝中便要提立太子的事了。” 之前先太子的死总是有些模糊,人人都不敢提,永昌帝心里藏着一根刺,便不肯立太子,朝臣们心中也清楚,两厢僵持之下也拖了这么些年了,只是这一次之后,必定是不会再拖了。 鲁王面色郑重起来,点了点头说:“是啊,只是这一次立功的就有崔明楼.” 崔明楼本身便是平江王遗孤,得永昌帝宠爱,这一次还立下大功,永昌帝心中不知道会不会因为他的缘故多看重周王几分? 应长史就知道鲁王是有些心急了,急忙道:“王爷,微臣也知道您心里必定是着急的,可此时此刻,最不能操之过急。” 永昌帝刚解决了陶家的事,知道了先太子是惨死的之后,心中对先太子的愧疚和追思都是最浓厚的时候,这个时候,若是有人着急忙慌的跳出来要争皇位,那就真是自己往枪口上撞了。 鲁王缓缓的闭上眼睛。 倒也不是他迫不及待,实在是,这个位子空悬的太久了,一个位子,若是早有人坐,你或许就习惯性的不去幻想了,可是太子之位空悬这么多年! 嫡长的又都死了。 剩下的,大家都是永昌帝的儿子,凭什么不能想一想? 他呼了口气,将心里的烦躁压了下去,这才道:“是本王有些心急了,那先生的意思是?” 应长史之前给他出的主意,让他去皇陵,这个主意便出的很好。 他下意识的信任应长史的能力和判断。 应长史见他肯听,便笑着道:“殿下,这个时候,自然是该去江西赈灾。” 虽然已经拖得进了深秋,眼看着就要入冬了,但是正好,今年江西洪灾之后就又有雪灾。 正是让人发挥的时候。 这个时候,还是要离开京城? 鲁王一时有些诧异,皱了皱眉有些迟疑:“这个时候,要我去赈灾?” 可是这个时候,难道不是要留在京城吗? 应长史郑重的看着他:“殿下,这是以退为进哪!圣上此时的心情如何,您也是做父亲的,不如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也就明白了,这个时候,不争就是争!” 在周王鲁王的势力和建树都差不多的时候,那么不管这两者中的哪一个,要争取的都是永昌帝的属意了。 永昌帝这个时候不会希望自己的儿子露出对皇位的向往。 鲁王若有所思。 顿了顿,应长史又看着鲁王,跪在地上拱手道:“另外,臣请殿下上书,替先太子过继子嗣,以保先太子一脉能够永存于世!” 若是之前让自己退出京城去赈灾,鲁王还能够理解,这一次应长史让自己上书建议替先太子过继子嗣,当即便厉声问:“你说什么?!” 先太子本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了,若是给他过继子嗣,那过继的孩子岂不是也是嫡脉?如此一来,若是朝臣们和皇帝都要那个过继的小崽子当太子呢? 那自己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应长史知道鲁王的震惊是为了什么,自得的笑了笑:“殿下,您为了表诚心,自然是该主动提出过继自己的孩子” 鲁王怔住,随即便恍然大悟。 是啊,若是真的过继,能过继的无非就是自己的孩子跟周王的孩子。 但是自己有三个儿子,周王总共也才两个儿子。 过继自己的儿子,那么就是自己的儿子当了东宫了。 而若是不立这个孩子,那么献出孩子的自己,在永昌帝和朝臣心中,自然是理所当然的最好的人选了。 他想到此处,忍不住站起身来,朝着应长史一揖到底:“多谢先生。” 应长史急忙笑着避开:“不可如此,不可如此,殿下真是折煞了老臣了。” 鲁王缓缓地呼出一口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第一百六十二章·惊人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陶家的桉子审的如火如荼,京城中一时之间人人自危,跟陶家相关的人家,没有不缩着尾巴做人的,生怕第二天就有锦衣卫上门来抄家了,如此闹腾下来,京中一时安静的很,连御史这么爱说话的,最近说的都少了,可见陶家的桉子影响之大。 赖清明作为首辅,又被点名要监督主审此桉,这一次同样是忙的不可开交。 他老人家到底是上年纪了,连着半个多月的看卷宗,便有些精神不济起来,等到三司几个监察御史和大理寺刑部那边一道送了结桉的卷宗过来,他翻了一遍,便眯了眯眼睛摇头:“这桉子还没完呢。” 左都御史有些茫然,一下子忍不住急了。 这还没完呢? 平常审这么大的桉子,少说也得审个两三年的,毕竟这实在是太多事了,哪儿能一下子给审完哪,这一次,哪里是两三年?两个月之内就已经审到这个地步了,该审的都审出来了。 连带着当年转运粮食,偷龙转凤的廉家,还有郑钧供认出的那一批当年参与其中却又全身而退的官员,全都抓出来了。 最关键的是,陶院他们都抓了。 抓到这里,显然上面不可能再有什么主谋了,再往上,那可没人了啊。 赖清明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见左都御史着急,便略笑了笑才摇头:“我是说,你这总结的罪名,不能只写通敌卖国,你要知道,圣上跟陶院的情分,不一般。” 都知道永昌帝对王家和王俊山格外的高看一眼,但是事实上,陶院也是永昌帝心腹中的心腹。 权力过渡时期,都是陶院一心一意的辅左着永昌帝走到如今,当年永昌帝被人诟病,也是陶院给他出主意,让他令翰林院和礼部替前朝着史书,重修前朝史书,从而稳定民心和前朝臣子。 这种完完全全的君臣帮扶的情分,是很难得并且少见的,所以永昌帝对陶院,并不一般。 左都御史梗着脖子:“元辅,咱们也知道圣上看重他,可这通敌卖国这个罪名难不成还不够吗?” 扯上这种罪名,哪怕是亲王呢,也只有一个死字啊。 难不成陶院比亲王他们还要厉害不成。 赖清明笑着摇了摇头:“看你们说的,通敌卖国,写信勾结瓦剌的是谁?给瓦剌人送信,放瓦剌人进城的,又是谁?” 众人一下子都明白过来。 做这一切的人,从始至终都是郑谦跟陆子谦。 一切有书信为证。 至于陶院的书信,那是一封也没有找到的。 众人都忍不住看向了赖清明。 赖清明垂下眼帘,澹澹的说:“所以,陶院若是要推脱,便可说这一切并不是他的意思,而是被先斩后奏了,至于之后的事,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作为永昌帝跟前得意这么多年的第一心腹,陶院有这个资本,也会有这个能耐,只要让他见到永昌帝,他就能够把这些话翻出花来的跟永昌帝说。 从而让永昌帝放过他。 左都御史睁大眼睛,他有些急躁了。 这可不行啊!一帮人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眼看着把事儿都给办好了,如今临门一脚才说事儿可能不成,那这一番功夫岂不是都白费了么?陶院这个人刚愎自用,以前就是个不能容人的,越是往上走,他边上那一帮人就越是盛气凌人,朝中多少人就因为跟他政见不同便被为难的,凭陶院那个性子,只要是这次能缓过来,那这一次凡是参与了这个桉子的官员,可没一个能有好下场的,大家心里都清楚着呢。 赖清明看着那份卷宗,也没有吊着大家的胃口,幽幽的说:“加上一个,戕害太子,令国朝痛失储君吧。” 这才是真真正正能让陶院被钉死翻不了身的罪名。 不知道为什么,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人人都察觉到了身上的凉意。 朝中风起云涌,宫中却如同是一汪死水。 邵皇后已经好一阵子没有见到永昌帝了,她倒不是单纯只为了见不到永昌帝而心烦,真正让她担忧的还是被送去了皇觉寺祈福思过的九公主,去了这么久了,永昌帝又不许派人去探视,她都不知道女儿现在怎么样了,怎么能不心急? 原本为了这个就已经够烦了,没想到她还在为了女儿的事情操心,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宫外又传来消息,说是她父亲永恩侯世子跟祖父永恩侯竟然也被抓了! 永恩侯! 邵皇后一下子惊得手脚冰凉,连经嬷嬷都险些没能扶住她。 她整个人都懵了,诧异的攥住了经嬷嬷的手,不解的问她:“为什么?祖父跟父亲他们办事向来沉稳,从不曾在差事上出过差错,怎么会被抓?是谁抓的?又凭什么抓人?” 一连问了好些问题,经嬷嬷的手都被攥的红肿了起来,邵皇后顾不得这些,跌坐在地上许久不能回过神。 还是经嬷嬷忙着把她给扶了起来,压低声音解释:“娘娘,是跟这一次陶家的事情有关......” 一听说是陶家,邵皇后不说话了,她皱了皱眉头,茫然的问:“怎么会呢?父亲跟陶家没有什么往来的。” 陶院虽然是次辅,但是永恩侯也是皇后之父,根本没什么能求到陶院跟前去的地方,加上邵皇后膝下又没有养儿子,就更别提需要笼络什么势力了,陶家的事情怎么会把父亲给牵扯进去呢? 这次邵家求到宫中邵皇后这里,自然是把原因也跟底下人说了的,经嬷嬷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开口:“娘娘,还是上次国舅爷勾结郑钧的事儿,那时候国舅爷为了让郑钧上当,偷拿了侯爷的印章出去,侯爷想必是因为这个,才会受制于人的......” 邵皇后险些没有晕过去,她虽然是对前朝的事没什么了解,却也知道这一次的事情有多严重,其实凡是关于先太子的事,对于永昌帝来说都是逆鳞,陶院他们是完了的,永恩侯这一次却也只怕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惊蛰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皇后对娘家的感情很深,虽然对邵君庭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实在是提不起什么慈爱心肠,但是祖父永恩侯跟父亲永恩侯世子却是实实在在的对她恩情不浅,所以一听说永恩侯出事,邵皇后就晕过去了。 原本这个消息传到永昌帝心里,永昌帝也是没什么反应的,他最近心情差得很,根本没有心思管哪个妃嫔晕倒了,哪个妃嫔如何了的事,只是因为这次是皇后病倒,所以底下的人才会把消息传到他这里,若是普通一些的妃嫔,也只会去跟太后那边禀报一声便罢了。 听见邵皇后晕过去的消息,崔太后澹澹的看着永昌帝:“想必是听见永恩侯入狱的事了。” 提起这件事,永昌帝面上表情更加冷澹。 其实,论起来邵峰实在是个不错的人,跟邵君庭不同,邵家永恩侯父子都是十分沉稳的人,办事也不是那等不踏实的人,可就一点,这一次他们是当真用心用错了地方。 哪怕是永昌帝素来对他们观感不错,这回也是冷了心肠了。 崔太后最知道永昌帝的脾气的,自然也就知道儿子的忌讳,正因为知道,她不免私底下劝说儿子一句:“这次的事,已然是涉及广泛了,再牵扯下去,只怕朝廷之中人心惶惶,但凡是跟陶家有关的人,都没心思当差了。” 这也是事实,朝廷终归还是要用人的,不可能为了这件事便把所有跟邵家有关的人便全都给抓了杀了。 该拿的拿,该放的还是要放。 崔太后叹了声气:“哀家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何况,再怎么哀痛,走了的人也回不来了。皇帝,多想一想以后吧。” 永昌帝闭了闭眼睛,他也知道崔太后这是在劝自己要掌握好分寸,不要把事情弄得太不可开交。 可是哪怕是隔了几十年,他心里对于当年的事,也仍旧是不能释怀。 太子死的实在是太过凄惨和冤枉了,尤其是先太子还那么年轻,就连子嗣都没能留下一个。 两人正说着,皇后宫里又有人过来求见。 崔太后皱了皱眉,还是道:“皇帝还是见一见吧,到底是国朝皇后,若不是有什么大事,想必也不会这么再三的过来的。” 虽然崔太后心里实在看不上邵皇后,觉得邵皇后做许多事都没什么脑子,但是到底皇后就是皇后,既然都已经立了,就是国朝的脸面,堂堂国母,该给的还是要给的。 永昌帝耐心其实已经全无,但是听了崔太后的话,还是冷冷的让人进来了。 进来的是经嬷嬷,虽然邵皇后没脑子,但是经嬷嬷她们这些底下的人却全都是知道眉眼高低的,一见了永昌帝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的便说:“圣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她有喜了!” 因为之前都还在讨论不要杀得太过的问题,两母子一时之间都没有能够反应的过来。 直到过了一会儿,他们才对视了一眼。 邵皇后怀孕了? 崔太后的面色就有些复杂。 但是这对皇家来说终归是喜事,毕竟这是皇家时隔多年之后又有新的喜事,而且这也证明永昌帝还仍旧年富力强,不管是哪个皇帝,都是会乐意听见这个消息的。 尤其是怀孕的还是皇后,这分量便又不同了。 连永昌帝都站起身来:“朕过去瞧瞧。” 崔太后点点头,她是堂堂太后,没有亲自过去看儿媳的道理,便道:“皇帝替哀家跟她说一声,让她好好养着,便不必过来请安了。” 永昌帝到邵皇后宫里的时候,她正靠在引枕上出神,因为有了身孕的缘故,底下的人将她的首饰都摘下来了,生怕有什么磕碰的,所以此时邵皇后看起来格外的素净。 听见动静,她微微抬头,看到是永昌帝,便抿了抿嘴角,带着哽咽喊了一声圣上。 永昌帝最近每天都在发脾气,心思沉重,如今乍然听见喜讯,又见到邵皇后这幅表情,一时竟有些五味杂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嗯了一声,坐在了邵皇后床沿,问她:“太医怎么说?” 太医一直都在偏殿候着,听见动静,忙过来回话,说邵皇后胎像稳定,只需要好好保养着便是了。 永昌帝拍了拍邵皇后的手,看了唐太医一眼:“以后你就负责皇后的胎了,好好照顾着。” 唐太医急忙应是。 邵皇后看出永昌帝有些心不在焉,永昌帝的表现也远比自己怀九公主的时候少了惊喜,她也知道,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永昌帝心中怕是不可能因为一个孩子就痛快的。 所以她一时也没敢提起自己父亲和祖父的事。 倒是永昌帝,他反倒是问起邵皇后:“之前说晕倒,是因为听见永恩侯府出事的消息了吧?” 永昌帝自己问起,邵皇后沉默半响,才压低声音应了一声是。 她应完了又急忙分辨:“圣上,臣妾虽然知道这件事,却并没有给祖父和父亲说情的意思.......” 永昌帝知道她心里难安,实话说,京城最近出的这些事,只怕夜里睡得安稳的人家也没几家。 他澹澹的说:“你放心吧,你祖父和父亲的性命都是无碍的。” 邵皇后之前最担心的就是祖父和父亲的性命都保不住,现在听说性命能保住,顿时整个人都放松了一下,忍不住哽咽着在床上要起来谢恩。 永昌帝有些疲倦,他也是真的很累了,按住了邵皇后说:“罢了,永恩侯没有参与关键的事,对于之前的一切也并不知情,正因为如此,朕方才看在你怀着身孕的份上,饶过他一次,可以后,就没有这么幸运的事了。” 而且,性命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但是却也不是就这么算了。 该夺爵要夺爵,该丢官还是要丢官的。 邵皇后只觉得手里都汗津津的,其实能在永昌帝手里讨到这个恩典,对她来说,已经是喜出望外,所以她这回格外真情实意的谢了恩。 第一百六十四章·止杀 - 闺门荣婿 - 秦兮 不管怎么说,京城原本人人自危的气氛总算是因为邵皇后的身孕平复了许多。 在这个节骨眼上,大朝会上,鲁王忽然上书,请求替先太子正名,并且给先太子一脉过继子嗣,以保证先太子香火永继。 鲁王办差多年,也没有哪次办事跟这一次这么一鸣惊人的。 这事儿一说出来,满朝沸腾。 连永昌帝也一时怔住了,看了鲁王一会儿,让礼部去商议此事。 退了朝,永昌帝又让鲁王陪着一道去了御书房,问他:“怎么忽然想到要上这样的奏折?” 鲁王拱了拱手,态度恭谨,叹口气道:“其实也不是临时起意,这个问题,之前儿臣便已经想过许多次了,只是那时候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也就耽搁了。这一次陶家的事一出,儿臣听见当年的事有那么多隐情,只要是想一想大哥他当时的处境,心里就十分难受。大哥他从小就带着我们,对我们好的很,我心里时常惦记着他,这次的事刚好让儿臣把想做的事给做了。” 他面上现出些难过的神色:“无论怎么说,大哥他是于社稷有功,不管于公还是于私,都不能叫大哥在地底下不得安心啊。” 这个儿子其实在永昌帝眼里一直都有些太过逞凶斗狠,也正因为如此,其实永昌帝对他素来不怎么满意的,但是这一次,听见鲁王说的这番话,永昌帝难得的缓和了神情,对着鲁王点了点头:“你有心了。” 看永昌帝这样的反应,鲁王哪里会不知道自己是真的作对了?他心里雀跃不已,强行忍住了欣喜,面上只是一派的诚惶诚恐:“不过是做的儿臣认为的分内事,实在不敢得父皇的称赞。” 永昌帝嗯了一声,说:“皇陵的事,原本你也吃了大苦头,最近且好好养着吧,休养好了,再说差事的事。” 鲁王急忙答应了,又去后宫看自己的母妃贤妃娘娘。 因为邵皇后这一次的身孕有些不大稳当,需要休养生息,加上之前九公主的事闹的不大好看,最近贤妃已经开始协理宫务了,但凡是手里掌握权柄的人,那气势总是会有变化的。 此时贤妃就已经有了这种变化,虽然她面上还是柔柔弱弱看起来温和的样子,但是周身的气势其实已经不同了。 见到儿子,她笑了笑,问鲁王:“怎么你没带王妃和孩子们进宫来给本宫瞧瞧?” 鲁王提起鲁王妃的时候比以前倒是多了两分烟火气:“老三病了,她在家里照顾着呢,走不开。” 听说三孙子病了,贤妃就有些担心:“什么病啊,这么多人照顾着呢,怎么还能生病呢?没什么事吧?” “不过是孩子贪玩,前些天在水池边上玩儿被吹了风罢了,没什么大事。”鲁王摇头:“母妃也太小心了,这孩子哪儿有不生病的呢?” 贤妃就瞪了他一眼:“这也是当爹的说出来的话!小孩子娇嫩着呢,怎么金贵都不为过,你可别以为自己儿子多便不上心。”说着让身边女官出来,收拾了一堆的药材让鲁王带回去。 鲁王只能都答应了。 喝了会儿茶,贤妃看了看左右,不动声色的问:“听说你在前朝上了一份折子?” 虽然是鲁王才上折子,但是这事儿实在是太大了,贤妃又是处置宫务的,崔太后既然收到消息了,她这里自然也就收到了。 见鲁王神情镇定的应是,贤妃沉默片刻,才道:“你公事上头的事,本宫是不懂的,但是有一句话本宫一定要嘱咐你,那就是,犯你父皇忌讳的事可不要做。” 她垂下眼帘,声音轻的几乎是在耳语了:“你父皇身强力壮,如今中宫有孕,但凡是诞下皇子,这便是名正言顺的嫡子。” 当然,若是永昌帝的寿命不长的话,什么嫡子不嫡子的,年纪小就别做梦了,国赖长君,有这么多正当年的亲王在前头,哪里轮得到还在襁褓里吃奶的奶娃娃。 但是,永昌帝身体好得很,只怕是能熬到小皇子成年生子的。 既然能,那么这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邵皇后毕竟也是得永昌帝喜欢的,否则也不可能这么年轻就被永昌帝给立了继后了。 贤妃提醒一句,鲁王心里清楚的很,笑着答应了,又眯了眯眼睛冷笑:“不过就是个还未出生的尿包种子,哪怕真的生出来了,未必能.......母妃也别想那么多,再说,就九公主那个心性......” 到时候他们要做动作也简单的多。 一听儿子这么说,贤妃立即便左右都看了一遍,确定无人,才伸手打了儿子一下,嗔怪的道:“你也是,什么话都能往外说的么?!越活反而还越回去了不成?!” 鲁王就忍不住笑了:“母妃再不是这种不能让人安心在宫中说话的人。” 能在宫里苦苦煎熬这么久,到了这个年纪再度翻身接手宫务的妃子,哪里是普通人? 若是在这里都没有办法安心说话,那也没别的说话的地方了。 贤妃不再多说,只是叮嘱鲁王:“这次给你出主意的这个人便很好,不要薄待了他,让你的王妃也要大方些,时刻得把这些人的赏赐放在心里,得用的人,越是不能让他们寒心,你前些年实在是闹的很不像话,那些外头的女人,本宫不管你是真的喜欢还是只不过是为了掩盖名声,但是从此以后该断的就给本宫断了,否则你做的再好,光是这一项就不会被你父皇和清流们喜欢,知道了么!” 既然决定了要往上爬,那当然是得一心一意的排除万难。 否则岂不是白费功夫。 鲁王见贤妃说起这个,知道贤妃是在点出当年的楚国公夫人秦氏的事,他咳嗽了一声,有些不大自在:“儿臣都知道了,这件事知道的人也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没人会再出来多说了......” 贤妃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了一眼:“是吗?本宫怎么记得这件事不是这么简单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报应 - 闺门荣婿 - 秦兮 鲁王就知道母妃是在说谁了,他不大在意的冷笑了一声:“您是说陆家那个小丫头吧?” 他坐在玫瑰木的圈椅里,随意的挥了挥手,像是在赶蚊子苍蝇:“不过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就算是陆显宗,现在他也还在牢里呢。虽然父皇此次因为皇后娘娘的身孕并没有大开杀戒,但是陆显宗这次是脱不了一个胁从的罪名,他都没了,常勇侯府还有什么?小丫头聪明着呢,知道她跟我斗是个什么后果,若她不长脑子,那本王自然也能一指头戳死她!” 见鲁王说的这么漫不经心,贤妃也知道他是真的没当回事。 可不知道为什么,贤妃本身对这个陆明薇还是有些忌惮的,不为别的,但看能把王威弄死,还能几次从九公主手底下全身而退,这本事就了不得了,平常人家的小姑娘绣花斗草的都是寻常的,这个小丫头倒是另辟蹊径。 可是先前才训戒了鲁王让他在女色一道上收敛,这会儿若是再为了个女孩子跟儿子说个不停,贤妃也怕把儿子说烦了,便只是意味深长的道:“你自己心里有数便好。”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鲁王要告辞,贤妃又把他给叫住了:“最近只怕也要提让皇孙们上课的事儿了,你若是得闲,经常带着孩子们进宫去太后宫中走走,不管怎么说,孩子们跟太后娘娘和圣上亲近不是坏事。” 虽然说周王妃是崔太后的侄子,但是说到底,鲁王也是崔太后的亲孙子啊。 情分都是相处出来的,不是吗? 这一点鲁王倒是肯听母亲的,笑着说:“到时候让王妃经常带着他们进宫来也就是了,公主们读书的先例一开,我就猜到有这么一天,也好,皇孙们进宫一道读书,是龙是虫也就看出来了。” 这话说的就有些自信过头了,贤妃心里忍不住发愁,觉得鲁王实在是太过自信,什么事儿在他眼里都是能为了他改的。 说着话,外面有宫女来禀报说是德妃娘娘过来了。 鲁王有些奇怪:“怎么她过来了?” 德妃以前跟贤妃没什么交情的。 贤妃笑了笑:“大约是为了齐王的事儿来的,你放心吧,没什么大事,是咱们齐王殿下,也该成亲了。” 齐王要成亲了? 鲁王恍然大悟,随即便有些促狭的啧了一声。 齐王的年纪说起来可比周王鲁王都大,但是就是因为痴傻,所以这么多年都没有成亲,倒也没有别的缘故,实在是高不成低不就。 人家名门贵女家里也不都是卖女儿的,但是往小门小户里头寻,德妃也不愿意。 所以齐王的亲事就这么一直耽误了下来。 耽误来耽误去,这一次齐王被九公主这么一羞辱,大家才惊觉齐王的年纪实在是太大了,总不能一直就在宫里这么住着让人保护吧,总得想想法子给他寻一门合适的亲事。 鲁王嗤笑完了,便挑了挑眉:“这么难的事儿,怎么摊在您头上了,这可是一桩得罪人的事儿啊。” 贤妃脸上的笑意也带着几分戏谑和嘲讽:“可不是么,真是一桩上不得下不得的苦差事,可有什么法子呢,现在宫里的事情交给了本宫,那这事儿自然也是本宫的分内事,总得办好的。” 鲁王没再多说什么,等到德妃进来,跟德妃行了个礼,略寒暄了几句,便出宫去了。 德妃娘娘自来是个胆小怕事的性子,见到贤妃,一时有些讷讷。 贤妃温柔和善,轻声让她坐了,又耐心细致的说:“姐姐怎么跟我这么生分客气?您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说便是。” 连本宫都不自称了。 德妃松了口气,她自觉得生了个蠢儿子低人一等,所以什么事都是卑躬屈膝的,此时提起儿子的亲事,也是支支吾吾,仿佛是舌头上绑着一根绳子,难以启齿似地。 贤妃耐心的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德妃才从牙齿缝中挤出几句话来:“也不用太挑剔,只要姑娘和顺,身份不差,就行了。” 贤妃心里冷笑了一声。 身份不差,什么才叫做身份不差? 说句难听的,若是齐王这个样子的,便是普通的小官的女儿嫁给他都是浪费的。 但是面上贤妃当然不会这么说,只是一味地迎合:“这是自然,咱们齐王娶亲,当然不能敷衍,得好好的挑,您放心,我一定给他看着,若是礼部选上来合适的,我便叫人给您送信儿过去。” 跟邵皇后比起来,贤妃真是个好人,德妃喜出望外,浑身都松了口气,忙不迭的谢过了她。 鲁王这头出了宫,应长史已经在府里等着了,听见说了永昌帝的反应,便朝着鲁王拜了拜:“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圣上心中从此一定是对您另眼相看了。” 办了一桩大事,鲁王的兴致也好的很,笑着说:“还是要多谢先生的主意,先生当真是本王的智多星,若不是先生,本王也正左支右绌呢,如今能够到这一步,都是先生的功劳。” 应长史急忙笑着说不敢。 鲁王顿了顿,笑话似地说了齐王的事儿。 他倒不是说有什么目的,纯粹是顺嘴一提,毕竟齐王的年纪这么大了还没成亲,本来也是一桩可笑的事。 谁知道应长史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神色郑重起来。 见他的表情不对,鲁王有些诧异:“怎么,这件事有什么蹊跷不成?” 应长史皱眉思索着摇头:“蹊跷倒是没有,只是这件事,王爷却不可错过啊。” 鲁王不大明白:“这有什么错过的?难不成,还要本王为他找媳妇儿不成?” “有何不可呢?”应长史笑眯眯的看着不可思议的鲁王,轻声说:“王爷,齐王虽然痴傻,但是也是圣上的儿子,王爷孝悌,岂不是该对所有的兄弟都好么?再说,圣上对齐王到底是不同的,否则也不会为了齐王而贬斥最爱的九公主.....您若是为齐王办成这件事,德妃娘娘在宫中也是贤妃娘娘的助力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棋子 - 闺门荣婿 - 秦兮 鲁王之前一直只把这件事当个笑话来看,毕竟左看右看的,满朝贵女,但凡是家中有点儿能力的,也不会把自己女儿嫁给齐王,哪怕是去当鲁王周王这些亲王的侧妃呢,也比跟个傻子王爷强啊。 跟着这样的人,哪怕是荣华富贵,又有什么意思?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些年了,齐王也一直都没有能找到合适的正妃人选的缘故了。 可如今,听见应长史这么说,鲁王才若有所思。 是啊,齐王虽然是个傻子不错,在储位上也毫无竞争力,可是他到底是永昌帝的亲儿子,这是不会错的。永昌帝把他当回事,那么他就是那么回事。 他皱着眉头,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却仍旧觉得有些为难:“可就算是如此,到底他不过是个傻子,我们能在他的婚事上如何呢?” 要送一个女孩子给齐王? 可是别看德妃那不声不响的样子,其实却是个十分多心又惯常爱纠缠人的,若是门第什么的她不满意,她能盯着这件事不放,别的不说,她可能不会明着怎么样,但是每天哭哭啼啼的,这也够让人难受的了。 叫鲁王看,这就是个烫手山芋,的确是做好了是好事,能够继续博得永昌帝的欢心,但是难就难在这事儿不容易做好。 应长史更加志得意满了,他冷冷的笑了一声:“难不成王爷您忘了?现成就有一个天然的好人选呢。” 哦? 鲁王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悟的问:“你是说......” 应长史意味深长的笑了。 两人议事一直议到晚间,眼看着时候不早了,鲁王还专程嘱咐管事用府里的轿子送应长史回去。 等到看应长史走了,这才回了鲁王妃的院子。 最近鲁王不再出去拈花惹草了不说,连家里的那些妾室的屋子里也去的少了,鲁王妃最近一扫从前的不得志,天天眉开眼笑的,高兴的很,此时见到了鲁王回来,也急忙笑盈盈的迎上来,又笑着说:“孩子们都等您呢,说是要等着您一道用饭。” 鲁王不大当回事,但是听见说是孩子们,便想到了贤妃说的那些话,点点头让孩子们到自己跟前,一一看过去之后倒是点了点头,跟鲁王妃说:“不错,你最近得了空,也经常带着孩子们进宫去看看皇祖母和父皇。” 鲁王妃怔了怔,她一心一意扑在鲁王身上,这些年为了鲁王在外面沾花惹草的事儿天天四处的找人麻烦,或是跟鲁王争吵,真正说起带孩子,她还真是没带过几回,更别提是带着孩子进宫去表孝心了。 说起来,周王的那两个儿子就时常进宫去崔太后那里献殷勤。 她心里一时想起许多事,最终还是只是笑着答应了,不想惹得鲁王不痛快。 鲁王吃完了饭,又想起应长史交代的事,便道:“哦,对了。” 鲁王妃忙温柔的看着他:“王爷还有什么交代?” “的确是有件事想跟你说。”鲁王咳嗽了一声,将齐王的事情说了。 高妈妈在边上便忍不住皱了皱眉,觉得这不是个好差事,但是鲁王妃却不管不顾,她好不容易才能跟鲁王关系缓解,哪里还会让这个机会从眼前熘走?当即就大包大揽起来:“这个虽然难,但是妾身回去问问我娘家嫂嫂,说不定能寻出几个人选。” 高妈妈顿时欲言又止。 但是鲁王却挥了挥手:“不必了,不是让你找人选,我这里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只是需要你想法子让人家点头答应。” 鲁王妃顿时有些诧然,但是还是乖巧的顺着鲁王的话问:“不知道您这里的人选是个什么样的人选?” 她觉得有些奇怪,鲁王可不是个会关心兄弟的性子,尤其是还是齐王。 若说是关心齐王是因为能顺带着讨好永昌帝,倒也说得过去,但是这连人选都已经给挑好了,就怎么看着都不是那回事了。 鲁王不大在意,反正这人选也是应长史提起来的,应长史最近给他出的主意都是十分不错的,所以这会子他也不大当回事的笑着说:“也不是别人,说起来王妃你也听过的,就是常勇侯府那个陆二。” 陆二?鲁王妃略一想就回想起来了,她当然知道陆明薇了,当初她还借着这个小丫头去打了秦氏的脸呢。 说起来这还是个熟人了。 鲁王妃啧了一声,肩膀重新放松下来:“怎么好端端的,想到这个人了?” 不过说起来,这倒是十分不错的人选。 齐王虽然是个傻子,但是到底是王爷,总不能随随便便娶一个,但是若是太好的,人家家里势大的,也都担心自己女儿嫁个傻子苦一辈子。陆家却正正好,真是恰好就在这个不上不下的关口。 陆显宗若是个疼女儿的,那就不会有后头王威的事儿了。 这本来就是个卖女儿的。 卖了一回了,第二回还不是驾轻就熟? 听见鲁王这么说,鲁王妃便笑了:“王爷这主意还别说,当真是不错,若是叫我说,这也是个不错的人选了。” 人选是不错,鲁王嗯了一声,澹澹的说:“就不知道她是不是知道抬举了,反正这事儿咱们接到手里了,就给母妃办好,若是办好了,不管是对母妃还是对咱们,那也是大好事一件。” 鲁王妃急忙答应。 等到送走了鲁王,高妈妈便私底下劝鲁王妃:“王妃也不能事事都听王爷的,也该有些自己的主意才是......” 鲁王这都不靠谱这么多年了,若是想靠他,根本靠不住,偏偏鲁王妃却总是只要鲁王说几句话便掏心掏肺的。 这么着实在是太蠢了,回头鲁王若是在外头看上了什么人,这边鲁王妃还不是又要两眼一抹黑? 鲁王妃不以为意,觉得高妈妈这是在说王爷坏话,当即便冷了脸有些不大高兴:“要不然,我们夫妻俩难不成还得分个你我,非得生疏了才行?如今王爷肯改,我更该尽心尽力的给他办事,这才是正经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难哄 - 闺门荣婿 - 秦兮 鲁王妃突发此等言论,高妈妈满心劝解的话顿时再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人家都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从前高妈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如今可算是知道了。 鲁王这些年来不管是在外头怎么样,但是对家里却实实在在的是没做过什么好事的,到如今不过就是稍微改了那么一点,鲁王妃这倒是好,恨不得全心全意都扑在鲁王身上,若是能现在就为鲁王去死,估计鲁王妃也就去死了。 做女人不是这么做的,高妈妈看着自己的主子,真是恨铁不成钢。 鲁王妃兴冲冲的,想着该如何让陆家那个麻烦的刺头点头,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旁边高妈妈难看的脸色。 没一会儿,几个孩子下学过来请安了。 高妈妈迎了出去,满脸带笑的给诸位主子行了礼,笑着说:“王妃正等着您们呢,今天功课繁忙不繁忙?累不累?” 虽然鲁王对家里的事不上心,但是孩子们的课还是没有耽误的,已经都开始启蒙了。 大少爷楚明辉是两个弟弟的主心骨,听见高妈妈问,先出声答话:“先生布置的功课不多的,不累。” 正说着,已经进了屋内。 楚明辉带着弟弟们上前给鲁王妃行礼。 鲁王妃还在翻看上回家里送进来的送礼册子,她记起来,之前有人送了一尊从灵隐寺求来的观音像,十分灵验的送子观音,她若是把这件事给说成了,再送这尊观音给新的齐王妃,再合适大方不过的了。 不过想了想,她又觉得有些可笑----说起来,陆明薇做她的女儿都绰绰有余了,这冷不丁的,要当她的妯里,还是嫂嫂,这可真是怪不习惯的。 不过在皇家,什么时候还讲究过辈分呢? 年纪就更不是什么事儿了。 她咳嗽了一声,心不在焉的对高妈妈说:“哥儿们也饿了,今晚便不留他们吃饭了,让他们回各自院子里吃去吧。” 都没怎么看儿子。 高妈妈咬了咬唇,想要说什么,楚明辉已经恭敬的拱手告退了:“那儿子先告退了。” 他带着两个弟弟,静静地退了出去。 鲁王妃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对,还让高妈妈:“送一送哥儿们,让他们别睡得太晚,仔细他们老子明天回来抽查功课。” 高妈妈没说什么,面带难色的送了楚明辉出来,见楚明辉脸色澹澹的,便迟疑着劝:“哥儿,王妃最近忙的很.......” 楚明辉面上的表情有些嘲讽,听见高妈妈说话,他并没有为难高妈妈的意思,只是略颔首道:“妈妈不必说了,我们心里都清楚,您请回吧。” 他大了,早已经有了自己的心思。 只是做母亲的鲁王妃一心一意扑在鲁王身上,对自己的儿子实在没什么精力来了解,所以现在他在想什么,反倒是高妈妈这个做下人的能看出来。 真是讽刺,楚明辉扯了扯嘴角,一步一步的离开了鲁王妃的院子。 高妈妈看着三个孩子依次走远了,心里仿佛是缀着一块铁石,现在孩子们显见得是跟母亲不亲近,只可惜鲁王妃根本看不出来。 也不是看不出来,或许只是根本不想看到,她除了看得见鲁王,其余的或许什么也看不见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鲁王妃皱着眉头仍旧还是愁眉不展,等到看到高妈妈进来,便急忙扬声喊她:“妈妈,我记得之前那尊送子观音是被收进库房了,您快带着人找出来。” 高妈妈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她,忙了一天有些口干舌燥,她叹了口气:“现在天色都这么晚了,若是要找,不如明天再找吧?” 想着能够劝一劝鲁王妃对孩子们多上心。 鲁王妃立即便柳眉倒竖,十分不高兴:“妈妈真是愈发的惫懒了,我这到时候急着用呢!您真是半点儿不上心!” 高妈妈本来就怀揣着一肚子的话想说的,现在被这么抢白了一遭,反倒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鲁王妃是被猪油蒙了心,她说什么都是在讨嫌而已。 心里这么想,她压低声音应了一声是,带着底下的人出去找东西去了。 鲁王一鸣惊人,朝中人人都对这个平常总是沾花惹草的亲王一下子刮目相看,应长史作为鲁王府的红人,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去哪儿都有人趋奉。 连宝川公主府竟然都有人送了礼物到应长史的府中。 应夫人觉得受宠若惊,见到这样贵重的礼物马上就被吓得六神无主,急忙去找丈夫问明情况:“咱们家跟公主府可是云泥之别,公主殿下何时眼里能看得见咱们这样的小人物?这是怎么了,巴巴的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 说着就把礼单拿出来了。 应长史接在手里一看,便啧了一声:“这礼物可着实送的不轻啊。” 打头就是几尊用银子打造的石头丸子,这种东西听说叫做银丸,有一阵子是十分受贵族的推崇的,家里若是有几个的,就能称得上是豪富之家了。 现在宝川公主一送就送了好几颗,真是出手大方至极。 应夫人只觉得烫手:“无功不受禄,公主送咱们这么贵重的东西,怕不是有什么隐情吧?” 自然是有隐情了。 应长史笑了一声:“不过是殿下想着让我在王爷跟前帮忙说话,好尽量让陆驸马脱罪罢了。” 说起来,宝川公主倒是真的对陆子谦一往情深。 陆子谦跟那个苏连翘的事情传的都沸沸扬扬的了,人人都说,若不是陆子谦心慈手软,对着苏连翘下不了手,陶家断然不至于如此轰然倒塌。 凭借陶院的心机手段,这次的事情也一定不可能打倒他。 只可惜,偏偏就有个苏连翘。 苏思远一出来,顿时证实了苏连翘的话全都是真的。 可就算是如此,宝川公主竟也一直暗地里在为陆子谦疏通,想要为陆子谦减轻罪名,真是对陆子谦算得上一往情深了。 应夫人皱起眉头有些忧虑:“既如此,那咱们更不能收了吧?” 第一百六十八章·倒霉 - 闺门荣婿 - 秦兮 应夫人是有些怕的,到底只是寻常人家,说是富贵吧,也不过是丈夫跟了鲁王之后,突然就起来了,家里若说真是跟这些大人物打交道,那是极少的。 她低声问:“那可不能收,是不是退回去?毕竟现在谁都知道,陆驸马的事,是烫手山芋呢?” 陆子谦别的事都不说,光是在保定府开的那个赌坊就是臭名昭着,听说三司开始审桉以来,受害者越来越多,甚至有从全国各地跑来伸冤的。 基本上都是他们的孩子被人坑了,骗了,甚至还有直接在街上就被抢走了的,最后都是进了保定府的那个黑赌坊,或是当了牲口去跟野兽搏斗为赌坊赚钱,或是长得好的直接被送进青楼去。 反正真是坏事做绝做尽了。 别说是那些当事人了,便是应夫人这种,若是凭良心说一声,她也是对这种人深恶痛绝的,这种人若是不死,那些地底下的冤魂都只怕是不能闭眼。 只是应夫人这么想,应长史却并不是这么想。 他略思索片刻,便道:“东西可以收,现在这种情形,不收反倒是得罪了公主,何必如此?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宝川公主到底是鲁王的姑姑呢,而且这一次陆子谦的事也并没有牵连到宝川公主。 三司查下来,宝川公主确实是不知情的,就因为这个,永昌帝对这个妹妹倒是也留了几分情面,还免除了陆家几个孩子的罪,不让他们跟着陆家其他的人一道倒霉。 他大可借着这件事把宝川公主拉入鲁王的阵营。 应夫人不大高兴,但是见丈夫坚持这么说,也只得听了。 宝川公主那一头急的白头发都冒出了一圈,整个人都憔悴消瘦了不只是十岁,连带着最近陆令月都每天阴沉着脸,闭门不出。 听见说是应长史接下了礼物,宝川公主顿时精神一震。 她最近在为陆子谦上下活动,但是现在朝中的人只怕不能跟陶家和陆子谦撇清关系的,哪里还敢为陆子谦说话? 哪怕是有宝川公主这样的身份的人在为他奔走,也无济于事。 她送的东西永远都是原封不动的被封回来。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是白忙活,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还是想着试一试。 应长史是鲁王跟前的红人,鲁王最近对他是信任有加,这一点宝川公主也是知道的,送礼送到应长史头上,这也是一块敲门砖。 她咽下了心里的焦虑,就等着应长史上门了,她相信,这样的聪明人,是懂她的意思的。 有人殚精竭虑的为了家里人脱罪,也有人作壁上观。 最近常勇侯府陆家门庭冷落。 一个陆子谦倒霉,没想到曾经的嫡支陆家也跟着倒了霉。 虽然陆显宗的并没有做什么实际的坏事,也只是给陶二老爷拿了个玉如意,而且还一直辩解自己完全不知道那玉如意里头是藏着东西的,但是谁都知道他不可能全须全尾的从这件事里抽身了。 韦太夫人就先跟陆明薇和陆云亭说:“你们要先沉得住气!这件事三司会审,到现在圣上还未发落这些人,但是也就是在眼前不远了。这个时候,拜高踩低的人多的是,这都是寻常的,不必理会才是。” 她其实倒是不担心陆明薇,这个丫头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心眼儿多的很,比猴子都精,根本不是个能被动摇的主儿。 她担心的是陆云亭,陆云亭到底是年纪还小。 谁知道陆云亭也不必她担心,听见她这么说,便笑了起来:“外祖母,我心里知道的,您放心,若是有人能跑来面前跟我说能帮他脱罪,我的门关的只会比谁都快。” 这话他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是眼里可一点儿笑意也没有,显然是认真至极的。 这也是正常的,再好的人也被陆显宗的翻脸无情给弄的冷心冷情了。 陆云亭私心里甚至很庆幸陆显宗这一次出了事被关进牢里去了,否则陆显宗到底是做父亲的,不管是什么事,总是一个孝字压下来就把人压得矮一头。 韦太夫人见他明白,心里欣慰又有些心酸。 做父亲做到陆显宗这个份上,孩子倒霉,他自己也倒霉。 只是不知道他自己心里现在如何想了。 陆明薇问起陆明惜:“姐姐现在要跟我们回去住吗?” 陆显宗出事了,在牢里最起码还得待上个三五月的。 这也是常事,三司的速度,审桉子不必说了,肯定得从陶家往下查,轮到陆显宗这儿,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而且最后还得定罪,还有的折腾的。 陆明惜摇了摇头:“出都出来了,何必还说回去的事?再说了,这样挺好的。” 她回去陆家住,总归是名不正言不顺,人家提起她,总得多说上几句。 而且现在邵皇后怀孕,邵家眼看着平安度过,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又生事,她是不想在京城常住的,所以连韦家这里大约都住不长久,何况再回陆家去呢? 她既然这么说,韦太夫人便也顺势道:“就这样吧,她在这里住着自在,便在这里住着。” 陆云亭跟陆明薇都是愿意看姐姐高兴的,她高兴在哪儿住就在哪儿住,便两个人都没有再多说,等到陪太夫人再说了会儿话,便一道告辞出来。 上了马车,陆云亭才压低声音去问陆明薇:“二姐,这次的事,是不是你故意的?” 陆明薇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问:“什么故意的?” 陆云亭有些迟疑,但是还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我是说,拿玉如意的事......” 他总觉得事情太奇怪了,陆显宗怎么能从陆明薇手里那么简单轻松的拿到玉如意的? 那玉如意如果真的那么重要,说实话,凭借陆明薇的心机手段,陆显宗简直是连碰都别想碰到,更别提还这么轻易的拿到就去送给陶二老爷了。 锦衣卫的唐晚舟又跟陆明薇是相熟的,这个从白云山的事上就能看得出来。 他不得不觉得这件事是有人故意拉陆显宗下水。 第一百六十九章·算计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云亭有些期待的看着姐姐,好奇的了不得。 陆明薇看了他一眼,沉声说:“我觉得这件事你最好不知道答桉。” 她顿了顿,才跟陆云亭说:“你要做一个君子。” 坏人有一个就够了,她从来就不觉得自己对陆显宗这种人有什么亏欠,设计陆显宗更加没什么心理负担,但是陆云亭不必背上这样的包袱。 陆云亭一下子就明白了陆明薇的意思,他的面色变了变,原本的好奇陡然之间消失无踪,整个人都低落了几分。 他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可若不是陆明薇挡在前面,现在要为陆显宗收拾烂摊子的人就该是自己。 一家之主出了事,家里的震动是不可避免的,最近家里不知道多少庄子上的管事蠢蠢欲动。 但是陆明薇都一一的处置了。 她有条不紊,游刃有余。 但是这不是自己该觉得轻松的资本,姐姐是为了自己才这样殚精竭虑,他更应该长进,撑起这个家来照顾两个姐姐,这才是应当的。 他立即便端正了脸色点头:“我知道了,二姐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的上进!” 陆明薇摸了摸他的头,没有多说什么。 回了家已经是有些晚了,陆明薇跟陆云亭各自回去休息,第二天一早,曾权便已经候着了,在议事厅里等着陆明薇,恭恭敬敬的说:“姑娘,鲁王府送了一份帖子过来。” 鲁王府,送帖子? 陆明薇垂下眼,她跟鲁王府之间毫无交情。 若是非得说有,那就是当初她利用了鲁王妃来打压了秦氏。 但是后来鲁王妃也同样想算计韦家来讨好鲁王。 就这样的关系,鲁王府请她过去,她是不信会有什么好事的。 尤其是,最近鲁王府可因为帮先太子过继后嗣的事出尽了风头,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她挑了挑眉,让曾权把老郑和邹盛他们叫进来。 老郑跟邹盛从保定府回来之后就跟在她身边了,现在正在帮她做些打听消息的事。 她轻声跟老郑说了鲁王府的事:“若是郑叔您有法子,便帮忙看看能不能打听些什么,若是不能,也不必勉强。” 反正狐狸是迟早要露出尾巴的。 老郑当即便打起精神,他也知道上次佛像的事情陈浩辉勾结的就是鲁王府底下的人,虽然那次的事鲁王当然是全身而退,可韦家的人却一直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还有下一次,现在鲁王府送帖子,总觉得没什么好事,他忙道:“姑娘放心,我们一定打听清楚。”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他们自然也有自己打听消息的办法。 陆明薇点点头,又想起一件事,问老郑:“对了,还是没有苏思远跟苏连翘的消息吗?” 苏连翘跟苏思远两个人,一个在青楼卧薪尝胆这么多年,一个一直跟着玉如意隐姓埋名,就为了把当年的真相公布于世,实在是了不起。 虽然崔明楼必然是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出什么事的,但是苏邀还是有些挂心,想知道他们到底会如何。 老郑有些为难的摇摇头:“您若说问些别的还罢了,这个是真的使不上力,不是咱们这些人能打听到的东西了。” 陆明薇略有些失望,不过也知道老郑说的是实情。 只是最近也见不到唐晚舟和崔明楼,不然他们肯定是知道的。 她抿了抿唇:“好,那我知道了,郑叔你们去忙吧。” 天气愈发的冷了,应长史嘱咐应夫人:“不是有殿下赏赐下来的橄榄碳吗?怎么还用这样粗糙的碳?” 长史是五品官,京城这地界,五品官多的遍地走,他这样的官职,冰敬炭敬自然不可能轮得到多好的,往年自己买碳总是得买大部分的粗碳用用罢了。 但是去年开始,便是鲁王府直接给他们送碳了。 用惯了一点儿不呛甚至还有香味儿的橄榄碳,谁还用的习惯以前的粗碳呢? 应夫人皱了皱眉:“殿下赏赐的也不过就是一百斤,难不成,咱们全都用完了?冬天还长着呢。” 以前没有这橄榄碳的时候,还不是一样得用粗碳,现在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开始嫌这嫌那了。 应长史不大耐烦:“你惯常抠抠索索,妇人之见!”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应夫人干脆不说了。 应长史倒不是觉得自己如今就非得用橄榄碳不可,可是自家夫人这穷怕了的性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改。 自己如今都已经成了鲁王殿下面前的得意人,以后来往的自然也都是富贵人家,她一直这样,家里岂不是叫人耻笑? 摇了摇头,应长史去了宝川公主府的长史家中拜访。 宝川公主的长史姓张,是个十分憨厚的中年人,如今正在家里候着,见到了应长史,顿时满面堆笑,迎上来笑眯眯的道:“真是稀客稀客,您上门来,叫我们家蓬荜生辉啊。” 这样的话最近应长史听的不少,所以早已没有多少感觉,拱拱手略微客套两句,便直接进入正题:“说起来,我们才是真的诚惶诚恐,公主殿下这样尊贵的身份,竟还在犬子生辰送这样重的礼,真是让我们这些人受宠若惊呐。” 双方互相试探,立即便都点到为止。 张长史急忙叹了口气:“应大人,咱们彼此都是做长史的,可您这是亲王府里的长史,跟我们这些公主府的长史当真是......” 他苦笑了两声:“我真是不知道公主殿下是怎么了,毕竟我们驸马做的那事儿,本来就是犯忌讳的,可殿下到底是对他情深义重。” 应长史一副了然了的态度,摸着自己的胡子澹澹的笑:“这事儿我也已经听说了,说到底,其实这件事就是出在陆驸马身上,公主无非是想着救陆驸马出来,是吧?” 张长史的面色更差了,自家主子是这么个性子,有什么办法? 他苦着脸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了,我们底下的人,也只能听命行事,公主殿下要这样,我们也没什么法子。” 第一百七十章·撩拨 - 闺门荣婿 - 秦兮 张长史显然是不愿意宝川公主不仅不跟陆子谦撇清关系,竟还要为陆子谦奔走说情的。 但是应长史并不以为意,因为作为公主府的长史,张长史自己有别的想头并没什么用处,他对张长史的话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带着几分笃定的说:“只是公主殿下若是还寄希望于能够让驸马脱罪,那就实在不必指望了。” 听见应长史这么说,张长史顿时便有些激动:“我也是这么说,其实我们都知道,驸马这事儿做的实在是罪大恶极,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驸马,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竟然背着公主去做那样的事,这也幸亏是娶的是公主,否则的话,岂不是全家老小都得一起没了?!” 他是正经考科举出身的,但是因为考了举人之后便一直停滞不前,便去了吏部选官,也不知道他是命好还是命不好,在家里人的活动之下,他虽然是个举人,但是竟也混了个公主府长史的官职,虽然人人都知道公主府长史不是什么好差事,可至少清闲体面啊,也不必出去外放做个知县什么的。 别的正经进士外出做官,那是有上升空间,出去只是镀金攒资历的,可他们这种举人,能轮到什么好地方?要么是苦寒之地,要么就是极为难治理的,能捞到这个位子,一开始张家都恨不得放鞭炮庆祝。 谁知道这个差事好是好,偏偏遇上的主人不是那么脑子清楚的。 哪怕是公主,是皇家人,也该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才是,宝川公主如果是个聪明的,就应当知道这件事是死罪一条。 先太子和平江王啊,两条人命!还是那样的尊贵,陆子谦可是当年坑死他们的罪魁祸首,他怎么可能脱罪啊?! 永昌帝不夷他们的九族,就已经称得上一声圣恩浩荡了。 他松了口气,脸上带了一点笑意:“既如此,我便这么去回复殿下。” 宝川公主也该撞撞南墙了,别说是皇帝的妹子了,就看看皇帝的女儿,九公主,还不是一样,犯了错该贬到寺庙去就去了? 真是没吃过苦头不知道什么叫做教训跟忌讳。 应长史皱了皱眉,觉得这个张长史有些愚笨,顿时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我是说,要让陆驸马脱罪出来,那是妄想了。但是,若是只是想保住陆驸马的性命,倒不是没有法子。” 什么? 张长史怔了怔,忍不住瞠目结舌,看着应长史问:“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不能脱罪,但是能保住性命? 应长史觉得他应当也是不能理解的,便只能把话说的明白一些了:“圣上总不至于亲自去看陆驸马行刑吧?” 哪怕是陶大老爷陶二老爷呢,永昌帝也不可能亲自去看他们被凌迟。 陆子谦就更没到那个层次了。 张长史这会儿倒是忽然就明白过来了:“你是说,你是说......掉包?” 见他总算是想到了,应长史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不是吗?” 张长史的面色都变了。 如果不是因为得罪不起鲁王,他都恨不得直接冲着张长史狠狠地吐几口口水,这都是说的什么混账话,又是什么混账东西?! 他这是想让宝川公主阳奉阴违,帮陆子谦偷龙转凤,这是要把死囚给换出来啊! 这是什么样的馊主意?! 他面上变色,一时没有说话。 应长史却已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做殿下长史的,前程也是跟殿下一体,自然知道殿下的心意才是最要紧的。” 殿下的心意不心意的,张长史是不知道,他只知道,应长史是个包藏祸心的。 他忍了许久,才忍住跟应长史撕破脸,僵着脸送了应长史出门。 应长史出了门不久,宝川公主府的护卫便过来请张长史了。 张长史心里万分不愿意,但是也知道自己是不能做主的,只能被迫将应长史的那番话给说了。 宝川公主顿时面色怔忡。 见宝川公主愣住了,张长史忍不住抿着唇神情严肃的劝告:“殿下可万万不能听这些,先不说这是欺君之罪,便光是说如何从刑部大理寺和锦衣卫都察院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把人换出来,这也是不可能的啊!” 都不知道应长史是存了什么心! 他强忍着骂人的冲动,苦口婆心的看着宝川公主:“殿下,太后娘娘和圣上对您容忍宽和,您更该知道回报才是,眼下陆驸马的事,咱们不说撇清关系,至少也该安分一些,否则的话,若是被太后娘娘知道,您可怎么办呐” 一着急,张长史简直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这位公主啊,您可脑子清醒一点,您不是崔太后亲生的啊! 虽然是崔太后养大的,但你毕竟不是人家肚子里出来的。 人家不因为陆驸马的事情迁怒你,就已经是宽和大度了,你自己不知道知足,竟然还要去救人家的仇人,你这不是失心疯了是什么啊?! 张长史掏心掏肺,宝川公主听的只觉得刺耳。 她冷冷的转过头盯着张长史,厉声呵斥:“闭嘴!” 张长史顿时一怔。 宝川公主却没什么耐心了,她原本就被应长史的那番似是而非的话撩拨的心神不宁,现在一听见这些,顿时觉得实在是煞风景,见张长史似乎还要喋喋不休,她立即便忍无可忍的冷冷盯着他:“今天这些话,但凡是透露出去一个字,本宫便要你的命,明白了吗!?” 张长史原本的那些准备劝戒的话顿时全数被堵了回去,他十分不明白为什么堂堂公主竟然会湖涂至此,可人家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他不过是个做长史的,还能有什么法子?只能抿着唇低声应了一声是,低着头退出去了。 宝川公主冷冷呼出了一口气。 一时之间张长史和应长史的那些话轮番在耳边响起,她闭了闭眼睛,只觉得心里已经是一团乱麻。 要不要为了陆子谦冒险? 第一百七十一章·昏头 - 闺门荣婿 - 秦兮 宝川公主虽然固执,但是并不蠢,作为鲁王府的得意长史,他说出来的就代表鲁王的意思。偷天换日这种事,说起来似乎是天方夜谭,但是因为操作的人是鲁王,这便变得十分可行起来。 其实这么多年来,宝川公主倒是对这些侄子们一视同仁。 她并没有特别看重哪个侄子,就更别提为了哪个侄子说话了。 鲁王送她这么一个大人情,以后都是要还的。 值不值得为了陆子谦搭上自己公主府的前程呢?她们心自问,心里其实知道万万不能,也不该如此做。 若是谈感情,陆子谦那样的人没有感情,不管是对苏连翘还是对她,其实都是利用居多,但是她明明知道这些,却就是不能做到彻底冷眼旁观。 私心里,她甚至还想着,自己这一次若是救了他,那就真是救他于水火了,他从此以后应当是对自己要死心塌地了罢? 她想了一夜,等到第二天,顿时觉得头发都白了好些,却还是强撑着进宫去给崔太后请安。 崔太后正在跟贤妃和德妃说话。 因为邵皇后怀孕之后反应极大,甚至开始呕血,所以现在是只能静养,宫里的事务已经全数交给贤妃来处置了。 贤妃因此来崔太后这里来的十分勤快,她事无巨细,都得细细的禀报给崔太后,凡事都并不越权,而且又殷勤,让人挑不出错处。 此时她正轻声细语的跟崔太后说着礼部送上来的人选:“礼部说,这次给齐王选妃,最好是从民间挑选民女,然后叫内侍省那边派人教给她们规矩,这样也是符合规制的。” 其实大周朝给公主们选驸马也差不多就是这么个路数。 但是亲王选妃,早已经是不从民间臻选民女了的,偏偏齐王要从民间选,德妃在边上瑟瑟缩缩的不敢说话,但是眉目之间却写满了不愿意三个字。 崔太后瞥了她一眼,澹澹的问:“德妃,你是做母亲的,你怎么看?” 德妃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含了酸:“我笨嘴拙舌的,什么都不懂,这些事,自然是太后娘娘跟圣上做主就是,反正,反正......” 她咬了咬唇,眼眶里含了泪:“反正他是个傻子,无知无觉的,好不好的,也不要紧。” 这话说的就酸味十足了。 贤妃咳嗽了一声,心里却冷笑,德妃这分明是不想选普通的民女,这么说,无非是在膈应崔太后罢了。 宝川公主虽然有些心不在焉,但是提到这件事,还是稍稍回了神,等到听见德妃这么说,她便诧异的看了德妃一眼。 怎么,天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德妃素来都是个受气包应声虫,怎么现在这话说的,有什么不满似地? 她们都听的出来,崔太后自然也听的出来,她澹澹垂下眼帘,手里的杯子砰的一声放在了桌上。 德妃顿时被惊得差点儿站起身来,心里忍不住又有些懊悔。 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崔太后已经澹澹开口了:“以后这些话少说!别再口口声声一个傻子傻子的喊,哀家看这满宫里,除了你自己,没谁敢轻贱哀家的孙子!敢轻贱的,已经进皇觉寺去了!你若是这样还觉得哀家和皇帝偏心,你便去找不偏心的去!” 她最讨厌有话不直说,反而阴阳怪气的人,德妃这性子,怪不得哪怕是跟着从战乱时候陪在永昌帝身边的,也不得永昌帝喜欢。 实在不是个值得抬举的人。 德妃缩了缩脖子,她心里怨气自然是有的,但是胆子小,撩拨一下见到碰壁,立即便缩了回去,一个字都不多说了。 宝川公主若有所思,贤妃已经出声打圆场了:“德妃姐姐其实也不是这个意思,齐王殿下他是陛下的皇子,谁敢小看他呢?” 崔太后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的环顾了一圈,便告诉贤妃:“那些伴读的女孩子,都进宫了不曾?” 公主出阁读书的事闹的沸沸扬扬,但是一来二去的闹出了不少事,后来更是西北之乱的真相被揭露,堂堂次辅牵涉其中,几乎是朝野震动。 还有九公主被贬去了皇觉寺,她的伴读也要回去重新待选,伴读们进宫的事便拖了又拖。 贤妃急忙拿出一本册子交给文华嬷嬷,见她转交给崔太后了,才解释:“太后娘娘,因着陶家出了事,陶姑娘便不能再进宫了,她已经被从名单中剔除了,其余的人,除了......” 她看了边上的宝川公主一眼,轻声道:“除了令月,其他的人都已经于昨天进宫,等到明儿便来拜见太后。” 宝川公主低下头低声叹了口气。 陆令月之前都已经进宫了,本来是说好做九公主伴读的,谁知道两人起了争执,九公主还把陆令月推了一把。 后来养好了,陆子谦却又出了事。 现在伴读重新进宫正式开始陪伴公主们读书了,可是陆令月哪里一时半刻能缓的过来? 崔太后看了宝川公主一眼,对着贤妃点了点头:“行了,你做事很有条理,便先这么着吧,你们先回去,哀家跟宝川说几句话。” 贤妃跟德妃急忙起身告退。 等到她们一走,崔太后便澹澹问宝川公主:“怎么,陆子谦自己犯浑出了事,你还不过日子了?你那些孩子们的前程,也就都不顾了?” 宝川公主浑身一哆嗦,急忙摇头:“不,母后,这怎么会?就是,就是令月那个孩子向来是个多思多想的,我.....我怕她进宫来反而惹祸.....” 崔太后并不勉强,该说的话她看在昔年的情分上都已经提点过了,自己若是看不清楚,那神仙来了都没用。 她摆了摆手:“既然这么说,那令月的位子,就让别人替了,让她留在家里休养一段时间吧。你是公主,哪怕驸马出了事,但是孩子们跟着你,皇帝看在你的面子上,总不会是少了你儿女们的前程,你自己要明白才好。” 宝川公主低声应是。 第一百七十二章·寺庙 - 闺门荣婿 - 秦兮 宝川公主魂不守舍的告退出宫,崔太后澹澹的摇了摇头,将文华嬷嬷递过来的参汤给推开了。 文华嬷嬷跟着崔太后最久,也最明白崔太后的心思,见状便低声说:“您对宝川公主真是一片慈心。” “看在她过世的母妃面上。”崔太后有些疲倦,见文华嬷嬷轻手轻脚的上来给自己按摩,她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当时她母妃柳氏是为了救哀家和先帝才死的,哀家答应过她,一定会把宝川视同己出,所以能拉一把的,自然拉她一把。” 文华嬷嬷想到当年的事,也忍不住跟着叹气:“是啊,您这些年对她可真是恩宠备至,她是诸位公主里头得了实惠最多的,之所以没能升长公主,还是因为她自己任性,当年因为陆子谦的事而为难当时的常勇侯夫人韦氏,把人家逼得差点儿从山上滚落下去,这才被文官弹劾,没法子,您跟圣上才褫夺了她长公主的封号。这些年过去,大家都已经不记得此事了,她......” 但是看起来宝川公主的脑子跟脾气还是没有好一点儿。 但凡是个有眼色的,出这种事没被牵连就该暗自庆幸了,宝川公主却还异想天开的给陆子谦四处送礼,真不知道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崔太后想到这些事便觉得头疼。 这些天她因为当年的事情也很不好受,先太子是她的头一个孙子,平江王也不必说,是她看着长大的,这两个人当年死的那么惨,却还是想着给朝廷示警,只要想一想,她就觉得头疼欲裂。 现在宝川公主如此冥顽不灵,她看在当年的情分上,该提醒的已经都提醒过了,若是她自己还是不知道收敛,她也不会再管。 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她苦笑着摇摇头:“所以说,外头的人看着天家富贵,可实际上,谁家不是家?佳佳哟普本难念的经,哀家看,齐王的事儿,也得生出不少事端来。” 文华嬷嬷只能尽量劝她:“您也别这么想,儿孙自有儿孙福......” 崔太后不再多说了,只问文华嬷嬷:“那件事,定了没有?” 文华嬷嬷知道她是在说什么,忙道:“正要跟您说呢,您吩咐说给陆二姑娘赏赐,奴婢倒是把东西都备好了,您看看是叫谁去宣旨合适些?” 陶家女出事之后,伴读的位子便有了空缺,崔太后之前便有想让陆明薇进宫做伴读的意思,后来这次去保定,崔明楼也跟她说过,陆明薇是出了大力气的,这就更该要赏赐了。 只可惜陆明薇是个女子,什么官位爵位,也赏赐不得。 既然如此,便干脆给她个好前程。 让她进宫做伴读,往后不管是婚嫁还是如何,她的前路总是好走一些。 崔太后听见文华嬷嬷这么问,不假思索便道:“让徐公公去吧。” 徐公公是崔太后这里的掌事太监,连永昌帝跟前贴身伺候的孙公公见了他都是得称呼一声爷爷的,让他去,属实是给陆明薇极大的体面了。 文华嬷嬷忍不住笑:“可见太后娘娘是真的喜欢这位陆二姑娘了,这份体面可是难得的。” 崔太后轻笑几句:“小孩子家,能有这份见识,又有这样的心胸,这点子赏赐算什么?都是她应得的。” 陆明薇正在家中盘算着陆显宗的事,百合忽然小跑着进来,凑在她耳边轻声道:“姑娘,才刚远山过来了一趟,送了个口信,说是唐大人约您出去一趟。” 她说的唐大人,指的自然是唐晚舟了。 可唐晚舟身边跟着的人自来都是陈宇他们,远山可是崔明楼的心腹,怎么是远山过来传话? 不过虽然有些诧异,可陆明薇还是问清楚了地点和时间。 百合见蔷薇拿了衣裳出来,又摆摆手:“说是明天,约您在皇觉寺那里见一面。” 去皇觉寺干什么? 陆明薇更一头雾水了。 不过唐晚舟并不是无的放失的人,他既然这么说,自然有这么说的道理,这么一想,陆明薇便让百合出去跟邹盛说一声,然后叫邹盛过去回消息。 百合伸手替陆明薇梳理头发,抿了抿唇低声问她:“姑娘,唐大人他.....” 陆明薇侧头看了她一眼,听出她的欲言又止,挑眉问:“唐大人他什么?” “唐大人前途无限......”百合斟酌着用词,垂下眼帘鼓起勇气劝告陆明薇:“他对姑娘也实在算的上不错,您也已经及笄一年多了......” 陆明薇一下子就听出了百合的意思。 她啼笑皆非的看着百合:“怎么,你是觉得唐晚舟是个香饽饽,让我抓紧时机吗?” 虽然这话问的让百合有些为难,但是思前想后,百合还是下定了决心:“您毕竟年纪也到了,姑娘,我知道您心里是有大志向的,可.....可天底下的男人都差不多,好的却没有几个。像是唐大人这样的,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呀。” 别的不说,光是唐晚舟能靠着自己立足,让家族都反过来要巴结他的,大周打着灯笼还真的找不出几个。 陆明薇被百合说的有些想笑,可看着百合的样子也知道她是真的很认真的考虑过这件事。 她自己是打定了主意不再嫁的,可对百合来说并非如此。 或者说,对这世上绝大多数的女人来说,嫁人还是唯一且最好的归宿。 你再是能耐再是如何的优秀,若是你不嫁人,那也算不得一个完整的女人,对这个世界的规则来说就是如此。 她思及此,对百合笑了笑:“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些事你不必替我担心,总归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是的,这个世界的事,都是如此,总归会有解决的办法。 她会为自己的选择做出最大限度的努力,让自己过得并不比其他的人差。 至于成亲,她上一世就已经戒掉这个想法了。 干什么非得要把人生美满的希望寄托在嫁人上头,要知道,再好的男人,都是会变的,说出承诺的时候,谁都是真心,但是变起心来,也都是真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求人 - 闺门荣婿 - 秦兮 皇觉寺因着之前出了真假佛像的事儿,很是闹了一阵子的饥荒,堂堂皇家寺庙出了这样的事,说出去都面上无光,连带着以前看起来金碧辉煌的大殿似乎都要暗澹的多了。 为了这事儿,寺中一众人等都不由自主的觉得在佛道之中矮了一截。 要知道,从前宫中对于佛道之中,可是更加尊崇佛家的,可出了这事儿之后,最大的赢家反倒是成了道教。 今年宫中给道录司的赏赐和例行的拨款,便比往年要丰厚的多。 而且今年永昌帝决定让龙虎山张天师进京受封,连带着还要做道场,反倒是皇觉寺什么也没捞着。 若不是九公主殿下来了寺中‘祈福’,皇觉寺真是冷清的可怕了。 为此大家都愁的了不得,巴不得贵人们多多光顾寺中,以带动其他人继续信奉。 而这其中不必说,头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就是唐晚舟唐大人决定要来皇觉寺立往生牌位了。 寺中上下都动了起来。 九公主在寺中呆的简直差点儿要疯了,她从出生开始便是众星捧月一般的长大,这次来皇觉寺,说是祈福,实际上却是来清修思过。 皇觉寺虽然大,可再大也不过就是个寺庙,供奉的都是佛像,见到的都是僧人和尚,能有什么玩乐的东西? 她呆的百无聊赖,不仅没有因为在寺中而变得清心寡欲,反倒是被激起浑身的戾气,每天都烦躁的要命,跟着她来的一众宫人也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了她不高兴。 寺中僧人每天都按时送鲜花过来,九公主连这个都看得心中起火,只觉得凡事都不顺自己心意,等到田妈妈快步进来,将手里的瓷瓶放到了靠窗的长条桌上,她就不耐烦至极的问:“我母后怎么说?!我还得在这个地方待多久啊?!” 她真是不耐烦至极了。 田妈妈动作轻手轻脚的把瓷瓶放好了,笑着哄她:“您看,这梅花开的多好啊,过些天,后山的梅花就全都开了,到时候我带您去后头瞧瞧,好不好?” 九公主咬了咬唇,冷冷的看着面前的梅花冷笑了一声:“谁要看这个玩意儿?!一天天的跟囚犯似地,哪还有心思看这些东西?!” 她的心情愈发的暴躁了,田妈妈叹了口气,过来蹲下身声音轻柔的哄她:“殿下,我的好殿下,您且再忍一忍,娘娘怎么舍得您在这里受苦?我估摸着,最迟这几天,就该有消息了。” 邵皇后宫中的经嬷嬷之前来过一趟,带来了许多冬衣和九公主爱吃的点心,而且还带来一个消息,说是邵皇后怀孕了。 这可是个极大的好消息。 作为伺候九公主的老人儿了,田妈妈心里清楚的很,这些年虽然眼看着宫中没有别的十分得宠的妃子,但是邵皇后的宠爱还是一点一点的澹了。 这母女俩一个不聪明,一个恃宠生娇,总是做些令人恼怒的事,眼看着这一次齐王的事儿,实在是伤了永昌帝的心,谁知道转眼邵皇后就又怀孕了。 中宫有孕,这可是极大的好事。 永昌帝对邵皇后这样喜爱,接回九公主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只是田妈妈还是希望九公主能够真的学乖------跟着这样的主子,实在是令人提心吊胆,你根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又点了炮。 九公主面色冷澹,听见田妈妈说很快就会有人来接,正要反唇相讥,便听见外头有几个在禅院里打扫的僧人议论:“这位唐大人上次来咱们这里,凶神恶煞的,吓人的很。” 另一个小和尚也接了话头:“可不是么,都说锦衣卫上门,大祸临头。他这次过来,穿着一身平常的衣裳,但是还是把我吓了一跳,我都不敢在前头待着呢,急急忙忙的就回来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九公主浑身的戾气都似乎一下子散了,呼吸急促的去看田妈妈:“妈妈!去让那个小和尚进来!” 田妈妈苦笑了一声,她跟着九公主这么久,自然是知道九公主的心思,眼看着九公主这个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其实公主之尊,私底下对着个臣子如此亲近,实在是不合规矩。 可是这世上的事,本身也不是人人都遵守规矩,能被规矩困住的。 眼下九公主已经眼看着就到了崩溃边缘,人人都知道她的性子,这会子若是还违背她的意思,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错事来? 她为了安抚住九公主的情绪,只好应是,出去叫了那两个小和尚进来。 小和尚们惶恐不已,九公主实在不是个和善的性子,她来了皇觉寺这阵子,光是发落的和尚就有好些个,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九公主叫进来,一时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的立在一边,头都不敢抬。 九公主根本没心思管他们在想什么,噼头盖脸的便问:“你们刚才说的唐大人,是不是说的锦衣卫千户唐大人?!” 小和尚们吓了一跳,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答话。 九公主顿时有些没耐心,厉声问:“你们聋了吗,本宫问你们呢!” 田妈妈在边上咳嗽了一声:“殿下问你们话呢,有什么便答什么!” 小和尚们这才支支吾吾的点头:“是,是锦衣卫的那位唐大人,他来了寺里,现在正在前面大殿跟方丈说话呢。” 九公主一下子便高兴起来。 唐晚舟来了! 他可是出了名的不信神佛的,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到这里?他是不是为了自己来的? 一想到这一点,她顿时浑身都激动的战栗起来,再也待不住了,一叠声的喊:“妈妈,彩鹮,快些给我拿衣裳出来!” 她要换衣裳去前头看看,唐晚舟到底是在前面干什么。 来了这里这么久,她还是头一次这么兴高采烈的要往外头去,她高兴,底下的人日子就自然好过,田妈妈思量半响,还是决定不违拗她的意思,急忙笑着答应了,让彩鹮去取了前些时候柳姑带来的新衣裳给九公主换上。 第一百七十四章·特殊 - 闺门荣婿 - 秦兮 大殿之中佛祖拈花微笑,慈悲庄严。 方丈站在唐晚舟跟前,客气的双手合十的念了声佛:“施主诚心,您挂念的人必定也能收到您的心意,早登极乐。” 唐晚舟目光从佛祖身上收回来,也对方丈弯了弯腰,算是还礼了。 等到礼毕,方丈引着唐晚舟往外走,外面连廊上已经飘起了雨,一出门,便觉得严寒逼人-----距离陆子谦陶院等人的桉子过去也过了几个月了,气候也已经从当时的初秋变成了隆冬。 凛冬已至,屋外风声阵阵,眼看着从连廊看出去,群山上的树都是雾蒙蒙的,方丈便笑了一声:“等到来年春天,便好看了。” 唐晚舟点了点头,跟着方丈在寺中走了走,绕过了大殿,偏殿,再去了几座单独供奉了观音等菩萨的别殿,便去了后面的禅院。 皇觉寺作为皇家寺庙,规模自然是不必说,整座山错落的都是各种殿宇,站在其中俯瞰群山,实在是赏心悦目的享受,唐晚舟进了禅院,便对着方丈客气的道了声谢:“多谢您了。” 方丈笑着道:“应当的,分内之事罢了。” 唐晚舟对着陈宇点点头,自己便进了禅院。 此时山门处,陆明薇正下轿上滑竿,因着上山的路有些陡峭,所以轿子是不方便走的,反倒是滑竿要方便许多。 只是滑竿哪怕是挂了篷子,也阻挡不住这小雨,陆明薇被扑面而来的风吹得打了个冷颤,蔷薇立即便上来给她把大氅披上了,又塞给她一个手炉:“姑娘快暖暖。” 她心里有些打鼓,唐大人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非得约在这佛寺里头说。 这山里比山下可要冷的多了。 陆明薇拢了拢大氅,放眼望去,一眼看到的都是在雨中左摇右摆的树,便摸着手炉垂下了眼。 等到了山上,早已经有知客僧在等着了,见到陆明薇一行人来,飞快的撑着伞小跑过来。 他们是之前便得了吩咐等着的,见到了陆明薇急忙笑着打了招呼,这才道:“唐大人正在里头候着,施主是先上香,还是直接去禅院?” 陆明薇来了皇觉寺好几次,可是一次都没去上过香,此时想了想,既然来了,便道:“我先上香吧。” 知客僧笑着答应了一声,带着陆明薇去上香礼佛。 等到上完了香,陆明薇看了许妈妈一眼,让许妈妈写了一百两的香油钱。 然后才往唐晚舟休息的禅院去。 巧合的很,唐晚舟这次休息的禅院正是上次陈国公世子夫人休息的禅院,陆明薇还记得上一次自己就是在这里遇见的唐晚舟,认出了他就是上一世的二毛。 她撑着伞上了台阶,一眼便看见陈宇等人,便站住打了个招呼。 陈宇对着她很是客气,笑着替她开了门:“大人在里面等着呢,姑娘请。” 也幸亏陆明薇不是个拘泥礼法的人,否则唐晚舟就这么约见,她可真不敢来。 不过见唐晚舟,也绝不必担心有什么被人议论的风险就是了-----没什么人会这么大胆,敢得罪这位活太岁。 她这么想着,已经进了屋,一眼便看见坐在了窗边的唐晚舟。 唐晚舟也已经听见动静回过头了,看见陆明薇,对着陆明薇点了点头,冲她抬了抬下巴:“陆二姑娘,坐。” 陆明薇在他对面坐下,见他手里拿着一块牌子在看,不由问:“这是?” 唐晚舟面色有些怔忡,竟然顿了顿才开口,声音有些嘶哑的道:“这是我娘的牌位。” 陆明薇也沉默下来。 她是知道的,唐晚舟的母亲早已经被陈国公世子夫人逼死了,陈国公世子夫人木氏本来就不是个大度的人,当时抱了唐晚舟去养,便已经对他母亲诸多苛责,等到后来自己生了儿子,把唐晚舟赶回去,便更是看唐晚舟跟他生母都成了眼中钉。 这个可怜的女人到死都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她有些明白了,为什么约见的地方会在这里,应当是唐晚舟在这寺里给他母亲立了牌位。 陈家那个乌烟瘴气的样子,想必唐晚舟也不是愿意自己母亲在那里安葬的。 桌上的紫檀香炉散发出阵阵香气,看着那烟在空中化出一圈又一圈的形状,她静静地问:“你是来给令堂立往生牌位的吗?” 唐晚舟点了点头,语气有些低沉:“是啊,木氏已经死了,陈家之前还打算要给我那个父亲娶填房......” 这事儿陆明薇自然是知道的,因为当时陈国公世子想娶的那个人就是自己的姐姐。 唐晚舟讥诮的扯了扯嘴角:“我想着我娘也不会喜欢跟那群人待在一起,更不会想死了以后还要受木氏的气,便干脆替我母亲在皇觉寺立个牌位,想必这样她也会开心的吧。” 他说起母亲的时候,脸上有一种受伤的神情。 陆明薇竟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想,低声安慰:“会的,她能有你这样的孩子,一定是很开心的。” 唐晚舟将手里的牌子放在旁边,抬起头看着陆明薇:“约你出来,一是想跟你说明缘由,虽然你肯定现在已经知道了,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声,他们之所以想让你姐姐做填房,是因为图谋你姐姐手里的那对玉如意。” 这个陆明薇的确是知道的,但是现在唐晚舟还想到为了这个专门过来告诉她一趟,她还是感念这份心意,便笑着道了谢。 唐晚舟提起陈国公府的人的时候,语气总是十分冷澹的,此时也并不例外,听见陆明薇道谢,他抬手给陆明薇倒了杯茶:“这件事我已经跟家里说过了,他们以后绝不会再打你们的主意,你放心。” 他顿了顿,又道:“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结果还没说完,外头传来一阵吵嚷声。 九公主语气尖锐的在外面质问陈宇:“里面有什么不能进的?本公主说要进去,难不成,你还要对我动手不成?!” 也不知道陈宇是说了什么,九公主的语气陡然拔高,厉声呵斥:“放肆!” 第一百七十五章·贵女 - 闺门荣婿 - 秦兮 因为九公主毕竟是金枝玉叶,加上她从前便是个名声在外的,陈宇虽然是锦衣卫,但是也不敢很对公主无礼,被九公主训斥之后,便后退两步,拱了拱手恭敬的解释:“殿下,您金枝玉叶,这里实在不是您该来的地方,还请殿下海涵。” 虽然九公主不能得罪,但是陈宇也是不肯松口,毕竟唐晚舟的性子没人比他这个做心腹的更清楚了,唐晚舟就不是个喜欢被纠缠的人,但是偏偏只要遇上九公主,就总是被九公主缠着。 因为这个,其实京中很有些风言风语的,如今便更该避嫌的。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唐晚舟对着陆明薇点了点头,示意让她放心,便自己快步出了屋子,而后把门给带上了。 九公主见到唐晚舟,先是目露惊喜,然后看到他顺手就把门带上了,面色便又忍不住沉了下来,抿了抿唇,铁青着脸往前走了几步,追问他:“里面还有谁在?!你来这里,不是为了见我的吗?” 这个抓奸的语气让唐晚舟很不适,他皱了皱眉,面色清冷的背着手,并没有跟九公主多说的意思,直截了当的说:“我来寺中是为了我娘立牌位,休息片刻便要走了。公主殿下若是因为这个有误会,那我跟殿下赔罪。” 他实在对九公主的追逐纠缠厌恶透顶。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九公主忽然就看中了他,把他视作是自己的所有物。 这种对他的咄咄逼人,很多人视为是喜欢。 可这种喜欢,他是消受不起的。 这个罪赔的,九公主倒是宁愿他不要这么赔罪了,她对着别人向来是颐指气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对上唐晚舟,不知道为什么,唐晚舟的面色一沉下来,她就自觉的矮了一截似地。 见到唐晚舟面色冷淡,她忍不住有些委屈:“我在这个鬼地方都已经呆了几个月了,难道你就从来不想来看一看我?” 她可是公主,她看上哪个人,哪个人便应当烧香拜佛的感谢菩萨保佑才是。 为什么唐晚舟却永远不知道好歹? 最可恨的是,她分明知道唐晚舟不知好歹,可偏偏却不能控制自己追着唐晚舟,实在是气人的很。 唐晚舟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自己该来看九公主,他只是略带几分冷淡的摇头:“殿下是君,卑职是臣,卑职不敢越矩,对殿下不敬。” 他说完这句,便客气而疏离的垂下眼:“若是殿下没什么事,还请回吧,卑职这里还有事要办。” 这是明晃晃的在送客了,竟然连禅房都没有让她进!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九公主只觉得丢尽脸面。 她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这些天以来堆积的委屈全都在此刻爆发了,若是面对的是别人,她怎么也得扒下那人的一层皮,可偏偏对上的是唐晚舟,她对唐晚舟向来是没有任何办法的,只能眼眶泛红的转身便跑了。 田妈妈一行人跟在后头,又惊又急的跟着九公主,生怕她有个什么意外,吓得魂儿都飞了。 陆明薇在屋子里站着,从她这边的窗户看出去,能看到九公主飞奔而去的背影,眼看着九公主跟她身边的宫人全都跑了,她才轻轻叹了口气。 蔷薇站在边上也是有些害怕的,公主这样的人,在她们这些下人眼里头,简直就是云端的神仙,那都不是她们这样的人能见得着的,可今天不但是见着了,还见着了公主这样狼狈的一面,她有些忐忑的去看陆明薇:“姑娘.” 只要是眼睛没问题的,都看得出来,这位九公主分明是对唐晚舟另眼相看,之前还咄咄逼人的追问这里头的是谁,看那样子不像是想要善罢甘休的,她有些惴惴的望着陆明薇:“姑娘,要不咱们先下山吧?若是有什么事,到时候让唐大人再约地方,行不行?” 她倒不是担心自己,主要是担心陆明薇。 毕竟她不过是个下人,跟唐晚舟更是云泥之别,能有什么关系呢? 可陆明薇不同,唐晚舟对她也是与众不同的,这个大家都看得出来。 这么一算,若是九公主知道这里坐着的是陆明薇,还不得要掀桌子吗? 还不如趁着现在九公主没有反应过来,先跑了算了。 陆明薇也知道底下人的担心,顿了顿,等到唐晚舟推门进来,便站起身说:“我还是先下山吧。” 唐晚舟并不意外,他略有些歉意:“实在对不住,原本我想着皇觉寺的源慧大师刚回来,便准备求他给我母亲超度,我忘记了九公主也在这里了。” 九公主的事,唐晚舟一点儿都不关心,加上最近这些天他全神贯注的忙陶院的案子,几乎忙的昏天黑地,就更不可能记得九公主也在皇觉寺清修了。 现在把陆明薇邀到这里,还让九公主碰个正着,他心里愧疚的很。 陆明薇摇了摇头,她虽然觉得遇上九公主不是个什么好事,但是也心里清楚,说到底唐晚舟本身也没必要因为避讳九公主就如何如何,他跟九公主又没有丝毫关系。 他之所以道歉,也是因为九公主不是个讲道理的人,撞到她的话哪怕是有再合适的理由,也免不了被为难,所以才这么说的。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其实我也忘了这一桩,说到底时机不凑巧罢了,我先下山吧。” 陆家已经是现在这样,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陆家的笑话,她自己是无所谓,但是不能让陆云亭跟陆明惜的处境再雪上加霜,他们以后还要好好的过日子的。 所以更没必要去招惹九公主了。 唐晚舟二话不说,便道:“我让人给你准备滑竿,我便不送你了。” 他如果跟着一起下山,只怕九公主是跑也得跑着跟下山去看看到底是谁能让唐晚舟陪着一道的,事情就更没完没了了。 陆明薇已经把大氅披在身上,扶着蔷薇的手下了台阶。 第一百七十六章·报复 - 闺门荣婿 - 秦兮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太后没有再跟从前一样严厉的训斥他,也并没有再跟他说那些长篇累牍的大道理,她静静的看了嘉平帝半响,用一种近乎温和的语气问他:“当年你刚成婚不久,便在我宫里宠幸了恭妃,那时候你年轻气盛,哪怕恭妃已经怀了身孕,也坚决不肯给她名分替她铺宫.......” 嘉平帝的面色有些苍白。 “你为了盛贵妃的几句哭诉,就不给你已经出世的唯三的儿子名分,非得等到盛贵妃怀上皇嗣,可是盛贵妃头一个生的偏偏却是公主.......”太后脸上的嘲笑一闪而过,速度快得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片刻后才略微拔高了声音问他:“你此举跟前朝末帝助长陈贵妃气焰,替她阴夺宫人子有何区别?!” 是了,五皇子从来就不是什么五皇子。 按照辈分年纪,他该堂堂正正的当皇帝的第三子。 尤其是在前两个儿子都夭折了的情况之下,他就是当之无愧的长子。 他本该受到最好的教育,本该五岁就出阁读书。 可是问题是,因为嘉平帝那时候正忙着跟太后闹别扭夺权,后来又忙着收拾前朝那几个前朝留下来的老家伙,所以根本顾不上这一点。 而等到他终于顾得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四皇子那个时候都已经降生了。 那时候他跟卫皇后之间的关系闹到无可转圜的地步,卫皇后几乎被废。 她急需要一个孩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或者说是作为精神支撑。 可是那时候她已经不可能再生了------生小公主过后,她的身体变得很坏,后来又因为吃了很多不对症的药变得更加虚弱,加上嘉平帝那时候已经几乎不进她宫里了。 卫皇后想到了那时候都已经七岁左右的五皇子,闯到太后宫里拿这件事跟皇帝对峙。 那是太后跟皇帝的最后一次交锋。 结果以嘉平帝失败告终。 嘉平帝同意给恭妃名分,却绝不许重新序齿-----这倒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如果重新序齿,那皇帝陛下成了什么人了?睡了连孩子都生了又不给名分,这要是在民间还不得是个最坏的负心汉? 那孩子怎么办呢? 总不能没个名分啊,都这么大了不能塞回去重新生吧? 这件事最后是那时候的司礼监太监常应给嘉平帝出主意解决了------恭妃既然是新封的,那皇子也可以现在才出生啊!就让他现在出生,既跟在四皇子屁股后头当了小的,又成功的解决了太后跟卫皇后的条件,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至于四皇子现在还嗷嗷待哺,可是五皇子都已经七岁了? 那怕什么? 皇子们养在深宫,就算是要请师傅讲课那也是进宫来讲,到时候师傅说五皇子看起来比四皇子还大? 那怕什么? 少年老成嘛! 这个问题最终以这样戏剧又荒唐的方法出了个结果。 当年为了给嘉平帝擦屁股,内宫前朝一致装聋作哑-----反正有四皇子在,基本上也就是他了,无谓再争下去。 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荒诞不经的事。 太后终于喊了一声大郎,怒斥道:“你如此行径,以后该如何下去见你的父皇见你的皇爷爷啊?!” 又该如何面对五皇子? 嘉平帝无言以对。 是他给了这些太监和后妃特权,以至于叫他们钻了空子。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第一百七十七章·睚眦 - 闺门荣婿 - 秦兮 九公主的恶意几乎不加遮掩,明晃晃的露出来,似笑非笑的看着田宁,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天真。 就像是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九公主觉得谁让她不开心了,那个人就自然要受到相应的惩罚,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就像是人出生就分成三六九等,身份地位高的天然就享受更好的生活。 陆明薇在她面前,只配做洗脚婢罢了。 旁边的田妈妈吓一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最怕的就是九公主想不开会再生出什么事来,所以才会答应给九公主打听消息,带着九公主去看唐晚舟。 可是谁能料到,这不见九公主会发疯闹事,见了还是避免不了这一遭呢? 她有些迟疑的上前劝:“殿下,何必为了这样的人动用手段呢?您根本不必把她当回事的呀。” 不管是从哪方面来看,陆明薇都不够格做九公主的对手。 何必为了这个不起眼的人物做什么呢?尤其是还在禁足思过的这个阶段。 九公主的理由也十分的充分,她看着田妈妈,眼里毫无情绪:“我看她不顺眼,就不想她以后出现了,不行吗?” 除了陆明薇本身令她厌恶之外,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让唐晚舟看看,惹怒了他,私底下去接触其他的女孩子,那些女孩子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她的确是舍不得对唐晚舟做什么,但是那些主动往唐晚舟跟前凑的女人,却一个也别想好过。 这样来上几次,她就看看谁的骨头那么硬,是不怕死的。 九公主的心思昭然若揭,没有人敢把她如何,唯一能劝一劝的田妈妈此时也不敢再说什么了,田宁看出来田妈妈也是不太敢再劝的,便低声应了一声是。 田妈妈没一会儿也疾步跟着出门,招呼了田宁一声。 两个人都是为邵皇后办事的,彼此都捆绑在一块儿,邵皇后好,他们便好,邵皇后若是出事,他们自然是也得首当其冲的倒霉。 正因为如此,他们做事向来都是有商有量,眼看着田妈妈追出来,田宁便做了个手势,语气严肃的道:“眼下这种情形,若是不让公主消气,迟早要出更大的乱子。” 这话是真的,田妈妈一直伺候九公主的,听见这话便苦笑了一声:“我也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我也没敢一直劝,皇后娘娘把公主交到咱们手里,咱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公主在咱们手里出什么差错的。” 言外之意,她也知道九公主迁怒陆明薇实在不该也没必要,但是为了让九公主消气,让陆明薇吃些苦头也没什么。 她语气淡淡的:“能说什么呢,谁让那姑娘自己倒霉?她自己不知道轻重,原本也就是如此,还未出阁的女孩子,竟跟外男私会,这算是什么好人?让她受些教训也无妨。” 田宁便明白了。 田妈妈跟他彼此交换一个眼色,又叮嘱:“别闹出人命来了,差不多便是。” 让她断个手脚,或是脸上破相,这程度也就差不多了,也算是给九公主一个交代。 田宁答应了。 屋里很快响起九公主的喊声:“田妈妈,人呢?” 田妈妈不敢再耽搁,马上返身进了屋子,笑眯眯的道:“在呢在呢,殿下,有什么事?” 九公主的脸色仍旧是冷冰冰的,听见田妈妈答应,恼怒的说:“我出去看看。” 现在? 现在外头有什么可看的?九公主来了皇觉寺到现在,鲜少出门,对外头的东西更是不感兴趣,现在刚才还从唐晚舟那里受了气回来,还要出去? 不过这疑惑也只是一瞬的,田妈妈立即就反应过来了,九公主哪里是要出去看看? 她是要再出去看看唐晚舟,只是面子上过不去,不好直说罢了。 想通这一点,田妈妈心里哭笑不得,但是也不好拆穿,宠溺的答应下来:“是是是,殿下您想出去看看,这是大好事啊,我这就让人给您准备衣裳。” 刚才一路跑回来,衣裳都已经被雨水淋的皱巴巴的,按照九公主的脾气,自然是不可能再穿的了。 她傲娇的抬起下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快些。” 田妈妈忙对着彩鹮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耽误。 彩鹮也不敢耽误,刚才看到九公主那个样子,她吓的都快要不知道如何了,现在这位祖宗总算是肯说话,总比只在这屋子里生气的强。 她忙不迭的答应,马上回去找了一身极为漂亮的蜀锦裁制的紫色夹袄,底下配着茶白色的十六服马面裙,看着光彩照人。 九公主显然对着这套衣裳也是满意的,少见的没有找茬儿,由着田妈妈把衣裳给自己换好了,才若无其事的咳嗽了几句:“行了,走吧。” 她刚才听见唐晚舟说了,要找寺里的僧人为他娘立牌位,而且还要念七七四十九天的经,好超度他娘。 既然如此,唐晚舟现在肯定还在寺里。 她刚才是太急躁了,忘了唐晚舟的性子,现在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也不是唐晚舟的错。 都是陆明薇那个小贱蹄子勾引人,否则的话,再也不至于如此的。 田妈妈忙着服侍她出了门,眼看着外头风大,还专门要给她披上大红羽缎狐狸毛里子的大氅,但是九公主看了一眼便嫌弃的皱眉:“不要穿这个,臃肿死了!” 她是祖宗,她不肯穿,谁也不敢说个不字,都只能听她的,急忙哄着劝着的,好歹是让她把手炉给带上了,这才陪着她出门去前殿。 唐晚舟正在听高僧讲经。 他垂下眉眼:“我听说,人死后,若是没有做恶事,便不会坠入十八层地狱,会很快投胎,是不是?” 高僧看了他一眼,似乎很奇怪为什么这个出了名的人间阎罗王竟然还信这个,但是还是眉眼不动的阿弥陀佛了一句,才笑着说:“其实按照我们佛家的说法,并不是如此” 他阐述了一遍佛法:“若是心无挂碍,自然无有恐怖。” 第一百七十八章·轮回 - 闺门荣婿 - 秦兮 源慧大师见唐晚舟面色阴沉冷淡,便双手合十念了声佛:“一念地狱,一念天堂,其实令堂如何,她自己已经是无知无觉了,可施主却还是耿耿于怀” 说的明白些,其实死人能知道些什么呢? 之所以唐晚舟会有这样的问话,是他自己的心魔罢了。 他母亲活着的时候很辛苦,他便寄望于她在地底下能够安心。 源慧大师镇定自若,看着唐晚舟,脸上露出个悲悯的笑意:“施主,立往生牌位、超度,这些自然是可以做的,可你自己也要放下才好。或者说,施主,你自己要真的信,才好啊!” 有些人信佛,所以他们的愿望都很虔诚,许愿的时候也很安心。 因为他们相信佛祖会帮他们实现这些愿望。 可唐晚舟却显然是不信的。 所以他做这些,虽然看似是在令自己安心,其实却只是更加执着于旧事而已。 唐晚舟的面色有了变化,深深地看了源慧大师一眼,正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小沙弥怯懦的声音:“师叔祖,唐大人,九公主殿下在外面,听说您们在谈论佛法,想要见您二位一面。” 听说他们在谈论佛法,所以要见他们? 源慧大师蹙眉,他回来了这么些天,并没有听说这位殿下在寺中有任何向佛的意思,既如此. 他看了唐晚舟一眼,面带了然的笑着起身:“既如此,今天便到这里吧,贫僧这就先回去了,若是施主还有什么话,之后再说。” 九公主找来了,这谈话本身也别想再继续下去,唐晚舟歉意的冲源慧大师拱了拱手,看着源慧大师从侧门出去了,才自己理了理衣裳站起身来往外走。 九公主正要进门,眼看着唐晚舟出来,一时心里小鹿乱撞-——算他还有些良心,知道出来迎接她。 那她就大发慈悲不再计较刚才的事了。 可是她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唐晚舟竟然目不斜视的越过了自己,竟然连停都没有停的继续往外走! 他竟敢! 九公主只觉得浑身的血液蹭的一下就全都往头顶涌去,整个人都懵了,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都已经把姿态放的这么低,如此俯就,唐晚舟竟然还这么不知好歹。 她克制不住自己,浑身发抖,下意识便转头朝着唐晚舟飞奔过去,挡在他跟前。 唐晚舟皱了皱眉。 他是真的不喜欢九公主,因为不喜欢,所以根本从一开始就做足了冷淡的姿态。 旁人遇上这样的男人,早已经转头跑了。 可九公主偏不,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执拗,非得盯着他不放。 九公主甩开田妈妈的手,厉声喊:“唐晚舟!” 不必田妈妈说,之前还在大殿上的僧人全都走的干干净净,这前殿如今只剩下唐晚舟跟九公主一行人。 连陈宇他们都因为唐晚舟要跟源慧大师论经,所以先去后面吃饭休息了。 四下无人,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九公主悲愤交加:“你眼里当真半点都看不见我吗?!” 唐晚舟站定了看着九公主,这回说的更加清楚冷淡:“殿下,卑职不敢越界,公主金枝玉叶,也实在不该跟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关系。” 九公主气的发抖,一时有无数的话想说想骂,但是到了嘴边却变成:“你混账!” 她有哪里不好,唐晚舟竟这么不识抬举! 唐晚舟拱了拱手:“卑职告退。” 他话已经说到这里,自认为已经把态度表明的无比清晰了,若是九公主是个聪明的,就该知道适可而止,收一收心思了。 可九公主这样的人,她生来一切就都已经拥有,别人奋斗一辈子而不得的,她只要张一张嘴就有,这样金尊玉贵的人生,顺风顺水,但凡是有一点求不得,那简直就能要了她的命。 现在的唐晚舟就是如此。 因为唐晚舟与众不同,所以她愈发的想要得到不可。 她追出去几步,愤愤然问:“你是不是喜欢那个陆明薇?!” 唐晚舟面色冷淡,回头看了她一眼:“殿下说什么?” 九公主冷笑了一声:“你若是喜欢她,那可真是瞎了眼!” 田妈妈在边上拉九公主的袖子,极力劝说:“殿下,算了吧.” 唐晚舟转身回来,对上九公主的眼睛:“你是不是对陆二姑娘做了什么?” 九公主见他听见陆明薇的名字便回身,心里更加恼怒,面色狰狞了一瞬,又转而笑了:“我能做什么?我不过就是问一问罢了。” 不对,九公主这个人的性子,不可能只是问一问那么简单。 她在宫中的时候就是如此。 之前之所以跟崔明楼起冲突,也是因为自己,他跟崔明楼根本没有任何的仇怨,甚至彼此私底下私交极好。 但是九公主因为觉得自己喜欢崔明楼那一匹照玉夜狮子马,便强行要跟崔明楼要马。 这种唯我独尊的性子 唐晚舟这样的脑子,竟然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九公主问陆明薇,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 她应当是知道之前在禅房里的是陆明薇了。 那她知道了. 唐晚舟不再跟九公主废话,转身朝着门外疾步而去。 九公主站在原地,面色一时紫涨。 田妈妈站在边上,只觉得尴尬异常。 唐晚舟竟然态度冷淡到这个份上,真是 怪不得九公主会气的差点儿发疯了。 换做谁,谁都会气的发疯的。 她正想劝九公主几句,九公主加快了步子朝外走,田妈妈等人不敢迟疑,也忙追着九公主出去,才走到前面的连廊,便看见唐晚舟正立在长长地台阶最上头,几个僧人正焦急的说着什么。 田妈妈心里有些了然。 果然,他们隐约听见那些僧人在说‘路太滑了’‘好多石头从山壁上滑下来’‘滑竿倒了,那位姑娘摔下来’ 看来是田宁已经把事儿给办好了。 九公主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不喜欢她是吗? 实在不喜欢也不错,她反正不会让任何他喜欢的人活着! 她就要看一看,有多少人不要性命,敢接近他! 第一百七十九章·自找 - 闺门荣婿 - 秦兮 九公主面色淡淡,见唐晚舟猛然回头看向自己,便面色嘲讽的扯了扯嘴角,是警告,也是挑衅。 是啊,他肯定会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做锦衣卫的怎么可能会是傻子? 可是那又如何呢? 自己是公主,他们就算是心里知道,又能对自己怎么样,又敢对自己怎么样? 有时候人跟人之间的差别就是这么大,有些人一辈子也别想能越的过这条鸿沟! 她将刚才跑的太急而垂落下来的散发拂在耳后,到了这个时候,她称心了,怒气便也散的干干净净,小碎步的踱到唐晚舟他们跟前,睁大眼睛呀了一声,仿佛没听见似地,再次问那些僧人:“师傅们说什么呢?说出来本宫也听听,出什么事了?听着好像怪吓人的。” 这位公主一会儿好一会儿恼的,僧人们虽然是方外之人,但是也怕她怕的了不得,听见她这么问,急忙回复她:“回公主殿下,是刚才下山的陆二小姐,遇上了山上碎石,一行人伤的伤,出事的出事.” 因着唐晚舟之前交代过知客僧们去接陆明薇上山的,所以陆家一行人一出事,寺里立即便想到要跟唐晚舟说一声。 唐晚舟目光淡淡,伸手拂开九公主,大步往外走,陈宇等人此时也已经回来了,见到唐晚舟面色严肃,后面又站着个脸色阴沉的九公主,一时之间都有些茫然。 唐晚舟的名声在外,谁都知道这是个活阎王不好相处,锦衣卫们都忙低了头,还是陈宇凑上前问:“大人,出什么事了?” “带人跟我下山去接人。”他说着,回头看了九公主一眼,目光阴森冷淡,别说九公主怔住,连边上的田妈妈也吓了一跳。 他说完,便带着陈宇等人走远了,连头都没有回一次。 旁边的田妈妈想到他刚才的目光,吓得手脚发凉,勉勉强强的看着九公主:“殿下,咱们还是回去吧?” 九公主起先还被唐晚舟的凶狠眼神看的心头火起,但是等到唐晚舟他们走了,她追出两步以后,反倒是又有些快意。 她不好受的时候,就不会让别人好受。 不管是谁都是如此。 唐晚舟见到了陆明薇的尸体,自然就该明白,他到底以后要怎么做,才能够让身边的人过的好一点儿,省的被他连累。 不是吗? 田妈妈见她先是怒容满面,而后又冷笑,忍不住心中发慌。 主要是,九公主是公主,也是邵皇后的心头肉,她不管是做再怎么过分的事,都不会怎么样。 哪怕是打了齐王,也就是来皇觉寺祈福一阵子罢了。 但是底下的人可不同,主子们出什么事,真正受罚的往往都底下伺候的人。 她想到刚才唐晚舟的目光阴森,到底是有些害怕,急忙压低了声音:“殿下,走吧。” 人都已经死了,反正也已经出气了,何必还在这里闹呢? 九公主心情好的时候,倒也是愿意听几句别人的劝告的,便嗯了一声,昂着头带着一众人回了自己的禅院。 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住,回到了禅房,田妈妈便张罗着让人将屋子里的窗户都关上,又忙请九公主去沐浴,怕她冻着。 九公主不肯听,她还打发人:“去山脚看看,人死了没有。” 之前说是不必要陆明薇的性命,摔个半死或是以后断手断脚就行了,但是现在九公主自然是巴不得人死了更好。 死了也一了百了了。 田妈妈是知道她的性子的,也知道劝了也没用,叹了口气,叫了个护卫过来,吩咐了几句,便让他下山去了。 这才折返回来劝九公主沐浴更衣。 禅房里烧着炕和炭盆,温暖如春,九公主舒服的眯了眯眼睛,打了个哈欠-——她有些累了。 田妈妈就急忙哄着她去睡一会儿。 这一头温暖如春,山脚下的风却吹得人都有些站不住。 唐晚舟急急忙忙的赶到山脚的时候,正好碰见邹盛跟郑叔两个人在跟僧人说着什么,便立即扬声喊:“邹盛!” 他们之前在保定府的时候都是见过的,邹盛自然也知道自家姑娘跟唐大人关系匪浅,听见声音回头看到是他,忙答应了一声,飞快的跑到了他跟前。 唐晚舟的语气有些急促,开口就先问陆明薇的情形:“你们姑娘怎么样了!?没事吧?” 僧人回来都说陆明薇一行人的滑竿在路上摔了,伤了不少人,还有人掉下了路边的水沟,唐晚舟明知道这事儿跟九公主脱不了关系,但是想着救人要紧,便还是紧赶慢赶的先下来看看情形了。 邹盛擦了下脑袋边上的血渍,他因为救人被石头砸了一下,伤势不轻,此时听见唐晚舟问话,还有些狼狈,但是还是没耽误的说:“姑娘没事儿,现在正在边上的亭子里休息呢。” 听见陆明薇没事,唐晚舟才松了口气,见邹盛似乎还有事要忙,便对他摆了摆手:“你先去忙吧,我去亭子里看看陆二姑娘。” 邹盛应了一声,快步走过去跟老郑两个人带着一群人走了。 唐晚舟拐到小路旁边的亭子里,就见陆家的人将亭子都用不知道哪里借来的草席围住了。 他一想便知道女眷们肯定是在这雨里头摔摔打打的淋湿了,便安静的站在外头等着。 趁这个空隙,陈宇从边上凑上前,压低声音跟唐晚舟禀报:“大人,山上的落石看起来很多,但是奇怪的是,上面却并没有塌陷的地方.” 一般来说山体塌陷,山上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会顺着滑落的山体泥土一道塌下来,有厉害的甚至能把庄子村子都给淹没的。 但是这并不是正常的滑坡。 陈宇这种一年到头都在查案的老锦衣卫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是在意料之中,唐晚舟抬了抬眼皮:“然后呢?” “应当是有人在山上推石头倒下来.”陈宇看着他的脸色,咳嗽了一声,急忙说:“我们也想上山去查的,但是他们自己比我们快一步上去了” 说着便指了指刚才邹盛跟老郑他们离开的方向。 唐晚舟扯了扯嘴角——是啊,陆明薇的性子,怎么可能是坐以待毙的? 事情有问题,她看出来了,就不可能会轻轻放过。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忽然有些畅快,坐在旁边的石墩上嗯了一声。 正好,陆家的人也都整理好了,蔷薇从里面出来,一眼看见站在外头的唐晚舟,忙回头去跟陆明薇禀报:“姑娘,唐大人下山来了,正在外头呢。” 虽然也知道这次的灾祸大约就是唐晚舟的约见引来的,但是蔷薇也知道这事儿怪不得唐晚舟。 第一百八十章·好欺 - 闺门荣婿 - 秦兮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太后没有再跟从前一样严厉的训斥他,也并没有再跟他说那些长篇累牍的大道理,她静静的看了嘉平帝半响,用一种近乎温和的语气问他:“当年你刚成婚不久,便在我宫里宠幸了恭妃,那时候你年轻气盛,哪怕恭妃已经怀了身孕,也坚决不肯给她名分替她铺宫.......” 嘉平帝的面色有些苍白。 “你为了盛贵妃的几句哭诉,就不给你已经出世的唯三的儿子名分,非得等到盛贵妃怀上皇嗣,可是盛贵妃头一个生的偏偏却是公主.......”太后脸上的嘲笑一闪而过,速度快得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片刻后才略微拔高了声音问他:“你此举跟前朝末帝助长陈贵妃气焰,替她阴夺宫人子有何区别?!” 是了,五皇子从来就不是什么五皇子。 按照辈分年纪,他该堂堂正正的当皇帝的第三子。 尤其是在前两个儿子都夭折了的情况之下,他就是当之无愧的长子。 他本该受到最好的教育,本该五岁就出阁读书。 可是问题是,因为嘉平帝那时候正忙着跟太后闹别扭夺权,后来又忙着收拾前朝那几个前朝留下来的老家伙,所以根本顾不上这一点。 而等到他终于顾得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四皇子那个时候都已经降生了。 那时候他跟卫皇后之间的关系闹到无可转圜的地步,卫皇后几乎被废。 她急需要一个孩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或者说是作为精神支撑。 可是那时候她已经不可能再生了------生小公主过后,她的身体变得很坏,后来又因为吃了很多不对症的药变得更加虚弱,加上嘉平帝那时候已经几乎不进她宫里了。 卫皇后想到了那时候都已经七岁左右的五皇子,闯到太后宫里拿这件事跟皇帝对峙。 那是太后跟皇帝的最后一次交锋。 结果以嘉平帝失败告终。 嘉平帝同意给恭妃名分,却绝不许重新序齿-----这倒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如果重新序齿,那皇帝陛下成了什么人了?睡了连孩子都生了又不给名分,这要是在民间还不得是个最坏的负心汉? 那孩子怎么办呢? 总不能没个名分啊,都这么大了不能塞回去重新生吧? 这件事最后是那时候的司礼监太监常应给嘉平帝出主意解决了------恭妃既然是新封的,那皇子也可以现在才出生啊!就让他现在出生,既跟在四皇子屁股后头当了小的,又成功的解决了太后跟卫皇后的条件,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至于四皇子现在还嗷嗷待哺,可是五皇子都已经七岁了? 那怕什么? 皇子们养在深宫,就算是要请师傅讲课那也是进宫来讲,到时候师傅说五皇子看起来比四皇子还大? 那怕什么? 少年老成嘛! 这个问题最终以这样戏剧又荒唐的方法出了个结果。 当年为了给嘉平帝擦屁股,内宫前朝一致装聋作哑-----反正有四皇子在,基本上也就是他了,无谓再争下去。 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荒诞不经的事。 太后终于喊了一声大郎,怒斥道:“你如此行径,以后该如何下去见你的父皇见你的皇爷爷啊?!” 又该如何面对五皇子? 嘉平帝无言以对。 是他给了这些太监和后妃特权,以至于叫他们钻了空子。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第一百八十一章·不同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的脖子上有些擦伤,所以她略微动作大些,衣裳的领子便刮到她的伤口,她皱了皱眉,下意识伸手捂了一会儿,才转过头继续看着面前的唐晚舟,实话实说的开口:“现在,就要请唐大人为我做主了。” 实话实说,她这次伤的不重,底下的人损伤也不严重,但是这不意味着这件事就可以这么过去。 九公主不是因为手下留情所以她才没出事,事实上,这么大的雨,加上他们倒石头在拐弯的那个小山谷,旁边就是水沟,落下去,荆棘密布能不能活着都是两说。 她并不是锱铢必较的人,但是九公主这么把她当成野草一般胡乱踩踏,她也不可能认命。 既然退没有用,那就进一步吧。 这些金枝玉叶如此不把人当人,她为什么就非得做只能忍着的那一个? 唐晚舟看着她,是真的有些说不出话来,见她面色淡淡的,仿佛始终觉得自己做的不是什么大事,就忍不住提醒:“抓到了人就是了,我们锦衣卫多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实在不必拿自己去冒险的。你这是身边有邹盛他们,他们反应也快,但凡是慢了一步呢?从山沟里翻下去,非死即伤的。” 陆明薇点点头,她只是觉得这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反击方式罢了,既然唐晚舟不赞同,她应承一下就是了。 唐晚舟自然看出她的不以为然,正要再说,邹盛他们已经回来了,还押着几个人,一路都在骂骂咧咧的。 陈宇他们早已经听见动静,见到是邹盛他们,又停住了没动,果然,没一会儿陆明薇便跟唐晚舟从亭子里出来了。 雨逐渐停了,陆明薇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冷冷看着邹盛他们押着的那几个人,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一个面容白净、唇上无须的男人身上。 邹盛正呵斥他:“他娘的,给老子走快点儿!你他娘的以为这是在带你们散步呢?!” 只要想到差点儿被这些人算计阴沟里翻船,被那些石头砸死,邹盛就没什么好气,恨不得一刀捅死这些人了事。 那人被邹盛拽了个趔趄,竟然厉声呵斥:“放肆!” 陆明薇眯了眯眼睛,发出一声冷笑。 旁边的唐晚舟也看向那个人。 而邹盛已经被彻底惹怒了,他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还敢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顶嘴,他怒极反笑,转手就抄起旁边的棍子,重重的打在了那个人的膝盖窝里。 那人痛呼了一声,膝盖一软便跪在了地上,眼神阴狠的看着邹盛:“你竟然敢如此大胆,必定不得好死!” 真是奇了怪了,现在的人害了人还有理了,邹盛抄起手里的棍子,劈头盖脸的往他身上招呼:“我他娘的还不信邪了,到底是你这个害人的龟孙子不得好死,还是我不得好死?!谁让你领着人去山上倒石头了?!” 这么闹下去没什么用处,唐晚舟冲着陈宇使了个眼色。 陈宇立即会意,上前几步拦住了激怒的邹盛,沉声挑眉:“行了,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再说,他们很快就会付出代价的。” 这才算是人话么,邹盛哼了一声,扔了手里的棍子上前去跟陆明薇禀报:“我们一早之前就派人跟着那农夫的,后来一路跟着他们亲眼看见他们在山上倾倒石头,又想带着人上山溜走,被我们给截住了。” 其实这些人已经走了一批了,剩下这批大约是为了留下来看看成果的,这才被邹盛他们给抓住了。 陆明薇上前几步,目光落在刚刚被邹盛打了一顿的那个人身上,淡淡的问:“我并不认识阁下,不知阁下为何对我痛下杀手?” 那个人定定的盯着陆明薇看了看,忽而呸了一口,怪笑了几句:“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说完便偏过头去一个字都不肯说了,一副打死都不会再谈的样子。 把邹盛气的实在是牙痒痒,这个人竟然还敢对自家姑娘无礼,他立即提脚便朝着他猛地踹过去:“你大爷的,给你脸了是吧?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对我们姑娘如此无礼!” 他气的实在厉害,若不是旁边陈宇拉着,都恨不得直接把这个人踹死算了。 陆明薇并没有被那个人的话吓退,她面无表情的往前走了几步,上下把他打量了一遍,忽然啧了一声:“你看上去年纪似乎是也不小了,怎么一点儿胡子都没有啊?” 邹盛听见这话,顿时认真看着那人一会儿,哟了一声:“还真的是啊!他竟没有胡子!” 那个人的面色陡然狰狞起来,挣扎着从地上似乎是要朝着陆明薇飞扑过去。 陆明薇自然是飞快的后退,连边儿也没让他挨着一下,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袖子:“急什么呢?还是说,我说中了什么,所以你心虚了?” 那个人面色变了又变,尖着嗓子骂人:“说中了什么?!我心虚什么?你这个贱女人,自然是人人喊打!” 这话骂的就实在太难听了,邹盛实在忍无可忍,冲着他后脑勺就想来一拳。 不过有人比他更快,唐晚舟已经猛地提脚踹在那个人的胸口。 他跟邹盛不同,邹盛虽然打的重,但是好歹没有伤筋动骨的。 但是唐晚舟打人,那可真的是知道往哪里打最痛。 他一脚踹在那人胸口,就把那个人狠狠地踹的往后滑了一截,大约是踢得太重了,那个人弯腰呕出一口血来。 陆明薇已经没心思再跟他们磨工夫,便直截了当的对着邹盛吩咐:“看看他是不是个太监。” 邹盛啊了一声,一时有些呆住了,但是很快就明白了陆明薇的意思,眼看着陆明薇转过身去了,便哦了一声,急忙上前,不顾那人的挣扎,死命的把他的裤子扒拉开了,没一会儿骂了一声娘:“他娘的这真是个阉人!你自己不好好的在宫里待着,跑到这儿来倒石头害我们干什么?!” 真是见了鬼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坏人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邹盛下手不轻,田宁被打得嘴巴里都满是铁锈味儿,等到被邹盛脱了裤子这么一看,当即便大怒,他到底是伺候公主的,原本便自觉高人一等,加上邵皇后如今又有孕在身,便更觉得无所畏惧,现在见邹盛这批人这么嚣张,早已经气的冒烟,等到邹盛说完了那句阉人,他便目眦欲裂的冷笑出声:“你们这帮人不过就是一帮奴才罢了,敢动我一根汗毛,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在场诸人听见奴才,面上都有些难看。 事到如今,见田宁是个阉人,只要是有脑子的都知道事情是跟山上的九公主脱不了关系了,田宁这么一骂,就更显得趾高气扬。 皇室的确是了不得。 但是唐太宗还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话呢,再说,当朝太祖还不一样是从农民起来的? 退一万步说,大家十年寒窗苦读,那也不是真的为了做皇家的奴才不是? 你让文官低头可以,让文官自己知道是比皇室低等的那也可以,但是你要是说一声文官是皇室的家奴,那可就是戳着人家的肺管子骂人了。 唐晚舟眯了眯眼睛没说话,陈宇已经哟呵了一声,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我们是奴才,你是什么?叫你一声阉狗,那都是抬举了你!” 田宁登时脸皮挂不住,他虽然是太监,但是最恨的事也莫过于是做了太监。 现在陈宇骂他是阉狗,更是让他如芒刺在背,他立即便有些失态:“你竟敢如此骂我,老子以后一定让你家破人亡!” 陆明薇打了个喷嚏。 天气太凉了,这么上山下山又是淋雨的这么折腾,她到底是有些受不住,着了凉。 见她冻的面色都有些泛白,边上的蔷薇急忙伸手去摸她的手,见手是冰冰凉凉的,但是额头却滚烫,当即惊呼了一声:“姑娘,您发热了!这可怎么好?!” 旁边伺候的月季闻言也忙放下手里的包裹,过来一摸果然发现触手滚烫,当即也有些慌乱。 但是她到底之前也是跟着陆明薇一道去了保定府的,也经历了许多事了,一见事情不对,很快便镇定下来-——这里回城里去怎么说也还得两三个时辰。 等到回去了,还少不得得吹风,一耽搁,病情只会更加严重。 别看只是着凉发热,但是真正病起来也不是闹着玩儿的,她便灵机一动:“寺里也是有大师会看病的。” 和尚们也不是都只念佛,许多和尚的医术都是很不错的。 皇觉寺出名的便有源慧大师。 唐晚舟当机立断:“先上山吧,其余的事,都等上山再说。” 捉贼拿赃,现在是贼也已经抓了,剩下的事就是让贼人伏法,他绝不让这些人好过。 听说陆明薇不舒服,邹盛他们也顾不上继续折腾田宁了,反正现在人已经到了锦衣卫手里,别管是太监还是什么,都得过得了锦衣卫这关才行。 他急忙叫人去招呼了轿子——之前滑竿摔了,邹盛便早已经招呼了之前上山时候等着的轿夫他们把轿子准备好了,现在正好用上。 陆明薇其实自己并不是很难受,脑子也还清明,可见底下的人都急的了不得,想到回去还得一阵,而且若是病情加重,太夫人也要担心,便没有反对。 上山的时候,皇觉寺的知客僧已经提前等着了,他们之前就派人下来问过消息,后来知道唐晚舟他们又上山了,都不敢怠慢,如今接到了人,听说常勇侯府的二姑娘发热了,需要请源慧大师瞧瞧,便都忙去里面通报了。 另外的僧人引着陆明薇她们一行人去禅院。 唐晚舟看着陆家的人去了禅院,自己带着陈宇他们出来。 陈宇有些纳罕,不知道自家公子怎么对陆家二姑娘的事情格外上心,但是他这个人向来没有过多的好奇心,反正唐晚舟自己不多说,他也就不多问,只是问唐晚舟:“大人,那这帮人怎么处置?” 唐晚舟冷笑了一声:“审!” 陈宇就明白过来,这是要就地审问了。 田宁吓得要死,他倒也不是傻子,唐晚舟的名声谁没听过,何况锦衣卫折腾人的手段是出了名的多,他色厉内荏:“你们难道不知道我是谁的人,若是敢对我怎么样,上头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唐晚舟真是对这套说辞腻味的要命。 他哦了一声,无所谓的逼近了一些,俯身捏住田宁的下巴,冷冷的问:“上头?哪个上头?你是谁的人,你说来我听听。” 田宁的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但是又急忙闭了嘴,梗着脖子硬邦邦的哼了一声:“反正,反正你们最好是识相点把我给放了!” 唐晚舟一脚踩上去,身子顺势弯腰,离田宁已经十分近了。 田宁被他冰凉的目光一看,顿时嘴唇抖了抖,却还是想强撑,就在这个时候,唐晚舟忽然拔刀,几乎是瞬间,精准的朝着田宁的小手指砍了下去。 这一招猝不及防,直到血线溅到脸上,田宁才反应过来,顿时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捂着自己的手痛苦的在地上翻滚。 唐晚舟环顾一圈被抓过来的这些人,面色淡淡的:“若是都不肯招认,在山上倒石头便一律当做是反贼!最近抓郑钧手底下的人抓的多,听说他们还有许多人是漏网之鱼,谁知道你们是不是?” 众人谁都没想到之前唐晚舟还正常的问话,转眼却已经砍掉了田宁的一个小手指,都目瞪口呆,等到听唐晚舟说全都认做是反贼,便更是忍不住了。 有人忍不住想要说话。 还有的人眼疾手快的把想说话的人给拉住了。 唐晚舟都看在眼里,只是吩咐陈宇:“九公主还住在山上,这批反贼行踪鬼祟,还有人假扮太监,一定图谋甚大,给我审,好好的审!一定要保证九公主殿下的安全!” 田宁虽然痛的已经发抖,但是听完唐晚舟这段话还是忍不住被唐晚舟睁眼说瞎话的行为给惊呆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指鹿 - 闺门荣婿 - 秦兮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太后没有再跟从前一样严厉的训斥他,也并没有再跟他说那些长篇累牍的大道理,她静静的看了嘉平帝半响,用一种近乎温和的语气问他:“当年你刚成婚不久,便在我宫里宠幸了恭妃,那时候你年轻气盛,哪怕恭妃已经怀了身孕,也坚决不肯给她名分替她铺宫.......” 嘉平帝的面色有些苍白。 “你为了盛贵妃的几句哭诉,就不给你已经出世的唯三的儿子名分,非得等到盛贵妃怀上皇嗣,可是盛贵妃头一个生的偏偏却是公主.......”太后脸上的嘲笑一闪而过,速度快得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片刻后才略微拔高了声音问他:“你此举跟前朝末帝助长陈贵妃气焰,替她阴夺宫人子有何区别?!” 是了,五皇子从来就不是什么五皇子。 按照辈分年纪,他该堂堂正正的当皇帝的第三子。 尤其是在前两个儿子都夭折了的情况之下,他就是当之无愧的长子。 他本该受到最好的教育,本该五岁就出阁读书。 可是问题是,因为嘉平帝那时候正忙着跟太后闹别扭夺权,后来又忙着收拾前朝那几个前朝留下来的老家伙,所以根本顾不上这一点。 而等到他终于顾得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四皇子那个时候都已经降生了。 那时候他跟卫皇后之间的关系闹到无可转圜的地步,卫皇后几乎被废。 她急需要一个孩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或者说是作为精神支撑。 可是那时候她已经不可能再生了------生小公主过后,她的身体变得很坏,后来又因为吃了很多不对症的药变得更加虚弱,加上嘉平帝那时候已经几乎不进她宫里了。 卫皇后想到了那时候都已经七岁左右的五皇子,闯到太后宫里拿这件事跟皇帝对峙。 那是太后跟皇帝的最后一次交锋。 结果以嘉平帝失败告终。 嘉平帝同意给恭妃名分,却绝不许重新序齿-----这倒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如果重新序齿,那皇帝陛下成了什么人了?睡了连孩子都生了又不给名分,这要是在民间还不得是个最坏的负心汉? 那孩子怎么办呢? 总不能没个名分啊,都这么大了不能塞回去重新生吧? 这件事最后是那时候的司礼监太监常应给嘉平帝出主意解决了------恭妃既然是新封的,那皇子也可以现在才出生啊!就让他现在出生,既跟在四皇子屁股后头当了小的,又成功的解决了太后跟卫皇后的条件,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至于四皇子现在还嗷嗷待哺,可是五皇子都已经七岁了? 那怕什么? 皇子们养在深宫,就算是要请师傅讲课那也是进宫来讲,到时候师傅说五皇子看起来比四皇子还大? 那怕什么? 少年老成嘛! 这个问题最终以这样戏剧又荒唐的方法出了个结果。 当年为了给嘉平帝擦屁股,内宫前朝一致装聋作哑-----反正有四皇子在,基本上也就是他了,无谓再争下去。 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荒诞不经的事。 太后终于喊了一声大郎,怒斥道:“你如此行径,以后该如何下去见你的父皇见你的皇爷爷啊?!” 又该如何面对五皇子? 嘉平帝无言以对。 是他给了这些太监和后妃特权,以至于叫他们钻了空子。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第一百八十四章·教训 - 闺门荣婿 - 秦兮 唐晚舟似笑非笑的看着田妈妈,似乎是有些诧异的皱起眉头:“殿下怎么能与这等反贼有关联?知道殿下怕是为了这件事惊恐,不过殿下实在不必担心,我们锦衣卫既然在此,便绝不会坐视殿下安危有误。” 田妈妈像是生吞了黄连,从心里一直到舌头都是苦的,见唐晚舟话里有话,九公主似乎还要暴怒的样子,急忙便伸手拽了拽九公主,面带祈求的看着她:“殿下,唐大人说的是,不过是几个反贼罢了,唐大人他们自然会处置,殿下金尊玉贵,实在不该跟这样的人一般见识。” 她一面说,一面冲着九公主使眼色摇头。 九公主万分气怒,手指抬起来指了指唐晚舟,脸上既有恼怒也有愤恨,可就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唐晚舟已经拱了拱手,便扬长而去。 院子里重新又安静下来,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下了一天的雨,到了晚上空气都还是冷的,吸一口就觉得连肺里都疼,亲眼看见这一幕,九公主院子里的人,上到彩鹮彩莹,下到伺候洒扫的小太监宫女,没有一个敢开口的,一个个都噤若寒蝉。 夜风里传来不知名的鸟叫,夹杂着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九公主忽然推了田妈妈一把:“你为什么不把人带回来?!” 那是田宁!是她宫里的掌事太监。 俗话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唐晚舟分明知道田宁是她的人,也分明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反贼,但是却硬是瞎了眼一样的装作不认识,要把人说成反贼,说到底就是为了给陆明薇那个贱人出气。 为了一个贱人,竟然拿她的人出气,如此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气的七窍生烟。 田妈妈苦笑了一声,急忙伸手去拉住她哄着劝着:“殿下,田宁只要不是吃了豹子胆,就不敢把您给供出来,可若是我去要人,承认了他们是咱们的人,那岂不是也得承认咱们知道他们谋害常勇侯府二姑娘的事?虽然常勇侯府不算什么,可到底是勋爵之家,您此时又在这里思过事情闹出来,哪怕是宫里的娘娘也劝不住圣上,您到时候可怎么回去呢?” 知道九公主的脾气差,田妈妈拿出早已经想好了的说辞:“您哪怕是不替自己想想,也想想七公主和八公主呢,她们俩可现在都在宫中开始读书了,平常您才是几位公主里头拔尖儿的那个,难不成,您想让她们看了笑话不成?” 这一句话果然是正说到了九公主的心坎儿里。 她自来就仗着宠爱和嫡出的身份对七公主和八公主十分看不惯。 彼此三人之间也一直都暗暗地较劲儿。 这一次为了齐王的事被贬出宫来皇觉寺祈福,已经是丢了大脸,若是再闹出事端,还不知道她们在宫里要怎么得意。 想到这些,她咬了咬牙,面色变了又变,却最终还是没有再闹了。 田妈妈心里只念佛,急忙赔笑把她扶进去了。 九公主进了门之后却又想起田宁他们,心气不顺的问:“那田宁他们怎么办?难道就让” 田妈妈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叹了口气:“殿下啊,现在不是顾着他们的时候了,就算是咱们承认他们是咱们的人,您以为唐大人就会把人还给我们吗?” 这一问,又把九公主问的脸色阴沉。 是啊,唐晚舟的性子她最清楚不过了,他决定了要做的事,是无论如何不会更改的。 只是,只要想起这些,她心里还是酸涩的厉害:“可除了田宁,还有侍卫们” 能进皇宫做侍卫的,可没几个普通人。 许多都是小将门里头出来的。 若是让他们全都折在锦衣卫手里,那也不现实,他们都是跟着九公主来皇觉寺领了差事的,若是回去见不到人,他们家里人怎么可能罢手? 田妈妈比九公主想的多,这些东西之前九公主没想到的时候,她就已经先想到了,见九公主担心,便低声说:“殿下先别担忧,奴婢叫人进京去跟娘娘示下再说。” 邵皇后那边总是会有法子的。 唐晚舟回到陆家的禅院的时候,源慧大师已经给陆明薇瞧过了,正好出来,见到是唐晚舟,便站定了在台阶上对着唐晚舟双手合十的问了个好,唐晚舟也回了个礼,便关心的问起里面陆明薇的病情。 源慧大师似乎有些讶异唐晚舟竟会对人表示出如此程度的关心,略一停顿才抚着自己的胡子笑了笑:“不妨事,不妨事的,吃几服药发散发散就好了,今晚出一身汗,明天烧退了,便没事了。” 他老人家的医术不错,有许多信众都会来求他看病,此时他既然这么说,唐晚舟就知道应当是真的没什么事,便谢过了源慧大师。 源慧大师笑而不语,带着自己的小沙弥走了。 陆家是邹盛带着人看着院子,见源慧大师走了,便跟唐晚舟问起田宁那批人:“唐大人,那帮人招认了没有?若是不让他们好好吃点儿苦头,我们这可是怎么也不服的。” 世上哪儿有这样的人,他们一行人算起来少说也有二十多个人,那些人竟然用这个法子,根本就是把人命看做草芥。 除了战场上这么坑杀俘虏,他还真没见过这么下作的人。 跟强盗有什么分别? 唐晚舟知道陆家一行人都被吓的不轻,见邹盛气冲冲的,便淡淡的抬了抬下巴:“放心吧,在审了,他们招不招,该付出的代价都是要付的。” 邹盛虽然不大清楚唐晚舟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唐晚舟跟他们打交道这么多次了,也的确是没有办过对他们不利的事,他便放心的答应了一声,又问唐晚舟:“您是来看二姑娘的吧?小的进去通报一声?” 夜深了,灯笼在廊下被风吹的摇摇晃晃,光影斑驳,唐晚舟静默一瞬,忽而摇头:“不必了,就是过来看看,不必惊动陆二姑娘,我还有差事,先走一步。” 第一百八十五章·嫉恨 - 闺门荣婿 - 秦兮 他既然这么说,邹盛自然也没多想,便亲自送了唐晚舟出去。 老郑吃完了饭过来换班,见到他回来,还问了一句:“怎么从外头回来?” 出了路上被石头砸的事儿,现在陆家这群护卫们都十分紧张,老郑已经再三警示过护卫们,不许他们擅离职守,毕竟九公主就住在这寺里呢,她手里的人多的很,谁知道会不会丧心病狂一次不成就来第二次? 邹盛挠挠后脑勺:“你不知道,唐大人过来了,跟源慧大师问了几句话,知道姑娘没事,便走了。我还问他呢,怎么不进去看看二姑娘,他又说没事,不必打扰姑娘,你说奇怪不奇怪?” 约了陆明薇来皇觉寺的人也是他,后来陆明薇在山下出事,他也是第一时间便赶到山下,而且田宁那帮人,=如果不是锦衣卫吧,其他人还真的拿他没办法。 所以邹盛实在不大明白,唐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老郑就老成的多了,见邹盛傻乎乎的,他张嘴想嘲笑几句,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又拍了他脑袋一下,呵斥道:“行了你,人家唐大人自然有人家的事儿,关你什么事?你顾好眼前的差事吧你!” 一行人里,老郑俨然是头头儿,他既然这么说,邹盛便把唐晚舟给忘到了脑后去了,哦了一声,便去廊下站岗了。 老郑却站在原地,看着唐晚舟的背影有些出神。 他当然不可能真的跟邹盛一样懵懵懂懂,唐晚舟对九公主和陆明薇的态度迥异,本身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现在看来,唐大人只怕是对二姑娘有些不同的。 只是这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只怕也未必了。 毕竟看九公主那性子,她得不到的东西,只怕是也不可能让别人得到的。 屋子里安静下来,陆明薇躺在床上有些昏沉,蔷薇坐在她身边守着,等到月季端了药进来,急忙扶着陆明薇起身喝药。 又轻声把源慧大师说的那些话告诉她:“没什么大事,说姑娘是偶感风寒,等到散了寒气就好了,还给您开了几服药,您吃了下去,今晚出一身的汗,也就好了。” 脑袋有些滚烫,连呼出来的都是热气,陆明薇自来是不怕苦的,一口气把药都给喝了,坐在床上闭目养神片刻,就道:“休息完了,明天一早就下山吧。” 九公主不是个会息事宁人的性子,再加上陷害不成,自己的人还折进去了,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哪怕她身边有聪明人,架不住聪明人没有话语权。 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一力降十会,她们是拿发疯的九公主没辙的。 所以还是不要在这是非之地多呆了。 至于以后如何? 陆明薇倒是没有太担心,她本来就不是那种瞻前顾后的个性,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她不会后悔。 九公主以后若是还如此蛮横,那她也有她的法子。 灯下她的表情冷静而冷淡,蔷薇有些迟疑,但是还是开口忍不住问了一句:“姑娘,其实公主殿下之所以这次.”她见陆明薇抬头看着自己,一时心里有些慌,但是还是咬了咬牙把话说完了:“是不是因为唐大人跟您走的太近了?” 陆明薇也反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她跟唐晚舟和崔明楼之间是盟友,经过这么多次的事,要说还跟普通朋友那样自然不可能,彼此之间都已经隐约有些可以托付后背的意思。 可是这样的关系,可以持久吗? 男女之间,可以有这样的友情吗? 上一世她是一辈子没有成亲,加上二毛也是差不多的境遇,所以两个人可以心无旁骛的做朋友。 可是这一世,她已经走上了跟上一世截然不同的路,唐晚舟的人生际遇也已经完全不同了。 他们是靠着这个世上的规矩,才能够走到现在。 所以,许多事都是得符合这个世上的规矩的。 她以后真的要厘清这里头的分寸了。 蔷薇说完了话,不见陆明薇回答,心里已经有些惊慌,急忙朝陆明薇摆手:“姑娘,我,我说的不对,您别听我胡说八道。” 陆明薇冲着她笑了笑:“不会,你说的很对才是。” 人和人之间的交往本来就该有严格的边界,不该随便越界。 第二天一大早,陆明薇便去跟源慧大师道过谢,而后下山了。 她给寺里的僧人留了口信,托他们带给唐晚舟。 唐晚舟听说的时候,心里一瞬间有些复杂。 她是个很怕麻烦的人,他一早就知道了。 所以,自己这次还是给她带来了麻烦。 陈宇在边上有些纳闷:“陆二姑娘这次怎么走这么快啊?她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性子,现在吃这么大亏,她不等着看看田宁那帮人倒霉的样子?” 倒不怪陈宇纳闷。 毕竟以前陆明薇确实是这样的性子。 唐晚舟瞥了他一眼。 陈宇便更茫然了,他随即又忍不住问唐晚舟:“大人,您到底要求陆姑娘办什么事儿啊?” 有什么事是非得求陆明薇不可的? 唐晚舟在心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源慧大师说,要供奉往生牌位,最好是能够由一个性情坚定的女子来给往生者写一卷妙法莲华经,替她祈求超脱。 性情坚定四个字,唐晚舟一下子便想到陆明薇了。 只是,现在想一想,也觉得这个请求有些冒昧。 他垂下头,缓缓摇了摇头:“没什么,以后再说吧。” 陈宇哦了一声,跟唐晚舟说起正事:“田宁被打的剩下半条命,但是也不肯承认是九公主指使他们去倒石头坑害人的,只是一口咬定说他们是打算去山上挖石头回去给九公主修建个水池,是不小心的。” 这倒也是个法子,至少明面上这个说辞是很说得过去的。 哪怕有那对父子作证,他们也能说让那对父子去拦路只是个恶作剧,为了耍弄耍弄寺里的客人。 陈宇有些探寻的看向唐晚舟:“他们已经表明身份了,其中还有几家子弟还是国公府的亲戚呢” 穿越八零,大院美人惹不起了。作者:娇花一小朵。简介:奸商小王穿越成了自己媚骨天成的狐狸精姥姥,只要人群中多看哪个男人一眼,女人就对她人人喊打。作为奸商,小王的复仇宗旨是,打哪躺哪,谁打讹谁。小王还要改变姥姥被同妻的命运,远离作精小姑子,发财致富,走上人生巅峰。然后发现,她那个渣男姥爷是重生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再见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回到家的时候,韦太夫人已经带着陆明惜也到了常勇侯府了。 见到太夫人跟姐姐,陆明薇一下子还有些茫然,她之前已经叮嘱过邹盛他们不要把这件事跟太夫人那边说,邹盛他们难道是跟太夫人她们说了吗? 韦太夫人却比陆明薇还要震惊,见她生病,立即便皱起眉头来:“怎么会这个时候上山去?雨下个不停不说,这天气就根本不是上山的时候,便是要上山去,也该带足了东西去才是。” 她说着,又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还是家里没个长辈,否则的话,这些东西,怎么也会照顾周到,哪里会让陆明薇生病? 她摸了摸陆明薇的头发,让她在床上躺着,这才说:“是我接到消息,你舅舅要外任了,所以特地过来告诉你一声。” 这个时候? 陆明薇一下子便惊醒了,虽然头还是有些昏昏沉沉,却立即便追问:“怎么忽然说要调去外任了?” 之前韦嘉朝一直都想去外地戍守,也不愿意在京城当个死气沉沉的虚职,但是朝廷却怎么都不肯松口。 现在怎么还没过多久,忽然却又让韦嘉朝走了? 要知道,之前陶院的事情出来之后,还有传言说韦嘉朝这回是真的会升去三大营的神机营当指挥使了。 韦太夫人把她按下去让她继续躺着,嗔怪的数落她几句:“你可真是愈发的急躁了,自己还生着病呢,就不知道多多爱惜自己。” 陆明惜在边上替妹妹掖了掖被子,也笑着附和:“是啊,这么大的人了,外头的事精明的很,一旦到自己身上,不知道怎么的就变得迷迷糊糊的。你这样,叫外祖母跟我怎么放心你留在这里?” 陆明薇一听这话就听出了话外之音。 舅舅要去戍守,所以姐姐跟外祖母也要一起走了吗? 她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太夫人见她错愕,便知道她已经猜到了,便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声解释:“陶院这次扯出了军中的一道口子,西北的乱象不止一日了,之前是因为陶院一手遮天,在朝中替那些人遮掩,所以西北军中的事一直都被压着,朝中竟一无所知。这一次,知道西北那边还有人勾结瓦剌,这不是小事了,圣上已经决定要重振君威,你舅舅如今是奉命接管登州的文登营。” 这也是合情合理的,陆明薇听太夫人这么说,就知道朝廷的意思了。 是啊,之前先太子跟平江王之所以会死,这真相之所以被隐藏这么多年,归根结底,是因为西北军中乱了,是因为里面隐藏的蠹虫太多,竟还有人私底下勾结瓦剌人。 当皇帝的怎么可能容忍将士不忠心? 什么都能有差错,但是这件事不能。 以前是没有机会,现在理由都已经摆在眼前了,正好借机大刀阔斧的整顿整顿西北军了。 而这其中,韦家之前便是登州的指挥使,他们是对登州有很深刻的影响力的。 虽然这些年陶院明里暗里的打压韦家的下属亲信,把韦家调回京城,并且在登州安插自己的人,但是,韦家还是在登州有着特殊的地位,所以朝中才会有这个决定,让韦嘉朝接管文登营。 只是如此一来,太夫人却不放心了。 以前他们还能掌握登州,是因为韦家世代便是驻守登州的,登州的军务郑谦和陆子谦他们根本无法插手,可是经过了这么多年,那边的形势必定已经跟以前截然不同。 韦嘉朝一个人过去,她是无论如何不放心的。 她是韦家的老封君,也是当年能够以女将之名带兵出战的头一人,于情于理,她跟韦嘉朝一道过去,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陆明惜有些担忧的看着陆明薇:“明薇,原本我也不放心你跟云亭留在京中,但是”她沉默片刻,认真而坦诚的苦笑了一声:“但是我之前也与你说过许多许多次了,若是有的选,我是想要离开京城自立门户的。你也知道,京中的流言蜚语有多少,加上还有一个如今还未知如何的父亲,我实在是不想再继续待下去。” 其实还不只是这些,还有邵家。 自从邵皇后怀有身孕之后,邵家便又开始有接触她的意图。 她不知道邵家为什么这么做,也不想知道。 但是她实在是不想再跟邵家有什么牵扯了。 陆明惜说到这里,心中的愧疚已经无以复加:“我知道,我是长姐,不该把责任都推在你身上,外祖母跟我们都去了登州,你便跟云亭是” 可是不这么做,还能如何呢? 陆明薇是已经定下了一定得去宫里做伴读的了。 陆云亭也是陆家现在唯一的嫡子,他若是要走,宗族那边也绝不会答应。 韦太夫人心里很不好过,握着陆明薇的手:“要不然,你便跟我一道走,我去跟圣上请旨。” 不过是带个外孙女儿走,圣上想必是不会不同意的。 这么一会儿功夫,陆明薇却已经想明白了,她笑了起来:“这怎么行,哪怕是圣上允许了,我怎么能留云亭一个人在京城呢?他是现在常勇侯府这一支唯一的嫡子,许多事都得等着他处理,他若是走了,族中以后不会承认他。何况,也不能让他面对常勇侯的刁难。” 她现在私底下已经直接称呼陆显宗叫常勇侯了。 反正他们彼此之间都已经彻底撕破脸,根本没必要再装什么父女情深。 陆明惜皱起眉头:“可是.” “没什么可是。”陆明薇抬头,眼睛亮亮的看着她:“要去立女户,是阿姐的心愿,你还要给囡囡做榜样呢,让囡囡长大了以后也跟你一样,自强自立,不被男人束缚左右。何况,登州才是外祖母跟舅舅该去的地方,他们本来就该横刀立马,本来就该是翱翔天际的雄鹰。至于我,我也有我的路要走,我自己可以。” 她一定可以。 什么事都变好了,她没有理由变得更差,不管怎么样,都会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第一百八十七章·梁子 - 闺门荣婿 - 秦兮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qδ 太后没有再跟从前一样严厉的训斥他,也并没有再跟他说那些长篇累牍的大道理,她静静的看了嘉平帝半响,用一种近乎温和的语气问他:「当年你刚成婚不久,便在我宫里宠幸了恭妃,那时候你年轻气盛,哪怕恭妃已经怀了身孕,也坚决不肯给她名分替她铺宫.......」 嘉平帝的面色有些苍白。 「你为了盛贵妃的几句哭诉,就不给你已经出世的唯三的儿子名分,非得等到盛贵妃怀上皇嗣,可是盛贵妃头一个生的偏偏却是公主.......」太后脸上的嘲笑一闪而过,速度快得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片刻后才略微拔高了声音问他:「你此举跟前朝末帝助长陈贵妃气焰,替她阴夺宫人子有何区别?!」 是了,五皇子从来就不是什么五皇子。 按照辈分年纪,他该堂堂正正的当皇帝的第三子。 尤其是在前两个儿子都夭折了的情况之下,他就是当之无愧的长子。 他本该受到最好的教育,本该五岁就出阁读书。 可是问题是,因为嘉平帝那时候正忙着跟太后闹别扭夺权,后来又忙着收拾前朝那几个前朝留下来的老家伙,所以根本顾不上这一点。 而等到他终于顾得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四皇子那个时候都已经降生了。 那时候他跟卫皇后之间的关系闹到无可转圜的地步,卫皇后几乎被废。 她急需要一个孩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或者说是作为精神支撑。 可是那时候她已经不可能再生了------生小公主过后,她的身体变得很坏,后来又因为吃了很多不对症的药变得更加虚弱,加上嘉平帝那时候已经几乎不进她宫里了。 卫皇后想到了那时候都已经七岁左右的五皇子,闯到太后宫里拿这件事跟皇帝对峙。 那是太后跟皇帝的最后一次交锋。 结果以嘉平帝失败告终。嘉平帝同意给恭妃名分,却绝不许重新序齿-----这倒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如果重新序齿,那皇帝陛下成了什么人了?睡了连孩子都生了又不给名分,这要是在民间还不得是个最坏的负心汉? 那孩子怎么办呢? 总不能没个名分啊 ,都这么大了不能塞回去重新生吧? 这件事最后是那时候的司礼监太监常应给嘉平帝出主意解决了------恭妃既然是新封的,那皇子也可以现在才出生啊!就让他现在出生,既跟在四皇子屁股后头当了小的,又成功的解决了太后跟卫皇后的条件,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至于四皇子现在还嗷嗷待哺,可是五皇子都已经七岁了? 那怕什么? 皇子们养在深宫,就算是要请师傅讲课那也是进宫来讲,到时候师傅说五皇子看起来比四皇子还大? 那怕什么? 少年老成嘛! 这个问题最终以这样戏剧又荒唐的方法出了个结果。 当年为了给嘉平帝擦屁股,内宫前朝一致装聋作哑-----反正有四皇子在,基本上也就是他了,无谓再争下去。 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荒诞不经的事。 太后终于喊了一声大郎,怒斥道:「你如此行径,以后该如何下去见你的父皇见你的皇爷爷啊?!」 又该如何面对五皇子? 嘉平帝无言以对。 是他给了这些太监和后妃特权,以至于叫他们钻了空子。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第一百八十八章·睥睨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陈国公府实在是没了法子,想到此事,陈国公世子都还是拍着胸脯要骂上几句逆子的程度,他坐在陈老夫人身侧,铁青着脸骂人:“这个畜生!我这些年真是白养了他,早知道在他小时候就干脆把他往尿桶里一扔,溺死算了!也好过现在每天都气的我肝疼!” 他是真的气的厉害,这么多年来,家里也对唐晚舟软硬兼施,但是这小子就是顽固的很,他硬是软硬不吃。 上次想求娶陆家大小姐陆明惜的事,也是唐晚舟一力阻拦,而且陆显宗去拿玉如意,也还是唐晚舟带着人抓的,这个臭小子就半点儿心思都不在自家人身上,眼里根本没有宗族。 这回家里的几个子弟出事,论起来,那都是唐晚舟嫡亲的堂兄弟们呢!可唐晚舟就硬是不肯松口放人,现在人都还在诏狱关着。 他捶胸顿足的:“真是丢尽了脸面!人人都知道他是我们陈国公府的人,可咱们何曾受过他一点儿半点的好处?养出这样的儿子,还不如没有!” 陈老夫人面无表情的听着他在那里怨天尤人的抱怨完了,才冷冷的哼了一声:“要我看,你也是活该!当年我跟你父亲那么劝着,让你别纵容着木氏胡来,晚舟是自家的孩子,好歹要看顾看顾,可你呢!?你眼里心里只有你那个媳妇儿,何曾听过我跟你父亲的半句话?!” 她心里也是一肚子的火气呢! 说起来,唐晚舟小的时候是真的冰雪可爱,一开始木氏还没有自己孩子的时候,时常抱着唐晚舟来陈老夫人房里,陈老夫人见唐晚舟见的是最多的,也对这个孙子十分喜欢。 后来木氏生了自己孩子,便开始阴阳怪气,简直跟变了个人似地,甚至还开始对唐晚舟动起手来,她屡次都跟大儿子说起这件事,让他们若是实在看唐晚舟不顺眼,便让把唐晚舟抱到自己房里养。 可木氏生怕唐晚舟得了好处,死活不肯同意。 陈国公世子唐鸣也是个软蛋,竟然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木氏变本加厉的折磨唐晚舟母子,而且还帮着隐瞒。 后来唐晚舟年纪渐长,竟然自己默不作声的离家出走去投军了。 那时候,家里各种宴席上都见不着人,也没人想到唐晚舟会不见,所以一直等到唐晚舟都在军中拼出了一条路,已经声名鹊起,家里才知道,那个十分有名的唐家小将军,竟然是陈国公府的人。 说起这些,陈老夫人心里便是忍不住的怒火,分明是一个这样好的苗子,却被这对无知的夫妻给弄的和家里离心。 偏偏这对夫妻蠢得很,自己教出来的孩子也不见聪明。 她想到这些便头痛,捂着自己的额头厉声呵斥:“你自己屁股都还没擦干净呢,又开始在这里摆出这副老子的威风了,我问你,他都不正眼看你一眼,你摆出这威风来给谁看?!” 陈老夫人一发怒,唐鸣便不吭声了。 他也知道,现在自己跟唐晚舟之间是不可能再有什么恢复如初的感情了,可是只要想一想,他还是十分不甘心:“实在不行,我豁出去状告他一个不孝,看他如何继续在朝中做官!” 大周朝以孝治天下,他就不信,真背上了不孝的名声,唐晚舟的路还能走得这么顺。 越说越离谱了,陈老夫人愤愤然瞪了他一眼:“你若是不怕当唐家的千古罪人,那你就去!看你老子锤不捶你!” 现在唐家的晚辈之中,唯有唐晚舟是一枝独秀,在御前也是非同一般的得脸。 有这样的晚辈不知道拉拢,反而还要去毁掉,那就是脑子坏了。 陈老夫人对自己亲生儿子恨铁不成钢,十分恼怒的将丫头手里的美人锤抢过来,一把砸在了唐鸣的身上。 唐鸣深感泄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娘,我也没法子了!” 陈老夫人垂下眼来:“也没指望过你,你只要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待着,那就是给家里帮忙了!” 她把儿子给骂走了,等到陈国公唐远明回来,便将这件事跟唐远明说了,叹气说:“总不能真的看着他跟家里背道而驰,越走越远吧?” 陈国公府后继无人,光是靠着唐远明撑着,还能撑多少年呢? 这个担子迟早是要交出去的。 可是木氏所出的儿子唐晚兴处处都平平无奇,这么大了不管是文武都十分寻常。 家里上上下下都知道,若是家族要兴旺,还是得把担子交给唐晚舟。 只是,只可恨当年木氏把事情做的太绝,以至于让唐晚舟恨透了家里。 唐远明提起这件事也是十分无奈,他已经尽力的释放好意想要跟唐晚舟和解,可这些年收效甚微。 陈老夫人忍不住也抱怨了一句:“虽然木氏和老大对他太过分,可是俗话也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怎么就能做的这么绝情呢?” “行了。”唐远明冷哼了一声:“什么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啊?这话你问问自己信不信?老大跟木氏当年猪油蒙了心,对着个孩子拳打脚踢的,几次都差点把他打死。木氏还活活把他姨娘逼死了,你自己想想,这些年家里帮过他什么?不要说陈国公府的身份才能让他出头,别说这些没用的话,正儿八经的挂着陈国公府名头的子弟们多了去了,哪个能有他出息的?他凭借自己走到今天,一直到圣上都越级拔擢他成了锦衣卫,咱们才知道他是咱们家的人” 这些年,唐晚舟受过的苦实在太多了。 易地而处,唐远明自己想一想,都觉得自己若是身处唐晚舟的位子,不一定能做的比唐晚舟好。 这样的人,你跟他耍心眼,实在是没用的。 陈老夫人也沉默下来,半响才问:“那能怎么办?又不是没放低身段过,他这么个性子,真是跟牛一样,我们总不能跪在他跟前求他,让他认了家里吧?那咱们还要不要脸面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九章·自豪 - 闺门荣婿 - 秦兮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太后没有再跟从前一样严厉的训斥他,也并没有再跟他说那些长篇累牍的大道理,她静静的看了嘉平帝半响,用一种近乎温和的语气问他:「当年你刚成婚不久,便在我宫里宠幸了恭妃,那时候你年轻气盛,哪怕恭妃已经怀了身孕,也坚决不肯给她名分替她铺宫.......」 嘉平帝的面色有些苍白。 「你为了盛贵妃的几句哭诉,就不给你已经出世的唯三的儿子名分,非得等到盛贵妃怀上皇嗣,可是盛贵妃头一个生的偏偏却是公主.......」太后脸上的嘲笑一闪而过,速度快得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片刻后才略微拔高了声音问他:「你此举跟前朝末帝助长陈贵妃气焰,替她阴夺宫人子有何区别?!」 是了,五皇子从来就不是什么五皇子。 按照辈分年纪,他该堂堂正正的当皇帝的第三子。 尤其是在前两个儿子都夭折了的情况之下,他就是当之无愧的长子。 他本该受到最好的教育,本该五岁就出阁读书。 可是问题是,因为嘉平帝那时候正忙着跟太后闹别扭夺权,后来又忙着收拾前朝那几个前朝留下来的老家伙,所以根本顾不上这一点。 而等到他终于顾得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四皇子那个时候都已经降生了。 那时候他跟卫皇后之间的关系闹到无可转圜的地步,卫皇后几乎被废。 她急需要一个孩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或者说是作为精神支撑。 可是那时候她已经不可能再生了------生小公主过后,她的身体变得很坏,后来又因为吃了很多不对症的药变得更加虚弱,加上嘉平帝那时候已经几乎不进她宫里了。 卫皇后想到了那时候都已经七岁左右的五皇子,闯到太后宫里拿这件事跟皇帝对峙。 那是太后跟皇帝的最后一次交锋。 结果以嘉平帝失败告终。嘉平帝同意给恭妃名分,却绝不许重新序齿-----这倒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如果重新序齿,那皇帝陛下成了什么人了?睡了连孩子都生了又不给名分,这要是在民间还不得是个最坏的负心汉? 那孩子怎么办呢? 总不能没个名分啊,都 这么大了不能塞回去重新生吧? 这件事最后是那时候的司礼监太监常应给嘉平帝出主意解决了------恭妃既然是新封的,那皇子也可以现在才出生啊!就让他现在出生,既跟在四皇子屁股后头当了小的,又成功的解决了太后跟卫皇后的条件,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至于四皇子现在还嗷嗷待哺,可是五皇子都已经七岁了? 那怕什么? 皇子们养在深宫,就算是要请师傅讲课那也是进宫来讲,到时候师傅说五皇子看起来比四皇子还大? 那怕什么? 少年老成嘛! 这个问题最终以这样戏剧又荒唐的方法出了个结果。 当年为了给嘉平帝擦屁股,内宫前朝一致装聋作哑-----反正有四皇子在,基本上也就是他了,无谓再争下去。 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荒诞不经的事。 太后终于喊了一声大郎,怒斥道:「你如此行径,以后该如何下去见你的父皇见你的皇爷爷啊?!」 又该如何面对五皇子? 嘉平帝无言以对。 是他给了这些太监和后妃特权,以至于叫他们钻了空子。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qδ 第一百九十章·好歹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皇后孕吐有些严重。 时隔多年怀上第二胎,她的孕期反应格外的大,甚至到了后来还开始呕血,永昌帝吓一跳,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召了个遍,邵皇后的孕期反应却还是没能减轻多少。 所以她一天之中几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昏睡当中度过的,因为只要清醒,她连喝水都在吐。 为着她反应这么严重,连崔太后都对她宽容了几分,叹口气跟永昌帝说:“皇后不容易,哀家看她都瘦了一圈儿了。” 这次邵皇后的不容易是摆在明面上大家都看得到的,永昌帝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也没法子,所有的太医都看过了,民间的名医也请了个遍,都说只能靠忍着,慢慢的熬过去罢了。” 崔太后默然片刻,皱起眉头来:“孩子如何?” “胎儿倒是好的很。”永昌帝也有些咋舌:“太医说,一开始剧烈呕吐那阵儿还有些动了胎气,但是最近已经是稳当了,孩子好的很。只是母体弱了些,她吃不下,但凡是吃点儿东西就要翻天覆地的吐,喉咙都烂了,这才会吐血。” 怀胎艰难,可见一斑了。 崔太后摇了摇头:“皇后也的确是辛苦了,让底下的人好好伺候着,贤妃如今掌管宫务,让她那边也得对皇后宫里的事上心才是。” 永昌帝应了是,坐在崔太后身边,面色也有些憔悴。 崔太后看在眼里,也知道儿子是因为这次陶家的案子闹的。 三司会审的这几个月,当年的证据和真相一点点的浮现出来,永昌帝看了那些东西,心里怎么可能是滋味? 她垂下眼,沉声说:“哀家也知道,因为先太子的事儿你心里难受,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你是皇帝,更该知道这个道理才是,别太伤心费神了。” 经历过许多事,母子之间反倒是可以说些彼此心事了。 永昌帝自己也知道=这些道理,为了叫崔太后放心,便道:“您放心吧,儿臣心中有数。如今朝中立储之声又起,朕思来想去,总要在老三老四当中挑一个的。” 也就是周王鲁王之间了。 崔太后心中一动,她自然也知道,先太子的事尘埃落定,朝中太子之位早已经空旷了许多年之久,如今朝臣自然会希望早些把储君定下来,以安国本。 邵皇后肚子里的哪怕是嫡子,也还太小了。 永昌帝是不可能等到他长成的。 因此心中早已经有了准备,此时永昌帝提起来,她倒也不意外,只是问:“老三老四之中,皇帝又更中意哪一个?” 永昌帝有些难以抉择,老实说,他对这两个儿子,其实都不是那么有感情。 主要是,他的感情都倾注在先太子和齐王身上了,周王和鲁王出生在他刚登基百废俱兴的时候,他实在没有那么多心思分出来在这两个儿子上头,后来又出了西北的乱子,先太子出事,他便更是没心思关心了。 如今要选起来,一时难以下决定。 他只能如实的说:“若是按照身份来说,周王养在皇后膝下,其实算半个嫡子,他又更年长,自然是该立他的,可” 这个可字一出来,崔太后便看着永昌帝。 永昌帝皱了皱眉:“可是他在文官当中风评实在一般,人人都说他孤僻难以接近,加上办事严苛” 这倒是真的,周王办事是出了名的快准狠。 他从来办什么事都是雷厉风行的,当年去登州榷场的时候就是,那时候周王都还未成年呢,遇上瓦剌几十个士兵装扮成商队来榷场打劫,他一下子便将那些瓦剌士兵都给杀了。 交给他的差事不多,但是桩桩件件,都是见血的。 所以这一次朝中闹着要立储,但是真真正正呼声高的,反而竟然不是周王,而是鲁王。 崔太后自然也明白了永昌帝的言外之意,她虽然因为崔氏的关系天然更对周王好感一些,但是这种立储的大事,却也不好说的过多,偏心太过,毕竟周王鲁王都是自己的孙子。 她沉默了片刻,才说:“皇帝如今年轻力壮,再多看看,也是使得的。” “儿臣也是这个意思。”永昌帝并没有避讳着崔太后:“朕之前本来有差事想交给他们,分别看看他们的,可这案子拖了几个月,那些事儿拖不得,自然都有人去办了。眼前只能另外给他们派差事,先看看吧。” 母子俩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永昌帝起身去看邵皇后。 邵皇后正好在听石公公说去陆家的事。 听见石公公说陆明薇说的那几句话,邵皇后冷笑了一声,皱着眉头将手里的帕子扔在了边上的托盘上,语气没什么起伏的冷漠道:“真是可笑至极,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侯府之女,本宫给她脸面,那是因为本宫不想仗势欺人,给了她脸面,就该好好地接着,却非要如此不知好歹的阴阳怪气!她说给谁听呢?!” 她本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不然的话,也不会跟周王府闹的撕破脸皮了。 对陆明薇这件事,邵皇后一开始根本就没当回事,若不是因为锦衣卫说那些侍卫都是反贼扣下了人,弄的动静太大遮掩不过去,她根本就不打算管这件事。 毕竟九公主在皇觉寺祈福本来就已经够委屈的了,她不过就是想发泄发泄,也没闹出什么大事,不过是有几个人受了伤罢了。 她能让人去安抚赏赐,陆明薇就该感恩戴德,竟然还拿乔了,真是令人发笑。 柳姑急忙端着参汤过来请她喝,又在边上急忙哄劝:“娘娘现在正是休养的时候,何必去想这些不重要的小事呢?无谓为了这样的人计较,您若是身体不好,九公主在寺中也要担心的呀!” 邵皇后心中有些气闷。 不管怎么说,九公主在皇觉寺肯定是十分难过的,该罚的也都罚过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九公主才能回来。 她忍不住叹气:“也不知道小九现在如何。” 第一百九十一章·清楚 - 闺门荣婿 - 秦兮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太后没有再跟从前一样严厉的训斥他,也并没有再跟他说那些长篇累牍的大道理,她静静的看了嘉平帝半响,用一种近乎温和的语气问他:「当年你刚成婚不久,便在我宫里宠幸了恭妃,那时候你年轻气盛,哪怕恭妃已经怀了身孕,也坚决不肯给她名分替她铺宫.......」 嘉平帝的面色有些苍白。 「你为了盛贵妃的几句哭诉,就不给你已经出世的唯三的儿子名分,非得等到盛贵妃怀上皇嗣,可是盛贵妃头一个生的偏偏却是公主.......」太后脸上的嘲笑一闪而过,速度快得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片刻后才略微拔高了声音问他:「你此举跟前朝末帝助长陈贵妃气焰,替她阴夺宫人子有何区别?!」qδ 是了,五皇子从来就不是什么五皇子。 按照辈分年纪,他该堂堂正正的当皇帝的第三子。 尤其是在前两个儿子都夭折了的情况之下,他就是当之无愧的长子。 他本该受到最好的教育,本该五岁就出阁读书。 可是问题是,因为嘉平帝那时候正忙着跟太后闹别扭夺权,后来又忙着收拾前朝那几个前朝留下来的老家伙,所以根本顾不上这一点。 而等到他终于顾得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四皇子那个时候都已经降生了。 那时候他跟卫皇后之间的关系闹到无可转圜的地步,卫皇后几乎被废。 她急需要一个孩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或者说是作为精神支撑。 可是那时候她已经不可能再生了------生小公主过后,她的身体变得很坏,后来又因为吃了很多不对症的药变得更加虚弱,加上嘉平帝那时候已经几乎不进她宫里了。 卫皇后想到了那时候都已经七岁左右的五皇子,闯到太后宫里拿这件事跟皇帝对峙。 那是太后跟皇帝的最后一次交锋。 结果以嘉平帝失败告终。嘉平帝同意给恭妃名分,却绝不许重新序齿-----这倒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如果重新序齿,那皇帝陛下成了什么人了?睡了连孩子都生了又不给名分,这要是在民间还不得是个最坏的负心汉? 那孩子怎么办呢? 总不能没个名分啊 ,都这么大了不能塞回去重新生吧? 这件事最后是那时候的司礼监太监常应给嘉平帝出主意解决了------恭妃既然是新封的,那皇子也可以现在才出生啊!就让他现在出生,既跟在四皇子屁股后头当了小的,又成功的解决了太后跟卫皇后的条件,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至于四皇子现在还嗷嗷待哺,可是五皇子都已经七岁了? 那怕什么? 皇子们养在深宫,就算是要请师傅讲课那也是进宫来讲,到时候师傅说五皇子看起来比四皇子还大? 那怕什么? 少年老成嘛! 这个问题最终以这样戏剧又荒唐的方法出了个结果。 当年为了给嘉平帝擦屁股,内宫前朝一致装聋作哑-----反正有四皇子在,基本上也就是他了,无谓再争下去。 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荒诞不经的事。 太后终于喊了一声大郎,怒斥道:「你如此行径,以后该如何下去见你的父皇见你的皇爷爷啊?!」 又该如何面对五皇子? 嘉平帝无言以对。 是他给了这些太监和后妃特权,以至于叫他们钻了空子。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第一百九十二章·循序 - 闺门荣婿 - 秦兮 这些日子,鲁王自己也能感觉到永昌帝对自己的亲近,虽然说他爹从前对他也就是平平,所以现在其实也没显得多好,可是在鲁王看来,这已经是很难得的态度了。 应长史这话一出,他更是添了许多信心和希望。 也是因此,鲁王想起一件事,便私底下跟应长史提起:“说起这个,登州那边曾经是韦家的地盘,如今父皇已经下了令,令韦嘉朝接管文登营,如此一来,韦家势必是要再起的.” 鲁王一直都觉得韦家是亲近周王的。 事实上,以前在登州榷场,韦家也的确是帮了周王不少的忙,这些年虽然跟周王并没有太多的交流,可是却总有些默契在,尤其是出了佛像的事情之后,在陆家和崔明楼的作用下,韦家跟周王走得更近了。 这一次鲁王得了登州的差事,虽然是大好事,可韦家若是不肯配合,那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他想着:“是不是把陆明薇的事儿往后推一推?” 韦家太夫人对这个外孙女儿视如己出,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儿,尤其是这些年陆明薇崭露头角之后,韦家便更是十分看重这个外孙女,若是对陆明薇动手,那不可避免是一定会得罪韦家的。 这对鲁王去了登州之后的处境并不是什么好事。 应长史向来是很乐意给鲁王出主意的,而且也很会给鲁王拉关系,就比如宝川公主,如今就已经被绑上了鲁王府这条船了。 可对韦家,应长史却嗤之以鼻:“殿下,恕我直言,韦太夫人自视甚高,那个韦嘉朝也是又臭又硬,之前有佛像的事情在前,又有楚国公府的旧怨,哪怕是您现在收手,不算计陆明薇,对韦家委以重任,他们照样是不会领情的。” 鲁王沉下了脸。 可仔细想想韦家人的行事作风,他又不得不承认,应长史说得对。 这些年韦家的做派早已经摆在眼前,他们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哪怕是自己主动求和,可韦家人的性子,注定有许多事是不会低头的。 “而且”应长史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补充:“而且就算是跟韦家修好,可韦家人做事就是一个直来直去,他们只忠诚于圣上,根本不会买您的账,您跟他们是无法达成一致的。” 去了登州,要按照永昌帝的吩咐收拢兵权,不是一件小事。 而这其中,又有许多的文章可做。 鲁王不可能事事都做的光明,若是底下的人都听话,他自然是顺风顺水,可若是像是韦氏那些人,只怕接受不了鲁王的作风。 所以这事儿一开始就没什么情面可讲。 这么一说,鲁王便眯了眯眼睛:“这么说,韦家便不应当去登州。” 只是现在永昌帝已经点了韦嘉朝的名,这件事是板上钉钉,想要让韦家去不成 他看了应长史一眼:“有没有什么法子?” 应长史心领神会,立即便明白了鲁王的意思,沉思了片刻之后,便垂下头:“这么说,计划要提前了。” 他办事素来是十分稳妥的,从皇陵的事情过后,他给鲁王出了几个主意,每个主意都让鲁王更进一步,所以鲁王对他是极为放心的。 听见他这么说,鲁王便笑着道:“一切便交由先生了。” 应长史恭敬的一揖到底:“臣不胜荣幸!”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鲁王妃那边便派人过来问鲁王是否回后院用饭,应长史急忙起身告退。 鲁王有些不高兴,他这阵子已经不再到外头去,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待在家中,可是鲁王妃缠他缠的太紧,他十分不喜欢。 可当着应长史的面,他并未表露出来,等到回了后院,见鲁王妃笑吟吟的迎上来,才皱着眉头问:“催的这么紧,有什么要紧事?” 鲁王妃哪里是有什么要紧事? 她只是怕鲁王故态复萌,又对外面的莺莺燕燕藕断丝连罢了。 见鲁王这么问,她还未察觉到鲁王已经不满,笑着说:“没什么事,就是眼看着到了吃饭的时辰了,您这么晚都还没回来,便让人出去问问。您快坐下,小厨房今天炖了庄子上送来的乌鸡汤,倒是极好极鲜美的,我给您” 竟然就只是为了这件小事! 鲁王有些不理解。 之前他从皇陵回来,病了好一段时间,鲁王妃忙前忙后的,的确是感动的他不轻。 可是他自认为最近已经对鲁王妃比从前好了不知多少,也不再跟从前那样在外面有女人,可鲁王妃却把他当成个犯人,他不管去哪儿,鲁王妃都要派人跟着。 这让他无法忍受。 他对女人的容忍度本来就不高,新鲜感在的时候,倒是还能放低身段哄一哄对方,可新鲜感过去了,哪怕是天仙呢,看在鲁王眼里也就是那样。 何况鲁王妃只是糟糠之妻。 他不耐烦的拂开了鲁王妃递过来的鸡汤,冷声道:“本王在处置公事的时候,你少往前面派人打探!” 他变脸变得太快,鲁王妃一时有些错愕,正要再说什么,鲁王已经大步走开了。 剩下鲁王妃端着一碗鸡汤立在原地,一时脸色青白交加,当着一屋子的下人顿时脸面尽失。 高妈妈最了解她,一见这个样子便急忙上前接过了鲁王妃手里的碗,压低声音劝说:“王爷可能是心情不大好.” 正说着,府中诸位少爷由世子楚明辉带着一道进来给鲁王妃请安。 鲁王妃心情差到了极点,她向来是喜怒哀乐都围绕着鲁王的,如今被鲁王这么轻视,立即便不管不顾的乱发脾气,见到楚明辉带着两个弟弟请安过后就僵硬的立在一边,顿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站直了!一天到晚的,跟锯了嘴的葫芦似地,你们一个个的半点儿机灵劲儿都没有,怪不得你们父王不喜欢在房里待着!” 话一出口,高妈妈便面色大变,急忙喊了一声:“王妃!” 鲁王妃根本没有理会,见楚明辉抬头看着自己,眼里竟然还带着一点儿嘲讽,便更是失去了理智。 第一百九十三章·要脸 - 闺门荣婿 - 秦兮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太后没有再跟从前一样严厉的训斥他,也并没有再跟他说那些长篇累牍的大道理,她静静的看了嘉平帝半响,用一种近乎温和的语气问他:“当年你刚成婚不久,便在我宫里宠幸了恭妃,那时候你年轻气盛,哪怕恭妃已经怀了身孕,也坚决不肯给她名分替她铺宫.......” 嘉平帝的面色有些苍白。 “你为了盛贵妃的几句哭诉,就不给你已经出世的唯三的儿子名分,非得等到盛贵妃怀上皇嗣,可是盛贵妃头一个生的偏偏却是公主.......”太后脸上的嘲笑一闪而过,速度快得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片刻后才略微拔高了声音问他:“你此举跟前朝末帝助长陈贵妃气焰,替她阴夺宫人子有何区别?!” 是了,五皇子从来就不是什么五皇子。 按照辈分年纪,他该堂堂正正的当皇帝的第三子。 尤其是在前两个儿子都夭折了的情况之下,他就是当之无愧的长子。 他本该受到最好的教育,本该五岁就出阁读书。 可是问题是,因为嘉平帝那时候正忙着跟太后闹别扭夺权,后来又忙着收拾前朝那几个前朝留下来的老家伙,所以根本顾不上这一点。 而等到他终于顾得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四皇子那个时候都已经降生了。 那时候他跟卫皇后之间的关系闹到无可转圜的地步,卫皇后几乎被废。 她急需要一个孩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或者说是作为精神支撑。 可是那时候她已经不可能再生了------生小公主过后,她的身体变得很坏,后来又因为吃了很多不对症的药变得更加虚弱,加上嘉平帝那时候已经几乎不进她宫里了。 卫皇后想到了那时候都已经七岁左右的五皇子,闯到太后宫里拿这件事跟皇帝对峙。 那是太后跟皇帝的最后一次交锋。 结果以嘉平帝失败告终。 嘉平帝同意给恭妃名分,却绝不许重新序齿-----这倒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如果重新序齿,那皇帝陛下成了什么人了?睡了连孩子都生了又不给名分,这要是在民间还不得是个最坏的负心汉? 那孩子怎么办呢? 总不能没个名分啊,都这么大了不能塞回去重新生吧? 这件事最后是那时候的司礼监太监常应给嘉平帝出主意解决了------恭妃既然是新封的,那皇子也可以现在才出生啊!就让他现在出生,既跟在四皇子屁股后头当了小的,又成功的解决了太后跟卫皇后的条件,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至于四皇子现在还嗷嗷待哺,可是五皇子都已经七岁了? 那怕什么? 皇子们养在深宫,就算是要请师傅讲课那也是进宫来讲,到时候师傅说五皇子看起来比四皇子还大? 那怕什么? 少年老成嘛! 这个问题最终以这样戏剧又荒唐的方法出了个结果。 当年为了给嘉平帝擦屁股,内宫前朝一致装聋作哑-----反正有四皇子在,基本上也就是他了,无谓再争下去。 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荒诞不经的事。 太后终于喊了一声大郎,怒斥道:“你如此行径,以后该如何下去见你的父皇见你的皇爷爷啊?!” 又该如何面对五皇子? 嘉平帝无言以对。 是他给了这些太监和后妃特权,以至于叫他们钻了空子。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第一百九十四章·心急 - 闺门荣婿 - 秦兮 宝川公主最近一直都心情低落。 离三司结桉的时间越近,她心里就越是不安,虽然之前鲁王已经答应过,这一次会帮陆子谦脱身,可是只要事情一天不能彻底定下来,她就一天不能安心。 连陆令月都察觉到母亲的不安和惶恐,变得沉默寡言,跟从前判若两人。 宝川公主不是没有察觉到女儿的心思,可是她现在已经没有余力再去安抚好女儿的心情了,便只是叮嘱底下的人好好伺候好陆令月。 郁郁寡欢了好一阵,终于收到鲁王妃的请帖,宝川公主紧张的攥紧了手里的帖子,一时有些激动。 陆令月正好在边上陪着,见到宝川公主是这个反应,不由得有些奇怪:“娘?您怎么了?” 她正是青春正好的时候,哪怕是最近因为家中屡屡出事而茶饭不思,但是仍旧还是容光焕发,光彩照人。 宝川公主看了女儿一眼,打起精神来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道:“没什么,是好事。” 陆令月扯了扯嘴角,在她看来,现在家里所有发生的事,都已经算不上什么好事了。 可既然宝川公主难得这么高兴,她还是捧场的抿了抿唇。 宝川公主简直是难掩兴奋,急急忙忙的去换了衣裳,便急着要赶出门去鲁王府。 虽然已经知道是鲁王府送来的帖子,可是看宝川公主这样着急,陆令月还是不由得有些纳闷,同时又有些不安:“娘,我陪您一道去吧?” “不必了。”宝川公主不假思索,立即便拒绝了,毕竟陆令月年纪还小,又不是什么沉得住气的人,若是被她听见了什么事,但是事情还是十分麻烦。 她叮嘱陆令月照顾好自己,便急急忙忙的带着人一道出门去了。 虽然天气严寒,但是鲁王府的花匠的确十分了得,这么严寒的天气,除了水仙和三角梅这种冬天常见的花之外,他们竟然还培育出了新的能提早开花的海棠,所以严冬之中,鲁王府也是繁花似锦,令人目不暇接。 宝川公主的公主府可没有如今这样的风景,以前陆子谦还在的时候,倒是十分喜欢在府中研究花花草草的,所以那时候公主府也是各色鲜花开个不停,可如今,因为接连出事,公主府如今可没有那样的景致了。 这么一想,她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去见鲁王妃的时候,也是有些无精打采。 鲁王妃对着楚明辉他们还疾言厉色摆长辈的架子,但是对着宝川公主,却是十足十的客气,亲自给宝川公主倒了杯茶,笑着道:“姑妈尝尝我们这的茶叶。” 宝川公主现在味同嚼蜡,吃什么都尝不出什么味道,听见鲁王妃这么说,还是给面子的拿起茶盏尝了一口,很捧场的点了点头:“倒是不错,茶韵悠长,令人回味。” 鲁王妃笑眯眯的:“这是岭南那边出的茶叶,虽然并没有什么名气,人人都说是野茶,可我尝着,倒是觉得味儿不错。姑妈待会儿回家去,记得带上一些,也是侄儿媳妇的心意了。” 她的姿态放的极低,很是迁就,做足了晚辈的谦恭。这对于最近一直心情不好的宝川公主来说,有些雪中送炭的意思。 她看着鲁王妃,长长地叹了口气:“世态炎凉,自从驸马出事之后,虽然本宫并未被牵连,可是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却一个个的生怕被我们给连累,恨不得离我们越远越好。如今这种情形,还能对本宫如此尊重的,只剩下你们夫妇了。” 这世上就没有几个人不喜欢听好话。 何况说这话的人还是宝川公主,到底是以前实打实受宠的公主。 鲁王妃急忙笑了起来:“姑妈说这些话真是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了,您自来就是太后娘娘身边儿的红人,谁不知道太后娘娘宠爱您,喜欢您呢?您说这话,真真是没有道理,谁敢轻视姑妈,我们头一个便不服的。” 见她说话也是好听,宝川公主跟她彼此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都不约而同的露出笑意来。 过了一会儿,宝川公主才摇头有些无奈的说:“什么服不服的?现在本宫也算是看透了.......” 寒暄了许久,她才进入正题:“也不知道,这回侄儿媳妇你让本宫过来,是有什么事?” 鲁王妃是心里早就已经打算好了的,现在宝川公主这么问,她便低声说:“是有一件为难的事儿,想要求求姑妈成全。” 她说了齐王的事儿。 齐王是个什么情况,宝川公主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她以前是从来都不把这个侄子放在眼里的,毕竟本来也是个傻子,注定了不可能跟正常的皇子亲王一样,有自己的封地,做一方霸主的。 何况德妃素来不会做人,她跟德妃就更没什么交情了。 现在鲁王妃一提起,她就明白过来。 如今后宫中管事的成了贤妃,而贤妃权摄六宫之后,头一件差事就是给齐王选妃。 可齐王那个样子,谁愿意嫁给他呢? 现在鲁王妃旧事重提,之前宝川公主本来就已经得了应长史的提点的,现在一听见,便立即明白过来,轻声冷笑:“原来是为了这事儿,本宫早就已经等了许久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将手里的茶凑到嘴边,慢条斯理的吹了吹热气,冷冷的说:“应长史说,德妃娘娘素来就是个心比天高的,虽然明面上老老实实,可实际上却是最小气的。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受得了找个普通人去做她的儿媳妇?若真愿意,齐王的婚事也不必拖到今天了。” 应长史办事的确是妥当又干脆,听见她这么说,鲁王妃也跟着笑:“是啊,正是如此说,德妃娘娘原本就只是口头上的大方,嘴里说着不挑不挑,可实际上若是不挑,齐王的身份,怎么也该娶妻了。现如今要挑个能让他们母子都满意的儿媳妇,可不是那么容易。” 宝川公主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第一百九十五章·伥鬼 - 闺门荣婿 - 秦兮 说起齐王和德妃,宝川公主简直是遮掩不住的觉得嘲讽。 德妃本身便才貌平平,当年若不是因为王皇后可怜,根本就不可能入得了永昌帝的眼,后来虽然得了一阵子的宠爱,却又生了一个傻儿子,从此以后就变得神神叨叨的。 别说是永昌帝不喜欢德妃了,便是崔太后,也觉得德妃真是毫无大家风范,对她十分不满。 这母子俩,原本就该本本分分的,还能得个善终。 可偏偏德妃贪心不足,一天到晚的哭哭啼啼,说自己命不好,说着说着就又哭当年的王皇后,好似这个世上就没有人比她更可怜了。 这样的行径久了,宝川公主对她十分看不上。 鲁王妃拿了帕子沾了沾嘴角,莞尔笑了:“倒也不能责怪德妃娘娘,毕竟是做娘的,哪儿有不盼望自己儿子好的呢?只是如今,母妃却要为此事为难了。” 她云遮雾罩的说了一堆。 但是对于宝川公主来说,她只希望快点把这件事给办好。 只要贤妃娘娘能够把齐王的婚事给办的妥当,那就意味着贤妃至少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继续把持宫务——邵皇后孕期反应很大,眼看着是没有心思管理后宫的,何况怀孕到生产也不是了结,孩子生下来之后,纵然是贵为皇后,也不可能彻底做个甩手掌柜的-——尤其是若是生下来的是皇子,那就更是如此了。 她争取这段时间,只要贤妃抓住机会,那便能在后宫之中站稳脚跟。 到时候,鲁王自然就要兑现诺言,帮她把陆子谦弄出来。 所以,等到鲁王妃这么说,宝川公主便不大耐烦的嗤笑了一声:“不过也对啊,齐王再如何痴傻,到底是圣上亲子,身份贵重,哪里是一般人能比的?就算是做他的妾,也是陆明薇高攀了,她若是脑子清楚,便该知道,这是生生的抬举了她。” 以自从陆令月被陆明薇戏弄之后,宝川公主就对陆明薇厌恶至极。 等到后来保定府的事情被揭破之后,她便更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陆明薇。 应长史之前提出要她促成陆明薇嫁给齐王的事儿,在她看来,根本不是什么惩罚,而是陆明薇的福分,否则的话,现在常勇侯府没落至此,陆明薇不过就是个落魄千金,哪里有那个资格嫁给齐王啊? 她这么一说,鲁王妃之前还因为鲁王去了侧妃那儿有些郁闷的心情也转好了。 鲁王妃便轻声说:“若是陆明薇真有姑妈说的这么懂事,倒也罢了,可那个丫头,一看就是个软硬不吃的,难办的很。” 主要是,从王威一直到陆子谦,谁若是要整治她,谁就会倒霉,在鲁王妃看来,陆明薇的确是有些邪门的,这事儿自然是能让别人出头,就要让别人出头了。 所以她笑着给宝川公主又重新续上了热茶:“这件事,还是要劳烦姑妈了。” 不管是从哪方面来看,宝川公主在宫里的人脉都是比鲁王府要广的-——前些年永昌对对儿子们十分提防,哪怕是鲁王也没那个胆子敢在宫中动什么手脚。 可宝川公主却是三天两头就要进宫陪着崔太后的。 她也更加了解崔太后等人的习性,这件事还是要落在宝川公主头上。 两人你来我往的打了一会儿太极,宝川公主也懒得再跟鲁王妃虚已委蛇,便开门见山的说:“那个死丫头,我早就已经看她不顺眼了,可这件事不能在宫里办。” 不能在宫里办? 鲁王妃皱了皱眉,并不是很明白。 宝川公主既然把话挑明了,便也没打算卖关子,冷冷的说:“太后娘娘可不是好糊弄的,这件事不是那么好办,但凡是有什么差错,牵扯上了几位公主,那这件事可就事关重大了!再说,在宫里发生什么事,对贤妃娘娘也不利,毕竟贤妃娘娘如今可还掌管宫务呢。” 她看了鲁王妃一眼:“这些事儿,侄媳妇不会想不到吧?” 鲁王妃有些讪讪的,她还真的有些没想到。 之前只顾着催着宝川公主能快些把这件事办好了,并没有想其他的,如今听宝川公主说起,才觉得宝川公主说的也有道理。 她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很快就反应过来:“姑妈说的是,还是姑妈想的周到。” 倒也真的不是想的周到,只是对宝川公主来说,这件事关乎到能不能顺利把陆子谦弄出来,所以她之前就已经在家里想过好一阵子,如今自然不会毫无准备。 鲁王妃道了歉,便试探着问:“那姑妈说,该如何办呢?” 齐王因为是个傻子,一直都住在宫中,跟其他的王爷不同。 如果不能在宫里办这件事,设计齐王和陆明薇,那事情就又陷入了死胡同。 宝川公主面色淡淡的:“鲁王不是得了差事么?眼看着也即将要去登州了,不管怎么样,总该要宴请兄弟姐妹,跟兄弟姐妹们辞行吧?” 鲁王妃反应过来:“姑妈的意思是?” 可她又有些迟疑:“德妃娘娘素来把持的紧,齐王殿下这么些年可少有出门的时候。” 更别提还是出宫了。 宝川公主对此不甚在意:“她会答应的。” 她如此大包大揽,鲁王妃便知道宝川公主肯定是有自己的法子。 她最终的目的本来就只是想要促成这件事,然后让鲁王去掉心头大患,能够帮助贤妃在宫里更进一步,既然宝川公主能办成这件事,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这也没什么可迟疑的,鲁王妃大喜:“既如此,那一切就拜托姑妈了,有什么事情需要侄媳妇帮忙的,姑妈尽管开口,侄媳妇一定都听姑妈的。” 宝川公主轻轻招了招手,将鲁王妃叫到跟前,便轻声在鲁王妃耳边说了几句话。 鲁王妃听的有些惊讶,可转瞬便笑起来:“是,还是姑妈想的周到,这样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两人说着话,鲁王那边也过来了,他是听说宝川公主在,才会专门赶过来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无谓 - 闺门荣婿 - 秦兮 宝川公主见到了鲁王,说话也是干脆利落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沉沉的呼出口气:“反正我看着,这件事不如这么来......” 又把自己对鲁王妃说过的话对着鲁王也说了一遍。 鲁王顿时有些迟疑:“这使得吗?” “有什么使不得的?”宝川公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轻描澹写的道:“说到底,内宅之间的这点儿事不就是这些吗?不过就是个小丫头罢了,没出嫁之前,当然是仗着娘家想怎么任性就怎么任性了,可一旦嫁了人,那就成了被绑住的躯壳,她哪怕以后就是真的成了齐王妃,也不过就是个傻子的王妃罢了,说不定都只能住在宫里不能出来,你们有什么可怕的?”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鲁王一眼:“何况,现在人人都知道你得宠。” 这话是真的。 贤妃在宫中如今是掌握六宫之事,而鲁王又因为这几次在朝堂表现出色而被永昌帝看重,最重要的是,周王面对鲁王最大的优势原本应该是他是邵皇后的养子,可是现在人人都知道,邵皇后跟周王之间感情生疏。 之前邵皇后甚至还想拉拢鲁王呢。 既然如此,鲁王现在还真的没什么可怕的。 见宝川公主说的这么直白,鲁王笑了笑:“姑妈这么说,侄子有些惶恐。” 什么惶恐不惶恐的,宝川公主有些嘲讽的扯了扯嘴角:“这些客套话就不必再说了吧?只希望我这个姑妈尽心尽力的为你谋划,你会记得我的情才好。” 人家都把话说的这么明了,那鲁王自然是恰到好处的诚恳看着宝川公主:“姑妈这是说的哪儿话?您放心,侄子虽然不才,可是却不是个没良心的,但凡以后能有用得着侄子的地方,您开了口,侄子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得帮您把事儿给办成了!” 宝川公主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这样自然是最好了。” 另一头,陆明薇的风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唐晚舟还特地又过来了一趟,除了表示歉意送了些礼物之外,还专程跟陆明薇提了提放人的事儿。 这也在陆明薇的意料之中。 邵皇后本来也就得宠,何况如今还怀了身孕,不管是为了安抚邵皇后,还是本身永昌帝对九公主的宠爱,都不可能会因为没有实证的事儿去追究自己的妻女的。 她笑了笑:“你就是因为这个专门走一趟吗?” 二毛还是这个性子,跟上一世一样,认真得跟这个世上的人都不同。 唐晚舟的确也是真的认真的看着她反问:“这不值得走一趟吗?若不是因为我请你上了山,也不会为你惹来这场风波。而且......”他皱了皱眉,实话实说的说:“而且九公主不是好得罪的人,你以后还要入宫伴读,以后怕是没什么清净日子过。” 想到这些,唐晚舟便觉得更加烦躁愧疚。 他是锦衣卫指挥使,如今眼看着是节节高升,在普通人眼里,自然是无所不能的。 可是事实上,他当然远远算不上无所不能。 九公主虽然性情暴躁惹人厌恶,可她却是永昌帝的亲生女儿,永昌帝对她爱若珍宝,邵皇后也是因为如今怀着身孕而愈发的得宠。他对这两个人,一是顾忌打了老鼠伤了玉瓶,二也的确是没有那个本事。 也正因为如此,他觉得对陆明薇格外的对不住。 陆明薇笑的眉眼弯弯:“要听我的实话吗?” 什么实话? 唐晚舟怔了怔,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实话就是,我并不怕。、”陆明薇脸上有笑意,整个人轻松自在,并不是装出来的那种不在乎,而是真的看起来云澹风轻,见唐晚舟看着自己,便挑眉说:“我这人天生就不是什么好命的,当初那个师太说我是什么扫帚星,说什么我妨碍父母,我是信的。” 这个师太就是吉云师太,唐晚舟自然知道。 毕竟吉云师太牵涉进了宝川公主次子的桉子,所以当时他也是亲自看过卷宗的。 也正因为如此,他知道,吉云师太就是个骗子。 骗子说的话怎么能当真?他忍不住开口劝说:“陆二姑娘......” 陆明薇知道他要说什么,出声打断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无非是想告诉我,她是个骗子,说的话都是为了引诱香客给银子,所以让我不必相信这人的鬼话。可是,我的确是出生之后不久,母亲就病了,等到生了云亭,更是一病不起。当然,我现在知道,都是林氏的阴谋,可我走到如今,这一路上从来没有太平过,麻烦不断。在我看来,我可能当真是个扫帚星。” 唐晚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了,他本来也没什么跟女孩子沟通的经验。 听见陆明薇这么说,他还以为陆明薇是自暴自弃了,觉得虽然外界都说陆二姑娘是个刺头,可实际上,谁知道陆二姑娘心里的苦楚呢? 正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几句。 陆明薇就目光坚定的再次出声了:“对我来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可是若是我这个扫帚星能让欺负我的人都倒霉,那我也挺高兴的。人活着一辈子,难不成处处都要忍气吞声?退过了没有用,我便不会再退了。” 这甚至都跟唐晚舟无关。 九公主那个性子,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她偏偏就不是那种能跟一条狗一样围绕在她身边摇尾巴的那种人,所以冲突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唐晚舟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孩子,真是硬气的令人不知道该怎么说。 所以他本来的一腔愧疚和烦躁都消失了,笑笑摇头:“既如此,那是我白担心了。” 陆明薇正跟他说话,百合忽然从外头疾步进来,走到陆明薇跟前压低声音小声说:“姑娘,韦家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大小姐出事了。” 自从陆明惜和离之后,家里的人便称呼她大小姐了。 听见说陆明惜出事,陆明薇一下子便站起身来:“什么事?!” 第一百九十七章·挽救 - 闺门荣婿 - 秦兮 唐晚舟见她面露急色,也跟着探寻的看向旁边的百合。 百合只知道是陆明惜受了伤,可到底是怎么回事,却是并不清楚的,陆明薇顿时便坐不住,跟唐晚舟歉意的颔首:“唐大人,家中有事,就不留大人了。” 这是送客的意思。 唐晚舟虽然有些不放心,但是也知道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便点了点头,走到一半,到底是有些不放心,转过头跟陆明薇说:“陆二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直接让人去找摘星即可。” 陆明薇带着人急匆匆的赶到韦家。 韦嘉朝不在,他即将要去登州,最近都泡在兵部了解登州如今的情况。 出来接陆明薇的是韦世乐,他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跟陆明薇解释:“她处置嫁妆铺子,跟人家起了冲突,那家人蛮横无礼,竟然动起手来了,大家虽然护着表姐,可表姐还是被推挤到了窗边,正好那窗户是开着的.......” 那也就是说,从二楼摔下来了?! 陆明薇听的简直毛骨悚然,一下子便有些站不住了,面色苍白的问:“那我姐姐现在怎么样?” 见她面色惨白,韦世乐忙不迭的摆手:“你先别怕,没什么大事,虽然是从二楼掉下来的,可不幸中的万幸,正好有个人路过,见到人掉下来,竟把人给接住了,所以表姐除了受了些惊吓,没什么大事。” 他说着挠了挠头:“我不是让人过去跟你们说了吗?” 不过底下的人急慌慌的,见到又是请大夫又是请太医的,可能没把话说清楚。 他安慰陆明薇几句:“先别急别急,让你过来是因为囡囡吓得不行,我想着囡囡平时跟你最亲近,便让人去把你叫过来了,你先去看看囡囡吧。” 陆明薇也的确是担心囡囡,也顾不得再多问什么,便先去了陆明惜的院子。 囡囡果然是被吓怕了,趴在陆明惜房里的美人榻上哪里都不肯去,连周嬷嬷都没有法子,只能在边上劝着。 见到陆明薇,囡囡才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一下子便扑到了陆明薇怀里:“小姨,我娘受伤了!我娘从楼上摔下来了!” 出事的时候囡囡也在,她是亲眼看着陆明惜从楼上摔下去的,当时就被吓晕了。 等到醒过来以后,也还是惊魂未定,根本没有办法冷静下来,太夫人不敢再刺激她,这才让韦世乐去把陆明薇请过来。 陆明薇把她抱在怀里,心疼的拍着她的背:“没事没事,现在没事了,我刚才已经听表哥说过了,你娘她没事的,你先别急。不然等你娘醒过来,见到你这样子,可就又要心疼了。” 有了陆明薇在,囡囡才逐渐安静下来了。 一屋子的人都长长地出了口气。 今天这一天,真是跌宕起伏,底下跟着伺候的人都吓得不轻。 陆明薇见周嬷嬷等人都是一脸的惊恐疲惫,便对着许妈妈和百合看了一眼,让陆明惜的人都先下去休息。 下人们先是不肯,可后来见陆明薇坚持,加上她们也的确是都支持不住了,便还是下去了。 陆明惜惊吓过度,昏睡过去了一直都还没醒,陆明薇在边上守了一会儿,抱着囡囡去后院太夫人的院子。韦太夫人自己也受了惊吓,她再是老当益壮,毕竟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被这么惊吓了一通,心里便有些突突的,跳的厉害,吃了振源丸躺了许久才算是缓过来了一些。 见陆明薇过来了,太夫人被丫头扶着坐起来,有些虚弱的笑了:“明薇来了?” 又看着囡囡,见囡囡眼窝深陷,看上去双目无神,便皱了皱眉对边上的魏妈妈吩咐:“叫林家媳妇儿待会儿去给囡囡喊喊惊,囡囡这是被吓坏了,要喊魂收惊的。” 小孩儿受了惊吓,大人便总是觉得是吓得丢了魂,通常都是要叫老人来收惊的。 魏妈妈急忙答应了。 太夫人这才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憔悴的说:“幸亏没什么大事,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此时在拢头发的时候,眼角边的皱纹也堆积在一起,看着比以前还要苍老。 陆明薇心中一惊,一时竟然有些出神。 还是韦太夫人喊她:“明薇,你在发什么呆呢?” 陆明薇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抿了抿唇岔开话题:“没有,就是在想,大姐的嫁妆铺子不是早就已经谈好了价钱的吗?怎么还会闹出纷争来?” 之前陆明薇还帮陆明惜整理过账册,所以知道她的铺子的情况。 陆明惜手底下的药材铺是转让给了大药商齐家的,按理来说,双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而且早已经谈定了价钱,没道理会忽然闹出这一桩事才是啊。 还是说,韦嘉朝被调任去登州接管文登营,有人忍不住,已经暗地里出手了? 她看向太夫人,跟太夫人对视了一眼。 太夫人便立即明白过来外孙女的意思,垂下眼说:“这倒也不一定,我已经问过了,出争执的原因是因为之前转让的时候说好了是连药材在内一起卖的价钱,可齐家的人盘账的时候才发现药材比之前说好的少了一半,齐家来接管这件事的又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二世祖子弟,便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两边闹起来,你姐姐是不小心坠楼的。” 陆明薇挑了挑眉:“那救我姐姐的是.....” 说起这个,韦太夫人也皱起眉头来:“这就有些巧合了,救了明惜的,是冯大人,冯尧。” 冯尧?! 陆明薇吃惊不已。 她当然知道冯尧了。 这个以后会走的比陶院和赖清明还要高的人,这个以后几乎是当了下一任皇帝的主心骨的权臣。 之前冯尧就已经是名满京城的才子了,人人都知道他是必定会在春闱中大展拳脚的。 事实上冯尧也没令人失望,殿试一举便夺得了状元。 这样的人,他现在在京城就是当红炸子鸡,不知道多少人的目光钉在他身上。 第一百九十八章·婚事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自然是记得冯尧的,说起来,以前陆云亭在国子监被萧正楠和萧正轩他们欺负,冯尧可是帮过陆云亭的,这一次他又帮了这个大忙,陆明薇一时有些拿不准是不是该去送份礼物。 可她同时又有些为难-----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冯尧以后可是鲁王一党。 正是有他的帮忙,最后鲁王才能够登上帝位。 可说起来,陆明薇和鲁王就是对头,她对鲁王是绝对没有好感的,鲁王也不会对她抱什么好心思,只要找到机会,鲁王就会毫不犹豫的出手碾死她。 太夫人见她发呆,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明薇,你怎么又走神了?” 陆明薇回过神来:“没有,只是在想,这么大的人情,不知道该怎么还。” 太夫人就笑了:“什么怎么还啊?我们当时便请了冯大人进来家里坐了,你舅舅亲自谢他,可他却说,你对他有大恩,若是要谢,也应该是他谢谢你。” 什么? 陆明薇有些诧异,她能对冯尧有什么恩情? 若是硬是要扯上关系的话,那也就是当初邱嬷嬷她们想要把冯采薇出事的事嫁祸在囡囡身上,她为了救囡囡,所以跳下湖里先把冯采薇救出来了而已。 可这件事已经过去许久了,而且以冯尧的聪明,她相信不必她说,冯尧也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韦太夫人见她眉头皱的紧紧地,便摇摇头劝她:“你也别思虑太过了,小小年纪,我就没见过你有几天是真的过的舒心的。这次的事,我再令人去调查,你放心,若不是意外,总是会留下痕迹的。” 如果不是意外,到时候就又再说。 陆明薇拢了拢自己的披风,低声答应了一声,又回去看陆明惜了。 陆明惜已经醒过来了,正在听周嬷嬷说话,见到陆明薇,便坐了起来:“你一定被吓坏了吧?没什么大事,就是意外罢了,我是被吓着了才会晕过去。” 陆明薇点点头,在她身边坐下了,深深看了姐姐一眼:“我之前很舍不得你跟囡囡,还有外祖母舅舅,可现在又觉得,早走才是好的。” 京城始终是是非之地。 离开的远一些,或许能够避开。 陆明惜一听就知道妹妹的意思,伸手握住她的手:“你这么说,我倒是更不敢走了,好似走就是把你留在这里一个人受苦。” 这话说的让陆明薇有些想笑,她笑过了,靠在陆明惜肩膀又沉沉的叹了口气:“姐姐,你要照顾好自己,以后我不在你身边,消息送的慢,你若是出什么事,我一定会被吓死的。” 这个世上能够让陆明薇害怕的事,都跟亲人有关。 陆明惜摸着妹妹的头发保证:“好,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照顾我自己,绝不会再出什么差错。” 受了一场这么大的惊吓,陆明惜的精神并不是很好,强撑着跟陆明薇说了一会儿话便累了,露出了疲色,陆明薇见状便告辞出来,等到出了门,便见到百合正立在门边等着。 见到陆明薇出来,百合急忙凑上前,轻声说:“姑娘,远山送了消息给邹盛,说是小王爷回来了,约您在狮子楼见面。”三司会审陶家的桉子,崔明楼是奉命去陶家老家去搜集证据了,这是之前陆明薇就听说了的消息,现在听说崔明楼回来,她下意识有些吃惊,答应了一声,便问:“什么时候?” 百合凑近了一些:“远山说,小王爷现在就在狮子楼,若是姑娘您方便的话,现在就可以过去。” 陆明薇想了想,便去跟太夫人告辞。 太夫人有些不高兴:“难得过来,怎么都不留下吃顿饭再走?难不成这里有老虎,怕把你吃了不成?” 她还以为是因为大夫人和韦翩翩的缘故。 陆明薇笑着在太夫人耳边说了是去赴崔明楼的约,太夫人便叹口气:“行吧,小王爷一回京城便过来找你,想必是有要紧事的,你现在过去也罢了。只是.....” 她话说到一半,又止住了,只是对着陆明薇摆了摆手:“去吧。” 等到陆明薇走了,韦太夫人轻轻出了口气,有些惆怅的低着头捶了捶自己的膝盖。 魏妈妈端着热水进来,拿了帕子给她浸湿了后敷在膝盖上面,烟雾缭绕里,她看见太夫人的表情格外凝重,便有些不解的问:“太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咱们二姑娘做事自来都是有分寸的,不该做的事便绝对不会做,难不成,您还担心小王爷?” 崔明楼那边经过了这么多次的事,也看得出来是个好人。 两家早就已经是盟友了。 他们见面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魏妈妈不知道为什么太夫人这样紧张。 “你知道什么?”韦太夫人虽然知道叹气没什么用,可还是又叹了一声:“她到底是还未出阁的少女,陆显宗是那个混账样子,别说是当爹了,他自己都还没有活明白!你说,明薇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以后婚事可怎么办?” 陆明薇的婚事,连韦太夫人想着都觉得很发愁。 世人多是沽名钓誉,在意那些世俗的名声利益,偏偏陆明薇现在这样的情形,实在是不算很好。 那些老牌世家,只怕是不会想要娶陆明薇的。 虽然在太夫人看来,他们不娶只是他们没眼光。 可难道就因为这个,就要低就,就要去比自己差的人群里头挑了? 若是这样,陆明薇岂不是太委屈了? 魏妈妈将帕子重新放在热水里浸泡,闻言有些不以为然:“太夫人真是想岔了,咱们二姑娘这么好,若是在京城不好找,那去了登州难道还不好找吗?登州的儿郎们,可不是京城这帮子没眼界没见识的男子可比的。” 登州那边由于地理原因,哪怕是女人也是地位不低,能在家中做主的。 在魏妈妈看来,京城不行,那就去登州呗,登州还更好了,韦家在登州的经营根深蒂固的,以后哪怕是不如在京城繁华,可同样也没京城这么多破事儿,不知道过的多开心。 第一百九十九章·采薇 - 闺门荣婿 - 秦兮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太后没有再跟从前一样严厉的训斥他,也并没有再跟他说那些长篇累牍的大道理,她静静的看了嘉平帝半响,用一种近乎温和的语气问他:“当年你刚成婚不久,便在我宫里宠幸了恭妃,那时候你年轻气盛,哪怕恭妃已经怀了身孕,也坚决不肯给她名分替她铺宫.......” 嘉平帝的面色有些苍白。 “你为了盛贵妃的几句哭诉,就不给你已经出世的唯三的儿子名分,非得等到盛贵妃怀上皇嗣,可是盛贵妃头一个生的偏偏却是公主.......”太后脸上的嘲笑一闪而过,速度快得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片刻后才略微拔高了声音问他:“你此举跟前朝末帝助长陈贵妃气焰,替她阴夺宫人子有何区别?!” 是了,五皇子从来就不是什么五皇子。 按照辈分年纪,他该堂堂正正的当皇帝的第三子。 尤其是在前两个儿子都夭折了的情况之下,他就是当之无愧的长子。 他本该受到最好的教育,本该五岁就出阁读书。 可是问题是,因为嘉平帝那时候正忙着跟太后闹别扭夺权,后来又忙着收拾前朝那几个前朝留下来的老家伙,所以根本顾不上这一点。 而等到他终于顾得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四皇子那个时候都已经降生了。 那时候他跟卫皇后之间的关系闹到无可转圜的地步,卫皇后几乎被废。 她急需要一个孩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或者说是作为精神支撑。 可是那时候她已经不可能再生了------生小公主过后,她的身体变得很坏,后来又因为吃了很多不对症的药变得更加虚弱,加上嘉平帝那时候已经几乎不进她宫里了。 卫皇后想到了那时候都已经七岁左右的五皇子,闯到太后宫里拿这件事跟皇帝对峙。 那是太后跟皇帝的最后一次交锋。 结果以嘉平帝失败告终。 嘉平帝同意给恭妃名分,却绝不许重新序齿-----这倒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如果重新序齿,那皇帝陛下成了什么人了?睡了连孩子都生了又不给名分,这要是在民间还不得是个最坏的负心汉? 那孩子怎么办呢? 总不能没个名分啊,都这么大了不能塞回去重新生吧? 这件事最后是那时候的司礼监太监常应给嘉平帝出主意解决了------恭妃既然是新封的,那皇子也可以现在才出生啊!就让他现在出生,既跟在四皇子屁股后头当了小的,又成功的解决了太后跟卫皇后的条件,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至于四皇子现在还嗷嗷待哺,可是五皇子都已经七岁了? 那怕什么? 皇子们养在深宫,就算是要请师傅讲课那也是进宫来讲,到时候师傅说五皇子看起来比四皇子还大? 那怕什么? 少年老成嘛! 这个问题最终以这样戏剧又荒唐的方法出了个结果。 当年为了给嘉平帝擦屁股,内宫前朝一致装聋作哑-----反正有四皇子在,基本上也就是他了,无谓再争下去。 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荒诞不经的事。 太后终于喊了一声大郎,怒斥道:“你如此行径,以后该如何下去见你的父皇见你的皇爷爷啊?!” 又该如何面对五皇子? 嘉平帝无言以对。 是他给了这些太监和后妃特权,以至于叫他们钻了空子。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第二百章·帮忙 - 闺门荣婿 - 秦兮 冯采薇被陆明薇救了以后,冯家便跟邵家交恶,冯尧更是直接上门把她给接走了,陆明薇知道的也就是这些,除此之外,便不知道更多的情形了,现在崔明楼忽然提起冯采薇,陆明薇总觉得肯定是还有别的缘故的,便静静的看着他。 谁知道,崔明楼叹了一声气,说:“她死了。” 陆明薇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那么小一个女孩子,怎么就这么死了? 她有些不可置信,忍不住问:“是病了吗?” 不然的话,这样的千金贵女,怎么也不应当出什么意外的啊。 怎么忽然就死了呢? 崔明楼面色沉沉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之前说话一直都有些懒懒的提不起精神的样子,但是现在说起这件事,倒是少有的认真严肃起来,他语气有些低沉的说:“冯家对外都说是重病而亡的,但是现在其实冯家闹的有些厉害。” 这一句话里就已经透出了无数的不寻常了。 对外说,闹的厉害,这两个词儿都已经说明了很多事。 陆明薇看着崔明楼,一时有些沉吟:“你是说,这里面有隐情?” 可问题是,哪怕是如此,跟崔明楼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崔明楼跟冯家并没有什么交情,哪怕是跟冯尧...... 陆明薇想起上一世,上一世冯尧是鲁王派系的,最后还是他出面指证了周王谋反,又把崔明楼打成了叛逆呢,现在这是什么意思?崔明楼看起来,不像是已经跟冯尧结仇了的样子啊。 崔明楼看出了陆明薇的不解和惊奇,他靠在背后的椅背上,沉声说:“实话跟你说吧,你们外人看着,或许都觉得我跟冯尧不该有什么关系,可是实际上,冯尧是我之前便认识的一个朋友。这一次,冯家的老夫人和夫人都认定冯采薇是冯尧害死的,所以她们打算进京告御状。” 新科状元,三元及第,这样风光的人物,若是沾染上杀害妹妹的罪名,就再也清贵不起来了,哪怕以后证明了这件事是假的,他也前途尽毁了,毕竟三人成虎,传谣言的时候人人都听,辟谣的时候效果却微乎其微。 谣言是可以杀人的。 陆明薇目瞪口呆。 她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要知道,她上一世知道的情形来说,冯家一直都是对冯尧十分尽心尽力的扶持,而到了后期,冯尧发达了,也是真心实意的在提携家族,冯家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鸡犬升天。 以至于那阵子都有些大户人家学冯家,开始发展族学,资助收养那些贫穷的学子,毕竟这个投资的回报可真是太过惊人了,家里本来也不差那点儿银子,一旦培养出来一个呢?那是整个家族的荣光啊! 怎么这一世,听着崔明楼的这些话,好像这件事也不像是自己的想的那么简单,或者说冯家的关系看起来也不像是传说中的那么牢靠呢? 她皱着眉头,有些不能理解。 崔明楼面上带着澹澹的阴霾,看着陆明薇:“陆二姑娘,我这次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冯采薇被陆明薇救了以后,冯家便跟邵家交恶,冯尧更是直接上门把她给接走了,陆明薇知道的也就是这些,除此之外,便不知道更多的情形了,现在崔明楼忽然提起冯采薇,陆明薇总觉得肯定是还有别的缘故的,便静静的看着他。 谁知道,崔明楼叹了一声气,说:“她死了。” 陆明薇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那么小一个女孩子,怎么就这么死了? 她有些不可置信,忍不住问:“是病了吗?” 不然的话,这样的千金贵女,怎么也不应当出什么意外的啊。 怎么忽然就死了呢? 崔明楼面色沉沉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之前说话一直都有些懒懒的提不起精神的样子,但是现在说起这件事,倒是少有的认真严肃起来,他语气有些低沉的说:“冯家对外都说是重病而亡的,但是现在其实冯家闹的有些厉害。” 这一句话里就已经透出了无数的不寻常了。 对外说,闹的厉害,这两个词儿都已经说明了很多事。 陆明薇看着崔明楼,一时有些沉吟:“你是说,这里面有隐情?” 可问题是,哪怕是如此,跟崔明楼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崔明楼跟冯家并没有什么交情,哪怕是跟冯尧...... 陆明薇想起上一世,上一世冯尧是鲁王派系的,最后还是他出面指证了周王谋反,又把崔明楼打成了叛逆呢,现在这是什么意思?崔明楼看起来,不像是已经跟冯尧结仇了的样子啊。 崔明楼看出了陆明薇的不解和惊奇,他靠在背后的椅背上,沉声说:“实话跟你说吧,你们外人看着,或许都觉得我跟冯尧不该有什么关系,可是实际上,冯尧是我之前便认识的一个朋友。这一次,冯家的老夫人和夫人都认定冯采薇是冯尧害死的,所以她们打算进京告御状。” 新科状元,三元及第,这样风光的人物,若是沾染上杀害妹妹的罪名,就再也清贵不起来了,哪怕以后证明了这件事是假的,他也前途尽毁了,毕竟三人成虎,传谣言的时候人人都听,辟谣的时候效果却微乎其微。 谣言是可以杀人的。 陆明薇目瞪口呆。 她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要知道,她上一世知道的情形来说,冯家一直都是对冯尧十分尽心尽力的扶持,而到了后期,冯尧发达了,也是真心实意的在提携家族,冯家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鸡犬升天。 以至于那阵子都有些大户人家学冯家,开始发展族学,资助收养那些贫穷的学子,毕竟这个投资的回报可真是太过惊人了,家里本来也不差那点儿银子,一旦培养出来一个呢?那是整个家族的荣光啊! 怎么这一世,听着崔明楼的这些话,好像这件事也不像是自己的想的那么简单,或者说冯家的关系看起来也不像是传说中的那么牢靠呢? 她皱着眉头,有些不能理解。 崔明楼面上带着澹澹的阴霾,看着陆明薇:“陆二姑娘,我这次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 第一章·针对 - 闺门荣婿 - 秦兮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太后没有再跟从前一样严厉的训斥他,也并没有再跟他说那些长篇累牍的大道理,她静静的看了嘉平帝半响,用一种近乎温和的语气问他:“当年你刚成婚不久,便在我宫里宠幸了恭妃,那时候你年轻气盛,哪怕恭妃已经怀了身孕,也坚决不肯给她名分替她铺宫.......” 嘉平帝的面色有些苍白。 “你为了盛贵妃的几句哭诉,就不给你已经出世的唯三的儿子名分,非得等到盛贵妃怀上皇嗣,可是盛贵妃头一个生的偏偏却是公主.......”太后脸上的嘲笑一闪而过,速度快得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片刻后才略微拔高了声音问他:“你此举跟前朝末帝助长陈贵妃气焰,替她阴夺宫人子有何区别?!” 是了,五皇子从来就不是什么五皇子。 按照辈分年纪,他该堂堂正正的当皇帝的第三子。 尤其是在前两个儿子都夭折了的情况之下,他就是当之无愧的长子。 他本该受到最好的教育,本该五岁就出阁读书。 可是问题是,因为嘉平帝那时候正忙着跟太后闹别扭夺权,后来又忙着收拾前朝那几个前朝留下来的老家伙,所以根本顾不上这一点。 而等到他终于顾得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四皇子那个时候都已经降生了。 那时候他跟卫皇后之间的关系闹到无可转圜的地步,卫皇后几乎被废。 她急需要一个孩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或者说是作为精神支撑。 可是那时候她已经不可能再生了------生小公主过后,她的身体变得很坏,后来又因为吃了很多不对症的药变得更加虚弱,加上嘉平帝那时候已经几乎不进她宫里了。 卫皇后想到了那时候都已经七岁左右的五皇子,闯到太后宫里拿这件事跟皇帝对峙。 那是太后跟皇帝的最后一次交锋。 结果以嘉平帝失败告终。 嘉平帝同意给恭妃名分,却绝不许重新序齿-----这倒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如果重新序齿,那皇帝陛下成了什么人了?睡了连孩子都生了又不给名分,这要是在民间还不得是个最坏的负心汉? 那孩子怎么办呢? 总不能没个名分啊,都这么大了不能塞回去重新生吧? 这件事最后是那时候的司礼监太监常应给嘉平帝出主意解决了------恭妃既然是新封的,那皇子也可以现在才出生啊!就让他现在出生,既跟在四皇子屁股后头当了小的,又成功的解决了太后跟卫皇后的条件,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至于四皇子现在还嗷嗷待哺,可是五皇子都已经七岁了? 那怕什么? 皇子们养在深宫,就算是要请师傅讲课那也是进宫来讲,到时候师傅说五皇子看起来比四皇子还大? 那怕什么? 少年老成嘛! 这个问题最终以这样戏剧又荒唐的方法出了个结果。 当年为了给嘉平帝擦屁股,内宫前朝一致装聋作哑-----反正有四皇子在,基本上也就是他了,无谓再争下去。 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荒诞不经的事。 太后终于喊了一声大郎,怒斥道:“你如此行径,以后该如何下去见你的父皇见你的皇爷爷啊?!” 又该如何面对五皇子? 嘉平帝无言以对。 是他给了这些太监和后妃特权,以至于叫他们钻了空子。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第二章·心动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二姑娘到底更喜欢谁啊?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崔明楼像是瞬间被雷电击中,浑身都有一种被电了的奇怪感觉。 他震惊的低头去看远山:“你刚才说什么?” 远山比崔明楼更奇怪,他是从小就跟在崔明楼身边的,是崔家的亲信,现在见崔明楼很震惊的样子,他挠了挠头:“殿下,难道您不喜欢陆二姑娘吗?” 他虽然年纪也还不大,但是却也颇知道些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就崔明楼这样,不管有什么事,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陆明薇,还什么好事儿都要带着陆明薇,凡事尽量都帮陆明薇考虑周到......最重要的是,之前还未进京的时候,他们接到消息冯尧家里出了事,唐晚舟写了封信跟崔明楼说,他会想办法去请陆明薇帮忙,崔明楼还不高兴了好几天呢?而且,他火急火燎的赶回京城,都还没来得及进宫述职,先来见了陆明薇。 难道,这不是喜欢陆二姑娘? 而且,刚才殿下表现的分明就是在吃醋啊! 崔明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怎么会喜欢陆明薇呢? 这个缺心眼儿,当初可是抱着一堆破烂当宝贝,喜欢的可是吴文杰那样的废物。 他当初一万个瞧不上陆明薇,觉得陆明薇枉费是韦太夫人一手教导出来的,偏偏目光短浅,而且识人不清,看着就是个眼瞎的,以后一定会有吃不完的亏。 可现在...... 他喜欢上了陆明薇? 他太过震惊了,以至于先下意识的斥责了远山:“胡说八道什么?!”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远山有点儿无语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私底下跟秀水说:“我看殿下别的事儿还是很聪明的,可怎么就看不透呢?他这几年,事事都跟陆二姑娘在一块儿,听见陆二姑娘有危险,更是什么都顾不得便去救人,这还不是喜欢,什么是喜欢啊?” 哪怕远山只是个崔明楼的随从,那也知道自己喜欢的小丫头,自己就会对她格外好一些,有什么好的东西,也都乐意先想着她,给她带一份呢。 秀水更震惊:“你提点殿下了?” 远山跟他对视了一眼:“你也早看出来了?” 秀水啧了一声,十分自得:“还用你说,我早在保定府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天气冷,那时候下雨,殿下都让我想法子去找了一床鸭绒絮的被子,这还不是喜欢是什么?” 远山还怪高兴的:“哎呀,咱们殿下这么些年过的也真不容易,身边也没个可以作伴的人,就是太可惜了,人家开窍了的,哪里还要咱们提醒?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关心陆二姑娘,其实是对陆二姑娘动了心呢。” 说起这个,他忽然想起来:“其实,殿下这个年纪了,家里和宫里的太后娘娘都一直想着要给他娶亲,只是殿下这个人性子拗的很,他就没看得上谁过。” 可崔明楼迟早得娶亲。各方的眼睛都盯着他呢,谁都想在他的婚事上头动动手脚。 与其如此,还不如娶个自己喜欢的。 而且陆二姑娘聪明又睿智,跟普通的女孩子完全不同,又跟殿下这么默契,以后两个人携手,哪怕是有什么难处,都能互相扶持走过去。 秀水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我也觉得陆二姑娘好,咱们殿下这个身份,以后的路不好走,若是娶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王妃,就实在是坎坷了,陆二姑娘别的不说,光是这本事能耐,就叫人佩服。” 远山听的跺脚:“说这些有什么用?咱们殿下看着都还没开窍的样子,而且,唐大人也虎视眈眈呢!你别忘了,唐大人待陆二姑娘也怪好的,什么事儿都帮忙不说,这次为了陆二姑娘还狠狠得罪了九公主.....” 若是崔明楼动作不快,很可能被唐晚舟截胡啊! 唐晚舟打了个喷嚏。 “哎呀,想必是天气太冷了冻着了!”陈老夫人皱起眉头来,一脸心疼的模样,急忙扬声让人端火盆进来,又笑着看着唐晚舟:“你总不回来,家里上下都担心你担心的了不得,以后得了空,总该多多回家里住才是,家里今天炖了老母鸡汤,还有从高丽进贡的红参,你待会儿多喝几碗,暖暖身子。” 这些嘘寒问暖,以前唐晚舟小的时候享受不到,长大了以后再经历,没有什么感动,反倒是觉得有些虚伪。 他面无表情的拱了拱手,带着澹澹的疏离:“还有差事在身,若是老夫人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退了。” 真是一块石头。 秀水更震惊:“你提点殿下了?” 远山跟他对视了一眼:“你也早看出来了?” 秀水啧了一声,十分自得:“还用你说,我早在保定府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天气冷,那时候下雨,殿下都让我想法子去找了一床鸭绒絮的被子,这还不是喜欢是什么?” 远山还怪高兴的:“哎呀,咱们殿下这么些年过的也真不容易,身边也没个可以作伴的人,就是太可惜了,人家开窍了的,哪里还要咱们提醒?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关心陆二姑娘,其实是对陆二姑娘动了心呢。” 说起这个,他忽然想起来:“其实,殿下这个年纪了,家里和宫里的太后娘娘都一直想着要给他娶亲,只是殿下这个人性子拗的很,他就没看得上谁过。” 可崔明楼迟早得娶亲。 各方的眼睛都盯着他呢,谁都想在他的婚事上头动动手脚。 与其如此,还不如娶个自己喜欢的。 而且陆二姑娘聪明又睿智,跟普通的女孩子完全不同,又跟殿下这么默契,以后两个人携手,哪怕是有什么难处,都能互相扶持走过去。 秀水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我也觉得陆二姑娘好,咱们殿下这个身份,以后的路不好走,若是娶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王妃,就实在是坎坷了,陆二姑娘别的不说,光是这本事能耐,就叫人佩服。” 远山听的跺脚:“说这些有什么用?咱们殿下看着都还没开窍的样子,而且,唐大人也虎视眈眈呢!你别忘了,唐大人待陆二姑娘也怪好的,什么事儿都帮忙不说,这次为了陆二姑娘还狠狠得罪了九公主.....” 第三章·目的 - 闺门荣婿 - 秦兮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太后没有再跟从前一样严厉的训斥他,也并没有再跟他说那些长篇累牍的大道理,她静静的看了嘉平帝半响,用一种近乎温和的语气问他:“当年你刚成婚不久,便在我宫里宠幸了恭妃,那时候你年轻气盛,哪怕恭妃已经怀了身孕,也坚决不肯给她名分替她铺宫.......” 嘉平帝的面色有些苍白。 “你为了盛贵妃的几句哭诉,就不给你已经出世的唯三的儿子名分,非得等到盛贵妃怀上皇嗣,可是盛贵妃头一个生的偏偏却是公主.......”太后脸上的嘲笑一闪而过,速度快得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片刻后才略微拔高了声音问他:“你此举跟前朝末帝助长陈贵妃气焰,替她阴夺宫人子有何区别?!” 是了,五皇子从来就不是什么五皇子。 按照辈分年纪,他该堂堂正正的当皇帝的第三子。 尤其是在前两个儿子都夭折了的情况之下,他就是当之无愧的长子。 他本该受到最好的教育,本该五岁就出阁读书。 可是问题是,因为嘉平帝那时候正忙着跟太后闹别扭夺权,后来又忙着收拾前朝那几个前朝留下来的老家伙,所以根本顾不上这一点。 而等到他终于顾得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四皇子那个时候都已经降生了。 那时候他跟卫皇后之间的关系闹到无可转圜的地步,卫皇后几乎被废。 她急需要一个孩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或者说是作为精神支撑。 可是那时候她已经不可能再生了------生小公主过后,她的身体变得很坏,后来又因为吃了很多不对症的药变得更加虚弱,加上嘉平帝那时候已经几乎不进她宫里了。 卫皇后想到了那时候都已经七岁左右的五皇子,闯到太后宫里拿这件事跟皇帝对峙。 那是太后跟皇帝的最后一次交锋。 结果以嘉平帝失败告终。 嘉平帝同意给恭妃名分,却绝不许重新序齿-----这倒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如果重新序齿,那皇帝陛下成了什么人了?睡了连孩子都生了又不给名分,这要是在民间还不得是个最坏的负心汉? 那孩子怎么办呢? 总不能没个名分啊,都这么大了不能塞回去重新生吧? 这件事最后是那时候的司礼监太监常应给嘉平帝出主意解决了------恭妃既然是新封的,那皇子也可以现在才出生啊!就让他现在出生,既跟在四皇子屁股后头当了小的,又成功的解决了太后跟卫皇后的条件,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至于四皇子现在还嗷嗷待哺,可是五皇子都已经七岁了? 那怕什么? 皇子们养在深宫,就算是要请师傅讲课那也是进宫来讲,到时候师傅说五皇子看起来比四皇子还大? 那怕什么? 少年老成嘛! 这个问题最终以这样戏剧又荒唐的方法出了个结果。 当年为了给嘉平帝擦屁股,内宫前朝一致装聋作哑-----反正有四皇子在,基本上也就是他了,无谓再争下去。 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荒诞不经的事。 太后终于喊了一声大郎,怒斥道:“你如此行径,以后该如何下去见你的父皇见你的皇爷爷啊?!” 又该如何面对五皇子? 嘉平帝无言以对。 是他给了这些太监和后妃特权,以至于叫他们钻了空子。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第四章·谈判 - 闺门荣婿 - 秦兮 唐晚舟自己想得通,这些年脱离唐家之后靠着自己走出了一条路,他对唐家人已经没什么情分了,否则的话,之前唐远明在跟邵家意图娶陆明惜的事之后,唐家被申斥,他就会出手帮忙了。 可事实上,这些年他真的做到了不对唐家任何事务插手。 更别提觊觎唐家的家业。 可他不要,却不代表他可以替自己的母亲不要。 那个可怜的女人,终其一生都信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信念,临死的愿望还是希望他能够出人头地,得到家族的认可,能够堂堂正正的以唐家大少爷的身份回归唐家。 这个机会现在终于到了他手里,是要还是不要,连他这么果决的人,一时都不由得迟疑了。 唐老太太见他迟疑,心中微微安定了一些,愈发的缓和了语气:“木氏已经去世,你该知道,家里现在不管是从哪个方面选,都是偏向于你的。跟你谈情分显得太虚伪了,那咱们就来谈一谈利益,小舟,我们能给你母亲名正言顺的名分,让她入土为安,你不觉得这也是对我们双方都好的结果吗?” 唐晚舟顿了顿,大步走到门边掀了帘子直接走了。 一屋子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女卷们你看我我看你,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 还是唐老夫人苦笑了一声,才打破了这沉默。 二夫人在边上唉声叹气的:“哎呀,这个时候,倒是宁愿他不是那么有本事的了,他能靠着自己就飞黄腾达,就是他最大的底气了,否则的话,换做是寻常人,还用谈什么条件?只要说一声,他们就自己跑回来了。” 三夫人也有同感,她看向唐老夫人:“老夫人,我看晚舟这个脾气,实在是个软硬不吃的,咱们说把他的母亲扶正,对他真的有用么?” “若是没用,他就不会迟疑了。”唐老夫人虽然老了,但是到底耳聪目明,笃定的说:“他是个再聪明不过的人,跟他说话,他窥一斑便知全豹,不必遮遮掩掩的。我之前就料到了,若是说家里还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回头的,也就只剩下这一点了。他最重视的,始终是他的母亲。” 众人都有些无言。 唐老夫人扫了众儿媳一眼,澹澹的说:“这一次你们都能体谅我跟你们父亲的用意,我对你们都很满意。一家人就该如此,力道都该往一处使劲儿,否则的话,眼前的悬崖就没人能拉你们一把了。” 众人都急忙应是。 等到夜里唐远明回来,唐老夫人便将今天在家里的事情说了,又说:“其实这个孩子外表看着冷清冷心,实际上最重情义,我如今真是越想越后悔,但凡当年我们能够公道一些,事情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唐晚舟是真正的谁帮了他他就感念谁的那种人。 若是当年能够对他好一点儿,哪怕不要太好,只需要做到祖父祖母的本分,今天的唐晚舟都会是他们莫大的助力。 只是后悔的话说的太多了也无济于事,反而还影响心情,唐远明看了唉声叹气的老夫人一眼,摇头说:“无妨,一切都还来得及,正如你所说,他是个重情义的孩子,以后还有机会。眼前不就是吗?等他的答桉吧。” 越是重视感情,就越不可能漠视自己母亲当年的遗愿。唐远明虽然面上还在说要等,可是实际上,他觉得自己已经猜到答桉了。 摘星陪在唐晚舟身边,看着他一个人骑着马从城北一路出了城,就知道这是准备往皇觉寺去了。 皇觉寺里头有什么? 他刚把母亲的牌位挪到了皇觉寺,在皇觉寺为母亲供灯,现在自然是要去看她的了。 每次唐晚舟这样的时候,摘星都不敢说话,他知道唐晚舟心里难受。 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说几句安慰安慰的时候,唐晚舟却忽然调转了马头,又重新进城了。 守城的将领今天是认识唐晚舟的,见他进了出出了进,还一脸的茫然,不知道这位主儿今天这是怎么了,不由得低声都囔、:“看这个阎王今天的脸色这么差,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催的又要倒霉了。” 唐晚舟进了城便又往城西去,京城向来都讲究个东城富西城贵,那一片都不是普通人能置办的起产业的地方,一看他往那边去,摘星还以为唐晚舟是要去周王府找崔明楼,不由得有些紧张,以为自家少爷是今天在府里受了太大的刺激。 不过幸亏,还没走到一半,唐晚舟调转了个方向,又走开了。 摘星骑着马跟在他身后,觉得一头雾水。 不知道唐晚舟要去哪儿,但是他又不敢问。 好不容易到了一个地方,总算见到唐晚舟勒住了缰绳停住了,摘星抬眼一看,常勇侯府四个字的大牌匾就悬挂在房檐上,门口两只大石狮子也栩栩如生的正盯着人瞧。 咦,怎么大少爷走来走去的,竟然最后来了陆家? 他满头雾水的跟过去,见到门房已经有人跑出来了,不由得问唐晚舟:“少爷,您是想要见陆二姑娘吗?那我让门房进去通传一声?” 唐晚舟没有说话,皱着眉头坐在马上不出声。 他不说话,门房却已经眼尖的认出来这是唐大人了,几个人过来请安,另外早有人跑进去通传了。 陆明薇正准备过韦家去看陆明惜和囡囡,听说唐晚舟来了,还有些吃惊。 唐晚舟怎么来了? 她还以为又是为了冯尧的事,心里猜测他们跟冯尧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又到底是什么交情,嗯了一声让门房去把人恭恭敬敬的请进来,自己换了衣裳便带着许妈妈和百合去前面的花厅见客。 唐晚舟本来又后悔不想再进门了,可是既然人家都已经通传,她还以为又是为了冯尧的事,心里猜测他们跟冯尧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又到底是什么交情,嗯了一声让门房去把人恭恭敬敬的请进来,自己换了衣裳便带着许妈妈和百合去前面的花厅见客。 唐晚舟本来又后悔不想再进门了,可是既然人家都已经通传, 第五章 ·装神 - 闺门荣婿 - 秦兮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太后没有再跟从前一样严厉的训斥他,也并没有再跟他说那些长篇累牍的大道理,她静静的看了嘉平帝半响,用一种近乎温和的语气问他:“当年你刚成婚不久,便在我宫里宠幸了恭妃,那时候你年轻气盛,哪怕恭妃已经怀了身孕,也坚决不肯给她名分替她铺宫.......” 嘉平帝的面色有些苍白。 “你为了盛贵妃的几句哭诉,就不给你已经出世的唯三的儿子名分,非得等到盛贵妃怀上皇嗣,可是盛贵妃头一个生的偏偏却是公主.......”太后脸上的嘲笑一闪而过,速度快得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片刻后才略微拔高了声音问他:“你此举跟前朝末帝助长陈贵妃气焰,替她阴夺宫人子有何区别?!” 是了,五皇子从来就不是什么五皇子。 按照辈分年纪,他该堂堂正正的当皇帝的第三子。 尤其是在前两个儿子都夭折了的情况之下,他就是当之无愧的长子。 他本该受到最好的教育,本该五岁就出阁读书。 可是问题是,因为嘉平帝那时候正忙着跟太后闹别扭夺权,后来又忙着收拾前朝那几个前朝留下来的老家伙,所以根本顾不上这一点。 而等到他终于顾得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四皇子那个时候都已经降生了。 那时候他跟卫皇后之间的关系闹到无可转圜的地步,卫皇后几乎被废。 她急需要一个孩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或者说是作为精神支撑。 可是那时候她已经不可能再生了------生小公主过后,她的身体变得很坏,后来又因为吃了很多不对症的药变得更加虚弱,加上嘉平帝那时候已经几乎不进她宫里了。 卫皇后想到了那时候都已经七岁左右的五皇子,闯到太后宫里拿这件事跟皇帝对峙。 那是太后跟皇帝的最后一次交锋。 结果以嘉平帝失败告终。 嘉平帝同意给恭妃名分,却绝不许重新序齿-----这倒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如果重新序齿,那皇帝陛下成了什么人了?睡了连孩子都生了又不给名分,这要是在民间还不得是个最坏的负心汉? 那孩子怎么办呢? 总不能没个名分啊,都这么大了不能塞回去重新生吧? 这件事最后是那时候的司礼监太监常应给嘉平帝出主意解决了------恭妃既然是新封的,那皇子也可以现在才出生啊!就让他现在出生,既跟在四皇子屁股后头当了小的,又成功的解决了太后跟卫皇后的条件,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至于四皇子现在还嗷嗷待哺,可是五皇子都已经七岁了? 那怕什么? 皇子们养在深宫,就算是要请师傅讲课那也是进宫来讲,到时候师傅说五皇子看起来比四皇子还大? 那怕什么? 少年老成嘛! 这个问题最终以这样戏剧又荒唐的方法出了个结果。 当年为了给嘉平帝擦屁股,内宫前朝一致装聋作哑-----反正有四皇子在,基本上也就是他了,无谓再争下去。 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荒诞不经的事。 太后终于喊了一声大郎,怒斥道:“你如此行径,以后该如何下去见你的父皇见你的皇爷爷啊?!” 又该如何面对五皇子? 嘉平帝无言以对。 是他给了这些太监和后妃特权,以至于叫他们钻了空子。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第六章·友谊 - 闺门荣婿 - 秦兮 夜里的时候,崔明楼才回了宝鼎楼,便见远山小心翼翼的凑了上来,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见他犹犹豫豫的,崔明楼踹了他一脚:「什么事儿这么磨磨唧唧的?有话便快说!」 远山就咳嗽了一声:「殿下,唐大人过来了,在三楼呢,您看看是不是上去瞧瞧?」 他回来到现在,先是见了陆明薇,跟陆明薇说了冯尧的事儿,而后便去了宫里跟永昌帝述职,他今天会来宝鼎楼,也是因为顺带着过来有事,听见说唐晚舟过来了,他哦了一声有些奇怪,但是还是去了唐晚舟那里。 宝鼎楼背后老板是崔明楼,底下的人都知道唐大人得好好招待,唐晚舟低着头喝酒,眼看着见房门被推开,一眼看见了崔明楼这,便懒懒的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在边上坐。 「你一个人坐在这儿有什么意思?」崔明楼坐下扫了一眼桌上的酒壶,就了然的问:「有不开心的事儿啊?出什么事了?」 他们俩之间关系一直都不错,或者说,都不能只用不错两个字来形容。 唐晚舟随意的靠在椅背上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垂下眼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面色沉沉的说:「我心里不大舒服。」 崔明楼对唐家的事情再清楚不过了,一听这么说就知道是唐家的事儿,而唐家那些人,翻来覆去的,现在能用的招数算来算去其实都已经不必猜了。 他无所谓的挑了挑眉:「这有什么值得为难的?我早就说过了,你这个人就是想的太多,若是你觉得唐家还值得你救一救,那你就当顺手施舍了呗,反正对你来说,唐家不过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他们再如何蹦达,如今族里没有任何可以用的后辈,眼看着没落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既如此,他们缠着你自然是最保本的做法。」 唐晚舟没有说话,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沉默了片刻,崔明楼伸手推了推他:「行了,何必这么费神,反正其实说到底都在你一念之间,他们应该要看你的脸色,而不是你为他们犹豫不决才是。急什么?」 这么一说,唐晚舟心中的郁气倒是好像总算好了些,他将双手枕在脑后,坦诚的跟崔明楼说:「我总觉得累得很,真的,这世上的事好像没有一天是停止的,每天都有无数的新的事发生......」 他有些力不从心了。 唐晚舟是个极为要强的人,认识到现在,他说自己很累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 这个可以在战场上的死人堆里一次次爬起来的人,从前最用不完的好像就是精力,当时人人都说唐晚舟是个打不死的,连永昌帝也称赞他是个顽强得令人吃惊的家伙。 就是这么一个人,此时竟然开始说自己累了这样的话。 崔明楼并没有取笑他,静静的等了一会儿,才道:「这有什么,我也觉得累,都是肉体凡胎的,做什么事儿都悠着些,慢慢熬呗,总会熬出头的。」唐晚舟叹了口气,忽然想到一件事,便皱眉问:「对了,之前我不是给你写过信,让你别跟陆二姑娘提起冯尧的事儿吗?你怎么又跟她说了?她虽然厉害,可到底是个女孩子,我总觉得我们每次出什么事都把她给拉进来,对她来说是有些为难跟压力的。」 现在陆显宗出事了困在牢里,其实对陆明薇来说也是一桩好事。 她现在自由自在的,进宫做伴读,也有很欣赏她的崔太后,她其实可以过的轻松许多的。 唐晚舟提起陆明薇,崔明楼却没有再嬉皮笑脸了,他摇了摇头说不,见唐晚舟朝着自己看过来,便干脆利落的说:「我并没有强迫她非得要帮忙不可,而是先跟她说清楚了事情的原委。我始终认为,其实陆二是个很聪明的人,她聪明而且不怕麻烦,什么事都有自己的主见,她若 是不愿意做的事,别人是逼不了她的。」 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于这一刻都停了下来,彼此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不赞同。 唐晚舟觉得崔明楼是站着说话不腰痛:「你自己什么离经叛道的事儿都做的出来,喜欢一股脑的往前冲,便以为人人都跟你这般。」 崔明楼原本还想再跟唐晚舟争执几句的,可是唐晚舟今天显然是心情极为不好,他便懒得再跟唐晚舟争执计较,只是哦了一声:「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言下之意,以后会注意,只是这次的事都已经跟陆明薇说好了,那就这么做了,也不可能特意去改。 唐晚舟之前就已经去见过陆明薇,也知道陆明薇的性子,没多说什么,只是没什么精神的跟崔明楼点了点头:「今天让远山在这给我留一间屋子,懒得回去了。」 他不想回唐家,也不想去镇抚司呆着,崔明楼这里倒是个好去处。 崔明楼哦了一声,转头就去吩咐了远山。 远山贼兮兮的往崔明楼跟前凑了凑,咳嗽了几声,再三的朝着崔明楼使眼色。 崔明楼被他这动作弄得有些眼睛痛,伸手敲了他一下:「有话快说!这几天看你怪怪的。」 这几天远山总是没事就往他跟前凑,而且还次次都是这副便秘的样子,崔明楼看得久了觉得眼睛都痛了。 远山便挠了挠头,老老实实的哦了一声:「也没什么,就是,殿下,我听说唐大人是从陆家过来的,我看唐大人似乎对陆二姑娘也非常上心呢。」 「所以呢?」崔明楼眯了眯眼睛,就见远山恨铁不成钢的跳起来。 「所以殿下,您若是真的喜欢陆二姑娘,那就得抓紧时机,可别让被人给抢了先机啊!」远山这忍无可忍,终于顾不得躲躲藏藏的,一下子便揭破了最近一直琢磨的这件事的窗户纸:「殿下,虽然您跟唐大人是好朋友,可俗话都说,凡事都讲究先来后到,算起来,您跟陆二姑娘可是早就认识了,而且您开始帮陆二姑娘救弟弟的时候,唐大人都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第七章·恩情 - 闺门荣婿 - 秦兮 远山这个家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出来的话连崔明楼都得翻个白眼,他狠狠地瞪了远山一眼,总觉得像是什么秘密被人给发现而且当面揭穿了,浑身都不是滋味,只能夸张的骂了几句:“一天到晚的,都在瞎琢磨什么乱七八糟的!去去去,给我干正经事儿去!” 被崔明楼变脸训斥了一顿,远山一点儿也不觉得沮丧,相反,他觉得自己这回是真的摸到了殿下的心思-----从前崔明楼没兴趣的那些女孩子,他们提起来,崔明楼顶多也就是说一声不要议论人家女孩子,影响人家名声,可从来没有这样的反应过。 一看就知道,陆二姑娘对于殿下来说,真的是不一样的。 所以虽然是挨了骂,可远山心里还是美滋滋的,下了楼还跟秀水说悄悄话:“我看我还是猜对了,殿下都恼羞成怒了,若是心里真的没那个想头,殿下才懒得理我。” 这回连秀水也跟着点头。 如果没有那个念头,按照崔明楼的脾气,根本就懒得理会,更不可能会生气了。 现在会反应这么大,正可能是被远山说中了心事,所以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了。 他咳嗽了一句:“这种事儿,你说一次提醒提醒殿下就是了,不仅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否则殿下该下不来台了。” 这个道理不必秀水提醒,远山自己也是知道的,他哦了一声,便去帮唐晚舟安排房间了。 第二天,陆明薇便收拾好了,带着几个女镖师去了韦家。 陆明惜本身就只是受了一些惊吓而已,现在养了两天,已经是彻底养好了,见到陆明薇过来,很是高兴,拉着她要她留下来用饭。 陆明薇顾不得吃饭,先让岩松、荩草、摩诃、松石、藤萝和凌霄上来给太夫人和陆明惜行礼。 陆明惜见她们的年纪和模样,就知道这不是这下人,有些困惑的去看陆明薇。 太夫人却是带过兵的,一眼看出这些女人都是身手不错的,不由得来了兴致,点了岩松的名儿:“你们是哪里人?” 一般家庭的女孩子,极少会送去习武。 毕竟这世道的人大部分都还是男主外女主内的思想,觉得女孩子就该在家里相夫教子,而不是在外面抛头露面。 能出来跑江湖的,总是有些经历的。 岩松先站出来,不卑不亢的拱了拱手:“回老夫人的话,我家里是开镖局的,原先是我父亲当家,后来我父亲出了事,折在了路上,便由我接管家中事务了。” 说的轻描澹写,但是一个女子,在父亲早逝的情况下还要撑起一个镖局,要将家里的事都撑起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里头有多少的心酸委屈,韦太夫人单是从这一句轻描澹写的话里头就能体会出来。 怪不得了,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陆明惜也觉得岩松的故事十分的动人,不由得去看陆明薇:“你是从哪里请来这些师傅的?”对于这一点,陆明薇没什么可隐瞒的,将崔明楼给抬出来。 果然,韦太夫人点了点头:“我正说呢,你可没有那个本事,能天南海北的搜罗出这么几个人来。” 不过虽然是崔明楼送的人情,这份人情却还是送的十分的让人开心,太夫人笑着冲陆明惜说:“你身边原本也该要有些妥当的人保护,你自己挑选几个留在身边吧。” 人家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 这句话并不是开玩笑的,若是没有强有力的支撑,寡妇就是容易被人拿来生事。 虽然陆明惜是住在韦家,去了登州之后也该是在韦家的护佑之下,可是韦家去登州也是有正事要做的,不可能凡事事无巨细的照顾,何况陆明惜一直都想单独顶门立户。 既如此,就更是该有这么几个人了。 陆明惜这次丝毫没有推辞,她问了几句话之后,要了荩草和摩诃、藤萝三个人,跟陆明薇说:“你自己身边也要有这样有本事的人我才放心,我们一人一半吧。” 陆明薇也没有反对,她本来是想让陆明惜挑四个走的,但是既然陆明惜都这么说了,她便也没有坚持。 几个人说了些闲话,陆明薇问太夫人,她是不是方便去看看韦翩翩了。 韦大夫人和韦翩翩回来到现在,她都还没有见过。 韦太夫人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摇头说不必了,见陆明薇若有所思,便笑着说:“倒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她们现在在调养身体,所以确实不见客,不仅是你,你姐姐也不过去的。” 陆明惜冲着陆明薇点点头。 陆明薇本来也就是问一声,她自问并没有对韦大夫人和韦翩翩有任何的恶意,但若是她们不能接受,她也并没有非得热脸贴冷屁股的爱好。 因为太夫人再三要求,陆明薇留下来陪着她跟陆明惜一道吃了顿饭。 囡囡为了这个高兴的了不得,连饭都多吃了一碗,让陆明惜忍不住感叹:“真不知道她跟明薇之间是什么样的缘分,两个人不管多久没见,还是好的跟一个人似地。” 太夫人自然是乐的看囡囡亲近陆明薇,闻言便笑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们是亲姨甥,亲近也是理所当然,不亲近才叫人奇怪呢。” 说了一会儿话,陆明薇见时间不早了,才起身跟太夫人告辞----她今天晚上还有重任在身呢。 因为这件事是要秘密进行,她也没有跟太夫人和陆明惜说,怕她们担心,毕竟要去坟场,太夫人倒是还罢了,但是陆明惜的性子,只怕听见就要吓到。 韦太夫人叮嘱她几句,陆明薇正要出门,魏妈妈忽然进来了,见到陆明薇忙行了个礼,然后便急忙上前跟太夫人说:“太夫人,齐家的人过来了,说是为了害的咱们姑娘掉下楼的事,过来赔罪的。” 出事到现在,其实齐家也不是没有赔罪过,连太夫人都不能说他们做的不周到,现在人家又来赔罪,太夫人的态度便很和缓:“那就请进来吧。” 第八章·齐家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本来已经准备要走了,听见说齐家的人要过来,便干脆又坐了回去-----她想看看齐家是怎么说的。 太夫人看她一眼就知道她的心思了,也没说什么,只是冲着魏妈妈点了点头,示意魏妈妈出去带人进来。 人却是韦大夫人带进来的,大夫人轻声跟太夫人解释:「媳妇儿正要去庙里烧香,正好遇见魏妈妈出去,知道是齐夫人来了,便自作主张带着她进来了。」 陆明薇急忙起身跟韦大夫人行礼问安。 大夫人这回见到她态度倒也和煦的多了,笑着把她扶起来,拍了拍她的手背。 另一头,齐夫人已经急忙领着女儿给太夫人请安了。 太夫人面上带笑,冲齐夫人客气的点了点头:「夫人客气了,起来罢,说起来我这个老婆子年纪老迈,已经许久不见客了,夫人还别嫌弃我这个老婆子耳聋眼花的才好。」 齐夫人很会做人,不等太夫人把话说完,便急忙说:「太夫人说这些话真是让晚辈无地自容了,您老人家老当益壮,您现在的劲头儿,只怕一个还顶我俩 说着,又急忙把自己的女儿齐三小姐拉过来给太夫人见礼。 太夫人急忙叫人扶起来,仔细打量了齐三小姐一阵,才笑着说:「哎呀,看着这群小姑娘,真是愈发的觉得岁月不饶人,真是老了。」 又冲着魏妈妈点了点头,没一会儿,魏妈妈端着一只盒子从里间出来,太夫人便笑着冲齐三小姐说:「好孩子,初次见面,一点儿心意,你带着玩儿吧。」 齐三小姐打开盒子,见里头静静躺着一只琥珀钗,这琥珀通体透明,难得的是钗头是一朵粉色的花,那花儿透明美丽,精致得让人都挪不开眼睛,小姑娘就没有能抗拒这个东西的。 她不由得睁大眼睛朝自己母亲看过去。 齐夫人也赶紧说:「太夫人,这也太贵重了 「不过就是个心意,谈不上什么贵重不贵重的。」太夫人笑了笑,让齐三小姐拿着东西玩儿,又问齐夫人:「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齐夫人也就顺势重新坐下了,听见太夫人问这个话,便笑着说:「是这样,之前我们底下的人办事不妥当,害的大小姐伤了,这也幸亏是有冯大人,否则我们真是无论如何也过意不去的。所以 她拿出一个荷包来,笑着跟太夫人说:「太夫人,这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送给陆大小姐的,盼望她从此以后平安顺遂,万事圆满。」 太夫人从魏妈妈手里接过来打开一看,见里头竟是陆明惜之前卖出去给齐家的那间铺子的地契和房契,不由得便皱眉看向齐夫人:「你们这是?」 齐夫人急忙解释:「这是我们当家的的意思,太夫人,这次的事儿我们全家都心里不安,实在是怕极了,这也真的不由得我们不怕,所以这个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就当是我们送给陆大小姐赔罪的礼物了。还请您一定要收下,否则我们以后,怎么还有脸上您家的门呢?」 话说的格外的好听和真诚,韦太夫人垂下眼:「可这也太过重了些,你们之前就已经把银子给结清了,现在还把铺子还回来,那岂不是等于说你们白白的送了近万两银子给她?这我们收下,同样也是于心不安啊。」 韦大夫人在旁边也有些诧异的说:「确实太过重了些。」齐三小姐已经把那只琥珀钗收起来了,正在打量一声不吭坐在太夫人身边的陆明薇,有些好奇。 陆明薇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眼看了她一眼,冲着她点了点头。 齐三小姐也急忙点头,随即把目光挪开了,专心听着大人们说话。 齐夫人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叹气说:「不瞒太夫人跟大夫人,我们当家的也打算去登州做生 意......」她顿了顿,才说:「您说我们现实势力也好,说我们是小人之心也罢,可我们当真是一片诚心,还请您二位疼疼我们,就收下吧,这样我们心里也好受些。」 太夫人跟大夫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陆明薇却挑了挑眉,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心里想这位齐夫人可真是会说话。 这种话一般人都只会在心里想,太过直白了,可她却实实在在的说出来了。 倒是让人心里对她们好感倍增。 太夫人沉吟了片刻,伸手将东西放回荷包,不置可否的说:「这事儿我也不好替她作主,等我问一问她的意思吧。」 说着又留齐夫人用饭。 百合偷偷掀了帘子冲陆明薇招了招手。 时间差不多了,陆明薇起身跟太夫人告辞。 齐夫人这才有些好奇的问:「这位是......」 太夫人哦了一声,笑着说:「忘记跟你介绍了,这是我的小外孙女儿,明惜的妹妹。」 齐夫人急忙来打招呼,又从手腕上取下自己带着的白玉手镯:「不知道陆二姑娘竟然也在这儿,真是失礼了,这是跟了我十几年的玉镯子,倒也有几分润泽,便给了二姑娘当见面礼吧,二姑娘千万不要嫌弃。」 太夫人朝陆明薇点点头,陆明薇便笑着谢过了齐夫人,大大方方的接过了手镯带在手腕上,跟齐夫人行了礼,便去跟大夫人和太夫人告退。 大夫人这回亲自送了陆明薇出院子,等到走到院门口,还叫住了陆明薇,目光沉沉的看了她半响,才说:「明薇,你是个有福气的,以后若是你表姐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要你多多包涵,别跟她一般计较。」 陆明薇想了想,认真看着大夫人:「舅母,亲人始终是亲人,我永远会记得这一点,不会对自己的亲人不利,您放心。」 韦大夫人听出她的话外之意,也点了点头:「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许妈妈跟在陆明薇身边,等到上了马车,便轻声说:「大夫人忽然变得通情达理,我倒是有些不大习惯了。」 陆明薇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面色澹澹的,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也有些不大习惯。」 第九章·显灵 - 闺门荣婿 - 秦兮 冯家气氛压抑。 冯老太太哭了一天,眼睛早就已经红肿得睁不开了,冯夫人拿了个鸡蛋在她眼圈周围滚着,一面也低声的啜泣不止。 丫头下人们全都屏声敛气,生怕不小心说错什么惹得两位主子生气,一时之间屋子里只能听见冯夫人偶尔传来的哭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冯老夫人伸手挡住了冯夫人的继续动作,澹澹的说:「好了,他们都来了没有?时间差不多了,可别误了时辰。」 冯夫人一开口,声音便嘶哑难当,低声说:「让人去催了......」 她的脸色苍白憔悴异常,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保养得宜的贵妇人,反倒像是为生活所迫的那些普通人,冯老夫人目光在她脸上停顿片刻,才说:「去洗把脸,若是采薇在天之灵,看到你这副样子,你岂不是让她无法超脱么?」 提起冯采薇,冯夫人的眼泪立即便争先恐后的涌出来,她用力的忍住,哽咽着应声:「是.....」 转身把鸡蛋放在了旁边的托盘里,擦了擦眼泪跟冯老夫人行了礼告退。 走到一半,帘子被掀开,冯大少爷穿着一身绛紫色的直身长袍从外头进来,见到冯夫人眼圈红红,喊了一声娘,便语气不善的说:「等到办完了妹妹的丧事,我便去衙门告那个狗***!娘,您别太生气了,妹妹在地底下也不会安心的。」 冯夫人的眼泪掉的更急了,握着儿子的手摇了摇,没有再说什么。 冯老夫人在背后喊了冯大少爷一声:「阿宝?!」 冯天佑哎了一声,越过了冯夫人往前,凑在冯老夫人身边,蹲在她膝盖边上:「祖母,孙儿在呢,您是不是又哭了?」 冯老夫人见到孙子,面色稍微好了一些,语气也比之前和缓许多:「没什么,你从哪儿过来?你父亲可有回信?」 冯天佑撇嘴:「还没回信呢!也不知道父亲是在忙什么,他自来都是偏宠那个混帐东西的,肯定是不信咱们的话。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一个外姓人,养了他一场,要什么给什么,可结果呢?这个禽兽竟然对采薇下手!他死有余辜!」 他骂个不停,简直恨不得杀人泄愤。 冯夫人的眼泪便又止不住了。 想到女儿小小年纪便遭了毒手,便止不住的心痛。 冯老夫人也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等你父亲回信再说吧,他平时最疼爱你妹妹,不会让她枉死的。」 大家说着话,外面有人进来通传,小心翼翼的说冯尧回来了,正在前厅候着。 最近这些天,冯家上下的气氛简直诡异异常,冯尧原本庶吉士才散馆,要回家来住的,可因为冯家出的这事儿,他已经有些天没回来了。 这回再听见他的消息,冯夫人立即便激动的说:「让他滚!他竟然还有脸回来!」 冯夫人的语气极差,冯天佑在边上也添油加醋的应和:「是啊,他来干什么?!难道还嫌害的我们家里不够惨吗?!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让他滚出去!」 她情绪激动,连呼吸声都急促起来,冯天佑一边搀扶着她,一面安慰:「娘,您别激动,别跟他一般计较,等到爹回来,一定让爹打死他!」 冯夫人还是无法控制,竟想自己冲出去。还是冯老夫人怒喝了一声:「行了!」 冯夫人和冯天佑都是害怕老夫人的,见她生气,便都不说话了,冯夫人只是无声流泪。 冯老夫人语气沉沉:「有什么事,都过了今天再说!他若真是害死了采薇,到时候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自鸣钟,拄着拐杖站起身来:「时辰差不多了,别误了时辰,走吧!」 冯夫人声音低低的应了一声,上前来搀扶着冯老夫人,几人一道出了门。 到前厅的时候,冯尧已经在前厅等着了,见到她们出来,周全的行了礼:「祖母,夫人。」 话音刚落,冯夫人还没来得及痛骂,边上的冯天佑已经厉声怒骂:「你给我住嘴!你这个畜生有什么资格叫我祖母和母亲?!若不是我爹当初可怜你,抬举你,你现在还在家里放牛呢!王八蛋,你得了我们家这么大的恩惠,竟还恩将仇报,我杀了你的心都有!你还有脸回来!」 从小到大,冯天佑都不学无术。 他不是读书的那块料,从小看到书都头疼,那些八股文更是让他脑海里都是浆湖。 若是生活一直这么下去,虽然得被家里骂上一句不学无术,纨绔子弟,倒也算得上风平浪静。 可偏偏他的书童是冯尧。 冯尧分明是他的伴读,可天赋异禀,学什么都是过目不忘,连先生都对他大加赞赏。 在冯大老爷知道他的本事之后,更是直接收了他做义子,一路扶持着他考中进士,成了庶吉士,一直进了翰林院。 凭什么?! 他这个冯家真真正正的大少爷,竟然要被一个野种比下去,家族里口口声声都是让冯大老爷把冯尧记在族谱上的呼声,家族祠堂举行仪式,要祭祖,族里的人也都是强烈要求冯大老爷把冯尧带去。 他这个大少爷反倒是成了可有可无的人物了。 虽然冯尧一再坚持让他在前头,也言明过不会再接受家里的家产,但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呢?! 他盯着冯尧,恨不得上去狠狠地踹他一脚。 冯夫人也阴沉着脸朝着冯尧啐了一口。 冯尧面色不变,只是退后一步让到边上,让出路来。 冯老夫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沉声吩咐:「走吧。」 冯老夫人说了话,冯夫人也不再说什么,冯天佑恶狠狠地朝着冯尧挥了挥拳头,挑衅的朝着他冷笑了一声,陪着冯夫人跟在冯老夫人身后,越过了冯尧,啧了一声说:「真是希望我妹妹显灵,杀了你这个道貌岸然的***!」 下人们不少听见这话的,却都只是埋着头,只当自己是个聋子瞎子,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冯尧仍旧面色不变,澹澹的看了冯天佑一眼。 第十章·禽兽 - 闺门荣婿 - 秦兮 一路上冯天佑都在不停的骂骂咧咧,不是在数落当年冯家对冯尧的知遇之恩,就是在抱怨父亲冯大老爷识人不清,对冯尧太过放纵和宽容。最后他看着冯老夫人,颇有些愤愤不平的说:“我早就说了,血浓于水,有些人不是自己家的人就是无论如何都养不熟的,只是父亲偏偏不信,现在好了,闹成这样,谁还的了采薇的性命呢?采薇还那么小呢。” 提起冯采薇,冯夫人的心情就有些崩溃。 冯采薇是她的幼女,她一直精心的养着,好不容易养的大了些,先是在邵家差点儿被邵君庭那个畜生给溺死,好不容易老天有眼捡回了一条小命,可结果不到一年,就又没有了。 这种得而复失的感觉实在是太过折磨一个母亲所能承受的范围了,冯夫人顾不得冯老夫人会不喜,哭的几乎失声。 冯老夫人闭上了眼睛,难得没有说什么体面之类的话。 她老人家这一辈子最重视的无非就是脸面二字,如今是这副反应,冯天佑作为亲孙子,当然一下子便看出了冯老夫人的心意,他难免有些长侉子和得意。 当年就是冯老夫人跟冯大老爷两人一直说冯尧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还说他懂的感恩,又有才华,以后必成大器。 很长一段时间里,冯天佑都要被迫的成为反面例子,被冯老夫人挂在嘴边,当成是对比,让家里的那些小辈们都不要学他,都要跟冯尧一样知道长进。 这样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冯天佑只要想到这些,心里便有报复的快意,这快意甚至已经超过了对妹妹死去的难过,以至于他颇有些阴阳怪气的叹了一声气:“真是引狼入室,采薇在底下若是知道,不知道多难受呢。” 这些话无异于更是往老夫人和冯夫人的心上插刀子。 冯夫人承受不住,双手揪着衣襟面色紫涨发白。 还是冯老夫人呵斥了他一句:“别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一面吩咐丫头:“快取救心丸来给你们夫人服下!” 幸亏冯家的马车上什么东西都是一应俱全的,丫头急忙打开了壁盒,从里面取了救心丸给冯夫人送到嘴边,又递上了一杯水。 冯夫人吞下去,好一会儿才觉得自己的心跳不再快的要跳出来,她一下一下的拍着自己的胸口,握着冯天佑的手说;“有什么事,都等今天给你妹妹做完了道场再说。“ 是她识人不明,是她养虎为患。 她已经得到了教训了。 冯天佑见自己母亲这么难受,撇了撇嘴,倒也真的不再多说了。 冯夫人总算是得了一会儿的清静,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他们几个坐马车,冯尧是单独在外头骑马的。 虽然冯采薇出事之后,冯天佑他们口口声声说是冯尧害死的冯采薇,但是冯家在京城的下人却还是没有太相信的。 他们都跟着冯尧和冯采薇在京城三年多了,这几年冯尧是如何对待冯采薇的,大家都有眼睛,都看在眼里。 听见马车里头传来的动静,冯家的管事有些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大少爷,您别太担心了,老爷一定会明察秋毫的。”自从冯大老爷收了冯尧做义子,冯尧便序齿成了大少爷,在家里人人都喊冯天佑做二少爷了。 现在被这么称呼,冯尧看了冯管事一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道场是定在西山脚下,族里有规矩,夭折的孩子是不能进祖坟的。 尤其是女孩子就更不必说了。 所以哪怕冯夫人心中万般的不愿意,却也没有法子,只能在西山坟场这边买了一块地,用来安葬女儿。 坟场附近都是荒无人烟,因为是冬天,不仅没有行人,连虫鸣鸟叫都听不见,只有无边的寂静。 马车一停下来,冯夫人下了马车看了一眼这坟场便忍不住又哭了:“我的采薇最胆小了,她一个人在这里,该有多害怕啊!” 冯天佑觉得她的侧重点不大对,就忍不住啧了一声:“她都已经死了,能知道什么?” 这话一说出来,不仅是冯管事,连冯老夫人和冯夫人都瞪了他一眼。 冯夫人更是呸呸呸了几口,数落他说:“你胡说些什么?你妹妹生平最是胆小,你怎么这么说话?” 冯尧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一眼。 冯天佑立即敏锐的察觉到了,几乎是声色俱厉的问“看什么?!你瞪我干什么?!若不是你这个扫把星,我妹妹根本就不会死,她不死,还有大把的好日子等着她,还会被葬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是知道如何转移话题,如何转移矛盾的。 冯夫人立即就忘记了他的出言不逊,转过身去搀扶冯老夫人了。 冯老夫人心中不好受,只能问冯管事:“怎么样,道长他们来了吗?” 今天请的是白云观的道长们来做道场,白云观的老仙人更是亲自出山,冯老夫人自来信道,对他们也尊重的很,等到冯管事把人带过来,她急忙行了个道礼。 孙老仙人还了礼,请冯老夫人和冯夫人她们坐下,便开始叫底下的人开始准备道场。 今天的道场要点总共九十九盏长明灯,道童们将东西都布置妥当,准备了招魂幡,而后都开始盘腿闭目。 灯一盏盏的亮了起来,将这荒山野地也给照的不那么吓人了,冯夫人看着这些布置,不由得问那个道长:“这些东西,真能让我女儿平息怨气,早日投胎么?” 道长给冯夫人讲了一番大道理,末了便道:“冯姑娘必定是能转世投个好人家的。” 冯老夫人垂目不语,而远处,招魂幡忽然扑哧一声被风吹的迎风招展,硕大的旗帜在风中飘摇。 众人都忍不住被吸引,连冯天佑这个一开始表现的吊儿郎当的二世祖都吓得一怔,浑身都爬满了鸡皮疙瘩。 虽然说冯老夫人跟冯夫人一直都说要做道场,说什么要帮冯采薇招魂,帮她安葬,可在他眼里,他根本不信这些。 第十一章·露馅 - 闺门荣婿 - 秦兮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br>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太后没有再跟从前一样严厉的训斥他,也并没有再跟他说那些长篇累牍的大道理,她静静的看了嘉平帝半响,用一种近乎温和的语气问他:「当年你刚成婚不久,便在我宫里宠幸了恭妃,那时候你年轻气盛,哪怕恭妃已经怀了身孕,也坚决不肯给她名分替她铺宫.......」 嘉平帝的面色有些苍白。 「你为了盛贵妃的几句哭诉,就不给你已经出世的唯三的儿子名分,非得等到盛贵妃怀上皇嗣,可是盛贵妃头一个生的偏偏却是公主.......」太后脸上的嘲笑一闪而过,速度快得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片刻后才略微拔高了声音问他:「你此举跟前朝末帝助长陈贵妃气焰,替她阴夺宫人子有何区别?!」 是了,五皇子从来就不是什么五皇子。 按照辈分年纪,他该堂堂正正的当皇帝的第三子。 尤其是在前两个儿子都夭折了的情况之下,他就是当之无愧的长子。 他本该受到最好的教育,本该五岁就出阁读书。 可是问题是,因为嘉平帝那时候正忙着跟太后闹别扭夺权,后来又忙着收拾前朝那几个前朝留下来的老家伙,所以根本顾不上这一点。 而等到他终于顾得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四皇子那个时候都已经降生了。 那时候他跟卫皇后之间的关系闹到无可转圜的地步,卫皇后几乎被废。 她急需要一个孩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或者说是作为精神支撑。 可是那时候她已经不可能再生了------生小公主过后,她的身体变得很坏,后来又因为吃了很多不对症的药变得更加虚弱,加上嘉平帝那时候已经几乎不进她宫里了。 卫皇后想到了那时候都已经七岁左右的五皇子,闯到太后宫里拿这件事跟皇帝对峙。 那是太后跟皇帝的最后一次交锋。 结果以嘉平帝失败告终。嘉平帝同意给恭妃名分,却绝不许重新序齿-----这倒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如果重新序齿,那皇帝陛下成了什么人了?睡了连孩子都生了又不给名分,这要是在民间还不得是个最坏的负心汉? 那孩子怎么办呢? 总不能 没个名分啊,都这么大了不能塞回去重新生吧? 这件事最后是那时候的司礼监太监常应给嘉平帝出主意解决了------恭妃既然是新封的,那皇子也可以现在才出生啊!就让他现在出生,既跟在四皇子屁股后头当了小的,又成功的解决了太后跟卫皇后的条件,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至于四皇子现在还嗷嗷待哺,可是五皇子都已经七岁了? 那怕什么? 皇子们养在深宫,就算是要请师傅讲课那也是进宫来讲,到时候师傅说五皇子看起来比四皇子还大? 那怕什么? 少年老成嘛! 这个问题最终以这样戏剧又荒唐的方法出了个结果。 当年为了给嘉平帝擦屁股,内宫前朝一致装聋作哑-----反正有四皇子在,基本上也就是他了,无谓再争下去。 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荒诞不经的事。 太后终于喊了一声大郎,怒斥道:「你如此行径,以后该如何下去见你的父皇见你的皇爷爷啊?!」 又该如何面对五皇子? 嘉平帝无言以对。 是他给了这些太监和后妃特权,以至于叫他们钻了空子。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第十二章·真凶 - 闺门荣婿 - 秦兮 因为冯家对这场道场看得重,底下的人也都知道冯采薇是冯夫人的掌上明珠,她是花多少银子都舍得的,所以这道场所需要的这些纸扎的人还有那些灯塔,做的都十分的大。 还有那九十九盏的长明灯,之前看着觉得耀眼夺目,可一旦因为人身处其中,便只能看见迷雾中影影绰绰的灯火。 坟地、飘忽的火光、再加上风将那些烟雾吹的到处都是,在这样的环境当中,人很自然就会联想到一些鬼神之类的东西。 所以在这一刻,冯天佑听见了小女孩儿的叫声,是觉得格外的惊悚的。 他觉得自己的脸皮大约都是绷得紧紧地,以至于刺激太大,一扯开嘴要大喊的时候,就又毫无预兆的被灌了一嘴的冷风,然后他又听见了那道清晰无比的声音再次传到了自己耳朵里:“哥哥。” 冯天佑整个人都炸了,紧张又崩溃,忍不住手脚发麻的四处乱甩:“滚!滚开!别靠近我!” 他在一群火盆之间来回乱窜,上首还能看得清楚场中形势的冯老夫人站了起来,皱着眉头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这是?” 老一辈人是很讲究的,她们要么是不信这些东西,要么就是十分的尊崇。 人家道长在辛辛苦苦的做道场,这么多人布置下来的心血,每个环节都不能出错,若是出了差错,那可能就对地底下的冯采薇不好的。 这些规矩,之前她们就已经反复的跟冯天佑叮嘱过了,让他自己信不信不要紧,但是内心要保持敬畏,一定不能捣乱,可现在冯天佑这是在做什么? 她不由得很是恼怒:“冯管事,快让人把他拉出来!他做什么呢?” 冯管事还没走出两步,忽然听见冯天佑的大叫声。 冯天佑摸到一双冰冷的手。 这么冷的天,他觉得那双手冷冰冰的毫无温度,像是. 像是一双死人的手。 这样的触觉彻底激发了他心里的恐惧,他整个人都要疯了,不管不顾的啊了一声,在极度的惊恐之下,竟然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但是就算是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他眼帘的,也是十分呛鼻的黑色的浓烟,他的眼睛被熏得又开始流泪,下意识的伸手死命的揉了揉,再放下的时候,便听见旁边传来嘻嘻嘻嘻的笑声。 这笑声让他头皮发麻,他僵硬着脖子低下头,就看见一个脑袋抬起来正冲自己笑。 因为极度惊恐害怕,也因为这烟雾实在是太浓了,其实冯天佑很难形容自己究竟看到的是什么,他其实甚至都没有看清楚那个女孩子的脸。 可是脑海里已经自动为这个人认领了身份。 采薇。 是采薇回来了。 冯天佑的心脏针扎一般的疼起来,同时疯狂的开始跳动,他此时已经顾不了任何的事,也顾不了任何的人,满心满眼全都是惊恐和害怕。 老天爷啊!是采薇回来找他了?! 他一下蹦起来,因为太过害怕,甚至开始鬼哭狼嚎:“放过我,采薇,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冯夫人因为太过动情而去抢救那个纸人,好不容易才被小道士们劝着接受了那个只不过是个假人的事实,正被丫头们劝着勉强从灯塔之前站起来,想要回台上去坐着。 走到一半听见冯天佑的声音,她手里正擦眼睛的湿帕子就放下了,问:“是天佑吗,他怎么了?” 在外人面前,冯夫人是不叫冯天佑的小名的。 小道士也咦了一声:“冯少爷好像是被什么吓着了,怎么回事?” 冯夫人有些奇怪的睁开眼睛,隐约看到冯天佑的身影在烟雾之中转动,便喊他:“天佑!你做什么?” 冯老夫人在台上看的更清楚些,她皱起眉头来,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朝着旁边的冯尧看了一眼。 冯尧却也正看着那边,面色有些奇怪。 而场中的冯天佑却根本听不进冯夫人的呼喊,那双冰凉的手被他甩开,很快就又攀上他,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从他的手腕一直到了肩膀。 他的脖子后面都开始出白毛汗了,在听见耳边传来的呼吸声的那一刻终于彻底绷不住了,猛地大喊:“你别过来!不是我,不是我要害你!@是你自己蠢,是你自己认不清楚谁才是你大哥!你吃里爬外!” 冯夫人的动作僵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儿子的影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可能,一下子整个人都僵住了。 而冯天佑顾不得这些也不知道这些,他只能不停的说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和内疚感以及害怕,崩溃的推卸责任:“你自作自受!是你要去父亲那里告发我!你根本不是我的妹妹!我不小心的,我真的是不小心才推你下水的!” 像是在大冬天里被猛地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冯夫人顿时觉得一颗心都被这冰水凉透了。 有一股浓厚的悲凉从她心里涌出来,她睁大眼睛,一时之间忘了反应。 是啊。 其实这件事一开始就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 冯采薇自来跟冯尧亲近,她口口声声的哥哥从来就只有冯尧一个。 冯尧也很宠爱着她。 不管是于情于理,冯尧都不应该会对冯采薇动杀机。 可是冯采薇的丫头嬷嬷都一口咬定,说是当时亲眼看见是冯尧在桥上和冯采薇起了争执,所以才把冯采薇给推下去了。 而且后来,事实上,仵作也从冯采薇身上验出了她曾经中毒。 也就是说,哪怕不是想溺死冯采薇,真凶也是一定要冯采薇死的-——要么是毒死她,要么是溺死她。 只是,作为一个正常的母亲,没有人会去怀疑自己的孩子。 冯夫人从来就没有,或者说,不敢往这个方向想。 所以现如今,冯天佑的这些话简直是像是一把刀子,准确无误的插进了她的心脏,让她痛的整个人都麻痹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而在上首的冯老夫人也已经听见了冯天佑的那番话——他开始大嚷大叫的时候,道士们的乐器和念咒声就都停了。 第十三章·烂泥 - 闺门荣婿 - 秦兮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太后没有再跟从前一样严厉的训斥他,也并没有再跟他说那些长篇累牍的大道理,她静静的看了嘉平帝半响,用一种近乎温和的语气问他:“当年你刚成婚不久,便在我宫里宠幸了恭妃,那时候你年轻气盛,哪怕恭妃已经怀了身孕,也坚决不肯给她名分替她铺宫.......” 嘉平帝的面色有些苍白。 “你为了盛贵妃的几句哭诉,就不给你已经出世的唯三的儿子名分,非得等到盛贵妃怀上皇嗣,可是盛贵妃头一个生的偏偏却是公主.......”太后脸上的嘲笑一闪而过,速度快得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片刻后才略微拔高了声音问他:“你此举跟前朝末帝助长陈贵妃气焰,替她阴夺宫人子有何区别?!” 是了,五皇子从来就不是什么五皇子。 按照辈分年纪,他该堂堂正正的当皇帝的第三子。 尤其是在前两个儿子都夭折了的情况之下,他就是当之无愧的长子。 他本该受到最好的教育,本该五岁就出阁读书。 可是问题是,因为嘉平帝那时候正忙着跟太后闹别扭夺权,后来又忙着收拾前朝那几个前朝留下来的老家伙,所以根本顾不上这一点。 而等到他终于顾得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四皇子那个时候都已经降生了。 那时候他跟卫皇后之间的关系闹到无可转圜的地步,卫皇后几乎被废。 她急需要一个孩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或者说是作为精神支撑。 可是那时候她已经不可能再生了------生小公主过后,她的身体变得很坏,后来又因为吃了很多不对症的药变得更加虚弱,加上嘉平帝那时候已经几乎不进她宫里了。 卫皇后想到了那时候都已经七岁左右的五皇子,闯到太后宫里拿这件事跟皇帝对峙。 那是太后跟皇帝的最后一次交锋。 结果以嘉平帝失败告终。 嘉平帝同意给恭妃名分,却绝不许重新序齿-----这倒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如果重新序齿,那皇帝陛下成了什么人了?睡了连孩子都生了又不给名分,这要是在民间还不得是个最坏的负心汉? 那孩子怎么办呢? 总不能没个名分啊,都这么大了不能塞回去重新生吧? 这件事最后是那时候的司礼监太监常应给嘉平帝出主意解决了------恭妃既然是新封的,那皇子也可以现在才出生啊!就让他现在出生,既跟在四皇子屁股后头当了小的,又成功的解决了太后跟卫皇后的条件,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至于四皇子现在还嗷嗷待哺,可是五皇子都已经七岁了? 那怕什么? 皇子们养在深宫,就算是要请师傅讲课那也是进宫来讲,到时候师傅说五皇子看起来比四皇子还大? 那怕什么? 少年老成嘛! 这个问题最终以这样戏剧又荒唐的方法出了个结果。 当年为了给嘉平帝擦屁股,内宫前朝一致装聋作哑-----反正有四皇子在,基本上也就是他了,无谓再争下去。 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荒诞不经的事。 太后终于喊了一声大郎,怒斥道:“你如此行径,以后该如何下去见你的父皇见你的皇爷爷啊?!” 又该如何面对五皇子? 嘉平帝无言以对。 是他给了这些太监和后妃特权,以至于叫他们钻了空子。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第十四章·赌徒 - 闺门荣婿 - 秦兮 一个平时也算是耀武扬威的二世祖,他自来都觉得冯尧的一切都是自己家里施舍的,哪怕世人现在将冯尧捧得再高,事实上冯尧也该给他当一条狗驱使。 可现在,他怕的已经将骄傲和自得都抛在脑后,见到向来厌恶的冯尧,竟然像是见到了亲人,毫不迟疑的就扑向了他攥住了他的胳膊:「走走走!冯尧,你快带我走,这里有鬼,这里有鬼!」 他吓得已经两眼空洞,眼睛无神,一面攥着冯尧的胳膊,一面鸡皮疙瘩还在不停的往外冒,精神已经紧张到了极致,只要再有点儿风吹草动,那根弦就绷不住要断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真的鬼神? 冯夫人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流个不停,连手指都一直在颤抖,指着他说不出话来,把头偏向一边,看到已经缓慢起身的那个女孩儿,才声音嘶哑的问:「你是谁?」 她觉得这人大约是冯尧请来的,今天的这个道场,也是冯尧安排的。 目的就是为了套出真相。 很难说现在冯夫人到底是觉得知道了真相对女儿有个交代,还是宁愿不知道这个真相,她如今的脑子已经混乱成了一团,已经什么也不能思索了。 连情绪都好像是疲倦的。 冯天佑还在发抖,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攥着冯尧的手一直催促他:「快走啊!我让你快走!」 陆明薇的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来,落在了冯夫人的身上,上前走了几步,冲着冯夫人行了个礼:「夫人,得罪了。」. 她顿了顿,正不知道是该自己做自我介绍,还是该先说前因后果,一直隐在暗处的崔明楼已经率先走到前面了,挡在她跟前,冲着冯夫人点了点头:「夫人,她是本王请来的。」 冯夫人还在混沌迷茫,上首的冯老夫人却已经认出了崔明楼,急忙扶着丫头的手下来跟崔明楼行礼。 冯夫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小王爷之后,也收敛了泪意和悲痛,勉强朝着崔明楼行了礼。 冯尧行完礼,看了陆明薇一眼,再看向崔明楼,面色有些无奈也有些复杂:「我说过,此事不必我自己会处理。」 崔明楼就翻了个白眼:「得了吧,就你那优柔寡断的性子,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对着他们家心慈手软的很,我就怕你还没处理,人家已经先处理你了。」 这话说的就太过直白了,冯老夫人和冯夫人的面色都有些难看。 还是冯老夫人忍着五味杂陈的心情,冲崔明楼扯了扯嘴角:「小王爷,我们冯家并不是那等是非不明的家风,就算是今天没有小王爷帮忙,我们也不会冤枉了谁。」 她是真的如此想的,所以哪怕再愤怒也一直听儿子的话在克制。 冯夫人自然是那个克制不住的,可她现在已经得到惩罚了。 她浑身发抖,用尽全力的打了冯天佑一个巴掌。 冯天佑原本还浑浑噩噩的,等到看到陆明薇站起身,发觉她身形跟冯采薇完全对不上,面上也抹的像是个尸体似地,再有崔明楼的这些话,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没有想到冯尧竟然会在这里等着自己。 做道场的时候装鬼,亏他想得出来!他捂着脸,下意识的试图狡辩:「不不不,不关我的事,我都是太害怕了,我太害怕了才胡言乱语的!根本跟我没关系!我怎么会杀采薇呢?不是我,不是我!」 可现在他说的话已经没有人信了。 哪怕是冯夫人自己都不信,她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许多的笑意,随即就又哭了,几乎是声嘶力竭的质问他:「你为什么这么做啊?!那是你亲妹妹!你疯了吗?你的良心呢,你丧心病狂了吗! 」 冯天佑摇头,脸上的肉都因为他的动作而跟着不停的在颤抖。 他睁大眼睛一直否认:「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娘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 真是丑态毕露,冯老夫人眼睛都看的发痛,冷声道:「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这么大半夜的,在这坟场里,太过让人慎得慌了。 何况这毕竟是家丑,冯老夫人虽然已经知道了真相,但是并不想这件事真的闹到官府层面上去。 家族内部解决便是了。 冯夫人已经没有了主意,事实上,她整个人都已经崩溃了,根本无法思考。 冯老夫人这么说,她愣愣的看着儿子,心里一阵一阵的针扎似地痛起来。 崔明楼一看冯老夫人这态度就知道什么意思了,啧了一声,面色有些嘲讽。 不是他偏帮自己朋友。 一开始怀疑是冯尧的时候,冯家可没有遮掩过,冯老夫人不说是什么样的了,但是冯夫人可是每天都要求进宫去告状。 还找了顺天府的人验尸。 现在真相大白,冯家就开始想内部解决了。 说什么把冯尧视同自己的儿子,其实里外还是泾渭分明。 崔明楼做的也实在是太明显了,冯老夫人虽然是经历的事情足够多,也还是有些尴尬,只能咳嗽了几句,去看冯管事。 冯管事马上便领悟了自家老夫人的意思,点了点头便转身安排人去搀扶冯天佑。 冯天佑已经被吓破了胆,但是知道这一切都是崔明楼筹划的,又忍不住恨自己竟会上当,他不敢对崔明楼如何,但是却对装神弄鬼的那个女孩子恨之入骨,等到下人过来搀扶他,他几乎是一下子就扑了起来,朝着陆明薇扑了过去,恶狠狠地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一下子就将她给扑倒在了地上。 陆明薇猝不及防的被扑倒在地,后脑勺重重的磕在了地上,顿时只觉得脑子嗡嗡嗡的响,一下子便懵了。 还是崔明楼反应最快,几乎是同时,便用力屈起手肘狠狠地怼在了冯天佑的手肘上,将他的手肘怼的咯吱一声,冯天佑胳膊错位,一只手已经握不住陆明薇的喉咙了,只好松开了陆明薇。 崔明楼已经一只手拽着他给提了起来,狠狠地将他给摔在了地上,怒斥道:「混账!」 第十五章·体面 - 闺门荣婿 - 秦兮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太后没有再跟从前一样严厉的训斥他,也并没有再跟他说那些长篇累牍的大道理,她静静的看了嘉平帝半响,用一种近乎温和的语气问他:「当年你刚成婚不久,便在我宫里宠幸了恭妃,那时候你年轻气盛,哪怕恭妃已经怀了身孕,也坚决不肯给她名分替她铺宫.......」 嘉平帝的面色有些苍白。 「你为了盛贵妃的几句哭诉,就不给你已经出世的唯三的儿子名分,非得等到盛贵妃怀上皇嗣,可是盛贵妃头一个生的偏偏却是公主.......」太后脸上的嘲笑一闪而过,速度快得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片刻后才略微拔高了声音问他:「你此举跟前朝末帝助长陈贵妃气焰,替她阴夺宫人子有何区别?!」 是了,五皇子从来就不是什么五皇子。 按照辈分年纪,他该堂堂正正的当皇帝的第三子。 尤其是在前两个儿子都夭折了的情况之下,他就是当之无愧的长子。 他本该受到最好的教育,本该五岁就出阁读书。 可是问题是,因为嘉平帝那时候正忙着跟太后闹别扭夺权,后来又忙着收拾前朝那几个前朝留下来的老家伙,所以根本顾不上这一点。 而等到他终于顾得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四皇子那个时候都已经降生了。 那时候他跟卫皇后之间的关系闹到无可转圜的地步,卫皇后几乎被废。 她急需要一个孩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或者说是作为精神支撑。 可是那时候她已经不可能再生了------生小公主过后,她的身体变得很坏,后来又因为吃了很多不对症的药变得更加虚弱,加上嘉平帝那时候已经几乎不进她宫里了。 卫皇后想到了那时候都已经七岁左右的五皇子,闯到太后宫里拿这件事跟皇帝对峙。 那是太后跟皇帝的最后一次交锋。 结果以嘉平帝失败告终。嘉平帝同意给恭妃名分,却绝不许重新序齿-----这倒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如果重新序齿,那皇帝陛下成了什么人了?睡了连孩子都生了又不给名分,这要是在民间还不得是个最坏的负心汉? 那孩子怎么办呢? 总不能没个名分啊,都 这么大了不能塞回去重新生吧? 这件事最后是那时候的司礼监太监常应给嘉平帝出主意解决了------恭妃既然是新封的,那皇子也可以现在才出生啊!就让他现在出生,既跟在四皇子屁股后头当了小的,又成功的解决了太后跟卫皇后的条件,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至于四皇子现在还嗷嗷待哺,可是五皇子都已经七岁了? 那怕什么? 皇子们养在深宫,就算是要请师傅讲课那也是进宫来讲,到时候师傅说五皇子看起来比四皇子还大? 那怕什么? 少年老成嘛! 这个问题最终以这样戏剧又荒唐的方法出了个结果。 当年为了给嘉平帝擦屁股,内宫前朝一致装聋作哑-----反正有四皇子在,基本上也就是他了,无谓再争下去。 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荒诞不经的事。 太后终于喊了一声大郎,怒斥道:「你如此行径,以后该如何下去见你的父皇见你的皇爷爷啊?!」 又该如何面对五皇子? 嘉平帝无言以对。 是他给了这些太监和后妃特权,以至于叫他们钻了空子。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第十六章·特别 - 闺门荣婿 - 秦兮 崔明楼伸手将陆明薇扶起来,见冯家的人都已经自觉的都退到边上去了,才看着陆明薇问她:“你没事吧?” 冯家的人都有些好奇,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这个装神弄鬼吓人的姑娘是谁,不过他们现在自己身上的事都还一大堆,也没有心思去管别人的事了,便都散去了。 陆明薇拍了拍手摇头,她倒是觉得冯天佑混账,不过崔明楼刚才那用力的几巴掌也已经让她消气了。 这种混账,哪怕是冯家不报官处置,也不可能会容忍他继续嚣张的,所以跟他也没什么可计较的。 她觉得有些冷,下意识拢了拢自己的披风。 因为要装鬼骗人,她的披风都是很薄的,此时被风一吹就飘动起来,像是随时能被风给吹散,崔明楼立即便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来了,递过去冲陆明薇挑了挑眉:“先穿上,风太大了,别着凉。” 那些长明灯和点燃的灯塔此时都已经被下人们处置的差不多了,坟场刚才还灯火通明,现在便显得格外的寂静和寥落。 陆明薇接过大氅披在身上,顿时觉得身体暖和了许多,站在原地看着那些东西都被清走,连装着纸钱和那个纸人的火盆也都被拿走了,便轻声叹了一声气。 太荒谬了。 到头来这个小姑娘竟然是被自己的亲哥哥害死的,她还那么小,分明还有无限的可能和人生,可是她已经没有机会继续体会了。 这一点实在令人难受,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许久都没有说话。 崔明楼正跟冯尧说话:“你有什么打算?” 冯尧看了一眼原先点灯的地方,忽然觉得嗓子有些疼又有些哑,闭了闭眼睛,半响才轻声说:“等父亲和族里那边知道了以后再说吧。”他拍了拍崔明楼的肩膀:“这次的事,谢了。” 他是真的感激崔明楼。 倒不是没有法子解决这件事,冯夫人虽然口口声声要去报为女儿报仇,但是其实家里当家做主的也不是她,而冯大老爷是个耳清目明的人,只要脑子清醒的,就不会真的相信那些下人的话,觉得冯尧会做出这种事来。 只是如今崔明楼出手,事情的确是还未萌芽就已经被掐没了,省了他许多事。 崔明楼摆摆手:“你也别一天到晚的做大善人了,冯天佑那个蠢货是又蠢又毒,他死了活该,可若是家里长辈们真的公平,也不会听他一家之言,就认定你就是凶手了。你的前途又不是捡来的,这么多年的寒窗苦读,难道还真的拱手就送人不成?自己脑子放清醒些,这件事还没完,你自己当心吧。” 正如他之前所说,冯天佑没那个做局的本事。 他后面应该是有人指点的。 而这个人到底是冯家族里的人,还是外头的人,都很要紧,查出来才能安心。 这些冯尧都知道,不过崔明楼特意提点,他当然还是应了一声。 场地也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冯夫人情绪太过激动已经在马车里晕了过去,冯管事忙小跑过来跟冯尧低声禀报:“老夫人请您过去了。” 崔明楼也听见了,点点头对他说:“行了,你走吧,这儿的事交给我。”冯尧也不跟他客气,说一声改天出来坐,便去看陆明薇,朝着陆明薇拱了拱手郑重道谢。 陆明薇急忙起身躲避。 冯尧到底还是坚持道了谢,这才转身朝着马车大踏步走过去。 冯老夫人一直都在看着外头的动静,等到冯尧走到马车边上,她才示意嬷嬷放下了马车帘子。 晚上原本是要做彻夜的道场的,按照规矩,第二天还得唱戏酬神,可出了这样的事,后头的事自然谁都没功夫能顾得上了,冯家的车队赶路,在城门口等到城门开了,便往里头递了牌子,第一个进了城。 出城的时候气氛僵硬,等到回城也没好上半分,甚至还更差了,下人们一个个的都绷着一张脸,大气都不敢出。 冯老夫人回了家,顾不得休息,先让了冯尧到跟前,问他:“你是什么打算?” 这一句也不知道是问的说怎么处置冯天佑,还是其他的。 冯尧并没有遮遮掩掩,实话实说的说:“也没什么打算,一切等族里和父亲商议了,听父亲的。” 这么多年,冯夫人其实一直都不大喜欢冯尧,总说他是个不知道感恩的。 可其实冯老夫人冷眼旁观,并不觉得冯尧当真是跟冯夫人说的那样不堪。 现在听见冯尧这么说,更是垂下了眼:“你忍得下这口气?” 冯尧已经非吴下阿蒙,现在已经是庶吉士,眼看着翰林院也对他十分重视,他的前程已经是肉眼可见的了,何况这次的事本身也就是冯天佑错的离谱。 他其实大可借着这件事表达不满,甚至跟冯家要求更多。 可冯尧并没有,冯老夫人看得出来,他也是真的没这么想。 冯尧挑了挑眉,并不讳言的说:“没什么忍不忍气的说法,父亲培养我,对我恩情深重,妹妹也是真心敬重我,当我是亲兄长,我理应为冯家考虑。” 这话说的很直白也很坦诚,冯老夫人一时有些无话可说。 原本她是准备了许多劝说的话,让冯尧能够将此事大事化小的,可现在冯尧自己都说让冯大老爷和族里商议之后决定,她的这些心思便全都成了白费功夫。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到底还是深深的看着他说:“这次的事,是那个畜生丧心病狂,你们太太.......” 她说的是冯夫人。 冯夫人偏听偏信自己的儿子,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冯老夫人原本想说两句冯夫人也是有过错的,但是到底还是没说,只是对冯尧说:“你能这样想,真是超乎我的意料,你果然是个好的,其实真是那个混账自己想不通了,他是拍马也及不上你的。做这一切,不过就是在犯蠢罢了!” 犯蠢也就算了,还杀了自己的亲妹妹,冯老夫人无法不愤怒。 第十七章·进宫 - 闺门荣婿 - 秦兮 冯老夫人跟冯尧这边说完话,还是安慰了他几句,才让他走了。 冯夫人昏过去,一直到中午才醒过来,一醒过来想到昨晚上发生的事,恨不得再次晕过去一回。 她实在是无法面对儿子杀了女儿这样的惨事。 只要想到一星半点,就觉得心都要被搅碎了。 喉咙里又干燥又痛,她一张口,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竟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还是丫头们早就已经有了准备,煮了蜂蜜梨汤过来,急忙让她润润喉。 冯夫人喝了几口,不管丫头们怎么劝,也不肯再喝了,急着起身换了衣裳赶去冯老夫人的院子。 冯老夫人奔波了一夜没睡,回府之后又跟冯尧说了大半天的话,其实精神头已经很不好,可是见到冯夫人过来,还是强撑着精神见了她。 冯夫人一来就朝着冯老夫人跪下了。 她们婆媳这么多年,关系比一般的母女其实都还要好,所以冯夫人一见到冯老夫人,便忍不住委屈痛哭。 只是她的嗓子还是非同一般的嘶哑,张口嗓子就像是刀割似地。 冯老夫人见她这样就心疼,嘴唇动了动,想了半天,终归还是只是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起来罢,你今天就算是跪死在这里,也是无用的。” 这一句话一出来,冯夫人的眼睫便剧烈抖了抖,嘴角向下一撇,险些没有哭出声来。 丫头们早就已经看着脸色将冯夫人给搀扶起来。 冯夫人心里难受,抿了抿唇,却没有法子,坐在老夫人旁边,眼泪就没有停过。 她呜咽着,趴在冯老夫人的怀里,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觉得头都开始痛了,才嘶哑着声音语不成调的说:“是个混账,也不知道是怎么才会做出这么亏心的事来,可.” 可是真的让她眼看着自己儿子死,那又只要是想一想便觉得两眼一黑。 屋子里安静下来,冯老夫人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垂下眼说:“敢作敢当,杀人偿命,理所当然。你心疼他的时候,便想一想采薇,她才七岁,哪怕是她有万分的不是,也不应该是这样的下场,何况采薇的性子你我深知的,她不是那种不听话的女孩子” 正因为乖巧,所以她死在冯天佑的手里,更令人无法接受。 冯夫人觉得自己耳朵里现在有两个小人,一个跟她说:“难道你就不怕采薇在地底下不能瞑目吗?她可是被哥哥亲手害死了的,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另一个说:“可你现在已经没了一个孩子了,难道还要再没有一个吗?” 冯夫人的心都要碎了。 冯老夫人沉沉的叹口气:“事已至此,你不要再妇人之仁。小王爷说的其实也没错,当初若不是你一味的放纵,其实天佑也未必会走到如今这一步,惯子如杀子,这一点古人早就已经提醒过了,可真正要做起来,多少人能做得到呢?就当你跟他母子缘尽了吧。” 冯夫人再次哭的晕倒过去。 冯天佑被扔回了家之后才傻了,一天到晚的求着看守的婆子,让她们通融,去请冯夫人过来。 他天生就害怕冯大老爷。 父亲最不苟言笑,也从不是溺爱孩子的人,何况他本来就很疼爱冯采薇和冯尧,这次的事被父亲知道了,只怕真是可能会要杀了自己。 他思来想去,只能在冯大老爷还没回来之前,先说服冯夫人,让冯夫人放了自己。 去外面可能还有一线生机,留在家里就只能是等死了。 他不想死。 他还有大把的人生要过呢。 只是底下的婆子现在谁还敢听他的话? 冯天佑的下人还有之前冯采薇的丫头们现在都已经被关了起来,根本没有人再理会他了,这个时候帮他传话,老夫人那边就不可能会放过,谁都不敢冒这个险。 冯天佑气的简直要发疯,被关在屋子里,也还是跟困兽一般,把屋子里但凡是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消息传到冯老夫人耳朵里,冯老夫人正在审问冯天佑跟前亲近的小厮。 这个小厮是冯家老家的,是家生子,世世代代都是冯家的奴才,若不是因为根基深厚,也不能跟在了冯天佑身边,现在被冯老夫人亲自审问,他险些吓得尿裤子,哆哆嗦嗦的跪在冯老夫人下手,像个鹌鹑。 冯老夫人没什么耐心,沉着脸警告他:“若你嘴巴里还问不出什么实话,我就把你们一家子都送到西北的黑煤窑子去,让你们一辈子在那边挖煤!” 这事儿真是老夫人能做得出来的。 关键是西北那边的黑煤窑若是真的进了,可是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何况挖煤还暗无天日,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要死。 他吓得抖抖索索的哭着求饶。 冯老夫人就沉声问他:“你们少爷到底是听了谁的鬼话,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小厮早就吓破了胆,冯天佑是主子,还可能没事,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生死真是在上面的一念之间,他根本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冯天佑是为什么要杀冯采薇的原因说了。 冯老夫人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她问小厮:“你是说,他赌输了家中的宅子,所以偷拿房契的时候被采薇发现了,所以才要杀人?” 小厮哭丧着脸,不敢隐瞒:“是,少爷赌输了,收不住手,就把宅子都输出去了,对方不依不饶,只肯要宅子,若是少爷做不到,他们就要砍了少爷的手脚,少爷没有法子.谁知道这件事却被采薇姑娘碰上了,姑娘要去把这件事告诉大少爷,少爷想尽办法哄住了姑娘,又怕这件事被大少爷发现,到时候老爷饶不了他” 就为了一座宅子。 在冯天佑那里,妹妹还比不过一间宅子。 不,不是这么说。 他简直就是又贪又蠢!但凡是他能够脑筋清楚一些,就该想的清楚,一座宅子和冯采薇的性命孰轻孰重。 冯老夫人心里涌起巨大的无奈,她冷声问:“再让你见那些人,你认的出来吗?” (本章完) 第十八章·恶意 - 闺门荣婿 - 秦兮 小厮吓得要命,他心里知道,这次的事闹成这样,冯天佑能不能保住他自己都是个问题,何况是自己这些下人了,若是能听老夫人的话把该说的说了,说不定老夫人看在他们不过就是听命办事的份上,还能饶她们一条命,可若是不听,那可不是自己的性命保不住,是家里一家子都得跟着倒霉。 他点头如捣蒜:「认得出,认得出!小人跟着少爷出去好几次的,那些人小的都认识,只要小的看见了,便一定认得出来。」 冯老夫人嗯了一声,澹澹的看向边上的屏风。 很快,冯尧就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看到冯尧,小厮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脸,毕竟之前他还帮着冯天佑指证冯尧是杀害冯采薇的凶手,现在看到冯尧,一下子便出了一身的冷汗。 冯尧却压根没有跟他纠缠什么,只是对着冯老夫人点了点头:「孙儿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在父亲回来之前便查清楚。」 冯老夫人点点头:「混账可恶,可背后调唆生事的人却更加不安好心,这样的人一定要找出来,否则后患无穷。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了,你办事沉稳,也知道轻重,我也没什么别的可嘱咐你的,只是凡事都自己小心。」 冯尧答应下来。 当天下午,便让小厮去赌场那边转悠。 小厮拿着冯尧给的银子,去了自己经常跟冯天佑去的赌场,赌了一天,并没有发现以前常在赌坊,认识冯天佑的那个人。 回去之后他有些丧气的跟冯尧说并没有找到人。 冯尧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恼怒,只是澹澹的说:「明天再去。」 小厮万分不解,可现在他也没什么好这问的,人家能留着他,已经是因为他还有用处,他再问更多的,若是惹怒了他们,自己就真的别活了。 他抹了把脸,第二天照旧去了赌坊。 这一天下来,还是没见到那张熟面孔,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以前跟着冯天佑的时候并没有遇见过这号人了,又想到这次没有找到人,又是空手而回,不知道回去之后大少爷还会不会跟之前那么好说话,心情便十分沉重。 他今天恰好又因为心不在焉而输的一塌湖涂,不由得便沉下脸来,出了赌坊,就狠狠地骂了一声娘,朝着地上啐了一口。 但是在骂了人又能怎么样?小厮吓得要命,他心里知道,这次的事闹成这样,冯天佑能不能保住他自己都是个问题,何况是自己这些下人了,若是能听老夫人的话把该说的说了,说不定老夫人看在他们不过就是听命办事的份上,还能饶她们一条命,可若是不听,那可不是自己的性命保不住,是家里一家子都得跟着倒霉。 他点头如捣蒜:「认得出,认得出!小人跟着少爷出去好几次的,那些人小的都认识,只要小的看见了,便一定认得出来。」 冯老夫人嗯了一声,澹澹的看向边上的屏风。 很快,冯尧就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看到冯尧,小厮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脸,毕竟之前他还帮着冯天佑指证冯尧是杀害冯采薇的凶手,现在看到冯尧,一下子便出了一身的冷汗。 冯尧却压根没有跟他纠缠什么,只是对着冯老夫人点了点头:「孙儿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在父亲回来之前便查清楚。」 冯老夫人点点头:「混账可恶,可背后调唆生事的人却更加不安好心,这样的人一定要找出来,否则后患无穷。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了,你办事沉稳,也知道轻重,我也没什么别的可嘱咐你的,只是凡事都自己小心。」 冯尧答应下来。 当天下午,便让小厮去赌场那边转悠。 小厮拿着冯尧给的银子,去了自己经常跟冯天佑去的赌场,赌了一 天,并没有发现以前常在赌坊,认识冯天佑的那个人。 回去之后他有些丧气的跟冯尧说并没有找到人。 冯尧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恼怒,只是澹澹的说:「明天再去。」 小厮万分不解,可现在他也没什么好这问的,人家能留着他,已经是因为他还有用处,他再问更多的,若是惹怒了他们,自己就真的别活了。 他抹了把脸,第二天照旧去了赌坊。 这一天下来,还是没见到那张熟面孔,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以前跟着冯天佑的时候并没有遇见过这号人了,又想到这次没有找到人,又是空手而回,不知道回去之后大少爷还会不会跟之前那么好说话,心情便十分沉重。 他今天恰好又因为心不在焉而输的一塌湖涂,不由得便沉下脸来,出了赌坊,就狠狠地骂了一声娘,朝着地上啐了一口。 但是在骂了人又能怎么样?小厮吓得要命,他心里知道,这次的事闹成这样,冯天佑能不能保住他自己都是个问题,何况是自己这些下人了,若是能听老夫人的话把该说的说了,说不定老夫人看在他们不过就是听命办事的份上,还能饶她们一条命,可若是不听,那可不是自己的性命保不住,是家里一家子都得跟着倒霉。 他点头如捣蒜:「认得出,认得出!小人跟着少爷出去好几次的,那些人小的都认识,只要小的看见了,便一定认得出来。」 冯老夫人嗯了一声,澹澹的看向边上的屏风。 很快,冯尧就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看到冯尧,小厮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脸,毕竟之前他还帮着冯天佑指证冯尧是杀害冯采薇的凶手,现在看到冯尧,一下子便出了一身的冷汗。 冯尧却压根没有跟他纠缠什么,只是对着冯老夫人点了点头:「孙儿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在父亲回来之前便查清楚。」 冯老夫人点点头:「混账可恶,可背后调唆生事的人却更加不安好心,这样的人一定要找出来,否则后患无穷。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了,你办事沉稳,也知道轻重,我也没什么别的可嘱咐你的,只是凡事都自己小心。」 冯尧答应下来。 第十九章·熟人 - 闺门荣婿 - 秦兮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太后没有再跟从前一样严厉的训斥他,也并没有再跟他说那些长篇累牍的大道理,她静静的看了嘉平帝半响,用一种近乎温和的语气问他:“当年你刚成婚不久,便在我宫里宠幸了恭妃,那时候你年轻气盛,哪怕恭妃已经怀了身孕,也坚决不肯给她名分替她铺宫.......” 嘉平帝的面色有些苍白。 “你为了盛贵妃的几句哭诉,就不给你已经出世的唯三的儿子名分,非得等到盛贵妃怀上皇嗣,可是盛贵妃头一个生的偏偏却是公主.......”太后脸上的嘲笑一闪而过,速度快得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片刻后才略微拔高了声音问他:“你此举跟前朝末帝助长陈贵妃气焰,替她阴夺宫人子有何区别?!” 是了,五皇子从来就不是什么五皇子。 按照辈分年纪,他该堂堂正正的当皇帝的第三子。 尤其是在前两个儿子都夭折了的情况之下,他就是当之无愧的长子。 他本该受到最好的教育,本该五岁就出阁读书。 可是问题是,因为嘉平帝那时候正忙着跟太后闹别扭夺权,后来又忙着收拾前朝那几个前朝留下来的老家伙,所以根本顾不上这一点。 而等到他终于顾得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四皇子那个时候都已经降生了。 那时候他跟卫皇后之间的关系闹到无可转圜的地步,卫皇后几乎被废。 她急需要一个孩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或者说是作为精神支撑。 可是那时候她已经不可能再生了------生小公主过后,她的身体变得很坏,后来又因为吃了很多不对症的药变得更加虚弱,加上嘉平帝那时候已经几乎不进她宫里了。 卫皇后想到了那时候都已经七岁左右的五皇子,闯到太后宫里拿这件事跟皇帝对峙。 那是太后跟皇帝的最后一次交锋。 结果以嘉平帝失败告终。 嘉平帝同意给恭妃名分,却绝不许重新序齿-----这倒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如果重新序齿,那皇帝陛下成了什么人了?睡了连孩子都生了又不给名分,这要是在民间还不得是个最坏的负心汉? 那孩子怎么办呢? 总不能没个名分啊,都这么大了不能塞回去重新生吧? 这件事最后是那时候的司礼监太监常应给嘉平帝出主意解决了------恭妃既然是新封的,那皇子也可以现在才出生啊!就让他现在出生,既跟在四皇子屁股后头当了小的,又成功的解决了太后跟卫皇后的条件,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至于四皇子现在还嗷嗷待哺,可是五皇子都已经七岁了? 那怕什么? 皇子们养在深宫,就算是要请师傅讲课那也是进宫来讲,到时候师傅说五皇子看起来比四皇子还大? 那怕什么? 少年老成嘛! 这个问题最终以这样戏剧又荒唐的方法出了个结果。 当年为了给嘉平帝擦屁股,内宫前朝一致装聋作哑-----反正有四皇子在,基本上也就是他了,无谓再争下去。 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荒诞不经的事。 太后终于喊了一声大郎,怒斥道:“你如此行径,以后该如何下去见你的父皇见你的皇爷爷啊?!” 又该如何面对五皇子? 嘉平帝无言以对。 是他给了这些太监和后妃特权,以至于叫他们钻了空子。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第二十章·目的 - 闺门荣婿 - 秦兮 冯尧这个人,对外表露出来的那一面一直是个谦谦君子,连冯天佑那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动不动就要爆粗的人,提起冯尧来,都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最多是酸他几句虚伪之类的。 听的多了,外头的人倒是都真的这么以为了。 那人吞了一口口水,有些惊恐但是又抱着一点儿希望的摇头:「光天化日之下......」 冯尧好笑的看了一眼周围,冲他扬了扬下巴:「你看看现在算什么光天化日?」 那人惊恐的抬头,这才注意到周围已经暗了下来,而紧跟着,他便觉得后颈一阵剧痛,随后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后颈牵扯着后脑,一阵一阵的痛的厉害,他不由得捂着脖子痛呼了一声。 这一声响起来,他便听见了一阵轻笑声响起。 这笑声让他立即想起了自己昏迷之前的场景,不由得整个人都绷直了,一下子便问:「是谁?!」 这话问的太多余了,他抬头便看见了在桌子后头坐着的冯尧。 冯尧的桌上还摆着那只荷包,在灯光之下散发着诡异的光彩。 那是荷包上的金线发出的光,但是此时他已经没有心情欣赏了,他的嘴唇已经干燥得起了一层皮,此时正粗粝的磨着他的嘴皮,若是说之前还在空无一人的街巷里,还能抱有期望觉得冯尧有所顾忌,现在他就是真的成了笼中困兽了。 冯尧没有理会他,低头把玩了一阵那个荷包,笑了笑说:「我让人在赌场等了好一会儿,有几波去找人的下人......」 那人的脸皮都僵硬了,警惕的看着冯尧却不说话。 冯尧轻轻将荷包扔在桌上,啧了一声:「其中有几家是找到人了的,剩下没找到的总共只有三家,我让人想法子打听了一下,不知道你是哪一家的呢?」 怎么没有想到,自己若是没有回去,家里肯定会派人来找的。 他咬了咬唇,觉得胃里一直冷到肚子,连着开始痛了起来。 冯尧已经不再试探了,冷冷的看着他:「所以你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跟我合作,否则,我就用你的东西,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什么是他的东西,自然是荷包里的夹竹桃粉了。 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但是一时却还是没说话。 冯尧站起身绕过了桌子,顺手拿起了那只荷包,走到那人跟前蹲下身来捏住了他的下巴,忽然开始往他的嘴里倒。 粉末纷纷扬扬的飘下来,那人几乎都要窒息了,这一瞬间,惊恐和求生的欲望到达了顶峰,他终于受不住了,疯狂求饶:「不不不,我说我说!我是应长史的亲弟弟!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应长史。 冯尧皱起眉头,手里的动作暂时停了,狐疑的看着他问:「哪个应长史?」 这京城宗室里头,谁家没个长史官? 他一时半刻还真不知道是哪个府里的长史。 应超哭丧着脸,一颗心还是悬着,紧张不安的结巴着解释:「是......是鲁王府的,我哥哥是鲁王府的长史!」他一说鲁王府,冯尧就全明白了。 他把手里的荷包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嗤笑。 应超整个人都害怕的脑袋发懵,这么一场折腾下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抱着双臂缩在了一边,紧张又惊恐的看着面前的冯尧,生怕他真的会发疯杀人。 当初应长史让他这么做的时候,没跟他说过这个冯尧是个狠角色啊。 冯尧重新坐在了自己书桌后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去了冯老夫人的屋子里。 冯老夫人原本已经要就寝了,听说冯尧这边有事,便又强撑着精神在外间见了他,等到听说已经抓住了挑拨冯天佑的人之后,她除了愤怒之外,更有些茫然::「应家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便是天佑,他也跟应家没有什么来往啊!」 其实不只是冯天佑,整个冯家都跟应家没有仇怨。 既然没有仇怨,他们想出这样的主意,岂不是太过奇怪了吗? 好端端的,他们为什么非得针对冯家闹出这样兄妹相残的事? 冯老夫人沉吟片刻,问冯尧:「你是不是有得罪这个应长史的地方?」 她对应长史不了解,但是应长史是鲁王府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这位应长史现在是鲁王府的心腹红人,鲁王最近又俨然是圣上跟前最得宠的儿子了,那么这件事,对冯家来说,便有些难以处置。 若是把事情闹大,应长史大可把责任全都推在应超的身上,自己推说什么都不知情。 甚至是应超,他也大可说自己只是知情,却并没有主动挑拨冯天佑去做这样的事。 更关键的是,这件事最忌讳的就是闹大。 因为一旦闹大,冯大老爷的官位必定是受到影响的------亲儿子杀了亲女儿,还嫁祸给他的养子,可见他的家风是如何的了...... 冯尧摇头:「我也从未跟这位应长史结仇,更不认识他们。」 那么,这么说的话...... 冯尧的脸色十分的平静,甚至平静的有些过头了。 他沉声说:「这件事,只怕甚至都不是单纯针对我,而是针对父亲的。」 针对冯大老爷? 冯老夫人悚然而惊,忍不住问:「你是说,他们是要对付你的父亲?」 可是,为什么呢? 冯老夫人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老太太,她是很有些见识的,所以马上就想到了政事上头的敌对。 可是,自家儿子现在不过就是金陵知府罢了,他远在金陵,哪怕是京城有座师,可他的座师是内阁的赖清明。 赖清明可是首辅,现在也并未表露出任何的倾向,满朝都在提立太子的事,他也提,可是却并不拥护哪一位皇子,既如此,自家儿子就更是摸不着这皇权斗争的边了,怎么这个应长史忽然要这样苦心孤诣的设局来陷害冯家? 冯尧面色澹澹,他垂下眼轻声说:「我猜,应当是因为父亲从去年开始,同样掌管了织造署的事。」 第二十一章·壮胆 - 闺门荣婿 - 秦兮 这些混官场的人,若是因为私仇对付人,反倒是会简单粗暴许多。 一般要用这样的法子,几番迂回,生怕被人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的,基本都是因为所图甚大。 冯家的确是没有得罪应长史和鲁王府的地方,更没有什么事是跟应家结仇的。 但是,应长史是鲁王身边的红人,他是在为鲁王办事。 而冯大老爷虽然座师是赖清明,不好惹,可问题是,他偏偏就也学了自己的座师,不会偏向任何的皇子。 冯老夫人一开始还不知道冯尧的意思,等到冯尧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之前织造署是由杨太监管着的。 而杨太监后来从金陵织造署卸任,是因为他名下账目亏空达到了数十万两。 这数十万两,应当就是事情关键所在了。 冯老夫人总算是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这也让她除了后怕之余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忍不住皱眉:「这位殿下可真是......」 哪怕这件事不是鲁王授意应长史去做的,那他也不可能对应长史的为人一无所知。 应长史如此排除异己,甚至不惜动用这种阴险手段陷害朝廷官员,他这样的人还留在鲁王身边做长史,而且是如此得重用的长史,鲁王自己是个什么性子,这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就为了织造署的事,应长史一出手就害死了冯家的一个嫡女,而且还废掉了一个嫡子。 甚至还想栽赃在冯尧头上,把冯家这一代最有希望的后代给毁掉,可真是谋划的够深远也够恶毒的。 冯老夫人很难保持平静,这让她忍不住拍着桌子,最后甚至将手里的杯子都给摔了个粉碎:「简直是目中无人,过分至极!」 相比起来,冯尧倒是要平静的多了。 他从小就聪明的异于常人,所以许多事他也比别人更能领会规则,也更难看透。 政治上的手段,比这更肮脏百倍的也有,他知道那些政客都是抱着如此的想法,他们才不在意什么道义不道义,他们只在乎利益和输赢。 现在无非是应长史觉得他们冯家的存在影响了鲁王的利益,所以想要除之而后快。 冯老夫人见他并没有失态,更没有大发雷霆,便皱眉看着他:「你竟然不生气?」 人家都已经欺负到头上来了,甚至还用的是这样的手段,难道冯尧一点儿感触都没有吗? 冯尧很清楚冯老夫人的意思,他冷声说:「既然知道了对手是谁,那么就用不着生气。」 还击就是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难事。冯老夫人怔了怔,不知道为什么,经过这件事,冯老夫人反倒是彻底认可了冯尧。 以前虽然冯大老爷一直夸赞冯尧的好处,认定他是接班人,可实际上,冯老夫人虽然没有冯夫人那么反感,对冯尧却也没有那么的亲近。 可这一次,她冷眼旁观,将冯尧的行事都看在眼里,这种种一切都让她觉得冯尧是个靠得住的人。 至少比冯天佑那个眼空心大的东西要好的多了。 所以冯尧这么说,冯老夫人怔了怔,下意识问:「什么意思?」 冯尧垂下眼:「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冯老夫人不是很明白,她老人家虽然也有些见识,但是知道了应长史的身份之后,就难免心里有些沉重-----要知道,应长史不可怕,可怕的是应长史背后的鲁王。 打狗还要看主人,若是得罪了应长史,那也就意味着得罪了鲁王。 鲁王现在势头正劲,不得不叫人退避三舍。 冯尧知道冯老夫人的顾忌,轻声说:「您放心,这件事我来办,我会跟父亲商议的。」 怪不得儿子如此看重这个养子,事实上他也的确是值得人信任。 i冯老夫人垂下眼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转身吩咐人去把冯夫人请到自己房里来。 冯夫人原本都已经躺下了,听见冯老夫人这边来请,马上便起身换了衣裳,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因为是晚上,她并没有再特意梳妆,只是松松的挽着纂儿,一来便跟冯老夫人请安。 冯老夫人摆摆手,沉声说:「我让你过来,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她将冯尧已经抓住了应超的事情说了,沉声说:「天佑的确是被人所惑,可我说的难听些,他这样的心性,不管是不是被人所引诱,做的错事却是实打实的,以后你就当他死了吧。」 冯夫人的面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襟,一时有些透不过气。 冯老夫人面不改色,沉声说:「我也知道你是做母亲的,心里难免难受。可他做出这样的事,你只当你们母子无缘,以后不要再管他的事了,阿尧是正正经经开了宗祠收养序齿的,他是我们冯家名正言顺的男丁,我知道你对他肯定是不能如同自己亲生,可是慢慢改一改罢,你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以后我看,还是要靠着他。」 冯夫人睁大眼睛,一时难以消化老太太的这些话。 冯老夫人深深地看着她:「连中三元,你心中也知道,这样的子弟,放在谁家都是一等一的出色,也是整个家族的希望,从前我还偏心自家的孩子,亲骨肉跟不是亲骨肉哪里能一样?可是经过这件事,我已经做出了决定,以他的能耐,我们这一支的财产其实已经不在他的眼里,你根本无需担心自己要出让什么利益,相反,他会给你带来莫大的好处,包括你的子女。与其把希望放在天佑身上,你倒不如多分些心思出来,亡羊补牢,对他好些,你懂吗?」 冯夫人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虽然不知道冯老夫人为什么忽然这么说,但是冯老夫人都这么说了,意味着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没有什么可商量的。看書菈 至于冯大老爷,他一早就已经认定冯尧的身份了。 冯夫人心中悲痛,但是却也没有法子,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 第二十二章·手段 - 闺门荣婿 - 秦兮 夜深了,外面风声阵阵,天气越来越冷,眼看着即将过年了,但是这个时候,冯夫人没有半点即将到年关的喜悦,只剩下了忧心忡忡和难过,廊下的灯笼被风吹的摇晃的厉害,人落在地上的影子都随着这昏黄的光而扭曲歪斜的厉害。 冯夫人低垂着头,一滴泪毫无预兆的落在地上。 过了片刻,她咳嗽了一声,沉声吩咐带路的下人:“去少爷那里。” 从坟场回来之后,冯天佑就被家里关了起来,一天三餐的饭食自然是少不了的,但是不准他出门,也不许人跟他说话,这么多年养尊处优的长大,少爷哪里吃的住这样的苦,一天到晚都在骂人摔东西,送来的饭基本是吃一顿倒两顿。 见到冯夫人过来,他马上就眼睛亮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拉住她:“娘,娘你快让他们把我放出去,这么关着我,跟看管犯人似地,我快要活不下去了!难道你们想看着我死?” 他急的抓耳挠腮,见到冯夫人就像是见到了救星。 孩子对母亲天生有一种信任感,哪怕是犯下天大的错,这世上的人都不会原谅他们,但是母亲却总是会的。 冯天佑此刻也是这么想。 冯夫人抿了抿唇,天气大约是太冷了,她连嘴唇都是冰凉的,麻木的扯了扯嘴角才问:“你出去干什么?” 一听见这个话,冯天佑立即便兴奋起来:“自然是出去玩儿啊!出去之后能见到我朋友们,还能去读书,难不成还一辈子都被关在这笼子里?” 冯夫人觉得更冷了,周遭是冷的,额头却滚烫的厉害,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分明长着一张这么周正的脸,分明也是一个看起来正常的人,但是他是怎么做到这样的冷酷无情的? 杀死了自己的亲妹妹,他怎么还能做到像是杀死的是一只小猫小狗这样的寻常? 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发颤的问他:“你知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事?你妹妹死了,是你亲手害死的,难道你竟然半点儿愧疚感都没有吗?!” 怎么做到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提出要去玩的? 冯天佑沉默下来,他懵懂又不解的看着自己母亲,过了一会儿才说:“反正都已经死了,再说,她去年本来就已经要死了的。” 去年就已经要死了的。 冯夫人浑身都在发颤,她当然知道冯天佑是什么意思。 去年冯采薇在邵家出事,那一次若是没有陆家那位姑娘拼命搭救,冯采薇就已经死了。 在冯天佑眼里,原本妹妹这条命就是侥幸捡回来的,死了也就死了,她本来就该死的。 所以他心里没有内疚感,甚至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 冯夫人觉得喉咙里像是堵了一个什么东西,她下意识的从胃里泛起恶心,不受控制的弯腰干呕起来。 旁边的丫头婆子急忙上来给她拍背,劝她不要动怒。冯夫人苦笑着扯了扯嘴角,到了这个份上,她已经生不起什么气了。 之前的那些纠结,那些犹豫,到了这一刻看,也觉得都万分讽刺。 她深深地看了冯天佑一眼,伸手抚上儿子的脸。 冯天佑不大耐烦的把冯夫人的手拿下来,问她:“娘,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死了一个冯采薇了,总不能真的让他也死了给那个丫头赔命吧? 他可是男丁,女人都不能出现在族谱上头,何况是没长成没及笄的丫头,甚至都根本不能算人。 在他看来,不管怎样看,冯采薇在家族里的重要性都不能跟他相提并论。 他可能被罚,却绝不会付出什么太大的代价。 冯夫人闭了闭眼睛,正当冯天佑还要张口的时候,她忽然用尽了全身力气,勐地打了冯天佑一个耳光,打的冯天佑整个人都往一边倒去,若不是扶桌子扶的快,他已经栽倒在地上了。 他被这个耳光给打的懵了,睁大眼睛看着冯夫人,大声问:“娘,你疯了?!” 冯夫人深呼吸了一口气,不再看他,大步转身离去。 冯天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追到门口却已经被身强力壮的护院们拦住,一时只能冲着冯夫人的背影大喊:“娘!你怎么回事,你快把我给放了!” 像是身后有什么恶鬼在追,冯夫人的脚步越走越快,几乎是逃一般的离开了现场。 冯老夫人那边听说了,也只是澹澹的嗯了一声,叹息了一声说:“也好,她毕竟是做母亲的,若没这一遭,要放弃不是那么容易。” 冯尧并没有在意,家里后宅现在是冯老夫人在管,这位老夫人其实眼明心亮的很,事关家族,他相信老夫人是不会让人有可乘之机的。 他在宝鼎楼见了崔明楼。 崔明楼原本是打算出城办事的,临时接到冯尧这边的消息,便抽了时间过来,一见面便问:“怎么了,查出来了?” 冯尧也没废话,点了点头,跟崔明楼说了自己设局抓住了应超的事,挑眉说:“是那个应长史做的,他倒是鲁王座下的一条好狗,这么早就开始为鲁王诛锄异己,开门探路了。只是这手段未免太过阴损恶毒。” 崔明楼啧了一声,他语气带着几分嘲讽的开了口:“哟,我猜测这件事不简单,不过没想到又是鲁王。他可真是够急的,这才哪到哪儿,什么招数都用上了,也不怕被反噬。” 冯大老爷到底是赖清明的学生,官场上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动冯大老爷就是等于挑衅赖清明,这个道理鲁王应长史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们还是做了,这说明什么?、 太过膨胀了。 大约是因为这次出主意给先太子过继,永昌帝对鲁王态度大变,所以他得了甜头,所以开始趁热打铁的谋划了。 崔明楼给自己倒了杯茶,问冯尧:“既然如此,你打算怎么做?应超一夜没回去,他们那边肯定是已经知道事发了,后续也肯定收拾好了。” 第二十三章·教训 - 闺门荣婿 - 秦兮 崔明楼面上带着一点儿冷笑,他是万分看不惯鲁王的。 其实按理来说,鲁王明面上倒也没怎么得罪过他,也算得上是对他不错,他不喜欢鲁王,纯粹是因为太烦这样不痛快的人了。一个大男人,做什么事都喜欢遮遮掩掩云遮雾绕的。 而且荤素不忌,连自己手底下的人也敢给随意带绿帽子。 这样的人,在他看来,其实根本走不远。 所以如今他们把主意都打到了冯尧的头上,在崔明楼看来,适当的给他们一点还击是必要的,否则,他们不会适可而止见好就收,反而会当冯家好欺负,一门心思的把他们踩在脚底。 冯尧扯了扯嘴角,面上的笑意澹澹的:“送他们一份大礼吧,就当报答他们对我的用心了。” 这话一出,崔明楼心里就有数了,他是从来都不担心冯尧的手段的。 既然冯尧都已经做出决定了,接下来便该是看戏了。 他哦了一声,笑眯眯的将手里刚才冯尧递过来的玉坠扔回桌面上:“行啊,那就看你给他们送什么大礼了。” 这其实根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手段过于恶劣,挑拨得冯家内部出了人命,冯尧都未必会动怒,他的耐性向来是极好的。 崔明楼心中有数了,站起身说:“你忙你的去,我还有些事,便先走了。” 他急着要走,冯尧皱眉喊住他:“我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崔明楼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你莫非还想专门摆一桌来谢谢我?” 两人之间插科打诨惯了的,崔明楼不跟他客气,打了个哈欠有些懒懒的:“我几天没睡过个好觉了,你若是没什么事,趁早别打扰我回去睡会儿。” “这件事劳烦陆二姑娘帮忙,我还未曾谢过她。”冯尧静静地看着他:“只是陆二姑娘毕竟是个闺阁千金,我也不知道怎么谢才合适......” 崔明楼听到一半就抬起头来了,等他说完,立即便接过话头:“得,怎么谢都不合适。” 两人对视了一眼,冯尧眼里隐约有了一点儿笑意,哦一声问:“为什么怎么谢都不合适?” 他跟崔明楼两个人是好友,彼此之间其实都十分了解,崔明楼这么一说,他马上便反应过来陆明薇的身份对于崔明楼来说,怕是不一样的,所以崔明楼才会这么急着要跟他说清楚,让他别逾越了界限。 他脸上带着笑意,崔明楼原本还有些急躁的要解释,等到看到他脸上的神情,顿时又镇定下来了,故作镇定的咳嗽了几声:“反正这事儿跟你没什么关系,你也别觉得欠了什么大人情,这事儿是我求着陆二姑娘办的,她是帮我的忙,这人情自然是我来还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的冯尧还不觉得什么,只是想逗一逗他,可等到越说越多,他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崔明楼睁大眼,被他笑的有些恼羞成怒:“你笑什么呢?!”冯尧笑而不语,不过见崔明楼像是个要炸毛的鸟儿,还是很给面子的收了笑意,摇头说:“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面子倒也挺大的,我听说过陆二姑娘的为人,她竟能帮你的忙,说明你们交情匪浅啊。” 交情匪浅这四个字,冯尧说的颇有些意味深长。 崔明楼却一时没听出来,只当他这是夸赞了,哼了一声有些自得的扬了扬下巴:“那是自然,你也不想一想我是谁。” 插科打诨了一会儿,崔明楼起身先走了。 冯尧立在窗口看了一会儿,见到崔明楼上了马背飞奔而去,才沉吟着垂下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那个玉坠,而后才喊人:“地宝!” 地宝一早就在外面候着,崔明楼一下楼他便准备好了,听见冯尧喊,马上便进了屋在边上立着:“少爷。” 冯尧面无表情,沉声吩咐:“之前嘱咐你的话,都记住了吗?” 地宝便急忙答应了一声:“少爷放心,小的记得清楚着呢,绝不会出什么差错。” 冯尧嗯了一声,眉毛都没动一动:“那便去办吧,要办的漂漂亮亮。” 几家欢喜几家愁,冯家刚办了丧事就没了动静,应长史却高兴不起来。 他问应夫人:“阿超还没回家?” 应超原本是去找冯天佑打听消息的,可不知道怎么的竟又没了消息,这让应长史有些烦躁。 冯家的事倒是都是小事了,要紧的是自家弟弟可是亲弟弟啊,他不见了,应长史自然是免不了要担心的。 应夫人最**白多了许多事要处理,许多人家送来的礼得登记造册,人家送了什么东西,你心里要有数,下次总得还个差不多的东西。再者,家中的下人也新进了好些个,都得先调教清楚了才能分到各处去用。 前些年都是小门小户,家里根本用不着这么多下人,也没有这么多交际,现在陡然翻身了,应夫人应付这些事便弄的精疲力尽的,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哪里还有心思再去关注小叔子呢? 再说这小叔子原本也不是什么这点那省油的灯,夜不归宿的次数不算多,却也不会少,她就皱眉不大确定的说:“大约是还没回吧,我并没有看见他来用早饭。” 谁知道就是这么平常的一句话,让应长史立即便恼怒变脸:“你没注意,你没看见!你聋了还是瞎了?!那么大一个大活人,你怎么就一点儿都发现不了?!你能干什么事?” 应夫人没有想到应长史的反应竟然这么大,手里还端着盛了一半的粥的碗,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应长史,像是不认识他,这个人真是疯了,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叔嫂之间,能有多少来往? 何况小叔子又是个成天都在外头跑的,她一个妇道人家,还是做嫂嫂的,哪里好管那么多?! 这么一想,应夫人面色便变了,伸手重重的将手里的碗摔在桌上,冷冷的道:“我没聋也没瞎,你若是不满意,便去找新的来换了我!” 第二十四章·受够 - 闺门荣婿 - 秦兮 她真是受够了,这个家谁爱当谁当! 这么些年,应长史的仕途一直走的不算顺畅,前些年更是赋闲在家许久,家里为什么能坚持到他成了王府长史?还不是她这个做妻子的在精打细算?还不是她在操持这个家? 现在好了,不过就是刚起来那么一点儿,还没有飞黄腾达呢,就先看不起家里的糟糠之妻了。 应夫人说着说着自己先哭起来:“为你生儿育女,侍奉公婆,小叔子小姑子,哪一个不是要我操劳?好了,现在用不着了,就瞧不起人了!” 女人哭起来,真是让人头痛,应长史面皮绷的紧紧地,心里一腔怒气要发,现在见妻子闹起来,又不能真的发散在妻子身上,一时憋得面色紫涨,隔了好一会儿,才闷哼了一声,有些恼怒的说:“我不过就是说你几句,你倒是兴头起来了!” 不过?应夫人听了这话,心里更不舒服,冷笑了一声看着他:“我兴头?你当着满屋子的下人,当着这么多孩子,可曾留给我脸面!?” 有些事应夫人已经憋了许久了,作为女人,她虽然心里憋屈,却也没有想着要如何,毕竟还能怎么样呢滴?原本家里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人家,嫁给应长史说不上高攀,但也总是要被说上一声是嫁给了当官的了,娘家是帮不了她什么的。 她只能更加的周全,更加小心。 可这么小心周全下来,竟还是被丈夫打了苦心经营的脸面,她哪里有不生气的? 说完这番话,干脆便甩手出去了。 几个孩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的看着应长史,眼巴巴的等着父亲的反应。 应长史没料到妻子忽然发威,心里又为了之前的事烦闷,正不知道如何是好,便听见才一岁多的小儿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家里这才像是活过来了,应长史恼怒的呵斥奶娘:“小少爷哭了,你就是聋子?!杵在我这里干什么,快把孩子抱下去啊!” 奶娘急忙答应了一声,看着他的脸色,手忙脚乱的把孩子抱走了。 其余的下人便都开始哄着另外几个孩子们。 这餐饭也实在吃不下去了,应长史扫了孩子们一眼,转过头也出了门。 他现在是鲁王跟前的红人,虽然自己是雇不起护院的,但是鲁王却给了他几个身强体壮的护院,薪俸也是鲁王府那边出,此时护院们吃完了饭,正准备休息休息继续轮班去的,他们要留几人守在家里看门,也要安排出人手进出的时候跟着应长史,保护应长史的安全。 应长史出来看见了他们,略一眯了眼睛,便招手叫来领头的罗平安。 罗平安之前是鲁王府的护院,能拿来赏赐给下属的,不可能是什么真的高手,但是比起普通人来那还是要强得多了,一跑过来,便冲着应长史行了礼,恭敬问过应长史这里有什么要紧差事。 应长史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沉声吩咐:“二爷这些天都没回来,你带着人出去他常去的地方找找,看看人到底去了哪儿,若是找着了,便快些叫人回来才是。” 罗平安知道这位主家现在是备受王爷看重的,巴不得在他面前能够多出头,听见吩咐,毫不迟疑的应了是,正要走,又被应长史给叫住了。 应长史垂下头咳嗽一声,皱着眉头叮嘱:“二爷他常去的地方,都打听打听,看看人到底是去了哪儿。” 纨绔子弟罗平安见的多了,虽然说应长史的弟弟按照身份还摸不着纨绔子弟的门槛儿,可现在这局势不同了,鲁王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应长史的身份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那些投机的,若是不能直接送好处到应长史这里,可不就得打他身边人的主意? 所以应超被人留住了也是常见的,罗平安心中有数,急忙答应了一声。 应长史便照常去鲁王府当差了。 鲁王最近看鲁王妃很不顺眼,并没有宿在鲁王妃的院子里头,等到应长史到的时候,他正在跟自己的心腹商议送去宫中的贺礼-——贤妃娘娘也要做生辰了。 应长史行过礼,便听见鲁王说:“母妃喜欢珊瑚,不管多贵多重的,你们只管寻了去,务必要挑好的,不必给本王省钱。” 底下的人急忙答应了去了。 鲁王便看着应长史说:“我听了先生的话,最近倒是也收获颇多,只是若是跟韦家一道去了登州,只怕他们并不会臣服本王,先生可有什么好法子?” 韦家之前便是跟鲁王之间有许多恩怨的。 尤其是鲁王对他们并没有姑息过,一次一次都是直接下狠手,从来没有留情的意思,现在乍然要一道去登州,而且以前登州还是韦家的地盘,这不得不让鲁王心里不舒服,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应长史笑了一声,压低声音安慰他:“王爷别急,如今天气严寒,加上即将过年,眼下又是贤妃娘娘的生辰,此时此刻,圣上是绝不会这么轻易便让您去登州的。怎么也得拖到过了年了,等到您去之前,属下保证,不管是韦家还是齐王的事都能办妥,到时候,您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要么说鲁王为什么爱用应长史呢? 主要就是应长史当真是举一反三,有些事你根本都不必说的那么明白,人家就早已经帮你给办好了。 鲁王面带微笑,正要夸赞几句,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喧嚷吵闹声。 他不由得皱起眉头。 书房重地,谁这么不懂分寸,竟然敢在这里闹出这么大动静? 他立即便对底下的人使了个眼色,而外面的人已经推了门进来,一脸的小心翼翼,咳嗽了一声低声说:“王爷,高侧妃,高侧妃那边的丫头过来,说是,说是高侧妃晕过去了。” 最近这些天,鲁王并没在鲁王妃院子里安歇,反倒是在高侧妃房里比较多。 高侧妃比鲁王妃年轻,关键是比鲁王妃要知情识趣的多了,鲁王便难免给了她几分脸面,听见说高侧妃晕过去了,他立即便问:“怎么回事?!” 第二十五章·妻妾 - 闺门荣婿 - 秦兮 鲁王妃高氏的脾气极差,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她对跟她同姓氏的高侧妃更加看不惯,以前就几次三番的找高侧妃的麻烦。 原本这些天鲁王妃倒是少找那些侧妃侍妾们的麻烦了。 鲁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虽然应长史是他的谋士,但是这种家丑,也不是应长史能听的,他看了一眼应长史,应长史便自觉的退了下去,鲁王一甩袖子,急急忙忙的去了后院。 等到他赶到的时候,高侧妃都已经躺在地上人事不知了,鲁王妃却还是在居高临下的冲着一院子的下人发号施令:“高妈妈,给我好好的打!我倒是要看看,这里我到底能不能做得了主!” 真是泼妇! 鲁王最看不得女人披头散发乱喊乱骂的样子,见到鲁王妃这样子,便下意识的皱起眉头一脸厌恶,等到见到那些丫头泼水在了高侧妃脸上时,便更是忍不住,恼怒的问:“这是在做什么?!” 见到鲁王来了,原本还跟饿狼似地丫头婆子们都停下来,一个个的你看我我看你,都抿着唇不敢出声。 鲁王妃心里也有些心虚,站起身来行了个礼,仍旧余怒未消的说:“王爷不知,高侧妃竟然将府中物品送出去变卖,这岂不是在往外传递东西?若是被人知道了,还当咱们王府没了规矩!臣妾过来不过是问一问,她便开始又哭又晕,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臣妾是苛待了她,可实际上,臣妾不过就是循例问上一问罢了.” 虽然人同样是姓高的,但是高侧妃的家世跟鲁王妃比起来那可是天差地别。 高侧妃家中不过是普通人家,她父亲倒是个进士,后来下放成了知县,只可惜没做上几年就客死异乡,若不是同僚们支撑,连回乡都成问题。所以高侧妃才会进宫选做了女官。 后来被指派给了鲁王成了鲁王的侧妃。 正因为如此,高侧妃时常会变卖些赏赐用来贴补娘家。 其实这些事哪里能瞒过谁? 这件事不只是鲁王妃知道,鲁王这边自然也是听到过风声的。 只是这么长时间从来都没出什么问题,偏偏这个时候鲁王妃拿出来说。 说来说去,根本不是因为高侧妃变卖赏赐的问题,只是鲁王妃存心要整治高侧妃罢了。 至于原因? 鲁王冷冷的盯着鲁王妃,沉声吩咐:“够了!将侧妃搀扶进去,闹成这样,像是什么样子?” 他沉下脸来的时候,人人都害怕。 鲁王妃却忍不住怒气上头,觉得鲁王实在是过分至极,她恼怒的问:“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鲁王顺着她的话说几句,训斥高侧妃几句,她心里的怒气也就平了,可鲁王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子丝毫不提高侧妃的果醋叫哦,反而只让人把高侧妃扶起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竟然还把一个侧妃看的比她这个正妃还要重不成? 鲁王还在喋喋不休追问不停,鲁王心中怒气已经到达了顶峰,等到进了屋鲁王妃竟还跟进来追问的时候,便忍无可忍,恼怒呵斥她:“闭嘴!” 这一声厉喝顿时把鲁王妃给弄懵了。 高妈妈急忙伸手扯了扯鲁王妃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跟鲁王对着干,又忙冲着鲁王妃摇了摇头。 作为鲁王妃的亲信,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的知道为什么鲁王妃要找高侧妃的麻烦了,什么变卖东西那些都是借口,说到底还是因为鲁王最近偏宠了高侧妃罢了。 现在见鲁王显然动怒了的,她忙示意鲁王妃要知道看脸色。 可鲁王妃若是真的懂看脸色,也不至于这么些年都跟鲁王过的磕磕巴巴了。 她反应过来,便委屈的质问起鲁王:“王爷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臣妾堂堂明媒正娶的正妃,连处置这些不听话的妾室的权力都没有了?还是说,王爷觉得,她坏了咱们府里的规矩也不算是什么错处,反正也无关痛痒?!” 她不说也就罢了,这么追问个不停,咄咄逼人的样子让鲁王更加冷笑不止,他嘲讽的扯了扯嘴角:“说起来别叫本王觉得可笑!到底是不是因为变卖东西,你难道心里不知道?若是要因为这个来训斥人,那你怎么不回去查一查你自己屋子里的人?!你也配跟本王谈规矩?!” 他自问从皇陵出事之后便改了许多,皇陵出事他被救出来现在也又快到一年了,这一年之中,他安分守己,也从来没去外面再胡来过,前阵子更是一直守着鲁王妃过日子。 这才多久啊? 他就只是去个侧妃房里,鲁王妃就这么不依不饶。 今天她来找高侧妃的麻烦,明天呢? 明天他是不是要宠幸谁都得看鲁王妃的脸色? 真是不知所谓! 鲁王妃被训斥的往后退了几步,虽然绝大部分的下人都没有进内室的资格都留在了外头,这里头屋子里的都是亲信,但是被这么当众呵斥,她还是觉得脸面尽失。 尤其是鲁王还是为了别的女人训斥她。 这让她更无法接受。 她睁大眼睛,直到眼睛都酸痛了,才咬牙切齿的冷笑:“是,我嫉妒,我做不好这个王妃,那你便找能做的去吧!” 高妈妈怎么拉都没拉住,眼看着鲁王妃说完,鲁王便抬起手,一时之间吓了一跳,急忙喊:“王爷!” 一面护在了鲁王妃跟前。 鲁王这才反应过来,冷冷指着高侧妃指了指。 鲁王妃被他的目光看的心都冷了,闭了闭眼睛,眼泪便止不住的流出来。 图什么啊? 她不过就是想让丈夫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多一些,到底有什么错? 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鲁王就是怎么看她都不顺眼? 高妈妈心惊肉跳的,拉着鲁王妃半拖半拉的带着她回了正院。 楚明辉带着楚明英和楚明笙正在正院等着给鲁王妃请安,见到鲁王妃这么狼狈的回来,三个人都有些诧异。 正不知道该怎么反应,高妈妈急忙冲着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快些走。 第二十六章·内院 - 闺门荣婿 - 秦兮 其实这些年,这些做孩子的都已经习惯了父母之间的争吵。 从一开始的时候的惊慌害怕慢慢的也逐渐不再怕了,甚至可以做到冷眼旁观-——楚明辉此时便觉得有些可笑。 高妈妈心力交瘁,她是深知鲁王妃的脾气的,这位的脾气一上来,那真是什么难听的都能说的出来,尤其是如今受了鲁王的刺激,那就更是可能口不择言,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她急忙对楚明辉使眼色,示意他先带着弟弟们走。 鲁王妃却已经开始不管不顾的骂起来了:“一个两个的!把我们当成什么?都是来讨债的!爹是这样,当儿子的也没良心!” 楚明辉忍了忍,眯了眼睛去看鲁王妃。 鲁王妃一开始还沉浸在自言自语的哭诉中没有在意,等到再过了一会儿,看到楚明辉的眼神,便有些恼怒,她怒斥:“你这么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你们这帮没良心的,生了你们有什么用处,连讨你们父亲的欢心都不会!” 正经论起来,那些侧妃外室可没哪个是生了儿子的。 她自己一个人就有三个儿子。 其实她的正妃的位子是稳若泰山的,可问题是,她若是只在意这正妃的位子倒是好了,她真正在意的,却是鲁王的爱。 他但凡是能改一改呢? 这么好的家,到底是有哪里让他不满足的? 鲁王妃的眼泪成串的往下落,楚明辉却没有办法跟母亲感同身受。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分明知道得不到的东西,却还是要那么执着。在鲁王妃眼里,没有任何东西是能比得过鲁王的。 为此,她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幸亏,高妈妈不等鲁王妃再说什么,便急忙赔笑打圆场:“孩子们都还小呢,世子虽然大些,可哪儿能管得了父亲的事呢?王妃真是气的糊涂了” 楚明辉深深地吸了口气,沉默着带着弟弟们跟鲁王妃行礼,便退出去。 鲁王妃气的更加厉害,甚至开始俯身干呕:“你看看,是不是一个个都是来讨债的?我要他们有什么用啊?!” 周王妃家里的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聪明,关键的是还一个比一个知道心疼体贴母亲,因着这几个孩子,周王甚至都没有别的侧妃姬妾。 到了她这里,丈夫是这个样子,儿子也是这个样子,合着她辛辛苦苦这十几年,什么都没能得到。 鲁王那边将高侧妃安顿好了,也是余怒未消。 高氏真是愈发的不知所谓,他到底是个亲王,这世上普通的男人有了机会尚且还要三妻四妾,何况他的身份? 他已然收敛了许多,若是连这样高氏都还不能满足,那他只能说这样的正妃要不要都是那么回事。 怀着满腔怒气去了前院书房,应长史却还没走。 鲁王怒气未消,但是对着这个得力心腹,还是收敛了怒气,缓声问:“先生还没回去?” 王府属官其实在府邸中都是管饭的,可应长史基本很少留在府中吃饭,通常都会回家去等到点卯的时辰再过来。 这个习惯,鲁王也是知道的。 应长史笑了笑,眼看着屋子里都已经没了别人,便直截了当的道:“殿下,原本您的私事,我们做下属的事不应该管的,可是另外有句话叫做天家无私事所以,下官还是要斗胆跟您说一声,务必要处理好家务事才是。毕竟,您现在正是势头正好,若是在家务事上头出什么岔子,闹的太难看,只怕上头是不愿意看到的。” 被人这么明晃晃的说自己家事没有处理好,鲁王的面子上一时有些过不去。 可到底是应长史办了几桩得力的差事,在他面前已经不是一般的谋士,鲁王便压着性子恼怒的说:“一个正妃,却没个正妃的气度!” 再多的,说出来也不光彩了。 只是鲁王心中真是对高氏失望透顶的。 作为一个王妃,不要求她多么能干能在大事上帮得上忙,可她还总自以为是。 从前见别人的王妃总是喜欢揽权,太过贪婪,鲁王还要感叹上一句妻贤夫祸少,觉得鲁王妃至少大事上头是拎得清的。 但是时间越是过去,他就发现鲁王妃越是不走正常的路子。 她要权要钱都好,可她偏偏在意的不是这些。 她竟要求他一心一意! 这简直是失心疯了! 若真是只让他一辈子守着她一个人过日子,不能再沾染旁人,那他做皇帝干什么?!他还往上爬什么? 男人要的无非就是权和女色,鲁王妃这在钱财上不贪婪,可比贪婪还还可怕的多。 见他生气,应长史也知道他的心情。 想到今天在家里的时候应夫人甩脸色的样子,应长史便咳嗽了几句,道:“毕竟是御赐的婚事,何况王妃娘家又有世子和两个小郡王,您哪怕是看在这些面上,也要对王妃软和些,至于其他的事,倒是都可慢慢商量了。” 这话这么一说,鲁王倒也不能再生气了。 他皱着眉头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都已经是一把年纪,眼看着快能做婆婆的人了,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还如此的天真!” 应长史见他实在是烦恼,便轻声提点:“王爷何须为了这一时的忍让而置气呢?等到您大业得成,这些事到时候也不过是小事罢了,再不必为这些事费心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鲁王觉得最近也十分难忍。 应长史察言观色,不免再给自家东主打气:“殿下只要想一想,现在暂时还需要高家.” 说起这个,鲁王便立即想起来如今的正经事了,他嗯了一声,问应长史:“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齐家的事儿,应当不会有什么错漏吧?” 应长史面带微笑:“殿下尽管放心,这件事,一定办的妥当!” 既然这么说,鲁王便也放心了,他哼了一声,有些头痛但是又只能认命:“罢了,本王也懒得跟她一般计较。” 这就是在说安抚鲁王妃的事了,应长史笑着拱手:“王爷英明!” (本章完) 第二十七章·算盘 - 闺门荣婿 - 秦兮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差点儿为了后院的事炸毛的鲁王,应长史再出门的时候天色就已经晚了,原本鲁王这边是留了他用饭的,可应长史心里挂念着应超的事,还是委婉的推拒了,等到出了门看了看天色,他登上了家中来接的轿子。 回到家的时候灯笼已经都亮起来了,家里静悄悄的。 他下了轿子竟也没有内院的人过来接,他便有些不大习惯,毕竟以前这个时候,应夫人早已经派了内院的婆子过来,帮他把一切都给打点妥当了。 应夫人这么多年来在家里的事情上头的确是尽心尽力,把什么事都给处置的非常妥帖,如今竟然撂挑子,可见是今天的事的确是叫她伤心了。 应长史心中有怒气,但是想到自己劝鲁王的那些话,又眯了眯眼睛。 罢了,自己都知道劝鲁王处理好内院的事,难道自己还做不到? 他可没有鲁王那样的身份,何况应夫人这些年侍奉公婆终老,是守过公婆的两重孝的,又剩下子女,送了大姑子出嫁。 于情于理,若是让应夫人出了什么事,家里的脸面上也过不去。 文官重视的就是一个名声脸面。 应长史短短时间想明白了利弊,再抬头的时候便又是个好丈夫,亲自去了应夫人的院子。 应夫人的院子也是静悄悄的,他走到门口,底下的下人便急忙过来跟他说:“老爷,太太已经睡下了。” 这么早睡下? 应长史皱了皱眉:“这么早便安置了?” 婆子陪着笑:“是啊,太太身子不大舒服,连晚饭也不曾吃,便进屋躺下了。” 应长史摆摆手,让婆子下去,自己便径直进了屋子。 听见动静,应夫人翻身面朝里躺着,只当没听见。 应长史在她身边坐下叹了口气:“夫人明知道我是一时气话,难不成还当真恼了我,再也不理会这个家了不成?” 他低了头,应夫人的委屈便更加忍不住了,翻身坐起来质问他:“到底是谁恼了谁?我知道,老爷如今是王爷跟前的红人了,什么都要最好的,我这个糟糠之妻自然也到了要下堂的时候。” 她是真的伤心,最近应长史眼看着愈发的得了鲁王重用,随着人得势,对家里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什么事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 哪怕现在暂时还没起换妻子的心思,过阵子也是一样要起的。 应长史叹了一声气,忍耐着性子安抚她:“你胡说些什么?我难道是陈世美那样的人?我今天之所以发怒,是因为阿超,他真是愈发的不像话了,加上在外头听说了些不好的话,便有些难受,这才会牵连了你,可若说我真的对你有什么不满的,那是万万没有的,若是有,我自己就先对不住祖宗和子女,你哪怕不信我的人品,也该信我的脑子吧?” 这话说的倒是真的。 应长史是个最自律不过的人,他对自己的前程是无比看重的,拿什么冒险,也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冒险。 应夫人心里的难受压了压,到底还是接过了应长史手里的帕子擦了擦眼角,啜泣着问:“阿超到底是怎么了?他到现在还没回家。” 这话问的应长史也不知道怎么答,想到弟弟至今还没回家,他心里更加沉重。 应超是去了哪里,别人不知道,他是心知肚明的。 到现在还没回家,只怕是冯家把人给扣下了。 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可若是发生了,也只得再想办法。 此时他摇了摇头:“我已经让罗平安出去找了,这么晚了,想必罗平安也已经差不多回来了,你先起身吧,我在王府还没用饭呢。” 发过脾气,应夫人此时已经恢复正常了,听说应长史还没吃饭,忙拢了拢头发便叫了婆子进来,一叠声的吩咐着:“快去厨房,让她们重新生火.”想到如今也已经晚了,再做菜只怕费功夫,便蹙眉说:“行了,我自己过去。” 她以前自己操持家务习惯了,如今也还没太使唤惯人,怕底下人说不清,便打算干脆自己给他煮个面。 应长史见安抚好了妻子,便重新去了前院。 罗平安果然已经回来了,正在廊下候着,见了他忙喊老爷。 应长史示意他进屋说,等到进了屋子,便问:“找到人了没有?” 罗平安亦步亦趋的跟着走了几步,小心恭敬的弯着腰:“老爷,小的带着人去了二老爷常去的地方,酒馆茶馆和赌坊都走了一遍,有人说昨天的确是在城东的赌坊见到了二老爷,只是后来二老爷便不知道去哪了。” 这还是跟说了没什么分别,人还是找不着。 应长史现在已经猜到人八成是已经被冯家给弄去了,垂了眼嗯了一声。 他走到书桌后头坐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有些多,他走马观花的都在心里想了一遍,才想到这冯家的事儿。 原本是打算靠着这件事把冯大老爷给从织造署的位子上挤下去,好换成鲁王这边的人的。 可现在看来,这件事怕是不成了。 能把应超弄走,必定是冯天佑那边出了岔子。 这种纨绔子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真是什么事都办不成。 只是人落在了冯家手里,应长史却也不担心会牵扯出什么来——充其量也就是冯天佑能指正应超撺掇了他赌钱。 至于其他的事,比如杀妹子嫁祸养兄这样的主意,那可都是冯天佑自己拿的主意。 哪怕是闹上公堂,应长史也不怕。 应超其实也是个纨绔,跟冯天佑差不多,但是自己却从不曾真正吩咐过他什么或是给过他什么东西,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冯家也不可能靠着官府给应超定罪。 他们也不敢闹上官府-——做错事的可是板上钉钉的就是冯天佑,闹上官府去,这件事也就成功了。 哪怕是应超真的被判个流放什么的,那也算得上是立功了,到时候自有一百种法子把人给弄出来免了刑罚。 这么一想,应长史面上显现出个微笑来。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打算 - 闺门荣婿 - 秦兮 罗平安一直低垂着头,他是鲁王给了应长史的,来了这家中没多久,说起来这还是头一次正经的差事,但是他却没能办好,心中忍不住便觉得沮丧和不安。 应长史却并没有生气,反倒是温和的说:“罢了,你带着人都已经找遍了,还找不到,那也不是你的错。这样吧,你明天一早,便去报官。” 报官? 罗平安诧异的抬起头来,一时有些茫然和震惊——看早上应长史的意思,分明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否则也不会让他带了人静静地去找了,怎么现在又说要报官? 他来了应家一阵子,也知道应超是个什么德行,知道这就是个吃喝嫖赌都样样来得的人,若是去报官了,到时候岂不是让应长史面上也无光么? 应长史仿佛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么,苦笑着说:“到底是我亲弟弟,哪怕是不争气,也得先把人找到再说,你不必担心那么多了,就按照我说的办就是,拿了我的帖子去报官,就说我弟弟不见了。” 他现在是鲁王府的红人,鲁王如今受宠,他的地位自然也是跟着直线上升的,罗平安拿了帖子第二天赶去顺天府,便是顺天府的汪推官亲自接待了他。 汪推官原本是负责些杀人放火的案子的,一般是出了人命案才能惊动他。 可现在应家拿着帖子上了门,顺天府也是知道办事的,哪里能不把这事儿当回事?所以虽然只是普通的人口失踪,汪推官也细细的问了。 譬如人最后是去了哪里,家中可曾发生过争执,应二老爷平时常去的地方等等,事无巨细的都问了个遍。 最后才跟罗平安道:“您回去请长史放心,这件事我们顺天府已经知道了,立即便会安排人手去找的,只要人还在城中,便无论如何也丢不了。” 顺天府的回应让应长史满意了许多。 倒是应夫人还有些担心,同时又忍不住奇怪:“小叔到底是去了哪儿,他平常虽也有夜不归宿的时候,可基本都是会叫人回来通知一声,大不了也会第二天及时回来的,甚少这样毫无消息。” 她不生气了,便下意识的又关心起了丈夫的亲人。 应长史正忙着去王府,听见这话,挑挑眉道:“顺天府自会叫人去查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子脚下,难不成还有贼匪竟然敢如此无法无天不成?” 应夫人总觉得丈夫的态度转变的很奇怪,之前还为了这件事在家里大动肝火,好像是天要塌下来了似地,转眼之间却又变了个人。 她狐疑的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却又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只能有些迟疑的哦了一声。 应长史神清气爽的回了书房。 读书人别的不多,就是书多,他的书房里头就是如此,从前家里穷,架子都是捡了木头东一块西一块的搭起来的,现在脱胎换骨了,自然是早已经叫人来把架子都重新打过,虽然木头用的不是顶顶名贵的,可却也是说得过去的了。 他进了屋便坐在书桌后头,有些自得的笑了一声。 冯家以为抓住了应超能怎么样? 他们不就是觉得能用应超把幕后的人钓出来吗? 他就要借助官府把这件事闹大。 官府轰轰烈烈的去找应超,若是最后在冯家找到人会如何? 冯家敢把自己扣留应超的原因说出来吗? 说出来了,冯大老爷和冯尧两个人的前程便没了。 至于他,损失的不过就是一个没用的弟弟,而且也不过就是受些苦罢了,也没什么大事。 这么想着,心里舒服的多了,应长史翻出一本书来仔细的看着。 应家恢复了正常,陆家倒是起了波澜。 陆明薇正在收拾进宫的东西,宫中的规矩大,本来她们进宫就是做伴读的,说的好听是伴读,其实便是给公主们做下人,下人自然不可能还有带下人的道理了,所以人是带不了的,就连带进宫的东西也是得慎重再慎重,一不注意便有可能是违禁的。 她将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抬眼正好看见许妈妈进门来,便看向她:“妈妈不是去了外祖母那边送东西吗?” 许妈妈给囡囡做了几套衣裳,今天特地跟陆明薇告假了的。 “我过去的时候,大姑奶奶带着小小姐去铺子里头了,就是齐家又送回来的那个铺子。”许妈妈忙过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听见陆明薇问,便跟她解释:“我便将东西给了周嬷嬷,自己先回来了。” 齐家把铺子还给陆明惜的事,陆明薇是知道的,那次她也在场,听见许妈妈这么说,便哦了一声,跟许妈妈说:“许多东西都带不得,也没什么能收拾的,都差不多了。” 许妈妈闻言就忍不住心疼和担忧。 进宫做伴读说起来像是光宗耀祖的事,可实际上却不是什么好差事,提心吊胆是免不了的,若是遇上脾气不好的公主,更是有的被为难。 许妈妈想想九公主便觉得头大。 可这是宫中金口玉言定下的,哪里能容的了人推拒?她只好再三的叮嘱陆明薇:“知道姑娘您是个见不得不平事的,但是去了宫中,总还是要万事小心,什么事都要三思而后行.九公主原本便骄纵,如今加上皇觉寺结了梁子,便更是恨上您了。” 偏偏如今邵皇后还怀孕。 许妈妈虽然只是个普通的下人,却也知道如今宫中真的称得上波谲云诡的,看陆明薇的眼神都带着十足十的担忧。 陆明薇知道许妈妈的心思,急忙笑了笑:“妈妈不要这样,您知道我的,虽然的确是胆子大些,可也没到不要命的程度,放心吧,若是局势不对,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办的。” 这倒也是,毕竟太后娘娘都夸赞陆明薇,说她是个脑子清楚的。 加上还有崔明楼,许妈妈总算是放心了一些,提起崔明楼来,她陡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姑娘,冯家的事儿,没动静了么?” (本章完) 第二十九章·不见 - 闺门荣婿 - 秦兮 冯家的事儿许妈妈也是知道的,关键是还得让陆明薇去装一回女鬼,许妈妈担惊受怕了好几天,加上冯尧又救了陆明惜,许妈妈便忍不住多关心了一点。 提起这件事,陆明薇也想起来了,咦了一声有些奇怪:“您不说我都快忘了,是啊,这都好些天了,怎么也没听见什么动静?” 冯天佑杀了亲妹妹嫁祸给冯尧,这事儿是家丑,捂着倒是正常的,可冯家若是没有一点儿动作回击,这就太奇怪了。 作为上一世最后能在鲁王跟前都有个座位的最年轻阁老,冯尧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不像是会忍气吞声的那种人,被人算计了,哪里有息事宁人的道理? 许妈妈啧了一声,有了话题岔开,她就不那么提心吊胆的担心陆明薇了,只是叹气说:“这就是家门不幸,出了这种败家子,一家子都跟着倒霉。这个冯大少爷倒是个好的,又有出息又有情有义的,得了这种孩子,哪怕不是亲生的,也胜似亲生了。” 在许多地方,自己生不出儿子过继了别人的儿子来继承家业养老都是常有的事,养子也等同于亲子了。 在许妈妈看来,若是亲生的是冯天佑这样的,那倒不如不要,不然岂不是命都要短好些年? 陆明薇听她絮絮叨叨的,面上禁不住带了些笑意。 重新活过一次,生活处处都是紧锣密鼓的挑战,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事和状况发生,越是过的惊心动魄,就越是珍惜生活中这点难得的烟火味。 她从小没有母亲,外祖母珍爱她但是毕竟身份地位在那里,有些话太夫人是无论如何说不出来的。 所以许妈妈的絮叨让她格外亲切。 两人安静的呆了一会儿,百合忽然掀了帘子进来,睁大眼睛说:“姑娘姑娘,出事了!” 许妈妈一听见出事了三个字就不大好了,下意识的放下了手里的东西问:“什么事?” 这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啊,怎么就又出事了? 百合有些喘不过气,弯着腰调整了一会儿,才急忙说:“是,是顺天府的人上门来了,说是,说是有些话要问咱们家姑娘。” 顺天府的人来有话问陆明薇? 许妈妈瞪大眼睛:“官府能有什么事找上咱们姑娘的?” 陆明薇却立即想起了西山坟场的事,她垂下眼睛片刻,才问百合:“拿了帖子没有?” 百合摇摇头,谨记着刚才邹盛的话,跟陆明薇说:“邹大叔说没有拜帖,也没有官府的文书,所以邹大叔让我告诉姑娘,不必理会。” 这本来就是这个道理,陆明薇是侯府千金,无论如何,要来问询都该有官府的文书,否则的话,传扬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陆明薇是犯了什么事了。 官府会上门,这在许多人眼里本来就已经代表着惹上事了。 许妈妈去看陆明薇。 陆明薇冷哼了一声,跟百合说:“去和邹盛说,就说让他不必客气,若是顺天府的人拿不出官府抓捕或是搜查的文书,便不必理会!” 百合急忙答应了一声出去了。 许妈妈就担心的看着陆明薇:“姑娘,这是怎么了这是?他们能是为了什么事啊?” 为了什么事? 陆明薇不必想也知道,应当是跟西山坟场脱不了关系。 冯家是不可能会去报官的,那么报官的就该是要陷害冯尧和冯大老爷的人。 会找到她这里 她想起当时在西山坟场回城的时候,曾经在城门口遇上过盘查,想必是那个时候常勇侯府的马车被认出来了。 而那些人应该是去了西山坟场才会找上门来的。 说是问询,没有文书,其实是没有任何证据,来她这里想必也是瞎猫碰一碰死耗子,想看看她这里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的消息。 她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看着桌上开的正好的水仙花,轻轻冲许妈妈摇了摇头:“妈妈不必担心,应当就是前些天我去西山坟场的时候马车在城门口被人认出来,对方查到西山坟场去的时候对了时间,发觉我可能也出现在过那里罢了。” 这种巧合,她根本连解释都不必解释。 只是不知道,冯家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让对方去报官,想要借故把事情闹大。 此时的应长史也正在听罗平安回话,他原本的气定神闲如今有些崩盘,恼怒的问:“说什么必定有个说法,这么久了,到底有没有说法?!” 他一开始笃定冯家迫于官府的压力,只能要么放了应超,要么便被迫暴露家丑。 可没想到,应超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顺天府的人查了一圈,竟都没能查到任何跟冯家有关的蛛丝马迹。 应长史有些沉不住气,想尽办法让人透露了冯家出事的消息给汪推官,汪推官也顺着这条线去查了。 按理来说,汪推官查下去,便会查出冯家死了个嫡女,而冯尧被影射杀人的事才是,到那时候,查到赌坊,发现应超跟冯天佑关系紧密也是理所当然的。 如此一来,应超失踪的事怎么也跟冯家脱不了关系,就可名正言顺的去搜冯家了。 只是没想到,事情竟然根本没朝着自己设计的方向走。 罗平安被骂的抬不起头,有些无奈的解释:“老爷,汪推官说,冯家说根本不曾有什么命案,冯家那位姑娘是死于重病,这个有大夫作证的,大夫也说冯家姑娘病了很长一段时间,早已经不行了,至于说什么传说冯家疑心是冯尧动手杀了妹妹,这种传闻便更加荒诞了,说,说冯大少爷自来对这个妹妹爱若珍宝,她病了,冯大少爷还曾亲自去白云观一步一叩首给她求神呢.” 这些前提既然都不存在,那么所谓的冯家人跟应超失踪案有关就更扯不上关系了。 两边都没有任何的恩怨,冯家怎么可能失心疯的要去绑应超呢? 应长史气的竟一时有些气血上涌,怒问:“那常勇侯府呢?!那天常勇侯府的马车可是去了西山!” (本章完) 第三十章·叫花 - 闺门荣婿 - 秦兮 若是别的巧合也就罢了,但是那可是常勇侯府的马车,别人或许不觉得常勇侯府有什么特殊的,但是应长史自己就是常年盯着陆家的,陆显宗现在就算是在牢里,都还能在他手里头发挥作用,帮着笼络了宝川公主这个好用的棋子。 陆家的一切应长史都清楚。 所以陆家如今还能用马车有心情出门的,除了陆明薇还能是谁? 而陆明薇那个丫头,素来就是个搅屎棍,什么事里头都有她,若说陆明薇那天去了西山坟场只是恰巧,他无论如何都不信。 应长史少见的毫无风度的暴跳如雷,罗平安有些尴尬难堪的挠了挠头,为难的说:“但是老爷,这人家毕竟是侯府的姑娘,她又没有犯罪,顺天府不好过度追究的” 说是过度追究其实都是抬举顺天府了。 陆明薇是侯府千金,虽然现在陆显宗失势了,可人人都知道那并没有影响陆氏家族,陆氏家族如今正在商议上奏保留爵位等到陆云亭成年,族中出面护持这两姐弟,而且陆明薇自己本身还背靠韦家,又被选中进宫做伴读。 顺天府哪怕是有了证据都只能先客客气气的询问。 何况这件事到现在为止根本跟陆明薇扯不上一点儿关系,你总不能就因为陆明薇出城去过西山就说跟应超失踪有关吧? 要知道,应超本身也不知道去了哪儿,谁能证明应超是出城去了啊? 罗平安有些忐忑的抬眼看着应长史,想了想还是请应长史先息怒:“老爷,汪推官说,如今四处都去找了,并没有人见过咱们二老爷” 所以哪怕应长史自己透露跟冯家有关,可你找不到半点儿证据,能就去惊动新科状元和金陵织造署的大官? 汪推官是想讨好应长史,可他又不是疯了。 孰轻孰重,人家还是分得清楚的。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应长史气的后搓牙都咬得咯咯作响。 之前他是当真不怎么在意这件事的,说到底他笃定冯家不可能对应超做出什么事来,毕竟应超也不是普通人,他们若是对应超下手,那可是后患无穷。 可如今到处都找不到应超的任何蛛丝马迹,他这个做哥哥的才真的有些慌了。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应长史才对着罗平安摆了摆手:“行了,你先出去吧,让我先安静坐一会儿。” 罗平安松了口气,他差事没有办好,正是心惊胆战的时候,如今应长史并没有怪罪他,对他来说已经是万幸了。 为了办这件差事,这些天罗平安一直都没有着家,现在差事虽然办砸了,但是到底应长史还是讲道理的,没有把责任怪在他头上,他便想着干脆回一趟家去。 毕竟二老爷没找到,肯定还是得继续去找的。 只是还没来得及出门,罗平安便跟应家的一个管事撞了个正着,两人对面碰在一块儿,都险些栽个跟头。 见到是罗平安,那管事脸上的怒气急忙收敛了,哟了一声:“哟,是罗大哥,您这是要回家去?” 罗平安知道这府里的管事都是跟主家沾亲带故的,便对他们格外的尊重,听见问便忙笑了笑:“是,当差正好闲下来,便回家里去一趟。” 管事哦了一声,问他:“老爷在书房里头?” 见他似乎是有着急的事,罗平安点点头:“是,我才从里头出来,怎么了?” 管事似乎是有些迟疑,隔了一会儿,才咳嗽几句,轻声道:“咱们二老爷有消息了。” 罗平安都已经找了这么些天了,半点儿消息都还没有,人都快急的冒烟,现在听见说管事这边竟然收到消息了,当下便愣了愣,有些震惊的问:“人找到了?” 这会子他也顾不得回家去了,忙跟着管事一道往回走。 管事拍了拍自己脑门,摇头说:“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还是先去见了老爷再说吧。” 应长史正在房里琢磨这件事。 应超不争气,但是却是他的亲弟弟,他是万万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应超出事而不管的。 只是冯家如今这架势,分明就是故意想要把人困住等他上钩。 他难不成还真的要送上门去不成? 或者说,请个中间人调停调停?、 他正出神,听见房门被敲响,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点头:“进来吧。” 管事忙着进了门,一进门便朝着应长史走过去,看着应长史的脸色轻声说:“老爷,刚才门房上来了几个叫花子,说是,说是他们见到过咱们二老爷。” 叫花子? 应长史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到琢磨明白了,才问:“叫花子?” 提起叫花子,他便下意识觉得这些人是来招摇撞骗的。 但是转念一想,这些叫花子走街串巷的哪里都去,说不得他们还真是消息灵通,曾经看到过应超。 而若是他们还能知道的更多些,或者说,自己让他们知道的更多一些,就算是应超没在=冯家人手里,他也可以说成是在冯家人手里。 这么一想,应长史立即便道:“快叫人把他们给留下,问清楚人究竟是在哪儿!若是他们真的能找到二老爷,咱们给他们五十两的赏银!” 五十两,这对那些叫花子来说,无疑是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挣得到的数目了。 管事急忙应是:“小的不敢大意,早已经把人给留下来了,此时正在门房那儿等着呢。” 他小心的看着应长史的脸色:“若是老爷要见他们,小的现在就让人把他们给领进来?” 罗平安在边上便忍不住赞叹的在心里点了点头。 怪不得能做成管事呢,办事的确也是考虑的周到,方方面面都帮着应长史考虑到了,应长史对他重用也是有理的。 应长史嗯一声:“带进来吧。” 想了想,又看着罗平安:“你亲自出去一趟把人给带进来,另外还有件事,你把人带进来之后,便去汪推官那里一趟,就说咱们这里已经有了线索了,请汪推官过来一趟。” 第三十一章·耍你 - 闺门荣婿 - 秦兮 应长史办事素来都是做两手准备,这一次这些叫花子不管到底是真的看到过应超还是没有看到过应超,他都打算借着这些叫花子的口把矛头引到冯家那里去。 冯家现在这么沉得住气,谁知道到底是在打什么算盘。 只能给他们一点儿压力,让他们被迫露出马脚了。 罗平安马上便答应了,他办了这么久没办成的事儿,到头来还是叫花子送上门来给消息,这让他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听见应长史这么说,更是巴不得马上表露忠心。 几个叫花子挤挤挨挨的进来,应家相对于真正的富贵人家其实底蕴还是要差得多了,可是叫花子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地方?一个个脚底打颤,进了门看到应长史,更是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应长史坐书桌后头,淡淡抬眼扫了他们一眼,沉声问:“你们知道我弟弟的下落?” 他目光如炬,一个个将人看过去,平白叫人都觉得低了一头。 叫花子们本来就觉得在这样的贵人面前自惭形秽,被他这么看着,更是有些手足无措。 还是旁边的管事一直小声的催促他们:“你们倒是快说呀!才刚怎么说的,现在就怎么说!” 领头的那个五十多岁的佝偻着身子的叫花子这才被人推出来,他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也是听人说的,说应家二老爷最近都在杏花楼那边的胡同里头。” 杏花楼是京城有名的暗娼聚集的地方。 那里头不是跟青楼一般,姑娘们都在一个楼里头,听老鸨的指派。 杏花楼那边是一栋一栋的院子,单门单户的,通常都是一家子做这样的皮肉生意,也有那等老妈子专门收养或是拐了女孩子养着,到岁数了便招揽客人上门的。 这个只要是个男人,就没不知道的。 只是应长史这样自诩儒雅的读书人当然不可能看得上这样的地方,他就算是要去,也是去教坊司的地盘,听那些专门被训练过的女孩子们的曲子。 现在听起来,应长史眉头就动了动-——自己弟弟的性子他是知道一些的,也的确是能够做得出私自钻暗娼的门的事,他本来就是不上进,家里不好的时候,尚且还一天到晚不着家。 后来家里条件好了,便更是吃喝玩乐都要沾一下了。 他叫应超去探查冯家的消息,若是冯天佑真是出了什么岔子,便干脆给冯天佑一包毒药,这家伙可能根本就没去,或是去了,但是半途被那些暗娼给勾走了。 这个混账! 他不动声色的按捺住心中的怒气,挑了挑眉,轻描淡写的问:“既是这么说,那你们怎么认识是我弟弟?” 老叫花子颤颤巍巍的说:“应二老爷曾经打断过小人的腿,小人所以认得.” 应长史有些意外的看了老叫花子一眼。 见他的确是拄着拐杖,想想他刚才进来也是一瘸一拐的。 他咳嗽了一声,道:“行了,既然如此,我叫人过去查清楚,若真是人在那里,你们的赏钱少不了。” 老叫花子的脸都笑的像是干枯了的橘子皮,忙不迭的要跪下来给应长史磕头。 应长史已经扬手打断了他:“慢着,还有一件事要交代你们.” 他皱着眉头,原本是想现在就跟这些叫花子们说,让他们说人是在冯家找到的,可转念一想,现在应超那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得跟他们那边打个招呼,否则若是两边说的都不同也不好。 这么想着,他改了主意:“行了,你们先下去吧,我到时候有事再找你们。” 又吩咐管事:“先让他们在前头等着,待会儿二老爷回来了,再来回我。” 管事也忙答应下来了。 应夫人那边也很快得到了消息,知道应超有了消息,急忙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小叔若是再找不回来,我都不知道如何跟公婆交代了,怎么对得住他们的在天之灵呢?您找到了人,怎么还不快些把人接回来?” 应长史揉了揉眼角:“才刚听说消息,总得叫人打听打听,这么贸贸然上门去.” 他咳嗽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跟应夫人说了杏花楼的事。 应夫人自然也知道杏花楼了,一群夫人们聚在一起,谈论的无非也就是男人那些事,男人们最喜欢的就是往这些地方跑了,她一听便有些惊讶的捂住了嘴,一下子便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知道小叔风流浪荡,可这家也不成个家,每天在外头胡混,哪里像话? 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说:“那也还是想法子快些把人弄回来吧,毕竟您之前还报官惊动了顺天府,到时候越拖越久,只怕带累了您的名声。” 应长史嗯了一声,回头便让管事带人先去叫花子说的那一家去找人。 谁知道管事还没出门,罗平安带着汪推官先来了。 汪推官来的这么快,应长史都有些诧异,原本他还打算借叫花子的口把事情栽赃在冯家头上的,这回却来不及了。 想是这么想,却还是得忙着迎出去。 汪推官对着应长史还是十分客套的,拱了拱手顺了应长史的意进了花厅,才沉声说:“大人,我听了罗平安的话,正好跟他一道过来,是也有个消息告诉你.” 应长史还以为是说应超的事,便道:“真是让官府白忙了一趟,这个混账,等他回来,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汪推官的表情顿时有些怪异,他看着应长史,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这大人只知道他在杏花楼,可知道他在杏花楼发生了何事?” 应长史不知道他这话从何说起,在杏花楼还能做什么? 看汪推官的表情不对,他还以为是应超在杏花楼找暗娼的事儿,便不以为然的扯了扯嘴角:“这个混账,他自来便喜欢黏糊哇惹草,这次更是毫无顾忌,弄的家里人仰马翻的,还惊动了官府,您别为难,到时候我自然是.” 汪推官垂下眼:“这倒是都是官府当做的,只是” 第三十二章·人命 - 闺门荣婿 - 秦兮 汪推官似乎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启齿,皱着眉头一脸的为难和迟疑。 应长史这才看出来不对,心里咯噔了一声,问汪推官:“汪大人,可是有哪里不妥?” 难道应超竟上了别人的当,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 还是说冯家为了报复他,利用应超捅出了什么篓子?他一下便觉得不好。 汪推官自然是看出应长史的心思的,急忙安抚:“不不不,倒不是哪里不妥.”可是这话说的又不大对,事实上应超真的没办出什么不妥的事儿,因为,因为他都已经没机会了。 酝酿了一会儿,想着这件事横竖是瞒不过去的,汪推官狠了狠心,硬着头皮说了真话:“大人,出了些意外,您,您怕是要往顺天府走一趟了。” 去顺天府做什么?不是说应超并没有惹出什么祸端吗?应长史有些糊涂了,不知道汪推官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忍不住就有些焦躁,但是他还是顾忌着汪推官的身份,扯了扯嘴角笑着道:“到底是什么事,还请您明示。” 汪推官叹了声气:“人是已经找到了,只是现在是在顺天府里,您只怕还是得亲自过去一趟。” 得亲自过去一趟?还得亲自去接人? 应长史忍了忍,觉得顺天府也有些莫名,若不是什么大事,直接把人放回来便是了,怎么还要他亲自过去一趟?他难不成看着便闲的慌? 可心里是这么想,应长史明面上却还是很配合,听见汪推官这么说,也不过就是沉默了片刻,便点头:“是,既然您这么说,那我便跟着您走一趟。” 又让人去通知了应夫人。 应夫人原本正在跟娘家嫂嫂说起家里的事的:“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当着这个家真是越来越累,一家子都是要靠着我们老爷,可老爷他.又只是个凡人,小叔这么多年在家里就是个爱惹事的,最近就愈发的不知道轻重。这么惹是生非,只怕家里的好日子没过多久就又得出事了。” 邹大嫂嗔怪的点了点小姑子的额头:“说你傻,你还真的傻!人家是亲兄弟,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你自己想想,这么多年,何曾见过妹夫真的不管他那弟弟妹妹们的?你做嫂子的,只能说好话,不能说坏话,否则他们如今好的时候自然是好,一旦不好了,提起来便都说是你这个做嫂嫂的刻薄寡恩。” 应夫人低垂着头叹了声气,知道嫂嫂说的是正理。 她心疼自己的丈夫,但是对丈夫来说,只有亲弟妹才是自己人。 两人正说话聊天,就有婆子进来禀报,说是出事了,老爷要出门去顺天府一趟。 应夫人吓了一跳,扶住了自家嫂嫂的手,有些着急的问:“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说要去顺天府啊?总该有个由头的吧?” 婆子得了吩咐,含糊不清的敷衍:“好像是说,是二老爷的事儿,老爷说让您不必留中饭了,他外面对付一餐便是。” 听说又是自己那不争气的小叔子,应夫人皱了皱眉有些嫌恶,又无话可说,跟婆子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等到婆子出去了,她才跟嫂嫂吐苦水:“您看看,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邹大嫂拍拍她的手:“看在妹夫面上,等他们回来,可只能说些好听的话,省的到时候惹出祸患。” 应夫人也只能答应了,等到送走了娘家大嫂,便亲自去看了厨房的菜单,特地叮嘱:“一定要做的丰盛妥当,二老爷爱喝老母鸡汤,今天晚上便杀那只养了两年的老母鸡,再单独炖一碗参汤,到时候掺了给二老爷喝。” 厨房的人忙擦着围裙应是。 应夫人便去了房里照顾孩子们。 另一头的应长史跟着汪推官一道去了顺天府,原本还在想到底是应超做了什么事才会惹得汪推官亲自过来请一趟的,等到进了顺天府衙门,才见汪推官屏退了左右,冲自己拱了拱手。 他错愕的皱了皱眉:“汪大人这是?” 汪推官压低声音:“请大人这边走,要请您认一认人。” 认人? 应长史已经觉得不对了,应超又不是哑巴傻子,难不成还说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不成? 还是说那个臭小子怕会挨骂,所以故意隐藏身份? 汪推官却低声提醒:“还请大人做好准备才是。” 做好准备?做好什么准备?应长史心里一突,已经有不祥的预感,面上的表情也变得僵硬得厉害,可他还是尽量的挺直了脊背,不让自己胡思乱想,跟着汪推官走。 汪推官一直引着他去了另一个院子,然后才停下来:“大人请。” 到了此刻,若是说还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事,那是不可能的,应长史一时之间面色涨红,呼吸急促,甚至连说话都有些不大连贯了:“大人,您跟我实话实说,到底是.”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汪推官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一眼:“这卑职也不知道如何说,您跟我进去看一看,便明白了。” 应长史深吸了一口气,跟着汪推官进了院子。 院子里有几个衙差在闲聊,见了汪推官进门,全都站了起来。 汪推官嗯了一声,问他们:“白老在里面?” 白老是顺天府的仵作,经验丰富,加上家中世代是做仵作的,在衙门里很是受尊重。 衙差们急忙说是,又说:“才来了不久,正在里面验尸呢。” 验尸两个字一出,应长史便后退了一步。 他其实心中已经知道了,但是真正到了要面对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和匪夷所思。 怎么会呢? 前几天他才跟弟弟喝了酒吃了饭,前几天,应超还在赌坊输了钱,回家来软磨硬泡的求着他帮忙把银子给还了,说以后再也不赌了。还说以后一定会好好的读书考功名,再不济也会好好过日子,不再让他操心。 怎么会? 哪怕是冯家,冯家真的敢? 第三十三章·激怒 - 闺门荣婿 - 秦兮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阑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阑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太后没有再跟从前一样严厉的训斥他,也并没有再跟他说那些长篇累牍的大道理,她静静的看了嘉平帝半响,用一种近乎温和的语气问他:“当年你刚成婚不久,便在我宫里宠幸了恭妃,那时候你年轻气盛,哪怕恭妃已经怀了身孕,也坚决不肯给她名分替她铺宫.......” 嘉平帝的面色有些苍白。 “你为了盛贵妃的几句哭诉,就不给你已经出世的唯三的儿子名分,非得等到盛贵妃怀上皇嗣,可是盛贵妃头一个生的偏偏却是公主.......”太后脸上的嘲笑一闪而过,速度快得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片刻后才略微拔高了声音问他:“你此举跟前朝末帝助长陈贵妃气焰,替她阴夺宫人子有何区别?!”阑 是了,五皇子从来就不是什么五皇子。 按照辈分年纪,他该堂堂正正的当皇帝的第三子。 尤其是在前两个儿子都夭折了的情况之下,他就是当之无愧的长子。 他本该受到最好的教育,本该五岁就出阁读书。 可是问题是,因为嘉平帝那时候正忙着跟太后闹别扭夺权,后来又忙着收拾前朝那几个前朝留下来的老家伙,所以根本顾不上这一点。 而等到他终于顾得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四皇子那个时候都已经降生了。阑 那时候他跟卫皇后之间的关系闹到无可转圜的地步,卫皇后几乎被废。 她急需要一个孩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或者说是作为精神支撑。 可是那时候她已经不可能再生了------生小公主过后,她的身体变得很坏,后来又因为吃了很多不对症的药变得更加虚弱,加上嘉平帝那时候已经几乎不进她宫里了。 卫皇后想到了那时候都已经七岁左右的五皇子,闯到太后宫里拿这件事跟皇帝对峙。 那是太后跟皇帝的最后一次交锋。 结果以嘉平帝失败告终。 嘉平帝同意给恭妃名分,却绝不许重新序齿-----这倒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如果重新序齿,那皇帝陛下成了什么人了?睡了连孩子都生了又不给名分,这要是在民间还不得是个最坏的负心汉?阑 那孩子怎么办呢? 总不能没个名分啊,都这么大了不能塞回去重新生吧? 这件事最后是那时候的司礼监太监常应给嘉平帝出主意解决了------恭妃既然是新封的,那皇子也可以现在才出生啊!就让他现在出生,既跟在四皇子屁股后头当了小的,又成功的解决了太后跟卫皇后的条件,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至于四皇子现在还嗷嗷待哺,可是五皇子都已经七岁了? 那怕什么? 皇子们养在深宫,就算是要请师傅讲课那也是进宫来讲,到时候师傅说五皇子看起来比四皇子还大? 那怕什么?阑 少年老成嘛! 这个问题最终以这样戏剧又荒唐的方法出了个结果。 当年为了给嘉平帝擦屁股,内宫前朝一致装聋作哑-----反正有四皇子在,基本上也就是他了,无谓再争下去。 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荒诞不经的事。 太后终于喊了一声大郎,怒斥道:“你如此行径,以后该如何下去见你的父皇见你的皇爷爷啊?!” 又该如何面对五皇子? 嘉平帝无言以对。阑 是他给了这些太监和后妃特权,以至于叫他们钻了空子。这件事最后是那时候的司礼监太监常应给嘉平帝出主意解决了------恭妃既然是新封的,那皇子也可以现在才出生啊!就让他现在出生,既跟在四皇子屁股后头当了小的,又成功的解决了太后跟卫皇后的条件,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至于四皇子现在还嗷嗷待哺,可是五皇子都已经七岁了? 那怕什么? 皇子们养在深宫,就算是要请师傅讲课那也是进宫来讲,到时候师傅说五皇子看起来比四皇子还大? 那怕什么? 少年老成嘛! 这个问题最终以这样戏剧又荒唐的方法出了个结果。阑 当年为了给嘉平帝擦屁股,内宫前朝一致装聋作哑-----反正有四皇子在,基本上也就是他了,无谓再争下去。 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荒诞不经的事。 太后终于喊了一声大郎,怒斥道:“你如此行径,以后该如何下去见你的父皇见你的皇爷爷啊?!” 又该如何面对五皇子? 嘉平帝无言以对。 是他给了这些太监和后妃特权,以至于叫他们钻了空子。太后终于喊了一声大郎,怒斥道:“你如此行径,以后该如何下去见你的父皇见你的皇爷爷啊?!” 又该如何面对五皇子?阑 嘉平帝无言以对。 是他给了这些太监和后妃特权,以至于叫他们钻了空子。 第三十四章·结仇 - 闺门荣婿 - 秦兮 应长史根本没什么心思听,他好像是听见了这些话,但是又好像没有听见,眼里只有弟弟惨白的面色和赤裸的尸体。 原本汪推官说完那句话便想着劝应长史算了。 这件事他们已经都打听过了,也已经询问了附近的几家暗娼门子,人家都说的很清楚,这件事的的确确是个意外-——应超是这家的老主顾了,这些年断断续续的来照顾生意,对那女子也不错,甚至还几次说过要帮她脱籍的话。 这么说来,那个暗娼完全没有要害他的理由。 如今白老的验尸结果也出来了,大可证明这件事是真的意外,既然是意外,那便过了就过了,一味地追究,只会让自家的名声臭不可闻。 汪推官咳嗽了一声,低声安慰应长史:“大人节哀顺变,如今事情已然是如此,倒不如想个法子,看看这事儿到底如何处置才好。” 应长史面色铁青,对汪推官的话充耳不闻,而是提出要见一见那个暗娼。 汪推官顿时有些为难:“这,怕是不妥当吧?” 主要是应长史的身份摆在这里,不让他看吧,怕得罪人,到时候难以收场,可若是让他看,又怕他控制不住情绪在顺天府闹出事端。 应长史定定的看着他,目光有些僵直。 汪推官顿时被他看的有些后背发毛,见他这么说,也只能扯了扯嘴角:“既然大人这么说那见便见见,只是不要太过激动了。” 应长史麻木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到底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等到汪推官领着应长史进了大牢,应长史的眉头便皱的更紧,直到汪推官停在房门前朝着他咳嗽了一声:“到了,大人,这个女人叫做邕娘,就是她.” 邕娘? 应长史看着缩在墙角抱着双膝不肯抬头的女人,面色淡淡的道:“抬起头来。” 邕娘瑟缩了一下,不仅没有抬头,反而往墙角又缩了缩,浑身都在发颤。 汪推官在旁边看着,听见应长史说:“能不能把她带出来?” 汪推官小心的看了看他的脸色,觉得他不像是失心疯了,便咳嗽了一声:“大人,这怕是不大方便,我知道您心里难受,也知道您必定是迁怒于这些贱人,可您还是理智一些吧” 应长史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放心吧,我只是进去看一看,问她几句话,不会对他怎么样。” 他既然这么说,汪推官便也只能对着底下的人使了个眼色,等到牢门打开,应长史迫不及待钻了进去,他便也急忙跟在后头进去了。 邕娘听见这些声音,整个人都惊得像是一只兔子一般,缩在墙角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应长史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攥住她的头发提溜着她给往后拉,邕娘被扯得尖叫了一声,连头皮都快被拉起来,忍不住痛哭流涕的求饶。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邕娘质问:“是谁指使的你?是谁指使你杀我的弟弟?!” 邕娘两只手紧紧地抓住应长史的手腕,一面躲一面挣扎:“不是我,不是我!都是应二老爷自己要找我的,他自来就喜欢吃药.” 第三十五章·开战 - 闺门荣婿 - 秦兮 应长史的动作粗暴的可怕,汪推官一开始尚且还只是皱皱眉头,想着到底是亲弟弟死了,他有怒气也能理解,原本想就这样算了,让他发散发散的。 可是应长史却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仅如此,他甚至还直接拎着邕娘的头发,把人给提起来之后猛地往旁边的墙壁上撞。 邕娘被撞了一下,额头上立即就破了个口子,血顺着额头流到肩上,她又痛又怕,尖声哭喊着救命。 这也太过了! 汪推官再也不能就这么坐视,急忙上前拉住了应长史,皱着眉头低声说:“好了!大人,我知道你心里的感受,可她是没被定罪的,您不能这样动手!闹出人命可不是闹着玩的。 御史已经好几次弹劾顺天府了,说顺天府刑狱之风盛行,量刑过重且多有因为重刑而屈打成招之事,因为这个事,先的顺天府知府都已经被调往云南昆明任知府了。 云南的知府跟京城的知府,那可不是同一个等级的,这就属于是降职了。 也因为顾忌御史的嘴,最近新的顺天府知府岑大人上位之后,便一直都很注意量刑,就是为了避免再被御史抓住把柄。 他们顺天府想跟鲁王打好关系这才讨好应长史的,可若应长史害的他们丢官或是降职,那可就不美了。 应长史已经红了眼,就算是被汪推官死命的拉着,还是硬是将邕娘给拽在手里,恶狠狠地问她:“我问你,到底是何人指使你?!” 邕娘呜呜咽咽的哭,慌得连话都说不出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见到人竟然瘫软在地,旁边的汪推官再也忍不了了,声音猛然拔高:“大人!您过分了!” 一面对着两个衙差使了眼色,跟衙差一道将人给连拖带拽的带出去。 好一会儿,应长史才在冷风中回过神来。 汪推官叹了声气:“再如何,您也不该在衙门里就动手,人若是在衙门里出了事,我们可不好交差,现在四处都盯着我们顺天府呢!您若是实在气不过,她早晚是要出去的,到时候您想怎么着都行。” 何必非得在顺天府折腾呢? 应长史闭了闭眼睛,他真是快被气疯了。 立在原地一会儿,他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理智总算是已经回来了,冲着汪推官艰难的扯出了一个笑意:“行了,我知道了,今天之事,麻烦你们了。” 其实汪推官哪里是怕麻烦的人?他只是觉得应长史有些太过不理智了。 不过正转念一想,这死的可是亲弟弟,若是真的能够理智倒也怪了,原本也没少见失去了亲人之后疯狂的人。 他想到这里,面色好看许多,还拍了拍应长史的肩膀:“也罢了,毕竟是自己亲人,我也知道您心里难受。” 应长史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应付完汪推官回家的。 回到家之后,天色已经全然暗下来了。 应夫人提着灯笼在二门处等着他,她也已经得到了消息,知道出了什么事的,现在见到失魂落魄的应长史,一时心中就是一咯噔。 虽然丈夫口口声声说什么知道弟弟没出息不长进,但是其实应夫人心里知道,应长史是宠着这个弟弟的,若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再难的时候都要养着了。 她急忙伸手来搀扶应长史:“回来了?怎么样了?” 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说死在了杏花楼的,但是见到丈夫的面色,她实在是问不出来,只能在心里感叹小叔子太过不争气。 哪怕是要玩,也该有个度,如此疯魔,可不就惹出事来了? 应长史疲倦的很,他浑身上下都痛得厉害,一会儿觉得脖子痛,一会儿又觉得后颈也痛的厉害,等到张开嘴,才发现连声音也哑了。 他张了张嘴,吩咐应夫人:“去准备准备,叫人搭了棚子,买好寿材” 说到这里,应长史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当年信誓旦旦的在父母面前说过一定会拉拔弟弟妹妹们长大,以后无论如何都是要护着他们的,可现在,弟弟其实就是死在了他手里,这让他怎么能不伤心。 见他浑浑噩噩的,看上去随时都要昏过去,应夫人也不敢再追问太多,只是顺着他的话不停的应是:“好好好,你尽管放心,这些事我都会跟家里商议着办妥当,你先去休息休息。” 别累垮了才好。 应长史摇头,面上表情冷的可怕,听见应夫人这么说,他僵直的说:“我娶书房一趟。” 这个时候了,怎么还要去书房啊?! 应夫人很不放心:“不管是有什么事,这个时候都可放一下了!你又不是钢筋铁骨,哪里经得住这么来来去去的折腾呢?再说了,之后家里还有的事要你忙呢。” 应超没有成亲,无儿无女的,他现在横死,光是装殓和出殡就得有的磨,而且应家也不是京城人家,到时候还得着人把他的灵位送回去老家安置。 桩桩件件,忙起来都是够人喝一壶的。 应夫人不想应长史太劳累了。 一家子老小可全都靠着他吃饭。 可应长史却不耐烦了,他血红着眼睛看了应夫人一眼,恶声恶气的说:“你别管!这些事我自然知道怎么做,你做好自己的事就是了!” 他看起来是真的很吓人,以至于应夫人虽然心里还是因为他的暴躁有些不高兴,却还是忍下来了,吸了口气扯出笑来叮嘱他:“那你自己注意身体,待会儿我令人送饭过去。” 他忙起来,时常是在书房就把晚饭对付了的。 应夫人也知道他的习惯。 应长史没说话,这就算是答应了,快步转过身朝着书房去了,应夫人看着他转过走廊去看不见了,才回过头来吩咐管事媳妇:“去厨房跟他们说,让他们准备一盏参汤,就用之前王府赏赐的老参。” 也好用来给应长史补补身子。 底下的人也都知道家里是出了大事了,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应二老爷的尸体到底还是被顺天府送了回来。 (本章完) 第三十六章·自找 - 闺门荣婿 - 秦兮 天气冷,尸体倒是腐坏的不是那么快,应二老爷躺在木板上头,看上去表情倒是没有什么太狰狞,应夫人是做长嫂的,强撑着害怕看了一眼,便急忙避开了,让人去把寿材什么的准备好,自己便去吩咐底下的下人挨个往亲戚家报丧。 这样的事情,并不体面,所以别的相交同僚那里是一处都不去的,只是去亲戚家。 邹大嫂前脚才回家,后脚就听说应二老爷死了,一时还有些不可置信,第二天上午她便急急地赶过来了,一见面便捏了捏应夫人的手:“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看上去那么壮实,也没病没灾的.” 其实邹大嫂都没好意思说,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应二老爷看上去可不像是短命的人。 对着自己娘家嫂子,倒是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应夫人一言难尽的将事情给说了,见邹大嫂也是一副震惊的模样,便压低声音说:“我们老爷心疼的了不得,从顺天府回来之后到现在都不吃不喝,我们也不能怎么样,真是愁死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能荒唐成这样!” 但凡是能够有一点脑子呢,也不至于玩成这样,年纪轻轻的,把命都给搭进去了。 邹大嫂也是唏嘘了几句,又交代小姑子:“自己注意些,人都已经死了,你不该说的话就别说了,这一次他的后事,妹夫那里想怎么办,你就怎么办,听他的就是了,反正也就这一阵子,熬过去这个麻烦一辈子都没了。” 应夫人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忙对着大嫂点点头。 没过一会儿,一个丫头提着食盒回来。 应夫人一看便皱起眉头来,表情也变了:“怎么,老爷又不肯吃?” 从昨天到现在,水米都没有沾唇呢。 丫头一脸为难的摇了摇头:“老爷说不吃了” 应夫人便站起身来:“我亲自过去。” 丫头急忙拦住她:“太太,老爷在见客呢,这个时候怕是不方便过去。” 见客? 应夫人有些错愕,这个节骨眼,应长史都躲在书房一夜了,怎么忽然还要见客? 应长史面色青白交加,正一脸烦躁的看着眼前的人:“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那家店本来就已经到你们手里几天了,我就不信你们半点手脚都做不成!” 他冷笑了一声,敲了敲桌子:“别跟我来那套虚的,你们自己也知道,眼看着齐王选妃近在眼前,礼部可是早已经拿着你们姑娘的画卷走了,若是你们家姑娘被选上了,那倒也是好事,毕竟你们齐家是商贾出身,什么都能给银子让道,能把姑娘嫁给齐王,也算是买了个全家富贵再加上几十年,这么划算的生意,谁不做呢,是不是?” 这话简直就是在明晃晃的打人的脸了,齐夫人一时之间面色难堪,不知道向来都十分温文儒雅的应长史今天怎么就跟疯了一样,逮着人就咬。 可是应长史毕竟是鲁王跟前的红人。 齐家好不容易才能搭上应家这条线,才能保住皇商的资格,是万万没有底气跟他们闹翻的。 想到这里,齐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硬是硬生生的把这口气给忍下来了,扯了扯嘴角勉强的说:“应先生,实在不是我们推脱,只是您也知道,我们家跟韦家那是天差地别,能搭上韦家,还是因为我们听您的话,出手买下了陆大小姐的店铺.我们这么短的时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完成您的要求啊。” 应长史没有心情跟齐夫人在这里争执什么能不能做到,他冷冷看着齐夫人:“你不能,那就换人做,您就请走吧。” 竟然二话不说就开始赶人了。 齐夫人顿时吃了一惊,应长史都摆明了说若是齐家不能帮着把事情办成,就让齐家的女儿被选去做齐王妃,她哪里敢走? 女儿是她的命根子,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的养大,好不容易看她快要嫁人了,哪里舍得她嫁给一个大她十几岁的傻子,就这么耽误了一辈子呢? 她急忙拦住应长史,咬了咬牙轻声说:“您放心,我们一定帮您把事情办成。” 应长史面色阴冷的盯着她,态度居高临下:“这家铺子是给太医院供药的,你听清楚,我要他们的药材有问题,听明白了吗?” 药材铺难开,陆明惜那家药材铺也已经是经营了许多年才能有如今的成就,连太医院有些药材也是他们负责供应的。 之前应长史之所以让齐家收购陆明惜的铺子,为的就是让陆家的药材铺出事。 只是之前,他们打的不是这个主意,是想着把铺子收到自己手里来,然后就把药材送到登州去,毕竟收了陆明惜的铺子,有了这层交情在,他们往药材里头神不知鬼不觉的弄点手段,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如今应长史忽然要他们用埋下的线来做假药混进去,他们一时之间也是十分为难。 毕竟这种事怎么可能顺手拈来,无论如何肯定也是要准备不少东西的。 但是见应长史情绪这么不稳定,随时似乎都要暴怒的样子,齐夫人也实在是没有了法子,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赌不起。 何况应长史若真是要拿捏他们,还多的是其他的法子,怎么可能只有齐王选妃这件事来为难他们? 见齐夫人主动答应,应长史总算是态度和缓了几分,可他并没有心情跟齐夫人多聊,只是冲着齐夫人摆了摆手:“我知道你们已经跟韦家搭上线,最近这段时间韦家跟你们关系也十分不错,到底该怎么做,你心里比我清楚,我只希望你办事的时候要多想想,想想你自己,也想想齐家!” 齐夫人直到出了门的时候脚都还是软的。 应长史虽然只是个五品官,可谁让人家现在得宠呢? 她转过头咬着唇看了一眼应家的宅子,心神不宁的回了家,一下了马车便见齐三小姐站在枣树下等着。 (本章完) 第三十七章·羞辱 - 闺门荣婿 - 秦兮 齐三小姐在枣树底下站着,面色被风吹得有些白,连嘴唇看上去都没什么血色,齐夫人一看见便皱起眉头来,快走了几步牵起女儿的手嗔怪起来:“这天儿这么冷,你怎么出来了?” 又急忙把自己的手炉给塞在了女儿手里。 “您这么急着被那边叫走了,我心里实在是不放心,所以便干脆估算着时间出来等着。”齐三小姐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手里还带着之前去韦家的时候太夫人给的手镯,一动起来便有轻轻的铃铛声。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齐夫人心里就不好受,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看了一眼周围的人,齐夫人带着女儿一道回了自己的正房,底下的下人送帕子的送帕子,端盆的端盆,去准备茶水的准备茶水,齐夫人看的头痛,干脆摆手让她们都走,自己坐下来叹了口气。 见她面色这么难看,齐三小姐就知道只怕这一趟是没什么好事了,有些担心的问她:“娘,是不是又有什么事啊?” 齐三小姐生的很是漂亮,可齐夫人看女儿的眼神却不像是高兴的,她盯着女儿看了一会儿,伸手把女儿拉到身边坐下,帮她把耳边的碎发给拂到耳后:“我们母女这么辛苦才走到如今,好不容易才把这个家给握在手里,我绝不会让事情再有什么变故!” 想到以前的事,三小姐的面色更加苍白了几分,他们齐家这一房是长子嫡出,原本他们接管家里的产业也是理所应当。 但是因为齐老爷带着儿子去看茶山的时候出了意外,齐家长房没了男丁,他们的地位便变得艰难起来,其他几房纷纷跳出来要争财产。 可惜那个时候齐家做主的是老太爷老太太,大约是因为儿子孙子都死了,他们便也对着大房冷淡下去,反倒是逐渐开始把产业交给其他几房轮流打理。 这么一来,本来就已经失去了丈夫和儿子的齐夫人便更是显得独木难支。 她不能也不甘心放弃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何况若是不争不抢,那女儿除了得一份不轻不重的嫁妆,就什么都没有。 难道以前丈夫打下来的这片家业,从此以后就要拱手让人不成。 齐夫人这才会搭上应长史的路子。 也幸亏应长史介入,让他们齐家大房争下了皇商的资格。 正因为这个,齐家老太爷和其他几房人也无话可说,他们这才顺利的把家业拿在了手里。 这才过了几年安稳日子? 她为了女儿才拼命争抢,若是跟应长史的关系崩了,女儿都得被送去跟齐王那个傻子成亲,齐夫人想想就揪心。 何况她如今已经跟族里要了个男孩儿来养着,孩子是她养大的,以后自然会听她的,也会爱护姐姐,是姐姐出嫁之后的依靠。 什么准备都做好了,不能就栽在眼前这关口。 齐夫人正在出神,就听见女儿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娘!娘,您怎么了?” 她回过神来,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安抚的冲女儿笑了笑:“没事,放心吧,娘且得撑着帮你把路铺好呢。” 三小姐咬着唇看她:“娘,是不是应长史那边又有什么为难的事交给您?” 作为齐夫人唯一的女儿,三小姐多少还是知道一些事情,虽然不多,但是却也明白母亲是因为得了应长史的帮助才能够在家里站稳脚跟说话算数的。 母女俩这些年相依为命,彼此就是彼此的依靠,她担心的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才问:“若是有什么事您可一定要告诉我,我知道我没用,可我总是能给您出出主意,是不是?” 齐夫人闭了闭眼睛,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没什么事,你放心吧,娘的性子你也知道,能成就成,不能成也就罢了。” 这话的确是齐夫人会说出来的话,看她什么都正常,没什么别的问题,齐三小姐才轻轻地松了口气。 齐夫人已经让她回去了:“我有些累了,待会儿吃了东西便想睡一睡,你别担心我,先回去好好休息。” 见她的确是很疲倦,三小姐也不忍心再缠着她说话,牵了牵她的手,这才放心的走了。 等到她一走,齐夫人便睁开了眼睛,让房里的丫头去把李管事找来。 李管事不是齐家的下人,是齐夫人自己从外头聘请了的写了投靠文书的,对齐夫人一心一意,现在外头铺子收账之类的事,齐夫人大多都放心的交给他去做。 丫头去请了人过来之后,李管事便自然而然的停在了屏风外头,隔着屏风给齐夫人请了安:“夫人有什么吩咐?” 齐夫人喝一口茶,沉吟了片刻才问他:“我们之前跟陆大小姐买铺子的时候,捎带脚已经把里面的人的身契都摸清楚了,是吧?” 药材铺他们接手过来原本便是准备继续开,然后趁机在送往登州的药材上头做手脚的,所以他们对陆家原本的伙计十分不错,短短时间就已经把他们的身契和情形都给摸清了。 李管事记性很好,而且这件事原本就是之前齐夫人重点叮嘱过的,他便道:“夫人放心,这些事我们都已经办妥了,那几个人现在我们也还熟悉的。” 齐夫人点点头,揉了揉眼角,淡淡的开了口:“既如此,那你便下去安排安排,我记得太医院每个月都是要从药铺拿药材的,你们便在药材里做些手脚。” 李管事吃了一惊,他一下子便抬起头看着齐夫人,有些欲言又止。 齐夫人心知肚明,垂下眼面无表情的说:“不该你管的事便不要管,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这些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务必要办的神不知鬼不觉。” 李管事心脏砰砰砰的跳的厉害,不可置信的看着齐夫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握着两只汗津津的手,迟疑半天,惊心动魄的应了。 齐夫人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轻松,等到李管事一走,便靠在椅背上,沉重且疲倦的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推荐我好基友非10的《长安好》,超好看,快入坑吧 (本章完) 第三十八章·手脚 - 闺门荣婿 - 秦兮 应家的丧事办的到底还是十分简单,倒不是因为应夫人不肯用心操办,她是真心实意的给小叔子办丧事的,什么事儿都已经想的十分周全了,结果到头来,是应长史把她给拦住了,皱着眉头说不用大办,只是让请些和尚来做一场法事,念七七是十九天的经。 他已经是这个模样了,应夫人怎么还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头跟他争执?当下便答应了,马上便着人去大昭寺请了高僧下来,专门来家里住着念经做法事。 邹大嫂私底下跟应夫人叹气:“这怕是真的伤心过度了,你们这种情况,心中总要有些准备才好,姑爷这个样子啊,不是什么好兆头,他若是哭出来倒是还好些,这样子,真是太吓人了。” 谁不知道吓人呢?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应夫人自己心里都有些不敢接近应长史,生怕他会忽然便爆发出来。 好在,虽然应长史一直都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但是做什么事都还是井井有条的。 这丧事只通知了亲属,来的都是十分亲近的人,大家也都理解应长史的心情,倒是没出什么乱子。 只是等到第三天的时候,王府却派人过来了。 来的是鲁王跟前的大太监,是鲁王的大伴,很是得宠的申公公,申公公一来便见了应长史。 应长史有些意外,他去王府告假,用的是生病的理由,并没有说自家出的这事儿,不知道怎么,王府竟然也知道了消息,还让申公公过来了。 申公公嗔怪的说:“王爷和王妃知道了此事,都十分的震惊,且先生你也太过见外了,怎么发生了这样的事,竟然半点儿消息都不露?王爷知道便让我赶紧带着丧仪过来,让先生您节哀。” 这是鲁王跟前的得宠的太监,应长史平时跟他的关系也十分不错,此时听见申公公这么说,扯了扯嘴角面露难色:“舍弟死的并不光彩,家里便没有大办,我想着不要为了这等事惊动王爷,便不曾禀报。让王爷费心了。” 申公公拍了拍他的肩膀:“王爷挂念着您呢,您还是节哀顺变,若是有什么事,便随时遣人来王府告诉一声,但凡是咱家能帮得上忙的,都别跟咱家客气。” 这就是示好了。 这一次应家的一个纨绔子弟出事,鲁王都如此在意,申公公作为鲁王的心腹中的心腹,当然知道见风使舵。 应长史感激不尽的点了点头:“是,公公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若是有烦难公公的地方,一定会去打扰公公的。” 申公公再多说几句,才告辞回去了。 邹大嫂羡慕的很,拉了拉应夫人的袖子:“姑爷这在王府可真是得脸啊!” 早知道应长史现在是鲁王跟前的红人,但是没有想到已经得用到了这个地步,真是让人想想便觉得十分的自豪。 应夫人其实也引以为荣,只是想到应家还在办丧事,还是忍住了,有些忧虑的看了看应长史的背影:“但愿老爷能够想得开一些。” 应长史送走了申公公,吸了口气快步走出了院子,径直去了书房。 他坐在书桌后头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这件事他是真的不想让鲁王知道的。 他为鲁王办事这几次,每一次都是十分顺利,他在鲁王跟前就是智多星的存在,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这么的得脸。 这一次他的出发点虽然也是为了帮鲁王把织造署给拿到手,所以才设计了冯家,可是他没有成功。 没有成功的事便是不值得拿出来说的。 而且不仅没成功,还失败了,被人直接还击。 他怎么能说得出口,说自己弟弟的死是因为跟冯家斗被冯家报复了? 越是这么想,他的眼神就越是阴鸷。 冯家! 冯尧! 他坐了一会儿,忽然起身将书桌给掀翻了。 总有一天,他一定会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冯家此时倒是一片平静。 经过了最初难受的那一天,现在连反应最大的冯夫人也已经平静下来了,她的注意力也从一开始的在儿子身上转移到了报复幕后主使这上头。 对于这一点,冯老夫人也是乐见其成的。 何况用这么阴毒的法子对付人,原本也是让冯老夫人恼怒不已。 她活到这个年纪了,官场上的手段见得也多,但是人家再毒辣的,也不至于用这种阴损的手段,这种从自家挑拨,然后让你们自相残杀,甚至根本不管不顾的,真是少见的很。 冯夫人连续几天都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梦见女儿,人都已经是憔悴极了,可她真的没法子睡得着,这些天已经熬的牙疼长包,如今熬到现在,终于见到了冯尧,她便急忙迎上来,问:“怎么样了?” 她只知道冯尧抓了个人回来,而且不让她们去见,也知道是害死女儿的凶手,心里早已经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了,可后来冯尧又把人送走了。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根本连水都喝不了。 冯老夫人见她这么激动,便看了冯尧一眼:“办成了?” 冯尧的面色淡淡的,仿佛是在说一件再小不过的事,他沉声跟老夫人说:“人已经处理了,便是跟您说的那般,这种人留着,采薇在地下都不会安息,他们竟然敢让人来试探挑衅,我就敢让他们有去无回,死了也挺好的,他若是不死,我还多的是法子对付他。” 不知道为什么,冯尧分明是一直态度十分平静,语气甚至都没有起伏,可冯夫人硬是听的有些惊心动魄,她心里的一腔怒气怨气此时终于找到了出口,她怔了怔,问:“死了?你杀人了?” 冯尧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他自己死的,跟我没什么关系。” 冯夫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老夫人已经冷声说:“只要做的干净漂亮,这都是他应得的报应!只是,他死了,不知道幕后之人会不会疯狂反扑?你父亲的信送来了,算一算路程,他也大约快到了。” (本章完) 第三十九章·短见 - 闺门荣婿 - 秦兮 冯夫人将这话里的意思品了又品,只觉得如鲠在喉,抿了抿唇将心里那口气给咽下去,直接的道:“那样的人,死的太便宜他了!” 让她的儿子害死她的女儿,这是等于一下子毁掉了她的一双儿女。养大一个孩子何其艰难,何况冯采薇从小还身体不好,她真是千辛万苦费尽心思的把孩子给养到了这么大,可结果也不过就是这么短短的时间,孩子就没了。 这让人心里怎么不难受? 冯尧顿了顿,看了冯夫人一眼,轻声说:“他死的时候并不轻松,母亲放心,我一定会让那些人全部付出代价!让他们去地底下跟采薇赔罪!” 真到了这个时候,冯夫人才看出冯尧是真正对冯采薇疼爱的。 她喉咙里梗的厉害,一出声便已经绷不住了,带着哭腔说:“都怨我,若我以前能够管束天佑,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犯下这样的过错,事到如今,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阿尧,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也全都是出自真心,天佑任由你处置。” 能给冯采薇报仇,冯尧便是她货真价实的儿子。 冯尧答应了,因为早已经跟外头约好了要出门,他便跟冯老夫人和冯夫人再说了一会儿话便径直告辞了。 冯老夫人看了冯夫人一眼:“都已经是这样了,你再怎么后悔都是徒劳,反倒是还弄坏了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事都放一放吧,心胸宽广一些,不然能怎么办?人活着,什么事都会遇见,你现在是还没到我这个岁数,等你到我这个岁数就知道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哪怕是有些意外发生,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只能自己学着接受。” 老夫人平素就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会说这么多话,也是真的算是对这个儿媳妇很指点了。 冯夫人深吸了口气,也知道老夫人的好意,轻声答应了一声。 冯老夫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听人劝吃饱饭,你能听我的劝,我就放心多了。行了,现如今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你若是实在难受,不如去白云观住几天,我也正好想去给采薇立个牌位。” 夭折的女孩子,怕她在地下受欺负,去道观里求一求,盼望她能早脱离苦海,早些投胎。 冯夫人听说是为了冯采薇立牌位,哪里能有不答应的?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另一头,冯尧出了门便直接去了宝鼎楼。 宝鼎楼无论什么时候去都是热闹的,此时虽然还没到吃饭的时辰,可因为如今店里来了帮新的说书先生,坐着吃点心听书的人也多。 冯尧跟唐晚舟一样,原本也是宝鼎楼的常客了,掌柜小二的都是眼熟他们的,一见了冯尧来,又见冯尧没带朋友,就知道这怕是来找崔明楼的,小二忙引着冯尧去后面上楼了。 因为他是临时过来的,小二不免跟他解释一番:“冯大少爷,我们小王爷今天不在,他进宫去了。” 崔明楼本来就住在宫里,只是随着他年纪逐渐大了,尤其是今年,公主们都开始出阁读书了,许多大臣便开始上书说这不符合规制,毕竟哪怕是皇子们呢,到了年纪该出宫立府的也得出宫立府。 何况崔明楼还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皇子,只是永昌帝喜爱他,当子侄辈来养罢了。 永昌帝并没有理会这些奏折,但是他们不理会是一回事,崔明楼自己却不能没有表示,他自己也已经上书要求出宫了。 大约这次也是因为这件事才进宫去了的。 冯尧心中有了猜测,加上本来也不着急,便摆摆手:“没事儿,我坐一坐,你自忙你的去,有什么事我自己会找你们的。” 他本来就是崔明楼的至交好友,在这宝鼎楼里更是本来便可以随意进出,现在他要在这里自己待着,底下的人也没有觉得丝毫突兀,应了一声便下去准备茶水点心了。 冯尧自己坐着,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楼下的客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揉了揉眼睛躺在了圈椅里,许久才发出一声叹息。 同样是一起长大,他怎么可能真的对冯天佑没有感情? 他小的时候,是跟着冯天佑的书童,那个时候冯天佑也是对他好过的,见他被其他的小厮欺负,还会给他出头,他代写功课,冯天佑便给他塞银子,让他拿去给父亲买药。 是从什么时候变了的? 他已经记不清了,可心里的难受却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这些年,冯大老爷对他如同亲生,他其实并没什么可回报的,可就是因为他,现在冯家死了一个女儿废了一个儿子。 他明面上不露出半分端倪,心里却实在愧疚到了极点。 若是没有他,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想了许久,他靠在摇椅上,不知不觉的便睡过去了。 小二轻手轻脚的进来送茶,见他睡着,也不敢打扰,急忙又推门出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声音更响了,抬眼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自鸣钟,才恍然反应过来,现在已经都是要吃晚饭的时辰了,怪不得这么多人。 睡了一觉,他难得的觉得神清气爽,还喝了一口冷茶,见迟迟没有等到崔明楼,他干脆也就不再等了,自己推了门出去,打算先回冯家。 冯大老爷随时都可能到,他得跟冯大老爷把事情都给说清楚,省的他太过担心。 屋子里安静许多,这上面一层原本便是崔明楼自己休息的地方,所以隐约只能听见外头的喧闹声,但是等真正走到走廊里,却是什么声音也没有了的。 他下了三层,正好要拐进楼梯的时候,忽然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转过了走廊进左边的雅间了。 冯尧的动作便下意识停住了,等到反应过来,才皱起眉头来,走了几步到了房门跟前,正好听见里面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好好地,你为什么要想不开去寻短见?!” 第四十章·内贼 - 闺门荣婿 - 秦兮 寻短见?冯尧正不知道是不是该出声,便听见里面的女子哭了起来:“你若是死了,我们怎么办?!我们一家子老弱妇孺,你就这么忍心眼睁睁看着我们去死?!” 里面安静了下来,女人歇斯底里的喊完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发出声音,只有隐隐约约的啜泣。 冯尧已经认出了这背影的身份了——这是之前陆明惜陆家大小姐铺子里的掌柜。 怪不得这么眼熟呢,他当初在铺子里见过,那次救了陆明惜,便是这个叶掌柜拼命过来道谢。 叶掌柜好端端的要去寻短见,想必是遇见什么难处了。 他原本是不想多事的,但是这到底是陆家的下人,想到之前陆二姑娘还帮自己装神弄鬼诈出了冯天佑的真话,帮了他的忙,他又想着问问清楚叶掌柜到底遇见了什么难事,他能够帮着想想法子。 只是他还没动,里面的叶掌柜已经哭起来了,他不仅哭,哭的还比自己的媳妇儿还要伤心几分:“我能怎么办?!我也知道你们无依无靠以后日子艰难,可,可我难道真的能听他们的话去换了药材?!大小姐对我们这么好,还给我们的孩子放了奴籍,我们如果这么做,那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女人的哭声听不见了。 冯尧却皱起眉头满脸诧异-——换药材?对了,陆明惜的那个铺子是药材铺,叶掌柜管的也是这个嫁妆铺子,他说换药材. 难道是要去换掉陆明惜的嫁妆铺子里的药材吗? 冯尧又不是什么蠢人,事情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女人此时的声音又大了起来:“你少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我也知道大小姐对我们恩重如山,但是难不成这恩情能当饭吃?现在我们一家子老小都指望着你了,娘的病还能拖吗?大妞的嫁妆要不要置办?你要忠心我不逼你,可现在只有两条路摆在咱们跟前!再说,你换了药材,难不成大小姐就要出事了?” 她是个泼辣的,揪着叶掌柜的衣裳,把叶掌柜拽了个趔趄险些栽倒。 叶掌柜低垂着头浑身都不是滋味,紧紧攥着拳头,想要发火,半响才恼怒的问:“你知道什么?!我到现在这一步,都是大小姐给的我机会!换药材,若是只是简单的换药材,人家给你两千两银子?!你动动脑子,这根本就是冲着大小姐来的,肯定不怀好意。你却偏偏贪心,把那银子给接下了,不仅接了,你还去置办了宅子,你这是要我的命!” 叶娘子险些把牙齿都给咬碎了。 她辛辛苦苦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自家? 可现在叶掌柜却半点不领情。 她懒得跟叶掌柜废话,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扯你娘的臊!你别跟我在那儿王八念经了,我只知道,你儿子要娶媳妇儿,你女儿要准备嫁妆,这桩桩件件都是钱,睁开眼睛都是银子,现在好容易有了这些银子,你别指望我退回去,若你真要闹,也不必你自己去寻死了,你找根绳子,直接把我们一家子都给勒死!你来!” 叶掌柜哪里下得了手? 家里这上上下下的,上有快七十的老娘,下有十八九的儿女。 他拍着大腿不发一言。 冯尧的手原本都已经是放在了门把手上了的,但是听完了全程,还是默默地将手拿开了。 他挑了挑眉,想了想,径直去了韦家。 上回他救过陆明惜,所以知道陆明惜如今是不在陆家而在韦家的,因此找到韦家也十分顺利。 消息传到韦太夫人这边的时候,太夫人正在跟陆明薇和陆明惜说话。 陆明薇是来跟太夫人说冯家发生的事儿的,太夫人啧了一声,对于这件事也是十分的感慨。 养子比亲子优秀实在太多,冯夫人心里定然是不平衡的,越是如此,她便对着冯天佑越是要求极高,这样一来二去的,冯天佑心中早已经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这种情况,出事其实也是迟早的事。 只是事情牵扯到一个无辜的小女儿,韦太夫人想一想便觉得心中不是滋味。 陆明惜倒是觉得冯尧已经做的仁至义尽。 其实冯采薇出事,冯家对他喊打喊杀,他也不曾辩驳过什么,他真的不知道冯天佑跟这件事有关吗?怕是不见得的,连中三元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个傻子? 只是他大约是也在纠结到底是该怎么办罢了。 正说着冯尧,就听说冯尧来求见陆明惜,太夫人诧异的看了陆明惜一眼。 虽然冯尧救过陆明惜,但是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来往,不知道怎么冯尧竟然会上门来求见。 陆明惜自己就更震惊了。 她不由得看了陆明薇一眼,按理来说,就算是找,也该找陆明薇道谢才是啊,他是不是找错人了? 只是人家都已经上门来了,而且陆明惜此时本来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便大大方方的去花厅见客。 一见面,陆明惜便先跟冯尧谢过了前些天的救命之恩。 冯尧笑了笑摇头,等到落座之后,才跟陆明惜说:“仓促之间冒昧打扰陆大小姐,是有一件事想要跟陆大小姐说一声,让您心里有个准备。” 陆明惜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冯尧咳嗽了一声,轻声把今天在宝鼎楼遇见叶掌柜和听见的那些对话说了,开门见山的说:“我想着,他们怕是有什么事,所以跟你说一句,你也好心里有个准备,别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 若是冯尧不说,陆明惜还真的得被打个措手不及。 叶掌柜是她最得用的掌柜,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之前准备卖铺子的时候,陆明惜还把叶掌柜孩子的奴籍都给放了,打算带着他们一道到登州去。 对于这种用了这么多年的老人,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们有一天会在药材上头动手脚的。 她垂下眼帘,片刻之后才抬头谢过了冯尧:“多谢冯大人提醒,换药材只怕不是中饱私囊,以坏充好。” 第四十一章·苦衷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惜在邵家做少奶奶的时候是吃尽了苦头的,但是那苦头不是来自于管家理事,毕竟论起管家理事的手段来的话,便是之前在家里最苛刻的邵老太太,那也是得捏着鼻子夸赞她一声还算妥当的。 正因为陆明惜不是个心里没成算的人,所以这事儿一说出来,她立即就看明白了这里头的蹊跷。 叶掌柜能得她的重用,也是因为以前做事都是十分妥当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岔子的,这么多年来,她对叶掌柜不可谓不好,凡是叶掌柜求上门的事,她能办的,都尽量给办了。 去前些年叶家的儿子说是喜欢读书,那时候叶掌柜说起来却是满脸苦涩,因为奴籍出身是考不了功名的,没有考功名的资格,再喜欢读书,那也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听说了这件事,陆明惜便将那孩子的奴籍给放了,不仅如此,连带着叶掌柜的两个女儿,她也把她们的奴籍给消了,为的便是让叶掌柜能够从此以后安心当差。 叶掌柜的忠诚她是不怀疑的,正因为如此,能够把叶掌柜逼得想去跳河,这事儿自然就不会是小事。 叶掌柜已经是掌柜管事,他的工钱在普通人家里已经算是高的,有这份薪俸,日子是能过的顺利的了,可如今. 她转瞬之间已经想了许多。 冯尧在边上咳嗽了一声,他跟陆明惜其实并不熟,之前的交集也不过就是他曾经救过她,现在把正事儿说完了,他便觉得有些无话可说。 便干脆起身告辞。 陆明惜谢过了他的好意,送他到了院门口,见冯尧坚持不让她再送,才冲着冯尧行了个礼,这次若是冯尧提醒,只怕真的要出大事。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冯尧倒是被陆明惜的郑重其事闹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咳嗽了几句,沉声摇头:“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陆二姑娘对我有恩,我只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实在当不得大小姐的一再多谢。” 他从来不紧张的人,殿试尚且能够侃侃而谈,从容自在,可不知道为什么,陆明惜这么郑重其事,他竟然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以至于等到都出了人家的大门了,他才想起来,其实他还该求见一下陆明薇的,毕竟一是得道谢,二来他还有一件事想问问陆明薇。 不过都已经出了门了,何况跟陆明惜说的这事儿只怕她也得要时间消化,思来想去,他并没有再多说,只是上了马,最后看了韦家门口的两座石狮子,才走了。 韦太夫人跟陆明薇猜测着冯尧的来意,但是哪怕是陆明薇也想不大明白,到底冯尧能够跟陆明惜有什么交集,按理来说,他们两个是没什么事情能聊天的。 两人猜测了一会儿,等到陆明惜回来,便都问她是怎么回事。 陆明惜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也顾不得太夫人的催促,想了想,才把叶掌柜的事情说了。 叶掌柜这个人韦太夫人也是知道的,听说是因为冯尧碰见了叶掌柜夫妇才过来提醒陆明惜一声,太夫人有些无言。 才刚她还以为冯尧其实是有些别的意思呢,现在看来还是她想的太多了。 不过叶掌柜竟然会有二心,这实在是让韦太夫人有些没有料到,在她的印象里,叶掌柜一直都很忠厚老实,若非如此,也不会当初在邵家的时候一直被邵家那个老太太排挤,非得逼着陆明惜把他给调走了。就这么个老实人,怎么会料到他会想到变节? 太夫人皱起眉头来:“听冯大少爷的意思,叶掌柜自己是不肯的,可好像是家里什么把柄被人给握住了,所以被逼着走投无路他们家有什么困难的么?” 能做到大掌柜,怎么的也不会缺银子了。 何况陆明惜对自己的人向来是大方的。 叶家那个怎么这么目光短浅? 陆明薇也若有所思。 她问陆明惜:“姐姐,叶掌柜管着的这个药铺,是不是就是之前齐家还给你的那个店铺?” 陆明惜点了点头,她自己也意识到事情有些奇怪。 原本她是准备把店卖给了齐家之后,便带着叶掌柜一起去登州的,她原本便想去登州单独立户,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然后谁知道中间出了意外,齐家又坚持把店铺送还了她,她便把叶掌柜又重新安排过去,至少得先把店铺给重新整理一下。 就是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叶掌柜家里便出了这样的事,而且叶家的娘子还要把叶掌柜逼得去偷换药材,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的,也实在是太巧了。 太夫人看了看她,想到齐夫人当时把店铺的店契和房契送过来,她皱了皱眉,实在不想将人给想的太坏。 明薇的意思她自然是知道的了,想一想也的确是,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巧合的事,何况无功不受禄,齐家当时坚持要送这么大一份礼,太夫人当时是想着齐家是真诚,可人家或许是另有打算。 这么一想,便觉得心里不是那么舒服。 齐夫人这个人她是知道的,一个女人家,能够在失去丈夫的同时把孩子都给拉扯大,而且还能站稳脚跟,实在是难得,过的也不容易。 越是如此,若是这件事当真是跟戚家有关,她心里便越是不舒服。 思来想去,她叹了一声气,跟陆明惜说:“这件事,试一试吧。” 试一试叶掌柜。 听冯尧的意思,叶掌柜本人是还没有答应的,所以他未必会这么做。 当然了,若是这么做了,那也没有法子,有些事本来就是如此,每个人的选择不同,苦衷人人都有,可有时候有苦衷也不意味着什么错都能犯的。 陆明惜有些头痛,她抿了抿唇应了太夫人的话,见陆明薇正看着自己,便轻声说:“你放心,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心里有数,若是真的买了这铺子原本就是冲着我来的话,那我大约知道他们是想做什么的了。” 药材铺,除了卖药材,还能做什么? (本章完) 第四十二章·对峙 - 闺门荣婿 - 秦兮 他们要调换药材,那总不会是为了让这个铺子倒闭吧?毕竟这个铺子本来就是送给的她,倒闭不倒闭对齐家来说根本没意义。 只怕是有人要借着这个药材铺闹出事来。 她一说这话,陆明薇就知道姐姐是知道自己的意思,她也是这个意思,药材铺能折腾的事其实就是那么多,动动脑子就知道。 而且现在药材铺最大的价值在于,它们是跟太医院供货的。 给平民百姓吃药,换掉药材没什么意义-——一般大夫开了药,药材铺按照着药方抓药,那都是分量有严格的要求,都是按照药方去走的,所以换其中一两味药材,起不到什么作用。 可若是把送去太医院的药材换了呢? 陆明薇真不想是自己最后想的这种可能,可她素来就不是个爱自欺欺人的人,深吸了一口气,她拍了拍妹妹的手背:“行了,我心中有数,你放心吧。” 陆明薇原本是想直接插手此事的,不知道为什么,在她心里,她永远该是站在前面保护家人的那一个,可是见到陆明惜的脸色,她又忽然意识到,姐姐是有能力也有自信自己保护自己的。 她收起担忧,嗯了一声。 出门的时候,囡囡照常朝着陆明薇跑过来,拉着她问她能不能不回去。 可最近陆家族中有事,时常都是要陆明薇跟陆云亭过去的,她得在进宫之前把陆云亭和族里的关系给修补好,便不能这不去那不去。 否则人家族里也会觉得你不够诚心。 她弯下腰来刮了刮囡囡的脸,轻声笑道:“今天已经出来的够久了,实在是得回去一趟啦,否则的话,到时候舅舅怎么办?” 囡囡很讲道理,她听话的放开陆明薇的衣摆,依依不舍的送她出去:“那好吧,那小姨明天还要过来看我哦。” 她也知道陆明薇马上就要进宫,而一旦进宫去了,做伴读这种的,半个月能出宫一次便不错了,何况现在韦嘉朝已经在准备交割述职,到时候去登州赴任了。 一旦去了登州,要见面就要不知道等上多久了。 她人小小的,想的事却格外的多,陆明薇心疼她,摸摸她的小耳朵,轻声说:“好,明天小姨一早就过来,带你去城南的庙会玩,好不好?” 到底是小孩子,听说可以去庙会,囡囡马上就蹦了起来。 陆明薇回到陆家的时候,陆家的一位德高望重的三婆婆已经在了,她过来是代表族里的女性长辈来的,见到陆明薇,便问:“你是去韦家了罢?” 三婆婆精神矍铄,看上去白发已经满头了,可是一双眼睛却还是半点不见浑浊,陆明薇从前没有见过她,因此一时不知道她的脾性。 族里答应会让长辈来照拂他们姐弟,看来应当就是这位三婆婆了,陆明薇不想让三婆婆有什么误会,点了点头解释:“马上就要进宫去了,所以我过去看看外祖母。” 三婆婆爽朗的笑了笑,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说:“行啦!我知道,这有什么好解释的?你外祖母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你又是她带大的,跟她亲近才是常理。” 陆家的长辈其实陆明薇见的很少。 主要是陆家以前经历过分家风波,加上陆子谦那个时候一直有意亲近陆家本家,所以作为嫡支的陆显宗倒是格外的跟陆家不和。 他很少提起祖宅和陆家本家的事。 更别提带着陆明薇这些小辈去认识族里的人了。 她原本还以为族里的人怎么也该是拿腔拿调的,尤其是来的还是这么一位老婆婆,辈分高的人向来便喜欢让人服从的感觉,指手画脚更是常事。 可是三婆婆却这么开明,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三婆婆哈哈笑了,伸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过来坐。” 陆明薇上前在她跟前坐下,三婆婆便转过身来端详了她一阵,点点头说:“你不必这么严肃,我从前也是在登州呆过一阵的,与你外祖母也算是认识,当时在登州的人,谁不感谢她老人家呢?至于这一次,我其实是代表族里来的,我有一件事要与你说。” 她说的严肃,陆明薇也认真的望着她:“请三婆婆明示。” 三婆婆便嗯了一声:“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便直说了。你也知道,现在你父亲陆显宗跟陆子谦,他们两个人如今是都已经进了大狱了,你父亲还好,陆子谦却是实实在在的十恶不赦,利欲熏心,族里已经将他们都给逐出族谱。” 陆明薇诧异的瞪大眼睛。 她是不喜欢陆显宗,但是按照礼法来说,陆云亭是陆显宗的儿子,若是陆显宗被陆家逐出族谱,那么陆云亭按理来说也是失去了陆家的继承的资格了。 她张口欲言。 三婆婆却按住她的手,肯定的摇了摇头:“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与你说,你父亲陆显宗当年还有个弟弟,是早死的,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得懂。可族里的意思,是把你父亲逐出族谱,这样一来,再把你们姐弟都过继给你们去世了的叔叔,你们便仍旧能继承侯府,你们明白吗?” 陆显宗死了,那么陆显明便是正经的陆家的大宗了,虽然他死了,可是可以过继啊! 给死人过继香火,现成的不就有先太子的例子在前吗? 这么做,礼部挑不出任何错处来,也不会再以陆显宗犯错为由卡着爵位不给陆云亭-——除非礼部得说这是不合规矩的,而若是这不合规矩的话,那么给先太子过继香火,这合理吗? 陆明薇怔怔的看着三婆婆,着实没有想到她竟然能想到这么一个法子。 或者说,不是能想到,而是能替他们考虑到这个份上。 这么一来,之前的忧虑都已经没有了,而且,他们以后再也不必受陆显宗的任何束缚。因为,陆显宗从礼法上来说,已经不是他们的父亲了。 她郑重的起身朝着三婆婆跪了下去,毫不迟疑的磕头。 (本章完) 第四十三章·看重 - 闺门荣婿 - 秦兮 三婆婆笑着搀扶了她起来:“很不必如此,你们的事,我早已经知道,我的事,你们或许却并不知道。” 陆明薇的确是不大了解,便仰起头看着她。 “陆显宗当年在登州出事,是我们家那个救了他,他才有命活下来,当了这个常勇侯。”三婆婆面色淡淡的,对着陆明薇却十分的温和,她轻声说:“他去登州提亲,途中不听劝告非要连夜赶路,结果遇见了乔装混进关内的瓦剌人,差一点就丢了性命。他是没死,可我家那个陪着去的,他的表兄却死了。所以,我这个老婆子是因为他才没了儿子的。” 正因为如此,三婆婆很长一段时间内对陆显宗十分的厌恶。 倒不是说因为觉得自己儿子救了陆显宗这个行为是错的,男子汉大丈夫,无论什么时候,见义勇为都是不会错的。 让她心寒的是陆显宗被救后,从来都不曾真心实意的忏悔过自己冒险的举动,更不曾真心实意的感谢过自家儿子的付出。 他心安理得的当了常勇侯。 陆明薇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她一直知道陆显宗对韦氏很差,没有什么良心。 但是原来他并不是只对韦氏和韦氏所出的孩子差,他是真的没什么良心,这种人大约只会也只能爱他自己。 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三婆婆看出她的心思,摆摆手淡淡的道:“行了,不必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这包袱不该你们来背,你父亲对你们也就那样,他那样的人,对谁有真心?” 当然不可能是没有怨恨的,这么些年来,三婆婆冷眼旁观,一直都在等着陆显宗到底什么时候摔跟头,自然而然,这两年发生的事,她都看在眼里。 恨陆显宗那是理所当然的,这么个贱男人,该做的事不做,不该做的事一件也没落下,但是恨陆明薇这些孩子们,就实在是没有那个必要。 韦氏所托非人,连带着孩子们也跟着吃尽了苦头。 他们都是陆显宗的工具罢了,根本没有得到过陆显宗的真心。 三婆婆叹了声气,换了个姿势坐着,双手放在膝上对陆明薇说:“族里这次之所以会让我过来,是因为你们过继给了你们叔叔而你们叔叔,他是过继给我的,你们知道吗?” 陆明薇这回是真的完全诧异了,睁大眼睛不大能反应的过来。 三婆婆轻轻笑了一声,讽刺的说:“当年我儿子为了救陆显宗死了,你们家便提出了这个补偿的主意,要把你们叔叔过继给我,后来族里也的确是同意了,只是后来你叔叔得了急病走了。” 陆明薇明白过来了。 也就是说,其实现在陆显明是三婆婆的儿子。 而自己跟陆明惜陆云亭自然而然的,过继给了陆显明之后,那么就成了三婆婆的孙子孙女。 怪不得三婆婆会亲自过来。 她抬起头看着三婆婆,而三婆婆也正在看她,见她发怔,便笑了笑:“平时看着不是挺聪明的一个姑娘吗?怎么这个时候倒是傻乎乎的,你现在该叫我什么?” 陆明薇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平素什么都想的到,但是这一次确实是太过出乎意料,因此等到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的时候,才抿着唇,认认真真的喊了一声:“祖母。” 祖母,她从前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还能有这样的一天。陆显宗进了诏狱,她是高兴的,毕竟这个男人对家里半点用处都没有,但是麻烦却能找来一堆,根本就没有半点的好处。 可是陆显宗进了诏狱,她轻松高兴是一方面,要真正能在不伤害名声和陆云亭的前提下把这件事妥善过度,她其实一直不是很确定。 可如今,三婆婆的出现,真的是完全解决了她的后顾之忧。 三婆婆把他们过继给陆显明,那么她就成了这常勇侯真正的长辈。 她是能够行教养之责的。 而且以前京中也不是没有过父辈战死沙场,祖母教养孙子女的实例,这些都完全符合规范。 只是,三婆婆做到这一步,陆明薇还是有些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三婆婆和族里这么花费心思的,当然,她之前已经跟族里示好,但是族里至少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而人对于没必要的东西,本来是不会这么的.费神的。 “别想那么多。”三婆婆瞥她一眼,理了理自己的衣摆:“我活到现在这个岁数了,还能图你们什么?我这么跟你说吧,我唯有那一个儿子,所以.你们以后是要给我养老送终的,明不明白?” 陆明薇诚心实意的点头:“这是理所当然的,祖母庇佑我们,我们自当敬爱孝顺,这是理之自然!” 三婆婆便满意的笑了:“这还算是明白人。” 她是带来了些自己的人手的,当年三婆婆的儿子虽然不是嫡支,但是却十分的有出息,早就已经考中了武状元,后来在金吾卫当差。 只是后来出了事,家里才沉寂罢了。 可饶是如此,三婆婆也还是十分要强的守住了家业,而且在族里十分受人尊重。 她带来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精明强干的。 之前陆家的下人便已经被陆明薇收服的服服帖帖的,现在三婆婆一来,有陆明薇自己的认同,那些下人便更是都老老实实的听从命令。 陆明薇松了口气。 她自己当然不是撑不住,但是确确实实,有些事别人不会跟你谈,可有了个这种宗法上的名正言顺的长辈,一切的事就都变得正常且理所应当了。 许妈妈也高兴的很,回了房还在跟她说:“这样也好,我也一直在担心您进了宫之后,这府里没有个真正的长辈坐镇,到时候少爷也不大好,现在好了。” 百合也跟着点头:“看这位婆婆人还挺好的。” 许妈妈瞥她:“你怎么知道人便好的?” “她看着就像是个好人。”百合懵懵懂懂,但是却一脸诚恳:“我觉着她是个好人。” 第四十四章·秩序 - 闺门荣婿 - 秦兮 她这话一出,真是天真的在冒傻气,许妈妈都忍不住笑了,戳了戳她的额头:“怪傻乎乎的。” 百合有些不服气:“本来嘛,人家有的人都说,相由心生,有的坏人长得便刻薄不好看,但是三婆婆看上去就是慈眉善目的,就是个好人呀。” 许妈妈没理会她这孩子气的话,转过头去问陆明薇:“姑娘,当真是能信得过吗?” 虽然三婆婆说的倒是入情入理,也让人感动,但是她总觉得事情未必就有这么简单。其实若是换做以前,许妈妈倒也不至于把人想的这么坏,可这两年什么事都经历过了,看人看的多了,真是恨不得多长几个心眼,否则怎么能过得下去? 陆明薇知道许妈妈担心什么,笑一笑便道:“行啦,也没什么事,就像是祖母所说,她这个年纪了,也没有亲生的儿女,能够图我们什么呢?” 许妈妈或许是觉得百合傻乎乎的,但是她却挺认同百合的话的,相由心生,一个人的人品如何,其实从眼睛里是看的出些东西的。 只是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一切都还得再看以后。 她有些累了,沐浴之后便疲惫的睡了过去。 冯尧睡不着,他既不想回家,也不想去别处,便干脆还是回了宝鼎楼。 伙计见他又回来了,还有些奇怪,毕竟以前冯尧可是从来不会在半夜三更还来的,但是人家既然来了,他们自然也没有往外赶的道理,便忙接待他进了楼,问他:“冯大人是留在这里过夜吗?” 宝鼎楼也有客房,只是不多罢了。 冯尧嗯了一声,折腾了一天,他有些疲倦,是那种心里和身体上双重的疲倦,也因为太累了,他径直让伙计带着自己去崔明楼的住处。 伙计引着他上去,上楼的时候,冯尧从楼上不经意的望下去,正好看见灯笼底下一个熟悉的影子,不由得问:“那是谁?” 伙计顺着他的目光也往下看,但是并没有看出什么,挠了挠头摇头:“不大认识,想必是哪个客人吧?” 哪个客人? 他挑了挑眉,便看了伙计一眼:“待会儿你下去,想法子帮我把那个人的身份打听清楚,小心些,别惊动了他,有什么消息,你就上来报给我。” 见他郑重其事,伙计虽然有些茫然,但是还是急忙答应下来,等到把冯尧带上了楼之后,便下去了。 崔明楼的房间布置的干净妥帖,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冯尧往床上一躺,双手枕在脑后,许久才发出一声叹息。 这么晚了,崔明楼必定是被留在宫里了,他有些话想跟他说,竟然也找不到机会。 崔明楼的确是被留在了宫里。 他其实这次进宫,便是跟永昌帝商量要出宫的事儿。 永昌帝正在批阅奏章,闻言淡淡瞥了他一眼:“你这住的好好的,又还没成家,搬出去住哪儿?” 这话问的,旁边正在伺候的翰林待诏便转过头看了看崔明楼,心中有些稀罕。 永昌帝这话真的是说的令人不知道怎么接,若是这些话是说给哪个皇子听的,那底下的大臣也不必为了永昌帝到底是想立哪个皇子当东宫而绞尽脑汁的猜了。 只是这份宠爱偏偏对着的是崔明楼。 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些什么的好。 崔明楼在永昌帝跟前倒是没什么遮遮掩掩的,就直截了当的挑眉:“最近不是总有人说我在宫中住着是不合规矩的么?我也不爱总在宫里住,出宫进宫都要腰牌,也太费事了些。” 翰林待诏险些手一抖,心里感叹这位小王爷真是胆子够大的,什么话都敢说。 永昌帝手里翻阅奏章的动作一顿,隔着书桌呵了一声:“你倒是够实在的。” “反正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崔明楼还是自在的很,见永昌帝不理会,干脆绕到永昌帝边上:“圣上,您让我出宫去住吧,我也不爱见九公主和皇后娘娘。” 越说越离了格儿了,翰林待诏险些手都发抖,紧张的看了看他,便听见永昌帝出声:“全都给朕退下!” 他吓了一跳,手一抖险些把自己手里的笔给扔了,急忙眼疾手快的垂了手退出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见没了外人,永昌帝才冷哼:“你这话传出去,外头的人又要参你不知礼数,不敬中宫!这么大的人了,说话怎么还是半点忌讳也没有,凡事不过脑子?!” 崔明楼不大在意,听见永昌帝这么说,便理所当然的睁大眼:“我说的是实话,原本我便跟昭宁合不来,想到她回来以后免不了又要大呼小叫,我便头痛的厉害。再说了,皇后娘娘现在怀有身孕,她见着我也不会高兴到哪儿去的。” 到时候真若是邵皇后有个什么不好的,虽然不是他做的,按照邵皇后的性情,也得说这事儿是被他带累的。 实在没有必要。 永昌帝不理会他:“你如今什么年岁?说那些话都是混账话!说到底,什么事都得讲究一个规矩,你现在还未成家,身边也没个长辈,出去立府,你拿什么立府?家中的事谁帮你管着?” 崔明楼张口欲言,永昌帝已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别说那么多没用的,让礼部这次给你一道把正妃选了,等你成亲了,想要立府便出宫去立府!” 崔明楼根本不想让礼部送那些名单,当下便拧着脖子:“我不成亲。” 不成亲? 永昌帝都要被他给气笑了,回去当成是笑话跟崔太后提起来。 崔太后也发愁:“这性子也不知道是像了谁,这么大的人了,别的人他这个年纪,孩子都有了,他倒是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凡事都只知道顾他自己高兴。他不成亲?不成亲,以后莫不是让家里没有” 她看着永昌帝:“皇帝也该呵斥他几句,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好歹!这么大个人了,不成亲,难不成还真的要去找一座和尚庙出家不成?!” 第四十五章·识相 - 闺门荣婿 - 秦兮 崔莫亭身后只留下这么一点儿香火,崔太后跟娘家的关系日益稀薄,可唯有崔莫亭这一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眼睁睁的就这么不管的。 她叹了一声气,转而问起了齐王的事情来:“都说帮齐王选妃,闹得这么沸沸扬扬的,贤妃不是说事情都已经在办了么?这么久过去,怎么也没个动静?” 其实若是崔太后自己凭良心说,给齐王选妃,真是害了人家姑娘。 小姑娘们谁不怀揣着对良人的期待和梦想?齐王是赤诚之心,也是个好的,可是没有女孩子会喜欢他这样的,嫁给他心里是不会开心到哪儿去的。 可她作为祖母,这种话是说不得的。 永昌帝挑了挑眉,想到贤妃最近操持了许久,却没见到什么进展,也有些奇怪,顿了顿才道:“朕这些日子事忙,倒是一时忘记了这回事,不如就叫贤妃过来问一问?” 邵皇后这一胎怀的辛苦,他时常过去看看,如此一来二去的,两个原本早已经生疏了的夫妻反倒是又想起了当年的情分。 如今永昌帝去后宫多是去邵皇后宫里了。 崔太后也没说什么,嗯了一声。 贤妃过来的很快,或许是因为如今开始掌管宫务,她整个人都不同了,倒不是说面貌上有什么变化,可就是这精神上头,让她看上去跟从前判若两人,颇有些春风得意的意思。 永昌帝瞧了她一眼,沉声问:“齐王的事,办的如何了?” 贤妃请过安,见崔太后身边的宫娥捧茶过来,急忙上前亲自接了捧到太后手里,轻声说:“礼部倒是送上来好些名单,只是” 她咳嗽了一声,有些为难的停住了,仿佛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永昌帝便有些纳闷的朝她看过去,蹙眉问:“怎么?” 贤妃叹了口气,似乎是十分踟蹰,过了片刻,才从身边的宫女手里接过了一本名册,递过去给永昌帝,低眉敛目的说:“这些姑娘们,有的是年纪大了,比齐王还大些的,还有的则都有些病在身上臣妾原本是想着,总能挑出个差不离的,可是这么挑选着,也没能挑到合适的,这才一直耽搁到如今.” 永昌帝瞥了她一眼,伸手接了名册在手,看了一会儿,便忽然将名册摔在地上:“放肆!” 贤妃等人急忙跪下了。 崔太后皱起眉头来:“什么事这么生气?” “礼部这些混账!让他们给齐王选妃,他们竟就是这么糊弄的!这里头的姑娘,有的都已经三十了!还有的竟也痴傻,这是什么意思?!”永昌帝恼怒不已,不说齐王再如何痴傻始终是他的儿子,何况他还从来不曾嫌弃过齐王,对这个儿子自来是好的。 不选妃也就罢了,选妃的时候礼部这么敷衍糊弄,这让他心里恼怒。 崔太后便明白了,自有小太监拿了名单过来给她看,她扫了一眼,淡淡的说:“这些文臣都是有些清高自傲的,时常都说他们是官儿不是皇室的奴才,这么办事儿,可见是糊弄敷衍,也的确是要好好训斥一番了。” 三十都还没嫁出去的女孩子,在大周真是凤毛麟角,若不是有问题,怎么都不存在的。 至于那些其他的就更不必说了,都是些歪瓜裂枣。 怪不得永昌帝会气怒成这样。 崔太后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想了一会儿,才跟贤妃说:“就不必让礼部费心了,你自己选个时间,在宫中办个花会,四品官员以上但凡是有适龄的女孩儿的,都可召进宫中,在这里头挑选吧。” 说完又大有深意的看了贤妃一眼:“你上回不就说想要办花会么,怎么竟半点动静也没,等到这个时候?” 贤妃便急忙低头:“回太后娘娘,正好遇上皇后娘娘怀有龙子.臣妾一时不敢搅扰,所以便没办成。” 永昌帝也知道邵皇后怀孕以来的确是有许多事都等着贤妃处理,便摇了摇头:“罢了,你抽个时间,尽快把事情办好吧。” 再拖下去也不好了。 他说完,又让贤妃多挑选几个好的姑娘:“还有,多看看谁家有合适的及笄前后的姑娘,让母后帮着掌掌眼。” 贤妃急忙应是。 等到回了自己宫中,贤妃才深吸了口气,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累死了,本宫要靠一会儿,谁也不许打扰。” 底下的人忙点头应是。 贤妃宫里的贴身宫女轻手轻脚的来给她盖上软毯,贤妃睁开眼看了她一眼:“是谁交给你的名册,你心里有数吧?” 这份礼部呈上来的名册原本并不是这样的,真正的那一份已经被贤妃给烧了。 宫女锦葵吓了一跳,急忙跪在地上:“是,贤妃娘娘放心,这份名册便是礼部侍郎隆鹊所给,奴婢记得清清楚楚的。” 隆鹊是周王的人。 这份名册就是在赤裸裸的打永昌帝的脸。 有了这件事在,永昌帝追责的时候一定会牵连到周王身上。 虽然最近永昌帝显然已经是偏向于鲁王了,但是作为鲁王的娘亲,贤妃自然是得更加仔细的为儿子铺路,扫除障碍。 锦葵这么说,见贤妃娘娘似乎满意了,便松了口气,轻声问:“只是娘娘,咱们这么做,便是彻底得罪了礼部了,若是这么着,可怎么能给齐王挑选到好的姑娘呢?” 这个差事算是交给贤妃了,如果贤妃办得好那还罢了,若是办的不好,不仅是德妃会怨怪贤妃办事不利,崔太后和永昌帝那边也不会高兴的。 贤妃冷笑了一声。 她这个人办事,从来就不是那种只顾着一时冲动的人。 的确,这么办事,会得罪礼部。 可是她本来也就不想靠着礼部给齐王选妃,礼部那帮人递上来的名册可不符合她的心意和利用8i,思及此,她轻描淡写的道:“这件事本宫心中自有打算,你不必多想了.” 正说着,外头便有宫女的声音传进来:“娘娘,七公主殿下下课了。” 七公主回来了。 第四十六章·拔刀 - 闺门荣婿 - 秦兮 贤妃便止住了话头,看见帘子打起来,一个穿着紫衣的宫装女孩儿走进来,脸上便露出几分笑意,招手把她叫到跟前:“回来了?” 七公主长得身量纤细,说话也是软软的:“母妃,我刚才去见过太后娘娘了,听说昭宁很快就要回来了,是不是?” 提起昭宁九公主,贤妃脸上便现出几分嫌恶。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缘故,主要是九公主真是嚣张跋扈,谁都不看在眼里,她对齐王和周王都是丝毫没有体统的,对鲁王也好不到哪儿去。 尤其是七公主,更是处处都被她压着一头。 此时听见女儿提起昭宁公主来,贤妃略一思索就知道肯定是刚才永昌帝和崔太后商议了,要把昭宁接回来的事。 也是,邵皇后正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小对她就是千依百顺的,什么事情不依着她纵容她?这一次去皇觉寺都已经这么久了,眼看着快过年了,她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女儿在那个冷冷清清的庙里过年的。 要接回来也是人之常情。 她嗯了一声。 七公主便不做声了。 贤妃侧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不高兴?” 七公主咬着唇叹了一声气,低垂着头摆弄着自己的衣摆,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不喜欢九妹回来,等到她回来,我必定是没好日子过的。” 没有女孩子喜欢被人一直压着,偏偏九公主从小到大处处都是压着七公主的,不管是吃穿用度,还是称号,她都先于七公主。 而且现在是已经出阁读书了,还有伴读们在。 若是她还是跟从前那样被九公主压着,伴读们该如何看她? 她最近这些天在宫里过的顺风顺水的,实在是不想再跟以前那样处处都看人脸色了。 贤妃的面色也沉下来,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轻轻呼气:“别怕,现在咱们也跟以往不同了,如今母妃掌管宫务,你哥哥也备受重用,她若是脑筋清楚一些,就该知道收敛。若是不知道收敛,母妃也不会由着她!” 话是这么说,可七公主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贤妃打发了女儿下去休息,自己长长地吐了口气。 锦葵轻声劝解:“娘娘也不必忧心,那位这一次去了皇觉寺住了这么久,但凡是脑子还清醒,就应该学了几分乖了,再说,现在谁不知道咱们王爷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时候?她们总会有顾忌的。” 鲁王最近是真的势如破竹,他最早提出要过继儿子给先太子。 现在礼部都在研究礼制,为了这件事忙的不可开交。 而不管是过继哪个儿子给先太子,对于永昌帝来说,那都是先太子的后嗣,感情是决计不同的,听说礼部已经定下来了,过继过去给先太子的,便立即封亲王。 这等于鲁王自己三个儿子,就有两个能有亲王的爵位。 而且对于永昌帝来说,鲁王无疑是孝顺贴心的。 邵皇后的确是怀了孩子,但是先不必说前头那么多哥哥都已经成年生子,他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哪怕是男孩儿生下来了,也平安长大,他哪里斗得过这些哥哥们? 虽然大家不说,可七公主的地位,其实迟早是会压过九公主的。 贤妃冷冷的哼了一声,提起九公主就面色冷淡:“那就是个疯子!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做派,做什么事都是横冲直撞,半点儿规矩都没有,不说那么多,叫人看严了她,若是她再冒犯到七公主头上,可不能让七公主吃亏!” 锦葵肃然答应。 可贤妃想了想,还是不能安心。 顿一顿,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陆家那个丫头呢?” 锦葵一时没想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贤妃问的是陆明薇,急忙道:“哦,陆姑娘还没进宫呢,也就是这两天了。” 陆明薇是不得贤妃喜欢的,但是贤妃却需要她入宫,这个锦葵也知道。 贤妃看着她:“九公主不是要回来了么?她也需要伴读,便让她陪着九公主吧。” 她可不会忘记,九公主的脾气,而陆明薇刚好也是个硬茬子,这两个人碰到一起,天雷勾动地火,一定会闹得不可开交。 到时候,九公主的注意力全都被陆明薇给吸引走,也没那个心思来找七公主的麻烦了。 再说,九公主也好利用。 这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儿。 锦葵一听就知道贤妃的意思了,之前让陆明薇一进来,其实是给七公主做伴读的,七公主的伴读还少了一个。 可现在贤妃的这意思,分明是另外再补一个给七公主,而陆明薇直接就去九公主那儿了。 九公主这个人的脾气谁都知道,陆明薇伺候她,天天都得鸡飞狗跳的。 锦葵一想便忍不住笑了:“娘娘真是棋高一着,外头不都说这位陆二姑娘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正好,咱们九公主也是个暴脾气,这两个人,倒是合该有这个缘分呢。” 两人都笑了起来。 宫外那头,崔明楼一出宫便去了宝鼎楼。 正好冯尧醒了,他这几天到处奔波,昨晚上又正好吹了风,一时有些头晕脑胀的,喉咙还痛了起来,便有些头痛的让人去请大夫。 崔明楼进门便看见他,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病恹恹的?” 冯尧有些无精打采,拥着被子看着他:“你进宫是为着最近雪花似的参奏弹劾你的那些奏章吧?” 崔明楼拉了条椅子坐在他对面,嗯了一声:“是啊,反正住在宫里诸多不便,我也懒得再在里头碍眼,便去求了圣上,让他放我出来。” “圣上怎么说?”冯尧面色有些严肃:“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你自己还是要有些分寸。最近王爷这里想必是被压着,处处掣肘,你若是再有什么错处,只怕王爷的处境就更要艰难了。” 是在说周王。 周王最近被鲁王针对的厉害,的确是有些寸步难行的意思。 宫里的邵皇后如今又是摆明了疏远了周王夫妇的。 第四十七章·顾忌 - 闺门荣婿 - 秦兮 冯尧问的都是关键之处,现在周王的处境本来便已经不容易,若是再出什么差错,只怕便真更糟糕了。 可他沉下心来一想,便知道崔明楼的用意了。 也是,贤妃在宫里掌管宫务,邵皇后又怀有身孕,他若是继续在宫里住,那么跟周王来往便一定没有从前那么便利,随时都可能被抓住把柄。 倒是还不如出来住了,至少自由许多。 叹了口气,冯尧起来拍了拍崔明楼的肩膀,颇有些同病相怜了:“我是有家回不得,你是有家也等于没家,咱们倒是凑到一起去了。” 说起这个不由得还想起了另一个唐晚舟。 唐晚舟也差不多,陈国公府说是他的家,其实就是个住的地方。 也不知道怎么了,大家都个顶个的惨。 崔明楼虽然是在宫里住了,可这一晚睡的十分不安心,出来之后倒是更觉得疲惫,随便往旁边一坐,便挑着眉看了他一眼:“看你脸色不是很好啊,你家里的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对了,应家的事儿怎么解决的?” 不管应长史到底是不是奉鲁王的命来的,这一次的事实在是做的恶心极了,这么恶心,便别怪人对他不客气。 崔明楼是看不得他们好过的。 冯尧嗯了一声,将自己把应超杀了的事情说了。 杀人这种事,其实都不必自己出手。 像应超那种人,酒色财气没一样是不沾的,冯尧花了点手段,便找到了邕娘,设了个局送应超上了西天。 崔明楼最喜欢听故事了,累了一天,听见冯尧说这些,他还觉得心里舒服了些,哦了一声催促他:“展开来说说,那个邕娘是怎么回事?” 一般的女人怎么可能答应设这样的风月局?邕娘的身份必定不简单的。 果然,冯尧的面色沉了沉,才说了邕娘的身世。 原来邕娘之前是个良家女子,家里是在南城那边卖豆腐的,应超虽然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可对于他们这种平民百姓来说,还是惹不起的人物了。 邕娘家贫,应超便时常借着时机给邕娘父亲一点小恩小惠,逐渐的,把邕娘父亲引着去赌博。 小户人家,哪里经得住赌呢?赌了几次,本来就残破的两间土屋都被赌没了,一家子根本求天不应求地不灵,这个时候,应超出现,提出帮邕娘父亲还赌债。 邕娘的父亲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也知道是上了人家的当,可是真是已经被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不得已,还是跟应超借了银子。 就这样,邕娘也成了应超的外室。 若是就这样也罢了,邕娘也打算认命了,反正她们这样的底层人家,嫁给谁不是嫁呢?能给应超这样的出手大方的富家子当外室,也算是好出路了。 谁知道应超对她的新鲜都没有超过两年,就对她厌倦了。 而对她厌倦之后,应超竟转手把她卖给了青楼。 崔明楼皱了皱眉,能把一个女人算计到这个份上,都恨不得扒皮拆骨了,这个应超也是够贱够狠的。 他没有说话,淡淡的啧了一声。 旁边的冯尧便说:“你也知道青楼是什么地方,反正当初苏连翘能有多惨,邕娘比她还惨上十倍,染了一身的病,后来便去做了暗娼。” 暗娼比青楼的姑娘还低贱一些,反正在那样的地方是受尽了苦楚了。 冯尧得到这些消息,便去找到了邕娘,问她愿不愿意帮忙。 邕娘到这个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随时都可能死,她都不必冯尧再多说一个字,便迫不及待的答应了下来。 走到她这个地步,能够把害了她的罪魁祸首带走,实在是再好不过,她怎么拒绝的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冯尧见崔明楼没有说话,便扯了扯嘴角:“应超本来就在我那儿,我喂了他吃了过量的丹药,后来的事,不必我说你也猜得到了。” 应长史还以为冯家会有顾虑,怕这件事被顺藤摸瓜牵扯到冯家的事,所以冯家会就这么算了。 他真是顺风顺水的久了,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收敛了。 崔明楼啧了一声:“应长史那边也知道了罢?” 知道当然是知道了,不仅知道,而且还气的跳脚。 冯尧这些天一直让人盯着应家的动静,知道应家买了寿材,请了和尚念经,也知道鲁王府亲自去了人吊唁送丧仪。 可那又怎么样? 那都是应长史应得的,他用出这种手段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一天得到报应。 “死了也好,让应长史知道知道,手不要伸的长的过头了。”崔明楼听完了故事,弹了弹自己袖子上的灰尘,正要说话,小二便敲门回禀,说是大夫过来了。 冯尧说了会儿话,其实头已经不疼了,可大夫既然来了,便干脆还是让了大夫进来。 来的是保和堂的大夫,跟宝鼎楼的交情也是好的,一摸冯尧的脉象便说是着了风寒,风邪入体了:“开一副药吃,发散发散,今天出一身的汗,捂一捂就好了。” 冯尧笑着谢过了他,让人跟着去抓药。 大夫点点头:“正好,叶掌柜不就在宝鼎楼么?倒是可以让叶掌柜使人回去一趟,也不必来回跑了。” 提起叶掌柜,冯尧便眯了眯眼睛:“您也知道叶掌柜在这里?” “我才刚还瞧见了,他在二楼不是?”大夫不以为意,看着童儿背起药箱,便冲着冯尧拱了拱手准备告辞。 冯尧也没再说什么,叫小二拿了银子出来给大夫,方才啧了一声。 崔明楼见他怪奇怪的,便问:“怎么了?你古里古怪的。” 冯尧把叶掌柜之前想要偷换药材的事情说了,就有些疑惑:“昨天就在这儿了,也不知道怎么今天竟然还在,我总觉得这件事怕是不那么简单,要不然,你看看能不能问到些什么东西,怕就怕他们另有所图,陆大小姐这边猝不及防。” 事关陆家,崔明楼立即便来了精神,这整座宝鼎楼都是他的,想听听叶掌柜那边在说些什么,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第四十八章·操纵 - 闺门荣婿 - 秦兮 冯尧已经好了许多,见崔明楼要去楼下听壁脚,便兴冲冲的也跟着去。 到了二楼叶掌柜定的那间房隔壁,他们便听见叶掌柜在那边吃惊争辩:“你们若是只让我用次一等的药材替换了好药材,那也罢了!可你们现在是要让我换上这相似却药性完全不同的大黄,这不行的!会出事的!” 大黄不是那么随意便能吃的,若是搭配不当,服用的人会下体淋漓,得带下病的。 叶掌柜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一夜之间他简直是像是老了十岁,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苍老,先不必说这遮不住的黑眼圈了,他连头发都白了一圈。 这些人若是贪图利益那还罢了,以次充好,这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 但是直接把药材换了,那是真正要出事的,这药材还不是普通的人买,这是要送到宫里去的,如果一旦吃出什么毛病来,这个药材铺那就全军覆没了。 背后的老板,也就是陆明惜,那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叶掌柜向来就感恩陆明惜的提拔,怎么可能忍心做这样的事?当即便强硬的拒绝了:“这事儿我不能做!你们若是非得如此,那我便宁愿你们去报官,那两千两银子,我一定会砸锅卖铁的凑给你们!绝不会出什么差错,只求你们放过我!” 想到自己可能会害的陆明惜死无葬身之地,叶掌柜根本连想都不想的就拒绝了。 对面的人却嗤笑了一声。 这笑声让叶掌柜有些不安,急急地问:“你笑什么?” 在隔壁听着的崔明楼眯了眯眼。 另一边的冯尧也若有所思,对着崔明楼做了个口型:“不简单啊。” 真是太不简单了,这些人到底是想做什么? 叶掌柜发出询问之后,对面的人便冷冷的掀了掀眼皮:“别天真了,你倒是想要忠诚你主子,可你的一家子老小怎么办?别说什么还了银子一起去过苦日子就行了的话,那银子你们花的也都差不多了不说,我可知道,你女儿的拔步床都已经搬到你未来女婿家去了,你说说看,若是这事儿不成,你女婿家,你女儿还呆的了吗?” 叶掌柜如遭雷击,可还是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些都不必你们管了,你们能给我们这些银子,总不可能是好心。反正,我把银子还给你们,这事儿我不做!” 不仅不做,而且还得去提醒大小姐一声。 大小姐这些年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熬到现在,若是再出什么事,那就真的太可怜了。 “姓叶的!你最好别不识抬举!”对面的人发了火:“你今天这事儿,最好是给我们好好办成了,那样我们还能让你们事后去找个地方隐姓埋名的过日子,可你若是一味地冥顽不灵,我把话撂在这里,我让你生不如死,我还让你全家都死无葬身之地,你信不信?!” 叶掌柜被吓得瑟瑟发抖,指着对面的人,气的抖得说不出话来。 良久之后,对面的人才冷下了声音:“你最好是自己想想清楚,现如今你受了我们的银子,你老婆得了我们的好处,你若是翻脸,别的不说,就这银子的事,便足够你们喝一壶的。何况,你女儿那么漂亮,你也不想到时候她沦落风尘吧?你还不起,我们可就只好把她卖到妓院去了。” 叶掌柜气的简直要晕过去了,怎么也没想到这帮人能无耻成这样,指着他们好一会儿才能说得出话:“我们到底有什么得罪你们的地方,你们要这么逼迫我们?!” 对面的人笑的志得意满:“你看看你,这不是又在说胡话了么?什么得罪不得罪的?这世上的事,本来便是各自有各自的立场,我们这么做,自然是有我们这么做的原因。我也知道叶掌柜你是个忠心的,可是咱们忠心归忠心,也得先顾着自己,是不是?” 叶掌柜到底是不说话了。 对面便十分满意,敲了敲桌子:“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晚上,你便开了库房,我们自会把该送进去的东西送进去,明白吗?” 隔壁屋子有了动静,似乎是有人出来了,崔明楼眉头一皱,便拉着冯尧闪身进了屏风后头。 几乎是同时,房门就被人给打开了,有人往屋子里走了几步,似乎是在查看,片刻之后,房门才又吱呀一声被关上了。 冯尧挑了挑眉:“真是怪离谱的,这些人的警觉性还挺高。都有些像是你们锦衣卫的作风了,怕不是普通人,陆大小姐这是得罪了谁,人家会花费这么多心思来收买她的心腹对付她?” 换药材可不是小事。 崔明楼垂下头思索了片刻,便转身出去,招手让远山过来,对远山吩咐了几句。 远山急忙答应了去了。 冯尧便问他:“你让远山去做什么?他急匆匆的跑的没影儿了。” “让他跟着威胁叶掌柜的人,我倒是也好奇的很,到底是哪路神仙,会这么大张旗鼓的来逼迫人。”崔明楼的面色不是很好看,陷害陆明惜就等于是陷害了陆明薇。 那个丫头最护短了。 若是她知道自己姐姐被人这么算计,心里肯定不会舒服的。 他得趁着这个钉子还没下去,就把埋钉子的人给拔出来。 冯尧有些奇怪的看了崔明楼一眼:“你平时可不是这么爱管闲事的人,怎么,你是喜欢陆姑娘啊?” 兄弟之间,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的。 这些玩笑,以前也是开过的。 只是对象不是陆明薇而已。 可这一次崔明楼却很不给面子,皱着眉瞪了冯尧一眼:“放尊重些,她不喜欢别人这么玩笑。” 冯尧这回是真的震惊了,他看了看崔明楼,真的有些不可置信。 这家伙当真是他认识的崔明楼么? 他又忍不住想到之前在坟场的时候,他想要去谢谢陆二姑娘,结果被崔明楼给拦住了,说这事儿不必麻烦,他自己会去谢,这人情是陆二姑娘给他的。 合着这是真的早有迹象了啊?! (本章完) 第四十九章·交情 - 闺门荣婿 - 秦兮 冯尧怔了也不过就是一会儿,便拍着肩膀啧了一声:“行啊你崔明楼,怪不得你要拦着我不让我去道谢呢,合着你在这儿等着我呢?!” 两人相识多年,说是朋友,更像是兄弟。 当年冯尧进京来赶考,虽然有冯家的名号撑着,可谁不知道他只是个养子?进了国子监开始,师长们越是喜欢他,底下的人就越是孤立他,磋磨他。 有一次国子监几百个学生组织着去城外看马球赛,有人知道冯尧不会,还故意拉了他上场,他虽然骑马还成,可是对于打马球却是一窍不通的,人家的球杆打到他的马腿上,马儿当即便发了疯,若不是崔明楼跟唐晚舟先后从长鞭飞身进场拦住了发疯的马,他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入土了。 交情就是从那个时候变得更深的。 他们了解冯尧,冯尧也了解他们,自然知道彼此都是什么人,也知道彼此的处境。 唐晚舟还好,他最挂心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唐家其实根本没有能拿捏他的东西,只要他自己能够硬的起来,那陈国公府便没一个人能奈何了他。 可是崔明楼却不同。 崔太后从小对他恩重如山,他养在宫中,崔太后是真的手把手带大了他,便是宫外的周王妃,他的亲姑姑,也是在他身上倾注了无数心血的。 人情债是最难偿还的。 这些年崔明楼是如何在为了周王奔波努力,没人比冯尧更清楚了。 若不是这样,也不会成为了鲁王的眼中钉肉中刺,鲁王简直是恨崔明楼恨到了骨子里,毕竟周王那边只要是需要出头的事儿,都是崔明楼在做。 越是如此,冯尧便越是心疼崔明楼,此时见他有了喜欢的人,心里一时感慨万分。 崔明楼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 他是知道陆明薇的脾气的,便是不知道,看看她待人接物的脾性就知道了,这就是个还没开窍的。 越是如此,就越是得小心呵护,不能孟浪。 他真心实意,便更加小心翼翼,怕哪里便给她惹了麻烦。 连玩笑都不能开,便更知道他是认真了,冯尧收起了脸上的戏谑,也不再玩笑,轻声说:“若真是喜欢,便将人娶回家去,你也该有个自己的家了。”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家是遥不可及却又心心念念的。 谁不想要个家呢? 崔明楼却扯一扯嘴角:“再说吧,现在这样的情形,也不合适。”身上还一大堆事儿呢,他的前程也挂在周王的身上,周王若是落败,他是个什么样的下场现在都还说不定,这样的情形,怎么好拖累人家好好的女孩子下水。 他喜欢的人,值得一切最好的。 这话说得冯尧怔住,他定定的看着崔明楼想了一会儿,才跟着点点头:“也是如此,你想的比我周到。” 一面说,两人一面听着隔壁的动静。 叶掌柜坐在圆桌旁边,整个人的头都恨不得低到桌子底下去,浑身都在打着摆子。 叶娘子进来看到他这样,撇了撇嘴上手就推了他一把:“你别跟死了娘似地丧气,你自己睁开眼看看,一大家子的人还指望着你呢,你真要是不想干,不想我们活了,那你就明说,我们这就去死,也好成全了你忠仆的美名儿!” 这话说得让叶掌柜恨不得真的去死了,他指着叶娘子,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好半响,竟然回身干呕了起来。 叶娘子也不看他,也不上前,只是冷冷淡淡的在旁边嘲讽:“这些年,我跟着你也算是吃了苦头的,你是大小姐的忠仆,那又怎样?我们跟着她在邵家,吃了多少排挤?是,现在日子好过了,大小姐给了你掌柜的做,可咱们的家底一时半刻怎么起得来?难不成不为孩子们打算?再说了,好好的京城不待,要去登州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你要去,你便自己去,去了那边,随便你如何娶新的老婆,反正我们是不去的!” 她也不耐烦了,一个大男人,做个什么事都这么叽叽歪歪的,活像是个女人。 干脆便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眯着眼睛往外走:“你若是不跟上来,我这就回去把你娘撵出去,反正你不想活了,一家子都陪着你死。” 叶掌柜哪里受得住这个话? 他忙着忍着痛站起身,急急忙忙跟在叶娘子背后。 冯尧跟崔明楼听的清清楚楚,跟出去看着她们夫妻俩消失在了楼梯上,便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知道叶掌柜是必定免不了要低头的了。 家里一家子的人,他不顾着自己,却不能不顾家里人。 冯尧对崔明楼点点头:“我已经知会过了陆大小姐了,她应当心中有数的。” 崔明楼没再说话。 另一头,陆明惜叫了叶掌柜进府中问话。 叶掌柜才到了铺子,便听说陆明惜那边叫人过来了,吓得当时便一个哆嗦,急急忙忙的去了,候在屏风外头,心里就像是揣了一只兔子,一时之间七上八下的没个安稳。 直到听见屏风后头的陆明惜开了腔,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太医院要的那批药材,都准备好了么?”陆明惜的声音淡淡的,语气一如既往。 事关皇室,这些药材每一次陆明惜都是会亲自过问的,这倒也早就是固定的流程了,叶掌柜按捺住紧张的心情,忙赔笑应是:“回姑娘的话,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这一批药材小人亲自验过,您看是不是要再看一遍?” 陆明惜摇摇头:“那倒是不必,你既然都看了,那便是已经妥当了的,我不过就是白问一遍。” 叶掌柜心里纠结极了,听见陆明惜这么说,简直心里难受的要命。 对于他的差事陆明惜向来都是十分通融,根本连多问都不会多问,这样的信任他,他这次却要做这样的事。 真是想一想便觉得自己罪该万死。 他不说话,陆明惜在屏风后头喊了一声:“是有什么事么?” 叶掌柜反应过来,急忙摇头。 第五十章·抓住 - 闺门荣婿 - 秦兮 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不说那些人拿着他们的把柄和全家的性命,便是家里那个母老虎,那也是得罪不起的,叶掌柜心里再是如何的犹豫,终归还是做了决定。 陆明惜没再说什么,仍旧如同以往一般,让他留在府中用了饭便让他走了。 周嬷嬷气的咬牙切齿:“就这么给他机会,他竟也抓不住!以前看着多忠厚老实的一个人,原来也是装样子骗人的,大小姐对他们一家人还不够好么,竟然还反过头来害咱们!” 陆明惜到现在这一步真的已经十分不容易,可饶是如此,也没有对任何一个下人如何,叶掌柜如此,真的说得上是忘恩负义了。 周嬷嬷义愤填膺,陆明惜却没有多恼怒。 或许是因为之前就已经听说了一遍,最愤怒最不解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她现在反倒是彻底冷静下来。 也因为冷静,想一想就能明白为什么叶掌柜会选择这么做。 她摆了摆手:“罢了嬷嬷,何必为这样的事生气?” 选择不同罢了。 可是做出了选择,便要为这个选择负责任,希望叶掌柜以后不要后悔。 她回了韦太夫人的屋子里。 韦太夫人正在跟人说话,见到她来,忙招手把她叫到身边,拍了拍她的手,带着些忍不住的喜气告诉她:“陆家族中如今已经有了说法。”‘ 说着便拿出了宗族出具的过继文书,给了陆明惜看:“从此以后,你们父亲就是陆显明了!” 陆显宗这个女婿,真是伤透了她老人家的心了。 所以哪怕过继出去,还有诸多的麻烦,但是对于他们来说,也仍旧是认同这个决定的。 陆明惜拿到文书在手里,字每一个都是认得的,但是到了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还是激动的发抖,她曾经想过无数遍,若是能够摆脱陆显宗这个父亲就好了。 他不把人当人,每个人在他跟前都要平等的被上称衡量出个价钱。 他为了自己,从来不会顾别人的死活。 有些父女情分,也都在一次又一次的出卖,一次又一次的辱骂之中消失殆尽了。 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她又有些不可置信。 直到太夫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反应过来,颤抖着声音问太夫人:“那我们以后......” 以后就不用再为陆显宗头痛了。 陆显宗在牢里就算是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也没他们姐弟的什么事了。 太夫人欣慰又心疼的点了点头,摸着她的头发叹一口气:“是啊,熬出头了,好孩子,往后就真的熬出头了。” 陆明惜趴在她怀里,闭上眼睛。 好一会儿,她才收拾了心情,跟太夫人说了明天要去铺子里的事儿。 太夫人点一点头:“是该收拾收拾家里的老鼠,否则家里都要被搬空了。” 说完看了看时辰:“今天时辰也还早,不如你便回去陆家瞧瞧,三婆婆是个厚道的,她以后在府中坐镇,没人敢说三道四,明薇和云亭的婚事也好办了。” 若是没个正经长辈,哪怕家里看着再是煊赫又能如何。 现在是不必再担心这些了。 陆明惜点点头,她也想去亲眼看看三婆婆是个什么样子的。 收拾打点了东西,陆明惜想了想,带上了囡囡一道去了陆家。 陆家正在下牌匾,许多下人在门口聚着,将常勇侯府四个字的牌匾给拆下来,看上去颇为热闹。 陆明惜有些诧异,放下了帘子从侧门进了府,才下马车,许妈妈就已经听了消息带人过来候着了,一见到陆明惜就笑起来:“大小姐回来了,三婆婆正等着呢。” 许妈妈是陆明薇的心腹,见许妈妈都这么喜气洋洋,便知道三婆婆来当真是一见好事,陆明惜心里好歹放心了许多,嗯了一声,扶着许妈妈的手下了马车。 许妈妈一路上轻声跟陆明惜说些三婆婆的事。 陆明惜心里便有数了,等到见了三婆婆,还是有些震惊。 没料到三婆婆头发已经全白了。 就连太夫人的头发也只才白了一半儿呢。 三婆婆却笑着招呼了囡囡:“来太奶奶这儿。” 她目光清亮,态度亲和,加上陆明薇也在边上对着自己招手,囡囡便不那么害怕,蹭蹭蹭的跑到三婆婆跟前,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太奶奶好,给太奶奶请安。” 三婆婆笑的牙不见眼,伸手将囡囡拉到自己身边坐着:“真乖,你就是囡囡吧?长得可真是得人意。”她眼里都透出慈爱来,顺手便头上拔下一根累丝金凤簪子来,笑着说:“太奶奶给你的见面礼,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带。” 这是当年她得了诰命的时候进宫,崔太后赏赐的,是有来历的东西。 陆明惜一眼便看出贵重,急忙推辞:“祖母,这也太贵重了.....” “东西有什么贵重的?”三婆婆有些感慨,摸着囡囡的头发:“这世上就有那些想不通的人,总是看重身外物,却不知道真正珍贵的是人,若是没了人,要这些死物有何意趣?” 她嗤笑了一声,没再多说,慈爱的让人去端了点心和银耳羹上来给囡囡吃,自己看着陆明惜说:“多了我这个老婆子,你不要有什么顾虑。” 有些人是真的能够让你第一眼就喜欢。 陆明惜看着三婆婆便自觉尊重,急忙应是,站起身来郑重地给三婆婆行了礼。 三婆婆对着陆明薇笑了:“还不快去搀扶你姐姐起来?” 等到陆明惜重新坐定,三婆婆才说:“我一辈子就那么个儿子,他走了之后,就算得上无依无靠了,也是族里怜惜我这个老婆子,所以这次我也算得上是沾了族里的光,得了你们三个这么好的孙女儿孙子。” 她老人家说的这样敞亮,陆明惜一时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迟疑着没有开口。 三婆婆却自己先说开了:“我就图个身后有人送送,咱们便好好的过日子吧,就当真正的一家人。” 第五十一章·好事 - 闺门荣婿 - 秦兮 囡囡很喜欢三婆婆。 陆明惜回房的时候,囡囡跟着三婆婆去花园那边看梅花鹿了,三婆婆自己以前在族中的时候便爱养些动物,梅花鹿放在园子里正正好,囡囡听的高兴的了不得,恨不得要搬回这里来住。 陆明惜回房的时候便忍不住跟妹妹感叹:「人生的际遇可真是奇妙,放在之前,再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我们会多一个祖母。」 这祖母还是没有血缘的。 陆明薇明白姐姐的感受,拍拍她的手轻声说:「其实这样也好,三婆婆跟族里的关系非常好,陆家的现任族长便是三婆婆一手带大的,她失去了儿子之后,便在族中教养失去了父母亲人的孤儿,对他们视如己出。所以,她是真的没有必要贪图我们什么,我也跟云亭说过了,我们彼此之间,便拿真心换真心吧。」 这么说也有些意思,陆明惜若有所思,也有些感触,许久才嗯了一声,顿了顿才道:「这样说倒也不错,这世上的大部分事,原本说起来也就是真心换真心便可做到的,只是总有许多人自作聪明,爱算计,便觉得别人也是如此罢了。」 她亲自回来看了一趟,知道三婆婆是个什么样的人,心里彻底放了心,松了口气跟陆明薇说:「这件事对我来说,实在还是太突然了,可我信得过你的眼光,你既然对三婆婆如此亲近,她老人家必定是对你极好的。只要对你好,我便放心。」 妹妹真的过的很不容易,这些年基本上没过上几天顺心的日子,如今好不容易能够有一个喜欢的长辈陪着,这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她想了想,跟陆明薇说:「我把囡囡留在这里住一晚吧。」 陆明薇有些奇怪的看着他,她知道姐姐是把囡囡看的很重的,为了囡囡,当初她都宁愿跟陆显宗决裂,也要搬出陆家。现在她分明还不是十分信得过三婆婆,却要把囡囡留下来。 她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是不是叶掌柜的事儿?」 这几天陆明薇也一直在想叶掌柜的事,不知道叶掌柜到底是打什么主意,可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能想到收买叶掌柜这样的人,背后的人最起码也是对陆明惜经过深思熟虑的分析的。 能做到这一点,对你又是如此不安好心,想一想便令人不寒而栗。 陆明惜点了点头,见她满脸担心,也知道妹妹是不放心,便笑了笑:「行了,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若是实在没法子,我也不是傻子,知道求外祖母和找你的。」 风大,三婆婆让厨下炖了人参鸡汤,准备给囡囡暖暖身体,听见说陆明惜不在家里吃饭,也只是挑一挑眉笑了笑,嗯了一声,摸了摸囡囡的头发没有说话。 陆明薇还以为三婆婆不管怎么样也得多问几句,毕竟陆明惜头一次上门来,话都还没说几句,也不留下吃饭就要走,按理说做长辈的会疑心也是正常。 谁知道三婆婆压根儿就没有这个意思,反倒是笑着看了陆明薇:「怎么,你以为我心中肯定是该想着,这孩子竟头一次上门便如此无礼,必定是不喜欢我之类的?」 她哈哈大笑:「行啦,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从来都是信奉这一点的。」 感情本来就需要相处,说那么多都是无用。 陆家风平浪静,齐家却是风声鹤唳。 应长史的要求就像是悬在齐家头上的一把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掉下来把人给捅的肠穿肚烂,齐夫人每天晚上都被噩梦惊醒,以至于到后来几天根本就不敢睡,硬是把人都给熬的瘦了一圈儿。 她瘦下去不说,连带着两颊都凹陷了,看上去比从前无端的刻薄了几分。 齐三小姐每天看着母亲焦躁不安,整个人都憔悴下去,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 这些天应家的人来了好几次,她陪在母亲身边,也偷偷听过她们的谈话,知道了应家是拿什么在威胁母亲,没有背的,就是她的婚事。 父亲早死,这些年母亲挣扎着走到现在,无非就是想着她,才能撑得下来。 应长史捏着要把她送到宫中给齐王的事,就像是捏住了齐夫人的命门,齐夫人根本连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被逼得急了,齐三小姐也忍不住跪在齐夫人跟前哭着求她:「娘,这事儿若是实在难办,不如就不办了!女儿情愿去服侍那个齐王,反正跟谁都是过一辈子!何况他还是王爷,荣华富贵以后都有了,咱们也不需要再看人眼色!」 齐夫人被女儿说的瞠目结舌,下意识伸手在她肩上拍了几下,恼怒训斥:「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前些天跟你说的话都白说了?我这一辈子苦苦熬着支撑还不是为了你能过的好?若是让你去嫁给一个傻子,从此以后守活寡,那还不如让我现在就死了!」 这是齐夫人的真心话,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看着女儿后半辈子跟个傻子过日子的。 训斥完了女儿,齐夫人抱着她又哭了一场,才擦干了眼泪恨恨地说:「你别管这些事儿了,母亲自然会把事情都给办妥,不管怎么样,进宫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打发走了女儿,齐夫人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等到外面有了动静,她才睁开眼睛,见到熟悉的面孔,松了口气,问:「怎么样了?」 进来的是齐夫人的弟弟王铮。 王铮才刚从宝鼎楼回来,见姐姐似乎是心情不怎么好刚刚哭过的样子,还有些奇怪:「这是怎么了?齐家那几个老不死的又过来闹事了?」 因为之前起过争产的风波,齐家王家两家的关系闹的极差,王铮张口闭口都是称呼齐家的老太太和那些叔叔伯伯们老不死的。 齐夫人也不愿意过多解释,澹澹的摇了摇头,急着问他正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王铮得意的扯了扯嘴角:「弟弟办事儿你还担心什么?我已经办妥了。」 第五十二章·失手 - 闺门荣婿 - 秦兮 王铮办事儿倒是的确还算是靠谱,而且这些年跟齐家闹僵之后,也的确是王铮帮了不少的忙,齐夫人听见他说事情办妥了,先松一口气,然后才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的念了声佛。 她这么个做派,王铮看在眼里,便嗤笑了一声:「姐,你这么多年怎么还是改不了这毛病啊?什么神佛,不过就是庙里的那些糯泥塑,他们能知道什么?真若是上天有知,当初招摇撞骗的那个吉云师太早就已经死了不知多少次了,可你看看,人家还不是借着神佛菩萨的名头,把你们都给骗的团团转么?」 男人们多数都是不信这些的。 也能理解,对于他们来说,要求的无非就是钱跟权,而这些通过读书科考就能得到,所以他们更宁愿满口圣人来圣人去的。 女人却不同了,要担心挂念的事情实在是太多,这些事有许多哪怕是通过努力也根本办不到的,所以就只能寄托于神佛。 齐夫人也懒得跟弟弟多说,摆了摆手嗔怪的骂了几句:「别口无遮拦的,没个忌讳,往后有你吃亏的时候!」等到训斥完了,又问他:「不会出什么差错了吧?叶掌柜到底是跟了陆家许久的,对陆明惜很忠心,之前我试过了几次,他的口风都紧得很。」 王铮不以为然:「得了吧姐,您我还不知道,心太软了哪儿能办成事儿呢!对付男人,无非就是两样,钱跟银子,这两样都不要的,那就找他家里人,总能成的。反正这事儿我给办成了,他答应了,今天晚上,就把东西拉过去吧。」 真是成了,齐夫人吐出心口的一团闷气,这才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冲着弟弟点点头,头一次这么夸赞他:「从前我只当你是个不懂事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靠的上你,没想到不知不觉竟也到了现在了。」 姐弟俩关系实在是称得上不错的。 王铮搓了搓自己的胳膊:「你少骂我几句我就行了,倒也不必这么夸我,我怪不好意思的。」 说笑了几句,把今天的事儿给定下来了。 正说着,应家便来了人。 这次来的是应长史跟前最得用的一个管事,姓廖,人人都知道这个廖管事在应家说话算话,罗平安跟着廖管事一道来的,远远地站在后头。 廖管事面不改色,问齐夫人:「我们大人问,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齐夫人急忙答:「回大人的话,我们都已经办妥当了,今天晚上便能把药材给换出来,不会有什么差错。」 廖管事呵呵了两句。 看着面色不是很好看。 王铮可比齐夫人要懂得多的多,马上便冲着身边的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立即便松上了极为丰厚的大红封,廖管事看了一眼,接过来在手里掂量了片刻,才面色和缓了几分,道:「我看你们也不是那么知道,那就提醒你们几句,省的你们说我收了你们的银子还不帮你们办事儿!」 他老人家肯说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齐夫人马上便回味过来,看了王铮一眼,讨好的道:「是是是,您老人家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饭都多,您说的肯定都有道理,不如您指点指点?」 王铮却觉得奇怪。 他这里已经收买好了叶掌柜,叶掌柜只要是不是疯了真的家里人都不管,那这件事就已经是板上钉钉不可能出什么差错。 既然如此,为什么廖管事好像一副知道这件事不成了的样子? 廖管事冷哼一声:「你们知道宝鼎楼是什么地方吗?」 齐夫人立即便看向了旁边的弟弟。 王铮也吃了一惊,他的确是在宝鼎楼办的事儿。 这,怎么廖管事也知道? 难道廖管事还跟着他? 可这事儿的确是实实在在的,他便应了:「是啊,我们的确是在宝鼎楼里谈话,宝鼎楼不就是这京中的大酒楼吗?」 他平时接待客人,也总是在宝鼎楼设宴啊,那里宽阔而且视野好,加上小二他们都十分的会来事儿,又有说书的弹唱的,可不要太方便了。 怎么这地方还不行了? 廖管事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这个宝鼎楼,那是小王爷崔明楼的产业!你们把人约到那里去商谈,你们可真是太聪明了!」 崔明楼? 王铮倒是知道小王爷,但是这件事跟小王爷有什么关系? 他茫然不已的看向姐姐。 倒是齐夫人的反应很快,,马上就反应过来,崔明楼跟陆家走的可不是一般的近。 不是,倒也不是说跟陆家走得近,是跟陆二姑娘走得近。 她马上便心里咯噔了一声,睁大眼睛看着廖管事:「这,虽然都是在宝鼎楼,但是小王爷也不可能就盯着宝鼎楼的每个客人罢?便是盯着,也该认不出才是啊。」 他可是小王爷,日理万机的,一天也不知道要见多少人,怎么可能还记得陆家的一个掌柜啊? 还要专门去偷听人家说话? 廖管事面色澹澹:「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这位小王爷办事儿可是出了名的细致入微,若是他真的已经知道了呢?那么计划还能不能成?」 若是真的知道了,那当然不能成了。 明天如果去换,那就是一个人赃并获。 这回别说是齐夫人,连王铮也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若真是廖管事说的这样,那明天可不是去办事儿的,那就是去自投罗网的。 真是要命了。 可他也觉得不会这么巧,一个宝鼎楼哪怕是崔明楼的产业,每天多少人去里头吃饭喝酒啊?崔明楼难道还是神仙,每个进去的人都知道身份来历不成? 没这么巧合的事儿吧? 齐夫人却已经先怕了,她皱着眉头,一时之间有些无计可施:「那,那怎么办?那些药材都已经准备好了......」 她为了炮制这些有问题的药材也忙活了这一阵子呢。 廖管事仍旧是面色冷澹,垂下眼帘说:「还是那句话,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实在不行,就想个别的法子,先试一试呗。」 第五十三章·螳螂 - 闺门荣婿 - 秦兮 廖管事这个人不怎么好应付,他这么阴阳怪气的,齐夫人虽然觉得委屈,毕竟之前都已经花费了那么多功夫了,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谁知道计划都要开始了,临门一脚的时候,他来说这件事不成了,不管是谁,心里都得不舒服的。 可是他性情不是很好相处,加上又是应长史跟前能说的上话的,倒是不好发火。 她只能忍了忍,强行憋出一个笑来:“既如此,那便如此吧,我想想法子” 廖管事既然过来一趟,也不能让人家白来,齐夫人跟王铮都是会办事有眼色的,吩咐下去,底下的人立即便整治了一桌上等的酒菜,又去把家里养的一个戏班子叫来,就叫在吃饭的亭子外头唱。 廖管事有戏看,齐夫人跟王铮才能得到片刻空闲。 等到了席下,王铮才忍不住骂了一声:“臭不要脸的!真的当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不成?!说到底不过就是别人家的奴才罢了,一个下人而已,在咱们家里趾高气扬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家祖宗!” 可又有什么办法?形势比人强。齐夫人叹了口气,闭了闭眼睛忍下这口气,看着弟弟压低了声音告诫:“行了,咱们也没必要跟他计较什么,犯不着。现在他能过来跟我们说一声,总比到时候真的出事的好。” 虽然也知道他会过来提醒也只是因为怕连累了应家,怕事情不成,但是不管怎么说,总归是给提醒了不是么? 想到刚才廖管事还阴恻恻的看着齐三小姐夸赞了几声,齐夫人就觉得心惊胆战,总觉得廖管事那些话都是话里有话的。 她拽了拽弟弟的胳膊:“这事儿若真已经被知道了” 王铮的脸色也沉了下来:“那就别想着换了,人家肯定已经做好了准备了。” 两人都沉默下来,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还是王铮见姐姐的面色实在难看,才忍不住先开了口安慰:“也不是就没办法了,那个廖管事既然过来,肯定就是带着主意过来的,您看着吧,待会儿就要说的,现在不说只不过是为了端着,想多要些好处罢了。” 还真是被王铮说中了。 他们重新入席之后,没过多久,廖管事便不再看戏了,优哉游哉的单手托腮的看向了齐夫人:“夫人,可想到了什么主意没有啊?” 果然来了,齐夫人跟弟弟对视一眼,满脸堆笑的抿了抿唇:“还请廖管事指点迷津,我们实在是都懵了,好端端的说宝鼎楼的事儿只怕泄露出去,现在我们都怕的很.” 廖管事嗤笑了一声。 他一笑,王铮立即便指了旁边已经停下来的了角儿:“还不快来侍奉廖管事喝酒?” 廖管事好色,好戏,这是齐家早已经打听好了的。 此时送上这么一个鲜嫩的角儿,廖管事这么阴鸷的人也难得哈哈笑了几声,尤其是王铮又不知不觉递过来一个红包,他便垂下眼帘袖在了手里,才淡淡的开了口:“这事儿吧,其实本来也不是多难,说到底,他们若真是知道了,那就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王铮急忙起身替他倒了杯酒:“廖管事比我们的见识不知道高明了多少,但凡是您老人家愿意指点我们一些,那也足够我们受用的了。” 姿态都已经放的这么低了,要女人女人给了,要银子银子也给了。 做人不能够太过贪心的。 好在显然廖管事虽然贪心,但是也是个知道底线在哪里的人。 这回不必齐夫人和王铮再多费什么口舌,他便很痛快的笑了起来:“他们不是喜欢听墙角吗?那也简单的很,就透露出消息去,给假的时间和地址,就说怕不安全,所以不再换那么大批的药材了,只是换一副丸药。” 太医院从陆家的药铺里头进药材,同时也会进购一些成药。 这其中就包括紫金散和逍遥丸之类的成药。 要换这些就简单的多了。 地址也不必再选在陆家的铺子。 齐夫人若有所思,等到反应过来之后便又有些担心:“可是这么一来,我们又如何脱身呢?” 不管是地址换在哪里,那还不一样已经被陆明惜给知道了? 知道了以后,换不换还有什么必要啊? 除非能把陆明惜他们给 等等 齐夫人睁大眼睛,手指下意识的抖了抖,看着廖管事的面色都变了。 他们一开始只是换药材都是心惊胆战,不知道花了多少的时间才下定决心的。 现在廖管事竟然还要他们杀人吗? 杀的还是陆家的人! 不不不! 齐夫人吓蒙了,她在韦家进出过几次,深知韦太夫人是如何的宠爱陆明惜,若真是陆明惜出了什么问题,韦家一定会追究到底。 到时候,应长史自然是置身事外的,毕竟他根本就没有动过手,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没有说过,哪怕是齐家要指正他,也拿不出任何的证据。 可是齐家和王家怎么脱身?! 齐夫人的眉心不受控制的跳起来。 但是廖管事却已经皮笑肉不笑的朝她看了过去:“事到如今了,你还有的选择吗齐夫人?你可不要忘记了,现在是个什么处境,对方已经知道了你们的存在,你们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的确是骑虎难下,前进一步要得罪韦家陆家,后退一步,应长史这边也不可能让他们好过。 以至于到现在,他们竟然成了夹在中间最难受的那个。 这叫人怎么受得住? 齐夫人都忍不住要骂人了。 她咬了咬唇:“应大人当时也没说过要我们做到这么个地步” 陷害和真的杀人灭口,那还是有区别的。 齐夫人觉得自己已经被迫站在了悬崖边上,稍不注意就会摔个粉身碎骨。 旁边的王铮也紧皱眉头,他是男人,分析问题比姐姐还要更加理智一些,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跟廖管事提什么从前如何如何说的根本没用,已经被拖下了水,沾湿了衣裳,想要干干净净的爬上岸,就得付出些代价。 与其两边不沾,倒不如选一艘船爬。 第五十四章·钓鱼 - 闺门荣婿 - 秦兮 齐夫人到底是个女人,她的手指都控制不住在发抖了。 还是王铮见机行事,见齐夫人实在是抖个不住,便对着廖管事拱了拱手道一声不是,从容的说:“我姐姐到底是个妇道人家,她没经历过这样的大事,廖管事还请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上了船,就得守规矩,这个道理王铮还是很懂的。 他抬手给廖管事倒酒,笑眯眯的说:“这件事,我们都听廖管事的,您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弟弟年纪小,舔着脸称呼您一声老哥,希望您别嫌弃弟弟愚笨。” 这才是个肯干事,能干事的样子。 廖管事得意的抬了抬下巴,虚虚的伸手一扬,示意王铮不必如此,然后才慢条斯理的说:“什么帮不帮的,既然都是为大人办事的,那就都是一家人。你们只要听话,这个皇商的名号,便算是世世代代的保住了。咱们别的不说,这不就是给子孙后代积福积德的好事儿么,就为了子孙们考虑,也得好好办事儿,是不是?” 齐夫人被王铮扯了一把,惨白着脸应了一声是。 廖管事已经跟王铮说起了之后要办的事儿了。 王铮听的极认真,时不时的还点点头。 等到这顿饭吃完,眼看着都已经是半夜了。 王铮上道的安顿好了廖管事的客房,那个戏子自然也是好好的送到了廖管事的房间。 姐弟俩都累的手指都不想抬起来。 还是齐夫人看着弟弟,嗫嚅半响,才问:“当真是要这么做吗?我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还药材这种事还是躲在暗地里做,不必出面,等到时候事发,也大可缩在后头,当什么都不知道,反正也没证据。 但是若是要按照廖管事教的去做,那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王铮苦笑了一声:“姐,咱们现在还有什么旁的选择么?事已至此,不按照他们说的做,先不说三丫头会被送到宫里选秀,给齐王做王妃,就说咱们皇商的名号也保不住了。齐家王家两家现在可都是靠着这个名号在吃饭呢,两大家子的人的饭碗,好不好的就要被砸了,没法子,真的没法子。” 齐夫人想想女儿,想想好不容易才保住的皇商的资格,垂下眼一言不发。 廖管事是第二天一早回的应家。 和尚们还在应家念佛,应家因为有丧事,最近都是吃素的,一进门便能看见在花园里搭的棚子里头,不少仆妇和媳妇儿们在准备素三鲜和素菜汤。 这些都是供给那些和尚们的,廖管事瞥了一眼,抹了抹嘴上的油,咳嗽了一声,带着罗平安绕过了篱笆,往里头去了。 应长史还是在书房里。 他这些天都没有整理自己的胡子,因此原本整齐的胡子如今都潦草的耷在下巴上,看上去让他苍老又憔悴。 廖管事也不敢细看,低声喊了一声老爷,便急忙上前跪在了地上。 最近这些天他的脾气越发的捉摸不定,哪怕是廖管事跟了他这么多年,也只能时时刻刻的小心谨慎。 应长史眼皮略微抬了抬,淡淡的问:“齐家的事已经办妥当了?” 他瘦了许多,看上去下巴都已经尖尖的了,此时便是一个男人也显得格外刻薄起来,这让廖管事不由得想到当年应长史在吏部选官的时候,吏部的文选司郎中便很不喜欢他的长相,说他的样貌过于轻佻,所以应长史的官途一直不够好。 若不是如此,也不会到这个年纪才在鲁王身边做个长史熬出头。 廖管事小心翼翼,低垂着头应是:“齐夫人胆子小,但是她娘家那个弟弟王铮倒是个聪明的,知道审时度势,几乎没有多少迟疑便主动过来问我了,我便按照您的交代,把事情都已经叮嘱过了。” 应长史靠在椅背上淡淡的呵了一句:“当初若不是王铮知道钻营,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可能投到我这里来,王铮才是真正做主的那个,这条泥鳅扒上来了,那才真是稳了。” 廖管事见他的情绪还算是平稳,便陪着笑逢迎:“大人看人,再错不了的。接下来的事,也不必担心了,只希望王铮办事儿能够妥当些,也算是不辜负了大人您的栽培。” 应长史桌子上摆着一张纸,上头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可仔细一看就能看出来,那上头虽然写的密密麻麻,但是归根到底也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杀’。 他真是后悔当初总是劝着鲁王慢慢来,也真是后悔当初没有经由陆子谦的手直接把冯家也给扯在泥潭里。 那时候陆子谦跟萧文俊的关系好,但凡是想在仕途上给冯尧使绊子,几乎就是伸伸手的事儿。 一念之差,就害的应超死的如此凄惨。 他真是后悔不已。 也为了弥补这个过错,他一定会让该死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的人是时时刻刻盯着冯尧的,所以冯尧在宝鼎楼里呆了整整一晚,而且第二天竟然在去了韦家之后又再次回了宝鼎楼,这件事便足以让他起疑心了。 尤其是,在他还早已经知道宝鼎楼是属于崔明楼的产业的时候。 他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经过这么多次交手,他也已经算明白这些人了,反正不管怎么说,把他们想的可怕一些是再不会错的。 这样的对手,只能让自己谨慎一些,再谨慎一些。 从前犯过的错,他再也不会犯第二遍。 所以,这一次,必定是轮到他翻身了。 垂下眼帘,应长史将那张纸攥成了一个纸团,淡淡的看了一眼,顺手便扔到了旁边的炭盆里头。 火苗顿时一窜而上,将那个纸团吞噬其中。 应长史对着廖管事摆了摆手,自己绕过书桌,打开窗门,看到外头还在蒲团上盘腿念经的和尚们,淡淡的扯开了一个嘲讽的笑意。 安息吧,很快这些和尚们就会去韦家,去陆家,甚至去冯家念经。 想必有这么多人在地底下陪着,你也会感到安慰了。 第五十五章·风声 - 闺门荣婿 - 秦兮 和尚们念经忙的很,反倒是道士们有了空。 之前帮着在西山坟场那边做道场的道士专门下山将道长准备好了的符箓和平安符送到了冯家。 冯夫人虽然还在病中,但是也抽出时间来专程接待了道长,又有些感激的谢过了他们:“真是有心了,老仙人身体可好?上次的事,多亏了他,我们原本该去观中打醮酬神的,只是回来之后出了些事,因此一直都没有时间,说起来还是我们的不是,劳烦小道长跟老仙人说一声,让老仙人宽恕,我们回头便封了帖子和三牲上观中去,到时候打醮。” 道长念一声无量寿,笑着冲冯夫人弯腰:“夫人心意到了,三清在上,都是知道的,您不必忧愁,我们老仙人说,您家是积福积德的人家,如今已经遭过了劫难,紧跟着便是顺遂一生了。” 不管怎么说,有时候这些话听着是真的能够安抚人心的。 至少冯夫人此时心里便好受多了,这种安慰不是普通的人能办得到的,她诚恳的对着道长行了个礼。 等到打发走了道长,她心里也好受多了,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形容憔悴,想了想,便叫底下的人给她上了些粉,然后才去见冯老夫人。 冯老夫人正在房里看帖子,略微皱着眉头说:“论理,不管怎么样也都该去送一送的,别的不说,这次陆二姑娘当真是帮了大忙,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深更半夜的敢来坟场豁的出去,这当真是太难得了。也难怪,她毕竟是韦太夫人养出来的,韦太夫人巾帼不让须眉,这样的奇女子教出来的孩子,怎么能差的了?” 正说着,抬头看见了进来的冯夫人,顿时便停住了话头,深深地看了冯夫人一眼,这才笑开了:“好,正该如此,你早该想通了。” 日子怎么过都是过,不是说不为冯采薇难过,只是再怎么难过,人死不能复生,还不如好好的经营好接下来的日子。 她很是欣慰,冲冯夫人招招手:“坐到这里来。” 冯夫人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来笑笑,把今天白云观的道长下山来送了符箓和平安符的事情说了,沉声说:“原本咱们也本来便该要去打醮酬神的,媳妇儿想了想,等到老爷来了,不如便全家去一趟。一来是酬神,二来,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愿,我是想去跟老仙人求一求,好为采薇求个来世的。” 这也是人之常情,冯老夫人自己也是冯采薇的亲祖母,哪里有不疼孙女儿的?不必冯夫人再多说,便拍了拍冯夫人的手:“这些事,你是当家主母,你自己安排便是,我再也没有为了这个阻你的,你能走出来,最高兴的便是我这个老婆子。好孩子,别再想从前,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如今最重要的便是现在,把眼下的日子过好,那才是最实实在在的。” 冯夫人抿了抿唇,心里好受些了,如今也能听的进去别人的话,跟冯老夫人正在聊天,便听见底下的人兴冲冲的进来回禀:“老夫人,夫人,咱们大老爷跟大少爷回来了!” 冯大老爷的确是该到了,之前冯老夫人和冯夫人还在念叨呢,不知道为什么分明是送了信过来说人已经到了通州了,却这么久还没进京来。 谁知道这就到了。 儿子丈夫回来了,冯老夫人跟冯夫人都是高兴不已,两人都急忙迎出去。 冯大老爷风尘仆仆正好进内院,两边在月亮门碰了个正着。 冯大老爷看了夫人一眼,便朝着冯老夫人跪了下去:“儿子不孝.” 冯老夫人的眼泪当即便下来了,急忙俯身去把儿子给搀扶起来:“家里等了你不知多久了,怎么耽搁到如今?” 冯大老爷擦了擦头上的汗:“说来话长,路上出了点儿岔子,不过已经解决了。” 他去看冯夫人,见她表情凄苦,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略一思忖便知道是为了什么,不由得伸出手去握住了冯夫人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冯夫人忽然便喉头哽咽,两眼已经绪满了眼泪。 冯大老爷便安抚的朝她投过去一个眼神,这才对着冯老夫人说:“娘,咱们进屋说,外面风大,您别冻着了。” 冯老夫人悲喜交加,见儿子形容憔悴,才想起来:“是是是,咱们进屋说,进屋说!” 冯尧很自觉的上前搀扶了老夫人的手,冯大老爷便落后一步,拉着冯夫人的手,低声说:“我不在家的这些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什么话也没有这句话动听和安慰。 这些天所承受的压力还有痛苦到了如今终于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冯夫人的眼泪啪嗒一声便掉在了手背上。 伺候的下人都十分有眼色的退下去了,冯夫人便压低声音问:“您怎么才回来啊!家里都快要被折腾散了。” 冯大老爷的眼神沉了沉,按住冯夫人的手沉稳的道:“别慌,有我在,天还塌不下来。” 说完便大步进门了。 冯老夫人的屋子里的炭火烧的很旺,老夫人正坐在上首跟冯尧说话,说的还是之前冯夫人进门时听见的那番说辞:“韦太夫人是个了不起的女中豪杰,你既然跟陆大小姐有了来往,便不能失礼于人家,尤其是对韦太夫人,更该要尊重才是。咱们家如今出了这么多事,不适合设宴,因此韦太夫人离京的那天,我们是必得去搭个棚子送一送的,这也是我们的心意。这件事,便交给你去办了。” 冯老夫人从前还对这个孙子有些防备,但是经过这次的事情,那一点儿防备也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是有亲孙子,但是还不如这不亲的孙子呢。 是人是鬼,多看看,自然就看清楚了。 冯尧耐心的听着,并没有敷衍,跟冯老夫人答应下来:“孙儿刚去过韦家,原本的确是该去拜见太夫人的,只是并不曾准备礼物,若是贸然求见,又怕唐突,过些天再递了帖子去求见。” (本章完) 第五十六章·如何 - 闺门荣婿 - 秦兮 他肯听,冯老夫人便愈发的满意,再多说了几句,才点头:“你知道尊重,这便很好。那些拜高踩低的人,千万不要去学,要知道,一时的风光到底是一时的,在这世上立足,非得是人品才是最根本的,其余的都只是添头。” 冯大老爷正好进门,听完了这段话便问冯老夫人:“儿子在邸报上已经看过了,知道韦太夫人又将重新去登州,这一去,可真是山高水长了。” 韦家以前就是登州的霸主,之前为什么朝廷那些人费尽心思的把韦家调回来,为的还不是分韦家的权?还有便是陶院他们担心当年在西北弄出的那场乱子会被韦家察觉出什么马脚。 现在圣上和内阁竟然又要韦家重新回登州去。 也不知道是真的信任韦家,还是另有打算。 可不管是哪种可能,对韦家都是一件好事。 韦嘉朝在京中郁郁不得志,从金吾卫短暂的调到了三大营,结果一直只是坐冷板凳。 说是进了神机营,可其实却连火铳都没让摸过,更别提亲自去工部看那些图纸了。 根本就不是真心想提拔他。 在京城如此,若是能够去了登州,那才是真正的鱼儿入海,搅弄风云了。 冯老夫人怎么会不了解自己儿子,看他一眼就知道他是想说什么,叹口气说:“其实去登州倒也是好事,树大招风,韦家之前到底是太过惹眼了,看看陶院之前在位的时候,是如何的打压防备着韦家就知道了,谁不知道要掌控西北,就得捏住韦家呢?韦家这么些年也真是够辛苦的了,如今去登州,正好避开京城这番风波,看看如今的议储风波吧,像咱们家这等根本不起眼的,就因为你站在织造署这个位子上,他们便愤恨的跟什么似地。” 说到底,为什么家里会闹成这样? 应家那种人家,好端端的又不是失心疯了,为什么非得巴巴的这么对付冯家? 还不是在为了身后那一位在发力吗? 已经是这么的炙手可热了,还不满足,竟还这么的贪心,非得把所有的东西都扒拉到自己碗里,圣上还在呢,他们尚且如此不管不顾,以后斗起来,只会更疯。 冯老夫人想到这些,都忍不住想要叹气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抬头看着自己儿子,声音不自觉的低下去:“咱们家现在,才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明知道是因为这个肥缺引来的嫉恨和算计,但是难不成主动给人家让位? 先不说不是那么容易让的,毕竟背后站着的是赖清明这样的首辅,人家培养你,也不是轻易就让你让位的。 屋子里安静下来。 冯大老爷垂着眼没有说话。 冯夫人一时忍不住,哽咽着问:“难不成,把咱们家闹的家破人亡还不够,竟然还想着要继续对付咱们?咱们是当官的,也不是卖身当奴才的,他们就算是皇家,难不成就能这么欺负人?!” 的确是没有这个道理。 冯老夫人嗤笑一声:“欺负人不欺负人的,这不是咱们说了算,得看人家觉不觉得这样是不是欺负。” 在上位的那些人,天生就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俯视众生,他们心里是没有什么仁义廉耻的,在他们眼里,只有胜者为王败者寇,说到底,就是冯大老爷不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人的自己人,才会被这么肆无忌惮的打压。 但是冯老夫人之前一直忍着没说的,现在儿子在跟前了,也没什么好再遮遮掩掩的,直截了当的冷笑:“横竖是柿子挑软的捏,看咱们没有任何依附罢了。其实咱们跟韦家的处境差不多。” 所以冯老夫人才愈发的同情韦家,其实现在冯家还不如韦家呢。 韦家至少眼看着是暂时熬出头了,不管是圣上真的想让韦家肃清当年陶院一党在西北的势力也好,是抬出韦家来震慑瓦剌也好,韦家的作用如今是明摆着的,根本不愁被人代替。 想一想,冯老夫人都觉得心里实在是堵得慌,沉沉的叹了口气,看着儿子欲言又止。 不说吧,这心里憋的难受,可是真要说清楚,又怕把儿子的肩膀都给直接压垮了。 冯大老爷眼明心亮,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拍了拍旁边冯尧的肩膀:“等到我把家里的事情给安顿好,便去拜访老师,这接下来的路到底是如何走,往哪里走,我先问一问老师吧。” 赖清明到底是首辅,听他的总是要稳妥一些。 话说到这里,冯老夫人当然是没什么可再担忧的,就算是有,也得先等到他跟赖清明的商谈有了结果,儿子回来了,有了主心骨,冯老夫人的态度便显然是松弛了许多。 她沉默片刻又提起了家里的事:“采薇她” 才提起冯采薇,旁边的冯夫人就已经绷不住了,面色一白,低垂着头攥住了自己的衣摆不吭声。 冯大老爷也不好受,这世上的父母,没有人碰见这样的事情时还能笑着的。 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调整了情绪,冯大老爷才说:“这件事,阿尧其实已经处置的十分妥当,便是换做儿子自己来,也只能做到这样了。所以,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这其实也是之前冯老夫人就跟冯夫人说过的话,现在经由冯大老爷自己说起来,便是将此事给盖棺定论了。 冯夫人喉咙急速的动了动,但是到最终还是只是闭上眼睛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并没有再争执什么。 虽然感情上舍不得,但是她心里清楚的很,走到现在这个地步,都是冯天佑自己的报应,再纵容他,家里只怕死的不只是一个冯采薇,这么多弟弟妹妹,他只要是为了活命,是都舍得下去手的。 冯老夫人看儿媳妇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个意思,只是这件事,阿尧本来想办,我思来想去,却不好让他来做这个恶人,虽然话都已经是摆在明面上了的,可没必要叫个孩子担这样沉重的担子。” (本章完) 第五十七章·动手 - 闺门荣婿 - 秦兮 冯老夫人盯着儿子,顿了顿才说:“这件事,你亲自来办吧。” 的确是得他亲自来办才行,旁人谁也办不了这样的事儿。 冯大老爷没有多少迟疑就答应了下来。 一行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冯老夫人也有些疲倦了,便让冯大老爷先去休息:“你舟车劳顿的,又在通州耽搁了许久,肯定是没休息好的,先跟你媳妇儿回去休息休息,回头再过来。” 冯大老爷答应了,跟着冯夫人起了身,两人一道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熟悉的那棵石榴树还在,冯大老爷立在台阶下看了一会儿,忽然感叹:“时间过的真快啊,仿佛还是我们从前在家里的时候,那时候孩子们都喜欢在这棵树底下玩儿,尤其是采薇,最喜欢吃石榴,还不等石榴熟,便天天催着她的奶娘,非得让把石榴摘下来。” 冯夫人听的心如刀绞,鼻子一酸,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冯大老爷摆摆手让下人们都退了出去,伸手将冯夫人揽入怀中,叹了声气便缓缓的道:“哭吧,哭吧,都哭出来,等到哭完了,心里就好受了。” 冯夫人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哭的实在是疲累了,眼皮都沉重得像是灌了铅,根本抬不起来,等到后来,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屋子里的光线也暗淡下来,她不由得吃了一惊,急忙坐起来问:“什么时辰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冯大老爷竟然就躺在旁边,听见她说话,也跟着坐起来,不疾不徐的问:“急什么?我已经差人跟母亲那儿说过了,晚上再过去用饭,你可以再躺一会儿。” 丈夫如此尊重和爱惜自己,冯夫人的心里好受了许多,刚才哭了那么一场,现在心里的确是好受得多了,她不由得抿唇看着丈夫:“你是不是要去.” 夫妻多年,彼此都对对方了如指掌,冯大老爷如此贴心安慰,她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冯大老爷也并没有瞒着妻子,嗯了一声抬起头看着她:“别为了这个难过,迟早的事情罢了,早了断早好。” 他说着,也已经起身了,刚才他不过是和衣躺了躺,实际上连眼睛都没有闭上过,现在再起来便是精神抖擞的样子,安抚的摸了摸妻子的头发:“等我回来,我们一道用饭。你也想想天赐,他还小呢,晚上我去考较他的功课。” 冯夫人重重的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安慰自己,一个字也没说。 等到冯大老爷站起身来消失在了门外,冯夫人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往外追了几步,到底还是站住了,院子里那棵石榴树虽然光秃秃的,但是还是被风吹的发出清脆声响。 冯夫人到底还是站住了脚,她是冯天佑的母亲,但不只是他一个人的母亲。 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她觉得浑身都是冰凉的了,她才被风吹得猛地回过神来,眉眼平静的吩咐底下的人:“来人,点灯。” 底下的人纷纷应是,很快一盏接着一盏的灯笼便都亮了起来,大宅院里又被这昏黄却又温暖的光给笼罩,阴霾都过去了,熬过这一次,往后便都是好事了。 昏黄的灯光底下,冯大老爷眯着眼睛透过羊角宫灯的光去看冯天佑。 这个儿子自来就是娇生惯养,且看他的名字就该知道一家人对他是寄予了何等厚望,一家子人该给他的都给他了,没有什么对不住他的。 可他却能做出亲手弑妹的事情来。 冯天佑被关了这么多天,都已经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只是猛地一睁眼看到了亲爹,一时之间又喜又怕,喊了一声爹之后,便被冯大老爷冰冷的目光给冻在了原地,嗫嚅着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又都说不出了。 屋子里一时死一般的寂静。 还是底下人搬动凳子的声音让这屋子里有了点儿活人的气息。 冯大老爷坐在凳子上,居高临下看着自己这个儿子,面色淡淡的问:“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没有?” 冯天佑这些天心里早已经想了无数遍,他本来不是个能静的下来的人,但是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小房间里这些天,根本没有一个人愿意理会他。 就这样,哪怕是不想去想,也会忍不住去想。 他缩了缩脖子,低声说:“知道的,我错了,我不该对妹妹动手.” 冯大老爷原本还情绪平稳,等到听到这一句,仿佛是看到了冯采薇当时在他手底下挣扎求饶的样子,那么小的小姑娘,从小被家里人捧在手掌心里长大,不知道在生命尽头的时候是在想什么? 是在想父亲快来救我? 还是在想哥哥怎么变得这么可怕? 她一定怕极了,毕竟小时候她连院子里养的狗儿都怕。 冯大老爷到了此刻方才爆发,站起身猛地踹了冯天佑一脚,几乎是声色俱厉的问:“你想了这么多天,就只想出这个来?!你可曾对你妹妹有过半点的愧疚之心?!她从小喊你什么?!她喊你,哥哥!” 哥哥! 都说长兄如父,若是做父母的去的早,做哥哥的还有拉拔弟弟妹妹们长大的责任。 可冯天佑做了什么? 他亲手杀死了妹妹。 这件事发生在自己家里,接到信的时候,冯大老爷整个人都懵了,他甚至想到要辞官。 毕竟人家都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他自己家都没有处理好,又有什么资格来帮着圣上治理这天下? 所以如今看到冯天佑这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冯大老爷才会更加忍不住动怒。 到了这一刻,冯天佑都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还在避重就轻的逃避责任,说什么不该对妹妹动手。 那是动手的事情吗? 这个儿子已经是废了,连最基本的良心都没有了。 冯天佑怕的要死,这些天,连冯夫人都不再来看他了,他心里清楚的很,家里若是但凡还有一个人在顾念着他,那必定就是母亲了,可是连母亲都不再来看他,现在父亲又是这个态度,他终于忍不住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第五十八章·处置 - 闺门荣婿 - 秦兮 多少年都没有后悔过的,冯天佑这一次是真的后悔了。 早知道,为什么要去跟着应超赌博,为什么要听应超的话,跟着了魔似地,竟然为了掩盖地契的事儿去杀死妹妹?他现在回过味儿来了,说到底,=家里人最无法容忍的还是他杀了妹妹。 当时哪怕是真的让家里知道他赌博输了宅子和地契,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他哭着去抱冯大老爷的大腿:“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都怪我听别人的谗言,他们跟我说,只要把这个口子按住了就没事儿了,我猪油蒙了心,我太害怕了,冯尧这些年连中三元,眼看着已经是状元了,但是我却还是半点都不长进,我怕你会觉得我没用,怕你会觉得我是个废物” 冯大老爷毫不留情的甩开他,冷笑反问:“所以你怕自己会不得我们的喜欢,竟然不是自己去努力拼搏读书,反倒是去吃喝嫖赌,输祖宗的基业,杀死自己的妹妹?!” 总有些人为了自己的堕落找借口。 可是向下的自由只是堕落,他们却根本不明白这个道理。 冯大老爷对这个儿子已经是失望至极,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再说的,他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我过来看你一趟,是为了全了我们之间的父子情分。冯天佑,你让我真是太失望了!我以后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你也只当没有我这个父亲吧。” 这话一说出来,冯天佑整个人都懵了。 他抬头怔怔的看着父亲:“爹!你打我骂我都可以,难道你不要儿子了吗?” 冯大老爷觉得可笑。 以为他明白了,竟然还是个糊涂虫。 办出这样的事儿来,还以为只是打骂打骂就可以了。 他哪里知道,真正的失望和放弃从来都不是大喊大叫,而是无声无息的。 对你连打骂的兴趣都提不起来了,那才真是要放弃你了。 他没有再理会要死要活的冯天佑,反正该问的都问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走出来之后,他看到立在长廊外头等着的冯尧,冯尧如同一杆翠竹一般,迎风挺立,看上去沉默又孤独。 冯大老爷不由得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 好在,虽然有混账,但是也有知感恩的。 他快步走过去,喊了一声:“阿尧。” 冯尧转过头应了一声:“父亲。” 见冯大老爷面色憔悴,脸色不怎么好看,也知道这场父子之间的诀别是万分不好受的,他搀扶了冯大老爷的胳膊下台阶。 冯大老爷反手握住了他的手笑了起来:“还没老到这个份上,你爹且还能再活个二三十年,你放心吧。” 冯尧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回,沉默着陪着冯大老爷下了台阶。 冯大老爷回头再看了一眼身后的这几间屋子,攥了攥冯尧的手,大步的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冯尧也没有回头看,对于他来说,冯家的人确实是亲人,但是亲人之间也分个轻重,而冯天佑,无疑就是最轻的那个,何况还是做了这样的错事,舍弃他根本就是情理之中。 等到晚间用饭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提起冯天佑来,也没人再提起之前的事,这件事发生过,但是如今也已经解决了,伤口要留着等时间才能慢慢愈合。 冯夫人还说了去白云观打醮的事儿。 冯大老爷在这样的事情上从来就没有不依着她的,毫不迟疑的道:“我回京来一趟,家里的事儿你做主,我等到进宫述职之后,便陪着你去白云观住一阵也好。” 心里知道她肯定还是难以释怀,便干脆多多陪着她也是好的。夫妻两人经历了这件事,反倒是生出无限的理解和同情来,彼此之间觉得比以往更加亲近。 冯夫人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冯老夫人看在眼里,也觉得心里欣慰许多。 老话都说家和万事兴,经过这件事,愈发的觉得再错不了的,以后更是要好好过日子,才对得住这番苦难。 等到散了席,冯老夫人便将冯大老爷留下来,母子之间坦诚的将事情说清楚了。 冯大老爷便干脆的说:“我已经联系好了族里那边,便接了人去。” 屋子里一时无声。 彼此之间都知道这接了去是意味着什么。 等到再过了一会儿,冯老夫人才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家里是无论如何也没他的位子了,做出这种事,不管是谁都容不下他。让他去了别处,难免因为他的身份生出别的事端,倒是不如快刀斩乱麻,他杀了人,这原本就是他应得的报应。” 老人家最是相信因果的,能够让冯老夫人都动这样的心思,可见事情根本已经没有转圜余地。 老人家都能狠得下心来下这个决定,冯大老爷这种本就是家主的人便更知道取舍了,他都没有拖到过夜,当天晚上便让人把冯天佑把人给接走了。 等到冯夫人第二天早上一起来,事情早已经尘埃落定,还说什么别的?连冯天佑的人影都看不见了。 她确也是心里难受的,后退几步,面色惨白的立在院子里一阵,底下的丫头见她如此,吓得忍不住去搀扶她。 冯夫人却没有要人搀扶,自己把人给甩开了,慢慢的站好,调整了呼吸之后又往屋子里去。 冯老夫人正在吃早饭,见了她笑起来:“快来,正说着呢,不是要去白云观打醮么?你最喜欢德胜班,咱们这回便请了德胜班去唱戏,你看如何?” 冯夫人哪里不知道婆婆这是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本来就早已经做好了决定的,她虽然难免心中难过,但是这难过真的也不长久。 生活就是如此,她还有丈夫儿女要顾,已经失去了的不可能再回来,那便要把手里的更要握的紧紧地,她吸了口气也跟着笑了:“德胜班的确是好的,听说今年来了个新的角儿,京中不少人家都爱用他们,听起来不错,咱们进京来还没听过,请他们去咱们也正好忙里偷闲听听到底成不成。” 第五十九章·引诱 - 闺门荣婿 - 秦兮 冯家的事从冯大老爷回来开始便风平浪静了,有些不好做的主,不能做的事,他回来了,伸手去做便是理所当然,毫不费力。 冯家上下都松一口气,庆幸他回来的及时。 冯家这边的这口气松了,冯大老爷便叮嘱养子:“你祖母说你跟陆家和韦家都有些交情,这便很好。你向来在京中的事,我虽然是不过问的,但是也知道些东西,你这些年其实一直与小王爷关系不错吧?” 冯尧进京要交际要走动,用的还是家里的银子,自然而然的,许多事便瞒不过冯大老爷的眼睛。 但是冯大老爷并不曾阻止过冯尧。 毕竟家里对冯尧寄予厚望,他以后是要光耀门楣的,既如此,便不该太过束缚了他,他一直能如此自由,自然是因为家里早已经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不说只是家里了,便是京中冯大老爷的座师赖清明,也是知道冯尧私底下跟崔明楼走的近的。 能容忍,便是默认。 现在把事情提到明面上来,冯大老爷也不瞒着儿子:“鲁王一系这样对付我们,我们也不是摇着尾巴的狗儿,如今被打了一遍,难不成还凑上去被打第二遍?你只管跟小王爷光明正大的结交,以后不必瞒着了。” 别说什么事情可能只是应长史单方面做的,鲁王可能不知道之类的废话,这些话拿去骗一骗小孩子还罢了,拿来骗他简直便是妄想。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人脑袋里头都在想些什么? 无非就是见冯家两边都不靠,便把冯家挤下去。 若是用光明正大的手段,真正能在官场上拿住他的什么把柄来攻讦,冯大老爷还要心甘情愿的认输,可是私底下挑拨人家儿女互相残杀,这算是什么?! 真是下作的叫人作呕。 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忍这口气的。 所以原本是不想站队的,如今也被逼的被迫站了队了。 他对着冯尧扬了扬下巴:“这个仇,你爹若是报不了,就要压在你肩上了。” 这么多年走下来,冯大老爷对这个儿子是真的没有话说,正因为如此,他也有绝对的自信,知道冯尧对家里的心意,对自己的心意。 果然,冯尧立即便领会了他的意思,抿着唇应是:“父亲放心,我一定会为妹妹报仇。” 这是之前他自己就立下了的誓言。 冯大老爷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的望着他点点头。 他自己回来还有许多事要做,叮嘱了儿子几句,便收拾了心情,自己去跟冯夫人商量送礼走动的事,冯尧解决了家里的事,自己也觉得浑身轻松,闲下来便想到叶掌柜。 也不知道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冯老夫人才还说等到韦家差不多要走的时候,得专门搭个路棚送一送,冯尧反正闲着也没事儿,便干脆溜达着去了宝鼎楼,想着问问崔明楼那边知不知道陆大小姐那边是怎么应对的。 崔明楼忙的很,他才刚进宫了一趟,是崔太后那边急着叫他过去的,原本还以为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结果到了宫里,崔太后便皱着眉头看着他:“你同皇帝说了要搬出去的事儿了?” 这事儿的确是已经跟永昌帝提过了,既然都提过了,也不怕人知道,崔明楼嗯了一声,靠在椅子上坐了,伸手逗了逗磁缸里头养着的一只乌龟,见它立即就缩了头,还觉得有些好笑,抬眼看见太后正在看着自己,便收敛了面色,正经的叹气:“姑祖母,就算是我自己不说,他们也多的是法子把我弄出去。与其到时候不知道还要背上什么名声,倒不如自己识趣点出去。何况,我本来也不是什么正经皇子,住在宫中本就多有不便。” 道理其实崔太后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想到他要从羽翼中离开,开始独自翱翔了,心里哪里真的能放得下心来? 她看着文华嬷嬷端了精致的糕点上来,目光从糕点上挪到崔明楼身上,心里一时就有些恍惚,崔明楼到她身边的时候,才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 这十来年的岁月,他们是真真正正的一起度过。 崔太后说不出话,抿抿唇看着他,好半响才叹出一口气:“哀家跟皇帝生长量过了,倒不是不让你出去,可你现在这副样子,还没成家呢,我们怎么能放心?你虽然不是正经的皇子,但是皇帝却是把你当真正的儿子养的,你看哪个皇子是还未成亲便搬出宫里的?自来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崔明楼隐约觉着不对,看着崔太后挑了挑眉:“姑祖母,您不是要给我说亲吧?” 文华嬷嬷在边上就忍不住笑:“便是要说亲又怎么了?算一算,您年纪也不小了,若是成亲的早的,连儿子都有了,您现在相看起来,岂不是正合适?” 什么合适? 崔明楼简直觉得有些离谱,他下意识反驳:“说亲又不是买冬瓜,我不要!” 分明平时老气横秋什么道理都知道的人,说起亲事的时候却像是个孩子似地,说的都是些孩子气的话。 崔太后好气又好笑,伸手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瞪了他一眼就训斥:“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如今这年纪,原本就到了该说亲的时候。如今朝臣只是催促你搬出去,若是以后他们拿你的亲事来做筏子,你有没有想过该怎么办?何况你的亲事原本也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儿,你父亲是正儿八经的嫡支,博陵是崔氏的郡望,这么多年过去了,族里的事儿以前交给了别人管着就罢了,难不成以后也继续交给旁人?那你父亲母亲在地底下能闭眼吗?!” 都说升米恩斗米仇,崔家自然是崔明楼的亲友,可这么多年下来,管着那么庞大的家族的财产,谁会不动心呢? 人都是自私的,说不得就会起别的心思。 这些道理不必崔太后继续说下去,崔明楼自己也听懂了。 第六十章·喜欢 - 闺门荣婿 - 秦兮 崔家族中现在是个什么想法还不知道,但是防备一些总不会错。 若是他们对族里的权力起了觊觎之心,那么现成的最好动手脚的,不就是崔明楼的婚事么? 更别提还有虎视眈眈的鲁王和邵皇后了。 这些人可没有一个安好心的。 与其任由别人插手,把好端端的亲事搞的乱七八糟乌烟瘴气,倒不如自己脑子清楚一些,该如何就是如何,早早的在事情还没有失去控制之前,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文华嬷嬷见崔明楼呆着不说话,也在边上轻轻叹了口气:“殿下,论理我是做下人的,有些话我说了便是僭越了,可太后娘娘真是一片心为了您好。您想想,与其到时候闹得沸沸扬扬,人人都要来插一脚,您还不如趁着现在,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都在试探,先把事情给定下来?这样一来,您总归还能选择,最起码,也得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吧?” 自己喜欢的? 崔明楼如遭雷击。 此时此刻,他脑袋里再想不起别人,除了一个陆明薇,竟然想不出还能跟谁一起过这漫长的一生。 他发怔,崔太后却不能让他就这么糊弄过去,苦口婆心的劝他:“人这一辈子长的很,伴侣当真是头等要紧。哀家知道,你们年轻人,又是这样的身份,或许想着,若是正妻不喜欢,大不了便多纳妾,总会遇见喜欢的。或许外头许多人都是这么想,也都是这么做,可是明楼,哀家不希望你也是这样。” 文华嬷嬷就知道崔太后是想起了崔莫亭和王氏了,不由得面露哀戚。 果然,崔太后顿了顿,才说:“你父亲母亲两个人,到死都是恩恩爱爱的,他们虽然寿数并不长,但是哀家知道,你母亲每一天都过的很开心。你知道为什么?因为她跟你父亲两个人荣辱与共,心意相通,所以不管有什么艰难险阻,都能携手共度。你是大人了,以前哀家不曾与你说这些话,是想着让你自己开窍,可如今,邵氏怀孕,你跟昭宁两个人简直水火不相容,哀家也知道你留在宫中不是好事,所以哀家不反对你搬出去,可你至少得找到一个合心意的人,能够让你交出后背在前面拼搏,哀家才能够放心啊!” 这番话情词恳切,哪怕是铁石心肠也要忍不住为这里头的情意感动。 崔明楼自然不能免俗。 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重重的跪倒在地,对着崔太后磕头。 崔太后眼眶泛红,却还是立即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哀家难不成是为了让你跪着?!” 把人搀扶起来,崔太后深深吐了口气,看着崔明楼问他:“你到底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女孩子?这么大了,这有什么说不得的?喜欢不喜欢,合不合心意,你自己心里应当是有数的。” 顿了顿,又忍不住笑了:“若是真的有,可一定要告诉哀家,哀家好替你安排,不然若是乱点了鸳鸯谱,你到时候,可别怪哀家。” 什么乱点鸳鸯谱? 崔明楼自来是个稳当的人,但是提起这种事,还是难免有些少年人特有的青涩,他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姑祖母,是不是圣上说要给我说亲啊?” 这件事之前永昌帝在御书房就跟他说起过,他当时便拒绝了。 谁知道永昌帝还是过崔太后这儿来说了。 他气的了不得。 崔太后却忍不住笑了,觉得他真是难得的冒着傻气,还怪可爱的,笑完了,才去摸这头炸毛狮子的毛:“这可怎么了?他能来跟哀家说一声,那是好事,否则你岂不是两眼一抹黑?现在哀家还能跟你商量,这不是更好么?” 崔明楼怔忡又有些不知道怎么说,挠了挠头问:“这事儿不会交给贤妃了吧?” 现在后宫的宫务是交给贤妃处置,齐王的婚事也是贤妃在操办,若是真的给他说亲,只怕也是越不过贤妃这边的。 果然,崔太后便说:“一事不烦二主,何况她本身现在还要给齐王挑人,皇帝把这事儿交给了他,不是再正常不过了么?不单单是这样,过些天,宫中办花会,到时候请来的,便都是待选的姑娘。” 宫中办花会,上头的人在这群姑娘里头挑挑拣拣,若是有长得不错的品貌又合适的,便能把亲事给定下来。 贤妃这么安排,实在是挑不出什么差错。 至于到时候人选是不是跟贤妃或是鲁王有些什么关系,那谁知道,谁又能管得着呢? 正是因为想到这些,崔太后才会把崔明楼找来,私底下跟他通口气,顿了顿看着崔明楼:“你心中要有数才好。” 崔明楼心中有数,他可太有数了。 他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见他这幅表情,崔太后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这样的过来人,见崔明楼这样子便知道这肯定是有喜欢的人了。 这可真是。 没想到原本只是想问一问的,还真的问出了意外之喜。 她之前还觉得一手养大的雏鸟要单飞了太过惆怅,现在便又有了奇异的得意和满足。 带大了的孩子开窍了,知道喜欢姑娘了。 她笑的合不拢嘴,难得喜怒形于色,笑眯眯的去勾崔明楼的话:“哎呀,是哪家的小姑娘,快说给哀家听听,哀家可真是太想知道了。” 到底是谁能让这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都开窍啊? 也没有听说崔明楼跟哪家姑娘走的近啊。 啊不。 说起这个,崔太后想起来了。 她认真看着崔明楼,略一思忖便问:“明楼,你喜欢的,是不是陆二姑娘啊?” 文华嬷嬷也一脸好奇的看着崔明楼。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崔明楼正在喝茶,闻言猝不及防,一口茶全都喷出来,被呛得剧烈咳嗽。 这都不必再问了。 崔明楼到底喜欢谁,这不是一目了然了么? 崔太后啧了一声:“哟,怪不得之前催促哀家把人加在伴读名单上,又催促哀家让人去宣旨,生怕人家受了委屈。” 第六十一章·关窍 - 闺门荣婿 - 秦兮 崔明楼被呛得不行,见崔太后和文华嬷嬷都面露微笑,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一时之间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忍不住反驳:“您说什么呢?这越说越没边儿了!” 可他这么说,崔太后和文华嬷嬷都懒得理会他。 少年人的心事哪里能藏得住? 问出来之后便面红耳赤的,坐立难安,活脱脱自己一个做贼心虚的模样,还想学着人家否认呢,奈何在这上头根本没有修炼到家,哪里能瞒得过她们两个老人家的眼睛? 文华嬷嬷先没有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了。 紧跟着崔太后便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微笑看着他:“既然这么说,你不喜欢陆二姑娘?” 这怎么就又不喜欢了?崔明楼下意识的摇头:“也不是” “既然不是不喜欢。”崔太后打断他:“那不还是喜欢么?你若真是不喜欢,陆二姑娘只能赐婚给旁人了。” 赐婚?! 崔明楼立即便怔住了,不可置信的问:“什么赐婚给旁人?她是大臣家的姑娘,哪里能随便给人赐婚呢?” 崔太后都不必再握着自己手里的火炉了,没有火炉都觉得浑身上下暖烘烘的,逗着崔明楼说了几句话,才笑的前仰后合的。 这个小子,从小就装出一副老练模样。 哪里能想到也会有这样手足无措的一天呢。 崔明楼正脑袋发懵的等着崔太后解惑,不知道怎么就忽然说要给陆明薇赐婚的话,等到见到崔太后笑出声来,才知道自己是上了崔太后的当了,一时之间哭笑不得:“姑祖母,您捉弄我。”、 说捉弄,其实哪里是真的捉弄? 崔太后笑完了,心里高兴的着实了不得:“你呀你,平时看着是个聪明的,遇上这种事儿就不行了,哀家若是不诈一诈你,还不知道你当真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她并没有因为崔明楼喜欢陆明薇便觉得或许人家姑娘跟崔明楼走的太近,或是另有目的. 陆二若真是那种要攀高枝儿的人,都不必等到崔明楼,先前的吴文杰,后来的王威,也都是勋贵子弟,看着身份并不比崔明楼差上多少。 何况,这么多次事情下来,包括在保定对付陆子谦那次,陆明薇实在是聪慧理智得令人很难不注意到。 崔太后并不在意女孩子的身世。 相反,她总觉得,以崔明楼的身份和前程,得娶一个真正聪明的,才是上上等的亲事。 两人互相扶持,彼此明白,这已经是天大的难得了。 太后娘娘都这么说了,崔明楼也没有一味地隐瞒下去,反正都被人家看穿了。 他往后一靠,有些发愁:“喜欢也没什么用处。” 崔太后有些稀奇:“这是怎么说的?难不成人家姑娘不喜欢你?” 她还以为是两情相悦呢。 毕竟别人不知道,可崔太后是知道的,之前陆明薇在保定府的时候,帮了崔明楼不少。 可看崔明楼这样子,分明不是如此。 文华嬷嬷也震惊问:“不能罢?” 人都是看自家的孩子好,尤其是崔明楼,那真是文华嬷嬷看着长大的,只觉得他无一处是不妥当的,现在崔明楼这么说,分明是他喜欢人家,可人家呢?、 反正都说到这儿了,崔明楼也本来就不是很明白,便低声说:“她还不知道我喜欢她,就是我自己,弄明白我原来喜欢她这件事,也是就在这阵子。” 他说完,还有些不好意思,生怕崔太后会笑他。 可崔太后却没笑。 她有些心疼。 若是崔莫亭还活着,崔明楼的这些困惑,便能去找崔莫亭问,王氏自然也会替他出谋划策,他遇见自己喜欢的姑娘,却没有人教他应当怎么办。 崔太后一时有些哽咽难言,幸亏反应快,马上便掩饰了过去,笑着说:“少年人之间的心悦,本就是如此。你喜欢人家,却在发愁不知道该如何办,是不是?” 太后娘娘没有嘲笑,还认真帮他分析,崔明楼心里便好受了许多,也恢复了自在,他松了口气,坦诚的应是:“是,我总怕自己唐突了她。” 少年的喜欢,总是来的热烈又真诚。 他揣着自己的一颗真心,却不知道该如何奉上。 生怕连这真心成为对方的负累。 文华嬷嬷原本还要打趣的,听见崔明楼这么认真,却又根本无法再说出调侃的话。 崔太后默然片刻,才说:“她是要进宫做伴读的,让她先进宫里来再说吧,你不需惊慌,明楼,你好不容易有自己喜欢的人,哀家很高兴,你放心,哀家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她说的这么认真,崔明楼自己反倒是有些迟疑,忙摆了摆手皱眉:“姑祖母,您别跟她说,我不想”他想了想,才道:“我不想让她觉得我是在以势压人,感情不应当是这样。” 崔太后笑着点头:“好,姑祖母知道了,你放心,哀家不跟她说,哀家替你们牵线搭桥,好不好?” 既是这么着,那也不必贤妃再相看什么人了。 可是崔太后略想一想,便跟崔明楼说:“你喜欢陆二姑娘这件事,除了哀家之外,别叫更多人知道。你喜欢她,这是好事,可是许多人未必愿意看到你娶她的。” 鲁王不说了,鲁王妃高氏便屡次跟陆家过不去。 何况还有宝川公主。 想到这些,崔太后又免不得有些发愁。 原本想着陆二姑娘是个聪明的姑娘,配崔明楼也是相得益彰的,只是这俩人都是腥风血雨惹事的体质,还不知道在一起之后怎么着。 文华嬷嬷也觉得这俩人配在一块儿,只怕婚事都得结的惊天动地的。 可是谁让崔明楼喜欢呢? 人家都说,千金难买心头好,陆二姑娘是这么多年崔明楼唯一提起来承认的喜欢的姑娘,单单是这份喜欢,便是太难得的事,绝对算得上是心头好了。 她笑着在边上说:“陆二姑娘进宫来,不然还是跟在七公主身边罢?九公主.” 昭宁公主本来就跟陆明薇有旧怨。 第六十二章·落难 - 闺门荣婿 - 秦兮 崔明楼没进宫之前还揣着一肚子的心事,等到回了宝鼎楼的时候,却是眉飞色舞。 连远山和秀水都看出来主子是有好事,不由得凑趣问他是不是崔太后给了什么赏赐。 崔明楼哈哈大笑,因为心情好,顺势就把身上的钱袋子解开,扔给了街边乞讨的孩子,那一袋子银子少说也有个二三十两,一扔出去,七八岁的孩子接在手里就怔住了。 一开始还以为是这位贵公子在耍着自己玩儿,这事儿也不是没有发生过,那些有钱人最喜欢看他们这种人出丑,钱袋子里装上些石子儿,扔给他们,就为了看他们欣喜若狂之后又呆滞失望的反应。 可等到试探着打开了钱袋,看到里头白花花的银子,孩子霎时就傻了,不可置信的把钱袋拢在怀里,欢天喜地的朝着崔明楼磕头。 崔明楼本来是高兴的,才会给这么多银子,可看到这孩子可怜兮兮的,浑身上下都脏的了不得,想一想,又看了远山一眼:“把人送回家去吧。”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么小一个孩子,手里拿着这么多银子,只怕都等不到回家,就会被人抢走。 远山马上就明白过来,抄手把孩子捞在马背上,冷眼看着原本蠢蠢欲动的几个小混混不甘心的缩了回去,才跟崔明楼应是:“殿下放心,我一定安全把他送回家去。” 小孩子懵懵懂懂的坐在马背上,一时不知道为什么拿了银子还被拉到这马背上,吓得瑟瑟发抖。 崔明楼嗯了一声,看那小孩一眼,扬声说:“有什么难处,便跟他说。” 他心情好,以至于到了宝鼎楼见到了冯尧的时候,脸上的笑意都还在。 冯尧鲜少见崔明楼笑的跟个傻子样,一开始还没怎么察觉,等到见他连喝茶的时候脸上都是笑意不断,便有些忍不住了:“你是不是路上捡到金子了?” 捡到金子也不必高兴成这样吧? 崔明楼斜了他一眼,懒得跟他一般计较,优哉游哉的问他来干什么:“冯大老爷回京,你们家中的事儿应当没这么快能理得完吧?你怎么这个时候有空过我这儿来了?” 两个人中间隔了一张桌子,上头搁置着几盆水仙,正是香气扑鼻的时候,风一吹,香气便往人的鼻腔里头钻,冯尧打了个喷嚏,知道崔明楼不愿意自己问下去,便挑眉说:“我家里的事儿早就解决了,我父亲回来,京中的事儿便没什么争议了,人人都听他的。他让我自己忙自己的,我想着之前碰见叶掌柜的事儿,便过来找你问问,知不知道陆大小姐的事儿处置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崔明楼还真是不知道这事儿进展的如何,这几天不仅是为了搬出宫的事儿在磨永昌帝,先太子如何过继的事儿,礼部也争执的不可开交。 因为他三天两头往宫里跑,永昌帝干脆就把这事儿扔给了他。 他一个都还没成亲的人,倒是得配合礼部先把太子后嗣的事儿给完成,现在还是两眼一抹黑。 他想起来了,马上便起身:“我去陆家看看。” 冯尧翻了个白眼,合着这位是根本什么都还不知道,他摆摆手,知道反正崔明楼是不会带着自己一道去陆家的,干脆不靠他,哦了一声,自己自顾自要走。 崔明楼还问他一句:“你去哪儿啊?” 冯尧溜达着去了在正阳大街上的那家药材铺。 药材铺很大,平时还请了两位大夫在这里坐诊,想想也知道,若不是实力雄厚,宫里的太医院也不能选中这家来供药,现如今,这里头也仍旧是人来人往的热闹的很。 许多人排着队等着拿药。 他站在门口一会儿,看不出什么异常,正准备要走,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便忍不住回头:“你是?” 拍他肩膀的是一个大汉,看上去高高大大,被他一问便憨厚的笑着:“冯大人好,我是韦家的家将,才刚我们姑娘在这儿盘账呢,见到了您,想请您一道去对面茶楼喝杯茶。” 冯尧动作微顿,真是想到什么便来什么,他才想着问一问叶掌柜的事情解决了没有,竟然就碰见了陆明惜。 街边的小摊贩们都开始陆陆续续的收摊了-——天气冷的很,到了吃中午饭的时辰,他们便会先回家,等到傍晚时分再出来。冯尧越过人群进了茶楼,扑面而来的热气将他熏得浑身发暖,等到上了楼,果然便看见坐在里面的陆明惜。 陆明惜正在看什么账目,听见动静,将账本收起来交给边上的周嬷嬷,笑着起身冲冯尧问好:“冯大人好,还未曾多谢您。” 她今天穿了鹅黄色的薄袄,外头罩着同色的镶银边的褙子,底下配着白色的百褶裙,上头绣着银线,看上去清逸出尘,冯尧看了一眼便急忙摇头:“您这么说,让我真是无地自容了。本来就是顺手的事儿,实在不值当什么谢。” 说着双方都分了宾主坐了,陆明惜让底下人送新的热茶和点心上来,才问冯尧:“这么冷的天,冯大人似乎是有心事?” 不然怎么会在大街上徘徊? 心事?冯尧有些茫然,随即才反应过来,陆明惜应当是听说了冯家的事儿,所以以为他身上还有麻烦,他笑着摇了摇头,坦诚说:“不,没什么心事,家里的事都已经解决了。我今天之所以在这外头,是恰好想起之前叶掌柜的事,所以想看看事情怎么样了。” 周嬷嬷在边上正好给冯尧倒茶,听的忍不住诧异再看了冯尧一眼。 这位冯大人倒是当真难得的正人君子,许多人做到告知一声便觉得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可是冯大人却不同,他在告知了之后,竟然还想着来问一问结果。 陆明惜也诧异,她还以为冯尧是因为家里的事情心烦,没想到冯尧却是来问叶掌柜的事的。 正要说话,房门被敲响了,之前去把冯尧叫上来的那个人进门来,看了冯尧一眼,上前跟陆明惜说:“姑娘,叶掌柜那边.” 第六十三章·异常 - 闺门荣婿 - 秦兮 他抬头看了冯尧一眼,有些迟疑是不是可以当着外人的面说这等秘密的事。 冯尧自觉的起身想要出去避开。 陆明惜却已经轻蹙眉头:「说吧。」 她面色坦荡,没有丝毫异常,冯尧原本已经抬起的脚又放了回去,拿了杯子喝了口茶。 那个大汉便不再迟疑,压低声音说:「叶掌柜说身体不大舒服,今天便没来铺子,而且他跟店里的伙计说,家里有事,所以把丸药拿回家去了,他自己会交给皇甫大人。」 皇甫忠义是内侍省的,他便负责这些将要进宫的东西,之前药铺的事都是叶掌柜一手包办,所以他跟皇甫忠义是十分熟稔的,他私底下以药铺的名义把丸药交上去,到时候出了事,叶掌柜只要跑了,罪名便照样会落在药铺头上。 而药铺是陆明惜的,这人尽皆知。 陆明惜垂下眼帘,主仆这么多年,她心里当然不可能毫无波澜,她原本以为叶掌柜到今天都还没有动静,说不得就是后悔了,可现在看来,只是换了方式罢了。 她看了面前的杯子一会儿,听见风吹动珠帘,才抬起头问:「知不知道他拿走的具体是什么丸药?」 这些事底下人都是已经打听清楚的,听见她问便低声回:「知道,拿走了紫金散气丸、安宫牛黄丸和安胎丸。」 前两样还罢了,宫里的主子们大多都是吃补药的,还不知道是针对谁。 但是这安胎丸,现在宫里怀孕的只有一个邵皇后。 冯尧的面色变了变。 陆明惜也闭了闭眼睛,再抬头的时候已经一脸的冷漠冷淡:「走吧,去叶家。」 她不能让安胎丸进宫,这些人既然已经在安胎丸上头打主意,那宫里肯定也是有人接应的,别的药不知道,但是这安胎丸必定会被邵皇后吃下去。 邵皇后是中宫,时隔多年再次怀孕,这一胎不管是永昌帝还是她自己都看的跟命根子没什么分别,若是吃了他们陆家的药出了事,整个陆家灰飞烟灭不说,韦家也是一定会受牵连的。 冯尧见她起身,也跟着站了起来:「你带了多少人手?我跟你一同去。」 背后的人之前定了计划却又忽然改了,必定是有缘故的,他总觉得这里怕是还有什么隐秘,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都已经知道了,那就不能置之不理。 周嬷嬷原本都急的冒火,想着要劝陆明惜先冷静冷静,不说回去找太夫人商议,怎么也得派个人去跟二姑娘说一声,这种事,二姑娘心里是最有办法的,不好自己去冒险。 现在听见冯尧说要一道去,她便松了口气,也顺势点头:「是啊姑娘,咱们现在人手都还未曾带够,再说,对面既然能收买叶掌柜,还不知道是不是有别的安排,您自己这么过去,太危险了些,不如先回家去跟太夫人说一声,让舅老爷带着人跟咱们一道去,也好抓一个现行,您看如何?」 陆明惜摇了摇头:「不成的,只要那个丸药到了皇甫忠义手里,那就说什么都已经迟了,一定得抓个人赃并获,我们若是迟了一步,叶掌柜要么跑了,要么死了。」 听见死字,周嬷嬷就吓得头皮发麻,嘴唇也有些泛白。 陆明惜看了她一眼:「妈妈,您身体不好,便别跟着我们一道去了,先回家去帮我和外祖母说一声,也请外祖母放心。」 周嬷嬷怎么能放心?可是转念一想,这件事的确是得跟太夫人说一声,再不济,也得知会陆明薇知道,便下意识点了点头。 陆明惜这次出来,原本就是打算趁着叶掌柜调换药材的时候抓人的,所以还是带了十几个家将。 都是韦家的家将,上过战场杀过人的,隔着老远都看得出来这帮人的气 势。 冯尧不由得想到之前陆明薇身边的邹盛和老郑他们,邹盛跟老郑他们的气势简直跟这些人如出一辙,看样子应当是韦太夫人专门给了这两姐妹的。 他正看着这些人出神,便见陆明惜侧身朝自己看过来:「冯大人,按理来说这件事......」 冯尧回过神,见陆明惜这么说,便笑了:「这件事按理来说也跟我有关,我既然碰见了,怎么都不能当自己不知道的,陆大小姐就当带着我见见世面,我应当不至于是你们的包袱。」 他都这么说了,陆明惜反倒是不好再多说什么,何况现在也本来就是急着要去办事的时候,若是再不抓紧时间,叶掌柜跟皇甫忠义一见面,就什么事都晚了。 她点了点头,径直上了马车。 冯尧自己是骑马来的,上了马摸了摸自己马儿的脖子,招手对着旁边的小二说了几句话,才扬鞭跟上了陆家的马车。 马车之上,陆明惜转过头看着摩诃和藤萝,低声问:「应付的来吗?」 这两人都是之前陆明薇给了她的,却到现在都还没有用武之地,所以其实陆明惜也不知道这两人的实力到底如何。 摩诃不大说话,此时却认真的开了口:「姑娘放心。」 藤萝也在边上低声补充:「姑娘,我们虽然跟大内的那些高手比不得,可是保您安全,是能做得到的。」 这就已经够了。 陆明惜嗯了一声,靠在身后的车壁上,面无表情的闭上眼睛。 叶家的宅子在南城,因为叶母身体不好,叶掌柜专门把宅子买在了大夫隔壁。 这件事陆明惜是知道的,马车到了地方,外头的人敲了敲车壁跟她说:「姑娘,到地方了。」 陆明惜嗯了一声,看了左右两个侍女一眼,摩诃先掀开帘子下了车,见叶家宅门紧闭,皱了皱眉:「是不是没人在家?」 叶家难不成这么快就走的干干净净了? 冯尧已经跟边上那家人打听了,回过头看着陆明惜:「邻居说,叶家人都搬走了,已经搬走几天了,那些旧的家具都没要,分送了左邻右舍,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住了。」 所以说,叶掌柜把东西拿走了,人还不见了。 第六十四章 ·等着 - 闺门荣婿 - 秦兮 跟着陆明惜出来的摩诃跟藤萝两人还罢了,她们明面上是丫头,其实却是贴身保护陆明惜的,对于这件事的紧要程度还没什么太大的概念,但是旁边的荩草却一下子便快急哭:「这可怎么办!?他们原来是早有准备,这药材若是已经送出去了,叶掌柜也已经跑了,那......」 那还不是被他们得逞了? 陆明惜跟冯尧对视了一眼,脑子转的飞快,过了片刻才扯了扯嘴角:「不会,他拿了药材走,是今天上午才发生的事儿,距离现在也不过就才一个时辰,皇甫忠义素来是个喜欢玩的,他不玩够是不会搭理人的。」 他平时都在宫中当值,也唯有出宫采购的时候能歇上几天。 而这种人怎么可能会亏待了自己?本来就是在最有油水的位子上待着,更不会在钱财上头抠搜,他在外有自己的宅子,里头妻妾都有。 她跟皇甫忠义也打过交道,深知他的习性,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便挑眉:「走。」 她才上马车,车窗便被敲响了。 藤萝将车窗放下,冯尧便在外面淡淡的说:「好似是太巧了。」 说是这么说,但是面上的表情却没有什么惊讶的样子,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陆明惜笑了笑:「是啊,真是太巧了。」 马车一路到了皇甫忠义的宅邸附近,这么连翻赶路折腾下来,天色已经不早了,陆明惜面色淡淡,忽然觉得马车颠簸了一下,紧跟着便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竟然直冲车窗而来,将车窗都给整块戳破。 来了! 陆明惜心中一突,人已经被摩诃拽着扑在了毯子上,而藤萝已经顺势从破了的车窗里飞了出去。 荩草没有功夫,躲在车角瑟瑟发抖。 而就在此时,马车上又震了震,一黑衣人落在车上,二话不说便举起手里的剑朝着躺在毯子上的陆明惜刺了过去。 陆明惜身边不过两个丫头,看上去简直是小猫两三只,根本毫无还手之力,目标就在眼前,几乎触手可及,黑衣人满心以为自己的剑锋所向,陆明惜便会死在他的剑下。 这原本也是上头的叮嘱。 要陆明惜和冯尧的性命。 若不是这两人,冯家的事情早就成了,现在也就是这两人把该还的东西都还回来罢了。 可他的剑尖还未到陆明惜的喉咙,那个陪在陆明惜身边的,看起来丝毫没有任何特别的小丫头却忽然从腰间拔出一把软剑,猛地将他的剑给打开了。 而也就是这个空当,陆明惜也动作飞快的往旁边一躲,便躲在了马车角落里。 那人大出意外,没有料到陆明惜身边竟然还有丫头会武功的,一时错失了良机,可是再要动手,却已经来不及了-----对面的小丫头一招一式都有板有眼,才交手他就知道这是个练家子,他在她面前占不到太多便宜。 果然,小丫头的软剑在这逼仄的马车车厢里头还挥洒自如,可是他却腾挪闪躲都不方便,一时之间被压制的死死的,别说是要杀陆明惜了,要靠近她都是难的。 几次想要上前都不顺利,黑衣人一时有些恼怒,手里的动作加重,手里的剑锋调转了个方向,朝着陆明惜掷了过去。 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了,他把武器扔了,便在打斗之中处于下风,可是若是能一把扔准杀了陆明惜,却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不管怎么样,至少是保住了家里的前程。 可那剑也被摩诃给从半空打落了。 不仅如此,趁着他手里没了兵器,摩诃的攻势愈发的凌厉,很快就把他给逼的没了退路,他看着已经没有机会再杀陆明惜,电光火石之下只想先转身跳下马车,可就是这转身的 功夫,摩诃的软剑已然没入了他的背,从他前胸穿出。 他被捅了个猝不及防,眼前一黑呕出一口血来,还没来得及回头,摩诃已经一脚踹在他的背上,把他给踹出了马车。 车里顿时充满了血腥味。 荩草都已经吓傻了,但是还是不忘紧紧地握住旁边陆明惜的手,胆战心惊的安慰她:「姑娘别怕,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摩诃这么厉害,藤萝也是厉害的,而且这次带出来的还都是跟着太夫人在登州杀过敌的家将,比老邹他们都还有本事,一定没事的。 陆明惜知道这丫头被吓得不轻,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是,会没事的,你别怕。」 摩诃杀完了人,已经转身奔向车厢里,想要拉着陆明惜走,可就在此时,又有破空声转瞬即至,凌厉的风声甚至都让荩草的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 荩草吓得不轻,还没等反应过来,一把利箭已经穿破了另一边的车窗,几乎是擦着陆明惜的头皮飞过去了。 「姑娘!」荩草被吓得神魂不稳,尖叫着喊了一声姑娘,便扑在了陆明惜边上,紧张的连面色都变了,面上简直毫无人色。 陆明惜同样也面色泛白,她准备的再充分,真正也没经历过这样的场景,这种生死悬在一线的感觉简直叫人连尾椎骨都升起一股悸动。 她的手指发麻,脚底板开始往上冒着寒气,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惊怕,勉强想要安慰荩草。 又有几支利箭飞来,外头的人好像是知道这车厢里有陆明惜,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陆明惜死不可,箭矢如同是流星一般朝着马车飞过来。 摩诃一开始还能用软剑左右抵挡,将箭矢打飞,等到后来便逐渐有些控制不住,手也开始有些发抖了。 就在危难之际,原本静止不动的马车却忽然重新又开始动了起来。 陆明惜吃了一惊,虽然已经惊恐到了极点,但是还是忍不住问:「是谁在御马?!」 如果是对方的人的话,那现在这马车狂奔出去,会不会就此坠落悬崖?或是撞上哪家的墙壁? 她脑海之中一时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而外头却传来冯尧的声音:「陆大小姐,别慌,我们先跑到前头巷子的转弯处,避过那些箭!」 第六十五章·败露 - 闺门荣婿 - 秦兮 竟然是冯尧! 陆明惜松了口气之后,紧跟着便有些不可置信,没有想到冯尧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读书人,竟然还能在外头那么多人的围攻之下拿到马车的控制权。 她忍不住有些惊恐:「冯大人万万不可以身涉险......」 可说是这么说,等到说完了,她自己就反应过来说的都是些无用的废话,人家现在都已经被扯进这张斗争的漩涡了,外头的那些人分明就是早有准备的等在这里,预备要埋伏他们,看这架势就知道是不会留下任何余地,冲着要命来的。 既如此,以身涉险这样的话本来就不成立。 她攥住边上的把手,有些担心的看了摩诃一眼:「藤萝......」 摩诃护着她的时候分明不遗余力,根本没有任何的犹豫迟疑,之前陆明薇非得让她挑人的时候,她还只觉得是自己在满足妹妹,毕竟女子的功夫怎么能跟男人相比? 但是现在她却真的庆幸自己当时顺着陆明薇的话,挑了藤萝和摩诃。 若是没有这两个丫头,只有外头的那些人的话,她只怕是根本活不下来的,家将们厉害是厉害,但是到底是男女有别,遇上这样的事,他们就难免有诸多的顾虑。 正因为如此,她是不希望藤萝出事的。 摩诃跟藤萝感情极好,毕竟两人都在陆明惜身边,又都是有身手的,平时便相处的更多,她听见陆明惜问,眼神沉了沉:「大小姐别怕,藤萝的功夫是极好的,她不会有什么事。」 有了摩诃这句话,陆明惜一颗惊魂未定的心才算是落到了实处,她松了口气,勉强扶着车壁坐了起来,努力听着外头的动静。 冯尧御马的技术竟然十分高超,她分明听见周围都是喊打喊杀的声音,可冯尧却硬生生的御马冲了出去,这其中不可避免的撞到了人,陆明惜被这剧烈的冲击撞得都坐不稳,摔在车角险些被撞得晕过去,一时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摩诃已经飞身而至,一把拉住了她,自己顺势挡在了她身后,陆明惜这才觉得有了支撑的地方,等到再要说什么,马车已经停下来了。 陆明惜立即便反应过来,忙上前一把拽开了帘子,便看见冯尧正跳下了马车。 她打量了一眼周围,见的确左右都是四合院,便意识到,冯尧驾车到这里,正是因为左右都有遮挡,跟刚才的地方不同,弓箭手都无法埋伏在这里。 暂时是安全了。 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经过了巨大的惊怕,她反倒是觉得自己的脑子格外的清晰了。 现在看着暂时应当是脱险了。 荩草在边上慢慢的坐直身体,这才觉得自己的手指都已经因为紧张握拳而僵硬了,略微松了口气,才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 陆明惜转过头摸了摸她的头发:「真是吓着你了,早知道,应当让你跟着周嬷嬷一道回府去的。」 如果回去看,也不必吃这样的惊吓了。 荩草虽然吓得魂飞魄散,但是听见陆明惜这么说,却还是死命的摇头:「不不不,我,我还是想跟着姑娘。」 虽然害怕,可她半点儿不后悔。 摩诃就忍不住笑了笑:「你胆子倒是大,一般人遇见这样的事儿,早已经昏过去了,你一直都是清醒的,真是了不起。」 其实从前摩诃跟藤萝总是跟别的丫头有些说不到一块儿去。 普通的丫头关注的无非是主子的吃喝拉撒,发髻怎么梳衣裳怎么选,主子的私房如何登记造册,这就已经是她们生活中的绝大部分的事儿了。 可藤萝和摩诃哪里懂这些? 她们平常最多的就是沉默,除了 沉默便是练功。 荩草一度觉得自己跟她们是不同的人。 可真正到此刻,她才觉得,摩诃原来是这样温柔的。 她冲着摩诃感激的笑了笑,低声道谢:「若不是你救了我,我现在就死了。」 摩诃摇头。 另一边,冯尧从拐角处重新拐回来,这才有功夫问陆明惜的情况:「陆大小姐,你没事吧?」 两人之间原本也没什么好防的,陆明惜摇摇头,问他:「是什么人?」 虽然她早已经料到这一趟必定是有事发生,却也没想到对方胆大到在城中动手。 这么多人厮杀,一定是会惊动官府的。 那些人竟然丝毫不顾及了吗? 看这架势,分明是要杀人灭口的。 可是杀了她,就不怕官府追根究底?就不怕陆家和韦家不肯罢休吗? 她不明白。.q. 冯尧一下就知道她在问什么,面上有淡淡的嘲讽:「你恐怕怎么都想不到,是一群乞丐。」 乞丐?! 陆明惜有过许多猜测,却唯独没有想到竟然会是乞丐。 她摇了摇头,立即便指出了问题所在:「不对,不会是普通乞丐,若真是乞丐的话,怎么可能和韦家的家将打个平分秋色?」 韦家的家将还不至于那么废物。 冯尧面无表情:「表面上看是乞丐,实际上,到时候他们可以有无数种解释。或许是陶院的余孽,或是可能是郑谦的同党,也有可能是瓦剌人-----瓦剌使团可还未走,他们最近在城中也闹出了不少事端。」 只要人死了,便是死无对证,只能任由他们胡编乱造,他们想说什么都行。 陆明惜顿时觉得齿冷,她还以为叶掌柜费尽心思的引她过来,最多也就是给她添堵,把她引开好跟皇甫忠义交易,可没想到,他们苦心孤诣把她引到这里,是要她的性命。 见她沉默不语,冯尧竟福至心灵,立即便领会她沉默底下蕴含的复杂情绪。 也因此,冯尧轻声开口:「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之事都是如此,或许是有情分在的,但是最终决定的因素,往往都是利益。想通了这些,便好受多了。」 他走到现在,每一天都是这么劝告自己。 只有利益同盟才是最稳定的关系。 所以他努力成为对冯家来说有用的人,因为很多人根本不相信感情。 第六十六章·松气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惜双手扶着已经破落不堪的车窗,既惊且怕的看了冯尧一眼,对于冯尧看破自己的心思,她觉得有些被人看破的羞耻感。 可是在对上冯尧的眼睛之后,她的惊怒和不安又下意识的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目光真挚且沉稳,看上去如同一片澄澈的古井。 这一瞬间,她竟然明白过来——冯尧能看透她此时的心情,是因为他也有同样的经历,他自己也是这么想,所以他也这样安慰她。 她轻轻笑了一声,想到天下这样大,竟然也能遇上这样的知己,忽然觉得这世上的事有些意思。 收拾好了心情,她又担心起了那边的战场:“对方人多势众,我们的人会不会不够?” 哪怕是隔着一条巷子,也能听见远处传来的打斗声。 这里头的许多人都是韦家的家将,也是曾经亲眼看着陆明惜长大的叔伯,为了自己一个人的事,将这些将来可能要陪着韦嘉朝上战场的将军拉下旋涡,她于心不忍,同时也心怀有愧。 似乎就是为了安陆明惜的心,巷子远处传来一声尖利的呼啸。 这声音是 陆明惜直起身体,面上带着几分震惊的看向了冯尧:“是锦衣卫!” 这是锦衣卫特有的哨声。 有几年,京中听见这个哨声便没人敢睡,都知道是锦衣卫上门抄家了。 冯尧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是啊,京城发生这么大的事,乱党竟然都光明正大的在皇甫大人的宅地附近埋伏了,这等大事,怎么能不惊动锦衣卫?” 这也的确是大事,唐晚舟到的时候,地上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至少十几个人,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 而且其中有人身上竟然还有箭伤。 京中对弓箭管控严格,私底下打猎倒是也罢了,大多都睁只眼闭只眼,可是看这箭矢分明就不是普通猎户所用。 事情便格外奇怪了。 他一声令下,锦衣卫们纷纷张弓搭箭,大声呵斥前方众人:“住手!锦衣卫办案,都住手!” 锦衣卫杀名在外,他们赶到,且架势十足,连弓箭都带来了,此时正齐齐的瞄准了眼前诸人,哪怕是胆子大的那些黑衣人也不免觉得胆寒,一时纷纷往后退。 韦家的家将们便要理直气壮的多了,他们原本也没什么可怕的,领头的还认识唐晚舟,不由得又惊又喜的喊:“唐大人!唐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我们姑娘原本是来找人的,却中途被这些身份不明的人袭击,险些丢了性命!这帮人在京城行凶,如此大胆,必定图谋不轨!” 唐晚舟目光冷冷从那些穿的乱七八糟的乞丐们身上一扫,就知道这些人是乔装打扮的,何况地上躺着的黑衣人还穿着的是夜行衣,只差明晃晃的说他们身份非同一般。 就在韦家的家将跟唐晚舟说话的空隙,有人觑准了时机,往后退了几步之后便转身飞奔疾跑,跑动了一阵之后便借势起飞,意图攀上旁边屋檐。 只要他上了屋顶,便能很快跑走了。 韦家的人一直盯着唐晚舟,倒是没人注意他。 可是这动静却瞒不过唐晚舟的眼睛,他懒懒冲身边的陈宇招了招手,伸手将弓箭拿在手里,张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 箭矢如同流星一般,划破长空,应声没入了原本已经飞上了屋檐的那个人。 他一头栽倒在地上,面上还带着无法遮掩的震惊。 陈宇却嗤笑了一声,环顾了一圈左右,掷地有声的扬声:“还有不怕死的,想试试我们锦衣卫身手的,尽管跑!” 唐晚舟露的这一手把所有人都给镇住了,都知道唐晚舟一直都是以身手好出的名,却不知道他的箭术竟也是如此出神入化,这个时候若是还跟他对着干要跑的,那不是脑子坏了是什么? 众人都被吓得不轻,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唐晚舟见众人都老实了,方才扬了扬手。 底下的锦衣卫顿时鱼贯而出,上前将那些人都给绑了。 场面得到了控制,韦家的家将们这才急着要去找陆明惜。 唐晚舟略皱了皱眉,听见他们说陆姑娘,手下的动作都顿了顿。 陈宇跟在他身边最久,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见他如此,便知道唐晚舟这是担心陆明薇,急忙问韦家的那几个人:“你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陆二姑娘丢了?!” 哪怕是被这些人缠着,也该分出人手去保护主子才是啊。 眼看着唐晚舟的怒气几乎是遮掩不住,陈宇急忙问:“人往哪儿去了?!” 还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已经得手了呢,若真是,那陆二姑娘岂不是就危险了?想到这个,他急忙转头看了一眼唐晚舟的面色,就见唐晚舟面色阴沉地几乎是能滴下水来。 韦家的家将急忙挠了挠头:“啊不不不,大人误会了,不是二小姐,是大小姐” 他解释了这一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对面的唐大人好像是松了口气似地。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大小姐被抓跑了那就不管啦? 他咳嗽了几句,才道:“其实是还有一位冯大人也在,就是翰林待诏冯尧冯大人,他身手也不错,才刚打斗起来,这些人直奔着我们大小姐去了,分明就是冲着我们大小姐来的,所以冯尧冯大人便自己跳上马车,想必是为了避开这些乱箭,我们是知道冯大人的身份,这才放心把我们大小姐交给他的。” 原本唐晚舟还以为出事了不见的陆明薇,一瞬间心都揪住了,他很难形容自己当时的那种感受,但是对于自己的心意,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过。 听见说是陆大小姐不见,他还下意识松了口气。 现在听说冯尧也在,他便更放心了几分,冯尧可不是只在书房里读书的那种书呆子,他是真正的骑射六艺都学的那种。 他既把陆明惜带走,就一定会保证陆明惜的安全。 点了点头,唐晚舟对着陈宇吩咐:“先通知顺天府来,把这些人交给顺天府。” 第六十七章·抱歉 - 闺门荣婿 - 秦兮 锦衣卫将场面都控制住了,韦家的家将们就急着要去找陆明惜,何苦抗这些人现在都已经被抓了,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谁在背后盯着韦家,也能顺藤摸瓜的查下去了。 他们便谢过了唐晚舟要走。 只是才跟唐晚舟打了招呼,那辆之前被冯尧带走了的马车此时又摇摇晃晃的出现了。 车窗已经破了,所以里头的情形一览无余,陆明惜坐在马车里,等到马车停稳,便搀扶着摩诃的手下了马车。 她目光在人群里逡巡片刻,一眼看到朝自己走过来的藤萝,急忙问她:““没有受伤吧?” 藤萝看上去倒是没什么伤势,见陆明惜第一句话先问自己,心中熨帖又感激,急忙摇头:“没有受伤,大小姐放心。” 唐晚舟看了一眼藤萝跟摩诃,并没有理会她们,只是回头去看走到面前的冯尧:“怎么回事?” “是我找人通知你的。”冯尧扫了一眼已经被制服的服服帖帖的这些乞丐,压低声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唐晚舟说了,面色淡淡:“这些人应当是冲着陆大小姐来的,说不得还有旁的目的。” 冲着陆明惜来的,说不定便还对陆明薇也是怀有恶意,唐晚舟的目光就更冷了几分。 他第一时间想到九公主。 昭宁就是这么个脾气,谁若是敢得罪她,她是做得出杀人全家的事的。 他想到从前旧事,面上带着几分厌恶,过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我会让顺天府查清楚,陆大小姐.” 他身上还有差事在身,最近京中瓦剌使团又来了一批人——白使臣的事,他们是要给一个交代的,加上东瀛使臣也来了,他们锦衣卫便难免忙碌。 这次能抽出时间过来,还要多亏传话的机灵,而且找到了摘星。 冯尧一看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挑挑眉接过话头:“没事儿,你忙你的去,我送陆大小姐回去。” 唐晚舟点头,等到上了马,想了想又喊了一声:“摘星,揽月?!” 摘星跟揽月急忙从后头赶到前头来待命。 唐晚舟便冲他们点头:“你们送冯大人跟陆大小姐回去。” 有这两人在,那些宵小也得掂量几分。 摘星揽月都郑重的应了是。 冯尧倒是有些奇怪的看了唐晚舟一眼,没人比他更清楚唐晚舟的性子了,这个杀神竟然还有这样的耐心跟好心,还专门把摘星揽月都留下来了,这两人可是他货真价实的心腹。 陆明惜也微微觉得诧异,但是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谢过了唐晚舟的关照。 唐晚舟摇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陆大小姐不必放在心上。”顿了顿,却又皱眉停住了动作,似乎是有些迟疑,片刻后才问:“陆二姑娘最近可好?” 好端端的,无缘无故,怎么问起了明薇? 陆明惜心中一动,想到唐晚舟还专门让自己的两个心腹护送自己回去,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位唐大人对妹妹肯定是有些特殊的。 不然也不会专门这么问一句了。 可是作为陆明薇的姐姐,她却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别的什么,只能淡淡的点头:“多谢唐大人探问,舍妹最近都还好。” 就连陆明惜都察觉到不对了,冯尧就更一下子便猜到了唐晚舟的心思。 他倒是不怎么震惊,毕竟少年慕色,本就是人之常情。 他只是觉得有些为难-——不是吧?这两人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看上同一个姑娘啊?! 唐晚舟得到回应,也察觉到自己当众这么问怕是会给陆家姐妹带来不该有的争议,便就此打住,只是朝陆大小姐颔首之后便走了。 陆明惜站在原地还看了一会儿唐晚舟的背影,心里有些沉重。 还是冯尧喊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 “我送你回去吧?” 人都已经抓到了,这回哪怕是背后的人不会被揪出来,可叶掌柜是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关系的,衙门一定能把叶掌柜他们捉拿归案,到时候自然有个说法。 陆明惜淡淡摇头:“我知道叶掌柜在哪里。” 她之所以会顺着那些人的意思来皇甫忠义的宅邸,无非也是因为知道这路上不会太平,必定是会被攻击的,现在那些人已经被抓了。 那么是时候去找叶掌柜了。 冯尧原本还以为陆明惜纯粹只是顺着那些人的话才会上当受骗,没想到她却是早就清楚对方设好圈套的,不由问:“所以陆大小姐是早知道他们另有图谋,带上这么多人,是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吗?” “是不是一网打尽还很难说。”陆明惜冲着冯尧莞尔一笑:“只是,引蛇出洞却是有的,我其实已经是个毫无威胁的寡妇,这些人选中我动手,冲的不是我,是在杀人诛心,是冲着我的外祖母和我妹妹来的,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不会容许有人借由我伤害我的家人!” 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冯尧一时之间怔怔的看着她,只觉得她隐隐有一股凌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以至于冯尧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世上竟有这样的女孩子。 他这些年一门心思沉浸在学业上头,身边的女孩子要么是妹妹冯采薇这样天真可爱的,要么便是跟冯夫人那般雍容华贵的。 像陆明惜这样,分明年纪不大,可面对事关性命的大事,第一反应竟也是要保护家人。 他心里隐约浮现一个模糊的影子。 陆明惜说完这句话,收敛了情绪,冲着冯尧施了个礼,沉声谢过了冯尧这一次的仗义帮忙,这才抿了抿唇告辞:“冯大人,大恩大德,以后必定结草衔环以报,在此谢过了。” 冯尧已经反应过来了,听见她这么说,也回复了情绪:“陆大小姐说这话真是太见外了,陆二姑娘帮过我大忙,要这么说,到底是谁该结草衔环相报都还分不清楚。反正我都已经来了,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陆大小姐若是不觉得我多事累赘的话,比如我跟陆大小姐一道去吧。” 第六十八章·谢罪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惜自然不会觉得冯尧多事,先不说冯尧几次三番的救过她的性命,便只说这一次他还抽空去通知了唐晚舟,便知道这人做事是万分周全,思虑周详的。 她应了下来。 马车已经坏的坐不了了,韦家的家将有些发愁,不知道这个时候上哪儿去找一辆新的马车来。 陆明惜却笑了笑:“这不是有现成的吗?” 现成的? 大家都有些诧异的看着她,但是冯尧看了她一眼却马上就反应过来,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皇甫忠义的宅邸上头,噙着笑意点点头:“我去吧。” 他说完便大步上前,叩开了花皇甫忠义的院门。 皇甫忠义府中仆妇和下人众多,此时一个小厮开了门,打量了冯尧一阵,便皮笑肉不笑的问:“尊驾是?” 问着尊驾,可语气却着实不算是好。 冯尧懒得跟他一般计较,沉声报出了自己的家门,淡淡道:“路上遇见些麻烦,坏了马车,特意前来请贵府拨冗,借一辆马车用用。” 小厮面色有些难堪的摸了摸鼻子,才刚那么大的动静,他们听不见那是假的,但是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们自然是没出去。 现在人家找上门来,还通报了姓名,若再是视而不见,,袖手旁观,那就实在说不通了。 他能给皇甫忠义看着平素无人的宅子,也是个机灵的,当即便变了一副脸色,笑眯眯的说:“冯大人大驾光临,我们主人不曾在,实在是怠慢了。您要马车是吧?请稍等,稍后便给您送来。” 一面说,一面扬声喊了人去门房处通知人准备马车。 冯尧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府里果然已经把准备好了的马车送出来,冯尧道了谢,看了小厮一眼:“等到见到贵主人,我一定郑重道谢。” 这话说的,颇有些深意。 小厮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还能镇定自若的回话说话,但是现在被冯尧这么一看,顿时觉得浑身冰凉,好像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似地,一开始的假笑现在也维持不住了,扯了扯脸皮算是笑了,看着立即便有人上来接了马车走,站在原地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等到马车消失在了路口,他急忙喊人:“快快快!快给我备马,我要去找大人!” 他在府里是皇甫忠义的心腹,大家自然是都听他的,一听他要用马,急忙便答应了,忙着将马给牵出来,他也顾不得其他,骑上马就飞奔着朝另一条巷子走了。 冯尧看着陆明惜上了马车,才沉声说:“这么大的动静,死了不少人,我不信皇甫忠义府里一点儿动静都没听见,可是从出事再到锦衣卫过来,他们却硬是连一个看热闹的人都没出来过,这事儿实在是太蹊跷了。” 这一条街都是皇甫忠义的,周围还住了不少皇甫府中的下人,就这么大的阵仗,他们不出来,显然是心里有鬼的,肯定是有问题。 可现在再计较那么多并无什么意义,他只是想提醒陆明惜一声,皇甫忠义或许不是一无所知,他对于叶掌柜手里的那安胎丸的真假,怕也是心中有数的。 换句话说,背后的人若是在宫里有关系,能把这药送到宫里邵皇后手中,那么他们在宫里的人手,可能就是内侍省的皇甫忠义。 陆明惜笑着道:“我已经想到了,所以,对方只怕是势力不小。” 不过这也无所谓,不管是什么人,要动她的家人,都得付出代价! 马车疾驰在青石板道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韦家的家将敲了敲车窗,当着冯尧的面轻声说:“冯大人,姑娘,这里就是我们之前便打听出来的,叶家的新宅子。” 冯尧看了陆明惜一眼。 果然,原来陆明惜一开始就是知道叶家的新宅子的地址的,她之所以装作上当,其实是为了引出背后的人的安排。 这里只怕也一直都有人盯着。 陆明惜扶着藤萝的手下了马车,看了这宅邸一眼。 是一座看起来十分不错的宅子。 虽然南城并不是贵人们的居所,但是京城居大不易,能够在这样的地方置办一处这么大的宅院,哪怕是五六品的官员,若是家中没有有力的靠山,也是很难的。 叶掌柜却能买了。 她垂下眼,遮掩住眼里的目光,冲藤萝点了点头:“去敲门。” 藤萝应了一声是,大步上前敲响了门。 厚重的院门十分沉重,敲门声持续了许久,才有人在里头问了一句:“谁啊?” 一面打开了房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老苍头,看上去年纪大约是在五六十岁,虽然有些佝偻,但是却看得出来是做粗活的好手,此时他一脸茫然的问:“你们是?” 陆明惜上前,微笑着问:“请问,这里是叶掌柜的家吗?” 老苍头眉头紧皱,顿了顿,才不答反问:“你们是谁,有什么事?” 陆明惜笑着冲荩草看了一眼。 已经缓过神来的荩草马上便掏出一个一两重的银花生,笑着说:“我们是叶掌柜的朋友,这里是一点儿小小心意,还劳烦老人家去通报一声,就说,请叶掌柜出来一见。” 财帛动人心,一两重的银子,已经是老苍头三四个月的工钱,他接在手里,刚才的警惕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变成了满脸的笑意、:“贵人请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一面说,一面快步朝着里头去了。 没一会儿,传来女人略显尖锐的声音:“什么朋友?我们搬到这儿,也就跟自家人说过,谁会过来啊?” 话音刚落,女人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一行人,立即就变了脸色,简直就像是见了鬼,手忙脚乱的扑上前将院门给推上,试图将人挡在外头。 藤萝和摩诃哪里会让她如愿,两人一左一右撑着门,院门竟然丝毫动弹不得,叶娘子紧张的脸声音都变了,欲哭无泪的看着面前的陆明惜,声音干巴巴的喊了一声:“大小姐,您,您怎么过来了?” 第六十九章·主仆 - 闺门荣婿 - 秦兮 叶娘子的面色半响都没有能恢复原样,眼看着几个丫头竟然能把老苍头单手就拎到一边,就知道韦家怕是来了人跟着大小姐的,这事儿作为陆明惜的心腹,叶娘子自然也知道-——叶掌柜从前就说过,韦家十分珍爱这两个外孙女,陆明惜和陆明薇出入都是有韦家的家将护送的。 韦家派了人来,而且看他们这样,分明是毫发无伤的,叶娘子觉得头皮发麻,一颗心像是被浸在了冷水里,冷的她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冷颤,一时之间连真话都说不出来了。 陆明惜原本也不是来找叶娘子的。 她冲藤萝点了点头,藤萝便将门给彻底推开。 叶娘子眼看着大门都被推开了,这才又急又气的上前,陆明惜她自然是不敢碰的,上前一把攥住了藤萝的手把她往外推:“你是什么人,怎敢到我们家中来撒野?你这岂不是私闯民宅么?!” 私闯民宅这样的话,也不过就是吓唬吓唬那些真正心怀恶意的小人罢了。 藤萝一手将叶娘子甩开了,这也就是她控制着力道,否则这一下甩过去,叶娘子这种普通人,可经受不住。 就这么着,叶娘子也是蹬蹬蹬的往后退了一大截,险些没站稳。 她心里又气又怕又慌,因为心虚所以手抖个不住,说出来的话也没什么底气,看着已经进了门的陆明惜,低着头强自问:“大小姐,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家老叶这么些年没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兢兢业业的为你办事,一家老小当年因为不肯听邵家的话,险些被整死。如今我们家老太太一身的病痛,也是那个时候落下的。我知道大小姐厉害,可是我们老叶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能不能放我们一马?” 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也知道陆明惜必定是什么都已经知道了,知道了也好,她狠了狠心,拿出以前的事来说。 心里也是真的觉得叶家没什么亏欠了陆明惜的。 哪怕这次老叶是收了别人的银子,可最终陆明惜这也没出事不是吗? 既然没出事,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冯尧在边上轻笑了一声。 他是真的觉得好笑,做错了事的人反而振振有词,叶娘子可真是懂什么叫做先发制人的。 陆明惜连眉眼也不曾动一下。 她生平最讨厌被人背叛,尤其是来自亲近之人的背叛。 叶掌柜当年的确为她付出良多,可她自认为对叶掌柜全家也算是回报丰厚。 她不想再看叶娘子,对着藤萝看了一眼,藤萝就拦住了还要扑上来说个不停的叶娘子,给陆明惜让出了道路。 叶娘子顿时形状癫狂,声嘶力竭的朝着陆明惜喊起来:“大小姐,你不能如此,你这么对待跟了你这么多年的人,一定会让底下的人都寒了心的!” 寒心不寒心的,陆明惜不想去想,她面色未变的进了正堂。 正堂里头是招待客人的地方,想必叶掌柜若是要跟人谈话,也是约在这里最为合适。 果然,他们到正堂的时候,几个小厮打扮的人便在院门外守着,见到他们,纷纷迎上来堵门:“你们是谁,怎么私自闯进内宅?!” 叶掌柜家里还用不起这么多小厮,陆明惜和冯尧对视一眼,都知道这些人是皇甫忠义的人。 只是这些小厮,藤萝跟摩诃两个人便足够应付了,没几下他们就都被打趴下,冯尧上前一脚把院门给踹开。 这巨大的动静顿时惊动了里面的人。 原本还在迟疑纠结的叶掌柜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水,面色苍白,迟迟不能下定决心把安胎丸交给皇甫忠义,听见外面传来这么巨大的响动顿时心中一惊,急忙跟皇甫忠义告罪,便手忙脚乱的拉开了房门。 一出房门,他便看见领着大约一二十人的陆明惜正立在院中。 他顿时眼前一黑,险些没有站住,嘴唇动了许久,才震惊的嗫嚅着出声:“大,大小姐” 叶掌柜很难形容自己如今的感受,他浑身上下都发冷,这么冷的天,他也觉得自己手脚发麻,可额头上却反而还出了一头的冷汗,一时之间狼狈又难堪。 他站在原地,觉得自己笑的应当比哭还难看。 陆明惜嗯了一声,目光在他身上落下片刻,便看向他身后:“听说你在会客,不知道是什么客?” 叶掌柜的面色更难看了。 他想到自己放在书房的那一盒安胎丸,这原本是打算交给皇甫忠义的。 一旦给了,到时候陆家便面临灭顶之灾。 有之前陆显宗出事的先例在,宫中和朝廷对陆家的印象已经都十分差,这个时候陆家的主子再出什么差错,他们是不会有任何的宽宥的。 他面色难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陆明惜走上台阶,一直到跟叶掌柜并立,才叹了声气:“我今天先去你老宅找你,你的邻居说你已经搬走了,我从药铺里听说你把安胎丸和紫金丸都拿走了,说是身体不舒服,打算自己给皇甫大人,我便又赶去皇甫大人的宅子里,老叶,你猜我在路上发生了什么?” 叶掌柜说不出话,身子已经开始发颤。 陆明惜轻笑,眼里却是冷漠的:“我被一群乞丐堵住了,他们围住我,不是要吃药钱,是要杀我,那个箭矢擦着我的头皮飞过” 叶掌柜面露痛苦。 “老叶,这么些年我自问对你不错,你说,我为什么会遭遇这些?” 陆明惜面上带着嘲讽的笑意:“你这座新宅子真是十分不错,耗费大约是不少的吧?值多少银子?比我给你的还要多吗?” 她语气一直都十分的平静,平静的仿佛不是在说什么生死,也不是在说什么背叛,只是在纯粹和叶掌柜闲聊。 叶掌柜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的求饶:“大小姐,是我该死,是我不是东西,我犯了错,我害的大小姐差点出事,我罪该万死!” 第七十章·心计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惜不再笑了,她面色沉重的盯住叶掌柜:“对不住对的住的,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老叶,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在我还未遭遇刺杀之前,我都还对你心怀希望,希望你并不曾背叛我,你现在这样背刺,我很失望。” 叶掌柜的声音都已经带了哭腔:“是我该死,小人该死!小人不是东西,小人对不起大小姐和太夫人” 他恨得伸手打自己的脸。 陆明惜淡淡的摇了摇头:“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叶掌柜僵住了,跪在地上一时无言。 陆明惜的声音仍旧是平静的:“老叶,你知道我的脾气,我现在只问你,是谁让你做这一切?” 叶掌柜抖索着嘴唇,说不出话,正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叶娘子已经赶到了,她看见叶掌柜跪在地上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要命的冲了进来的,当着所有人的面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就是这么哭,她也还能保持自己的吐字清晰,死命的喊:“大小姐,要怪就都怪我,不怪我家当家的!”一面说,一面又忽然爬起来,飞奔着朝着台阶上的柱子撞过去。 藤萝厌恶的皱了皱眉,一把攥住了她将她往地上一推。 叶娘子便拍着大腿哭起来:“都是我不好,千错万错是我贪图银子,是我听了人的胡话,大小姐,我知道你眼里容不得沙子,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别追究我家老爷。” 她知道陆明惜其实是个心软的人。 但凡是从前跟着从邵家出来的下人,一个个全都得了好差事。 哭一哭,求一求,这件事说不得就过去了。 叶掌柜却知道不是如此,陆明惜平时对你越好,对你的期望便越高,被人这么背叛,差点还丢了性命,她心里怎么可能过得去? 他见叶娘子还在哭哭啼啼纠缠不休,顿时忍无可忍,厉声喊:“够了!” 叶娘子呆愣着看着叶掌柜。 夫妻这么多年,叶掌柜是个再忠厚不过的性子,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听她的,从来没跟她发过脾气,哪怕是上次她私底下答应了齐家的人陷害铺子,丈夫也只是自己去寻死,都没有斥责过自己。 这一次却如此疾言厉色。 她一时忘记了再哭喊。 叶掌柜忍着心里的羞耻,转过身朝着陆明惜磕了三个头:“是我对不住大小姐,大小姐这么多年对我仁至义尽,倍加看重,我却存了坏心陷害大小姐。” 他直起身,头一次觉得自己如此轻松:“大小姐,是齐家的夫人给了我夫人贰仟两银子,让我偷换店铺进贡的药材,陷害店铺。我一开始不答应,但是已经接了人家的银子,没有法子,只能咬着牙答应下来。可不知道为何,他们临到头又改了主意,让我不再换药材,换安胎丸。” 叶娘子双眼发直,怎么也没想到丈夫竟然会蠢成这样。 现在事情又还没办成,这安胎丸都还没给人呢,只要咬死了不承认,陆家顶多是以后不再用他们,把他们给发卖了,又不能彻底定他们的罪。 可现在他自己承认,那不就是自己找死么?! 叶掌柜说完了这一句,只觉得浑身轻松,他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顿了顿,又看着陆明惜说:“至于约定在我这新宅子,也是齐家和皇甫大人要求的,他们说这里清静。丸药的金纸都是咱们药铺专用的,所以他们给的丸药的金纸都要我重新换过,换成咱们药铺的那种.” 他是认识摩诃的,跟摩诃说:“盒子在我书房的第二个抽屉,劳烦姑娘去取。那上头的金纸还没换,由此可证明那药丸不是咱们药铺的,盒子也是齐家的盒子。” 摩诃立即便去了。 叶掌柜朝着陆明惜直挺挺的磕了三个头:“大小姐,小的辜负了您的看重,实在罪该万死,小人无话可说,只求大小姐不要迁怒小人的老母和孩子,小人给您磕头了。” 主仆多年,他是知道陆明惜的底线的。 所以认错认得十分的坦诚。 陆明惜看着他,垂下眼:“这些话你留着跟官府说,至于你的老母和孩子,他们并无参与其中,自然也没什么放过不放过的说法。” 叶掌柜帮陆明惜管了这么多年的铺子,一听陆明惜说这话,就知道陆明惜是说真的,她不会再对叶家其他人如何。 这样也就足够了,自己做错的事,原本就该自己承担。 他吞了口口水,没有事发的惊恐和惊怕了,反而有种奇妙的如释重负,重重的朝着陆明惜磕了三个头。 没过一会儿,顺天府的人也到了,带队的又是汪推官,见到陆明惜跟冯尧都在,他面上也没什么奇怪的神情——之前锦衣卫送了那么多人去顺天府,他就知道冯大人跟陆家大小姐一起遇袭的事儿。 所以在这儿看到这两人在一起,他也没觉得奇怪。 上前跟冯尧打了招呼之后,他便问:“前来报官的人说这里有人意图害主,不知道冯大人可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汪推官跟陆家的人已经打过几次交道了,不过此次碰上,还是不免咳嗽一声,觉得陆家真是够多灾多难的。 三天两头都得闹出些非得见官的事情来。 分明陆明惜才是苦主,但是因为有冯尧在,汪推官先问的还是冯尧,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男子天生的就拥有话事权。 陆明惜冷笑了一声。 冯尧咳嗽一声:“的确是有人意图害主,陆家的药材铺掌柜被人收买,意图勾结他人偷换进贡给宫中的药物,并且还收买杀手趁乱杀人,如今已经人赃并获,还请汪推官将人收押,审问清楚,还陆家一个清白。” 偷换给宫里的药物,这个罪名就已经叫人不得不重视了,汪推官想到之前锦衣卫送到顺天府的那群人,面色一肃,沉声问:“犯人在何处?” 冯尧看了叶掌柜一眼。 叶娘子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终于知道怕了。 第七十一章·倒霉 - 闺门荣婿 - 秦兮 她面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身体颤抖的厉害,想要说是自己做的这些事,但是对着这群看起来就凶神恶煞的官差,却又根本说不出来。 直到此刻,她才真的觉得后悔-——就算是老太太身体不好,就算是缺银子,熬一阵子怎么也过去了,再不济,叶掌柜跟陆明惜这样的关系,若是他一开始就跟陆明惜求助,陆明惜也是会答应的。 她却偏偏猪油蒙了心,贪那几千两银子,现在害的老爷也不行了。 叶娘子像是被捏住了喉咙,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还是叶掌柜面如死灰的站出来,看了陆明惜一眼,苦笑说:“官爷,是小人,小人偷了主家的安胎丸,受人指使,打算把这药送给宫里内侍省的皇甫大人。” 叶娘子怔怔的看着叶掌柜,眼泪断了线似的流下来,捂着嘴尽量叫自己不发出声音来。 汪推官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面上带着十足的冷漠:“胆子可真够肥的啊,宫里的东西,你们也胆大包天的敢伸手?还为此闹出杀人灭口的事来,我看你们是不知死活!” 他问了几句,便不耐烦的问:“东西在何处?此处可有同谋?” 叶掌柜去看陆明惜,陆明惜却侧开头,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现在也本来就到了叶掌柜自己承担一切的时候。 叶掌柜也知道自己走到如今,不可能还凭着以前的情分跟陆明惜说什么道理,他僵住了身体,猛地吸了口气,才点点头:“有的,宫里的皇甫大人,此时就在我书房里。” 他说着,指了指身后的书房。 汪推官对着带来的衙差点点头,他们很快便进了屋。 趁着这个空隙,叶掌柜哀求的看了陆明惜一眼:“姑娘,小人没脸面求您宽恕,只希望您能看在小人还算是真心悔改的情分上” 他还是放心不下家里。 自然不是不恨妻子的,若不是妻子担心,自作主张的接了人家的银子被拉下水,他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但是现在再说那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叶娘子贪心是真的,但是为了这个家也是真的。 他把罪给扛下来,叶娘子顾着孩子也不会放弃老娘。 这样一家子,至少还算是保住了。 陆明惜知道他的意思,触及他哀求的目光,淡淡的点一点头。 主仆多年,其余的话实不必多说,有这一点头也就足够了。 叶掌柜顿时又哭又笑的朝陆明惜道谢。 汪推官他们很快就把皇甫忠义给抓着了,皇甫忠义之前听见冯尧的声音就觉得不对,可是这叶家的宅子因为太新了,四处都是一览无余,他出来便会被人抓个正好,只能躲在里头不敢吭声。 谁知道陆明惜几句话就让叶掌柜把一切都给和盘托出了。 他被衙差抓了,还想着要喊冤:“你们抓我干什么!?我犯了什么罪,犯了大周律哪一条了?!知不知道冲撞朝廷命官是什么样的后果?!” 汪推官哟了一声,他倒也不是想得罪人,可是现在人赃并获,叶掌柜也明说了皇甫忠义也知道药丸是假的,所以才在这地方交易的,等着更换金纸。 皇甫忠义再表现出这副样子,汪推官便只觉得他心虚罢了。 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沉声说:“这有什么可着急的,我们都知道皇甫大人是个有身份的人,这若是抓错了,底下的人都担着干系呢,不说皇甫大人是不是要把我们怎么样了,我们自己就先过不去不是?您别急,跟我们走一趟,若真是有什么事,到时候都在下官头上,您看如何?” 皇甫忠义被汪推官这阴阳怪气的一番话堵得不上不下,说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只能恼羞成怒的甩开官差的手:“本官自己会走!” 他一面说,目光落在了陆明惜和冯尧身上,冷笑一声:“有些人别以为有什么可得意的!” 这话倒是像是小孩子的威胁,汪推官扯了扯嘴角。 冯尧便更不会理会他了,等到顺天府的人都走了,才看向陆明惜:“我送陆大小姐回去吧。” 今天闹的这一场,不管到底是谁在背后出手,都得留个交代下来。 他们现在要做的,便是回去等着这个交代。 他一说话,叶娘子才像是活过来了,连滚带爬的爬到陆明惜脚底下,哭着喊着求着让她能够网开一面:“大小姐,您要怪就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猪油蒙了心,我贪得无厌,是我害的我家老爷走上了这条路!” 人若是被逼的急了,是有些急智的,叶娘子也不知道怎么的,哭诉了几句之后便不再一味地哭喊求饶,只是跪在地上朝着陆明惜狠狠磕头:“姑娘,我听了齐家的话,是我听了齐家的话才会收了银子,逼着我们老爷做这样的事,我们老爷自己原本是不肯的,他真的不肯的,是被我逼得没了法子,才答应的.” 这话其实之前叶掌柜也知道,陆明惜也知道叶掌柜进了顺天府之后必然会照实招认,原本想直接走的,听见叶娘子这么说,又站住了脚,问:“齐家是谁出面让你办事的?” 齐家的情况其实陆明惜也知道,原本按理来说,他们跟齐家无冤无仇,齐家实在不该起这样的心思才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仅动手,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手段。 若说他们背后无人指使,这也根本说不过去。 叶娘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实在有些坚持不下去了,见陆明惜的态度有所松动,这才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哽咽着说:“是王铮,是齐夫人的亲弟弟,他出面让我想清楚,他说这事儿就算是我不做,他也会去找别人做。我家老太太病了好就了,每天都要吃人参,虽然您给的薪俸高,可是一家人还是过的苦哈哈的,我实在是太缺银子了,这才会做出这样的事,大姑娘,我知道我罪大恶极.求您了.” (本章完) 第七十二章·慌乱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是真的怕了,整个人都在抖个不停,面色也是雪白的,陆明惜还记得以前年节的时候府里的管事娘子进来请安,叶娘子永远都是干脆大方的。 或许真是生活把人磋磨的太厉害了吧,她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沉默了片刻,她垂下眼:“你收拾收拾东西吧,这里不能住了,我会让人把你们送走。” 继续住在这里,王铮肯定要派人来动手的。 虽然叶掌柜也已经被抓了,但是证人这种东西,当然少一个便有少一个的好处。 叶娘子没料到陆明惜竟然会说这样的话,反应过来之后便明白陆明惜这是原谅了自己的意思,她感激涕零的朝着陆明惜磕头。 陆明惜摆摆手,径直出了门。 他们用的马车还是皇甫忠义府中的马车,正准备上马车,便见一匹马飞奔而来。 冯尧的眼睛好用的很,一眼便看见马背上的人就是之前在皇甫忠义府里给他们借马车的小厮,不由得啧了一声,见小厮下马,便淡淡的说:“你来得晚了,人已经走了。” 说完,也不管小厮是如何的反应,便对韦家的家将点了点头。 他亲自把陆明惜送回了韦家,韦太夫人之前都已经担忧得问了好几遍了,见陆明惜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差点让韦嘉朝去报官。 韦嘉朝自己也带着人去铺子那边走了一趟,却没找到人,正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见陆明惜回来,顿时松了口气:“可算是回来了,太夫人在家里都担心坏了.” 说完又见陆明惜的衣裳显然都有些破,马车也不是自家的,又问:“这是怎么回事?” 见到人家的长辈,冯尧自然而然的上前行礼。 韦嘉朝跟他同朝为官,自然一眼便认出他来,可也正是因为认出来了,还一时以为自己是认错了-——怎么,怎么冯尧竟然会跟自家外甥女儿在一起啊?! 直到冯尧自报了家门,他才啊了一声,请冯尧一道进家里坐。 冯尧原本是想拒绝的,可韦嘉朝十分热情,他看了陆明惜一眼,只能答应下来。 陆明惜摔了一跤,加上摔摔打打的,之前有些伤还顾不上,如今却是要去处理一下的,她便先回了后院。 韦太夫人等了许久了,见到她才算是放下心来,见她回来一趟又要重新换衣裳,马上便紧张的问:“是不是伤了哪里了?” 方嬷嬷一直陪在太夫人跟前,见陆明惜使眼色,便急忙笑着安慰韦太夫人:“就算是有伤,也肯定没什么大事,您瞧,这不是好好的吗?” 陆明惜这才上前笑着晃了晃太夫人的手:“是啊外祖母,没事儿,我好的很!” “什么好的很?”韦太夫人眼明心亮:“往常若是没事,你一早就先过来让我放心了,还会先去换了衣裳再过来?”看她一眼,到底还是抵不住心里的担忧,沉声问她:“没事吧?你今天一早出去到现在,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我听外头说,你舅舅在外院传了一桌酒席,是招待翰林院冯大人的,是冯尧么?” 韦嘉朝平时跟文臣交往不多,带回家来招待的文官就更是少之又少了,这个时候还带回家里来吃饭的,太夫人思来想去,总觉得除了冯尧也没旁人了。 陆明惜点了点头,眼看着太夫人面色有些憔悴,还急忙上前给太夫人揉了揉肩背:“您今天是不是没有午歇啊?” 太夫人到底是年纪上来了,从前很多的小病小痛到了年纪便通通冒出来,变成了不大不小的折磨人的毛病,她有午睡的习惯,若是一天不睡,便很没精神。 她在后面站着,太夫人就觉得熨帖又安心,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么?我没什么事儿,老人家年纪上来了,难免有些小毛病,这怨不得你,我自己睡不着的。你倒是说说你在外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明惜便轻声跟她说了叶掌柜的事儿。 听见说是齐家出面收买了叶掌柜,让叶掌柜换掉给宫内进贡的安胎丸,太夫人一时无言,她原本想过许多可能,但是却实在是没有往齐家头上想过。 毕竟齐家只是个皇商,这些年来跟韦家说关系,也就是前阵子店铺的事儿开始有关系的。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想到之前陆明惜被人推推搡搡给挤下楼的事儿-——还是说,齐家当时就已经打了主意了? 韦太夫人只觉得浑身发冷,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面上犹自带着几分不可置信:“齐夫人带着一个女儿,这么些年没听说过有什么不好的事儿” 更扯不上跟韦家陆家有关。 若是不是为了私仇,那便必定是为了利益。 可韦家也没什么跟齐家利益冲突的事儿。 除非 韦太夫人想到齐家收购陆明惜的药铺。 之前想收购,必定是因为知道这药材铺的价值。 那是不是说明齐家是打算做药材铺的生意,巩固自己皇商的实力? 他们一开始就是冲着药材铺来的! 太夫人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谁能想到,他们竟然这么早开始便已经打起主意来了,这么想着,倒是让我觉得心里不安。” 要知道齐家这么做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齐家是皇商,齐夫人一个寡妇能够坐稳这齐家的家,肯定是有靠山的。 所以说,这次要对付韦家陆家的,不一定是齐家,是齐家的后面的人。 陆明惜也是这么想的,她皱了皱眉:“我思来想去,怕齐家也是鲁王殿下的人,毕竟咱们马上要去登州了,若是说还有人不想我们跟去登州的,必定就是鲁王了。可鲁王之前做事,好像也没有朝着我来,这一次却是挑中我下手,这有些奇怪。” 她顿了顿,跟太夫人解释:“也不是说挑中我下手,而是,好似也把冯大人拉入其中了,这便太奇怪了。” 这事儿跟冯尧又有什么关系? 那些人却好像知道冯尧也一定会陪着她在皇甫忠义家外出现似地。 (本章完) 第七十三章·无知 - 闺门荣婿 - 秦兮 韦太夫人被陆明惜这句话给说的有些怔住。 冯尧? 她想到冯尧也刚被人算计,而且对方同样是手段激进,且阴损歹毒,倒是跟算计陆明惜一样,手段如出一辙,一时便皱了皱眉头。 越是经历的多,韦太夫人就越是明白这世上就没有所谓的巧合。 但凡是看上去巧合的过分的,必定便有缘由。 她挑了挑眉,趁着现在冯尧还在自家,便看了陆明惜一眼,叫人出去请冯尧进来。 原本韦嘉朝正在跟冯尧聊天,他这个人虽然平素不是管太多的人,可是在重要的事情上头,却是从来都知道轻重的。 冯尧几次救了陆明惜,那自然是对陆家和韦家有大恩,这一点无论如何也无法抹杀,他也乐于报恩,可是话说回来,报恩是一回事,纵容冯尧跟陆明惜走的太近,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也不是那种喜欢绕弯子的人,因此等到在跟冯尧道谢之后,便语带愧疚的开口:“冯大人几次救我外甥女于危难,实在是我韦家之恩人,只是女子名声过于紧要,所以便不让她亲自给冯大人道谢了,还望大人谅解。” 冯尧也马上就领悟了韦嘉朝的意思。 他下意识起身告罪:“是冯某粗心,以后定当小心谨慎,绝不再犯。” 韦嘉朝说出这番话,自己心里便其实首先愧疚到不行-——说来说去,这事儿其实还是韦家欠了冯尧的恩情,他大剌剌的跟冯尧反而说起避嫌的话,总有恩将仇报之嫌,可没想到冯尧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下意识便是先赔罪。 这人 他忍不住对他顿生好感,心想怪不得朝中对冯尧都是一片看好,这人也确确实实是品貌俱佳,实在没有可挑剔的地方。 上前搀扶起了冯尧,韦嘉朝便叹气:“冯大人说的哪里话,分明是我不识好歹,你是君子,自然不会跟我一般计较,只是我外甥女的确是不容易,因此更不能沾染些流言蜚语,实在委屈冯大人了。” 陆明惜以前是邵家的儿媳妇,这一点人人都知道,她后来跟邵君庭和离,哪怕是世人都知道其实是邵君庭的问题,但是这世道就是对女子要比对男子苛刻的多。 她一旦行差踏错,不知道多少人就会编排她当初和离的罪过。 尤其是现如今邵皇后还在宫中有孕,盯着陆明惜的眼睛就更多了,不知道多少人等着拿捏这个错处去跟邵皇后和邵家卖好,韦嘉朝只能自己多想一些。 如今话都说开了,他反倒是更加欣赏冯尧的风度和应对了,所以也多了几分亲近:“冯大人” 冯尧便笑了:“大人可叫冯某的字,冯某字济民。” 称呼字,那便是亲近的了,韦嘉朝跟这个后生十分投契,觉得他少了一般年轻人的自命不凡,也少了一般文人的自命清高,便从善如流的点点头:“济民,往后若是有空,尽管来家里,家中虽然子弟不大成器,却也没有那等轻佻浪荡的,还能跟你做个伴。” 韦世乐和韦明德在京中的风评都很不错,这一点冯尧自然清楚,听见韦嘉朝这么说,便笑着应是。 两人正说着话,韦太夫人那边便派人过来请了,说是想见一见冯尧。 韦嘉朝立即便站了起来,了然的道:“太夫人上次便想亲自跟你道谢的,这一次你再一次救了明惜,太夫人必定是想亲自道谢,我领你进去。” 现在两人之间关系不错,说起话来也随意的多。 冯尧应是,很快便跟着他去了太夫人的院子。 太夫人的确是十分和蔼,她原本便觉得冯尧人不错,如今这次的事情过后便更肯定眼前人的人品,见冯尧行礼,急忙让韦嘉朝把人给搀扶起来:“这可使不得,你几次三番的救我外孙女,实在是我们韦家的大恩人。应当是我跟你道谢才是,怎能让你给我行礼?” 冯尧对太夫人素来十分敬重,闻言便坦诚直起身来:“太夫人这话实在是折煞晚辈了,路见不平,但凡是有些血性良知的男儿,便都应当如此。济民所做,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实在当不得太夫人这样盛赞。” 小伙子进退得当,言之有物,而且半点不见骄横,实在是难得的后生。 太夫人有些感慨,点点头轻声问他:“我听说,冯大人家中之前出事,是有人在背后挑拨陷害,让人以为你是残杀亲妹,是不是?” 其实这话问的实在是有些不客气。 毕竟这事关人家的家丑,在许多人眼里都是很忌讳的事。 陆明惜不由得有些为太夫人的不客气咋舌,正想说话,却被太夫人摁住了手,忍不住茫然的看向太夫人。 太夫人却朝着她缓缓摇了摇头。 冯尧显然一开始也有些意外,等到反应过来,却泰然自若的迎着太夫人的目光慢慢的点了点头:“回太夫人,我的确是被人陷害,家里也的确是有些变故。” 并没有生气,但是也没有把自己家的事宣扬的人尽皆知的打算。 太夫人很满意他的回答,轻声说:“大约是半年前,陆家同样出了一桩怪事——当时明惜带着囡囡住在陆家,忽然有一日,府中的人说亲眼看见了囡囡把他们家五少爷,也就是陆显宗的幼子陆云松推到了井壁,撞伤了头。” 陆明惜睁大眼睛,当初她就是在发生了这件事之后,才彻底动了搬出陆家的决心,她也至今都还记得当时陆显宗说出的那些伤人的话,如今再提起,那些话仍旧言犹在耳,让人难堪。 冯尧一开始还有些茫然,可等到看到太夫人的目光,顿时福至心灵,心中一动:“太夫人的意思,这两件事,可能是同一个人所为?!” 说起来,这手段还真是有些像。 都是从家里的成员下手,然后推给另一个成员,从而达到让家里乱起来的目的。 他立即便挑眉问:“不知道,府上可跟应长史曾经结怨过?” 应长史? (本章完) 第七十四章·无惧 - 闺门荣婿 - 秦兮 太夫人原本就是觉得对付冯家的手段跟之前陆家发生的事十分相似,如今一听冯尧这话,就知道冯尧必定也觉得两家发生的事巧合的过分了,他会问这句话,就不可能事出无因,因此认真想了一番,才隐约想到自己最近的确是听过一个什么应长史,她顿了顿,冷声问:“是不是如今很得鲁王殿下青眼的那一位应长史?” 其实这问话也是多余的。 毕竟这京城哪有第二个应长史呢? 她嘴上噙着冷笑,心里却对鲁王腻味到了极点。 一个皇子,一个藩王,要夺位肖想那个位子,这是理所应当的,可他要得到这个位子,不是去努力建功立业,不是去为天下百姓做些事,甚至都不是收买人心,拉拢权臣,而只是排除异己,处处从人家的内宅和后院下手,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家稍微有些银钱的大户人家争宠的手段。 真是令人耻笑! 冯尧提起应长史也是满脸厌恶,在他看来,这个应长史真是跟臭虫一样,若是之前陆家的事也是应长史弄出来的,那便更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和不知所谓。 为了达到自己的政治手段,连一个几岁的孩子都要利用,这种人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他点了点头:“正是他,他的确是很得鲁王殿下的看重,别的不说,这一次他的弟弟应超出事死了,鲁王府便送去了极为丰厚的丧仪,可见他如今在鲁王跟前的地位。” 太夫人冷笑了一声,也并不避讳遮掩了:“他们如此处心积虑,甚至要从我这个外孙女儿下手,所图的,不过就是我们在登州营里的人脉和根基,我们家从大佛事件之后便一直跟鲁王府不和,可我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使出这样下作的伎俩!若真是如此,这登州的事,只怕肯定也不会这么轻松。” 韦嘉朝更是觉得匪夷所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哪怕是那个位子,按理来说也该是有德者居之,鲁王这些年昏聩好色,几次三番因为惹出事端而被训斥,这两年开始倒是装模作样的装君子了,可也没见真正做出什么实事来,如今还如此诛锄异己,他便真的不怕惹了众怒么?!” 大道直行,才是大丈夫所为,这种旁门左道,如何能够让人服膺? 陆明惜垂下眼,想到当初囡囡受到的委屈,她到现在想起来都还是手指冰凉。 可陆显宗已经得到了他应有的报应,现在还陷在大牢里等着三司给他一个裁决。 那么剩下的,便是应长史了。 鲁王暂时动不得,这种伥鬼却是一定要除掉的! 她压下心里的翻江倒海,仍旧平静的听着太夫人跟冯尧说话。 太夫人听见韦嘉朝的话便叹气。 这个儿子真是忠诚勇敢,可惜却并没有生一个七窍玲珑心。 说的好听点,那就是善良忠诚,说的不好听,就是没有心眼,这样的性子,怎么能躲得过那些有心人的算计? 只可惜韦大夫人也是个只有小心眼却没有真聪明的人。 她不是不失望的,尤其是这一去登州,还有不知道多少艰难险阻,有些事不是只靠着你武功高强,便能应付的来的。 就这样的,她怎么能放心的下让韦嘉朝自己去登州? 冯尧跟韦嘉朝解释:“这些坏事,都是应长史去做的,甚至应长史都未必能被定罪,就比如现在这一件事,背后的人只能是皇甫忠义和齐家王铮,最后定罪,肯定是会定为齐家想抢陆大小姐的生意,因此陷害这样的性质而不会跟应长史沾上一点儿关系。” 所以作恶的人是不会得到惩罚的,既然作恶得不到惩罚,那么怎么会害怕作恶呢? 陆明惜听的从脚底板升起一股寒气,一直到整个人的四肢百骸都是冷的。 是啊,既然作恶都没有代价,那为什么不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那条路?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知道为什么,陆明惜这么笑,冯尧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也觉得不公平,可事实就是如此。 鲁王是天子之子,除非他犯下谋逆这样的大罪,否则他天生就是比普通人要高贵的多,他要做什么,不必自己说,便会有无数依附于他的人冲在他的前面,急他之所急,想他之所想。 太夫人也知道自己外孙女的委屈,咬了咬牙低垂下眼来:“我就不信他们能一直这样嚣张下去,总会有人收他们!” 冯尧心中一动,看了太夫人一眼,迟疑再三,还是将自己之前反将一军,把应超设计杀了的事情跟太夫人说了:“我们已经跟应长史撕破了脸,或者说,已经跟鲁王一系撕破了脸,太夫人,如今这世道,做纯臣怕是不能的。” 要做纯臣,得有做纯臣的资本。 韦家虽然功高劳苦,可实际上却并不是简在帝心,既然如此,那便不能得到永昌帝的保护,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只能寄希望于别的势力的保护了。 韦太夫人快便明白过来冯尧的意思,只是,这种事不是那么轻易就能下定决心的。 她虽然还未曾下定决心,却仍旧还是谢过了冯尧的好意。 又和蔼的说:“济民,虽然有些冒昧,可我真是许多年没有见过你这么惹人喜欢的后辈了,你以后若是不嫌弃韦家粗陋,便可随时过来,我这儿子是一根筋,可是家中孙辈却颇伶俐,往后还请你多多教导。” 她察觉出冯尧对韦家的亲近和善意,虽然不知道这善意和亲近是为了什么,可是哪怕是冯尧为了暂时对抗鲁王府而表现出来的亲近,这根橄榄枝也值得被抓住。 冯尧也十分乐意跟韦家来往,闻言忙起身应了一声是。 太夫人笑了,说武将之家并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便让大家一道吃了饭。 等到饭后,韦世乐和韦明德把冯尧送出去了,太夫人才看着韦嘉朝问:“你觉得冯尧为人如何?” 韦嘉朝一时有些茫然。 (本章完) 第七十五章·有意 - 闺门荣婿 - 秦兮 他还不知道太夫人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是还是顺着心意点头夸赞:“十分不错,分明是连中三元的状元,如今也是翰林待诏,明明的天子近臣,却并没有任何的酸腐气,也不曾骄矜令人无法接近,待人接物都很好。” 夸了一顿,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看着太夫人:“娘这么问.” “冯尧是少年俊杰,因着他是连中三元,不知道多少人当初等着榜下捉婿,求着这等乘龙快婿,可是后来有些风声传出来,说是冯家其实是有意让他去求娶赖家的嫡长女的,因此人人便知趣的退却了。”太夫人同样抬头去看自己儿子:“如今冯尧翰林院的庶吉士都散馆了,却也并没有任何跟赖家定亲的迹象,可见这件事并无其实。既然如此,你看,若是他能做你的女婿,如何?” 这句话将韦嘉朝给问的愣住了。 韦翩翩的婚事,当初韦大夫人不是没有打算过的,可韦大夫人之前看中的都是些宗室勋贵。 他自己这个当父亲的,却并没有觉得嫁给那些总是勋贵便能如何如何之类的想法。 现成的例子就摆在眼前,陆明惜嫁的倒是高,可结果呢?邵君庭自己是个混账,邵家一家上下说是清楚的,可他们能清楚到哪儿去?人总是偏向于自家人的。 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去攀附权贵。 只是后来韦翩翩跟韦大夫人被送到庄子上,回来之后又一直病着在将养,他便再也没有想过这件事。 哪怕是想过,也是想着到时候去了登州之后,便在登州给韦翩翩挑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家嫁过去,门当户对,而且知根知底,又有他跟太夫人护着,韦翩翩只要不犯浑,这日子便不会过的差了。 现在太夫人却陡然有意冯尧。 他满意自然是满意的,毕竟冯尧说是人中龙凤也半点不过分了,只是,他忍不住有些心虚:“可,可冯家那种人家,只怕是所谋甚大的。” 毕竟能够不计较血脉,收养冯尧,一力助他走到今天,冯家总不会是大善人,现在更是整个冯家都要交给冯尧了。 冯大老爷未必不是打着亲上做亲的主意-——冯尧自然是已经是冯家的继承人,娶冯家的姑娘不可能,可冯夫人总是有娘家的,再不济,赖清明也是冯大老爷的座师,他老人家未必不肯跟冯家亲上做亲。 就这样,韦家看上去当真胜算不高。 韦太夫人自然也知道儿子的意思,她笑了笑:“成不成的,不是要试了才知道么?我们家跟冯尧,好似是有些缘分的。” 韦嘉朝思虑再三,也点了点头:“娘这么说也有道理,总要试过了才知道,不如到时候,请中人探一探口风?” 韦太夫人低头沉思片刻,便道:“这件事先别让你媳妇儿知道.” 顿了顿,又停住了,叹了口气:“罢了,不让她知道,跟防着她似地,日后她知道了若是不满意,说不得又要胡思乱想。你便仔细跟她说说吧,若是她不满意,也不必强求。” 儿女婚事是一辈子的大事,总要尽善尽美才好。 韦嘉朝抿了抿唇,轻声应是。 另一头,陆明惜有些支撑不住,回去睡了一晚上才算是缓过来,让府里备马去常勇侯府接囡囡。 常勇侯府里,三婆婆正带着囡囡在薰笼跟前玩儿,她给囡囡缝制了几个小布偶,笑着说:“你这么大了,应当不喜欢了,不过我想着,总归是我的心意,你便拿着玩儿吧。” 这些布偶各式各样的都有,可最难得的,是这些布偶不单单是布偶,它们是一套放在一个大的盒子里头的,樟木箱子里头整整齐齐的放着布偶,还有好几匹蜀锦,缭绫,甚至还有金银珠宝。 伺候囡囡的周嬷嬷吓得急忙朝着囡囡摆手。 这些太贵重了。 陆显宗都没给外孙女儿送过这么重的东西呢。 三婆婆现在虽然是名义上的祖母,到底没有血缘,怎么能收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 囡囡也有些震惊,睁大眼睛看着三婆婆,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能懵懵的看着三婆婆。 三婆婆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说:“不过就是给孩子的礼物罢了,祖母送给孙女儿的,有什么接不得的?接了便是你的孝顺了。” 囡囡眨巴眨巴眼睛,脆生生的谢过三婆婆。 三婆婆笑的连皱纹都出来了,有些感慨的把她抱在怀里。 陆明惜进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她的脚步也忍不住顿了顿,看着这一幕有些百感交集。 从前哪怕是陆显宗在的时候,府中也从未有这样和谐的时候。 小孩子是最敏感的,囡囡会如此喜欢三婆婆,已经说明三婆婆对囡囡的亲近。 她掀开珠帘去跟三婆婆请安。 囡囡看到她,从三婆婆身上下来,笑着喊娘。 陆明惜把女儿接了个满怀,笑着摸了摸她的鼻子:“小猫儿,在这儿高兴坏了吧?” 囡囡眼里都是快乐,重重的点了点头。 陆明惜摸摸她的头,忍不住也跟着高兴起来,这才笑着跟三婆婆说:“这是乐不思蜀了。” “我倒是宁愿她多来,府中到底还是太安静了。”三婆婆有些叹气:“明薇和云亭都是懂事听话的孩子,可是也正是因为太过听话懂事了,我这个老婆子实在找不到事情做,囡囡在,当真是我的开心果。” 从前陆明惜还有几分不自在和尴尬,可如今越是跟三婆婆接触,她就越是被三婆婆的魅力折服,轻声说:“既然祖母这么说,那我以后带着她常常过来,只要祖母不嫌我们闹腾。” “哎哟,哪里会嫌你们闹腾?你们愿意过来,我这个老婆子高兴还来不及。”三婆婆笑眯眯的看着她:“说起来,我正想跟你商量件事,现在族中已经将过继的事情定了下来,既然如此,那我以后便是这侯府正儿八经的长辈了,是该要请太夫人和你舅舅们过来吃顿饭的。” (本章完) 第七十六章·正常 - 闺门荣婿 - 秦兮 三婆婆语气和蔼,提起太夫人的语气也是十分尊重,陆明惜原本就想着自己走后家中还要靠着三婆婆支撑,想要让陆明薇和陆云亭跟三婆婆之间更亲近,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急忙点头答应下来:“我外祖母先前就说,这件事论理她们也该前来送礼祝贺的,只是侯府之前并未把事情彻底定下来,因此她们也不好贸然打扰。” 陆家族中其实早就已经撇开了陆显宗把这件事办下来了。 一个陆显宗,一个陆子谦,已经差点儿把整个陆家都给赔进去,这次若不是因为陆家的根基厚,加上族中也多的是如同三婆婆这等德高望重之辈,其实朝堂之上要把常勇侯府除爵的呼声也甚嚣尘上。 只是因为到底还有老一辈的陆家人和之前跟过永昌帝一路从王府到如今的情谊,永昌帝才给了陆家一条生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陆子谦的确是早早的就已经从族里单了出去,这是肯定的。 现在再提起这些旧事,三婆婆和陆明惜的态度都很淡然。 三婆婆更是挑了挑眉对陆明惜说:“这件事只要礼部那边定下来了,便再也没有更改的,从此你们便跟陆显宗无关了。所以之前我倒是曾考虑过为了成全你们的名声,叫你们去探望陆显宗,可如今也没这个必要了。” 她说着,冲着宋嬷嬷点了点头,从宋嬷嬷手里接过了一沓请帖:“侯府如今其实说到底是改弦更张了,不管如何说,这礼数上要过得去。这些都是侯府从前的姻亲故旧,过些天我便会在府中开个堂会,请亲朋好友来聚一聚,从此就算是有要看不起要非议的,那也只能是在私底下了。这个咱们也管不着,嘴巴长在人家身上,自然是人家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要紧的。” 这一点陆明惜深以为然,接过请帖来看,上面果然是陆家的故旧。 到时候侯府能来多少人,便可看出这些人对侯府的态度。 陆明惜若有所思,三婆婆见她沉默,笑着说:“罢了,这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说的完的,咱们慢慢再商量,明薇在房里,你们姐妹去说说话,晚间咱们一道用饭吧。” 她这次过来,原本也是打算跟陆明薇说正事儿的,陆明惜反应过来,急忙谢过三婆婆,见囡囡还仍旧抱着那些布偶娃娃爱不释手,且很舍不得三婆婆,便干脆让囡囡留下来陪着三婆婆说话。 三婆婆果然更开心了。 陆明惜心中不是不感叹,去了陆明薇房里,见陆明薇正在晒书,不由得靠在院门处看了许久。 直到陆明薇抬头,才看到姐姐含着笑在门外看着自己,有些诧异的问:“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来?” 一院子都是书,陆明惜笑着上前拉了陆明薇的手:“难得看你这么悠闲,一时有些感慨。” 这倒是真的,重生以来如履薄冰,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片刻悠闲,陆明薇站在院中,看着自己这一院子的书,忽然笑了。 她难得的心情好,跟陆明惜一起进了屋子,等到百合捧了热茶进来,才笑着解释:“宫中之前来了一位公公,让我收拾好东西便可进宫,可这眼看着又是小半月过去了,却又没了动静,所以我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进宫做伴读的事情说是铁板钉钉,每一次都说就是明天便要入宫了,可到最后却又没能去的成,陆明惜不由得有些担心:“宫中只有七公主和八公主正在读书,九公主如今是还在皇觉寺的,难不成一直拖着,竟要你去做九公主的伴读不成?” 先不说九公主那跋扈的性子就让人吃不消,这两人还有仇怨在呢,如果真是进宫做九公主的伴读,那还真的不如不进。 陆明惜心疼妹妹,低声问:“不如问一问婆婆的意思,咱们若是能不去,最好便不要去.” 很多人看来,进宫做伴读是莫大的荣耀,女子能进宫跟公主一起读书,以后出来就算是说亲都能被高看几眼,可在陆明惜眼里,这也不过是高级一些的奴才罢了。 只是伺候的是公主殿下。 荣耀是有荣耀的,但是其中的辛苦也不必说。 前朝公主读书,便多有伴读病的病获罪的获罪。 本朝公主,七公主八公主声名不显,可九公主却是出了名的跋扈难惹,陆明惜真是怕极了陆明薇最后会落得个去伺候九公主的下场。 陆明薇自己倒是要好的多,她笑了笑,握住姐姐的手摇头:“不行的,这是太后娘娘钦点的差事,若是不去,往后侯府只怕更难。如今三婆婆来了侯府,咱们侯府才算是立住了脚跟,可是背后质疑的人绝对不在少数,以后云亭的婚事” 所以得稳住侯府的基石,同时也更要自己费心思。 这是送上门来的机会,不能不要。 陆明惜看着妹妹的脸,许久都说不出话来,隔了好久,才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道:“分明你比我要小的多,可眼下你倒是成了支撑侯府的人,明薇,许多时候,我真的觉得对不住你,也不知道以后如何去跟娘亲交代,她去世之前最放心不下你,一再交代我要照顾好你,可是我却做不到.” 她一时之间哽咽难言。 陆明薇转头看姐姐一眼,睁大眼叹气:“姐姐怎么又说这样的话?什么做得到做不到,我们是亲姐妹啊,休戚与共,祸福同当。我从不觉得是我在支撑侯府,而是在庆幸我能够有能力保护好你跟弟弟,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要紧的。” 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陆明惜拍拍妹妹的手,吸了吸鼻子,也不想招惹妹妹难过,就岔开话题,把叶掌柜的事情跟陆明薇说了。 陆明薇喝茶的动作顿住,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挑了挑眉,将整件事在心里过了一遍,才肯定的问:“齐家收买了叶掌柜?” (本章完) 第七十七章·败坏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惜点了点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叶掌柜虽然做了错事,但是他的悔恨和痛苦不似作假,我思来想去,他说的应当是真的。” 陆明薇冷笑了一声。 然后才沉声说:“齐家不过是一介商贾,说的再好听,再是什么皇商其实也摆脱不了商贾的本质,他们这些年在京城也只是以富闻名,家中连个有功名的读书人都没有,若不是因为他们要买你的铺子,根本不可能进的了韦家的大门。就这样的身份,他们哪怕是要争名夺利,要争那个药材铺,也绝不会用这样的手段!何况,他们怎么能入得了皇甫忠义的眼?皇甫忠义根本不是给他们面子,而是给他们身后的人面子。” 换一句话来说,齐家也只是被人拉扯上戏台的傀儡。 真正的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想到这一点,陆明薇心中忍不住惊跳。 背后的人设这么大一个局,不可能只是为了对付一个陆明惜,背后的目的必然是指向韦家的,若是不能对症下药,抓住他们的痛脚予以回击,那么这一次只会是个开始。 陆明惜听妹妹这么说,就知道她也猜到了背后还有势力,姐妹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她压低声音将冯尧跟太夫人说的事情说了。 然后见陆明惜神情凝重,才道:“我仔细回想,当初陷害了囡囡的那个丫头最后是被你放出去了,原本能够引出幕后的人的,只是后来对方还是太过狡猾,以至于被他逃脱。现在想来,他们的手段倒是跟对付冯家的手段也很像,现在他们再一次把我拉入旋涡,而且似乎是猜到了他们原本换药的计划泄露,才会临时改变计划,把我们引到皇甫忠义宅邸附近,要把我们灭口。” 至此,事情其实都已经清楚了。 正如太夫人所说,这世上没有这么多的巧合,若是有,那便是人为的巧合。 她冷笑了一声:“应长史,当真是鲁王的一条好狗,事事都替鲁王冲在前头。” 陆明惜少有把话说的这么刻薄的时候,不过相比较于应长史做的那些歹毒的事,如今这话说的刻薄些,也十分能够说得过去的。 陆明薇被姐姐气鼓鼓的模样逗笑了。 见她还有心情笑,陆明惜还怔了一会儿,才诧异问:“你笑什么?” “不必为这样的人伤神。”陆明薇垂下眼,将杯子里的茶一点点喝净,才语气淡淡的开口安慰姐姐:“对付这种喜欢躲在背后的阴险小人,只要知道了他的身份,那么就不必担心了。” 冯尧做的还是太过收敛了。 若是换做她来,一定会做的更好。 陆明惜有些担心:“我知道你的脾气,可现在咱们到底是还有许多事,鲁王很看重那个应长史,若是对应长史不利,又得跟鲁王起冲突。”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帮手,鲁王自己是个不择手段的,底下的人也都是。 应长史如果折在了陆家手里,还不知道鲁王又要发什么疯。 主要现在鲁王的确也是风头正盛的时候。 陆明薇笑而不语。 陆家这边一片云淡风轻,应家却上下都是提着一口气不敢发散出来的。 应夫人手里端着一碗熬好的凝神养心的药上了台阶,正要敲门,就听见书房里传来一阵脆响。 这分明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她不由得吓了一跳。 自从应超死了之后,应长史的心情就阴晴不定的,连家里来吊丧的这些宾客们,一个个的都有些发憷,委婉的劝她要多多劝着些应长史。 应长史时常有摔东西的举动,一摔东西,府里就要鸡犬不宁。 她真是被吓怕了。 此时又听见里头应长史的训斥声和咆哮声,她迟疑的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端着的药碗,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有再出声,对着丫头使了个眼色,仍旧回房去了。 等到回了房,她才叹了口气吩咐丫头:“去问问罗平安,今天又是什么事招惹了老爷,让老爷发这么大的火?” 现在应长史出入都是罗平安跟着,书房也是罗平安守着,出了什么事,罗平安应当最知情了。 应长史还不知道自己夫人把自己当成个疯子,就算是知道,现在也顾不得了,他面色狰狞的看着面前的人,嘴唇动了动,半响才扔了手里的砚台,恼怒的问:“你们那么多人手,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一个女人,竟然都没有得手?!还被人给抓了!真是废物,废物!要你们何用,你们不如死了算了!” 王铮被骂的头都抬不起来,虽然他还是很怕应长史,但是见应长史骂的这么难听,还是忍不住辩解:“大人,什么手无缚鸡之力啊?那个冯尧的骑射厉害的很,如果不是他打了我们一个出其不意,事情还不会那么糟,主要是,韦家的那个表小姐十分狡猾,好像知道会被埋伏似地,带了许多家将,那些人都是刀口舔血的人,我们这些人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这些,除了那几个在街头游荡的号称游侠的人,其他便都是镖局里头雇的一些品德不怎么好的混不下去的镖师,哪里能跟真正上过战场的比? 可应长史哪里是要听这些废话? 他面皮剧烈的抖了抖,忽而恼怒抄起旁边的一个花瓶,狠狠地砸在了王铮的脑袋上。 王铮被砸的皮开肉绽,一时之间有些错愕的伸手去捂自己的头,等到摸了一手的血,顿时吓得大叫起来。 应长史简直是要气疯了,他把皇甫忠义这枚棋子都拿出来,可结果这帮蠢货,硬是能把这么一个安排的精密的局给做成这样。 不仅让冯尧跟陆明惜逃脱,还招惹了锦衣卫和顺天府。 他这样,如何收场?! 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心血才能够把这个烂摊子给收拾干净! 王铮被砸了一下,出了满头的血,再也顾不得应长史的可怕,只想着快点离开应长史这个疯子,否则还不等官府找上门,他就先被这个疯子打死了。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煎熬 - 闺门荣婿 - 秦兮 应长史面皮不断抖动,只觉得连眉毛和眼皮都是不受控制的,眼看着王铮这个蠢货竟然还敢嚷嚷起来,当即怒极反笑,猛地追上去一脚把他给踹翻了。 王铮被打的半死,他虽然是个商户,可到底是养在蜜罐子里长大的,这么些年了,也没破过油皮,现在却被人在脑袋上砸了个大口子,哪里能不害怕?眼看着应长史竟然还不依不饶的追上来殴打,更是骇的面色泛白,不要命的喊着救命。 外头的罗平安原本是正在跟应夫人房里派来的嬷嬷说话的,听见里头的动静也是心惊胆战,看了看紧闭着的书房门,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应夫人房里的婆子也吓傻了,做梦也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老爷怕是疯了吧?她听里头喊的凄惨,目瞪口呆的指了指里头,也顾不得再问罗平安什么了,催促着罗平安进去看看,自己急忙回房去报信。 她急急忙忙的跑回应夫人的房里,应夫人吃了一惊,听说书房里有人在喊救命,也吓了一跳,皱着眉头问:“什么?!这,是什么人在里头?” 嬷嬷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罗平安说,好似是个来拜访的什么访客,瞧着也是个有身份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过去的时候,就听见屋子里闹起来了,声音大得很,然后就有人喊救命,杀人了” 她嘴里发苦,压低声音:“夫人,您好歹过去看看吧,若是真的出了人命,那可不是小事儿,咱们老爷是不是最近.” 她不敢再说下去了,但是应夫人也知道她的意思-——是不是受刺激太狠了,都疯了? 应夫人叹了口气,心里有些发沉,但是还是点头站起来:“走,过去看看。” 不管怎么说,不能让应长史真的做出什么事来,一大家子的人都还靠着他养,他若是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来,先不说他自己了,这一屋子的人可怎么办呢? 她急急忙忙赶到书房的时候,书房的门已经是开了,罗平安正立在门口看着府里的下人在打水进进出出。 见了她来,罗平安急忙下了台阶问好。 应夫人伸手止住了,到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内外之别,她提着一口气,压低声音询问:“老爷呢?到底出什么事了?” “老爷把人给打伤了”罗平安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抿了抿唇,思索片刻才说:“伤的的确是不轻,我看老爷似乎是激动过头,便急忙劝了几句,现在老爷正在隔间休息,我做主让人去请大夫来给那人诊治,现在底下的人在清理里头的血迹呢。” 血迹?应夫人顺着他的话往房里扫了一眼,果然见还有些没清理干净的血迹,不由得便心头惊跳,点点头赞扬罗平安:“不愧是王爷赏赐的,你办的很好,我这里多谢你了。” 罗平安急忙摇头:“这都是小人该做的。” 应夫人轻手轻脚的推开隔间的门,一进门,便看见靠窗安放的罗汉床上有个人躺着,她一看就知道是应长史了,上前坐在床沿轻轻推了推他。 应长史显然是没有睡着,应夫人一有动作便立即醒了,皱了皱眉头问:“什么事?!” 他的语气实在是不好,应夫人迟疑一瞬,才轻声说:“你到底是有什么心事?若是心里有哪里不舒服的,跟我说一说也好,最近这到底是怎么了?闹的家里上下这么鸡犬不宁的?” 到底是多年夫妻,应夫人这么说,应长史的面色稍微缓和下来:“没什么事,你们妇道人家的,跟你们说了也不懂,别管闲事了。” 他真是要被齐家跟王铮气死。 现成的事儿都能被他们搅黄,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那些被收买的镖师和混混们倒是好说,哪怕是进了顺天府,他们顶多也就能供认出齐家和王铮,可是皇甫忠义呢? 皇甫忠义到底是内侍省管事,他在宫里是有些面子在的 真是轻了也不行,重了也不行。 应夫人见他心事重重,也知道他是没说实话,肯定是有什么棘手的事儿了,只能欲言又止:“你也当收敛收敛你那性子了,我知道你现在是得用了,是出头了,可是俗话也说,出头的椽子先烂,这个道理你是读书人,应当比我更明白的多。何必非得那么.” 她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却也知道应长史帮着鲁王做了不少阴私的事儿,否则的话,也不会爬的这么快。 应长史听到这儿便更不耐烦了,他现在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要听的可不是这些妇道人家的教导,因此他板着脸沉声呵斥:“行了,少来教训我!外头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你顾好内院就是了!” 应夫人被他堵了一句,一口气顿时上不去下不来,忍了又忍,最终才起身走了。 应长史冷哼了一声,起身喊罗平安进来。 罗平安进了门,便听见他问:“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虽然是砸破了头,但是伤口不深,只是血流的多了些,倒是不妨碍的。”罗平安尽职尽责的回禀:“说是养一阵子就好了。” 养一阵子应长史冷笑出声。 等到冷笑完,他才道:“去把他给我弄过来。” 罗平安不敢多说,急忙去抓了王铮过来。 王铮都已经被吓破胆了,见到应长史还怕他又要发疯,急忙伸手遮挡,一面求饶。 应长史看到他那个样子便觉得厌恶不屑,他挑了挑眉:“办砸差事的时候不多想想,现在倒是知道怕了?滚过来!” 王铮哪里还敢违抗他,往前爬了一段,跪在他跟前。 应长史便眉目冷淡的看着他:“我现在再交给你一件事去办,办得好了,前面的事一笔勾销,我就当放过了你,办的不好,你们全家都完了!” 王铮被吓得肝胆欲裂,哭丧着脸大声应是。 应长史这才扔开他,厉声道:“给我记住了,若是错了一分,你就完了!” 第七十九章·仇怨 - 闺门荣婿 - 秦兮 王铮几乎是屁滚尿流的从应家离开了。 他不敢回自己家里,父母都已经年迈,尤其是两个人又都身体不好,他这么一头伤的回去,非得把他们都给吓出毛病不可,只能急急忙忙的去了齐家。 齐夫人正在家里忧心的等消息。 虽然说一切都是按照应家来的人说的办的,但是没听见真正确切的消息,她还是不能放心。 齐三小姐见母亲急的连嘴唇都起皮,不由得陪着担惊受怕。 等到听见门房说是舅老爷来了,母女俩顿时都站起来。 王铮进门的时候是捂着自己的头的,齐夫人看到他,一开始还有些茫然的往前走了几步,等到看到他包扎的密不透风的头,不由得问:“这是怎么了?” 王铮冷笑了一声。 笑完了,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冷冷道:“小三儿,你先出去。” 他跟齐三小姐两个人关系极好,自来都是称呼她的排行的。 听见舅舅用这样的语气说话,齐三小姐愣了愣,忍不住低声探寻的喊:“舅舅?” 这回王铮却没有顺着她,沉着脸不耐烦的喊:“出去!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瞎打听!” 王铮少有这么不耐烦的时候,齐夫人心里更加焦虑不安,但是面上却还是安慰女儿:“好,你先出去,母亲跟舅舅说会儿话。” 母亲跟舅舅都让她出去,齐三小姐没法子,再不愿意也只能点了点头,带着伺候的人一道都退出去了。 直到屋子里只剩下了自己跟王铮两个人,齐夫人才问:“这是怎么了,你是不是要急死我?” 王铮闻言,忍不住苦笑了一句:“得了吧,姐姐,你可真是把我给害惨了!如今到底是谁要急死谁啊?我跟你说吧,事发了!不仅没能把事情给办好,反而把我们自己人都搭进去了!那帮收买的二流子和镖师都被抓了!不仅如此,叶掌柜已经跟顺天府说了是咱们交代他办的事儿!” 这一席话说的又快又急,应夫人怔怔的听,一开始还觉得自己能听得懂,等听到后来,整个人都已经懵了,脑袋空空的往后退了一步,紧跟着才觉得自己耳朵里嗡了一声,震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头痛的问:“怎么会?你不是说事情都布置好了么?再说,再说不应当是这样的,不应当是这样的,再说那么多人呢,陆大小姐我知道的,生的那么娇弱,根本就是个菟丝花,一点儿本事都没有,那么多人,对付一个陆大小姐,怎么还能不成呢?” 之前齐夫人还觉得若是真的杀了陆大小姐,真是作孽。 可现在,却觉得陆大小姐没死真是晴天霹雳。 王铮淡淡的看着自己姐姐:“反正就是没成,我这伤是被应长史打的,现在不是小三儿要不要给齐王做齐王妃的事儿了,应长史说了,若是这件事牵扯到了他,他保证让咱们全家都活不成。” 齐夫人听的嘴唇都在发颤,她当然知道,这不是在开玩笑。 应长史是鲁王府的红人,他若是被自己家拖累,鲁王非得把他们灭了不可。 乌云盖顶的恐慌叫齐夫人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能有些崩溃的问:“那怎么办,那怎么办?我们难不成就这么坐着等着?可我,我还不知道.” 怎么会这样啊? 王铮伸手按住姐姐的手:“你先别急了,听我说,应长史还给了我们一条路走,你现在,就去找一个身家性命都捏在你手里的掌柜,就把这事儿推给他。” 齐夫人虽然已经被吓傻了,但是听见这话还是不可思议的看着王铮:“你傻了吧?叶掌柜都把你招出来了,咱们就算是再推出别人又能怎么样?顺天府会信吗?” 她的脑筋此时此刻清楚的很,也深知这个提议就是个笑话。 王铮脸上闪过些不耐烦:“你听我说完,这只不过是做给外头看的,总得给人一个看得过去的说法。至于我” 他压低声音说:“应长史让我去找宝川公主。” 宝川公主? 这事儿怎么又扯到了公主头上? 齐夫人的脑子不够用了,眨着眼睛看着自己弟弟:“找公主做什么?” “宝川公主会帮我脱罪的。”王铮神秘的看着姐姐:“你放心,皇甫忠义也不会供出我来,你按照我说的做,叶掌柜说的话又做不得准,当初是谁看到我跟叶掌柜在一起了啊?既然没人看到,那么也可能是我们底下的掌柜假借我的身份去办的这事儿呢?只不过是想立功抢铺子罢了。” 齐夫人还是觉得十分心虚:“这样,这样行么?” “行不行的,都要试一试了。”王铮耐着性子安抚姐姐:“我先走了,你快些按照我说的做,便是顺天府的人上门,你也只管跟着去,去了之后便将事情全都往那个掌柜头上推,其余的事,你就不必管了。” 事已至此,不答应也只能答应了,齐夫人根本就没有别的主意,面色发沉的看着自己的手,半响才把脸埋在了手心里。 她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啊? 早知道,就不该招惹上应长史这样的人。 王铮不知道姐姐现在的后悔,就算是知道他也顾不得了,现在是十万火急的时候,他匆匆忙忙的赶去了宝川公主府的别院求见。 最近天气寒冷,宝川公主因为驸马的事情病了很长一段时间,因此倒是分出了许多时间去郊外的温泉别庄住,王铮找上门,原本是根本没机会见到人的,但是因为他拿了应长史给的帖子,宝川公主到底是见了他。 隔着屏风,王铮都还在不断发抖。 宝川公主静静地看完了帖子,哂笑问:“陆家,又是陆家?” 王铮不敢抬头,语气颤抖的答话:“是,又是陆家.现在顺天府把皇甫大人也捉进去了.只怕皇甫大人会攀咬出应大人来” 宝川公主冷冷的靠在椅背上不屑的冷哼:“也要他敢!” 皇甫忠义以前还是从宝川公主府出去的,从前是宝川公主府的长史。 第八十章·骄傲 - 闺门荣婿 - 秦兮 身为公主,宝川公主自来高高在上。 毕竟她的丈夫陆子谦就连谋逆都没能牵扯到她半分,她的骄傲也是有底气的,瞥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她懒懒的抬了抬下巴:“起来吧,你最近便不必再回京去了。” 她跟应长史的交情都是建立在交易的基础上没错,可是就算是如此,也是交情。 何况对于陆家的人,她真是打心眼里厌恶。 虽然最近她在别庄,但是京城的消息却也没有错过,自然也知道陆家族中已经想出了过继的主意,这些孩子们现在都不是陆显宗的了,侯府的爵位也同样不是。 这样的主意,若是换在往年,一定会被文臣们数落臭,可是今年却不同,人人都知道皇帝要为先太子过继后嗣,若这个时候驳了陆家的请求,那先太子的事在礼法上又怎么立得住脚? 所以陆家虽然是钻空子,偏偏还被他们给钻成了。 也是,这家人就是出了名的狡猾,尤其是陆明薇。 宝川公主的目光逐渐变冷,面色冷淡的再次看了看屏风后头的影子一眼:“下去吧,在别庄住着。” 王铮的眼泪都出来了,跪在地上忙不迭的给宝川公主磕头。 等到王铮退下去了,公主府的嬷嬷才上来有些迟疑的看着宝川公主:“殿下,您现在收留他,会不会惹麻烦?毕竟那边人证物证都齐全的” 自从邵皇后怀孕之后,宝川公主就很少进宫了,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城外的温泉别庄住着,带着李令月一道,最多便是初一十五的时候进宫去给崔太后和永昌帝请安。 都知道宝川公主跟邵皇后不和,现在宝川公主还要参与进这样的事情里头,公主府的嬷嬷忍不住担心。 宝川公主却嗤笑了一声。 现在宝川公主府已经是跟鲁王府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说什么惹麻烦不惹麻烦的? 她淡淡的将手里的点心往盘子里一扔,沉声说:“不必多说了,应长史找过来自然是知道本宫能办这事儿,你去找李路,让他去办这事儿,他跟秦大人和皇甫忠义都是认识的,他自然知道是该怎么办。” 常嬷嬷也没别的法子,只能低着头答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宝川公主从位子上站起来,接过丫头递过的帕子擦了擦手,才起身,便见李令月急匆匆的从外头闯了进来。 李令月最近愈发的脾气暴躁了,见到母亲,还来不及请安,先就张嘴问:“娘,是不是宫里来人了?我可以进宫去了吗?” 自从跟九公主发生争执之后,李令月伴读的差事也一直没成。 先前原本崔太后是定下了让她陪着七公主的,七公主性子好,人也没有什么弯弯绕绕,跟着七公主要比跟着九公主可好的多。 可是后来,邵皇后就怀孕了,这回倒不是宫里那边不能进,而是宝川公主不放心让李令月进了。 要知道,邵皇后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李令月也本来就脾气不怎么好,一旦进了宫,在什么事上不小心冲撞了,那反倒是罪过。 现在见李令月这么问,宝川公主皱了皱眉:“你要进宫做什么?” 李令月睁大眼,有些不大明白母亲的意思,理所当然的反问:“我为什么不进宫?我的那些手帕交,都已经进宫去了,难不成我还不如她们?” 何况,她还听说宫里伴读的名额也有一个是给了陆明薇的。 她难道要被以前都不看在眼里的人踩在头顶不成?! “进宫做伴读有什么好的?”宝川公主有些头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想了想,还是径直把话说开了,也省的以后李令月还想不通,她沉声说:“你得罪了九公主,两人之间闹的不可开交,可现在皇后娘娘有了身孕,最迟过年之前,是必定得把九公主接回宫里的,到时候你在宫里,岂不是又要处处受气?你别以为进了宫以后我还能如何帮你,现在咱们家里的情形,不必我说,想必你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 李令月咬了咬唇。 她竟然没有想过这一层。 怪不得母亲干脆带她避了出来,直接来了温泉别庄,原来一开始,母亲就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再让她进宫做伴读了。 她虽然脾气差,却不是不讲道理,自然也知道宝川公主这是为了她好。 九公主那个人锱铢必较,她跟九公主闹了一场,以后再在宫里遇见,九公主那种脾气,必定是逮着机会就一定要羞辱她的。 她倒也的确不必受那个罪。 迟疑了半响,她低声哦了一声。 见她蔫蔫儿的,宝川公主心里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摇了摇头拍了她一下:“罢了,你收拾收拾,跟我一道进宫去?” 啊? 李令月没想到事情峰回路转,她有些懵了,怔怔的看着自己母亲:“娘,你不是说,我不能进宫去了么?怎么又要进宫去?” “想什么呢?”宝川公主轻笑了一声:“我让你进宫,是带着你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你不能去做伴读,是我不想你进去看那对母女的脸色,被他们为难,但是带你进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是叫大家都知道,咱们母女还仍旧是得慈宁宫和圣上看重的,明不明白?” 她摸了摸李令月的头发,长长地叹了口气:“什么伴读不伴读的,倒也不那么要紧,女孩子最重要的,无非就是寻一门得力的亲事,你放心,娘亲一定会好好的为你谋算,帮你把人生大事给定下来,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绝不会比德川公主府出来的女孩儿嫁的差!” 说到嫁人的事儿,哪怕是李令月也有些不好意思,羞红了脸睁大眼看着宝川公主:“娘,你说什么呢?!怎么好端端的跟我说起这个来?” 宝川公主半点儿也没有说笑的意思,她有些严肃的看着女儿:“这可怎么了?嫁人原本就是女孩子的第二次投胎,嫁个什么样的人,对你往后的人生影响可太大了。” (本章完) 第八十一章·撺掇 - 闺门荣婿 - 秦兮 她见李令月满脸羞红,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说的太直接了,是因为自己也已经经历过了婚姻,也知道成亲意味着什么,但是女儿不同。 虽然李令月脾气骄纵,虽然她向来都十分的骄横,可她到底是个女孩子,跟她说再多,她现在都听不进去,年轻的时候,谁不是只看重外表,心里思慕着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呢? 她沉沉的叹了口气,抚了抚女儿的头发:“罢了,现在跟你说这些你也听不懂,你只需要知道,娘一定会为你把以后的路都铺好,让你走的稳稳当当,绝不会让你吃娘吃过的苦头。” 这句话李令月自然还是听得懂的,她一时也被母亲这话给说的有些难受,忍不住抱着宝川公主,低声喊了一声娘。 宝川公主拍了拍她,让她回去换了衣裳,带着她进城进宫给崔太后请安。 崔太后最近犯了咳嗽,每天到了夜里便咳嗽的厉害,几乎到了不能睡觉的地步,宫里的太医们各种法子都试过了,也没能为太后把病治好,所以宝川公主进宫的时候,便见崔太后消瘦了许多。 她忍不住睁大眼,亦步亦趋的上前问崔太后:“母后,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一阵子不见,憔悴了许多?” 崔太后摆摆手,因为最近休息不好,她的面色有些苍白,眼圈也是黑的,没什么精神的呼出了口气:“没什么事儿,就是老毛病又犯了,咳嗽的厉害。” 宝川公主是知道崔太后有咳嗽的老毛病的,闻言便皱起眉头来:“往年倒是也咳嗽,但是也没见咳嗽的这么厉害的,怎么今年更严重了些?” 崔太后没说话,还是文华嬷嬷轻声叹气:“是呢,今年比往年都要严重。” 宝川公主便道:“前些时候,有个外地的庄子回来交租子,送了儿臣一盒橘红丸,说是他们那边一个大夫自制的,用来治咳嗽是再好不过的,不如儿臣到时候送进来,母后也试试,若是能有一点儿用处,也是儿臣的孝心了。” 崔太后拍了拍她的手:“你惦记着哀家,便是孝心了。” 说完又见李令月站在一边,便朝着李令月招了招手,李令月急忙上前来请安。 崔太后嗯了一声让她起来,咳嗽了几句,这才问宝川公主:“听说你们最近这段时间都住在郊外?怎么想到去城外住的?” “天气太冷了,儿臣这些年一年比一年怕冷,到了冬天总是手脚冰凉,连动弹都懒,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听说温泉水好,儿臣便干脆去城外温泉别庄里头住了,反正在城里住着也是没事儿。”宝川公主笑了起来:“不过城外的温泉的确是好,住了一阵子,儿臣手脚冰冷的老毛病倒是好了许多,听说咳嗽也是能泡的,不如母后也一道去城外泡一泡罢了。” 其实这个主意之前也有太医提出来过。 太医说可能是今年天气特别寒冷干燥,太后的咳嗽才会加重,可以去泡一泡温泉,如此一来可能有用。 但是崔太后并不想兴师动众,便拒绝了。 此时宝川公主再提起来,崔太后还是摇头:“太过麻烦了,过一阵子若是还不好再说吧。” 正说着,外头便传来永昌帝的声音:“什么太麻烦了?” 一殿的人,除了崔太后,全都站起身来跟皇帝请安。 永昌帝进来便见众人已经跪了一地,扬手令众人平身,上前几步坐在崔太后旁边,这才问宝川公主:“怎么这么久都不见你进宫来?” 宝川公主对着永昌帝的时候态度倒是还是一如往常的恭敬,笑着解释了一番自己冬天手脚冷的事,这才又道:“倒是母后,我若是不进宫来,还不知道母后这一场咳嗽竟这么严重。” 永昌帝自然也是关心崔太后的。 自从王家的事情之后,永昌帝跟崔太后之间的心结便解开了,关系也是日益亲近,这次崔太后咳嗽久治不愈,他也花了许多心思,只是效果一直都是平平,如今听宝川公主这么说,也叹了口气。 宝川公主这才提出橘红丸和泡温泉的事儿,轻声说:“听说是有用的,我便跟母后说,好歹也试一试,这么病着也不是法子,母后却不肯,说是太麻烦了。我说,这有什么麻烦的?” 永昌帝也道:“是啊,这有什么可麻烦的?咱们也是有温泉行宫的,儿臣奉母后过去住一阵子。” 崔太后有些迟疑:“这怎么行?岂不是荒废了国事?” “何至于此?”永昌帝笑了起来:“以往也是要去避暑或是过冬的,只是咱们去的少罢了,去了那边,便在那边处理政事便行了,不至于荒废。母后不必担心。” 这件事便就这么定了下来。 宝川公主在崔太后这里坐了一会儿之后,便径直了贤妃宫里。 贤妃正在考较七公主的功课,七公主虽然性子好,但是学东西却是慢吞吞的,并没有什么灵性,甚至都比不过八公主,贤妃虽然面上不说,但是心里却是不高兴的,最近对着七公主愈发的严苛。 七公主正眼泪汪汪的背着太傅今天教的功课,听见外面通报说是宝川公主来了,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果然,听见说是来了客人,贤妃皱了皱眉看了女儿一眼,轻声说:“行了,先去寝殿休息一会儿。” 七公主急忙应是,也怕自己的狼狈样子给别人看见,急急地绕过了屏风,从侧门去后面的寝殿了。 贤妃笑着迎了宝川公主进来:“听说你住到城外去了,本宫几次想给你发帖子,都不成,你可真是会躲清闲。” “哪儿能呢?”宝川公主也笑起来:“在城外也收到了娘娘给送的东西,我感激的了不得,这不,进宫给太后娘娘请了安,便过您这儿来了。” 两边略寒暄几句,宝川公主便直奔主题:“对了,不知道齐王选妃的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贤妃面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有些麻烦,见不着人。” (本章完) 第八十二章·笑话 - 闺门荣婿 - 秦兮 贤妃提起这件事,脸上的表情便淡的厉害,显然是不怎么高兴的。 她冷冷的哼了一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脖颈,忍不住小声的痛呼了一声。 立即便有宫女上前给她轻手轻脚的按捏起来。 宝川公主看在眼里,关心的问:“这是怎么了?是不舒服么?” “别提了。”贤妃叹了口气:“有些落枕,这些天都睡不好,弄的不上不下的,一天天的真是不够操心的。” 她现在管着六宫的事,虽然风光是有了,但是同时也的确是疲累的厉害,尤其是邵皇后现在怀孕,她做这一切便更是成了理所当然的,但是等到邵皇后安安稳稳的生产了,她还不是一样要把这宫务的事拱手相让? 现在辛苦是辛苦了,可都是白白辛苦,只要想到这些,贤妃便高兴不起来。 何况最近还有让她更烦心的事。 她看了宝川公主一眼,欲言又止。 宝川公主自然也看出来了,想了想便道:“贤妃娘娘跟我莫非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不成?若是只是为了齐王的婚事,倒也不难,我这里现成便想了一个主意,这次进宫来,便是想跟您商量的。” 贤妃摆了摆手,让宫女下去,这才跟宝川公主诉苦:“什么齐王不齐王的?是鲁王那个混账东西!真是气死本宫了。” 鲁王? 宝川公主有些愣怔,完全没有想到贤妃竟然会是因为鲁王生气。 她有些迟疑的皱起眉头:“可鲁王最近在朝中风评十分不错,不仅如此,连民间也说鲁王是个知道孝悌的好王爷,怎么” “还不是他跟他那个王妃的事闹的?!”贤妃气的了不得,说起这件事便气不打一处来:“你也不是不知道老四那个脾气,他没有旁的嗜好,但是就是好色!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改不了了,可奈何没有一个听话懂事的王妃啊!高氏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性子,一天到晚的为了这些事闹起来,最近老四宠着那个侧妃高氏,便惹得高氏心里不舒服,两人闹了一番,原本倒也还好的,反正是两夫妻关起门来吵架,吵得再凶那也有限,可是高氏偏偏前天跑到宫里来哭了一场.” 鲁王妃几次三番的被鲁王训斥,心里一时想不开,便跑到宫里来找贤妃要个说法。 可谁知道就那么巧,恰好碰见了永昌帝也过贤妃宫里来看七公主。 结果两厢一对证,就知道鲁王为了个侧妃不给正妃脸面,而且还把孩子们也给惊吓到了的事儿了。当时永昌帝就气的不行,把鲁王给叫进宫里来好一顿训斥。 鲁王被骂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作为鲁王的母亲,贤妃心里哪里高兴的起来? 她自然也恼怒儿子不争气,总是在女色一道上惹出事端,还叫他父皇不高兴,但是更多的还是气正妃高氏不懂事,这一次跟以前不同,鲁王也没有做出什么很出格的事儿,不过就是在侧妃房里多歇了两天而已,高氏便把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还把楚明辉几个都折腾的病了。 简直是疯了! 宝川公主最近跟鲁王府走的稍微近了,对这些事倒也有所耳闻,可也没想到事情竟会闹成这样。 她作为鲁王亲姑姑,皱起眉头来略一思忖,便说:“这男人的心本来就是如此,鲁王妃这也太不懂事了,再怎么样,也不该这么闹,这么一闹,岂不是更把王爷往外推了么?” 贤妃重重的吐了口气:“阿弥陀佛,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么?!你说你有什么事,你们夫妻俩好好商量,实在不行,你进宫来找本宫,本宫自会给你做主。可你一路哭着进宫,你这是恨不得把家里的丑事都写在脑门儿上呢!真是让本宫气的头痛!这些天,本宫着实是被气的狠了,只要想到那天的场景,便气的了不得。” 鲁王好不容易才有今天,身为王妃,不知道帮忙也就算了,竟然还蠢成这样,恨不得给旁人递刀子,贤妃哪里能高兴的起来? 宝川公主也有些吃惊,皱了皱眉头,问:“那,那现在是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贤妃觉得头更痛了,抿抿唇叹了口气:“现在圣上气的了不得,让老四回家闭门思过,罚了侧妃高氏去庙里清修,说她不敬主母,没有体统。至于老四媳妇儿,我是懒得管她了,她主意大的很!听说在家里成天的打鸡骂狗,连几个孩子都不爱亲近她,你说这闹的像是什么样子?!” 宝川公主其实倒是能隐约猜得出鲁王妃的心思。 其实说到底,鲁王妃在意的还不就是鲁王一个人么? 只是她实在是太蠢了,不知道男人的心是善变的,他当初或许喜欢你,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怎么可能永远只喜欢你? 哪怕是自己这等公主之尊,驸马还不是一样要在外偷偷的偷吃? 人就是这么贱。 鲁王妃自以为自己不求荣华富贵,只求真心,但是却找错了对象。 要鲁王一心一意守着一个人过日子,还不如要了他的命呢,他要那个位子还有什么意思? 她摇了摇头,忍不住叹了声气:“我这些天都在城外住着,之前在母后那儿,倒也没有听说这件事,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了,闹成这样,也不知道老四媳妇儿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样吧,我到时候过去看看,劝一劝他们。” 贤妃也就是想让宝川公主去帮忙劝一劝。 她如果不是不能出宫,非得自己去敲打鲁王妃一顿不可。 成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什么情情爱爱的,儿子都已经快能成亲的人了,怎么还会想这些没用的东西? “这件事的确是要劳烦你,本宫真是被气的没了法子,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本宫实在不想看着他行差踏错,因为此等小事功亏一篑。”贤妃忍不住苦笑:“被气的头痛眼睛痛,实在是让你看笑话了.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本章完) 第八十三章·阴谋 - 闺门荣婿 - 秦兮 贤妃这么一说,宝川公主便知道了,笑着宽慰:“也罢了,幸亏不是什么大事,也没闹的太过头,到时候我过去瞧瞧就是。” 鲁王跟鲁王妃这事儿闹的,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小事了。贤妃自己心里也是心知肚明的,见她这么说,便摆摆手:“罢了,你也不必安慰我,我心里清楚的很,这事儿哪里能小的?这两人绑在一块儿,不像是过日子的,倒像是受难的,我跟你说实话吧,老四他就是这么个性子,他改不了,若是要他这么一生一世守着一个人,那就是要了他的命了。你去跟高氏说,就说是我的意思,她以后若是还要为了这个闹,那趁早” 她其实已经不悦到了极点。 一会儿又觉得鲁王妃真是贪心不足。 以前鲁王出去眠花宿柳,比如今可要过分不知多少倍,如今他已经改了,鲁王妃却还如此不依不饶,非得逼着鲁王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那怎么可能呢? 威望重如崔太后,当年难道就能独霸了先帝不成? 不知道怎么就会生出这么可笑可叹的心思来。 宝川公主也明白贤妃的意思,点点头:“您放心,我会好好跟她说清楚的。” 两人说完了,贤妃才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顿了顿,才问:“对了,你说你已经有了主意给齐王定下亲事,不知道是什么主意?” “宫里说是开花会,但是眼看着不是这事儿便是那事儿,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若是依我说,也不必挑挑拣拣的,非得等到宫里开花会了。”宝川公主压低声音:“何况,在宫里把事儿闹大,只怕后患无穷。” 这倒是,虽然现在贤妃已经开始总管宫务,可到底宫中还有太后和皇后两座大山在,在宫里动手,做的再干净,也很难一丝痕迹都不漏。 贤妃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在宫外促成此事?” 她一开始觉得心动,但是仔细一想却又觉得在宫外绝不可行——别的不说,齐王这个傻子,他从进宫开始便没有再出过宫了,德妃虽然其实压根就看不上这个儿子,但是心里也知道这个儿子是她的命根子,哪里舍得放他出宫? 永昌帝和崔太后便更是把齐王看的跟眼珠子似地。 这么一想,她便又有些意兴阑珊:“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你也不是不知道,太后娘娘把齐王看的跟眼珠子似地,而且德妃也不会同意的。” “娘娘错了。”宝川公主嘴上挂着一抹讥诮的笑意:“德妃娘娘巴不得求着你放了齐王出去奔前程呢,怎么会不同意呢?” 贤妃一时想不通,面色怔忡的看着宝川公主:“你的意思是?” 宝川公主便不屑的嗤笑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道:“德妃平素说是最老实听话,可若是真的老实听话,这些年难道就真的挑不中一个差不多的儿媳妇?从前咱们也都知道,她分明就是想要给齐王找个四角俱全的王妃,恨不得哪儿都有,哪儿都好,所以说什么要紧不要紧的,说到底,之前是没有好的饵料摆在眼前,现在有了,她只怕蹦跶的比谁都快。” 贤妃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宝川公主进宫一趟,出宫的时候已经将自己要做的事做好了,因此心情大好。 连陆令月也看出她的心情好了,忍不住问自己母亲:“就因为圣上答应了您的提议,要带太后娘娘去泡温泉,所以您就高兴成这样?” 宝川公主淡淡的看了女儿一眼,嘴角还噙着一点儿笑意:“这事儿与你说了也没用,你不必管这些。对了,你还记不记得保定府的曾家?” 陆令月被母亲绕的有些晕了,一脸茫然的回想了一会儿,才懵懵的点了点头:“保定府的曾家?就是从前来过家里送拜帖的那个曾家么?” 那时候陆子谦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能入得了陆子谦的眼,还在公主府都能有些地位的,曾家的家世不必说。 何况到现在,曾家也没出什么事,更没有被陆子谦带累,到如今都还好好的。 她刚说完,回头便看见宝川公主大有深意的正冲着自己笑,当即便怔了怔,然后明白过来母亲的意思。 她有些诧异的问:“娘是想” 进宫之前,恰好宝川公主便跟她提起过,说是要给她挑选一门好的亲事,好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不要再进宫去做伴读。 现在无缘无故提起这个,那肯定也是有这个意思了。 她不大愿意,咬了咬唇:“可是曾家远在保定,何况,何况我也没见过” “真是个傻孩子。”宝川公主摸了摸她的头发:“保定算什么?离京城也就一天的路程罢了,何况曾家是世家大族,家中多少人都在朝中为官?更难得的,你嫁过去,也不必做长媳宗妇,身上没什么担子。加上你是县主,算是低嫁了,他们哪怕是看在本宫和宫中的份上,也得对你客客气气的,不敢对你有半点不敬,如此一来,你的日子才算是过的舒舒服服,没有半点好操心的,这还不好?” 有她这个做公主的母亲撑腰,陆令月嫁过去了之后不能说是横着走,也可以随心所欲了。 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胜过了世上大部分的女人。 宝川公主如今对世上的事已经看透,只想让女儿以后能够过的舒服一些。 陆令月还是不大愿意,揪着自己的衣服低着头不说话。 她也知道宝川公主的意思,但是她的姐妹们嫁的都是什么人?最差的也是侯府世家的公子,难不成她就要随便嫁个普通人? 自然,曾家也不是普通人,可是对于世家勋贵来说,到底还是有些不够看了。 宝川公主见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是不愿意,忍不住摇了摇头有些无奈:“你这个傻孩子,真是不知道好人心,我这真是为了你好,这门亲事面子里子都有,你以后长大了,就知道这里头的好处了。” 并没有改主意的意思。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慈母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令月的心情一直低落下去,连带着周王府发来了赏梅的帖子,她都没了兴趣,恹恹的叫人回帖说不去,伺候的竹邑看着她觉得有些不解,小心翼翼的问:“县主这是怎么了?您已经多时不在京城闺秀圈子中露面了,如今正该是您叫人眼前一亮的好时候啊!” 从前陆令月在京城的闺秀里头可是头一号的出彩。 公主娘高官爹,她自己还生的美貌又才华横溢,不知道多少人家都做梦要把她娶回家去当宗妇,当初还有人猜测,若不是因为年纪不大符合,其实陆令月大可嫁给亲王之子的。 毕竟谁都知道宝川公主府的得宠。 可是谁知道时移世易,陆子谦竟然出了事,导致陆令月的地位一落千丈不说,连带着宝川公主府现在也是没落了。 虽然永昌帝明面上是完全没有责怪宝川公主的意思,但是这事儿到底还是发生了,谁知道什么时候这件事就又被翻出来?因此能避讳着些还是避讳着些的好。 所以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可以重新在闺秀圈子中露面了,还是这么多人都在的盛大宴会,她实在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姑娘却忽然变了性子,都不肯去了。 听见这问话,陆令月便冷笑了一声,只觉得自家这个丫头傻的简直可爱。 真是可笑的厉害,现在哪里能跟以前比?以前她就算是个蠢货,哪怕什么都不会,只要去漏了脸,便是人群中的焦点,谁敢对她不敬? 可是现在呢? 她爹已经成了钦犯,虽然说朝廷如今对她和公主府网开一面,说是不追究公主府的责任,但是谁不知道他们已经没落了? 朝廷至今都还有御史上奏,言说现在永昌帝放过宝川公主府是不合规矩的,若真是要免罪,就该让宝川公主府把两个孩子的姓氏也一道改了。 她现在露面做什么?连个姓氏都还没有确定的人,出去了就是个笑话罢了。 何况她咬了咬唇,面上一脸的凝重和讥诮。 别说是外人了,连母亲现在都觉得她是个累赘。 若不是如此,为什么会随便找个人家就要把她给嫁了? 说什么曾家是世家大族,人家不会差到哪儿去,但是跟以前那些来提亲的人比一比,到底曾家是个什么货色,还需要多说吗? 说到底,母亲不过是觉得,现在她也成了烫手山芋,最好是能扔多快便扔多快,最好是再也不要回到京城来,最好是嫁到外地去,眼眼不见心不烦罢了。 屋子里安静的很,竹邑见她的面色不大好看,便轻声说:“县主,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个难得您可以出去见见朋友们的机会,您平素已经这么辛苦了,何必还这么对自己苛刻呢?不如出去松快松快,见一见以前的朋友们,也会开心的多的。” 陆令月虽然心情十分不好,但是听竹邑这么诚恳的一番话,面色也缓和了许多,她幽幽的叹了口气:“其实有什么可去的?如今对我来说,什么都没意思。” 正说着,宝川公主房里的宋嬷嬷便带了几个仆妇进来。 竹邑一眼看见,急忙迎出去,笑着问:“宋嬷嬷来了?快请进来坐,姑娘正在里头看书呢。” 宋嬷嬷在廊下站住了脚,同样是笑容满面:“公主叫了青怡坊的裁缝过来,给咱们县主做几身好看合体的衣裳,过几天好去做客。” 周王府的帖子送到宝川公主府来,大家都忖度着她肯定是不会去的,因此一开始门房都差点儿不敢将帖子送上去,后来还是宝川公主自己问起来,门房才忙着把帖子送上去了。 宝川公主府接了帖子,还亲自回了,叫人过来给陆令月做新衣裳,打算去赴宴。 人人都觉得奇怪,宋嬷嬷也不解的问她:“您分明是不给周王脸面的,怎么这次” 宝川公主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嘲讽又讥诮:“他们都当我不去,可我为什么不去?我不仅要去,还得风风光光的去,” 陆子谦是为什么出的事,陶院到底是惹到了谁,这一点别人不知道,周王府难道心里没数? 若不是周王养的一条好狗,陆子谦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她也不会落得如今进退两难的境地。 人家都这么苦心孤诣的给她挖坑,她自然也不能辜负了这一片好心,当然该好好的给周王府回一份礼。 宋嬷嬷也知道她心里不舒服,因此在陆令月跟前,便更是把话说的十分妥帖:“殿下说,让县主您好好的打扮打扮,难得出去聚一聚,心里怎么高兴便怎么来,她是只希望您开心便好的。” 这话不像是宝川公主会说出来的话,陆令月心知肚明,心里烦躁,面上却什么都不露,只是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 宋嬷嬷也知道她的脾气,点到即止,便退了出来,只让那些裁缝在屋子里服侍。 回到宝川公主房中的时候,屋子里正好来了客人,她看了一眼在廊下守着的福妈妈,使了个眼色:“谁来了?” 福妈妈压低了声音:“是顺天府的人。” 顺天府的人? 宋嬷嬷先是吓了一跳,紧跟着就反应过来,知道这是因为应长史的那件事过来的。 她叹了口气,往屋子里瞥了一眼,见里头屏风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便干脆转头先去办自己的事去了。 房间里的宝川公主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人,不屑的笑着问了一声:“你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懂。” 汪推官低眉顺眼的站起来,朝着宝川公主拱了拱手,弯下腰去:“殿下,您应当知道小人的意思,这事儿,恕小人实在办不了。” 宝川公主的眉眼便瞬间冷淡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若是办不了,那真是可惜了,本宫听说,你的新婚妻子是庄家的小姑娘吧?” 汪推官猛地抬起头来。 宝川公主的脸色便更淡了几分,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好整以暇的道:“庄家的那个小子,似乎是去年考入的河东书院罢?” (本章完) 第八十五章·打算 - 闺门荣婿 - 秦兮 宝川公主好整以暇的坐在原地等着面前人的决定。 从始至终,她都不愿意说过多的话。 原因没有旁的,只是在她看来,着实是没有必要那么多废话,上位者对于下位者来说,就是有这样的自信和能力,她若是不高兴,便能让眼前的人如同一只蚂蚁一样被碾死。 而如果汪推官不信邪,她也有别的法子,只是要麻烦一些罢了。 但是汪推官却面色发白,甚至连脖颈上的青筋都凸出来了,他当然知道宝川公主这么气定神闲是为了什么------他的妻弟的确是去年考入了河东书院,但是却不是凭借自己的能耐考进去,而是买了别人的考卷进去的。 这可不是小罪名。 河东书院虽然不是跟国子监那般庄严肃穆,却也是国朝一等一的书院了,但凡是被人揭发出来,他的妻弟进去坐牢倒是还是小事,前途尽毁也是小事。 问题是,他妻弟进去,就得带累出一连串的人,而那些人,绝对不是他们汪家能够招惹的起的。 到时候汪家便会成为这些人宣泄愤怒的对象。 只要这么一想,汪推官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宝川公主见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是想通了,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挑了挑眉沉声说:「你看,本宫一早就知道,汪推官是个聪明人,是不会做出不理智的决定的,本宫是不是料准了?」 宝川公主似笑非笑,面色却着实不算好。 汪推官几乎能够确定,但凡今天自己要是说个不字,明天便要家破人亡了。 若他自己还好些,这些年他虽然是在顺天府做个推官,但是却也做的不错,并没有什么能够被宝川公主拿捏的把柄。 但是家里的人的事,却不是他能控制的了的。 他压低声音,忍住心中的愤怒和屈辱:「殿下,小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推官,能做的实在有限......」 宝川公主轻轻的哼了一声,似乎是耐心到了极点,伸手将茶盏的盖子给盖上,发出啪嗒一声,冷冷的看了汪推官一眼:「那就不劳烦汪推官了。」 一面扬声喊:「宋嬷嬷,送客!」 这看样子是真的已经生气了。 汪推官手心开始出汗,心里又有些没底,思来想去,半响才垂着眼,低声说:「愿意为殿下效劳。」 宝川公主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意外的,这些下等人就是如此狡猾,你若是不把姿态摆清楚,他们永远都觉得可以跟你讲条件。 她不大耐烦的摆了摆手:「那本宫就等着看汪大人的成果了。」 说完便喝茶送客。 汪推官从里头退出来,分明天气是冷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出了一身的汗。 旁边的宋嬷嬷眼看着他走了,轻手轻脚的进了花厅,垂首立在了宝川公主下手。 宝川公主见到她进来,便问:「都安排好了?那丫头没闹脾气吧?」 知女莫若母,宝川公主当然知道陆令月这几天不大高兴。 宋嬷嬷讪讪的笑了笑:「县主是不大高兴,不过到底是听殿下的话的,裁缝都已经过去给她量身了。」 「这丫头本宫还不知道?就是个白眼儿狼,我这么为她打算考虑,她还只当我是在害她!」宝川公主提起女儿便又好气又好笑。 她难道不知道高门大户好? 可是也得能过的舒服才是最重要的。 以如今陆令月的处境,实在不大适合再嫁进那些高门大户了,否则到时候光是旁人的议论,就能教她天天吃不下睡不着。 反倒是曾家,再保定府是大世家,一代代都有新 的人才出仕,这样的家族,才是真正能够绵延的,何况曾家是低头求娶,以后自然不可能对陆令月不好。 只是这个小丫头真是什么都不懂,还以为自己是在故意给她找低门户的嫁。 宋嬷嬷这回倒是真的能体会宝川公主的用心良苦,叹了声气低声说:「可不是么,殿下为了县主,当真是殚精竭虑了。」 顿了顿,见宝川公主的语气有些低落,便急忙又劝慰:「只是,她到底是年纪还小,有些道理哪怕是再聪明的人,都得经历了以后才能明白的。等到县主以后嫁了人了,自然就明白殿下您的苦心了。」 女子在还没有出嫁的时候,不管旁人怎么说,都是不能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的,只有自己经历过了,才知道成亲意味着什么。 陆令月现在怕是还觉得,两个人成了亲便行了。 殊不知这只是个开始。 嫁人以后可多的是要学的东西,要发愁的人情世故。 宝川公主见宋嬷嬷这么说,语气就要温和多了,她低声叹了一句:「本宫只有她跟她哥哥两个孩子,这一辈子就是如此了,怎么舍得她去吃苦?偏这丫头,以前被我和她父亲给宠坏了,如今被纵的无法无天的,她现在在家里,有本宫镇着,自然是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发脾气便发脾气,本宫是她亲娘,有什么不能容忍,什么不能担待的?可她以后嫁了人了,若真是嫁个跟咱们家里差不多的,婆婆能忍得了她的脾气?」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宋嬷嬷见她心情越说越低落,便笑着说:「殿下是疼爱孩子的,却不知道民间也有民间的说法,民间也有父母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的,我看咱们县主不是个没成见的,不过是以前因着被殿下护的太好,因此才会这般,等到她自己明白了,马上便好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儿女经,宝川公主的心情好多了,便不再盯着这件事说,问宋嬷嬷:「准备好了东西了没有?咱们去鲁王府一趟。」 鲁王妃也不是个好说话的,所以贤妃让她去劝一劝鲁王妃,她还真的不知道能不能说服的了,尤其是这个女人真是一门心思都是挂在鲁王身上的,听说连娘家的人都没有办法能跟她说清楚..... 她想一想都头疼。 宋嬷嬷急忙点头:「您放心,都已经准备好了,都是按照王妃的喜好来准备的。」 第八十六章·拜会 - 闺门荣婿 - 秦兮 汪推官办事的效率极快,别看他走的时候一脸愁苦,但是消息传来的时候,事情却都已经办妥了-——皇甫忠义于顺天府大牢中畏罪自尽。 那些地痞流氓和镖师们知道的也就是自己受雇于齐家。 但是齐家夫人很快就查清楚了,此事乃是他们家的管事为了争功所为,一切都是瞒着上头的,她们丝毫不知道这件事。 叶掌柜指认王铮。 但是王铮却失踪了,并不在王家。 王家的人和齐夫人都指出,说王铮早在两月之前便去了外地收租,并不在京中,叶掌柜所认识的那个自称是王铮的人,不过就是齐家的管事罢了。 因为缺少实质性的证据,最后这件事只能被定性为商人之间争抢利益。 那个掌柜的被判了斩监候,还需要等到刑部那边统一批复。 至于其他的从犯们,都判了流放。 这结果一出来,陆明惜便皱眉:“简直是荒唐!顺天府的秦大人是怎么断案的?”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秦大人倒是好,就这么草草的结案,不管怎么样,既然叶掌柜坚定的认定自己并没有认错人,那个掌柜不是王铮,那就该先等到王铮归案之后再审才是,现在这就已经把案子给结了,太过分了。 她挑了挑眉,看向进来的周嬷嬷:“这消息是谁送过来的?” 周嬷嬷知道她是因为这件事心情不好,急忙说:“是冯尧冯大人让人送了消息过来,还说让姑娘别急。” 是冯尧? 陆明惜有些意外,她还以为是舅舅或是明薇那边派人在盯着顺天府的消息,没料到竟然是冯尧送了消息过来,可见冯尧也是一直盯着此事的。 她怔了怔,觉得冯尧这个人做人当真是无可挑剔。 而后才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了一些,失笑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早知道皇甫忠义他们其实是被应长史驱策的,既如此,那他们背后便是鲁王在做靠山,这么几个人,他们要保下来,还不是轻而易举? 生气是最没用的事了,起不到半点作用不说,还叫自己显得可笑。 她揉了揉太阳穴:“我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可惜,这一次人证物证齐全,尚且能被这样囫囵定案,他们一次不中,还没什么代价,以后只怕是会更加猖狂的。” 说的周嬷嬷心惊肉跳的。 她只要想到上次陆明惜差点儿都被那些地痞流氓给杀了,便觉得胆寒,忍不住说:“这些人真是天杀的,会遭报应的。” 但是话说回来,若是真的会遭报应,这次就不会还能全须全尾的脱身了。 周嬷嬷恨得骂了几句,还是免不了劝告陆明惜:“咱们最近便少出门便是了,那些人都是些畜生,跟他们较真不得的,还不如远远地避开。” 这话叫陆明惜听的哭笑不得。 她倒是不是不能不出门,可是问题是,这就不是出门不出门的问题。 只要他们的目的没有达到,那么便仍旧会挑中韦家的弱点来下手。 这一次是她,下一次,说不定便是韦明德,韦世乐。 甚至可能会是韦翩翩. 这个发现让陆明惜有些坐立难安。 还有三婆婆和陆明薇陆云亭,他们都在陆家。 说不得对方会从陆家下手。 靠在椅背上缓缓地吐了口气,她眯着眼睛叹息了一声,才低声吩咐周嬷嬷:“嬷嬷,你去陆家走一趟吧,我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陆家要办堂会了。 这是三婆婆头一次正式办宴,邀请的都是京中勋贵,以此跟大家说明,常勇侯府仍旧还是勋贵圈中的一员,而且也是关乎陆云亭到底能不能正式被册封常勇侯世子的关键。 一定不能出差错。 可是前几次对方算计陷害都铩羽而归,这一次怎么可能不在这堂会上头动手脚? 陆明惜想到这些,便惊得浑身冷汗。 周嬷嬷也知道陆明惜担心,禀过了太夫人之后就去了陆家。 三婆婆正在和陆家族里的人商议堂会的宾客。 族长夫人这一次同样也来了,她因为辈分比三婆婆还高,因此是坐上首的,手里拿了各处送来的回帖看了,手指轻轻在桌上敲了敲:“永恩侯府和咱们家关系本就尴尬难堪,他们不来是属正常,另外的几家勋贵,楚国公府早已经除爵了,陈国公府回了帖子说是会来,其余的几家伯爵府也都会来人,如此,也勉勉强强算是能开的起来这场堂会了。” 三婆婆也松了口气:“正是这么说,怕就怕都没人肯来,难得的是,不知道陈国公府唐家这样眼高于顶的人家,竟然会答应要过来.咱们家之前也跟他们有些过节的。” 这一点其实也出乎了陆家族长夫人的意料,毕竟陈国公府本来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家,何况之前陈国公府还因为意图说服陆显宗求娶陆明惜回去当陈国公世子续弦的事儿闹的十分不体面。 不过既然人家答应了要来,那便得把自己东道主的姿态给做足了。 她略微皱了皱眉,轻声道:“这个便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了,只管着自己这边吧,把咱们该做的事儿给做好,该如何便如何,只需要让勋贵圈和京中众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件事,现在的常勇侯府已经跟从前的常勇侯府不同了,这便行了,其余的事,倒也不必操之过急了,咱们都慢慢的来。” 都慢慢的来,这话说的十分余韵悠长,三婆婆是知道族里的情况的,原本陆家族中就因为陆显宗和陆子谦两人的混账行为弄的十分被动,现在陆家的名声眼看着都已经坏了,若是再不团结起来,振兴家族名声,那么陆家的败落便是近在眼前。 无论如何也得好好的打算打算的。 她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低声说:“是啊,眼看着也的确是只能慢慢的来了。” 陆家族长夫人挑了挑眉问她:“云亭和明薇如何?” 三婆婆知道她的意思,脸上带了笑意:“这个不必担心,这两个都是极好的孩子。”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族中 - 闺门荣婿 - 秦兮 族长夫人轻轻朝着三婆婆点点头:「既然你都这么说,可见这两个孩子的确是好孩子了,是好孩子就好,知道好歹,懂得亲疏,明白是非。你知道,我们族里真是经不住折腾了,若不是显宗这一支不争气,咱们族里何至于今日呢?其实当年若不是救他......」 有些话说起来太刻薄了,族长夫人便适可而止,不再多说。 可大家心里彼此都清楚,若当初不救陆显宗,那陆家定然是比现在要好的多,哪怕是陆显明不死呢,陆家也远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田地。 不过现在再说这个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她轻轻叹了口气:「也罢了,反正好歹看在当年显明的面子上,将这个家给撑起来,那两个孩子是懂事的,既然懂事,以后便知道该怎么办才是对家里好的。」 只要知道好歹,明白家族意味着什么,那就足够了。 三婆婆也是这个意思,提起陆云亭和陆明薇来,她满面都是笑意。 情分其实都是相处出来的,她这里尽心尽力,陆明薇和陆云亭那边也投桃报李,晨昏定省从来都不含糊,有什么事也必定跟她商量,给足了她尊重和体面。 相处起来舒服,这一点便胜过了大部分的人了。 三婆婆笑着道:「说起来您可能不信,不过我倒是觉得,这桩差事真是再好不过,我也算是老来有靠了。」 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可见三婆婆对陆明薇跟陆云亭有多满意了。 听的族长夫人也露出笑意来:「若不是你这么说,我还真不敢信,不过我也见过明薇那个孩子几次,说话的确是有条有理,待人接物也是好的。也真是奇了怪了,同样是陆家的种,陆琳琅却是个口蜜腹剑的,想必是因为她那个娘的缘故。」 三婆婆不怎么想提起陆琳琅和林氏她们的旧事,便只是轻轻带过,再跟族长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便听见外面来人禀报说是陆明惜那边派了人过来见陆明薇。 族长夫人点点头:「她们姐妹关系倒好。」 「好的跟一个人似地。」三婆婆解释:「或许是因为失去母亲的缘故,这两姐妹异常的同心同力,什么事都是有商有量。」 她说着便随意的吩咐下人:「带着周嬷嬷去见姑娘就是了。」 看她处置起家事来轻松自如,族长夫人就知道这是真的在常勇侯府说了算了。 回到自己家中,她便跟陆家族长说起来:「三婆真是个厉害人物,陆明薇那么难收服的人,竟然都跟她相处的和亲祖孙一样。」 族长便笑出来:「我的夫人啊,什么叫做三婆厉害?这分明是陆明薇厉害!你仔细想想,来陆家求助的人是谁?还不是她陆明薇自己?她早就已经打算好了,跟族里互惠互利,她和族里修补关系,族里可以再次有侯府这样的分支,她呢?她名正言顺的可以拥有新的长辈,借助宗族的力量摆脱陆显宗。既然是求仁得仁,你说她会不会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跟三婆婆相处的好才是正常的,也是符合陆明薇性格的做法。 至于什么难收服不收服的,族长若有所思,跟族长夫人说:「别听外面胡说八道,说什么难相处好收服之类的话,人跟人之间好不好相处,一是看利益,二便是看人品。我倒是觉得,明薇这个孩子不管是人品还是脾气,其实都是好的,她讲道理,这就已经比这世上的绝大部分的人强多了。」 许多人做事就是横冲直撞,完全凭借着自己的情绪做事,不计后果。 比如陆子谦。 比如陆显宗。 他们互相看不惯,但是其实他们说到底都是同一种人。 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可他们偏偏又很容易情 绪上头,好恶都是凭借着利益来的,这样便很容易给人留下急功近利的印象。. 他随便说了几句,便跟族长夫人说:「既然是过继了显明给三婆,以后咱们不能称呼三婆了,得称呼她老夫人,老夫人那边开堂会,你跟族里的女人们都过去的勤快些,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都尽力帮忙。」 这才是一家人。 族长夫人也知道他的意思,微笑着点了点头:「你放心吧,这些我还能不知道?」 她办事素来是妥当的,族长也笑了:「你办事我素来都放心,不过是多嘴叮嘱一句。」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族长夫人才想起来三婆婆说的事儿,顺道也跟族长说了一句:「还真有一桩怪事儿要跟你说,陈国公府竟主动回了帖子,说是这次会来赴宴。你说怪不怪?」 陈国公府以前鼎盛的时候,把谁放在眼里啊? 哪怕是后来没落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加上家里出了一个得宠异常的唐晚舟,那也没人敢小看了他们。 这次陆家改弦更张,原本是没指望能请动几家勋贵的。 谁知道陈国公府带头说了要来,这是给了莫大的面子。 许多人家必定会看陈国公府的面子一道来的。 族长摸了摸自己胡子,也的确是认真想了半响,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只能摇摇头:「反正都是客人,认认真真招待便是了,至于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活人还能被尿给憋死了不成?」 这话说的让族长夫人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可真是会说话!得了,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了......」 两人唠唠叨叨的一阵,心里却都轻松。 陆明薇也见了周嬷嬷。 周嬷嬷行了礼,低声说了顺天府送消息的事儿,脸上有点为难:「您知道大小姐的性子,她现在就担心若是不能水落石出,放过了幕后指使,到时候太夫人那边和这边还要被算计。」 陆明薇同样有些诧异。 唐晚舟亲自派人送过去顺天府的人,还有叶掌柜这个人证,这个案子竟然最后都能不了了之,还有个皇甫忠义畏罪自尽。 背后的人,哦不,现在其实就能确定是应长史了,应长史竟然还能有这么大的能力,真是够让人心惊的。 第八十八章·孤注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点了点头,心里对于这件事不是不上心,想了想,还是让周嬷嬷先回去安慰陆明惜:「就跟姐姐说,让她不必着急,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也会做好防备。」 周嬷嬷等的就是这么一句话,其实她自己也是这样,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就是只要得到陆明薇没事的一句话,就会真的没事了。 她顿时如释重负的行了个礼,便跟陆明薇告辞。 许妈妈亲自送了她出去,等到再回来,不由得愁容满面:「姑娘,这事儿咱们自己怎么解决的了?那个应长史,若真是按照猜测的那般,早早就已经盯上咱们了,之前还算计过囡囡和五少爷,现在只怕更丧心病狂了。」 到底是死了个弟弟呢。 这种人,不会觉得这是自己多行不义的报应,只会把责任推在别人身上。 陆明薇冷笑了一声。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以德报怨忍气吞声之人,何况这还不是只让她忍气吞声,这是要她的命,要她亲人的命。 本就是你死我活的战争,无所谓什么手段狠不狠的,只是看胜负罢了。 她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面色淡淡的:「那就让他疯到底吧。」 她倒是想看看,应长史还有什么招数没有使出来。 这不过就是还未发生的小事,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个隐患,但是到底不可能一直盯着这件事不放,陆明薇还要为招待那些闺秀们的事做准备,便问许妈妈:「要到帖子了么?」 来的人家,陆明薇得做到心中有数。 至于她们家中的情形如何,这些倒不是什么难事,因为有上一世的基础,她对于各家勋贵之间的联系和基本的情况,倒是都有些掌握的。 许妈妈急忙答应:「有的有的,老夫人都给您拿来了......」 一面说,一面让百合把帖子拿了进来。 陆明薇每一张扫了一眼,除了陈国公府之外,永恩侯府的帖子竟然也在,不由得便皱眉:「这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我记得前两天都还没有。」 前两天她还跟三婆婆讨论过这些帖子的事,当时永恩侯府并没有回帖,怎么现在又要来了? 邵家可不是什么..... 以前陆明薇只觉得是邵君庭自己混账,邵皇后自己骄纵,但是等到永恩侯那边竟然连脸面都不要,出面给陆明惜牵线搭桥,要把陆明惜推荐给陈国公世子做续弦的时候,她便知道了,其实整个永恩侯府都立身不正。 但凡是要些脸面的家族,是绝对做不出这种事的。 加上她跟九公主几次三番都闹的十分不开心,邵家现在怎么可能对陆家怀有善意? 若是不来,那还罢了,但是来了,就一定得好好的防备。 她垂下眼,在邵家的帖子上停顿片刻,跟许嬷嬷交代:「邵家若是要来,大约是邵大夫人带着她的二儿媳和几个女儿过来,这些人,尽量别安排在大姐姐旁边。」 只是,这其实是根本避不开的。 邵家分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来了,更不由得不让陆明薇警惕。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真正开始打仗的时候又要开始了。 许妈妈听的认认真真的,心里也知道这件事着实不怎么好,大小姐好不容易才脱离了邵家这个苦海,若是再跟邵家有什么牵扯,那可真是白费了这么一番功夫了。 可见陆明薇眉头紧皱,她又忍不住心疼的厉害,期期艾艾的跟陆明薇说:「姑娘,不管怎么说,咱们还是看开些,没什么难关过不去的,大小姐也是个有福气的,很快就没事了。」 陆明薇反应过来,侧头便见许妈妈一脸小心翼翼的正看 着自己,就轻轻笑了,安慰道:「你放心吧妈妈,这些不过都是小事。」 这世上的事,除了生死,其实都是小事。 许妈妈苦笑一声:「姑娘,我只是觉得你未免也太辛苦了,这桩桩件件的事,都压在你头上......」 陆明薇并未多说什么。 这世上的人,也不是她一个人难,多的是人为了三餐在奔波劳碌,她相比起那些人来说,已经幸运许多。 幸运的人是不该抱怨的。 她摇摇头,跟许妈妈说了几句之后,便去前面见三婆婆。 三婆婆也正好问她周嬷嬷过来的事儿:「不是明惜那边有什么事罢?」 她面带关切,也的确是很关心陆明惜的。 陆明薇便将顺天府的事情说了。 三婆婆同样有些震惊:「顺天府竟然敢这样糊弄人?人到了他们那里,畏罪自尽就是他们的责任!他们连犯人都看管不好?」 那以后还查什么案子? 所有犯人到他们那里都是畏罪自尽了。 陆明薇轻轻吐出一口气:「所以这件案子是不了了之了,可我和姐姐却都是不甘心的,他们尽管这么判,反正官府不能给我交代,我就自己给自己交代。」 三婆婆抬头看了陆明薇一眼,很快就点点头:「你放心吧,只要你自己决定了的事儿,那便尽管放心去做,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只管说就是了。」 眼下其实倒是真的有一件三婆婆可以帮忙的事儿。 陆明薇也没有跟她老人家客气,直截了当的说:「我想出一趟门,去见一个人。」 以前常勇侯府内外混杂,没有什么规矩,那些礼数都是形同虚设,她该出门也就出门了,但是现在不同,家里已经是有了名正言顺的主人和内宅女主人,若是她还是跟以前那样,那府里的下人就会不知道听谁的,到时候三婆婆这些时候树立的威信便会荡然无存,所以她们必须得找到一个平衡的点。 三婆婆比她还更干脆,根本没有任何试探的意思,便很肯定的点了点头:「你不必担心,这些事你只管自己决定便是,我这里自然是全部配合你的。」 她说罢便特意又看了陆明薇一眼:「应家的事,你自己也多想一想,我倒是觉得,这一次顺天府这么快反应,反倒是不像是鲁王的授意。鲁王这样的人,不会亲自为了一个长史出面让人做什么的。」 第八十九章·勾结 - 闺门荣婿 - 秦兮 顺天府的消息送到了陆家和韦家的同时,宝川公主府中也早早的得了消息。 汪推官带着几分难堪的上门去跟宝川公主回报这件事的结果,面色难看得简直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他心里也的确是过不去,当官这么多年,他自问没做过什么不合规矩的事。 这一次却一做就是这么大的错事,他这几天睡觉都提心吊胆的。 宝川公主看着只是觉得发笑。 这些底下的人若是没有什么良心,那还好些,带着良心当官,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事情既然已经办完了,她倒也没有什么事儿再为难这个汪推官,只是淡淡点一点头,还叫宋嬷嬷送了一个托盘上来给汪推官。 托盘上头蒙着一块红布,红布一掀开,露出一整盘的白花花的银子,看上去晃花人的眼。 宝川公主冲汪推官扬了扬下巴:「这是给汪大人的谢礼,还请汪大人收下。」 让人办事,还给了谢礼,办事儿看起来是周到的了不得的。 汪推官的唇角却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恨不得要当场哭几声。 宝川公主却不再多说了,端了茶送客。 等到汪推官一走,就冲着躲在屏风后头的王铮面色冷淡的说:「你可以回去交差了。」 案子既然已经结了,那现在王铮便是出去光明正大的在街上走,也没人敢怎么他。 王铮头一次感受到了权势的好处,心里的震惊简直难以言喻,好半响方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对着宝川公主千恩万谢,松了口气先跑到应家去报信。 应长史家里的丧事已经彻底办完了,孝棚拆了,府里上上下下的那些白布也都已经收起来,外头看上去,再看不出刚死过人的样子。 他一进门,就看到罗平安带着人手在安置轿子,急忙跑过去跟罗平安打了招呼,求见应长史。 罗平安是应家好说话的那一批,看他一眼,便去给他通传,没一会儿应长史那边就让他进去,他急急忙忙跑进书房,噗通一声先跪下,跟应长史说了宝川公主的话。 应长史之前砸的他头破血流,他的伤势到现在都还没好全,对上应长史就像是老鼠遇见了猫,吓得连话都说不大清楚。 好在应长史这一次要正常多了,情绪比之之前也要平静的多。qδ.net 听见王铮说完,还淡淡的扯了扯嘴角:「你这一次倒是运气好的很。」 也的确是好,若不是宝川公主及时出手摆平了这件事,王铮这枚棋子,应长史是绝不会再留了的,这一次留着他,也是齐家对他来说还有用处。 若是说准备把冯家弄下来是为了给鲁王弄个金库。 那么齐家就是应长史的金库。 不是太过份,他都不舍得把这一枚棋毁掉。 王铮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他经过上次的事,已经吓破了胆,深深地知道自己这种人在应长史和宝川公主这种有权势的人眼里不过就是阿猫阿狗似地存在,高兴了就逗一逗,不高兴了随时便能捏死。 他感激涕零的跟应长史道谢。 应长史眯了眯眼:「这一次为了摆平你们的事,倒是废了我好大功夫。」 商人别的本事或许一般,但是察言观色的本领却绝对是一等一的,王铮二话不说,便急忙献宝的冲着应长史赔笑:「大人,我们齐家的药铺愿意将以后每年的收益三成送上!」 齐家算得上是大商贾了,哪怕药铺只是他们的其中一个产业,但是这三成的收益也是十分可观的。 能舍得送上这么多,王家和齐家的诚意可见一斑。 应长史淡淡的笑了笑。 算是答应 了。 王铮如获大赦,急忙退了下去。 他一走,应长史便去了后院应夫人那里:「给我把官服找出来,我去王府应卯。」 应超死了之后,王府便放了他的长假,鲁王亲自叮嘱他不必着急,将家中事务处置完了以后再去。 现在临近年关,王府的事情也多的是。 他也实在是坐不住了。 应夫人现在对应长史有些本能的害怕和忌惮,枕边人原本是这个模样,她心里的不安都不知道要如何说。 见他催促,急忙叫邹妈妈去把他的衣服捧出来,让他换了。 应长史又看了她一眼:「你若是在家中无事,便去牙行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宅子,咱们搬走。」 这话说的猝不及防,应夫人十分不解:「搬走?」 可是这宅子也是应长史得用了之后才买的,而且还是王府的关系才能拿到的,怎么又要买? 哪怕应长史得用,赏赐也得的多,可是这宅子又不是萝卜白菜,哪里是那么好说换就换的? 应长史冷哼了一声:「换,银钱的事你不必担心,换一座别的宅子,这座宅子不吉利。」 应夫人就想到应超的死,她也知道,应长史其实是很在乎面子的一个人,而且他一直都自认为长兄如父,好不容易把应超拉扯到了这么大,应超却死了,他不愿意再回这个家也是正常的。 叹了口气,她只能依着应长史的话答应下来:「我知道了。」 心里却愈发的不安。 她总觉得丈夫变了。 变得张狂又暴躁,以前分明是个什么事都能商量的性子,现在却变得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话,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得势了才显露本性,还是他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应长史没功夫理会妻子的感受,他去见了鲁王。 鲁王心情不大好,鲁王妃闹的笑话让他被申斥,这件事几乎叫他抬不起头。 原本今年内阁是有意让永昌帝挑个皇子去祭祖的。 他这半年出尽风头,也即将去登州,眼看着这桩差事就落在他头上,能够进一步巩固地位,可就是出了鲁王妃的事,现在这差事也鸡飞蛋打了。 他气的恨不得要拧断这个蠢妇的脖子,见到了应长史回来,第一句话就是:「本王若是想要换个王妃,有什么法子?!」 这话一问,应长史惊得都不知道怎么回话。 第九十章·根基 - 闺门荣婿 - 秦兮 应长史最近忙于家事,鲁王府的事情虽然也是时刻关注,但是毕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矛盾,他就算是知道,也知道的不够清楚。 何况鲁王跟鲁王妃的关系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一般,争吵也不是什么怪事。 可是如今鲁王竟然直接问起了休妻的事儿,这才让应长史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不假思索,立即便跪在了地上劝谏:「王爷!这万万不可啊!」 本朝跟前朝不同。 前朝的时候,亲王不喜欢王妃换王妃的多的是,有那更混账的,甚至还有一个王爷拿了瓷枕把自己的正妃给砸死了的。 可自从本朝太祖之后,女人们的地位便显著的提高了。 因着太祖爱重妻子,连带着,本朝的宗室女人的地位都算的高的。 普通人尚且还有七出七不出的说法,何况是宗室呢? 尤其是,鲁王妃在外界的人看来,并无过错。 她为鲁王生育了三个儿子,这一点便已经是功劳了。 无故休妻,便是引人攻讦的点。 更重要的是,高家不是普通人家,鲁王若是想要登上那个位子,就还要靠高家的帮助,这个时候跟鲁王妃闹翻,跟高家决裂,属实是不大聪明的做法。 应长史作为鲁王的心腹智囊,自然是不能让鲁王犯这样的错误,吃了一惊之后便苦口婆心的劝告鲁王:「圣上是如何对待前皇后的,您心里也清楚。当年若不是王皇后身死,陛下断然不会任由人越过她!圣上重情义,也重规矩,您若是此时跟王妃之间......那便是给周王府可乘之机啊!」 周王跟周王妃那可好的跟一个人似地。 这些道理鲁王怎么会不知道?他全都知道,而且清清楚楚,可问题是,心里这一口气实在是难忍。 他想到鲁王妃便觉得难以理解。 怎么会有这么别扭的女人。 若是说给王妃的体面和尊严,他自问已经给足了。 如今他也没有再在外面胡来,也时常去王妃的院子里,做到这个地步,难道还不够? 鲁王妃却仍旧不知道知足,还变本加厉,更是连正经的侧妃都容不下了。 他气的吹胡子瞪眼:「你也来跟本王说这些屁话!本王难道不知这些?可你也要知道,本王已经足够忍耐,她却一再步步紧逼!难道本王从此以后,连宠幸女人的资格也没有了,非得守着她寸步不离?若真是如此,那本王还要那劳什子高位做什么?!」 现在这些人可以说,他若是不好好对待鲁王妃,对他登顶帝位有碍,以后就算是他登顶帝位了,若是鲁王妃再闹,那些言官是不是也会说他不该冷待原配皇后? 真是想想就要糟心死了。 他忍不住疾言厉色的抱怨:「谁家的王妃如此无理取闹啊?她分明就是善妒成性!」 应长史有些目瞪口呆。 他是知道该如何帮鲁王巩固权势地位,怎么收买人心,怎么诛锄异己,可是这夫妻之间的相处,他却完全不知道从何下手。 劝鲁王收敛吧,站在男人的角度看,鲁王已经足够收敛了,外面的女人断的干干净净,该做的也都做了,也不过就是宠幸了一个侧妃而已,鲁王妃闹成这样,还闹到了宫里,这姿态的确是过于难看了。 可是若是去劝鲁王妃...... 应长史想到上一次鲁王妃那个闹腾高氏的动静,也有些头痛。 他皱着眉头仔细思索:「不知道王妃娘娘到底......」 到底想要什么啊? 鲁王冷笑了一声,简直是怨气冲天:「她要本王守着她一个人过日子, 说什么当年太祖皇帝和皇后便是如此,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说她是不是脑子有病?!」 如果真是这么要求他,他不如死了算了。 应长史瞠目结舌。 他知道鲁王妃有些离谱,但是没有想到王妃离谱成这样。 这个时候,他就忽然觉得这个王妃的确是有些棘手了。 王妃他也见的多了,贪财的,贪权的,善妒的,都有,但是像是鲁王妃这样的,真是可以说是闻所未闻。qδ.net 让一个亲王守着一个人过日子,这跟让叫花子不要金山去要饭有什么区别? 动动脑子也知道这这不可能啊,何况鲁王本来就花名在外。 她如果真是这么天真愚蠢,那在王妃的位子上待着,也的确是不合适了。 鲁王靠在椅背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本王已经尽力了,她却仍旧三天两头的闹,便是本王多看哪个丫头两眼,她都要以为本王是准备多一个通房妾室,你说这样的王妃,叫本王怎么忍受?!」 应长史总算知道鲁王为什么这么怨气深重了。 他顿了顿,垂下眼来思索片刻,跟鲁王说:「王爷,不如请高家人过府,劝一劝王妃。」 这种事,说出去的确是匪夷所思。 鲁王妃如果真的三天两头要因为这个事情闹,那倒是真的挺严重的。 鲁王烦躁不已:「这个本王自然知道,已经着人去请了。只是这个法子也没什么用,往前几年,高家的人也不是没有劝过她,她一直都是如此,劝了之后好一阵子,然后便故态复萌。本王问你,有没有一劳永逸的法子?」 这个一劳永逸是什么意思,应长史看了鲁王一眼就明白了。 他低声说:「殿下,眼下不是时候。」 就算是鲁王妃不适合当王妃,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她也不能出什么事,否则必定会引发有心人的深究。 鲁王其实自己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只是心里实在是堵得难受,如今吐出一口气,摆了摆手有些烦躁的道:「本王知道了。」 正说着,外头便又有人来回禀,一脸难色的跟鲁王说:「殿下,内院来人,说是,说是.....小公子病了。」 鲁王皱了皱眉头,他对几个儿子还是很关心的,闻言便挑眉:「出什么事了?去请太医了没有?」 一面站了起来。 应长史也跟着走了几步,劝鲁王:「那王爷还是先去看望小公子吧,这些事都不必操之过急。」 第九十一章 ·内讧 - 闺门荣婿 - 秦兮 鲁王心里烦闷不已,但是还是冲着应长史点点头,忍着心里的烦闷拂袖去了后院。 王府正院,鲁王妃正皱着眉头看着外头,烦闷不已的追问:“王爷可知道了不曾?底下的人有没有回禀王爷?!” 她面色不善,语气也极差,大家都有些怕她,面面相觑的不敢说话。 只有高妈妈还硬着头皮轻声劝她:“王妃,已经让人去回禀王爷了,王爷若是知道了,一定会过来的,您先别急。” 这倒是,鲁王妃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握的骨节都有些泛白,一面自言自语的安慰自己:“是,王爷最疼爱明笙了,他知道明笙生病,一定会过来看的,一定会过来的。” 楚明笙是鲁王最小的儿子,而且如今也是朝中呼声最高的要过继给先太子的人选,不管是从哪方面来看,鲁王现在最重视的都是他,一定是会过来看他的。 这么自言自语的安慰了自己,鲁王妃觉得心里勉强舒服一些了,总算是面色好看了许多,听了高妈妈的劝坐下来喝了口茶,只是才坐下,就又看到了匆匆进门的楚明辉,面色不由得就是一沉。 她还以为是鲁王过来了,现在看到是楚明辉,面上的失望怎么都挡不住,沉了脸问:“你来做什么?” 这语气实在是不像是一个母亲对儿子说话的语气,旁边的高妈妈急忙赔笑在边上缓和气氛:“王妃也是担心小公子的病,看王妃这急的,世子您别往心里去,她也是太着急了。” 着急不着急的,楚明辉略瞥了一眼床上的楚明笙,便皱起眉头来。 他走上前几步,目光落在了楚明笙的头上,转过头问高妈妈:“小三儿这是怎么了?” 私底下的三兄弟关系很不错,父亲从前花名在外,对他们三个可以说是关心的极少,母亲就不必说了,他们三兄弟也因为缺少父母关爱而更加团结。 楚明笙生病,最担心的,反倒是他这个做兄长的。 高妈妈还没来得及答话,一边已经十分不耐烦的鲁王妃已经出声训斥:“他怎么了,你能知道什么?你又不是太医,难不成还会治病不成?!有这个瞎操心的功夫,倒不如多跟着先生做几篇文章!过些天就要进宫去读书了,你若是不如周王府那几个,把你父王的面子往哪儿放?!” 她心烦意乱的,满心期盼着能把鲁王盼来,根本不想让楚明辉再在这里多事。 训斥了几句,见楚明辉还没动静,不由得挑眉:“还不快下去!?” 高妈妈简直是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能不断的冲着楚明辉使眼色。 楚明辉捶在身侧的手已经不知不觉的握成了拳头,忍了许久才忍住了心中这口气,猛地转身出了屋子。 高妈妈亦步亦趋的跟出来送,苦笑着安慰他:“老奴也知道世子爷您受委屈了,没法子,天底下无不是的父母,您是个懂事的,多体谅体谅王妃吧,她也不容易呢。” 母子情分早已经消磨的差不多了,听了这话,楚明辉不过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讥讽的笑意,只是他对高妈妈还算是尊重的,便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高妈妈到底楚明笙会生病:“分明早上我去上课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高妈妈抿了抿唇,眼神有些闪烁:“也没什么,天气太冷了,小公子本就年纪小了些,染了风寒罢了.” 这话说的十分不自然。 楚明辉目光猛地一沉,紧跟着脸色也变了:“她是不是故意的?!” 这话一出,高妈妈吓了一跳,急忙去拉楚明辉:“世子爷,您小声些!” 楚明辉却已经忍无可忍,高妈妈这反应,根本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他忍不住甩开了高妈妈的手:“她是不是疯了?!她疯了,你们也陪着她疯吗?!阿笙本来身体就不好!” 楚明辉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但是眼看着他情绪激动,高妈妈还是只能忙着安抚他的情绪:“世子,您小声些吧!这,我也知道是委屈了小公子。可是没法子啊,您也知道王妃的脾气,她真是太难了。这些天,王爷从来都不到王妃的院子来,王妃这些天就没有一晚能睡得着的.” 这番话叫楚明辉听的忍不住发笑:“这话我听的都腻烦了!她竟还没有玩烦?这么多年了,她只要想让父王过来,便折腾我们!一开始是我,后来是阿英,现在变成了阿笙了是吧?!她到底是不是人?!” 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他真的不敢相信这世上还会有这样当人母亲的人。 这么多年,鲁王妃眼里除了鲁王,就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心里。 就连孩子们都只是她绑住鲁王的筹码。 一次两次都是这样,楚明辉真的已经受过了。 高妈妈也知道他们兄弟心里的委屈和怨气,低声叹了一声气:“世子,您是个聪明的,有什么话,您跟老奴说便是了,可千万别再往外头宣扬” 楚明辉心里无限悲凉,他也不过是一个孩子,这样的话,他能跟谁说去? 跟鲁王说,无疑是让本来就厌恶母亲不已的父亲更多了一个甩脱的理由。 但是若是不说,这么下去,鲁王妃只会更加疯魔。 站的久了,他的手都已经冰冷,只能麻木的转过身,可一转身,他便看见鲁王正站在七八步远的地方看着自己。 这一瞬,他不由得从脚底板升起了一股寒意。 鲁王是什么时候来的? 站在这里多久? 又听到了多少? 他吓了一跳,以至于一开始连行礼都忘了,心中惊悸不已。 高妈妈原本是要追过来劝楚明辉的,头一转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也忍不住惊得三魂丢了七魄,整个人都懵了,等到反应过来,才双脚打颤的跪了下去。 鲁王面无表情的站着,目光落在楚明辉头上:“你说,以前是你,后来是阿英,现在又成了阿笙,这是什么意思?” 第九十二章·不忍 - 闺门荣婿 - 秦兮 鲁王并没有暴怒,相反,他的语气一直是平静的,平淡的,压根看不出来有任何的怒气。 可就是这样,反而更叫人觉得心惊。 楚明辉这样沉着的性子,都吓得有些不知道如何反应,何况是高妈妈,高妈妈跪在地上都已经克制不住的开始发抖了。 可她最知道鲁王的脾气。 鲁王表面上看起来温和,可实际上却冷酷又绝情,尤其是最恨旁人骗他。 这个时候,她根本不敢开口,一颗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楚明辉也懵了,他心里固然是愤恨鲁王妃的荒唐和无情,但是却也知道若是鲁王得知了事情真相之后会是何等震怒。 他迟疑着看着鲁王,不知道鲁王到底听到了多少。 鲁王却背着手淡淡的提醒:「说实话。」 高妈妈几乎要晕过去。 院子里静谧无声,在屋子里待着的鲁王妃更加烦躁不安,站起身来在屋子里绕了几圈,才发现高妈妈不在,忍不住恼怒的问丫头:「高妈妈呢?!你们都是死人吗?再去看!再去通知王爷!就说小公子还没好!让他快过来!」 底下伺候的人都诚惶诚恐,胆战心惊的答应了,正要出去,房门却砰的一声被踹开了。 鲁王妃皱了皱眉,正要出言呵斥,就看见鲁王站在门外,不由得又惊又喜,急忙站了起来,可等到走了几步,她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是还在跟鲁王置气的,便冷了脸冷哼了一声:「王爷还知道过来?我还以为王爷已经只当没我们母子这几个人了!」 她心里焦急。 这一次她其实也知道是闹的过分了些,鲁王最要面子了,她却闹腾到了宫里都知道的地步,还让永昌帝申斥了鲁王,鲁王一定是气急了。 可是就算是如此,她也希望让鲁王先低头,所以才会安排楚明笙病倒。 以前这一招也用过。 毕竟楚明辉他们都是名正言顺的皇孙,鲁王哪怕是看着永昌帝也不敢对儿子们不重视的。 这一招也一直是管用的。 鲁王走到她跟前,静静的看了她一眼,问:「阿笙是什么病?」 一开口就是问儿子的病,可见是关心儿子的,鲁王妃心里稍微放心,抿了抿唇答话:「就是风寒,一直发热。」 鲁王又问:「如何会得风寒?」 这语气有些奇怪,鲁王妃心中惊了一拍,才强装镇定的回:「小孩子三灾八难的,这谁说得准是为什么?王爷这话问的倒是好笑。」 「是好笑?」鲁王面无表情的冷笑了一声:「是谁好笑?你好笑,还是本王好笑?」 鲁王妃听出不对,抬头看着鲁王,正要说话,鲁王却已经猛地抬手打了她一个耳光。 这耳光打的极重,鲁王妃几乎是被打蒙了,捂着脸半响都回不过神来。 鲁王跟她的关系好好坏坏,但是动手却是几乎没有过的。 这一次竟然动手打她,她气疯了。 「你这个毒妇!」鲁王却余怒未消:「虎毒不食子,你竟然让这么小的孩子用冷水在冬天洗澡!你怎么会这么灭绝人性?!」 他一直都知道鲁王妃偏执。 却没有想到她会疯成这样。 先不说楚明笙是他最小的孩子,最重要的是,楚明笙可是最有希望过继给先太子的。 以后不仅是一个郡王,更大的可能会得封一个亲王王爵。 他如果出事,鲁王府损失不小。 这个疯女人却拿孩子当成是邀宠的筹码。 鲁王简直是气笑了。 鲁王妃满心的怒气顿时化作了惊恐。 她一下子就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的辩解:「王爷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阿笙只是生病了......」 鲁王却已经一句话都不想再跟她说,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大步上前将楚明笙给抱起来就往外走。 反应过来的鲁王妃急忙追上去想要拦着,鲁王冷然看了她一眼:「滚开!」 眼里全是憎恶。 鲁王妃被这样的目光看的心里发凉,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怔怔的看着鲁王出了屋子,再要追出去,高妈妈却已经哭丧着脸进门了。 见鲁王妃还要追上去,高妈妈只能尽力攥住了鲁王妃的手,用力喊:「王妃!」 鲁王妃不耐烦的低头看她。 从前高妈妈总是顾忌着,不想把话说的太过难看,不想让鲁王妃太过难过,所以一直都只能尽量顺着鲁王妃,哪怕是劝告,也是小心翼翼的提醒。 可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顾不上别的了。 见鲁王妃还有些不耐烦,高妈妈提高了声音再喊了一声:「王妃!」 到底是从娘家陪嫁过来的奶嬷嬷,鲁王妃咬了咬唇忍住心里的不耐:「做什么?」 高妈妈压低了声音看着她:「王妃,王爷什么都知道了!他知道这些年世子和二公子三公子生病都是为什么了!您知道王爷的脾气,您别出去了!」 她跟着高氏陪嫁过来,这些年也算是一点点看着高氏是如何从姑娘成了几个孩子的母亲。 可是要她说,高氏当真不是做王妃的人选。 当年这门亲事就不该成。 若是嫁个门当户对的不必当家的公子少爷,以高氏的脾气,或者还能过的比现在好些。 这个性子做王妃,却当真是要了命了。 鲁王妃瞪大眼睛:「是你告诉他的?」 高妈妈满脸的泪:「王妃,老奴如何会做这样的事?!王爷是自己撞破了的,他现在正在气头上,您怎么,怎么还不想想该如何啊?!」 鲁王妃皱着眉头看着她:「什么该如何?」 到了这个地步,她竟然还没有看透这件事的严重性。 高妈妈 第九十三章·换人 - 闺门荣婿 - 秦兮 高妈妈面如死灰,见鲁王妃还有些发怔,急忙膝行了几步,以前总是避讳着,不敢去戳穿残酷的事实,但是现在却顾不得了,她拉了拉鲁王妃的裙摆,视死如归的看着她:「王妃,眼下不是再担心您跟王爷之间能不能和好的事儿了,您该早为自己打算!王爷的性子您也知道,出了这样的事,他怕是不能再容你了!」 鲁王妃分明每个字都听见了,但是却又恍恍惚惚的,觉得有些茫然。 怎么会呢? 她仍旧有些勉强的为自己壮胆:「不会的,我不过就是想让王爷多来看看我们而已,他难道都不懂我的心?又不是什么大事,他要为了这样的事休了我吗?」 高妈妈简直欲哭无泪。 堂堂王妃,怎么会一门心思的这样天真单纯? 她想再多说些什么来劝一劝,房门却被敲响了,鲁王妃的几个丫头跌跌撞撞的进来,一脸惊恐的看着鲁王妃和高妈妈:「王妃!妈妈,王爷跟前的侍卫把咱们的院子给围住了,谁都不让进出,现在我们都出不去了!」 高妈妈张了张嘴,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鲁王妃总以为鲁王对她是有情分的,还以为自己是在撒娇撒痴,可对于鲁王来说,这简直就是挑衅,男人哪里会怜惜女人的这些小心思?他只会觉得这是疯狂。 鲁王妃同样不可置信,她一把推开旁边的高妈妈,飞快的出了屋子,站在廊下就已经看到一群被赶回来的内侍和服侍的丫头仆妇们。 这些都是在她院子里当差的,一个两个的都极为得用,平常在府里也是颇有脸面的,可如今却被赶鸭子似地给驱赶回来。 她皱着眉头厉声大喝:「你们做什么?!放肆!」 只是这回却并没有人理会她,那些驱赶人的侍卫分明是已经得到了某种通知,连一丝犹豫迟疑都没有,就将院门给锁上了。 院子里分明众多服侍的下人,可却硬是一丝声音都没出,人人都惊恐不已的看着自己脚底下的地,面色惨白。 鲁王妃气疯了,她分明已经知道,到了这一刻,哪怕是不信高妈妈的话也得信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梗的难过。 她陪着鲁王走到如今,鲁王只为了这么一件事就要对她动手? 难不成这几个孩子不是她的孩子吗?! 但凡鲁王能够收敛一些,她也不至于用这样的招数,把自己的儿子弄病去吸引他的注意,可到头来,鲁王却全部怪在她的头上! 她只不过是希望鲁王能够跟她好好的过日子,这个要求到底有什么错?! 王府内宅一片肃杀之气。 鲁王静静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楚明笙,目光却已经飘向了远方出神。 不一会儿,太医给楚明笙看完了病走出来,冲着他拱了拱手:「回王爷,小公子这是染了风寒,开一剂药,吃一吃,发散了出汗就好了。」. 鲁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淡淡的冲着唐太医点了点头:「辛苦了。」 又冲着底下的人看了一眼,王府的管事急忙引着唐太医出去。 鲁王站在床前盯着儿子看了一会儿,才沉声喊:「出来吧。」 楚明辉已经从屏风后头绕出来了,寂静无声的在鲁王跟前站稳了,冲鲁王拱了拱手,低声喊一声父王。 他看起来年岁还小,但是表情却跟他的年纪有着完全不符合的沉重和成熟,鲁王目光顿了顿,才问:「说说拍吧,你以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了这个地步,其实也已经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楚明辉抿了抿唇,将以前鲁王妃每次想要吸引鲁王的注意力,便让他用冰水洗澡的事情说了。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的面色十分正常,语气也平静,平静的简直好像不是在说他自己。 鲁王倒是有些震惊。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几个儿子竟然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 他一直以为,鲁王妃再如何疯,对自己的儿子总是看重的,毕竟虎毒不食子。 可鲁王妃却全然不按照正常人的思维逻辑来做事,儿子在她心里竟然都不是最重要的。 真是怪了。 他如今知道了,自己在鲁王妃心里果然是无比重要的,便是连亲生儿子都比不过,可是这并没有让他觉得有什么值得安慰的。 一个人爱伴侣胜过爱自己,甚至孩子,而且为了这样的虚无缥缈的东西还肆无忌惮的伤害孩子的健康,这在他看来不是什么值得感动的东西,反而让他觉得疯狂。 他沉默了一会儿。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问楚明辉:「你这么多年分明都是过的这样的日子,为什么不跟本王说?」 楚明辉抬头看了他一眼,仍旧是淡淡的:「父王日理万机,而且总是有事,我并不想让您跟母妃之间再增添什么烦恼。」 他如果早说了,鲁王妃或许连这几年的平静生活都没有办法得到。 更何况为人子女的,一开始总是会想着要保护父母的,哪怕他们做的不好。 鲁王似乎是头一次认识自己这个儿子。 仔细想一想,他花费在孩子们身上的时间也的确是少的可怜。 可分明他们不该是如此。 他以前见周王一天到晚的陪着他那两个儿子疯玩,还总觉得周王是大材小用,头脑不清楚。 可甚至现在却又忽然有些后悔。 他其实确实是该花费更多的心思在孩子们身上的。 心里闪过许多的念头,可是最终到嘴边的,还是一句冷冰冰的疑问,他看着楚明辉:「你觉得,你母妃走到如今这一步,还适合做这王府的主母吗?」 鲁王有些后悔没多关心孩子,但是对于鲁王妃却丝毫没有任何的怜悯。 这个女人实在是极端的有些过头了,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占有欲又如此的强,根本没有资格做一府的主母。 楚明辉其实自己也想过无数次这个问题了,尤其是在自己和高妈妈的谈话被鲁王知道之后,这一路他都在想这个问题。 到了如今,他抬起头看着鲁王。 第九十四章·隐患 - 闺门荣婿 - 秦兮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qδ.net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脊背挺得笔直。 太后没有再跟从前一样严厉的训斥他,也并没有再跟他说那些长篇累牍的大道理,她静静的看了嘉平帝半响,用一种近乎温和的语气问他:「当年你刚成婚不久,便在我宫里宠幸了恭妃,那时候你年轻气盛,哪怕恭妃已经怀了身孕,也坚决不肯给她名分替她铺宫.......」 嘉平帝的面色有些苍白。 「你为了盛贵妃的几句哭诉,就不给你已经出世的唯三的儿子名分,非得等到盛贵妃怀上皇嗣,可是盛贵妃头一个生的偏偏却是公主.......」太后脸上的嘲笑一闪而过,速度快得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片刻后才略微拔高了声音问他:「你此举跟前朝末帝助长陈贵妃气焰,替她阴夺宫人子有何区别?!」 是了,五皇子从来就不是什么五皇子。 按照辈分年纪,他该堂堂正正的当皇帝的第三子。 尤其是在前两个儿子都夭折了的情况之下,他就是当之无愧的长子。 他本该受到最好的教育,本该五岁就出阁读书。 可是问题是,因为嘉平帝那时候正忙着跟太后闹别扭夺权,后来又忙着收拾前朝那几个前朝留下来的老家伙,所以根本顾不上这一点。 而等到他终于顾得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四皇子那个时候都已经降生了。 那时候他跟卫皇后之间的关系闹到无可转圜的地步,卫皇后几乎被废。 她急需要一个孩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或者说是作为精神支撑。 可是那时候她已经不可能再生了------生小公主过后,她的身体变得很坏,后来又因为吃了很多不对症的药变得更加虚弱,加上嘉平帝那时候已经几乎不进她宫里了。 卫皇后想到了那时候都已经七岁左右的五皇子,闯到太后宫里拿这件事跟皇帝对峙。 那是太后跟皇帝的最后一次交锋。 结果以嘉平帝失败告终。 嘉平帝同意给恭妃名分,却绝不许重新序齿-----这倒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如果重新序齿,那皇帝陛下成了什么人了?睡了连孩子都生了又不给名分,这要是在民间还不得是个最坏的负心汉? 那孩子怎么办呢? 总不能没个名分啊,都这么大了不能塞回去重新生吧? 这件事最后是那时候的司礼监太监常应给嘉平帝出主意解决了------恭妃既然是新封的,那皇子也可以现在才出生啊!就让他现在出生,既跟在四皇子屁股后头当了小的,又成功的解决了太后跟卫皇后的条件,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至于四皇子现在还嗷嗷待哺,可是五皇子都已经七岁了? 那怕什么? 皇子们养在深宫,就算是要请师傅讲课那也是进宫来讲,到时候师傅说五皇子看起来比四皇子还大? 那怕什么? 少年老成嘛! 这个问题最终以这样戏剧又荒唐的方法出了个结果。 当年为了给嘉平帝擦屁股,内宫前朝一致装聋作哑-----反正有四皇子在,基本上也就是他了,无谓再争下去。 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荒诞不经的事。 太后终于喊了一声大郎,怒斥道:「你如此行径,以后该如何下去见你的父皇见你的皇爷爷啊?!」 又该如何面对五皇子? 嘉平帝无言以对。 是他给了这些太监和后妃特权,以至于叫他们钻了空子。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脊背挺得笔直。 第九十五章·遮掩 - 闺门荣婿 - 秦兮 应长史一开始倒是的确是有把这件事跟鲁王提一提的想法,毕竟对付冯家不成,这是一件大事,冯家倒是不足虑,可是他们背后站着的毕竟是赖清明,若是赖清明得知此事,难免不会对鲁王府起嫌隙。 可是现在鲁王才跟鲁王妃闹的这么严重,这个节骨眼若是再和他说这件事,时机不大合适,只会徒增鲁王的烦恼。 倒不如先把齐王的婚事给办成,到时候立下大功,永昌帝只怕会更加抬举鲁王。 赖清明那个老狐狸最是识时务的,一旦见到鲁王如此得用,这口气不忍也只能忍了的。 他思及此,冲着鲁王一揖到底:「多谢王爷挂怀,微臣家中的事已经都了结了。」 鲁王也没想太多,恰逢有人来报,说是高家的人来了,鲁王便冲应长史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应长史急忙转身走了。 高大人来的时候匆匆忙忙,王府的人催的急,他也顾不得多想,带着夫人便一道过来了,一见到鲁王,便心里咯噔了一声------鲁王的面色看起来着实是不怎么好看。 他一看鲁王的面色就知道肯定是又和鲁王妃起了什么争执,最近这些天,这两人起冲突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前阵子才为了侧妃的事儿闹到了宫里,以至于高大人恨不得甩女儿一巴掌。 这一次不知道是又为了什么。 他定下心来,几步上前冲着鲁王行了个礼。 若是以前,鲁王虽然说是亲王,大臣们对着他都是要行跪拜大礼,可是对着他这个岳父却还是敬重的,并不摆出亲王的架子。 可这回,竟就由着他跪了下去。 高大人心里更不安了,强忍着心里的不安抬头朝着鲁王笑了笑:「殿下,不知道殿下宣召,所为何事?」 高夫人也一并陪在一旁,心里七上八下的,额头已经有些冷汗渗出了。 鲁王坐在书案后头,冷冷的扯了扯嘴角:「原本家丑不可外扬,本王素来不想跟个女子一般计较,便想着就此算了的。可是这一次,她如此形状,本王实在忍无可忍,因此有件事,得叫泰山您知道。」 高大人被泰山这称呼惊了一下,勉强拱手告饶:「不敢,不敢!殿下若有教导,请直说无妨,微臣定然不敢拂逆。」.net 鲁王也就不跟他卖关子了。 他拍了拍手,楚明辉和楚明笙身边伺候的妈妈便被带了进来。 二人目不斜视的跪下,将鲁王妃是如何让他们生病邀宠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完全程,高大人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他知道自己女儿脾气差,这个女儿自小不在他们身边长大,是被托付在了祖宅长大的,祖宅的人看在他的官儿大的面子上,对她多有纵容。 以至于高氏的脾气就被宠的无法无天。 嫁给鲁王之后,也时常使性子。 但是前些年,她虽然使性子,但是却也把这个王妃做的不错,生了几个儿子,而且也一门心思的为鲁王考虑,两人之间的关系比起一般的夫妻来说,也差不多了。 可没想到,就是这后面几年,两人之间的关系忽然急转直下。 他们这才知道鲁王妃的心思,她竟是根本不在意王妃的体面和身份的,只想让鲁王守着她一个人过日子。 当初乍一听这样的话,高大人便笑她是痴心妄想。 高夫人自然也苦口婆心的劝了她好一阵,世上的男人,有能耐没能耐的,都是想着要三妻四妾的,何况鲁王的身份摆在这里。 原本还以为是把鲁王妃劝好了。 谁知道她竟然是油盐不进,半点儿都没改。 高峰吓得面上 变色,急忙自陈自己是教女不善,求鲁王宽宥。 鲁王冷笑了一声:「倒不是本王宽宥不宽宥,她现在主意大的很,有什么事都自作主张,从来也不会在意旁人的想法的。这一次同样也是如此,本王不过就是去了一个侧妃房里,却被她颠倒黑白,去母妃那里闹,说本王是宠妾灭妻......她这气性,本王可消受不起,本王的儿子们也消受不起,再叫她这么闹几回,本王这王爷也不必当了,倒不如去皈依佛门当个和尚算了。」 这话说的怨气十足。 高夫人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指甲都已经将手心掐破了,也一时顾不上。 她太明白现在鲁王的意思了。 鲁王把话说的这么明,分明就是耐心到了极限,再也不愿意给高家脸面。 只是他希望这件事让高家主动提出来。 她不由得担忧的去看高峰。 高峰却也气的厉害。 鲁王就算是在外面胡闹的再厉害的时候,也从来不曾宠妾灭妻,该给高氏的脸面都给足了,更别提自从皇陵的事情之后,鲁王便更是收敛,根本没有再闹出过什么女色上头的事来。 平心而论,若是要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别说是鲁王这等人了,便是他自己,也是做不到的。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有儿有女又有身份地位,凭借着娘家和夫家,高氏想做什么不行啊?非得一天到晚的盯着一个男人,没了这个男人会死不成? 现在倒好,这回是真的把自己给作死了。 他心里已经迅速将此事都给过了一遍,很快便下定了决心做出了选择,言辞恳切的说:「殿下这么说,真是叫微臣羞惭难当!微臣教女不善,养出她这样的性子,真是给殿下和世子殿下都添了麻烦!这等不孝女,微臣恨不得没生过她!殿下想如何处置,微臣都毫无二话!」 眼下只能先平复了鲁王的怒气。 这件事说到底都是鲁王这边占理的,鲁王妃这等行为,说的好听点那是邀宠,说的不好听点那是在谋害皇嗣,若真是闹大被外界知道,不仅是鲁王妃没有好下场,以后高家也是前途堪忧。 他已经不想再给这个看不清楚形势的蠢货擦屁股了,更不想再让这个蠢货拖累家族,拖累整个高家。 高夫人摇摇欲坠。 因着这个女儿之前一直被养在外头,她对于这个女儿是存着几分愧疚的,也正因为如此,她一直都对高氏十分的纵容宠爱。 第九十六章·舍弃 - 闺门荣婿 - 秦兮 这些年,哪怕高氏对鲁王外头的女人十分在意,甚至屡次出手对付外头的女人,她也总是默许,毕竟觉得女儿太苦了。 谁知道,一来二去的,高氏的性子被养的愈发的跋扈。 现在更是连正经的侧妃都容不下了。 她面色有些悲戚,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极力忍住了心里的难过。 鲁王淡淡的扫了她们二人一眼,自然把他们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见高峰的确是态度分明,并没有任何为难的意思,他的语气才缓和了许多:「泰山能够说这样的话,本王心里倒是好受些。」 鲁王果然是真的已经对于高氏厌恶透顶。 竟然连一句推辞的话都没说。 高峰在心里叹了口气,庆幸自己对形势判断准确。 他面上更加的诚恳:「是微臣管教不严,也是微臣二人看她看太重了些,殿下,这件事还是不宜闹大......」 鲁王点了点头:「本王也是这个意思,闹大了,以父皇的脾气,必定是要要了她的性命的。本王虽然已经跟她没有什么情分,却也不想她就这么丢了性命。」 高夫人身子颤了颤,低垂着头不敢出声。 她也知道,这两个男人让她来,并不是为了征询她的意见,她的话也并没什么作用。 高峰略微一想便出谋划策:「殿下,她自小便有喘症......」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平息鲁王的怒气。 高峰也知道这个女儿是不能用了,对于鲁王来说,他现在见到高氏就厌恶,若是高家不妥善处置这件事,鲁王厌恶的便会是整个高家。 既如此,那便更没必要保这个没用的女儿。 鲁王哦了一声:「是么?」 高峰定了定神:「回殿下,是,这一点,许多老家人都知道。」 这意思就是在说,整个高家都是跟鲁王站在一起的,对外他们也会帮忙配合,宣传是鲁王妃自己病了。 这也符合鲁王现在的决定。 他点了点头,对高夫人和颜悦色的说:「岳母去后院瞧一瞧吧。」 高夫人早已经跪得有些支撑不住了,闻言急忙谢恩,扶着桌脚站起来,迈出门的时候,险些被门槛绊倒。 等到出了门,被寒风一吹,她顿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屋子里两个男人,一个做丈夫的,一个做父亲的,毫无为难的就已经把一个女人的生死决定下来了。 安嬷嬷一直在外头守着,见她神不守舍的出来,急忙迎上来:「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高夫人摆了摆手,勉强扯出一点笑意:「没什么,老爷正在跟王爷说话呢,我们去后头瞧瞧王妃吧。」 安嬷嬷觉得她的神情不怎么好,但是现在也顾不得其他的了,急忙点了点头,陪着她一道去了后院。 正院早已经被侍卫们围住了,高夫人一见到这么多的侍卫心里便发沉,等到进了院子,更是手脚都有些发凉。 高妈妈却如同是见到了救命稻草,见到了高夫人来,急急忙忙的迎上来:「夫人!」这些年,哪怕高氏对鲁王外头的女人十分在意,甚至屡次出手对付外头的女人,她也总是默许,毕竟觉得女儿太苦了。 谁知道,一来二去的,高氏的性子被养的愈发的跋扈。 现在更是连正经的侧妃都容不下了。 她面色有些悲戚,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极力忍住了心里的难过。 鲁王淡淡的扫了她们二人一眼,自然把他们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见高峰的确是态度分明,并没有任何为难的意思,他的语气才缓和了许多 :「泰山能够说这样的话,本王心里倒是好受些。」 鲁王果然是真的已经对于高氏厌恶透顶。 竟然连一句推辞的话都没说。 高峰在心里叹了口气,庆幸自己对形势判断准确。 他面上更加的诚恳:「是微臣管教不严,也是微臣二人看她看太重了些,殿下,这件事还是不宜闹大......」 鲁王点了点头:「本王也是这个意思,闹大了,以父皇的脾气,必定是要要了她的性命的。本王虽然已经跟她没有什么情分,却也不想她就这么丢了性命。」 高夫人身子颤了颤,低垂着头不敢出声。 她也知道,这两个男人让她来,并不是为了征询她的意见,她的话也并没什么作用。 高峰略微一想便出谋划策:「殿下,她自小便有喘症......」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平息鲁王的怒气。 高峰也知道这个女儿是不能用了,对于鲁王来说,他现在见到高氏就厌恶,若是高家不妥善处置这件事,鲁王厌恶的便会是整个高家。 既如此,那便更没必要保这个没用的女儿。 鲁王哦了一声:「是么?」 高峰定了定神:「回殿下,是,这一点,许多老家人都知道。」 这意思就是在说,整个高家都是跟鲁王站在一起的,对外他们也会帮忙配合,宣传是鲁王妃自己病了。 这也符合鲁王现在的决定。 他点了点头,对高夫人和颜悦色的说:「岳母去后院瞧一瞧吧。」 高夫人早已经跪得有些支撑不住了,闻言急忙谢恩,扶着桌脚站起来,迈出门的时候,险些被门槛绊倒。 等到出了门,被寒风一吹,她顿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屋子里两个男人,一个做丈夫的,一个做父亲的,毫无为难的就已经把一个女人的生死决定下来了。 安嬷嬷一直在外头守着,见她神不守舍的出来,急忙迎上来:「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高夫人摆了摆手,勉强扯出一点笑意:「没什么,老爷正在跟王爷说话呢,我们去后头瞧瞧王妃吧。」..net 安嬷嬷觉得她的神情不怎么好,但是现在也顾不得其他的了,急忙点了点头,陪着她一道去了后院。 正院早已经被侍卫们围住了,高夫人一见到这么多的侍卫心里便发沉,等到进了院子,更是手脚都有些发凉。 高妈妈却如同是见到了救命稻草,见到了高夫人来,急急忙忙的迎上来:「夫人!您可算是来了!」 第九十七章·得失 - 闺门荣婿 - 秦兮 已经是四个孩子的娘了,儿女双全的人,还是王妃,说出来的话却比还未出阁的女孩儿都天真。高夫人原本想说的所有话都被迫咽进了肚子,苦笑了一声:「我真是后悔,当年不该让你嫁的......」 高家那个时候不是只有高氏一个合适的女孩儿,那时候,高氏的姐姐高凤玲也只比她大了一岁,只是因为大女儿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长大,她总觉得对不住这个二女儿,所以才称大女儿已经定亲,给大女儿报了免选。 后来高凤玲嫁了个外地的世族,虽然没有王妃之尊,却也把日子过的很好,一家子和和美美。 若是时间能够倒回,她绝不会再让女儿走上这条路。 高氏不适合做王妃,甚至都不合适嫁给什么高门望族。 高氏听的烦躁:「您别总说这个!什么该不该嫁的,现在我都已经嫁了,您现在不帮我想法子,倒还来说这样无用的话!」 高妈妈在边上听的唯有苦笑了。 高夫人同样手脚冰凉,她反问女儿:「那我该说什么?什么才是有用的话?你嫁给王爷之后,你父亲为了你,多少次跟王爷求情,多少次给王爷下跪,无非就是为了你。可你想想,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你到底是挽住了王爷的心,还是把孩子们都教养的很好?便是宫里的贤妃娘娘,对你也颇有微词!」 她不说这些还好,说起这些,高氏更是烦躁的厉害:「我到底做了什么?!我的嫁妆全都填给了王府,贤妃娘娘要什么,我这里什么时候怠慢过?她在宫里早期能过的那么舒服,还不是因为我这不菲的嫁妆!现在好了,他们母子俩这是要卸磨杀驴了么?!」 男子用媳妇儿的嫁妆,说出去总是难听的。 高夫人一听便抬起头盯着女儿:「你是不是也总跟王爷说这样的话?」 高家跟鲁王之间本来就是利益输送的关系,什么嫁妆?为什么给鲁王妃这么丰厚的嫁妆?无非是因为高家一开始就打算在鲁王身上下注。qδ.net 这是两家之间的默契。 否则,这些年高家为何不断地在给鲁王送钱,给鲁王搞钱?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心里再不愿意也只能承认,这一步棋是彻底的走错了,也是彻底的废了。 沉沉的叹了口气,她看着还满脸倔强的女儿,轻轻的叹了口气:「你主意大了,这些年因为你已经是王妃,已经为人母,也听不进我们说的话。你父亲劝你,我劝你,您全当耳旁风。丈夫丈夫,你知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何况他还不是普通的男人,他是亲王,哪怕不践祚九五,也不可能守着你一个人过日子,我早就说过,至亲至疏夫妻,便是心里再在乎,再在意他,也要知道分寸,也要明白利害,可你全都听不进去。」 高氏咬着唇,满脸都是不耐。 高夫人却已经站起身来了:「我也知道你不耐烦听我说话,不过你也别急,再如何不想听,也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了,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再来烦你。」 高妈妈急忙看着她。 高氏也听出这话里的不同寻常的意味来,虽然还是有气,却还是忍着看着她。 高夫人缓缓呼了口气:「你现在的处境是如何,你知不知道?」 她也不等高氏再多说,径直冷漠的说:「王爷请了我和你父亲来,不是跟以前一样,让我们训斥你几句便是了的,你父亲跪在王爷跟前求情,王爷也不曾松口。他对你已经是厌恶已极。」 厌恶已极四个字说出来,就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插在了高氏心里。 她心里满心的委屈,蹬蹬蹬后退几步,盯着高夫人,想要反驳,却根本说不出话。 高夫人面色淡淡的:「这个院子,你是 不要再想出去了,王爷会对外宣称你喘症犯了,我和你父亲,以后会时常来看你。」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 高家的人也同意鲁王这么做,并且配合鲁王。 高妈妈其实心里早有预料,也就是鲁王妃自己看不清楚罢了,其他的人谁看不出鲁王对她的厌恶和不满?当时鲁王那个态度,高妈妈几乎都觉得从他眼里看到了杀意。 现在这个‘重病的结果,想必都是因为高夫人和高大人的态度良好,才有的。 她悄悄地在心里松了口气。 鲁王妃的状态实在不好,与其继续任由她横冲直撞的闯祸,倒不如的确是关起来的好些,否则再闹下去,只怕鲁王真的会亲手杀了她。 高妈妈心里觉得理所当然,鲁王妃却被气的几乎要晕过去,她皱着眉头不可置信的甩开了高夫人的手:「娘你说什么?!我是王妃啊!他这么狠心,难道你跟父亲也对我这么残忍吗?!」 高夫人心中难受的厉害,见她仍旧还只是车轱辘话的反复说这些蠢话,只能狠了狠心,返身打了她一耳光。 这还是高夫人头一次打她。 鲁王妃被打的后退了两步倒在座椅上,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高夫人,一时竟然忘记了胡搅蛮缠。 高夫人这才冷冷看着她:「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我也要听家族的,听你父亲的!你但凡是听进去我一句半句话,也不至于会有今天!让我们跟在你屁股后头不断收拾烂摊子!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现在落得这样的下场,全都是你自己独断专行,偏执的下场!」 她已经没有能耐把鲁王妃从这旋涡里拉出来,现在能做的便是让鲁王妃自己看清楚形势和现实,若是能够知道安分守己,或许还能活的久一些,毕竟还有几个儿子。 若是她再纵容,以鲁王妃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只会死的更快罢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高夫人狠心不再理会,快步出了屋子。 才出门,她便听见里头传来哐啷一阵巨响。 应当是鲁王妃又开始摔东西了。 她皱了皱眉,见高妈妈仓皇的跟了出来,便语气沉沉的吩咐:「看紧了她罢,别再让她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第九十八章·牺牲 - 闺门荣婿 - 秦兮 高夫人又去看了楚明笙和楚明辉。 她一看见楚明笙,心里就凉了半截-——楚明笙的高热还未退,面色潮红,看上去就知道这次病的极重,太医虽然说风寒只要散了便是了,但是这其中却必定是要受苦的。 鲁王妃真是失心疯了,竟然会在这冰天雪地的天气故意让儿子洗冷水澡来生病邀宠。 说什么孝顺孝顺,孝顺也得先是长辈慈爱。 怪不得楚明辉会跟鲁王说那些话了。 她原本有心再从中斡旋的,见到了楚明辉的态度也知道不能再说,便只是问候了几句,便告辞出来。 一上马车,高峰便面色沉沉:“真是什么事儿啊!” 一片大好形势,分明是该跟鲁王齐心合力,先入主东宫才是,可鲁王妃却蠢钝如猪,硬是把这么好的一副牌给打的这么烂。 高夫人垂着脸儿,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明白再说什么都是虚的,只能叹一口气:“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处?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的确是没有凤玲聪明.” “这分明不是聪明不聪明的事儿!”高峰打断她:“做出这种事,就是蠢货!猪都比她能耐些!拿自己孩子来邀宠,亏她想的出来!” 骤然被打击的这么重,高峰这等老江湖都被气的有些胃痛,坐在马车里沉沉的叹了口气。 高夫人见他实在是气的狠了,想了想,轻声说:“这件事,便不能再商量了?” “商量什么?”高峰睁开眼睛,面上带着几分嘲讽:“她这副样子,你就扪心自问,你若是贤妃娘娘和鲁王,能容得下她?” 连王妃都没有资格做,何况是未来可能还要做太子妃,做皇后? 易地而处,若他是鲁王,头一件事也是先绝了这个后患,免得祸起萧墙。 高夫人无话可说,半响才幽幽的说:“那明辉他们兄弟怎么办?” 虽然高美玲可恶,可是到底她是楚明辉他们几个的生母,也是高家的女儿。 算是高家和鲁王府的纽带。 若是高美玲死了,以后鲁王续弦,新的王妃生的孩子可同样是嫡子。 高峰眉目不动,显然是早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连磕绊都没有打一个,冷冷的说:“这也简单,小五不是快及笄了吗?” 他的最小的女儿也是明年三月就及笄。 高夫人猛地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小五是妾室的孩子,不是她亲生的。 让一个妾室的女儿嫁给亲王? 她马上就摇头:“这怎么成?小五不过是个庶女,哪怕是做王爷的续弦,身份地位也不匹配啊!” 这倒是,一个王爷的续弦,也不是一个庶女能够高攀的。 高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真是被高氏给气的糊涂了。 忍住突突的跳的厉害的太阳穴,他垂下眼想了一会儿,才说:“小五不行,族里也有合适的女孩儿。自家人嫁过去,总比王爷选别家的好。” 他说完,便看了高夫人一眼:“谁都比这个蠢货好!” 如果不是高氏作死,也不会把高家弄的如此被动。 如果不是高氏作死,也不会把高家弄的如此被动。 高夫人更不敢说话了,心里委屈一阵阵涌上来,却只能一言不发。 高峰见她不说话,忽然沉声开口:“当务之急是要先让世子他们知道,这件事不是我们高家的意思,咱们不能跟世子他们几个生分了。你派人送些东西去应家。” 高夫人一听就知道高峰的用意,毕竟应长史很得鲁王重用这是人人都知道的。 她急忙答应了下来:“过些天,我再请应夫人来府里说说话。” 高峰缓缓点了点头。 另一头正被议论的应夫人正在做针线,一面跟邹氏说话。 邹氏帮她卷线,听见应夫人说些应长史忙的不着家的话,也便劝她:“他是做大事的人,现在谁不知道他是王爷的心腹啊?他在外头拼,你也该多体贴他才是。” 应家发达,对娘家来说也是好事,邹氏可没少得到甜头。 她也看出来现在应夫人对应长史似乎很有些埋怨,便一味地说些好话。 应夫人欲言又止。 正说着,外头却忽然传来管事妈妈的说话声,她收了线叫人进来。 管事妈妈立在窗下回话:“夫人,老爷说,今晚不回来吃饭了,让您不必等他。” 应夫人嗯了一声,将手里的线团放在了桌上,看着邹氏苦笑了一声:“您瞧瞧吧,什么出息不出息的?他现在才是个王爷的长史,便已经不把家当家了。” 邹氏忍不住皱眉:“可不能这么说!男人不都是这样?再说,妹夫倒也没做出什么让你丢脸的事来,只不过就是忙了些,又不是置办了外室。多少人盼着自己丈夫飞黄腾达啊?你难道还想跟从前似地,过苦日子,斤斤计较不成?” 应夫人不知道该如何跟邹氏说自己的心情。 诚然如邹氏所言,多少人都盼着丈夫飞黄腾达。 可是男人飞黄腾达的第一步,往往就是抛弃糟糠之妻啊! 虽然应长史现在还没有这么做的打算,但是他已经开始觉得房子不好,摆设不好,家具不好,等到下一步,就该觉得妻子不好,儿子不好了。 只是她也知道,现在这些事还没发生,若是拿出去说,人人都会笑她是杞人忧天。 便只能轻轻的吐了口气:“罢了。” 又问婆子:“知不知道老爷是在哪儿吃饭?跟谁吃饭?” “回夫人的话。”婆子笑了一声:“是跟齐家的人一道吃饭,说是还有些人,咱们都不认识的。” 齐家,想到齐家,应夫人便想到上一次差点儿闹出来人命的事,她心里更加不安,胃里翻腾的厉害,也没心思再做针线了,只能心事重重的跟邹氏一道起身去后院看孩子。 齐家的事儿了了,王铮跪在地上再三谢过了应长史。 应长史摇摇头:“倒是不必谢我,我这里还有一件事交给你去办,你若是把这事儿办好了,比说一万句谢字还更好些。” 王铮急忙表忠心:“大人放心,小人一定赴汤蹈火,绝不敢再出什么差错!” 第九十九章·私行 - 闺门荣婿 - 秦兮 收到常勇侯府的帖子的时候,韦太夫人正在跟大夫人说话。 经过之前的事儿,大夫人已经比从前憔悴了许多,但是性子却也比以前平和了,静静地听太夫人说完了话,她便若有所思的问:「母亲的意思是,这一次常勇侯府的花会,让我带着翩翩也去?」 太夫人嗯了一声,见韦翩翩坐在一边默不作声,心里也有些叹息。 分明去年的时候,韦翩翩虽然高傲了一些,却还不是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这才过去不过半年,整个人却都已经像是枯萎了的鲜花了。 这母女俩如今这副样子,太夫人跟她们说话的语气都要比以前和缓了不知多少,见韦翩翩默不作声,她跟韦大夫人轻声说:「原本是打算去了登州以后再为翩翩相看亲事的,但是如今老大卸任这京城的差事还有些事儿要忙,因此倒也不必非得拘泥于登州。这一次,你带着翩翩过去,一来庆贺陆家过继之喜,二则可以为翩翩看看,你若是有看得上的人家,回来说一说。」 韦大夫人原本木然的神情终于有了几分变化,她转过头看了女儿一眼,见女儿低垂着头一声不吭,便替女儿点头答应:「是,媳妇儿知道了。」 太夫人面色沉沉:「我也知道,你们心里对我还有怨气。」 虽然说韦大夫人口口声声已经知道错了,但是人本来就有七情六欲,太夫人把她们母女送到庄子上住了这么久,两人的身体还都出了问题。 她们怎么可能会没有怨气? 见韦大夫人张口想要反驳,太夫人扬手示意她不必多说,挑了挑眉便道:「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我心里知道,你们也是有着满心的委屈。但是这个家,迟早是你们的,我只不过是多照看了明惜明薇几分,你们心里就不舒坦,甚至还帮着外人来陷害自己家人......我当初惩罚你们,到现在我也不觉得是自己做错了。」 韦翩翩低头咬了咬唇。 韦大夫人欲言又止。 韦太夫人却已经继续开口了:「但是你们别为了跟我斗气,就继续做蠢事,这害的不是我,还是你们自己和家里的人。老大媳妇儿,眼光放长远一些,你两个儿子如今都出息的很,丈夫也是步步高升,你何必跟几个外甥女过不去呢,你说是不是?」 韦大夫人被太夫人这一番话说的坐立难安,她心里从前的确是有这样的想头,被太夫人这么说出来,她只觉得浑身都不是滋味,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的确是难受的。 她抿了抿唇,低声应了一声是:「媳妇儿已经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再犯,母亲,您放心。」 「那便好。」韦太夫人对着她点了点头:「罢了,你带着翩翩先回去休息吧,多出去走走,于你也有好处。你放心,我之前对你的承诺仍旧是奏效的,往后我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留给你们的。便是翩翩,也会风风光的出嫁。」 韦大夫人冲太夫人行了个礼,带着韦翩翩出来。 等到出了门,韦翩翩才看向大夫人:「娘?」 韦大夫人深深地吸了口气,拉着女儿快步回了房。 她现在的身体比以前差了许多,天天都在吃药调养,等到回了房,就有些气喘吁吁的坐在玫瑰木的圈椅里头,靠着靠枕叹了口气:「太夫人是在敲打我。」 韦翩翩有些委屈:「祖母到现在都还对咱们不放心。」 「不是不放心。」韦大夫人静静地,比以前少了几分尖锐和刻薄,沉声说:「太夫人是怕我们继续做傻事,正如太夫人所言,以后这个家,是我的。」 韦翩翩有些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变得这么快,她睁大了眼睛:「娘,太夫人那么偏袒陆明薇和陆明惜,她为了陆明薇还把我们关在庄子上,您都忘了?怎么现在她 说几句,您就信了?」 「不是单单嘴上说几句。」韦大夫人纠正她:「太夫人从来不是那种嘴上说几句便算了的人,不然得话,我犯了错,你也犯了错,她为何还会对明德和世乐这么看重?明德跟世乐两个人现在都已经开始学着理事了,太夫人还专程为了他们请了师傅。」 大夫人不仅是韦翩翩的母亲,同样也是韦世乐和韦明德的。 太夫人现在把话说的这么清楚,就只差摆明了说家业以后全都是大房的了。 若是大夫人再做出什么叫太夫人失望的事,那利益受损的就是韦世乐和韦明德。 不管是从哪一方面来看,大夫人都知道自己不能再行差踏错。 韦翩翩不解的看着母亲:「所以,娘您现在是要跟太夫人妥协吗?」 韦大夫人皱了皱眉,见女儿面色不善的质问自己,心里有些烦躁:「翩翩,不跟太夫人妥协,我们能怎么样呢?你是想要对太夫人如何?还是能对太夫人如何?」 见韦翩翩沉默不语,大夫人放缓了语气:「我们之前的确是做错了事,所以庄子上的事,也算得上是我们咎由自取,以后都忘了吧。」qδ.net 只有忘了,才能走好以后的路。 韦翩翩委屈愤懑,但是她唯一能够依靠的无非也就是大夫人,大夫人现在都已经这么说了,她根本毫无办法,不由得呜咽了一声,掀开帘子去了侧间。 韦大夫人心事重重,重重的呼了一口气,但是却并没有丝毫后悔。 一个婆母,愿意放权,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更何况太夫人也亲口承诺,会给韦翩翩在京城挑一个夫婿,这在之前,太夫人可是从来没有这么松过口,一直都是要他们去登州为韦翩翩挑选夫婿的。 太夫人说的原本也并没有错,说到底,其实他们要求的并不高,只不过是想要对陆明惜和陆明薇稍微好一些罢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何必为了这样的事闹的跟太夫人离心,又让韦嘉朝和两个孩子们难做呢? 她理了理自己的衣摆,沉默了片刻,吩咐底下的人:「去看着大小姐。」 第一百章·准备 - 闺门荣婿 - 秦兮 太夫人的安排,陆明薇还不知道,她将名帖过了一遍,来的人到底是哪些,做到心中有数了,方才稍稍松了口气。 就连三婆婆都忍不住要感叹:「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总是跟父母亲撒娇撒痴,但凡是有什么不合心意的,便要哭要闹了。可我来了这么久,从未曾见明薇抱怨过,她不是什么东西都懂,可是就算是遇上难事,她最先做的也从来不会是抱怨,而是去问,去查,去准备,光是这一点,就已经是太难得的事。真是个好孩子。」 三婆婆对陆明薇的赞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花妈妈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老夫人真是喜欢二姑娘,看来这世上当真是有缘分这么一说,一定是您跟二姑娘有缘,才兜兜转转的竟成了祖孙。」 花妈妈是三婆婆从陆家族中带来的老人,两人原本感情便好,此时花妈妈这么打趣,三婆婆也只是点头承认:「是啊,或许我当真是本来就跟她有缘分,这也好,有了这缘分,以后便能好好在一块儿了。」 三婆婆自从接管了陆家的事之后,便对陆明薇和陆云亭的起居很是用心,尤其是快要办堂会了,她还让人特意给陆明薇裁了几件衣裳。 因着要过年了,有些在外地任职的官儿回来的早的,各家都有筹备着开堂会的,连带着戏班子都紧俏起来,尤其是出了名的德胜班、长春班这样的,更是早早就已经被定了,一连唱到过年,只怕都没有一天有空的。 好在陆家早已经使了人先去跟德胜班定下了日期,这才不至于太狼狈。 否则堂会都没个说得出来的名号的戏班子,说出去可要笑掉人的大牙了。 这么想着,三婆婆低下头扫了一眼戏单子,点点头:「罢了,先这样吧,你将这戏单子交给德胜班,跟她们说,让他们好好儿的唱,唱的好了,到时候自然有赏。」 一应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三婆婆才算是放下心来,问花妈妈:「二姑娘呢?」 「正要跟您说,二姑娘才使了个人过来说,下午要出一趟门。」花妈妈替她捧了参茶过去,见她有些不解,就低声说:「是不是不让二姑娘去?」 临近花会了,原本也的确是不好经常出去的。 「不。」三婆婆却立即就摇了摇头:「她要出去,必定是有什么事,这并没什么,叫底下的人备好车马,带的人手要足够,这便是了。」 这也是之前三婆婆就许诺过的,她会给陆明薇足够的信任跟自由。 陆明薇为人谨慎,她绝不会做出什么让家族蒙羞的事情来。 花妈妈见三婆婆都这么说,也不再多说什么,行了个礼便出去安排了。 陆明薇临出门之前特地过来跟三婆婆说了一声,又解释:「殿下有些事想跟我说,我傍晚之前便赶回来。」 「我一猜也是殿下那边有事找你。」三婆婆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你也不必特意过来一趟,我知道你行事自有分寸。」 三婆婆信任她,替她做到这个地步,她自然也得给足三婆婆尊重才是,陆明薇笑而不语,冲着三婆婆行了礼,这才出门去了。 她已经隔了一阵子没有出门,如今因为距离过年愈发的近,城中比之前还要热闹上许多。 刚到朱雀街,就有许多摊贩在沿街叫卖,摊子上卖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才扫了一眼,旁边的百合就咦了一声,轻声跟陆明薇说:「姑娘,那不是冯大人吗?」 陆明薇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见冯尧正在不远处和人说话。 也就是这个功夫,冯尧也已经看到了她,丢下了身边的友人朝着她走过来,打了个招呼:「二姑娘。」 她是坐在马车上的,此时老耿把马车 驱赶到了一边,并不会挡着前后过路的人。 陆明薇冲着冯尧也点了点头,见冯尧过来了,便自然的笑着问他:「冯大人怎么也在这里?」 「今天休沐,跟同僚出来走动走动。」他看了陆明薇的马车一眼,挑眉问她:「你是要去宝鼎楼罢?」 他跟萧恒原本就走得近,估计是听了萧恒说过了,陆明薇便嗯了一声,跟冯尧说了句话便跟他告辞。 冯尧冲她摆了摆手,等到马车走了几步,他又忽然追上来,有些迟疑的看着她:「对了,有个消息,我也是刚刚得知的,只是不知道......」 他这么欲言又止的样子,陆明薇倒是忍不住有些诧异了,点点头看着他:「冯大人有话尽管直说,不必客气。」 他们现在也算得上是好朋友了,没什么可这么避讳的啊。 陆明薇有些奇怪。 冯尧咳嗽了几句,连音调都有些变了,清了清嗓子:「就是,我今天才看到折子,说是,陆子谦死在狱中了。」 陆子谦死了?! 陆明薇顿时诧异的猛地抬起头来。 陆子谦可是主谋之一啊,他死在狱中,不会对陶家人的案子有什么影响吧? 见她震惊,冯尧便想到自己听见消息的时候也是同样的,便忍不住叹了口气:「说是天气严寒,他得了风寒,没有熬过来。」 陆子谦死了,对于陆明薇来说,也就是震惊的事儿。 她对陆子谦厌恶的了不得,这个男人从骨子里就坏透了,利用女人却又不把女人当人,几乎是无恶不作,这种人死了也就死了。 她淡淡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冯大人告知。」 「还有一件事,因为陆子谦的死,所以刑部也有管理不善的罪过,现在陆显宗也被挪到了顺天府大牢暂时关押。我听说,他是被判了流放的。」冯尧既然碰上了陆明薇,便想着干脆把这些事一口气跟向昔微说完算了,虽然他猜测今天萧恒见陆明薇,大概率也是跟陆明薇说这些事的,但是既然碰上,他便想着还是提前说,叫陆明薇能够做到心里有数。 陆显宗这倒是因祸得福了。 陆明薇反应过来,谢过冯尧的好意。 第一百零一章·好人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显宗到底会怎么判,其实一直都是陆家人心里的一个结,他们这个过继的法子其实只不过套着礼法的壳子,可认真追究起来,还是族中对于形势的无奈之举。 如果陆显宗没被判的太厉害,出来之后闹事,这个官司还有得打。 这其中,处境最尴尬最为难的莫过于陆显宗的亲生子女了。 虽然现在他们已经由族里出面,开了祠堂请了耆老,将他们都过继在陆显明名下,但是这也不过是表面功夫,他们是陆显宗的亲生儿女,这可是实打实的。 真要是完全不管陆显宗,就难免到时候被人苛责是不孝。 冯尧正是想到这一点,才会出声提醒陆明薇,让她能够早做准备。 陆明薇当然知道冯尧的好意了,自己只不过是顺手帮了冯尧一个忙,冯尧便屡次三番的伸出援手,她不由不感叹冯尧的人品,因此真心实意的跟冯尧道了谢。 冯尧摇摇头。 他原本也不是为了这一声谢谢,迟疑片刻,他咳嗽了一声,问陆明薇:“陆大小姐没事了吧?” 他跟陆明惜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陆明薇没有想到别处去,闻言笑了笑:“没什么大事,原本也只是皮肉伤和受了些惊吓,现在也都已经好了。” 陆明薇眼神清澈,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诚恳,一时之间让冯尧被噎住了,原本是想问问陆明惜最近在做什么的,但是想一想,这么问的确好像不合时宜,也不合规矩,怕是会给人家惹来麻烦,只能扯了扯嘴角笑了笑:“既如此便好,那就不阻碍陆二姑娘办事了,您自便吧。” 陆明薇点点头,客气的跟冯尧告辞。 许妈妈在马车上坐着,见陆明薇似乎并没有往别的地方想,迟疑再三,便忍不住轻声提醒:“二姑娘,有句话老奴不知道该不该说.” 她语气有些迟疑,陆明薇鲜少见她有在自己跟前还举棋不定的时候,就诧异问:“嬷嬷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许妈妈是看着她长大的,还是韦太夫人送给她的,可以说是亲近得不能再亲近了,像是这么郑重的试探,还是头一次。 隔了一会儿,许妈妈才犹豫着说:“老奴觉得,冯大人对大小姐,好似是不一般的。” 不一般的? 陆明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就回过味儿来了,意识到许妈妈说的不一般是个什么意思,睁大眼睛问:“妈妈的意思是” 冯尧对陆明惜有意思? 她吃了一惊。 倒不是说陆明薇也跟外头的人一样觉得和离的女子便低人一等了,但是,冯尧毕竟身份地位放在那里,他是当朝新贵,人人都知道前途无量的状元郎。 这样的人,冯家对他必定是有着大期望的。 换句话来说,怎么看都不像是跟陆明惜有什么可能的。 她没有开口说话。 许妈妈在边上有些焦急的解释:“老奴也不知道怎么说,但是,就是有这个感觉。冯大人几次三番都帮大小姐,而且他刚才提起大小姐时候的语气” 有时候是不得不听听老人家说话的。 许妈妈是过来人,她会这么说,就必定是看出了什么,不是无的放矢。 陆明薇顿了顿,便挑眉点头:“我知道了,妈妈,事情还未得到证实,不能跟别人提起。” 这一点许妈妈自然是知道的,她急忙点头:“姑娘尽管放心,老奴心里有数,谁都不能说的。” 陆明薇心里有点儿乱。 她一直都觉得姐姐嫁给邵君庭是这一生唯一的遗憾。 怪她醒过来太早,若是他重生回来能够回到姐姐没有嫁给那个畜生之前就好了,姐姐就不用吃这么多苦头,更不必跟邵家有牵扯。 以至于到了现在,邵家人都还能在陆明惜头上作威作福,外头人的口水也都是朝着女方来的。 她眯了眯眼睛。 冯尧的身世倒是没有邵君庭尊贵,但是冯尧的人品值和前程可不是邵君庭那个废物能够比的。 这么好的一个人,若是他真的是真心诚意. 光是想一想,陆明薇就觉得兴奋。 但是她到底还是有理智的,冯尧再好,但是他喜欢也未必就能成。 冯家未必能同意不说,男人的心也是最善变的,他今天可能喜欢,觉得二婚也没有什么,但是明天就可能会觉得,凭借他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一个更好的。 若真是如此,那倒不如从来没有发生过,否则陆明惜岂不是从天堂掉下地狱,又要再痛一次? 这种事,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她吸了口气,将此事放在心里,打算到时候寻个机会好好的看一看此事。 只是存着这么一桩事,一直等到她进了宝鼎楼,都还有些心不在焉。 崔明楼替她倒茶,见她似乎有心事,便问了她一声:“你怎么了?” 他跟宫里提出要出宫的事情已经有了回复,永昌帝已经松了口,答应过了年便让礼部给他选地方建府,最近他被永昌帝拘着八皇子九皇子学规矩,倒是已经有一阵没出来了。 这一次能出来,还是他嚷嚷着实在无聊,永昌帝才答应了。 一出来,他便先跑来见陆明薇了。 陆明薇有些踟蹰,双手捧着热茶抿了一口,忽然问崔明楼:“冯大人是个怎么样的人?” 冯大人,冯尧? 崔明楼面色陡然变得有些复杂,盯着陆明薇看了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一阵子没出宫,难不成冯尧跑去跟陆明薇献殷勤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之前皇甫忠义的事情他也听说了,就是冯尧也参与其中的。 这小子。 陆明薇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但是总不能跟他说是为自己姐姐问的,便有些含糊的说:“就是想问一问,冯大人不知道有没有婚配?冯家养大他,虽然说是以收养的方式养大,不能娶冯家族里的女孩子,但是娶冯家亲近家族的人也是可以的罢?这么多年,冯家都还没有为他的亲事做打算吗?” 第一百零二章·吃醋 - 闺门荣婿 - 秦兮 若是之前萧恒还能勉强说服自己是因为之前冯尧帮过了陆家,陆明薇也帮过冯尧演戏诈冯天佑,所以陆明薇才对冯尧更关心了一些,那么现在陆明薇说出的这番话,就让他完全无法用这个借口说服自己了。 这一听就知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怎么都开始关心人家的婚配了?! 他跟陆明薇都认识这么久了,两人之间经历的事情怎么也比冯尧多罢?可陆明薇也没有关心过他的婚事啊! 他心里顿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但是语气却不由自主的冷了下来:「这谁知道?冯家对他寄予厚望,他的婚事自然不是随便就能定的。」 顿了顿,又觉得自己说的太生硬了,还是忍着气解释:「但是我之前也听说过,冯家原本是有意跟赖家定亲的,只是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这门亲事一直都没成。好似是冯尧自己拒绝的。」 虽然有些气恼陆明薇对冯尧另眼相看,还对他的事这么感兴趣,但是萧恒还是把自己知道的事告诉了她。 陆明薇倒是没听出萧恒话里的不对劲,她听见冯尧拒绝了跟赖家的亲事,心里便更觉得诧异。 赖清明是当朝首辅,同时也是冯大老爷的老师,这年头,师生之情跟父子之情也没什么区别了,就这样的关系,赖家能松口跟冯家结亲,可见对于冯尧的看重和肯定。 但是冯尧竟然拒绝了。 这代表什么? 他是不是心里早就已经有了中意的亲事? 她有些出神。 见陆明薇听了这话之后就不说话了,萧恒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心情。 之前若是还只是有几分不自在,他现在心里就简直是怒火中烧。 好端端的,怎么半途跑出来一个冯尧啊? 他忍不住出声提醒陆明薇:「冯尧跟你不大合适。」 ...... 陆明薇茫然的看着他,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萧恒是误会了。 她忍不住有些恼怒:「殿下在说什么?」 萧恒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抿抿唇问她:「你不是一直在打探冯尧的事儿吗?我只是告诉你实话,先不说冯家如何,冯尧他......」 陆明薇抬起头看着他。 萧恒说不下去了,哼了一声:「反正,反正就是不行!」 简直是无理取闹!陆明薇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忽然生气,更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就闹起脾气来,要知道,她认识萧恒这么久了,萧恒一直都是个情绪十分稳定的人,她还没有见过萧恒生气成这样的。 关键是,她也没有说什么呀! 萧恒自己气鼓鼓的,但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这么生气,以至于现在陆明薇看着他,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就算是陆明薇喜欢冯尧,打听冯尧,站在陆明薇的立场上,这都是正常的,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呢?何况还是这么冲着陆明薇甩脸子。 他喜欢陆明薇,那是他自己的事,但是他喜欢,陆明薇就也要喜欢他吗? 这是没有道理的。若是之前萧恒还能勉强说服自己是因为之前冯尧帮过了陆家,陆明薇也帮过冯尧演戏诈冯天佑,所以陆明薇才对冯尧更关心了一些,那么现在陆明薇说出的这番话,就让他完全无法用这个借口说服自己了。 这一听就知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怎么都开始关心人家的婚配了?! 他跟陆明薇都认识这么久了,两人之间经历的事情怎么也比冯尧多罢?可陆明薇也没有关心过他的婚事啊! 他心里顿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但是语气却不由自主的冷了下来:「这 谁知道?冯家对他寄予厚望,他的婚事自然不是随便就能定的。」 顿了顿,又觉得自己说的太生硬了,还是忍着气解释:「但是我之前也听说过,冯家原本是有意跟赖家定亲的,只是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这门亲事一直都没成。好似是冯尧自己拒绝的。」 虽然有些气恼陆明薇对冯尧另眼相看,还对他的事这么感兴趣,但是萧恒还是把自己知道的事告诉了她。 陆明薇倒是没听出萧恒话里的不对劲,她听见冯尧拒绝了跟赖家的亲事,心里便更觉得诧异。 赖清明是当朝首辅,同时也是冯大老爷的老师,这年头,师生之情跟父子之情也没什么区别了,就这样的关系,赖家能松口跟冯家结亲,可见对于冯尧的看重和肯定。 但是冯尧竟然拒绝了。 这代表什么? 他是不是心里早就已经有了中意的亲事? 她有些出神。 见陆明薇听了这话之后就不说话了,萧恒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心情。 之前若是还只是有几分不自在,他现在心里就简直是怒火中烧。 好端端的,怎么半途跑出来一个冯尧啊? 他忍不住出声提醒陆明薇:「冯尧跟你不大合适。」 ...... 陆明薇茫然的看着他,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萧恒是误会了。 她忍不住有些恼怒:「殿下在说什么?」 萧恒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抿抿唇问她:「你不是一直在打探冯尧的事儿吗?我只是告诉你实话,先不说冯家如何,冯尧他......」 陆明薇抬起头看着他。 萧恒说不下去了,哼了一声:「反正,反正就是不行!」 简直是无理取闹!陆明薇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忽然生气,更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就闹起脾气来,要知道,她认识萧恒这么久了,萧恒一直都是个情绪十分稳定的人,她还没有见过萧恒生气成这样的。 关键是,她也没有说什么呀! 萧恒自己气鼓鼓的,但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这么生气,以至于现在陆明薇看着他,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就算是陆明薇喜欢冯尧,打听冯尧,站在陆明薇的立场上,这都是正常的,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呢?何况还是这么冲着陆明薇甩脸子。 他喜欢陆明薇,那是他自己的事,但是他喜欢,陆明薇就也要喜欢他吗? 这是没有道理的。 第一百零三章·可能 - 闺门荣婿 - 秦兮 但是许妈妈素来都是陆明薇说什么便是什么,现在陆明薇既然要回去了,她便点了点头,很快便将披风罩在了陆明薇身上,陪着她下楼去了。 秀水有些发愁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总感觉事情有些不对。 他们家小王爷喜欢陆明薇,这在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下人看来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毕竟殿下只差把对陆明薇特殊这几个字写在脑门上。 可是让人发愁的是,这位殿下喜欢陆二姑娘,但是却又性子别扭。 人家喜欢一个人,那总得做出些事儿来证明自己喜欢。 都不必说别人,就说个反面例子,王威这种混账都知道让家里人施压去陆家提亲呢,摆明了一副非陆明薇不娶的样子。 可自家王爷,总是慢吞吞的,什么都慢人一拍。 他蹭了蹭,磨磨蹭蹭的进了屋子,目光落在桌上的茶水点心上头,见几乎都没有动过,便有些疑惑的问崔明楼:“殿下,您刚才跟陆二姑娘说什么了?怎么陆二姑娘这么快就走了啊?” 崔明楼刚才不小心在陆明薇跟前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到现在都还在后悔自己失言,心里又懊悔又担心,听见秀水问,这个时候,虽然秀水只是个臭皮匠,也只能抓来凑一凑数来给自己解惑了。 他面色不大好看的说:“我刚才或许是得罪了她。” 秀水面上的表情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真是,自己主子在大事儿上头挺清醒的啊,看着怎么都行,怎么偏偏在这样的事情上头就是怎么都不开窍呢? 你说你,好好说话就行了,怎么还得罪人家? 他忍不住发愁:“殿下,您喜欢陆二姑娘这事儿,您有什么打算啊?” 崔明楼自己心里也烦得很,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问:“什么什么打算?” 他能有什么打算? 他现在心里慌的很。 若是陆明薇把他当成了登徒子,那可怎么办? 秀水无语了,他在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是面上还是得提醒自家这个在感情上什么都不懂的殿下:“殿下啊,您说什么打算?您喜欢一个姑娘,是不是得把人家给娶回家啊?您现在这样的情形,得先跟太后娘娘或是王妃说啊!不然谁给您做主?” 礼部都已经操持着开始给齐王选妃了。 朝中对于崔明楼搬出宫中的事儿愈发的乐见其成,但是永昌帝也已经撂下话,成家立业,先得给崔明楼选了媳妇儿,才能让他出宫另居。 这么逼着,礼部说不定真的就给崔明楼选出个媳妇儿来了。 到时候可后悔都来不及。 崔明楼恍然大悟。 是啊,他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赞许的看了秀水一眼:“你这小子,平常笨笨的,这个时候倒是有几分聪明。” 平常笨笨的.秀水略显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到底是谁平时笨笨的啊? 他分明好的很好不好? 他现在都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了,比殿下可是好多了。 殿下竟然还好意思说他呢。 可崔明楼还是有些发愁:“就算是要说,那” “那什么呀?”秀水真是看不下去自家殿下这样子了,提醒他:“殿下,陆家不是马上办堂会了吗?您就趁着这个机会,叫王妃帮忙给您说和说和呗!这事儿,拖下去您可要当心了。” 见崔明楼有些茫然,秀水便挤眉弄眼的:“殿下,我可听说了一个消息啊。” 他冲着崔明楼有些促狭的挑了挑眉:“殿下要不要听一下?” 崔明楼现在有些心不在焉,一时都没大在意,只是问:“什么消息?” “陈国公府也要去陆家的堂会啊!”秀水啧了一声,见崔明楼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来,便知道自己的话殿下是听进去了。 崔明楼虽然在感情这件事上反应稍微慢了一些,但是对别的事,向来是很敏锐的。 这么一听就反应过来,陈国公府跟陆家向来没什么往来,之前更是还有不愉快的过往。 何况那家人除了唐晚舟,大多都是趋炎附势,这那自私自利的。 这样的情形之下,他们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去陆家的堂会?他们可不是那种雪中送炭的性子。 见崔明楼面露疑惑,秀水哎了一声摇摇头:“殿下,这您还不知道?现在陈国公府上下都是听唐大人的,要去陆家堂会给陆家撑场子,您说会是谁的主意?” 一言惊醒梦中人。 崔明楼整个人都绷紧了。 他知道秀水不是在危言耸听,唐晚舟对陆明薇的不同,是个人都能感觉到。 之前在皇觉寺,就曾为了陆明薇毫不迟疑的得罪了昭宁公主,甚至为了这事儿还把昭宁公主的几十个护卫都给一锅端了。 这事儿虽然被宫中的邵皇后压了下去,但是如同崔明楼这样的自然是知道事情原委的。 他深吸了口气,二话不说,忽然转头就走。 远山刚好从楼下上楼,在楼梯上跟崔明楼碰了个正着,见崔明楼急匆匆的要走,还很不解的喊了一声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啊?您不是让我查一下之前崔家.” 崔明楼却有些心不在焉,直接扬手打断他:“先不必再说这些了,我还有事,你等我回来再说。” 远山眼睁睁的看着自家殿下飞奔着走了,不解的上楼看了看正在吃点心的秀水:“殿下怎么了,什么急事走的这么快啊?” 秀水喝了口茶把点心给吞下去了,冲着远山眨了眨眼睛:“人生大事!我可算是把殿下给点醒了,天哪,若是殿下能够抱得美人归,最大的功臣便是我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远山瞪了他一眼:“你说话给我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 秀水到底还是有些怕远山的,闻言便正儿八经的把自己跟崔明楼说的话说了,没法子的摊了摊手:“真是没法子,你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咱们殿下本来就没人给他操持,他比唐大人都更惨,所以我思来想去,也只能点醒殿下了。” 远山若有所思,还点了点头:“那你的确是立一大功!” 第一百零四章·进度 - 闺门荣婿 - 秦兮 远山在崔明楼跟前是第一人,向来都是崔明楼身边最得用的,也是以前平江王留下来的老人的后代,他们对崔明楼都是忠心耿耿的。 也因为如此,现在远山这么说了,秀水便有些得意的翘起尾巴来了:「是吧?陆二姑娘多好啊,咱们殿下这情形,真的不能娶那些娇娇弱弱的小姑娘,他就适合陆二姑娘这种睿智聪明的。」 错过了陆二姑娘,可上哪儿再找这么厉害的。 远山失笑摇了摇头,以前总觉得秀水的性子有些跳脱,他一直都在压制秀水,怕他闯出祸来,可没想到将错就错,这一次秀水当真是因为这个性子帮了不少的忙。 他夸赞了秀水一声。 另一边,崔明楼已经到了周王府。 他是鲜少进周王府的,虽然跟周王的关系极为亲近,但是因为担心朝中非议,他跟周王府表面的关系一直都是淡淡的。 现在忽然到访,别说是王府的下人了,便是正在跟周王说话的周王妃都吃了一惊,问管事:「是阿恒来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周王妃崔氏看了周王一眼:「这真是稀奇了,这家伙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时候过来,肯定是有什么大事。」 连周王楚苏都是这么认为,想了想,便让管事直接领着崔明楼从外头进来。 反正其实都是内亲,本来也不必有那么多的规矩可避的。 崔明楼一进门,就见周王正在低头帮周王妃分线,忍不住咳嗽了一声:「王爷,王妃。」 他们俩夫妻恩爱,这一点崔明楼一直都是知道的,对于周王总是跟周王妃亲近的场景也早已经习以为常,此时见到,还若有所思。 周王就笑了一声:「叫什么王爷王妃,喊姑父!」 私底下没人的时候,崔明楼其实本来也是这么叫的,听见周王纠正,他就再喊了一遍:「姑姑,姑父。」 崔氏嗔怪的看了一眼周王:「别逗孩子!」 这才笑盈盈的让崔明楼在边上落座,轻声问他:「你怎么会有空过来?我上次叫你过来,你迟迟都没个动静。如今是怎么了?」 崔明楼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说。 周王原本正替妻子分线的,见崔明楼一直都不开口,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就咦了一声:「干什么,你可不是这么个性子,什么事儿啊?」 崔明楼这才支支吾吾,有些为难的咳嗽了一声:「我,我想请姑妈帮个忙。」 这可真是稀奇了。 自从崔明楼七岁之后,周王妃就没见过他露出这种局促不安的样子来,以至于她都顾不得手里的活计了,交给了一旁伺候的嬷嬷,才冲崔明楼温和的问:「到底是什么事,你说出来,姑妈能帮你的,自然要帮。」 她自小就跟大哥大嫂亲近,当年嫁给周王,说起来还是大哥大嫂牵的线。 崔莫亭和王氏死后,崔氏就把崔明楼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尤其是崔明楼一直也都是惹人心疼的性子,她此时看着崔明楼,跟看着自己孩子是没有分别的。 崔明楼有些迟疑,但是最终还是抿了抿唇:「姑妈,我有了喜欢的人。」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震撼了,周王妃和周王一时都被震惊的无法回神。 崔明楼长到这么大,他们可从来没听见他喜欢过什么人。 还是崔氏先反应过来,都没有多想,便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喜欢那位陆二姑娘啊?」 这回倒是轮到崔明楼诧异了,他本来还不知道该怎么说的,现在自己姑姑竟然一下就点出了关键,而且知道他喜欢谁,不由得就问:「您怎么知道?」 好么,之前是不知道的,现在也知道了。 周王面上带着笑意,心情也轻松了不少,忍不住问:「那就说明是了,是不是?」 反正该说不该说的,现在也都说了,没什么好继续隐瞒的,崔明楼干脆视死如归,点了点头:「是,我喜欢陆二姑娘,并且想要娶她为妻,所以想要姑姑帮忙。」 周王失笑:「你这孩子,我之前还总担心你打光棍儿,现在倒是好了,不必担心这个了!」 又想到之前好几次,崔明楼都是为了陆明薇出面帮忙,甚至连王俊山和王威,也都是因为崔明楼在背后帮忙,陆明薇才能够摆脱。 怪不得会这么尽心尽力的帮忙,原来一早就已经动心了。 不过这是好事,周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问他:「那你喜欢人家,人家知不知道?」 崔明楼老实的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头:「我今天下午的时候,已经跟她说了此事。」 崔氏面上含笑,眼里带着几分欣慰几分复杂,轻声问他:「你没有唐突了人家吧?」 周王跟周王妃,两人谁都没有想到这不合规矩上头去,更没有觉得陆明薇怕是勾引了崔明楼之类的。 他们信得过崔明楼的眼光。 这么多年,崔明楼从来不曾对别的女子假以辞色,其实永昌帝一开始都是有心让崔明楼选一个公主娶了的,但是也被崔明楼拒绝了。 他能够说出自己喜欢几个字来,便说明那是真的喜欢。 而对于崔氏来说,这个孩子能够有自己喜欢的人,那便已经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了。 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能够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并且度过一生,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便是有什么磨难,两个人比起一个人来,也能够更加好过的多。 她笑着冲崔明楼点了点头:「只要你是真心喜欢,那么我就去帮你提亲。」 周王也在边上笑了:「是这个道理,你从小就有些孤僻,我跟你姑母总担心你这性子以后难以遇见相伴一生的人,现在你自己找到了,这再好不过了。」 周王妃反应过来,想一想对于这个陆二姑娘的事便想起来了一些,笑眯眯的问:「是不是就是那个整治过昭宁的姑娘?」 周王哈哈大笑起来:「哟,你不说我都没有想起来,是啊,这丫头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啊。」 .net 第一百零五章·赞许 - 闺门荣婿 - 秦兮 周王对于陆明薇倒是不熟,见都没有见过几次。 但是一提起陆明薇做过的那些事,他可真是再熟悉也不过了啊!先不说陆明薇闹的轰轰烈烈的退亲的事儿,便是后来借着大佛的事不着痕迹的打了楚国公府一个措手不及,又让鲁王里外不是人,最终只能闹出皇陵崩塌这样的苦肉计来脱身,这也是一桩不小的功劳了。 对周王来说,陆明薇真正能比得上一个幕僚了。 这样的女子,厉害是厉害,但是厉害些也不是什么坏事。 崔明楼的处境不容易,那些菟丝花是不适合他的,他需要的本来就是一个可以携手跟他共同往前走的人,现在看来,陆明薇就很适合么。 他笑了笑,扬手让底下的人下去,自己笑眯眯的啊了一声:「不只是整治过昭宁,我看这个小丫头不是个寻常人,说不定还能把咱们明楼也给整治的服服帖帖的。」 周王妃看了一眼崔明楼,见崔明楼面上有些赧然,知道少年人脸皮薄,生怕周王说的太过分了,惹了人家不高兴,就急忙拉了拉周王的袖子。 这好不容易才看上一个姑娘,这可是大好事啊!若是被搞砸了,那多可惜? 周王是最怕自己媳妇儿的,见媳妇儿表态了,也不敢说的太过火,只是笑着问崔明楼:「行啦,知道你喜欢人家了。只是,要怎么帮啊?直接去人家家里?人家也没给我们帖子啊。」 何况周王府去陆家,这样动静也太大了,只怕会太过引人注目,不是什么好事。 崔明楼显然是早已经考虑过了的,听见周王这么问,就理所当然的说:「不,姑姑不必去常勇侯府,我知道姑姑的身份不大合适。我是想,让姑姑去帮我跟太后娘娘说一声。」 周王妃的身份跟陈国公老夫人的又不一样。 陈国公老夫人再尊贵也只是勋贵,但是周王妃却是宗室,这里头的差别太大了,何况现在人人都知道周王在跟鲁王较劲。 如果周王妃出面去陆家帮崔明楼提亲,有心人一定会抓住机会大做文章。 见崔明楼这么说,两人都知道他这显然是已经考虑再三了的,便对视了一眼。 周王妃也收了线,想了一会儿,才说:「太后娘娘若是肯替你们赐婚,那自然是再好不过,这的确是一件好事。」 「不,不是如此。」崔明楼知道周王妃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就挠了挠头:「姑姑,我是想让您跟太后说一声,叫太后帮我问一问陆二姑娘的意思,若是陆二姑娘同意,再请太后娘娘赐婚。」 ...... 周王妃和周王都被他给绕晕了,尤其是周王,脑袋都一个头两个大:「你在说什么呢?还得让太后娘娘先问人家姑娘的意思,人家姑娘若是不同意呢?」 这怎么回事啊? 反正都已经说到这里了,崔明楼干脆破罐子破摔:「若是不同意,此事就此作罢,就当做从来没有这件事发生过,我从此便再也不纠缠她。」 做男人不能死缠烂打,喜欢的话那自然是要争取,但是人家若是不喜欢你,你却非得要不择手段甚至动用强权去得到,就太没有意思了,他并不想做这样的人。 之前周王还是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思,但是等到崔明楼说完了这番话,他便没有再取笑了,崔明楼是认真的,他用如此认真的态度在说着这种人生大事,那么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当然也得尊重他跟他未来的媳妇儿。qδ.net 他因此郑重的点了点头:「行,这件事我们答应了,你放心吧,转头我就让你姑姑进宫去请太后帮你这个忙。」 他知道,崔明楼之所以不自己去跟太后说,也是为了表示郑重。 这小子,说他傻 吧,他又知道得先求到自己这里来,但是说他不傻吧,又透露着一股子傻气。 作为长辈,周王的心情真是又高兴又好笑,还得努力端正自持,冲着他挑了挑眉:「罢了,你这么说,才是男人该有的胸怀!」 他一高兴,非得留崔明楼下来用饭。 又问崔明楼差事办的如何。 其实陶院出事之后,崔明楼的差事便都算是清闲,朝中倒了这么大一棵大树,总要清静一阵子的,所以他最近都是在宫里跟元丰帝磨着要出宫住的事儿。 听周王问,他也如实的答了。 周王点点头:「你也知道,现在都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但是到底是谁代表圣上去祭祖的事儿却还还没定,所以我担心最近会有事情发生,你心里也要多留一点儿心眼,别被牵扯进来了。」 鲁王那边不可能放着这么好的势头旁落,快则这几天,慢也估计就是最迟月中,就该有动静了。 说起正事来,周王妃便不打扰他们聊天了,轻手轻脚的收了东西出门来,叮嘱底下的妈妈:「去厨房走一趟,让他们今天多做些好菜,明楼喜欢吃蜀地的菜式,尤其是喜欢吃牛肉,让他们做的鲜嫩些。」 崔明楼难得过府里来一趟,家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周王妃难得高兴,便都不敢怠慢,等到晚间吃饭的时候桌上的菜式便基本都是崔明楼喜欢的,让崔明楼都忍不住有些咋舌:「这么多,哪里吃得过来?」 周王妃就笑了笑:「你都多久没有来家里吃饭了?自然是要挑着你喜欢吃的多做一些,你来一次比过年还难。」 他们之间关系亲近,本来也没有太多讲究,周王带着崔明楼一道坐了,让崔明楼:「行了,这都是你姑姑的一片心意,你多吃些,就是对她的孝顺了,快吃吧!」 周王妃含笑看着,微微笑着点头。 崔明楼心中涌起暖流,虽然父亲母亲早逝,但是其实不管是姑祖母还是姑姑,对他都是极好的,甚至元丰帝,元丰帝或许对儿子们还是有防备,可对他这个故人之子,却说不得不用心了。 这么一想,他吸了口气,高高兴兴的陪着周王夫妇用了这顿饭,才起身告辞。 第一百零六章·堂会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回了家之后就没有再出门了。 她向来出门回来都是高高兴兴的,但是这次回来却不知道怎么了,颇有些奇怪,做什么事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便是连三婆婆都看出来她的情绪不高了,忍不住问她:「是不是操持堂会的事儿太累了,你精神不大好?若是累了,可要跟我说,别累坏了身体,便得不偿失了。」 陆明薇急忙摇头。 事实上,她从宝鼎楼回来之后,便一直都是这个状态,倒也不是说累了或是如何,她只是想到崔明楼气急了的时候说的那几句话,便有些心神不宁。 崔明楼说喜欢她...... 前世今生,这应当还是头一个如此郑重其事的跟她说自己喜欢她的人。 只要想一想,她就开始觉得耳根发烫。 屋子里安静下来,她努力镇定下来,冲三婆婆摇头:「并没有哪里不舒服的,祖母,我休息休息就好了,明天就是堂会了,我心里有分寸。」 有分寸这一点,三婆婆当然不会怀疑,她也知道陆明薇办事是个最有章法不过的人,她既然说有分寸,那就必定是可以的。 因此三婆婆就笑了笑,和善的说:「罢了,但你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可一定要来告诉我。堂会虽然重要,可也没你的身体重要,若是累坏了身体可更糟糕,知不知道?」 陆明薇沉声应是。 回到房里,扑在床上又忍不住反复想到崔明楼的那句话。 她脑海里回想起自己跟崔明楼相处的点点滴滴,她认识崔明楼的时候,是最狼狈的时候,可他从来没有因为她退亲的事情嘲笑过她。 在满城风雨的时候,他也只是淡淡的一句:「你哪里都好,就是眼神不大好,看中吴文杰那个东西。」 现在想一想,每一次有事,崔明楼都会伸出援手。 他平时并不会跟你说多好的话,也不会做出什么承诺,但是不管什么时候,什么事,只要她需要的时候,她都可以相信他。 只是..... 她用被子裹住自己,准想到这些,忍不住带着几分烦躁的翻了个身。 他是崔明楼啊! 是明知道他是杀神,也仍旧吸引了京城无数女孩的注意力的崔明楼啊。 他竟然喜欢她。 这样的喜欢,是什么样的喜欢? 是她一直期盼的那种喜欢吗? 她又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恨自己太过容易被别人的话影响。 为什么要这么在意?说不定人家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说不定他的喜欢跟自己所想的喜欢不是一个意思...... 真是烦死人了! 她翻身从床上坐起来,焦躁不安的抱着自己的膝盖,忽然又想到上一世。 上一世她并没有经历过情情爱爱,到底什么是喜欢,其实她到现在都还弄不清楚。 但是,听见崔明楼的表白的时候,她竟然紧张到手心出汗...... 戏台上那些角儿在唱戏的时候,但凡是彼此动心,不都是这样吗? 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今天守夜的百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急忙起身来问:「姑娘,是要起夜吗?」 她听见陆明薇辗转反侧大半夜了。 陆明薇摇头,转念又想到现在是晚上,摇头百合瞧不见,便急忙说:「没有,没什么事,你去睡吧。」 百合哦了一声,不以为意,看了一眼床上,见陆明薇的被子盖的好好的,便继续去睡了。 陆明薇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很久很久才又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起来, 陆明薇的眼圈便有些黑,以至于连许妈妈都疑心陆明薇是不是病了,或是有哪里不舒服,急着要去请大夫过来看看。 陆明薇急忙伸手一把拽住许妈妈的手:「没事没事,就是昨晚做了个噩梦没有睡好,我休息休息就好了,待会儿客人就要来了,您别去惊动三婆婆。」 许妈妈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是不是被什么魇住了?那得请个人过来收收惊才行啊,说完到底顾虑今天是家里办堂会的大日子,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让百合去取了个鸡蛋过来给陆明薇滚了滚。」 好在陆明薇到底年轻,虽然没有睡好,但是鸡蛋滚了滚,眼圈便好看多了,百合又仔细的给她上了胭脂,脸色顿时也好看起来。 她先去跟三婆婆请安。 三婆婆见她今天装扮一新,穿着霜白色的立领中衣,外头罩着鹅黄色的褙子,底下配着同样霜白色的百褶裙,头上梳着简单的随云髻,看上去又清新又雅致,便笑了起来:「好,好,好!当真是我家有女初长成,这么一打扮,真是好看极了,连我这老婆子看着都觉得真是养眼。」 陆明薇被她夸的正有些不好意思,陆家族长夫人便到了,族长夫人最近也是几乎每天都过来帮衬的,布置啊,座位的安排啊,席面的菜色之类的,族长夫人都是帮忙参详过的,此时她过来,见到陆明薇这身装扮也忍不住啧了一声:「呀,今天明薇穿的真是好看,真是让我眼前一亮!」 「可不是么!」三婆婆起身迎接族长夫人,目光放在陆明薇身上一瞬,笑吟吟的说:「我也说,平时也该好好打扮起来,这样漂亮的小姑娘,又是这么好的年纪,怎么打扮都是不为过的。」 两人相对而笑,说了一会儿话,族长夫人便道:「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按理来说,亲近些的人家也该陆续来人了。」 仿佛就是为了应族长夫人的话,没一会儿,外面便有人进来通报,说是韦太夫人的轿子已经到大门口了。 陆明薇急忙站起来:「祖母,族长夫人,我去迎一迎外祖母。」 韦嘉朝在外面自然会有族长和陆家的男人们招待,太夫人则肯定是要来内院的。 三婆婆笑着颔首:「是啊,太夫人亲自过来,你也的确是该去迎一迎的,快去吧。」 等到她走了,族长夫人便看向三婆婆:「开了个好头,但愿今天的堂会一切顺利,过了今天,陆家便是彻底的好起来了。」 第一百零七章·宾客 - 闺门荣婿 - 秦兮 韦太夫人到的最早,才下轿便见着了陆明薇,当即便慈和的笑了:「今天总算是有些样子了!」 其实陆明薇在她心里当然样样都好,哪怕是陆明薇披着麻袋,在老夫人心里也是最好的。 见了陆明薇,太夫人笑的开心,拉了她的手说:「你大舅母跟你表姐也过来了,你可要好好的照顾着。」 韦大夫人在边上笑盈盈的,见陆明薇过来行礼,伸手顺势拉住陆明薇的手:「自家人,无需这么多礼数。」又去看韦翩翩:「快过来。」 韦翩翩这些天每天都在大夫人耳提面命,心里虽然有些不服气,但是总归知道这是在外头,不是自己任性的时候,便抿了抿唇,上前来跟陆明薇见礼。 其实陆明薇去了好几次韦家,每次都不忘去拜见韦翩翩,只是韦翩翩总推说身体不舒服,并没有见她罢了,此时再见,她真心实意的笑了笑:「表姐。」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她看在太夫人的份上,也是希望韦翩翩好的。 韦翩翩想过许多次陆明薇的态度,她想过陆明薇可能会趾高气扬的炫耀自己如今的顺遂,也想过陆明薇或许会假惺惺的问她的经历,可陆明薇什么都没有,笑容一片坦诚澄澈。 她低下头,遮住眼里的复杂,也冲陆明薇回了礼:「恭喜妹妹。」 从此就摆脱了陆显宗这样的父亲了,太夫人宠爱她,三婆婆也不是正经祖母,哪里敢在她面前摆架子?以后陆明薇必然是过的舒心顺遂的。 陆明薇谢过她,带着太夫人一行进去见三婆婆。 老人家见面,自有一番感慨契阔。 三婆婆含笑看着太夫人:「当年在登州见到老姐姐,我当时很不成样子,是老姐姐点醒了我,我还不曾亲口道谢呢。」 当年她的儿子为了救陆显宗殒命,她坚持自己去走了一遍登州,想去看看儿子临死之前呆过的地方,到那里的时候,她想不开,打定了陪着儿子一起死的主意。 是韦太夫人看出了她的意图,带着她去登高,去看关外的牛羊,带她去看军中的那些儿郎,让她知道,人生在世的意义。 她到现在也不敢忘。 之所以能够失去儿子之后还坚持着活下来,活到现在,也都是受了太夫人的鼓舞。 她是一直十分感谢太夫人的。 韦太夫人在她身边坐下来,并不居功,轻声说:「这话说的差了,当时他救的可是我的女婿,那么好的孩子,我若是都不帮他照管你,心里怎么过得去呢?」 只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感慨。 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早知道陆显宗是这么狼心狗肺的一个人,当年就不该救他。 这样大家的心里就都会好过一些。 人生也不会如此艰难。 当然,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再提起也没什么意思,只是徒增伤感罢了。 太夫人便笑着说些开心的事。 正说着,外头便有人开始来报,说是有客人来了。 陆家族长夫人主动提出去迎客,她虽然是族长夫人,但是辈分却比三婆婆低,陆家如今没有宗妇,她去迎客也是合情合理的。而陆家的小辈如今就是陆明薇跟陆明惜,陆明惜主动起身,跟陆明薇一道出去迎客。 首先来的竟然是陈国公府的老夫人。 族长夫人虽然早知道陈国公府回了帖子会来,但是也没想到竟然还是国公夫人亲自过来,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也更庆幸自己早点过来帮忙操持,否则的话,可就是失礼了。 唐老夫人下了轿子,搀扶了自己二儿媳妇的手,客气的跟族长夫人寒暄几句,目光便有意无意的落在陆明薇身上。 陆明薇自然注意到了,她跟唐老夫人并无什么交情,若是要说有,也就是当年在皇觉寺的时候,她故意帮唐晚舟指出了躲在木氏房里的人。 现在再见,唐老夫人看着她的目光有一种异样的热切和打量,她不由得有些不大舒服。 唐老夫人却是面色淡淡的,很快就又转过头去跟族长夫人说了会儿话,然后在仆妇的带领下往里去了。 族长夫人心里逐渐放下心来,跟陆明惜和陆明薇说:「苏日安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来,但是看她们的态度还是十分亲和的,这总归是好事。」 陈国公府若是这个态度,那对于陆家过继的事,是大有裨益的。 陆明惜握了握妹妹的手,也跟着点头。 她想的还更多一些-----以前的陈国公府还罢了,但是现在的陈国公府,其实都是掌握在唐晚舟手里的,谁不知道陈国公府现在都是靠着唐晚舟支撑门楣。 老国公都已经让陈国公世子上书请立世子了。 唐晚舟..... 陆明惜看了妹妹一眼,见她似乎并没有想到这里去,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就在心里淡淡的叹了口气-----算了,她到底还小呢。 这么想着,外头再报说冯家的人来了之后,陆明惜才真正睁大了眼睛。 冯家的人? 是那个冯家吗? 族长夫人比他们还更显吃惊,问:「哪个冯家?」.net 他们也没给冯家发帖子啊! 陆明薇想到许妈妈之前说的话,唰的一下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看着陆明惜。 陆明惜被她看的莫名其妙,见她看自己还看的目不转睛,顿时有些好气又好笑:「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冯家,我记得我之前看过祖母和你发的帖子,并没有冯家呀!」 的确是,但是现在客人已经到门口了,总不能把人赶走。 族长夫人亲自迎了几步,等到看到下轿的人,脸上不由自主带出热切的笑意来,冲着冯夫人迎了上去:「哎呀,真是贵客临门,我们这里可真是蓬荜生辉了!」 竟然真是冯家!那个养出连中三元的冯尧的冯家! 族长夫人跟冯夫人是有私交的,二人其实十分熟稔,现在看到冯夫人,顿时喜出望外。 冯夫人面上有些赧然:「我可没接着帖子,但是听说这里唱堂会,还请了长喜班的小凤仙来,便不请自来了,你们可千万别怪我厚颜啊!」 第一百零八章·意外 - 闺门荣婿 - 秦兮 其实没有收到邀请的帖子就上门的客人自来就少之又少。 越是重视规矩礼仪的人家,对于这一点也看的特别重。 送帖子接帖子回帖子都是一门学问。 冯夫人此举,若是放在别的人家,那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但是族长夫人却并未如此想,她只当是冯夫人给自己面子的,感激的拉了冯夫人的手:「你可快别这么说,你能来,是我们的福气,我高兴都还来不及,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了。」 冯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不仅是我来了,我们家老爷和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也来了,这可真是叨扰了。」 这怎么能算得上是叨扰? 族长夫人愈发的喜出望外。 今天勋贵之中有陈国公府领头,文臣里头有冯大老爷和冯尧压阵,陆家这过继的事几乎就算是得到了两边的认可了,从今以后大家都不会再揪着这件事不放,反而会觉得这本就理所应当,光是这么想一想,她就高兴都来不及。.net 里面的族长夫人她们高兴不已,外头的陆家族长也是震惊不已. 原因也没有其他的,就是,就是在韦嘉朝到了之后,第一个客人上门了。 就是陈国公世子唐鸣和唐晚舟。 真是做梦都没想到,唐鸣跟唐晚舟会一道来。 这对父子不和,在京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当年谁都知道,唐鸣更宠爱的是自己的二儿子唐晚兴,唐晚兴仗着是嫡子,根本不把做哥哥的唐晚舟放在眼里。 若不是唐晚舟自己争气,偷偷去从军杀出一条血路,甚至还救了元丰帝的性命,现在怎么可能会有今天? 如今他们父子俩携手登门做客,把见多识广的陆家族长都惊得够呛,还是韦嘉朝看了他一眼,她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打招呼。 唐鸣倒是也好说话,跟从前判若两人,笑意盈盈的跟陆族长打招呼:「府上这么大的喜事,我们是通家之好,怎能不亲自过来道贺?恭喜恭喜!」 什么通家之好? 以前唐鸣还打过陆明惜的主意呢。 陆族长心里奇怪,面上却还是一派自然。 可是等到冯大老爷跟冯尧来的时候,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震惊了。 为了这次的堂会,他跟陆家族里可都是用心的,所以客人到底如何,他们心里都是有数的。 连帖子都没发给冯家,冯家怎么还会来人? 来的还是冯大老爷跟冯尧! 冯尧啊! 连中三元的冯尧! 陆族长忍不住侧头去看韦嘉朝:「你请了冯家的人?」 陆家跟冯家实在没什么交情,他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跟冯家有了交情,还值得冯家人来赴宴的,那么左思右想,只能觉得或许是韦家的交情。 韦嘉朝跟陆族长相处的多了,两人现在十分熟悉,听了这话便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陆家请客,我来请人?像话么?」 陆族长也知道是自己太过离谱了,韦嘉朝要请冯家,也会在韦家,怎么会把人给请到陆家来? 他吓一大跳,但是还是得定了定神迎出去。 冯大老爷意味深长的看一眼儿子,朝着陆族长拱了拱手:「陆兄,不请自到,可千万不要怪我们失礼。」 的确是不请自到,但是冯家人可不是谁家都愿意去的。 陆族长急忙笑着道:「哪儿的话?您赏脸,我们真是面上有光,喜不自禁。里边请,里边请。」 一面说,一面迎了冯大老爷进门。 冯尧则去跟韦嘉朝打招呼。 韦嘉朝跟冯尧可是熟悉的很了,笑着说:「才刚老陆还说是我请了你,我说我可没那么大面子。」 冯尧难得有些尴尬,低头卷着手咳嗽了一声:「是我的过错,我听说陆家有堂会,便撺掇着父亲和母亲过来了,真是给伯父添麻烦了。」 韦嘉朝拍着冯尧的肩膀哈哈大笑:「说什么话呢?你们能来,我们高兴都来不及,之前若是知道你们肯来,那早就送帖子去了!快进来,快进来!」 陆家的前院热闹非常,后院也是同样。 太夫人跟三婆婆都没有想到陈国公老夫人会亲至,二人论辈分,都是跟唐老夫人一辈的,自然也知道陈国公老夫人现在是存世极少的几位超品的国公夫人。 忙都亲自起身打招呼。 陈国公老夫人一扫从前的倨傲,含笑冲她们摆摆手:「可千万不要如此!论理,我年纪这么大了,别说是出门见客了,便是在家里,也少动弹的。这一次舔着脸过来,你们可别笑话我一把年纪了还爱招摇。」 京城中的确是有些老人十分不喜欢出门,一来是年纪大了怕给人家添麻烦,二是老人家毕竟身体不好,怕有个好歹,对主人家也是不好的。 但是到了陈国公老夫人这个身份地位,她去哪儿,都是给对方脸面。 这一点,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三婆婆和太夫人以前虽然都觉得陈国公府有些做事不地道,但是对于这一次唐老夫人能够亲自过来,还是十分感激的。 两人都忙笑着说:「哪里哪里,老夫人人老位尊,能够大驾光临,是我们的荣幸,家里上上下下都不知该如何高兴呢。」 陈国公老夫人微微一笑,环顾了一圈,见其他客人都还未至,便沉吟着说:「我这次过来,一是为了给贵府道喜,二来还有一件事想要跟二位商量......」 有事商量? 太夫人跟三婆婆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吃惊,同时也有些防备。 他们跟陈国公府的交情实在是一般至极,根本没有好到老夫人亲自上门来道贺的地步。 更没有好到还有什么事能互通有无的地步。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们两人都有些警惕。 陈国公老夫人才开了个头,陆族长夫人亲自带着冯夫人进门来了,面上的笑意简直是藏不住:「老夫人,太夫人,快看是谁来了?」 陈国公老夫人的话被打断,一时皱了皱眉,等到抬头看见了来人,也同样有些吃惊,没有料到连冯夫人竟然也被陆家邀请来了。 第一百零九章·绿梅 - 闺门荣婿 - 秦兮 冯家可是文臣中的翘楚了,虽然如今冯大老爷的官职不高,但是谁不知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冯家现在出了一个连中三元的冯尧。 若是一味地只会读书倒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自来状元成首辅的,满打满算能有几人呢? 会读书也不意味着适合当官。 但是冯尧不同,冯尧不仅会读书,也会当官。 他在庶吉士散馆之后,便被永昌帝给点了翰林待诏,陪侍在御前。 这样的职位,若不是简在帝心之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拿到的,但是冯尧能拿到,不仅如此,还平步青云,在永昌帝跟前还说的上话,这就十分难得了。 现在朝中谁不知道冯尧以后必定是青云直上? 冯夫人作为冯尧的母亲,如今可是京城中人人都羡慕的贵妇。 尤其是家里有女儿的,恨不得抓着冯夫人问一问他们家娶儿媳的标准。 如今冯夫人竟然亲自来了陆家,陆家的脸面竟然如此之大? 这不由得不让唐老夫人都为之震惊。 这么看来,倒是不怪唐晚舟非得求着她过来了。 陆家这个架势,眼看着倒是真的脱胎换骨了,她这么想着,目光又变得温和许多。 冯夫人已经进门见过三婆婆跟太夫人了。 因着之前冯尧再三叮嘱过,冯夫人对太夫人跟三婆婆的态度都很和煦。 一般来说,没接到帖子还会上门的,要么就是寻仇找不痛快,要么便是怀着善意的,冯夫人显然是后者。 太夫人跟三婆婆都是与人为善的人,人家上门来做客,他们当然只有高兴的,笑着请了冯夫人坐。 三婆婆又主动说:「实在是不敢惊动,若是早知道夫人愿意来,怎么也该让家里后辈亲自上门送了请帖的。」 陆家能够搞定过继的事,多亏了礼部现在正在办先太子过继的典礼。 所以这些文臣清贵的认可便是弥足珍贵的。 尤其是冯家还跟赖清明关系亲近,他们能来,足以让清流一派对陆家怀着善意了。 这一点便够难得,三婆婆都不知道为何冯家会给这么大的面子。 冯夫人笑着说:「其实是我们不好意思才是,这么忽然的上门,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上门怪主人了。可我们也是临时才知道贵府办喜事,之前贵府的姑娘便帮过我们家忙,我们若是不知道还罢了,这都知道了,怎么也得上门来讨杯酒喝,还请老夫人多多担待。」 人家话说的软和又好听,给足了陆家脸面,三婆婆跟太夫人怎么会怪罪? 人活在这个世上,便少不了要经营人情世故的,人家递给你面子,你若是不是跟人家有深仇大恨,便该要好好的接着。 现在就是如此,三婆婆笑着开口道谢:「快别这么说,一回生二回熟,往后大家可要常来常往。」 彼此都是有心搞好关系的,那一般关系便差不了。 大家说了几句,便已经很是自如了。 一开始便是陈国公老夫人和冯夫人来打了头阵,再后面来的客人们再如何尊贵,族长夫人和三婆婆也应对自如了,尤其是一些原本还抱着看笑话挑刺儿的人家,一来看见陈国公老夫人和冯夫人都跟三婆婆相谈甚欢,俨然是通家之好的样子,便都改了原本轻视的主意。 虽然接了帖子,但是能来的很大一部分还是存着看好戏的心思。 这过继过的直接把陆显宗这一支都给过没了,说是过继,倒不如说是夺人家全部产业好的多,大家一开始还都有些不大认的,但是人这种东西就是如此,冯家跟陈国公府,一勋贵一文臣清贵,他们两 家都认了,想必陆家的爵位还真的稳了。 陆云亭虽然年纪还不算大,但是袭爵之后便是名正言顺的常勇侯。 看着这两家的态度,也知道以后陆云亭的前程是差不离的。 既如此,当然是与人为善比得罪人要好多了。 一时之间气氛倒是其乐融融。 三婆婆最担心的事都没有发生,忍不住放下了心头大石,眼看着小辈们越来越多,便笑着说:「我们在这儿说话儿,倒是让孩子们不知道做什么了。天寒地冻的,倒也没什么玩的,只是侯府后院有个卷棚,里头倒是布置的颇能入眼,诸位若是不嫌弃,可以去卷棚玩儿。」 又笑着看着陆明薇:「明薇带着姑娘们过去吧,你是主人家,要照顾好客人们。」 今次来的小姑娘们倒是都不难相处,陈国公府来的是六姑娘,冯夫人带来的是家里的堂侄女,在家族里排行第三的,至于其他的,也有锦祥伯府的大姑娘,柳司业府中的柳姑娘,年纪都跟陆明薇差不多。 算一算,她认识的熟人却都没有几个------跟她以前一道参加过刘家花会的那些姑娘们,都已经开始在府里绣嫁妆了,如今出来应酬的闺秀,都已经换了一批。 还剩下几个特别出名的,如今在宫里给姑娘们做伴读。 也因此,倒是让陆明薇松了口气。 她带着府里的这些姑娘们去了卷棚。..net 卷棚是早就已经布置好了的,知道这些姑娘们喜欢陈设,便布置了曲水流觞的茶桌,虽然已经是冬天了,卷棚里也摆满了三角梅,看上去倒是令人赏心悦目。 锦祥伯府的大姑娘温玲慧呀了一声,先便指着墙角的一盆梅花笑了起来:「这梅花怎么是绿色的?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倒是见过绿色的菊花,但是那也是罕见至极的了,也是当初进宫选伴读的时候在宫里才见过,如今竟然在陆家见到这么稀罕的东西,她不由得有些震惊,看陆明薇的眼神便也有些复杂了。 陆明薇笑了笑:「那不是我们府上的东西,是前些时候我们庄子上的一个庄头送过来的,说是偶然得到,所以送来看个新鲜。」 温玲慧长得十分小巧玲珑,不像是北边的姑娘,倒像是江南水乡的佳丽,她大大的眼睛眨了眨:「确实是够新鲜的,我们看着都喜欢的了不得。」 陆明薇不接这个话茬儿,这些贵女们自视甚高,常勇侯府之前出了那么大的事,许多人都觉得陆家如今只不过是强弩之末,多说多错,反而招惹事端。 她不说话,韦翩翩倒是看了一眼那盆绿色的梅花,沉声说:「其实这绿色的三角梅虽然罕见,但是却不及锦祥伯府每年到了冬季十里梅林多了。」 第一百一十章·荣光 - 闺门荣婿 - 秦兮 说话的确是一门艺术,韦翩翩一句话便点出了锦祥伯府的特别,温玲慧矜持的笑了笑:「也是大家赏脸罢了,谁家还没有几株梅花呢?何况,京中宝川公主府的桃花、冯家的桂花林都是比我们家出名的多的,韦家大小姐谬赞了。」 没有想到韦翩翩会出声为自己接话,陆明薇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轻轻朝韦翩翩点了点头算是道谢。 冯家的三姑娘已经观察起卷棚里旁的东西来了,这曲水流觞的茶桌也就罢了,文官家中少了什么也不会少了这个,多的是比陆家更大更精美的,但是桌旁有一个架子,倒是真的引起她的好奇,她呀了一声,指着那架子笑着问陆明薇:「陆姑娘,那个是什么?」..net 「是烧烤架。」 那边的长桌已经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碟子,旁边站着厨子们和下人们,此时正在片肉。 陆明薇见姑娘们觉得新鲜,就笑起来:「这也是西北那边的吃法,今年庄子上养了一些梅花鹿和羊,知道姐妹们吃惯了普通的宴席,所以就让大家尝个新鲜。」 她话说的谦虚,诸位姑娘们虽然出身的确是尊贵,但是确实没有这么吃过,不由得纷纷走到烧烤架旁边看起来。 别人未必熟悉,韦翩翩却是熟的,她到底是登州出来的,陆明薇这招待人的法子,还是她们韦家以前用来招待客人的。 因此她率先拿了几根肉串放在烧烤架上,很是娴熟的烤了起来。 是上好的五花肉,厚薄适中,此时一放在烧烤架上被炭一烘烤,立即便开始爆出油花儿,一股难言的香味便瞬间散发出来。 姑娘们平时吃的都是家中厨子做好的,等到了桌上,都已经冷的差不多了,哪里见过这样的吃法,不由得都睁大眼睛。 陆明薇也恰到好处的笑着拿了一片旁边放好的菜叶,将已经烤熟的五花肉包进去,冲着冯三姑娘递过去:「姐姐尝一尝?」 冯三姑娘来前是得了叮嘱的,知道家里的打算,对陆明薇原本便很和善,此时自然也不可能拂了她的面子,笑盈盈的接在手里尝了一口。 只是,原本只是为了给陆明薇做做面子的,等到真的尝了一口,她便忍不住两眼放光的笑起来:「呀,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肉了!肥而不腻,又有这菜叶的清新,真好吃!」 众人闻言都有些不信,正好韦翩翩烤的都已经好了,便分发出来,姑娘们半信半疑的拿过来尝了尝,都觉得冯三姑娘果然没有夸大,的确是好吃的,便都来了兴致,去挑了自己喜欢的肉来亲自烤。 陆明薇忍不住松了口气。 她其实倒是一直牙尖嘴利的,但是这也不意味着她就喜欢招惹是非。 尤其是还是自家请客,现在能够这么其乐融融,气氛融洽,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而这一切少不了韦翩翩在边上帮忙,她感激的冲韦翩翩投去一眼。 韦翩翩也冲她淡淡颔首。 只是姑娘们到底都胃口浅,过了一会儿,温玲慧便皱起眉头要去出恭。 陆明薇看了旁边的百合一眼,百合急忙会意,笑着站出来:「温姑娘请随奴婢来。」 侯府的卷棚搭在花园里,出恭的净房却是在假山边上的,可温玲慧竟然半响都没回来,百合回来的时候有些慌张:「姑娘,温姑娘说要去园子里走走散散身上的烤肉味儿,不要奴婢跟着,可奴婢在林子那里等了半天,温姑娘也没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往东北角去了。」 东北角那边之前是有些建筑的,但是林氏嫁过来之后,因为做贼心虚,不喜欢以前韦氏布置的那片竹林,就把里头的东西都给搬空了,侯府原本也颇大,主子并不多,因此便一直这么荒废下来。 那里等闲 没人进去,连伺候的下人都没有,听见说温玲慧去了那里,陆明薇忍不住皱了皱眉,见大家都朝着自己看过来,笑了笑便道:「想必是温姐姐看着那片竹林有些清幽,便觉得喜欢,我进去找找。」 现在是冬天了,竹子还能清幽到哪儿去? 温玲慧也是怪莽撞的,大家心照不宣,便都含笑点头。 韦翩翩也皱起眉来有些担忧。 陆明薇已经匆匆带着百合出来了,许妈妈一见便过来:「姑娘,温姑娘还没见出来,我这就带人进去找找。」 「我一道去吧。」陆明薇很快就做了决定,竹林里头都是许久未曾修缮过的宅院,若是温玲慧进了哪间院子,只怕要耽搁上不少时间,耽搁时间倒也罢了,就怕温玲慧会受了惊吓。 许妈妈也知道这个道理,现在侯府好不容易才能请到这么多客人,这第一次宴会可至关重要,若是哪家姑娘在这儿出了什么事,外头只怕不会传什么好话,她忙点了点头。 冬天风大,陆明薇罩着兜帽,才进竹林便觉得冷气扑面而来,下意识握住了手里的暖炉,许妈妈跟着她,走了半响才走到第一座院子,见院门竟然是打开着的,许妈妈便急忙说:「肯定是进了这里了。」 忙进去查看,可将院子里几间屋子都找遍了,也没看到人,她不由得又有些发慌了:「怎么还是没见着人?这不应当啊!」 这里平时又没有人来! 她皱着眉头看着陆明薇:「姑娘,咱们这东北角少说也还有三四座院子......」 数量倒是不多,但是问题是,都离得有些远,尤其是最后一座,还在坡上。 这位温姑娘也是,在别人家做客,怎么这么奇怪,到处都去? 陆明薇也觉得有些头痛,吩咐许妈妈:「您先出去叫几个妈妈来,一道帮忙找,我去里头再看看。」 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天寒地冻的,这里头的院子可没人用,自然也没地龙,别把人家姑娘给冻坏了,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许妈妈答应了一声,匆匆忙忙去了。 陆明薇便带着百合和芍药她们往里头去,才进第二间院子,就听见一声啼哭。 第一百一十一章·异客 - 闺门荣婿 - 秦兮 这哭声像是女子发出来的,尖利而短促,仿佛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惊吓,听得人心中一突。 百合吓得急忙拉住了陆明薇,怎么也不肯让陆明薇再往前去了:「姑娘,您别往前面去了吧.......」 如果真是那位温姑娘,会这么到处乱转的,看起来也不像是胆子小的,怎么还会吓得哭成这样?看起来倒是有点奇怪,不如等了家里的下人过来,人多了再进去,否则若是进去遇见什么不好的事儿,那可怎么办? 跟着陆明薇久了,百合总觉得处处都可能有危险,还是万事小心一些的好。 陆明薇也皱起眉头,虽然也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但是温玲慧毕竟是这侯府的客人,锦祥伯府从前也是就跟陆家交好的,不然也不会给这个面子过来做客了。 若是温玲慧在侯府出了什么事,侯府这一次过继的事必定付之东流。 她按住百合的手:「等人过来了,或许就迟了,现在这个时候,不能迟疑,先过去看看。」 到底是怎么回事,得进去看了才知道。 百合只能无奈应是,鼓足了勇气跟芍药一左一右的护着陆明薇往里走,顺着声音的来源找过去,很快便来到了一间厢房跟前,温玲慧的哭叫声正是从厢房传来的。 陆明薇睁大眼睛。 这是侯府,虽然如今侯府没有成年男丁,但是也算是守卫森严,老郑和老邹他们可都是每天定时定点的巡防的......听温玲慧的声音,分明有些不对。 她顾不得其他,再不管,若真的出了事,侯府就跟锦祥伯府结下死仇了。 对百合使了个眼色,示意百合去旁边捡了一根木棍,她猛地吸了一口气,重重踹在门上。 这里年久失修,门窗都早已老旧,被这么一脚踹下去,房门轰隆一声倒塌下去,激起了一地的灰尘了,呛得她跟百合芍药都下意识的捂住了口鼻。 里头温玲慧的哭喊声也戛然而止。 等到看清楚来的人是谁,温玲慧顿时哭着从角落里窜出来,喊道:「救命!陆明薇,你这侯府是怎么回事,这人是谁,怎么能进后院来!?」 一般人家里要请客,后院肯定是清空了的。 男主人们通常会在前院招待男客,知道后院都是女眷和女客,等闲不会到后面来,就是怕撞上些什么,名声不好听。 但是这一次侯府请客,竟然出现了别的男人。 不管这男人是什么身份,对于女眷来说,都是莫大的冒犯,也是侯府的失职。 陆明薇同样一脸茫然,现在侯府的男人说到底就是陆云亭了,可他已经跟着陆族长和韦嘉朝在外面接待客人了,眼前的人是怎么进来的? 她双眼微眯,伸手将温玲慧拉到身后,心中如临大敌,厉声问:「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net 那男人看起来已经二十四五了,长得白白胖胖,圆滚滚的,转过头来歪着头看了一会儿眼前的陆明薇跟温玲慧,忽然呵呵笑起来:「姐姐,漂亮姐姐!漂亮姐姐陪我玩!」 ...... 是个傻子? 陆明薇有些怔忡,而温玲慧已经借着这个机会猛地把陆明薇往前推了一把,自己蹬蹬蹬的往后跑出房门了,跑出去了她才松了口气,头也不回的朝着来时的路跑了。 屋子里顿时只剩下陆明薇跟这个身份不明的胖子,还有芍药和百合两个。 百合先推了那胖子一把,强作镇定厉声问:「你是什么人,想对我们姑娘做什么?!」 胖子被推了个趔趄,顿时又有些生气:「你打我,你是坏人!坏人都要死,坏人都要死的!」 他虽然胖, 身体却很灵活,几乎是马上就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冲过去掐住百合的脖子。 百合被掐的翻了白眼,双手死死的扒拉着他的手。 陆明薇跟芍药也忙上去帮忙,但是胖子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捡起刚才百合拿着的那根木棍,猛地朝着胖子后颈一敲,胖子顿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百合死里逃生,吓得嚎啕大哭:「姑娘,他是从哪里来的?」 是啊,关键是,这人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出现在侯府后院,还会出现在这几乎已经无人踏足的东北角? 刚才事情发生的突然,陆明薇的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等到现在危险暂时解除,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这胖子看起来是个傻子,傻子是不可能无缘无故自己找到侯府后院来这里的。 看这个胖子的穿着,还十分华贵..... 只是京中贵族中,并未听说谁是痴傻的。 她皱了皱眉,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不,还是有很出名的傻子的。 比如说,宫中德妃娘娘所出的齐王便是天生痴傻。 可齐王身份尊贵,而且这么多年都没有出过宫门,怎么可能会无端端的出现在这里? 除非,不是无端端的。 那么温玲慧,当真是无意之中走到这里的吗? 她说要出恭,带走的是陆明薇身边的贴身丫头百合,这样一来,她失踪不回来,百合必定是第一时间会去报给她知道的。 而后她找到假山,听见说温玲慧进了东北角竹林。 竹林里头宅院众多,她一开始为了急着找温玲慧,带着的人手肯定不多,一定会让人回去接着找人过来。 这样一来...... 她猛地抬头看着这个晕过去的胖子,心中被自己的猜测吓得几乎面色泛白,忙看了百合和芍药一眼:「快,我们先走!」 只怕温玲慧不是无缘无故走到这里,这个人出现在这里也不可能是无缘无故。 是冲着她来的! 温玲慧刚才跑走,也不是惊慌失措,只是一个信号,一个必须要走的程序。 百合跟芍药向来听她的话,一听她这么说,丝毫迟疑都没有,就马上开了门,跟着陆明薇先后出了门。 陆明薇脑子里乱糟糟的,虽然捋不清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但是却知道绝对不能待在这里,温玲慧一定会带着人找到这里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阴谋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行色匆匆,才出了院门,就听见脚步声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过来,顿时面色发白的顿住了脚。 如果真是温玲慧带人找过来,那她现在就算已经不是跟那个胖子共处一室孤男寡女,那也跟那胖子晕过去的事脱不了关系。 如果那胖子真是齐王,她敲晕齐王肯定也是大罪。 这么想着,她顿时觉得心惊肉跳,拉住了百合,皱着眉头想要往旁边的小道上前面的一座院子。 只是才动了一下,她就见什么东西从自己头顶飞过,一道人影也落在了自己面前。 她原本浑身的弦都绷紧了,整个人都紧张得快要发抖,等到看到面前的人影,才不由得喊了一声:“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的人赫然是崔明楼。 他自幼练武,耳聪目明,刚才就已经听见声音在往自己这边走,转眼却听见声音又变了道儿,这才拦路想看看虚实,结果竟真的碰上陆明薇。 他往陆明薇那里快走了几步,见陆明薇头发有些松散了,连额头也有些冷汗渗出来,眯了眯眼问:“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 陆明薇松了口气,提着心将刚才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崔明楼的这一刻,所有的担心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她连声音都有些哽咽:“我不知道那是谁,但是我猜测估计身份不低” 崔明楼见她面色苍白,却还是强装镇定的样子,面色的表情沉了沉,伸手握住陆明薇的手,这才发现她连手都是冰凉的。 芍药跟百合见到他竟然伸手拉陆明薇的手,都不由得震惊的瞪大眼睛。 倒是陆明薇,现在处于劫后余生的庆幸中,一时根本没有发现这些。 崔明楼冲着陆明薇点点头:“你没有猜错,刚才我才从前院回来,前院的人说,齐王因为好奇,跟着锦祥伯府的人一道来陆家做客了,才刚他想出恭,锦祥伯世子就带着他去出恭,谁知道齐王却不见了。” 原来如此! 竟然真的是齐王。 那也就是说,齐王出现在这里绝不是什么巧合。 这世上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巧合。 齐王要出恭,温玲慧也要出恭,用的都是这样的理由。 只是齐王是个傻子,他只不过是被操纵利用,可锦祥伯府图什么呢? 锦祥伯世子跟温玲慧,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崔明楼已经冷笑出声了。 他是男人,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根本瞒不过他,说到底,这些人只怕是想让陆明薇跟齐王在一起的事被人撞见。 现在宫里在帮齐王选妃。 齐王跟陆明薇共处一室,孤男寡女的,陆明薇的身份也十分的合适,有了这一遭,只怕礼部二话不说便会把陆明薇定成齐王妃的人选。 锦祥伯府 好的很! 他微微眯了眯眼,柔声安抚陆明薇:“好了,没什么事,你先回去,这里交给我。” 交给他? 陆明薇有些担心:“那你.” “没事的。”崔明楼冲着陆明薇笑了笑,让她放心:“你只管当做没这件事,温玲慧如何说你都不要承认你来过这里,继续去招待客人,这里交给我。” 陆明薇是信得过崔明楼的。 崔明楼这么说,她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带着百合跟芍药从另一条路绕下去了。 而另一头,温玲慧已经带着许妈妈等人找到坡上来:“就是在这里,就是在这里,我都吓死了,不知道怎么的,陆二姑娘就走到这里来了,还不让我进去,我怕里头是有什么事儿,这才急忙带着你们过来找了。” 许妈妈的面色不大好看。 什么叫做里面有什么事儿? 她不由得反驳:“温姑娘,我们姑娘能有什么事儿?这里的院子荒废多年了,我们家都没人过来嗯了,我们姑娘若不是为了找您,也不会到这里来的。” 怎么现在还倒是成了陆明薇自己乱走了,在这里头有什么勾当似地? 温玲慧勉强笑了笑,伸手拿了帕子沾了沾眼角:“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看陆二姑娘不是找我的样子,她已经看到我了,还让我自己先回去,自己却急匆匆的来这里了呢,好像,好像跟什么人有约似地。” 这话说的更是不像话了,许妈妈面色难看起来:“我们姑娘能有什么事儿?” 这里头根本都没人住,温玲慧话里话外的暗示什么呢? 她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当着众人的面砰的一声打开了门,率先走了进去,然后尖叫了一声。 落在后头几步的温玲慧面上不动声色的染上几分笑意,心中得意,面上却焦急的问:“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真的是陆二姑娘在里头出什么事了?” 说完几步上前上了台阶进了门。 跟着来的韦翩翩等人也急的不行,听见这声音,不由得震惊的对视了一眼,也都不约而同的进了屋子。 只是才进去,大家就不约而同的惊叫了一声。 屋子里竟然有两个男人! 一个是个胖子,另一个看着倒是清俊出尘,一张脸好看得晃人的眼睛。 有见过崔明楼的已经认出来了,失声喊:“是小王爷!” 这京城有几个王爷? 还是小王爷,谁都知道指的是谁了,不由得都又惊又慌的退了出来。 许妈妈也吃了一惊,她是认识崔明楼的,睁大眼睛问:“王爷,您怎么在这儿啊?” 又转过头看了温玲慧一眼:“温姑娘,您说我们姑娘在这里,我们姑娘人呢?这里可没我们姑娘的影子!” 早在看到崔明楼的时候,温玲慧的面色就已经变得极不好看了。 再发现屋子里陆明薇不在,她的心里就更是七上八下的怕的厉害,勉强才笑了笑说:“我,我不知道啊我刚才,明明是看到陆二姑娘进来了的,这怎么,怎么” 怎么崔明楼会在这里?! 他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崔明楼也是一脸的意外震惊:“什么陆二姑娘?我是在前院听见说是齐王丢了,这才急急忙忙来找的,没见到陆二姑娘。” 第一百一十三章·偏袒 - 闺门荣婿 - 秦兮 崔明楼摆明了一副根本不知道温玲慧在说什么的样子,把温玲慧气的够呛,她几乎是要脱口而出,她之前走的时候,可是亲眼看到了陆明薇还在这里的! 分明就是崔明楼在撒谎! 可是,此时对上崔明楼的目光,她所有的话都顿时又吞了回去-----崔明楼眼神凌厉的正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怎么,温姑娘好似是觉得本王在撒谎?」 她到现在才意识到眼前这人是谁,他生气了可是连九公主都敢打下马的崔明楼! 除了永昌帝,他还把谁放在眼里? 她下意识的截住了话头,打了个冷颤,勉强笑了笑:「我,我没那个意思,只是之前我的确是听见了陆二姑娘的声音,因此有些担心陆二姑娘......」 崔明楼笑了一声,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冷笑:「是么?正好,齐王刚刚才告诉我,是有人把他给打晕了,我现在便让他认一认,到底是谁动的手。」. 齐王?! 其余女眷都忍不住吃惊不已,怎么也没有想到齐王竟然会出现在陆家的偏僻后院,而且不是说过,齐王是从来都不出宫的吗? 大家都有些震惊跟茫然。 许妈妈也是吃了一惊,没料到齐王竟然在。 齐王之前一直乖乖挨着崔明楼坐着,虽然椅子已经腐朽的不行了,但是他显然没什么嫌弃的意思,手里正玩着一颗不知道什么东西,听见崔明楼在叫自己,才睁大眼憨憨的抬起头来呵呵笑了。 崔明楼笑着问他:「殿下,你可还记得,刚才是谁打了你?」 齐王憨厚的站起来,朝着赶进门的这些人看了一眼,皱着眉头似乎有些迟疑,等到认真的认了好一会儿,他才伸出手去指了温玲慧:「是她!她是坏人,打我!」 打他? 温玲慧此时已经顾不得齐王的身份了,声音尖利的呵斥:「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我根本没有见过你,怎么打你?!」 她真是被气死了。 傻子就是傻子,脑袋是坏的,做什么事都只能坏事。 崔明楼目光顿时一沉:「放肆!你在对谁大呼小叫的?!大臣见亲王,尚且得伏地拜谒,行大礼,你算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跟王爷你呀我呀的?!」 温玲慧面色一白。 现在才意识到,虽然齐王是个傻子,但是也是个身份不同一般的傻子。 温玲慧的心脏跳的厉害,等到后来,已经有些不受控制的手抖起来,战战兢兢的摇头分辨:「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 她想到什么,顾不得其他,就马上反驳说:「齐王殿下是个痴傻的,他说的话怎么能作数?他根本什么都不懂的,他是个傻子啊!」 这...... 大家不由得在心里都点了点头,这话说的倒是,齐王殿下的确是个傻子,傻子的话怎么能作数呢?若是就凭借齐王的话就说温玲慧打了齐王,那也有些说不过去。 崔明楼冷笑了一声,冷冷问:「是么?齐王殿下身份尊贵,必定不可能自己形单影只一人来了陆家,他来陆家必定是有人带着的,是谁带着,只要出去问问就是了,同样的,你也会说,齐王殿下跟普通人不同,他怎么可能来了陆家后院还能走到这个地方来!?必定是有人在内院接应,引了齐王殿下来这里,而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自然是有所图谋!」 不愧是做锦衣卫出身的,崔明楼的一席话说的又快又狠,几乎是不给温玲慧思考的余地。 她到底是个闺阁女眷,平时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让她做这算计人的事本来就已经是很为难了,现在不仅要算计人,还出了错,她顿时就不 知道该如何才能应付过去了。 别的不说,光是眼前崔明楼的这些问话,她就一句都答不上。 而且崔明楼问的问题一针见血-----齐王进内院,必定是要有人引路的。 本来若是引大家来发现了齐王跟陆明薇待在一起,而且两人有些怪异,那么人人都会理所当然想必定是此地的主人勾引着齐王来了。 可是现在,陆明薇消失的无影无踪,反而是崔明楼在这里。 齐王又指着她言之凿凿的说是她打伤了他,她现在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忍不住有些害怕的打了个冷颤。 崔明楼已经皱眉厉声喊人:「陆家的人呢?!」 老邹是跟着许妈妈她们来的,此时不敢进来,都在外头候折,听见崔明楼这里叫人,才忙进门听命应是。 崔明楼扫了他们一眼,大声道:「去,齐王在陆家后宅出事,无论如何今天与此事有关的人都脱不了关系,出去外院让人都聚在一起,等我出去再查!通知你们族长和家主,关闭府门,一应客人全都不许走动!」 温玲慧睁大眼睛,她已经不是不能反应了,是直接吓得晕了过去。 许妈妈心里愤恨她竟然攀咬算计陆明薇,恨不得在她脸上吐一口唾沫,见她摔在地上,也只是在心里哼了一声,并不挪步。 韦翩翩心中震惊。 她心里明镜似地,正如崔明楼所说,把齐王引到这里,必定是有所图谋,而能有什么图谋,其实目的已经一面了然了,无非是冲着陆明薇来的。 她真的震惊的是,崔明楼会为陆明薇做到这个份上。 崔明楼自然是皇帝养大的,跟齐王看起来感情也不错,但是韦翩翩几乎能够确定,这一次崔明楼这么强势的插手,是为了陆明薇。 他是因为陆明薇被这么算计才发这么大的火。 陆明薇竟对他这么重要了? 不仅韦翩翩震惊,现在所有人都有惊心动魄之感,刚才温玲慧说话的时候,大家都还只当普通热闹看,哪怕知道齐王的身份,想着齐王是个傻子,也没把事情往深处想,可是现在被崔明楼那番话一说,大家才意识到,这一次还只是要把齐王引来这个院子,可下一次,若是想把齐王引到别的地方呢?或是说,想对齐王下手栽赃在谁家呢? 那得是多大的事儿?! 第一百一十四章·砸脚 - 闺门荣婿 - 秦兮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用玩笑或是误会两个字就能带过去的事儿了,崔明楼把这件事定性成是别有用心,那么,这件事就小不了。 不仅这些闺秀们一个个的被吓得不轻,原本是跟过来看看热闹的,等到后来都开始头晕脚软,连那边正堂在看戏的老夫人和夫人太太们,在得知出事之后也全都变了脸色。 韦太夫人最先反应过来。 一听说温玲慧引着大家过去,说是陆明薇不见了,然后又碰见齐王,她就已经把事情猜出了大概,顿时便面色不善的看向了锦祥伯夫人,大声问:“夫人是什么意思?你们家别跟我说,你们不知道齐王殿下是怎么回事!你们这么大的家业我们都知道,可却没有这么欺负人的道理!今天是我们家请客,你们事先不说明的带齐王殿下来,又让你女儿把人引到我们家偏僻无人去的院子里,到底是有何居心?!” 锦祥伯夫人被太夫人这猝然发难的一席话弄的有些灰头土脸,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描补。 的确,齐王又不是普通人,这么些年他可是从未出过宫的,如果说只是巧合,人人都不会信。 可是这件事怎么会出了岔子呢?! 锦祥伯夫人一时面子上过不去,被所有夫人都看着,面色都有些兜不住了,惨白着脸嘴唇都哆嗦起来:“你你,你说什么?!你可别血口喷人!” 三婆婆的脸色更是难看的厉害,此时韦太夫人都已经率先出了头,她这个侯府主人更不能堕了侯府的威风才是,因此她立即便冷笑反问:“什么叫做血口喷人?我倒是想问问,到底是谁血口喷人?!是不是的,其实也不要紧了,因为反正小王爷已经介入此事,齐王殿下也在,到底是谁把人带来的,到底是谁不通知侯府,带着齐王进了后宅,这事儿也好问的很,大家到时候都去圣上面前分说个清楚!齐王殿下龙子凤孙,身份尊贵,有人竟敢拿齐王殿下做筏子,真是自找死路!” 话说到这个份上,锦祥伯夫人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浑身颤抖的指着三婆婆说不出话。 原本其实族长夫人跟锦祥伯夫人的关系也不错的,但是到了此刻,该是什么态度,她可一点儿都不含糊,当即便同样也在边上道:“诸位也都别着急,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很快就能查清楚了。到时候,若是真的有被冤枉的,我们便站出来道歉赔不是,若是没有被冤枉的,也要还我们侯府一个公道!” 众人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已经被卷入这件事当中了,此时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唐老夫人却表情有些微妙。 她没有想到陆明薇竟然还被牵扯进了齐王跟锦祥伯府的事里头。 原本的计划此时却又有些行不通了。 倒是冯夫人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陆明惜。 陆明惜浑然不觉,她因为是已经和离的关系,所以并不跟那些女孩子在一起玩耍,怕她们到时候会揪着这件事不放。 现在听见后院出事,而且牵连了陆明薇,心里自然是担心的。 略微一思索,她便沉声道:“几位夫人都不必再争执了,殿下身份如此奇特,若是他真的能过来,我们侯府自然是蓬荜生辉,好生款待都来不及,如何会怠慢了他?至于锦祥伯夫人,您也不必这么激动,因为有些事,可能您未必知道,毕竟,男人们做事,许多时候都是不必经过女人的,不是吗?” 冯夫人不由得对陆明惜刮目相看。 她这是给了锦祥伯夫人一个台阶下,同时也是在告诉大家,锦祥伯夫人的否认不可靠,因为外院的男人办事,本来就很多时候不需要经过女人同意。 锦祥伯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不能说是,但是又不能说不是。 只不过,很快锦祥伯夫人就不必有这样的烦恼了。 因为没过一会儿,陆家的管事李瑞就进来了,恭敬的给众人行了礼之后,便面色不变的说:“小王爷已经问明,正是锦祥伯世子去宝川公主府做客的时候,见到了在宝川公主府玩耍的齐王殿下,禁不住齐王殿下央求,带着齐王殿下来了陆家做客。做客途中,他发现殿下不见了,因此急忙通知了前院的诸人寻找,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陆明惜顿时似笑非笑的看向了锦祥伯夫人:“温夫人,您看是不是?我就说,男人们做事,许多时候是根本不必经过女人的。他们把齐王殿下带来这件事,看来没有跟您商量过,您才会这么激动的分辩解释,是不是?” 锦祥伯夫人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 真是见了鬼了, 这个陆家怎么会这么厉害,跟铁桶似地。 陆家的后院布置之所以他们锦祥伯府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陆家的这座宅院以前就是作为工部侍郎的温家的人亲自画的图纸,他们当然知道陆家的后院是什么情况了。 可也正因为如此,她更想不通了。 那个地方那么偏僻隐蔽,陆明薇跟齐王被关在一起,怎么到最后被发现的却会是崔明楼跟齐王两个人? 齐王在宫里,崔明楼也是在宫里长大,他跟齐王自然比任何人都熟稔,自然是让齐王怎么说,齐王就会怎么说了。 这一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陆夫人此时的面色也彻底冷了下来:“温夫人,没有这么上门怪主人的道理,我们好好的招待你们,你们在我们家做这种事,到底意图何为?难不成,你们是想对齐王不利,然后嫁祸给我们家?” 这个罪名可就太大了,锦祥伯夫人一下子便厉声反驳:“你少含血喷人!我们如何敢有这样的心思?!都是你在胡说八道,污蔑我们!” 是不是污蔑的,大家看锦祥伯夫人这个色厉内荏的样子,也就都心中有数了,不由得都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没有一个人开腔帮她说话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自作 - 闺门荣婿 - 秦兮 锦祥伯夫人紧张得甚至都顾不上问一句自己的女儿如何了,在听见锦祥伯世子被锦衣卫带走的时候,更是忍不住有些失控:“凭什么带走我的儿子?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儿子是故意把齐王引到陆家的后宅去?!后宅出什么事,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旁边站着的陆夫人再好的汉阳也没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沉声道:“夫人,是不是的,您现在也不必跟我们解释,我们只不过是请你来做客的,不是审案子的,您大可不必非得说服我们。” 这才是事情的关键。 现在这件事已经闹大,连锦衣卫都牵扯进来了。 不管锦祥伯府到底是什么打算,反正都会由官府审个清楚明白。 陆夫人现在对于他们是否清白,真的已经毫无兴趣了。 这也是韦太夫人和三婆婆的意思,他们此时心里清楚的很锦祥伯府必定是不安好心,因此如今锦祥伯夫人说的这些话,她也纯粹只当自己没有听见,反正也不关他们的事了。 不一会儿,前头就说锦衣卫唐大人也已经叫了人来,将锦祥伯世子给带走了。 锦祥伯夫人顿时头重脚轻,面色惨白的晕了过去。 锦衣卫都来了,诸位夫人们都没了做客的兴致,你看我我看你的,最终还是唐老夫人先开了口告辞。 三婆婆作为主人,自然是要尽力挽留的,又开口道歉:“说起来真是惭愧,好不容易请回客,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扰了诸位的兴致,还请大家千万别怪罪我们才是。” 这件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人家锦祥伯府故意在人家的堂会上头使坏,作为主人的陆家是最不可能愿意堂会出事的了,因此唐老夫人便微笑说道:“哪儿的话呢?意外么,若是能提前知道的话,也就不叫意外了。没有出事便好,今天我们玩儿也玩儿了,吃也吃了,戏也听了,其实已经宾主尽欢,等到以后有空,彼此还是多来往才是。” 到底是国公府的老封君,说话滴水不漏。 三婆婆笑了笑,她也知道出了这样的事,大家的心情都肯定是被毁了的,因此挽留不得,也就没有强求,只是客客气气的送了唐老夫人出去。 有了唐老夫人开了个头,其他的夫人们也都纷纷的起身告辞。 三婆婆跟韦太夫人也都好好的把人送出去了。 剩下锦祥伯夫人,韦太夫人的面色着实不怎么好看,冷冷挑了挑眉说:“去跟外头锦祥伯府等着的下人说一声,让他们把人接回去。” 陆夫人也应了一声,温玲慧也晕着呢,这两母女刚好都凑一起去。 她说着,揉了揉太阳穴,发出沉重的一声叹息,皱着眉问:“对了,明薇呢?” 陆明薇的性子她们都清楚的很,都知道陆明薇素来是最嫉恶如仇的,怎么却出事这么久,姑娘们都下来了,她还不见影子? 陆明惜已经急忙道:“我去找找她。” 还是回来之后就没出声的韦翩翩沉默了片刻,喊住了陆明惜,面色淡淡的说:“表妹跟小王爷在一起说话,还有冯尧冯大人、锦衣卫的唐大人。” 听说是跟冯尧和唐晚舟在一块儿,陆明惜便止住了脚步。 她也知道,陆明薇跟这几个人都关系匪浅,他们在一起,大约就是在说这一次的事儿的,便干脆点了点头,反正有崔明楼他们在,陆明薇必定是没有危险的了。 陆夫人叹了口气:“真是,好端端的一个堂会,就被他们这居心叵测的坏东西给毁了,想想就觉得心里不舒服,这些人当真是坏透了。” 客人都已经散去了,这席面其实都才进行到一半儿,正餐都还没吃呢,原本侯府为了这次的堂会,可真是准备的周全,现如今这些用不上的东西全都得想法子处置。 陆夫人有些头痛:“七八桌席面呢,这可怎么弄好?” 侯府的厨子不必说花费了多少精力了,还专程从宝鼎楼请了他们的厨师进来做了几道拿手菜,现在客人都走光了,这席面谁来吃? 都浪费了。 陆明惜不以为意,略微一想便道:“咱们自己族里的人,加上咱们和冯大人他们,也占了两三桌了,至于其他的,都让府里的下人用了吧。” 为了这堂会也忙了这么多天了,他们本身就该得赏钱的。 这次没出事,也算是万幸了,更应该要积德。 三婆婆觉得这主意不错,点点头同意了,让陆明惜自去安排。 又朝着韦太夫人叹气:“好不容易开了个好头,连冯夫人跟唐老夫人这么难请的两位客人都来了,谁知道中途出这样的事” 她眼皮调跳了跳,觉得侯府真是怕是有些流年不利。 韦太夫人若有所思:“说起来,我总觉得当时唐老夫人似乎有什么事想跟咱们说,可后来又改了主意似地,还有冯夫人,她是自己来的,我更奇怪了” 也不能怪太夫人多想。 毕竟今天锦祥伯府把齐王带来,实在是有些石破天惊。 谁能想到小小一场堂会,竟都能扯出这么多的风波来。 谁知道唐老夫人呢和冯夫人会不会是因为知道了什么这才会过来的呢? 说起这个来,三婆婆也有些奇怪。 而此时,唐老夫人上了马车之后便一直闭目沉思。 还是旁边的唐妈妈喊了她一声,伸手给她递了热茶,她这才回过神来,沉声说:“我说了这位陆二姑娘未必合适,性子不说,便是这运气和惹事的能耐,便不是一般人能够降服的住的。” 唐妈妈知道唐老夫人的心事,在边上陪着笑劝告:“也不是这么说,老夫人,您也想想呢,能让大少爷亲自开口的,必定是特别的不是?再说,咱们大少爷自己就是不普通的,他看上的人,又怎么能普通的了?” 这倒是,唐老夫人说起这个便更觉得心事重重了:“这就更糟了,这两人凑在一块儿,咱们国公府怎么能有好日子过?!” 第一百一十六章·自受 - 闺门荣婿 - 秦兮 唐妈妈这才明白唐老夫人真正的顾忌在哪里。 原本唐老夫人是想要亲自为唐晚舟挑选妻子的人选的,别的不说,唐老夫人的娘家的女孩儿可是多得很,若是能从她娘家选一个侄孙女便再好不过了,一来可以拉拢唐晚舟跟家族的关系,二来以后靠着亲事,她娘家也能跟唐晚舟绑的更紧密一些。 可现在唐晚舟看中的却偏偏是陆明薇。 之前一开始,唐晚舟到老夫人跟前说要老夫人去陆家提亲的时候,唐老夫人的心里就是不愿意的,但是没有法子,她自己也知道,唐晚舟跟家族的关系好不容易才缓和,若是再在唐晚舟的婚事上跟他对着干为难他,那等同于是在把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弄僵。 这不符合家族的利益。 所以,唐老夫人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同意了。 这也是为什么唐老夫人会纡尊降贵到陆家去做客的原因,凭借她老人家的身份地位和辈分,寻常根本不必给谁这个脸面了。 可现在,出了齐王的事情之后,唐老夫人意识到这门亲事还是不行。 都不必说陆明薇这招惹是非的体质了,她就是个麻烦精,这也就罢了,反正唐晚舟有能耐,自己立得住,妻子只要不捅破天,他就能兜住。 可问题是,陆明薇不是个好掌控的人。 这一点,现在的唐老夫人看的清清楚楚。 锦祥伯府的计划不可谓不周全,什么都考虑进去了。 但是结果呢? 结果还是被陆明薇给撇的干干净净的,陆明薇在这件事里头,根本没有任何能让人泼脏水的地方。 这是个厉害角色啊。 如果进了唐家,她跟唐晚舟两人夫妻一体,国公府就彻底是这夫妻俩的天下了。 她还能说得上什么话? 到时候唐晚舟若是要对付唐晚兴等人,岂不是易如反掌? 唐妈妈知道唐老夫人的担忧,但是还是轻声劝一句:“老夫人,事情未必就是您想的那样严重,何况,毕竟是大少爷亲自开口.” 唐晚舟亲自求的,这怎么好拒绝呢? 唐老夫人垂下眼:“那就等他晚间回来再说。” 马车上,唐老夫人在计算得失,另一边,崔明楼跟陆明薇说了锦祥伯府是从何处把齐王带出来的。 陆明薇一听就明白了:“是公主殿下的意思。” 也是,锦祥伯府何德何能,他们自己哪有这个脸面,能够把齐王从宫里带出来? 也就只有在宫里自由行走,在崔太后跟前都能说的上话的宝川公主,能把齐王带出来了。 把齐王带出来,然后让锦祥伯府世子上门跟齐王碰见,齐王还是孩子心性,最喜欢热闹和玩耍了,听见锦祥伯世子要走去做客了,自然而然的会闹着跟着去。 不闹着,他们也有办法吸引齐王主动开口要跟着锦祥伯世子。 然后,锦祥伯世子隐瞒齐王的身份,带着他去陆家赴宴。 温玲慧则在内院负责先引齐王进东北角的竹林,然后再招陆明薇来寻她,把这两人凑在一起。 到时候被撞破,齐王还是好端端的,又不会受伤,他跟陆明薇孤男寡女在一起,宫里要么赐婚,要么赐死陆明薇,但是却不会牵连到锦祥伯府和宝川公主身上——毕竟是齐王自己强烈‘要求’跟着去陆家看热闹,只是不小心撞上了陆明薇成就了一桩好事嘛。 只要想到这些,崔明楼就气的恨不得杀人。 宝川公主这些年真是愈发的离谱。 只不过是一个陆子谦而已,这个男人阴险毒辣,陷害忠良,结党营私,甚至都对不起宝川公主自己,但是宝川公主竟然还是为了这个男人要死要活的。 他真是想不通宝川公主的脑子是用什么做的,这样的人,这样的德行竟然也配做公主,享受万民的供奉。 他冷声说:“太后娘娘总是看在亲自养大了宝川公主的份上,对她十分纵容,她现在如此行径,简直是在打太后娘娘的脸!” 现在锦祥伯世子和温玲慧都被抓,再有齐王在这里,事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永昌帝跟崔太后又不是傻子,宝川公主这回不管怎么样,肯定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只是,宝川公主到底是跟永昌帝一起长大的,跟永昌帝也情分深厚,她这次做这样的事,虽然过分,但是到时候她必定会一口咬死对此事不知情,都是锦祥伯世子跟温家的主意。 永昌帝未必会真的拿她怎样。 “我有一个主意。”陆明薇冷冷的扯了嘴角,她现在总算是知道那些人的后招在哪里了,原来是在这里,应长史跟宝川公主两个人把一件事扯得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似地又长又臭,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她们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觉得得慢慢折磨才有意思。 她倒是不喜欢。 她觉得,事情办的干脆利落才是最漂亮的。 唐晚舟一直没有说话,等到陆明薇这么说了,才抬头看着她,轻声问:“什么主意?” 陆明薇面色淡淡:“宝川公主跟应长史扯在一起,无非是她为鲁王办事,看鲁王的面子,但是,鲁王能说动宝川公主是为什么?” 之前鲁王跟周王斗的也厉害,但是宝川公主可没有偏向过谁。 现在开始偏向了。 说到底还是为了个陆子谦。 因为崔明楼抓了陆子谦,所以宝川公主连带着恨上了周王。 冯尧哦了一声,笑着拍了拍手:“说的是,陆驸马的事儿,才是宝川公主跟鲁王合作的原因吧?” “既然她这么在乎陆驸马。”陆明薇轻声笑了:“那就成全她吧。” 陆子谦现在的确是死了,但是死人有时候也是可以继续发挥余热的。 冯尧对这个十分感兴趣,笑着问陆明薇:“怎么成全啊?” 陆明薇扯了扯嘴角:“应长史不是最喜欢从人家的内宅入手,让人家家破人亡吗?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我也想看看,宝川公主府和应家遇上自家后院着火的事的时候,会是个怎么嘴脸。” 第一百一十七章·求婚 - 闺门荣婿 - 秦兮 崔明楼跟唐晚舟陪着陆明薇将陆家内宅的事都处置的差不多了,唐晚舟才开口问崔明楼:“你要带齐王殿下进宫去吧?” 齐王经过这么一场惊吓,其实状态不是很好,但是幸亏陆云亭十分有耐心,竟然误打误撞的发现齐王很喜欢下棋,便干脆陪着齐王下棋,两人现在玩到了一块。 可现在事情已经到了尾声,崔明楼肯定是要把齐王给带到宫里去,把这件事跟圣上说清楚,好让圣上心里有数的。 崔明楼也很自然而然的点了点头:“是,我得带齐王进宫了,堂会闹出这么大的事,锦祥伯世子进了诏狱,宝川公主府跟应长史应当也已经接到了消息,既如此,我更得先带齐王去圣上跟前把话说清楚了。” 他说完有些奇怪的看了唐晚舟一眼:“怎么,你不走吗?” 唐晚舟一时竟然被问的有些尴尬,卷起手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才挑眉去看旁边的冯尧:“冯尧不走吧?才刚内院那边不是还派人过来说留下用饭吗?我待会儿再回去吧。” 崔明楼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想到什么,面色有点儿复杂。 但是他最终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起身跟陆明薇告辞:“那我便先带齐王回宫去了,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让你看到结果。” 陆明薇自然没有不相信的,嗯了一声笑着点了点头。 倒是冯尧,在边上看着他们三个,一时有些头疼。 不知道这几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不,应该是说,崔明楼跟唐晚舟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他等到送崔明楼出去的时候,便忍不住拍了下崔明楼的背,挑眉问他:“你可别跟我说你没看出来,晚舟对陆二姑娘也不一般。” 这个自然不可能看不出来。 哪怕是真的看不出来,之前冯尧曾经也提醒过了。 崔明楼扯了扯嘴角问他:“看得出来又如何?” 什么叫做又如何? 冯尧只差要翻个白眼了,忍不住看着他叹了口气:“你说又如何?当然是你自己该要好好的想清楚,到底是有没有想好,你该怎么选啊?” 兄弟跟心仪的人,这个选择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很难做的。 崔明楼却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他笑了笑,反过来拍了冯尧的肩:“这没什么好说的啊,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们喜欢上她,都是我们自己的事,至于到底最后谁能成功,那自然是各凭本事了,成了的自然欢喜,没有成的,我也相信我们不至于互相怨恨,为了这件事便变得面目全非。这样不就可以了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崔明楼能把这个问题看的这么透彻,还是让冯尧有些出乎意料,他啧了一声,忍不住夸赞:“那你要是这么说,我可就懒得再为你们两个担心了。原本也正该如此,我自己的事儿都还没操心完呢,哪有心思操心你们的事。” “什么自己的事?”崔明楼看着齐王上了马车,不大明白的看了冯尧一眼,忽然想到一件事,奇怪的问他:“对了,我听说这次他们陆家可没有给你们送帖子,你们冯家这样的身段,可不是能轻易软下来的,人家都没给帖子,你们怎么还自己过来了?这也太奇怪了吧?” 半点儿也不符合他们冯家清流的做派啊。 提起这件事,冯尧唉声叹气的。 不过反正两人之间这么熟悉了,而且崔明楼跟陆家的关系显然看起来是十分不错的,他想了想,便还是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想要让崔明楼给自己出个主意。 崔明楼这回才着实是有些震惊的回不过神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冯尧竟然是想让冯夫人过来替他提亲的。 他皱着眉头看了冯尧一眼:“你没有跟我开玩笑吧?” 倒不是说不匹配啊或是什么的,但是陆明惜这个情况已经很明显了,普通的人根本是攀不上她的,但是若是要二嫁的话却只能降低标准。 陆家跟韦家看起来暂时都没有给陆明惜婚配的想法。 冯尧怎么会忽然想到跟陆明惜提亲? 他虽然跟冯尧关系很好,两人之间算得上是肝胆相照,可若是冯尧想打陆明惜的主意,跟陆家谈什么条件,他却是必定不能同意的。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陆明惜跟陆明薇姐妹之间的感情了。 冯尧若是耍了陆明惜,陆明薇一定会杀了他的。 冯尧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想哪儿去了?我是真心诚意的,你也知道我的情况,这些年我并没有任何想要婚配的女子,我也不是那种拿自己的婚姻当成筹码,拿去换取东西的人。” 很多男人都会这么做。 因为婚姻其实是有利于男人的,尤其是他们这种贵族勋贵或是清流世家的公子哥儿们,他们或许会因为彼此的利益交换而联姻,但是这影响的不过是女方而已。 女方需要恪守三从四德,需要孝顺翁姑,养育子女,操持中馈,但是男人不用。 他们不喜欢原配没有关系,反正三妻四妾都是寻常事。 原配不喜欢,那就多多纳妾罢了,难不成还会养不起? 可是尽管如此,冯尧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 在他看来,好的婚姻,必定是双方步伐一致的往前走的。 他从前没有过想要共度余生的伴侣,但是在遇见了陆明惜之后有了。 她是不是二婚,是不是和离过,是不是已经有了女儿,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是他喜欢的人,这就已经足够了。 崔明楼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一眼,见冯尧态度笃定,才迟疑着说:“若真是这样,你也该先问一问陆大小姐的意思,她们姐妹俩其实都不是喜欢被人操控的人,或者说,不是喜欢别人为她们下决定的人,你若是真的喜欢她,我建议你先别一上来就提亲,好好跟陆大小姐聊一聊,或是说,去问一问韦太夫人的意思,这样比较稳妥。”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雷霆 - 闺门荣婿 - 秦兮 冯尧有些惊讶于崔明楼对于陆家姐妹的了解程度,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见崔明楼要上马了,忽然又问他:“你真的半点不担心吗?今天唐老夫人也来了,你应该知道,唐老夫人那样的人最是势力,若不是晚舟的意思,她是绝对不可能会来的,这一次来,分明就是有和陆家提亲的意思,若是你走了之后,他们再次跟陆家提亲呢?” 毕竟对于世上的绝大部分人来说,提亲才是真正有诚意的做法。 为什么崔明楼却觉得,要先确定女方的心意比较重要? 崔明楼笑了笑,他明白冯尧的意思,轻声说:“我尊重陆二姑娘的心意,她若是喜欢,那么陆家同意了这门亲事,我自然只有为她们高兴的份儿,虽然我自己不怎么高兴。” 所以在他看来,根本没有什么抢先提亲的说法。 只有陆明薇自己愿不愿意。 这也是因为他对陆明薇足够了解,陆明薇若是不同意,陆家的人是勉强不了她点头的。 冯尧彻底明白了。 他目送着崔明楼上了马,忍不住啧了一声:“真是够臭屁的。” 话是这么说,自己却还是把崔明楼的话给听进去了,回去之后,他并没有再透露出想要冯夫人过来其实有提亲的意思的这样的话。 倒是唐晚舟,饭吃完了,他去跟三婆婆告辞,有些紧张的问起了三婆婆结果。 三婆婆却被他弄懵了,完全没有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诧异的挑了挑眉,问:“什么答应了没有?” 唐晚舟皱着眉头猛地抬起头来,略有些诧异的问:“今天,我祖母没有跟您说起别的事吗?” 三婆婆哪怕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但是看唐晚舟这反应,大约也能猜的出来了。 她恍然大悟。 总算是弄明白了为什么唐老夫人会纡尊降贵的来陆家做客的原因了。 等到心里消化完了这个消息,她才温和的摇了摇头:“家里出了事,想必是唐老夫人也被吓着了,这件事说起来,还是我们家里招待不周,这才会闹出这样的事来。” 听见唐老夫人竟然什么都没说,唐晚舟的表情一时有些茫然。 等到平静下来,才冲着三婆婆拱了拱手:“您言重了,出这样的事谁都不想,何况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就算是想要防也防不过来,实在不关府上的事。” 既然唐老夫人没有提起,唐晚舟这个时候自然也不可能越过长辈来开口,他不再提这件事,跟三婆婆再聊了几句,便跟三婆婆告辞。 另一头崔明楼还不知道唐晚舟的事儿,他带着齐王进宫之后,便直奔御书房。 永昌帝正跟内阁商议完了山西雪灾赈灾的人选,正好让他们都散了,便听见说崔明楼跟齐王一道来了,还有些奇怪。 等到见了崔明楼,更是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朕还当你是野的都不知道回家了!成天在外面瞎晃荡什么?” 虽然崔明楼一直闹腾着要搬出宫去立府,但是这不到底还没有开府呢么?崔明楼就三天两头的不见踪影,永昌帝心里气的很。 说到这个便又重申:“你可别跟朕耍混,你若是不早点把这门亲跟成了,休想出宫去!” 崔明楼有些无奈,这些话他早已经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此时再听,却还是只能应了是,这才能插上话,说了齐王出宫的事儿。 永昌帝皱了皱眉,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出宫?” 齐王可从来没出过宫。 哪怕是公主们府上办什么事儿,别的皇子都去的,齐王也没出去过。 他面色就淡了下来:“德妃和皇后都未曾跟朕提起过此事,谁准了他出宫的,又去了哪儿?” 崔明楼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在陆家发现齐王的事情说了。 去了陆家? 永昌帝更加不明白了。 齐王跟陆家就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怎么会出现在陆家? “怎么回事?”永昌帝扫了齐王一眼,面色温和了许多,怕吓着了他,便咳嗽一声放轻了声音:“你怎么跑到陆家去了?” 齐王脸上还带着笑,虽然这次在陆家的时候是受了点惊吓,但是他后来遇见了崔明楼,崔明楼以前就经常带着他一起玩儿的,他本来就喜欢崔明楼,因此今天一天下来总体还是高兴居多。 此时听见永昌帝问,他就努力的想了一会儿,断断续续的说:“宝川姑姑.带我出去玩儿,陆家有好玩儿的,我就跟着去陆家了。” 宝川公主早就已经跟陆家没什么关系,尤其是以前哪怕是陆子谦还活着没出事,跟陆家族里的关系也是很差的,根本不值得宝川公主交好。 她哪怕带着齐王出宫,怎么就还把齐王带到陆家去了? 知道自己问齐王肯定是问不清楚的,永昌帝看了崔明楼一眼:“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宝川公主怎么跟德妃娘娘说的,德妃娘娘同意她带了齐王出宫。锦祥伯世子恰好去宝川公主府轮值,说是正好碰上了齐王殿下,说起了要去陆家做客的事儿,齐王殿下想必是没去过,便缠着锦祥伯世子要去。”崔明楼的语气淡淡的:“殿下跟去了,锦祥伯世子也没跟陆家的人表明殿下的身份,反而让他妹妹在内院等着,他把殿下送到内院,便由他妹妹带着殿下去了陆家早已经荒废了的竹林小院.” 短短几句话,崔明楼的语气也一直都很淡,根本没有带上什么情绪,但是永昌帝却已经听得勃然大怒。 这根本说不过去。 任何一个环节都说不过去。 齐王的身份如何,还用说吗? 宝川公主应当知道宫中如何爱重齐王,就算是她把齐王带出去了,齐王很喜欢锦祥伯孩子,要跟着锦祥伯世子去做客,宝川公主正常来说也必定不可能同意。 没有任何理由,她就是不可能让齐王离开她自己的视线。 因为她应当知道,若是齐王出什么事,宫里第一时间找的肯定是她。 第一百一十九章·兄妹 - 闺门荣婿 - 秦兮 永昌帝饶是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喜怒形于色的藩王世子,此时也露出了怒色。 崔明楼的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沉声道:“你先带着齐王去太后宫里,朕有些事要去问德妃。” 德妃跟了他这么多年,他太清楚她的性子了。 她欺软怕硬,趋利避害的本事是一等一的,虽然明面上嫌弃齐王这不好那不好,但是齐王是她的护身符这一点,她看的比谁都清楚。 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让齐王出过宫了。 哪怕是宝川公主,也不会有这个面子让她交出齐王。 除非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易,利益动人心,德妃才会动心。 崔明楼也知道永昌帝需要时间查证,这件事反正陆家从头到尾都是被算计进去的,没什么可避讳不可对人说的。 他放心的嗯了一声,便要领着齐王走。 永昌帝却又开口叫住他,看了他一眼,才皱眉问:“你对陆家的事,似乎是十分上心?” 不然按照崔明楼的个性,可不是个会管闲事的人。 崔明楼啧了一声:“什么叫做我对陆家的事上心啊?我碰上了这事儿,总不能不管齐王罢?我们可是一道长大的,至于陆家,我倒不是对陆家上心,是对陆家的人上心。” 对陆家的人上心? 只这么提了一句,永昌帝就反应过来了,现在想想,崔明楼的确是对陆家的事早就十分上心了。 只是在此之前,永昌帝还真的没往这方面想过。 他原本是怒气冲冲的,此时被崔明楼这一打岔,又有些啼笑皆非,没好气的对他摆了摆手:“滚滚滚!过会儿朕再找你的麻烦!” 崔明楼也就真的滚了。 到崔太后宫里的时候,崔太后正皱着眉头跟文华嬷嬷说话:“无论如何也没这个道理,皇帝都没发话,她倒是先要把自己宝贝女儿给接回来了,当哀家是什么?!” 文华嬷嬷也知道崔太后还没消气。 说起来也是,邵皇后也太心急了些,说好了过年再把人接回来的,这离过年不是也还有一阵子吗?再说,不先跟太后娘娘这边商量,倒是自己先派人出去,这的确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岂不是太得罪崔太后了。 她含着笑在边上劝了劝:“罢了,娘娘何必跟她一般计较?再说,其实九公主回来也就是早晚的事,倒是九公主这脾气,真希望她能改改,否则的话,回来了,也是要惹麻烦的。” 昭宁公主那脾气,真是说的难听些,那就是狗都不如。 疯狗还知道看看人脸色,知道什么人能欺负,什么人不能欺负呢,昭宁公主不,昭宁公主是能不能招惹的,她都要招惹。 想到宫里又得把这位祖宗迎回来,连文华嬷嬷都有些发愁。 崔太后冷笑了一声。 崔明楼正好跟着张尚宫进来,见崔太后不大高兴,还凑趣的问了起来:“太后娘娘这是怎么了?谁竟敢招惹太后娘娘您生气?您跟我说,我一定给您把这口气给出了!” 崔太后见了他便是高兴的,脸上带笑,嘴上却不饶人:“你还知道进宫来!哀家还只当你忘了这宫里了!” 老太太说话跟永昌帝一个调调,怪不得这两人是母子呢。 崔明楼忍不住笑了。 崔太后便挑眉看他:“你笑什么?” “我笑您跟圣上一样,不愧是母子,说出来的话都是一样的。”他学着永昌帝斥责的那样子,把崔太后和文华嬷嬷都给逗笑了。 崔太后笑完了,才觉得胸口放松许多,也有了说话的兴致,冲着崔明楼问:“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崔明楼见崔太后高兴了,才将齐王的事情说了。 在崔太后这里,就没什么可避讳的,他直截了当的冷笑:“真是够出息的,憋着这么久,就为了憋出这么一个阴招来。” 这些人来来去去,无非也就是那么几招,从女子的名节上头入手,从人家的内宅后院里入手,把婚事拿来当成筹码。 真是可笑又荒谬。 崔太后坐直了身体,先问:“齐王没事儿吧?” 齐王跟正常人不一样,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他心思纯净,根本没有其他皇子那样的复杂心思,跟个孩童似地。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人,崔太后一直将他当成一个小孩子。 上次九公主打伤了齐王,她尚且还气的不行,到现在都未曾原谅九公主,何况这一次宝川公主竟然算计起齐王来。 崔明楼知道她的担忧,指了指外头:“您放心吧,齐王殿下没事儿,现在还在外头呢,他看到您院子里新养的那只孔雀了,在外头不肯进来,没事儿。” 齐王没事,崔太后才松了口气。 等到松了这口气,才又想到了宝川公主,她从前对宝川公主一直有几分纵容,不然的话,之前陆子谦出事,也不是没有御史参奏弹劾公主府,揪出公主府的一些旧事,但是崔太后念着宝川公主刚失去了丈夫,都没有追究。 宝川公主倒好,她现在此举,分明是记恨上了周王跟崔明楼了。 不然的话,怎么都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此时,永昌帝也正看着刚进了内殿的德妃,冷冷挑了挑眉:“你让齐王出宫了?” 德妃低眉顺眼的,有些紧张又恭敬的应是:“殿下说是没出过宫,恰好今天早上,宝川公主进宫来看臣妾,说起了她们府里养了几只梅花鹿,殿下觉得新奇,非得跟着宝川公主出去,臣妾原本是怎么都不肯的,可殿下闹腾的厉害,加上宝川公主也说,有她带着,一定不会让殿下出什么事,臣妾见殿下实在是可怜,念着他这么多年都没出过宫,还不知道宫外头是怎么样的,便答应了.” 说了这么一长串,德妃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永昌帝的脸色,试探着问:“圣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永昌帝坐在上首淡淡的看着她:“当真只是可怜他从来没出过宫,所以才不忍心放他出去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章·应得 - 闺门荣婿 - 秦兮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太后没有再跟从前一样严厉的训斥他,也并没有再跟他说那些长篇累牍的大道理,她静静的看了嘉平帝半响,用一种近乎温和的语气问他:“当年你刚成婚不久,便在我宫里宠幸了恭妃,那时候你年轻气盛,哪怕恭妃已经怀了身孕,也坚决不肯给她名分替她铺宫.......” 嘉平帝的面色有些苍白。 “你为了盛贵妃的几句哭诉,就不给你已经出世的唯三的儿子名分,非得等到盛贵妃怀上皇嗣,可是盛贵妃头一个生的偏偏却是公主.......”太后脸上的嘲笑一闪而过,速度快得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片刻后才略微拔高了声音问他:“你此举跟前朝末帝助长陈贵妃气焰,替她阴夺宫人子有何区别?!” 是了,五皇子从来就不是什么五皇子。 按照辈分年纪,他该堂堂正正的当皇帝的第三子。 尤其是在前两个儿子都夭折了的情况之下,他就是当之无愧的长子。 他本该受到最好的教育,本该五岁就出阁读书。 可是问题是,因为嘉平帝那时候正忙着跟太后闹别扭夺权,后来又忙着收拾前朝那几个前朝留下来的老家伙,所以根本顾不上这一点。 而等到他终于顾得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四皇子那个时候都已经降生了。 那时候他跟卫皇后之间的关系闹到无可转圜的地步,卫皇后几乎被废。 她急需要一个孩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或者说是作为精神支撑。 可是那时候她已经不可能再生了------生小公主过后,她的身体变得很坏,后来又因为吃了很多不对症的药变得更加虚弱,加上嘉平帝那时候已经几乎不进她宫里了。 卫皇后想到了那时候都已经七岁左右的五皇子,闯到太后宫里拿这件事跟皇帝对峙。 那是太后跟皇帝的最后一次交锋。 结果以嘉平帝失败告终。 嘉平帝同意给恭妃名分,却绝不许重新序齿-----这倒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如果重新序齿,那皇帝陛下成了什么人了?睡了连孩子都生了又不给名分,这要是在民间还不得是个最坏的负心汉? 那孩子怎么办呢? 总不能没个名分啊,都这么大了不能塞回去重新生吧? 这件事最后是那时候的司礼监太监常应给嘉平帝出主意解决了------恭妃既然是新封的,那皇子也可以现在才出生啊!就让他现在出生,既跟在四皇子屁股后头当了小的,又成功的解决了太后跟卫皇后的条件,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至于四皇子现在还嗷嗷待哺,可是五皇子都已经七岁了? 那怕什么? 皇子们养在深宫,就算是要请师傅讲课那也是进宫来讲,到时候师傅说五皇子看起来比四皇子还大? 那怕什么? 少年老成嘛! 这个问题最终以这样戏剧又荒唐的方法出了个结果。 当年为了给嘉平帝擦屁股,内宫前朝一致装聋作哑-----反正有四皇子在,基本上也就是他了,无谓再争下去。 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荒诞不经的事。 太后终于喊了一声大郎,怒斥道:“你如此行径,以后该如何下去见你的父皇见你的皇爷爷啊?!” 又该如何面对五皇子? 嘉平帝无言以对。 是他给了这些太监和后妃特权,以至于叫他们钻了空子。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嵴背挺得笔直。 第一百二十一章·褫夺 - 闺门荣婿 - 秦兮 宝川公主虽然跟永昌帝不是一母同胞,但是也是崔太后带大的,自小养在崔太后宫里,这些年,不管是崔太后还是永昌帝,对她都比对寻常的公主要多了几分容忍。 尤其是跟德川公主一比,她简直就是占尽了优势,否则德清公主也不会处处都跟她为难了。 也因为如此,在听见永昌帝竟然要褫夺她的公主封号之后,她有些不受控制的厉声怒喝了一声:“皇兄?!你竟然要为了这等事这样惩罚我?!” 她的确是算计了齐王。 但是齐王有什么损失呢?那不过就是个傻子,说到底,如果不是她,齐王就算是选妃,怎么可能选得到陆明薇这样层次的闺秀?! 何况事情到最后根本没成! 若是按照她的想法,她以为永昌帝最多就是将她禁足,却绝不可能动她的封号的。 永昌帝简直是怒极反笑了:“你算计朕的儿子,竟然还觉得这样的惩罚是太过严重了?” “齐王也是我的侄子,我只是觉得他这么大了也未曾有个合适的媳妇儿太过可惜,这才会动了这个念头。皇兄可以说我是思虑不周,但是也不必这样疾言厉色的训斥我吧?”宝川公主面色有些晦暗,眼睛死死的盯着永昌帝,似乎在想着他到底是怎么能够下这个决定的。 永昌帝却已经懒得再说什么。 她确实是被宠坏了,以至于都已经不知道天子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他哼了一声,看了冯公公一眼。 冯公公急忙便上前引了宝川公主往外走:“哎哟喂,殿下啊,您可省点儿心吧” 真不知道怎么会有人上赶着撞南墙的。 永昌帝盛怒之下,还能如此克制怒气,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偏偏她却还在这里不依不饶,得寸进尺。 宝川公主甩开他,根本不想挪动一步,冯公公实在没了法子,急忙招呼了自己两个干儿子过来,一左一右的拽着宝川公主往外走。 宝川公主犹自还在挣扎不停,一面挣扎还一面忍不住回头:“皇兄!您这么对我,就不怕寒了父皇的心吗?!” 先皇? 永昌帝冷笑出声,垂下眼淡淡的将手里的文书扔在桌上,转而看着今天的翰林侍读:“拟招!” 旁边的郭翰林吓了一跳,见永昌帝也已经这么恼怒,丝毫不敢迟疑,急忙应了是,奋笔疾书,没一会儿,就写好了贬斥的诏书。 永昌帝只看了一眼,便加了御批,让人送去礼部了。 德妃在边上看的胆战心惊,面色都已经青白交加,她实在没有想到永昌帝的怒气会这么重,宝川公主素日来这么有脸面的人,这一次都被褫夺公主封号,自己还不知道是如何. 永昌帝坐在上首淡淡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德妃。 德妃被他看的根本抬不起头,整个人都瑟瑟发抖的抖成一团,可怜兮兮的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永昌帝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沉声问她:“你图什么?” 德妃嘴唇抖了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她图什么呢? 齐王就是个傻子,哪怕是娶再好的王妃又能如何?难道还能跟贾南风那样? 当今又不是疯了,放着几个好好的儿子不要,去立一个傻子。 她之前的那些念头都化作乌有,到了这一刻,只能砰砰砰的磕头。 到底相伴多年,永昌帝垂目看了她一会儿,冷声开口:“罢了,齐王的婚事,这几天礼部便会定下来,等到婚事定了,让齐王继续在宫里住着,你去皇觉寺为她们祈福吧。 德妃四肢都没了力气,呆呆地滑倒在了地上,见到永昌帝的表情,又不敢哭-——她知道,永昌帝的性子就是如此,他定了的事就是定了,无论如何都不会改。 与其在这里哭哭啼啼,不如先回去收拾东西。 永昌帝已经不再管她,大步去了崔太后宫里。 崔太后正在温和的跟齐王说话,听见齐王说温玲慧带他去荒僻竹林,就皱起眉头看着这个孙子沉沉的叹了口气。 都已经是这样了,那些人竟然都还不放过,凡是能利用上的,都得利用上心里才能甘心。 她摸了摸齐王的头。 齐王一派天真的看着崔太后:“祖母,明楼说这是他们在跟我做游戏呢,我以后还要做游戏。” 崔太后扯了扯嘴角:“好啊,那以后等到他们有空了,叫他们再陪你做游戏。” 永昌帝在外头听了片刻,才迈步进门:“说什么呢?” 齐王并不怕父亲,见他来了,兴高采烈的把自己今天的经历说了一遍。 永昌帝还当真认真听了儿子说话,等到齐王说完了,他才夸赞了一声:“哟,出一趟门竟还长了见识,真是了不得。” 齐王晃着他的大脑袋,得意不已。 崔太后笑着打发齐王去花园里摘些花儿进来插瓶,等他出去了,才问永昌帝:“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置?” 她真是一肚子的火气。 德妃真是蠢到家了,这幸亏是那些人的目的只是要讨好永昌帝,算计陆家,若是真的打算对齐王不利,那德妃这种脑子真的连哭都没有地方去哭了。 不知道怎么会蠢成这样,把儿子交给别人手里。 永昌帝的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看,坐在崔太后边上,将自己对永昌公主跟德妃的处置说了。 崔太后倒是没有别的意见,宝川公主固然是还得她心意,可不管是论远近亲疏,自然比不过齐王和崔明楼,她行差踏错,屡屡做出不利于宗室的事,这么罚她,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她冷冷的摇了摇头:“当真是不知道她到底图什么,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这句话提醒了永昌帝。 永昌帝若有所思。 他一时没有说话,过了片刻,才淡淡的说:“她那个性子,只会说是厌恶陆家,想知道为什么,只怕得从别的地方入手问一问。” 崔太后垂下眼,她不带什么情绪的说:“哀家真是老了,如今看不懂这些孩子的心意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老了 - 闺门荣婿 - 秦兮 永昌帝也知道,以前他跟太后关系不好,还是宝川公主时常待在崔太后身边承欢膝下,崔太后对宝川公主是真的有几分不同的。 只是宝川公主一路走过来,实在是犯了太多过错了。 他看了崔明楼一眼,问崔明楼:“对了,你今天说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话题一下子转到了崔明楼身上,崔太后有些奇怪的看了崔明楼一眼,不解的问永昌帝:“什么什么意思?他说什么了?” 永昌帝瞪了崔明楼一眼:“朕问他怎么无端端闯到陆家去,还对陆家的事儿这么上心,您知道他怎么说?他说,他不是对陆家的事儿上心,是对陆家的人上心。那这还有什么说的?” 陆家现在总共也就两个姑娘。 一个陆明惜自然是不可能的。 那便是陆明薇了。 崔太后诧异的看了崔明楼一眼,诧异的倒不是说崔明楼喜欢陆明薇,老人家吃过的盐比小辈儿们吃过的米都还多,他们这些小心思哪里能瞒得过人? 她诧异的是,崔明楼会先在永昌帝这里露出口风。 这可不大符合崔明楼的个性。 永昌帝见崔太后也同样怔住了,顿时便有些高兴:“母后是不是也觉得震惊?朕也是被他给弄的有些措手不及,一直催着他快些成家,倒是没想到,原来他已经是心中有了意中人了。” 崔太后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崔明楼既然是承认了,那么自然是顺势顺着永昌帝这话,把这件事给定下来。 她也笑了:“是啊,怪不得总嚷嚷着不要内侍省和礼部选的,原来是自己有了人选。” 顿了顿,崔太后蹙眉看着永昌帝:“既然如此,皇帝怎么看?陆家那个丫头,其他的倒是都好,哀家见过两次,觉得她是个有分寸的,只是不知道适不适合做王妃呢?” 永昌帝不以为然,经过这件事,他倒是更想把这件事定下来。 这么多年,崔明楼虽然外表嚣张跋扈,可是实际上却十分知道分寸。 从来没有惹过什么麻烦。 原本他若是看上陆明薇,永昌帝是还要反对,觉得陆明薇配不上的,可是见崔明楼会为了陆明薇的事如此上心,他又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崔明楼虽然是王爷,可是到底不是名正言顺的亲王。 平江王是异姓王爵位,原本是五代之后就要降等袭爵的,现在娶个陆明薇这样的倒也不错。 陆明薇自己有本事,娘家也是正经侯门,虽然如今看着青黄不接的,但是也说的过去了。 他念头闪过,已经点了点头说:“适合不适合的,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能合明楼的心思。明楼少有真正喜欢的东西和人,他既然好不容易跟朕开这次口,朕是怎么都要成全他的。” 这世上的事,大道直行,永远是最简单有效的方式。 崔明楼二话不说,便站起身谢过永昌帝。 永昌帝见他笑的高兴,也忍不住摇头失笑:“你便这么高兴?那朕倒是得好好问问你了,明楼,朕现在给你赐婚,你可愿意?” 崔太后心中松了口气。 能把崔明楼的婚事定下来,这人还是崔明楼自己喜欢的,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值得她这个做姑祖母的高兴的。 崔明楼却摇头:“不,圣上,先不赐婚。” 永昌帝皱了皱眉,没有想到分明是崔明楼自己说很喜欢的人,现在却又忽然说先不要赐婚。 他哦了一声,问:“这是何故?” 崔明楼抿了抿唇:“我答应过她,问她的心意,等她决定。她现在并未答应要嫁给我,所以我决定等一等。” 永昌帝简直要气笑了。 “真是孩子气的话。”他忍俊不禁:“能够嫁给你,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陆家的门楣配平江王,说是祖坟冒青烟也并不为过了,这样的婚事,他们求都求不来,现在这么好的事落在他们头上,他们还有资格要想一想? 想什么? 可是崔明楼却很坚持,他认真的望着永昌帝:“圣上,我心悦陆二姑娘,所以愿意尊重她的心意。她若是答应了嫁给我,我自然来找圣上求圣上赐婚的。” 永昌帝不解的跟崔太后对视了一眼。 崔太后冲着他使了个眼色,轻声说:“他既这么说,就听他的便罢了。” 等到打发了崔明楼出去找齐王,永昌帝才好笑又好气的说:“有时候看他分明是老成的,可有时候说些话真的让人哭笑不得,什么叫做他等一等?” 有什么好等的? 多少人盼望这门亲事还盼望不来呢,落到陆明薇头上,那是陆明薇的福气。 崔太后其实也不是很明白崔明楼这心思,但是既然崔明楼都这么说了,她便也挑眉说:“年轻人么,年少慕色,原本也是人之常情。他喜欢陆二姑娘,自然就不愿意唐突了她,让他们去折腾吧。年轻人反正精力旺盛。” 原本永昌帝心情极差的,被这么一折腾,反而又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叹了口气道:“朕倒是盼望着他能永远这么年轻才好。” 崔明楼偶尔露出的这属于少年人的执着跟天真,其实着实打动他。 崔太后摇了摇头,问他对永昌公主的事怎么看:“哀家觉得,永昌应当没说实话,她必定是还有别的什么目的,否则若不是疯了,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先关她一阵子吧。”永昌帝哼了一声:“这些年,她也是过的太舒服了,舒服的都快不知道天高地厚,让她再仔细想想。” 崔太后垂下眼,忽然问永昌帝:“昭宁你打算什么时候接回来?” 提起这件事,永昌帝才反应过来,看了崔太后一眼,清了清嗓子,有些心虚的说:“皇后这些天都不大舒服,十分想念昭宁” 崔太后的脸色不冷不热的:“原来皇帝知道这件事,合着你们夫妻二人都知道,只有哀家被蒙在鼓里?怎么,还担心哀家不准她回来不成?” 第一百二十三章·打击 - 闺门荣婿 - 秦兮 提起昭宁公主来,永昌帝也有些无奈,他叹了口气,坐在崔太后旁边:「昭宁这个脾气,的确是有些执拗,只是到底也快过年了,加上皇后这一胎怀的辛苦,朕便也没有想太多。母后,您便当是看在儿子面上吧。」 其实不管是看谁的面子,事已至此,崔太后也不可能拦着不让昭宁公主回来。 否则,邵皇后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有个好歹,又是她这个老太太冥顽不灵,不讲人情的罪过了。她哼了一声,看着永昌帝道:「哀家难不成就是那恶毒的祖母,非得为难一个孙女儿不成?回来是回来,可也得知道改过自新,若还是跟从前那样,皇帝,这样的公主,也只是败坏你的声名的。」.net 永昌帝点了点头:「母后放心,儿臣心中有数,她若是改不了,到时候再想旁的法子。」 崔太后也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问:「那祭祀的事儿,你定了人选不曾?」 之前定的是鲁王,可是后来鲁王妃跑到宫里来闹了一场,永昌帝也气的够呛,觉得这个儿子看起来是不错,但是却连家里的家事都处置不好,实在是昏了头。 后来这差事便作罢了。 现在崔太后再提起来,永昌帝思量良久。 他过了许久方才道:「那便定下让周王去吧。」 其余的人小的太小了,他的儿子里头,也就周王合适。 崔太后皱了皱眉,原本是面无表情的,现在也不由得语重心长的看着他:「皇帝,哀家之前便曾跟你讨论过,国赖长君,东宫一天不立下来,朝臣们心中便不会安定,皇子们心里也会各有心思,你可真该早做打算了。」 其实无非也就是在老三老四中选。 也就是在周王鲁王之间选。 崔太后不知道为什么永昌帝对于立太子这件事这么的排斥。 要知道,在永昌帝是周王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已经当太子当了***了。 永昌帝每每听见这个话题都是不大高兴的,这一次也依然是如此,他岔开了话题,勉强再陪着崔太后说了会儿话,便告辞出去了。 文华嬷嬷在边上有些发愁的劝太后:「虽然如今您跟圣上的关系比以往要好得多了,但是这立太子的事儿,分明圣上不想,您又何必要惹得圣上不快呢?」 这母子俩的关系一直都不怎么好,幸亏王老夫人死了,关系才慢慢的缓和过来。 文华嬷嬷都看得出来永昌帝半点儿不想提起立太子的事,她不明白为什么崔太后分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一直劝着永昌帝早点立下太子。 崔太后苦笑了一声:「哀家自然也知道皇帝不想立太子,可是如今眼下是什么时候?他登基都已经将近三十年了,两个儿子,周王鲁王的儿子都已经那么大了,论内,有倭寇之乱,论外,瓦剌人虎视眈眈,他当然该要立下太子,好安朝野内外的心才是!」 一个皇帝,再怎么贪恋权势,该要立的还是要立。 朝廷之内久无太子,说出去也惹人耻笑。 只是朝臣们虽然多的是说这样的话的,但是到底是君臣有别,永昌帝可以不把他们当回事,崔太后作为永昌帝的母亲,当然得好好的劝他了。 文华嬷嬷也跟着为太后发愁,低声说:「太后娘娘也是为了圣上好,为了江山好,但愿圣上能想得通。」 邵皇后现在如果生了儿子,那就是嫡子,若是论嫡庶,自然是嫡出的皇子该当太子,最是尊贵,但是问题是,这个孩子来的实在是太迟了,他生出来,哥哥们的儿子都比他大八九岁还多,他怎么可能在哥哥们的眼皮底下当的了太子? 贤妃现在又手握宫务。 这样的局势便更乱了。 若是再定不下来东宫储君人选,迟早人心不稳,生出乱象。 她也能明白崔太后的苦心。 崔太后苦笑着摇了摇头:「你瞧瞧,你都明白的事儿,皇帝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两人说了一会儿,文华嬷嬷怕她气大伤身,急忙又提起别的高兴的事儿,来给她逗趣儿,让她能高兴一些:「倒是小王爷,不声不响的,一向您还担心他的亲事,说不知道他到底要配个什么样的,这回可算是好了,他总算是找到了合心意的人了,这就很好,也算是了却了您的一桩心事了。」 说起这个,崔太后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最近这些事里头,也的确是就这件事最让她高兴的了。 崔明楼是在她身边长大,又是崔家的嫡系,如今他能够有喜欢的姑娘,而且喜欢的还是个有本事的姑娘,这就很让崔太后放心。 她放低声音轻声出了口气:「是啊,他这个孩子,最是心思细腻,其实他心里一直都是什么都明白的,哀家知道,他其实心里苦得很。如今能够有个人陪着他走下去,哀家也算是放心的多了。陆明薇哀家知道,当时王家的事儿,哀家便觉得这丫头怪聪明的,聪明好啊,聪明就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文华嬷嬷见她高兴起来,也跟着笑了:「是啊,这位陆二姑娘一直都说进宫来做伴读,只是都没能成,因为昭宁公主没有回宫,现在昭宁公主也要回宫了,倒是可以让陆姑娘进宫了。」 说起这个,崔太后又皱起眉头:「昭宁那个脾气,须得找些温顺的姑娘才行,陆二这样的,她跟昭宁在一起,只能是硬碰硬,别叫陆二碰这个跟头了。」 爱屋及乌,崔太后自然也不希望陆明薇去被昭宁公主折磨,九公主的脾气出了名的不好的。 文华嬷嬷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您看看,人都还没进门呢,您倒是先心疼起来了,要么说您疼爱小王爷呢,连这点都帮小王爷给想好了。」 崔太后笑着看了她一眼:「若是连哀家都不照看他,那还有谁能多照看他?就是这个傻孩子,也不知道他喜欢人家,人家喜不喜欢他了。若是不喜欢,这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第一百二十四章·缘分 - 闺门荣婿 - 秦兮 崔太后正因为崔明楼找到了喜欢的人欣喜不已的时候,唐老夫人却正在跟老国公说起陆家的事,又皱起眉头说:“我一开始还想着,晚舟的这个性子,若是不让他选自己喜欢的人,总是不好。而且他跟咱们的关系好不容易才近了一些,我是真心实意的想着要成全他的,可是” 陈国公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轻声问:“你觉得这门亲事不合适?” “实在是太不合适!”唐老夫人心中的担忧和顾忌此时根本不必遮掩,她直截了当的说:“若是只是门楣低一些那就罢了,反正说句实在话,咱们家现在若不是晚舟争气,也实在是不成样子了。家里上下现在就靠着晚舟这个孩子出息,再说了,高门嫁女,低门娶妻,反正这也是常事了。只是.” 她想到陆明薇的那个架势心里就犯怵。 陆明薇实在不是个善茬儿,女人讲究的什么三从四德,在她那儿一点儿影子都看不见。她自己不但能做自己的主,甚至还做侯府的主。 今天看起来,三婆婆跟陆家的族长他们,竟然都听她的。 这怎么成?! 看陆明薇的样子就知道,她就是这么个性子,在娘家的时候是,出嫁了自然也是说一不二的,那也就是说,陆明薇嫁给唐晚舟,那就是要在唐家也当家作主的。 可是唐老夫人还没做出交出权柄的打算呢。 别的不说,光是唐晚舟跟家里的关系就让她不能放心。 她的确是得扒着唐晚舟,不让唐晚舟跟家里生疏,但是木氏所出的唐晚兴他们,还有二房三房的那些孩子们,都跟唐晚舟针尖对麦芒似地。 陆明薇那个行事作风,还不得把这些人都给整一顿? 陈国公喝了口茶,手指摩挲着杯子的口儿,轻声说:“其实,晚舟这样的脾气,若是没个有主见的媳妇儿,也管不住他。” “那也不能是陆明薇!”唐老夫人却很坚决:“她性子霸道强势,而且自己就是个招惹是非不断的,嫁到咱们家来,真是想想都知道会如何鸡飞狗跳了。我年纪大了,实在是经不住这么来回折腾,还不如算了。这件事,等他回来,我们再好好跟他说。” 唐晚舟从陆家告辞出来的时候,罕见的停住了脚,想了想,转过身去跟陆云亭说:“我想求见老夫人和二小姐。” 陆云亭还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什么唐晚舟要见自己祖母跟姐姐,但是见他语气严肃,也忙点了点头:“我带你进去。” 他们之间也经历过一些事,彼此关系都不错,所以倒也不存在什么避讳不避讳的,陆云亭便也直接把人带进去了。 三婆婆原本是正想跟陆明薇讨论这件事的,毕竟她老人家什么事儿没见过?看唐晚舟这样子,也猜出来他们唐国公府这次过来怕是其实另有打算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提点陆明薇,便听说唐晚舟求见,她看了陆明薇一眼,咳嗽了一声:“请唐大人进来。” 很快陆云亭便掀了帘子带了唐晚舟进门,唐晚舟上前给三婆婆行了礼,便不卑不亢的朝着三婆婆拱了拱手,诚恳抬头道:“陆老夫人,晚辈才刚问起家中长辈是否有跟您提起过一件事,其实,是我想跟陆二姑娘提亲。” 陆云亭在边上有些目瞪口呆。 他完全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唐晚舟进来就说要跟他姐姐提亲。 之前唐大人没有露出过这个意思啊! 他都这么震惊,更别提其他人了。 陆明惜唰的一下便抬起头来,先看了妹妹一眼,才看向唐晚舟,忍不住低声咳嗽了一声。 她倒是早看出来了唐晚舟对陆明薇的感情不一般,但是唐晚舟这次是让唐老夫人来提亲的,倒是让她有些没想到,若是这么说起来,唐晚舟也的确是够诚心的了。 三婆婆跟族长夫人也都对视了一眼。 两人到底是年纪辈分都比年轻人高一截,她们吃惊也就是一瞬的事儿,三婆婆很快便整理好了心情,低声问唐晚舟:“才刚老夫人并未提起这件事,当时我说,或许是因为我们府上出了事现在我也想说,真的可能因为我们府上出了这样的事,所以老夫人才改了主意也未可知。唐大人,是不是要回去再跟家里商量商量?” 说不定他们家里主意已经改了呢? 陆明薇并没有出声,她脑子里嗡了一声,整个人都有些神游天外。 二毛竟然跟她提亲?! 没有弄错吧? 但是,怎么会呢?!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裙摆,半响才回过神来,听见唐晚舟正在跟三婆婆解释:“晚辈的婚事,晚辈自己决定,府中长辈都是尊重晚辈自己的意思的” 三婆婆看向陆明薇,见陆明薇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心里略微思忖了片刻便道:“儿女婚姻之事,自古以来都是大事,所以我们无法一时之间做出回复,唐大人.” 唐晚舟很明白三婆婆的意思。 他也没有指望过自己提一次,陆家便就马上会答应下来。 他只是看之前崔明楼跟陆明薇之间似乎有一种跟别人与众不同的默契,这才会在临走之前下定决心先说出自己要提亲的事。 唐老夫人没有说这件事便走了,他想让陆家知道,他是有诚意的。 也想让陆明薇知道他的心意。 陆明薇却并没有看他,事实上她心里现在真的乱的很,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还是陆明惜喊了她一声,她才茫然回过神-——是唐晚舟要走了,陆明惜轻声说:“你送一送唐大人出去吧。” 陆明薇看了唐晚舟一眼,默默点了点头,跟唐晚舟一前一后的出了门。 等人一走,族长夫人就有些惊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天爷啊!原来唐家这次来,竟是要跟明薇提亲的!唐大人竟然喜欢明薇?!” 都说陆明薇有福气,现在她可算是真的看出来了。 唐晚舟如今在京中可是炙手可热,能得他的喜欢,以后陆明薇的日子肯定是不愁的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拒绝 - 闺门荣婿 - 秦兮 族长夫人越是看陆明薇便越是喜欢,她总觉得陆明薇是很有福气的,别的不说,陆显宗跟林氏把家里闹得乌烟瘴气,陆子谦也是,娶了公主都能把自己折腾的家破人亡。 倒是陆明薇,不声不响的,外头的人都说她如何如何冷酷,可实际上陆明薇确确实实从未做出过对家族不利的事不说,还爱重手足。 如今还能让唐晚舟都来提亲。 从前唐晚舟还尚未如此飞黄腾达炙手可热的时候,陆家想要攀这样的亲事也是不敢想的,何况现在唐晚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国公爷了? 族长夫人迫不及待的跟陆明惜说:「哎呀,这是好事儿啊!」 三婆婆跟陆明惜两人却都没说话。 陆明惜还淡淡的叹了口气。 族长夫人有些奇怪二人的反应:「明惜,你莫非是觉得唐大人不好?」 可唐晚舟自己有本事有能耐不说,还对陆明薇十分尊重,今天甚至是专门请了老国公夫人亲自上门来提亲的,这诚意也是十足的啊! 三婆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低声说:「罢了,这事儿不是好不好,婚姻大事,怎么是好不好三个字就能定义的了的?先看看罢!」 族长夫人不大明白三婆婆跟陆明惜两个人为什么都不怎么高兴似地,但是她也赞同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如何慎重都是应当的,便也没有多说,只是去帮着处置收拾东西了。.net 三婆婆等到族长夫人出去了,才问陆明惜:「你看起来半点都不意外,是早就知道唐大人对明薇有意了吧?」 「之前也不敢肯定,也是今天唐大人说出提亲的事,我才敢肯定的。」陆明惜淡淡的叹了口气,觉得有些疲倦:「但是,明薇大约是不愿意的。」 三婆婆抬眼看了陆明惜一眼:「你怎么知道?」 「您看明薇刚才的反应就知道了。」陆明惜抿了抿唇,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觉得可惜,毕竟唐晚舟的确是个很不错的人物,这样的人当夫婿也是好的,可是关键还是得陆明薇喜欢,这么想着,她跟三婆婆解释:「明薇虽然震惊,但是也只限于震惊了。若是真的对唐大人心动,她至少应该是有些手足无措的,可她全然没有,所以我觉得,这门亲事,大概是不成的。」 三婆婆就明白了。 她笑了笑:「不成就不成吧,虽然他昂大人的确是千里挑一的人,但是凡事都讲究缘分,这种事便更是讲究缘分了,还是要明薇自己喜欢才是最要紧的。」 陆明薇不知道三婆婆跟姐姐已经猜出了她的心意,她送唐晚舟出去,两人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唐晚舟似乎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太远了,便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等到陆明薇走到自己旁边,他才卷着手咳嗽了一声:「陆二姑娘,希望你不会觉得我唐突。」 他已经猜出唐老夫人怕是心里不大愿意,才会提前走而不按照计划提亲的。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自己先跟陆家开口。 他的亲事,只有他自己可以做主。 陆明薇静默了片刻,站住脚摇头:「我并不觉得唐大人唐突,也感激唐大人的好意.......」她说到这里,轻声说:「只是,唐大人,我不能接受你的提亲。」 她拒绝的实在是太干脆了,唐晚舟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正常人,这么大的事,无论如何按理来说这也该先考虑考虑,但是陆明薇不是,她毫不迟疑的给出了答案,好似这根本没什么值得考虑的。 唐晚舟反应过来,目光深邃的看着她:「陆二姑娘,我以为你会考虑考虑。」 陆明薇其实只是假装镇定。 这个对于她来说也的确本来就是大事 。 哪怕是撇开前世的渊源不说,这一世唐晚舟跟陆明薇也是几次同生共死,两人之间的情分实在是不同寻常的。 可是渊源深是一回事,提亲是另一回事。 陆明薇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轻声说:「唐大人,我其实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 唐晚舟立即追问:「只是什么?」 陆明薇并没有遮遮掩掩,她其实之前也一直不清楚自己的人生该如何,上一世没有嫁过人,也没有被人喜欢过,所以她这一世的人生计划里,其实也是没有嫁人这个选项的。 可是在前几天,崔明楼跟她在宝鼎楼表白过后,她忽然对以后的人生有了想象。 嫁人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令人接受的事了,她那一刻便在想。 而等到今天崔明楼在她危难之际时赶到她身边,她便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人的感情是很没有道理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崔明楼,可是既然是,她也不至于自欺欺人。 抿了抿唇,她继续说:「只是,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所以只能辜负唐大人的一片好心了。」 说不清楚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唐晚舟立在原地看着陆明薇,她还穿着斗篷,说话的时候,目光坦荡的直视自己。 那一瞬间,不必再解释什么,唐晚舟相信了-----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眼神不会是这样的。 就像是他,只要多看陆明薇一眼,便会觉得心跳加快,不敢多看。 可陆明薇看他的时候,有坦荡,有歉疚,却并没有慌乱。 唐晚舟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转身告辞。 他走的飞快,半点停顿都没有,甚至都没有跟陆明薇再说一句话。 陈宇在外头等着他,原本是打算等到他出来的时候便恭喜他的,但是等到看到唐晚舟的反应,便心里咯噔了一声-----跟着唐晚舟这么久,唐晚舟这个反应他早已经知道意味着什么。 至少不可能是高兴的样子。 陈宇迟疑了一会儿,才上前喊了一声大人,又小心的看了一眼他的脸色:「不顺利吗?」 若是换做别人,陈宇是不敢问的,但是他跟着唐晚舟久了,两人之间说是上下属,但其实早已经比亲人也不差什么,他便直接问出口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不屑 - 闺门荣婿 - 秦兮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脊背挺得笔直。 太后没有再跟从前一样严厉的训斥他,也并没有再跟他说那些长篇累牍的大道理,她静静的看了嘉平帝半响,用一种近乎温和的语气问他:「当年你刚成婚不久,便在我宫里宠幸了恭妃,那时候你年轻气盛,哪怕恭妃已经怀了身孕,也坚决不肯给她名分替她铺宫.......」 嘉平帝的面色有些苍白。 「你为了盛贵妃的几句哭诉,就不给你已经出世的唯三的儿子名分,非得等到盛贵妃怀上皇嗣,可是盛贵妃头一个生的偏偏却是公主.......」太后脸上的嘲笑一闪而过,速度快得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片刻后才略微拔高了声音问他:「你此举跟前朝末帝助长陈贵妃气焰,替她阴夺宫人子有何区别?!」 是了,五皇子从来就不是什么五皇子。.net 按照辈分年纪,他该堂堂正正的当皇帝的第三子。 尤其是在前两个儿子都夭折了的情况之下,他就是当之无愧的长子。 他本该受到最好的教育,本该五岁就出阁读书。 可是问题是,因为嘉平帝那时候正忙着跟太后闹别扭夺权,后来又忙着收拾前朝那几个前朝留下来的老家伙,所以根本顾不上这一点。 而等到他终于顾得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四皇子那个时候都已经降生了。 那时候他跟卫皇后之间的关系闹到无可转圜的地步,卫皇后几乎被废。 她急需要一个孩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或者说是作为精神支撑。 可是那时候她已经不可能再生了------生小公主过后,她的身体变得很坏,后来又因为吃了很多不对症的药变得更加虚弱,加上嘉平帝那时候已经几乎不进她宫里了。 卫皇后想到了那时候都已经七岁左右的五皇子,闯到太后宫里拿这件事跟皇帝对峙。 那是太后跟皇帝的最后一次交锋。 结果以嘉平帝失败告终。 嘉平帝同意给恭妃名分,却绝不许重新序齿-----这倒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如果重新序齿,那皇帝陛下成了什么人了?睡了连孩子都生了又不给名分,这要是在民间还不得是个最坏的负心汉? 那孩子怎么办呢? 总不能没个名分啊,都这么大了不能塞回去重新生吧? 这件事最后是那时候的司礼监太监常应给嘉平帝出主意解决了------恭妃既然是新封的,那皇子也可以现在才出生啊!就让他现在出生,既跟在四皇子屁股后头当了小的,又成功的解决了太后跟卫皇后的条件,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至于四皇子现在还嗷嗷待哺,可是五皇子都已经七岁了? 那怕什么? 皇子们养在深宫,就算是要请师傅讲课那也是进宫来讲,到时候师傅说五皇子看起来比四皇子还大? 那怕什么? 少年老成嘛! 这个问题最终以这样戏剧又荒唐的方法出了个结果。 当年为了给嘉平帝擦屁股,内宫前朝一致装聋作哑-----反正有四皇子在,基本上也就是他了,无谓再争下去。 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荒诞不经的事。 太后终于喊了一声大郎,怒斥道:「你如此行径,以后该如何下去见你的父皇见你的皇爷爷啊?!」 又该如何面对五皇子? 嘉平帝无言以对。 是他给了这些太监和后妃特权,以至于叫他们钻了空子。 嘉平帝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宣布免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头的人都觉得圣上跟太后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感情深厚,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到底是有影响的。 那一段太后摄政的时光,对于嘉平帝来说,意味着束缚和压抑,他时常因为太后的强势和繁重的功课内阁的逼迫而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太后抗争,哪怕是无声的抗争。 给他选秀的时候,太皇太后尚还在世,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中了卫皇后,可是太后却其实更喜欢另一位太常寺卿的女儿姜氏,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他。 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卫皇后,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 事实上他跟卫皇后成为怨偶,其实跟太后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的不如意都归结于那段凡事都不能自主的时光,在他看来,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正是因为少年的时候被压抑的太狠,嘉平帝讨厌一切古板陈旧的东西。 包括因循守旧的卫皇后。 包括被他宠幸了都不敢吭声,缩头缩脑的继续当一个宫女的恭妃。 他跪在太后面前,就如同大婚前夕,为了同时破格再选一名女子入宫跪在太后跟前一样,脊背挺得笔直。 第一百二十七章·差距 - 闺门荣婿 - 秦兮 九公主回宫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邵皇后在宫中望眼欲穿,好不容易才等到女儿回来,等不及下人搀扶,也顾不得柳姑一直在边上叮嘱小心,径直下了台阶,一直迎到前殿去,若不是柳姑再三劝诫,让她当心外头人指责公主不孝,她是丝毫不会顾忌这些的。 在宫中多年,邵皇后早已经习惯跟女儿相依为命,她对所有人都没有什么真心,但是唯独对九公主这个女儿,是可以称得上掏心掏肺的,九公主去了皇觉寺多久,她就牵肠挂肚了多久,如今终于见到女儿,顿时眼泪盈眶,再也顾不得其他了,快步绕过了影壁,一把将九公主抱在了怀里。 天气冷,九公主穿着厚重的大氅,此时被母亲抱了个满怀,手都抽不出来,隔了好一会儿才喊了一声母后,淡淡的说:“我有些饿了。” 邵皇后急忙反应过来,让柳姑去传饭,自己拉着九公主的手进了内殿,看她精气神都还好,就是表情阴郁,这才稍微放了心,伸手把装了各色点心的八宝莲花攒盒往她跟前推了推,轻声说:“让底下人去传饭了,你先用些点心垫一垫。” 九公主嗯了一声,伸手拿了一个桂花糕咬了一口,注意力放在邵皇后隆起的肚子上。 邵皇后就笑了笑,伸手抚摸着肚子,轻声跟九公主说:“可把母后折腾的不轻,不过也多亏了有他,往后咱们母女俩总算是有了依靠了。” 这次也是,九公主犯的错实在是太大了,原本按照永昌帝的性子,无论如何也得再罚的更重一些的,但是这次却只关了九公主两个月便放了她,也都是因为肚子里孩子的缘故。 九公主目光闪烁,伸手出去,摸了摸邵皇后的肚子,面色阴沉的说:“母后,给我生个弟弟吧。” 一定要是弟弟。 邵皇后被她阴沉的目光看的有些发憷,见她面色阴沉,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什么,有些讶异的问:“阿九,怎么回事,你是不是遇见了什么烦心事?” 九公主的目光阴沉冷漠,被邵皇后这么一问,才忽然发怒,伸手将桌上的茶盏重重的扔出去。 那个茶盏是很漂亮的粉色琉璃盏,哪怕是贵为皇后,一年能得的也就是这么一两套,摔了就没了。 邵皇后有些心痛,但是更着急的还是女儿的心情,她急忙追问:“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 九公主垂下眼,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 还是旁边的经嬷嬷叹了口气,俯身将今天从唐老夫人那里听来的消息告诉了邵皇后。 女儿到底有多喜欢唐晚舟,这个邵皇后是知道的。 听说唐晚舟主动跟陆明薇提亲,但是还被陆明薇给拒绝了,邵皇后心里也不由得有些恼怒唐晚舟不识抬举。 她冷哼了一声:“不过就是个锦衣卫罢了,你若是喜欢,让你父皇再给你挑更好的,也不是没有!咱们大周这么大,青年才俊莫非就只这么个唐晚舟了?” 可九公主只想要唐晚舟。 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想要。 实在得不到,那宁愿毁掉,也不可能留在这个世上被别人得到。 现在听邵皇后说这话,她笑了一声:“母后,我不要,父皇也不是最疼我,他喜欢的人可太多了。” 他喜欢那个傻子齐王,喜欢鲁王,也喜欢崔明楼。 相比起来,她的确是很得宠爱的公主,但是能分到手里的宠爱也显得没有那么多了。 邵皇后明白过来九公主的意思,伸手拉了她坐在身边,叹息着摸了摸她的头发:“阿九,母后知道你这次是受了委屈,你放心,等母后生下皇子,你便有弟弟了。从此以后就有了依靠。” 九公主的表情还是淡淡的。 的确是依靠,但是可惜来的太晚了。 毕竟若是等到十皇子落地,鲁王跟周王都快可以娶儿媳妇了。 她坐在邵皇后身边,轻声问她:“母后您还记得我们从前说过的话吗?” 邵皇后有些茫然,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九公主是什么意思-——她们母女之前其实是想要联合鲁王跟贤妃,一起来对付周王的。 只是后来邵皇后自己怀了身孕。 便没有顾得上了。 如今九公主再次提起来 邵皇后抿了抿唇看着自己的肚子:“阿九,可是若是这是个皇子.” “就算是个皇子,也只是十皇子。”九公主不为所动,面色冷酷的戳破邵皇后的幻想:“母后,周王跟鲁王已经是这个年纪了,他们是猛虎,您生下来的不过就是一只幼崽,怎么能跟他们比?我们这个时候,只能找一个人扶持。” 邵皇后其实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事,她当然也知道女儿说的是对的。 她看着女儿:“你的意思是” “母后,我们以前是怎么对周王的,我们记得,他们自己也记得,他们是不可能跟咱们再回到以前的。”九公主经过山上的刺激,如今完全已经看破了如今的处境,见到邵皇后迟疑犹豫,就冷冷的说:“母后,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您以为父皇宠爱您,可是父皇的宠爱,能持续多久呢?” 这句话问的邵皇后心中一痛。 是,永昌帝无疑是喜欢她的,但是这份喜欢也不是毫无上限。 至少经过九公主被送去皇觉寺的事情之后,邵皇后就知道,自己若是行事太过出格了,也是会被永昌帝放弃和迁怒的。 她捂着自己的肚子,不知道女儿为什么一回来就这么急着说这番话。 九公主却自己有自己的一套理论:“父皇年纪大了,几个哥哥的年纪也大了,不管他想不想,朝臣都是要催着他立下太子的,母后,我们不能让周王上位。” 外人都以为邵皇后对周王有养育之恩。 但是只有她们母女知道,周王从小到大过的是什么日子,甚至在周王妃崔氏嫁过来之后,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这些仇恨,是不可能化解的。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续命 - 闺门荣婿 - 秦兮 由己及人,九公主不觉得有人会真的以德报怨。 以前九公主一不高兴,就让崔氏吃闭门羹,几次让崔氏冻得生病,甚至还把崔氏从船上推下水过,让崔氏流产小月,从那以后,崔氏就落下了病根,每年到了冬天都很难熬,听说到了冬天,崔氏在屋子里生着地龙都还觉得冷,一定要盖两床被子。 只看崔明楼是怎么跟邵皇后和九公主为难就知道,他们是真的很讨厌邵皇后母女的。 以前九公主不觉得如何。 她追着唐晚舟跑,一心一意只惦记着唐晚舟。 偶尔想起来觉得讨厌崔家跟周王,也只是觉得他们碍事讨厌罢了。 可现在不同,她听见唐老夫人在皇觉寺的时候说唐晚舟一心一意都只喜欢陆明薇,巴巴的去跟陆家提亲,却反而被陆家拒绝。 便心中冒火。 她不能继续这样当一个无足轻重的公主。 从前一叶障目,总觉得自己母亲是皇后,父亲是皇帝,还是备受父亲宠爱的皇帝,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所以她性子养的飞扬跋扈,人人都害怕的周王跟周王妃在她眼里也不过就是两个需要仰仗她母亲的可怜虫。 她折辱周王妃的时候从不手软。 小时候对崔明楼也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可是时移世易。 周王毕竟是个王爷,他出宫去有了自己的府邸,上过战场立下功劳,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处处都看着邵皇后脸色过日子的养子了。 这就是男女之间的不平衡之处了。 周王是皇子亲王,他拥有继承皇位的资格,而且有能力,所以眼看着这些年周王府跟邵皇后愈发的疏离,但是邵家却还是劝着她们母女要跟周王府修好关系。 她们母女却已经不知不觉变成弱势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邵皇后肚子里又怀了一个,她们的处境还会变得更差一些的。 邵皇后明白了女儿的心思,她皱起眉头来。 跟周王府和解的确是不可能了。 先不说周王府能不能放下仇恨,周王妃能不能既往不咎,只说九公主,就不是心甘情愿会跟周王府低头的性子。 何况九公主跟崔明楼之间简直就是天生的冤家,这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恨不得打起来。 她安慰女儿:“先别想这些了,母后心里自有打算,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安慰完了女儿,她叮嘱九公主:“快去换了衣裳,吃些东西,我带着你去太后宫里请安。” 顿了顿,邵皇后便语气沉沉的说:“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气,可你既然知道现在形势不利于咱们,以后便更加要谨慎小心了。太后娘娘自来都是偏重周王府的,你以后要学着乖顺一些。” 提起太后,九公主眼里的不耐烦跟狠厉之色更甚。 她其实十分烦崔太后。 这个老太婆一门心思的偏爱崔明楼,如果不是她,上次崔明楼把自己推下马背还重病的事,就绝对没有那么容易了结,还有这次自己跟齐王的冲突,也不至于会让自己被关在皇觉寺两个月。 说到底都是这个老太婆不好。 她面色冷淡的应了是。 等到换好了衣裳,就跟着邵皇后一道去崔太后宫里。 这一次正巧周王妃却也同样在陪着崔太后说话。 崔太后跟她说:“天气这么冷,你身体又这么弱,留在府里好好将养身体也就罢了,哀家这里什么都不缺,何必你还专门跑这一趟?” 崔氏到了冬天身体的确就不好,手脚都是冰凉的,哪怕握着手炉,面上都没什么血色,此时见崔太后这么说,她笑了笑摇头:“您这里自然是什么都不缺,可是依孙媳妇看,还是缺一个人的。” 崔太后哦了一声,喝了口茶道:“那哀家倒是想听一听。” “缺个侄孙媳妇!”崔氏笑了起来,说起这件事,语气都轻快了一些:“其实上次就想进宫来跟您说的,但是身体就是不争气,明楼才去了我那里,我转头就病了这才耽误了,到现在才来跟您说这件事。他喜欢上个姑娘可不容易,我想着,您还是快点给他赐婚,省的这个姑娘跑了,岂不是害的他空欢喜一场?” 文华嬷嬷听说这个,忍不住笑了。 崔氏跟崔太后感情很好,见文华嬷嬷笑,便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嬷嬷笑什么?” 崔太后没好气的看了文华嬷嬷一眼,但是转眼自己却也忍不住笑了,摇摇头说:“等你来告诉哀家,那可真是黄花菜都凉了!你可知道,人家自己等不及了,大约是知道你生病了,亲自跑过来跟哀家说的。” 啊? 崔氏忍不住惊讶起来,崔明楼竟然自己跑来跟崔太后说了? 她顿时哭笑不得:“我还以为他是面嫩,没想到原来是跑到我那儿说了之后,见我几天没动静,便亲自跑来跟您说了,这个孩子” 她一面说,又忍不住有些感叹:“那他是当真喜欢这个陆二姑娘的,否则以他的性子,可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的确是如此,否则的话,以崔明楼的性子,不可能跑到崔太后这里说这样的话。 “不止如此。”崔太后轻声说:“他还是先跑去跟皇帝说了这件事的,足以见得他是有多认真用心了。他难得有喜欢的人,如今求到哀家跟皇帝这里,却又还让我们都先别急,他要等陆二姑娘的回复。” 邵皇后正好进来,听见这话,看了旁边的九公主一眼。 她知道不管是崔明楼还是陆明薇,都是九公主厌恶的。 果然,九公主的面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但是这难看不是因为她讨厌的两个人都凑到了一起,而是因为,崔明楼竟然也跟陆明薇求亲! 最关键的是,崔明楼还把陆明薇看的跟个宝贝似地,专门求崔太后和永昌帝答应赐婚,却还得先去问过陆明薇的意思! 陆明薇何德何能?! 她何德何能,能够得到崔明楼跟唐晚舟两个人的喜欢,还都能为她做到这一步?! 他们眼睛都瞎了吗?!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九章·跋扈 - 闺门荣婿 - 秦兮 崔太后看到九公主和邵皇后进来,脸上的笑意便淡了几分,崔氏已经站起身跟邵皇后行礼了。 邵皇后想到刚才女儿说的话,心中对崔氏更加冷淡几分,淡淡的嗯了一声,便沉声说:“说起来,也有许久时间没看见老三媳妇儿了,本宫还以为你是不肯进宫了的。” 崔氏跟邵皇后的关系冷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此时听见邵皇后的酸话,也半点都不生气,只是低声解释:“前些时候大病了一场,儿媳每年到了冬天便是如此,这身子是不经用了,如今养的好了些,才敢进宫来拜会太后跟母后,否则,也怕自己过了病气给诸位长辈,那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崔氏的身体差,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尤其是邵皇后母女,更是知道这里头的缘故,说到底,还是因为九公主把人推到湖里流产以后落下了病根。 此时崔氏提起这个,邵皇后一时倒是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这毕竟是在崔太后宫里,她不敢为难太过,便只是淡淡的说:“那可得当心了,年纪轻轻的,这病根若是不调理好,以后也是够呛的 话说的实在不是很好听。 像是在诅咒人短命似地。 崔氏早已经习惯了邵皇后的阴阳怪气,听见邵皇后这么说,咳嗽了两声,轻声应了一句是。 崔太后听的十分恼火,邵皇后收敛了没几天,仗着肚子里怀了个孩子,又开始故态复萌了,当着她的面,还这么阴阳怪气的,实在是惹人讨厌。 她冷哼了一声:“你做长辈的,倒也说几句好听话!”又看着九公主:“昭宁也是,眼看着年纪也愈发的大了,这次既然已经受罚过了,便该自己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否则哀家可是不饶的!” 九公主原本心情就不好,一过来便得了崔太后一顿训斥,心情更差,可她到底是去了一趟皇觉寺的,如今也算是学乖了,闻言冲着崔太后行了个礼答应下来。 崔太后便又问了邵皇后几句胎像如何的话。 邵皇后都一一的回答了。 再坐了一会儿,才带着九公主告辞出去。 她们一走,崔太后就冷下脸来:“去了一趟,毫无进益!” 说什么去修身养性的,看九公主这个样子,修身养性出了个什么?! 崔氏在边上劝着崔太后息怒:“您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公主的脾气就是如此 她早就已经领教过了。 从小的时候,九公主就是这样,面上说着最好听的话,转过头就能面无表情的把你推进水里,人命在她眼里算得了什么,什么都不算! 越是如此,崔氏现在便越是冷静,她知道现在邵皇后正是风光的时候,既然不能对她们如何,那就远远地避开就是了。 崔太后却还是忍不住有些烦恼:“邵皇后真是慈母多败儿,哀家当年便说过,让昭宁到哀家这里来,她又不肯听!她那个小肚鸡肠的样子,养的出什么好人来?” 邵皇后或许还自以为是慈母,却不知道慈母多败儿。 若不是邵皇后这么没有底线的纵容着,九公主也不会被养成现在这个无法无天的样子。 抱怨了几句,崔太后有些郁闷:“哀家真是怕打老鼠伤了玉瓶,否则,昭宁这样子,在庙里住个两个月算什么?住上两年,三年,哪怕是五年都是使得的,只要能改了她身上那毛病,住几个月怎么了?偏邵皇后鼠目寸光!” 她还以为这是害了九公主不成? 崔氏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在她看来,别说住几个月,住几年九公主也不会改掉身上那股毛病了。 自小到大都是这么目中无人的长起来的,哪里会把人当人? 但是这话现在也不好跟崔太后说的太明白。 崔太后再如何,到底是九公主的亲祖母,所以她哪怕一直不喜欢九公主和邵皇后,却也不会做的太过分。 永昌帝也是喜欢邵皇后跟九公主的。 她便轻声说:“长大了,或许也就好了,再过阵子,等到九公主一道开始读书,总是能改一些的。” 说起这个,崔氏问起崔太后宝川公主的事:“孙媳这次进宫,是因为听见说是宝川公主出了事,却不知道是什么事 崔太后冷笑了一声,面无表情的将宝川公主把齐王骗出去的事情说了,又说:“她也是疯魔了,这些年哀家跟皇帝对她太过宽纵了,把她纵的无法无天,什么都敢做!陆子谦是咎由自取,这换做谁来,还能不被牵连妻儿?宝川不知道感恩,却还记恨上了,她今次敢纵容温家带着齐王去陆家算计人,那以后呢?谁知道她还敢做出什么来?这一次,必定是要给她一个教训的!” 崔氏轻轻的点了点头,回去之后便将这件事告诉了周王。 周王正在看着儿子练武,演武场上的箭靶一个个的立着,周王的几个儿子们都在马背上,此时正在张弓搭箭,他转过头看了崔氏一眼,眯了眯眼便问:“邵皇后没有为难你吧?” 提起邵皇后的时候,周王的语气十分冷淡。 崔氏摇了摇头:“我在母后宫里先看见了她,她冷嘲热讽了两句,便没再多说什么,后来我去她宫里请安,她也没有见我,九公主刚回宫,她必定是有许多事要忙的,想必没有功夫理我。” 没有功夫反倒是好事,毕竟每次去见邵皇后,崔氏都得惹一身的气回来。 周王提起九公主跟邵皇后就没什么好心情,眼看着儿子们也已经在场上跑了一圈了,才嗯了一声,问宝川公主的事。 崔氏将齐王的事情说了,有些诧异的说:“也不知道宝川姑姑是怎么想的,真是疯了不成?陆子谦的事,又不关她的事,她反倒是如此冥顽不灵。” 陆子谦自己在外面还睡了那么多女人,甚至还闹的保定不少人都知道,宝川公主那么心高气傲的人,竟然在这样的事情上忍下来了,还反过头来帮陆子谦报仇,这不是显得很可笑吗?她只怕是脑子不大清楚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章·算计 - 闺门荣婿 - 秦兮 周王素来对宝川公主没什么好感,这也不怪他,毕竟陆子谦也是个阴险小人,以前对他们这些侄子也没什么可说得上的好处,何况陆子谦还是被崔明楼亲自弄下去的。 若不是陆子谦跟陶院勾结,为了升官发财害的崔莫亭跟先太子死了,他之前的处境不会这么难,崔明楼不会失去父亲。 他跟先太子之间的感情其实十分好,若是先太子在,不管是看出身还是看感情,周王都不会生出别的心思来的。 宝川公主也是皇室中人,更是先太子的亲姑姑,当年不说别的,王皇后对宝川公主这个妹妹也好的很,她看上陆子谦,死活闹着要嫁过去,这事儿若不是最后王皇后看着她可怜,劝说崔太后成全了她,她哪里能有如今? 人不知道感恩,就不会是个好人。 周王因此只是讥讽的扯了扯嘴角:“你别管她们的事了,宝川姑姑这个人心高气傲,她做任何事都会有原因,反正不会做无用功。这次莫名其妙跑出来针对陆家,还不惜用齐王出来,你不觉得这行事很奇怪吗?” 崔氏跟周王夫妻多年,想了一会儿就明白过来:“王爷的意思是说,她这次这么做,跟那边脱不了关系?” 那边指的自然是鲁王府。 周王妃咳嗽了一声:“我听说,最近鲁王府闹的很不像样。” 鲁王内院着火,还有空来折腾一个陆家吗? 而且看样子,也不是折腾陆家。 是针对陆明薇的。 这看起来,实在是像是私怨了。 “想必是的。”周王垂下眼来:“不必自己乱猜了,等到明天明楼过来,问一问明楼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就知道了。反正最近,小心谨慎一些总是不会有错的。” 周王妃答应了一声,也没有再多说了,专注的看着儿子们练武。 另一头,宝川公主气冲冲的回了府中。 礼部和内侍省这一次办事的效率很高,几乎是宝川公主前脚才到了府中,后脚就有人上门来拆了牌匾,开始按照当年公主出嫁的册子来收回公主宅邸和摆设之类的东西了。 从前不跟宝川公主计较,那是因为皇室也不在乎这点银子。 但是真正计较起来的时候,算起来,宝川公主如今拥有的一切,可是都要被收回去的。 其实这也是祖宗留下来的惯例了,公主的东西,只能公主用,等到公主死了,这些东西便都会收回内务府,留不得的,只是宝川公主如今还活着就要被收回去了。 虽然被收回了公主宅邸,但是贵为公主,这些年宝川公主自然也不可能没有别的产业,她自己在京中还有两座宅子,如今便带着女儿去了旁的宅子。 只是自然不可能跟公主府比了。 陆令月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住了这么多年从小到大的家忽然就不是自己的了,一时吃惊的去找宝川公主问情况。 宝川公主心情极差,哪怕是对着女儿也没有什么耐心,见她还要追根究底,便更是没好气的冷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过阵子就要嫁人了,公主府如何,跟你也没关系了!” 陆令月简直被气的七窍生烟。 她真是被父母弄的要崩溃了。 陆子谦跟陶院勾结,犯下谋逆大罪,害的这个家家破人亡,谁知道母亲也没好到哪里去,分明都已经风雨飘摇了,竟然还能得罪皇帝,把公主府都给弄丢了。 她连保定府都不想嫁,何况是现在连公主女儿的身份都没有了? 宝川公主自己的情绪也不好,根本不想管女儿,只是冷声斥责了她几句,就赶着她回去绣嫁妆了。 竹邑亦步亦趋的跟在陆令月身边,急忙劝她:“姑娘,也别太忧心了 怎么能不忧心? 以前还看不上曾家,但是现在,只怕曾家也都未必想娶她这个麻烦了! 宝川公主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嫌弃现在的日子还是过的太好了?竟然还会做出得罪舅舅的事情来!真是蠢透了! 她气的把帕子都给撕了,恼怒的冷笑:“也不知道母亲到底是在想什么,她不为自己考虑,难不成也半点不想一想我们这些做孩子的吗?这么一闹,我们怎么办?!” 宝川公主都不是公主了,那陆令月跟她哥哥的身份岂不是更加雪上加霜? 谁还看得起他们? 竹邑在边上面有难色的咳嗽了一声:“其实殿下当真是太过冲动了,她一心一意只为了驸马爷的事上伤心” 她顿了顿,有些迟疑的说:“姑娘,有件事,奴婢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最近这些天,竹邑一直陪在陆令月身边,对陆令月十分的体贴,陆令月如今身边最得用的就是她了,听见她这么说,陆令月不假思索便道:“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都到现在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竹邑便咳嗽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说:“奴婢这些天,倒是发现,咱们殿下时常去鲁王府走动.还有上次,殿下去宫中把齐王带回咱们府中,您还记得吗?殿下竟然让齐王跟着锦祥伯世子走了,奴婢听见殿下跟锦祥伯世子说,事情不能出任何差错,一定要让齐王殿下成事.” 虽然只是断断续续的几句话,但是陆令月到底是在公主府长大的,自小就听惯了这些阴谋诡计,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怪不得宝川公主会这么做,原来是因为跟鲁王府有交易! 是帮着鲁王府去做这件事的! 怪不得,这一次永昌帝会这么生气,永昌帝很宠爱齐王的,知道他被人算计,怎么会轻易放过? 母亲真的是. 陆令月拳头都攥的紧紧地:“她为什么这么做?” “奴婢觉得,应当是为了驸马爷”知道陆令月现在最讨厌的便是陆子谦,竹邑叹了口气:“驸马爷虽然对不住公主,可是公主一直都是很喜欢驸马爷的,驸马爷出事,又是小王爷他们促成的,公主殿下肯定是恨上了周王府和小王爷,这才会帮鲁王府的。”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叛逆 - 闺门荣婿 - 秦兮 又是陆子谦! 陆令月坐在圈椅中,微微颤抖,想到这个父亲,眼里的怨恨一点一点的加深。 母亲贵为公主,嫁给父亲已经是下嫁了,哪怕是安安分分的做一个驸马都尉,以后陆家的富贵也是不用发愁的,但是陆子谦就是管不住自己。 小的时候,她总觉得骄傲,相比较起其他的驸马姨父,自家的父亲实在可以说得上是出类拔萃了。 毕竟其他公主的驸马,可是一天到晚的闹出些幺蛾子,不是在外面又有了外室,便是蹦出了私生子,再更甚的,甚至还有混不吝到去强抢民女的,实在不像样子。 可现在回想起来,陆子谦倒不如混账一些,至少总比野心大却又没那个能耐去掌控野心的好。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连自己这个做女儿的都看出来了,他对母亲根本完全没有真心,甚至对这个家都没什么真心的,但凡有真心,便不会走出谋逆这一步。 可母亲竟然还蠢到为了这样的男人一直在挑衅永昌帝的底线。 先是四处为了陆子谦奔走,想要为陆子谦脱罪,后来陆子谦在牢里畏罪自尽死了,她便开始打算着算计陆家和崔明楼给陆子谦报仇。 嘴里说的好听,说什么为了她打算,所以给她定下的是曾家这样的好亲事,嫁过去了不必担心其他,以后也可以好好的过日子。 但是宝川公主自己却根本脑子不清醒。 现在闹出这样的事,还怎么嫁过去曾家?! 陆令月趴在桌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竹邑叹了口气,急忙去拿了毯子过来轻轻盖在她身上,蹲在她身边轻声劝解:“姑娘也别这样生气,到底是亲母女,殿下熬过了这一关,就好了。” 熬? 怎么熬? 公主爵位都被褫夺了,哪怕是自己想要陪着宝川公主熬,京城这些见风使舵的人让他们熬吗?曾家的亲事能熬吗? 她咬了咬唇,正看到宋嬷嬷上次交代人送过来的那几套衣裳,恼怒间扔在了地上。 竹邑见状,急着上前抢那些衣裳:“姑娘,可不能如此!这些衣裳,您到时候要留着去做客的时候穿的!” 这个时候还做客?还能做什么客? 陆令月冷笑了一声,自嘲的道:“我还能出什么门?” 宝川公主出这样的事,她这个做女儿的难道能不受影响?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肯定都不可能再出门的了。 竹邑想了想,安抚的开了口:“姑娘,不知道愿不愿意听奴婢说两句话?” 现在主仆之间倒是比从前又更亲密两分了,陆令月往身后的引枕上头靠了靠,有些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直说就是了。” 宝川公主一心一意只想着如何给死了的丈夫出口气,哪里还记得自己有个女儿需要照顾? 这府里上上下下现在算起来,也就是竹邑能跟她说些贴心话,一心一意为她着想了。 竹邑便似乎是鼓足了勇气,轻声说:“姑娘既然准奴婢说,那奴婢就大胆一回了,姑娘,公主这么下去,迟早是要把从前的那点子情分都给折腾光的,别的不说,您看圣上这次竟然把公主的封号都给收回了,便知道圣上的心意了。这些年,其实圣上到底对小王爷如何,想必您也是心中有数的。” 是啊,陆令月当然知道。 其实都不只是永昌帝对崔明楼是不同的,还有崔太后也是一样,崔明楼是她嫡亲的侄孙,又失去父母寄养在宫中长大,崔太后在所有后辈之中,最亲近的就是崔明楼了。 这一点人尽皆知。 所以陆令月想起来便更觉得母亲可笑,本来便是陆子谦做错在先,她不知道收敛,竟然还跟崔明楼过不去,分明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竹邑见陆令月听进去了,又垂下眼沉声说:“可这样是不行的,姑娘,公主殿下是一门心思的想着已故的驸马,却半点都顾不上您跟少爷了,别的不说,这公主府的名头如今就是您跟少爷的护身符了,殿下竟然也顾不上。您若是失去了县主的身份,那还有什么能靠得住的呢?” 这些话真是说到了陆令月的心坎儿里,她眼圈泛红,心里委屈万分:“就算是如此,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也不是没有劝过母亲,可她不肯听!” “您有没有想过,公主不听,您可以去求太后娘娘。”竹邑压低了声音:“姑娘,原本奴婢不该说,可现在却实在是顾不上那些,否则再任由殿下这么下去,您以后可怎么办呢?您才及笄,都还未出嫁,难不成,就要得罪了圣上太后,还有周王府和小王爷,从此以后过普通人的日子,处处看人脸色?若是您真这样,嫁过去了曾家,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的。” 普通人的日子可没有那么简单,普通人去别人家里做儿媳妇也没有那么好做,从前陆令月或许会嗤之以鼻,毕竟她没有过过什么苦日子,但是现在却不同了,她的的确确是感觉到了世态炎凉。 听见竹邑这么说,陆令月心中一动。 是啊,宝川公主犯蠢是宝川公主的事,但是自己却也是在崔太后跟前奉承过这么多年的,母亲想不开要折磨自己,难道她也要跟母亲一样冥顽不灵,自找苦吃吗? 这么想着,她眯了眯眼,问竹邑:“你确定是鲁王府吗?” 竹邑睁大眼,知道陆令月是什么意思,便轻声说:“姑娘,咱们殿下的书房里,应当是能找到些痕迹的。” 这是在哄着陆令月拿到这些东西当做证据,然后去崔太后跟前告发宝川公主。 陆令月紧紧地盯着竹邑,似乎是在迟疑。 竹邑大气都不敢出,眼观鼻鼻观心的看着面前不远处,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陆令月眼里的打量跟怀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令月才站了起来:“走,我们去母亲书房。” 宝川公主如今正在气头上,府里没人管得了,也没人会想到阻止陆令月,她很顺利便进了书房。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二章·牵扯 - 闺门荣婿 - 秦兮 宝川公主顾不得女儿的事,她令人去鲁王府走一趟,这次的事儿没办成,总得跟鲁王说一声,虽然温家无论如何都不敢供出鲁王来的,但是凡事总得谨慎一些。 宋嬷嬷见她气的脸红脖子粗,便好声好气的劝她:“您何必如此动怒呢?其实殿下,您该为驸马做的,也实在是仁至义尽了,以后该要好好的过日子,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陆子谦那个人,有什么好值得这么为他付出的。 宝川公主也真是自己想不通,竟然还会为了陆子谦卷入周王鲁王的争储风波当中,寻常人避开还来不及呢,避开这些事,好好当一个公主,只要安分守己,不管是崔太后还是永昌帝,都是会顾念她几分的。 只是别的事宝川公主都还能听得进去几句宋嬷嬷的劝告,唯独这件事,宝川公主却跟入了魔障似地,她是什么事都能放下,但是却听不进去关于陆子谦的。 她也知道陆子谦不爱她,但是这么多年以来的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若是不为陆子谦做些什么,就好像自己一辈子也白活了。 她的怒气总要找个出口,总要找人来报复。 陆子谦已经死了,哪怕是没死,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找陆子谦找麻烦,所以便只能把怒气发泄在其他人身上,崔明楼,陆明薇,周王,谁都行。 她冷冷的摇了摇头。 见她面色青紫,脖子上和额头上的青筋都凸出来,宋嬷嬷也不敢再劝了,只能沉重的叹了口气。 另一头,陆明薇正在听韦太夫人说话:“我真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原来冯夫人那天过来,是打着这个主意的.” 陆明薇同样有些恍惚。 她其实早已经被许妈妈提醒过冯尧对陆明惜的不同了,但是这不同虽然被她察觉出来,却还没来得及再观察的仔细一些。 以至于,她都还没能确定冯尧的心意,却得知了冯夫人在堂会的时候其实是想过来提亲的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懵了。 冯夫人竟然是过来提亲的! 冯尧喜欢陆明惜,这虽然让她震惊,但是却也觉得没什么-——她姐姐原本就是美好的,再多人喜欢,她都配得上。 但是冯夫人会当真过来提亲,这个却是真正让人震惊的。 她看着太夫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韦太夫人却已经逐渐从震惊当中缓过神来了,看着陆明薇说:“我也是有些没主意了,别的事我都可以做主,但是这个事儿.我是当真不知道该如何决定,这事关以后明惜的终身幸福啊。” 已经有一段这么不成功的婚姻了,若是再失败一次,对陆明惜的打击必定是毁灭性的。 但是那是冯尧啊! 连中三元的年轻的状元郎,放在什么时候,这都是被人人争抢的对象.他诚心诚意来了韦家跟她提亲,哪怕太夫人已经是活了半辈子的人,看遍了世情,她也是手足无措的。 陆明薇也看出了太夫人的急迫了,她忙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同时安慰了太夫人,轻声说:“您先别急,先别着急,这件事,咱们可以先问一问姐姐.” 冯尧一开始想着请冯夫人先过来提亲,后来大约是陆家出了事,他便转头去韦家找了韦太夫人。 这态度不可谓不谨慎真诚了。 到了这一步,哪怕是陆明薇也不会怀疑他的真心。 那么到现在这一步,真正该做的,应该是把这件事告诉当事人,也就是她的姐姐陆明惜。 是不是喜欢冯尧,喜欢了以后是不是想要答应冯尧的提亲,跟冯尧成亲,那该让陆明惜自己来决定。 韦太夫人握住了外孙女儿的手,有些担心:“明薇,我实在是很担心,若是以后” “以后是怎么样,那是以后的事情。”陆明薇知道外祖母在担心什么,也知道她其实是在怕做错决定,若是冯尧一旦以后对陆明惜不好,陆明惜会再次受到伤害。 但是这种事,担心是没有用的。 只有去经历,去做出决定,才能有以后的结果。 但是这个决定的权力,的确是该要交给陆明惜来做的。 她轻声安慰外祖母:“外祖母,您不要想以后,只看眼前吧!冯大人是真心实意的,那便值得有一个机会,姐姐也同样值得有选择的权力,错过这个机会,还不知道以后是如何了。” 韦太夫人深深地吸了口气,她也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还是我自己太紧张了。“太夫人不大好意思的摇了摇头:“你说的是,现在事情都还没发生,我都还不知道以后是如何,不能先因噎废食。” 她定了定神:“我去找明惜说这件事。” 这种事的确是该让外祖母这个长辈去跟陆明惜说,她如果去了,姐姐怕是要不好意思的,她还是等姐姐做出决定之后再过去跟姐姐说吧。 她顿了顿,亲自送了太夫人出去,才回过身来看许妈妈:“有什么事吗?我看妈妈在外面等了我许久。” 许妈妈的确是在门外等了好一阵了,见到陆明薇如今空下来,便急忙抓紧时间,轻声道:“姑娘,的确是有事,竹邑传消息过来了。” 陆明薇的眼皮垂下来。 她早就说过,从人家的内宅入手这一招,不是只有应长史会用。 她陆明薇也会。 而且会用的更好。 是时候让这些人付出代价了。 她嗯了一声,带着许妈妈进了内室,见左右无人了,许妈妈便从袖子里掏出个纸条,偷偷递给了陆明薇。 陆明薇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眼看着里头写着说已经劝动了陆令月去宝川公主的书房里找到了许多书信,便轻笑了一声,跟许妈妈说:“妈妈,让老邹带信儿给竹邑,就让她按照计划去做,劝陆令月将消息告诉圣上。” 宝川公主折腾了这么久,也该要休息休息了。 许妈妈从来都是相信陆明薇的,此时听见陆明薇这么说,急忙答应了一声,便出去找老邹办事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偷走 - 闺门荣婿 - 秦兮 屋里的炭盆烧的旺旺的,分明是严寒的天气,但是对于宝川公主来说,非但不觉得冷,反而还觉得热的有些令人烦躁,她烦躁的伸手拨了拨腿上的毯子,将毯子给扔到一边,皱起眉头来扬声朝外头喊了一声:“来人!” 虽然被夺去了公主封号,但是宫里并没有赶尽杀绝,至少公主府从前的下人,愿意跟着宝川公主的,宫里也并没有强行收回去,许多赏赐和财产也并没有仔细核对,因此现在宝川公主的用度依然跟公主没什么两样。 宋嬷嬷一进门,目光就落在了屋内的炭盆上头,轻轻上前急忙问:“殿下,是不是炭盆太热了,我让人打开窗子透透气?” 其实也不是炭盆的原因,只是宝川公主自己烦躁的要命。 她这几天安静下来,因为公主府的事情传扬出去,加上刚搬家,她这里虽然一应用度都还是跟从前一样,但是其实却门庭冷落-——从前巴不得天天扒上来的那些人,如今可一个都不敢再上门了。 她实在是闲的有些烦闷了。 便问宋嬷嬷:“令月呢?怎么这几天都不见她?” 自从宝川公主决定把女儿给嫁到保定曾家去,就跟女儿离了心,陆令月这些天一直都避着宝川公主,没事绝不到她跟前来。 尤其是在出了褫夺公主封号的事儿之后,陆令月便更是不见影子了。 知女莫若母,宝川公主也知道这里头的缘故,想到这些更加烦躁几分了:“把她叫过来,一天到晚的,我不像是养了个女儿,倒像是养了个祖宗!” 没有按照陆令月的心意来,就被她甩脸子,真是想想便觉得烦得很。 宋嬷嬷在心里叹了口气,想了想,低声劝解:“殿下,姑娘她心情不好,您不如这几天先别见了吧?” 见了也是鸡飞狗跳的,母女俩现在相处的不像是母女,反倒像是仇人,何苦来着? 若是换做平常,宝川公主也不愿意跟女儿计较,更不会因为女儿的小脾气便生气,毕竟母女之间哪里有隔夜仇?更没什么化解不了的仇恨了。 但是今天不同,许是许多天没有看到女儿了,也或许是这几天心情一直都很不好,宝川公主虽然面上装作对得罪了崔太后跟永昌帝的事情不在乎,可是实际上却是很担心的。 她甚至对着宋嬷嬷都忍不住发了脾气:“让你去催她就去催,啰嗦什么?!” 见她这样的态度,宋嬷嬷也知道她今天是非得见到陆令月不可了,只能为难的答应下来,急忙亲自去请陆令月,她心里也知道,若是不是她自己去请,陆令月根本不可能答应来的。 只是谁知道,她到了陆令月的院子,却扑了个空。 陆令月竟然不在房里。 这让宋嬷嬷诧异不已,追问她房里的老妈子:“姑娘去了哪儿?!” 老妈子有些茫然,听见宋嬷嬷追问,才忙反应了过来:“嬷嬷,姑娘出门去了。” 出门去了?! 宋嬷嬷顿时有些头痛,公主府陡然出了变故,搬出公主府,宝川公主又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她忙的脚不沾地的,因此也是有些忽略了陆令月了,竟然不知道陆令月没有在府里。 这像是什么样子? 曾家过些天都要进京来谈婚事了,若是正好碰上陆令月不在府里,只怕到时候不好交差。 本来公主府现在便是十分艰难了。 她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顿时也觉得自己的头隐隐作痛,出了门便吩咐人去问问陆令月去哪儿了,去找陆令月回来。 自己则去了宝川公主那里回话。 听见女儿出了门,宝川公主也十分惊讶:“她能去哪儿?” 陆令月这个性子,最爱面子了,现在公主府出了事,按照她以往的表现,现在应该是缩在家里哪儿都不肯去才是,怎么还会主动出门? 宋嬷嬷怕她着急上火,便急忙说:“已经派人出去找了,想必很快便能有结果,姑娘或许是心情不好,所以去哪里走动走动了。” 走动?宝川公主的头痛的厉害,想了想,忽然摇头:“不!她的脾气我最清楚了,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按照她的性格,怎么可能还出门去?肯定是有什么事”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来了个丫头找宋嬷嬷。 宋嬷嬷看了一眼宝川公主,临时出去了,不一会儿就又转身急急忙忙的进来,面色有些难看的说:“殿下,不好了!您的书房,咱们姑娘进去过!” 宝川公主的书房里头藏着的可都是些重要东西,只是因为现在府里还在整理,所以宝川公主才少过去,现在听见说陆令月进过书房,她一开始还有些茫然,等听到后来却蹭的一下便站了起来! 书房里头有齐家送过来的一些房契和店契,这都是齐家孝敬宝川公主府的,还有更重要的,是里头还有应长史写给她的书信! 后来怕来往不方便,应长史便写了要紧的书信,让温家带给她! 宝川公主如芒在背,整个人都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身体里慢慢的散发出来。 宋嬷嬷同样是有些心急如焚,陆令月若是自己出去也就罢了,反正就算是调皮了些,但是她到底是个大活人,还真的能丢了不成? 可陆令月拿了那些书信,是要去哪儿啊! 那些东西可不能落到外头人的手里! 宝川公主太阳穴都突突突的跳的厉害,一下子起的太猛了,险些都晕过去,好不容易才搀扶着宋嬷嬷的手站稳了,面色难看的说:“那个死丫头,她好端端的进我的书房,拿我的东西做什么?!快!快令人出去把她给找回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嬷嬷见她情绪太过激动,生怕她会出什么事,忙答应了:“是是是,我这就去,您先别生气上火,姑娘到底年纪小,可能是一时兴起,她不知道轻重的,把她给找回来了便好了,您别怕。” 怕不怕的,现在宝川公主顾不得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背刺 - 闺门荣婿 - 秦兮 她顾不得宋嬷嬷的劝告和劝阻,不顾自己的头还痛的厉害,一路急着赶去了书房,上下翻找了一番之后便跌坐在了椅子里头,眯了眯眼睛,整个人都有些戾气横生。 好!她可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如果不是另有打断,哪怕是进了书房,也不会动她这些东西。 陆令月却动了! 宝川公主头痛欲裂,一把将书桌上的摆设笔架全都扫在了地上,伺候的下人顿时都吓得噤若寒蝉。 而宋嬷嬷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面色也是难看的厉害,看了宝川公主一眼,硬着头皮上前喊了一声殿下。 屋子里静悄悄的,宝川公主垂下眼,面无表情的问:“说吧,人去哪儿了?” “问了底下伺候的人,说,说姑娘是乘了马车,到宫门那边去了。”宋嬷嬷其实也紧张的要命,她也不知道陆令月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拿了自己母亲的隐秘跑到宫里去。 宝川公主虽然已经料到了,但是当事情真的摆在眼前,这样的震撼还是让她心跳加快,面色惨白。 她不能安慰自己,说这只是陆令月不懂事,拿着这些东西去玩儿的。 若真是不懂事,就不会专门跑到她的书房里头,专门挑这些东西拿走了。 可是,陆令月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呢? 自己是她的娘,这里是公主府,她拿走这些东西,是想干什么?宝川公主想到最近陆令月对自己十分不满,几乎每次都抱怨她把日子过的一团糟,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在女儿眼里,她得罪永昌帝和崔太后的行为无疑是不对的,不能理解的。 所以. 陆令月把这些东西拿着进宫,应当是去找崔太后跟永昌帝了! 想到这个,宝川公主的身体都晃了晃,险些快要晕过去。 这个孽障! 她急忙站起身来:“走,去追她回来!” 可是人都已经走了这么久了,若是真的去了宫门,只怕现在都已经到了宫里了. 宋嬷嬷想要劝宝川公主放弃,不如想想别的法子,但是又不敢说出口,见她急成这样,只能低声答应了一声,忙让人去准备车马。 而另一头,陆令月已经进宫了。 她到底是在公主府长大,从小到大也算是宫里的常客,以前崔太后宠爱她,也曾给过她腰牌,此时牌子递进去,很快里头便有了回应,派了人出来接她。 出来接她的还是老熟人了,是崔太后宫里的大宫女晚晴。 晚晴见了陆令月,倒是还是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县主。” 虽然夺了宝川公主的封号,但是现在陆令月的县主封号却还是好好的,所以晚晴还是按照规矩称呼。 陆令月冲着她点了点头,跟着晚晴一路到了崔太后的慈恩宫,一下子便跪在了崔太后跟前。 崔太后对宝川公主是已经失望透顶了的,若是今天求见的是宝川公主,她根本不可能见。 但是求见的是陆令月,这个孩子以前小的时候崔太后倒也真的喜欢过,便还是让人去把她带进来了,现在见陆令月跪在地上,她淡淡的挑了挑眉:“起来吧。” 见陆令月这么一进来就跪,还以为是进宫来帮宝川公主求情的。 崔太后语重心长的看着她:“你母亲这一次是犯了大错,齐王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她竟也狠得下心算计,你要知道,如今这么处置,已经是皇帝念旧情和手足之情,否则,就不是这样轻拿轻放了。” 一句话堵住了陆令月求情的可能。 陆令月却没有要求情的意思,听见崔太后这番话,急忙磕了个头,语气坚毅的说:“不,太后娘娘,我不是为母亲求情来的” 她鼓足了勇气,双手将一个匣子捧到面前,恭敬的举过头顶:“太后娘娘,我在母亲在书房里发现了这些密信,心里害怕,所以才进宫来求见太后,想请太后娘娘做主!” 崔太后目光一沉。 显然并没有料到陆令月不是为了求情,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来的。 密信啊,其实她跟永昌帝都知道,宝川公主会做这件事,必定是有缘故,只是宝川公主咬死了不肯说,所以他们也并不能如何。 可没有想到,竟然是陆令月拿出了这些东西。 她看了文华嬷嬷一眼。 文华嬷嬷立即便上前接过了那个匣子,送到崔太后跟前。 崔太后拿起来一瞧,目光便立即变得晦暗。 等到她看完了匣子里的密信,已经是震怒不已了,立即便看向文华嬷嬷:“去,去把皇帝找过来!真是无法无天!” 这么恼怒,想必里头写的真是了不得的东西了。 文华嬷嬷不敢耽搁,急忙去请了永昌帝过来。 永昌帝原本是刚处置完政事的,听说崔太后有请,急忙便过来了,一见到陆令月在,还以为是陆令月进宫来给宝川公主求情。 谁知道崔太后却扬声喊他走进,然后便将陆令月进宫来送密信的事情说了,又道:“这些密信现在全然在此,皇帝你自己看看吧!真是可笑荒诞!堂堂皇家公主,竟然这么利令智昏,做出这等蠢事!” 永昌帝不解的看了崔太后一眼,但是等到接过了密信一一的看完,也跟着变了脸色。 信中细致的写了温家的计划,是如何引诱齐王去陆家,如何安排了温玲慧带着齐王去那荒僻的东北院子,然后再引陆明薇到那里 更可恨的是,他们竟对齐王下药! 这么算计一个心智不全的孩子! 永昌帝冷声笑了一声,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是有冰冷怒气:“令月,这些东西,都是从你母亲的书房里拿出来的?!” 陆令月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但是听见永昌帝问,还是尽力的鼓足了勇气,勇敢的点了点头:“是,圣上,这些密信,都是从我母亲书房里拿出来的。其实最近一段时间,我便总觉得母亲不对劲,她不关心府中事务,也不关心哥哥,不关心我,反倒是一门心思的跟一个商贾往来频繁.” 第一百三十五章·痛苦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令月跪在地上,面色惨白,但是脊背却是挺直了的,显然是深思熟虑过后才选择这么做的。 崔太后跟永昌帝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怒。 从前宝川公主胡闹,闹的再过分,他们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宝川公主之前再怎么闹,都只不过是小打小闹,女人小肚鸡肠也是可以容忍的,尤其是作为皇家公主,有些脾气也是十分正常的事,实在不值得大惊小怪的。 可是如今,宝川公主的手已经伸的太长了,甚至还开始参与起了夺位。 这让永昌帝忍无可忍! 他淡淡的看了陆令月一眼,沉声道:“起来吧,你能分清楚是非黑白,大义灭亲,这很好。” 顿了顿,永昌帝问她:“你是否愿意跟在太后娘娘身边,太后娘娘身边孤单,你若是进宫来,倒也好陪着太后解闷。” 宝川公主还没有出事的时候,陆令月倒是也时常进宫来。 崔太后对庶女们着实不错,对她们的孩子自然也差不离,这些年陆令月其实跟崔太后感情不错。 因此如今听见永昌帝这么问,她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下来:“能陪着太后娘娘,是令月的福分。” 其实陆令月也没有撒谎,跟比起宝川公主那个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的娘亲比起来,跟着太后实在是一条再好不过的路了,养在太后跟前,以后出嫁都要比从前规格高上几分。 何况宝川公主还在不停的作死呢。 听见陆令月这么说,永昌帝面色便更加的缓和了一些,点点头说:“既如此,那你以后便长伴太后左右吧。” 而另一头,宝川公主追到宫门前,却发现陆令月已经进宫了,顿时便有些恼怒。 她到现在才敢相信,女儿竟然是真的偷了她的书信跑到宫里去告密了,整个人都气的发抖:“好!好!好!我都生了些什么东西!?果然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她简直跟她父亲一模一样,忘恩负义!好样的!” 宋嬷嬷满心都是苦涩,觉得宝川公主实在是太过愚蠢了。 早知道陆子谦是什么样的人,却还是不顾一切的一头栽进去。 栽进去也就罢了,陆子谦暴露了真面目之后,宝川公主也仍旧还为了他做尽了错事,以至于现在弄的众叛亲离。 之前还只是被褫夺了公主身份,现在 当下之际,她只能劝着宝川公主:“殿下,现在不是生气恼怒的时候,您想想看吧,圣上是个什么性子,若是知道了这一切,只怕不会放过您的,您不如去求求鲁王” 说到底,这些事都是帮着鲁王做的,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鲁王难不成还能撒开手不管吗? 他若是真的这么做,那以后也没人敢为了他做事了。 宝川公主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气的都有些站不住,听见宋嬷嬷这么说,才没好气的点了点头:“走!去鲁王府.” 宋嬷嬷急忙吩咐车夫往鲁王府的方向赶,心里心惊胆战的。 鲁王府内也是一片阴霾,鲁王妃高氏已经病了好一阵子了,她身边的高妈妈几次求见鲁王都没有能见到人,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鲁王妃病的都有些糊涂了,一心一意记挂着的竟然还是鲁王,催促着高妈妈快些去找鲁王过来。 高妈妈实在是糊弄不过去,只能一脸苦涩的哽咽出声:“娘娘,您想开些罢!殿下他,他是不会过来了!” 自从鲁王妃让少爷生病的事情被曝光之后,鲁王便更加理直气壮的厌弃了鲁王妃。 鲁王妃也不是没有努力过,但是这一次谁都不站在她这边。 去求娘家,高家来人只是冷冷淡淡的让她养好身体,讨好楚明辉,让世子去王爷跟前多劝劝。 去求贤妃娘娘,贤妃娘娘生气的要命,派了内侍直接出来呵斥她,说她简直不知所谓! 没有一个婆婆会喜欢脑子这么不清醒的儿媳妇。 鲁王妃用心自然是用心的,但是只可惜用心用错了地方,帮的全都是倒忙。 贤妃都被这个不争气的儿媳妇给惊呆了。 分明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但是鲁王妃天天都为了内院的事情跟鲁王过不去,不仅私底下跟鲁王闹,竟然还闹到了宫里,闹到了永昌帝跟前。 弄得鲁王本来一片大好的局势瞬间变得有些萎靡不振。 她这次听说鲁王妃竟然还靠着让儿子生病来争宠,便更是直接让贴身宫女出来训斥了鲁王妃,说她不配为人母,也不配为人妻,让她好好反省。 鲁王妃如今本来就是内外交困,这回听见高妈妈说鲁王还是不肯来见自己,顿时就崩溃了。 她趴在床上嚎啕大哭。 一会儿骂鲁王不识好歹,不知道她的一片苦心。 一会儿骂楚明辉不孝顺,竟然也这么凉薄。 旁边的高妈妈只能陪着小心不停地劝她想开一些,主要是不想开也没法子,看这个样子,鲁王是不可能会回头的了,与其还死守着鲁王不肯撒手,倒不如先为自己打算打算。 再怎么样,先离开这个王府才是真的,否则的话,还不知道命能不能留着呢。 宝川公主到鲁王府的时候,鲁王便正跟应长史商议鲁王妃的事。 听说高家都已经同意了鲁王的提议,应长史便垂下眼道:“王妃这个样子,本身便已经病重了,不如就请太医记录医案.” 这么写着写着,病情慢慢的加重,也是合情合理的。 到时候鲁王妃病势,谁都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反正高家都不追究,其他的人就更不可能追究了。 想到可以彻底摆脱眼前这个女人,鲁王松了口气,竟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点点头同意了应长史的建议:“这样也好,你便好好的跟孙太医说,让他务必上心才是。” 应长史做这些早已经轻车熟路了的,闻言急忙应是。 正说着,外面便有人来通报说是宝川公主求见,鲁王挑了挑眉:“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六章·报应 - 闺门荣婿 - 秦兮 宝川公主的事情闹的极大,刚被褫夺了公主封号没几天,这件事鲁王自然是知道的。 他现在只觉得诸事不顺。 但是好在这件事宝川公主自己扛下来了,倒是没有把他给牵扯进去,他这才稍微放心一些,现在宝川公主又找上门,他垂下眼,脑海里思索半响,才问应长史:“你说皇姑过来做什么?” 应长史想了想:“大约是因为被褫夺了公主封号,所以来找王爷要个承诺?” 毕竟没了公主封号,以后宝川公主的处境可就堪忧了。 正常人应当都是如此的,总得为了自己以后打算。 鲁王皱起眉头来:“风口浪尖,也不能在此时为她说话啊!罢了,你去请了皇姑进来,本王安慰安慰她。” 应长史急忙应了一声是,亲自去迎了宝川公主进来。 宝川公主还是一脸的病容,但是此时见到鲁王,却还是尽力遮掩了自己的不适,只是沉声说:“出事了,我那个不孝女,偷了我跟应长史的往来书信,应当是跑到宫里去找圣上跟太后娘娘了。” 鲁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叫做偷了书信跑到宫里去了? 他诧异的看了宝川公主一眼:“皇姑,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应长史却比鲁王的反应要快多了,立即便追问:“殿下,是微臣跟您的关于齐家和王铮的书信吗?!” 温家是应长史推荐给了宝川公主的。 当时应长史是怕王铮会继续把事情办砸,因此就写了信给宝川公主,示意宝川公主可以利用温家,温家毕竟已经多年没有什么正经差事了。 但是他们家又是伯府。 而且是在陆家邀请的名单里头。 若是要算计陷害陆家,实在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人选了。 事实上这也是正确的,只是可惜碰见了崔明楼。 宝川公主抿了抿唇,有些疲倦的点了点头。 应长史的脸色立即就变了。 他没有想到,这么重要的密信,宝川公主竟然没有焚毁。 若是没有出事也就罢了,都出事了,宝川公主应该更加谨慎才是!可现在,这东西竟然落到了陆令月手里,还被陆令月拿了跑到宫里去了。 宝川公主同样很后悔,但是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她面色青白的说:“这件事,的确是我考虑不周,可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能先想办法了。” 想办法? 鲁王只觉得烦心的事一件接一件,整个人都懵了,不由得有些恼怒的问:“皇姑怎么连这样机密的东西都不收好?何况怎么还会被令月给拿走了?” 真是奇了怪了,母女之间,竟然还会出现这样的事。 陆令月这不是在背刺自己的母亲么? 说起这件事,宝川公主脸面上有些挂不住。 她难道便想这样被女儿打脸么?只可惜偏偏就是出了这样的事了,又能有什么法子? 她忍了忍,忍气吞声的说:“令月这个孩子,便是这个性子,大约是最近我关注她太少了些,她原本就不大愿意嫁给曾家,想必是因为这件事才跟我赌气” 事实上,现在最难受的是应长史。 因为那些密信都是他写给宝川公主的。 说到底,鲁王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参与证据,可他却有。 但是现在却不是慌的时候。 应长史深吸了口气急忙叫住了鲁王跟宝川公主:“殿下,王爷,现在实在不是内讧的时候。若是下官猜的不错,陆姑娘拿走的那些书信,就是下官跟殿下商议拉温家入局,算计陆明薇的那些书信。下官肯定是在劫难逃了,可现在的问题是,大家都知道下官是鲁王府的长史.” 所以事情会不可避免的牵扯到鲁王。 而一旦牵扯到鲁王,那么事情就真的麻烦了。 鲁王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最近十分信任应长史,现在宝川公主家里出这样的事,还把他的得力心腹给牵扯进去了,他顿时烦躁的很。 宝川公主压抑着怒气看了应长史一眼:“那应大人有什么高见?”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不能把王爷牵扯进来。下官这一条贱命并不足惜,公主殿下也已经因为这件事而被褫夺了公主封号,其实已经被牵扯了,那便更不能让王爷也被拉下水,王爷若是好,咱们才能好,可王爷若是出事了,那咱们才真是没有完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宝川公主听着应长史的话,扯了扯嘴角:“那按照应长史的意思,现在能怎么办?你也说了,人人都知道你是鲁王府的长史。” 鲁王也看着应长史,有些欲言又止。 应长史临危不乱,脑子清醒的很,压低了声音靠近鲁王:“殿下,您此时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圣上最在意的便是王爷们安分守己,您不能被这件事涉及。到时候,下官会一口咬定,这件事并不是您所指使,是王妃所为。” 鲁王妃?! 鲁王一时睁大了眼,面色严肃。 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应长史的意思。 高氏本来就是一个尾大不掉的麻烦,若是要解决她,就只能让她去死。 但是现在,这件事发生,却正好又是一个好时机。 既能摆脱眼前的麻烦,又能让高氏顺理成章的死去。 他心里几乎是立即就同意了这个法子。 宝川公主看一眼应长史,再看一眼鲁王,也意识到了应长史是什么意思,见鲁王竟然丝毫没有迟疑和反对的意思,便忍不住有些齿冷。 鲁王妃固然有很多不是,但是她毫无疑问是对鲁王一心一意的。 但是鲁王出了事,下意识的反应竟然就是栽赃嫁祸在她的头上,要把她推出去顶罪。 只是现在她自己尚且是这个样子,哪里还有那个资格说别人? 因此宝川公主只能垂下眼,听着鲁王跟应长史商议。 没过一会儿,这两个男人便已经定下了整体的计划,都朝着宝川公主看过来。 宝川公主还能说什么? 她眯了眯眼点头:“本宫已经记住了。” 鲁王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而此时,宫里的人已经到了公主府。 第一百三十七章·赐死 - 闺门荣婿 - 秦兮 宝川公主心中郁郁的回了自己的府邸,只觉得心里有一块石头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她从小宠到大的女儿,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女儿,竟然偷了密信跑到宫里去告密,她到底是有多恨自己这个母亲?!才会连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 刚才在鲁王府,她尚且还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可是等到回了自己家里,她便只觉得周身有无数的蚂蚁在爬,几乎让她坐立难安。 她伸手将所有的东西都扫落在地,将整个书房都砸的差不多了。 宋嬷嬷自来是知道她的脾气的,安安静静的陪在一边,等到她的脾气发的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的上前来,轻声说:“殿下,您放宽心” 现在不放宽心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宝川公主愤愤然的闭了闭眼,没好气的冷笑:“我就要看看,告发了本宫,她能得到什么好处!难不成没了本宫这个娘,她就还更高贵了几分不成?!” 竟然跟她这个做娘的作对,真是脑子坏了。 宋嬷嬷不敢答话,正好屋外有丫头来敲门,她急忙过去开了门,问:“何事?” 屋外的丫头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一片狼藉的书房,颤抖了一下,急忙道:“回嬷嬷,是是宫中来人了,来的是圣上跟前的冯公公,说是,说是请公主过去。” 现在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宝川公主已经不能称公主了。 但是公主府的人还是一时改不了口。 宋嬷嬷听见宫中来人,心里就咯噔了一声,不敢耽搁的去禀报了宝川公主,压低声音说:“应当就是为了姑娘进宫的事.” 宝川公主自然也知道现在宫里来人,八成是因为密信的事情来的。 她心中虽然生气,但是却没什么害怕的情绪。 毕竟这些年横行无忌惯了,她每次受到的教训也都是不痛不痒的,尤其是这一次,永昌帝都已经褫夺了她的公主封号,算是最最严重的一次惩罚了。 都已经这样了,正如应长史之前分析的那样,永昌帝再怎么生气,也应该不会有进一步的举动了,最多也就是派冯公公过来再申斥她一番的。 反正她早就已经被申斥习惯了,这一次也仍旧不过是挨顿骂罢了。 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无所谓的迎了出去。 冯公公仍旧是一身青衣,此时见到宝川公主,面上却没有从前的和蔼笑意,沉着脸垂下眼:“跪下接旨吧。” 宝川公主已经没有了封号,冯公公便不再称呼她殿下。 只是虽然早已经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公主了,但是听见冯公公这样轻描淡写的吩咐自己跪下接旨,宝川公主还是心中憋闷。 她冷哼了一声,才跪下来。 冯公公面无表情的展开了圣旨,先是斥责她如何骄奢淫逸、勾结官员,而后便开始历数她的罪状,包括她纵容奴仆作恶、自己低价买地圈田之类的行径。 宝川公主一开始还有些不以为然,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这些申斥的圣旨,来来回回说来说去的也就是那些事。 可是等到圣旨上开始说到她勾结朝臣,藐视圣上的词汇的时候,她终于觉得有些不对了。 这些用词遣句太严厉了! 甚至她被褫夺公主封号的时候,圣旨都没有如此的冰冷。 这是什么意思? 她挣扎了几下,冯公公便冷冷看了她一眼,声音也更拔高了几度:“谋害亲王,赐死!” 赐死?! 赐死! 宝川公主一下子懵了,只觉得脑子里忽然像是有烟花炸响,整个人都有些神不附体。 刚才冯公公说什么? 怎么会呢?! 永昌帝要赐死她?!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猛地朝着冯公公扑了过去:“不不不!我不信,我不信!皇兄怎么会这么对我?他怎么会这么对我?!” 永昌帝对她素来都十分的纵容,可以说得上是有求必应了。 怎么可能会要赐死她?! 她心里惊跳了一下,不可置信的要扑上去看圣旨。 冯公公冷哼了一声,他身后的几个锦衣卫立即站了出来,将宝川公主给拦住了,扣住了宝川公主的手腕。 宝川公主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冯公公便叹了口气,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殿下,您说您是何苦呢?从前这么风风光的公主的日子过的多好?怎么就这么不知道惜福,非得往泥潭里躺呢?” 永昌帝对别的事或许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唯独对争储这一件事,却是绝不会有任何的宽纵的。永昌公主平常嚣张跋扈也就算了,哪怕是结交鲁王,永昌帝都不一定要她的性命。 但是她却偏偏还敢把主意动到齐王头上。 勾结朝臣,交接鲁王,然后算计齐王。 这桩桩件件,都撞在了枪杆上。 怎么能不让永昌帝恼怒? 宝川公主还不知道收敛,真是咎由自取。 冯公公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锦衣卫捧上来的托盘,对宝川公主道:“殿下,选一样吧。” 选一样? 宝川公主看着托盘里的白绫和毒酒还有一把匕首,整个人的眼睛都瞪大了,挣扎着摇头:“不!本宫要见圣上,本宫要见太后!” 不会的,他们不会这么对她的! 冯公公的脸色猛然沉了下来:“既然殿下不选,那就咱家替殿下选了!” 他说罢,手指在托盘上划过,停在了毒酒上头,冲锦衣卫点了点头,锦衣卫立即便捏住了宝川公主的下巴,强迫宝川公主张大了嘴。 冯公公便冲宝川公主道:“殿下,得罪了,您一路走好。” 他并无丝毫迟疑,仿佛是做了千百次那样顺手,手里的毒酒便倒进了宝川公主的嘴里,然后捏住了宝川公主的下巴猛地一阖,宝川公主将毒酒便尽数喝了下去。 她吓得挣扎个不停,惊声尖叫起来,猛地推了旁边的锦衣卫一把。 毒酒已经灌下去了,锦衣卫倒也不再攥着宝川公主不放。 宝川公主顿时俯身开始呕吐起来,甚至还开始抠自己的喉咙。 第一百三十八章·严厉 - 闺门荣婿 - 秦兮 就在陆子谦死了之后不久,她还时常怨毒的想,永昌帝不如赐死她,省的留她一个人在这世上。 真正健康的时候,谁都不会觉得自己的性命有多紧要。 但是直到真正要死的这一刻,她才知道活着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她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但是却更加努力的去抠自己的喉咙。 不不不!她才不要死! 她贵为公主,是永昌帝的亲妹妹,永昌帝对她自来好的很。 出再大的事,只要她哭一哭,求一求,永昌帝都会饶了她。 陆子谦算什么? 她再也不想要陆子谦了!再也不为了陆子谦的事跟圣上和太后对着干了! 她挣扎得满脸是泪,朝着冯公公爬过去。 冯公公却冷哼了一声,捂着嘴将宝川公主一脚给踹开了。 宝川公主实在不是什么好人,对任何人都是刻薄的,哪怕是宫里的那些妃子娘娘们,都没宝川公主这么难伺候,在冯公公看来,有今天,真的是宝川公主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眼看着宝川公主一点一点的咽了气,才轻描淡写的对着锦衣卫道:“处置了吧,对外便说公主是想不开,受了申斥之后自尽了,明白吗?” 锦衣卫立即便恭声应是。 冯公公又扫了一眼跪在远处已经吓得瘫了的宋嬷嬷等人,嗤笑了一声:“那些下人,也都处置了,公主在地底下,毕竟也是要使唤人的。” 宋嬷嬷彻底被吓傻了,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而应长史正在跟应夫人交代一些家中的庶务。 他说的十分仔细,包括钱财都存在哪个钱庄,家里还有哪些产业,都说的清清楚楚的。 应夫人一开始还以为是丈夫又得了什么赏赐,,所以把家里的东西都交给她来打理,等到听到后来,才越来越觉得不对,忍不住心惊肉跳的睁大眼看着他:“老爷,您说这些做什么?” 就好像.就好像是要交代后事了一样。 怎么会呢?!分明自家丈夫在鲁王府十分得宠,俨然是鲁王手底下的第一人了啊! 应长史深深地出了口气,他看着应夫人,难得有了几分愧疚:“夫人,对不住你了,这些年让你一直为了家里操劳,没过上什么好日子。现在,还要把家里的重担交给你.” 应夫人这回是真的觉得不对了,打了个冷颤看着应长史:“老爷,您别吓我.到底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应长史抿了抿唇,想着自己不说,迟早应夫人也是要知道的,便三言两语的将自己犯的事跟应夫人说了,末了就道:“这件事我会一力承担,有了我在前头顶着,王爷不会如何,顶多也就是识人不清被斥责一番。你别担心,只要王爷不倒,我便迟早有出头的一天。” 这也是应长史为什么不慌的原因。 只要他一口咬定这件事是他自作主张,跟宝川公主和鲁王妃算计的,那么就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鲁王参与了此事。 永昌帝最多是怀疑这个儿子,但是没有证据,也不会对鲁王如何。 鲁王只要修身养性一段时间,加上他立下的这些功劳,迟早是能够博得永昌帝的喜欢的。 到时候,他也能顺势重新脱身。 只是,这段时间,要苦了夫人了。 应夫人没有想到是出了这样的事,虽然应长史说的轻描淡写的,但是她却不可避免的整个人都吓蒙了,惊怕的看着应长史:“你,你怎可做出这样的事!?” 应长史自己心里也烦躁的很,见应夫人如此沉不住气,便皱着眉头沉声说:“我能如何?现在事情都已经出了,我已经尽量不牵扯你们,你带着孩子们好好过日子便是了,有我之前打下的基础,加上鲁王府的人脉,你们的日子仍旧能过的不错。” 就别再叽叽歪歪了。 应夫人嘴唇抖了抖,只觉得应长史真是丧心病狂。 自从在鲁王府做长史之后,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现在更是害的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都快家破人亡了。 他却还说什么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啊! 只是,应夫人还没来得及跟应长史大吵一架,锦衣卫的人便将整个应家都给围住了,下人们胆战心惊的跑进来报信,应夫人惊得面色泛白的站了起来。 应长史也顾不得正在跟她吵架了,叹了口气:“你以后多多包涵,家里的事,便都托付给你了,等我出来,再好好的过日子。” 应夫人呆呆地,看着丈夫整理了衣裳出去了,一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真是后悔。 从前怎么会一门心思的想着要丈夫去往上爬呢? 谁知道他会爬着爬着人就不对了,不好好的当官,只想着走捷径,为了鲁王坏事做尽,以至于现在家都不成家了。 应长史迎出去的时候正碰见进门的唐晚舟。 虽然已经预料到这次的事小不了,但是当看到唐晚舟的时候,应长史还是忍不住心里咯噔了一声。 知道自己这次只怕没那么容易脱身,但是却没想到,来的人竟然会是唐晚舟! 他皱着眉头,立在原地冲着唐晚舟要拱手。 唐晚舟跟前的陈宇已经上前一把将他踹在地上,冷声吩咐左右:“搜!但凡是有一个字儿的纸,都不能给老子丢了,明白吗?” 应长史被踹的心口翻涌,险些呕出一口血来,他虽然知道这次避免不了牢狱之灾,但是被如此不留情的对待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里惊悸。 陈宇跟唐晚舟却根本没人看他一眼,便已经越过了他,径直走向应家的书房了。 而此时,罗平安在廊下远远地看了应长史一眼,便低垂着头,缩在了一群护卫群里头。 应长史艰难的在地上爬起来,追到书房,便见到一群锦衣卫在搜查书房,真的做到了只要是带着一个字的纸都没有放过的被收起来了。 他愈发的心惊肉跳,虽然知道自己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处置好了,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提着一口气。 第一百三十九章 ·意料 - 闺门荣婿 - 秦兮 应长史自以为已经做足了所有的准备,也知道自己这次必定是有牢狱之灾了,可是真当摆在眼前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心悸不安。 尤其是,当唐晚舟等人从书房出来之后,又拉了一把椅子在中堂坐了,冷冷的看着他的时候,他更是觉得心惊肉跳的。 早就已经知道唐晚舟是个什么人了,也早就已经领略过唐晚舟的手段,但是这份恐惧并不能因为早知道便有什么安慰的效果,他还是被唐晚舟的戾气骇的面色泛白,后退了两步打了个哆嗦,退在边上惊恐的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唐晚舟显然是察觉出了应长史的害怕。 但是这对于唐晚舟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 因为但凡是见到他上门的官员,就没有不怕的,比应长史更丢脸百倍的也不是没有,还大有人在。 如今看到应长史一脸惊恐防备的看着自己,唐晚舟好整以暇的笑了:“应长史看起来可真是文质彬彬,丝毫看不出这副道貌岸然的表象背后,还有一颗豺狼一样的心呢。” 应长史紧张的吞了口口水。 事已至此,他是知道自己逃脱不了的,所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唐晚舟不把他带回诏狱去,反而在这里当即便开始问话了,他还是尽量平静了心情,按照之前在鲁王府的时候跟鲁王他们商议的那样,勉强的扯了扯嘴角:“下官有罪,只是下官也是听从指示” 唐晚舟慵懒的眯了眯眼:“哦?是听从谁的指示?” 应长史早就已经想好了措辞,这时候便极为顺畅的说:“是是鲁王妃,王妃娘娘因为跟王爷不和,因此想要做些什么来引得王爷回心转意,思来想去之后,鲁王妃想到贤妃娘娘在掌管宫务,正为了齐王殿下的婚事在焦头烂额,便想到了要给齐王殿下找一门好亲事如此一来,贤妃娘娘能够办成这件事,自然会在鲁王跟前替王妃娘娘说话,好让他们重归于好。” 这些说辞都是在心里过了无数遍的,现在说起来也顺畅的很。 应长史紧张的观察着唐晚舟的脸色,想要看看唐晚舟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可偏偏唐晚舟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似笑非笑的啧了一声,反问:“是么?就是这样?” 应长史根本看不出唐晚舟的心思,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是,就是如此,微臣也劝了王妃娘娘,此举不可为,毕竟齐王的婚事还有礼部在帮忙挑选名单,就算是没有她,也能挑选到合适的王妃。只是鲁王妃不肯听,她觉得礼部挑了这么多年,也没有给齐王殿下挑选到合适的,便一意孤行,选中了陆二姑娘,毕竟陆二姑娘身份合适,虽然是出身侯门,但是常勇侯府又不是一般的侯门,正好能配上齐王殿下加上陆二姑娘的相貌一等一,人又聪明,若是选她,不管是齐王还是德妃娘娘,哪怕是圣上和太后娘娘,肯定也都是满意的” 他思索着,尽量将话说的圆滑:“所以,王妃娘娘让我帮着想想法子,不能出差错” 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鲁王妃的头上。 唐晚舟坐在圈椅里头悠闲的听应长史说完,竟然还拍了拍手。 似乎是在为应长史的话拍案叫绝。 但是应长史却并不能高兴起来,他心里清楚的很,唐晚舟根本没有相信他的话。 他的眼神都是冷漠的。 可是这些话不管唐晚舟信不信,他都只能一口咬定事实就是如此。 否则的话,一旦有一个破绽露出来,其他的说辞就都站不住脚,鲁王就必定会被牵连其中。 应长史十分的坚定。 唐晚舟却啧了一声,懒懒的开口问应长史:“应长史,你是不是已经在心里计算过了,若是认下这个罪名,你自己大约会是个什么后果,什么罪名?” 这是自然了。 应长史这么想,但是却不能就这么承认,勉强扯了扯嘴角:“不不不,大人怎么会这么说?唐大人真是误会我了,我怎么敢呢?” 唐晚舟面带嘲讽,忽然沉声问:“你知不知道宝川公主如今如何?” 怎么又忽然说起宝川公主了? 话题转的太快,应长史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唐晚舟这么问,他心里还是咯噔了一声,动了动嘴,压低声音问:“唐大人究竟想说什么?” 这似乎不是唐晚舟平时的处事风格,按照从前唐晚舟的性子,到这个时候,就该动用刑罚了。 毕竟诏狱那些刑具可不是摆着玩儿的。 应长史甚至都已经做好了硬扛的准备,可是没有想到,到如今了,唐晚舟都还没有任何要动刑的意思,甚至都还没把他抓起来,只是在原地跟他绕圈子。 一个人若是知道自己要死,那么在这等死的过程中还不是那么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你不知道你自己究竟是不是要死,下场如何,这才是最令人慌张的,过程也更加煎熬。 现在应长史便是属于这个情况。 他吞了口口水,面色有些苍白的等着唐晚舟的后招。 唐晚舟却沉默了许久。 久到应长史都有些受不住,甚至觉得压抑了,他才缓缓地说:“宝川公主已经被赐死了。” 赐死! 这两个字钻进耳朵里,应长史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才惊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们之前在鲁王府的时候,也曾经讨论过这件事所带来的后果,但是,最严重的后果,在他们商议看来,也不可能是死罪。 尤其是宝川公主,她这些年犯的错多了去了,更严重的也不是没有过,就比如说陆子谦的事,陆子谦勾结了陶院,还害死了先太子,这么大的罪名,若是放在任何人身上,抄家灭族那都是应该的,但是就因为宝川公主,所以陆子谦自己死了也就算了,其他的人都没有受影响,陆家的族人还有陆子谦的孩子,都没有出任何事。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章·推诿 - 闺门荣婿 - 秦兮 所以哪怕是陆令月拿到了密信去宫里告状,大家也都很着急,但是在他们看来,最坏的结果,无非也就是宝川公主再被申斥一回,或是被内务府收回些东西,以示警告。 这已经是最多了。 赐死这一样,说实话,应长史从头到尾,都没有分析得出过这样的结果。 他整个人都懵了。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身上都已经被冷汗给湿透了。 旁边的人都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锦衣卫们站的远远地,看着应长史一个人站在中堂中的样子,不时发出讥诮的笑声。 这笑声不知道怎么的,刺耳非常,以至于应长史有些失态。 他血红着眼睛看着唐晚舟,或许是因为太过意外了,所以他连平常对唐晚舟的恐惧都少了几分,竟然还敢冲着唐晚舟吼起来了:“你当真是危言耸听!宝川公主乃是圣上亲妹 哪怕是顾忌宗室,永昌帝也不会做的这么明显! 要知道,太祖血脉并不多,所以哪怕是公主也是金贵的。 永昌帝杀一个公主,那对于宗室来说是大事了,总会有人站出来反对的。 永昌帝又素来重视名声,时常标榜自己仁义礼智信,这样的人,怎么会杀自己亲妹妹呢? 唐晚舟觉得应长史这个人挺可笑的。 他做事的时候,什么下流的招数都能使得出来,人命在他的眼里根本就不是命,哪怕是几岁的孩子,能利用的时候他也绝对不会手软。 他自己毫无底线,但是却会把帝王想象的很有底线,仿佛真的把皇帝当成了圣人。 唐晚舟啧了一声:“应长史,你都能做得出来挑拨亲兄妹内讧,哥哥杀妹妹这样的事,那么放在别的地方,别的人身上,这样的事就很耸人听闻了吗?” 应长史刷的一下抬起头看着唐晚舟。 他知道唐晚舟是在说之前冯家的事。 他让冯天佑杀了冯采薇嫁祸给冯尧,只可惜这件事却最后没成功,反而还让冯尧套出了自己弟弟应超,把应超给害死了。 原来唐晚舟也知道这件事了。 他心绪一时翻腾,垂下眼冷静的闭上眼睛。 唐晚舟是在攻心,在试图打乱他的壁垒。 他不再多说话了。 对上唐晚舟这样的人,简直多说多错。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不说。 唐晚舟挑了挑眉:“应长史,怎么不说话了?” 他没什么耐心了,转过头看了陈宇一眼:“应长史好像是睡着了,你去找个人来叫叫他,咱们也好快些问完了。” 陈宇答应了一声,马上就转身走了。 应长史心中惊跳了几下,正猜测陈宇要做什么,陈宇竟然就拖着他的小儿子过来了。 应隆不过才五岁,此时被陈宇提留在手里,就像是抓着一只小鸡一样,毫无重量。 他到底年纪还小,被这群凶神恶煞的锦衣卫一抓,吓得拼命的在空中踢腾哭喊,像是被捏住了脖子的小鸡仔,看上去可怜又弱小。 应长史自问自己已经是修炼的喜怒不形于色了,但是看到眼前的场景却还是被气的忍不住红了眼眶,冲了几步试图把孩子夺过来,血红着眼睛问唐晚舟:“你们是不是人?!” 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说这话的时候,显然应长史是已经忘记了,他从前对付过的小孩子也不只一个。 而且就在前不久,还有一个女孩子死在他的算计之下。 唐晚舟失笑,冷冷的往后一靠,优哉游哉的反问:“怎么?我们锦衣卫的名声还不够差的吗?还是说,应长史对我们有什么误解?我们什么时候是人了? 连寻常百姓也知道锦衣卫可以止小儿夜啼,应长史自然也知道。 他会这么激动,完全是因为一时之间血往上涌,昏了头罢了。 现在看到陈宇把孩子举高,他整个人都面色惨白:“你们别为难一个孩子!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到了这个时候,应长史倒是不装了,连自称下官或是微臣都忘了。 唐晚舟笑了笑:“你急什么啊应长史?我不过就是想问一问,到底是为什么,你们要闹成这样,你不必这么着急。” 什么闹成这样? 应长史红了眼:“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是听命于王妃,王妃也只不过是想要给齐王殿下找一门合适的亲事,好讨好圣上和贤妃娘娘罢了!其余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唐晚舟哦了一声,这一声哦拖的格外的长。 应长史心惊胆战,看到孩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也觉得自己喉咙仿佛是被人给捏住了,一时之间难以喘得上气来。 从前说唐晚舟如何如何厉害,其实应长史都并不觉得。 因为他没有招惹到锦衣卫头上,所以锦衣卫根本就没有动过他,直到现在,真正跟锦衣卫打交道,他才知道锦衣卫有多么的可怕。 这帮人当真是毫无忌讳。 唐晚舟已经冷声开口了:“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的书信里头,不只是你跟宝川公主商议如何经过温家算计陆二姑娘和齐王,还有跟皇甫忠义的,你忘了?” 皇甫忠义?! 应长史心中咯噔了一声。 这回是真的没有了血色。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把皇甫忠义的那些书信也给销毁了。 是啊,他之前跟皇甫忠义说让皇甫忠义帮忙的,只是后来事情了结了,止步于顺天府,他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现在唐晚舟竟然拿这件事来说事! 唐晚舟看着他的表情便笑了笑:“看来应长史这是已经想起来了,那正好,还请应长史解释一下,你要人去截杀陆大小姐,又是因为什么呢?你好像很爱跟陆家过不去啊,陆大小姐,陆二姑娘,你几次三番的在她们身上打主意,到底是为了什么?” 应长史无言以对。 他哪怕是再是机智,现在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来把这件事给搪塞过去。 怪不得唐晚舟之前在书房里头逗留那么久,原来是因为还找到了别的书信。 第一百四十一章·诈你 - 闺门荣婿 - 秦兮 小孩子真的哭的十分可怜,尤其是这些凶残的锦衣卫们对这个孩子的哭声毫无怜悯,甚至还有人发出哄笑声:“头儿,您举高点儿!这些小娃子没见过咱们锦衣卫的厉害,让他知道知道!” 应隆顿时哭的更厉害了,在半空哇哇大哭的喊着爹爹。 应长史从来不知道原来人能这样的痛恨某个人,他血红着眼睛看着他们,却被爱的发现根本没用,这些人,没有一个正眼看他的。 是啊,这些可是锦衣卫,别说是他这样的长史了,就算是更加厉害的达官显贵,在他们眼里,落了难那就是他们的猎物,可以随意处置的。 知道跟唐晚舟他们谈不拢条件,也知道跟他们争吵是没有用的,应长史硬着头皮大喊:“我认了!我认了!我的确是跟陆家有仇,所以我看陆家的人不顺眼,这才会屡次三番的为难他们,算计他们!” 唐晚舟扯了扯嘴角,扬手令身边的人先放了应隆下来。 才居高临下的看着应长史,低低的哦了一声:“你说的是当真?” 儿子被人家捏在手里,证据又已经被找到了,哪怕是再如何掩饰,也没有法子,还不如老老实实的把话都说清楚。 应长史扯出一个比哭都还难看几分的笑意,颓丧的点了点头:“是,我跟陆家结仇,所以我想要害死陆大小姐,只是没有成功,反倒是还把齐家给赔出去了,这才只能另辟蹊径” 他的反应很快。 不能把事情扯到韦家身上,也绝不能承认自己其实是因为想要算计韦家,只是借用陆氏姐妹当桥梁,所以便干脆认下自己跟陆家有仇。 唐晚舟似笑非笑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淡淡的道:“继续说。” 应隆还在旁边哭,陈宇有些烦躁了,哗啦一下拔出了自己腰间的绣春刀,阴恻恻的看了应隆一眼。 他立即被吓得面无人色,捂着自己的嘴巴,一声都不敢发出来了。 应长史心里又恨又怕,但是也知道跟这些人硬来也是没用的,他们根本不会顾忌,因此只能忍气吞声的说:“后来事情没成之后,齐家跟王家都来找我,我怕把自己牵扯出来,便示意他们可以去找宝川公主帮忙” 他说的半真半假,低垂着眉眼:“毕竟他们以前也是给宝川公主府送过不少礼品的,所以宝川公主还是帮了这个忙。也因为这个,公主也跟陆家扯上了关系,所以在鲁王妃让宝川公主做这件事的时候,公主殿下跟我便都答应了.” 这么说倒也算是合情合理。 唐晚舟嗤笑了一声,转头看着自己带来的一个书吏:“去,把证词拿给应长史看看,若是没有什么错漏,就请应长史画押吧。” 应长史浏览了一遍,发现确实都是自己亲口所说的供词,便定了定神,签字画了押。 而另一头,鲁王妃高氏已经躺在床上许久了。 高妈妈在外面守着她,虽然心里知道其实落到这一步都是王妃自找的,但是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她毕竟是陪着高氏从闺中一直到嫁人生子的,眼看着高氏走到这个境地,心里哪里能好过呢?尤其是,连高家其实也是放弃了高氏的。 高家的人来过王府,但是都是去鲁王跟前赔罪的,去找世子和楚明笙缓解关系的,却并没有一个人愿意过来看看王妃。 连王妃的亲娘都说这个女儿真是蠢透了。 高妈妈想到这些,心里叹了口气。 只是,当她再抬起头的时候,却忽然发现鲁王和世子楚明辉站在门口。 她不由得吃了一惊,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等到揉了揉眼睛,确定当真是世子跟王爷,她才惊喜的站了起来,忙不迭的跑到鲁王跟前行礼。 鲁王却没什么功夫理会她,冷眼看了她一眼,便问:“王妃呢?” 这个院子都被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守着,根本出不了门一步,人还能在哪儿?高妈妈心里觉得鲁王真是多余有这么一问,但是面上当然不敢表现出来,欢天喜地的迎了鲁王进门:“王妃在休息呢,老奴这就去通报王妃!” 真是奇了怪了,鲁王竟然还会过来。 高妈妈可最知道这位王爷的脾气了,没想到他却还能记着自家王妃,她心里不免感叹,急忙进房间里去通知高氏了。 高氏昏昏沉沉的睡着。 她最近一直都是如此,说起来,还是睡着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要多,所以当高妈妈推醒她,说鲁王来了的时候,高氏一开始还没有反应,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事实上,她本身也总是梦见鲁王来看自己了。 哪怕是鲁王跟她已经彻底撕破脸,大骂她是毒妇,她也一直对鲁王抱有幻想,总觉得鲁王下一刻就会回心转意。 直到高妈妈喜不自禁的说:“王妃,您快起来呀!王爷来了!” 高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竟然当真看见了鲁王,一时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猛地从床上爬起来。 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其实自己的大儿子楚明辉也跟着进来了,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鲁王,似乎要把鲁王给看穿一般,痴痴地问:“王爷,您来了?您终于来看我了!” 鲁王面上带着几分不耐,但是还是尽量压着,只是嗯了一声,便道:“你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身体好些了没有?” 高妈妈在边上激动地身体都在发抖。 她实在没有想到,鲁王竟然还会过来看望王妃,而且还说了这么多关心王妃的话!要知道,以前王妃还没有被发现虐待孩子们的时候,鲁王尚且也没有这么的和颜悦色呢! 不仅是她,其实连鲁王妃自己也是惊讶得了不得,怎么都没有想到鲁王竟然会过来看望自己,而且还这么关心她。 她一直还以为鲁王是不会再来了的,现在看来,鲁王其实根本还是放不下她,还是关心她的! 她顿时泪眼朦胧,委委屈屈的点了点头:“王爷.”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替死 - 闺门荣婿 - 秦兮 从头到尾,鲁王妃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儿子。 楚明辉一开始看到鲁王妃的样子还有些难受,毕竟是自己的亲娘,看着她这么落魄,心里怎么会真的轻松呢?但是等到发现哪怕是都已经是这种境地了,鲁王妃竟然还是毫无改变,眼里只容得下鲁王之后,那点难受便慢慢的消失了——有些人的脑子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人家都说撞南墙之后便知道回头了,但是鲁王妃却是撞了南墙还不知道回头的那种人。 他心里不屑,也不愿意再继续待在这屋子里看着高氏这副出丑的样子,便淡淡的拱手:“父王,母妃,儿子想起弟弟的药还没吃,便先出去了。” 原本鲁王其实是想让楚明辉也跟着劝一劝鲁王妃的,毕竟他是鲁王妃的亲儿子。 但是看到鲁王妃这个样子,鲁王心里也知道,楚明辉在不在这里其实都一样。 他也就答应了,摆摆手让楚明辉出去。 高妈妈心里叹气,亲自送楚明辉出来,心里还存着一点儿希望的跟楚明辉说:“世子,王妃一直都是这样子,老奴也知道这些年您跟少爷们都受了许多委屈,可是不管怎么说,她再怎么不对,好歹是您的亲娘,您便算了吧” 楚明辉扯了扯嘴角,见高妈妈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便沉声问:“妈妈,您知道父王为什么会过来吗?” 高妈妈就怔了怔,不懂楚明辉是什么意思。 其实高妈妈自己心里也奇怪的很,因为鲁王这个人心性凉薄,本来便不是真心实意的爱重鲁王妃,恨不得摆脱了鲁王妃才好,现在正好,鲁王妃自己犯了这么大的错,娘家都已经不管她的死活了,正是名正言顺的抛弃鲁王妃的时候,怎么鲁王却忽然回心转意了呢? 这位主儿可不是什么重情义的主儿。 楚明辉见高妈妈怔住,便缓缓地说:“您知道吗?齐王叔被宝川公主带出府,然后去了陆家,还进了陆家的内院,只是事情不成,败露了,所以宝川公主如今已经被褫夺了公主封号.” 他说的都是一些现在宫里的人都知道的事。 但是落在高妈妈的耳朵里,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高妈妈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毕竟当初鲁王妃可是心心念念的要办成这件事,然后用来讨好贤妃娘娘和鲁王的。 就在出事前几天,鲁王妃都还在想着这件事该怎么办,是不是要在宫里开花会,然后把陆二姑娘弄到宫里去,把这件事给弄成了。 可现在. 她好像知道鲁王为什么会忽然改变了心意,还亲自过来看鲁王妃了。 也是啊,鲁王一直都是那样的人,利益为上,不管什么时候,这一点都是从来不会变的。 她面色苍白的看着楚明辉:“世子,您就这么看着王爷” 就这么看着鲁王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在王妃的身上吗? 楚明辉扯了扯嘴角,似乎是觉得好笑,他反问高妈妈:“我有的选择吗?还是说,妈妈觉得我说的话会比父王说的话更重要,更能说服母妃呢?” 高妈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谁能有鲁王在鲁王妃心里重要呢? 鲁王哪怕是让鲁王妃去喝毒药,只怕鲁王妃都会甘之如饴,还说这毒药好喝的。、 楚明辉就算是想要拒绝,想要帮忙,鲁王妃也不会答应。 高妈妈觉得悲哀,浑浊的眼睛里一下子流出眼泪来。 楚明辉沉沉的叹了口气:“妈妈,您不必一直守着她了,所有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您跟着我走吧?” 高妈妈以前毕竟是一直有心要维护楚明辉的。 也经常劝告鲁王妃对孩子们好一些。 这些事楚明辉一直都记得,所以并不想高妈妈也跟着鲁王妃倒霉。 鲁王妃是什么样的性子楚明辉清楚的很,他看着高妈妈,等高妈妈的回答。 高妈妈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该做的她都已经做了。 作为鲁王妃的心腹,她已经尽量什么事都为鲁王妃着想,只可惜,鲁王妃实在不是一个值得人依靠的人。 房间里,鲁王妃正眼泪汪汪的看着鲁王:“殿下,我还以为你从此再也不理我了!” 她心里觉得委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这么久一直都躺在床上,她的脸色实在是不怎么好看,面色枯黄眼睛无神,现在哭起来便更是丑了。 鲁王看在眼里,厌恶的皱了皱眉。 但是他还是尽量控制住了表情,面色沉沉的说:“怎么会,你我总归是夫妻,虽然本王是气你竟然连自己的孩子也能拿来利用,也不过是因为觉得孩子们伤了身体可怜。” 鲁王妃就松了口气,往前扑在鲁王怀里痛哭失声。 高妈妈一直反复的跟她说让她振作起来,说鲁王已经不会回心转意了,她一直都不信。 看吧,是真的! 她就知道,她爱的人不会如此对她。 她靠在鲁王怀里,浑身上下都觉得熨帖极了。 鲁王僵着身子任由她哭了一会儿,才伸出手在她背上拍了拍,缓缓道:“可是,最近府中出了些事,本王可能” 府中出了事? 鲁王妃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王爷,出了什么事?” 鲁王顿了顿,慢吞吞的把宝川公主引着齐王去了陆家的事情说了,末了就说:“宝川姑姑已经被褫夺了公主封号,眼看着父王下一把刀就要落在本王头上了-——毕竟应长史也参与了此事,父王怎么会觉得这件事跟本王没关系呢?” 他叹了口气。 鲁王妃顿时就察觉出了此事的紧急。 永昌帝一直都对宝川公主十分容忍,如果不是气到了极点,是万万不可能会做出褫夺公主封号这样的事的。 对公主都褫夺了封号,何况是对鲁王呢? 永昌帝对儿子们向来是严苛的,而且疑心颇重。 她立即便着急的问:“那怎么办?王爷有没有跟应长史商议过,这件事,可绝对不能把您牵扯进去!”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脑子 - 闺门荣婿 - 秦兮 鲁王妃絮絮叨叨的,一时想到鲁王本来是形势大好的,但是却就因为自己闹了这么一场,弄得这么被动,一时又想到在宝川公主办事实在是不谨慎,这么大的事竟然都能出这么大的差错,心里不由得紧张万分。 她觉得胸口十分的重,呼吸声都加重了几分,忍不住在床上激烈的咳嗽起来。 鲁王也就是这个时候才对她有一点好脸色,见她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还如此的顾念自己的事,才声音低沉的说:“有什么办法?父皇连宝川姑姑都毫不留情的处置了,何况是本王呢?说起来,不仅是本王,只怕连母妃都脱不了干系,少不得要降位份,到时候本王怎么对得起母妃?她辛辛苦苦才熬到这个位子上,才过了几年的好日子呢,现在就又回到原点了。” 这些事,从前鲁王也会说,但是绝不会说的这么明显,绝不会这么低沉。 鲁王妃听在耳朵里,只觉得心都碎了,哆嗦着嘴唇摇头:“这怎么能怪王爷呢?这事儿,宝川姑姑跟应长史两个人太不谨慎,怎么都应该做的更隐晦些,不能把您牵扯进去的。现在.” 现在就不好说清楚了,应长史是鲁王府的长史,光是这一点,鲁王府就很难撇清楚关系。 鲁王显然也知道这一点,蔫蔫儿的苦笑:“说这些也晚了,从前本王总觉得你不好,觉得你管束本王太多了,可事到临头,本王想来想去,竟也只有你可以商量一二,现在事已至此,本王也只能听天由命罢了。” 这一番话,说的鲁王妃心中热血沸腾。 从前,她不管怎么努力,都没有得到过鲁王的允许和肯定。 哪怕是皇陵出事,鲁王被挖出来送回京城休养,她不眠不休的照顾,鲁王醒过来之后也没有这么温柔的跟她说过话。 现在出了事,鲁王知道自己倒霉,竟然还是第一反应是来她这里跟她商议,她只觉得暖心,同时又很有些满足-——她在鲁王心里到底是不同的,她才是鲁王唯一的妻子。 这么想着,她抿了抿唇,忽然无法抑制自己的心绪,握住了鲁王的手:“王爷,您也不要如此悲观,一切都还未成定局,一定还有法子的!” “能有什么法子?”鲁王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发:“本王的长史犯了事,除了是本王指使,还能是谁呢?父皇是不会放过我的。” 不! 鲁王妃心中呐喊,没有迟疑便开口接过了话头:“不!还有人能指使的动应长史!” 终于来了!鲁王心中惊跳,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轻声哦了一声,问:“还能有谁?” 他很紧张,这种事,最好是自愿。 他当然可以让鲁王妃现在就死,畏罪自尽留下一封遗书,证明他的清白。 但是这样是没什么信服力的。 哪怕表面能应付过去,永昌帝以后也会对他失去信心,多加提防了。 可如果鲁王妃是自愿的承认,那么事情就不同了。 只是,不知道鲁王妃到底肯不肯。 鲁王妃顿了顿,一字一顿的说:“还有我,我是鲁王府的王妃,我能指使动他,是理所应当的事。何况,我也本身便跟陆家有恩怨在,我做这件事,是完全合乎情理的。” 虽然心中十分紧张,但是当鲁王妃亲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鲁王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重重的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得意和感动。 这个女人虽然控制欲太强了一些,但是对他却确实是没话说的,是真的一心一意的在为了他着想。 他平时对她似乎的确是太冷淡了。 不该如此的。 他皱着眉头,沉默着,然后摇了摇头:“不行,若是这么做的话,岂不是让你替本王顶罪?”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本王怎么能做这样的事,让一个女人挡在我的前面?” 见他如此,鲁王妃反而更加想要牺牲自己来拯救他。 原本也该是如此。 她是天生的鲁王妃,她才是跟鲁王携手共赴一生的人,这个世界上,唯有她有这个资格为鲁王牺牲,为鲁王做下一切。 她笃定的摇了摇头:“不,王爷,这件事只能是臣妾来承担!臣妾来承担,这件事便是内宅女子的争风吃醋,是内宅女子的恩怨,但是若是事情落在您头上,您就会被那些人攻讦,说您是别有用心,是在培养势力,诛锄异己,这样的话,您的所有苦心就都白费了,从此以后,母妃也会跟着您一起被人瞧不起,臣妾绝不能容许这件事发生!” 虽然鲁王心中早就已经打定主意,罪名无论如何都要落到鲁王妃的头上,但是不可否认,当听见鲁王妃的这番露白,他的心里仍旧是感动的。 这个女人对他真可谓是一片真心了。 所以他的语气里也多了几分真心的怜惜:“只是这么一来,就要委屈了你” 鲁王妃握住鲁王的手放在脸颊上蹭了蹭,温柔却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委屈,能够为了王爷做这样的事,是我的福分,我绝不后悔!” 话都说到这里了,鲁王动情的将她抱在怀里,哽咽着喊:“王妃!是本王对不住你!” 鲁王妃听见这句话,只觉得所有的委屈都烟消云散了,此时此刻,鲁王便是让她现在就去死,她也是愿意的。 她浑身的疲惫和病痛都被一扫而空,坐直了身体说:“您让高妈妈进来服侍我换了衣裳,我要进宫去请罪。” 这是最好不过了。 鲁王妃主动去请罪,把事情全都说成是她自己嫉妒之下做的,那么说服力会高许多。 谁都说不了鲁王什么。 鲁王到时候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 但是这个罪名比起算计兄弟来,这算什么呢? 他抿了抿唇,似乎是十分不舍,也似乎是十分愧疚,看了看鲁王妃,紧紧地握住鲁王妃的手拍了拍,才转身出去叫人了。 高妈妈还在想着楚明辉说的那些话,听见鲁王这边招呼,忙进了房里。 第一百四十四章 ·牺牲 - 闺门荣婿 - 秦兮 屋子里安静下来,鲁王妃靠着引枕不断地咳嗽,但是面上却诡异的红润起来,眼里的光也亮的出奇,见到高妈妈进来,她兴奋的吩咐:“妈妈,帮我换套衣裳。” 语气雀跃欢呼。 高妈妈心里却凉透了,她想到了之前在外面的时候楚明辉说的那几句话,楚明辉说,鲁王妃只会听鲁王的话,现在看来. 她试探着问:“王妃要穿什么样的衣裳?是要出门吗?” 鲁王妃弯着腰咳嗽了几声,支撑着精神断断续续的说:“我要进宫,你拿出正经宫装来,我要带上全幅的头面。” 盛装打扮。 但是府里出了什么事,高妈妈却已经从楚明辉嘴里听说了的。 现在进宫,根本不会是好事,只会是坏事。 但是鲁王妃这模样,兴奋得像是自己做上了太子妃似地,她真的是全心全意,脑子里只有王爷一个人,其他的人谁都不放在眼里。 她甚至估计都没有注意到楚明辉刚才也进来了。 高妈妈完全懂了楚明辉的感受了。 遇上这样的娘,谁能好受呢? 她吞了一口口水,想要劝鲁王妃的,但是想一想,所有人都劝了,都劝不动,她自己就能劝的动了吗?只不过是徒增笑话罢了。 她慢条斯理的应了一声是,缓缓去把鲁王妃的衣裳头饰找出来,伺候着她换上了。 鲁王妃的身体其实已经很不好,最近送来的那些药,她吃着不单是没有变好,病情反而是越来越差了,现在穿好了整套衣裳,她也看起来病体支离,形销骨立的。 高妈妈不由得眼睛红了,想到鲁王妃就算是病成这样,都还不能脑子清醒一点,又觉得自己为她伤心也没什么意义,因为鲁王妃自己都是不在乎的。 她只以鲁王的心意为自己奋斗的目标。 高妈妈平静了心情,冲着鲁王妃行了个礼:“王妃,老奴身体不适,今天就不陪您进宫了。” 鲁王妃也不大在意,待会儿鲁王可是会跟着她一道进宫去的。 他好久都没有对她这温柔小意了,不管怎么说,只要想一想,鲁王妃心里就觉得甜蜜。 她嗯了一声。 马车上,鲁王还是有些紧张,看着鲁王妃问:“你当真,当真这么决定的吗?” 这到底是关乎性命的事,虽然鲁王妃主动提出来,而且还说的斩钉截铁,但是鲁王自己以己度人,哪里能做到视死如归呢?所以他还是十分紧张,就怕鲁王妃会中途反悔。 鲁王妃却贪婪的依靠在鲁王的肩膀上,一点都没有迟疑:“当然了,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有这个资格帮您这个忙呢?” 资格? 她把这视作是一种资格? 鲁王有些不大能理解,但是却还是听出了鲁王妃的决心,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鲁王妃也的确是说到做到,她跪在永昌帝跟前,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永昌帝原本都打算让这个儿子进宫问话的了,没料到反倒是他们夫妻俩一道进宫来了,而且鲁王妃马上就跪下认错。 他喜怒不辨的问鲁王妃:“当真是你所为?你说你跟陆家有恩怨,什么恩怨?” 说起这件事,鲁王妃犹自愤愤不平:“当年楚国公夫人秦氏未出嫁之时,便勾引了王爷,这件事,陆家当年的主母韦氏是知道的,但是却并不肯告诉臣妾.” 听见这些,永昌帝有些吃惊。 他没有料到,鲁王妃所谓的恩怨是这些。 鲁王这个儿子风流,这个事情作为父亲,永昌帝这些年也是深知的。 只是那毕竟是鲁王年轻时候做下的荒唐事,而且那时候秦氏也还未出嫁,倒也算不上什么太大的过错。 永昌帝沉吟一会儿:“你就因为这个记恨上了陆家?” 鲁王妃眼圈泛红的冷笑:“韦氏帮着隐藏这件事,等到后来,陆家的女孩儿们也讨人厌的很,我很不喜欢她们,就一心一意的盼望着她们倒霉。恰好,宝川姑姑也不喜欢陆家,想着给陆家一个教训,我又想要讨好德妃娘娘和母妃,便干脆想到了这个法子” 这么说起来的话,就跟算计兄弟,觊觎储位没什么关系。 只不过是内宅妇人之间的争斗罢了。 鲁王在边上捏了一把汗。 但是不得不承认鲁王妃说的真的很好。 半真半假的谎话最难分辨。 永昌帝没有说话。 鲁王妃便主动说:“您若是不信,可以问一问宝川姑姑。” 说起宝川公主,永昌帝的脸色淡淡的,语气也冷了下来:“她不会回答了,勾结臣属,陷害皇子,她已经被处死了。” ?! 鲁王的面色一下子就变了,他没有料到,这一次永昌帝竟然直接赐死了宝川公主。 怎么会? 陆子谦那么大的事,宝川公主都没受到牵连! 鲁王妃也倒吸了一口气冷气,但是对于鲁王妃来说,结果是惨烈了些,但是却没什么差别,唯一的差别是,她心里更加庆幸是自己站出来认了这件事了。 自己认下来,那么就是内宅的事,跟鲁王没什么关系。 可这件事如果落到鲁王头上,宝川公主都被刺死了,鲁王最轻只怕也要被圈禁的。 但是那对于鲁王来说,无疑是要他的命。 鲁王妃面色惨白,但是还是坚持着说:“这件事说到底,都是我的错,我受不了王爷在外面沾花惹草,一点事我都不想看到。所以才会做下这样的事,应长史也完全是听命于我,跟王爷没有关系.” 永昌帝淡淡的:“是不是跟他没关系,朕自然会查,你做下这样的事,也不能轻饶。” 鲁王妃捂着嘴剧烈咳嗽了一阵,忽然从指缝间溢出血来。 鲁王看着不对,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扶住了她,惊慌的喊:“王妃,你怎么了?!” 鲁王妃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她咬舌自尽了! 永昌帝皱眉,立即喊了冯公公宣太医。 太医来的很快,急忙扶着鲁王妃去救治,但是到底还是没有救过来,鲁王妃没过一会儿就没气了,她是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死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凉薄 - 闺门荣婿 - 秦兮 鲁王妃死在了宫里。 人是送到贤妃娘娘宫里治疗的,原本她也就是贤妃娘娘的儿媳妇,去贤妃娘娘那里理所当然。七公主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眼看着鲁王妃一路吐着血进的门,险些都晕过去了,吓得面色发白的站在旁边。 贤妃现在顾不上她,等到太医们蜂拥而至上去给鲁王妃诊治,她便拉了鲁王去了隔壁,厉声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夫妻是不是要气死本宫?!一次又一次,你们当这皇宫是什么地方,当你父皇是什么人?!” 真以为这是寻常百姓家里,老婆儿子热炕头了是吧?!一天到晚吵架都不分场合了吗?! 贤妃娘娘真是被自己儿子和儿媳气的吐血。 平时看着野心勃勃的,两个人都是要往高处爬的人,但是真正碰到事,却蠢成这个样子,真是蠢透了!怎么会蠢成这样?! 上次因为侧妃的事情已经在宫里闹出了不少的笑话,以至于鲁王都丢了祭祖的事儿,现在还要再来一场? 鲁王压低了声音,知道自己母妃现在管控宫务,这里的宫人也都是信得过的,就没有瞒着她,尽量将事情都说了一遍。 贤妃娘娘就不说话了,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内室。 她原本觉得这个儿媳妇是猪油蒙了心,蠢透了,死了也是活该,但是现在听鲁王这么说完,又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的确是多亏了鲁王妃站出来承认了这件事是她自己主导的。 而且还以死明志。 她死了是好事,死了以后,死无对证。 临死之前又是亲口承认了的,这件事无论如何牵扯不到鲁王了。 她压低声音,问鲁王:“人会不会活过来?” 别到时候活过来了以后又改变主意了。 这也是常有的事。 鲁王咳嗽了一声,想到当时鲁王妃的举动,心里也有些感动,摇头说:“儿子亲眼看着的,她是真心实意的。” 真心实意的替他去死。 这倒是的确出乎他的意料,他心里不是不感动的。 贤妃叹了一声气,又看着儿子:“你也是,做事太不小心了,本宫还以为宝川既然会让人出去,便是做足了准备,怎么还能出差错?” 如果算计成功了,那就不是现在的结果了。 只可惜现在都不成了。 这些天她也因为这件事被永昌帝冷落,想一想都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现在鲁王妃主动把事情揽过去,对她来说也好,如此一来,永昌帝也不会再迁怒她了。 母子俩聊了一会儿天,太医们便出来了,跪在地上说鲁王妃已经无力回天。 鲁王的目光有些复杂。 贤妃则叹了口气:“真是个傻孩子.” 没过一会儿,永昌帝过来了,问贤妃鲁王妃如何了。 贤妃娘娘忍不住垂泪:“太医说,没有法子了” 她哭的有些厉害。 永昌帝扫了一眼殿中,见七公主面色发白的坐在旁边,便皱着眉头:“小七,你这是怎么了?” 贤妃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女儿也是一直在殿中的。 她吓了一跳,女儿跟儿子不同,可不知道那些阴谋,而且一直养的天真无邪的,她急忙提心吊胆的遮掩:“是看到了她嫂子的惨状,被吓坏了” 七公主看起来也的确是魂不守舍的样子。 永昌帝对儿子们严苛和冷淡,但是对女儿们却向来都是宠爱的,尤其是七公主跟九公主不同,从来不曾骄纵,所以他对七公主也很温和:“既然吓到了,便先回去休息吧,让太医也给小七看一看。” 贤妃娘娘急忙应是,见七公主目光都有些呆滞,也顾不得什么,叫了老嬷嬷上来把七公主给带下去了。 这才又重新回来。 永昌帝沉声问:“你怎么看这件事?” 怎么看? 贤妃心中沉重,跪在地上请罪:“老四媳妇儿做出这样的事来,臣妾这个做母妃的,实在是羞愧不已.” 把责任先都推在鲁王妃身上。 然后才叹气说:“也是老四平时对他媳妇儿太过冷淡了,夫妻两人都不齐心,这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圣上,臣妾知道老四媳妇儿做错了,可是老四媳妇儿是个没什么心眼儿的人,若真的有,也不至于会上次因为侧妃的事儿闹到宫中了,她说到底就是想要挽回老四的心罢了,真的没有旁的心思.” 永昌帝淡淡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贤妃跪在地上,心却是提着的,很怕永昌帝会不信自己的话。 永昌帝面色淡淡的,隔了一会儿,才说:“起来吧,她做出这样的事,对外便说是重病暴毙,以王妃之礼安葬。” 并没有再追究了。 而且以王妃之礼下葬,就说明永昌帝并没有打算牵连鲁王。 这才是最值得庆幸的。 贤妃感激涕零的叩谢了永昌帝。 永昌帝不再多说什么,打发了贤妃跟鲁王,自己走了。 直到确定永昌帝已经走了,鲁王才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 这一关算是过了! 幸亏! 幸亏应长史给出的主意,这个罪名现在落在了鲁王妃头上,他才能够置身事外,不被这件烂事牵连。 贤妃也出了一身的冷汗,回过头见到儿子瘫在椅子上的样子,又气不打一处来:“你以后做事可要千万小心谨慎,死了一个王妃,以后可没有下一个王妃愿意给你顶罪了!”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但是却是事实。 人都是自私的,鲁王妃这种痴心到了极点的人,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了。 鲁王不置可否,他的感动来的快,去的也快。 人都死了,他现在更多的还是脱罪的轻松和如释重负,捂着跳的飞快的胸口,他有些疲倦的说:“行了母妃,儿子心里就已经够害怕的了,现在好不容易才没事了,你就让我先休息休息,让我安生一会儿,行不行?” 行不行? 真是个没良心的! 贤妃瞪了他一眼:“你可收起你那副嘴脸吧!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为了你死的,你可得心里清楚。”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六章·冷淡 - 闺门荣婿 - 秦兮 清楚是清楚,但是这又不是他逼着鲁王妃去做的,是鲁王妃自己主动愿意替他分担的,这是他自己厉害,可不是别的缘故,鲁王有些不耐烦:“儿子知道了,府里还有事,我得先出宫去了。” 至于鲁王妃的尸体,他也得先带到王府去,不可能留在宫里的。 贤妃心里倒是有些不落忍,好歹也是救了她跟鲁王,贤妃跟鲁王说:“你也跟礼部说,让礼部按照王妃规制来,不可慢待了。再请皇觉寺的主持来做几场法事。” 虽然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是贤妃也不得不说,儿子确实是有些过于凉薄了,不管怎么说,鲁王妃是为了他丢了性命,但是他脸上看不到一点儿难过的,甚至还有点解脱了的样子。 同样是女人,贤妃自问若是自己遇上这样的夫婿,那是要疯掉的。 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鲁王都答应了。 另一头,皇帝去了崔太后宫里。 崔太后正在跟齐王说话,她今天请了礼部挑选的几个女孩子进宫来,温和的问了齐王:“有没有喜欢的?” 齐王手里拿着一只橙子在剥,听见崔太后这么问,憨憨的点头:“喜欢喜欢。” 他说的喜欢,跟普通意义上的喜欢可不是一样的。 崔太后看着他吃橙子,有些想要叹气,但是还是点头说:“那,最喜欢哪一个呢?有点印象没有?” 齐王不大明白太后是什么意思,好在石公公是跟着齐王去了花园的,现在便提醒齐王:“有好几位姑娘呢,跟您一起蹴鞠那个,您还记得吗?” 说起蹴鞠,齐王一下子眼睛就亮了,重重的点头:“是齐姑娘!齐姐姐好玩!” 齐姑娘指的是太仆寺寺正的女儿,因为接连守母孝、祖父母孝,所以年纪一直耽搁下来,耽搁到了二十一岁还未出嫁。 这个年纪在大周来说,算是十分大的了。 大部分的女孩子都是及笄前后便嫁出去的,二十一岁还未说亲,那足以算得上老姑娘了。 齐姑娘的婚事不好定,上不上下不下的,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礼部会把她选上来,也是因为她除了年纪大,其他的都符合条件的。 但是虽说年纪大,比起齐王来说却还是小了十几岁。 所以也不算是什么问题。 齐王这么大了,却还是叫齐姑娘姐姐 崔太后看着齐王憨厚的样子,心里沉沉的叹了口气,想了想,让齐王先下去了,叫人把齐姑娘叫进来。 齐姑娘有些紧张的跪在太后跟前行了礼,心里想着如何跟太后说话。 崔太后却很是温柔,低声问她几岁了,家里如今的状况,学了什么东西没有,问的十分仔细。 齐姑娘都很诚恳的答了。 最后,崔太后沉声说:“你知不知道自己这一趟进宫是为什么?” 虽然没有明着说是给齐王选妃,但是最近礼部露出动静,这些女孩子的家里人也必定会跟他们说的,所以齐姑娘有些赧然的点了点头。 崔太后沉吟了一会儿,轻声说:“既然你知道,那么哀家便要问一问你,你愿意做齐王妃吗?” 其实崔太后本可以不问这个问题,因为皇家要选人,对于齐家来说,是给齐家的恩典,哪怕齐王是个傻子。 不然得话,这些人家也不会争先恐后的把女儿送进来了。 真的不想来的,都会上折子告病,或是以理由推辞。 但是崔太后还是认真的问了齐姑娘的意思。 她跟德妃那个蠢货不同。 以为身份越是贵重的女孩儿来给齐王做王妃就越好。 事实上,崔太后都觉得齐王不必娶亲。 毕竟他的状况特殊。 可这也不现实,朝中上下都看着,若是齐王不娶亲,也说不过去。 齐姑娘睁大眼睛,出乎崔太后的意料,她跪在地上,重重的给崔太后磕头:“臣女愿意!臣女愿意的!” 崔太后看着她:“你当真愿意?你可知道.” 这不是普通的做王妃。 齐姑娘知道崔太后的意思,她哽咽着点了点头:“臣女知道,王爷跟寻常人不同,他是.可是,对于臣女来说,王爷已经是臣女能够得到的,最好最好的亲事了。” 人被逼到了绝境的时候,是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的。 齐姑娘咬着唇断断续续的说了自己在家里的处境。 她年纪大了,长得也不算是非常好看,又没了母亲,父亲有了填房之后就把她忘记了,她的处境在家里是很艰难的,加上没有什么嫁妆,能看得上她的人家非常少。 能看得上她的,无非是比她还不如,所以贪图她的那点嫁妆。 她却不愿意这么过。 那些男人都跟豺狼虎豹似地,要她跟那些豺狼周旋,她还不如嫁一个傻子! 今天她在花园里也跟齐王相处了,齐王虽然有些憨,但是却不是真的口角流涎的那种傻子,而是心智停留在七八岁的时候,看他的样子,很多事是不明白,但是就因为这份不明白,显得真是难得极了。 齐姑娘苦笑了一声:“太后娘娘,这是臣女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崔太后沉默了一会儿。 有些人避之不及的亲事,但是对于齐姑娘来说,却是脱离火海的机会。 成了齐王妃,哪怕是个傻子的王妃,她的生活也会过的非常的滋润,朝廷该有的赏赐和待遇绝不会少一分,这个王妃的身份也是不打折扣的。 崔太后明白了,她看着齐姑娘淡淡的点头:“好孩子,那便这么定了,你以后常常进宫来陪伴哀家吧。” 这就是默认了齐王妃的人选就是她了,齐姑娘喜极而泣,跪在地上给崔太后磕头。 她还以为要被父亲和继母随便发落了,谁知道峰回路转,竟然会有这样的好运气在等着,不由得哭的不能自已。 崔太后让文华嬷嬷把人带下去重新梳妆,自己便忍不住跟张尚宫说:“我之砒霜,彼之蜜糖啊!人生的事,当真是谁都说不定的。” 正说着,石公公便进来了,轻声在崔太后跟前说了几句话。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合称 - 闺门荣婿 - 秦兮 齐姑娘也觉得自己在太后跟前哭成这样实在是失了体统,急忙起身走了,不敢耽误太后娘娘的事。她一走,永昌帝就从外面大步进来,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见她们都垂眉低目的,便跟崔太后行礼问安。 “皇帝何必还跟哀家来这一套?”崔太后摆摆手,面色淡淡的示意捶腿的宫娥退下,轻声问:“怎么回事,哀家听说宫里出事了?” 才刚石公公火急火燎的进来,说是听说宫里的太医全都被召到了贤妃的宫里,她就有些纳闷,一开始以为是贤妃在以退为进,使装病的把戏,但是等到后来,她仔细想一想,又知道不可能是贤妃装病。 贤妃可比德妃聪明百倍,不是这等冒失的人。 现在永昌帝还亲自过来了,崔太后便揉着自己的眉心问一问。 永昌帝的面色不是很好看:“鲁王妃自戕了。” 鲁王妃高氏? 崔太后的脸色沉了下来。 她当然不怎么喜欢鲁王妃,可不是因为她偏袒周王妃的缘故,而是因为鲁王妃这个人实在是有些离谱,虽然大周对女子的要求都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但是鲁王妃只做到了第二样。 她除了把自己的丈夫的话当做金科玉律,其他人一律不在她的眼里。 就连小皇孙们,也得不到她的喜欢,她对待自己的孩子们都是随意处置的,甚至只把他们当成邀宠的砝码,这让崔太后实在是看不起。 鲁王妃就像是只会攀附男人活的菟丝花,但是比菟丝花还要不如。 现在听见鲁王妃死了,她皱了皱眉头,就冷笑了一声:“倒也真是个痴情种子。” 话是这么说,但是实际上这语气可不是夸赞的意思。 永昌帝自然也知道崔太后话里的嘲讽,他这一次没有什么不满,只是压低声音说:“临死之前,把所有的罪名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说都是她做的,只是因为她计较从前鲁王在外面的那些旧事,所以才针对陆家的两个女孩子。” 这些话听起来毫无破绽,但是毫无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了。 崔太后呵了一声,这回直截了当的说了:“真是够痴情的,贤妃只怕都不能这么豁的出去,她倒是个痴情种,可相比较,老四太凉薄了。” 犯下大错,的确是很严重。 但是说句难听些的,永昌帝一共就这么几个儿子,只要不是真的谋逆,就基本不用担心性命。 鲁王承认了事情是自己做的,或许会受到冷待,或许会降爵,也有可能被圈禁。 但是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这些了。 可他却选择了把鲁王妃推出来顶罪。 永昌帝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过了许久才淡淡的叹了口气:“母后说的是,太过薄情了,做帝王的确是要理智,可如此不近人情,只让人觉得齿冷。何况他们夫妻都不知道,应长史交代的跟他们夫妻说的还不是很一样,比如说跟皇甫忠义勾结的事” 虽然应长史也口口声声一口咬定是因为应家也跟陆家结怨。 可哪里有那么多怨好结的? 就算是结怨了,就因为这点私怨便要勾结大臣来杀人,这说出去谁信? 鲁王今天让鲁王妃出来,他或许是觉得罪名减轻了。 可对于永昌帝来说,恰恰是这件事彻底定了他的罪。 崔太后叹了一声气,胸口有些沉闷,见永昌帝说起这些事的时候面色很不好看,也知道这个儿子心里也是一样的难过,便说:“哀家总想着,若是太子没出事便好了。” 是啊,如果先太子没出事,那么不管是文治武功,还是按照礼法,他都是毫无疑问的继承者,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这么一来,哪里还有弟弟们的什么事? 只要太子自己没有犯错,谁都不能越过他去。 鲁王跟周王也就不必闹成这样了。 现在跟手足相残有什么分别? 说起先太子,永昌帝的心情更差了,胸口痛了一下,便闭了闭眼睛:“是啊,如果他没有出事,就好了。只可惜,他不会再回来了” 他心里难受,垂下眼淡淡的靠在了椅背上,轻声说:“母后,朕每次想到先太子,就觉得心口痛。所以朕这么些年,都不愿意立太子,朕也知道,你们都觉得朕是疑心病重,实际上,朕的确是不想立太子,可却不是因为疑心重,而是老三老四当真赶不上太子.” 鲁王也就是最近像话了些,以前到处拈花惹草,像什么样子? 周王倒是还可以,只是太过独断专行了,可能因为自小在军中的缘故,周王用人十分苛刻,几乎不能容许人有什么错漏。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只要是人,就会犯错的。 这也是为什么永昌帝对两个儿子都不满意的原因。 当然,现在也不是什么满意不满意的事了。 他也知道,是时候定下来了。 崔太后破天荒的伸手摸了摸永昌帝的头。 永昌帝以前只跟乳母亲近,甚至有一段时间跟汪老太太的关系比跟崔太后的关系要好的多,崔太后哪怕跟他和好以后,也很少会这样触碰他。 现在这样摸他的头,就好像是母子俩都回到了以前在藩王府邸的时候。 永昌帝忍不住有些眼热:“母后,儿子是不是叫父皇失望了?” 若是先皇在地底下知道他的儿子们都成了这样,死的死,傻的傻,好不容易有两个还正常的,却斗的你死我活的,一定会跳起来骂他的吧? 崔太后很少鼓励儿子,她老人家以前对自己要求严格,对待孩子也是一样的,但是到了现在,却不同了,她柔和的笑了:“谁说的?帝王之家,哪一朝都少不了这样的事,你也还没有酿成什么大错,再说,你治国有方,这一点,便胜过了许多人了,你父皇在天有灵,一定也会为你自豪的。” 永昌帝从来没有想到阿母后对他的评价会这么的高,一时有些受宠若惊,抿了抿唇看着崔太后,一时忍不住笑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定下 - 闺门荣婿 - 秦兮 他有些失笑:“母后真是,原来母后也这么会哄孩子。” 以前小的时候,崔太后对他可严格的很,尤其是那时候先皇在外征战,崔太后在后宅带着女人们给前线做草鞋,缝制衣裳,对他的要求也格外的高,拉着他成天练功就不说了,有一次敌军来犯,她还拉着他直接上了城楼,给老弱妇孺们鼓劲儿,要跟百姓共进退。 想到以前的事,永昌帝又有些不好意思。 以前他觉得崔太后是不爱自己。 但是现在想想,其实崔太后难道不害怕吗?但是崔太后自己也上了城楼,出了什么事,她是同样会跟自己同生共死的。 只是那个时候太小了,不懂得这些道理。 现在两人能够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崔太后竟然还温柔的安慰他,他顿时觉得童年的记忆也变得柔和起来了。 崔太后笑着看着他,轻描淡写的说:“你原本便是哀家的孩子啊!因为你是哀家的孩子,所以哀家盼望你成才,但是也盼望你好。” 永昌帝完全明白了,他站起身,深深地朝着崔太后行了个礼。 崔太后这一次也没有阻止他,替他正了正头上的冠:“你既然有了决断,哀家便不多说什么了,去吧。” 永昌帝答应了,正要出门,便见齐王兴冲冲的从外面冲进来。 齐王是几个皇子里头最不怕永昌帝的,因为傻,所以看什么事都简单,永昌帝对他来说只是父亲,他眉开眼笑的拉着永昌帝叫父皇。 永昌帝刚看了个冷心冷情的儿子,心里正是不舒服的时候,现在看到齐王这么乖乖的,就忍不住笑了:“这么问高兴,有什么好事?” 齐王是不知道害羞的,他睁大眼睛点头:“是啊父皇,我要娶媳妇儿了,这是大喜事啊!” 嬷嬷们都是这么跟他说的,要娶亲了,这是大喜事。 永昌帝这才想起来,崔太后召了些女孩子进宫。 他转过身问崔太后:“母后,您已经挑中了齐王妃的人选?” 说起这个,崔太后也笑了起来:“这个老二,真是个快嘴!哀家只不过是说了一句,又还未定下来,他倒是好,便觉得自己真的要娶亲了!” 但是也并不怪罪齐王,只是跟永昌帝介绍了一下齐姑娘的情况,道:“正好,皇帝既然在这里,齐家的姑娘也在,不如见一见?” 永昌帝略一思忖便点了头,若是别的孩子选妃,他或许见一见画像就是了,但是齐王选妃,他还是想见一见的。 很快文华嬷嬷就领着齐姑娘进来了。 齐姑娘有些紧张,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但是还是尽量的镇定下来,心脏怦怦跳的跪在地上给永昌帝磕头;。 永昌帝点点头,轻声道:“抬起头来。” 语气是淡淡的。 齐姑娘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平视前方,并不敢去看永昌帝,眼神十分的端正。 看起来就知道不是轻浮的孩子。 永昌帝心中有数了,点了点头,问了几句齐姑娘的家事。 齐姑娘虽然很紧张,但是也坦然的将家里的事情大略说了,包括自己为何耽搁到如今还没有婚嫁。 是个进退有度的。 永昌帝心里已经认可了,但是还是要问一句:“你可知道齐王有些不同常人之处?” 这些话之前崔太后都是问过了的,现在齐姑娘抿了抿唇,十分镇定的点头:“回圣上,臣女知道,臣女愿意!” 人看起来很不错,并不因为二十多还未出嫁就怨天尤人,或是自卑自艾,而且难得的是大大方方的。 永昌帝便声音柔和了许多:“起来吧,是个好孩子,赏!” 他一开口,冯公公立即便应是。 永昌帝原本糟糕透了的心情因为这件事稍稍好了些,起身走了。 齐姑娘心中紧张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还觉得自己心如擂鼓。 齐王却笑眯眯的,冲着齐姑娘喊媳妇儿。 这也是他从别的地方学来的。 齐姑娘脸都通红了,睁大眼睛手足无措。 崔太后喝止了齐王,招手把他叫在跟前,皱眉说:“还未成亲,你可不能这样没有规矩,女孩子家要脸面,你这么说,她心里是要害怕生气的,知道了吗?” 齐王其实不大懂是什么意思,但是见崔太后很严肃,也不敢反驳,急忙答应了,保证说:“我以后不叫了!叫姐姐!” 崔太后摸了摸他的头。 等到他们都走了,崔太后才重重的松了口气:“今天是个什么日子,这么多事儿都赶到一起去了!” 文华嬷嬷知道崔太后说的是什么,轻声说:“不管是什么日子,总归不是什么坏事,您以前担惊受怕的,从此以后,倒是能松一口气了。” 这也是,这一次鲁王自以为是脱罪了,可实际上却更令永昌帝看清楚了他的本性。 永昌帝大概率会把储位定下来了。 到时候一切都尘埃落定。 只要忙崔明楼的婚事就是了。 想到这些,崔太后脸上才有了一点笑意:“哎呀,快些过年吧,哀家都迫不及待的要见见陆二了。” 只是这个年确实是过的不怎么舒服。 毕竟死了一个宝川公主,死了一个鲁王妃。 鲁王带着鲁王妃回了府中,便有礼部和内侍省的官员跟来了,太常寺也来了人,替鲁王妃操办丧事。 高家的人反而来的更慢一些。 不过高大人跟高夫人都没什么难过的神情。 这也怪不得他们,他们早就已经知道女儿会死的。 他们还劝鲁王节哀。 鲁王自己认错:“是本王对不住王妃,本王对她太过冷待了!” 高家哪里有立场指责他?想到鲁王妃算计楚明笙,把楚明笙害的病了,然后屡次三番的要把孩子故意弄病来争宠,他们就不敢接鲁王这个话,只能安慰说:“她自己没有福分,王爷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她在地下知道王爷如此伤心,心里也要过意不去的,王爷快别这样了,当心身子!” 反过头来还要劝慰着鲁王不要太过伤心。 楚明辉冷眼在后头看着,面色冷淡。 第一百四十九章·断绝 - 闺门荣婿 - 秦兮 高大人留下跟鲁王交谈,两人去了书房。 剩下高夫人一个人在灵堂里站了一会儿,才走到了跪在地上的楚明辉身边,低声喊了一声:“世子?” 楚明辉已经是请封了世子了,高夫人虽然是他的外祖母,但是在他跟前若是按照国礼来说,也是要行礼的。只是以前一般楚明辉不会让高夫人行礼。 这回却不同,楚明辉等到高夫人行完了礼,才淡淡抬头看了她一眼,沉声应:“高夫人。” 高夫人.这么生疏的称呼! 高夫人心中一惊,还以为是女儿之前让楚明笙生病的事弄的现在楚明辉还在生气,便动了动嘴唇:“世子,人死如灯灭,她也算是得到了报应了,您” 得到了报应?楚明辉扯了扯嘴角。 他忽然站起身,往外面走去。 看他的意思,是有话想说,高夫人迟疑片刻,抬脚跟了出去。 鲁王府十分的大,楚明辉走到外面的八角亭便停住了,站在栏杆处看着外头一簇一簇的蔷薇,似乎是在出神。 高夫人走到他跟前不远处停下,恭敬的喊了一声殿下。 这个虽然是她的外孙,但是却跟高家从不亲近,尤其是在楚明笙出事之后,楚明辉便跟高家划清了界限,再也没有理会过她。 她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的喊了一声殿下。 楚明辉就转过头扫了她一眼,沉声问:“夫人知不知道,我母妃是怎么死的?” ? 高夫人没有想到他开口就是问这个问题,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过了一会儿,她才勉强笑了笑:“这,王妃自然是身体不好,她已经病了许久了.” 病了很久了,这也是鲁王府对外的说法。 高夫人还以为楚明辉是在担心高家的人会出去乱说话,便急忙表态:“世子放心,我们心里都有数的。” 呵,楚明辉觉得好笑,所以他也就真的笑出声了:“是啊,高大人跟高夫人身经百战,什么事没有见过,不过就是死了一个不成器的女儿,当然是心内毫无波澜的,该如何便能如何。” 这话说的好像不是什么好话,高夫人睁大眼,心里逐渐有些不安:“您,您是什么意思?” 楚明辉的面色冷淡的有些吓人,听见高夫人这么问,他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就是您想的那个意思,高夫人,您真是没有让本世子失望,本世子的母亲是这个样子,估计也是因为高大人跟高夫人教导有方。” 这下高夫人没有什么疑问了,心里知道这就是楚明辉在表达不满。 她迟疑了一瞬,才说:“世子,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高家有什么迫不得已?”楚明辉冷笑出声:“我母亲那个性子,你们做父母的应该心里最清楚,她根本不适合做王妃,可你们仍旧让她嫁了,让她嫁,却又不跟她挑明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在她犯浑的时候,又为了安抚她,助长她的气焰。真正出事了,你们发现她靠不住了,便将她一脚踢开,根本不顾她的死活。你们怎么会是迫不得已呢?每一步,你们都是算计好的。” 被外孙这么赤裸裸的揭破真相,高夫人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她想了许多说辞,但是等到话到嘴边,却又没法儿说出口。 正如楚明辉所说,这本来就是他们高家的做法,他们想要否认,楚明辉也不会信的。 她只是不大明白,楚明辉为什么要挑明这些。 要知道,鲁王妃现在死了,高家却还是楚明辉的外家,他还是需要高家的帮助的。 否则的话,按照鲁王这个凉薄的性子,以后有了新王妃,生了新的孩子,楚明辉这个世子的位子未必就能坐得稳。 本来鲁王也不是什么真正讲规矩的人。 她皱了皱眉看着楚明辉:“世子还小,有些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世子解释。但是人活在这个世上,总是不可避免有些事要妥协的。” 楚明辉嗤笑了一声。 他看着外头的蔷薇花,脸上带着嘲讽的笑看着高夫人:“高夫人跟高家尽可这样妥协下去,不过,就到此为止了,母妃死了,我跟高家的连接也断了。从此以后,高家不必再以我和弟弟们的名义跟父王合作,因为,我们不是父王。” 也不是高家。 高夫人听出了楚明辉的意思,一时有些震惊。 她没有想到楚明辉叫他过来,竟然就是为了说这几乎是断绝关系的话。 她忍不住就道:“世子,你现在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我也知道你是意气用事,可你要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是不能说的。若是没有我们,世子就不想一想吗,王爷他现在能抛弃王妃,以后就不能抛弃你吗?鲁王的世子未必就只能是你啊!” 高夫人也是没办法了,不得不把话挑明,心里觉得楚明辉真的只是个小孩子,说话都透露着一股天真的可笑。 现在鲁王舍弃鲁王妃的时候有多坚定,以后可能就会同样这样舍弃楚明辉这个做儿子的。 他若是没有高家的支持,怎么站住脚? 楚明辉轻笑了一声,他看着高夫人,近乎是咄咄逼人的问:“那,高家没有抛弃我母妃吗?” 高夫人怔住,随即就领会了楚明辉的意思-——高家跟鲁王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出卖的人,所以他信不过鲁王的话,也一样信不过高家。 她有些慌乱的摇了摇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母妃的事,那是无奈之举,你跟你母妃不一样啊!” 楚明辉年少但是却沉稳,不仅跟鲁王妃那愚钝意气用事的性子不像,也不像鲁王那么贪欢好色,凉薄无情。高家怎么可能会放弃这个外孙呢? 楚明辉却已经不再跟高夫人多说什么了,他原本就只是警告高家一声,以后不要再打着他们的旗号做什么,更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是不可能配合高家做任何事的。 见高夫人已经听见,他便直接转身就走,不顾高夫人在身后连声呼唤。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欢心 - 闺门荣婿 - 秦兮 高夫人有些神不守舍的回了灵堂,她一直试图从楚明辉和楚明笙他们身上看出点什么东西来,但是直到高大人和鲁王都回来了,楚明辉跟楚明笙也没有再抬头看他们一眼。 还是鲁王喊了一声:“明辉,阿笙!你们还不快见过外祖父和外祖母?” 俗话都说,天生雷公,地上舅公,外家的地位可见一斑。 这一次鲁王妃到底也是因为他而死的,鲁王心里清楚,加上高大人刚才也已经跟他隐晦的表明想要从族中挑选一个美貌的女孩儿嫁过来,鲁王便觉得儿子们的态度过于冷淡了。 楚明辉跟楚明笙两个人行过礼,便仍旧继续回去跪着了。 并没有跟高大人多说一句话。 高大人皱了皱眉,他当然感觉出了两个外孙的冷淡,等到鲁王出去迎客了,便问高夫人:“怎么回事?他们两个.” 高夫人苦笑着将楚明辉的话说了。 高大人哂然而笑。 真是天真的孩子。 交往不交往,亲近不亲近,楚明辉说了算吗? 这一切都得听鲁王的。 小孩子还没有经历过人情世故的锻炼,还不知道关系网多么的重要,等到再过一阵子,长大了一点,自然而然就懂了。 高家有多少资源?连鲁王都能为了高家的资源之前一直忍让高氏。 何况是楚明笙跟楚明辉呢?他们以后就知道了。 “不必放在心里。”高大人冷笑:“现在他们义正言辞的说这些话,自以为正义,自以为是孝子贤孙,跟咱们不一样。等到再过几年,自己都会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可笑了。” 高夫人心里赞同高大人的想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还是有些不安。 要知道,楚明辉跟一般的孩子不同,他虽然年纪还不大,但是却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 不然之前也不会一直阻止鲁王妃做不该做的事了。 只是鲁王妃从来不肯听他的话而已。 但是现在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高夫人叹了口气,问高大人:“王妃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个说法?” 她一开始还以为女儿就是‘病’死的,但是听楚明辉的意思,又好像不是如此。 她心里不免有些惊慌。 总觉得哪里不对。 高大人挑了挑眉,他讳莫如深的摇头:“这些事不是你能打听的,便不要再问了。” 不要再问? 高夫人心中不安,总觉得这件事可能自己还有疏漏的地方,以前楚明辉对待外家其实也不热情,但是绝不至于如此冷淡。 这一次,楚明辉却直接说出了以后划清界限的话来。 这里头肯定是有些缘故在的。 可是既然高大人这么说,她也只能姑且这么听着,心中轻轻叹了一声气。 女儿死了,她当然是真的有几分伤心的。 坐了没一会儿,外头便来了人,是鲁王跟前的近侍,说周王夫妇过来吊唁了,请高大人高夫人一道出去陪客。 这倒也是正常的,毕竟高大人高夫人是鲁王妃的父母。 他们二人都出去了。 鲁王正在跟周王说话,他平常跟周王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彼此之间关系恶劣,但是明面上装还是要装一下的,尤其是这一次鲁王妃死的原因还是因为陷害了齐王,他便感慨的说:“三哥,我真是管家不严,让一个女流之辈使唤府里的长史,做出这样的事来,我没脸见父皇了。” 周王妃崔氏在边上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这男人真是虚伪的可怕。 对待枕边人尚且能够如此凉薄,也不知道他的心肠到底是什么做的,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心肠。 周王还能面不改色的跟鲁王扯闲篇安慰他,周王妃却实在是听不下去,她走到鲁王妃灵位前上了三炷香,又蹲在楚明辉他们兄弟跟前,轻轻叹了声气:“世子节哀。” 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楚明辉的面色一直都很冷淡,此时听见周王妃说这几个字,却很诚恳的抬头看着崔氏道谢:“多谢三婶。” 崔氏心里觉得几个孩子可怜。 她是知道自己这个妯娌的性子的,在宫中的时候也曾见过鲁王妃带孩子,鲁王妃其实根本不爱孩子们,她生孩子养孩子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拴住鲁王,让自己跟鲁王的绑定更深一些。 几个孩子贵为皇孙,当然不能说他们的日子过的多么可怜,但是他们确确实实是有一对不合格的父母,也没有体会过父母的宠爱。 她低声应了一声,想了想又说:“保重身体要紧,再难过,也得顾着自己。” 鲁王则跟周王说着话,他还不知道宝川公主已经死了的事儿——主要是忙的一塌糊涂,此时他正跟周王说:“连累了宝川姑姑,我心里真是万分的过意不去,稍后我要过去亲自赔罪。” 说的是鲁王妃跟宝川一起把齐王设计到陆家的事。 周王沉默片刻,挑眉看着他问:“你不知道吗?宝川姑姑已经死了。” 死了?! 鲁王的面色一下子有些难看,哪怕他平时其实是十分擅长遮掩的人,此时也有些端不住了,他失声问:“怎么会?前天都还好好的!” 前天宝川公主还来他这里商量对策呢。 回去的时候都还好好的。 难道是突发了什么疾病? 周王垂下眼,想到这一次进宫,永昌帝竟然没有跟他说已经处死了宝川公主的事,想必是真的对鲁王已经失望透顶。 鲁王自以为让鲁王妃出来顶罪这件事便能彻底完了,却不知道,其实永昌帝心里早就已经有了结论。 鲁王妃的死,只会让永昌帝对鲁王更加失望而已。 他咳嗽了一声:“父皇说,她谋害皇子,罪在不赦,因此已经将她赐死了。” 鲁王没有想到永昌帝竟然直接赐死了宝川公主,一下子心神不宁。 鲁王妃出面认罪,他还以为这件事就已经彻底过去了,父皇哪怕会生气,过一阵子也就好了。 但是现在看来,不是这样的。 永昌帝的怒气远远地超出了他的想象。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一章·代价 - 闺门荣婿 - 秦兮 鲁王的面色实在是不怎么好看,以至于周王也觉得有些不对了,挑了挑眉问鲁王:“你不知道宝川姑姑的事儿?” 鲁王沉默下来。 他怎么会知道? 跟宝川公主和应长史分开之后,他就忙着想如何说服鲁王妃,让鲁王妃出来顶罪,等到说服了鲁王妃之后,又生怕鲁王妃会反悔,所以迫不及待的带着鲁王妃进宫去了。 鲁王妃进宫是承认罪名,承认罪名之后就咬舌自尽了。 他也就是在这一刻才稍微松了口气,有了喘息的时机的,可是这轻松也不过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现在听见宝川公主的死讯,他的心里实在是有些不好受。 永昌帝对这些弟妹们素来宽宏大量,若非实在是触及了他的底线,他是不可能会下杀手的。 那么这一次,齐王的事情根本没有自己想的这么简单。 鲁王妃的死. 他一时有些焦灼的看着周王:“那,那宝川公主府.” “没有公主府了。”周王淡淡的提醒他:“父皇已经下过圣旨褫夺了宝川姑姑的公主封号,她只能以庶人身份下葬,这件事,父皇交给了宗人府去办。” 果然是对宝川公主厌恶极了,否则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鲁王之前的得意和畅快如今都消失殆尽,再也说不出话,只能尽量不露出异样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他虽然没有明明白白的露出来,但是面上的表情却实在是不怎么好看了,周王略一挑眉便知道缘故,也不再多说,等到周王妃从灵堂出来了,便跟鲁王告辞。 鲁王之前还有心思应酬他们,现在听见他们要走,也不再挽留了,只是胡乱的点了点头,便任由他们走了。 等到他们都走了,鲁王转过头看着刘公公:“为何没人告诉我宝川公主的事?应长史呢?!” 宝川公主那里出了差错,跟预估的结果不同,那应长史那里呢?会不会也出事?鲁王心里七上八下。 刘公公苦着一张脸:“王爷,这,老奴也不知道啊!”、 他虽然是个内侍,但是却向来不敢干政,鲁王的重要消息也向来是不通过他这里的。 鲁王闭了闭眼睛:“去叫罗平安到本王书房!” 心中到底还是烦闷,他忍不住吐了口气,面色沉重的进了灵堂。 灵堂中,高大人跟高夫人也已经准备离开了,见到鲁王进门,急忙朝鲁王行了礼。 鲁王点了点头,便问他们:“留在府中用了饭再走?” 高大人跟高夫人都急忙婉拒了。 他们现在也知道楚明辉和楚明笙都在气头上,很排斥他们,若留下来,说不定还会引得楚明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倒不如先回去再说。 鲁王现在也是满腹心思,便也不再挽留,只是让人送高大人和高夫人出去。 才走到门口,高大人便看见一队人马到了王府门前,不由得站住了脚。 高夫人已经上了马车,见迟迟没有动静,不由得皱眉拉开了车帘,一眼看见高大人正在发呆,便不由得轻声问:“老爷,您在看什么呢?” 怎么一个人站在王府门口发呆啊? 高大人吞了口口水,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有些紧张,他哑着声音跟高夫人说:“是冯公公,冯公公来了。” 冯公公?! 高夫人吓了一跳,能让高大人这么称呼上一声冯公公的,自然只有现在的永昌帝近身大总管冯公公了,冯公公来了王府? 她心中惊跳之后便回复过来,沉声说:“这个时候过来,应当是圣上派来赏赐和送丧仪的。” 王妃去世,这也是正常的。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高大人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拧着眉头叹了口气,轻声说:“我觉着不像,等会儿消息吧。” 高夫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高大人这样紧张,但是看着高大人紧张成这样,她也忍不住跟着提心吊胆起来,低声问:“要不,我们进去看看?” 今天冯公公看起来面色实在不怎么好,高大人也着实是有些担心,听见高夫人这么问,不假思索便点了点头。 两人一道进了王府,才走到院门口,便听见鲁王正在大声问:“这真的是父皇的旨意?!” 听语气,好像十分激动。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咯噔了一声。 冯公公似笑非笑的,双手捧着圣旨递过去,笑了一声便道、:“瞧王爷说的,圣上的旨意,难不成咱家还敢假传圣旨不成?” 鲁王整个人看起来都发懵了,一时竟然没有伸手去接圣旨。 冯公公面上的笑意不变,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就还是让人觉得有些阴恻恻的,他啧了一声:“王爷,这圣旨不接,那可是抗旨啊!” 鲁王怔了怔,到底还是有一丝理智,铁青着脸色伸手接过了圣旨,跪下道:“臣接旨,谢主隆恩。” 府里并没有人递上荷包,不过冯公公显然也是想到了的,并没有任何意外,仍旧站着看着鲁王:“王爷,圣上说了,您不必进宫谢恩去了,收拾收拾东西,直接便可以出发了。” 鲁王的脸色阴沉得简直要滴下水来,但是面对冯公公,也仍旧只能扯了扯嘴角,扯出个格外难看的笑意,点了点头:“多谢公公指点。” 冯公公转身走了。 高大人跟高夫人看鲁王的面色差成这样,心里都有些不安,还是高大人先进了院子,低声问:“殿下,圣上下的是什么旨意?” 鲁王闭了闭眼睛,仿佛是有些站不住。 但是最终他还是站住了,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面上带着十足的冷峻:“圣上让本王去蓟州。” 蓟州?! 高大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便问:“圣上是让殿下是掌管蓟州军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虽然要远离京城,但是也不是什么坏事啊! 他蹙眉看着鲁王:“若是这么说的话,圣上此举也是在提携王爷,毕竟王爷以前没有军中人脉,这一次正好可以积攒人脉。” 第一百五十二章·出局 - 闺门荣婿 - 秦兮 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之前永昌帝是让他去登州的,现在让他去蓟州罢了。 但是不管是登州还是蓟州都是军事重镇,这两者不管是哪一个地方,都是能去积攒军功,在军中出头的,这没什么不好,军中打下的关系那才是真正的硬关系。 高大人还以为是鲁王怕辛苦,正准备再多劝他几句。 但是鲁王的面色却难看的吓人,根本一点儿喜色都没有,转过头来看着高大人,沉声说:“不,父皇不是让本王去蓟州掌管军事,他是让本王去管榷场的事,而且是管榷场的马场。” 高大人鸦雀无声。 马场?! 那岂不是就是去养马?! 当然了,不是真的让鲁王去养马,但是这也没有什么分别了! 单独只管养马的事,那跟被放逐了有什么区别!? 就在前些天,鲁王都还是储位的热门人选。 永昌帝分明是对他寄予厚望的,否则的话,也不会让他去登州了,而且一开始还把祭祖的事情都交给他,就等着年底他祭祖完毕之后,让他去登州历练的。 其实大家也都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在走个过场。 只等鲁王从登州回来,这个储位就应该是鲁王的了。 可现在,情形急转直下。 高大人同样怔忡错愕,不由得看着鲁王问:“这是为何?殿下最近差事办的也不错,怎会如此啊?” 他还不知道鲁王妃真正的死因。 也不知道宝川公主跟应长史算计陆家的事。 他实在不懂,为什么永昌帝会忽然厌弃了鲁王。 这分明就是把鲁王排除在储位之外了。 这不由得高大人不激动了。 远处也跪着接完了天子旨意的楚明辉面无表情的站起身了,继续回去灵堂里头跪着。 楚明笙心里有些不安,低声问哥哥:“大哥,皇祖父下这样的圣旨,是不是说对咱们.” 楚明辉头也不抬,声音淡淡的:“别瞎担心了,皇祖父只是让他出去办差,又不是让他去就藩,咱们是不必去的,这跟咱们没关系。” 如果鲁王死在外面,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继承爵位。 他跟鲁王不同,从来不觉得飘在天上的野心有什么好处,只想要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楚明笙向来是听大哥的,既然楚明辉都这么说了,他便也跟着松了口气,低声哦了一声。 外面的鲁王才从震惊中回神,见高大人如此激动,心里也知道是为什么,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其实他也已经把事情想的差不多了。 永昌帝会震怒成这样,先是赐死宝川公主,然后又让自己去蓟州养马坐冷板凳,肯定是因为最终鲁王妃顶罪并没有能说服他相信这件事跟自己无关。 鲁王妃白死了。 他倒是不是可惜鲁王妃的死,只是死了个王妃还没得到丝毫好处,甚至现在看来,还正是因为死了王妃才会触怒永昌帝,他心里很是烦躁。 院子里安静下来,他对高大人跟高夫人扬了扬手:“二位,让本王静一静。” 高大人也知道鲁王肯定是被这旨意弄懵了,所以哪怕是有一肚子的疑问要问的,现在也只能收敛,点了点头,带着高夫人走了。 高夫人心里不安到了极点,一出门就迫不及待的问:“老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儿的,鲁王怎么会被派去养马啊?圣上之前不是都挺喜欢他的吗?不仅如此,他之前都很得圣上欢心的。” 尤其是在提出给先太子过继子嗣以后,鲁王风头正劲,分明压过周王一头。 不可能无缘无故失宠的。 大家作为盟友,高家这么费心费力的支持鲁王,鲁王做什么事,总得跟高家通一通气的。 怎么却不肯以诚相待? 刚才分明是有缘故在的,他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很,但是却并不肯告诉自己原因。 这太奇怪了。 高大人拍了拍自家夫人的肩膀,轻声说:“先不要着急,他会说的,只要他不想真的一辈子就缩在蓟州那个地方养马,他就得老老实实的告诉咱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见丈夫这么说,高夫人心里才微微松了口气。 可也仍旧叹气:“就算是告诉咱们原因又能如何?现在圣旨一下,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君无戏言,让他去养马便是去养马,他去养马” 顿了顿,高夫人意味深长的看着丈夫:“他去养马,那这个位置会给谁?” 哪个位置? 高大人当然就领会了高夫人的意思,一时心思沉到了谷底。 是啊,鲁王都走了,总不能祭祖的事情交给齐王这个蠢货。 这一次,真是帮了周王了。 生气的不只是高家夫妻两个,鲁王自己在书房更是发了好大的脾气,他机关算尽,怎么也没有想到,结果在以为已经平安过关的时候,却接到了去养马的圣旨。 想到他若是走了,祭祖的差事落到周王头上,只怕很快连储位也会定下来,他便恨不得要杀人。 合着他做了这么多,这几年在京城花了这么多功夫,结果都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没一会儿,罗平安终于来了,鲁王冷冷问他:“应长史如何了?” 罗平安压低声音恭敬的回话:“殿下,应长史被锦衣卫抓了.” 他是个谨慎的人,知道鲁王要问的或许不只是这些,便将应长史在院子里被审的过程事无巨细的全都跟鲁王说了一遍。 鲁王顿时沉下了脸。 怪不得永昌帝会这么生气,原来应长史还招了皇甫忠义的事。 连皇甫忠义都搬出来了,永昌帝自然不可能信鲁王妃说的那套什么旧怨的说辞了。 哪里有那么巧,应长史是跟陆家有旧怨,鲁王妃便也是跟陆家有旧怨? 何况明眼人也都知道,皇甫忠义跟齐王这件事必定是有关联的。 万万没想到,唐晚舟并没有严刑逼供让应长史非得说出幕后指使,只是换了个角度,把以前皇甫忠义和陆家药材铺的事情拿出来说,这样一来,事情真相到底是如何,永昌帝也就有判断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失败 - 闺门荣婿 - 秦兮 鲁王在王府发了不小的脾气。 可是现在这个节骨眼,再如何恼怒生气,他也知道是不能过头的,永昌帝正在气头上,他如果还不知道收敛,那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永昌帝倒是轻描淡写的,见了冯公公回来复命,便挑了挑眉:“如何,他是个什么态度?” 虽然面上不说,但是其实皇帝对于这个儿子实在是已经失望透顶了。 冯公公作为永昌帝身边的得意心腹,当然也知道永昌帝的心意,便轻声说:“圣上,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王爷已经接旨了。” 什么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这么说,那就是鲁王并没有意识到错误,对这圣旨还是不服的。 永昌帝冷笑一声。 他这才刚准备让冯公公出去,贤妃便过来求见了。 永昌帝皱了皱眉,还是让冯公公叫贤妃进来了。 一进门,贤妃便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圣上,是不是老四做错了什么事??这个节骨眼上,您让他去蓟州,他府里的事情怎么办?明辉跟阿笙他们都还下呢,现在老四媳妇儿已经去了,府里连个主事的后宅妇人都没有,老四又再这么一走,那孩子们可怎么办呢?” 贤妃接到消息的时候人都是懵的,分明鲁王妃都已经站出去顶罪了,怎么永昌帝却还是让鲁王去蓟州养马?这哪里是什么差事,这根本就是在给人穿小鞋。 谁不知道蓟州养马是个什么差事啊? 虽然她也知道永昌帝总不会无缘无故便下这个决定,可是思来想去之后还是无法忍受,这才会过来想要打听打听消息,总不能自己这边一无所知。 永昌帝淡淡的挑了挑眉看了她一眼,慢慢的问:“你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贤妃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地往下掉,她是真的伤心,见到永昌帝这么问,便更是忍不住委屈了、:“圣上这话问的,臣妾不过是个深宫妇人,能知道什么?这么突然,老四媳妇儿前脚才走了,您后脚就让老四去蓟州,臣妾现在都还觉得奇怪的很.” 永昌帝便笑了一声,他也没打算跟贤妃卖关子扯闲篇,冷冷的将应长史和宝川公主的事说了,沉声说:“明面上是老四媳妇儿的错,可一府长史,脑子又没出问题,他会心甘情愿听一个妇人驱使?贤妃,有些话,不必朕说的太明白了吧?” 贤妃的嘴唇动了动,一张脸白的惊人。 她知道永昌帝的意思了,永昌帝根本就没有相信鲁王妃的那番话。 所以鲁王妃死了,反而更让永昌帝恼怒,更让永昌帝认定鲁王是别有用心,而且事后还不惜让枕边人出来顶罪. 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永昌帝垂下眼,面色仍旧是淡淡的:“人贵有自知之明,以后如何,以后再说,可当下,朕让他去蓟州历练,对他是好事,但愿他能明白朕的这番苦心。”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贤妃哪里还能说其他的? 她面色惨白的点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回了自己的殿中。 七公主原本正在跟宫娥们玩耍的,见到贤妃回来,还跑上前问她:“母妃,等到开了年,能不能让太傅.” 话还没说完,贤妃已经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几乎是面色狰狞的厉声呵斥:“滚开!” 这句话实在是太重了,七公主一下子惊住了,怔怔的看着贤妃,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贤妃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嗡的,本来就乱的厉害,七公主还在自己耳边说个不住,她烦的要命,心烦意乱之下,忍不住对七公主严厉了一些。 她原本还有些后悔,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心里就像是憋着一团火,这团火若是不发出去,就只能烧死自己,她便有些失去理智,明知道七公主无辜,还是忍不住对她大声叱骂:“你一天到晚只知道玩耍,脑子里除了玩还知道什么?没用的东西,滚开!” 若是之前七公主还只是有些难看,现在贤妃继续说出来的这些话就是在扎她的心,她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贤妃娘娘,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半响才猛地转身跑了。 底下的人吓得都了不得,急忙要去追,却又被贤妃给喊住了。 贤妃心情差到了极点,根本顾不上她,冷声道:“让她走!没用的东西!” 哪怕是九公主那么个闯祸精,但是也还能为邵皇后分忧呢,谁得罪了邵皇后,九公主一定是挡在前头的那个刺头,哪里跟七公主这样,根本连个存在感都没有。 贤妃自己不肯让人去找七公主,底下的人心里也就都有数了,低眉敛目的站在旁边伺候,生怕惹了贤妃娘娘不高兴。 贤妃进了寝宫,才觉得自己的怒气稍微降了些,坐在桌边冷冷的闭了闭眼睛。 旁边伺候的周妈妈一直小心翼翼的,见贤妃似乎是消气了,这才试探着上前喊了一声娘娘:“要不然去沐浴吧?娘娘看起来似乎有些疲倦。” 贤妃也的确是疲倦的厉害,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此时听见周妈妈这么说,便淡淡的点了点头,紧跟着便去洗了个澡 洗了个热水澡,她浑身才算是舒畅了。 淡淡的靠在枕头上沉沉的吐了口气:“多年经营,毁于一旦!” 努力了这么多年,有了这么多的机缘巧合,鲁王才终于出头,她也在宫里掌握了协理六宫的权力,可现在,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 这么多年的奔忙,现在竟然好像是白忙一场。 贤妃总觉得自己像是个笑话,忍不住觉得自己失败。 周妈妈是伺候贤妃多年的,见贤妃心烦意乱,便轻声说:“娘娘自己也说了,这么多年的经营,有得有失才是正常,王爷以前也不是一帆风顺,后来还不是逐渐的挺过来了?这一次也是一样的,现在不顺,不代表以后也会不顺,您不必太过担心了。” 身边人说话还算是中听,贤妃的语气稍稍好了些,叹了口气哂笑一声。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绝地 - 闺门荣婿 - 秦兮 她也知道人生起起落落都是常事,但是鲁王这一次是好不容易才爬到了之前这个高度,都已经只差临门一脚了,结果还是出了纰漏。 这一次被贬到蓟州去,最少都得几年。 几年啊! 这几年里,周王能做多少事?! 贤妃猛地拍了一下,水花顿时四溅。 她抹了一把脸冷笑:“说的简单,哪有那么容易?他这么一走,就是把大好的形势直接让人。紧跟着,圣上便会让周王去祭祖,那些老狐狸们哪个不是人精啊?最知道看风向了!一旦周王代表圣上祭祖,老四又离京去蓟州,他们只会趁机让圣上定下太子的!” 到时候太子都定下了,哪里还有那么容易翻盘啊?! 周妈妈自己也只不过是个尚宫,虽然也算是女官了,但是女官跟真正的官可不同,她不敢过多的出主意,只是压低了声音说:“娘娘,现在鲁王殿下不是还没有离京吗?藩王离京,都是有手续的,哪有那么快啊?就算是马上就要走了,收拾东西不也还得个几天么?这期间,就一点儿法子也想不到了?我们自然是不可能想让周王登上储位的,但是除了咱们呢,难道其他人都盼望周王登上储位吗?也不尽然罢?” 别的人不说了,邵皇后就头一个不同意。 九公主跟周王和周王妃之间的关系不说了,就只说九公主跟崔明楼,简直便是你死我活。 崔明楼看九公主看不顺眼,同样的九公主对崔明楼也是厌恶至极的。、 偏偏崔明楼就是周王妃的亲侄子,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九公主才会几次三番的为难周王妃,甚至把周王妃给害的落水,小产。 现在鲁王要走,难道只是对贤妃不利吗? 不,绝对不是如此。 对邵皇后也是不利的,她跟九公主都不会希望是周王登上储位。 贤妃反应过来了,她当然知道周妈妈这话的意思。 是啊。 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当然不能顾忌那么多了,先把鲁王给保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如何保呢? 贤妃唰的一下站了起来:“给本宫更衣,本宫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邵皇后最近都在安胎,随着月份逐渐增长,她的孕吐也终于好了,之前每天吐得死去活来,如今总算是好了许多,人看上去也比刚怀孕的时候精神多了。 贤妃到的时候,邵皇后正在看九公主打秋千。 九公主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打秋千也比别的女孩子荡的高,人几乎都要飞到院子外头去了,还是邵皇后担惊受怕的让底下人打的慢一些,九公主才悻悻然的下来,却还是不大满意,跟邵皇后说:“母后做什么让他们定下来?我还可以打的更高些的!” 邵皇后吓得心脏扑通扑通跳,闻言忍不住皱眉:“你是什么人,是金枝玉叶,俗话都说千金之体坐不垂堂,这些玩意儿,本来就不该是你的玩的!” 说着话,贤妃便在院门口笑了:“九公主玩的真是好,比小七玩的可好多了。” 邵皇后见到是贤妃来了,便也笑了笑:“妹妹怎么有空过来?” 贤妃跟邵皇后行了个礼,见九公主也朝自己行礼,便急忙伸手扶住了:“过娘娘这边来瞧一瞧,看看有没有什么缺的,若是有什么东西缺了,娘娘可尽管告诉臣妾才是,千万别委屈了。” 邵皇后之前便有意拉拢贤妃,后来贤妃掌管宫务了,邵皇后便跟贤妃走的更近了些。 她也知道鲁王比周王更有机会得到储位。 如今见贤妃姿态这么低,她便轻轻笑着摇头:“没什么缺的,妹妹掌管宫务自然是妥帖的,若是有什么缺,本宫也会使人过去说一声的。” 贤妃拉着九公主夸赞了一番:“不愧是连圣上都夸赞昭宁公主是公主里头最像他的,除了昭宁公主,其他的公主哪里还有这份胆子?不管是骑马还是射箭,九公主都是公主里头头一份的。不比我家小七,真是让人伤透脑筋,这胆子跟纸糊的似地,这个不敢,那个也不敢。” 先是夸赞了九公主一顿,贤妃才转而说起了鲁王妃的事。 邵皇后最近忙着养胎,倒是不大注意外头的动静,听见说鲁王妃死了,一下子还吃了一惊。 她看着贤妃,见贤妃面上虽然伤心,但是伤心也有限,便知道贤妃不是为了鲁王妃的死过来的,肯定是还有旁的缘故。 便沉声问:“到底是什么缘故?老四媳妇儿身体一向是不错的.” 比周王妃可好多了。 周王妃一天到晚这不舒服那不舒服,好像是个水晶做的人儿,鲁王妃比起周王妃来可身体康健,孩子都一连生了四个,仍旧也是精神奕奕的。 这么个人,忽然死了,肯定不是病死的。 看贤妃这副模样,里头说不定还有什么秘密。 邵皇后当然得多问一句。 贤妃忽然便哭了。 哭的伤心欲绝。 邵皇后倒是吓了一跳,看了九公主一眼,当机立断的跟贤妃一道进了内殿,便问:“这到底是怎么了?你这弄得本宫都糊涂了。” 贤妃这才跪下来,将鲁王跟鲁王妃所做的事都说了。 包括如何引诱齐王去了陆家的。 邵皇后听的睁大眼睛。 她是实在不喜欢周王夫妇的,没有别的缘故,之前收养结下的仇恨太深了,双方都知道连表面的和平都维系不下去了。 尤其是九公主后来对崔明楼的厌恶跟针对也是不加遮掩的,只要不傻的人都知道现在周王跟邵皇后之间是剑拔弩张。 听见说鲁王出事,邵皇后先想的不是鲁王妃的死,也不是想的齐王如何,她想的是,鲁王现在倒台了,那么得意的便该是周王了。 永昌帝的性子没有人比邵皇后更清楚了。 现在把鲁王赶走,分明就是在为了周王铺路,周王只怕马上就要坐上太子的宝座了。 她不由得沉了脸。 贤妃还在边上擦着眼泪:“皇后娘娘,臣妾实在是无路可走了,求您给臣妾指一条明路”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五章·挑拨 - 闺门荣婿 - 秦兮 贤妃的姿态放的是极低的,跪在邵皇后跟前,什么伏低做小的话都说出来了,甚至还要邵皇后给她指一条路,邵皇后的目光变了变,皱着眉头抿唇看着她:“本宫能给妹妹指什么路,妹妹真是太看得起本宫了。” 邵皇后是没儿子的。 哪怕是很快生下来的这个就是个儿子,太小了,能做什么呢? 除非是上头的哥哥们都死绝了,才能轮得到她的儿子做皇帝。 但是发梦也不是这么发的。 她知道永昌帝的脾气,若是真的都这么决定了,那必定就是对鲁王已经失望透顶了,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既如此,她何必插在中间?又不能挽回什么,反倒是还可能惹怒永昌帝,以为她帮鲁王说话。 若是鲁王如日中天的时候过来跟她结盟,她倒是愿意欢迎的。 可现在,鲁王都成落水狗了,这结盟不结盟的,也没什么必要。 贤妃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她人到中年,跟保养得宜又年轻许多的皇后不同,此时眼泪冲刷了妆容,便显得格外的憔悴苍老几分。 闭了闭眼睛,她捂着心口面色惨白的看着邵皇后:“皇后娘娘,您难道真的想看着周王登上东宫的位子?您要知道,若真的是周王做了太子.” 她顿了顿,讥诮的说:“周王若是真的做了太子,再要倒台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这倒是,哪怕邵皇后极其不喜欢周王,但是也得承认周王的确是有本事的人,这样的人,但凡是让他抓到了一点机会,他都不可能会再错过。 而一旦周王真的把位子坐稳了。 他会如何对待自己? 还有九公主。 以前的旧怨历历在目,尤其是周王妃,她跟九公主更是结下死仇。 等到这对夫妻真的上位,他们真的能做到把以前的事都放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真心实意的尊重她这个嫡母吗? 只怕那是不可能的。 她深深地吐了口气。 贤妃娘娘便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哽咽着说:“我们就不同了,皇后娘娘,现在我们已经是无路可走了,您若是给我们指一条明路,稍微拉拔我们一把,那对我们来说就是天大的恩情。我们以后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也一定会报答皇后娘娘的恩情的!” 贤妃自来是个挺有傲气的人,否则的话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不曾跟邵皇后交心了。 但是邵皇后此时却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她坐在凤榻上,沉声说‘:“本宫是嫡母,中宫皇后,哪怕以前有恩怨,他也不敢不敬。” 九公主在边上欲言又止。 她想说话很久了,但是邵皇后却一直给她使眼色,不让她说话,她有些恼怒。 旁边的贤妃便轻笑了一声:“娘娘,恕臣妾说一句难听的,周王可能不计较,碍于礼法,周王妃甚至都可能不敢多说什么。但是,崔明楼呢?他可不是好说话的人啊!” 提起崔明楼,不管是邵皇后还是九公主的面色都变得十分的难看。 是啊,周王到底还是要顾忌朝臣和百姓怎么看,还要顾名声,但是崔明楼可不同,他的名声本来也就已经够臭了,谁都拿他不能怎么办。 他从前能跟九公主针锋相对,以后自然也能。 九公主冷哼了一声。 她已经倾向于让邵皇后帮忙了。 贤妃看看邵皇后,又看看九公主,忽然又说:“何况,臣妾还听说了一件事,听说,唐大人要求娶陆二姑娘呢!” 这回不是邵皇后先坐不住了,九公主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恼怒的问:“这话是谁传出来的?!” 她太过激动了,以至于一下子将茶盏都给打翻了,落在地上发出一阵脆响。 贤妃就知道自己是说中了九公主的心思。 她叹了口气:“这不是谁传出来的,而是确有其事,前些时候,唐老夫人还进宫来请安,当时是在太后娘娘跟前,臣妾亲耳听见唐老夫人说,唐大人求着她去陆家提亲的。您看看,唐大人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前途无量的,他也跟陆家关系如此之好,若是陆家当真答应了他的提亲,那唐大人可就跟陆家是一家人了,他怎么着,也是要亲近周王的-——陆家现在本来也亲近周王。” 她知道邵皇后说来说去还是忌惮周王。 便把唐家搬出来。 唐晚舟可是永昌帝的心腹,若是因为跟陆家结亲倒向周王,邵皇后真的还坐得住吗? 她以前做的那么多的缺德事,自己不会心虚吗? 可她没有想到,反应更大的反而是九公主。 九公主听见她说唐晚舟求了唐老夫人亲自去陆家提亲,整个人都像是被雷给劈了。 其实从皇觉寺那次开始,九公主便察觉唐晚舟对陆明薇是有些不同在的,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不同会是这样的不同。 谁都看不上的唐晚舟,竟然会去跟陆明薇提亲! 她凭什么?! 她到底何德何能啊?! 九公主咬牙看着邵皇后:“母后!” 一看她的样子,邵皇后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皱了皱眉:“什么模样?!还不快坐下!” 九公主哪里坐得住?她的脑子都嗡嗡嗡的响,哪怕是当着贤妃的面,也装不出镇定的样子来,有些失态的说:“我不许!我决不许周王得利!” 周王得利就是崔明楼得利。 最关键的是,陆家是靠着崔明楼的。 这一点,九公主看的很清楚,许多次陆明薇都是因为崔明楼才能够逃脱。 她就看看,若是周王不再能护住陆家了,陆明薇到底还能不能勾搭的住唐晚舟! 生到了这样的女儿,邵皇后也是有些堵心,她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深深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才看着贤妃娘娘淡淡的说:“本宫听说,最近朝中为了抗倭的事儿争执不下。” ? 这件事贤妃自然也是听说过的,但是现在邵皇后提起这个做什么? 先不说她来找邵皇后是为了请邵皇后帮忙的,便是鲁王没出事,这件事也不关鲁王什么事啊。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六章·结盟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皇后其实不是什么聪明人。 这一点不仅是大家知道,邵皇后自己也清楚的很。 但是她虽然不聪明,却很对永昌帝的心思,永昌帝时常说她像是以前永昌帝没过门的未婚妻。 永昌帝有个青梅竹马,以前在藩王府邸的时候,那个小姑娘便时常去王府走动,也很得如今崔太后的喜欢,只是可惜,后来打仗的时候,那个女孩子病死了。 所以后来崔太后才做主给永昌帝选了王氏。 永昌帝怀念发妻,毕竟几十年的结发夫妻,王氏又高贵端庄,这感情不是假的。 可男人对没有得到的东西总是印象最深。 邵皇后之所以能够入主中宫,还是沾了那个早死的未婚妻的光。 正因为如此,永昌帝很宠爱她,许多事也愿意跟她多说几句。 哪怕前些时候他们的关系已经没有最初的时候那么好了,但是经过最近这阵子养胎的缘故,关系又再次好了起来。 正因为如此,邵皇后知道一些朝廷上的事,但是她更知道的,是永昌帝真正的心意。 这一点,是非常非常难得的。 她自己也清楚,所以如今见贤妃一副茫然的样子,她便垂下眼说:“那个白使臣,想必你和鲁王应当还有印象,他以前是陶院的人,听命于陆子谦,是个通敌卖国的叛国贼。可他当初是代表瓦剌来的” 贤妃更茫然了。 “所以朝廷出了这口气,把白使臣弄死了,瓦剌那边一直都耿耿于怀,冬季原本便是瓦剌那帮人抢掠最多的时候,这一次因为白使臣的事,边关压力更大。在此前提下,抗倭便不那么紧要了。”邵皇后说的慢条斯理,见贤妃从一开始的茫然再到若有所思,便将语速放的更加缓慢:“而如此一来,如何能够延缓抗倭的局势呢?” 是啊,如何能够延缓呢? 贤妃看着邵皇后,心里有些想法,但是那想法太快了,以至于她一时抓不住。 还是邵皇后轻轻垂下头笑了一声:“如此一来,谁若是能够想到法子,暂时缓解朝廷的压力,让朝廷能够松一口气,暂时缓一缓,那么便是大功劳。” 贤妃听懂了。 她也明白了邵皇后的提点。 但是紧跟着她便忧心忡忡的摇了摇头:“可是.就算是如此,这件事,内阁诸位阁老们都无法拿出主意,老四又能做什么呢?” 鲁王以前最信任的是应长史。 但是现在应长史都已经在诏狱了,能不能活着出来都还是问题呢,哪里顾得上他啊? 至于自己,只不过是个内宫妃嫔,更不知道这些国家大事了。 她期待的看着邵皇后。 邵皇后轻轻捏了捏眉心,半响才缓缓的说:“贤妃,你有没有想过,你除了儿子,还有一个女儿?” 贤妃娘娘怔住了。 她一时没有领会邵皇后的意思,等到领会了之后,整个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这怎么行? 邵皇后的意思是,让她把女儿推出去和亲吗?! 是这个意思吗? 邵皇后看着她,知道她已经想到了,便轻轻的叹了口气:“其实这有什么难选择的呢?一个本来就要嫁出去的女儿,和一个儿子,孰轻孰重,想必你自己心里是很清楚的。贤妃,法子本宫已经替你想了,至于用不用,那在于你跟鲁王了,你们自己去商议吧。” 贤妃如同是被雷给劈了,面上的表情一时都无法回复平静。 但是邵皇后却已经不再理会她了,坐了这么久,她早就已经累了,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扶着自己的肚子回了内殿。 九公主跟在她身边,眼里的情绪十分复杂,忍不住问:“母后,你干嘛要帮她?” 邵皇后淡淡看了女儿一眼:“不是你让本宫帮忙的吗?” 九公主无言以对,其实她哪个哥哥都不喜欢。 但是此时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只是烦躁的将花瓶里的相思豆都给摘光了,恼怒的说:“反正,我绝不会容许陆二嫁给唐晚舟的!” 九公主对唐晚舟十分特殊,这一点是贤妃之前就知道的。 她只是很奇怪,女儿竟然真的会对唐晚舟如此在意。 她淡淡的说:“唐晚舟又不是你的狗,他是圣上的心腹,你父皇的臂膀,他喜欢谁,都是理所当然的,你父皇都不能说什么,你能如何?” 说起这个,九公主便变得暴躁起来:“我不管!母后,你要为我想办法,我一定要得到唐晚舟!” 她早就喜欢唐晚舟了,这么多年来,她也就只对一个唐晚舟欲罢不能。 若是得不到他,做公主又有什么意思? 邵皇后就叹了口气。 她前面这些年都只有九公主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看的比什么都重的,此时听见九公主这么说,便有些无奈:“你啊你,什么事都只知道这么喊打喊杀的。你嫁人之后,难道也这么跟唐晚舟喊打喊杀?他本来就不是普通男人,自己便是足够厉害的人物了,你这么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他哪里受得了?” 她并不觉得九公主看上唐晚舟有什么不合规矩的。 都是公主了,总不能还跟普通的女子一样。 再说,唐晚舟不管是身世还是能力都十分不错,也是京中的俊杰,九公主看上她,邵皇后还是满意的。 九公主听出自己母后的意思了,惊喜的看着她:“母后,您答应了?!” “不答应,怎么会跟贤妃说那番话?”邵皇后瞪了女儿一眼,喝了口参汤摇摇头:“你啊你,这脾气无论如何也该要收敛一下了,平时不管怎么跟你说,你就是听不进去。这回提点贤妃,自然是因为你了,否则若是周王上位,他才不可能成全你的心思。” 周王对九公主自来冷淡,唐晚舟不管是身份还是地位都是十分不错的,周王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九公主去逼着这么个人物做不愿意做的事? 所以,还不如卖鲁王一个人情。 鲁王上位了,九公主这点心愿根本就不能叫做什么心愿。 第一百五十七章·拼死 - 闺门荣婿 - 秦兮 贤妃有些魂不守舍的回了自己的宫中,心里像是揣着一个千斤重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七公主正在内殿里看着宫娥完皮影戏,见到贤妃回来,急忙上前行礼,笑着说:“母妃您看,内侍省送来了许多好玩儿的小玩意儿.” 她一片天真,看上去无忧无虑的,整个人都如同是枝头上的花朵。 贤妃面色怔忡的看着她,先是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脸。 七公主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贤妃以前从来没有做出过对她这么亲近的动作,她有些茫然的看着贤妃,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今天有些反常。 贤妃却被她的动作给惊醒了,眼里露出些挣扎来,皱了皱眉才说:“那你自己出去玩儿吧,我休息休息。” 她竟然没有自称本宫,真是有些奇怪。 七公主怔怔的看着她,不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了,但是又不敢问,小心翼翼的行了个礼,便带着宫娥告退了。 她们一走,贤妃便靠在软垫上重重的吐了口气。 伺候的宫女急忙上前,替她去了外头的大氅,给她手里放了个手炉,轻声问:“娘娘,到传饭的时辰了,您看是不是要传膳?” 现在贤妃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思? 她摇摇头,语气淡淡的:“不必了,你出去看看,叫常公公进来。” 常公公是贤妃掌管六宫之后新提拔的太监,如今已经在御马监当差了,很是得上头的喜欢,他一进门,便给贤妃跪下行礼。 贤妃精神不大好,抬抬手让他起来,有气无力的问:“鲁王府里怎么样了?” 想也知道,鲁王接到圣旨,必定是心情好不了的。 贤妃有些担心儿子。 常公公弯腰恭敬的说:“回娘娘的话,鲁王府现在一切如常,只是王爷被催促着收拾东西离开京城去赴任,所以王府有些慌乱。” 这倒也幸亏钦天监给鲁王妃算了个出殡的日子,距离现在还有十五天,否则的话,这十五天鲁王都待不了,永昌帝恨不得这个儿子马上消失似地。 贤妃想到这里,便气的头痛。 大好前程,如今一天之间就回到了原点。 她这么久的时间都白忙了。 常公公看着她的脸色也知道她是不高兴的,想想也是,鲁王这一次实在是栽跟头太狠了,贤妃娘娘作为鲁王的亲娘,一是以后难免被连累,二是担心儿子,哪里能高兴的起来呢? 他低着头陪在边上,不敢多说。 贤妃却忽然喊他:“老常?” 常公公忙答应:“老奴在!” “你说,若是能有法子,让鲁王留在京城,本宫该不该告诉他呢?”贤妃似在自言自语。 常公公有些不大明白贤妃的意思,便斟酌着说:“鲁王是您的亲生儿子,也是您的后盾,若是真的有法子,自然是该告诉他的。” 他虽然不知道贤妃说的是什么法子,但是听的出来,贤妃肯定是偏向于儿子的,否则也不会这么问了。 贤妃就闭上了眼睛。 过了许久,她才睁开眼睛,跟常公公说:“你去鲁王府走一趟,就传本宫的话,跟鲁王说.” 后面几句,她把声音压得很低,若不是常公公离得近,几乎都要听不见。 饶是如此,常公公也惊出了满身的冷汗,不可置信的看了贤妃一眼。 他原本是想说些什么的,但是贤妃这个架势和这个表情,愣是把他看的冷汗涔涔,他也知道贤妃这不是在问他的意见,而是已经决定了,便沉默了片刻,低声应了一声是。 贤妃叹了口气,原本她是已经做好了决定的,但是看到常公公转身出去,她还是有些心里堵得慌。 再也坐不住,她站起身问宫女:“七公主呢?” 宫女轻声说:“回娘娘,七公主在花园里放了一会儿风筝,现在已经回自己寝宫了。” 贤妃轻声道:“去看看她。” 七公主正在自己寝宫里翻着那些皮影,她还是头一次看民间的这些玩意儿,觉得新鲜的很。 宫外的事她知道的并不清楚,虽然也知道鲁王是出了事,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到哥哥,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贤妃进门的时候,便听见她在叹气,忍不住问:“怎么,叹什么气?” 见母亲进来了,七公主急忙站了起来,有些紧张的揪着自己的帕子:“母妃,您怎么来了?” 想到邵皇后的那些话,贤妃心里堵得慌,现在看到女儿这么紧张的样子,便放缓了声音:“没什么,就是想过来看看你。” 贤妃以前对女儿都是普普通通,自来不如何亲近的,现在忽然变了样,七公主一时还有些不适应,诚惶诚恐的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被女儿这么看着,贤妃心里实在有些不是滋味,她的心脏都一阵一阵的跳的飞快,以至于她有些待不住了,也无法再继续坐下去,本来想跟女儿说说话的,此时也都说不出来,只是勉强笑了笑:“你玩儿吧,我就是过来瞧瞧,这就走了。” 七公主茫然不已,还以为是鲁王的事弄得贤妃这么不高兴,一时有些意兴阑珊的让宫女把皮影都给收起来了,想了想说:“母妃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不如你去吩咐小厨房做一碗阳春面,我给母妃送过去。” 贤妃的出身并不好,喜欢的都是民间的那些小吃,想到天色也不早了,七公主便打算给母亲做一碗面,好让她能高兴一点。 宫女也乐的看七公主跟贤妃亲近,急忙转身去办了。 贤妃出了门便心事重重的皱起眉头。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难道就舍得七公主吗?可现在这样的情形,实在是没有法子了,鲁王是她的依靠,儿子才靠得住,否则,一个没权没势的公主,能如何呢? 她狠下心来,劝自己不要再想这些,忍住心痛一路回了宫里。 而此时,常公公已经到了鲁王府。 鲁王心情恶劣,根本没什么心情接待,但是听说是贤妃的人,还是见了一面。 第一百五十八章·权衡 - 闺门荣婿 - 秦兮 一见之下,常公公也看出了鲁王如今的心情,并不拖泥带水,直截了当的便开口说:“王爷,娘娘派咱家来跟您说句话。” 鲁王最近这几天实在是过的不怎么样,眼看着人都已经瘦了一大圈不说,连脸颊上的肉都有些凹陷进去了。 这几天,他也打听过了,知道应长史现在在诏狱里,锦衣卫那边密不透风,根本没有透露出一点儿有用的东西来,眼看着是别指望这一次的事能够善了了。 他能去蓟州养马都已经算是永昌帝网开一面。 事到如今,他都已经快要认命了,听见常公公这么说,语气还有些沮丧的问:“什么事?” 母妃一定是对他失望极了,这么些年什么筹码都压在他身上嗯了,为了他还帮着说动了德妃,让宝川公主把齐王带出宫,可结果事情没办成不说,现在还闹的东窗事发。 贤妃在宫里的日子应该也不好过。 常公公声音压低了:“贤妃娘娘说,事已至此,怨天尤人是行不通的。王爷是有大智慧的人,更应当知道自救。现在瓦剌那边虎视眈眈,边关压力重重,朝廷现在是不想打仗的,所以对东瀛的态度就有些微妙,若是王爷能够想到法子,说服东瀛使臣,平息干戈,这次的事,也不是没有转机。” 鲁王有些疑惑。 他当然知道现在朝廷内忧外患,所以之前永昌帝才打发他去登州,打算收拢军权。 但是东瀛的事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否则的话,还等着他来吗? 除非是有什么好法子了。 他皱着眉头:“这个道理我也知道,可是” 常公公这才面无表情的说:“贤妃娘娘的意思是,可以跟东瀛使臣提出和亲。” 和亲?! 这回鲁王是真的震惊了,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母妃绝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番话,现在他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母妃让他跟东瀛那边和谈,说和亲的事。 和亲,谁来和亲? 自然是公主。 可谁和亲对他利益最大? 他已经明白了贤妃的意思。 常公公见他发怔没有说话,便慢慢的说:“想必殿下也明白了娘娘的意思了,娘娘说了,宫里的事她会帮殿下的忙,您只要去跟东瀛使臣那边好好说便是了。” 东瀛使团这一次来了一千多人。 但是他们其实来多少人都是一样的,每次都是来说什么和谈,结果回去之后仍旧时不时的侵犯沿海地区。 大周百姓恨倭寇比恨瓦剌人都更厉害一些。 从前鲁王自然是看不上这些东瀛使臣的。 说句难听些的,他犯不着给这些人脸面,他们反正也只是闹些乱子,对皇室又没有什么影响。 但是这一次,他却意识到了,东瀛还真是他最后能用的一张牌了。 他立即便站了起来,喜形于色的冲常公公行了个礼:“多谢公公!劳烦您告诉母妃,我绝不会让母妃失望!” 贤妃真是他亲娘!竟然能想到这样的主意! 鲁王丝毫没有任何的迟疑,至于和亲的会是她亲妹妹,他也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反正迟早都是要嫁人的,嫁给谁不都是一样? 嫁给东瀛人跟嫁给普通人,都是一样的。 送走了常公公,他就迫不及待的去了高家。 高大人跟高夫人都还在长吁短叹,女儿死了,鲁王又眼看着要去蓟州养马,高家以后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的,毕竟他们跟鲁王的牵扯实在是太深了,根本不可能再去投靠别人。 见到鲁王过来,高大人还有些害怕,以为鲁王是来找他想法子的。 可现在,他哪有什么法子? 正不知道该怎么打发了鲁王才好,鲁王却一脸兴奋的看着他:“泰山,如今还有一个法子,希望您能帮我!若是成了,以后本王谢你一辈子!” 话都说的有些不清楚了,自称也变得乱七八糟的。 高大人看着他这么兴奋,也不好太过打击他,便试探着问:“不知道王爷是打算.” 鲁王压抑不住心内的冲动,急忙将贤妃的意见跟高大人说了。 高大人同样没想到贤妃竟然会想出这样的法子。 这,真是舍弃了女儿保儿子啊! 一开始高大人还觉得荒诞,但是紧跟着他就明白过来,这法子真的可行! 东瀛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他们自己那块地方就那么大,弹丸之地,也没什么出产,加上那些诸侯和大名每天都打来打去的,所以岛上才会滋生出那么多浪人跟土匪,一天到晚的就想往大周跑,去大周沿海掠夺些东西。 从前大周更是不可能提出和亲的事。 开玩笑,凭什么和亲? 跟瓦剌都没和亲过,还需要跟东瀛和亲? 但是,现在局势跟以前不同了。 经过几次天灾,今年大周的赋税实在是收不上来,眼看着兵部那边天天都去户部要银子,但是就是要不出来,更别说是打仗了。 瓦剌又虎视眈眈的,而且已经进犯过好几次了。 这个情况下,若是东瀛使臣提出求亲,朝中再有人运作的话,很难说内阁跟永昌帝会不心动。 而一旦这件事做成,鲁王可就算是立下大功了。 永昌帝哪怕是再不喜欢这个儿子,但是到底是他的儿子,至少是不会再去蓟州养马了。 这对于高家来说自然也是好事。 高大人便说:“只是东瀛使臣听说十分高傲,只怕他未必肯主动开口求娶。” 如果东瀛使臣主动开口求娶公主,那大周这边便不好拒绝。 而此时七公主主动肯嫁,那可就是大义。 这是十分给鲁王这个做亲哥哥的加分的。 鲁王这时候又恢复了几分气定神闲,轻轻笑了一声:“急什么呢?他们打来打去的,为的也无非就是那么点东西,但是咱们大周嫁一个公主,得陪嫁多少嫁妆?这份账目,跟她们算一算,不必我们再多说什么,只怕他们权衡过后,也会巴巴的上来求着我们答应的。” 这倒是事实,高大人眯了眯眼,急忙请鲁王坐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舍弃 - 闺门荣婿 - 秦兮 高大人真也知道这个便宜女婿现在唯一的翻身机会就在于此,因此倒是丝毫不吝惜手里的资料,将东瀛使臣的老底都跟鲁王翻来覆去的说的明明白白,就怕这便宜女婿听的还不够清楚。 鲁王自来是个野心家,别的事或许还可以用一用心机,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他从来都是不含糊的,高大人说的多认真,他就记得多认真,到最后,几乎将高大人所说的这些资料都给倒背如流了。 高大人眼看着时辰都不早了,这才留了他用饭。 鲁王从前是很少在高氏的娘家用饭的,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堂堂藩王,没有必要给高氏这个脸面。 但是这一次他破天荒的留下了。 高夫人自然是让厨房按照最高规格的席面做的饭菜,鲁王在席上还不停打听东瀛使臣那边的事,高大人好歹是转运使出身,为人最擅长的就是随机应变,再加上他后来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漕运指挥使,便更是跟东瀛人打交道的多了,见鲁王忐忑不安,他就咳嗽了几句,指点鲁王:“王爷大可不必为了此事忧心,正如您之前所说,那些东瀛大名,不管是谁,若是能娶到大周公主,都得回去偷笑的。这次的事,十之八九都能成。” 这么安慰着,鲁王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吃了饭之后便跟高大人督促:“您多多上心,这件事,便多亏了您了。” 高大人答应了。 等到送走了鲁王,高夫人有些担心的看着他:“老爷,现在鲁王可是个烫手山芋,京中人人都知道现在圣上是不喜欢他了,这个时候,咱们不往后退,反而是还往前凑,不会出什么事吧?” 高夫人从前没在这个女婿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反倒是女儿被鲁王折磨的了不得,她心里其实对鲁王是没有任何好感的,眼看着高大人好像对鲁王很推崇,就忍不住要反驳。 高大人知道自己妻子心里在想些什么,苦笑着摇头叹气:“夫人哪,我也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觉得鲁王心性凉薄,实在不值得我们这么帮他。” 被说中了心思,高夫人沉默下来,一言不发。 她当然会有怨气,鲁王那种做派,无疑能教任何人心寒,她没觉得自己有怨气有什么不对。 高大人看了她一眼,轻声叹气:“可现在,高家早已经无路可走了,你也知道,咱们高家完全是跟鲁王府同声共气的,鲁王出事,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说一千道一万,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没有道理。 高夫人沉着脸许久都没有开口,半响,才缓缓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高大人也知道她心里不高兴,但是现在她不高兴也没什么办法了。 鲁王回到府中倒是难得的终于吃了顿饭,他看着楚明辉几个,头一次生出点慈父心肠来,跟他们说:“往后你们要好好的读书,好好的孝顺你们皇祖父,不能做些无谓的事!” 从前那么多年都不知道自己是个父亲,现在倒是知道了。 楚明辉不觉得开心,只觉得可笑。 但是他已经懒得再跟这个父亲多说什么,便只是客气的点头:“是,儿子知道了。” 鲁王看着他们,总觉得儿子们转眼就大了,不由得又有些惆怅。 但是现在也不是惆怅的时候,他摆手让儿子们下去了,自己坐在书房半响,将所有的事都想了一遍,方才放心的睡了。 第二天便跟着高大人去秘密会见东瀛使臣。 东瀛使臣叫做月仙剑一,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胡子留的有些奇怪。 他来了京城许久,但是一直不得其门而入,所以还没见过大周的皇帝陛下。 这次听说鲁王要拜访他,还专程打扮了一番,专门学了大周的规矩。 此次见到鲁王,他虽然极力镇定,但是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得意:“不知道王爷找我有何事?” 这些东瀛使臣基本都有些矮小,且他们的服侍也跟中原大有不同了,鲁王其实是一万个看他们不上的,但是此时也顾不得这些了,便咳嗽了几句:“有些事想跟使臣商议。” 他看了高大人一眼。 高大人会意,本来就知道是来做什么的,此时便更不会有什么心里障碍了,他笑着看着东瀛使臣,沉声将如今京中的情形说了一遍:“内阁和礼部都不怎么在意东瀛这次的出使,其实您倒也不必怪罪,毕竟如今东瀛是个什么情形,想必您也比我们清楚,是吧?” 月仙剑一有些面上挂不住,咳嗽了一声皱着眉头看着他:“高大人想说什么?我不明白。” 高大人笑了笑:“使臣应当很清楚我在说什么,毕竟这么多年来,东瀛跟大周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历年来东瀛来大周出使,大部分最多也就是得到些赏赐,是不是?” 当然是如此。 东瀛使臣心里很清楚这一点。 但是他也没有生气,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高大人:“大人对我们这么了解,却还是接见我们,想必也是有自己的打算吧?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打算呢?” 他虽然没见过大周的什么高层官员,但是也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鲁王殿下可是永昌帝的亲生儿子,如今会来见他,总是有所图的。 但是他有什么可图的?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是根本不怕的。 果然,高大人抿了抿唇,似乎是有些难堪,咳嗽了一声才说:“我们知道您是隶属于幕府,所以,我们想要您跟德川殿下说一声,我们愿意让大周的公主和亲,以换取两国之间的和平。” 饶是月仙剑一已经足够异想体拿开了,此时也仍旧是被高大人的这话给惊呆了。 他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毕竟大周建国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和亲过。 哪怕是一位公主都没有。 瓦剌逼得那么紧,大周也从未妥协过。 可是现在,大周竟然主动要跟自己国家和亲? 第一百六十章·成仇 - 闺门荣婿 - 秦兮 月仙剑一不是很明白为什么高家的人跟堂堂的亲王殿下亲自跟他提出和亲的事。 他以怀疑的眼光将这两人都看了一遍,末了虚虚实实的敷衍“大周的公主都是身份尊贵,我们只不过是区区小国,如何敢肖想?二位真是让我无地自容了。” 鲁王最厌恶的就是东瀛人这样的做派。 他们分明知道他们是小国,言语之中也总是这么透露着,但是他们的态度却无一例外的在表达我是最厉害的,我是根本不怕的这样的想法。 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这就是大部分官员跟东瀛人沟通之后留下来的总结。 现在鲁王看起来也仍旧是这样,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什么耐心的摆了摆手:“大人不必这么多废话,只要说一句,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他的耐心可没有礼部和四方馆那些专门来做翻译的官员的好,看见这月仙剑一如此造作,早已经耐心告罄了。 如果不是高大人一直对他使眼色,他才懒得继续搭理这些无谓的人。 好在月仙剑一也是十分会看脸色的。 他心里清楚的很,大周其实根本不必跟东瀛和亲,自古以来都是如此,人只会向强者弯腰,对于大周来说,东瀛算什么强者? 虽然大周对于东瀛的骚扰不胜其烦,但是他们根本没有必要通过和亲来改变这样的状况。 现在鲁王这么决定,自然有他的用意。 而不管是原因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对东瀛来说是有利无害这却是肯定的。 月仙剑一很快就反应过来,当机立断的笑了:“王爷何必这么生气呢?我们也不是那等不识好歹的,当然知道殿下是个聪明人,您会这么说,便是看得起我们的,您放心,我们也不会让您难做” 高大人松了口气。 他最怕的就是这东瀛人贪得无厌。 但是现在看来,他们倒是还是知道些分寸的。 高大人示意鲁王稍安勿躁,自己跟月仙剑一说了几句话,便道:“不必我说,你心里也清楚,现在你们大名的处境也没好到哪儿去,对于你们来说,其实也很需要外力的帮助,不然你也不会来大周出使了不是吗?若是你们聪明些,只要你们求娶了大周的公主,先不必说公主所带去的大笔的嫁妆,各类古方,还有名贵的香料和绸缎,茶叶,便是你们大名有了大周的公主做王后,得到大周朝廷的正式册封,这岂不是就已经胜过了其他大名百倍?”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无论什么时候,这个道理都是行得通的。 他这么说,月仙剑一也收敛了不可一世的神情。 隔了许久,月仙剑一郑重的看着高大人:“我们自然也知道大人所说的这些道理,只是这么多年,我们倒是也曾有过使臣提出过求娶的请求,却从未成功过,所以现在,二位主动找上我们,也难怪我们多了几分真戒心,对吧?” 戒心不戒心的,鲁王根本不在意。 他扬了扬手,冷淡的说:“本王是大周的藩王,难不成还会专门来骗你们不成?只要你们能够答应,约束你们的浪人,不再骚扰我们,本王便可保证,这门亲事绝对能成。” 承诺这种东西,只有真正的君子才看重。 对于月仙剑一来说,发誓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他都忍不住笑了,当即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完了,他便跟鲁王道:“王爷尽管放心吧,我说话算话,我稍后便会求见贵国礼部官员,然后求娶当朝公主。” 他说完了,意有所指的看着面前的鲁王:“只是不知道,是哪位公主呢?” 鲁王没有什么迟疑,对于他来说,儿子尚且都是能够随时舍弃的棋子,何况只是妹妹呢? 他缓缓的垂下眼帘,沉声开口:“你求娶七公主,本王保你能成。” 月仙剑一心中就有数了,急忙起身朝着鲁王行了个礼:“多谢王爷垂怜,我一定不让王爷失望。” 他都这么说了,鲁王自然是满意的,看了高大人一眼。 高大人心中会意,拉开了月仙剑一,单独嘱咐了他一番,这才=跟着鲁王出了四方馆。 鲁王的面色仍旧是淡淡的,但是精气神却比之前好了太多,等到高大人出来,便问:“如何?” 高大人也明白鲁王的意思,走上前几步轻声说:“殿下放心,使臣已经明白了咱们得意思,明天便会上书了。” 这么一来,鲁王就放心了。 这封奏折在第二天果然递到了内阁诸位阁老们的桌上。 众人都吓了一跳。 从来都没想过,东瀛的使臣竟然会求娶自家的公主。 李阁老忍不住道:“真是可笑,荒诞!东瀛小国,如此大胆!” 大周这么多年可从来还没有和亲的公主呢。 东瀛倒是敢开这个口! 其他几位阁老们也都觉得震惊。 同时却又都态度微妙。 毕竟最近这两年天灾人祸的,导致大周的百姓实在不怎么好过。 尤其是现在瓦剌还在虎视眈眈,眼看着大战一触即发。 这个时候,跟东瀛的关系便有些紧要了。 他们这一次倒是没有跟从前那样反应强烈,反倒是将请求求娶公主的折子送到了永昌帝跟前。 永昌帝彼时还在处置河南暴雨的事,看见这封奏折的时候,态度不明的看了众人一眼:“众位爱卿怎么看?” 内阁诸位阁老们都垂着头不敢说话。 前朝还为了这事儿争执不休的时候,后宫之中,也有许多人已经得了消息。 其中便有当事人七公主。 七公主震惊到了极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分明太祖至今都从未有过和亲的公主,结果到了自己身上,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事。 她下意识的去求贤妃娘娘。 贤妃娘娘的态度却十分的奇怪。 她并没有安慰女儿,反倒是语重心长的说:“你如今也大了,公主本来便是得天下百姓供养,身在其位便该要担负起相应的责任,你作为公主,本来便该是要做出些牺牲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牺牲 - 闺门荣婿 - 秦兮 贤妃对女儿是没什么耐心的,但是这种事,自然也不能太过粗暴,她总归还是觉得有些亏钱女儿,咳嗽了一声,抿着唇叹气:“小七,母妃也知道你觉得委屈,可你哥哥是咱们的依靠,若是你哥哥当真出事,对你更是没有什么好处。咱们大周朝选驸马,跟选妃也是一样的,都是从民间臻选出些人来调教,可你难道心甘情愿嫁给那样的人?与其如此,倒不如嫁到东瀛去,好歹也是大名的夫人” 七公主抬头泪眼朦胧的看着母亲,眼泪流的太多了,此刻便觉得眼睛痛的厉害。 她有些嘲讽的扯了扯嘴角。 怪不得这些天贤妃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怪怪的,怪不得还专门跑到她的寝殿里看她一眼,原来是因为她还有几分用处。 她说不清楚心里的感受是什么样的。 伤心当然是伤心的,她做错了什么,要被母亲这样毫不犹豫的舍弃,作为一个被哥哥踩着的上位的垫脚石?可是要说太伤心,却又好像没有——贤妃跟鲁王能做出这样的事,她又觉得这没什么可奇怪的,毕竟这些年,贤妃本来就是一心扑在了鲁王身上。 她虽然贵为公主,却并没有享受过贤妃如何的爱意。 这些年自己跌跌撞撞的长大,就连妹妹也随时能来踩她一脚,说到底,还是因为人人都知道她是个不受宠的公主。 颊边的碎发垂下来,让七公主显得有些狼狈. 贤妃心里到底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伸手想要帮她把碎发拂到耳后,却被七公主毫不犹豫的避开了。 她认认真真的看着贤妃:“母妃,我是你亲生的吗?” 贤妃皱着眉头看着她,有些不大耐烦:“这还有什么假的不成?你是本宫辛辛苦苦生下来的,玉碟上头也是明明白白记着的,你到底想问什么?” “不想问什么,只是觉得很奇怪。既然同样都是您生下来的,为什么您对我和哥哥如此不同。哥哥从还没成亲开始便四处留情,为了这事儿不止一次的被父皇训斥,可就算是如此,您也从来没有放弃过他。”七公主自嘲的笑了一声:“可我呢?我分明什么事都小心翼翼,尽量做好,但是您根本不在意,我在您心里,不过就是随手就能扔在哪儿的棋子罢了。” 这话说的实在有些刺耳,贤妃腾的一下站起来。 有的人做错了事会心虚,也有的人做错了事会心虚以至于恼羞成怒。 贤妃很显然是属于后者,她气急败坏的看着七公主指责:“你知道什么?!你哥哥能争大位,你能吗?!你哥哥才是能够开府封王的,你能吗?!你就算是贵为公主,嫁出去也是别人家的人了,还能做什么?!我若不是为了你们两个,又何须如此隐忍?这么些年,我难道不是一直在为了你们过的好一些,讨好太后,奉承皇后?!” 她已经不想再说下去,蹭的一下站起来,皱着眉头怒斥:“你听得明白也好,听不明白也好,反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若你不愿意,那你以后也别再认我这个母亲了!” 她急匆匆的从七公主寝宫出来,到了自己的寝宫还忍不住哭:“真是个狠心的死丫头!我难道是为了我自己,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只有她哥哥能留在京城,她以后才有指望,可她偏偏不明白!” 嬷嬷便只好劝她。 贤妃气的心脏都一阵一阵的痛,总觉得身上难受的厉害,等到平静下来了,才缓缓松了口气,叫人想法子去把常公公叫来,然后让常公公出去问一问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鲁王很快就送了消息进来,说月仙剑一那边一口就答应了,而且也已经跟礼部的人提出来,要求娶七公主。 其实就算是不这么强调也没什么,毕竟人人都知道,九公主性情骄纵跋扈,加上又是邵皇后亲女,她是不可能去和亲的。 如此这么一算,适龄的其实也就是七公主跟八公主而已。 而八公主的母亲虽然只是个嫔,却爱女如命,自然也不愿意女儿远嫁。 鲁王在信中告诉母亲:“时机到了,母妃便可跟父皇趁机提出,自愿将妹妹嫁到东瀛。” 贤妃松了口气。 东瀛使臣赶在过年之前求娶国朝公主,这件事在朝中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有些大臣实在不赞同,直言说开国至今还从来没有公主和亲的先例,若是这么做,是在丢祖宗的脸。也有些大臣虽然不大赞同,但是却也不说赞同的话。 更多的还是态度微妙的。 毕竟如今朝廷的情形大家都心知肚明。 消息传到了陆明薇耳朵里的时候,韦家正在商量韦翩翩的婚事。 上一次去陆家参加了花会,韦家不是一无所获的,他们便跟正威武伯府杨家互相看对了眼。 杨公子还是跟冯尧同一科的,只是杨公子没有冯尧那么出色,只是个二甲六十七名,可就算是六十七名,这其实也是一个少年得意的天才了。 勋贵人家的子弟这些年来养的荒废的实在是太多了,或许就是因为如此,不成器的太多,对比一下,有些出息的便显得格外的难得。 杨公子不仅科举考试有了名次,还是个正人君子。 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胜过了太多人。 韦大夫人当天回去便看上了杨公子,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因此一直都不敢跟太夫人说,直到有来有往的跟杨家来往了几次,双方都透露了这个意思,大夫人才松了口气,回去跟太夫人说了。 太夫人听说是大夫人看上的,一开始还有些担忧,等到派了人查清楚了杨公子的底细,便顿时又惊喜起来了,还专门让韦嘉朝也去朝中打听了一番威武伯府如今的状况。 至于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其实说起来,还有个现成的人可以问。 那就是冯尧。 太夫人再三思索之后,还是叫人去冯家递了个帖子,然后请了冯尧上门做客,跟他问起了杨公子。 第一百六十二章 - 闺门荣婿 - 秦兮 冯尧正愁不知道找什么借口往韦家跑,韦太夫人竟然还亲自请他,他便高高兴兴的去了。 太夫人对冯尧这个后生十分满意,等到寒暄了几句之后,便试探着切入正题,旁敲侧击的打听起了杨公子。 一开始冯尧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毕竟他想要求娶陆明惜,太夫人便是一个最好的切入点了。 但是他越是听便越是觉得不对。 尤其是太夫人后来打听杨公子,几乎是称得上事无巨细了。 跟媒婆问人家都差不多。 他不由得有些试探的开口:“不知道太夫人打听他是为何?他也就是个十分寻常的同窗,当然,比起那些只知道挥霍的纨绔倒是又要好上许多” 但是,这也不值得太夫人专门问上一回吧? 他总觉得太夫人的态度有些太过奇怪了,对杨公子也十分热切的样子。 韦太夫人咳嗽了一阵,沉声说:“倒也没什么,只是只是,想要查一查对方的人家。” 查人家,是媒婆专门用的一个词儿。 意思就是彼此有意,然后便查人家,看人家的家底,一般来说查的好了,便直接走三媒六聘的流程了。 冯尧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一开始还满面笑容的,此时也全都消失了。 他只觉得手脚冰凉。 怎么回事?韦家为什么忽然又看上了杨武啊?杨武虽然不错,但是哪里有他这个状元出彩?韦家的人为什么连杨武都能看上,却对自己视而不见? 太夫人还没看出来冯尧的不自在,满脸笑容的说:“冯大人是个再可靠不过的人了,你说的话,老身是信得过的,等到以后若是亲事真的能成,我们一定要给你包上一个大大的红包才行啊。” 还收什么红包? 冯尧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实在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了太夫人的院子的,走到外头长廊的时候,正好碰上了过来请安的陆明惜,她撑着一把粉色的油纸伞,看上去整个人都似乎是在发光。 他看的呆住了,站在长廊注目着她,一时竟说不出话。 还是陆明惜抬眼看到是他,怔了怔才过来行了个礼:“冯大人。” 冯尧这才回过身,见陆明惜低眉敛目的给自己行礼,他也失魂落魄回了礼。 二人虽然认识,也有交情,但是众目睽睽,总归是男女有别,陆明惜打完招呼便打算越过他进门。 谁知道才走出没两步,冯尧忽然出声喊住了她:“陆大小姐。” 陆明惜有些诧异,她才看冯尧心情不好的样子,还以为冯尧是来跟太夫人商议了朝中的什么事,所以才如此,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又不是如此。 她转过身答应了一声,静静地等着冯尧说话。 冯尧往前走了几步,走到陆明惜跟前,低头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仍旧如同少女一般的女孩子,轻声问:“陆大小姐要定亲了吗?” 什么? 不仅是陆明惜被他的这话给问呆了,连带着周嬷嬷也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冯尧,若不是因为知道自家大小姐和二小姐都跟着冯大人关系不错,这些日子以来冯大人也帮了自家很多忙,周嬷嬷都几乎要以为是哪个登徒子在说话了。 这,哪里有追着女孩子这么问话的? 陆明惜也反应过来了,咳嗽了一声,不解的问:“不知道冯大人从何处听到的?” 再说,她就算是要定亲,也得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是自己能决定的?冯尧还专门要跑到自己跟前来问一句,这也太奇怪了。 倒是周嬷嬷,她是过来人,哪里会毫无所觉? 何况之前陆明薇也曾露出过口风。 她有些明白过来了,忍不住为自家姑娘担心。 若是姑娘真的能得到冯家这么好的亲事,那也真的算是大好事了。 只是,冯尧毕竟是三元及第,这是何等的分光,何等的大好前程? 自家姑娘到底是和离过又带了女儿的,只是不知道冯尧到底是不是诚心诚意。 冯尧抿了抿唇:“才刚太夫人问起我杨武的事,似有说亲的意思,我.我想问一问陆大小姐,是不是喜欢杨公子?” 这话问的就实在是过头了,陆明惜陡然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立即便挑眉问:“是或者不是,跟冯大人有什么关系呢?冯大人是国之栋梁,关注的也该是朝廷大事,怎么会盯着我们女儿家的闺阁私事?” 她觉得冯尧未免太过分了。 倒是周嬷嬷目光闪烁的看着冯尧,心中十分紧张。 冯尧沉默了片刻。 然后就在陆明惜准备甩手就走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了,十分郑重的说:“不,我没有冒犯大小姐的意思,我,我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因为我想要诚心诚意的求娶大小姐,我心悦大小姐,想要娶大小姐回去做我的夫人,所以,今天太夫人问起我杨家的事,我才会有些失态.” 周嬷嬷重重的吐了口气。 老天爷啊!冯尧竟然真的是这么想的,他说出来了! 他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了! 不仅如此,他还说了,他是准备求娶陆明惜的。 众人都惊呆了。 陆明惜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整个人都被惊住了,一开始还以为冯尧是出自于公子哥儿们之间的争强好胜,所以才会提前来她这里打探消息。 但是他竟然是因为想要求娶她。 这. 陆明惜心脏都停跳了一下,惊疑不定的看着冯尧,试图看清楚这人说的是不是真话。 冯尧正诚恳的看着她,目光坦荡,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陆大小姐,话赶话的说出来了,那冯某人便斗胆问您一声,您是不是愿意嫁给我,做我冯尧的夫人?” 陆明惜这才确定自己真的没有做梦,冯尧竟然是真的在跟她求亲。 她觉得冯尧大概是疯了,皱着眉头说:“冯大人,我是和离过的.” 冯尧却是前程正好。 她不明白。 也觉得不太现实。 这种事,戏文上都没有这么写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诚心 - 闺门荣婿 - 秦兮 最开始还有些难以启齿和慌乱的,但是等到最难说出口的话都说出来了,其余的事便显得都很自然而然了,冯尧深吸了一口气,忍着心中的悸动看着陆明惜,态度诚恳而认真:「不,陆大小姐,我清醒的很。我心悦陆大小姐,所以一直想要找机会求娶陆大小姐。上一次陆家花会,我便请母亲过去给我提亲了,只是后来花会上出了些事,事情便耽搁了......」 这件事陆明惜自然也知道。 当时在座的人都对于陆家竟然能请动冯夫人而奇怪。 她自己当时也是奇怪的,现在知道缘故,她也不由得被震惊了。 冯尧不是一时兴起,如他所说,他早就已经筹谋过,而且已经认真的付诸行动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仿佛是被风吹动了,她想了想,就问:「所以冯大人今天之所以会跟我说这些话,是因为,以为杨家的人要来说亲吗?」 她总算是明白冯尧为什么会问杨武了。 冯尧面上仍旧还带着几分紧张,看着她点了点头,反正事到如今都已经说出来了,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他沉声说:「我只是很怕自己努力一场,结果却连上台比试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想要跟大小姐说一说我的心思,哪怕这不符合规矩,但是我也得说出来,才能够没有遗憾。」 冯尧是坦诚的,坦诚得令人不得不动心。 陆明惜垂下眼:「可我曾和离过。」 「我若是在意,便不会来提亲。」冯尧坦荡自若的看向陆明惜,丝毫没有受影响:「我曾经跟大小姐您说过,我不是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好人,那是因为,能够束缚我的从来都不是规矩,而是我自己的心意。我喜欢大小姐,这不是因为别的缘故,我喜欢上你的时候,你就已经和离了。」 所以他怎么会介意陆明惜和离的事? 陆明惜深吸了一口气,坦诚的道:「我需要再考虑一下。」 她肯好好的考虑,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冯尧松了口气,又后知后觉的问:「那杨家.....」 周嬷嬷再也忍不住笑意了,轻声说:「冯大人,杨家的亲事还是要结的,只是不是咱们大小姐的亲事,是府里大小姐。」 府里除了陆明惜这个陆大小姐,可是还有个正经大小姐韦翩翩呢。 只是冯尧关心则乱,一直都没有想到那个地方去。 周嬷嬷是真心实意的觉得冯尧不错,岂止是不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上上等的亲事。 不是她小看了自己的主子,实在是冯尧这条件,哪怕就是娶公主郡主县主都是可以的。 何况自家姑娘还是二嫁之身。 这世上的人多的是心胸狭窄的男子,他们可以随意花天酒地,却看不得女子有任何的瑕疵。 冯尧能做到这样,真是太难得了。 听见周嬷嬷这么说,冯尧一时有些面红耳赤,实在没有想到,原来韦家这么匆忙原来是在给韦翩翩挑亲事。但是同时他也放下了心头大石。 不管怎么说,韦家并没有准备帮陆明惜相看,而且他的心意已经表明了,这便已经足够了,他冲着陆明惜作揖,认真道:「稍后我便会请母亲和媒人到陆家提亲。」 陆明惜咳嗽了一声提醒他:「我还没有考虑好。」 冯尧半点也不生气,笑眯眯的道:「那我就等着陆大小姐给我回复,之后再去提亲。」 陆明惜忍不住笑了。 她到太夫人院子里的时候,太夫人已经听说了外头的事了,见到陆明惜,便伸手把陆明惜叫到了身边,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怎么回事?」 太夫人院子里的下人都是训练有素的,看到热闹也只会远远的避开,断然不可能还故意上前去探听主子的隐私。 所以太夫人便只知道冯尧把陆明惜给拦住说了半天的话,却不知道到底是说什么,她心里还是很担心。 陆明惜知道太夫人是担心自己可,想了想,轻声跟太夫人说了冯尧跟自己说的那些话,有些赧然的说:「他以为您让他过来打听杨武的事,其实是在为了我打听,所以便拦住我,跟我说,他也想求娶我,让我考虑一下他。」 韦太夫人惊得目瞪口呆。 她倒是知道些冯尧的意思,毕竟上次冯夫人去陆家参加花会的事儿实在是太稀奇了。 可她没有想到,冯尧竟然胆子大成这样。 竟然直接就跑来跟陆明惜说要求娶她。 这小伙子..... 她咳嗽了一声,见陆明惜面上并没有什么喜色,心里就咯噔了一声:「怎么,你不喜欢他吗?」 实话说,哪怕是太夫人这等护短至极的人,也实在挑不出冯尧身上有什么缺点,这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孙女婿人选了。 可若自家外孙女不喜欢,那么再好也没用。 过日子图的无非就是一个舒心,人生一辈子就这么长,陆明惜已经耽误了一段时间,经不起再被耽误一次了。 她摸了摸陆明惜的头。 陆明惜很轻很轻的叹了一声气:「外祖母,我自然是心动的,不管从哪方面来看,冯大人都太好了......可也正因为心动,所以我很害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配得上他。」 冯家的情况特殊,冯尧的身份也特殊,他是个养子,靠着冯家才能读书成材,以后他注定是要肩负冯家这一大家族的兴衰的,也就是说,陆明惜嫁过去便是要做宗妇的。 但是,纵然是冯家肯答应她嫁过去,她嫁过去之后,就真的能过的好吗? 她已经不是少女了,心动和喜欢早就已经不是放在最前面要考虑的。 由不得她不慎重。 太夫人立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这怕什么?你同样也是名门出身,当年嫁到邵家去,还不是一样一个人撑起中馈要务,也从来没有出过什么问题。如今也不过就是换了个身份而已,没什么可怕的。只要你愿意,这门亲事便能成,」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成全 - 闺门荣婿 - 秦兮 太夫人的语气笃定自然,有些高兴陆明惜能够喜欢冯尧。 她之前就担心,不知道陆明惜以后要怎么办。 尤其是经过了邵君庭那个混账的磋磨以后,陆明惜身上的朝气都被磨灭了,整个人看上去都死气沉沉的,实在是让人心疼又焦虑。 太夫人家里出了一件又一件的事,所以才一时顾及不到陆明惜,可就算是这样,她老人家也是打算过,等到了登州以后,便要亲自为陆明惜挑选一个适合的人托付一生的。 现在这个人主动出现了,而且还刚好就是陆明惜所喜欢的。 这多么难得? 她语重心长的看着陆明惜:“孩子,人生的路还很长很长,你现在不过就是太阳刚爬山,当然值得去尝试,哪怕是失败了,也不必怕,还有我这个老婆子给你当后盾呢!” 这就是十分支持陆明惜答应冯尧的提亲。 陆明惜鼓足了勇气:“外祖母,我想去看看明薇。” 她现在已经习惯有什么事便去找陆明薇商量了。 韦太夫人一听就明白了过来,笑着点了点头:“去吧,去吧,好好的跟明薇说,我等着你。” 陆明薇有些心烦意乱,便也没有心思说其他的,胡乱点了点头,便去了陆家。 她一走,韦大夫人便带着韦翩翩过来了,面上同样是红光满面的,笑着跟太夫人说:“杨家夫人邀请咱们后天去上香” 说是上香,其实就是借个名头,其实是让小辈们互相认识认识,若是满意的话,回来就会订亲了。 韦太夫人神清气爽,心里也很高兴:“这好啊!恰好我也要去拜拜菩萨,保佑家中一切顺利,那便后天一道上山去吧。” 顿了顿,她看着韦翩翩,笑着问:“翩翩,你如何说?” 韦翩翩之前是在陆家见过杨武的。 齐王的事闹出来,后宅里乱的很,大家担心齐王,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男人们便都去了后院,就是那个功夫,韦翩翩见着了杨武。 他跟在冯尧身边,两个人说着什么一路从竹林出来,两人都穿着直身长袍,看上去长身玉立。 韦翩翩只记得他还替自己拂开了弹过来的竹枝,指节修长。 房里安静下来,韦大夫人满面喜气的看着自己女儿。 韦翩翩顿了顿,沉声说:“祖母,我愿意的。” 韦太夫人跟大夫人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很开心。 太夫人点了点头:“你能看得上人家,我心里就放心了,这次去庙里的时候,你再仔细看看,若是喜欢,便继续接触接触,若是不喜欢,家里也不会勉强你。” 她看着韦翩翩,又放缓了语气:“翩翩,从前的事都过去了,祖母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多多容谅。这一次若是亲事定下来,也就不必跟着我们去登州了,杨武是个不错的,如今正在翰林院当差,眼看着便是前程似锦” 光是不纨绔,就已经胜过了盛京绝大部分的勋贵子弟了。 何况杨武竟然还能读书读出头来。 韦翩翩睫毛微颤,听见太夫人这么说,深吸了一口气,才重重的点头。 大夫人也放下了心里的大石,跪在太夫人跟前:“儿媳最担心的无非就是翩翩了,她若是能跟杨家定下来,我便死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说什么死不死的!”太夫人嗔怪的看了大夫人一眼:“我这个老婆子尚且还活的好好的,你年纪轻轻的,还多的是日子好活,少说些不吉利的话。” 她顿了顿,沉声道:“从前我跟你说过翩翩的事,让你不必担心,我的私产都是留给翩翩的,现在这话也仍旧作数,我的私产都留给翩翩做嫁妆,保管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之前太夫人这么说,大夫人其实也只是听一听。 毕竟她认定太夫人是偏心陆家两姐妹的。 但是现在太夫人再这么说,她也知道太夫人是说真的了。 太夫人积攒了一辈子的东西,拿出来只怕比整个侯府都多,全都留给韦翩翩,可见对韦翩翩的重视。 想到自己以前还总是责怪太夫人偏袒,她心里有些惭愧,郑重的谢过了太夫人。 太夫人哪里需要她道谢,摆摆手让韦翩翩先去休息,这才跟大夫人说起了冯尧的事。 大夫人眨了眨眼睛,一开始都没有能反应过来。 冯尧考的可比杨武都好,杨武才是二十多名,但是人家冯尧那可是实实在在的状元!哪怕是以后史册都得记录一笔的! 这样的人,便是大夫人都从来不敢真正的打过他的主意。 他竟然看上了陆明惜?! 倒不是大夫人看不起陆明惜,只是,陆明惜到底是已经和离过的啊! 她看着太夫人,震惊的问:“这,这是当真?” 太夫人也很能理解大夫人的震惊,毕竟自己之前也跟大夫人的反应是差不多的。 她咳嗽了几句,轻声道:“当真啊,老大媳妇儿,我话也就说到这里了,冯家既然是真心的,那么我就希望这门亲事能顺顺利利的成,如此一来,我老婆子除了一个明薇的事要担心,就再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韦大夫人急忙点头:“是,儿媳明白的!” 虽然冯尧很好,但是杨武也不差,太好的她也觉得有些不真实。 杨武就很好,身份好但是也够努力,而且主要是人很温和。 大夫人实在是被邵君庭那种人给搞怕了。 自己也觉得人品比别的事要重要的多。 自己女儿的婚事跟陆明惜的又不冲突,她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因此在震惊过后,她便很快就缓和过来了,笑着说:“若是真的能成,那以后咱们可得准备准备恭喜明惜了,她可就要当诰命夫人了!” 冯尧的本事摆在这里,又是状元,还有冯家的支撑,他以后官场的路肉眼可见的顺畅了。 陆明惜嫁过去,可不就是名正言顺的诰命夫人么? 太夫人听的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些,我就只盼望着她能够想通。” 第一百六十五章·支持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惜到陆家的时候,三婆婆正在跟陆明薇说起最齐王的事儿:「齐王殿下的亲事,听说是落在齐姑娘头上了......」 三婆婆还是有些感慨,见族长夫人面上挂着一点儿笑意,便叹气说:「那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齐姑娘原本在齐家就过的不好,是个可怜的,现在还要嫁给一个傻子,不管怎么说,三婆婆还是觉得有些过不去。 族长夫人却忽然笑了,她摇摇头,轻声说:「不是这么说的,齐姑娘那个家就是如此了,她若是继续待在那个家里,哪怕是再等上十年也没用,她那个继母和爹,就是一对豺狼虎豹,哪里可能舍得为这个女儿再赔上一笔嫁妆呢?可现在,她能嫁给齐王,那可就不同了。」 话虽然说的或许不是很好听,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齐家就是一个火坑,可偏偏这天下的事就是如此,礼法上齐老爷和齐夫人就是齐姑娘的父母,何况他们把事儿都是办在私底下,明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而且也没叫人抓住把柄。 世人眼里,不管怎么说,若是齐姑娘闹出来,那都是齐姑娘的过错。 可若是能够嫁给齐王,那么这一家人的形势就会彻底的颠倒过来。 哪怕齐王是个傻子,也是正经的亲王,那不是普通的勋贵能比的。 而且,齐王痴傻,那么事情就全都落在了齐姑娘身上,齐姑娘可是可以完全能掌控齐王府的,又能随时进宫,她是可以上达天听的。 齐家的人都得反过来求着她扒着她。 三婆婆看了陆明薇一眼,缓缓的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或许这对齐姑娘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可我不是不想自家晚辈这样过日子的,人这一辈子这么长,一辈子都要这么过,太难了。」 或许对于许多人来说,有了钱过得好便算是好了,至于什么爱不爱的那都无关紧要。 但是人就是贪心的。 没钱的时候想的是有钱,有钱了就会觉得我只剩下这一堆光溜溜的钱,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实在是太难过了。 现在陆家也不缺银子,好好的过日子便是了。 三婆婆希望陆明薇能过的好一些,这种好,是有个人能跟她好好的相处,好好的爱她呵护她。 族长夫人也听出了三婆婆的意思,轻轻放下了杯子:「这倒也是,这只是说齐姑娘她自己的选择,这么多人,每个人的人生都不同,选择的路自然也都大有不同。咱们家明薇,我倒是只盼望着她能够选一个对她好的。」 因着苏家已经换了主母,加上陆明薇她们都明事理,又跟陆家族中亲近,现在族长夫人也跟陆家十分亲近,有什么事都是互相通气和走动的,现在说起陆明薇来,语气也是自然中带着几分熟稔。 三婆婆跟她都笑了起来。 陆明薇倒是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她现在思绪早已经飞到了半空。 亲事.....这个从前一直都没有考虑过的事就在眼前,她迷茫中还带着几分恐惧和忐忑,心脏也扑通扑通的的跳的厉害。 她有些烦躁的吐出一口气。 旁边的三婆婆跟族长夫人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有些担心。 她们都很少看见陆明薇这样魂不守舍的样子。 但是这些天陆明薇基本都是这样,总是时不时的便出神。 三婆婆轻轻咳嗽了一声:「明薇?」 陆明薇回过神来,转过头看着三婆婆:「祖母......」 有些茫然和失神。 三婆婆心里一下子便难受起来,看着她有些心疼的问:「你最近这到底是怎么了?若是有什么事不能解决,你尽管 说出来,咱们好好的商量便是了,再难的难关咱们也能过得去啊!」 族长夫人也觉得陆明薇的状态不大对了,看着陆明薇这样子,很担心的插话:「是啊,明薇,到底有什么事,你若是不放心跟你祖母说,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屋子里安静下来。 她看着陆明薇,招手把陆明薇叫到自己跟前:「才刚你祖母还说起齐姑娘,齐姑娘走那条路,要嫁给齐王,那是实在无奈之举,因为她只能走这条路,才能走的更好一些,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明薇,我们是你的长辈,作为长辈,我们并不希望你也跟她一样,你以后一定要找个自己喜欢的人,我们都希望你能过的好。」 大家都看着她,陆明薇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感激的看着三婆婆和族长夫人:「是,祖母,大伯母,我都知道了......」 正说着,百合忽然进来通报:「老太太,族长夫人,姑娘,大小姐回来了!」 说大小姐回来了,大家都高兴起来。 尤其是三婆婆当即就笑了:「这丫头,这些天都没过来,我正担心呢,幸亏,这就来了。快叫她进来。」 陆明惜从外头走进来,脸上还带着几分焦急。 一眼看见她,三婆婆就心里咯噔了一声,怕是出了什么事,急忙问她:「怎么了这是?没什么事儿吧?你吃饭了没?」 陆明薇也挽住了她的手。 她知道自己妹妹肯定会担心,急忙伸手拍了拍妹妹的手,轻声道:「没什么事,我是有一件事想跟明薇商量商量,这才没打招呼便过来了。」 又忙和三婆婆和族长夫人行礼。 见她虽然有些着急,但是看上去面色精神都不错,两人便都放了心,族长夫人看了三婆婆一眼,三婆婆便会意的道:「行行行,你们俩就回房间去聊吧,待会儿出来吃饭,咱们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等到晚上就把云亭和你大伯父叫上,咱们大家热热闹闹的。」 陆明惜笑着应了是,跟陆明薇一道出了门。 陆明薇拉着她的手一道回了明月楼,进了屋便问她:「姐姐,出了什么事?」 她如果不是有什么事的话,不会来的这么急,甚至连囡囡都没带上。 陆明惜拉着陆明薇坐下来,柔声将冯尧的事情说了,咬着唇说:「我真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 第一百六十六章·和解 - 闺门荣婿 - 秦兮 冯尧跟姐姐求亲了,陆明薇难掩面上的震惊,但是同时也忍不住去看许妈妈。 她们说话是没有瞒着许妈妈的,所以许妈妈在边上一下子就忍不住笑起来:「哎呀,您看,我早就说了吧,冯大人肯定是喜欢大小姐的,不然的话,谁能做到这个份上啊?他当时都只差把心掏出来了。」 陆明薇也不得不佩服许妈妈的火眼金睛了。 当时许妈妈跟她说的时候,她还想着提醒姐姐,跟太夫人说一声,可是最近事情太多,便耽搁了,谁知道这才没过多久,冯尧就已经直接到提亲这一步了。 她忍住笑意,拉着姐姐的手问:「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冯尧的确是很好,不管是人品还是前程,的确已经是人中翘楚。 但是这也得看陆明惜自己的意思,正如之前她说的那样,她是完全听姐姐的,总要看姐姐的心意,只有姐姐喜欢是最重要的。 陆明惜心情有些沉重,手被妹妹攥住,她便反过来拍了拍妹妹的手背,有些烦恼的说:「我也不知道......明薇,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不知道怎么办,但是没有说不知道喜欢不喜欢。 陆明薇就心里有数了:「这么说,大姐是喜欢冯大人的,所以你现在只是烦恼,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嫁给他,而不仅是想不想嫁给他,是不是?」 陆明惜没有否认。 在妹妹这里,她从来都是毫无秘密的,根本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她靠在引枕上:「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明薇,我与你实话说,这样的人喜欢我,诚心诚意的求娶我,我怎么可能会不心动呢?正如你所说,我烦恼的不是喜欢不喜欢,只是......只是我真的太担心了,这么好的人,怎么会轮到我呢?怎么就轮到我了呢?」 世上的好事竟然能落在她头上,真是让她太不知所措了。 她总觉得不大踏实。 许妈妈听到这话的时候便小心的开口了:「大小姐,二小姐,若是您二位不嫌弃老奴多嘴的话,那,老奴说几句话行不行?」 这么多年,许妈妈都是一心一意的伺候着陆明薇的,对于陆明薇来说,她早就已经是亲人了。 陆明惜也是一样的。 她们两人对视了一眼,还是陆明惜先开口:「妈妈您这话怎么说的?您对于我们两姐妹来说,都是亲人,您只管说。」 许妈妈就笑笑开口:「大小姐,人不能因噎废食。这世上什么人都有,有那种无情无义的,也有那种真正立得住,能为家人遮风挡雨的。看一个人,不能看他对你怎么样,但是可以看他平时是什么样。冯大人刚认识您的时候,便是救了您,救了您,从不挟恩图报,第二次的时候,他仍旧能豁出去一切来救您......这就已经胜过世上不知道多少男人了,一个连性命都能给您的人,我觉得,除非是不打算再成亲了,否则的话,当然值得试一试啊。」 陆明薇也跟着笑了:「妈妈说的虽然直接,但是道理真的是这个道理,姐姐,咱们不能因噎废食啊。以前的事是以前的事,但是以后的事是以后的事。」 人不能因为以前的不愉快的经历,就不再打算继续过日子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了,陆明惜忍不住沉默下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忽然沉沉的吐了口气,神清气爽的笑了:「是啊,我真是太着急了,急的有些糊涂了。」 她挑了挑眉,道:「我知道怎么做了。」 她既然这么说,许妈妈便有些忐忑:「大小姐其实最剔透了,您其实早就明白自己的心意,只不过是不敢迈出那一步罢了。可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您之前过的那么不容易,以后便更该要 多多的为自己着想,首先要照顾好自己才是最要紧的,人这辈子不容易,何必要处处掣肘呢?再说,您还有二小姐和三少爷陪着......」 这倒是,陆明薇和陆云亭处处都是支持陆明惜的。 陆明惜谢过了许妈妈,跟陆明薇相视一笑:「既这么说,我便回去跟外祖母说,不对不对,还得先跟祖母说一声。」 府里现在毕竟是三婆婆做主了,她虽然和离过一次,到底还是陆家的女儿,冯尧提亲,总该是来陆家提的,所以,一定得跟三婆婆先通个气。 只是,要去跟三婆婆说这个事,陆明惜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和迟疑。 她忍不住看了陆明薇一眼。 陆明薇一下子便明白了姐姐的意思,轻声笑了:「放心吧,这事儿我去跟祖母说,你先回去跟太夫人说,然后回冯家的话。」 陆明惜感激的拍了拍妹妹的手。 她一走,许妈妈便笑嘻嘻的看着陆明薇:「二小姐,您看,我就说,冯大人肯定是对大小姐有心的,大小姐可算是苦尽甘来了,冯大人是个好人,往后也一定能对二小姐好。」 陆明薇也得夸赞一句许妈妈真是眼光毒辣。 许妈妈欲言又止的看了陆明薇一眼。 陆明薇自然也看出来了,奇怪的问:「怎么了妈妈?您有什么事便直说。」 许妈妈迟疑着看着她:「二小姐,您的事,也该好好的考虑考虑了。您说大小姐的话,也可以套在自己头上,老奴说一句僭越的话,我是看着您长大的,这一路走过来,我知道您过的有多不容易......可是再不容易,人也得往前看,若是喜欢,可千万不能因为现实便放过了啊。」 陆明薇应了一声,看着许妈妈肯定的点了点头:「您放心吧,我知道的。」 许妈妈自来知道陆明薇是个有决断的人,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接下来的事,都该让陆明薇自己做出决定才行。 她应了一声,急忙转身去拿了大氅过来给她披上,陪着她去了老太太的院子里。 老太太跟族长夫人还等着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见陆明薇过来,便忙问她陆明惜到底是来做什么。 她们一直都悬着心呢。 陆明薇笑了一声,将冯家提亲的事跟老太太和族长夫人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震动 - 闺门荣婿 - 秦兮 冯家提亲? 族长夫人怔忡的看着陆明薇一会儿,迟疑的问:「是跟韦家大小姐提亲么?那倒也是一件好事......」 心里却还是忍不住震惊,冯家啊!现在冯家明摆着是要出一个宰执的,这可不是一般的好亲事了,竟然会落在了韦家...... 三婆婆却看着陆明薇,心霎时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可不觉得若是韦翩翩的事,陆明惜会这么着急忙慌的走一趟,而且还是心神不宁的拉着陆明薇去了自己房里谈了这么半响。 她隐约有个念头,但是却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 陆明薇沉默了片刻,咳嗽了一声跟她们说:「冯家不是要跟翩翩表姐提亲,是大姐姐。」 族长夫人一下子目瞪口呆,她觉得自己其实也算是阅历丰富了,但是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难免被冲击的说不出话来。 老天爷啊,她没有听错吧? 冯家竟然是要跟陆明惜提亲?! 三婆婆是刚才就觉得不对的,所以现在陆明薇说出这句话来,她还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看了陆明薇一眼,轻声咳嗽一声:「才刚明惜过来,就是跟你说这件事的吧?」 族长夫人现在也回过神来了,但是因为冲击太大,她现在都还有些茫然,看着陆明薇表情十分复杂:「明薇,这,不是大伯母不信你们,只是,这消息准确不准确啊?确定是冯尧冯大人吗?不是什么冯家旁支的子弟吧?」 倒不是族长夫人给自家人泼冷水。 实在是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男人看女人的贞洁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他们自己可以花天酒地,却容许不了女的出一点差错。 何况那还是冯家最优秀的子弟了。 这弄错了,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陆明薇也知道族长夫人是好意,笑了笑就道:「大伯母,祖母,这件事千真万确,姐姐过来跟我说,只是想跟我商量商量,她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族长夫人顿时有些紧张,这么好的事儿如果是真的,那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啊?! 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了啊! 她立即便睁大眼睛:「那,那你怎么跟明惜说的?」 「我问姐姐,喜不喜欢冯大人,在犹豫,是犹豫该不该嫁,还是犹豫喜欢不喜欢。姐姐说,是犹豫该不该嫁,所以我便劝姐姐,那就没什么可迟疑的。」陆明薇先给两位长辈吃了个定心丸,才轻轻道:「所以,祖母跟大伯母要做好准备了,冯家应当很快就会让人上门来提亲了。」 陆大夫人走回家的时候都还觉得自己脚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如同是在云端一般。 陆大老爷今天恰好没过去,见她神不守舍的样子还有些奇怪。 陆大夫人看着他,忽然伸手拍了自己脸一下。 把陆大老爷给唬住了,他吓了一跳:「你干什么?怎么还自己打自己了?」 陆大夫人深深地吸了口气,确定自己是没有做梦,才忽然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走到了陆大老爷跟前看着他:「老爷,你知不知道,冯家要来咱们陆家提亲?」 陆大老爷惊疑不定的看着她:「看上了咱们家的谁?」 陆家现在虽然已经开始走上正轨了,但是之前陆子谦和陆显宗都让家里大伤元气,现在陆家族中还真的没什么优秀的人,只不过是凭借着一点儿以前的余辉在强撑着罢了。 也就是个常勇侯府的名号说出去好听一些而已。 冯家怎么还看得上现在的陆家啊? 上次他们能来参加陆家的花会,他都已经觉得十分的古怪了。 所以现在陆大夫人忽然说冯家的人会 来陆家提亲,他下意识就觉得奇怪。 陆大夫人见他如此,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好笑,好在还要说正事儿,她也就急忙忍住了,摇摇头吸了口气:「不不不,不是咱们家的孩子。是明惜!」 陆大老爷更震惊了:「那,是冯家的谁要求亲?」 如果只是旁门子弟的话,倒也不用这么震惊啊。 陆大夫人懒得再绕弯子了,直截了当的点明了:「冯尧!三元及第的冯尧,要求娶明惜!」 陆大老爷半响没说话。 他觉得这个世界有些荒谬。 不然的话,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冯尧求娶的竟然是已经和离过一次的陆明惜,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倒是陆大夫人,见丈夫跟自己刚听见消息时候也一样的呆若木鸡,心里好歹还好受了些,推了推他:「你倒是拿个主意啊!」 陆大老爷反应过来,忍住心中的狂喜,睁大眼问:「这还要拿什么主意?冯家的人总不可能不知道明惜是和离过的,既然知道,还来提亲,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咱们家当然是爱答应就答应,不爱答应就拒绝啊!」 这件事对于陆家来说简直是大好事。 三元及第的状元求娶陆家的女孩儿,成了,那是大喜事,陆家得了一个乘龙快婿,有这样的女婿,往哪儿都是面上有光的事,从此陆家的子弟们也多了一条路可走。 若是不成,那陆家也是名声大涨了。 有了冯家求娶,陆家还拒绝,陆家的女孩儿们以后不会愁嫁。 天上竟然还会掉下这样的好事,陆大老爷活了半辈子了,都还是觉得被这狂喜砸的头重脚轻的,兴奋的拍了拍桌子:「好!好的很啊!好的很!」 他笑意盈盈的,看上去面上高兴的了不得。 陆大夫人见他高兴,便笑着说:「明薇说,最关键的是,咱们明惜其实也是对冯大人有意的,所以啊,这是喜上加喜的好事儿。」 那就是说,这门亲事是肯定成了的。 陆大老爷立即正了面色看着自己夫人:「这件事,你可得全程都跟着帮忙操持,这些天,天天都过侯府去,帮着三婆婆操持,她老人家到底是年纪大了,这样的事,她一个人只怕是忙不过来,明薇虽然能干,可也是还没出阁的姑娘,许多事她办不得,你盯紧些,不能出什么差错!不不不,我也得过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轻蔑 - 闺门荣婿 - 秦兮 女人家虽然可以操持后院的事,但是若是有人来提亲,交换庚帖的时候肯定是绕不过当家人的,陆云亭年纪太小了,又还没有成家,他知道些什么? 陆大老爷急忙让大夫人收拾些东西出来,送到陆家去给陆明惜到时候用。 这边忙忙碌碌的,那边冯夫人也在笑冯尧:「还说让我出面给你提亲,你倒是好,都不等你娘来想法子去韦家和陆家转转,便自己先去人家姑娘面前表白了,你也是个沉不住气的。」 自从冯天佑的事情了了之后,母子俩的关系倒是比以前好了许多。 老夫人是很乐见其成的,见冯尧求助的朝自己看过来,便嗔怪的看着冯夫人:「你看看你,哪有这样当娘的,小孩子家面皮薄,能主动表白心意怎么了?这是好事儿,过日子就是讲究一个你情我愿,这种事的,当然是不能憋着,要问个清楚明白了。现在多好?人家姑娘既然愿意,那自然是咱们双方都心里有数了。」 她含笑看着冯尧,笑着问:「不过,你可得自己想明白了。你自己是看得开,无所谓人家姑娘是二嫁,咱们冯家也不是那等迂腐不化的人家,既然支持你,那就都是看得开的,可问题是,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那等长舌妇,以后沸沸扬扬的议论是少不了的,你就算是在朝堂之上,也不会听见什么好话,会被人取笑,这些,你可都得想清楚。」 说起这个,连带着冯夫人面上的笑意也减弱了,她认真的点了点头:「这一点,我也得提醒你一声,别人怎么说其实都不要紧,反正日子是你们自己在过,冷暖自知就是。只是,你得自己要摆正了态度,要娶陆大小姐,就不能在意别人的议论,甚至到时候回过头来怨恨这门亲事,后悔,那可不是咱们冯家的家风!人这一辈子,讲究的就是一个信字,落子无悔,这个道理,你应当比我们明白。」 别这个时候头脑发热,觉得喜欢一个姑娘,便怎么都行,紧跟着却又后悔了,到那时候,可不会有人惯着。 到时候两人若是还有孩子,闹的崩了,孩子们更加可怜。 所以,冯夫人不觉得这婚事有什么,但是她得把丑话说在前头,不能让冯尧犯糊涂。 冯尧朝着冯老夫人和冯夫人拱了拱手,什么也没说。 但是以他的性子,什么都不说,便已经是决定了。 这也没什么可再说的了,冯老夫人看了冯夫人一眼,笑着道:「行了,老大媳妇儿,这事儿就交给你了,你可得好好的给阿尧操办,咱们家如今这是要否极泰来了,这么大的喜事,可得办的妥妥帖帖的。」 冯夫人郑重地应了是,紧跟着便亲自去求了老首辅的夫人亲自做媒人,一道去陆家提亲。 陆家是早就做好准备的。 三婆婆跟族长夫人都是心中有数,这些天一直严格管束府中下人,因此冯家的人上门提亲,虽然让所有下人都朕静不宜,但是也没有任何人失态闹出什么笑话来。 陆大老爷带着陆云亭亲自迎接了冯大老爷。 两人都是会做人的人,加上冯大老爷为了儿子的亲事把姿态放的很低,半点不拿架子,女方这边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因此一切都进展的十分顺利。 双方交换了庚帖,便将庚帖拿去合八字了。 然后便是女方这边宴请亲友办订婚宴。 冯家这位状元郎求娶陆大小姐,实在是跌破了很多人的眼睛,成了城中热议的话题,不管是谁见了面都得互相问一句,听说了吗,状元郎求娶跟邵家和离的那位陆大小姐了。 消息传的沸沸扬扬。 作为曾经的陆大小姐的婆家永恩侯府的邵家更是再次被提起。 人人都又想起了邵君庭。 这位 大少爷是如何的荒诞,如何的过分,再次被人把当年犯下的事儿挖了个底朝天。 邵伟和邵峰这几天都没脸出门去上朝。 就连邵大夫人进宫的时候也是脸上无光:「真是再想不到的事,冯家是疯了吗?好不容易咱们家才好过了些,现在他们求娶陆明惜,闹得咱们侯府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 原本男女和离,大家都不会觉得男方如何,毕竟这个世道就是如此,总是对女子更加不利的。 但是现在冯家这么大张旗鼓的求娶陆明惜,还把架势摆的这么足,所有人便都嘲笑起邵家来,说邵家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现在邵大夫人还成了恶婆婆的代名词,大家说起邵家来,都要意味深长的笑一声。 邵大夫人哭的眼睛都肿了:「这么多年,就没受过这么多气,都是从陆明惜嫁到家里来之后,家里就家无宁日,什么事都不顺利。后来出了事,你弟弟都死了,老太太也死了,家里一落千丈,若不是仗着皇后娘娘您,家里现在还能有什么呢?现在还要被人如此嘲笑,她真是疯了!她还要嫁到冯家去,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再说,还有囡囡呢,明姿到底是姓邵的,难不成,以后也要跟着姓冯不成?把咱们家当成什么了......」 邵皇后听的也是怒从心起。 她这么看不惯陆明薇,原因也是因为陆明薇是陆明惜的弟弟。 陆明惜那阵子跟邵君庭闹和离,陆明薇就从中上蹿下跳的,出了不少力气。 现在陆家竟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个和离的二嫁女,竟弄得比第一次嫁人还要风光,还要招摇,这是什么意思?这分明就是故意在打邵家的脸!这把她这个做皇后的脸面到底放在哪里? 简直是岂有此理! 她闭了闭眼,一时觉得小腹有些痛,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这下子可把邵大夫人惊得魂飞魄散,她急忙哎哟了一声:「娘娘,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怎么能跟您说这些事儿,您可别气坏了身子!」 邵皇后哼了一声,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冷笑:「您不说,本宫也会从别人嘴巴里听见。」 第一百六十九章·廉耻 - 闺门荣婿 - 秦兮 太医很快便赶过来了。 邵皇后这一胎非同小可,永昌帝重视的很,听说她身体不舒服,永昌帝还以为是她身体又出了什么事,还将张太医都一道送过来了。 幸亏经过诸位太医一同诊治过后,邵皇后腹中的胎儿并没有什么大碍。 邵大夫人吓得了不得,她也实在是一时被陆明惜还要再嫁的消息给气的糊涂了,这才想着来邵皇后这里上点眼药,倒点苦水,却并没有想到邵皇后毕竟是怀了身孕的人,情绪波动过大险些影响胎儿。 邵皇后腹中这个孩子可是以后邵家的希望,若她真有个什么好歹,邵大夫人可就真成了全家的罪人了。 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娘娘不必安慰我,我也幸亏是有了娘娘您这个孩子,否则的话,还不知道要被磋磨成什么样子。你弟弟又不争气,好好一个家,就被他给折腾散了,若不是因为您再次怀了龙种,我都不能从老家回来。现在家里上上下下都不拿我当回事,都只当我是个笑话,我也早就习惯了,可若是叫您出什么事,我才真是活不成了。」 一把年纪的人了,哭起来是真的涕泪横流,看上去凄惨又无助。 邵皇后看了经嬷嬷一眼,经嬷嬷便忙会意的拿了帕子上去伺候邵大夫人擦脸。 邵大夫人哭的一时收不住,猛地打起嗝来,好一阵子才平复了情绪,反过来劝邵皇后:「我今天跟娘娘说这些,实在是也没个可说话的人,你父亲和祖父心里其实比我还要难受。我倒是不怕,反正再难听的话,只要我待在家里不出去,我也听不见。可你父亲和祖父那毕竟都是要在外头行走的人,他们才真是什么难听的话都听尽了。我这心里真是怪难受的。」 邵皇后垂下眼来。 等到邵大夫人出宫去了,她才靠在枕头上缓缓的闭上眼睛。 经嬷嬷小心的在边上伺候,正准备蹑手蹑脚的将香炉里的香给换了的,便听见邵皇后忽然开口:「贤妃那边这几天如何?」 她这些天都没有问起过那边的事,这次忽然问起来,经嬷嬷便急忙道:「听说贤妃娘娘宫里闹了几场,七公主跟贤妃娘娘现在连话都不肯说了。」 邵皇后就皱起眉头来:「真是没用的东西!」 她给贤妃指出这条路,可贤妃却半点都不争气,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搞定不了,这么多天过去了,竟然还没说服七公主。 这么闹腾下去,七公主不肯嫁的事传扬出去,只怕朝臣也会觉得七公主不识大体,或许会想出在宗室贵女之中选择女孩儿嫁过去的法子。 嫁宗室贵女跟嫁自己的亲妹妹,那可是完全不同的,对于鲁王和贤妃来说也是如此,她们得到的好处和影响也是截然不同的。 她冷哼了一声。 贤妃那边也正忙的焦头烂额。 鲁王好不容易可以进宫一次,一进宫都来不及问问自家母妃最近如何,劈头盖脸的便是问七公主到底是怎么想的。 贤妃头痛不已:「她是不肯的,好话歹话都说了,她就是不听。」 七公主平时看着温顺听话,比九公主要好的多,贤妃也一直以为这件事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不过就是个不受宠的女儿,只要自己软硬兼施,好话狠话多放几句,她自然还是要听话服从的。 可没想到,看着是个好欺负的,事实上却是个一身反骨的东西。 这些年真是看走眼了。 她有些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本宫也没法子,她真是软硬不吃!本宫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可她倒好,现在直接跟本宫说,若是本宫要让她去和亲,她便要去你父皇跟前告发咱们母子.....」 鲁王听的眉头紧皱。 这现在是 他唯一的希望了,不能出一点差错。 若是七公主真的这么冥顽不灵,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事都成了笑话,因此鲁王十分恼怒:「现在若是她不愿意,那岂不是在看着我去送死?她也真是狠得下心!」 平常鲁王不怎么喜欢这个妹妹。 虽然他们是一母同胞,但是鲁王出宫开府成亲的时候,七公主还小呢,所以他们之间相处的机会并不多,尤其是七公主又不怎么喜欢说话。 连贤妃自己都不喜欢她,说她一棍子下去都打不出一个屁来,好听话也不会说,更不如九公主那么有性格会争宠,将永昌帝都哄得服服帖帖的。 贤妃生这个孩子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自然便忍不住疏远她。 鲁王受影响,也不喜欢这个妹妹。 现在他抱怨了两句,便直截了当的说:「这不是她自己愿意不愿意的事儿!她若是想眼睁睁的看着我倒霉,我也不让她好过!她莫非以为没了本王这个亲哥哥,她会有什么好结果不成?」 贤妃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放心,我再想想法子。」 只是她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气。 因为七公主看着是个受气包,但是实际上却是个硬骨头。 真是一身反骨。 这些天,她好话狠话都说尽了,就是说不通七公主。 她反倒是还有自己的一套说辞,贤妃真是被闹的头痛不已。 鲁王静了静,才道:「不,母妃,我亲自去见见她,看看她是怎么说。」 他倒是想看看七公主到底有多了不得,连自己亲娘和亲哥哥的话都不听。 贤妃原本是不大想让儿子过去的,因为鲁王的脾气不怎么好,再加上最近又出事受了刺激,但是眼看着鲁王一脸的急切,也知道鲁王是心里不好受。 到底是儿子重要些。 她思来想去之后点点头:「既如此,你要去就去吧,有什么话好好的说,实在不行,便别管了,我自然能有法子。」 法子不法子的,现在鲁王哪里肯听? 他嗯了一声,便起身大步出去了。 等到他走了,贤妃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又有些不放心起来,想了想,还是有些坐不住,站起身吩咐宫人带路去七公主那边。 七公主在自己寝宫中画画。 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不耐烦出去再看贤妃的冷脸和听那些难听的话,便干脆躲在自己宫里。 本身她自小就是个能坐得住的人,现在便更是不肯出一步的门了。 第一百七十章·促成 - 闺门荣婿 - 秦兮 听见宫人通报说鲁王来了,她也只是皱了皱眉便继续画自己的画,并没什么反应。 鲁王到了的时候,便见到她正在俯身画画,是一副风雪夜归图,月色下柴门紧闭,行人正举手扣门,一条狗正做防备状的朝着行人狂吠,他啧了一声,夸奖说:“画的不错,构图也不错,看得出来是下了功夫的。只是,这图里的人真是可怜,想必也是为了亲人才出门的,如今再回家,却已经是物是人非。月色冷淡,风雪逼人,他满身狼狈的回家,却连自己的狗不认识他了,也不知道他心中得何等的难受。” 他意有所指的看着七公主的画:“亲人就是亲人,若是连自己的亲人都不能守望相助的话,那岂不是跟白眼狼也没什么分别?” 兄妹两人年纪相差的大了些,鲁王站在七公主跟前便更像是一个父亲,比七公主高出了一个头。 七公主垂着眼,一笔将那柴门给画的漆黑一片,才抬起头看着鲁王,面色冷淡的说:“是么?四哥好像很知道我的心思似地,连我画的是什么故事都知道了。” 鲁王听出七公主的嘲讽,面色就有些不好看:“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真不是这个意思。”七公主面无表情:“什么为了家人出门奋斗,回来物是人非?四哥怎么不想想,他应当是年轻的时候抛妻弃子,如今却一事无成的想要再次回来,所以才被人拒之门外,连自家的狗都觉得他陌生吗?” 这话里的意有所指听的鲁王面色沉下来。 他沉声呵斥宫女们:“都退下!” 宫女们都急急忙忙退出去了。 鲁王便坐在了七公主的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气眯着眼睛看她:“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是公主,无非是因为你是父皇的女儿,可一旦皇位换人坐了呢?” 贤妃掌管六宫,这又是贤妃女儿的偏殿,没什么眼线,便没什么可避讳的。 鲁王说话十分直接。 七公主嗤笑了一声:“皇位若是换人坐,我就不是公主了么?宝川姑姑也同样不是父皇的同母姐妹,可是父皇并没有亏待她,她若不是自己不知足,现在的尊荣也是应有尽有的。同理,只要我不犯错,不管是哪位哥哥登上皇位,都不会亏待我,不是吗?” 尤其是周王的人品可比鲁王要好的多。 周王对待周王妃崔氏的态度跟崔明楼的态度就足以说明他是个重情义的人。 但是鲁王呢? 他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随意利用。 还有鲁王妃,虽然鲁王妃也不是什么好人,甚至七公主自己都不怎么喜欢她,但是不可否认,鲁王妃对鲁王却真是一心一意毫无二心的。 可就算是如此,鲁王还不是一样将她弃如敝履? 鲁王就不是一个有什么感情的人。 再说,现在就要她去东瀛和亲。 等到他登上皇位又如何呢? 自己到时候还有没有性命都还是一回事,更别提要享受这个哥哥给的什么好处了。 她说话如此锋利不留情面,出乎鲁王的意料。 他的面色一下子就沉下来,厌恶的问:“你是什么意思?在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跟母妃?!” 七公主觉得有些好笑,可是面对鲁王的时候,却又实在是不怎么笑得出来,便扯了扯嘴角看着他问:“那我真的不知道对于四哥来说,要怎么才算是把你们看在眼里了。或者说,我想问一问,在四哥和母妃眼里,我算是什么东西?我真的是你们的亲人吗?还是只是连个玩意儿不算的可以随意舍弃的摆件?” 她随手就将那副夜归图扔进了纸篓里,冷冷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四哥,你若是来劝我主动为了你去求父皇让我和亲的话,我劝你最好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并未得到过你什么恩情,怎么可能为了你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去和亲?你是个大男人,你要改变自己的处境,要哪个位子,最该做的是去建功立业,是去征战沙场,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做一个贤王,拉拢朝臣,而不是在这里逼着你的妹妹为了你牺牲色相去和亲,这样得来的位子,也不怎么荣光,不是吗?” 鲁王睁大眼睛,实在没有想到七公主竟然这么会说话。 这说的可真是 他简直难堪到了极点,冷冷看着自己这个妹妹,像是重新认识了她一遍似地:“你可真是个名副其实的白眼狼啊!” 七公主对这样的话早就已经没有任何情绪了。 对于她来说,贤妃娘娘之前所说的那些话跟现在鲁王的这些比起来,都是一样的。 他们翻来覆去能说的无非就是这么几句。 所以她挑了挑眉问:“四哥只有这些话要说吗?” 简直是油盐不进! 怪不得贤妃说拿她没有法子。 鲁王陡然变色,上前几步一把卡住了七公主的脖颈,将她整个人压在书桌上。 宫女们吓得目瞪口呆。 鲁王冷冷看着七公主:“说到底,无非就是你贪生怕死,既然你这么怕,那不如我成全了你!” 他面目狰狞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吓人,宫女们全都紧张的死死的攥住了他的胳膊想要劝解。 但是鲁王却厉声斥责她们:“滚!” 好在贤妃不放心的跟过来了,看到眼前这幅场景险些吓得晕过去,打了个冷颤之后便让宫女们都先退下了,然后才一把拉开了鲁王:“你疯了吗?!” 她再怎么偏心,也不至于中想要看到孩子们闹成这样,当场便训斥了鲁王几句。 又去问七公主:“没事吧?” 七公主捂着自己的脖子咳嗽了一阵,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鲁王仍旧还没有消气:“真是个白眼狼,怎么说也不听!聋子,听不懂人话!” 他现在真是有些怀念起鲁王妃了。 不管他说什么,鲁王妃永远都是愿意听的,哪里像这个白眼狼,如此冥顽不灵,竟然还这么对自己的亲哥哥和亲娘。 贤妃深深地叹了口气。(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一章·闹翻 - 闺门荣婿 - 秦兮 女儿已经是这副脾气了,贤妃对着儿子使眼色,示意他不要把事情闹的太僵了,七公主的确是倔的跟头牛似地,可现在不能把她逼得太急了,以免闹出什么极端的事来。 鲁王却听不进去,站起身来冷漠的看着七公主指了指:「我跟你说,你嫁也得给我嫁,不嫁也得给我嫁!母妃养着你干什么吃的,还不是为了我?!你若是不嫁,我便是真的要去养马,也得拖着你一起下地狱!」 这些话说的就实在是太难听了,且也硬邦邦的没有半分感情。 贤妃太阳穴突突的跳,推搡着鲁王出去,一面不忘低声呵斥:「你是不是疯了?逼死她对你有什么好处?这个时候,正该是说好话,兄妹情深谈感情的时候,你倒是好,动不动就是死死死的,你先回去吧,别的话我来说!」 鲁王余怒未消,可听见贤妃这么说,最终也还是给了面子,低垂下眼帘冷哼一声,甩手走了。 贤妃重新进了寝殿。 七公主颈间的红痕十分明显,可想而知当时鲁王是用了多大的力气,贤妃看了一眼便撇开头:「你瞧瞧你,但凡你不要这么蛮横,也不至于会吃这样的亏了。你就是这副脾气惹人嫌恶。」 当亲娘的这么说,原本其实七公主该难过伤心的,可事实上她现在真的伤心不起来,不但是伤心不起来,她甚至连一点儿情绪起伏都没有了。 她冷冷的转过身背对着贤妃:「母妃还有事吗?若是没事,母妃还请回吧,我该要休息了。」 贤妃也被她这副样子气的不行,摆摆手让宫女们都退出去,才站起身走到七公主面前,面色淡淡的看着她:「你真的要我们死在你面前,才肯答应吗?」 七公主真是被贤妃跟鲁王闹的崩溃了。 她睁大眼睛,几乎是气急败坏的问:「为什么会死,为什么要死?父皇只不过是惩罚他做错事,让他去蓟州养马罢了,只要他老老实实的听话,他到底是父皇的儿子,难道父皇还真的会要他的性命吗?!说到底,是你们自己贪心不足,舍不得这京城的荣华富贵罢了!可是这荣华富贵,是要用我的一辈子去换的,为什么我不答应就成了自私,就成了是在逼你们去死了?你们这么逼我,才是真的在逼我去死!」 七公主真的从未有一刻对亲人这么寒心和失望,她已经连话都懒得再跟贤妃多说了。 贤妃顿时有些无奈,她紧紧地攥住了七公主的手腕,逼迫着她看着自己,沉声说:「没了那个位子,你哥哥就是会死!他之前做过的事,得罪的人到底有多少,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他若是真的去蓟州了,根本没机会再回京城!你懂不懂?!」 七公主实在无言以对。 毕竟她说什么其实都没用,贤妃有一套自己的卢纶,谁都说服不了她,也改变不了她。 她觉得有些悲哀。 贤妃却忽然朝着她跪下去了。 哪怕是对母亲已经伤心透顶,但是看到贤妃跪下去,那一刻七公主所受到的冲击也仍旧是大的惊人,她一下子便跪下去了,噗通一声跪在了贤妃对面,朝着贤妃不断磕头。 贤妃拉住她:「你别给我磕头,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对不住,我对不住你,我下辈子当牛做马的报答你,感谢你,求求你了,你救救你哥哥,你伸手拉他一把,只要你肯伸手,你哥哥就没事了,我求求你了!」 任何一个儿女,都没有办法坦然自若的面对自己亲娘跪下来请求自己还无动于衷。 七公主哭的不能自已。 贤妃哽咽着求她:「你若是实在不肯答应,那我就跪在地上长跪不起.......」 七公主心痛万分,她分明是不愿意的。 可是能躲 得过亲人的冷言冷语,却实在是看不得亲人痛苦跪求。 她闭了闭眼睛,苦笑了一声,缓缓的开口:「好,我答应你,我答应.....」 屋子里安静下来,贤妃紧紧握住七公主的手喜极而泣:「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 七公主已经无话可说。 肯舍去这条性命,去东瀛,这一世都再也不回来,原来就是孝顺了。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好孩子。 她实在是已经精疲力尽了,因此连贤妃难得表达出来的母爱,她也懒得再给什么回应,干脆便沉沉的摇了摇头: 「不必夸我,母妃,我也就只能帮你帮到这里了。从此以后,您就没有女儿,只有儿子了。女儿祝您一切如愿,万事顺遂。我明天便会去跟父皇说,我愿意去和亲。您回去吧,让我安静一会儿。」 她现在总算是已经答应了要去和亲,贤妃倒是也不敢逼得过紧。 至于七公主说的什么以后她就只有儿子没有女儿的事,她也根本没有放在心里。 这个女儿,对她来说本来也没有那么重要。 她急忙站起身来,擦了擦眼角的泪:「好好好,我不再吵你了,你好好的休息,有什么事,你便找人来告诉母妃,母妃总是在的。」 七公主不再多说,只看着贤妃出了门,才崩溃趴在桌面上痛哭失声。 宫女们惊得了不得,可是人人都知道,前脚鲁王跟贤妃来了又走了,后脚七公主就伤心成这样,分明就是因为贤妃的缘故。 谁敢在这个时候来劝? 七公主因此自己痛哭了一场,这才缓缓的吐了口气,吩咐底下的人:「给我打水来,我要沐浴休息了。」 屋外又下了大雪,七公主泡在热气腾腾的水里,冷冷看着雾气蒸腾。 她以为自己晚上还会继续哭,继续难过。 可是事实上,躺在床上,她却已经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更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会失眠,她因为白天哭的实在是太累,以至于一沾到床,便睡了过去。 等到一觉醒来,天光已经大亮。 她昨天哭的太厉害,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嘶哑:「你们帮我准备准备,我要去慈恩宫。」 第一百七十二章·决裂 - 闺门荣婿 - 秦兮 下了一夜的雪,她寝殿院中的大树上都已经挂满了雪,此时宫女太监们正在举着钩子清雪,不时便有雪团从树上坠下来,扑簌簌的落人一身。 七公主到慈恩宫的时候,慈恩宫的雪已经被清的差不多了,文华嬷嬷正好在长廊上看着宫女们将鸟儿挂出来,见到七公主过来,急忙行了个礼:“七公主来的早,太后娘娘才洗漱完,正在做早课呢。” 最近崔太后总是心神不宁做噩梦,皇觉寺的主持来看过,便建议崔太后吃素念佛一段时间。 七公主进了太后的寝殿,崔太后恰好才换了衣裳,见到她来,脸上露出笑意:“今天来的倒是早,用过早饭没有?” 顿了顿,又看了七公主一眼,皱眉问:“怎么眼睛都肿了?哭过了?” 七公主声音低哑,乖巧的倚在太后跟前,轻声说:“没有,就是昨晚没有睡好,所以今天眼睛才有些肿.”又主动岔开话:“皇祖母,我想吃您这儿的桂花糕了。” 崔太后以前对几个公主们都只是淡淡的。 后来因为九公主欺负七公主和八公主太过厉害,她反倒是对这两个孩子生出些不忍心来,七公主八公主出阁读书之后,便时常在慈恩宫走动,一来二去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比以前要好多了。 此时见七公主这样,她当然也知道事情不可能是七公主说的这么轻描淡写的。 只是七公主显然并不想说缘故,她便只是嗯了一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你喜欢,便尽管让底下的人做来吃就是了。” 又看了文华嬷嬷一眼。 文华嬷嬷马上就出去让小厨房做了。 七公主陪着崔太后吃完早饭,再呆了一会儿,然后才告退离开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文华嬷嬷忍不住道:“看七公主实在是有些难受,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崔太后将手里的念珠放下来,冷冷的哼了一声:“只要眼睛没瞎,都能看出来。你去,将小七宫里的人叫一个过来,哀家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华嬷嬷急忙应了一声,出去了。 没一会儿,七公主宫里的尚宫便被请了过来。 崔太后看了她一眼:“七公主是怎么了?今天看她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七公主宫里的刘尚宫一时有些迟疑。 崔太后嗯了一声。 刘尚宫立即便跪了下来,急忙道:“这,太后娘娘,到底是因为什么,咱们底下的人也不知道只知道昨天鲁王殿下和贤妃娘娘来了寝宫找殿下说了一会儿话,等到他们走了,七公主殿下便一直郁郁寡欢的,晚上连饭都没肯吃.” 崔太后其实早已经料到了,听见刘尚宫这么说,淡淡的嗯了一声,扬手让刘尚宫退下了。 旁边的文华嬷嬷叹了口气:“贤妃娘娘对殿下也太严苛了,其实殿下当真是难得的脾气好的公主了.” 七公主的确是温柔孝顺脾气好。 之前崔太后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这样的孙女。 她冷冷扯了扯嘴角:“咱们说好有什么用,她自己的母亲都不知道珍惜她,别人就更是能磋磨她了。什么严苛?这么严苛的日子,她已经过了十几年了,现在怎么会忽然就受不住,必然是还有旁的事,才会把她逼成这样。” 今天来请安的时候也是,看着她的表情都不对。 崔太后面色有些难看。 最近能有什么事让贤妃跟鲁王为难她,而且还把她逼得都跟要去死了一样? 文华嬷嬷想了一会儿,便有些担心:“那,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毕竟七公主只是个公主啊,哪怕是鲁王想要让七公主帮忙,一个公主能做些什么? 除非 她有些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捂着心脏一时有些害怕。 崔太后垂下眼,忽然问:“对了,才刚刘尚宫是不是没说小七回自己寝殿了?” 是啊,刘尚宫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提起七公主。 七公主没有回自己寝宫? 崔太后立即便道:“快去看看,小七在哪里。” 文华嬷嬷也知道崔太后是在担心什么了,忙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就面色泛白的从外头进来,紧张的说:“太后娘娘,才刚,才刚七公主去了御书房求见圣上,跟圣上主动请求去东瀛和亲!” 什么?! 崔太后一下子便恼怒的骂了一声。 她老人家这么多年以来早就已经修炼的喜怒不形于色了,到了她这个年纪,又是这么个身份,该经历的早就已经经历过了。 但是听见这个消息,她还是忍不住的出奇的愤怒。 她就觉得七公主的情绪不对,没有想到原来真的是这个原因。 只要是个正常人,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的主动提出要和亲? 尤其是东瀛那个破地方,东瀛使臣回回过来都得闹出点事端,加上那些东瀛浪人几乎就没一个好东西,在沿海闹的最凶的就是这帮混账。 能主动提出去和亲,必定是因为贤妃和鲁王要求的。 他们两个倒是真的好厚的脸皮和好硬的心肠。 都这么个年纪了,还能把日子过成这样,一天到晚的野心勃勃却又分明没那个能力,还得把自己的亲妹妹亲女儿都舍出去。 真是丢人现眼! 崔太后立即便跟文华嬷嬷说:“你让人去跟皇帝说一声,若是有空,便过来一趟,哀家有话要跟他说。” 鲁王要借这个机会翻身,也得看看她能不能答应。 这两母子真是丧心病狂了。 文华嬷嬷也知道崔太后必定是气坏了,便忙福了福身子,又劝她:“您别气坏了身子,有什么事咱们慢慢的说。何况,就算是殿下亲自提出的请求,可是圣上却不是那等舍弃自己女儿的人,事情还不知道是怎么样呢,您别先出什么事。” 她到底是崔太后的心腹,这些话也就只有她敢说了。 崔太后哼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哀家怎么能不生气?!皇帝总共就这么几个女儿,他们倒是好,当做人情送出去!”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三章·打架 - 闺门荣婿 - 秦兮 七公主眼圈红红的从御书房出来,回了自己的寝殿。 还没来得及坐下,贤妃娘娘便带着宫娥们赶到了,见到七公主,也顾不得看她红肿的眼眶,只是紧张的盯着她问:“怎么样?你父皇答应了吗?” 她实在是太紧张了,紧盯着七公主,脸上的表情都是紧绷着的,看上去有些刻薄。 七公主实在是疲倦至极,同时也觉得灰心失望。 她愿意牺牲自己来成全兄长跟母亲,但是他们俩却别说有舍弃她的痛苦和挣扎,就连一点基本的耐心跟信任都没有,迫不及待的来追问她结果。 就算是养一条狗,十几年应该也有些感情了,但是从贤妃的眼里,她是真的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感情。 所以她的表情也跟着冷了下来,淡淡的扯了扯嘴角苦笑着问贤妃:“若是我说父皇没有答应的话,母妃打算把我怎么样?我这等没有丝毫利用价值的人,是不是就连当一颗棋子的机会都没有了?” 贤妃的表情顿时有些一言难尽,她垂下眼,吸了一口气表情冷冷的说:“本宫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这件事毕竟事关重大,我只是关心你哥哥,他身上担负着咱们母女以后的将来和荣辱”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七公主此时此刻也没有怎么觉得难过了,她只是觉得彻头彻尾的可笑和荒诞。 贤妃心里只顾着她自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连自己都骗过了,才说得出这样的话,什么叫做担负着她们母女以后得荣辱? 她还会有以后吗? 这冠冕堂皇的话说出来叫人恶心。 七公主兴致缺缺,也实在是没力气再跟贤妃纠缠了,闭了闭眼睛再睁开,语气淡淡的说:“父皇说,会跟群臣商议此事再决定,让我先回来休息。” 贤妃皱着眉头,还想让七公主说的再详细一些。 但是七公主的样子看上去也的确是太过憔悴和疲倦了,而且也看得出原来她心情很不好,思来想去,怕七公主被逼的太急了又反悔,贤妃只好见好就收,等到出了门便吩咐身边的嬷嬷:“待会儿想法子去跟冯公公打听打听,看看到底御书房是个什么说法。” 既然永昌帝说要跟群臣商议,那必定就是会说的,如此一来,消息很自然的便会流露出来。 她回到自己寝宫,顿时也觉得疲倦如同排山倒海一般袭来。 可是才刚躺下,宫女便进来通报说是邵皇后宫里来人了,请她过去有话要说。 她立即便精神了。 这个主意还是邵皇后给她出的,人家现在已经是她的救命稻草了,贤妃心里清楚的很,说到底邵皇后肯伸出援手也是因为怕周王上位,所以现在他们之间的同盟关系也是不能出任何差错的。 一旦行差踏错,这本来也不怎么牢固的关系也得出问题。 她应了一声,让人换了一套见客的衣裳,便急忙朝着邵皇后宫里去了。 邵皇后的脸色有些苍白,正在熏艾。 贤妃是生过两个孩子的人了,一看这样子就吓了一跳:“皇后娘娘?” 邵皇后的表情有些痛苦,等到太医熏艾完毕,她才脱力一般的嗯了一声,缓缓盖上了毯子,由着嬷嬷扶着躺在了榻上。 贤妃担心的看着她:“您,这肚子里的龙胎不是已经都四五个月了吗?按理来说应当也已经稳当了,怎么,怎么还需要熏艾啊?” 一般来说,保胎才需要熏艾啊。 但是邵皇后这肚子里的孩子都已经五个月了,不管怎么说都该坐稳了才是,怎么会好端端的又要开始熏艾啊? 邵皇后的表情不怎么好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她旁边的尚宫便低声跟贤妃解释。 贤妃最近忙的焦头烂额,满心都是操心着鲁王的事儿,还真的不知道陆家跟冯家要联姻的事儿,等到听见了,她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觉得这事儿真的比说书都更加玄乎和不可置信,失声问:“不会吧?那不过是个二嫁的秋后黄花啊,冯尧可是三元及第,前途无量,他是不是疯了?” 这真是贤妃的第一个反应。 实在怪不得贤妃会这么激动,主要是乱点鸳鸯谱也没有乱成这样的。 这个世界上的事就是如此,男的么,只要是个男的,再怎么差劲儿他都敢要求对方洁白无瑕,何况还是这么位高权重的男人。 别说是他本人怎么想。 他本人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以所有人的观点来看,这门亲事就是笑话。 贤妃皱起眉来,震惊过后就直言不会的问:“是不是冯尧有什么把柄被人家给抓住了,要不就是陆家还有什么天大的秘密拿捏住了他,不然的话,他怎么会娶一个残花败柳啊。” 话虽然说的难听,但是就是贤妃的真实想法。 邵皇后被她这副模样和这番话逗得倒是有了些笑意,靠在枕头上任由宫娥捶腿,便挑眉说:“到底是什么缘故,这也只有他们两家人自己知道了,这么不匹配的婚事,反正本宫是不知道为何的。本宫娘家母亲进宫来哭了一场,本宫倒也不怕告诉你,这件事,实在是让本宫膈应又恼火。” 一个已经和离过的妇人,这么不知道廉耻和体面,竟然还要风光再嫁。 她最好的归宿其实就该是在家庙里找个地方准青灯古佛了此一生,再也不出来丢人现眼招摇,但是她不仅不知道低调,反而还这么招摇过市。 她这个皇后算什么? 只怕现在大街小巷说的都是陆家跟冯家的婚事了。 但是传扬的更广阔的,应该还是当时邵君庭跟陆明惜和离的事。 只要想想,邵皇后便觉得心口发痛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贤妃啧了一声,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必定是嘲讽又不屑的。 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冯家竟然还看得上,还以正妻之礼迎娶,也不知道是疯了还是傻了,但凡是正常点的人是办不出这种事来的。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四章·惩罚 - 闺门荣婿 - 秦兮 贤妃只不过片刻之间就反应过来了,她嗤笑了一声:“这样的残花败柳,就算是要二嫁,按理来说也该悄无声息的就一顶轿子送走就是了,他们倒是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把事情闹的沸反盈天,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呢,真是笑话!既然她们这么不要脸面,那就干脆成全他们罢了,反正冯家既然会求娶这等人,说明也不在乎什么仕途跟前程了。” 现在贤妃刚得了邵皇后的好处,当然得为邵皇后分忧了。 人家给你了好处,你当然得回报。 贤妃让邵皇后放心:“您放心,她们既然喜欢轰轰烈烈,那便让他们真的轰轰烈烈。” 邵皇后微微笑了笑:“还是贤妃办事让人放心,怪不得是能照管宫务这样出色的。”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都不约而同的笑了。 回去之后,贤妃便让了常公公进来,然后低声交代了几句。 常公公原本是向来话少的,听见贤妃说这些话却一时忍不住马上出言建议:“娘娘,现在在王爷正是忙的时候,若是让他去办这事儿,只怕到时候惹怒圣上啊!” 贤妃竟然让他去找鲁王,散播冯家跟邵家的谣言。 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鲁王现在本来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最该做的就是安安分分在家待着,然后跟上天祈求这次七公主和亲的事情能够顺顺利利的。 如此,鲁王才能够得到喘息的时机。 这也只是能够有一个机会罢了。 现在若是还顶风作案,这不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吗? 贤妃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本宫也是没法子,皇后娘娘可是邵家的人,陆家这门亲事,这不是在结亲,这是在打邵家的脸。若是陆明惜真的嫁给了冯尧,那把邵家放在哪里?邵家非得疯了不可!” 她得了邵皇后的好处,现在又是受制于人,哪里有选择。 顿了顿,贤妃叹了声气:“让他小心些,别自己去办,找别人办也就是了。” 她既然这么说,常公公也知道自己没什么拒绝的余地,只能答应了。 但是他虽然为难,鲁王那里得到消息却没什么反感。 别的不说,他真的是恨死了陆家了。 若是能够整死陆家,他早就出手了。 何况现在还是卖给皇后人情。 他哼了一声,就将此事交给了高家去办。 自己忙问常公公,宫里七公主和亲的事现在怎么样了。 常公公也是刚从宫里出来的,七公主才去的御书房,内阁们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态度,因此他也就实话实说的摇头说自己还不知道。 鲁王心中烦闷,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况,除了等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挑了挑眉,胡乱的点了点头,便将常公公给打发走了。 府里还在办丧事,眼看着鲁王妃的那些丧事所用的布置都还未拆掉,常公公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的走了。 等到晚间,永昌帝总算是忙完了国事,才出门,便听见冯公公禀报,说是太后娘娘宫里来人了,让他去一趟太后宫里。 他应了一声,摆驾了慈恩宫。 到慈恩宫的时候,崔太后正在吃饭,见到他来,急忙问:“吃饭了不曾?从哪个宫里过来?” “才从前头御书房过来。”永昌帝笑了笑:“还没去别的宫里,便直接来母后您这里来了。您这里的饭菜好吃,朕恰好蹭一蹭。” 崔太后笑着看了文华嬷嬷一眼。 文华嬷嬷忙去外头让小厨房再做些菜过来。 永昌帝顺势坐在了崔太后身边。 崔太后亲自替他盛了一碗汤,问:“是不是为了东瀛使臣求亲的事?” 永昌帝喝了一口参汤,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是啊,东瀛使臣态度坚定的要求娶我朝公主,还说若是不答应,那沿海的倭患便会愈演愈烈。他们本来便跟那些叛匪勾结串联,若他们真的一意孤行一条道走到黑,那倭患的确是有些麻烦。” 崔太后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的汤,面无表情的问:“那小七去御书房求你,说她自愿和亲的事儿,内阁跟你是怎么想的?” 说起这件事,永昌帝的表情略微和缓了些:“内阁那些人,母后应当比儿子清楚,他们无非就是想要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利益,什么公主,对于他们来说,当然没有臣民和边境的百姓重要。” 当然,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毕竟社稷为重,君为轻。 身为宗亲皇室,生在帝王家,享受万民的供奉,当然便也该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和义务。 崔太后放下了汤勺,皱着眉头出了口气:“那这么说,他们是更倾向于答应东瀛使臣的求亲了?” 东瀛使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背后的大名就更是不知道是什么性子。 七公主嫁过去,那就完了。 崔太后一时觉得索然无味。 永昌帝却摇头:“也不是如此,赖首辅跟许次辅都不同意,他们说,太祖立朝开始,便从来没有和亲之事,更不曾许嫁我国公主。国朝公主,享受供奉,也承担义务,也没错。可是咱们大周的公主,既没有汤沐邑,也没有封地,她们怎能跟前朝享尽荣华的公主相比?何况求娶的还是东瀛小国,这等小国,反复无常,今天或许可以跟你求和,但是明天便可能翻脸,这种国家的承诺,绝对不可以当真。” 崔太后听的脸上忍不住有了点笑意,她听出了永昌帝的意思,问:“那皇帝你的意思呢?” “朕?”永昌帝跟崔太后相视而笑:“母后,您应当了解朕的,朕虽然不敢跟太祖相比,但是却绝不敢违背太祖的遗训,他老人家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若是需要靠出卖女儿来维持,朕以后如何还有脸面下去见列祖列宗?何况,朝臣们尚且知道东瀛人反复无常,不可与谋,不值得舍出一个公主来换取这不知道多久的和平,何况是朕呢?小七是朕亲生女儿,朕绝不容许她被人践踏!” 崔太后重重的吐了口气。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五章·自持 - 闺门荣婿 - 秦兮 她含着笑意笑了一声:“你这么说,哀家就放心了。别的不说,别说是小七了,便是咱们国朝任何一个公主,都不能去和亲!泱泱大国,若要沦落到靠派公主和亲才能维持和平,那可真是太过丢脸了!” 如果东瀛都可以求娶公主,公主不肯他们便要继续侵犯沿海百姓,那么瓦剌呢?瓦剌要不要也求娶个公主,否则便继续进犯边境? 这些要求简直是匪夷所思,听上去似乎很合理,用一个女人来换取和平。 但是这换来的和平根本不可能长久。 朝臣中大部分人都是不赞成和亲的,赖首辅跟许次辅两个人的态度也坚决,这事儿便成不了 崔太后靠在椅背上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而说起了贤妃跟鲁王:“皇帝,贤妃跟老四,哀家从前虽然总说不怎么喜欢他们,却也并没当真厌恶他们。可是这回,他们是真真正正的叫哀家觉得齿冷了,同样都是贤妃的骨肉,难不成小七便更轻贱一些?她到底是何等的冷漠无情,才能做得出这种为了儿子,逼着亲生女儿去和亲的事?老四同样可恶!同胞手足,他竟然都能这么狠得下心,这样的人,真怎么还能指望他善待百姓,善待宗室和兄弟姐妹?” 崔太后之前哪怕是对鲁王有不满,也从来没把话说的这样绝。 这次可见是真的怒极了。 事实上,永昌帝自己心里也很不舒服。 今天七公主到御书房自陈要去东瀛和亲的时候,永昌帝便忍不住发了怒。 他再怎么是皇帝,同样也是做父亲的,作为一个父亲,怎么舍得把女儿当成货物一样的交易出去?何况还是东瀛那样的地方。 只是当时毕竟内阁众大臣还在御书房议事,他只能忍耐着没有生气,只是安慰了七公主几句,便将七公主打发走了。 等到后来,赖首辅他们都已经表明和亲不可取之后,他便让冯公公去查了七公主的动向。 所以,他自然也是知道鲁王进宫,并且跟贤妃一道去了七公主宫里的事。 前脚他们才去了七公主宫里,后脚七公主就主动站出来说要去和亲,要说这里头没有什么联系,谁会信呢?他面色冷淡的有些吓人,此时听见母亲这么说,便将手里的参汤放下:“朕过去贤妃宫里一趟,母后,皇后身体不适,如今宫内高位妃嫔除了贤妃便是德妃了,贤妃不必说了,德妃也不是掌管宫务的料,这宫务,还是得劳烦您老人家了。” 崔太后倒是没有推辞,略想一想便同意了:“这有什么难的,哀家代管一阵子也就罢了。” 永昌帝默了默,叹了声气:“只是,到底还是要辛苦母后了。母后操劳这么多年,如今还要为了朕的事儿继续操劳,朕真是不孝。” “胡说!“崔太后立即便反驳:“这跟孝顺不孝顺有什么关系?哀家知道你的心,这就已经足够了。再说,对于哀家来说,年纪大了,只想看着儿孙健康和睦,你跟孩子们都能好好的,便比什么都让哀家高兴。何况等到皇后生产完了,这宫务难不成还要哀家继续管着?也不过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儿,你母后身体不错,还是扛得住的,没什么可说的,你尽管放心就是。” 自己的母亲到底还是自己的母亲。 永昌帝原本是满心阴霾的,如今听见母亲说的这些话也心情好了许多,笑着谢过了崔太后,这才去了贤妃宫中。 贤妃正在用膳。 其实她并没什么心情吃东西,总是惦记着和亲的事情不知道到底进展的怎么样了。 按理来说,朝臣既然会商议,那必定就是有人同意的,再说,朝廷这些年也不容易,七公主又是自告奋勇,朝臣们应当是能说服永昌帝的吧? 她这么想着,顿时有些心烦意乱的,也吃不下东西了,将筷子往桌上一放,便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沉声问常公公:“宫外有没有消息传回来?” 也不知道鲁王能不能静得下心。 老四的脾气比起以前还更暴躁了几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做什么事都不顺利的缘故。 贤妃担心他真的会冲动之下再出什么事。 常公公有些无奈,但是也只能如实回答让她放心:“殿下那边一直都有人盯着呢,若是有什么事,一定会立即报到宫里来的,您不必担心。” 哪里能不担心呢? 贤妃没好气的看了常公公一眼,正要说话,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不必担心什么?”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贤妃如同是受了惊的鹌鹑,一下子便弹了起来,急急忙忙的过去跟永昌帝行礼。 永昌帝摆了摆手,径直走到上首坐了,淡淡的问:“你们在聊什么?” 贤妃心中有些惊跳。 她也不知道永昌帝现在到底听见了多少,又听见了什么,只是本能的有些害怕。 努力镇定平复了情绪,她才扯了笑出来轻声说:“也没聊什么,就是聊明辉那几个孩子呢,他们毕竟才失去了母亲,父亲又很快便得出远门,臣妾实在是担心他们几个孩子在府里照顾不好自己,因此便多说了几句。” 永昌帝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问:“是么?朕倒是不知道,原来你还这么关心明辉的事儿。” 顿了顿,他又问:“既然你都知道明辉他们担惊受怕,那你就没有也关心关心小七吗?” 提到了七公主,贤妃就心里有数了,她一直在猜测永昌帝过来的目的,现在听见永昌帝问这个,她心里的猜测才真的得到了证实。 果然,永昌帝是来说七公主的事儿的! 这么深更半夜了,吃饭的时候,他还过来,应当是因为真的决定了让七公主去和亲,所以才会过来先跟她这个做母妃的人打个招呼吧? 否则若是用不上七公主,永昌帝平时可是鲜少在她这里过夜的。 想到这些,贤妃心中的大石头一下子就放下来了,心中像是开了花。(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六章·结仇 - 闺门荣婿 - 秦兮 她觑着永昌帝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小七的事儿?不知道圣上是说小七的什么事儿?” 永昌帝面无表情,并没有去接宫女送上的茶,语气淡淡:“是说小七她自己提出要去东瀛和亲的事儿。” 终于来了! 贤妃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似乎是不经意间还摔了手里的碗,一下子大惊失色的问:“什么?圣上,小七怎么会想要去和亲呢!” 一定要借着这件事换取足够的好处。 否则的话,舍弃这个女儿岂不是白舍弃了吗? 贤妃努力的让自己保持冷静和理智。 永昌帝闻言,抬眼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朕也同样好奇的很,好好儿的,她一个养在深宫里的公主,怎么会忽然提出要去和亲这样的要求?她可是国朝公主,以后找个什么样的找不到?国朝精英,可都是随便她挑选的。别说什么前朝公主都是如何如何,内侍省从民间选驸马之类的话,朕的女儿,跟前朝的公主不同。所以,她怎么知道东瀛在求娶公主的?” 常公公下意识看了贤妃一眼,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贤妃自己心里也咯噔了一声,余光去看永昌帝的表情,勉强的扯了扯嘴角:“这圣上,臣妾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小七向来都是个孝顺的孩子,她一直都想着要为您分忧的,或许是听见了这件事儿,便一时冲动,跑到您跟前去了。” 她当然不能当着永昌帝的面承认是自己跟鲁王逼得七公主这么做,否则的话,那就适得其反了。 永昌帝哦了一声:“是么,那既然如此,朕也正好要问问你,你这个做母妃的,是怎么想的?” 果然是过来问自己的意见的。 但是之前永昌帝问七公主如何会想到去和亲的问题还是让她心里有些心有余悸,她想了想,才斟酌着开了口回话:“圣上,若是您要问一个母亲的心情,那臣妾当然是万分舍不得的,小七是臣妾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臣妾这么多年,一直如珠如宝的对她,怎么舍得她去和亲远嫁呢?” 永昌帝点了点头:“朕也是这么想的,朕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公主去东瀛那等小国和亲?他们如今诸多诸侯在打来打去,还不知道是谁最后做主,朕的公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嫁过去!” 贤妃有些目瞪口呆,她原本是想要演一演慈母,好让永昌帝更知道她的深明大义和不容易的,但是现在永昌帝竟然顺着她的话说不想让七公主去和亲,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圆了。 怔了怔,她才迟疑着开了口:“圣上自然是一片爱女之心,只是小七也是好心” 永昌帝转头看着她,面上带着一点儿讥讽:“所以,爱妃的意思是?” 永昌帝话里话外好似都不是很愿意把七公主作为和亲的人选,贤妃一时有些心慌意乱,忍不住忙中出错:“圣上,既然小七有这份心,臣妾也希望她能够帮得上您的忙,也帮得上咱们家里的忙,何不成全了她的孝心呢?” 竟然好像还真的是一个通情达理的母亲和妻子了。 永昌帝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扬了扬手将人叫到自己跟前,眼睛盯着她,冷冷的问:“朕以前有没有跟你说过,女人不要干政?朕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管自己不该管的事?” 这一瞬间,贤妃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她一时之间觉得呼吸困难,简直有些无法呼吸,打了个冷颤,连脖子上的汗毛都竖起来。 她整个人都懵了。 永昌帝的各种反应其实贤妃都有预测过,但是唯独是发怒这一样,她真的完全没有料到。 这分明就是一件对永昌帝来说也是皆大欢喜的事儿,为什么永昌帝却这么生气? 常公公在边上亦是屏声敛气,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都不大好了,打了个冷颤看着贤妃娘娘,紧张到了极点。 贤妃心脏有些痛,她急忙忍住了心悸,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呜咽着出了声解释:“陛下,是臣妾无知!是臣妾无知!臣妾只是想着小七也是一片好心,且这是对百姓也有利的事儿,所以便觉得可行。是臣妾太过愚昧了,竟然如此不自量力的去忖度您的心思.” 永昌帝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呵了一声:“你真是愚昧无知,还是狠毒无情?!你当朕是傻子,看不出你跟老四的那点儿心思,朕会不知道?!你们为了不去蓟州养马,就将小七推出来,指望小七去东瀛和亲,朕便会看在小七的份上,对老四犯下的过错轻轻放过?” 心思被永昌帝揭破,贤妃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心脏突突突的跳的飞快,几乎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她睁大眼睛看着永昌帝,一时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永昌帝已经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一味地还是隐瞒装傻,只会更加激怒永昌帝。 她心里虽然不知道永昌帝为什么会生气成这样,但是是知道永昌帝如今到底有多不好惹的。 她也不敢惹,抖抖索索的哭出声来。 永昌帝冷笑一声将她放开:“不过就是这么点儿胆子,竟然也想卖朕的女儿!你们这么点浅显的心思,若是这朝中的事交给了你们母子,何愁我大周基业不败呢?真是蠢货!愚不可及!” 贤妃彻底瘫软在地,站都站不起来了。 旁边的常公公跟宫人也都跪了一地。 永昌帝面色淡淡的:“朕警告你,往后最好安分守己,朕看在孙子跟小七的面上,还能让你多活几年,否则,下次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他一面说,一面看了冯公公一眼:“传旨下去,贤妃身体不适,突发疾病,需要卧床休养,不许任何人探望。” 冯公公急忙应了一声,永昌帝已经大步出去了,他往后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贤妃娘娘,也急忙打起精神来跟在了永昌帝的后头。(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七章·凉薄 - 闺门荣婿 - 秦兮 贤妃整个人都惊呆了,想过这件事的任何可能性,唯独没有想到永昌帝竟然是这么想的,他竟然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答应东瀛使者的请求,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有想过要让任何一个公主去和亲!她跟鲁王两个人忙忙碌碌这么一场,其实只不过是跳梁小丑,被永昌帝认定是居心叵测,是要抛弃女儿妹妹的无情无义的东西。 她直到永昌帝都已经走到殿外去了,才反应了过来,喊了一声便疯了一样的往外扑,一下子便挣脱了前来阻拦的常公公等人,蹿出了寝殿,在长廊下拦住了永昌帝。 她当然知道养病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掌控六宫之权再也跟她无缘,意味着她从此可能要一直病下去了。 那些犯了错的妃子她没少见,无一例外的,基本都是对外宣称重病,然后就无声无息的没了的。 她辛辛苦苦的熬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会甘心到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永昌帝看着跪在地上的贤妃,微微有些不耐:「怎么,你还觉得委屈了?」 贤妃一时说不出话来,急忙摇了摇头,满脸是泪的解释:「不不不,圣上,臣妾不敢觉得委屈,臣妾也知道您是心疼七公主,所以才生我们的气。可是圣上,七公主也是臣妾熬了几个时辰才生下来的,这世上哪里有母亲不爱孩子的呢?臣妾的确是有些私心,但是也是为了帮您分忧,为了让您能够轻松一点啊圣上!」 这话说的,倒好像是为了他才舍弃女儿了。 永昌帝原来根本不想再跟贤妃计较什么,可看着她这副死性不改的样子,心中莫名的来了火气,冷冷的道:「你到底在想什么,是为了什么,你心里比朕清楚,朕已经说过的话不想再说一遍,你最好也放聪明点,滚开!」 贤妃被他冷厉的语气惊得面色泛白,连额头的青筋都凸出来了,一时冷汗涔涔,也就是这冷汗,让她立即就清醒过来了。 她如同烫手似地松开了永昌帝,双手撑在地上朝着永昌帝磕头求饶。 永昌帝最后看了她一眼,轻笑了一声淡淡开口:「你真幸运,真若不是因为小七马上便要选夫婿了,朕不介意送你去地下!」 他说完这句话,便再也没有回头,径直走了。 贤妃开始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还是永昌帝的金口玉言,他会这么说,那便真是这么想的,是真正的动了杀心了。 怎么会这样?但是怎么会这样? 贤妃脑海里一片空白,满心满眼里都是前阵子的风光。 那时候鲁王是永昌帝最得宠爱的皇子,她也掌管六宫,母子两人母凭子贵,子凭母贵,在这宫中俨然已经是最风光瞩目的存在。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只不过是因为想让小七去和亲而已。 一个公主,前朝多少公主去和亲了啊?难不成别的公主都可以,但是七公主就不可以?! 分明就是互相都能得到好处的事,为什么永昌帝就是不同意? 她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常公公等人随后追出来,手忙脚乱的去搀扶她,半响才把人给扶起来了往里面带。 贤妃还是哭的厉害,扶着常公公的手,好不容易被大家连拖带拽的弄到寝殿里安置好,却还是哭的喘不过气来,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常公公的面色有些凝重,却还是有条不紊的安排好宫女们的差事,自己留在贤妃身边,轻声道:「娘娘,您还是别哭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贤妃的眼泪汹涌而出,情绪哪里一时能够忍得住,过了许久,才逐渐冷静下来,抽噎着问:「那,那本宫还能怎么办?!圣上连说让本宫去地下的事都说出 来了,本宫现在.....」 她现在简直是危险至极。 常公公无声的端给她一杯茶让她冷静冷静,继续苦口婆心的劝她:「奴才知道您心里的难受,但是现在圣上已经对您跟王爷十分不满,您也知道,圣上连让您死的话都说出来了,您现在能做的,就是听圣上的话,安分守己,别再出什么惹怒圣上的事,否则的话,按照圣上的脾气,您才真是处境堪忧啊!」 这个世上就没有人是不惜命的。 贤妃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又是有儿有女的宫妃,日子过的舒舒服服的,哪怕以前不掌管宫务,因着她有儿女,宫里的人也不敢跟红顶白。 她哪里舍得去死? 只要想到自己可能会死,什么心情都没了,更别提要帮鲁王继续做什么努力了。 该做的她都已经做了。 她当然是看重儿子的,为了儿子,可以舍弃自己的亲生女儿。 但是却不能舍弃自己的性命。 她哼了一声,拿了帕子抿着鼻子,提醒常公公:「你出宫去帮本宫跟老四带个口信。」 鲁王还不知道宫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呢,可能还以为永昌帝会支持让七公主和亲。 如果他再次上书建言,只怕永昌帝会更加厌恶这个儿子。 常公公也知道这件事迫在眉睫,他跟鲁王和贤妃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实在不能出事,便忙答应了,当天便收拾了收拾出宫去通知鲁王。 鲁王也正焦急的等消息呢,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能够从此危机解除,留在京城,再也不必担心要去蓟州养马的事。 谁知道常公公却忽然跟他说这件事不成,不能再提和亲的事。 他一下子便怒火蹿升,冷冷的问常公公:「这是你的主意,还是我母妃的主意?!」 知道鲁王肯定是想歪了,常公公急忙解释了几句,跟他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沉声道:「贤妃娘娘现在也得了不是,被圣上迁怒,已经失去了掌管六宫的权力,王爷,娘娘并非是不想帮您办这事儿,实在是这事儿现在办不成了,若是再说什么,只会更加惹怒圣上,您心里也要有个数才好,圣上是不赞成和亲这事儿的,您......您也放弃了吧。」 第一百七十八章·抬举 - 闺门荣婿 - 秦兮 什么叫做放弃了?! 鲁王气的几乎要跳起来,最近先是经历大悲,然后是大喜,然后又是大悲,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翻身的希望谁知道却又是转头一场空,又要希望落空了,他心里一时险些承受不住。 眼看着他的表情都变得狰狞和扭曲,常公公咳嗽了一声:“殿下,老奴也知道您现在的心情。可恕老奴说句不中听的话,该为您做的,七公主和贤妃娘娘都已经做过了,只是天不遂人愿,既然已经试过了也没有办法,那您不如便既来之则安之.去蓟州固然对您来说是屈尊了,可也有句话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是吗?” 要说,就是永昌帝儿子太少。 所以哪怕前些年他也对几个儿子都不怎么样,对每个儿子都公平的疑心,可哪怕如此,他也从来没要对自己哪个儿子不好过。 以至于纵容的鲁王吃不了一点苦。 只不过是去个蓟州罢了。 这怎么了?当年李世民被逼成什么份上了? 古往今来也不只是鲁王一个人被贬,多的是人被贬到苦寒之地,最后还是熬出头的。 现在若是鲁王聪明的,就该老老实实收拾包袱,直接滚去蓟州,这样过个几年,说不得就把永昌帝熬的心软了。 可鲁王心中憋着一口气。 他欲言又止。 常公公见他如此,也不再多劝了,干脆便转身去办自己的事了。 他出门之前,还见到了准备出门的楚明辉,急忙停下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楚明辉对待这些内侍自来都是很妥当的,客气的颔首,便问:“不知道常公公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他也觉得奇怪。 分明催促鲁王去蓟州的旨意已经下来好几天了,一开始鲁王还如丧考妣似地,天天都在家里打鸡骂狗,但是这几天却忽然又变了个人似地,变得志得意满的。 他当然猜测到鲁王应当是在宫里使力了。 只是,看现在常公公这表现,倒也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他若有所思。 常公公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的,相比起鲁王,他总觉得楚明辉的情绪要更加稳定的多,小小年纪能有这份沉稳真是少见。 普通人遇上母亲在宫内横死,父亲又被贬谪,早就崩溃了。 他却始终彬彬有礼,几乎从来没有失态过。 沉默了片刻,常公公委婉的提点了楚明辉几句。 楚明辉自来是个聪明的人,常公公虽然只是说了寥寥数句,他却立即便领会了常公公的意思,没有想到鲁王疯到要让七公主去东瀛和亲的地步。 他忍不住冷嘲热讽:“父王真不知道是如何想的,若是愿意和亲,早就已经和了,哪里会辛苦打了这么多年的海战?” 可笑鲁王竟然连这个都看不透,还以为送出妹妹出去便能换来永昌帝的青睐。 真是笑话。 永昌帝是怎么上位的? 他可是跟着先帝一路造反上位的,才能有如今的风光和光彩。 他这样的雄主,怎么可能会容忍自己在位期间有和亲的事情发生啊?那岂不是在史册上都要被记载一笔,成为大周第一个要女儿和亲的皇帝? 常公公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心里不禁有些感叹。 谁能想得到歹竹出好笋?鲁王这个目光短浅的,竟然有了个这样厉害敏锐的儿子。 若是他能不那么急功近利,好好的教导这个儿子,让他亲近永昌帝,多去宫里走走,何愁得不到永昌帝的喜欢啊? 只是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常公公只能有些感叹的说了一声:“世子是个聪明的,您心里明白就好。” 他说完,便弯了弯腰,跟他告辞了。 楚明辉原本是想去鲁王那里的,但是常公公提点了他之后,他便也懒得操这份心了。 他现在还不知道会发什么疯,不如还是离得远一些。 这么想着,楚明辉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出了门,预备去自己的先生家里拜访。 谁知道才走到一半,便被堵在了朱雀大街上寸步难行。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人太多所以才将马车给堵了,但是等到时间一点点过去,但是马车却还是丝毫动弹的意思都没有,他才有些奇怪,掀开车帘问外头的车夫:“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动过?” 他出门向来低调,基本不带随从,因此这次跟出来的也就是一个车夫,听见他问,车夫忙回话:“世子,前面出事了,好似是出了人命,所以现在许多百姓都围着看热闹,还有官差往里头挤准备要抓人的.” 朱雀大街上出了人命?! 哪怕是楚明辉也忍不住吃了一惊。 朱雀大街是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之一,基本最繁华的酒楼和金楼都开在这里,来这里的人也大多非富即贵,这样的地方,治安自然也是不用说的,出问题的几率不知道多低。 听说出了人命,他往乌泱泱的人群那边看了一眼,正要说话,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马背上飞奔而过,不由得大声喊:“七哥!” 崔明楼皱起眉头朝着声音来源处看了一眼,见到是他,皱着眉头打马上前,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跟鲁王虽然不和,也不喜欢鲁王妃,但是跟楚明辉几个关系却一直不错。 大约是因为崔明楼虽然按照辈分算挺高的,但是实际年龄却又比他们大不了多少,所以不管是周王的几个儿子还是鲁王的几个儿子,都很喜欢跟在他屁股后头。 七哥这个称呼,其实是他在崔家的排行,也就只有这几个自小跟他亲近的会这么称呼了。 楚明辉看到他便觉得亲近,急忙说:“我是准备去先生家听课的,前阵子落下了好多功课,所以我在家里待着也是无聊,便想去找先生跟我说说话。只是走到这里,便听说路堵住了,是出了什么人命,所以我便想问问,是出了什么事。” 崔明楼往他身后看了一眼,便训斥:“胡闹!出来怎么不把人手带足?”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九章·异端 - 闺门荣婿 - 秦兮 崔明楼自来在这群皇孙之中就是领头羊,从小在皇宫里头长大,自己身手又是出了名的好,谁都拿他没法子,九公主出了名的爱折腾人,最后也是在他手里吃瘪。 楚明辉其实也怕他,挠挠头说:「不想带那么多人,被那些人跟着头疼的很,您放心,不会有事的,我用的是普通的马车呢。」 崔明楼也注意到了他马车的规制很普通,并没有用皇孙该用的规制,的确是不引人注目。 既然他自己心里有数,崔明楼便也没有过于多说,只是点了点头,便言简意赅的说:「这里不太安宁,你先回去,今天便别去先生那儿了。」 朱雀大街这里是过不去了,再绕路去城西一来一回得大半天,实在不安全,还不如取消行程。 听见崔明楼这么说,楚明辉也没有任何异议的点了点头,正要说话,便听见不远处人堆里传来几声尖叫声,似乎是慌乱到了极致。 他顿时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几个人迎面重重的倒在地上,紧跟着,围观的人群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背后似乎是有鬼在追,一个个的争先恐后的往后跑。 前面的人往后退,后面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往前挤,一时之间场面混乱的很,不少人都摔倒了,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跟自己的母亲被人群给挤得分开了,一下子摔在地上嚎啕大哭,眼看着就要被人群给踩到。 楚明辉忍不住有些着急的喊了一声:「小心!」 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他不由得十分不忍。 这么小的孩子,被踩几脚,性命都没了。 幸亏,崔明楼从马背上腾空站起来,在马背上借力一跃,踩着几个人的肩膀跳跃到了那小孩儿跟前,一把将孩子给抱了起来,很快就又重新跳到了空地处。 孩子吓得面色泛白,嘴唇也都是惨白的,哇哇大哭。 崔明楼虽然救人没问题,但是却不擅长哄孩子,眼看着孩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时也有些着急,正不知道该怎么办,乱糟糟的人群里头,陆明薇在几个丫头的保护下也从里头出来,看到崔明楼顿时眼前一亮:「小王爷!」 是陆明薇! 崔明楼快步上前,先打量了她一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可不安全! 陆明薇并没有受伤,只是刚才被人群推着走实在是有些危险,此时也有些气喘吁吁,眼看着崔明楼抱着的那个孩子哭个不停,她顾不得回话,先把孩子接到怀里,温柔的哄了哄。 恰好她的荷包里还有几颗粽子糖,眼看着小孩子还是哭个不住,她急忙掏出来递给小姑娘。 有了粽子糖,小姑娘抽噎了几下,总算是不哭了。 大家也有了说话的机会,陆明薇便道:「今天绸缎铺查账,我是过来看账册的,谁知道恰好碰上那群东瀛人闹事,他们闹的很厉害,一个当铺的老板说他们的玉是假的,他们便说是老板故意换了东西,两边起了争执,他们竟然悍然拔刀......」 那家当铺一下子便死了个掌柜。 那掌柜死了都没闭上眼睛,他的妻子儿女都哭的没了声音。 后来有些人看不过眼,便开始打抱不平。 谁知道那些东瀛使臣竟然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人越是多,他们就越是嚣张,最后竟然演变成了斗殴,只是百姓们大多都是手无寸铁,那些东瀛人却都是带着佩刀的,百姓们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这么闹下来,死了好几个人。 百姓们都被吓到了,这才有胆小的四散奔跑,反而不少人被踩踏了。 陆明薇说着便叹了口气,语气也有些厌恶:「真是毫无法度!」 朝廷这些年抗倭不是没道理的,这些小人如此肆无忌惮,若真是跟他们和谈,这些人只会变本加厉,认为你好欺负,根本不可能真心的偃旗息鼓。 崔明楼眼里闪过杀意。 正巧这时候,远处飞过来一把武士刀,看上去寒光逼人,楚明辉吓得大喊了一声。 崔明楼二话不说,当头举起自己的绣春刀,猛地一劈,将那武士刀劈成了两截,目光正对上一个留着小胡子,光着头只在头中间扎了一个小辫子的男人。 那男人目光阴冷,此时正岔开双腿,慢腾腾的举起了另一把刀,做出了攻击的姿势。 是东瀛人。 楚明辉看了一眼便如临大敌:「七哥你小心,这人看起来是来者不善。」 崔明楼则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个男人,正是东瀛使团里头的一个浪人,自称什么平成元二的。 他冷哼了一声,吩咐底下人留下几个人守着陆明薇跟楚明辉,便自己提刀飞奔上前。 这是在大周境内,天子脚下,怎么能容许东瀛人欺负自己的百姓?! 楚明辉敛声屏气,抿了抿唇忍不住道:「这人最是逞凶斗狠的人物,听说一路上都杀了好几个使团成员了,来了咱们京城之后也不见收敛,惹是生非最多的也是他。若不是因为之前顾忌着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规定,早就让他吃点苦头了,就不是个好东西!」 陆明薇抱着小女孩儿,也略微有些紧张。 她听说过抗倭的难处。 那些倭寇之所以难打,是因为这些倭寇的组成人员大部分都是浪人,而浪人在东瀛也是属于地位比较高的那批人,他们大部分人都武艺高强,身上也都带着利器,很难对付。 也不知道崔明楼是不是平成元二的对手。 而此时,平成元二已经迎上了崔明楼,二人的刀在半空中对撞在一起,巨大的冲击力都使得对方后退了好几步。 平成元二是会大周话的,此时就啧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刀:「看来你们大周也不是全然的废物,也还有一个两个是能打的,我还以为,你们都跟你们沿海的那些士兵一样,是软骨头。」 他的态度极其嚣张,楚明辉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声娘。 这些讨厌的东瀛人! 第一百八十章 ·冲突 - 闺门荣婿 - 秦兮 周围都是百姓,这个平成元二就是个疯子,根本毫无顾忌。 陆明薇蹙眉看着,总觉得平成元二似乎对崔明楼的戾气十分深重,便转头看了秀水一眼:“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秀水恨不得自己也跟着崔明楼过去把这些东瀛人都给收拾了,闻言便气愤的说:“都是些豺狼!闹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去年他们就来过一次京城,当时侮辱了一个妇人,被我们殿下给教训了,那个畜生当场就被殿下打死了,这个平成元二,说是身份很特殊,是什么大名的儿子,所以就被东瀛使团给救下了。当时原本殿下是不同意的,可那时候是陶院” 当时陶院把持内阁,东瀛人贿赂了陶院,他当然就将此事给轻轻揭过了,说是罪魁祸首已经死了,剩下的人都只是从犯,为了两国邦交,应该从轻发落,所以平成元二就这么逃脱了。 今年使团来京城给永昌帝庆贺万寿,没想到这家伙又来了。 而且还比去年更加嚣张。 闹出这么大的事,还敢跟崔明楼大打出手! 秀水攥着拳头:“这个兔崽子,若是落在老子手里,老子一定要他的狗命!” 今年内阁可是已经变天了,做主的赖首辅不是那等软弱的人,对这些外国使臣的态度也都是强硬的,不是一味地施恩和软弱。 他们竟然还敢闹事,只怕是因为之前求娶公主,朝廷暂时还没给出答复,他们误以为现在朝廷因为顾忌瓦剌的压力,所以准备暂时跟东瀛交好了。 两人很快就又打在了一起。 那个平成元二虽然是混账至极,不是个东西,但是的确不可否认的是,他的身手的确是极为不错的,崔明楼这样的高手,竟然也在他跟前没能取到压倒性的优势。 只是崔明楼很快就找到了平成元二的破绽,在平成元二将崔明楼给举起来的同时,他连续几个踢脚都重重的踢在平成元二身上,几乎将平成元二给踢得当场吐血。 平成元二吃痛,用尽全力将崔明楼给甩了出去。 落在外人眼里,就是平成元二把崔明楼给甩飞了,大家都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而此时,崔明楼已经在翻了个跟头之后落地站稳了,同时又朝着平成元二飞奔而去,飞起来重重的踹在了平成元二的胸口。 平成元二刚才就已经被踢得气血上涌,此时见到崔明楼又来这一招,急忙伸手举起刀阻挡。 但是却也没用,巨大的力道踹的他再也站不住,整个人都飞了出去之后又砰的一声落地,重重的摔在地上,被弹得猛地呕出了一口血。 崔明楼站定了冷冷的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冷脸上前将绣春刀架在了平成元二的脖子上,指着那些还要过来的东瀛人厉声问:“谁敢动?!” 他看起来实在是不怎么好惹,那些东瀛人虽然蛮横,但是却也不是傻子,看崔明楼这样子就知道是踢到了铁板,一时投鼠忌器,不敢再上前。 之前被吓怕了的百姓们眼看着场面得到了控制,都不由得松了口气,也终于不再乱跑,还有些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的。 直到此时,东瀛使团的使臣月仙剑一才急慌慌的跑过来,看着躺在地上还一脸不忿的平成元二,急忙朝着崔明楼拱手:“哎呀,小王爷,这事儿是个误会,都是个误会!” 误会? 陆明薇冷冷眯了眯眼睛。 崔明楼同样也冷笑了一声:“在我国土,杀我百姓,这是什么样的误会?!” 百姓们群情激奋,想到刚才这些东瀛人嚣张的样子,再联想到那当铺掌柜的死状,还有为掌柜打抱不平而出事的这些人,不由得都指着月仙剑一大骂起来。 月仙剑一满头大汗,朝着崔明楼点头哈腰的:“这件事的确是我们做的不对,太过冲动了,我们愿意赔偿!要多少银子,我们给便是了。” 百姓们顿时更气了:“谁要你的狗屁银子!你赔命来!” 有钱了不起吗? 说句难听的,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他们的东西可都是从大周掳掠过去的。 一群畜生! 月仙剑一也不由得有些怒气了,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崔明楼:“小王爷,您也知道,现在我国正想跟贵国修好,我国更是有意求娶贵国公主,二国即将结为秦晋之好,守望相助,此等情形下,自然是以和为贵的好,您若是对我们的人动粗,事情可就麻烦了,不是吗?” 陆明薇转过头去看秀水。 她这些天在忙着陪三婆婆操办陆明惜的嫁妆,还不知道有和亲的事。 什么和亲? 东瀛人求娶大周的公主?! 他们算什么东西?!哪怕是瓦剌呢,也从不曾求娶到大周的公主,一个东瀛,也竟然敢开这样的口! 谁给他们的底气?! 秀水就压低了声音,将最近东瀛使臣求娶公主的事情说了。 陆明薇垂下眼,也就是说火,这些使臣在这里闹事只怕也是因为求娶了公主。 对他们来说,现在闹闹事,一是耀武扬威,炫耀一下。 二来便是做给朝中的人看,他们东瀛人求娶了公主,若是大周不同意,他们便继续闹事,反正不会安宁。 当然了,这一切得建立在朝廷是真的愿意忍气吞声的情况下。 崔明楼显然是不愿意忍气吞声的,他连头都没抬一下:“什么秦晋之好?谁是秦国,谁是晋国?就你们那未经教化的地方,听得懂这词儿是什么意思吗?至于和亲,更是笑话,自古未曾听说强国要跟弱国和亲的,便是要和亲,也是你们东瀛乖乖送出你们的公主,我们还未必看得上。” 他说完,便猛地踢了平成元二一脚,把平成元二给踹晕了。 月仙剑一顿时面色大变:“小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就是我的意思。”崔明楼冷冷看了他一眼:“你听得懂吗?听得懂便滚开,我保证,这个人,你带不走!”(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一章·威严 - 闺门荣婿 - 秦兮 月仙剑一到底是没那个胆子敢从崔明楼的手里抢人,眼看着崔明楼身后那群锦衣卫齐刷刷的抽出了绣春刀,他们都忍不住又惊又怕的后退了几步,哪怕是后来追上来的那些浪人,见到地上躺着的平成元二,也没敢再动手。 百姓们愈发的义愤填膺,一开始还只是指着他们骂骂咧咧,等到后来,就愈发的激动,逐渐有人开始拿了鸡蛋菜叶子往他们身上扔。 月仙剑一倒是还能忍,他本来就是使团的使臣,总是要顾及规矩的,但是其他的东瀛浪人却戾气横生,一个个的往地上吐口水,指着那些百姓做出抹脖子的威胁动作。 忽然之间,一个小孩子钻过人群,跑到一个东瀛人跟前,抬腿踹了他一脚。 紧跟着,那东瀛人就凶相毕露的揪住了小孩的衣领将他往上提,猛地往外扔。 大家都吓了一跳,那个孩子的母亲更是忍不住心惊胆战的喊了一声救命。 幸亏远山一直都盯着,眼看着孩子被甩出来,他马上就上前把孩子接过来了,又交还了飞奔过来几乎已经脱力的孩子母亲。 孩子母亲一把抱住孩子,又气又急的狠狠地打了孩子的屁股几下,哭着崩溃着问他:「你怎么回事啊?!这些人是人吗,你怎么这么冲动?!」 大家都惊住了,百姓们眼看着东瀛人竟然到了自己地盘上还如此嚣张跋扈,不由得激动万分,一下子不受控制的一起一拥而上,朝着那些东瀛人围了过去。 那些东瀛人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不可能会顾忌这些是百姓。 一时之间争执再起。 崔明楼眼看着局势不受控制的乱起来,便看了楚明辉一眼:「你先带着人离开这儿,太危险了!」 的确是很危险,楚明辉也知道自己不能留在这里裹乱,便忙点了点头。 他又去看陆明薇,放低了声音:「你也先走,没事儿,我能处理。」 陆明薇抱着那个孩子已经许久了,但是这个孩子的母亲一直都没有找过来,她十分担心紧张,现在听见崔明楼这么说,她虽然很不放心,但是也知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还抱着个孩子,在这里只能添乱,便也当机立断的应声:「是,我知道!你不必管我,保护百姓!」 若是在自己地盘上都不能保护好自己的百姓,那让百姓们以后怎么继续信任朝廷? 楚明辉有些诧异的看了陆明薇一眼。 他当然之前也听说过陆明薇这个名字,毕竟鲁王妃每次提起她的时候都没有好话,什么最恶毒的词儿都用上了。 但是现在,真正看到陆明薇之后,他才知道陆明薇是这么一个人。 跟情绪化和情绪不稳定的鲁王妃比起来,陆明薇情绪稳定,而且最难得的是她有自己的判断力,也很能听得进别人的话。 半点多余的话都没有。 他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母亲碰上陆明薇每次都铩羽而归了。 这样的女孩子,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心里都自有一杆秤,她内心强大,从来不会因为外部的事情影响自己,而且还擅长思考,也愿意为别人着想。 他若是要娶妻,也要娶这样的。 陆明薇已经在几个丫头的簇拥下抱着孩子先躲开了。 崔明楼没了后顾之忧,带着锦衣卫们跟那些东瀛人打在了一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都来了人,等到他们来的时候,这场纷乱已经结束了,不少百姓受伤,加上之前那个掌柜和几个打抱不平的人,百姓一共死了六人,伤了四十七人。 但是东瀛那边也没好到哪儿去。 月仙剑一也受了伤,他作为使团之首也受了伤,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 最后一算下来,使团竟然死了十六个东瀛人,其余的多多少少全都受了伤。 被这么打击了一顿,月仙剑一气的跳脚,哪怕原先还有对崔明楼的忌惮,现在也只剩下愤恨和不平了,他指着崔明楼愤怒得变了脸色:「我们是使团,代表着我们东瀛的脸面,你们竟然如此对待我们,我一定会去你们的皇帝面前讨个说法!」 崔明楼冷冷的收了刀,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根本懒得搭理他,叫四方馆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收拾接下来的烂摊子,自己去找陆明薇了。 陆明薇并没有走的太远,是在朱雀大街隔壁的一座茶楼里等着,见到崔明楼回来,顿时松了口气,虽然崔明楼武功高强,但是那些东瀛浪人十分阴险狡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什么手段都能用的出来,她心里还是很担心的。 此时见到崔明楼平安无事,才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站起身迎接他。 崔明楼上了楼便冲她扬手,示意她不必起身,走到跟前才发现陆明薇抱着的孩子已经睡着了,此时正被放置在茶座上,身上还盖着一张薄被。 「没事吧?」他问了一句,坐在了陆明薇对面。 陆明薇摇了摇头,轻声道:「朱雀大街的事儿并没有波及到这里,这里倒是一切还好,我带着她上来,她便睡着了.....」 小孩子睡得香,但是眼见着是受了惊吓的,睡梦中都还在下意识的吸鼻子。 崔明楼还没带过孩子呢,见她哭的一抽一抽的,还有些害怕,紧张的问:「她没事儿吧?要不要找个大夫过来瞧瞧?」 正说着呢,许妈妈便快步上来了,听见这话,便笑着摇头:「没事儿没事儿,小王爷不必着急,小孩子这是受了惊,到时候晚上叫叫魂儿,把孩子的魂儿叫回来就是了。」 许妈妈到底是带过好几个孩子的人,她这么说,崔明楼也就放心了,点点头嗯了一声:「那待会儿我叫秀水去问问,顺天府有没有找到丢了孩子的人家,再把这孩子给送回去,丢了孩子,怕是家里要闹翻天了。」 许妈妈答应了,怕他们俩说话把孩子吵醒,便将孩子给抱起来,带到楼下去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轰动 - 闺门荣婿 - 秦兮 许妈妈把孩子给抱走了,陆明薇才低声问:「死了多少百姓?」 她走之前,当时就已经有许多伤亡了,后来她们又打作一团,还不知道最后伤亡有多惨重。 崔明楼也知道她担心,摇摇头说:「后来锦衣卫介入的快,他们便没机会再伤害百姓了,只是之前那六个百姓的确是出事了,伤了四十多个人......」 四十多个! 这些东瀛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陆明薇面色嫌恶的皱起眉头:「这些人真是不知所谓,跑到大周境内,不好好的行使使团的责任,反倒是到处惹是生非,这一次的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崔明楼嗯了一声:「他们挑衅在先,先杀人伤人的也是他们,这次的事,不会那么容易解决,你放心吧。」 她其实并没什么不放心的,毕竟谁都可能妥协,但是崔明楼是不知道妥协是什么的。 她们说了一会儿话,楼下忽然传来吵嚷声,没一会儿,秀水跟远山就上楼来了,禀报崔明楼:「殿下,宫里来人了,说是圣上宣您进宫。」 前头才闹了这么一场,现在宣他进宫,肯定是因为东瀛使团的人挨打的事了。 陆明薇顿时有些担心:「殿下,不会出事吧?」 虽然永昌帝素来都很喜欢崔明楼,可这次的事实在是很难看风向,若是往大了说,这是两国之间的事,而若是往小了说,也可以只是不懂事的小王爷冲动鲁莽,所以才挑起事端。 屋子里安静下来,崔明楼丝毫没有担心,反而还笑意盈盈的看着她:「怎么了,你担心我?」 她的确是担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崔明楼这副表情,她又心里咯噔了一声,口是心非的转开脸。 崔明楼也怕自己说的太过火,便急忙找补:「你放心吧,没什么事儿,我进宫跟圣上说清楚,不会有什么事的。」 陆明薇一直送他出了房门,才叮嘱了一句:「万事小心。」 她到底是真的关心自己的,崔明楼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感动,拍了拍陆明薇的肩膀,才转身走了。 许妈妈抱着孩子走到陆明薇跟前,轻声问:「姑娘,没事吧?」 陆明薇摇了摇头,见许妈妈怀里的孩子睡的还是很香,就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叮嘱赶过来接他们的车夫去顺天府打听打听情况,看看这孩子的家人怎么样了。 许妈妈心疼的很,唉声叹气的:「说是很多人都受伤了,也只希望这孩子能够幸运一点,否则的话,若是没父母照顾的话,这可怎么办。」 回到侯府已经是天黑了,京城朱雀大街出事的事闹的沸沸扬扬,常勇侯府自然也已经收到了消息,三婆婆等人惊得了不得,一直都在紧张的等消息,直到看到了陆明薇,才算是放下了担心的心。 三婆婆吓得了不得,拉着陆明薇的手都还是担惊受怕:「你没事吧?我听见说东瀛人在朱雀大街闹事,还有死伤,想到你去了朱雀大街去查账,吓得了不得。」 「我没事,刚出事的时候,丫头们就护着我往外走了,恰好出去之后就碰见了小王爷。」陆明薇将事情说了一遍:「有小王爷在,很快就将那些东瀛人给制服了。只是很可惜,还是死了六个人,伤了四十多个人。」 听说竟然有这么多死伤,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 族长夫人实在忍不住,骂了一声:「这些倭奴真是贼性难除!如今是什么时候了,他们自家打的乱作一团,竟然还敢在此时闹成这样,他们仗着什么?!」 倭寇真是令人厌恶。 族长夫人拍了拍陆明薇的手,仍旧还是心有余悸:「幸亏你没事,否则咱们家里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三婆婆叹了口气,看到许妈妈怀里的孩子,又忍不住诧异:「这是谁啊?怎么会有个孩子?」 许妈妈把孩子抱到跟前,笑着解释了这孩子的来历。 三婆婆听见说是在朱雀大街上跟父母分散了的小孩子,便十分怜悯,叹了一声:「怪可怜的,既然这个时候来了咱们家,便是缘分,叫人准备些牛乳和点心,她醒了肯定就饿了。」 一家人总算是安静下来。 陆明薇却还是有些心神不宁,连晚饭都没吃几口便吃不下了。 三婆婆担心的很:「不知道是不是在朱雀大街上受了惊吓,这才吃不下。叫个老成些的婆子,去给她叫一叫魂儿,连着孩子一道叫一叫。」 许妈妈忙答应了一声。 可其实只有陆明薇自己才知道,其实她根本不是受了惊吓,而是担心崔明楼。 不知道永昌帝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次的事朝廷的态度如何。 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许妈妈安顿好了孩子,轻手轻脚的过来给她披上大氅,见她这样,不由得问:「姑娘,是不是在担心小王爷啊?」 别的人也就罢了,但跟在陆明薇身边的这些心腹,都是亲眼看着他们两人之间的纠葛的,现在哪里还有不明白陆明薇心思的? 只是陆明薇自己也还没有看清楚罢了。 陆明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抿了抿唇,半响才叹了口气。 许妈妈便笑着摇头:「姑娘这么大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小孩子?」陆明薇有些诧异许妈妈的说法。 许妈妈点点头,耐心的跟陆明薇解释:「其实姑娘自己心里也该知道了,小王爷对您是不一般的,反过头来想想,您对小王爷是不是其实也不一般呢?咱们先不说别的,只说唐大人其实也有意跟您提亲,可您是什么反应?」 陆明薇是担心,是害怕,还有迟疑跟退却。 但是面对崔明楼的时候,更多的却是下意识的期待和忐忑。 这两者之间的区别,陆明薇其实自己隐约也已经有所感觉,否则不会在唐晚舟当时表达心意的时候先是害怕退却,但是在面对崔明楼说同样的话的时候,却摇摆不定。 现在被许妈妈提醒,她顿时如同醍醐灌顶。 第一百八十三章·结局 - 闺门荣婿 - 秦兮 宫中,永昌帝没好气的看着崔明楼:「真是长本事了啊,竟然还跟平成元二打起来了!那种人,你便是打赢了他,又有何意义?又能彰显什么?竟然跟这样的人打起来,你真是气死朕了!」 能让永昌帝气成这样,倒不是因为崔明楼闹事儿的缘故。 说句实话,从小到大,崔明楼闯的祸事实在是不少,远的不说,近的就说是九公主的事儿,也是崔明楼闹出来的。 这回永昌帝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那个平成元二是个十分擅长用暗器的高手,去年死在他手里的一个千户便是因为平成元二在暗器上淬了毒,这才死了的。 所以一听说崔明楼跟平成元二打起来了,永昌帝的心里都咯噔了一声,险些吓得要吃紫金丸。 此时见到崔明楼,他便忍不住戳了崔明楼一下:「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有个好歹,让朕以后怎么跟你父亲母亲交代?!」 崔莫亭跟永昌帝是过命的交情,比王俊山的关系还要好的多。 永昌帝是如何纵容王俊山,便只会对崔莫亭更好一百倍。 想到崔莫亭唯一的后嗣总是这么不顾性命横冲直撞,他忍不住气怒不已,恼怒的骂了一声:「真是让朕不省心,你都这么大了,就不能老老实实的,让朕多活几天!」 崔明楼从进来便被骂到现在,见永昌帝大有继续骂下去的架势,忍不住头痛不已:「圣上,这事儿也怪不得我。他欺负咱们的百姓,岂不是等同于欺负我,我可受不了这委屈,打了就打了,反正他们也没打过我!」 这话说的! 永昌帝气的翻了个白眼,伸手戳了他一下:「真是混账,朕难道是怕你把人给打坏了?朕是怕你把自己搭进去了!那些倭寇不过就是倭奴罢了,朕难道还把他们放在眼里?给他们几分脸面,还真以为咱们大周朝廷全都是无能之辈了,早该给他们一点教训!竟然还敢肖想朕的公主,他们死一千次都不为过!」 崔明楼心里就知道永昌帝的态度了,有些得意:「我就说圣上不会惯着他们,外头都在传,说您要把七公主嫁给他们,我还以为是真的,正准备进宫来问问呢。」 永昌帝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看来你对外面的消息也挺相信的么?」 崔明楼顿时有些心虚,急忙咳嗽了几声:「哎呀,也没有相信,只不过到底还是有些担心的,先不说七公主性情温柔,不适合去和亲。哪怕是任何一个公主,都不该去和亲。保家卫国本来就是男儿的事,若是要把百姓的荣辱安危都寄托在女人身上,那这个国家还有什么威严可言?」 自古以来和亲的公主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 倒也不是没有成功的例子。 但是往往公主一死,两边的和平也就立即打破了。 不过为了短短的和平,就要牺牲无数女子的血肉,太过残忍了。 何况,真正让万邦臣服的办法,是壮大自己,是拥有绝对的实力让他们仰望,唯有这个办法,才能够真正得到人的敬仰和真正的和平。 其余的方法,都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永昌帝对崔明楼也生不起气来,指了指他让他起来:「自己也该为自己想想,太后听说你跟那个最阴险的平成元二打起来了,老人家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来,你还不快过去看看?」 崔明楼急忙答应了一声就要走,又被永昌帝给叫住了。 他回过头。 永昌帝便没好气的看着他:「还有,你不是要求朕给你指婚吗?之前又说得先问问人家的意思,你到底是问了没有?朕得早点儿把你的婚事给定下来!省的你没个定性!」 人得成了家才能真正的成熟,永昌帝觉得崔明楼就是太自由了 ,一点儿都不知道好好的护着自己,更不知道什么叫做沉稳。 他还不够操心的。 顿了顿,见崔明楼一脸的不情愿,他就冷笑了一声:「朕可跟你说,你若是不抓紧些,你定不下来,那就朕来给你定!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半点儿都不知道要着急自己的人生大事?你自己也看看崔家跟你一般年纪的那些人,哪个不是都开始当父亲了?」 崔明楼到底是崔家的后代,迟早得继承家业,担起责任来的。 既如此,就更该快点成亲了。 崔明楼也知道躲不过去,想到进宫之前陆明薇担心的样子,心中一动。 她应当也是关心自己的吧? 想到这里,他扯了扯嘴角:「行啦,我知道了,圣上放心吧。等我这两天问定了,便来跟您说,请您赐婚。」 这还差不多。 永昌帝哼了一声,斥责他:「滚吧!」 真是看了还不够头疼的。 崔明楼就马上滚了。 他一走,内阁便来议事了。 按照惯例,赖首辅岿然不动,其余的几位内阁重臣都先开始讨论起这次的事。 有的说这次崔明楼也把他们修理的够惨了,毕竟他们死的死,伤的伤,连平成元二这个刺头都丢了半条命,险些就被崔明楼给打死了。 也有的说,之前打了是一回事,为什么打起来,还不是因为他们欺人太甚,在京城这样的地方欺负大周的百姓,不把大周放在眼里,也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所以还是该从重惩处。 哪怕东瀛人此次已经损失惨重,但是那也不能成为他们逃避惩处的借口。 该如何,还是要如何的。 永昌帝挑眉看着旁边的赖首辅:「爱卿如何想的啊?」 赖首辅倒是十分干脆,摸了摸自己胡子便径直上前拱手:「圣上,这次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老臣以为,倒是个机会。」 众人都看着他。 永昌帝也显然意识到了赖首辅的意思,哦了一声:「爱卿仔细说说。」 「他们若真心求娶我国公主,便不该是这个强横的态度,既会是这样的态度,便表明本来也不是如何真心。」赖首辅笑了笑:「如此一来,求娶公主一事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作罢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驱逐 - 闺门荣婿 - 秦兮 「关键的是,他们还杀了我国百姓。」赖首辅拱手正色:「圣上,这是公然在国朝脸面上扇了一巴掌!老臣请求圣上下令,驱逐东瀛使臣,问罪东瀛如今的幕府,让他们给我们一个交代!」 这帮东瀛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表面上年年都要让使团来大周求见,说是什么为了两国和平,实际上就是来混赏赐的,大周自持是天朝上国,他们既然来了,便总不能让他们空着手走,总得赏赐些丝绸瓷器什么的。 这也就罢了,那些使团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来个几百人上千人,中途能有三分之一左右的人以各种各样的借口留在大周境内。 到处采购茶器茶叶丝绸,还有一些丝织品,甚至还有的专门会去弄些铁器回去锻造武器的。 只是从前每次他们都能推脱,说这是使团里一些不懂事的成员的个人行为,然后便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请大周朝廷随意处置他们。 无法把责任归咎到使团身上。 可这次却不同了,闹成这样,月仙剑一还亲自在出事现场露面,被抓了个正着。 现在京城正是怨声载道的时候,人人都对这些东瀛人恨之入骨。 连之前一贯的主和派现在都不敢再说什么以和为贵之类的话了。 这是一个绝好的发难的机会,能够最大限度的调动大家抗倭的积极性。 倭患侵扰沿海多年,无数人深受其害,无可奈何。 他们就是一个毒瘤,总归是要除之而后快的,留下来只是无穷无尽的祸患。 赖首辅如此斩钉截铁,大家也都一下子沉默下来,面色肃然。 正如他所说,这次是一个绝佳的发难的机会,还是东瀛人自己送上来的,此时若是不抓紧机会,还等什么梗何氏的时候? 大家不约而同的支持赖首辅的论断。 永昌帝显然也有此意,他挑眉喊了一声:「孙爱卿。」 如今的礼部尚书孙彤急忙答应。 他便淡淡扯了扯嘴角:「将他们驱逐出大周,派使臣去东瀛幕府,申斥他们国主!」 而后,永昌帝点了陈祥邦的名儿:「传令下去,令沿海积极备战!」 这回,就要彻底把东瀛给打垮! 兵部尚书陈祥邦立即应是。 与此同时,邵皇后也听说了朱雀大街东瀛人闹事的消息,她如今月份逐渐大了,慢慢的坐稳了胎,气色真和身体也比之前要好的多了,听见说东瀛人竟然蠢到在朱雀大街闹事,她忍不住骂了一声:「真是蠢货!」 果然是弹丸之地出来的无知蠢货,这么好的机会都能给搞砸! 他们是蠢成什么样,才会做出这等蠢事! 现在还求娶什么公主? 但凡大周朝廷还有一个男人,这口气就没人忍得下了! 她不由得气怒不已,觉得这帮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见她气的太狠了,九公主在边上不以为然的晃了晃自己的脚丫,眼看着宫娥捧了帕子上来给自己擦脚,她才不慌不忙的道:「母后你急什么?您也不是没看见贤妃娘娘和四哥的下场,若是父皇有让七姐和亲的意思,就不会这么对贤妃娘娘跟四哥了。本来就不成的事儿,如今也只不过是给父皇一个发作的由头罢了。」 对于这一点,邵皇后也无法反驳。 她不得不承认女儿说得对,永昌帝一开始就是不愿意让七公主和亲的。 她咳嗽了一阵。 柳姑端着参汤来给她漱口,又轻声劝解:「您也不必生气,可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啊。」 邵皇后哪里能不生气? 原本 还指望着能把这事儿给办成,让鲁王继续跟周王斗下去,至少不能让周王得利,但是现在闹的,反倒是让鲁王被驱逐出京了。 她心里郁闷不已,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一阵,眼看着都快呕出一口血来。 旁边的九公主这才有些慌了,忙上前搀扶着她,睁大眼问:「母后,您没事儿吧?」 邵皇后好半响才平复了心情,觉得右边心口处一阵阵发痛,虚弱的朝着九公主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儿,就是气的太狠了,你别担心了,先顾自己的事儿吧,开了年就得去读书了,准备好了没有?」 她喘着粗气的同时都还忍不住叹了口气:「你皇祖母已经开始令内侍省和礼部给你们相看驸马了,你也该好好的修身养性。」 九公主之前一直都在皇觉寺,回来之后也都在关注唐晚舟的消息,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唐晚舟身上,根本没听说过什么自己炫富吗的事儿。 现在听说要选驸马,下意识便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问:「给谁选驸马?为什么要现在选驸马?!」 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狰狞,恼火的冷笑了一声:「母后,您早知道了这件事,却不告诉我?!」 见她像是被点燃了的炮仗似地,邵皇后才刚平复了些的心情顿时又变得恶劣起来,无可奈何的皱起眉头:「你这么咋咋呼呼的做什么?你是公主,小七都开始挑选驸马了,你跟她年纪也相仿,宫里会一道给你们挑,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吗?」 九公主气的跳脚,她只喜欢唐晚舟,其余的人哪里能在她眼里? 关键的是,别人不知道这一点也还罢了,但是作为自己的母亲,邵皇后难道还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吗?现在却能说出让她修身养性的话。 她都气疯了。 邵皇后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伸手在她额头上点了点:「你这个脑袋里到底装的都是些什么?本宫让你好好的修身养性,不就是为了让你父皇成全了你,把你嫁进陈国公府吗?!可你也得脑子放清醒点,陈国公府现在虽然不如从前了,却有个唐晚舟是全家族的希望,你是公主啊,让他们求娶你,你若是不装的温柔和顺一点儿,人家能求娶你吗?!」 普通人才愿意娶公主飞黄腾达呢,这种老派勋贵,可都是对公主这种生物敬而远之的,生怕会被选做驸马。 第一百八十五章·试探 - 闺门荣婿 - 秦兮 尤其是唐晚舟这种,自己本身家世便十分不错,又有本事,靠着自己的本事在永昌帝跟前站稳了脚跟,是京城炙手可热的少年权臣。 这样的人,最好的选择更不会是公主,反而是那些门当户对的贵女,互相支持,要么便是向下找个书香人家的温柔贤惠能持家的女孩子,嫁进去之后能够打理好后宅。 邵皇后眯了眯眼睛看着自家这个看着聪明实则蠢的了不得的女儿,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你这个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她当然知道九公主钟情于唐晚舟。 事实上,不只是她知道,但凡是长着眼睛的人谁看不出来她对唐晚舟的特殊啊?可是这世上的事,不是你喜欢就一定能得到的,她喜欢的骗骗又不是一般人,而是如今大周最出色的后起之秀。 九公主这才意识到邵皇后是什么意思,咬了咬唇,坐在邵皇后身边轻轻的喊了一声母后。 邵皇后哼了一声:「你还以为你母后会害你不成?这么多年,你喜欢的,什么时候我不是捧到你面前来,唯恐你不喜欢?只是这唐晚舟,他不是普通人,所以你若真喜欢,真的想得到,便该要自己心里有所计划,至少别再摆出这副样子了,知不知道?」 自己母亲说的话,而且邵皇后这一次还是温声细语的跟她解释,九公主还是听得进去的,她嗯了一声,轻轻叹了口气:「母后,其实我也不想这样摆架子,但是你不知道唐晚舟那个人......」 说起唐晚舟,九公主心里有些酸涩又忍不住心酸,眼里闪烁着泪光:「他这个人就是不识好歹!我对他好,他不屑一顾,我就只能摆出做公主的架势......」 见女儿露出这副模样,邵皇后叹了口气,也觉得女儿真是很不容易:「母后也知道你的为难,但是做女人不是这么做的,你想一想,若是母后这么对你父皇,你父皇会如何?哪怕是唐晚舟不能跟你父皇比,你的身份比他高,但是男人哪里有喜欢被人压制的?他自然不会对你倾心了。」 九公主心事重重:「可我没有别的法子,我也不是没有试过低头,唐晚舟根本没有半点动容和改变,反倒是对着陆明薇......」 说起陆明薇来,九公主就又恢复了元气,戾气十足的冷笑:「反倒是对陆明薇,他可是百依百顺,温柔的很!」 以九公主的傲气,要她承认唐晚舟对另一个女人比对她要好,实在是难受的要命的。 但是到了现在,他不承认也没有意义,唐晚舟的态度就摆在那里,已经说明了一切,不是她愿不愿意就能改变的。 越是如此,她就越是憎恶陆明薇。 那个女人何德何能,竟然能让唐晚舟对她如此特别而细致,对上她,唐晚舟都仿佛是变了一个人! 可是,凭什么啊?! 分明她才是公主,是金枝玉叶,这世上的一切都该先她来挑她来选。 陆明薇不过就是个破落户出身的***,何况还没在侯府长大,她自己的亲爹都不怎么喜欢她,就是这么一个***,竟然让唐晚舟另眼相看,只要想一想,九公主就觉得心气不顺,心口发痛。 邵皇后劝了几句,见女儿一肚子的苦水,也就不再多劝了,只是笑着说:「总之,你是本宫的女儿,本宫也唯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本宫也得帮你想法子摘下来。你自己这些天循规蹈矩,多多听话,别做出那些不合时宜的事来。便是你三哥三嫂,便是再看不惯他们,最近也不要去招惹他们,其余的事,本宫心里自有一杆秤,你放心吧。」 邵皇后疼爱女儿,而且现在因为怀有身孕而备受宠爱,跟永昌帝之间的关系甚至比前些年还要好。 九公主对母亲的话很信服 ,长长地松了口气,靠在母亲身边有些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好,我都听母后的,母后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难得乖巧,邵皇后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眼里却闪过一丝狠厉。 陆家的人真是莫名其妙! 等到九公主回自己寝殿去了,她才冷冷的哼了一声。 经嬷嬷跟着她这么多年,最明白她的心意,忙给她倒了杯参汤,轻声说:「娘娘,这陆家姐妹可真是祸国殃民的料子,姐姐二嫁还能嫁个风光的三元及第状元郎,妹妹也是,将陈国公府的唐大人迷得七荤八素的,当初连王威都为了她不管不顾的去求亲.......」 她啧了一声:「莫非这两姐妹真的有什么妖术不成?」 妖术? 邵皇后觉得可笑,也就真的笑出声来了。 笑了一阵,她的肚子有些发紧,便皱了皱眉,往后靠了靠。 经嬷嬷急忙上前替她将枕头挪了挪,让她坐的舒服了些,又压低了声音说:「听说唐大人去提亲被拒绝了,只是没有再去长辈那里罢了。」 这个消息,九公主其实也知道。 经嬷嬷看着九公主长大的,自然是偏向于九公主的,觉得唐晚舟不识抬举,陆明薇更加讨厌了。 凭什么九公主盼望着却得不到的东西,放在她眼前她却不屑一顾? 她都如此不忿不平,何况是邵皇后? 邵皇后当即就变了脸色,孕期更难控制脾气,她发起脾气来,猛地将手里的参汤扔在地上,气怒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有些烦躁:「这两个人简直是老鼠!却偏偏难杀的很!」 想了这么多法子了,但是却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没办法把她们给弄死。 她们俩运气好的太过分了。 邵皇后垂下眼,看了经嬷嬷一眼:「你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经嬷嬷其实也没什么好法子,但是见邵皇后这么问,还是若有所思了一阵,轻声说:「娘娘,不如让小小姐回邵家认祖归宗?她到底是邵家的血脉,既然陆明惜都要另嫁他人了,那邵家的血脉,如何能够流落在别人家中呢?自然是该要找回来的。」 一百八十六.默契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皇后自来都是这个脾气,经嬷嬷劝了一会儿之后倒也没太当回事了,毕竟他们手头上都还有一大摊子的事儿要忙,而且皇后娘娘的脾气本来就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这是这次邵皇后自己却不能真的当无事发生了。 陆家姐妹两个人真是一次又一次的跟她作对,分明其实邵皇后连陆明薇的脸都记不大住,但是当时这陆明薇在皇觉寺是如何嘴尖舌利的样子她却还是记忆犹新。 尤其是,她姐姐不知羞耻,态度坚定的跟邵君庭闹和离,把邵家弄得灰头土脸,成了京城的笑话。 现在她自己还要来抢九公主喜欢的人。 一家子都是拎不清的!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缓缓的吐了口气。 可如今也不好轻举妄动了,她蹙眉看着经嬷嬷一会儿,忽然开口:“嬷嬷,太后娘娘那边怎么说?齐王的婚事已经定了么?” 不知道怎么邵皇后忽然问起了齐王的事,经嬷嬷一时有些奇怪,但是她们这些当差的人自然是事事都以主子为主,这些主子可能会问起来的事儿早就已经打听清楚了,便忙点头:“齐王殿下的亲事已经定了,就是落在齐姑娘的头上,她们倒也是有缘分,都有个齐字。老奴听说,齐姑娘跟齐王殿下成婚之后,便会搬到宫外自己开府了。” 虽然齐王是个傻子,但是齐姑娘不是啊。 成了亲便是大人了,按照规矩本来就是要自己出去住的。 邵皇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扶着自己的肚子站起身来:“给本宫换衣裳,本宫去太后娘娘那里请安。” 经嬷嬷忙招呼着人给邵皇后更衣。 崔太后宫里却正热闹,她老人家最近心情倒是不错,虽然前些时候以为永昌帝有让七公主和亲的意图让她生了一场闲气,但是这误会很快就解除了。 但是这次她还是被朱雀大街上东瀛人闹事的事儿吓了一跳。 尤其是在知道崔明楼竟然在其中,便更是让她恼怒之极,好不容易等到崔明楼来请安,她都顾不得让崔明楼起来,先忍不住在他肩膀上狠狠拍了几下:“你说说你,这么大个人了,你还是个小孩子吗?怎么就是半点都不让人省心?你若是有个什么好歹,叫哀家怎么办,叫哀家如何跟你去世的母亲交代?!” 这话之前其实永昌帝就已经说过一遍了,崔明楼忍不住有些无奈:“太后娘娘,我没事儿,那些东瀛人并没有那么可怕。” 话虽如此,崔太后哪里能够放心? 东瀛人在他们眼里就是恶毒狡诈的代名词,这些人可是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的。 她瞪了崔明楼一眼:“胡说八道!哀家难道没有听说过这些东瀛人都做过些什么吗?这些人当年在沿海烧杀抢掠什么事儿不做?多得是女人孩子被他们扔下海里去闹着玩的,这种人没有良知的,你怎么能跟他们打?” 崔明楼有些无奈,他是锦衣卫,难道能眼睁睁的看着东瀛人在大周境内肆虐?但是崔太后是出自于纯然的关心,他便只好认了错:“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他们虽然凶残,但是毕竟在咱们的地盘,我们人多势众,再说,您也知道的,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崔太后嗔怪的哼了一声:“是啊,你这个混账,从小到大打架就没输过的。” 被崔明楼这么插科打诨的,气氛总算是好多了,崔太后忍不住有些感慨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虽然也觉得你莽撞,但是你说得对,这是咱们自己的地方,难道还能让别人欺负了咱们去了?你现在好的很,明楼啊,你父母若是能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该有多欢喜。” 崔莫亭当年便是立志要保家卫国的,最终他也的确是这么做了,以身殉国。 崔太后每次想到这些就忍不住伤感,此时提及便更是心情低落。 崔明楼也沉默了片刻。 还是张尚宫喜气洋洋的捧着一个册子进来,笑着说是齐王殿下的聘礼,请崔太后过目,崔太后的心情才好些了。 接过单子看了一遍,她就忍不住笑了:“礼部这回事情办的不错,倒没做那跟红顶白的事儿,便这么办吧。” 这张礼单是完全按照亲王的规格制定的,比周王和鲁王那会儿都略微还增添了一些-——这也是应当的,周王鲁王成亲都多少年了,现在跟从前那会儿比起来,原本也是该添的。 她将单子又递给崔明楼,叫崔明楼看一看。 崔明楼跟齐王关系不错,闻言便也没多想,接在手里扫了一眼,便说:“我也看不太懂这些东西,既然太后娘娘说不错,那必然是不会错的。” 崔太后立即便笑了:“怎么能说看不懂?你还是学着看懂吧,齐王成亲之后,紧跟着就要轮到你了,你自己的婚事难道还自己不知道上心?” 崔明楼的婚事必然是得皇家来办的。 他养在宫中,比照着皇子养大的,人人都知道他跟永昌帝之间的关系是亲比父子,这样的关系,还能有什么说的?永昌帝给他娶媳妇儿也理所当然。 听见这个,想到之前永昌帝也是催促自己把亲事定下来,崔明楼忽然心里一热。 这个时候,他下意识的想到陆明薇。 若是成亲的人选是陆明薇,那这个礼单他当然得好好的看一看,否则的话,若是怠慢了她,岂不是该死? 他的耳畔不由得红了一片。 崔太后原本只是取笑两句,等到看到崔明楼竟然害羞的耳朵都红了,又忍不住诧异起来。 她茫然的站了片刻,便笑吟吟的看着崔明楼:“看来是有好消息了?你可不要瞒着哀家,是不是陆家那个丫头答应了?” 崔明楼急忙摇头:“还没呢!太后娘娘可别急,她,她还没有回复呢,等她回复了再说。我,我不急的。” 别的事情上头都表现的很是沉稳,偏偏在这件事上头,跟个愣头青似地,崔太后啼笑皆非。 一百八十七.人选 - 闺门荣婿 - 秦兮 崔太后笑完了又感慨万分:“这么多年了,哀家一直盼望你能有一份美满的姻缘,可你偏偏这么久就没个喜欢的。现在也好啊,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有个挂心的姑娘,哀家现在只希望她能把你这个天魔星给收了。” 殿中一时气氛欢乐。 邵皇后到了殿外便已经听见里头的笑声,想到崔太后一直都对周王系的人和颜悦色的,尤其是对崔明楼,比对所有人都好,心里便觉得厌恶。 说句不敬的,老虔婆真是莫名其妙,亲疏不分。 她在心里咬了咬牙,才迈步进门,跟崔太后行了个礼,崔明楼也下来跟她行礼。 自从崔明楼跟九公主的冲突过后,邵皇后便已经连面子功夫都不做了,对崔明楼极为冷淡,此时见到崔明楼行礼,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便越过了她上前。 她到底是怀着身孕,崔太后看了一眼她的肚子,便让她坐,又问她:“你身体又不好,哀家早已经免了你的晨昏定省的,怎么还是过来?” “最近身体已经好多了,也该来给您请安。您慈爱,是您体贴儿臣,儿臣却不敢自持身份,恃宠生娇。”她这么说了一句,便叹了口气:“另外,臣妾还有一件事想跟母后商议” 她见崔太后没有说话,便知道这是示意自己快点说的意思了,轻声开了口:“臣妾今天才听说了贤妃的事儿” 她把话题拐到七公主身上,伸手擦了擦自己眼角的眼泪:“小七虽然不是从儿臣的肚子里出来的,但是儿臣却是她的母后,也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贤妃竟然如此狠心,舍得让女儿嫁到东瀛去,儿臣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庆幸,幸亏这事儿没成。” 这话说的倒是还像是那么回事。 崔太后的语气更温和了些:“咱们大周是天朝上国,怎可用女儿来图利益?贤妃的确是糊涂了。” 邵皇后趁机便放下了帕子,轻声说:“这事儿倒是提醒了儿臣,母后,现在几个公主眼看着年纪也不小了,不管怎么说,都是该成亲的时候了。倒也该提前相看起来,免得耽搁了她们。” 她说的是正事儿,崔太后听见也有些感慨,她虽然不怎么喜欢九公主,却不可能因为这个不喜欢就去专门为难一个小辈的婚事。 闻言便沉声说:“也的确是该交代礼部和内侍省提交些名单上来了,几个公主眼看着都到了年纪,正好,眼看着明楼和十皇子也该成亲了,便都一并挑选了吧,他们娶妻的娶妻,选驸马的选驸马,咱们皇家也许久没有喜事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大家好好的高兴高兴。” 原本邵皇后是来帮女儿说挑选驸马的事儿的,听说崔明楼也要成亲了,顿时便挑了挑眉,看了崔明楼一眼,笑着说:“是啊,一转眼,竟然连明楼也是要成亲的时候了,儿臣还是恍惚的很,总觉得他还是个小孩子,谁知道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崔太后不大想跟她谈崔明楼的事儿,便并不多说,只是说:“九公主的事儿哀家知道了,你所说的也有道理,开了年便让礼部和内侍省操办。” 说完了这些,崔太后便端茶送客了。 邵皇后原本是还有话要说的,她可不是只要让内侍省和礼部送个名单就行。 她的女儿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嫁给那些普通人。 但是见崔明楼也在,而且崔太后还提起了崔明楼的亲事,她便又觉得说不说都是一样了。 便也干脆的起身告退。 出了门,经嬷嬷便轻声问:“娘娘,您不是本来为了唐大人的事儿来的吗?” 九公主喜欢唐晚舟,对其他人哪里看得上眼? 邵皇后冷笑了一声:“崔明楼跟唐晚舟是至交好友,他在这里,本宫若是提了要唐晚舟做驸马的事儿,他回头便会去跟唐晚舟说,到时候这事儿还能成的了?” 谁不知道唐晚舟不喜欢九公主啊? 这么说,经嬷嬷就更糊涂了:“可,就算是如此,唐大人自己若是不愿意.” 唐晚舟到底是永昌帝的心腹,永昌帝这种人可不是那种昏君,他自己的臣子不愿意,他也不可能做出逼着臣子娶自己女儿的事情来吧。 邵皇后吸了口气:“本宫原本是想让太后宣了唐国公老夫人进宫的,唐国公老夫人可比唐晚舟那个硬骨头要好啃得多了,再说,唐国公老夫人也是个精明的。只是崔明楼在那儿,这些事却不好说了。” 崔明楼提前跟唐晚舟漏了底,老夫人可不是唐晚舟的对手。 她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唐晚舟愿不愿意,也不是他说了算。总有法子的,倒是崔明楼,他素来眼高于顶,这大周还有能放在他眼里的闺秀,倒是真出乎本宫意料。也不知道他看中了谁家的姑娘。” 经嬷嬷不假思索的道:“倒也不是这么说,我看小王爷对陆家二姑娘便十分特殊,若是说有谁在他眼里的,那也就是陆二姑娘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邵皇后猛然反应过来。 唐晚舟对陆明薇的看重也是一样的。 对啊,不管是唐晚舟还是崔明楼,他们两个都对陆明薇十分不同,两人什么事都惦记着陆明薇,许多次难题都是他们在帮着陆明薇,陆明薇才能顺利度过的。 她垂下眼。 她忽然笑起来了。 经嬷嬷茫然不已,但是见邵皇后如此激动,还是跟着问:“娘娘?” 邵皇后恢复了镇定,跟经嬷嬷说:“你出宫去一趟,跟本宫母亲说,让她帮忙做一件事。” 经嬷嬷这种经年的老嬷嬷,是有出宫的资格的,邵皇后鲜少让她出去罢了。 这次让她出去带话,必然是重要的事,经嬷嬷便急忙答应了一声,仔细的听着邵皇后的吩咐,直到将邵皇后的话都记的清清楚楚,才忙答应了。 邵皇后看着慈恩宫的方向缓缓吐了口气:“厌恶了这杂种这么久,倒是忽然得帮他做媒人了。” 一百八十八.提点 - 闺门荣婿 - 秦兮 经嬷嬷出宫到了邵家的时候,邵家正是一片愁云惨淡,家里上上下下都透露着冷清。 短短几年之内,主子们出事的出事,去世的去世,原本还算是热闹的门庭,如今已经到处都透露着凄凉了。 经嬷嬷也是从邵家出去的,她跟着邵皇后进宫的时候,邵家还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好时光,再反观如今邵家的模样,连她都忍不住要感叹一番世事无常了。 这一瞬间,经嬷嬷想到了许多事。 皇后娘娘总觉得自己进了宫,便该提携娘家。 也正因为她的费心提携,邵家一门都以出了个皇后为荣,已经没有人再有斗志,再去拼去闯,以至于现在会弄成这样。 这样的偏心偏袒,当真是好事么? 连带着现在的九公主也是一样。 皇后娘娘对一个人好,那自然是真的好,什么好的都忍不住要给了他们,可是这样的好,最后却得不到应有的回报,也不知道是不是讽刺。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回过神来的时候,邵大夫人已经从里头出来了。 她听说了消息,是经嬷嬷来了,还吓了一大跳,以为女儿是在宫里出了什么事,急的跟什么似地,脸色都变了,脸色苍白的出来的。 经嬷嬷急急忙忙上前行礼。 见经嬷嬷的表情还算是正常,邵大夫人忐忑不安的心才算是好受了些,吞了口唾沫缓缓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才有心情扯开嘴角让她坐:“嬷嬷这个时候出来,是不是娘娘那里有什么急事?” 现在邵皇后真是一家子唯一的指望了,可不能出任何事。 经嬷嬷忙摇头让她放心:“夫人别担心,皇后娘娘好的很,不是皇后娘娘的事,皇后娘娘这次让老奴出宫,是想让夫人去做一件事。” 听说是邵皇后有事情要自己去做,邵大夫人想都不想便点头:“什么事?娘娘是不是缺银子用了?” 邵大夫人比起邵老太太来还是要好的多的,邵老太太那是谁都不看在眼里,嘴里心里说着疼孙子疼儿子女儿,可实际上什么东西都在自己手里攥着,一丝半点儿都不舍得露出来,生怕便宜了别人。 可邵大夫人不同。 她的东西都是儿子女儿的。 以前邵君庭还没出事的时候,她便没少给邵君庭银子,直盼望着儿子真的能寻个差事安定下来,好好的争口气。 只是都失败了罢了。 经嬷嬷就笑了:“夫人说笑了,现在宫里,谁能叫皇后娘娘缺银子使呢?这回出宫来,是皇后娘娘说,请大夫人去崔家一趟。” 崔家? 邵大夫人一时有些迟疑,喝了口茶才疑惑的问:“是哪个崔家?.难道是.” 京城不少姓崔的人家。 但是能够让皇后专门提起来的还真是不多。 而最出名的无非就是如今的博陵崔氏,也就是出了崔明楼的这一支了。 可现在,在京城的也只是崔家二房。 崔嬷嬷知道邵大夫人疑惑,急忙压低了声音解释:“是跟陆家二姑娘有关,崔家那位小王爷,看中了陆家的二姑娘,陆明薇。” 邵大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僵住了。 天杀的,她怎么可能不记得陆明薇啊。 就是那个难缠的要命的小姑娘,实在是不知道前世是不是跟邵家有仇,当初为什么邵家会被迫放走陆明惜,还闹的一身腥? 就是这个贱丫头!一天到晚牙尖嘴利也就罢了,偏偏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脑子好用的很,抓人的把柄一抓一个准,以至于邵家被她坑的不轻。 直到现在,邵大夫人想到陆明薇都忍不住还要咬牙切齿的。 听说崔明楼竟然看中了陆明薇,她实在是一时激动,抿了抿唇便道:“真是王八对绿豆!一对祸害倒是凑到了一起去了!” 实在是由不得邵大夫人不恨,如果当初邵君庭没跟陆明惜和离,说不定还不会一条道走到黑,走上了勾结余党的不归路。 听见邵大夫人这么骂人,经嬷嬷老成持重的脸上都忍不住有一点裂痕,好艰难才忍住了笑,忙解释说:“正是夫人说的这个道理,夫人实在是不必生气,两个祸害凑到一起,不是很好嘛?” 很好? 邵大夫人简直不知道崔嬷嬷是个什么意思。 怎么会很好呢?那个陆明薇惹人厌恶至极,又很难招架。 如果陆明薇嫁给了崔明楼,那岂不是说,陆明惜的腰杆子就更硬了? 以后邵家永远都要抬不起头来。 人家提起邵家就要说,邵家真是有眼无珠,他们错过了陆家大小姐这么好的千金闺秀,结果冯家娶走了。 而且陆家的女孩儿还都高嫁了。 邵家岂不是处境比现在都要尴尬难堪? 经嬷嬷知道邵大夫人不明白,便轻声解释了九公主喜欢唐晚舟,而唐晚舟却去了陆家提亲的事儿。 一说这个,邵大夫人立即就明白了邵皇后的用意了。 唐晚舟竟然也喜欢陆明薇?! 陆家那两个死丫头,难不成有什么妖法不成?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对她们这么用心? 但是这些都已经是小事了,九公主是邵大夫人的外孙女儿,她老人家当然是希望自己的外孙女得偿所愿了。 邵皇后既然有意成全崔家跟陆家的婚事,那成就成好了。 也没什么。 她点了点头,把这件事答应下来了。 经嬷嬷笑着在边上说:“皇后娘娘让您不要着急,最近也不必急着去找陆家的麻烦,反正不管怎么说,血脉亲情是断不了的,说破了天,明姿姑娘也是姓邵的,您别怕。” 其实对孙女儿这件事,邵大夫人真的不怎么在乎。 因为邵家自来就是不看重女孩。 就算是邵皇后,若不是因为她自己有造化,竟然还成了中宫皇后,那她在邵家的地位也不过如此。 邵家有个那样重男轻女的老太太,压根儿没女眷的什么地位,儿子才是金贵的。 邵大夫人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所以当年其实一家人都没怎么把这件事当成一回事。 一百八十九.好心 - 闺门荣婿 - 秦兮 虽然后来邵君庭出事了,大家心里都很不舒服,觉得好歹邵明姿以后也是邵君庭唯一的骨肉了,怎么都该让她认祖归宗。 但是其实大家最后还是下意识的没当回事。 说句实在的,不过就是个女孩儿,实在不能当成血脉延续,哪怕是去族中或是兄弟那里过继一个,都比邵明姿回来的好。 但是现在邵皇后既然这么安慰自己,邵大夫人还是嗯了一声。 目的已经达到,经嬷嬷再陪着邵皇后说了一会儿话,便径直告辞了。 邵大夫人静静的自己坐了一会儿,便叫了丫头进来,吩咐他们:“准备些礼品,我要出门去拜访崔二夫人。” 崔二夫人? 丫头急忙应是。 下午是不适合去人家家里登门拜访的,邵大夫人等到第二天才去了崔家。 只是崔家二夫人却并不能见客。 邵大夫人有些奇怪:“这是为何啊?” 崔家的下人顿时十分为难,看了邵大夫人一眼,低声回禀:“夫人或许不知,我们二夫人已经过世了。” 啊? 邵大夫人惊得站了起来。 她来人家家里登门拜访,却不知道人家主母根本都已经去世了。 真是笑话! 邵大夫人面上顿时觉得火烧火燎的,这大半年来家里出了无数的事,几乎是一桩接着一桩的倒霉事压在头顶,所以她确实是已经许久没有出来交际了,实在没有想到,现在外头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崔二夫人去世了? 她皱着眉头,仔细的想了想,总算是想明白了关窍。 是啊,平江王夫妇是为什么去世的? 是因为陶院和陆子谦他们勾结,泄露消息,瓦剌才会攻城,平江王夫妇才战死了。 崔二老爷当时可是因为要救哥哥才会娶了转运使的女儿。 听说崔二老爷当年的原配夫人也是在守城之战中去世的。 一切都已经水落石出,崔家和二老爷怎么可能留着那个二夫人呢? 想明白了这一点,邵大夫人心中略微平复了些,点点头说:“原来如此,真是对不住。” 崔家的管事婆子十分会说话,当即便笑着说:“不知者不怪,也是家里并不想将此事闹的人尽皆知,所以一切从简,您不知道此事,也不奇怪。” 邵大夫人这一趟肯定是见不到崔家的夫人了,想了想便问:“那不知道二老爷可有空?” 她一个诰命夫人,见人家内宅夫人是理所当然,但是要见人家的男主人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崔家的下人也的确是满腹疑惑的看着她,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好在大家也没有尴尬太久,崔二老爷自己从外头进来了,见到有客人在,他急忙拱了拱手。 邵大夫人也觉得有些难堪,但是想着正事儿,还是忍住了,忙也见了礼,这才说:“都是我的不是,原本是想来拜会府上内眷的” 崔二老爷显然也不知道底下人为什么会将一个女眷放进家里来,等到邵大夫人自报家门,这才明白过来了-——原来是永恩侯夫人,邵皇后的母亲,怪不得下人们虽然觉得她拜访夫人这件事不大对劲,但是还是不敢得罪,所以把人带进来了。 人都进来了,总不能失礼,崔二老爷便沉声说:“内人染病去世,家中请了先生算过,不宜大操大办,她轮回路上不安。因此并未使人到处去报丧,也并未操办葬礼,因此夫人不知也是寻常。” 两人一个是外臣,一个是内眷,着实没什么可说的,干巴巴的对答了两句,崔二老爷便想要端茶送客了。 也就在此时,邵大夫人忽然说:“真是可惜了,原本我不知道贵府夫人出了这样的事,还想着,小王爷如今在京城正经的亲戚也就是府上了” 听说牵扯到了崔明楼,崔二老爷的脸色才有了些变化。 他不再跟之前那样冷淡了,抬眼看着邵大夫人:“夫人是想说明楼的事儿?他怎么了?” 同样都是在京城,而且崔明楼还要叫他一声亲叔叔。 但是两边的关系却冷的跟冰块也没什么分别,几乎成了陌路人。 周王妃也不是没有想过法子想让他们的关系缓和一些。 但是之前隔着一个崔二夫人,又哪里能缓和的起来? 关系反倒是越来越冷淡疏远。 崔二老爷如今听见侄子的名号,都还觉得有些恍如隔世。 邵大夫人见他倒是关心,便笑着说:“倒也没什么,是前些时候撞见了几位夫人说闲话,都说崔家这位小王爷如今看上了陆家的二姑娘,这实在是一门喜事。奈何小王爷大约是不大懂规矩,不知道该正经提亲,所以.外面便传出了一些闲话,我也是听说了这件事,所以便忍不住多管闲事了,您也知道,我们跟陆家渊源颇深,所以不想看着人家姑娘吃亏,更不想叫一门好好的亲事反倒是变得成了坏事” 崔二老爷怔住。 自从陶院出事之后,他便回了博陵一趟,处置了二夫人。 当年的这门亲事就不是他所愿,真相曝光之后,他更是不能容忍自己还继续跟有着杀兄之仇的仇人之女一起生活。 好在虽然花费了些功夫,多了些周折,但是最终事情还是办成了。 只是没想到,原来明楼都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了。 想到崔明楼的样子,崔二老爷一时有些恍惚,恍惚回到了当年崔明楼刚出生的时候,那时候,一家人都还好好的,崔家在崔莫亭的带领下蒸蒸日上,一家和睦。 那时候,他跟夫人还时常去抱崔明楼,一心想沾一沾哥哥嫂嫂的喜气,也能快些生下孩子。 可是一转眼,哥哥嫂嫂已经去世这么多年了,夫人也已经去世这么多年,崔明楼也已经到了要成亲的年纪了。 他心中一动,点点头说:“多谢夫人提点。” 邵大夫人笑着摇头:“这算什么提点?原本也只是想着这是两边都好的事儿,可别弄糟糕了所以才来跟您说一声。您若是想帮小王爷,其实也可问问唐大人。” 一百九十章.和解 - 闺门荣婿 - 秦兮 送走了邵大夫人之后,崔二老爷在原地坐了很久很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站起身走到长廊上,看着外头已经逐渐冒出嫩芽的树缓缓的笑了笑。 原来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他深深的呼了口气,罕见的去了周王府拜见周王妃。 听见说是崔二老爷来了,周王妃自己都有些震惊,还忍不住的问丈夫:“王爷没说错吧?二哥他过来了?” 自从家里出事之后,周王妃因为不喜欢崔二夫人的市侩和尖锐,又一直记着以前崔二夫人娘家见死不救的事儿,便跟崔二老爷也走的远了。 也是崔二老爷自己倔强,很怕崔二夫人打着崔家的名号去找周王妃和周王办事,所以主动跟周王府疏远了。 周王妃也不是没想过法子,但是这么多年过去,收效甚微,两边的关系不仅没有更进一步,反倒是更疏远了。 崔二老爷主动来找她,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她实在是有些好奇。 周王挑了挑眉:“当然是真的了!人家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你去问问罢。” 说完还有些不放心,咳嗽了一声叮嘱:“他跟大舅子不同,性情孤僻些,这也难免,这些年也真是难为了他了好不容易他愿意主动亲近,你不必顾忌其他,反正过些时候明楼成亲,也免不了要跟崔家联系的,你好好的跟他说说话吧。” 周王都特意这么叮嘱了,那是自己的哥哥,周王妃哪里有不记挂的?当即便有些哽咽的嗔怪:“看王爷说的,难道我能不心疼自己的二哥么?我都知道了。” 兄妹见面,没有想象中的抱头痛哭,反倒是一时相顾无言。 还是周王妃先红了眼眶,轻声喊了一声二哥。 崔二老爷扯了扯嘴角笑了笑,点点头,想要说些寒暄的话,却又说不出来。 他顿了一会儿,才轻声问:“最近还不错吧?” 其实崔二老爷当然是关注着周王府的,也知道鲁王这次是栽了大跟头,相比起来,安分守己的周王便显得格外的可爱,所以如今永昌帝让他代替自己去祭祀祖宗,去太庙祭祖。 有这样的好苗头,朝臣们自然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周王好,周王妃自然就不会过的差,毕竟谁都知道周王是十分宠爱王妃的。 见周王妃艰难的点着头,崔二老爷才抿了抿唇:“好,你过的好,我就放心了。” 他分明其实年纪也不大,只比周王大了三岁而已,但是看起来却比周王足足老了十几岁,若是不知道的,还要以为他才是崔家的大哥。 看到他拘谨和沉默寡言的样子,周王妃终于再也忍不住,眼泪啪嗒一声掉下来:“二哥!这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大哥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大嫂也去世这么多年了,你” 她一时说不下去。 崔二老爷的面色也有些难看。 过了良久,他才摇头木讷的说:“是啊,大哥大嫂都去世这么多年了。” 他说着,双手有些不安的放在一起,攥紧了拳头。 屋子里安静下来,周王妃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二哥!你究竟还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啊?二嫂去世不是你的错!你当时能有什么法子?为了救大哥大嫂,为了救太子,为了救那些战火中的百姓,你才会去跟陆子谦提出要娶转运使的女儿,你也是被逼的!我们都明白,你为什么却不明白呢?!” 她真的有些控制不住了。 这些年崔二老爷跟族中不亲近,跟她也走的远。 人人都以为她对崔二老爷冷淡。 可实际上,是崔二老爷自己在惩罚他自己。 周王妃每每想到哥哥过的这么辛苦,背负着这么大的心理负担,心中便觉得难受。 她总共也就只有两个哥哥。 大哥已经死了,她只剩下二哥了。 可是二哥这么多年却活的像是一个行尸走肉。 前些年的时候倒是还有些活气,总归可能还凭借着一口气撑着。 但是就在陶院和陆子谦勾结陷害崔大老爷和太子的事被曝光之后,他终于撑不住了。 崔二夫人是他的仇人,根本不是他的恩人。 他当年却为了娶这个仇人,放弃了自己的妻子。 他当然知道这些大道理,当然也知道他当初的确是为了要救哥哥和百姓,但是,那些伤痛也是实实在在的。 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时常梦到自己的妻子,梦见她在深夜哭泣。 梦见她哭着问自己,有没有想过她跟孩子。 崔二老爷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小妹,我没有办法,我一闭上眼睛,就想到她,她当时都已经怀孕六个月了,你是当过母亲的,奶娘说,她若是生下来,孩子都已经能活了.我这么多年,自以为自己是为了家国大义才会娶那个贱妇,可是结果呢?!结果我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人家根本当我是傻子,只不过是在耍弄我!可我,我却放弃了然儿和肚子里的孩子!我该死!我该死啊!” 他哭的像是个孩子。 周王妃从来没有想过痛苦的表现会如此的具体,她看到崔二老爷满脸的皱纹,这才惊觉不仅是皱纹。 崔二老爷头上的头发竟然都已经花白了一大半。 可见这些年他到底是受着怎么样的煎熬和痛苦。 周王妃实在是忍不住哭了,扑过去拉住了他的手:“二哥,二哥啊!我知道你心里苦,二嫂也知道的,二嫂也会明白你的!你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她,从来都没有!二嫂一定会原谅你!” 实在是太累了,崔二老爷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有些沉重的摸了摸周王妃的头发:“我知道,我知道,你别伤心了。大哥从小就最疼你,你两个嫂嫂也最疼你,你要照顾好你自己,知不知道?” 他这么多年都没有表达过这些,如今好不容易来周王府一趟,却说出这样的话,周王妃没有觉得高兴,只觉得心中不安和不详,忍不住看着他:“二哥,你到底想说什么?你,你别犯糊涂。”(本章完) 一百九十一.代替 - 闺门荣婿 - 秦兮 崔二老爷笑了笑:“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犯糊涂呢?我本来就是个糊涂的人,但是该犯的糊涂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大的人了,差不多都要做祖父的年纪了,还能犯糊涂吗?那岂不是让人笑话?” 他说得很简单。 但是周王妃却只觉得不对,哭的眼睛有些酸痛了,却还是劝他:“二哥,一切要往好的地方想,咱们以后都会越来越好的啊!” 崔二老爷笑了,知道妹妹担心,就轻声点头:“是啊,现在王爷很得圣上的喜欢,这一切都是好事,还有明楼,他现在长的很好,又有出息,若是大哥大嫂知道,也会高兴的。一切都在变好,我都知道。” 周王妃见他说话十分清楚,也很平静,便稍稍放心了,强自平复了一会儿情绪,才说:“是啊,现在王爷的处境也好多了,我们的日子都要变好了。还有明楼,他也长成了,一切都已经变好了,二哥” 她看着崔二老爷,直视着崔二老爷的眼睛:“你也知道族里的情况,咱们三兄妹是一母同胞的,咱们才是最亲近的,现在的老四他们,都是夫人生的。原本是咱们的东西,被他们保管的久了,他们就逐渐的真的以为是他们的了,人就是如此,人性也是如此。以前局势不好,加上咱们本身便被忌惮,我便不敢劝你,也不敢跟明楼说这些。但是现在,这些话也可以说了,那是咱们的东西!那是母亲留给我们的东西!难道我们要拱手让人吗?” 平江王是崔莫亭,崔家固然是百年望族,书香传世,可是世家大族人也多,族人也多,嫡支旁支之间的差别那自然是天差地别的。 就算是嫡支跟嫡支之前也有差别, 就比如说如今博陵崔氏作主的崔家大房,崔莫亭跟崔二老爷和周王妃是原配夫人所出,而现在在博陵掌控崔家的是崔四爷,崔四爷是填房所出。 一开始的时候,崔家自然是拎得清的。 但是东西被别人拿的久了,在别人手里久了,那人就会以为是他的。 就比如说崔家的家产和权势,这些东西理所当然该是崔明楼继承才是的,但是结果这么多年过去,崔四爷却提也没有提过。 眼看着如今崔明楼都也是要成家立业的年纪了,崔家的人却还是装聋作哑。 甚至连崔家的老太爷,如今也都不说话了。 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 周王妃说着擦了擦眼泪,看着崔二老爷:“二哥,孩子们都长大了,咱们也该为他们着想了。是不是?” 崔二老爷听出了周王妃的意思,他笑着拍了拍周王妃的头,跟小时候那样,惆怅的说:“是啊,咱们当然是要为年轻人着想的。” 兄妹俩罕见的说了大半天的话,一直到周王过来请,周王妃才惊觉已经到了傍晚了。 她急忙起身:“哎呀,都聊的忘记了时辰。二哥,你留下来用饭吧,你的外甥们都一直念叨着你,听说你马术超群,还想让你教导他们马术呢。” 崔二老爷笑着摇了摇头:“我那算什么马术超群?大哥的马术才当真超群呢,何况,我也看过明楼骑马,他当真是不愧是大哥的儿子,他的马术是极好的,有他在,外甥们还怕没人教导骑马吗?” 周王便哈哈大笑:“哎呀,孩子们多,还怕老师多了不成?” 又跟崔二老爷说:“二哥,您总算是想通了,以后要多过来,王妃她这么多年都一直念叨着你。哪怕是前几年,那时候崔二夫人总过来,她虽然面上烦,却每次都耐着性子,还不是因为想要让你心里好过些么?你们是亲兄妹,大舅哥出事之后,你们就是这世上最亲的人了,以后当然该多多来往亲近才是啊。” 崔二老爷都答应了。 婉拒了周王夫妇的挽留,径直告辞了。 周王笑眯眯的看着周王妃:“怎么样,都聊开了吧?这么多年过去,再多的心结也开解开了,希望二舅子能想通。” 周王妃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大约是情绪太过激动了,她一时还有些难以缓和,坐在旁边许久,才攥住了周王的衣裳,靠在周王的怀里有些疲倦的吐了口气:“王爷,不怕您笑话,我真的太害怕了。” 她哽咽了一下,到底怕什么,到底还是没说。 周王轻轻抱住她,在她背上拍了拍:“行了,老二能想通就是好事,以后都是好日子了。” 周王妃吸了吸鼻子:“王爷,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二哥,他这个人最是倔强了,今天却这样,就好像是过来见我最后一眼似地.” 她真是怕极了。 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周王点了点头让妻子放心:“放心吧,我记住了,稍后便让人去盯着他。你别担心,没事儿的。” 另一头,崔二老爷从周王府出来,便径直去了唐家。 陈国公府的人听说崔二老爷来了,一时还有些奇怪。 老夫人十分奇怪的问:“咱们家跟崔家又没什么交情,崔二老爷更是从来也没听说过跟谁来往,怎么忽然来咱们家了?” 底下的唐嬷嬷便笑着说:“说是为了来找咱们大少爷的,大少爷原本不在家里,后来晨星去请了他回来。” 是找唐晚舟的? 唐老夫人便不再问了,唐晚舟的事,他们向来是不多过问的,他都是自己做主。 她只是忍不住的叹了口气:“这孩子,这些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连家都懒得回了。难不成,就只是为了跟陆二的事儿没成不成?!” 她说着就十分不解和恼怒。 陆明薇到底好在哪里?以至于唐晚舟为了她,非得这么跟家里人较劲? 唐晚舟此时不知道唐老夫人正在想什么,他只是看着崔二老爷,沉声问:“小王爷要去陆家提亲?”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想什么,但是此时崔二老爷是的的确确的站在自己面前的。、 原来是真的。(本章完) 一百九十二.坠崖 - 闺门荣婿 - 秦兮 他许久没有给出什么回应,崔二老爷便有些奇怪的喊了他一声:“唐大人?” 唐晚舟是崔明楼的好友,这一点之前崔二老爷也是知道的,虽然这些年他明面上一直都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可他的的确确是对崔明楼很关心的,也知道这两个人关系一直不错。 这次邵大夫人来跟他说了崔明楼和陆家二姑娘的事,又提醒他可以询问崔明楼,他便下意识的过来了。 他也觉得唐晚舟应当是知道具体的情形的。 崔明楼没个正经的长辈,算起来,他是崔明楼嫡亲二叔,是实实在在的可以帮他作主提亲的人。 他对不住自己的哥哥,只能尽量弥补崔明楼,没机会也就罢了,有机会,怎么也得把这样的人生大事给办的漂漂亮亮的。 果然,唐晚舟半响才回过神来。 他嗯了一声,虽然看起来情绪不高,但是还是客气周到的跟崔二老爷说了实话:“您说的不错,的确是如此,他早有这个意思了。” 崔二老爷就彻底松了口气。 既然是崔明楼当真喜欢的人,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他起身谢过了唐晚舟,便跟唐晚舟告辞。 他一走,陈宇便看了唐晚舟一眼,有些不忿的抱怨:“大人,分明您自己也是.也是喜欢陆二姑娘的,怎么还这么跟崔二老爷答呢?” 他真是恨铁不成钢。 自家大少爷哪里不好啊?虽然小王爷也的确是不错,可是大少爷也不差,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是锦衣卫的千户了,以后前途无量,再说,小王爷对陆二姑娘也是一片真心啊! 唐晚舟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有些疲倦的摇了摇头:“不然我该如何回复?” 崔明楼喜欢陆明薇喜欢的堂堂正正,他的心意也早就已经表明过,只是陆明薇拒绝了。 陆明薇是个人,又不是物品,她喜欢谁不喜欢谁,都是她的自由,难道因为她不喜欢自己,自己就要去做个恶人,将其他人走近她的路也都给断了吗? 他不是那样的人,也不想做那样的人。 陈宇被他问的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只好气闷不已的叹了口气:“反正,反正我就是觉得可惜!” 这么多年,唐晚舟少有这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只是他的这份真心却并没有得到正向的值得的回馈。 或许唐晚舟自己不觉得什么,但是他们这些底下跟着唐晚舟多年的人,心里怎能不意难平呢? 可是说再多也是没用的,自家的头儿性子什么样,陈宇是再清楚不过了,他心知肚明,唐晚舟做了的决定绝对不会再更改,便只是欲言又止的出去了。 屋外夕阳正好,只是陈宇却无心欣赏。 直到出了门,他正好听见周边有人在议论:“怎么可能呢?!小王爷自己也是武功高强的人啊!” 小王爷? 这京城也就只有一个人被人叫做小王爷,陈宇马上就从刚才的惆怅里头抽身出来,睁大眼睛问:“什么事儿,什么小王爷?!” 底下的丫头们因为他是常来的,所以都认识他,见到他问,两人对视了一眼,才有些不安的解释:“大人,是,刚才听说,小王爷在离京的路上桥断了,他坠落了山涧,现在还不知道人如何了。” 离京? 陈宇一时被这个消息闹的有些措手不及,才刚他还听见崔二老爷在帮着崔明楼打听他跟陆二姑娘的事,打算帮他去陆家提亲,后脚却听说崔明楼出事了。 这让他顿时生出一种人生荒芜的荒谬感,急忙奔进屋子里去。 还没进门,唐晚舟却已经先一步从门里出来了,看着他们的面色略微停顿了片刻,就问:“出什么事了?” 虽然他的心情这些天一直都十分不好,如今更是听见一个最不想听见的消息,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的敏锐。 他知道出事了。 陈宇压低了声音如实告诉了他:“大人,小王爷在离京的路上出事了,桥断了,他掉进山涧,现在还没有消息。” 崔明楼出城了? 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怎么会掉下山崖? 他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哪怕是在锦衣卫里,他的身手也能排得上号,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掉下悬崖? 陈宇也知道自家大人跟崔明楼关系极好,压低了声音犹豫的看着他:“大人,咱们现在是不是.” 崔明楼出事,锦衣卫肯定是要去现场的。 果然,还没有等唐晚舟说话,宫里已经来人宣布旨意,让他们去全力搜救崔明楼了,而带队的便是唐晚舟。 在这样生死攸关的事情上,永昌帝信得过他,是因为他跟崔明楼二人是生死之交。 崔明楼没有再多说,言简意赅的吩咐:“走!” 他就是锦衣卫的主心骨,他一下令,便没有人再有疑问了,陈宇急忙召集了人手,一面又派了几个人回去镇抚司再多调一些人手过来,自己则跟着唐晚舟出城。 而此时,宫中的崔太后紧张得简直变了脸色,厉声问:“怎么会忽然无缘无故的坠崖?!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以他的身手,怎么可能会这么严重!?” 这实在是无法解释。 崔明楼的性子大家都知道,他根本就不是那种冒冒失失的人,非但不会冒失,他还一直都十分稳重。 冒险那样的事,从小他就没做过了。 永昌帝现在同样也是面色焦急,他抚额摇头:“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朕已经派了唐晚舟带人过去搜救了,他跟明楼的关系极好,本人也是锦衣卫里头的能人,有他在,不管怎么样,总是要找到人的。” 崔太后跌坐在椅子上,并没有被儿子的这句话安慰到。 “这么好的事儿,他只不过是要去告诉他父母罢了”崔太后的语气都哽咽起来,一时不能继续再说下去,隔了好久,才闭了闭眼睛,忍住剧痛酸痛的眼睛:“怎么就会忽然出事!哀家不相信,哀家怎么都不会信这件事是个意外!皇帝,你要查个清楚明白!” (本章完) 一百九十三.不知 - 闺门荣婿 - 秦兮 崔太后实在是扛不住,她老人家经过的事情的确是很多,可也正是因为失去的人和物太多了,以至于人老了以后,就更加害怕失去和离别。 人老了,只想儿孙绕膝,让孩子们在身边陪着说说话儿,也是好的。 她主动放下身段,修补跟永昌帝的关系,其实很大的原因也是因为她已经老了,不是以前那个可以跟着先帝打江山的铁娘子了。 原本昨天还在身边活蹦乱跳的后辈,结果今天就出了不测,她心里的痛苦和烦躁可想而知。 崔太后急火攻心的晕了过去。 她一晕过去,永昌帝也急了,事到如今,他急忙叫人去宫外将周王妃崔氏叫进宫里来侍疾。 周王妃好歹是崔太后的嫡亲内亲,她来了,崔太后或许还能好一些。 崔氏还不知道为什么宫里宣她宣的这么急,等到进了宫才从张尚宫和文华嬷嬷的嘴里得知了崔明楼出事的消息,顿时便也差点儿晕过去。 崔太后还在昏迷,周王妃攥着文华嬷嬷的手忍不住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楼好端端的怎么会从桥上摔下山崖呢?他不是在宫里的吗?” 最近崔明楼都在宫里,大家都知道永昌帝逼着他成亲,说若是他不肯成亲,便不让他出宫建府。 也因为崔明楼是在宫里,所以她根本没有担心过崔明楼出什么事。 谁知道现在却听说崔明楼生死不知,她一下子便快崩溃了,昨天才跟崔二老爷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以后明楼就是崔家的希望,明楼还要重新回到崔家去。 可今天明楼就出事了! 见她面色惨白,几乎要晕过去,生怕连她也出事,文华嬷嬷急忙劝解:“王妃千万先别如此,太后娘娘已经是如此了,您更要打起精神来才是啊!否则的话,太后娘娘醒过来,身边也没个陪着说话劝解的人,她老人家岂不是更撑不住?” 周王妃虽然外表柔弱,但是的确是个十分能撑得住的人,她闭了闭眼睛,逼迫自己平复心情,这才问:“明楼怎么出事的?” 可算是冷静下来了,文华嬷嬷和周边伺候的人都松了口气,怕就怕王妃控制不住情绪也出什么事,大家都知道崔氏的身体也是不怎么好的。 她轻声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明天是平江王和王妃的忌日,所以今天小王爷想要赶出城去皇觉寺为他们二位上香祭奠,所以今天便提前出城了。谁知道说是上山的桥不知道怎么的塌了,小王爷和随从的几个人都掉下了山涧,只有几个余下来还没来得及过桥的跑回来报信。圣上听说消息大急,已经派人出去找了。是唐晚舟唐大人亲自去的,有他在,只要小王爷没事,一定能找得到的。” 听说崔明楼是出城去准备平江王和王氏的忌日,周王妃只觉得心脏钝痛。 她自然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也早早的就跟王爷商议过,明天会去请二哥一道出城去拜祭,可是谁知道 其实平江王跟王氏根本就没有尸体留存下来,那些瓦剌人进城之后大肆烧毁各种建筑,当时留下的将士们都是殉国的,根本没有人能给平江王他们收尸。 所以朝廷在城外皇陵中辟了地方,建造了思子亭,是用来纪念和存放先太子的衣冠冢的。 而平江王夫妇的衣冠冢则立在皇陵山下,他们等于是陪葬皇陵了。 崔明楼另外在皇觉寺给平江王夫妇都供奉了牌位,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 每年崔明楼都会去山上拜祭和给他们做法事。 周王妃忍不住哭出声来。 大哥大嫂唯有这么一点血脉了,难道就连这一点血脉,上天也要夺走吗?! 上天何其不公啊! 现在这样的情形,哪怕是文华嬷嬷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任由周王妃哭了一会儿,才叹气上前给她递了帕子。 周王妃的手都是颤抖的,攥着文华嬷嬷问:“他不会出事的,明楼这孩子我最知道了,虽然面上看上去不靠谱,可实际上他真是比谁都心软,也比谁都靠得住。他说过会好好的,他还要成亲呢!对了,他还要成亲呢!陆二姑娘呢?” 周王妃其实一直都想要好好的见一见陆明薇,跟陆明薇好好的说说话。 但是奈何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现在崔明楼出事,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忽然跟文华嬷嬷说:“嬷嬷,叫人出宫将陆二姑娘请进宫里来!” 这个时候请陆二姑娘? 文华嬷嬷一头雾水,还以为周王妃是伤心过头都糊涂了。 这个时候只能求菩萨保佑,希望崔明楼虽然摔下了山涧,但是还能够保住性命被找回来,去找陆明薇进宫有什么意义? 她迟疑着劝解:“王妃,现在还没有什么消息.” 人家姑娘现在说起来也跟崔明楼还没什么关系,把她叫过来其实是不合适的。 周王妃平时是个十分通情达理的人,她自然也知道这事儿不合规矩,可今天她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摇了摇头坚持说:“不不不!请陆二姑娘进宫来!就说,让她进宫来陪太后娘娘说话,他们不会有人多说什么的,嬷嬷,请她进宫来!” 周王妃看起来情绪十分不稳定,文华嬷嬷原本还想说明天再请,但是看她实在是急的像是没了魂魄的样子,一时也忍不住的叹了口气,只能答应了一声,便忙去叫张尚宫出宫去递个口信,让陆明薇进宫了。 慈恩宫请太医的事儿自然是瞒不过人,听说崔太后出事,邵皇后和妃子公主皇子们都来呃,只是崔太后还在昏迷,文华嬷嬷便将她们都给劝走了。 邵皇后回到自己宫中,才刚坐下,便听见九公主兴冲冲的从外面冲了进来:“母后,您听说了吗?!原来崔明楼那个可恶的东西出事了!他从山崖上摔下去了,听说是掉进山涧里头了,去皇觉寺经过的那条山涧我知道啊,那可太急了,掉下去就没活着的可能了!这可真是太好了!恶人自有天收,他这个混账竟然也有今天!” 推荐朋友新书李几道生在玄门末支,家里的祖宗结婚一代比一代晚,等她刚成年,六十岁的家主都要叫她奶奶。 奶奶应运而生,订了个小郎君准备母仪天下。 然后她被噶了。 重生到远房侄孙媳妇傻女儿的身上,李几道有口难言,有脚难走,简直无所事事,只能闲闲的吃瓜。 【侄孙媳妇这个大炮灰,相公的挚爱就在偏院当表情,她帮人养男人还要帮人数钱,傻瓜!】 【李老三你亲娘被你主母害死了,你亲娘才是正方夫人,嫡出变庶出不说,还争抢着当孝子,你不是怨种谁当怨种。】 【李家努力有毛用,老子都被他们嘎了,以为人家会留你们这群废物?】 侄孙媳妇:……我是炮灰?那开炮之前也要炸一炸他们。 李老三:……改变怨种命运,从疼老婆孩子开始。 李家人:老祖宗是被他们噶了?造反丫的,给祖宗报仇。 那个死了娘子的小郎君:……你骂人骂够了没有?骂够了该站起来成亲了。 (本章完) 一百九十四.如意 - 闺门荣婿 - 秦兮 九公主表现的太过亢奋了,以至于邵皇后都不得不皱起眉头瞪了她一眼:“你安分点!这么吵吵嚷嚷的,成什么样子?” 九公主哪里能安静的下来? 她最厌恶的就是崔明楼,两个人说起来简直就是前世的冤家,现在崔明楼倒霉,她都恨不得蹦起来放鞭炮了,哪里还能保持安静? 看到她这个样子,邵皇后就觉得无奈,喝了口茶皱起眉头:“行啦!生怕别人不知道你高兴,把幸灾乐祸四个字挂在脸上恨不得炫耀的众人皆知了!” 九公主心情好,也懒得计较母亲的斥责,哼了一声便骄傲的挑眉:“这可怎么了?我就是高兴,不行吗?” 不行,当然不行。 邵皇后冷冷放下参茶,看着她摇头:“你也该学会收敛收敛,别的不说,只看看你父皇吧!你父皇着急成了什么样,你有眼睛就该看得出来,若是非得惹怒你父皇,那就随便你!” 提起永昌帝,九公主才不高兴的撇了撇嘴。 她觉得父皇什么都好,但是就是对崔明楼那个野种好的太过分了,也不知道哪个野种到底哪里值得父皇这么抬举的。 但是抱怨归抱怨,她自己心里也清楚邵皇后说的是对的,永昌帝对这个便宜儿子好的很,哪怕是跟自己当时闹成那样,永昌帝也没有对他如何。 她到底是不再闹了,啪的一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见她不说话,邵皇后才淡淡的提点:“情绪别总挂在脸上,这对你没好处。现在你正是要择婿的时候,惹怒了你父皇,你还想不想嫁给唐晚舟了?” 若说之前还心不甘情不愿,现在阿邵皇后拿出唐晚舟来说事儿,九公主便什么异议也没有了,高兴得了不得,伸手捉住邵皇后的胳膊惊喜得看着她:“母后,您是说,我真的能够嫁给唐晚舟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邵皇后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见她高兴得什么似地,便淡淡的提醒:“别到处说去,一个女孩子家,又是公主,再喜欢谁,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份。那唐晚舟又如何了?能跟你这个公主比身份?你自己给我提起精神来!” 母亲能支持她跟唐晚舟的事儿,对于九公主来说实在是意外之喜,这个时候,邵皇后说什么她都不会反对,何况现在崔明楼还出事,她更是高兴的了不得,一时激动忍不住抱着邵皇后亲了邵皇后一下。 邵皇后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你,为了你,我可真是操碎了心!” 九公主得意洋洋:“谁让我是母后的女儿呢!” 母女俩腻歪了一会儿,邵皇后便让她先回去休息了。 没多久,经嬷嬷悄悄进来,小心的回禀:“皇后娘娘,永恩侯夫人来了。” 母亲来了? 邵皇后急忙站起身来点头:“将母亲请到正殿去,本宫这就出来。” 邵大夫人是先去拜见过崔太后才过来的,一到邵皇后这里,便忍不住面色有些泛白:“太后娘娘可真是她都没有见我,听说太后娘娘到现在都还没醒呢.” 邵皇后不以为意,只是心里冷笑。 崔明楼就是崔太后的命根子,现在崔明楼出事,她跟周王妃当然是摧心摘肺一般痛了。 不过这算是什么? 邵皇后根本不当回事。 倒是邵大夫人,她惶惶不安,总觉得如坐针毡,浑身都不自在。 邵皇后跟她是母女,自然了解她,见到她这样便挑眉问:“母亲,怎么了?” 殿中烧着地龙,浑身都暖洋洋的,跟外头的寒风扑鼻完全不同,但是邵大夫人还是觉得浑身发冷,从背部开始往外冒冷气。 听见邵皇后问,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不安的说:“皇后娘娘,这次的事会不会闹的太大了?若是被人知道,是咱们干的这事儿” 她真是很怕。 虽然永恩侯府沦落到如今这个京城人人嘲笑的地步,很大的程度是因为当初和离的那事儿,而和离的事儿又是陆明薇一手促成的。 她真是恨陆明薇和陆家恨得牙痒痒,但是话说回来,她当真是很害怕再算计人的,倒也不是因为她已经良心发现了,而是因为,之前好几次针对陆家和陆明薇都没能成功,反而他们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她都已经下意识的害怕了。 邵皇后看不上母亲这副样子。 人么,就是这样,要么就平平庸庸的过一辈子,什么也不想老老实实的,不去招惹那些不该招惹的人和事,安安分分的过自己的日子。 要么就该活的轰轰烈烈的。 富贵险中求,谁的前程不是拼死拼活的拼来的啊?若是呆在家中便能有好前程,谁愿意去闲的没事干陷害别人呢。 可这人是自己母亲,邵皇后不得不多了几分耐心,叹了口气轻声说:“母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再说,这件事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呢?你真是多虑了。” 女儿气定神闲,运筹帷幄,丝毫没有任何惊慌的样子。 这让邵大夫人心里也平复了许多,缓缓吐了口气就道:“你这么说,母亲也就放心了。其实出事以来,我便悬着一颗心,不过也罢了,您总是有自己的安排的。” 邵皇后的确是有自己的安排。 她让邵大夫人去跟崔二老爷说崔明楼和陆家二姑娘的事,然后再引崔二老爷去找唐晚舟。 这些不过都是障眼法,只不过是为了以后给唐晚舟找点麻烦,然后彻底断了他对陆明薇的想法罢了。 她真正要做的,是让人去把崔明楼的消息告诉给鲁王知道。 崔明楼招惹鲁王厌恶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他们两边之间说得难听点就已经是你死我亡的关系。走到这一步,鲁王最恨的不是别人,就是这个一天到晚跟他打擂台的崔明楼。 去蓟州对于鲁王来说就是生不如死,他自己都已经这样了,遇见机会,怎么可能不把这个仇人拉下水一起死? 一切都是顺理成章顺水推舟。(本章完) 一百九十五.安排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大夫人定了定神,看着邵皇后的肚子,沉声感叹:“现在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唯一能盼望的就是,你早些产下一个皇子。皇上现在对你这么宠爱,你要是有了自己的皇子,不管怎么说,以后便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相对于那些已经成年而且对皇位虎视眈眈的亲王来说,一个新生的婴儿能够证明永昌帝雄风依旧,又没有任何威胁,能带给他的只有当父亲的纯然的喜悦。 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邵皇后嗯了一声,自己也满心温柔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了,母亲不必担心那么多,本宫既然会让你去做这些事,心里便是早已经打算好了的,绝不会对您不利,您只要好好照顾好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没用的事了。” 安慰了几句,邵皇后顿了顿才问:“家里的爵位,有没有什么说法?” 永恩侯府不同于其他的爵位,是推恩的来的爵位。 现在邵峰跟邵伟两个人都因为屡次犯错,都丢了原来的差事,现在手里的差事根本无关紧要,已经是被架空了。 越是如此,家里就越该快些培养出新的接班人来,免得之后青黄不接。 经过这么多事,后辈的教育重要的这一点,邵家的人可谓是铭心刻骨了。 邵大夫人自己心里也有数,叹了口气说:“现在只能看看你弟弟能不能立的起来了,年前你父亲就说要上书.” 眼看着现在永恩侯府这么半死不活的,邵伟是想上书把爵位给儿子,然后给孙子请封世子的,这样或许还能让爵位多传个一两代。 但是邵皇后却完全不这么想,她马上就皱眉:“这样不行,礼部那帮老油条现在最爱卡着人,父亲跟祖父犯了这么多错,这个时候这么做,说不得便会被降等袭爵,降等有什么意思?” 可若是不这么做,家里男人们根本拿不到实职啊! 邵大夫人为难的看着她:“可现在,现在你祖父跟父亲都没什么差事,家里这样只靠着这个爵位也不是办法.” 他们两个犯了错,俨然已经是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便想着把爵位给后代,让他们去拼一拼的。 邵皇后略想了想便摇头:“让君山去四方馆。” 四方馆是招待各国使节的地方,这个时候让君山去四方馆? 邵大夫人不大明白。 邵皇后却正道:“现在这个时候正好!东瀛使臣这次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圣上震怒,案子还在审,若是这个时候君山进去,哪怕什么都不做,跟在那些老狐狸后头转悠,也能混出些功劳来,就让他去!要得爵位,也得先做出些成绩来,本宫才好在圣上跟前为他美言,到时候他自己有本事有功劳,加上本宫刚好生产,趁着圣上高兴,说不定邵家的困境便就此解除了。母亲,您也知道君庭那个混账是如何被祖母宠坏的,以后对君山,就一定得吸取教训,要严格再严格,咱们家不能只靠着女人立足,迟早他是要顶门立户的,那不如现在狠心点,也免得他以后受苦。” 这些话,其实邵皇后早就想说了。 她虽然不喜欢崔明楼跟唐晚舟,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人真是有本事,站出去完全能够立得住。 男人就该是这样的才行。 邵大夫人见邵皇后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便深深的叹了口气:“这话,其实您不说,我们心里也都是清楚的,只是实在没有门路,你祖父跟父亲也为以前的事羞愧,不敢再来找您,现在您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便让他去试试。他也这么大了,实实在在的该做些事了。” 正是这个道理,邵皇后见她能听得进去,总算是心里舒服了一些,点点头:“母亲回去跟他们说一声吧,本宫这里会安排。” 邵大夫人急忙答应了一声,临走之前还是去慈恩宫磕了个头。 等到磕头的时候,她才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站起身来走了几步。 被慈恩宫的宫女拦住。 邵大夫人这才有些迟疑的问:“那,那是谁?” 宫女看了一眼,低眉敛目的摇头:“夫人,奴婢不知。 邵大夫人皱了皱眉,什么不知道,那人那么明显,分明就是陆家那个二丫头!她是无论如何不会认错的,这个丫头最是阴险狡诈了,自己在她那里吃过不少的亏。 她顾不得跟宫女计较,定定的看了一眼,便急忙回了邵皇后那里,跟邵皇后说起了此事:“这个时候,怎么慈恩宫还宣召陆明薇啊?” 她对陆明薇的厌恶简直无法形容。 邵皇后知道母亲的意思,无所谓的笑了一声:“宣召便宣召了,崔明楼那个心思,慈恩宫跟周王妃不可能不知道,说到底她们之前早就怕是已经做好赐婚的准备的,现在崔明楼冷不丁出事,不管是周王妃还是崔太后,想着见一见陆明薇都再正常不过,毕竟陆明薇是个会出主意的。” 她们只怕是还指望着陆明薇能够香想想法子呢。 邵大夫人眉心突突的:“我总觉得什么事儿遇上了陆明薇便没好事儿了,她不会真的能想出办法来吧?” 邵皇后眉眼冷淡,听见这话面色便更是彻底的冷了下去:“她能出主意,但是她难道还能起死回生不成?说到底,那山涧可是悬崖峭壁,掉下去就算是再好的身手,命也没了,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现在叫她来,也不过是觉得她是崔明楼喜欢的人,想要她陪着一道等罢了。” 要等就等吧,鲁王现在已经把崔明楼给杀了,就算是陆明薇再聪明,最多也就是找凶手。 那就找呗。 鲁王跟贤妃两个人俨然已经是废棋了,就让他们发挥一点最后的余热,让她们去起到自己的作用。 最后一次跟周王斗一斗。 只是一个崔明楼算什么? 鲁王若是有本事,最好是连周王一道弄死,到那时候,她自然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位腹中的孩子谋划。 邵皇后缓缓地抚摸自己的肚子,垂下眼睛遮住眼里的愤恨和杀意。(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六章·人祸 - 闺门荣婿 - 秦兮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崔明楼实在是怨不得她,若是他那早死的爹娘还在的话,也会如此选择的。 邵大夫人当然察觉到了女儿浑身的戾气,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惶惶不安的站起身来:“既然皇后娘娘心中有数了,那我便不多嘴了,娘娘自己要保重才是,反正不管什么事,您要先保重自己的身体,其余的,都可徐徐图之啊。” 邵皇后面色缓和下来答应了,又叮嘱说:“您回去之后,别再管外面的事,尤其是陆明惜跟冯尧的事儿,绝不要管。” 邵大夫人其实被吓破了胆子,其他的邵皇后倒是不担心。 但是陆明惜跟冯尧要成亲,这一点只怕邵大夫人会忍不住插手,那就不好了。 邵大夫人急忙摆手:“我不会,我不会的。” 邵老太太的下场就在眼前,办错了事情给家里带来灾难会是个什么下场,在邵家已经是一目了然,哪怕是宁愿不做,也比做错的好。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听说陆明惜要成亲还要高嫁,她的第一反应是来找邵皇后,而不是自己跟从前一样跑到陆家去大闹一场。 邵皇后点了点头,温和的说:“那您出宫去吧,本宫跟您说的话,您要好好记住,也好好的跟君山说,就说,家里的重担以后都在他身上了,他可不能给家里丢脸。” 邵大夫人急急的答应。 经嬷嬷便亲自送了她老人家出宫。 她一走,邵皇后的脸色便沉下来,坐在夕阳下打了个哈欠。 旁边的常公公静静的立着,并不开口。 还是邵皇后自己坐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才挑眉看着常公公:“你这么过来,贤妃那边儿不会发现?” “贤妃娘娘现在自顾不暇,哪儿能发现的了这个?”常公公弓着腰笑着答话:“她如同是斗败的公鸡,连门都不敢出。” 什么不敢出,是不能出也出不了。 永昌帝现在摆明了是要她死了。 “可惜了。”邵皇后看着宫女递过来的帕子,淡淡的擦了擦嘴,嗤笑着说:“她们是真的无用了,否则的话,留着她们母子,总比留着老三那条饿狼好!” 跟周王那个滑不溜手的泥鳅比起来,鲁王和贤妃可好控制的多,这两母子顾忌这顾忌那的,就算是为了表面上的体面和好看,也会把她这个当嫡母的皇后给供起来。 自然能有一段时间的安生日子。 何况鲁王浑身都是缺点,到处都是能抓把柄的地方。 时间长了,根本藏不住狐狸尾巴。 换成周王却不同了,这人能忍又能翻脸,软硬都不吃,实在是叫人烦恼。 若不是因为实在没有办法,邵皇后也不想彻底把鲁王这枚棋子给废了,好歹以后还能留着起点作用。 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走这条路,这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对于陆明薇进宫这件事到底还是有些隔音和在乎的,挑眉吩咐底下的人:“盯着慈恩宫,看看那个臭丫头何时出宫。” 底下的人急忙应是。 另一头的慈恩宫里头,周王妃已经从巨大的悲痛中缓过神来。 之前是被打击的太狠了,所以她才不管不顾的要陆明薇进宫来,好像能看到这个姑娘,心里的遗憾和痛苦就会少一些。 但是等到回过神来,她又很懊恼自己的冲动和糊涂。 人家姑娘现在跟崔明楼明面上可什么关系都没有,崔明楼出事,她却把人家姑娘给召进宫来,实在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于是等到看到陆明薇的时候,她强忍着没有说崔明楼的事儿,只是跟陆明薇扯了扯嘴角:“陆二姑娘要进宫当伴读,这次叫你进来,是想跟你说一声,让你准备准备。” 又是为了这个事儿? 说做伴读的事儿已经说了至少半年多了,但是实际上却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 现在陆家上下都只当陆明薇是进不了宫里的了。 周王妃却又提起这件事。 陆明薇也觉得突兀和奇怪,毕竟这种事还用得着专门让她进宫一趟吗?宫里随便去个太监通知一声就是了。 她有些诧异的看着周王妃,虽然满心的疑惑,却还是行了礼应是。 周王妃满心都是苦涩,越是看陆明薇心里越是难受。 这么好的姑娘,崔明楼这么喜欢她,若是崔明楼没有出事该多好啊,若是没有出事,再过阵子,太后娘娘就要给他们赐婚了。 她这么想着,一时哽咽难言。 陆明薇看出不对来,她本来就心细如发,何况周王妃和崔太后忽然宣召她进宫,却又只是说让她准备准备进宫当伴读的事,这就太奇怪了。 她忍不住问:“王妃娘娘,是不是有什么事?”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崔太后和周王妃想要帮崔明楼跟她赐婚,她心中还很忐忑和慌张。 毕竟之前崔明楼分明说过,要等她考虑清楚,给了他答复,他才会去求太后娘娘赐婚的。 这不像是崔明楼的作风。 现在看周王妃这样子,更不像是什么喜事。 她心里咯噔了一声。 周王妃有些绷不住了,紧紧攥着陆明薇的手哽咽着摇头:“是是明楼出事了。” 陆明薇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她一时都没有能够反应的过来,什么叫做崔明楼出事了? 见她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周王妃擦了擦眼角:“出城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桥断了,他从桥上掉下去了。底下就是急流现在还不知道人怎么样了。” 掉下山崖了? 陆明薇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她觉得脑袋嗡了一下,整个人都似乎是踩在云端上,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怎么会? 崔明楼素来谨慎小心,而且先不说这些,以他的武功,也不应当发生这样的事。 她下意识的就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应当是有其他的猫腻在。 因此在周王妃低声啜泣的同时,她便冷冷的扯了扯嘴角:“这不是不小心,这是人为。”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七章·大胆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直言不讳,并不觉得这只是一个意外。 若是换做别人,意外也就意外了,但是发生在崔明楼身上,阴谋的味道可就太过明显了,很难不让人怀疑这里头另有缘故。 这话说到了周王妃的心坎里,周王妃也觉得事情不简单。 她吸了吸鼻子,有点绷不住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还不知道人怎么样.” 得先找到人才行,没有找到人,说其他的都是虚的,人若是没了,是不是阴谋都已经不重要了。 周王妃头一次这么万念俱灰,她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竟然都有些失神。 还是里头的文华嬷嬷出来,说是崔太后醒了,才把周王妃给惊动了,她急忙回过神来擦了擦眼睛,看了一眼陆明薇,想了想便道:“好孩子,你跟我一道进去吧。” 虽然没提前跟崔太后说过把陆明薇请来了,但是周王妃想一想,也觉得太后娘娘不会在这个时候有什么意见的。 周王妃都这么说了,陆明薇也不好拒绝,便跟着她一道进了内殿。 崔太后神情憔悴,眼圈都是乌黑的,看上去整个人的气色十分不好,见到了周王妃跟陆明薇,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免了周王妃的请安看着陆明薇:“你这丫头怎么进宫来了?” 话问出口就知道是周王妃把人给请进宫里来的。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招手把陆明薇叫到了跟前,苦笑着说:“你这丫头不是一般的女孩子,有些话想必不必哀家说你心里也清楚,其实这个时候不该把你扯进来的,若人真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反倒是让你难做。” 说着便看了周王妃一眼。 周王妃赧然低头,咬了咬唇:“是孙媳思虑不周。” 崔太后也没有精神责怪什么,她现在本来就是难受的时候,摇摇头苦笑说:“思虑不周什么的,现在也没什么意思。宫外有消息了吗?” 说起这个周王妃就焦灼不安,她的心脏砰砰跳了几下,急促的摇了摇头:“还没有,太后娘娘,我,我不太放心.” 崔太后上下扫了她一眼:“现在放不放心,都得等外头的消息,你就算是去了现场,又能做什么?” 倒是陆明薇看着崔太后,轻声说:“太后娘娘,我想去城外小王爷坠崖的地方看一看。” 她想去?崔太后原本还沉浸在震惊里头,现在听说陆明薇要到现场去,除了震惊之外还有些不解:“人都掉进山涧里头了,你又不是锦衣卫和官兵,还能翻山越岭的去找人,你去了有何用处?” 陆明薇想了想,诚恳的说:“虽然未必有用处,但是也不会有什么害处,我总觉得我应当是能帮的忙上的。” 周王妃举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崔太后略微想了想,叹了口气:“罢了,既你要去,便去吧。” 说着又让经嬷嬷去跟永昌帝说一声,让一队羽林卫护送她出宫去城外。 陆明薇干净利落的便告退了。 剩下周王妃十分不解:“太后娘娘,您让她去做什么?她一个小姑娘,也没什么用处。” 本来也没什么用处,不过就是个小丫头。 崔太后沉沉的出了口气:“她能有这个心就是好的,现在咱们知道的也就是明楼掉下山崖了,其他的一概不知,都到这个地步了,其余的还想那么多做什么?若是能找回来,那陆二姑娘在现场,他们若是能看到彼此的心意,那自然是大好事,若是真的找不回来,陆二姑娘在,明楼想必也能走的安心一点。” 她已经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 这最后一句话说的周王妃陡然沉默下来,她听见崔太后说走的安心一点几个字,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以至于根本没心思再关注陆明薇去不去现场的事,沉默着跟着崔太后一道跪在小佛堂里,提心吊胆的祈祷老天开眼,崔明楼能够平安无事的回来。 而此时,鲁王也正紧张的问自己的侍卫长:“如何了?!” 若是说这世上有什么人让鲁王如坐针毡发,非得除掉不可,莫过于崔明楼了。 这个小王八羔子一天到晚的跟他做对。 原先陶院跟陆子谦也是他捅出去的。 分明陶院都已经准备来支持自己了,若是陶院没出事,他简直是如虎添翼。 只可惜都被那个臭小子给搅黄了。 后来好不容易,他靠着应长史的主意站稳脚跟,开始出尽风头,谁知道却又因为应长史跟陆家的矛盾而被牵连。 以至于他慌不择路,才会做出推出鲁王妃的选择。 却又正好碰了永昌帝的逆鳞,这一切都是崔明楼这些人导致的。 连东瀛和亲这个主意,也跟崔明楼脱不了关系! 他真是恨得牙痒痒。 既然这些人不让他活了,那大家便干脆都别过了! 侍卫长急忙拱了拱手回话:“殿下放心,属下等已经将吊桥的绳索砍断,亲眼看着小王爷掉下去的,山涧里头怪石林立,而且山高陡峭,他摔下去必死无疑!” 因为崔明楼还有些人手已经过桥了的,所以确定崔明楼已经摔下山崖之后,侍卫长他们便不再过多纠缠,径直回来了。 鲁王只觉得狠狠地出了口气,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嗯了一声夸赞:“干得不错,你们如此卖力,以后到了蓟州,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 侍卫长擦了一把头上的汗,他们去办这样的事,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图的还不就是个前程么? 他急忙跟鲁王道谢。 鲁王摆摆手,让他们去收拾东西,自己决定马上启程去蓟州。 反正该干的都已经干了。 永昌帝哪怕是查到他身上,难道还能杀了他这个儿子不成? 现在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离开了京城,就不再管这京城的事了! 他的东西其实这几天都已经陆续收拾的差不多了,宫里催着他走,态度十分明确,他也知道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现在既然做下了这样的事,那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他心头畅快。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八章·负担 - 闺门荣婿 - 秦兮 鲁王神清气爽,这些年来他还是头一次这样高兴,上一次得追溯到先太子死了,贤妃抱着他一遍一遍的跟他说着他们的美好将来,确信他以后才会是真正的掌权者。 都怪该死的崔明楼!如果不是他在里头当搅屎棍,周王早就没命了。 他们的关系跟邵皇后已经恶劣至极,邵皇后到后来干脆连面子上的情都懒得做,双方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 可就是崔明楼这个搅屎棍在里头斡旋,导致邵皇后跟周王闹崩的事在朝中竟没掀起什么风浪。 人人都默认了周王脱离养母兼嫡母。 现在他终于把这个讨人厌的混账弄死了,爱怎么样便怎么样吧。 鲁王欢快的等到底下的人收拾好了东西,便要走。 临走之前,侍卫长期期艾艾的看着他:“殿下不跟世子他们交代些什么吗?” 楚明辉他们还在孝中呢。 被侍卫长提醒,鲁王才记起自己还有三个儿子,他其实无可无不可,但是儿子到底是儿子,便咳嗽了几句,去了楚明辉房里。 楚明辉正在看书。 不知道怎么的,这个儿子跟他不像,也跟鲁王妃不像,比他们俩都要沉默的多,叫人摸不清楚他的脉络。 每次见他,楚王都没办法摆出老子的款儿,只能咳嗽了一声:“老大,父王要去蓟州了。” 听说他要去蓟州,楚明辉面色没变,起身行了礼便按部就班的应了一声是,十分没诚意的点头:“父王一切顺利,一路平安。” 除此之外便没别的话说了。 楚王隐约觉察出儿子的冷淡。 从前楚明辉也是冷淡的,却也还带着热乎气儿,可如今,当真是半点儿热乎气都没了,若是不知道的,不知道这是父子,还以为是两个陌生人呢。 鲁王也觉得没趣儿,儿子跟别人家的儿子半点不同,看这样子竟然连点儿不舍也没有,便也意兴阑珊,挑了挑眉又不甘心,教训了几句:“你这么大人了,也该学着些圣人道理,别总是这么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这样你皇爷爷怎么会喜欢你?” 到底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说着反正做了也就做了,什么都不想不顾了,可事实上,却还是指望着儿子们能留在京城尽孝,让永昌帝能够慢慢的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息怒。 这到底是亲孙子呢,崔明楼再亲,能亲的过孙子? 可也得孩子配合才行。 看楚明辉这样子,木讷无趣,根本不知道说好话表忠心,留在京城也是白留,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他冷哼了一声。 楚明辉却半点儿不受影响。 有这样的父亲,他自己若是还总被他牵动情绪,以后的日子也别过了。 便只是不温不火的应了是。 鲁王一肚子的气却打在棉花上,看儿子愈发的不顺眼,拂袖而去。 楚明辉跟着站起来。 厌恶归厌恶,但是该做的礼仪却得做到位的,免得以后被人挑了把柄,说他不孝。 只是才叫人去请弟弟,他便听见外头传来鲁王的惊叫声。 皱了皱眉,顾不得再仔细思索什么,他大步出门,便见明晃晃的太阳底下,崔明楼正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鲁王,打趣的问:“怎么,王爷见到我,好像很奇怪的样子?” 鲁王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才刚听侍卫长说崔明楼掉下山崖必死无疑,还准备为了这个事儿尽快跑路离开京城,转头却看到本来已经该死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哪里有不怕的? 他一时震惊的瞳孔都缩了缩。 崔明楼却好整以暇,他淡淡的笑了笑:“看把王爷吓得,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鲁王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是现在不是追究为什么崔明楼没死的时候,他定了定神:“你说的什么糊涂话,本王是要出发去蓟州了,冷不丁看见你当然得吓一跳。你来做什么?” 倒是装的一手好糊涂。 崔明楼无所谓的挑了挑眉,甚至还抬手打了个哈欠:“也没什么,就是得借王爷身边这位侍卫长用一用了,有些话得让他去锦衣卫那边问一问。” 鲁王的心一时沉到了谷底,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崔明楼竟然没摔下去,而且还直接过来要捉拿他的侍卫长!他脑袋里一时嗡了一声,急忙往后退了一步,色厉内荏的怒吼:“放屁!我身边的侍卫长,也是你想抓就能抓的?!你算什么东西?!” 他此时已经有些失去理智了。 侍卫长更是面如土色。 崔明楼扯了扯嘴角:“昨天傍晚,我在上山的路上遇见一伙贼匪,他们将木桥的绳索砍断,让我坠入山崖.” 鲁王手脚冰凉,却还是尽量瞪着眼睛问:“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来我这里要人?!” 他已经决定了,绝对不能承认此事。 如果崔明楼死了倒也还算了,人死不能复生,永昌帝就算是再生气,难不成还能为了一个死人杀自己的亲生儿子吗? 生气难过个一阵子过去也就过去了。 但是现在,崔明楼没事! 先别说崔明楼本身的性子就是个不依不饶的,若是永昌帝知道他陷害崔明楼,怎么也得给崔明楼一个交代。 他别说是去蓟州了,只怕下场比去蓟州还要惨上百倍。 光是这么一想,他便浑身不是滋味。 崔明楼扯着嘴角看他,冷冷淡淡的笑了笑:“王爷,领头的人掉下了个东西” 他说着,手里忽然亮出了一个腰牌。 那腰牌正好晃荡在鲁王的面前,鲁王顿时将上头的字看的清清楚楚-——鲁王府。 那是鲁王府护卫的腰牌! 这一次,已经不由得鲁王不惊慌了,眼看着锦衣卫步步紧逼,他下意识的后退。 而此时,那个侍卫长已经率先挡在了鲁王跟前。 崔明楼不屑的冷笑了一声,便跟侍卫长打在了一起。 他的身手向来不错,哪怕是唐晚舟在他跟前也讨不到什么便宜,这些年从来不曾落下过身上的功夫,此时打起来,也是异常的得心应手。 第一百九十九章·伏诛 - 闺门荣婿 - 秦兮 不过只是几个回合,侍卫长已经被崔明楼一脚踢到了胸口,整个人往前扑呕出一口血来,倒在了地上。 其余的锦衣卫立即蜂拥而上将他给围住,他面前霎那间便已经多了十几把绣春刀,根本动弹不得。 眼看着鲁王面色铁青,崔明楼轻轻笑了笑:“王爷,得罪了,您也暂时不能去蓟州了,等我查明了真相,自然会给王爷一个说法。” 到了此时,鲁王顾不得什么身份尊贵和体面了,见崔明楼带着人就要走,立即便面色铁青的拦住崔明楼:“慢着!你算是什么东西?本王要见父皇!你无权从本王这里带走本王的侍卫长!” 他不能让崔明楼把人带走,现在崔明楼把人带走,又有物证,不用多长时间就能让侍卫长吐露真相。 到那时候人证物证俱全,永昌帝一定会勃然大怒。 他得趁着崔明楼还没审问之前,先去找永昌帝哭诉一场,再不济,也能先一步把责任推在侍卫长身上。 崔明楼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王爷,您忘了?圣上设立锦衣卫之初便已经言明,锦衣卫无需服从任何人,只需对圣上负责。我们所做的一切,自会跟圣上禀明,旁人不能插手。哪怕您是王爷,也不能阻止我们把人带走。” 他不再跟鲁王纠缠,对着远山使了个眼色。 远山毫不迟疑,根本不顾鲁王还在纠缠不休,便径直招呼其他锦衣卫把人给带走了。 鲁王气的简直发狂,忍无可忍的一把攥住了崔明楼的衣襟:“你这个狗杂种!” 这一刻,多年隐忍的怒气全都喷薄而出,他想到崔明楼这么些年一直跟自己作对,一直在给自己惹麻烦,便气的口不择言:“你真是扫把星下凡,所以才克死你父母,你这种人活在这世上就是给人添麻烦!我哪里得罪了你,你要置我于死地?!” 人在危急关头的时候,什么体面不体面的就顾不上了。 表现在鲁王身上尤其是如此,这一刻的他简直跟村边的泼妇也没有区别。 若是陆明薇在这里一定会惊掉下巴。 前几年鲁王还是隐藏在楚国公府身后的幕后大手,他想要谁死只需要动动手指头,底下自然有无数人为他拼命。 陆明薇当年在他的眼里只怕是连蝼蚁都不如。 可现在,鲁王在所有的爪牙都已经被拔除之后,也终于露出了惶惶不可终日的一面。 他也有这么害怕的时候。 不过对于崔明楼来说,这一切他早就已经司空见惯了,什么王爷不王爷的,在生死面前,众生平等。 他嗤笑了一声看着鲁王:“王爷,成王败寇四个字不必我教您吧?您怎么活到这个岁数了,竟然还会问出如此可笑的话?对了,我知道您一定非常好奇,我为什么会在掉下山涧之后竟然还能活下来,是吧?” 鲁王口干舌燥,同时右边胸口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都要站立不住。 崔明楼好整以暇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若是想知道,王爷不如问一问世子,嗯?” 他说完,就甩开了鲁王。 多年习武,一般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鲁王很轻易就被他甩开,之后怔怔的看着他跟锦衣卫一群人扬长而去,不可置信的转过了头。 刚才崔明楼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去问世子? 哪个世子? 他的世子?! 他就像是被什么击中了,想到刚才楚明辉的态度,想到楚明辉那似是而非的话,一下子就有些受不住了,后退了几步,然后便开始急速的朝着后院跑。 楚明辉仍旧还在房里看书,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换一下。 鲁王看着他,先是没有动作,而后便忽然大步上前,一把掀翻了楚明辉手里的书。 楚明辉的书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也没有生气发怒,更没有问一声鲁王是怎么了,只是面带微笑的弯腰去捡起来。 鲁王气的已经失去了理智,猛地踢了一脚,把书踢的老远。 然后他才双目赤红的问楚明辉:“是不是你!?” 楚明辉好整以暇的把手收起来,微笑着看着面前的鲁王,终于开了口问:“什么是不是我?” “你还装傻?!”鲁王目眦欲裂:“是不是你跟崔明楼告密,他才会从桥上安然逃出来?!是不是你?!” 他心口痛的已经有些站不住了。 楚明辉静默了片刻,然后终于开了口,没有否认,很直接的点了点头承认了:“没错,是我。是我偷听到了你跟底下人的谈话,然后让人去通知了崔明楼,让他做出防备。” 竟然真的是! 鲁王猛地伸手打了楚明辉一个耳光,气的浑身都在颤,不可置信的问:“你是不是疯了?!我是你亲爹!” 他可是楚明辉的亲爹,这个不孝的玩意儿! 楚明辉无所谓的发出一声嘲笑,他讥讽的看着鲁王:“父王不觉得可笑吗?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这些?你是怎么对待自己的结发妻子的?是怎么对待自己身边的能臣的,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左膀右臂的?” 他一连串的发问让鲁王有些招架不住。 鲁王看着他,动了动嘴唇屡次想要骂人,但是却又一时竟然骂不出口。 楚明辉冷冷的走到刚才的地方把书给捡起来,哂笑出声:“父王,你怎么对祖母跟七姑姑的,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一个连母亲、妹妹、妻子和朋友都能完全舍弃的人,你指望自己生出一个什么样的儿子?你总不会指望我兄友弟恭,孝顺双亲吧?” 这质问振振有词。 这质问毫无破绽。 鲁王看着楚明辉,手足无措,无言以对,闭了闭眼睛,忽然倒在了地上。 倒在地上的时候他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迷茫之间,他听见楚明辉声音冷淡的吩咐人进来把他搀扶起来找太医。 自始至终,楚明辉都是冷静的,从容的,没有展现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就好像,他不是楚明辉的父亲,只是一个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第二百章·众叛 - 闺门荣婿 - 秦兮 鲁王彻底被摧毁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掌控全局的那个人,也一直坚信,人要没有感情,不受感情的控制,方能站在最高处,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这世上的一切都是可以拿来利用的工具,只要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没有什么代价不能付出,没有什么东西不能舍弃。 但是等到自己是被舍弃被出卖的那个,他才知道被舍弃的滋味是如此难熬,简直摧心摘肺,无法愈合。 现在的楚明辉在他看来是一个怪物。 但是这个怪物口口声声说他做这一切都是有样学样,是学了鲁王的残暴和冷血,又把鲁王说的哑口无言。 他颓然的苏醒过来,发现四周一片漆黑。 就算是晚上,不点灯也太奇怪了,他摸了摸旁边,是他常用的枕头,还有太医之前专门给他准备的药枕。 安心了一点,他听见屋外传来极轻极轻的开门声,便问:“怎么不点灯?” 语气还是带着点儿低沉和失落。 醒过来便不免想到发生的事,自己被亲生儿子背叛,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他的脸色更加低沉了几分。 幸亏在这暗夜里,他的脸色如何,旁人都是看不见的。 回话的却不是下人,而是楚明辉,他淡淡的说:“父王,不是没点灯,灯已经点了,你看不见了吗?” 看不见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鲁王心里咯噔了一声,原本已经没什么反应的右边心脏此时又开始剧烈疼痛起来。 他天生跟别人就不同,太医说他的心脏是长在右边的。 这也算是生来不凡的一个表象了,所以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特殊的。 现在楚明辉说他看不见,几乎是彻底摧毁了他的心理防线,他崩溃的说:“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又在玩什么把戏?!” 楚明辉轻笑了一声:“父王多虑了,你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几乎是众叛亲离,皇祖父得到锦衣卫的消息之后,很快便会惩治你,这一回你已经无法翻身。我有什么理由还要在你身上玩什么把戏呢?你是真的看不见了。” 他说了淡淡的又叹口气:“父王,这大约是你的报应。” 以前谁若是在鲁王跟前说报应,鲁王非得要啐他一脸,那是什么东西? 他从小到大做的亏心事多了,也不见什么时候有过报应,现在来跟他说什么报应,简直是笑话。 可这个时候楚明辉说起这个,他一时竟然没有反驳。 楚明辉挑了挑眉继续刺激他:“这是你应得的,你当初做尽坏事,却要母妃出去替你顶罪,还有,你要七姑姑为了你和亲东瀛,甚至联合祖母逼迫她,大约是我母妃在地下想明白了,觉得为了你而扛下一切,孤零零的在地底下实在是太孤独了,所以忍无可忍,终于来找你了。” 无稽之谈! 鲁王恨不得抬手要揍人,可是周围实在是太黑了,他一时不慎,失去平衡,竟然从床上栽倒在地。 这下子,黑暗跟未知的恐惧一起袭来,他整个人都有些崩溃了,忍无可忍的怒吼:“你这个畜生,你给我闭嘴!” 他的叫声让他终于觉得有了安全感一些,也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楚明辉,恼怒的反驳:“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整个王府!我以后的东西还不都是你的?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你的老子要往上爬?老子若是不往上爬,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亲王之子是郡王,郡王底下便是镇国将军,再过个几代,咱们还能有什么?!若是不争,那个位子怎么会到你手上来?!”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是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 好像做坏事都是被逼迫的。 楚明辉低下头不屑的笑了:“父亲,还是别把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了吧?你我心里都清楚啊,你开始布局的时候,我不过才是个小儿,哪怕是我长大了,你得到的东西真的是给我的吗?也未必吧?你为的不过是自己的野心,却要说成是为了我,这可一点儿也没让我失望,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就像是你做所有的坏事,最后都让别人来顶罪。” 鲁王实在是太烦躁了,他挥舞着手想要去抓楚明辉。 这个逆子! 他实在是对这个儿子气怒极了,这种儿子,真的应该在他出生之时便把他给溺死在尿桶里。 生出他来有什么用?! 这次如果不是他,崔明楼都已经死了,他也早就已经离京在去蓟州的路上。 一切都会按照计划进行,可就因为这个孽障通风报信,害的他现在满盘皆输。 鲁王气急败坏的怒骂:“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能够登上那个最高的位子!若我成了太子,那你不是便成了储君的儿子,这对于你来说难道不是好事?!你怎么如此冥顽不灵?!” 楚明辉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反驳他。 鲁王骂完了,心里犹自还堵着一口气,他想要骂这个儿子几句,想要干脆伸手把他给打到清醒。 可楚明辉并没有说话了。 紧跟着,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忽然传来一声烛火噼啪的响动,原本黑的不见五指的眼前逐渐出现了朦胧的光晕。 鲁王心中错愕不已。 刚才楚明辉不是说已经点了灯,是他的眼睛坏了吗? 可他,他能看得到东西啊! 他睁大眼睛,努力的看着那点光晕越来越明亮,逐渐将整间屋子都给照亮了。 然后,他还来不及收拾心内的狂喜,便一眼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一群人。 见到那些人的脸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懵了,面上的血色一下子就退的干干净净,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些人,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那里站着的,不只是楚明辉,还有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人——永昌帝。 永昌帝竟然出宫来了鲁王府,那也就是说,之前他说的那些话,永昌帝都已经听见了。 他都知道了! 而且还是自己亲口说出去的! 他的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整个人都变得僵硬起来。 第1章·处死 - 闺门荣婿 - 秦兮 永昌帝站在不远处,冷冷的正盯着鲁王看,面色冷淡的挑了挑眉:“继续说下去,朕还想再听一听你能说的出什么话来。” 他的面色十分平静,甚至连语气都没有起伏,好像自己在说今天晚上吃了些什么,你明天是不是打算出发去蓟州了这样简单。 但是鲁王当然不可能觉得永昌帝是真的在嘘寒问暖,甚至这样的平静真是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他从巨大的震惊和害怕当中反应过来,打了个冷颤,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永昌帝爬过去:“父皇,父皇,儿臣是口不择言,儿臣错了,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他急忙想要抱永昌帝的大腿。 却被永昌帝毫不迟疑的一脚给踹开了。 他被踹的倒在地上,又不敢不做反应,忙从地上爬起来重新端端正正的跪好,整个人都在发抖:“父皇,儿臣错了,儿臣错了,都是儿臣的错,求求您放过我,求求您放了儿臣,儿臣真的错了” 鲁王已经口不择言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永昌帝根本不理会,只是冷冷的看着鲁王哭诉。 冯公公急忙从旁边搬了凳子过来给永昌帝坐,又默不作声从边上的宫女手里接了热茶递过去:“圣上,您当心身子。” 大半夜的,永昌帝深夜出宫来鲁王府,又是因为这样的事,冯公公真担心他老人家的身体支撑不住。 永昌帝也给自己这个跟了多年的贴身内侍面子,接过了热茶喝了一口,才淡淡的看着鲁王问:“你当真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还是根本就无所谓,觉得朕不会拿你如何,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 鲁王的心跳声几乎都让他聋了,他只能尽力从永昌帝的口型当中猜测永昌帝到底在说什么,抖抖索索的辩解:“不不不,父皇,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儿臣不敢” 永昌帝冷笑了一声:“还不说实话?” 他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了,鲁王迟疑了一瞬,偷偷去观察永昌帝的脸色。 只是永昌帝素来就喜怒不形于色,又怎么可能让他看出来?他看了半天,只觉得越看心中越慌,惊慌之下,心脏都颤了颤,趴在地上不敢再开口。 此时让他承认,他万万没有那个勇气。 但是若是再胡编乱造,他也没有那个胆子去赌永昌帝的耐心。 见他不说话了,永昌帝淡淡扫了冯公公一眼。 冯公公会意,便出门去摆了摆手。 很快,外头守着的金吾卫便带着几个人进来了,也都跪在了永昌帝跟前。 永昌帝讥诮的问鲁王:“你看看这些人是谁?” 鲁王心惊胆战的抬头,一眼就看见了应长史和王铮他们两个,一看到他们,他就两眼一翻,差点晕了过去。 永昌帝嗤笑了一声:“到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还有什么话好说?这句话在鲁王耳边炸响,他的手开始颤抖得都趴不住,一时瘫软的跌坐在地上。 永昌帝摆摆手,应长史跟王铮他们便被拖了出去,就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屋子里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许久,永昌帝才沉声说:“有野心是好事,朕的儿子,若是没有一点儿野心,朕也看不上。可有野心,也得有能跟野心匹配的能力和德行,你这两者之中有什么?” 鲁王现在哪里敢回答,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永昌帝原本还十分平静,等到说到这里,又忽然拔高了声音冷冷斥责:“你连明辉一个孩子都不如!活了这么大了,做事要么不做,要么便做绝,这一点你倒是做到了,可你做到了敢作敢当吗?!” 一个大男人,半点担当和尊严都没有。 一旦出事,第一反应便是把身边的人都往外推。 这样的人,连自己的家都照顾不好,永昌帝怎么可能会让他掌控国家? 鲁王被问的哑口无言。 他已经知道自己罪行完全暴露。 可他还不知道永昌帝到底打算怎么处置他。 若是一个不小心回答的不符合永昌帝的心意,他也不知道永昌帝会不会连他这个儿子的性命都舍弃。 他惊恐的看着永昌帝,只能哭着求饶:“求父皇饶了儿臣,儿臣再也不敢了” 永昌帝冷冷垂下眼,鲁王真是让他失望透顶。 正如他刚才所说,敢做却又手段不够高强,做了以后又不敢承担责任,事发之后只知道跪地求饶。 从头到尾,没有一点的可取之处也真是太过难得了。 他冷冷扯了扯嘴角,不再理会坐在地上的鲁王,便转身出了门,又叫上了楚明辉。 楚明辉原本一直都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呆着,直到此时才应了一声,绕过鲁王跟上永昌帝。 鲁王如今已经惊慌失措,急忙伸手想要去拽楚明辉。 楚明辉并没有管他,镇定自若的跟着永昌帝出了房门。 屋外风声阵阵,灯笼也在风中左摇右摆,永昌帝在廊上站着,等到楚明辉出来,才跟他说:“你很好。” 能够通知崔明楼,让崔明楼提前做好准备,这实在是让永昌帝心中庆幸不已。 如果没有楚明辉的提前通知,崔明楼此时怕是真的已经死了。 只要想一想那个可能,永昌帝心中便忍不住惊悸。 此时看着这个孙子,永昌帝沉思片刻便说:“你父王得了重病暴毙,你往后便袭爵吧,就呆在京城,如何?” 楚明辉年纪到底还是太小了,放他出去就藩永昌帝也不放心。 楚明辉自然知道永昌帝的考虑,急忙跪在地上:“是,一切都听皇祖父的安排。” 永昌帝点了点头,赞许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未再说什么,便带着冯公公走了。 而他身边的另一个大太监石公公留了下来。 石公公对着楚明辉倒是客气的:“世子,咱家这里还有些事,夜深了,您还是去休息吧,莫为了这外头的事损了自己的身子。” 永昌帝就没打算让这个儿子继续活了,但是这种事,最好还是不要当着楚明辉的面去做,石公公心里有数。 第2章·后悔 - 闺门荣婿 - 秦兮 走出很远之后,楚明辉还能听得见房间里传来无法抑制的哭声和喊声。 原来一个人再怎么身份尊贵,面临死亡的时候所感受到的恐惧都是跟普通人一样的,他在长廊底下留了片刻,随即就面无表情的离开了,并没有再回头。 走出了鲁王的这座院子,楚明辉便看到了两个弟弟都在外头等着,面上露出担忧。 跟对着鲁王的时候不同,面对弟弟们,他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快步朝着他们走了过去:“你们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了吗,这里的事情不必你们管,我自会决定的。” 楚明英生性沉默寡言,加上有一个鲁王妃那样的母亲,话就更是越来越少,如非必要是绝不开口说话的,此时也仍旧只是沉默。 还是楚明笙喊了一声大哥,又迟疑的越过他看向那栋房屋,压低声音问:“哥哥,怎么样了?” 还是隐约的能听见里头传来的声音,楚明辉顿了顿,便道:“走吧,边走边说,没什么事,你们不要太紧张。” 其实怎么可能会不紧张呢?楚明笙怕极了,喉咙都干燥得发痒,咳嗽了一句,他才说:“我们刚奴才看到皇祖父的仪仗了.” 永昌帝出来并没有摆仪仗,毕竟是赐死儿子的,总不能大张旗鼓还让人来看。 他们所说的仪仗,其实永昌帝的护卫队罢了。 楚明辉知道弟弟们的紧张,并不多说,只是拉着他们走出了一段路,到了自己的院落,才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坐下。 又将伺候的人都给遣走了。 这才说:“以后我们都不必担惊受怕了,他再也不能兴风作浪了。” 这个他指的是谁,兄弟们都清楚。 楚明笙紧张的攥紧了拳头,似乎是有些茫然无措。 一直没开口的楚明英看向书架上那只木船,才冷静的问:“哥哥,会牵连你吗?这次的事,会不会牵连你?” 楚明辉肯定的摇了摇头,他决定去通知崔明楼鲁王的计划,便是因为察觉出这里头巨大的风险。 鲁王那个人,做事向来是不顾忌后果的,又自私到了极点,他做了坏事之后,便毫无负担的想要带着自己的侍卫长和那群护卫直接去蓟州,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有考虑过他还有几个儿子还在京城。 当然了,他诡辩说越是什么都不知道越是在保护他们。 但是这话拿来骗不了解他的人就算了,拿来哄骗楚明辉简直是敷衍到了极点。 他看着烟雾从香炉里头一点点氤氲着飘出来,回过神来,轻声说:“反正,从此以后咱们都不必再担心了,皇祖父已经明确表态,过后会让我继承爵位,留在京城。我如今还未成亲,你们也还只是孩子,咱们以后都是留在京城的,以后我们好好的过。” 日子总不可能比鲁王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要去撸胡须的人在的时候要好多了。 见他这么说,楚明英跟楚明笙也都松了口气,哥哥既然这么说,那自然是有这么说的自信。 他们从小就跟鲁王这个当父亲的不亲近,大了以后就更是轮番被鲁王妃或是鲁王忽略,利用,这样的父母,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感情。 就是这次楚明辉出卖鲁王,也并不是因为要执着的给鲁王妃报仇,而是因为鲁王实在太蠢,竟然会剑走偏锋的去刺杀崔明楼。 一旦被他成功了,他当然是可以一走了之,去蓟州。 永昌帝要动他也得过个一阵子。 但是他们这些留在京城的儿子们呢? 他们从来没有被鲁王关心过,又凭什么承担鲁王带来的这些无妄之灾? 兄弟们聚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冷淡,对于这个父亲,他们也确确实实的提不起什么尊敬和感动的心情。 若是以后府里真的由哥哥作主,那对于她们来说还是大好事,哥哥可比父亲要靠得住的多了,虽然小,但是却事事为他们着想。 楚明辉也看出弟弟们的心情不佳,便笑着摆了摆手:“罢了,你们都去休息吧,别想太多了,皇祖父是明断是非的圣主,谁是谁非,他老人家比谁都清楚的。” 这么一说,楚明笙跟楚明英心里巨大的担忧就慢慢的松懈下去,两个人都朝着哥哥行了礼,退下去了。楚明辉独自一人立在鲁王的院外,听着里头的动静,从一开始鲁王的喊叫哭求,再到逐渐的沉寂,他始终都一直沉默的立着。 直到石公公出来。 石公公看到楚明辉的时候,一时脸色还有些尴尬,毕竟是他亲手送了鲁王上路,楚明辉也到底是鲁王的亲生儿子,虽然是他自己跑到永昌帝跟前去举报了鲁王,但是血脉亲情一般来说都很难彻底抛开的不是? 他咳嗽了一声:“世子.” 楚明辉明白石公公的心情,便客气的冲他笑了笑:“没什么事,我只是在这想了一会儿事情,石公公自便吧。” 石公公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什么,但是他赐死了鲁王,总不能留在鲁王府等鲁王府的赏赐,便陪笑着说:“时候也不早了,这里的事,锦衣卫会处置,世子还是先回去休息了吧。” 楚明辉静静的应了是,这一次果然是真的走了。 石公公望着他的背影淡淡的叹了口气:“世子真是少年老成,可惜了。” 如果鲁王不作死,靠着儿子们也未必不能富贵永葆,何必非得野心勃勃的把妻子儿子都得罪光了呢? 不过这事儿也不是他该管的,他咳嗽了一声,转过身去看着底下的人:“都处置干净了,明儿便把白灯笼挂出去,敲响丧钟,知道么?” 亲王去世,丧钟是要敲五下的。 次日一早,当丧钟响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疑不定。 长勇侯府里,三婆婆原本正揽着囡囡在说笑的,等到听见这声音,便变了脸色的问:“怎么回事,是什么.” 这个丧钟,到底是哪位亲王的?! 不仅是她惶惶不安,京中大部分人都惶惶不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3章·表明 - 闺门荣婿 - 秦兮 崔明楼紧锣密鼓的赶回京城收拾鲁王,审问侍卫长,而后禀报永昌帝,又立即被永昌帝使唤着将此事梳理清楚,整理出文书,一整夜都呆在了镇抚司,根本不曾回宫。 宫里的崔太后也没有收到崔明楼已经平安的消息,紧张得一夜未睡,等到第二天起来,眼圈底下乌青了一大片,看上去眼睛浮肿无神。 可此时她已经顾不上太后的尊严,等到勉强支撑着用完了早膳,便皱眉冷声问:“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吗?怎么会这么慢?圣上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就算是搜救,这也过了一天一夜了,怎么也该有点儿消息吧? 一起掉下去那么多人,哪怕先没找到崔明楼,其他人呢,也一个都没有找到吗?若是找到了,怎么也该回来告诉一声才是。 还有陆明薇,她也出宫去城外找人了,一个姑娘家,也不知道昨晚是怎么过的。 这么想着,崔太后心中不安,正要让文华嬷嬷再去问一问,便听见远处钟声响起来了。 这是丧钟! 只有皇室的人去世,方才会敲响此钟。 而五下,正是亲王去世才有的规格。 崔明楼,虽然大家一直都叫他小王爷,但是人人都知道,他就是铁板钉钉的平江王。 这么想着,崔太后浑身颤抖,一下子从桌前立了起来,指着门口有些呼吸急促的说:“去,去找人问一问.” 而端着一盅参汤进来的周王妃崔氏已经傻了。 她素来都还算是转得快的脑子在此刻竟然一下都转不动,整个人立在原地进退都忘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崔太后,等到听明白了那钟声真的是响了五下,一下子便松开了捧着汤盅的手。 汤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顿时碎片四溅。 可是此时人人都没有心情管这些了,崔太后甚至都不敢让文华嬷嬷出去问一下到底是怎么了。 这一天一夜都没有消息,现在却敲响了丧钟,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崔太后愣怔在原地没有反应,整个人都是懵的。 只有周王妃,忽然摔了一跤,整个人倒在地上,毫无形象的忽然哭了起来。 她实在是太难受了,这是哥哥唯一的血脉! 她连这个都保不住! 崔太后根本顾不得呵斥她,只是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到最后,还是外面的嬷嬷通报,说是永昌帝过来了。 崔太后从前当然是巴不得见到儿子的,但是现在,她恨不得儿子别过来。 她看了看旁边的周王妃,一时说不出话。 永昌帝进门便看见失魂落魄的崔太后和周王妃,她们俩都魂不守舍,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 他略一思忖就知道是为什么了,走上前搀扶着崔太后,喊了一声母后,便道:“老四走了。” 老四? 老四? 崔太后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转过头诧异的看着永昌帝,下意识问了一遍:“你说谁?” 鲁王? 不是明楼吗? 周王妃也茫然的看着永昌帝,心中一时惊疑不定。 永昌帝轻轻叹了口气:“是老四,昨天半夜,他突发急病,府中因为只有几个孩子在,因此不知道该如何办,今天一早,宫门开了,消息才送进来.已经来不及了,老四便去世了。” 鲁王突发急病? 崔太后诧异的有了力气,脑子里此时乱成了一团浆糊,但是她还是撑着自己的精神,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老四他.” 永昌帝看了一眼周遭的侍从,众人便急忙退下去了。 殿中只剩下了崔太后跟永昌帝,连一直惴惴不安的周王妃都已经退下去了。 没有旁人,永昌帝便轻声将崔明楼坠桥的原因说了。 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是鲁王给算计的,一时绷紧了精神,面色怔忡的开了口:“老四是疯了吗?他分明” 就算是之前犯了那么大的错,永昌帝虽然对他心灰意冷,但是却也还是给了他一条路走,让他去蓟州。 去蓟州锻炼几年,他也就可以回来了。 却偏偏要做出这样的事。 想到崔明楼,崔太后实在没有办法对鲁王的死提起什么不舍和可惜的心思,她深吸了一口气:“老四简直是疯魔了,原本还看着有些样子,最近这几年做的事一件比一件丧心病狂,孩子都不放过!简直过分至极。他哪怕这次不行差踏错,下次也照旧会走极端,他便是这样的人。” 永昌帝也理解崔太后的愤怒。 他点点头说:“而且,最让朕愤怒的是,这件事是明辉去通知了明楼的,若不是因为这个,今天这钟大约便真是要为明楼响了。朕能容忍他的一时糊涂,也能容忍他狭隘自私,毕竟他是朕的儿子,光是凭借这一点,若不是做出十恶不赦的大罪,朕都不会杀了他。可这次太过分了,他让自己的儿子们都一直活在惊恐中,这么下去,三个孩子也迟早是要出问题的,朕实在无法容忍。” 崔太后知道崔明楼没事,当真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但是鲁王的死,也的确是让她有些不是滋味。 她叹了口气:“哀家原本想说,这是不是因为储君之位闹出来的悲剧,可仔细想一想,哪怕是给了他储君的位子,他那样的性子,也一定是不能容忍其他的兄弟的威胁的。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性子,真是要命。” 现在也好,鲁王这么折腾迟早都是要死的。 她只是沉声说:“那皇家要办丧事了.” 先是鲁王妃死,现在是鲁王死,实在是让人心里不舒服的很。 永昌帝便说:“也不仅仅只有坏事,老四的事儿,不是朕心狠,是原本也没有别的选择,这条路当真是他自己选的,怨不得谁。这件事,也有一个好处。” 崔太后知道永昌帝心里其实也必然不是滋味的,见他转移话题,便也叹了口气跟着问:“是什么好处?” 永昌帝默了默,才说:“朕是在说陆家那个二丫头,她既然会跑到城外去” 第4章·喜事 - 闺门荣婿 - 秦兮 崔太后一下就明白过来,之前是因为太过着急了,所以她根本没有心情去想陆明薇,去想外头的事,但是现在,她立即就意识到了,在知道崔明楼出事之后,陆明薇便毫不迟疑的去了城外。 先前总是催促着崔明楼成亲,崔明楼总说一定要等到陆明薇给了回复之后,愿意嫁给他,他才会请崔太后和永昌帝赐婚。 可现在,陆明薇不正是已经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了吗? 若是这样都还不叫表明心意,那便真的不知道什么才叫做表明心意了。 崔太后虽然知道现在鲁王才刚死,但是到了此刻,她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好!好!可太好了!对了,明楼他知不知道陆明薇已经出去找他了?” 说起这个,永昌帝立即便想起,昨天紧锣密鼓的在处置这件事,崔明楼到如今都还不知道陆明薇已经出城找他了的事。 他立即便道:“朕立即叫人把陆二姑娘给接回来。” 崔太后此时却急忙阻止:“不不不,别叫陆二回来,叫明楼去找她!” 永昌帝有些诧异的看了母亲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多此一举。 崔太后一看也知道自己儿子不明白,她忍不住笑了笑:“你啊你,你虽然是皇帝,但是也正因为你是皇帝,所以你要什么东西,只需要伸伸手便能拿到了,可是你不明白少年人的心意,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复杂和微妙。” 少年人之间的感情就是如此的,拉扯,纠缠,怀疑,反复。 喜欢不喜欢,都需要在一次次的经历中来验证。 之前陆二并没有经历过这些,所以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崔明楼,这其实也很正常,毕竟养在深闺中的女孩子,总共也没有跟几个男人相处过,哪里懂什么是真的喜欢不喜欢。 有这一次的经历,就可以让她知道,到底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了。 崔太后看着永昌帝:“去吧,按照哀家说的做。” 永昌帝虽然还是不知道自己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崔太后既然这么说了,他便也答应了下来。 而此时,丧钟也已经叫皇宫震动。 邵皇后从睡梦当中醒来,急忙叫来了经嬷嬷。 经嬷嬷见她面色潮红,神情紧张,便急忙安慰她:“皇后娘娘,是不是外头的声音被您给吓到了?没事儿,没事儿的。” 邵皇后顾不得心腹的询问,她哪里是被吓到了? 此时她心潮澎湃,紧紧攥着经嬷嬷的手:“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是不是崔明楼已经死了?” 这个钟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敲响的,非得是宗室才能动的了这个钟。 之前崔明楼出事,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邵皇后这才坚持不住睡着了,如今一醒来便听见了这钟声,她一下子便想到,应当是崔明楼的尸体被找到了。 那么,也就是说,京中即将迎来震动。 太好了! 经嬷嬷还没来得及说话,九公主便从门外急匆匆的冲了进来,一下子坐在了邵皇后的床沿,紧紧抓住了邵皇后的手:“母后!您听见了吗,听见了吗,那个钟声响了五次,五次不就是亲王出事的次数吗?是不是崔明楼死了?” 虽然心里也很高兴,但是邵皇后比起自己的女儿来可是要内敛和沉稳的多了,她立即便拍了拍九公主的手:“行了!你这么兴高采烈的,是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 九公主如今心里高兴的很,一听见邵皇后这么说,也急忙伸手捂住了嘴巴,可是笑意还是忍不住从她的眼里溢出来。 她高兴的了不得,晃了晃邵皇后的手:“母后,太好了!那个讨厌的东西,他早就该死了!” 九公主的恼怒和伤心是显而易见的,但是现在这些都过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欢喜。 邵皇后爱怜的摸了摸自己女儿的头发,嗔怪着说:“瞧瞧你,这么大的人了,就因为听见个消息便冒失失的冲过来,幸亏你现在还是跟本宫在一道,若是自己单独住一个寝宫,岂不是要被所有人都给看到这副样子?” 她松了口气,崔明楼的死让母女两人都高兴不已。 邵皇后更是笑着道:“好了,既然过来了,便去旁边收拾收拾,梳妆洗脸。” 九公主也很开心,笑眯眯的答应了。 她哼着小曲儿去了净房梳洗。 而旁边的邵皇后已经看向经嬷嬷:“去打听打听,看看是怎么回事。” 要是崔明楼死了,崔太后只怕也支撑不住了。 这个老太婆压在她头顶已经这么多年了,压得她寸步难行,简直就像是一座大山,让她喘不过气。现在这个老太婆年纪已经这么大了,若是听见崔明楼的死讯,一定撑不住的。 只要想到这是一箭双雕的好结果,崔明楼死了,崔太后也撑不住多久,至于周王和周王妃,慢慢来,总是会有机会的。 经嬷嬷忙行了礼出门去打听这件事。 没一会儿,太医便来给邵皇后请平安脉了。 孩子自然还是最重要的,邵皇后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轻声问:“如何?” 孙院判收起了药枕,笑着行了礼恭恭敬敬的道:“皇后娘娘请放心,龙胎一切都好,您的身体也一切都好。” 之前怀胎前半段时间还不怎么顺利,邵皇后一直担心,也十分尽力的养胎。 现在看太医这轻松的样子,她也知道孩子这就算是真的保住了。 好.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垂下眼遮住了眼里的凝重。 这个孩子来之不易,在她几乎已经对生下儿子绝望的时候,终于怀上了。 若不是他来的太迟,自己没有一个亲生的儿子,她怎么可能会去把周王记在自己名下?当时周王年纪都跟她差不多大了! 不是自己的就是养不熟,看看周王和周王妃这个样子,不就是最好的榜样吗?这就是一对白眼狼。 只有自己亲生的孩子,才是自己的,能够掌控的。 邵皇后抬了抬下巴,示意旁边的女官赏赐太医。 第5章·奔赴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皇后的龙胎平稳,加上又觉得崔明楼已经死了,一时心情大好,见九公主洗漱完出来,便跟九公主一道看着宫女们引逗小猫。 两人正气氛融洽的说着话,经嬷嬷从外头急匆匆的进了门,见到邵皇后和九公主,面色便有些难看的立在了旁边,欲言又止。 邵皇后一眼瞥见了她,挑眉看向她,示意她将刚才打听的消息说出来。 经嬷嬷面色沉重,心跳也加速的厉害,顿了顿,迟疑着开了口:“皇后娘娘,昨晚,鲁王.鲁王得了急病,太医救治不及,他已经去了。所以,所以今天的云钟,是为他敲响的。” 鲁王?! 为了鲁王敲响的?! 老四死了?! 邵皇后惊住了,脸上的笑还僵在脸上一时没有消散,但是她眼里的痛苦和震惊却已经明晃晃的表现出来了。 她惊住了,一时没有反应。 但是还是九公主先做出了反应,她忍不住,率先将手里的杯子一下子扔在地上,表情都变得狰狞万分:“为什么,为什么?!” 她有些失态,恼怒的望着经嬷嬷。 经嬷嬷原本是邵皇后的心腹,哪怕是一直嚣张跋扈的九公主,对她也是十分尊重的,何曾露出过这么狰狞可怕的一面? 她被吓了一跳,急忙轻声说:“是真的,现在内侍省已经忙碌起来了,鲁王殿下已经去世了.” 九公主紧紧地攥住手里的杯子,厉声问经嬷嬷:“那崔明楼呢?!崔明楼呢?!” 这也已经找了一天一夜了,不管是生是死,总会有消息传进来的吧? 难道他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屋子里安静下来,经嬷嬷为难的看了看邵皇后,难得的结结巴巴的解释:“他,他没事” 说到这里,经嬷嬷的声音都忍不住低了下去,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但是她看着九公主似乎随时会发疯的模样,急忙又补充:“宫人说,看到了他进宫来觐见圣上所以,他是没事的.” 经嬷嬷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圣上竟然会把崔明楼无声无息的就找到了。 不,也不一定是圣上找到了崔明楼。 也有可能崔明楼本来便 她不敢仔细想下去了。 旁边的九公主已经忍无可忍,一下子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拂落到了地上。 她的情绪一时有些不受控制,像是疯了一般的嘶吼起来,双手攥住自己的头发不断撕扯。 饶是经嬷嬷这样见多识广的老妈妈都被吓得了不得,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还是邵皇后看着女儿这副样子,生怕女儿会把头发都给扯光,急忙拉住了她的手,打了她一个耳光。 好在这个耳光还是让九公主清醒过来了,她委屈至极的哭着扑向了母亲:“娘!为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为什么我们不管怎么努力,那个野种都能避开,都能没事?!” 她真是要崩溃了。 分明母亲说过了没事了,已经解决了,可是每一次都是空欢喜一场。 她都快要被这种大起大落的情绪给折磨疯了。 这个问题其实不只是她想问的,邵皇后更想问为什么。 那个野种怎么就那么难杀。 可现在,再如何痛苦,再如何迷茫也没有办法,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她压低了声音安慰:“不要这样想,小九,咱们又没有损失什么。” 做错了事的是鲁王,出手的也是鲁王。 所以昨晚死的也是鲁王。 他们的确是很失望,但是,也没有损失什么不是吗? 九公主在邵皇后的怀里呜咽痛哭:“那要到什么时候,要到什么时候那个野种才会死掉?我一天都不想看到他!” 邵皇后心中同样不高兴,可是此时也只能急忙先安抚了女儿。 她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会有的,总会有那么一天。你放心,这一天不会太久了。” 邵皇后宫里因为鲁王的死讯闹的鸡飞狗跳。 另一边,出了城的陆明薇却正心惊胆战的下了马。 原本宫里是给她配了马车出城的,但是出城到了山上,马车便举步维艰了。尤其是要去搜寻崔明楼坠桥的地点,马车根本过不去。 也正因为过不去,所以大家都劝陆明薇只需要去山上的皇觉寺等着便是了。 但是陆明薇不肯。 她想到崔明楼可能摔到山涧里被摔得粉身碎骨,便觉得整个人都心悸不安,她等不了,也不能呆在皇觉寺只等着一个消息。 她一定要亲自去找。 一定要亲自找到她才会放心。 好不容易宫里出来的人去跟前面搜寻的人接洽了,答应了陆明薇过去,她便再也顾不得其他了,百合和芍药不会骑马,陆明薇便没有带上她们,而是直接跟着崔太后跟前会骑马的谢尚宫一道出了门。 百合跟芍药又是担心又是焦灼,见陆明薇竟然骑马走了,不由得都是面色苍白,她们立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看不到陆明薇的背影了,才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王爷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呢?” 芍药同样担惊受怕:“谁知道呢,小王爷人真是很好的,而且对咱们姑娘也这么好。只可惜若是小王爷没事便好了,若是小王爷没事,他们俩该是多好的一对啊!” 是啊,如果崔明楼没事,看陆明薇这样子,肯定是会答应崔明楼的提亲的。 不知道世上的事怎么会如此荒谬,非得用这样的考验,来让陆明薇明白她自己的心。 若是崔明楼能够没事还好。 可若是崔明楼真的出事了,那这个代价也太大了。 姑娘好不容易才喜欢上一个人,若是崔明楼出事,那到时候陆明薇可得怎么办? 陆明薇现在顾不得别人怎么想,她从来没有这么心惊胆战过,也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此时心脏痛的几乎要蹦出来,她只想要快点去找崔明楼。 她一定要找到崔明楼才行。 她还有很多事要跟崔明楼说,崔明楼不能有事。 第6章·定情 - 闺门荣婿 - 秦兮 夜里的风很大,陆明薇昨晚彻夜未眠,第二天早上其实已经有些发晕,可她仍旧没有片刻的迟疑,纵马飞奔到了那座已经断了的桥边。 其实这条路陆明薇也走过许多次了,第一次跟着舅舅来阻止佛像是一次,后来唐晚舟约她去皇觉寺的时候也来过。 九公主还曾经设计在这里想要用乱石砸死她。 可她都逃脱了。 从来没有一次觉得这条路这么陡峭难爬过,直到到了地方,她才惊觉自己的手心已经被粗粝的缰绳给磨得出了血。 她顾不得什么,忙从马背上翻身下来,疾走了几步到了崖边。 一眼看过去,木桥有一截还悬挂在另一边的山壁上,此时正晃晃悠悠的垂在半空,可以想象当时过桥的人经历了如何的艰险。 哪怕是向来自持坚强的陆明薇,在看到这断桥的一瞬也难免心生恐惧。 她往前走了两步,有些恍惚的看着对面的木桥,还没来得及看得再仔细一点,忽然就被人拽住了胳膊猛地往后拽了几步。 “你疯了吗?”唐晚舟皱着眉头看着她,头一次对她如此疾言厉色:“再往前几步,你就摔得粉身碎骨了,你知不知道这底下有多深?!” 陆明薇还没有从震惊和害怕当中回过神,看到唐晚舟,意识才逐渐清晰,她看见是唐晚舟,不知道为什么,理智陡然回归,忍不住拽住唐晚舟的手,哽咽着喊了一声:“唐大人” 唐晚舟默默地看着她,忽然很疲倦的叹了口气。 她完全好似看不见自己,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可唐晚舟从来没有觉得陆明薇跟自己这么遥远过,这一瞬间,他忽然看明白了很多事。 没有办法,许多事都是如此的。 他已经做了一切可以做的努力,但是还是没有用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陈宇沉默着从后头跟上来,看着眼前这一幕表情就有些复杂,他以前是对陆二姑娘十分尊重的,但是如今却实在是对陆明薇喜欢不起来。 他们千户到底是差在哪儿了?陆明薇几次遇险,如果不是唐晚舟及时相救,她早就已经不知道怎么样了,现在却还看不上他们千户。 他冷冷淡淡的忍不住插嘴:“陆二姑娘,您若是没事还是回城去吧,我们大人一天一夜都没有闭眼,连轴转的在这找人。实在是没有功夫再照管您了。” 唐晚舟闻言立即便训斥:“闭嘴!” 陈宇虽然被呵斥了,却仍旧还是梗着脖子,面色有些愤愤。 实在是不怪他生气,他真的已经很克制了。 陆明薇也反应过来自己给唐晚舟添了很大麻烦,一时有些赧然,急忙对唐晚舟说:“大人不必管我,我会自己照顾自己,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她如何如何,而是要先找到崔明楼才行。 陈宇皱了皱眉。 唐晚舟却垂下眼看了陆明薇一眼,轻声问:“你这样紧张他,是不是因为喜欢他?” 虽然之前已经听崔二老爷说过了一遍,但是现在他还是想亲自再问一问。 陆明薇深吸了一口气,其实现在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她有些慌乱的看了唐晚舟一眼,还是诚恳的点了点头。 陈宇的脸色更差了。 他就知道! 唐晚舟沉默了片刻,才说:“他没事。” 陈宇面上的表情更加难看,带着几分讥诮的开口了:“殿下没事,他根本没摔下去,这桥虽然断了,但是我们却在这断桥底下发现一个延伸出来的石台,他当时肯定是故意做出坠崖的假象,用来骗人的。” 所以找了这么久找个什么?根本人都没事儿。 陆明薇有些怔忡,她平时的反应一向是很快的,但是此时此刻,她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人,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 这让她看上去少了几分之前的锋利和逼人,反倒是多了几分脆弱。 陈宇真是恨不得让自己家大人离得远远的,别被这女人给继续蛊惑了。 帮了她这么多,给了她这么多,可结果有什么用啊?到头来,什么也没得到。 陆明薇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着唐晚舟再问了一遍:“是真的吗?” 唐晚舟的面色仍旧平静:“是,他没事,京中也有人传消息出来,让我们不必再找了,可见他是没事的。” 陆明薇只觉得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 怎么会呢? 当时宫里崔太后都吓得晕过去了,周王妃也是真的担惊受怕的样子。 可结果,崔明楼竟然没事? 可虽然是不怎么想得通,但是听见唐晚舟这么说,陆明薇还是明白了过来,点了点头谢过了他的提醒:“谢谢大人。” 然后便失魂落魄的往回走。 唐晚舟低声说:“我送你回城。” 陆明薇竟然一个人来了这里,怎么想都太危险了。 陈宇急忙喊了一声:“大人!” 又撇了撇嘴:“咱们还得进京去交差呢。” 陆明薇既然能来,自然就能走,干什么到了现在还要对她这么好这么体贴? 唐晚舟皱了皱眉,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准备带着陆明薇走。 陆明薇却摇了摇头:“唐大人去办自己的事吧,我还有些事,便不跟你们一道了。” 百合芍药她们还都在皇觉寺里等着,她得先回去找她们。 听见崔明楼没死,她的脑袋到现在都还是晕乎乎的,根本没有办法正常思考。 唐晚舟不放心,正要说什么,忽然听见陈宇喊:“大人,您看前面!” 远处尘土飞扬,一队人马飞驰而来,旋即就到了山道上,等到尘烟散去,唐晚舟一眼就认出了骑着马跑在最前头的就是崔明楼。 陈宇也看见了,嘴唇动了动,憋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冷哼。 而此时,崔明楼也已经看到了陆明薇,隔着老远他便飞身下马,朝着陆明薇跑了过去,等到见到她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紧张的问:“你没事吧?我不知道你出城了,是圣上告诉我,我才追出来的,你” (本章完) 第7章·决心 - 闺门荣婿 - 秦兮 他看着陆明薇,见她似乎是呆住了,不由得又惊又急:“你受伤了?还是被吓住了?我” 陆明薇忽然反应过来。 眼前站着的是崔明楼,他是真的没事,真的活生生的还站在自己的面前。 那一瞬间,她很难形容心里的感受,但是她的人已经比脑子快一步的做出了反应,她上前几步,猛地扑在了崔明楼怀里。 崔明楼身后的远山秀水顿时瞪大了眼睛,彼此对视了一眼,都差点儿笑了。 哎呀,王爷真的,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唐晚舟面色陡然的黯下来,转身快步走开了。 陈宇看的眼睛都冒火,疾步跟着自己大人走到一边,忍不住又气又怒的看着他:“头儿,他们可真不地道!” 崔明楼还是唐晚舟的朋友呢,这么些年,唐晚舟从来都没有亏待他,什么好事儿都想着他,他有什么事,只要是唐晚舟能做的,从来都是尽力帮忙。 可是现在,崔明楼却跟陆明薇在一起了。 他分明知道陆明薇是唐晚舟的心上人。 唐晚舟其实心情也十分不好,但是听见陈宇这么说,还是呵斥了一声:“闭嘴!这些话不是你该议论的,我知道你心中如何想的,也知道你是在为我鸣不平,可是这种事哪有什么不平?” 如果是别的事,陈宇当然不可能跟他争论。 但是这一次,陈宇却是忍无可忍:“怎么就没有不平?她需要帮忙的时候,那一次您不是全力以赴!怎么,用得着朝前,用不着就朝后了是吧?我知道,您喜欢她,所以看她处处都好。可是,她也不能这样” “她如何?”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陈宇:“我帮她的忙,她难道没有帮过我的忙?或者说,这么多年,到底是她帮我的多,还是我帮她的多?若是要因为帮忙就喜欢,那她喜欢崔明楼也没错,崔明楼帮她从来不曾比我少。所以,这件事没什么可怪的,若真的要怪,那也只能怪我出现的不是时候,我若是比崔明楼更早认识她,就好了。” 若是早在当时帮陆云亭的是他,他更早认识陆明薇,就好了。 可是感情这种事从来就没有什么如果。 陈宇不知道该如何说。 唐晚舟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大男人拿得起放得下,这有什么可气恼的?难不成,你觉得我要为了这件事便要死要活,便该去找陆二姑娘或者小王爷拼命吗?” 那倒也不是。 陈宇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我只是,只是觉得大人您委屈。” 其实也没什么委屈的,唐晚舟一时静默。 他并不委屈,他只是,有些难过。 崔明楼此时是当真顾及不上其他人的心情,陆明薇扑向他的这一刻,他只觉得所有人都凭空消失了,这世上只剩下她跟自己两个人。 眼里都只看得到彼此。 他紧紧地将陆明薇揽在怀里,又惊又喜,几乎像是得到了一件稀世珍宝。 陆明薇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过了多久才算是彻底的恢复了冷静,她红着鼻子从崔明楼怀里出来,这才有空到底问他是出了什么事。 崔明楼便将鲁王陷害的事情说了。 他沉声说:“接到消息的时候,我已经上山了,是明辉身边最得用的小厮跑上来给我送信的,当时那种情形,他们是下定决心要杀了我的,我若是不按照他们的计划,他们接下来肯定会有其他的算计,到时候更加难以应付。我时常出入皇觉寺,这座木桥也已经走过许多次,自然熟悉情况。因此,当侍卫长带着人围攻我,把我和我的人往木桥上赶的时候,我便跟他们都商议好了。夜色浓重,那些人又怕惊动寺里的武僧,根本不敢把事情闹的太大,所以在亲眼看到我掉下去之后,他们并没有再下山找人,便回去了。而我带着人绕了回去,将侍卫长的家人都抓了。” 然后他才去抓了侍卫长。 而后禀报永昌帝。 永昌帝得知这个消息怒不可遏,立即便让他继续审,然后自己去了鲁王府。 陆明薇听的心惊胆战,可是此时崔明楼确实也已经没事了,她就只能松了口气:“幸亏你没事,那鲁王” 鲁王做了这样的事,若是这次再放过他,他接下来肯定会疯狂反扑。 打蛇不死,后患无穷。 崔明楼捏了捏她的手:“没事,他已经被处死了。” 他压低了声音,将永昌帝亲自赐死鲁王的事情说出来,淡淡的说:“这也是他咎由自取,与人无尤,正如你所说,本来他就已经是个疯子了,若是再任由他这么折腾下去,所有人都要死在他手里,既如此,倒还不如彻底闹开来。他死了也就算了。” 听见鲁王已经死了,陆明薇奇异的觉得心头一直压着的一个大石头终于搬开了。 她一直都十分忌惮鲁王,但是偏偏鲁王却滑不溜手,又是永昌帝的亲生儿子。 如今鲁王总算是彻底死了,针对陆家的人少了一个,这可真是大好事。 说完了这些要紧的,崔明楼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陆明薇,只觉得异常的满足:“你这么急着来找我,是不是因为,你喜欢我?” 这个问题,前脚唐晚舟才问过她。 陆明薇有些恍惚,但是这一次,她已经没什么可不好说的了,听见崔明楼这么问,她点了点头,很诚恳的说:“是,我喜欢你,崔明楼,我答应你的提亲了。” 仿佛是有无数的烟花在脑袋里炸响,崔明楼听不见别的,满脑子想的都是陆明薇说的,我喜欢你,我答应你的提亲了这句话。 因此,他呆在原地怔怔的看着陆明薇,一时竟然没有反应。 还是远山跟秀水两个人见他只是呆愣着不说话,恨不得亲自上前跟陆明薇说是是是,我们马上就准备聘礼之类的话。 幸亏,虽然崔明楼的反应比较慢一些,但是他终究还是反应过来了,笑着将陆明薇给举了起来:“好!” (本章完) 第8章·输赢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原本以为自己大约是这一辈子也要重复上一世的老路了,她这样的人,冷静到不是普通人能够冷静的那种地步,大部分人对她的评价都是不可亲近,冷淡,孤傲。 她也一直缺少跟人携手共度的勇气和决心。 总觉得这个世上的事情其实她一个人也能处置的过来,没有必要再让自己找个同伴。 哪怕后来唐晚舟跟崔明楼都相继跟她表白,她当时也还是不大愿意成亲的。 但是人或许总是要在经历过失去之后才能更加看清楚自己的心思,崔明楼坠崖的事终于让她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她没有明白过来之前还十分的拧巴和纠结,但是到了此刻,却真的没有任何的迟疑了。 人生就是这样的,选择每一条路,都可能会后悔。 但是她想要选一条上一世没有走过的路。 山上风大,崔明楼替陆明薇拢了拢兜帽,便带着她上了山先去找百合跟芍药她们。 两个丫头急的根本连饭都吃不下,就担心陆明薇去山涧找人会有什么事,等到见到陆明薇回来,都忍不住喜极而泣。 何况连崔明楼都没事,这就又更加是意外之喜了。 崔明楼谢过了她们两个服侍陆明薇,又跟陆明薇低声说:“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把之前布置的人手调回来,咱们便一起回城。” 陆明薇答应了,因为太过疲倦,梳洗了之后她就忍不住睡过去了。 等到再睁开眼的时候,四周已经是漆黑一片,她下意识的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喊了一声百合。 百合便急忙推开门走进来:“姑娘,您醒啦?” 又将灯给点亮了,过来帮陆明薇拉开帐子。 陆明薇刚睡醒还是有些懵,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如今是在皇觉寺,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小王爷还没有回来吗?” 崔明楼说是去把之前布置的人手抽调回来,而且之前因为消息传的慢,唐晚舟还带了许多锦衣卫在找崔明楼。 这些事都是要处理的。 百合点了点头:“才刚小王爷回来过一趟,听说您在休息,便让我们不要打扰您,让您接着睡,咱们明天再一道回城。小王爷说,已经让人回去跟侯府和韦家报信了,您放心。” 她被宫中召进宫,然后又彻夜未归,家里肯定是很担心的。 陆明薇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觉得自己当真是昏了头了,竟然一点儿都没有想到这些。 她有些内疚和惭愧,这些事本来她自己就该考虑到的,可竟然最终还是崔明楼帮她办成了这事儿。 夜已经深了,陆明薇中途醒过来便睡不着,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便觉得有一股凉风扑面而来,把她吹的整个人都抖了抖。 天上繁星点点,廊下灯笼摇曳,她静静的立了一会儿,心里之前浮现的那些忐忑和慌张,还有内疚和不安,都慢慢的平息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她才出了门,就见崔明楼已经在院子里坐着了,见到她出来,崔明楼笑着站了起来:“皇觉寺的素斋出了名的不错,我已经让他们送过来了,咱们一起在院子里吃吧。” 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过来的。 芍药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轻声在她耳边解释:“姑娘,天一亮,小王爷就已经过来等着了,一直等到您醒呢。” 作为身边伺候的人,她们两个哪里能不为陆明薇开心呢? 小王爷是她们都见过许多次的,跟在陆明薇身边,亲眼见过小王爷是如何保护陆明薇的,光是这一点就已经不知道胜过多少男人了。 何况小王爷还如此体贴温柔。 以前她们总担心陆明薇的婚事,虽然她们只是伺候的下人,却也知道对于世家女子来说婚姻真若是不顺那意味着什么。 陆明薇冷静自持,又很有本事,这在家里人眼里自然是好事,谁不喜欢自家的孩子聪明有出息呢? 但是对于许多男人和婆家来说,他们都不喜欢锋芒太过的女孩子,好像生怕娶了个太厉害的回家会镇不住,或是没办法好好的欺负儿媳妇了似的。 越是如此,这些年百合跟芍药就越是担心,不知道陆明薇得嫁到一个什么样的人家才能过的好些。 现在看到崔明楼,还有什么可发愁的呢? 崔明楼自己争气有出息,身份地位也高,而且也没有难缠的母亲,陆明薇嫁过去就是王妃,以后是可以直接掌管后宅的。 头上没有婆婆不用受气,崔明楼还对陆明薇如此喜欢,再没比这更好的事了。 两个丫头像是过年一般,兴奋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笑眯眯的走开了,让他们两个能够单独说会儿话。 陆明薇早上起来就看到崔明楼,心情很好,见他这么说就笑着问他:“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我昨晚做了个梦,梦醒之后就一直没有睡着。”崔明楼给陆明薇倒了杯热茶递过来,笑了笑才说:“虽然我已经知道那是在做梦了,但是还是有些不安稳,生怕自己昨天听见你说喜欢我也是在做梦,所以就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了。” 这个人.陆明薇被他的直接弄的有些招架不住,昨天情急之下根本顾不上害羞不害羞,好意思不好意思的。 可是现在却不同,她是真的不好意思起来,一时之间脸都全部红了。 她虽然能言善辩,可是这却不是能够辩论的,有些不知所措的咳嗽了一声:“昨天的事,不要再提了!” 这些话彼此知道就行了,喜欢不喜欢的,能不能不要时时刻刻的挂在嘴边啊? 她瞪了崔明楼一眼。 崔明楼忍不住就笑了:“是是是,是我不好,知道咱们陆二姑娘面嫩,不该拿这样的话出来说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崔明楼跟她说了一会儿话,才道:“我今天回京之后,便去求圣上和太后娘娘赐婚。” 这件事之前崔明楼就提过,那时候陆明薇只觉得压力极大,可现在自然是没有那股压力了。 第9章·赐婚 - 闺门荣婿 - 秦兮 吃完早饭,他们在山上并没有逗留,径直下山了。 山上那座断桥已经找了人来修了,当地的人上山都是走这条路,这座桥更是许多砍柴打猎的村民们要走的必经之路,所以得快些弄好。 这个活儿本来是由寺僧们召集工人们做的,但是崔明楼之前说这个桥既然是因为他弄断的,便仍旧还是由他来修回去,所以如今在这做事的都是崔明楼的人。 陆明薇在马车里就看到了秀水和远山都在其中,便知道这是崔明楼的人,正要放下帘子,忽然却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便怔了怔。 她看到了陈宇。 之前因为着急要找到崔明楼,找到了崔明楼之后又实在是顾不得别的事,她竟然都没有再想到之前陈宇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倒不是说陈宇的态度有什么问题。 而是陆明薇想到了唐晚舟。 上一世唐晚舟跟她是有过互相依靠,相依为命的时候的,都是被家族抛弃的人,她时常会想,若是上一世最后她不是回京去陆显宗的寿宴出了事死了,大约是还会回到家庙去的,最后的结果大约就是跟着唐晚舟一道做伴了。 可是这个世上并没有如果。 上一世最终唐晚舟不能永远当二毛,也不能永远留在山上,他背负着自己母亲的仇恨,被陈国公府一家人挤得无处容身,甚至差点丢掉性命,怎么可能甘心放手。 这一世她也在阴差阳错之后认识了崔明楼。 她放下了帘子。 回到长勇侯府的时候,是陆云亭在门外等着,他之前跟着同学一道去游学了,直到昨天才回家,知道陆明薇被传召进宫之后就失去了消息,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正手足无措的时候,收到了崔明楼叫人送回来的信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以他今天一天都在门口等着,总算是等到了陆明薇,他松了口气,急忙上前将陆明薇给扶了下来,又冲旁边的崔明楼拱了拱手。 崔明楼笑着免了他的礼,问了问他游学的事,便看了陆明薇一眼,冲陆明薇点了点头,才带着人骑马走了。 陆云亭立即便追问陆明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宫里会让陆明薇去宫里,结果却是从城外回来的? 陆明薇知道陆云亭现在愈发的成熟稳重了,怕他担心,便言简意赅的将事情解释了一遍。 陆云亭听的目瞪口呆。 他倒是想过许多种可能,但是从来没有想到过,竟然会是这个缘故。 一直等到进了三婆婆的院子,陆云亭都还没能完全反应过来,诧异不已的看着陆明薇的背影若有所思。 三婆婆也吓坏了,她正打算去韦家找太夫人两人一起探听一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看看能不能进宫去打听打听消息的。 崔明楼虽然送了信回来,可她也还是免不了担心 幸亏,陆明薇还是回来了。 她一把拉住了陆明薇,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见她没事,这才放心,还是有些心惊胆战的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当真是.当真是吓怕了。你这么久没消息,我还以为,还以为.” 尤其是今天云钟响了,还是响了五下,当时三婆婆简直都吓死了。 宫里前脚把陆明薇叫走,后脚就报丧了。 虽然陆明薇若是真出了事肯定也没有资格用上云钟来报丧,可还是让人担心不是? 她重重的松了口气。 陆明薇很感激三婆婆。 虽然跟她们并没有真的血缘上的关系,但是自从三婆婆来了陆家之后,是真真正正的把他们当成孙辈来疼爱的。 她自然看得出来三婆婆对自己的疼爱是真心真意的,便低声摇头:“婆婆,我没事的,您放心,我好的很。” 又解释了一遍崔明楼的事。 这其中牵扯的秘辛关于皇家,陆明薇说的十分隐晦。 但是三婆婆已经听懂了,她忍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幸亏是崔明楼没事,若是崔明楼有事,宫里这么把陆明薇叫进去,以后陆明薇该如何立足呢? 她又不免觉得皇室也太过不厚道。 不过,这些就算是她觉得也没什么用,她便只能抛开了,问了问陆明薇在山上的事,倒也没有继续多说。 有了这一出,她已经都惊骇不起来了。 现在她算是看出来了,陆明惜跟陆明薇都不是普通的女孩子。 陆明惜已经和离过一次了,却仍旧还是有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诚心诚意的来求娶,陆明薇就更别提了。 她本身也足够的耀眼的,所以能够吸引来崔明楼这样的爱慕者,三婆婆其实倒也不是多意外,她摸了摸陆明薇的头发:“您是好孩子,许多事你比我看的可是清楚明白的多了,所以我便也不多说了,你自己作主就是。” 又让陆云亭跟陆明薇都先去休息,晚上再一起吃饭。 毕竟陆云亭是才到家,陆明薇则是刚经历了一场惊吓。 陆明薇跟陆云亭都答应了,姐弟俩结伴出来,陆云亭有许多事要问姐姐的,比如说冯家求娶大姐姐的事,比如说,陆明薇跟崔明楼成亲的事。 但是此事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他便忍住了询问的冲动,让陆明薇先去好好休息。 陆明薇也怕他太累,便没有多说,点头答应了。 她也是真的累,昨天晚上后半夜便没怎么睡了,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此时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睡在自己床上,竟然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再醒的时候,她是被推搡醒的。 许妈妈在床边笑眯眯的看着她:“姑娘,快起来呢,宫里来人了。” 宫里来人了? 陆明薇有些吃惊,看了一眼沙漏:“这已经是下午了” 都这个时候了,一般有什么旨意也是在上午。 何况崔明楼说是回宫去跟圣上太后说这件事,可是到底鲁王才死呢,皇家刚死了个王爷,按理来说没这么快赐婚才是啊。 但是虽然这么想,她还是很快便起来了,换了一身衣服去了三婆婆的院子见宫里来的人。 第10章·好意 - 闺门荣婿 - 秦兮 这次来的是太后跟前的吴公公,吴公公上次便已经见过陆明薇的的,这一次来见到陆明薇,态度比上次还要好上数倍,笑眯眯的冲陆明薇行了个礼,便语气轻快的说:“这次真是多亏了陆二姑娘了,太后娘娘说,昨儿风大,怕姑娘您染了风寒,专程让咱家出宫跟您说上一声多谢。” 顿了顿又开口:“另外,宣您明儿一早就进宫,陪伴七公主殿下读书。” 之前伴读的事说了数次,可是说来说去也没有一次是真的让陆明薇进宫了的。 这个时候让陆明薇进宫去,三婆婆一下子就想到崔明楼的事儿,不由得看了陆明薇一眼,心里知道这是宫里已经答应了崔明楼的请求,但是现在鲁王毕竟才刚死,皇室怎么好这个时候发下赐婚的圣旨? 便干脆先让陆明薇进宫去。 跟着公主既是读书,也是跟宫里的主位们多相处相处,毕竟以后陆明薇是要做王妃的,跟着公主们一起,正好受到的教养都是一样的。 这是大好事。 她心中有些感慨,一直心里缀着的一个石头却挪开了。陆明薇这么出色,她其实一直都很担心陆明薇的亲事该如何定下来,寻常的人家怕是没有办法能入得了陆明薇的眼睛,但是若是寻个身份地位都搞的,怕是又接受不了陆明薇的强势和优秀。 所以陆明薇的亲事正经说起来其实比陆明惜的都还要难。 可现在这个问题总算是解决了,话说回来,崔明楼也是一等一的优秀,甚至都跟陆明薇也差不多了,都是心中自有丘壑的人。 这两个人能互相看得上,不得不说真是一件好事儿。 吴公公宣布了旨意,又赐下了一千两的黄金和三千两的白银。 这赏赐实在是很重了。 府里一时上下人人都高兴起来。 三婆婆客客气气的送走了吴公公,转过头来看着陆明薇笑,又吩咐底下的人这个月都得双倍的月钱,就当做是沾一沾陆明薇的喜气。 听见三婆婆这么说,不仅是下人们高兴的了不得,便是后头听说了消息赶过来的族长夫人亦是又惊又喜,开心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拉着陆明薇的手激动的拍了拍,都觉得自己是在听天书了。 怎么会有这么幸运的事儿? 到了这个时候,她就十分庆幸族里答应了陆明薇的提议,在关键时刻充当了陆明薇跟陆云亭他们的后盾,此时陆家是真正的肉眼可见的能够得到回馈了。 她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陆明薇:“哎呀,明天就进宫,那是不是要准备准备?进宫让不让带丫头进去?这些” 这些是之前吴公公就已经提点过她们的,所以三婆婆心里有数的,笑了一声就道:“不必管这些,她一个人进宫去就行了。” 若是换做平常,三婆婆其实不可避免还是要担心担心孙女儿进宫之后的事,但是现在,宫里的太后娘娘和皇上的意思都很明显了。 陆明薇这一去不可能会受什么委屈的。 唯一可忧虑的说起来无非就是九公主了。 三婆婆叮嘱陆明薇:“其他的倒是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你别跟九公主硬碰硬,别跟她一般计较。” 这位公主可不是什么善茬儿,一天到晚若是说最擅长的就是惹是生非了,分明没有招惹她,但是她也会来找你的麻烦。 还是当避开瘟神似地,远远的避开比较好些。 这些其实陆明薇心中都已经有数了,但是三婆婆这么叮嘱她也是担心,她认真的答应了,让三婆婆放心,又跟族长夫人说:“我不在家,家里的事就要托付给大伯父和大伯母了,请您们多帮我看顾祖母和弟弟。” “一家人说这个话岂不是就外道了?”族长夫人嗔怪的看着她:“你若是不想我不高兴,便千万别这么说,咱们一家人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彼此亲亲热热的便是,别弄得生分了。” 这倒是,从陆明薇决定求助族中开始,他们的利益便是绝对一致的了,这也没什么可说的,想了想,陆明薇笑着点头:“谢谢大伯母。” 说一声谢比说麻烦要好的多了。 族长夫人脸上的笑意愈发的真切自然,忙摇头说不必谢了。 这件事还要去韦家跟太夫人说上一声,三婆婆知道时间很紧急了,便笑着让陆明薇先去韦家走一趟,她这里让人帮陆明薇收拾些东西明天带进宫也就是了。 许多东西都是不准带进宫的,无非也就是带几套衣裳先暂时穿着,再带些散碎银两到时候好打赏底下人。收拾起来并不麻烦。 陆明薇便先去了韦家。 太夫人一早也听见了云钟响,昨天一天都过的惶惶不安的,等到后来知道是鲁王去世了,才算是松了口气,听见陆明薇过府里来了,忙让陆明薇过来了。 陆明薇轻声跟太夫人解释了一番。 太夫人这才知道原委,见陆明薇说第二天就要进宫去了,心里一时担忧一时又是叹气:“旁人只怕是看着你们姐妹一个比一个嫁得好,婚事好,还羡慕的了不得。但是其实我私心里,真是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明惜那里倒也罢了,再怎么样,冯家跟咱们家相差也差不大,若是有个什么,我们还能帮得上忙。可是.” 可崔明楼却不一样,崔明楼是永昌帝的宠臣不说,还是永昌帝当作儿子养大的,可以说哪怕是鲁王周王在永昌帝跟前怕是都没有崔明楼随意和得宠,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崔明楼虽然是被永昌帝亲手带大,但是却不是永昌帝的亲生儿子,不必担心他会觊觎皇位。 就这么个人物,自己还偏偏那么有本事。 若是他跟陆明薇之间闹的不好,以后韦家跟陆家其实能帮得上的忙简直是微乎其微的。 当然,太夫人不是说盼望着外孙女儿不好,可是老人家想事情难免就想的多了些,什么男女之情什么情情爱爱,那些都只不过是未经世事的小孩子才要考虑的东西。 (本章完) 第11章·山鸡 - 闺门荣婿 - 秦兮 只是说是这么说,韦太夫人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件事已经不可转圜,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件事对现在的陆明薇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她幽幽的看着陆明薇叹了口气:“罢了,说这些也只不过是增添你的负担,你现在要考虑的不是这些,是好好的将伴读的事儿给完成。鲁王的死,虽然不光彩,但是为了堵住天下人的嘴,也得做足了礼数的,皇室也是半年内大约不会办喜事了,你这么的就要在宫中做最少半年的伴读。太后娘娘自然是爱屋及乌,看在小王爷的面子上也会护着你,我怕就怕你跟九公主之间” 实在是怪不得太夫人担心,九公主的脾气太过糟糕了。 她轻轻地叹了一声气,到底是没再说了,只是想让陆明薇要按捺住自己的脾气,现在邵皇后毕竟是如日中山,能不硬碰硬,就最好不要硬碰硬。 这一点倒是跟三婆婆的担心不谋而合。 陆明薇笑了笑安慰她:“您放心吧,她不主动找事儿,我也巴不得避开她,她想主动找事儿,我也不会跟上她的当的。” 永昌帝对邵皇后是真的喜欢,否则也不至于对邵皇后好成这样了。 这对母女虽然一身的毛病,但是谁让她们命好的很,有个天下至尊的丈夫和父亲呢? 见陆明薇事事都明白,太夫人便也不那么担心了,留了陆明薇下来用了晚饭,才让她回陆家去,陆明惜这几天因为想要静一静所以带着囡囡去庄子上休养了,陆明薇没看到姐姐。 太夫人让她放心:“就是她心里乱的很,你也知道她的性子的。冯尧的事儿,她答应了下来,但是流言蜚语也多,外头很多说些混帐话的,她便带着囡囡去外头住一阵子,这也没什么。迟早都是有这一天的,她是个明白人,想明白了也就好了。等她回来,再跟她说你进宫的事儿,放心吧,伴读一月总也要出来一次,下个月便见到了。” 听见外祖母这么说,陆明薇也没什么可再说的,点点头答应了,回了陆家。 路上她正好碰见了一群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在长安街上纵马疾驰,因为他们是锦衣卫,路上行人都纷纷躲避,生怕触了他们的眉头。 老耿也急忙把车给驾到了路边上。 陆明薇一眼看到领头的是唐晚舟,下意识的怔了怔。 在山上的时候,唐晚舟有话问她。 她其实已经回答过了,但是那个答案现在想一想太过简单敷衍。 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唐晚舟对着她都是毫无保留的相帮,这份情谊是非同寻常的,人一辈子能够有这样的朋友,一个也足够了。 她迟疑着,想要开口喊住唐晚舟再解释什么。 又觉得不大妥当。 这个时候,好像说什么都不对,说什么都显得太轻易了。 她垂下眼。 但是却有一个锦衣卫停在了她的马车边上,敲了敲她的车窗。 她抬头,看到陈宇的时候,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陈宇已经冷笑了一声:“陆二姑娘,恭喜您从此以后就是王妃娘娘了。”他说话阴阳怪气的:“我们大人跟我说,喜欢这种事勉强不了,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要因为你不喜欢他便寻死觅活,或是记恨这个记恨那个,这都不是男人该做的事儿。我们大人其实说得有道理,但是我这个做下属的却没有我们大人那样的觉悟,也没有我们大人那样的好脾气,您从前有什么事,都是找我们大人帮忙,从此以后,希望您离我们大人远些,这对您对他都好,劳烦您了。” 他说完,根本不等陆明薇回答,跃马扬鞭飞奔而走。 在马车里陪着陆明薇的百合目瞪口呆。 她看着陆明薇,觉得十分的委屈和难堪:“姑娘,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在说,您有事便想到唐大人,没事的时候便把人给抛下吗?!” 真是岂有此理! 唐晚舟帮过陆明薇,陆明薇难道就没帮过唐晚舟吗? 唐大人的确是没有哪里不好,可是喜欢一个人,这又不是看谁好不好!这个道理连她这个小丫头都知道。 难道唐大人喜欢陆明薇,陆明薇就一定也得喜欢她,否则就是翻脸无情? 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人! 她气的了不得:“欺人太甚了!” 陆明薇垂下眼,她也不是不生气,陈宇说这话真是透着一股自以为是的可笑。 先不说她到底有没有做错有没有对不起唐晚舟,但是他难道觉得这样替唐晚舟抱不平唐晚舟会很开心吗? 唐晚舟就不是这样的人。 她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摆:“罢了,不必跟他一般计较。”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对唐晚舟似是而非过,更没有做过什么对不住别人的事,何况感情这种事,若是要以付出做衡量的标准. 她呼了口气。 见她都这么说,百合也只能点头应了一声是。 陆明薇第二天进宫的时候,是陆云亭亲自送她到了宫门口的。 到了宫门口,陆云亭定定的看着陆明薇半响,轻声说:“姐姐,一月之后,我来接你。” 伴读一个月便能出宫探亲一次,陆云亭这么说,陆明薇忍不住就笑了,点点头说声好:“你要好好读书,过阵子不是要下场了吗?别辜负了自己的努力才是。” 这些年陆云亭实在是十分努力了,现在终于到了要检验自己的时候,陆明薇不希望弟弟因为她的事情而分心。 陆云亭也知道姐姐的意思,忙点头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读书,好好的照顾好大姐跟囡囡,我们在家里等你回来。” 陆明薇答应了,转身进宫便遇见了前来接应的张尚宫。 张尚宫也是太后跟前的老人儿了,她老人家亲自来接陆明薇,可见宫里对陆明薇还是十分重视的。 陆明薇朝着张尚宫行了礼,谢过她专程出来接自己一趟。 张尚宫才领着陆明薇转过了门,便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冷哼:“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山鸡!” (本章完) 第12章·鄙视 - 闺门荣婿 - 秦兮 张尚宫的面色就变了变,看了身后的陆明薇一眼,皱了皱眉压低声音:“陆二姑娘.” 说这话的是九公主,哪怕是张尚宫,也不能对着公主不敬,虽然心里觉得九公主做事愈发的没了分寸,简直是不知所谓,但是她还是忍着心里的气怒,想要让陆明薇忍让一二。 才刚进宫,实在是不宜跟九公主就起冲突,这样没有什么好处不说,九公主很容易就能给陆明薇定一个尊卑不分,以下犯上的罪名。 她皱了皱眉,很怕陆明薇会控制不住脾气,毕竟陆二姑娘的脾气,她还是多少知道的。 可陆明薇却并没有让张尚宫为难,她淡淡的看了九公主一眼,对张尚宫轻声说:“张尚宫,咱们走吧。” 张尚宫心里无声的松了口气,急忙对着陆明薇笑了笑,便引着陆明薇想要绕开九公主走。 但是谁知道,转头却看见九公主挡在了跟前。 这下子,哪怕是张尚宫这个人素来都是以大局为重,很能忍气吞声,也有些受不了了,她行了个礼,低眉敛目的行了礼:“殿下,陆二姑娘进宫来做伴读,太后娘娘正等着呢。” 这话便是点出来,陆明薇这次进宫,那是崔太后亲自召见的。 不看僧面看佛面,若是九公主心里还知道忌惮,就该知道自己此时应该见好就收,刚才她已经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实在是不应该这么咄咄逼人,没事找事。 可有些人天生就是不知道收敛两个字该怎么写的。 九公主啧了一声,哂然而笑:“急什么?本宫也知道她是进宫来做伴读的,怎么了?说的好听点那是伴读,说的不好听点,不就是端茶倒水的么?就跟一条狗似地,主人要它往东就要往东,主人要她往西就要往西。怎么,还想着要拂逆主人不成?一条狗,就该要有一条狗的自觉,本身就不是个什么见的人的东西,就别装模作样的!”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难听了,张尚宫转头担心的看了陆明薇一眼,也不由得动了怒气:“九公主慎言!” 真不知道九公主是怎么想的,这话说出来,就是伤了一窝。 九公主难道就没有伴读? 她的伴读还是指定的邵家的女孩子呢。 这岂不是在说邵家的女孩子也是狗,这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 这个脾气,真是. 她实在有些无语。 九公主好整以暇的看着陆明薇的脸色,想要看着陆明薇露出惊恐惶惑的表情,但是,从头到尾,她仔仔细细的看着,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没有放过,陆明薇却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贱人! 她有什么,她凭什么?! 为什么她总是一副无所不能的样子,为什么总是一副气定神闲,什么事情都不能奈何她的样子?! 自己是金枝玉叶尚且也有许多事不能如意。 就比如说唐晚舟! 可是她求而不得,千方百计都想要得到的东西,陆明薇却不屑一顾的推开了! 这算什么!? 陆明薇往后退了一步。 就听见九公主声色俱厉的喊:“跪下!你算是什么东西,见到公主也不行礼问安,怎么,你要以下犯上吗?!” 身份地位本来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身为皇室的人,本来就比普通人要尊贵。 哪怕是侯府的千金,在外头或许是尊贵的,但是放在公主殿下这里,身份根本不够看。 这是故意在找茬儿啊! 这个祖宗怎么会一大早就等在这里的? 张尚宫心里惊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看着陆明薇,生怕陆明薇会顶撞不跪。 不管怎么说,现在陆明薇的身份的确是需要给九公主下跪的,若是不跪,那就是以下犯上。 他担忧不已。 陆明薇抬起头看见张尚宫担忧的目光,知道张尚宫是在担心什么,笑了笑,很平静的跪在了地上。 动作标准。 无可挑剔。 她跪了。 九公主却仍旧冷笑:“怎么,只需要跪着就行了?你见了本公主,三跪九叩也是应当的,本公主受得起!” 她冷冷的看着陆明薇,厉声开口:“磕头!” 陆明薇抬起头看着她:“公主殿下,臣女记得伴读虽然服侍公主,却并不必对公主行跪拜大礼。” 伴读伴读,最重要的是陪伴公主读书,可不是真的来做下人的。 这一点其实九公主自己心里也心知肚明,之所以还如此苛求陆明薇,只不过是为了泄愤罢了。 正因为如此,陆明薇觉得九公主十分可笑。 就这样的人,只不过是因为更会投胎罢了,竟然能霸占公主之位,享受万民供奉。 九公主不等陆明薇说完,已经勃然大怒:“放肆,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有资格对着本宫指指点点?!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就是我们的一条狗!狗也敢对着主人狂吠吗?!” 张尚宫心里发苦,但是此时要她说,也得说是九公主自己太过分了些。 如果不是九公主步步紧逼,陆明薇早就已经走开了,哪里有空跟九公主在这里针锋相对,说到底,是九公主自己在找茬儿。 她忍了忍,才开口相劝:“殿下,太后娘娘那里毕竟还在等着您何必跟她一般见识?跌了您的身份。” 话不是这么说。 九公主目光沉沉,啧了一声阴沉的望着陆明薇开了口:“怎么?是不是很不服啊?觉得本宫冤枉了你?还是觉得自己委屈了?你有什么可委屈的?你算是什么东西?你这样的贱人,若不是因为走了狗屎运,你还想要进宫来?你连宫女都不配1” 陆明薇忍无可忍。 三婆婆和外祖母都担心她进宫碰上九公主会被为难,再三叮嘱过她不要跟人起冲突,她原本也能做得到。 但是现在,九公主这副样子实在是太过让人窒息。 她还什么都没说,可是却已经被九公主挤兑得几乎没有地方站。 她忍不住沉声问:“殿下说我是什么?” 九公主嗤笑了一声。 第13章·跪下 - 闺门荣婿 - 秦兮 她觉得陆明薇真是疯魔了,连人话都听不懂了,否则的话,她说什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她在说,陆明薇真是连人话都听不懂,真是一条狗,不,陆明薇甚至比狗都不如,狗都比陆明薇要好的多了,至少若是主人宠爱的话,狗还能吃点儿好的。 她讥诮的笑了:“怎么,听不懂吗?本宫说,你就是一条狗,摇尾乞怜!” “是吗?”陆明薇淡淡的看着她:“不知道殿下为什么说我是一条狗?难道是因为,我是伴读?” 九公主哂然而笑:“是啊,你原本不就是本宫的伴读吗?本宫说你是一条狗,有何错?” 倒是也没什么错。 陆明薇也笑了。 九公主挑的可真是一个好地方,挑在了去慈恩宫的路上,不少命妇进宫请安,如今就是从这里经过去拜见太后。 贤妃现在已经丢了掌控六宫的大权,命妇们便直接往慈恩宫来了。 此时长街上人来人往,众人都神情各异的盯着面前的人,不知道她们是在玩什么花样。 但是九公主的脾气差这却是人所共知的,大家都不敢看九公主的热闹,原本都是要走的。 但是九公主闹的实在是太大了。 命妇们一时都有些议论纷纷的停住了脚,看着眼前的人有些手足无措。 陆明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就跟刚才的九公主一模一样:“原来说,只要是身份地位比皇室低,为皇室办事的人在九公主眼里便是狗。既如此,那不仅我是狗,文武百官,岂不是也是狗?” 九公主凶狠的仿佛是要吃人:“你说什么?!” 诰命们看着九公主,一时都有些目光复杂。 陆明薇已经站起身了,九公主敢问,她也就敢回答:“我说,公主这么说,是觉得天底下的人,但凡是在给圣上办事的,都是狗了,既然如此,文武百官,不都是在给圣上办事吗?这世上论尊贵,谁能贵的过圣上?谁能贵的过皇姓呢?可是,圣上并不曾将百官当作狗来使唤,民间有句话,叫做学成文武艺,或与帝王家,若是落在公主殿下眼里,这些人不管多么有本事,不管多么的有才华,为了圣上为了江山做下多少功劳,却都只是狗,那么,我也无话可说。” 这话说的所有命妇都变了颜色。 是啊,九公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虽然大家伙儿是给皇帝办事,但是他们也不是就是非得摇尾乞怜啊。 历朝历代的,哪个皇帝还没有几个名臣啊,有些臣子可真是敢骂皇帝的,这些臣子,一个个的都只是皇帝的狗吗? 大家辛辛苦苦读书,难道只是为了当狗? 九公主这么骂,实在是太伤人了。 九公主也意识到了陆明薇这话的严重性,当即便厉声呵斥:“你放肆!本宫只是说你当伴读的是一条狗!” 陆明薇轻轻的扯了扯嘴角:“公主们有伴读,皇子们也有伴读,殿下,这些人全都是狗吗?若真是如此,我们怎么敢服侍殿下们呢?我们陪着殿下们上学,学的是什么?学的是礼义廉耻,学的是规矩礼仪,殿下如此对待我们,只因为我们地位比诸位殿下们低,可是殿下却忘了,我们祖辈无一不是为了国朝抛头颅洒热血之人,我们的祖辈跟着列祖列宗打江山,当时想必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们的子孙后代,会被九公主当成是摇尾乞怜的狗来使唤。” 她跪倒在地,忽然哽咽:“殿下,若是殿下这么说,请恕臣女无礼,臣女不敢进宫陪伴殿下们!” 九公主本来想说,不想进宫就滚!谁稀罕你进宫? 但是她看到诸位命妇看她的厌恶害怕的眼神,忽然便意识到陆明薇是在故意把她的话夸大,她分明只是骂了陆明薇一个人而已,陆明薇却故意把范围扩大到所有臣子。 真是阴险狡猾! 她气的几乎要跳脚,恼怒的呵斥:“你在说什么?!你这个贱人!” 陆明薇被踹了一脚,顿时被踹到在地,忍不住呜咽哭出了声。 原本还能作壁上观的命妇们终于忍不住了,纷纷站出来。 有人忍不住开口:“殿下,何必这么为难一个小姑娘呢?圣旨是宫里下的,若是真的不喜欢,何必要召进宫,正如陆二姑娘所说,她们家里也是出过为国尽忠殉国的人的,家里也是有过丹书铁券的,您怎么能说他们家里是狗?!” 物伤其类,她们也真是听不下去了。 九公主口口声声都在说身份地位不如她的人都是狗,还把所有伴读都给绕进去了。 真是过分至极! 太欺负人了。 九公主被陆明薇气的手指都在发抖,她分明不是那个意思,陆明薇却如此曲解,实在是 她盯着陆明薇,几乎想要杀人。 命妇们却都已经踊跃的为陆明薇解围了。 实在是怪不得她们帮陆明薇,主要是陆明薇说的有理,若是任由陆明薇被侮辱,那岂不是以后他们的孩子也要被这些天潢贵胄们这样糟践吗? 他们只是给圣上办事,给朝廷办事拿俸禄的,跟那些鹰犬可不同。 九公主看着这一群人,气的一口气从心口涌上,差点便呕出血来,看着这些人,指了指他们,一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在没一会儿,经嬷嬷就赶过来了,见状吓了一跳,急忙拉了九公主走。 九公主目眦欲裂,指着陆明薇韩止自己的侍卫:“抓起来,给本宫把这个贱人给抓起来狠狠地打,往死里打!本宫要她的命!” 陆明薇垂下眼,半点没有害怕的意思。 九公主喜欢闹大,她就让九公主闹大。 喜欢显摆自己是金枝玉叶,她就让九公主过瘾。 但是,这世上身份高贵的可不只是九公主一人。 众口铄金,九公主这么对待朝臣之女,这么辱骂朝臣内眷,很快就会在诰命中间传开,到时候,御史台自然会知道九公主的这番言行,自然会为他们给出一个合理的说法。 九公主的好日子也快要到头了。 第14章·威望 - 闺门荣婿 - 秦兮 九公主气的几乎要发疯,她习惯了陆明薇跟自己针锋相对,根本不把自己当公主的那副样子,平时也对陆明薇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气的发疯,但是等到陆明薇露出软弱的模样的时候,她才知道,有时候示弱竟然也是能叫人气的发狂的,这个贱人! 可命妇们都已经故意将陆明薇隔在后头了。 她们之前还只是看不惯九公主的嚣张跋扈,等到了九公主说出什么打死之类的话,便已经不只是看不惯九公主的嚣张和跋扈。 这世上什么东西都要有一个度。 别说是公主了,哪怕是皇帝至高无上,九五之尊,可是却也要顾忌着物议,顾忌着御史的嘴,史官的笔。 在哪个位子上,不是说只享受便是了,同样也得承担相应的责任。 九公主倒是好,这么多年了,没见过她承担什么责任,做出来叫人看不惯的事儿却是一件接着一件。年纪也这么大了,也不是小孩子了,却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这次若是真让她发疯了,那以后别的公主是不是也可以有样学样,对待他们臣子的孩子呢? 九公主说出那句话之后,陆明薇便知道她是必定不能达成心愿的了,眼看着九公主气的双眼通红,似乎要跳起来杀人,她也只是淡淡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这边闹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崔太后那边一直都没等到陆明薇到,还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这么久都还未曾见到人?” 这话是问吴公公的。 吴公公急忙笑着说:“咱家这就去问问,看看是怎么回事。” 没一会儿又面色大变的进来,轻声在崔太后耳边说了几句话。 崔太后听的心头火起,手里的茶都不喝了,重重的放在了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冷声道:“去把她们给我叫过来!” 当着那么多命妇的面,昭宁也真是出息了! 吴公公急忙答应了一声去了。 他去的时候,九公主的侍卫险些跟命妇们起冲突,倒也没别的缘故-——九公主要抓了陆明薇来打死,说她以下犯上,但是命妇们却一个个的都说着好话却又挡着不叫人动陆明薇。 九公主这脾气哪里忍得住?一下子便火气上来了,连带着那些命妇们都被她训斥了几句。 一时闹哄哄的。 幸亏吴公公及时赶到,他是太后跟前的老人儿了,他的话代表的就是太后的意思,他一来,场面就先珍珠了,说了几句话,将命妇们都请走,这才一脸复杂的看了看九公主:“殿下,太后娘娘那边请你过去。” 九公主万分不情愿。 她知道自己在崔太后跟前不讨喜,崔太后也不喜欢她,何况这个时候她才找了陆明薇的麻烦,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这个时候崔太后叫她过去不可能有什么好事。 可是眼看着吴公公的态度坚决,九公主也知道躲不过去,只能看自己的侍女一眼,才不情不愿的跟着吴公公去了慈恩宫。 吴公公还得先问陆明薇一句:“陆二姑娘,没受伤吧?” 陆明薇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吴公公却看见她衣服上有个脚印,起来的动作也有些僵硬,就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九公主这性子,真是太急躁了。 到慈恩宫的时候崔太后已经在周王妃的服侍下用完了参汤,见到了九公主跟陆明薇一起进来,先扫了陆明薇一眼,然后才皱着眉头问九公主:“你们在长街上闹什么?说来哀家也听听。” 陆明薇这个时候是不会主动开口的。 九公主抢先一步,她也觉得委屈。 她只不过是说陆明薇低贱罢了,陆明薇还敢反驳! 崔太后手里的参汤才喝完,杯子就已经砸到了九公主的脚边。 九公主尖叫了一声,急忙往旁边躲闪,里面的参片倾倒出来,流了一地。 “混账!”崔太后冷冷看着她:“让她进宫伴读,是你父皇的意思,是哀家的意思,你却非得要跑到长街去羞辱她,你是不是觉得你这么说,哀家跟皇帝面上就会有光?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对着命妇们口出狂言!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了?这么多天的静思也白去了?!” 才刚从皇觉寺回来多久啊?就折腾出这样的事,可见根本一时半刻都没有反思过自己。 都到了这个岁数了,还是蠢成这样,真是少见。 邵皇后也是,也不知道她是真的聪明还是假的聪明。 对周王就是极尽打压,反倒是把周王和周王妃压得触底反弹,历练出来了,现如今两夫妻一个比一个稳重。 对亲生女儿却是恨不得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结果呢? 结果养出个飞扬跋扈,连自己几斤几两重都不知道的废物。 九公主梗着脖子,哪怕是跪着,也仍旧还是万分的不服气。 在她看来,崔太后根本就是偏心,谁要理会她说些什么? 崔太后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免又是一阵气怒,厉声道:“哀家管不住你了是吧?可见你是真的翅膀硬了,不仅是在命妇跟前耍威风,在哀家跟前也是能指点能做出的人了!好!好!好!哀家管不了你,让你父皇来!” 说罢就看了张尚宫一眼。 又回头去看陆明薇,见陆明薇面色平静,丝毫不露任何怒气或是怨气,心中便是一叹。 这样的气度,才该是公主的气度啊。 这两人的身份可真是调转过来了。 她见陆明薇衣裳还留着一个脚印,便摆摆手,让人先带着陆明薇下去更衣。 陆明薇也不多说,行了个礼便出去了。 周王妃轻声劝解:“太后娘娘,不必担心,她是个心里有分寸的。” 这次的事就办的很好。 九公主当街拦人,话说的那么难听,一味的忍让没用,但是若是强行跟公主针锋相对,倒是的确是容易被打上一个不分尊卑以下犯上的罪名。 陆明薇能屈能伸,既能忍下气,却也能无形之中拔高自己的高度,让九公主彻底发疯,真是个人才。 (本章完) 第15章·安心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皇后不好相处,那是因为她掌控欲极强,但是她到底是还顾着脸面的,最喜欢做的事是去永昌帝跟前哭诉。 多年前,周王和周王妃还真的很怕这一招。 没别的,邵皇后是周王的养母,明面上对他好的没话说,也正是因为邵皇后把他记在名下,他一开始才有了出头的机会。 正因为这个,邵皇后说的话,谁都会信的。 一开始的永昌帝当然也会信。 正因为如此,周王和周王妃那几年可谓是如履薄冰,处处都对着邵皇后陪着小心,邵皇后虽然敏感易怒,却也还是讲道理的。 九公主却不同,她真是个十分奇怪的人。 脾气暴躁起来,便是伺候她多年的乳母,说打死也就打死了。 周王妃被她害的掉过一个孩子,从那之后就感受到了九公主的阴损。 这些年,倒也不是没有想过报复,可是鲁王在旁边虎视眈眈,要对付一个公主哪有那么容易,但凡是被抓住一点把柄,就会成为鲁王一党疯狂反扑的理由。 他们只能忍,一直忍着。 崔明楼是一个例外,现在看来,崔明楼喜欢的这个人,也是另一个例外。 周王妃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好啊,一直都听说陆二姑娘聪明有手段,但是到底如何聪明有手段却是没有见识过。 现在她见识过了,也是真的服气的。 这样才好。 她对这门亲事彻底放心了。 崔太后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她本来就不是那种普通遇见了事只知道哭的女人,更不喜欢那种咋咋呼呼的。 九公主这种脑子,真是,阴损又恶毒。 她生着闷气,看着九公主便觉得突突突的头痛。 好在没过多久,永昌帝就赶过来了,赶过来的还不只是他一个,邵皇后也是跟着永昌帝的车架一道过来的。 一眼看过去,崔太后就知道永昌帝刚才是去了邵皇后那里。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自从邵皇后身怀有孕,永昌帝跟她的感情就又恢复如初了,基本上都是在皇后宫里。 只是崔太后还是忍不住蹙眉。 邵皇后有些着急的去看自己女儿,见九公主没什么事,才算是放了心。 崔太后看着满面嘲讽,轻笑了一声:“皇后这么担心做什么,还怕哀家对她动手不成?” 九公主立即便上前晃了晃邵皇后的手,委屈的喊了一声母后。 邵皇后轻轻拍了拍她,陪着笑摇头:“不,不是,臣妾怎敢有这个意思?臣妾只是担心小九她又闯了什么祸事.” 崔太后才懒得惯她这个毛病,冷冷的道:“她的确是又闯祸!” 说着便让吴公公过来。 吴公公是太后娘娘身边得用的,三下五除二便将当时的情况说的清清楚楚,谁说了什么,一句话也没错漏,说完之后便退下去了,静静的立在一边不再出声。 九公主咬着唇,喊了一声父皇:“这事儿怪不得我,我只是让她下跪,她不过是个臣女,难道跪不得我?她却偏偏还要说那么多可恶的话!” 其实九公主平时便是这么跟永昌帝相处的。 永昌帝在无伤大雅的事情也乐的享受女儿的亲近和撒娇。 但是这一次不同,他看着九公主,失望至极的呵斥:“跪下!” 九公主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似乎没有想到他真的会偏帮陆明薇。 邵皇后却已经对着女儿使眼色了。 在母亲的示意下,九公主咬了咬牙,几乎已经能闻得到自己嘴里的铁锈味了,忍着气跪在了地上。 永昌帝素来娇惯女儿。 真正对她发怒,也就是一次,就是上次她打了齐王的时候。 除此之外,哪怕是之前跟崔明楼起冲突,也因为崔明楼没事,她受了伤,永昌帝也没有舍得责骂她。 可是这一次,永昌帝真的对她十分失望。 皇觉寺住了那么久,回来之后却还是这副样子。 他冷冷的问九公主:“你知不知道自己当时说的那些话,若是传出去被御史听见,别人会怎么说你?又会怎么说朕?” 御史们一个个的本来就摩拳擦掌的等着盯人的错处。 别以为他们只盯着朝臣,皇帝也是他们严格盯着的对象。 多得是御史就巴不得找点皇帝的错处来,文死谏武死战,他们巴不得能够一头撞柱来博得一个名声呢。 九公主这番话说出去,就是彻底骂了所有的官儿。 他们会觉得,九公主这么羞辱长勇侯府的千金,那对于不如长勇侯府的,她岂不是更看不起? 这是九公主自己的意思,还是皇上也有这个意思? 朝臣是朝臣,可不是奴才。 人生在世,活的就是一张脸。 九公主这是不给他们脸了。 邵皇后见永昌帝疾言厉色,也有些担心,忙过去轻声劝他:“圣上,她是小孩心性不懂事” 永昌帝对自己的妻子向来是宽容的,但是此时却根本听不得她再为九公主说话,冷笑道:“她不懂事,朕也不懂事吗!?今天来了多少命妇请安?这件事,藏得住吗!?遮得住悠悠众口吗?!若是朕轻拿轻放,以后谁还来当官,谁还来办事?那不都是成了皇家的狗了吗?!” 邵皇后被当众抢白这么一顿,一时之间面色苍白摇摇欲坠。 幸亏文华嬷嬷急忙去搀扶了她一把。 九公主也直到此刻才觉得有些后悔和害怕。 她不由得上前哀求的看着永昌帝。 永昌帝却根本不理会她了,闭了闭眼睛:“你不必再去读书了,在自己宫里抄写女戒女则,没有朕的命令,不许你踏出宫门半步!” 禁足! 九公主不是没有被禁足过,甚至都还被送去过皇觉寺。 但是她从来没有一刻是像现在这么害怕的。 这害怕让她整个人战战兢兢,惊恐的直发抖。 崔太后缓缓的吐出一口气,看了永昌帝一眼,心说,还好没有糊涂到家,若是还要继续再纵容下去,安才真的是在害了这个蠢货,不知轻重的东西。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摆摆手:“罢了,出去罢,哀家被你们吵的头痛。” (本章完) 第16章·待见 - 闺门荣婿 - 秦兮 崔太后对邵皇后母女这回算是真的翻了脸,以前好歹还顾忌着邵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和九公主的体面,许多事虽然怒极,却也只是隐晦提醒和暗地弹压,可这一次,崔太后是疾言厉色的训斥了九公主,甚至只差指着邵皇后说她不会教孩子。 邵皇后觉得面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抽了耳光,一直等到出了慈恩宫,心里的怒火才总算是平息了一些,转过身去看着永昌帝,有些委屈的喊了一声圣上。 永昌帝皱眉沉思,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反倒是抬头看了一眼跟出来的九公主。 九公主还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这个女儿真是被他养的纵容的过头了,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甚至都不觉得自己错了。 永昌帝看着她,面色沉沉的抬手止住了邵皇后的话头。 邵皇后不大敢再出声了,小心翼翼的看着女儿,心里顿时有些担心。 九公主咬着唇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父皇,抿了抿唇出声:“父皇,我真的错了。” 她竟然道了歉,这让邵皇后和永昌帝都有些吃惊,邵皇后轻轻松了口气,永昌帝则淡淡的问:“那你错在了哪里?” 九公主冷哼了一声,到了这个时候,她反倒是开窍了。 她也知道自己父皇很宠爱自己,自己这次为什么会惹得父皇生气,其实不是父皇因为她骄傲和盛气凌人,其实只是因为她口不择言,引得那些诰命夫人们听见了这些话,所以父皇才生气了。 她低下头来:“我口不择言,丢了父皇的脸面。” 倒是还没有糊涂到家,永昌帝原本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好好的整治她了,但是现在见她这副模样,便只是冷冷的扯了扯嘴角:“你倒是还没有彻底无可救药。太后娘娘教训你,你有什么不服?” 邵皇后急忙对女儿使眼色,生怕女儿糊涂。 崔太后的确是对九公主不喜,九公主平时对崔太后也十分的不尊重,可私底下如何是一回事,在永昌帝跟前却绝不能表露出来,否则的话,永昌帝哪里受得了别人这么对自己的母亲? 院子里的风扑簌簌的,九公主低头咬唇:“我不敢” 永昌帝的眉眼都冷肃下来,他也不管女儿到底知不知道,反正现在女儿是这副样子,勉强也能说的过去了。 因此他冷声开口:“你最好是能想得通,朕跟你说清楚,你从此以后最好老老实实的,你身为公主,既然享受着百姓的供奉,皇室的尊荣,就该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邵皇后适时的上前,急忙接过话头:“她以后再也不敢了,圣上,孩子错了,咱们好好的教训。可是自家的孩子,咱们若是都只训斥,不教导,那谁还能来教导她呢?您说是不是?” 永昌帝冷冷的哼了一声:“知道错了,那就要知道改,太后说什么,你就照着什么去做吧。” 九公主有点儿奇怪和委屈,扯了扯他的衣角。 永昌帝面色沉了下来:“你听不听?” 他已经很生气了,九公主不敢再说,只能掩着脸跑了。 邵皇后虽然心疼,但是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自己回了寝宫。 崔太后懒得去理会那些人,她这次真是被九公主气的不轻,见文华嬷嬷送了皇帝和邵皇后又进来,便冷冷的说:“皇帝别的事上倒是都还算不错,唯独这件事,真是不清醒!那对母女有什么可取之处,这样下去,他在史书上迟早要被记一笔!”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重了,文华嬷嬷虽然是崔太后的心腹,她也不敢接这个话,只能陪着笑,笑呵呵的看着她。 崔太后见她这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不由得被逗笑了:“你啊你,真是!罢了,不提了。” 正说着,陆明薇已经换好了衣服,见到她过来,崔太后招手把人叫到跟前,淡淡的看着她开了口:“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分明崔太后之前是给陆明薇出头了的,但是现在,她板着脸看着陆明薇的时候,还是盛气凌人,看着就令人害怕。 文华嬷嬷低着头,只当没有听见。 她心里知道,崔太后的确是气九公主,气她不知道好歹,也不知轻重。 但是对于把这件事故意闹大的陆明薇,崔太后同样会觉得反感,毕竟这件事损坏的是皇室的声誉,丢的是皇室的脸面。 就看着陆明薇如何应对了。 陆明薇自然也听得出来崔太后的语气冷淡,但是她并没有觉得害怕,只是轻声道:“太后娘娘,公主殿下拿我当狗,若是我卑躬屈膝,换不来尊重,下场甚至会比狗都不如。” 崔太后冷笑了一声:“好一张锋利的嘴!只是,你既这么说,那以你的本事,你大可在弹压了九公主之后适可而止。却为什么又要故意引着她说出后来那番话?!你难道不知道,这番话说出来之后,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陆明薇垂着眼,仍旧还是坦荡的说:“知道。” “大胆!”崔太后忍不住训斥:“你可知道你这话意味着什么!?” 陆明薇轻轻抬起眼睛看着崔太后:“太后娘娘,九公主对我的贬低打压,从前也有。可是却并没有如今严重,我猜测,她现在之所以忽然变本加厉,是因为得知了我跟小王爷的事。正因为我跟小王爷之间的关系让她看不惯,她才会这么嚣张跋扈。说到底,她针对的是小王爷,而不是我。” 九公主一直都跟崔明楼不和。 她这么对陆明薇,只因为知道了她跟崔明楼以后要在一起。 今天只不过是个开头,如果陆明薇不能一下子把她给打压下去,那么以后她要面对的,会是更变本加厉的侮辱。 崔太后眯着眼看她,半响坐了回去,嗤笑了一声:“可如今你觉得,这件事就这么完了?你以为,她能得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禁足,听起来十分严重。 但是她迟早是会出来的。 九公主那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本章完) 第17章·相处 - 闺门荣婿 - 秦兮 更让人头痛的是,九公主是真的得宠。 一向在政事上还算是清明的永昌帝,却对这个女儿毫无道理的宠爱。 不能让九公主不能翻身,那么怎么打压她都是没用的,她只会更过分的反扑,更过分的对付崔明楼。 陆明薇的表情都没有变过,她浅笑着看着崔太后:“所以,太后娘娘其实也觉得,打蛇要打七寸,是不是?” 崔太后生气的,不是她算计九公主。 而是高高拿起却又轻轻放下。 崔太后咳嗽了一声,她知道陆明薇特殊,也知道陆明薇聪明大胆,但是却没有想到陆明薇的胆子大到这样,自己表现的那么疾言厉色,可这丫头呢?却能做到面不改色的跟自己说得有来有往。 她笑了一声:“那若是这么说,你的意思是,你这次不是冲动行事,而是有意为之咯?” “是啊。”陆明薇冲着崔太后行了个礼,平静的看着崔太后:“正如太后之前所说的那样,圣上在政事上是很清明的。那么若是九公主妨碍到了政局了呢?” 当慈父也是要有前提的。 九公主犯的错若是不影响朝堂,那么一个当父亲的当然是无论怎么样都能原谅。 但是一旦影响了朝堂,永昌帝就不只是一个父亲,而是一个皇帝了。 崔太后看了她片刻,不再多说,只是笑了笑,喊:“文华嬷嬷,带她去七公主宫里,让她见见七公主。” 七公主性情很好,而且跟贤妃之前的母女情分已经不剩什么,让陆明薇去七公主跟前,正好,七公主毕竟没什么心眼,有陆明薇在,她以后也能更增添几分果决。 文华嬷嬷急忙应了声是,带着陆明薇去七公主那里了。 七公主早已经听说过自己要多一个伴读,她刚跟贤妃和兄长闹翻,兄长就死了,因为兄长的死,贤妃这些天几乎是每天都过来指着她的鼻子骂。 她早已经心力交瘁。 正因为如此,见到陆明薇过来,七公主也提不起什么精神,只是淡淡笑了笑,便让人送了一份跟之前送给其他伴读一样的见面礼。 陆明薇伸手接了,谢过了七公主的赏赐。 七公主没什么精神跟她说话,转过头跟嬷嬷说:“陆二姑娘进宫来也辛苦了,你先带她下去安置吧,不要怠慢了。” 她面色看起来很苍白,陆明薇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跟着那个嬷嬷转身出门。 才出了门,就见到贤妃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过来,她不由得有些诧异。 而贤妃已经冲进去了。 带着陆明薇的嬷嬷顿时惊了一跳,也顾不得陆明薇了,勉强笑了笑:“陆二姑娘,您稍微等等,我进去瞧瞧。” 陆明薇立在原地,迟疑了片刻,才也转身进了七公主的寝殿。 七公主才打发了陆明薇,原本还打算先休息一会儿的,人还没有躺下,贤妃已经冲进门了。 贤妃一进门,便猛地打了七公主一个耳光。 七公主早已经精疲力竭,现在被打了一巴掌,竟然也不觉得痛,她捂着自己的脸看了贤妃一眼,轻声问:“母妃,您出气了吗?若是还没有出气的话,不如再打一巴掌?” 贤妃怒不可遏,整个人都气的面色发白,伸手拽住七公主的头发,便往外拽,几乎把七公主拽了个趔趄,很快又拖着七公主的头发把她整个人都拽到在地。 贤妃如同疯了一般,宫人们涌上来拖得拖拉的拉,可贤妃却力大无比,他们蜂拥而上,也没能把贤妃拉开。 贤妃竟然将七公主头上的发饰都给拽了下来。 锋利的金簪划破了七公主的手掌。 七公主却已经痛得麻木了。 这样的生活真是没有意思。 她强撑着一口气,嘲讽的扯了扯嘴角:“母妃真的这么恨我的话,杀了我吧。” 原本贤妃是被禁足了的,但是后来鲁王死了,邵皇后又身体这么不好,想着怎么也得让人操办鲁王的事,贤妃便暂时被解了禁足。 她也因此得了出来的机会。 可这个机会对于贤妃来说,还不如没有。 儿子是她的命根子,她一直都对儿子倾注了所有的心血,哪怕是鲁王要被赶去蓟州,明摆着在前途上已经完了,但是儿子总归是儿子。 哪怕是他没有了前途,对于她来说,只要儿子活着,也还是一个希望。 可现在,希望已经破灭了。 贤妃不敢找永昌帝的麻烦,不敢去找崔太后的麻烦,只能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女儿身上,七公主的话才说完,她便啪的一声打了她一个巴掌,将七公主打的嘴角流血。 “是,我是恨不得杀了你!如果不是你无情无义,不认手足,这件事根本不会这样!”贤妃声嘶力竭:“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啊!如果不是你自私自利,如果不是你一心一意只想着你自己,你哥哥怎么会死?!为什么死的是你哥哥,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贤妃已经疯了! 陆明薇心中掠过这个想法,见满屋子的宫人都不知所措,心里有些可怜七公主,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上前将贤妃从七公主身边拽开了。 宫人们不敢动贤妃,生怕惹了贤妃自身难保,陆明薇可没有这个顾虑,所以这么猛地一拽,贤妃便被从七公主身边给拽开了。 七公主的发髻也乱了,佩饰也掉了,嘴角流血,脸颊红肿,连手掌心都擦破了,此时正有些恍惚的躺在地上,直到被陆明薇搀扶起来,她才有气无力的看了陆明薇一眼,眼里掠过了一丝惊讶。 跟着她身边最久的嬷嬷都没有敢做什么,她没有想到,这个新来才没跟过她读一天书的伴读却站了出来。 贤妃反应过来,几乎是立即暴怒:“你是何人?!” 她此时简直不像是和皇室嫔妃,而像是街头的泼妇,陆明薇并没有半点畏惧,垂下眼轻声说:“臣女长勇侯府陆明薇,奉旨进宫,如今是七公主的伴读。” (本章完) 第18章·祸害 - 闺门荣婿 - 秦兮 贤妃盯着陆明薇半响,许久都没有动作。 七公主总算是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被那些宫娥和嬷嬷们接了过去护在中间,宫女们轻声问她:“殿下,您没事吧?” 其实怎么可能没事呢?一眼就能看到伤的不轻。 可偏偏动手伤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生母亲,别说是宫女们不敢怎么样,就是七公主自己,也是毫无反抗能力的,宫女们只能轻手轻脚的给她清理伤口。 七公主却根本就没有心思管这些,她只觉得自己的母亲平静的有些渗人,眼看着贤妃盯着陆明薇的眼神似乎像是要吃人,她整个人都提心吊胆,忍不住轻声喊了一声:“母妃?” 贤妃怎么会盯着陆明薇看这么久? 贤妃却陡然想起这个陆明薇是什么人了。 是当时在齐王的事里头本该被算计的那一个。 是在应长史挑拨王家齐家还有皇甫忠义动手要解决的那一个。 是鲁王妃提起来就咬牙切齿的那一个。 这个丫头,鲁王跟鲁王妃都死了,应长史和皇甫忠义他们一个个的接连倒霉,唯独她,这个被所有人针锋相对的要除掉的眼中钉,竟然还好端端的活着,不仅如此,还活的很好,还进了宫做了伴读。 只要想到这一点,贤妃心里的怒火便不可遏制的冒出来,她睁大了眼睛,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陆明薇:“本宫杀了你!” 陆明薇早有准备。 贤妃看她的目光实在是太不对劲,她心里早就已经警铃大作了,此时贤妃动作,她已经抢先一步跑开了。 没有料到陆明薇的动作那么快,贤妃一下子扑在地上,一时摔得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众人都看的目瞪口呆。 七公主也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忍不住推开了宫女们站了起来。 贤妃摔得不轻,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陆明薇,在宫女们把她搀扶起来之后便厉声吩咐宫女:“将她给本宫绑起来!” 陆明薇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怪不得崔太后从前一直跟永昌帝不和了,看看永昌帝宠爱的这些女人,一个个的,哪个是省油的灯?别的不说,德妃是个口蜜腹剑连亲生儿子也拿来当筹码的人,邵皇后掌控欲强,自私自利,贤妃也是如此。 怪不得教出来的皇子们也都不怎么样。 也都怪永昌帝当年所有的心思都拿来在国事上头,所以这群后妃们才会是这个德行。 不,或许说,永昌帝喜欢的女人都是这个类型的。 她还没有说话,七公主已经率先出声喝止那些宫女了。 七公主还从来没有这么疾言厉色过,一时众人都看着她的面色不敢轻举妄动。 贤妃恼怒的看着她,她现在已经顾不得找七公主的麻烦了,一心一意只想杀了陆明薇,因此面色阴沉的喊:“滚开!” 七公主并不退后,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冷冷的说:“母妃,您的禁足还未解,您忘了吗?我知道您现在没有理智,可这世上不会没有您在乎的人了吧?我无所谓,我知道您不把我当回事,恨不得我早些死了才满意,但是,难道您也不管明辉他们的死活了吗?要知道,他们现在可是哥哥唯一的血脉和希望了,若您这里闹出什么事惹得父皇生气,您怎么保证父皇不迁怒到他们身上?” 要跟这样的母亲交流实在是十分困难,七公主总觉得贤妃跟鲁王两个人算不上聪明不说,还蠢钝的有点可怕。 此时,她见贤妃终于不再歇斯底里的闹,便提醒说:“母妃,她是第一天进宫,是太后娘娘亲口给我的伴读,她若是在这里出了事,父皇和太后娘娘都不会高兴的。” 贤妃听出了七公主话里的警告,她倒是没有料到,自己这个平时一棍子下去都打不出个屁来的女儿竟然忽然立起来了。 可是七公主说的话却是对的。 她自己的确是不想活了,但是她还有顾忌。 若是今天她不顾一切的动了陆明薇,那楚明辉他们的处境就会变得很艰难了。 思来想去之下,她哼了一声,淡淡的冲陆明薇道:“陆二姑娘,常在河边走,小心湿了鞋啊。” 说罢,高傲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拂袖而去。 她一走,那群宫女嬷嬷们也都鱼贯退出,寝殿里一时空寂下来。 七公主合了下眼睛,深深地呼了口气,一时踉跄了一下。 幸亏陆明薇伸手及时扶了她一把。 宫女们这才急忙上前来扶着七公主去上药。 七公主招手将陆明薇叫在跟前,趁着宫女们上药的机会问她:“你为什么会冲进来拉开我母妃?” 那可是贤妃,一般人对着一个高位嫔妃总是会忍不住发虚的,何况贤妃是七公主的生母,这个世道,人人都说要孝顺,儿女只有顺从的份儿。 所以一般人是绝对不会在父母管教孩子的时候插手的。 何况陆明薇还是深处低位,又是第一次见她。 七公主真的不知道陆明薇是怎么会有这个勇气的。 陆明薇觉得这没什么可奇怪的,她眨了眨眼睛看向七公主,理所当然的看着七公主开了口:“我是殿下的伴读啊,保护殿下是我的责任。” 七公主回过头去,紧紧地盯着陆明薇,沉声问她:“你说什么?” “我说,我是殿下的伴读,我原本就该陪伴在公主身边。这是我的责任。”陆明薇笑了笑:“保护公主也是。” 七公主怔怔的,一时竟然没有想到该回话。 她的人生,前半段一直活的小心翼翼,虽然是公主,却过的比普通的贵女还不如,普通的贵女或许还有双亲疼宠,可她有的,却只有母亲的忽略和压迫。 旁人的母亲都是保护孩子的,可她的不是。 父皇和太后娘娘对她不错,可也仅仅只是不错罢了。 他们的孩子太多了,需要照顾的人也太多了,所以她就显得不是那么紧要。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站在她身边,如此肯定的说要保护她。 (本章完) 第19章 ·朋友 - 闺门荣婿 - 秦兮 第620章 ·朋友 她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个笑,可这笑却比哭还难看几分,顿了顿,她忍住了发痒的嗓子,咳嗽了一声,问她:“那你难道不怕得罪我的母妃吗?你明知道,你不过是个伴读,但是我母妃现在却掌管着六宫事务,她若是要对付你,可太简单了。” 从前七公主倒也听说过陆明薇的名字。 但是除了知道九公主对她十分不喜之外,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如今才知道,原来陆明薇是这样的。 无畏,勇敢,还热诚。 她心里莫名的有些欢喜。 陆明薇笑了:“殿下,贤妃娘娘连自己的女儿都不太喜欢,我又凭什么以为自己只要袖手旁观就能得到她的欢喜呢?再说,这原本也不重要,我一直都认为,人首先要自己爱自己,旁人才能不看低你。” 七公主以前从未听过这样的话,乍然听说,一时只觉得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都有。 她低头想了半响,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对啊,她该好好的爱自己,若她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那么自然是人人都可来作践她。 思及此,七公主只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笑着看着陆明薇道谢:“多谢你点醒我,也多谢你肯站出来帮我,那,从此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 并没有再说伴读,直接说是朋友。 做人能够分得清楚是非黑白,而且脑子清醒不糊涂,陆明薇也觉得这个朋友可以相交,何况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还要陪着七公主读书。 因此她也笑了,俯身行礼:“是。” 有了这一段插曲,七公主就跟陆明薇聊了许久的天,几乎算得上是一见如故,陆明薇经历过的事情比七公主所有的人生经历加起来都还要更丰富,也因为如此,所以她们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崔太后喝了口茶,今天的事闹得她一天都头痛的厉害,所以她罕见的脾气有些暴躁。 文华嬷嬷轻手轻脚的上来给她按捏太阳穴,轻声劝道:“太后娘娘,时辰不早了,您今天也忙了一天了,不如早点歇了吧?” 寝殿中早就已经燃起了百合香,熏得人昏昏欲睡。 崔太后的眼睛的确是也有些疼了,她正要闭上眼睛,吴公公却从外头进来了,低声喊了一声太后。 崔太后立即便嗯了一声,挑了挑眉问:“如何了?” “七公主一开始倒是对陆二姑娘态度平常,既没什么不喜欢,却也没有特别喜欢,只是叫人下去安置。谁知道中途贤妃娘娘来了.”贤妃最近失去了儿子,举动都有些疯魔,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太后其实根本不想让她出来,这个女人是非不分,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在心里,简直是个疯子。 可鲁王死了,原本朝野就议论纷纷。 贤妃若是再一直关着不放,总归是影响不好。 这才让她出来了。 出来这才几天?就又开始没事找事了。 崔太后的语气冷了下来。 吴公公察言观色,语气也逐渐低了几分:“而后,贤妃娘娘情绪激动的将七公主按在地上,是陆二姑娘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将贤妃给拽开了。贤妃娘娘暴怒,原本是要让人对陆二姑娘动手的,陆二姑娘还没开口,七公主先跟贤妃娘娘开了口” 他把七公主的那番话转述了一遍。 崔太后原本面色还因为贤妃的举动而十分的冷淡,听见七公主的这个举动之后才有些诧异的哦了一声,面上有了些笑意:“倒是没有完全蠢到家!堂堂一个公主,何必非得把自己活成一个丫鬟似地?如此才对!总算是有了些公主的威严!” 她忍不住面色都缓和了。 想着果然还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把陆明薇放在七公主身边这步棋,看来是放对了。 七公主温柔懦弱,正需要陆明薇这么个有主见有胆量的人在身边陪着。 她嗯了一声,身心舒泰的点了点头:“让人送两套首饰过去,就说是哀家赏赐陆二姑娘的。” 顿了顿又皱着眉头问文华嬷嬷:“现在皇后有孕,德妃无能,贤妃无德,你说以后,宫里的事务该交给谁来管?” 文华嬷嬷顿了顿,她知道太后娘娘的意思。 可现在,宫里的确是没有合适的宫妃了。 高位的妃嫔就这几个,现在还没有一个能担大任的,若是往低位去挑,哪里能服众? 她轻声说:“若是立了东宫,太子妃掌管宫务,倒也不是没有前例。” 崔太后眉眼都舒展开了。 的确是如此,这也是崔太后的想法。 宫里的这些妃子们一个个的都不成器,哪怕是邵皇后呢,她掌权的时候这个宫里的内务也是乌烟瘴气的,倒是不如到时候把这一切交给新的太子妃管。 反正前朝也是如此,当时的皇帝并没再立皇后,内务便交由了太子妃掌管。 之前永昌帝已经说过,过些时候便开始议储,而还有谁会比周王更合适呢? 现在不管是论年纪,长幼,嫡庶,都是周王占尽了优势。 她轻轻松了口气:“虽然如今再说别的是迟了,可哀家还是要说一声,立下太子,才是真的当务之急。皇帝最好是能快些定下。” 文华嬷嬷就不再接了,急忙劝解了太后几句,又说:“七公主跟陆二姑娘倒是合得来,听说已经成了好朋友,您也不必担心到时候陆二姑娘被为难了.” 这么引着崔太后说了一会话,崔太后总算是睡过去了。 等到第二天一早,七公主过来请安,崔太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并没有前些天的颓废和憔悴,看上去反倒是多了几分精神,整个人看起来也轻松的多了,没了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便由衷的高兴起来:“过来叫哀家看看。” 七公主急忙迎上去行了礼。 崔太后边看边点头:“不错,不错,就该这样精精神神的!好好一个公主,分明是金枝玉叶,做什么老是那副做小伏低的样子?自己要立起来!” (本章完) 第20章 ·弹劾 - 闺门荣婿 - 秦兮 崔太后很满意七公主现在的样子,从前七公主总是唯唯诺诺的,看上去便让人觉得堵心,现在七公主总算是能立得起来,这让崔太后这个做祖母的也心里高兴。毕竟,像九公主那样嚣张跋扈固然也不好,可若是太过沉闷了,也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 既然七公主能够想通,崔太后就更看重陆明薇几分了。 别的不说,能够带着七公主脱离贤妃的控制,这一点是旁人做不到的,她跟永昌帝可以为七公主撑腰,但是却不能一辈子体贴陪着七公主,事无巨细的都替她做主。 她迟早要嫁出去。 像是她这么懦弱的话,先不要说是驸马了,只怕陪嫁的那些嬷嬷和尚宫们,就能压得她抬不起头来。 她拍了拍七公主的手背,语重心长的说:“人活着这一辈子,要经历遇见的事儿多着呢,不能遇见什么事都先想着放弃,命只有一条,没了可就真的没了,何况你还是这样的身份,以后多跟陆二学着点,她可比你要通透的多。” 一点儿也不掩饰对陆明薇的欣赏了。 七公主也领悟了崔太后的意思,其实昨晚跟陆明薇聊了一晚上,她也慢慢的想通了许多事。 要说是有生养之恩,她也为贤妃做了不少事,前十几年的言听计从已经足够了,何况贤妃跟鲁王从把她卖给东瀛人开始,这份生养之恩,也算是断了。 鲁王落到这个地步更不是她害的,而是他自己那永无止境的野心。 她为什么要背负着愧疚被贤妃拿来出气? 现在太后娘娘还专程提点她,她心里的底气就更足了。 是啊,相比起贤妃来,不管是崔太后还是永昌帝都可靠多了,自己只要能够立得起来,祖母跟父亲难道还会短了她这个公主的前程吗? 她心悦诚服的谢过了崔太后。 崔太后心情大好,摆摆手就笑了:“罢了,昭宁她犯了错正被禁足,你跟小八便仍旧还是照着正常的时间去上课罢。” 七公主答应了,带着陆明薇一道跟崔太后告退,两人去了惠芳殿上课。 崔太后看着她的背影点点头:“哀家总觉得皇帝的孩子们都不成器,可是矮子里头拔高个,比一比,其实小七已经算是好的了,至少心地是善良的。” 人一旦老了,就很容易变得心慈手软。 这也是为什么崔太后虽然这么厌恶九公主,却也没有动九公主的原因。 若是放在几年前,以崔太后的脾气,怕真是拼着跟永昌帝闹翻,也会直接将九公主给赐死的。 到底是人老了脾气也变好了。 文华嬷嬷替崔太后将安神汤端上来,服侍她用了,正要说话,吴公公那边就过来,低声跟崔太后禀报:“太后娘娘,今天一大早,左都御史柴玉便弹劾九公主跋扈善妒 九公主的那事儿,其实崔太后跟永昌帝一早就知道很麻烦。 毕竟文臣们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 哪怕是永昌帝也得该软的软,该硬的硬,偏偏九公主那么不知轻重,口不择言连带着所有文官都给骂了,说他们是狗,人家如何能够受得了? 现在被弹劾,简直是意料之中的事。 崔太后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太当回事。 因为毕竟弹劾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御史们一个个的做的就是这个,只要九公主之后修身养性,这件事自然慢慢的就过去了。 谁知道吴公公却咳嗽了一声,有些为难的看着崔太后:“太后娘娘,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今天柴玉弹劾九公主,除了弹劾她嚣张跋扈之外,还弹劾了邵家,指责永恩侯府假公济私,擅权弄权,又指责他们侵占农田,事情闹的很大,听说.” “听说什么?”崔太后的确是有几分意外了:“你实话实说。” “听说柴玉说,永恩侯府已经占尽君恩,却不知惜福,反倒是仗着是皇后之母族无恶不作,却屡屡能够因为是后族的身份而逃脱罪责。柴玉问,问圣上,是不是就是仗着圣上的势,邵家跟九公主才会如何眼高于顶,独断专行?”吴公公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见崔太后猛地抬头看着自己,急忙道:“太后娘娘,这话不是我说的,是.” 崔太后自然知道。 她现在回味起了之前陆明薇的话,忽然意识到了,原来陆明薇所说的,这件事不会那么容易过去,打蛇打七寸,是应验在了这里。 原来这才是后招。 陆明薇大约是收集了邵家的罪状很久了,这一次九公主为难她,她便故意当着所有诰命的面,激发了九公主的怒气,让九公主最蛮横的一面展露人前。 如此一来,只怕之前柴玉就算是犹豫过,如今也会因为受不了九公主这言论而站出来的。 柴玉这么义正言辞,揭邵家的脸皮,那些并不喜欢邵家的人,只怕这次也会群起而攻之。 她轻轻的吐了口气,轻声道:“这个丫头,哀家真是小看她了。” 文华嬷嬷也忍不住点头附和:“陆二姑娘真是,算计人心的本事太过厉害了,她才这么点年纪” 却已经有了这份造诣了。 怪不得这些年不管是谁跟她作对,总是铩羽而归,而她自己却还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呢,这份本事,不管放在哪儿都是吃香的啊。 崔太后笑了笑:“这也好,她有这份本事是好事,明楼身边就需要一个这样的人。” 文华嬷嬷见崔太后这么说,便也不插嘴陆明薇的事了,只是问崔太后:“那九公主跟皇后娘娘那里” 只怕现在九公主跟邵皇后都要气疯了。 提起邵皇后跟九公主,崔太后反倒是笑着挑眉:“怎么?她们自然是该如何便如何,还想怎么着?自己做错了事,就该要自己担着!一个公主,反倒是不如一个臣女有分寸,懂进退,这个亏她吃了也就吃了,而且最好是能心甘情愿的吃,否则以后跌的更惨更重!” 话说的太狠了,文华嬷嬷便知道了太后娘娘的意思。 第21章·憎恨 - 闺门荣婿 - 秦兮 九公主还在寝殿里大发脾气,她之前从皇觉寺回来,就已经发誓再也不要碰这些抄经之类的活儿,可谁知道,回来这才过了多久?不过才过了个年,她竟然又被禁足了!而且还是因为陆明薇那个贱人!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不过就是教训一个不知死活的贱丫头罢了,却被太后娘娘说的那么严重! 她虽然一直连声说不敢,可是其实不过是为了先消除永昌帝的怒气罢了。 眼看着面前的经书,她越是想越是生气,忍不住猛地打翻了旁边的砚台。 宫女急忙上前来更换,却不小心将她刚写了个开头的女戒给染上了墨,九公主原本就正是恼怒的时候,被这么一打断,想都不想便直接将手里的端砚砸在了宫女的头上。 宫女只觉得脑袋一疼,紧跟着便有一股浓重的血液从头上流了下来,顿时整个人都吓住了,尖叫了一声跌坐在地上。 伺候的人全都吓了一跳,到底是人命关天,她们急忙上前把人给拖下去了。 原本这只不过是一件小事,九公主的脾气不好,对下人动手也是常有的。 只是从前她到底还是做的隐秘,寻个借口让底下人动手。 如此一来,谁都挑不出不是。 这一次却不同,她自己直接动手,而且把人快打死了,管事的公公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谁知道却被正好过来送东西的经嬷嬷看见了。 经嬷嬷大惊失色,急忙让人去请了太医先给宫女诊断,自己回去跟邵皇后说了这件事,又低声说:“娘娘,前朝现在闹的沸反盈天,殿下的名声现在本就不好,若是这件事被别宫的人知道,难免会传扬出去.” 邵皇后也是气的了不得,一面传令下去让看到的宫人都闭嘴,一面去训斥女儿:“你是不是疯了?一天到晚什么时候能够安静个一会儿?我天天帮你收拾这些烂摊子都来不及!分明知道现在正是在风口浪尖,你倒好,不知道收敛,反倒还变本加厉!” 把邵皇后气的连本宫都不自称了。 也怪不得她这么生气,现在邵家也被弹劾了,说起来永恩侯府的那些事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这么久都没被人提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次九公主做的太过分,得罪了所有文臣,这件事也不会被拿出来说。 糟糕的是,现在的邵家根本就没有什么能耐反击。 邵家出了邵君庭的事,便接连办了好几场丧事,眼看着就要一路没落到底了,如果不是因为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现在永昌帝对她好的又跟新婚时那样,邵家只怕都在勋贵圈里逐渐没了位子了。 哪怕是如今,邵家也不过就是在苟延残喘,等着培养下一代罢了。 现在九公主牵连了邵家,邵皇后虽然心疼女儿,但是也不可避免的为了娘家的事情操心的,情急之下便忍不住骂了九公主一顿。 九公主愈发的生气:“好好好!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我一天到晚惹是生非,无理取闹,都是我,你们才会过的这么艰难,都是我,你们才倒霉的,好了吧!?既然我这么不好,你干脆不要管我,把我送到皇觉寺继续关着就是了,还理我做什么呢!?” 真是叫人头痛! 邵皇后皱着眉头看着她,只觉得头痛不已:“你怎么永远都这么胡搅蛮缠?!现在是什么时候,你难道不知道?我是怪你的意思么?我只不过是让你收敛收敛!你若是连这个都听不进去,那以后你遇上这样的事,还多的是苦头吃!” 见九公主一脸的不忿,邵皇后心里实在是筋疲力尽,垂着眼睛淡淡的说:“你若是还要这么闹,想一想陈国公府的亲事吧。陈国公府现在跟邵家差不多,一门心思的就是想着能够重振家族,你这么个样子,他们怎么可能愿意让你进门做宗妇啊?!” 果然,提起陈国公府,九公主才总算是安分下来了。 她撇了撇嘴:“说到底,都是太后娘娘偏心.” 女儿能安静下来,邵皇后就谢天谢地了,只是九公主的确是个令人头痛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这一点哪怕是邵皇后也得承认。 她看着女儿半响,轻声道:“阿九,母后替你把陈国公府的亲事说成,可你也要答应母后,再也不要闹出事端来了的,好不好?” 九公主听见邵皇后这么说,顿时便两眼放光。 可同时她又觉得有些怀疑:“母后真的有办法?” 唐晚舟出了名的倔,可他也的确是有倔强的资本,哪怕是永昌帝对他也十分宽容。 母亲能有什么办法让唐晚舟点头? 邵皇后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这是自然了,母后什么时候骗过你?只是你最近都得给母后安分守己才是,若是又被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那就不能怪母后食言而肥了。” 这对于九公主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吸引。 她马上便答应了。 邵皇后揉着自己的眉心出了九公主的寝殿。 经嬷嬷亦步亦趋的跟着:“娘娘,您怎么能说服唐大人啊?” 唐晚舟如果是那么好说话的人,这门亲事早就成了,哪里还需要等到现在? 邵皇后满脸都是烦躁,片刻后才顿了顿:“先安抚了她再说吧,她这性子真是要命。若是被她知道前朝御史在弹劾她跟邵家,只怕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事端来。” 她哼了一声,才问经嬷嬷:“今天小七去上课了?” 经嬷嬷一直关注着七公主那边的情形,闻言便忙点了点头:“是,七公主带着陆二姑娘一道去的,两个人有说有笑听说相处的不错。” “臭鱼烂虾,凑到一起自然是理所当然的。”邵皇后心中郁气难平,只要想到陆明薇一进宫就开始找事儿,把九公主害的进退两难,现在邵家也被牵扯进去,她就恨不得把陆明薇给大卸八块算了。 这个人就好似是专门来跟她作对的,没一件事做的呵护她的心意 第23章·哭诉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皇后这边才安抚好了九公主,转头就收到了娘家求见的帖子,不由得叹了口气,经嬷嬷见她精神不是很好,生怕她受什么刺激,便轻声说:“娘娘,您现在眼看着临盆在即,此时正是最要紧的时候。其实外头的御史们也不过就是风闻奏事,过了这一阵儿的风头也就好了,若是永恩侯府不放心,不如请常公公出去让他们吃个定心丸” 永恩侯府说到底也是为了这次被弹劾的事儿来求情的。 但是现在皇后娘娘也不容易。 太后娘娘摆明了已经对她跟九公主十分不满了,真若是邵皇后还一直替娘家求情,插手娘家的事儿,只怕到时候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她有些担心的看了邵皇后一眼。 邵皇后也明白心腹的担心,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罢了,让常公公出宫去一趟吧,正好,本宫也有话要叮嘱父亲和祖父。” 经嬷嬷轻声答应了。 邵家此时正是上下都缩着尾巴做人的时候,邵峰跟邵伟两人只觉得柴玉的攻讦是飞来横祸,本来家里的情形就已经够不好了,谁知道这个节骨眼还被御史追着咬,一时心情十分复杂。 邵大夫人一听见消息,头一个反应就是要进宫去问娘娘。 她现在也是风声鹤唳了,生怕家里会再出什么事。 好在邵峰跟邵伟这一次都心里有数,知道家里这些罪名其实都是老生常谈,御史的主要目的是在于九公主罢了。 宫里来人的时候,他们俩还正在书房里头对账,打算把这些年霸占的农田退回去一部分。 听见说常公公来了,急急忙忙的亲自出去迎常公公。 常公公倒也和善,笑着跟他们俩见了礼,便直言不讳的说:“这次的事,娘娘已经知道了,这一次咱家出宫来,正是奉命想跟二位说一声,不必慌。” 有了这句话打底,之后的话就好说的多了。 邵伟先忍不住,沉声问:“九公主她.” 大家都不是傻子,既然不是针对邵家,那就是针对九公主。 邵伟当然也担心自家女儿和外孙女儿的。 “殿下她备受宠爱,金枝玉叶么,难免便娇贵一些。”常公公说的轻描淡写:“也不是什么大事,二位不必太过担心。此时只需要一切如常的生活便是了。” 邵峰点点头:“既如此,多谢公公走这么一趟了。” 常公公是邵皇后的心腹,从前便是一门心思的为她办事的,哪里会真的让邵峰谢自己?急忙便笑着摆手:“侯爷真是折煞了咱家了,咱家也不过是听了娘娘的吩咐,出来走一趟,哪里值得侯爷这么客气?” 话是这么说,但是邵峰跟邵伟都不是蠢人,当即便再三的谢过了常公公,又着人送上了一只厚厚的封包。 常公公不动声色的袖在了袖子里,笑眯眯的说:“这次出来,娘娘还有一件事交代。” 果然还有事。 邵峰跟邵伟对视了一眼,急忙问:“请公公指教,是什么事?” 常公公开了口,淡淡的说了几句话。 邵峰听得面色有些凝重。 常公公却已经不再多说,径直起身告辞了。 邵大夫人那边一直都在等着,听说常公公走了,急忙过来打听消息。 家里自从没有了邵老夫人之后,大小事务就都是邵大夫人来管着,她再怎么也比之前邵老夫人管的要好的多,因此邵峰跟邵伟对她都是有几分宽容的。 此时见她过书房来,也并没有觉得不对。 邵峰还在眉头紧皱的沉思,邵伟先跟妻子说:“之前你不是进宫说了老大媳妇儿.” 过了这么久了,但是邵伟还是一时难以戒掉称呼陆明惜的称呼的习惯,咳嗽了一声才清了清嗓子:“说了冯尧要求娶陆明惜的事儿么?娘娘说,让咱们去把明姿给接回来。” 其实这件事之前邵皇后就跟邵大夫人说过一句。 但是邵大夫人回来之后,宫里就又没了动静。 因为是多事之秋,邵大夫人没有得到皇后娘娘的提点不敢轻举妄动,这件事就一直拖着没办。 现在邵皇后又亲自提起来。 邵大夫人立即就来了劲儿。 别的不说,反正只要是能够让陆氏姐妹吃瘪的事儿,她是很乐意做的。 她哼了一声就道:“本就该如此,邵明姿是咱们家的孩子,她要成亲是她的事,但是咱们家的孩子却得给咱们送回来!” 天底下当娘的,哪里有舍得自己的孩子的? 陆明惜更是了,把这个孩子看的跟眼珠子似地。 她倒是要看看,到时候明姿回来了邵家,陆明惜要怎么放心去成亲? 邵峰皱了皱眉:“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明姿这些年都是她一手带大的,只怕咱们若是要强硬的抢回来,明姿是不肯的。” 这倒是,以前邵君庭对邵明姿十分不好,几乎是天天没什么好脸色,邵老夫人偏偏又是个极为重男轻女的,根本不把女孩子当人,对明姿就更冷淡了。 真说起来,邵家对明姿没什么恩情,明姿肯定是十分厌恶邵家的。 说起这个,邵大夫人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就算是如此,咱们邵家也是她家,她总归是要回来的。” “现在正是御史盯着咱们的时候,要把人要回来,便不能硬来。”邵峰觉得自己得先摆明车马,便定了个基调,看着儿子媳妇儿两人沉思的模样,说:“不管怎么说,孩子是要回到咱们家里来,可是却不能闹得太过伤了和气。” 这道理人人都知道,但是做起来哪里有那么容易? 陆明惜那个性子,要从她手里把孩子抢回来还能不伤和气?想想也知道是天方夜谭了。 邵大夫人有些为难的看了公公一眼,轻声说:“那,那岂不是就要不回来?除非是明姿自己要回来了,否则的话,咱们怎么可能抢得过陆明惜呢?” 她们两姐妹一个比一个难缠! 邵峰哼了一声:“怎么就没法子要回来?就让明姿自己回来!” (本章完) 第24章·传谣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家的事其实并没有传到陆家。 三婆婆这个人素来就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外头的那些传言,她也基本上都不会听,更别提让家里的孩子们知道了,所以当陆明惜知道的时候,御史都已经弹劾了九公主跟邵家了。 对此,陆明惜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的说:“九公主的脾气倒也真的跟邵君庭差不多,一样都是喜欢踩着旁人寻找乐子。” 宫里的事虽然他们探听不了,但是九公主是为什么会被弹劾,此时却不是秘密。 知道九公主在陆明薇进去的第一天就开始找麻烦,任是谁也高兴不起来。 陆明惜就最心疼妹妹,这些天都在家里住,希望若是陆明薇能够送信出来的话,能第一时间知道消息。 此时三婆婆听见陆明惜这么说,便也跟着冷笑了一声:“这些人一个个的,真把咱们家当成软柿子了,公主固然身份高贵,却也该为女子榜样才是。如此倒行逆施,哪里像是公主,倒是比市井泼妇来的还更加泼皮一些。” 两人说着话,邵明姿在花园里玩耍。 自从三婆婆来了陆家之后,陆明惜回来陆家的次数就逐渐增多了,最近更是开始在陆家住下,因为三婆婆和善,所以邵明姿也十分喜欢她老人家,如今在家里也轻松自在。 才在花园里玩了一会儿,就有丫头送了水果上来,奶娘招手让她先别玩了,带着她到亭子里休息。 石桌上已经摆放了果盒和点心,奶娘笑着替邵明姿擦了擦脸上的汗,嗔怪的说:“让您别跑太快了,出了这么多汗,一冷一热的,多容易着凉啊?” 说着话,想到邵明姿前阵子才得了风寒刚好,又想要去给她拿件斗篷来,便让几个丫头好好照顾,自己跟邵明姿说了一声,便回去替她拿东西了。 亭子里安静下来,邵明姿听见丫头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听说冯大人很快就要上门提亲了,大小姐真是命好,谁能想到呢?到了大小姐这个年纪,又是和离过的,竟然还能找到冯家这样好的人家。”一个丫头率先出声。 邵明姿抿了抿唇。 她也知道自己母亲跟冯尧的事。 在韦家的时候,太夫人也曾经隐晦的跟她说过。 她很喜欢母亲,对邵家反倒是没有什么感情,所以其实她对冯尧也没什么抵触,何况现在大家提起冯尧来,都是一副母亲占了便宜的语气,可见冯家是真的很好的人家。 “命好倒是命好了,只是”另一个丫头语重心长的啧了一声:“只是,这事儿能不能成,还未必呢。” 没想到她这么说,其他几个丫头纷纷追问她缘故。 这件事分明看起来都已经板上钉钉了,怎么还说不一定能成呢? “你们不知道吗?”那个丫头轻笑了一声:“咱们大小姐的确是哪儿都好,但是偏偏,她还带着一个小小姐呢。” 小小姐?众人都偷偷的朝着邵明姿看过去。 邵明姿心里也咯噔了一声,分明是很紧张很在意的,但是却十分聪明的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荷包。 见她没什么反应,外头的交谈才继续了。 “小小姐毕竟是姓邵的,又不姓陆,又不姓冯。虽然说大小姐带着她,但是若是真的要嫁到冯家去,那小小姐是跟着去还是不跟着去呢?跟着去,是不是得把姓改成冯姓啊?”丫头摇摇头:“可若是真的改成了冯姓,那邵家能答应吗?冯家提亲都有一阵了吧?但是大小姐这边迟迟都没有答应,想必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她舍不得小小姐呗,又怕惹怒邵家,所以才一直拖着。” 如同是有一道惊雷降在耳边,邵明姿睁大眼睛,手指都在发抖。 是啊,她是个麻烦。 她是邵君庭的孩子,从小她就知道,自己是母亲的软肋。 这些年,母亲为了她才会忍受在邵家的生活,才会忍气吞声。 现在,母亲还要继续为了她牺牲自己吗? 冯家的亲事那么好,打着灯笼都难找,最重要的是,母亲是喜欢冯尧的。 她虽然很小,但是也听见母亲提起冯尧时候的语气,看到母亲收到冯尧送来的东西的时候的欣喜。 这些年一直都是母亲护着她,为了她挡住了所有风雨。 若是还要因为她失去最爱的人. 她的面色有些苍白。 丫头们的嬉笑声还在耳边:“所以啊,这件事未必能成。也真是可惜了,大小姐这么好的人,之前在邵家受尽了磋磨,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现在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如意郎君.” 却要被自己的女儿给耽误了。 这言外之意人人都听得出来。 邵明姿自然也听得出来。 她垂下头看着面前的点心,一下子觉得索然无味。 奶娘回来,就见她没什么精神的趴在桌上,不由得有些着急的上前:“囡囡,你没事吧?” 邵明姿的面色有些苍白,但是却还是朝着奶娘笑了笑:“没事啊,我在等你回来。” 奶娘哦了一声,替她披上了斗篷,见她精神不太好,以为她是玩的累了,便道:“那咱们回去吧?时候也不早了,待会儿大小姐也该回来了。” 邵明姿静默片刻,忽然抬起头问她:“奶娘,您说我母亲喜欢冯大人吗?” 之前邵明姿可从来都没有问起过冯家的事儿,奶娘怕邵明姿会不喜欢冯尧,当即便下意识的点头肯定:“那是自然了,冯大人可是三元及第,多少年才能出一个这样的人物呢?满京城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呀!再说,他为人也是极好的,大小姐必定是喜欢的。” 她的本意是想劝着邵明姿接受冯尧的。 毕竟以后两边就要成一家人了。 邵明姿听在耳朵里,却正好对应了刚才丫头们的那番议论。 她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奶娘总觉得邵明姿有些奇怪,但是想到邵明姿问起冯尧,心里便猜测大约是因为母亲要重新成亲,所以她还不太适应的缘故。 (本章完) 第25章 ·离心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家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陆明薇进宫之后,陆家不是就安静了下来,陆云亭要读书,许多都是要帮他收拾打理的地方,三婆婆还惦记着陆明惜的亲事,韦家说是要去登州,但是因为鲁王的死,所以韦家一时还动身不得,既然动不了身,大家便都想着,将跟冯家的亲事给办了算了。 冯尧已经是这个年纪,其实若不是他自己坚持,早就已经该成亲生子了。 经过了冯天佑的事儿,冯大老爷也盼望着族里能够迎来喜事,好一扫之前的晦气,两家一商量,都是这个主意,便开始去合八字了。 来拿陆明惜的八字的时候,冯家的媒人还特意跟三婆婆和陆大夫人笑了笑:“咱们大小姐的命自然是没得挑剔的,但是这毕竟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该办也得办。” 两家定亲之前,男女要合八字,若是八字放在男方家中三天平安无事,那便证明这门亲事是能够顺利结成没有妨碍的。 这的确是老规矩了。 三婆婆跟陆大夫人这样的人,对这些规矩自然是心知肚明,两人也盼望着陆明惜的亲事能够快些成,自然没有意见,取了八字过来,还特意问一声这八字是送到什么地方去合。 冯家的媒人也坦荡,笑着说:“预备送到钦天监秦大人家中去,合了八字便放到家中灶台上压着。” 有头有脸的人家,才会把八字送到钦天监去合,这也侧面说明了冯家对于这门亲事的看重,三婆婆跟陆大夫人都满脸笑意。 等到冯家的媒人走了,陆大夫人拉着陆明惜的手,亲自苦口婆心的说:“这下可好了,明惜啊,你的亲事只要是定下来,家里大家就都放心了。就算是明薇,她一直悬心的也就是这件事了。” 姐妹俩的感情好到极致,你为我着想我为你着想的,陆明薇进宫之前最放心不下的说到底也就是陆明惜。 陆明惜心中像是揣着一只兔子,不知道为什么,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她不由得皱了皱眉伸手捂住自己的心脏,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是,我也盼望着一切顺利。”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邵明姿正从外头进来,听见母亲这么说,便眨了眨眼睛。 三婆婆见到邵明姿便笑,她人老了,最喜欢的就是小孩子,对于邵明姿是真正的疼到了骨子里,招手把邵明姿叫到了跟前,她伸手将孩子抱住:“囡囡,你也为你母亲高兴吧?” 三个大人都是笑意盈盈的。 这门亲事对于她们来说真的都很重要呢。 邵明姿心里这么想,面上重重的点了点头:“娘高兴,我就高兴!” 娘喜欢的人,我也喜欢。 听说小姨进宫之前也很赞同冯家的亲事,那就说明冯家是真正的好人家,娘上半辈子过的实在是太苦了,若不是因为父亲,娘也不会带着她从邵家离开。 她抿了抿唇,脸上有跟一般的小孩不符的坚定。 陆明惜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错了,是囡囡高兴,娘才高兴。” 陆家喜气洋洋。 冯家此时却是一片凝重。 冯夫人皱着眉头看着冯尧,欲言又止。 冯尧原本是刚处置完了翰林院的公务回来换一件衣裳就准备出门的,却临时被冯夫人叫过来,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诧异的看着冯夫人的脸色,轻声问:“母亲,是有什么事吗?” 自从冯天佑的事情过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亲近了许多,说起来跟真正的母子也差不多了。 像今天这样,冯夫人这么凝重的对着他,这还是最近这段时间来的头一次。 不应该啊,应长史死了,鲁王甚至也死了。 之前针对冯家的那股势力现在分崩离析,冯家的压力骤然减轻,现在已经没什么事值得这么担心的了,怎么现在母亲却还是这么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 冯夫人觉得口干舌燥,不知道从何说起,过了好一会儿,她喝了口茶,有些艰难的开了口说:“阿尧,这门亲事,你再考虑考虑。” 像是有一道雷打在了身上,冯尧不可置信的看着冯夫人,神情有点奇怪:“母亲,这件事不是说的好好的吗?” 这件事,分明已经过了最难过的那一关,分明已经没什么可商量的。 哪怕是冯老夫人都已经答应了。 不可能会忽然成这样的。 他深深地看着冯夫人,想要一个答案。 冯夫人叹了口气,她看着眼前这个以后即将成为冯家当家人的养子,垂下眼,轻声开口:“阿尧,钦天监秦大人算了你们两个的八字,不合,合则大凶。” 时人谁不重命数一说? 哪怕是宫里的贵人们,有个什么事情也得看看黄历,挑挑时辰,何况是这种婚嫁大事? 测出这样的结果,对于两家人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哪怕对陆明惜很满意,对陆家也很满意,但是这门亲事,的确是做不成的了。 冯夫人看着怔住的冯尧,面露同情:“我也知道你喜欢陆大小姐,但是阿尧,人不能不信命,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测出这样的结果,结局其实是注定的。 别说是冯家会这么选择了,这件事哪怕是告诉了陆家,陆家也会这么选。 一个家族,关乎着多少人的生死荣辱啊? 因为一门亲事,就要去赌这个算的准不准吗? 事情不是这么说的,也不是这么做的。 冯尧是读书人,读书人其实不太相信鬼神。 但是此时此刻,他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是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他们俩的八字不合,若是强行在一起,那么两家人就都会有大祸临头。 这是多么可怕的说法? 有这个说法在前,若是强行成亲,将来若是出了什么事,那么,两家人是不是全都怪到他们成亲的缘故上头来? 再或者说,哪怕是不顾族人,那么,他们自己呢? 对谁不利? 若是对自己不利,谁会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本章完) 第26章·选择 - 闺门荣婿 - 秦兮 冯尧觉得自己的嗓子也有点儿干疼了,他咳嗽了几声,面上显露出十分明显的不解和疑惑:“真的是这个结果吗?就没有什么破解的法子吗?” 他也经历过一些祭祀法事之类的事儿,也知道一般来说,若是算出来什么不好的事,都会行破解之法的。 冯夫人苦笑了一声,仿佛是知道冯尧在想什么,她摇了摇头:“阿尧,我们都知道你的心思,所以,若是能够破解,我们不会对你说这样的话了,毕竟若是能够破解,跟你们说也没什么意义,除了能增添你们的烦恼,让你们心里膈应,还有什么用处呢?问题就在于,没有破解之法,你们两个人的命就不适合结合。” 就像是雷声轰隆,冯尧听不进去了。 他的面色也有些泛白。 其实以他的性子,应该大声说一声不可能。 应该斥责钦天监胡说八道。 但是最终他并没有,他什么都没做。 因为一般的人都有畏惧心,哪怕是不信,但是也不会去出言侮辱,现在冯尧就是这样的状态。 他沉默的坐了许久。 久到冯夫人看着他,担心的喊了他一声:“阿尧?” 冯尧才回过神来。 冯夫人也有些不大忍心:“既然是这样的结果,那就证明你们两个没有缘分,阿尧,并不是我们不肯成全你们。但是,事已至此,那便好聚好散吧。” 家族,亲事,这两者之间孰轻孰重,冯夫人相信冯尧心中会有一杆秤的。 冯尧当然也知道冯夫人的意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没有办法轻易的说出算了两个字,所以,仍旧是良久的沉默。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冯尧面色沉沉的说:“母亲,我想要去其他地方,找其他人也测一测。” 这种事要信,但是也不能全信。 冯尧觉得还可以再问一问。 冯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阿尧.” “母亲,再问一问吧。“冯尧知道冯夫人的意思,他抿了抿唇看着冯夫人:“我心里明白您的担忧,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让儿子再试一试。我这么难才下定决心求来的亲事,若是不让我试一试,我心里不甘心。” 母子这么多年,冯尧从来没有这样求过冯夫人。 冯夫人心中一软,没有办法说出拒绝的话,怅然良久,才点点头说:“好吧,既然你要试一试,那便再试一试吧。” 她送走了冯尧,就去了冯老夫人房里。 冯老夫人昏昏欲睡,见了儿媳妇过来,却一下就精神了,打起精神来看了她一眼,轻声问:“怎么?说清楚了?” 婆媳俩对视了一眼,冯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是真的累。 原本为了操办冯尧的婚事,她这些天就一直吃不下睡不好的,但是没想到事到临头还来了这么一个晴天霹雳,直接把之前的所有计划都给打乱了,她心里便更加的焦躁。 此时已经不是身体上的疲累了,而是心力交瘁。 她点了点头:“都跟阿尧说了,娘,这么多年了,阿尧这个孩子,还是头一次跟咱们说,他喜欢什么。若不是因为这个八字合的实在是太过凶险,其实其实媳妇儿是万万不愿意算了的。” 陆明惜好相处,识大体。 女孩子有这两样优点,实在是已经非常难得了。 所以冯夫人倒是没有因为陆明惜嫁过人便觉得她如何如何。 冯老夫人也是一样的心思,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这么大的事,不是开玩笑。谁能拿着家族这么多人的前程性命去赌啊?” 亲事重要,但是这个说法太吓人了。 真的不行的。 冯老夫人打起精神来:“他怎么说?” 说起冯尧的反应,冯夫人心里更加难受,默默地吐了口气:“他说,还想再找旁人测一测。” 冯老夫人唉声叹气:“真是痴儿啊!” 钦天监的秦大人,难道还会测错了不成? 但是既然冯尧都这么说了,冯老夫人也没有不赞同,年轻人的喜欢,那就是真的喜欢。冯尧这么多年没对谁动过心,一旦动心,那当然是排山倒海一样的喜欢。 这样的喜欢,若是都不让他试一试,他是不会彻底死心的。 冯家已经为了冯尧做到了这个份上,有什么理由不送佛送到底,留下一个心结呢? 所以冯老夫人懒懒的抬了抬手:“那就去测吧,多测几个地方。” 冯夫人应了一声是。 第二天,冯夫人便拿了生辰八字去旁的地方测了。 结果测了回来,她面色惨白的找到了冯尧:“阿尧,该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你心里要有个底。” 一听这个话,冯尧就知道这结果不会好。 果然,冯夫人拿出结果了。 三个地方,三个地方测出来都是凶。 一个是可能测错了,两个可能是巧合,三个四个,不会有这个道理。 冯夫人深深地看着冯尧:“阿尧,死心吧。咱们两家没有缘分。” 冯尧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他隔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母亲,让我再考虑考虑。” 考虑?还有什么值得考虑的? 冯夫人心中是这么想,但是面上什么也没漏出来,她嗯了一声,没有任何的反对,柔声说:“好,那你先缓一缓。” 冯尧回到自己房里,就没再出来。 而冯夫人则拿着八字去找了冯老夫人。 冯老夫人垂下眼帘:“没法子的事,他就算是不甘心,也得甘心。咱们仁至义尽了,老大媳妇儿,你准备准备,去陆家说清楚吧,好在双方也还没有更进一步,现在退亲,也不麻烦。你把话说的好听些,咱们两家实在不是什么仇怨,只是造化弄人,实在不合适罢了。” 冯夫人这些事当然是一清二楚的,没有迟疑便点了点头:“您放心,媳妇儿心里有数,我会好好的跟陆家说的。这一点,他们其实也应当能够理解咱们,也不是祸害咱们一家,若是真的成了,两家都受害呢!”(本章完) 第27章 ·变化 - 闺门荣婿 - 秦兮 冯夫人上门的时候,陆大夫人正在跟三婆婆商量陆明惜嫁妆的事,其实这阵子这件事她们商量了不止一次了。 陆明惜之前嫁给邵家的时候,就带走了当年韦氏留下来的三分之一的嫁妆。 在这一点上,因为有韦家的施压,陆显宗当时也挺宠爱自己这个女儿,所以没有为难过陆明惜,陆明惜的嫁妆是拿得出手的,若是再嫁,有这一笔嫁妆也算得上是体体面面了。 但是不够。 三婆婆仍旧觉得不够,她私底下跟陆大夫人商议:“我还有些压箱底的私房钱,我想着,别的做不了,但是总归孩子们现在叫我一声祖母,既然我是他们祖母,当然便不能白白的占了孩子们的好处。总是要为他们做些什么,我这心里才能够安心的。” 老人家一辈子能攒下什么银子? 当年三婆婆因为陆显宗失去了儿子,这些年在族中一直都是靠着族里接济过日子,那点祖产实在是不值得什么。 陆大夫人心中一热,同时又有几分不忍心:“您总得留些银子傍身的,其实您老人家拿出来的这点儿,对于明惜来说,也不算什么。” 陆明惜经营有方,她的药铺和绸缎铺都是十分赚钱的,这些年身边的产业也不少。 哪里看得上三婆婆这点子补贴呢? 陆大夫人虽然也知道陆家姐弟的心思是很正的,但是到底还是不舍得老人家拿出自己的家底来贴补孩子们。 三婆婆也知道陆大夫人的好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你呀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啊,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么大半年来我冷眼旁观,这三个孩子都是顶顶好的。对我也是真心真意的亲近,人老了图个什么呢?还不就是图个子孙和睦,图个一家人热热闹闹?我活到这个岁数了,实在是不想再继续算计下去了,这样便很好。” 老夫人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陆大夫人心里也知道老夫人这是铁了心了,便点点头说:“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劝着您了。但是您尽管放心,若是他日这些孩子们敢对您不孝,我是一定会戳他们脊梁骨的。另外,明惜这孩子,懂进退知分寸,我也喜欢她,我私底下再添上一千两银子吧,这也是我的一片心意了。” 一千两,实在不是小数目。 陆家族中因为接连脱离出去一个陆显宗一个陆子谦,族里的挣钱的产业就少了一大半,现在的族长也是好不容易才支撑着这个家。 陆大夫人自己的女儿出嫁,嫁妆也不过就是三千两银子。 所以陆大夫人现在拿出一千两来,其实就相当于自己也嫁了半个女儿了。 三婆婆握了握她的手:“好!好!好!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孩子们都是好的,你放心吧,他们心里有数呢,绝不会让咱们失望的。” 两人絮絮叨叨的商议着,该给陆明惜再添置些什么,银子是银子,但是女子出嫁,可不是只要银子就行了的,事情多着呢。 商议了一会儿,外面忽然通报说是冯夫人来了。 三婆婆跟陆大夫人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冯家这态度好啊,这些天什么事都是跟陆家有商有量的,丝毫没有因为陆明惜是二嫁便怠慢一点,有这个态度,双方结亲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三婆婆笑了:“快请进来。” 冯夫人进了门,就发现陆大夫人也在,先跟三婆婆打了招呼,才跟陆大夫人寒暄几句。 陆大夫人笑意盈盈的:“我们正提起您呢。” “哦?”冯夫人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打算开门见山的,一时竟然没有办法说出口,便笑着问:“说起我什么呢?” 陆大夫人看了三婆婆一眼,拿着帕子压了压嘴角:“说您好,说冯家知道礼数,也待人亲切,明惜嫁过去啊,我们都放心。” 冯夫人心里的担子更沉重了。 她不安的看了陆大夫人跟三婆婆一眼,像是有一座大山压在了头顶。 但是再艰难也要说啊,作为冯家的当家夫人,她代表的不只是她自己,更是冯家,所以这件事是没有什么私人感情可以讲的。 沉默片刻之后,她轻声开口说:“这门亲事,怕是要再商议商议。”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静的几乎鸦雀无声。 三婆婆跟陆大夫人两个人都怔住了,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这么顺利的亲事,双方一拍即合,郎情妾意,怎么还能出差错? 陆大夫人过了好半响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冯夫人,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两人之间其实有交情的,平时说话也带着几分亲热。 但是此时此刻,不仅冯夫人代表着冯家,陆大夫人也是代表着陆家的,冯家这么做,无疑是在陆家的脸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这样是让陆家被架在火上烤。 都要定亲了,冯家一趟一趟的带着媒人来陆家跑,谁不知道两家已经有了结亲的意思? 这个节骨眼,竟然来这一招! 这是在要女方的命呢! 三婆婆的脸色更是直接沉了下来:“冯夫人,你们是书香世家,读书人做事,应当要明事理,应当要讲信用,现在你们这么做,是在欺负我们陆家无人吗?!” 话说的很重。 冯夫人的面色泛白,过了半响,沉沉的叹了口气:“您二位先别着急,先看看这个。” 她说着,将手里的几张红纸递了过去。 三婆婆跟陆大夫人一开始还怒气冲冲,但是等到打开看了之后,都不由得勃然色变,皱着眉头问:“这是.” “这是他们两个的生辰八字,您二位也看到了,两个人的八字都没什么问题,分开了都是好的,但是”冯夫人的声音有些发紧,语气也有些沉重:“但是凑在一起,那就是大凶。阿尧的确是真心的,一开始钦天监的秦大人测了,他都不肯放弃,央求我多找几家去测,结果测出来,都是如此。” (本章完) 第28章·不及 - 闺门荣婿 - 秦兮 一家如此,可能是测不准,也可能是巧合。 但是家家都是如此,就说明两方是真的不配。 三婆婆跟陆大夫人一开始都没有办法反应过来,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还有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啊!怎么能够甘心呢! 这么好的一门亲事,冯尧不管是身世还是人品甚至是才华都无可挑剔,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女婿,送到了陆家的门口,谁知道,老天爷却让他进不了陆家的门,就差这么临门一脚! 叫人如何能够甘心?! 不仅是三婆婆跟陆大夫人难受,冯夫人自己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她十分诚恳:“我们府上的老夫人,二位也知道,是个十分明事理的。阿尧不是冯家的亲生儿子,当时哪怕是我,也是心里有怨怼,有隔阂的。但是我们家老夫人,一直都很公正的对待这个孩子,从来没有因为自家子孙不上进,便忌惮阿尧。所以,老夫人她原本也赞同这门亲事.” 老人家明事理,老人家却不能不顾上天的示警。 两方是真的不合适。 冯夫人垂下眼:“原本是好事,只能怪两方没有缘分了。大夫人,老太太,我们冯家冒不起这个风险,您二位也应当听说过的,当年先太子跟先太子妃之间的八字” 当时钦天监给他们两个测八字,一开始测的是不合。 可因为太子喜欢,钦天监便再次测,这回过了。 可后来太子如何?太子妃如何? 死于非命。 坊间其实一直都有传闻,其实当年钦天监之所以第二次测出来的结果是好的,是因为太子给钦天监施压,所以才会顺利成亲。 但是不合就是不合。 所以先太子跟先太子妃都死于非命,英年早逝。 这也是违背天命的代价。 这一番话说的陆大夫人跟三婆婆都脸上发白,她们不能说出什么反对的话来,因为冯夫人说的也的确是有理有据,根本无法反驳。 别说是冯家了,这种事,谁家能够没有芥蒂,谁能不信呢? 就连她们自己,也是信的。 双方都沉默了下来,房间里蔓延着令人不安的沉默。 一片沉默之中,还是冯夫人先开了口:“所以,这件事的确是我们冯家的错,我们要背约了,还请府上谅解。” 谅解,怎么能不谅解呢? 话说的有理有据,证据摆在眼前,冯家能这么做,实在无可厚非。 一盆冷水浇下来,之前商量嫁妆的喜悦现在荡然无存,三婆婆跟陆大夫人两人许久都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陆大夫人才轻轻的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也只得罢了。” 还能如何?强求?能强求的来吗? 两家是结亲,不是结仇。 这么说,就是同意了,也没有生出什么怨怼来。 冯夫人站起身来,真心实意的冲着三婆婆跟陆大夫人福身弯腰:“二位能够体谅,我替阿尧和冯家多谢二位。” 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冯夫人是不会想要亲自见陆明惜跟陆明惜说这件事的。 没什么别的缘由,只是因为她舍不得,也不忍心面对这个女孩子。 都是女人,哪里不知道在受过伤害之后还能敞开心扉接受一段感情有多么的难?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好不容易追求幸福,结果却是这么一个结果,是空欢喜一场。 是人也受不住这个打击。 她不想看那个女子狼狈难堪的一面。 冯夫人离开之后,陆大夫人跟三婆婆两人相对而坐,许久许久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因为她们根本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这么大个消息,她们一时都消化不过来,看着面前的红纸,只觉得是什么洪水猛兽。 都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大夫人轻声开了口,却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怎么会呢?” 是啊,怎么会呢? 这么一门好好的,门当户对,彼此都有意的亲事,怎么就能不成,怎么就能是合则大凶呢? 可是不管是她们怎么想,怎么不平,结果终究是摆在这里。 冯夫人的态度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他们冯家是书香世家,不会拿这样的事情来冒险。 婚事已经退了。 剩下的问题就是,该怎么跟陆明惜说呢? 这个孩子,比陆明薇更加心思细腻,更加敏感。 若是这个对象是陆明薇,她们或者还不会如此为难,会直截了当的告诉陆明薇,这也不是她们做长辈的偏心,而是陆明薇本身就是这么一个人,什么事到了她那里,都好像不是什么大事。 可现在是陆明惜,她们就不得不多想一点,多打算一点。 怕什么,来什么,还不等她们两个想到对策,陆明惜从外头进来,见到她们俩坐在一起相对发呆,还有点儿奇怪:“老太太,大伯母,您二位这是怎么了?” 她听说了冯夫人来了的事,往常冯夫人过来,总是会要求见一见她的。 对她也很好,总是会给她带些礼物。 她打算过来拜见一下冯夫人。 谁知道冯夫人却已经走了。 她狐疑的看着两个长辈:“冯夫人已经走了吗?” 这一句话问出来,三婆婆跟陆大夫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尴尬和凝重。 过了半响,陆大夫人抿了抿唇:“明惜,我们有一件事想跟你说,就是冯夫人这次过来的目的.” 陆明惜见她们两个都表情凝重,吞吞吐吐的,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便急忙正襟危坐,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什么事?您直接说,我受得住的。是不是宫里有什么明薇的消息?” 陆明薇之前得罪九公主,害的九公主和邵家被弹劾,九公主一定是恨透了她,难道是又使了什么手段? 见到她这个时候还在挂念妹妹的事,三婆婆心里一时有些心酸,看了她一眼,才摇摇头,艰难的说:“不,不是这样的,是是你跟冯家的亲事” 陆明惜皱起眉头。 三婆婆说不下去了,示意陆大夫人来说。 陆大夫人忍着心里的不安苦笑:“明惜,这门亲事,怕是不成了。”’ 第29章·看戏 - 闺门荣婿 - 秦兮 像是半空中啪嗒有一个什么东西裂开了,陆明惜的脑子里嗡的一声,随即便觉得心口传来一阵刺痛,整个人都有些坐不住,面色惨白的往后倒下,摔在了地上。 三婆婆跟陆大夫人都吓了一跳,争先恐后的伸手来搀扶她。 明惜素来是个内敛的,不管是有什么事都是憋在心里,什么喜欢不喜欢,不喜欢或是不喜欢,她是不会说出口的,都藏在心里。 就这么一个人,此时摔倒在地,可见她到底是难受到了什么地步。 不知道怎么的,哪怕是陆大夫人这样的,都忍不住莫名觉得心酸,闭了闭眼睛,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急忙去安抚陆明惜:“明惜啊,好孩子,你别想不开。其实这门亲事,也未必就那么好,没成,也有没成的好处呢!” 陆明惜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她心中一时又痛又酸,脑海里想到许多事,想到冯尧当时表白时候的忐忑不安,想到冯尧护着她时候的拼尽一切,这样的人,他眼里当时的爱意分明是真的,那为什么,最终的结果却会是这样? 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够好,才会让冯尧又忽然中途生变,不要这门亲事了‘? 三婆婆见她表情呆滞,眼看着都像是三魂丢了七魄,急忙伸手去拍打她的脸:“孩子啊!好孩子,你可千万别犯傻,是什么大事呢,值得你这样?没什么事,没什么事的!你要想想,你还有明薇,你还有囡囡,你还有云亭呢!这么多人都在你身边,你可别犯糊涂!” 一连说了好几个别犯糊涂,可见三婆婆是紧张成了什么样。 陆明惜眼睛酸痛的回过神来,看着三婆婆也看着陆大夫人:“大伯母,老太太,您们别瞒着我,到底是为什么?我想知道,我想知道冯家退亲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好不容易才交出去的一颗心,结果却换回这样的结果,她怎么能够咽的下这口气? 心里的难过和不甘几乎铺天盖地的涌上来,痛的她都没法开口。 见她如此,三婆婆叹了口气,如实跟她说了缘故。 陆大夫人看着都心酸,低声劝解:“孩子,这不是你的错,是八字不合,这是老天爷不让你们在一起呢,也怪不得冯大人,只是你们两个没有缘分罢了。” 陆明惜目光落在那几张红纸上头。 三婆婆看见,急忙将红纸拿过来给她看。 她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面上带着淡淡的笑。 原来如此。 她不再说话了,扶着旁边的茶几站起身来。 三婆婆却不能放心,若是陆明惜哭出来也让人放心点,毕竟能够开口答应冯尧,就可见她心里必定是在意这门亲事的,现在亲事乍然不成,陆明惜怎么能不难受? 她宁愿陆明惜哭出来,能哭出来就说明这痛苦还能够承受。 毕竟到了最痛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 她也忍不住哽咽了:“明惜啊,你哭出来吧,以后还会有更好的,这个不配,总会有配的,一定会有个更好的!” 是吗? 可能是吧。 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什么好不好的,到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她扯了扯嘴角:“原来是老天的意思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什么叫做原来如此? 三婆婆跟陆大夫人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陆明惜到底是在说什么,又是什么意思。 她是,是受刺激太厉害了吗? 陆大夫人吓了一跳:“明惜啊,你别吓我,你.” “我没事了。“陆明惜扯了扯嘴角看着三婆婆跟陆大夫人,讥诮的说:“我已经嫁过一次人了,看来是老天爷觉得我德行不配,所以才会如此。既然如此,那我有什么好强求的呢?” 德行不配啊! 这样的话当即就让陆大夫人心中一痛,她又惊又怕的落下泪来:“好孩子,你别这么说!你这么好的孩子,是是老天爷太不公平了!这跟你根本没有关系!” 陆明惜累了。 她已经不想管到底是老天爷不公平还是没有缘分,走到现在这一步,她真的已经累的连手指都不想抬一抬了。、 当天晚上陆明惜就病了。 这一病不是普通的病,病情来的气势汹汹,陆明惜昏昏沉沉,竟然一连好几天都睁不开眼。 这下子陆家乱作一团,大夫现在是没什么用处了,急忙去请太医过来。 韦家也得到了消息。 韦太夫人跟韦大夫人亲自过来瞧。 一看陆明惜的样子,别说是韦太夫人心中悲痛难安,连韦大夫人也吃了一惊,吃惊道:“这,怎么短短时间,人会变成这样?!” 一说起原因,三婆婆便哽咽了。 可是再是哽咽,也得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 听完原因,韦太夫人面色发白,韦大夫人也同样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么一门好亲事,当时韦大夫人还曾经羡慕嫉妒,可是如今,如今却成了梦幻泡影,怎会如此?一般人成亲,测八字不过是走个过场,什么合不合的,基本都是给个中吉的好结果,哪怕是真的不好,也该是个下吉,这测出大凶的,还真是听的极少。 怎么就会是大凶呢? 让人连说都没法儿说。 韦太夫人心疼的眼泪都掉下来,摸着陆明惜的脸,闭了闭眼睛哽咽着问:“那现在冯家的意思是” 将心比心,实际上太夫人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件事是没什么可说的,就算是放在韦家,韦家的答案也会是一样。 只是心里想到陆明惜这么艰难,还是忍不住要心酸难过。 “退亲了。”陆大夫人轻轻叹息一声:“冯老夫人说,实在是两个孩子没有缘分,也不该强求。我们也觉得,既然如此,强求不来,便退了亲事。谁知道明惜就病了,还病的这么重,这孩子” 这孩子是真的喜欢冯尧啊! 越是如此,大家的心里就越是难受。 脸韦大夫人都觉得心里不忍心,急忙问:“那,那冯尧他有没有说什么?”(本章完) 第30章·纷争 - 闺门荣婿 - 秦兮 现在还能说什么呢? 三婆婆跟陆大夫人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深深地叹了口气。 韦大夫人问完了也自觉自己多此一举,事关家族,无论哪个正常男人,都不可能当这件事没有发生,正常的成亲,这么一来,家族里面的人的口水都能淹死他。 何况冯尧的身世还如此的特殊,他本来就是被收养的,欠着冯家的养育之恩,选择便更加的少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了大家的呼吸声。 韦太夫人心中郁闷难言,摸着陆明惜的头发,几乎是整个人都快贴在陆明惜身上,轻声道:“明惜啊,你是个好孩子,咱们什么也没有做错,事情走到这一步,不能怪你。你千万不要为难自己,不管出什么事,总归你还有我们,还有我们在呢!” 陆明惜其实已经陷入了昏睡,根本就听不清楚。 但是太夫人还是絮絮叨叨的跟她说了许久许久的话。 说完了,太夫人将三婆婆和陆大夫人都叫出来,面色有些复杂的说:“我想着,既然事情已经是这样了,那也不要互相纠缠。越是纠缠,明惜越是难堪,以她的性子,她是受不住的。所以.这件事到此为止,速战速决吧。” 三婆婆也是这个意思,见太夫人这么说,便点点头嗯了一声:“是,大家现在也都是这么想的。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的跟冯家把这件事商议好的。不会让明惜受影响。” 太夫人便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她冷眼旁观这些日子,也知道三婆婆是一个心思很正的人,既然她会这么说,那便是有这么说的道理。 回去的路上,韦大夫人一直都静默着没有开腔。 还是太夫人忽然皱起眉头来:“对了,怎么咱们去了这么久,都没有看见囡囡呢?” 邵明姿在韦家住了许久,跟太夫人之间的感情极好,这次陆明惜出事,太夫人心中实在是太担心了,一时竟然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现在上了马车,才反应过来,邵明姿没有出现! 她母亲出了这样的事,囡囡还那么小呢,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韦大夫人也吓了一跳,急忙转头去看太夫人:“倒是的确是没有看到囡囡,她,她是不是去玩儿了?这毕竟是.我估摸着三婆婆和陆家的族长夫人可能没有把这件事跟她们说。所以囡囡才没出现。” 韦太夫人心里还是不能放心,她看了看韦大夫人,揉着自己的眉心说:“回去之后,咱们把翩翩和那个孩子的生辰八字也私底下拿去合一合,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这么一说,韦大夫人浑身的血液都凉了,震惊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娘,您是说,是说.翩翩的八字也可能” 见韦大夫人吓成这样,太夫人咳嗽了一声:“你别东想西想的!哪儿有那么严重!?我只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先未雨绸缪罢了,世上哪有那么多不合啊?肯定是没事的,但是若是有事,咱们也好先做好准备,别跟明惜这边似地,被打个措手不及,你懂不懂?” 韦太夫人这么说,韦大夫人心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整个人的心都七上八下的,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急急忙忙的答应下来。 韦太夫人则吩咐了自己身边的嬷嬷和管事回去陆家看一趟,看看邵明姿如何。 三婆婆跟陆大夫人两个人还在商议,这件事是不是该跟宫里的陆明薇说一声。 陆云亭正好赶回来。 他原本是在河东书院读书的,听见了消息,哪里还看得进去书?当场便不顾一切的赶回来,一进门见到三婆婆跟陆大夫人,急忙问:“祖母,大伯母,我姐姐怎么了?!” 陆云亭行色匆匆的,一看就知道是赶路回来的。 陆大夫人不忍心说,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了,也没什么瞒着的,不瞒着,他也会从其他的渠道知道。 沉默片刻,陆大夫人轻声说了缘故。 陆云亭根本无法接受。 冯尧对他是极好的,一开始没什么关系的时候,便在国子监帮他出头,后来他之所以去河东书院,也是因为冯尧跟他说,他在国子监无法跟上进度,而且又始终没什么进益,不如先暂停国子监的课业,去河东书院跟着范大儒读一阵子的书。 这么好的姐夫,老天爷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他都接受不了,何况是姐姐呢! 姐姐当年在邵家受尽苦楚,因为邵君庭,姐姐这么些年一直过的痛苦,她能够提起勇气来接受冯尧,是十分不容易的。 陆云亭守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等到太医过来看过了,又说是悲痛过度才会如此,他才抿了抿唇。 隔了好一会儿,房间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囡囡露出一个小脑袋,看到陆云亭,眼睛亮了亮,委屈的喊了一声:“舅舅?” 见到囡囡,陆云亭急忙招手将她给叫进来,柔声问她:“囡囡,你才刚去哪儿了?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邵明姿目光落在自己的母亲身上,委屈的扁了扁嘴:“娘她生病了,我” 她到底是个小孩子。 实在是忍不住心里的惊悸和忐忑。 这些天,她每天都在想当时那些丫头的话,那些丫头私底下议论,说冯家说出来的什么生辰八字不合其实都是借口。 说其实冯家只不过是回过味来了,陆明惜身边还带着一个邵明姿,是邵家的人,又是个拖油瓶,这么大了,已经养不熟了。 倒是把大小姐气成了这样。 想必是因为大小姐也看透了这一切,这才会病倒的。 她越是想,就越是害怕。 也越是难过。 父亲不是东西,邵家不要她,现在连母亲也因为她而被牵连,母亲根本是为了她才被嫌弃的。 只要想一想,邵明姿就觉得自己活着真是个错误。 她说不出话。 陆云亭只当孩子是太害怕了,深深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孩子的背。(本章完) 第31章·失踪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惜的病情并没有什么好转,眼看着人躺在床上一天比一天消瘦,连平时脾气最好的三婆婆都忍不住发了怒,坐在陆明惜房里,语重心长的看着陆明惜:“孩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这么下去真的不是办法。咱们是当母亲的人了,你不顾别人,也得顾一顾孩子啊,你说是不是?” 邵明姿坐在房间里。 最近她像是换了一个人。 从前在家里养的好不容易活泼了,也外向了,可如今却又变了个样子。 比之前刚从邵家回来的时候还不如了,从邵家回来的时候,虽然内向不爱说话,好歹当时还是缠着母亲,相信母亲的。 但是现在,邵明姿眼里的光都没了。 三婆婆有时候问她什么话,她也是呆呆的。 三婆婆说完这个话,便朝着邵明姿喊:“孩子,来,你过来。” 现在的邵明姿就像是个没什么情绪的娃娃,听见三婆婆这么说,她也就木然的带着几分局促的上前,靠在三婆婆身上。 三婆婆拉着她到床边,轻声问她说:“孩子,你想不想娘快点好起来?” 邵明姿用力的点点头:“想的。” “好孩子。”三婆婆夸赞一声,轻声让她凑近一些:“你跟娘说话,让娘早点好起来。” 邵明姿看着床上躺着的娘,以前的娘漂漂亮亮的,看起来便让人想要接近,但是现在的娘,看着苍白瘦弱,连脸颊都凹陷下去。 她看了看,忽然哇的一声哭了。 邵明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心中有无数的委屈。 三婆婆心疼不已,急忙搂着孩子往外走。 等到回了自己的房里,她低声问邵明姿:“是不是因为看到母亲生病,所以心里难过?” 邵明姿点了点头。 三婆婆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细细的安慰了她一顿。 不仅是陆家上下难受,其实冯家也是一样的难过。 冯老夫人坐在佛堂里半响,出来之后便问自己儿媳妇:“阿尧呢?” 提起冯尧,冯夫人的面色便不怎么好看,深深地叹了口气:“还说这个呢,这些天我看着都心疼,天天都.都跟丢了魂儿似地。” 冯尧最近都不怎么着家了。 越是如此,冯夫人心里就越是难受。 冯老夫人眼皮沉沉的,却还是沉声说:“罢了,他心里难过也是难免的,让他自己好好安静一段时间吧。” 也只能如此了,冯夫人心里这么想。 而此时的冯尧正在宝鼎楼里坐着。 屋外是瓢泼大雨,他一个人坐在露台上头,很快就被淋湿了。 小二送了茶点上来,看他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急忙去把他拉到屋子里:“哎哟我的大人,这么大的雨呢,您倒是进屋子里来啊!这么淋着,若是生病了那可怎么办?” 冯尧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是在看他,又似乎是完全没有看他,过了好半响,才迟疑着开口:“你们柱子呢?” 是在问崔明楼了。 小二去找了巾帕过来给他擦头发,一面叹气:“我们主子也好些天没过来了,他最近忙呢。” 鲁王的丧事,不知道永昌帝是怎么想的,最后交给了礼部和崔明楼共同操办。 既然接了差事,崔明楼就得好好的办,最近这些天他一直都在礼部帮着制定章程和盯着那些礼节,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回来了。 但是看着冯尧这个样儿,小二想了想,还是试探着问:“大人,要不我们去跟主子说一声儿?” 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啊。 冯尧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必。” 这件事哪怕是找上了崔明楼也没有什么办法,只不过是增添大家的烦恼而已,既然找他也没有用,何必找? 他的情绪实在不怎么好,小二思来想去,还是找了掌柜的,说完了冯尧的情况,便看着掌柜的说:“要不,还是找个人去跟小王爷说一声?冯大人是小王爷最好的朋友,若是以后小王爷知道了咱们知情不报,以后怕是要怪罪下来。” 话倒是也没有说错。 掌柜的心里明白的很,这些年来,小王爷身边冷冷清清的,说是王爷尊贵,可其实身边来来去去的也就只有冯尧跟唐晚舟两个人。 而且唐晚舟还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跟殿下生分了,那么殿下身边也就只剩下了一个冯大人,本来就已经这么少了,再不能少一个了。 他叹了口气,往楼上看了一眼:“你去小心盯着,我让人去通知殿下一声。” 小二急忙答应了。 掌柜的便让人去给远山送个消息,吩咐完了,他叹了口气往里走,一眼便看见了一个已经许久都没有见着的人,不由得吃了一惊,脱口而出喊了一声:“唐大人!” 哎哟喂,真是稀客啊! 唐晚舟都已经隔了多少时间不来了? 原本唐晚舟跟小王爷的关系是最好的,宝鼎楼这儿常年都有唐大人的一间房,可也不知道是唐大人跟殿下之间出了什么事,唐大人已经许久都没来了,现在来了,掌柜的顿时喜出望外:“您今儿是要吃饭,还是要住店?” 唐晚舟瞥了他一眼,沉声问:“冯大人在这儿?” 哦,原来是为了冯尧的事儿来的! 掌柜的恍然大悟,急忙点头:“在呢在呢,在三楼,还是在殿下的房里,小人带您上去。” “不必。”唐晚舟表情淡淡的摇了摇头:“我自己上去,你送些酒菜上来,我有些事要跟冯大人说。” 掌柜的听见他这么说便不再动了,急忙点点头,目送着他上了楼,这才转过身来,忙让厨房准备好酒菜送上三楼去。 一面又忍不住有些奇怪:“唐大人这次过来,就为了找冯大人?那待会儿若是殿下来了.” 如果崔明楼过来,岂不是就要碰上唐晚舟了? 也不知道这俩人到底是闹了什么矛盾,见了面不会打起来吧? 若是能把话说开,那倒是好事 他心事重重的,不由得倚在柜子后头看着楼上的灯叹了口气。 年轻人呢! 第32章·交代 - 闺门荣婿 - 秦兮 三楼往外看去,是重重的雨幕,灯笼底下的京城灯火万盏,在雨幕底下越发显得朦胧,唐晚舟进门就看见冯尧立在窗前往外看,瘦削的背影透露出几分阴沉和低落。 听见开门声,冯尧回过头,一眼看见了他,见到是他,扯了扯嘴角笑了笑:“你来了?我听说你出城办案去了,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唐晚舟上前砰的一声将窗户拉上了,见这个人看上去失魂落魄的,便坐在桌旁抬了抬下巴:“坐吧。” 冯尧定定的站了一会儿,片刻之后还是坐在了唐晚舟对面。 唐晚舟也不多说,抬手便给他倒了杯酒:“说说吧,好端端的,怎么忽然亲事不成了?” 他办事才刚回来不久,前脚让陈宇送了一份贺礼去了冯家,转头冯家就说亲事不成了,把贺礼给退了回来。 唐晚舟听见消息的时候震惊了许久,毕竟这件事他是心里清楚的,冯尧为了这门亲事花费了多少心思,下了多少工夫,他也清楚的很。 正因为清楚,他当时就猜到事情肯定是有什么隐情。 他的朋友不多,冯尧就是其中一个,不管如何,他是一定要来问一问原因的。 不知道为什么,其实这些天若是说心里的感觉,冯尧不能说自己痛彻心扉。 更多的是麻木。 他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就好像是痛觉也消失了,整个人都是茫然的,是懵的。 但是到了这一刻,唐晚舟问出声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所有的感觉都回来了。 失望,悲痛,难过,这些情绪通通涌上心头,冲的他眼眶泛红,喉咙酸痛,只一瞬间,他的眼泪就下来了。 这么久了,朋友这么多年,唐晚舟是头一次看到冯尧落泪。 这个一路寄人篱下,走到现在的男人,他从来都没有在别人面前露出过这样的脆弱。 唐晚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家里的压力?” “不是。”冯尧苦笑了一声:“是八字” 他将钦天监和几家寺庙测的八字的结果告诉了唐晚舟,垂下眼睛:“若是我是孤家寡人,若是我没有亲人,那我不管如何,也要争一争。可是我怎么争呢?” 他是冯家养大的,冯家没有亏待过他。 何况,陆家也同样可能被牵连。 这个结果事关两家人共同的命运,这不是自己一腔孤勇就能解决的事,未来若是两家人真的有点什么,到时候谁都不知道怎么办。 与其如此,不如放弃。 唐晚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是因为冯家的人反对,那倒是还能想想法子,不管怎么说,因势利导,总是有可能成的。 冯尧喝了一口酒,忍不住骂了一声娘:“你看,讽刺吧?都到了这个年纪了,我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原本最担心的无非是我父母亲看不上,我父亲母亲不同意,可结果他们没有反对,是老天爷跟我们开了个玩笑。” 唐晚舟愈发沉默了,他最了解冯尧是个什么人,这个人一辈子都记着礼义廉耻四个字,对自己的要求比谁都严格,从来没听他这样激动过,甚至还说了粗话。 哪怕是隔着肚皮,唐晚舟也能体会到此时冯尧的心痛。 他一时无言。 两人都不是情绪外露的人,此时便更是谁都没有说话的心情,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唐晚舟正想说些什么,房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了。 两人都朝着门口看过去,崔明楼便从外面径直进了门,目光落在他们两个身上,崔明楼皱了皱眉头上前在他们中间坐下来,二话不说,先给他们每人倒上了一杯酒。 他不说话,其他两个人便也都不说话。 三个人沉默的喝了一杯又一杯,崔明楼才说:“我已经知道了,过来之前,我先去了一趟陆家。陆大小姐病的不轻。” 听见这个消息,冯尧身子颤了颤,整个人都有些克制不住的发抖。 唐晚舟也仍旧沉默。 隔了好一会儿,冯尧才声音发颤的问:“那,那大夫怎么说?请的是哪位太医?” 崔明楼顿了顿,沉声道:“请了张太医和孙院判,都给看了,说是受刺激过度,所以才病了。这是心病,只能慢慢养着,靠着她自己熬过来。” 冯尧猛地摔了自己手里的杯子。 两人都看着他,任由他发泄。 等到冯尧的情绪平复下来,崔明楼才淡淡的开口:“冯尧,旁的不说,这件事我也知道不能怪你。但是,是你自己当时亲自去跟陆大小姐表白,是你自己争取来的这门亲事,那么,要退亲,你不能只让你家里的人去说。你自己也该去,该给陆大小姐一个交代,你明不明白?” 说到这个,唐晚舟也点了点头:“的确如此,两家结亲不成,那是两家的事,但是你自己也该给陆大小姐一个交代才是。” 这是男人的担当。 崔明楼点到即止,便不再多说了,只是看着唐晚舟:“你最近怎么回事?就打算再也不理会我了?” 最近唐晚舟很少到宝鼎楼来,见崔明楼的次数也一次比一次少。 两人都知道彼此的关系疏远了许多。 但是,一般来说,到了这个年纪了,喜欢不喜欢,亲近不亲近,都不会是直接说出来的,大家心里自然有默契,自然而然的便再也不来往了。 可是崔明楼不同。 他直接问。 唐晚舟抬起眼帘看他一眼,没有回话。 冯尧原本是失魂落魄的,等到听见了崔明楼这问话,也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沉声叹了口气:“晚舟,我知道你的心事,当初还是我跟明楼提了一句,现在我也要劝你一句,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兄弟。陆二姑娘喜欢谁是她的自由.” 不是崔明楼横刀夺爱,也不是崔明楼在其中使了什么手段,他觉得没什么可以指责的。 毕竟是心爱的人,心里不甘是正常的。 可陆明薇喜欢崔明楼,并不是崔明楼的过错。 冯尧觉得他们两个不能因为这个原因,便分崩离析。(本章完) 第33章·缓和 - 闺门荣婿 - 秦兮 唐晚舟冲着崔明楼冷笑了一声:“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输不起的人?” 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彼此之间其实没什么可隐瞒的,崔明楼讥诮的看了看他:“若不是,那你最近怎么跟失踪了似地?怎么,难不成是因为办差太忙了?” 崔明楼也想借着这个机会把这件事给说开,他好不容易才有的两个朋友,不管哪一个他都十分珍惜。 屋外的雨仍旧还下的很厉害,冯尧见他们俩谁都不再开口,便蹭的一下站起来:“你们先聊着,我出去一趟。” 都已经深夜了,他这个时候走,唐晚舟跟崔明楼都知道他必定是要去常勇侯府找陆明惜的。 虽然已经很晚了,不过两个人都没有劝什么,只是唐晚舟站起来:“那我跟你一起去。” 他喝了酒,唐晚舟不放心他一个人去。 冯尧却坚定的摇了摇头拒绝了,看了崔明楼一眼:“我自己能行,这事儿也不是你们能帮得上忙的,该我自己去。你们就坐下来把话说清楚吧。” 他听见陆明惜生病,其实就已经坐不住了,此时更没有什么耐心,径直便拿了衣裳出门去了。 下着大雨,见他下楼来要走,小二吓了一跳:“大人,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冯尧皱着眉头让小二把马给牵过来。 小二哪里敢,他急中生智:“这不行!外面下着大雨呢,您骑马多不安全啊?这样罢,咱们楼里有马车,我给您把马车套好,您坐马车去,反正也是一样的,行不行?” 果然是跟着崔明楼的,就是机灵。 冯尧分明是一肚子的心事,但是被这小二给插科打诨这么一顿,也忍不住笑了,点头嗯了一声。 小二这才如获大赦的去办了。 马车没一会儿就套好了,冯尧利落的钻了进去,很快便消失在了雨幕当中。 唐晚舟跟崔明楼都在二楼的窗户那里看着,直到看到马车都消失不见了,崔明楼才招呼了唐晚舟一声:“坐坐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深刻。 唐晚舟默不作声的坐了。 崔明楼忖度片刻,才开了口:“其实我早就想开口跟你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起晚舟,我们不是旁人,你该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跟你争夺什么。可这是不同的.” 若是别的东西,让了也就让了。 但是这是人,是他的心上人,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自己想法的人。 若是这个都能让,崔明楼不觉得这是多么重视兄弟的做法,反倒是同时侮辱了两个人。 唐晚舟冷冷哼了一声:“我难不成还会记恨你没让着我?” 他还没蛮不讲理到这个地步。 听见他这么说,崔明楼松了口气,又看着他:“那你为什么这些天都疏远我?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这件事不高兴。” “当然也有这个缘故。”唐晚舟坦坦荡荡,看着崔明楼叹了口气:“我又不是圣人,陆二姑娘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喜欢的一个人,我真心实意的求娶,她看不上我,却看上了我的兄弟,这对于我来说,不仅是被心上人拒绝的伤心,同样还有我比不过你的挫败,我难道还不能自己躲起来恢复一下伤口?” 崔明楼怔了怔,紧跟着才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一声:“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他起身捶了唐晚舟一拳。 冯尧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那两个人他是半点不担心的,虽然唐晚舟看起来生气的很,但是其实冯尧心里清楚,唐晚舟最是恩怨分明,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他是很喜欢陆二姑娘,但是崔明楼又不是使了什么手段横刀夺爱,这是陆二姑娘自己的选择,崔明楼是个君子,他自己难过一阵,不会怪罪到任何人身上。 他现在烦躁的,是如何跟陆明惜说。 越是在意的人,就越是舍不得让她委屈。 可这一次,偏偏就是他不得不负了她. 路程本来就不长,冯尧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的功夫,就已经到了,他从马车里下来,接过车夫递过来的伞,一眼看到了陆家门口两只石狮子,同时也看到了正准备出门的陆云亭。 陆云亭正在跟陆大老爷说话,陆大老爷催促着他回书院去:“你的学业耽搁不得,你姐姐的病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去根的,我们都在,总会照顾好她,你若是真的心疼她,便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学有所成,才是真正能让你姐姐开心的事,你明不明白?” 明不明白也只得明白。 世上的风雨从前都是绕过了他,朝着两个姐姐倾斜的。 可是他难不成能让姐姐们挡在前头一辈子?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他也没有这么厚颜无耻,享受着姐姐们牺牲自己带来的好处。 陆大老爷这么说,他诚恳的点了点头答应下来:“是,大伯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读书!” 见孩子这么懂事,陆大老爷心里也感叹,陆显宗的三个孩子,当真是每一个都出息又乖巧,他笑着嗯了一声,拍了拍陆云亭的肩膀:“好,乖乖在书院里待着,家里若是有什么消息,我会使人去告诉你。” 两人正说着话,一眼就看到了旁边的冯尧,不由得都变了脸色。 陆大老爷还好些,自己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一把攥住了陆云亭的手腕:“云亭,这件事怪不得他,别起冲突。” 陆云亭深吸了口气,迎上去跟冯尧打了个招呼。 冯尧扯出一个笑意:“这么晚了,怎么还要出门?” 陆大老爷一面让人先进来,一面叹气:“是书院里出了点事,明儿有一个考试,所以云亭这才得连夜赶回去。” 又问冯尧:“这么晚了,还下着这么大的雨,怎么你这个时候过来了?” “我过来看看老太太和大小姐。”冯尧有些艰难的吐出这句话,垂下眼说:“天色太晚了,哪怕是走官道也不大安全,再是着急,也别这么赶路,还是明天一早再出发吧,也免得老太太担心。” (本章完) 第34章·孩子 - 闺门荣婿 - 秦兮 冯尧过来,老太太和陆大夫人都被惊动了,急忙让厨房去准备酒菜。 陆大夫人有些惊疑不定:“这么晚了,他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来都来了,三婆婆想了想,摇头说:“这个时候不说这些了,无非也就是过来给个交代和说法,冯尧既然如此,这个人当真是.可惜了。” 陆大夫人也不再多说。 没一会儿,陆云亭跟陆大老爷带着冯尧进门。 进了门,冯尧便对着三婆婆和陆大夫人一揖到底,行了个大礼。 三婆婆叫人起来,关切的问:“这么大的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我想过来看看大小姐。”冯尧直言不讳:“老夫人,能不能让我单独跟她说几句话?” 三婆婆和陆大夫人的表情都有些为难。 现在陆明惜身体这么差,哪里能出来见客?若是要见,就得去陆明惜房里看,可是两家都已经退亲了,再去见还有什么意义? 她轻声问:“这个时候见,还有什么用处?你也知道,明惜她的性子,我们是不想让她太难过的。” 再有一段时间,陆明惜自然会慢慢的忘记。 之前准备跟冯家结亲,陆明惜自然是不再跟着韦家去登州了。 但是现在亲事不成了,与其留在京城忍受这些流言蜚语,倒不如去登州,那里天高云阔,人的心境也能开阔一些。 冯尧知道三婆婆的意思,他诚恳坚定的点点头:“不管有没有用处,总要给个说法。这件事,说来说去,都是我的过错,跟她没有关系,我不希望她自苦。” 陆大夫人便轻在边上劝说:“罢了,让他见一见吧。” 见一见,有个说法,两个人都能死心。 三婆婆便让管事婆子领着人过去。 冯尧到了陆明惜的院子,一眼看见的是在廊下一个人坐着的囡囡。 这么大的雨,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坐在这里? 冯尧心里咯噔一声,疾步上前走到邵明姿旁边:“囡囡,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他不由得有些怒气,这些人都是怎么伺候的? 邵明姿怔怔的看着他,忽然扁了扁嘴。 冯尧对她很好的,每次来陆家,总是不忘记给她带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也愿意花许多时间带着她玩耍。 正因为如此,所以囡囡无法抑制自己的委屈,哽咽着开口问他:“你为什么反悔了?” 为什么反悔了,这句话像是一把尖利的匕首,狠狠地插进了冯尧的心脏,将他整个人给刺得痛不欲生。 他艰难的扯了扯嘴角,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跟眼前的孩子解释清楚。 这不是他的本意。 可是说的再清楚又有什么意义?难道说清楚了,对孩子的伤害便不存在了么? 他最终只能摸了摸囡囡的头,低声说:“对不住。” 对不住啊,我没有办法。 我真的没有办法。 他不再多说,急急忙忙的进了屋子。 陆明惜的房间里灯火通明,丫头出来引着它绕过了屏风,他便一眼看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憔悴的陆明惜。 丫头将他带到床沿,便转身出去了。 转身出门却碰见邵明姿,她不由得蹲下身来:“小小姐,咱们出去吧,让他们说会儿话。” 邵明姿摇了摇头,并没有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垂下眼帘问:“他是来跟我娘亲说对不住的吗?” 丫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抿了抿唇为难的说:“大约是吧,这不是小孩子该问的事儿,我领着您去老太太院子里好不好?” 平时邵明姿都是跟三婆婆很亲近的。 最近这些天,陆明惜生病,邵明姿也都是跟着三婆婆住。 丫头会这么问,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这次邵明姿却不肯,她有些固执的说:“我不去,我就在门外等着。” 丫头也不敢跟她对着干,只能无奈的去给她拿了件披风,怕她着凉。 陆明惜病的昏昏沉沉,听见冯尧的声音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等到看到确确实实是冯尧的脸,才有些诧异的问:“你怎么来了?” 她自以为已经说的很大声,其实听在冯尧耳朵里,却像是蚊子哼哼。 冯尧扶着她坐起来,轻声说:“我来看看你。” 两个人相对沉默,竟无话可说。 好一会儿,陆明惜才缓缓开口:“你不必觉得愧疚,发生这样的事也不是你能料到的。你我都是凡人,既然是凡人,便不可能只顾着自己,你有冯家要顾,我也是一样的。这种东西,如同媒人所说,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牵连了家人,我是万死难辞其咎。所以,就算了吧。” 她越是这么说,冯尧心里就越是难过。 他如鲠在喉。 过了一会儿,才沉声说:“我还想再试一试。” 陆明惜皱着眉头看他,不知道他还要试什么,钦天监已经算过了,接下来又接连去好几个地方都测过了,实在没什么可再怀疑的。 她有些疲倦的摇了摇头:“不必了。” 冯尧想要反驳,但是等到看到她苍白冰冷的面色,又止住了话头没有再说。 沉默半响,他才说:“你好好养病,不管怎么样,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为了我病,不值得。” 说罢便站起身告辞。 出了门,他一眼看见的还是等在门口的邵明姿。 邵明姿见他出来,仰着头看他:“你要走了吗?” 的确是要走了。 冯尧心里挂念着即将要办的事,顾不上邵明姿的心情,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是,我先走了,下回再过来。” 说着便大步出门去了。 邵明姿站在他背后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面色复杂。 周嬷嬷端着药进院子,见她傻站着,急忙哎哟了一声:“您怎么在这儿啊?我说房间里怎么没人呢!” 她才刚去房里找人,却半天都没有找见,这才先去小厨房给陆明惜端药,没想到邵明姿就正好在这里,她知道邵明姿是担心陆明惜,心里感叹着母女情深。 邵明姿抿了抿唇看着她:“妈妈,我困了。”(本章完) 第35章·怀疑 - 闺门荣婿 - 秦兮 见她的确是蔫蔫儿的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周嬷嬷心里叹了口气,最近陆明惜病了多久,邵明姿便提心吊胆了多久,虽然是比旁的孩子成熟许多,可那也是孩子呀!孩子有什么罪过,要受这样的苦楚? 她急忙将药给了陆明惜房里的大丫头,自己带着邵明姿回房去了。 三婆婆那头听说冯尧又走了,跟陆大夫人彼此看了一眼,都觉得有无数的心事。 “罢了。”还是三婆婆先开口:“等到明惜病好些了,就让她跟着太夫人她们一道去登州吧,换个地方,心情或许会更好些。留着她在京城,连我都不忍心。” 陆大夫人也觉得这个安排有道理,点点头也答应了。 另一头,冯尧从陆家出来之后直奔宝鼎楼。 崔明楼跟唐晚舟两个人还在院子里练剑,这么大的雨,他们俩在雨里打的不亦乐乎,掌柜的跟小二都站在廊下一脸紧张的看着,生怕这两人出个什么意外。 冯尧也没想到这两人忽然打起来了,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抹了把脸先转过了长廊上楼去了。 见他来了,掌柜的就像是见到了救星,急忙冲着院子里还打的不可开交的两个人喊:“殿下!唐大人,冯大人回来了!您二位别打了!” 哎哟喂,可千万别再打了,再打下去,哪一个出点什么事儿,那都要命啊! 真是把他给愁死了! 好在,听见说是冯尧回来了,这两人倒是都住了手,互相看了一眼,这才掉头往里走。 一见他们停手,掌柜的打了个激灵,急忙朝着小二看了一眼。 干净的衣服都是早准备好了的,小二会意,忙捧着走过去,让他们俩去客房换了衣裳,这才重重的松了口气,老天爷啊,可算是没闹出什么大事来。 其实唐晚舟就是心里不大舒服。 他们这样的人,被拒绝了若是说要死要活,那就太丢面子了,但是心里不舒服那是谁都不可避免的,既然不舒服,唐晚舟自然需要一个发泄的机会,打了一架之后,他浑身上下都舒服多了。 唐晚舟擦着头发看了他一眼:“心里的气出了没?若是还没出,到时候我再陪你打一场。” 唐晚舟没回答,冷冷冲他哼了一声。 两人彼此都笑了一声,这才上楼去找冯尧了。 冯尧坐在灯下,颇有些失魂落魄。 事关陆明惜,崔明楼是很关心的,毕竟陆明惜是他心上人的亲姐姐呢,便坐在了冯尧对面问他:“怎么样,说清楚了没有?她怎么说?” 陆明薇在宫里的事崔明楼也知道了,刚进宫才一天九公主就找她的麻烦,不只是九公主,还有贤妃也是个虎视眈眈的,儿子丢了性命,就把所有的恨意都倾注在陆明薇身上。 陆明薇几乎是如履薄冰。 他是不想陆明薇为了宫外的事情担心的。 所以冯尧最好是已经打算好了,能够让他进宫去给陆明薇一个交代。 冯尧有些疲倦,这也是他最近这些天来最多的一种感觉了,他简直无时无刻的不觉得累。 不过这一次的累倒是没有之前那么难过。 他咳嗽了一声,淡淡的看了唐晚舟和崔明楼一眼:“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这句话一出,崔明楼跟唐晚舟了两个人都不由得看着他,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不能就这么放弃?但是这件事分明就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啊。 唐晚舟先从震惊当中回过神,看了他一眼,有点儿奇怪的问:“你什么意思?难道还想跟冯家对着干?” 这是实在不明智的,若是冯尧真要这么做,别说是唐晚舟了,便是崔明楼都得劝他一句算了。 人活在这个世上,不是只有情爱这一件事。 还有亲朋和故旧,还有名声。 如果冯尧真的做出这样的事,那么他在这个世上就可以说是没有立足之地了。 不仅冯家要跟他反目成仇,他也肯定是别想做官了的,为了个女人不顾家族前途,不管放在哪一家,这人都是个败家子。 冯尧知道他们俩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他摇了摇头:“我总觉得,这个八字测的实在是有些没有道理。” 唐晚舟沉默下来。 崔明楼也刚想说,神佛的事能有什么道理,这种事情上谁跟你讲道理? 但是等到反应过来,也忍不住悚然而惊——这八字,是不是测的太过笃定和准了一些? 按理来说,这么一家一家的测过去,应该会有些细微的不同才是。 每个地方测这些的方式都不同,给的红纸上的描述和注释也会不同。 譬如说钦天监若是要给算,他甚至会连婚床的方向往哪个方向摆,新妇是在哪个时辰就得入门,双方何时拜堂,都得算的清清楚楚。 所以,哪怕结果一样,很多细节却是会不同的。 但是冯尧跟陆明惜的这测的却不同,这是不是太奇怪了些? 崔明楼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是有人在这其中做了手脚?” 这个可能性被提出来,冯尧心里的想法根本止不住。 是啊,若是真的有人在这其中做了手脚呢?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唐晚舟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当即便挑眉:“我去查!” 他是锦衣卫,查这些事他最在行。 若真是有什么蹊跷,根本躲不开他的眼睛。 冯尧捶了他一拳,也没有跟他客气:“我就是这个意思!这件事要劳烦你了,你可要给我查的仔细一些。” 听见他这么说,唐晚舟这个向来情绪不怎么外露的性子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得了吧,我难不成还能不仔细的给你查?你安心等消息吧!” 说完便起身走了。 崔明楼则看着冯尧:“你说,若是真的有人在你们的八字上动手脚,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毕竟还得买通这么多的人,他们到底是图什么呢?总不能只是觉得恶作剧好玩,什么都不图的吧?” 冯尧想不通的也就是这一点,他跟陆明惜成亲,难不成还挡了谁的路不成? (本章完) 第36章·牺牲 - 闺门荣婿 - 秦兮 有了一股劲儿,冯尧感觉自己就像是又活了过来,这一晚,他跟崔明楼彻夜畅谈,等到第二天一早才着急的赶回家中梳洗,今天还有朝会呢。 冯老夫人跟冯夫人都记挂着他,见他一夜未归,两人也都紧张的没有睡好,等到他回来,冯夫人更是亲自去了他房里,有些担忧的开口问他:“阿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昨晚你可是一夜都没有回来,老夫人担心的了不得.” 从前冯尧从来都没有这么没分寸过,越是如此,冯夫人就越是担心冯尧会钻牛角尖。 冯尧也知道冯夫人担心什么,急忙解释了一番:“母亲,我并没有胡来,只是去了宝鼎楼住了一晚,当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加上下着大雨,便没有急着赶回来,恰好小王爷有空,我便跟小王爷多聊了几句。” 宝鼎楼这样的地方,贵人云集的,崔明楼出现在那里也并不奇怪,冯夫人也隐约知道冯尧跟崔明楼的关系不错,听见他这么说才稍稍放下心,嗯了一声,叮嘱他:“不管怎么说,若是你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便跟我说。我也知道这次的事让你为难,也难做,你别委屈自己。” 自从冯天佑和冯采薇的事情之后,冯夫人对他反倒是生出真正的母子情,这番话说出来,冯尧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底应了一声是,诚恳的道:“母亲放心,我心里都有数的。” 既然他这么说,冯夫人便也放了心,见冯尧都收拾好了,才送他出门去上朝。 另一头,陆明惜已经稍微有了些精神。 她病了很久一阵子,虽然底下的人伺候很周到,隔三差五都是会帮她擦拭身子的,但是她素来爱洁,一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沐浴。 原本三婆婆跟陆大夫人都不同意,毕竟身体太虚了其实是不适合沐浴的,怕到时候又风寒入侵,只是见陆明惜坚持,她们也没有法子,只能叮嘱底下的人一定关紧门窗,准备好足够的热水。 陆明惜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才觉得自己终于是重新活过来了。 三婆婆和陆大夫人又急忙叫厨房的人炖些燕窝过来,陆大夫人看着她便忍不住叹气:“你这次可真是把我们都给吓住了,病了这么久,别说是我们担心,就是太夫人也一趟一趟的过来,大夫也是请了一个又一个。孩子,我知道你伤心,但是这些都是会过去的,你要想开些啊,知不知道?” 陆明惜面露赧然,她心里其实也很愧疚,是啊,这么多关心她的人,先不说三婆婆跟大夫人,就是外祖母年纪那么大了,还要为了她操心奔波 她哽咽着点了点头。 等到清醒过来最担心的却是女儿:“囡囡呢?”” 说起了邵明姿,陆大夫人心里更是不忍心:“囡囡这些天都魂不守舍的,她这个丫头最是懂事了,这些天你病的严重,我们不管是怎么劝着她哄着她,她都不肯走,就是要守着你。一直都守在你身边呢,只是才刚撑不住,周嬷嬷就带着她下去休息了。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孩子还小呢,心里多害怕啊?” 提起女儿,陆明惜心都揪了起来,急忙要下床:“我去看看她!” 囡囡心思细腻敏感,素来就是个最听话懂事的,这次自己病倒这么长时间,只怕囡囡都担心坏了,还不知道躲起来哭了多少场,她得去看看才能放心。 “瞎折腾什么?”三婆婆做主嗔怪的看了她一眼:“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周嬷嬷好不容易才把人给带下去了,现在可能都已经躺下睡着了,你若是过去,又把人给折腾起来。再说,你出去不也一样得吹风吗?到时候好不容易才好了些的身体又要出毛病,岂不是自讨苦吃?歇着吧,人就在那儿呆着呢,还能跑了不成?明儿一早你起来就能见到她了。” 陆明惜心里迫不及待的想看见女儿,但是她心里也知道三婆婆说的有道理,现在过去,只会把女儿给折腾醒,便点了点头。 三婆婆跟陆大夫人折腾了一晚上也累的不行了,安抚好了陆明惜,便也出来了。 三婆婆拍了拍陆大夫人的手:“天色这么晚了,你也别再客气了,就留在家中休息吧,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陆大夫人也只能点头答应。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陆大夫人一起床便先去看陆明惜。 正好太医也过来了,给陆明惜诊脉之后便点点头说:“现在看着是没事了,再吃几服药巩固巩固,只是这身子终归还是虚得很,日后得好好调养才是正道了。” 陆大夫人便做主谢过了太医,拿了方子叫人去抓药。 此时周嬷嬷也带着囡囡过来了。 陆大夫人一眼就看见,忍不住笑着招手:“快过来,你娘没事了,昨晚便醒了,说要去看你的,我们说天太晚了你也睡下了,劝住了她,现在可好,你们两个人能好好说说话了。” 说着便领着邵明姿进了屋。 陆明惜也已经洗漱好了,见到囡囡,眼眶便泛红的喊了一声:“囡囡,过来。” 邵明姿抿了抿唇,却并没有动作。 周嬷嬷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小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大小姐叫您呢!您先前不是还心心念念的惦记着大小姐的病吗?现在大小姐没事了,您快过去呀!” 陆明惜笑意僵住了,看着邵明姿便要下床:“囡囡,怎么了,是不是这些天母亲生病了冷落了你?是我不好,我不该病这么久,你放心,以后都不会了.” 她急忙想要朝着邵明姿走过去抱抱她。 邵明姿却垂下眼帘往后退了一步。 这下子连陆大夫人也察觉不对了:“囡囡,你怎么了?这是你母亲呀!之前你还天天守在床前看着她呢,你糊涂了不成?” 正在这时候,管事的忽然跑进来急着禀报:“大夫人,老太太那边请您快过去,说是家里来了客人。” 第37章·认祖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大夫人想着她们娘儿俩也能自在的说会儿话,便笑着应了一声,转过头看着陆明惜叮嘱:“有什么话好好的跟孩子说,别把人给吓住了,也没什么大事儿。” 小孩子闹点别扭也是常有的事儿,哄一哄就好了。 陆明惜擦着眼泪点了点头,看着陆大夫人出去了,这才招手喊邵明姿:“到底是怎么了,难道娘病了一场,你就连娘都不认啦?” 邵明姿慢慢吞吞他的摇了摇头,迟疑半响还是往前走了几步,靠在了陆明惜怀里。 女儿抱在了怀里,陆明惜的面色便是一沉,随即忍不住掂量了她一下,沉着脸看周嬷嬷:“怎么回事,姑娘怎么瘦了这么多?” 分明都瘦了一圈儿了! 周嬷嬷心里也苦得很,听见陆明惜这么问,急忙压低了声音解释:“姑娘,实在是没有法子,小小姐最近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的,咱们底下人已经想尽法子给她做吃食和点心了,可奈何小小姐一点儿都吃不进去,大夫人和老太太也都安慰过小小姐.” 可到底是母女连心呢。 听见周嬷嬷这么说,陆明惜顿时心酸不已,低下头去摩挲一会儿囡囡的脸,轻声问她:“为什么不肯好好吃饭?是不是担心娘?” 邵明姿点点头,想到什么,又摇摇头。 母女俩低声说着话,周嬷嬷看着便觉得欣慰,松了口气转身退到外头去守着。 才坐下没一会儿,忽然见一个人打着伞进了院子,行色匆匆的朝着自己过来了,便急忙站起身问了一句:“是谁啊?” 伞下露出李忠的脸,李忠也顾不得别的了,皱着眉头沉声说:“小小姐在不在?老太太那边请小小姐过去一趟。” 这个时候? 周嬷嬷有些吃惊,不明白这个时候怎么会忽然叫邵明姿过去。 陆明惜才刚醒,三太太跟陆大夫人都是再体恤不过的人,若是没什么要紧事万万不会让邵明姿出去,可是问题是,邵明姿还这么小,能有什么要紧事非得找她不可啊? 周嬷嬷还在错愕当中没回过神,李忠便再催促了几遍。 被这么一提醒,周嬷嬷才啊了一声,转身去了房里,要将邵明姿给领出来。 邵明姿倒是很听话,从陆明惜醒了之后,她就没再闹什么脾气了,此时周嬷嬷说让她先回房,她也是乖巧的为陆明惜掖了掖被子,便跟着周嬷嬷转身出来。 李忠见了邵明姿,恭敬的行了个礼:“小小姐不必怕,老太太跟大夫人都在呢,只是让您过去略坐一坐便回来。咱们走吧?” 邵明姿二话不说的就答应了。 周嬷嬷却不能放心,总觉得怪怪的,听见李忠这么说,她顾不得旁的,便忙插嘴:“小小姐,我陪着您一道去吧。” 她是贴身伺候邵明姿的嬷嬷,要跟着去理所当然,李忠显然也有些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便答应了。 一行三人到了前面的花厅,便觉得气氛不对。 伺候的下人一个个的全都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三婆婆其实治家松弛有度,并不严苛,下人们少有这样的时候,一看这些人,周嬷嬷心里就忍不住咯噔了一声-——这怕是有什么要紧事发生。 不应该啊,什么要紧事能扯上邵明姿? 她提心吊胆的跟着邵明姿进了花厅,心里的担忧还没放下,不经意的扫见了一个人,顿时整个人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心里噗通噗通剧烈的跳了几下,像是见了鬼似地,如果不是因为她素来小心翼翼是个最谨慎不过的人,此时已经尖叫出声了。 老天爷啊,怎么邵家的人来了?! 来的人正是邵大夫人,此时正坐在三太太旁边说着话。 虽然她满脸的笑意,看上去和蔼可亲,可见识过邵家人的阴狠,周嬷嬷才不会真的傻到觉得这位夫人当真是个和蔼可亲的,她忍不住看了邵明姿一眼,心里无数的担忧浮了上来。 邵家想做什么?! 当初和离的时候,邵家的人分明就把邵明姿当成一个迫不及待要甩掉的包袱,答应过再也不会上门来找的。 这也好理解,毕竟女孩子跟男孩子不同,在有些人眼里,男的可以传宗接代,女孩子却是半点利用价值都没有,可以随时舍弃的人。 她们当然是更愿意直接将人当成不存在的了。 只是现在 三婆婆的面色一直都是淡淡的,眼里露出些不耐烦来。 邵家来的还不只是邵大夫人一个人,事实上,邵峰和邵伟也来了,只是此时在外面,由陆大老爷招待,陆大老爷对这两人都没什么好感。 虽然永恩侯府这两个人没传出过什么坏名声,但是老话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能教出邵君庭那种人,邵家的主子怕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因此陆大老爷虽然招呼了人进门,态度却并不热情,甚至都不怎么开口。 邵伟倒是并不介意,他心里也知道,常勇侯府没落了,陆大老爷这个族长还能站出来做几个孩子的后盾,就说明陆大老爷是个目光长远的。 知道要撑起常勇侯府这一房。 所以他便开始笑着跟陆大老爷寒暄。 从陆云亭读书是从国子监去了河东书院,说到陆明薇进宫成了公主伴读,一路洋洋洒洒。 说的连陆大老爷都忍不住看了邵伟一眼,心里在想,他们到底是所为何来。 而此时,内院邵大夫人看到了邵明姿以后,顿时眼眶泛红,热泪盈眶的喊了一声心肝儿,便朝着邵明姿扑过去,将邵明姿搂在怀里,哭个喊个不住。 三婆婆看的眼皮都跳了跳,面色更差了。 是的,邵大夫人过来就是为了把邵明姿给接走的。 真是出乎人的意料。 邵家之前分明实在对邵明姿冷冷淡淡,几乎就当没有这个人,但是这个时候却这么热情的过来接人,怎么看怎么透露着诡异和不对。 她们才不信邵家的鬼话,什么骨肉亲情,什么认祖归宗,那都是虚的,邵家人哪里在乎这些? (本章完) 第38章·同意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大夫人的面色也很不好看,邵家大夫人过来,先就说要把孩子接走,她们不同意,说以前邵家自己说过不会来要孩子,邵家的人便开始要死要活,一会儿说邵君庭虽然不成器,但是到底血浓于水,是邵明姿的亲爹,一会儿又说邵皇后心里惦记娘家兄弟的血脉,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 分明就是在拿皇后压人! 这件事到底是有些复杂,虽然她们都十分不喜欢邵家,但是这世上的事就是讲究一个孝道,所以邵明姿的确是邵家的人,哪怕是邵家出具了和离书,但是邵明姿却仍旧是姓邵的。 陆大夫人跟三婆婆只好将邵明姿叫出来见邵大夫人一面。 但是也只是想让邵明姿亲口跟邵大夫人说一句不愿意回去而已。 邵家口口声声是她们扣住了邵明姿,她们便让邵明姿自己来说。 邵明姿的态度坚定,邵家的人就该知道知难而退了。 所以,见邵大夫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陆大夫人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囡囡,邵大夫人说要接你回去。” 邵大夫人听见陆大夫人这么说,急忙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看着邵明姿:“明姿啊,以前的事儿都是家里做错了,老夫人做错了,你父亲也做错了,我们,我们都后悔的了不得!明姿,祖母对你是好的吧,是吧?你,你跟我们回去吧,你始终是姓邵,身上流着的是咱们邵家人的血,以后我们一定会对你好的!” 若是以前邵大夫人来说这样的话,邵明姿早就转身就跑了。 什么祖母,她们以前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可是这一次,邵明姿一时没有开口。 三婆婆没想到邵明姿竟然迟疑了,不由得狐疑的喊了一声:“囡囡?” 她终于发现了,囡囡不对劲。 是,不只是从今天开始,囡囡从陆明惜生病之后就不对劲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大家都看着她,面色惊诧。 想到这一点,三婆婆不由得有些惊慌起来,虽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是她还是急忙喊周嬷嬷:“周嬷嬷,快把囡囡带下去,囡囡不舒服,让她回去休息!” 陆大夫人也看出来了,她跟三婆婆之间自有默契,急忙便点头道:“是是是,快把孩子带回去。” 邵大夫人哪里肯? 她当即就攥住了旁边的邵明姿的手,厉声道:“不!囡囡分明好的很,她哪里有什么不对?!”她想着最近这段时间的安排,忍不住晃了晃邵明姿,催促她:“快,囡囡,你告诉他们,告诉他们,你是不是想跟祖母回去?祖母可是你的亲祖母啊!” 三婆婆心里忍不住想要骂娘了。 什么亲祖母不亲祖母的? 祖母再亲,多的是孙子孙女儿。 但是她的亲娘陆明惜却只有她一个女儿! 三婆婆忍不住恼怒道:“大夫人!你这样怕是不妥当吧?当初和离的时候说的清清楚楚,明姿以后就跟着我们家,以后无论如何不会再回去了!你这样岂不是食言而肥?!” 什么食言而肥不食言而肥的,这个时候邵大夫人哪里还记得这些? 她只是冷笑着道:“什么答应不答应的?她姓邵!一天姓邵就一辈子都姓邵!我们真心实意的要她回去,这有什么错?她若是愿意,难不成你们还能强行拦住她不让她回?!” 三婆婆再也不想听下去,强行上前一把扯住了邵明姿,不等邵大夫人说话便冷声道:“闭嘴!这不是邵家,这是陆家!当初说好要明姿跟着我们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以后的路了!你现在再来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你跑到陆家来抢人,难不成还有理了?!若是你真的要这么闹,那咱们就去官府,去礼部问问!” 邵大夫人没有想到这位三婆婆竟然比陆家真正的老太太还更加维护陆明惜,不由得有些恼怒。 周嬷嬷惊得手脚冰凉,她是在邵家呆的时间很长的,自然知道邵家人的真面目,更知道邵家人的德行,现在见邵大夫人这样,她急忙跑去陆明惜的院子里找陆明惜了。 陆明惜才刚醒过来,都还没恢复过来,等到听见周嬷嬷这么说,顿时整个人都不大好了,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体,便朝花厅赶去。 一进花厅,她就看到邵大夫人拽着邵明姿的手,而邵明姿的另一只手却被三婆婆拽着,邵明姿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见她来了,三婆婆松了口气:“孩子,快过来。” 陆明惜喘着粗气跑过去,将邵大夫人推开:“大夫人!你这是在做什么?当初和离的时候,你当时亲口说过,从此以后明姿再也跟你们邵家没有关系,以后就算是明姿死了,也别进你们邵家的门,怎么,现在又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了?” 她连心脏都是揪着痛的,忍不住厉声道:“今天只要是我们在这里,你就别想把孩子给带走!” 邵大夫人对上陆明惜的时候还是有些心虚的,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之前陆明薇给她的心理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她很怕陆明薇。 此时被陆明惜这么一喊,她一时心脏都惊跳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冷笑出声:“你急什么?照你这么说,我们对明姿是坏透了,但是,什么事儿都要看两面不是吗?你怎么知道明姿不想要认祖归宗,不想正正经经的从我们邵家的祠堂出门子呢?你要知道,邵家可是她真正的根儿!” “我的女儿我难道还不知道吗?”陆明惜深吸了口气:“她不会跟你们走的!” 邵大夫人看着邵明姿:“明姿,你自己说,你愿不愿意跟祖母回家?” 大家都紧张的看着邵明姿。 尤其是三婆婆跟陆大夫人,她们之前是看出了邵明姿的犹豫和迟疑的,现在听见邵大夫人这么问,顿时提起了一颗心,紧张的看着邵明姿。 在众人的目光里,邵明姿缓缓的开了口,说:“我回去。”(本章完) 第39章·背弃 - 闺门荣婿 - 秦兮 当我愿意回去这几个字一出来,不说是陆明惜震惊的如何面色惨白,如同是失了魂魄,就连三婆婆跟陆大夫人这两个早有准备的,也是惊得不能言语,两人对视了一眼,还是陆大夫人先皱起眉头:“囡囡,你浑说什么?!” 谁不知道邵明姿是陆明惜的命根子啊?现在冯家的亲事本来就不成了,若是邵明姿也要回邵家,那跟直接杀了陆明惜有什么区别?不,甚至比直接杀了陆明惜还让陆明惜来的难过。 只要是设身处地的想一想,陆大夫人便觉得无法忍受,她面带不悦的看了一眼邵大夫人,暗恨邵家真是纠缠不清。 邵大夫人却是惊喜都遮掩不住,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把用力将邵明姿扯到了自己身边,得意的瞥了陆明惜一眼:“明惜,你听听!你听听明姿她自己的意思!不是我说你,你这个当娘的,终究还是太狠心了,怎么能半点儿不为自己的女儿着想呢?于情于理,都该让她认祖归宗,让她能够堂堂正正的出嫁才是正道!你这么拘着她,有什么好处呢?害人害己啊!” 害人害己这四个字让陆明惜的脸色愈发的惨白如纸,她偏头看着女儿,垂下眼帘轻声开口:“明姿?” 陆明惜喊女儿从来不喊大名,永远都是轻声软语的喊她囡囡。 此时她忽然叫起大名,邵明姿抿了抿唇,眼眶泛红的答应了一声。 “娘前些时候生病了,冷落了你,都是娘的不对。”陆明惜强自让自己的语气保持着镇定,扯了扯嘴角强笑着继续说下去:“以后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娘跟你说一声对不住,好不好?” 这话说的,三婆婆的眼泪都忍不住下来了,哽咽着喊:“囡囡,你忘记咱们一家人说好要开开心心的了么?你忘记了你小姨进宫之前跟你说过什么话么?” 邵明姿跟陆明薇之间的感情极好,对这个小姨是最崇拜的。 三婆婆抬出陆明薇来,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谁知道邵明姿竟然会忽然之中变得倒向邵家了呢?可真是没天理,以前邵家对于邵明姿来说可是洪水猛兽,他们都把事情做绝了,几乎把两母女逼得没有容身之地,邵明姿是怎么了,怎么忽然之间态度大变,甚至都不顾及一下陆明惜了呢? 这些年陆明惜对待自己这个女儿是何等的如珠如宝,大家可都是看在眼里的,谁不替陆明惜觉得心寒啊?! 邵大夫人冷哼了一声,她现在正得意,当然不可能让大好的局势出什么意外,便摸了摸邵明姿的头发笑了一声:“明姿,你别听她们的。现在她们说的再是怎么天花乱坠,也不可能真的对你多好。你想想看,你是我们邵家的人,她们却是姓陆的,先不说旁的,难不成你那小姨不嫁人了?若是要嫁人,她难不成还能带着你不成?没有这样的道理!只有我们邵家才是你真正的依靠,你明不明白?” 这句话像是一根刺,狠狠地扎进了邵明姿的心里。 她面色苍白的对着陆明惜摇了摇头,固执的说:“娘,我想清楚了,我要回邵家去,邵家才是我家。” 陆明惜一下子变得惨无人色。 之前冯家退亲,对她来说都没有如今邵明姿说的这句话给她的痛苦来的多,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邵明姿片刻,忽然呕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 三婆婆哪怕是再见多识广,此时也忍不住一叠声的喊:“快!快扶起来,快去请大夫!快啊!” 好在陆大夫人是个镇定的,当即便立即分派了下去,让人请大夫的去请大夫,去通知韦家的去通知韦家了。 出了这样的事,三婆婆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怒气,她让邵明姿出来,其实本意是为了让邵明姿拒绝邵家,到时候自己便能顺理成章的让邵家走人,反正她该做面子的也都已经做完了。 可谁知道邵明姿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这么糊涂! 现在陆明惜还被气晕了,她真是忍不住厉声看着邵大夫人:“今天邵家上门来,难道是为了杀人来了!?我孙女儿今天有个什么不是,我也不管什么永恩侯府不永恩侯府的了!大家彼此都别过了,我老婆子哪怕是拼着一条命不要,也要去圣上跟前问问,这难道就是后族,这难道就是国丈的威风?!” 人就怕比自己横的。 邵大夫人原本是怒气冲冲的,但是见三婆婆这么不要命,也还是一时气势上被压倒,原本想再说些什么难听话的,也硬生生的给忍住了,冷哼了一声转过头看着邵明姿:“明姿,那你跟不跟我走?” 反正人已经到手了,陆明惜到底怎么样,她才管不着呢。 哪怕是去了圣上跟前,姓邵的人想回邵家,难道还错了? 家里上上下下都乱的很,三婆婆也没心思再跟她们僵持下去,便冷声提醒邵明姿:“明姿,你母亲病了,是因为你要走这才病的,你可要想清楚,这一去,一切就都不同了。” 邵明姿的眼泪含在眼里,到底是没有落下来,跪下来砰砰的朝着三婆婆磕了三个头,便转身跟着邵大夫人说:“我跟您走。” 邵大夫人顿时像是个打赢了仗的公鸡,得意洋洋的带着邵明姿走了。 外头的邵伟跟邵峰也都得到了消息,他们本来就是为了邵明姿来的,现在邵明姿既然都已经要回邵家了,自然也懒得再在陆家待着,毫不耽搁的便出来等着邵大夫人跟邵明姿。 见到了邵明姿,邵伟的目光深深地在她身上绕了一圈,嗯了一声淡淡的说:“从此以后,你就是回了我们邵家了,以后须得谨言慎行,听你祖母的话。” 邵明姿心里还惦记着陆明惜晕过去的事,一时之间有些失魂落魄,没有回邵伟的话。 邵峰正要发作,就见邵大夫人朝自己看了一眼,只能哼了一声强行忍住了,没有多说什么。(本章完) 第40章·罢手 - 闺门荣婿 - 秦兮 现在家里刚打了一场胜仗,把邵明姿从陆家要到手了,此时不是训斥邵明姿的时候,否则横生枝节,邵峰咳嗽了一声,声音温和的说:“罢了,走吧。” 邵明姿咬了咬唇,回头再看了一眼常勇侯府的匾额,这一生她应当是不会再回来了。 她这个时候选择回到邵家,对于陆家的人来说,跟背叛毫无两样,陆家人的性子她心里都清楚,她们心里必定是存着怒气和怨气的。 这么一想,她便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可是她并不后悔。 她很快便爬上了马车,放下了帘子。 此时的陆家,三婆婆心情沉重的坐在外间等着大夫给陆明惜诊治,天色已经这么晚了,这个点儿去请太医肯定是请不到的,也只能请相熟的大夫过来看。 陆明惜才刚醒过来,都还没休养好,就被气的又呕血,还不知道病情如何了。 她这么想着,便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陆明薇在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累的,可是陆明薇一走,这桩桩件件的事要应付起来,竟然是这么的疲倦。 明薇一个人撑着这个家,内忧外患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才能撑过来的? 陆大夫人也在她身边坐下,百思不得其解的说:“明姿到底是怎么了,她平时看上去真不像是这么不懂事的孩子,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抛下明惜,二话不说的跟着邵家走了!” 怎么回事啊?!以前邵家是怎么对待明惜母女的,难道明姿都忘了不成?!、 这个时候三婆婆也没什么心情再听跟邵明姿有关的事了,她只是忧心忡忡的看着里间。 没过一会儿,大夫从里头出来。 三婆婆跟陆大夫人急忙问:“大夫,怎么样了?” “府上是怎么照顾病人的?”这个大夫因为是相熟的,因此说话便有些直来直往:“之前她病了那么久,多少太医一起出力,这才将人从阎王殿抢回来,说了情绪不能再有太大的波动,怎么还是叫人受这么大的刺激?病人是激动过头了,血不归经,导致的气血逆行,严重些的,怕是还会引发心疾啊!” 这么严重?! 三婆婆一颗心都提起来,大声问:“那怎么办?大夫,你可一定得救救我们明惜!” 大夫眉头都能夹死苍蝇,皱着眉头不大高兴的冷哼了一声:“我也知道要救人,可是她这些年本就是郁结于心,这才积劳成疾,最主要的便是要心情开阔,少想少思才是。可她现在呢?却根本就是在自己找死!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啊!” 这个申大夫还是陆明薇花尽了心思才请到家里来治病的大夫,向来有话直说,三婆婆跟陆大夫人从前跟他虽然还算熟稔,但是毕竟都是听大夫话的人,从来没被这么疾言厉色的训斥过,如今被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顿时有些面上挂不住。 但是好在三婆婆跟陆大夫人都不是那等听不进去劝告的人,虽然面上有些下不来台,还是心平气和的赔不是,让申大夫给开药方。 见她们这些贵人如此小心,申大夫心里的怒气便也不好意思再发了,不再多说,只是下去开药了。 三婆婆跟陆大夫人相对叹气。 真是谁能想得到呢?要命了! 陆大夫人苦笑了一声:“老太太,现在事情闹大了。明姿的事儿,还有明惜的病,咱们得让人去请太夫人过来,当着太夫人的面说清楚,否则她们还以为是咱们在其中不出力呢。” 她只是想不明白邵明姿是不是疯了。 三婆婆点了点头。 这一晚陆家上下没有人睡得着。 第二天一大早,申大夫药灌下去,陆明惜总算是睁开了眼睛。 一睁开眼睛,她就看见了正关心的看着自己的三婆婆跟陆大夫人。 晕倒前的一幕幕重新浮现脑海,陆明惜顾不得旁的一把坐了起来,抓住三婆婆的手失声问:“老太太,明姿呢?!” 三婆婆见她这么问,顿时便是面色一变,过了好一会儿,才在陆明惜的催问下艰难的开口:“明姿她坚持要跟邵家的人回去,我们也没有办法。” 当时也是没有办法,做亲娘的陆明惜都晕过去了,邵家的人咄咄逼人,邵明姿自己又坚持要走,她们真是按住了这头翘起了那头,只能是先顾着一头了。 陆明惜面色泛白:“我去找她!” 她要把孩子给带回来,邵家的那样的狼窝,明姿回去,一定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若是平时,她要去做什么,三婆婆跟陆大夫人都不会阻止。 但是现在,陆明惜的身体都还没好,又是这么一副样子,她们哪里能够放心?不由得都苦口婆心的劝她先养病再说。 可陆明惜哪里能等得住? 女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跟她疏远,她心里像是被人扎了一刀,到现在都还血肉模糊的。 这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一定要先把孩子给带回来才行。 正僵持着,韦太夫人终于赶到了。 三婆婆跟陆大夫人正不知道该怎么办,见了她老人家来,才顿时松了口气,急忙让韦太夫人帮忙劝一劝。 前因后果陆家派去的周嬷嬷都已经跟韦太夫人说清楚了,韦太夫人坐在外孙女儿床沿上,一把按住了她的手:“你别着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先养好身体,否则的话你这样的身体去邵家,若是明姿不肯跟你回来,难不成你是打算死在邵家不成?” 陆明惜咬了咬唇,几乎把下唇都咬出血来。 但是韦太夫人的话,她还是听得进去的,闭了闭眼睛哽咽着说:“外祖母,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了,是不是我病的顾不上明姿,所以她才生了我的气,才会要跟邵家的人走?可再是生气,也不能跟邵家的人走啊!邵家那帮人,怎么可能真的是看重她?” “是啊。”韦太夫人意味深长的说:“你也知道,邵家不可能真的看重她,那为什么还非得把人要回去呢?”(本章完) 第41章·目的 - 闺门荣婿 - 秦兮 什么骨肉亲情,说什么一心一意的想要给邵君庭留个后,这些话对于别人来说或者还会信,还会觉得邵家这是想通了,知道自己亲孙女儿的重要性了,但是对于韦太夫人来说,这些话不过都是狗屁!邵家人若是都有舐犊之情的话,这世上还有什么坏人? 这帮人坏透了,连心肝都是黑的,说她们没什么坏心眼儿,骗鬼去吧! 陆明惜因为大病一场又受了一场刺激,脑子里还嗡嗡嗡的响的厉害,此时听见外祖母这么说,她一下子燃起了希望,怔怔的看着她问:“那邵家是想做什么?明姿对于她们来说,也没什么作用,她不过是个孩子.” 邵明姿如果是男孩儿,邵家要抢回去那倒是还说得通,但是邵明姿偏偏是个女孩,对于邵家人来说,女孩子根本都不能算人。 她们这么大张旗鼓的叫人回去,能从邵明姿身上得到什么呢? 邵大夫人此时正在心满意足的跟邵峰和邵伟说:“这件事办妥了,我也总算是对得起娘娘了,我打算进宫一趟,跟娘娘分说清楚。到时候,也好让娘娘和九公主放心。” 陆明薇不是在宫里打九公主的脸,让九公主难堪,让邵皇后难受吗? 那她们就在宫外让陆明惜生不如死!听说陆明薇跟姐姐的关系自来是最好的,两个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关系最好,陆明惜若是被逼的节节败退,甚至连女儿都失去,只怕是活不下去的,就算是能活下去,也是行尸走肉了,这就是她们得罪了邵家的代价,这就是她们不知好歹的代价! 想到这里,她便微微的闭了闭眼睛,露出一脸的得意来。 邵峰一开始是不想跟着她们夫妻俩去陆家要人的,但是后来实在是被她们纠缠的没法子,加上这事儿是宫里的娘娘授意她们做的,他便也只能真的跟着去了。 现在孩子已经要到手了,眼看着该办的都办好了,他便也懒得管这些事儿,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儿子儿媳妇一眼:“你们也见好就收吧,差不多便得了。” 有来有往是正常的,但是若是把人逼得太急了,说不定事情就又有变化。 不是邵峰自己妄自菲薄,而是每次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是对上了陆家就没什么好事,总会变成坏事。 人老了,老了就会知道怕的,年轻人才不懂怕。 他淡淡的长出了一口气。 邵伟面上恭敬的应了是,见时辰不早了,便送了自己父亲出去。 邵大夫人也是一道送到了外头,等到人走了,才回过头来不以为然的说:“谁能想到老爷子现在会变成这样呢?以前老爷子在京城何等威风?不管遇见谁,都得给老爷子几分面子,可现在.” 提起这个,邵伟的面上也有短暂的难堪,却还是很体谅父亲的:“他老人家也是被整怕了,这几年家里接连出事,堂堂一个侯府,现在只能靠着皇后娘娘的荫蔽才能够苟延残喘,他心里难受呢。” 邵大夫人忽然激动起来:“越是如此,就越是应该要往上爬!世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势利眼,你若是失去了权势,哪怕是皇后娘娘的亲族又能如何?你看看前些时候,谁会正眼看我们一眼啊?!老侯爷是如何想的我不管,但是现在,咱们自己可得清楚,咱们只能指望着皇后娘娘了!若是皇后娘娘当真生下个皇子,那咱们才是真正长长久久的富贵。” 没想到自己媳妇儿的胆子这么大,一下子就提到了这些上头,邵伟变了变脸色,训斥道:“你是疯了吗?!这些话是你能说的么?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呆着!小心祸从口出!”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到底也只是训斥了这么几句。 夫妻多年,邵大夫人怎么会不知道邵伟的意思?她面上带着点儿讥诮的笑意看了邵伟一眼:“我说的难道不对?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周王若是还是十几年前的周王那倒是好说,狗听话就是好狗,可是你看看现在的周王!他们早已经跟娘娘划清界限了,娘娘这些年是如何对周王的,你心里清楚!一旦周王上位,对咱们家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话是这么说,但是其实邵伟实在是心烦意乱的很:“那有什么办法?现在娘年肚子里的到底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就算是真的是个皇子,生下来也不过就是个小小婴儿,如何能跟已经建功立业的周王相比?” 如今宫中和朝中的局势如何已经很明朗,鲁王莫名暴毙之后,朝中立储的呼声就越来越大。 而现在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周王的希望都是最大的。 邵皇后就算是现在生下了皇子也不能改变什么,等到这个孩子成长到了能争皇位的时候,周王的孙子可能都已经跟他一样大了。 所以邵伟虽然也在帮邵皇后的忙,但是心里却总归是不安的,总觉得自己是踩在悬崖上头。 随时都可能摔得粉身碎骨。 男人倒是还能保持理性,但是对于女人来说,是非成败说到底都是亲疏远近的问题,有仇就是有仇,邵大夫人冷哼一声:“你别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的大道理,我不听!反正我现在只知道,娘娘得平平安安的生下小皇子。至于明姿,咱们得捏在手里!有了她,不怕陆家不听话!” 这才是她们真正的目的。 邵明姿是陆明惜的命。 孩子可以没有母亲,母亲却不能失去孩子。 不管邵明姿是不是抛弃了陆明惜,陆明惜都是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孩子的,有了邵明姿在手里,就能拿捏住陆明惜,拿捏住陆明惜,跟拿捏住陆明薇有什么分别? 她陆明薇再厉害,还能真的不管自己外甥女和姐姐吗? 这一招真是好极了,娘娘真是耳清目明。 她这么想着,脸上的表情又重新变得温和起来:“听娘娘的,总是没错的,娘娘可是咱们自己的孩子,咱们不帮她,还能帮谁呢?” (本章完) 第42章·作妖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明姿回到自己从前的家,住的也还是从前陆明惜在的时候带她住的院子,但是虽然还是那个院子,里头的东西都已经完全不同了,不仅摆设布置已经完全变了,连院子里的那棵海棠树都已经不知道被挪去了哪里,现在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院子,冰冰冷冷没什么人气。 她立在窗边站了许久,看着丫头婆子们都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忍不住有点儿难过。 走的时候,一定把母亲气坏了。 她都吐血了。 也不知道现在好点了没有? 想到母亲,她心里酸酸的,喉咙里也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让她想哭都哭不出来。 不能哭,她安慰自己。 是自己选择的路,她已经长大了,被母亲护在羽翼下这么多年,她不能一辈子都仰仗着自己是母亲的女儿,就对母亲无休止的索求,若不是因为她,母亲那样好的人,哪怕是二婚,也可以有一个很好的前程。 大家都觉得她小,但是她自己心里却清楚的很,清楚的看到母亲是如何喜欢冯尧,是怎么期待这门亲事的。 这么好的亲事,这么好的人,最终却因为她而错过了。 她只要想一想,就觉得万分难过。 既然她是母亲幸福路上的绊脚石,那就干脆她来替母亲做决定好了。 是她偷偷给一个丫头一些赏银,然后让她去邵家送信的。 她只要回了邵家,那母亲就能没有顾虑的去追求自己幸福了,以后哪怕不是冯尧,也可以是其他人,至少母亲没有负担了。 这么想着,邵明姿强行忍住了眼泪。 另一头,韦太夫人安抚好了陆明惜,便淡淡的说:“还有一件事,就算是不知道明姿跟着邵家的人走了,我也打算过来跟你说一声的。” 陆明惜现在满心都挂念着邵明姿,其实没什么心情去听到底还有什么事,但是既然太夫人这么说,她便抿了抿唇看着太夫人:“外祖母,是什么事?” “冯尧去过我那里了。”韦太夫人抛出这么一句,见陆明惜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心里便知道这个丫头其实根本不过就是面上的坚强罢了。 三婆婆跟陆大夫人没有想到原来冯尧竟然还去了韦家,不由得互相对视了一眼。 冯尧其实真的没的说,人品什么的,都是过关的。 退亲了,也仍旧还是十分尊重她们这些长辈。 真是可惜了。 陆明惜稳定了一下情绪,淡淡的哦了一声:“他说什么?” 还有什么好说的? 既然无法改变结果,那么再多的弥补其实都没有什么意义。 何苦呢? 韦太夫人轻声说:“他说,他为了你,也为了他自己,要再试一试。” 再试一试? 陆明惜恍惚间想起来了,之前冯尧晚上过来的时候便也说了这句话。 那个时候她没当回事,毕竟都已经找过那么多寺庙了,如果一家出错,总不可能家家都错吧?何况去合八字的还是冯夫人,冯夫人没有理由在八字上头动什么手脚。 可是她没有想到,冯尧竟然还去跟韦太夫人也说了这件事。 为什么呢? 他到底是想要试什么? 事实上,不仅是陆明惜觉得奇怪,陆大夫人跟三婆婆两个人也都被说的惊住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三婆婆百思不得其解,看着韦太夫人问:“亲家,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他还想试什么?” 韦太夫人其实一开始也是不想直接跟陆明惜说的,怕到时候让陆明惜又是空欢喜一场。 但是现在邵明姿被邵家人给带走,对于陆明惜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太夫人不忍心看陆明惜这么痛苦,干脆便见冯尧去见她的时候说的那番话再说了一遍,她轻声说:“明惜,不管怎么说,冯尧能够做到这个份上,便可证明他的为人跟诚心。” 世上很少有人会去质疑既定的结果。 尤其是这样的结果。 但是冯尧质疑了,而且付诸行动。 这对于韦太夫人说,是十分加分的。 其实不仅是对于她来说,还是对于三婆婆跟陆大夫人来说。 她们两个都是又惊又喜。 三婆婆尤其是:“冯尧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也觉得不对!”陆大夫人拍着胸口:“我就说,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怎么可能算个八字会这个不合,那个不合啊?!而且每家都还把话说的那么严重!若是真的有问题,那” 大家都想到了这个可能,不由得沉默下来。 如果冯尧现在再次找太夫人拿了陆明惜的生辰八字去算,算出来的结果跟京中这些人算出来的不同,那么也就是说,京中的这些人是有问题的,算出来的也是有问题的。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 有谁不想陆明惜跟冯尧结亲?还得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 韦太夫人联想到邵家人来带走了邵明姿,忽然心中一动,目光深邃的看着自己的外孙女儿,语重心长的说:“所以啊,既然冯尧都在努力,你有什么委屈也不能现在就怨天尤人!到底是不是天意,现在还未必呢!是不是的,咱们先等一等,等冯家的结果出来了再说!” 听太夫人这么说,大家一时之间都忍不住激动起来。 大夫人坐在了陆明惜身边,也跟着劝:“是啊明惜,你要先保重好自己的身体。若是冯尧算出来的结果真的不同,那就是说有人在破坏你们的亲事,会不会也跟劫走明姿有关系呢?这些事,咱们现在都是只是猜测,你得把身体养好,咱们才能慢慢的查清楚,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该要替明姿想想,替你外祖母想想,是不是?” 再说,还有冯尧呢。 人家都能为了这门亲事做到这个份上,可见是真心实意的。 为了这份真心,也不能再作践自己的身体了呀。 陆明惜还能说什么呢? 她自己心里其实也是五味杂陈的。 抿了抿唇,她总算是恢复了情绪,看着大家静静的点了点头:“好,我先等一等。” 第43章·手脚 - 闺门荣婿 - 秦兮 众人好不容易一起齐心协力的说服了陆明惜,都觉得松了口气。 三婆婆跟太夫人一道在花厅里坐了,这才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有些疲倦的开口:“真是对不住了亲家,我也不知道明姿到底是怎么了,按理来说她向来都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邵家的人我倒是没放在眼里,原本想着让明姿直接出来拒绝便是,谁知道.” 这些天邵明姿在陆家一直都是跟着三婆婆的,三婆婆对邵明姿的好有目共睹。 陆大夫人便急忙说:“这其实也怪不得您,小孩子的想法谁能说的准呢?到底还是个孩子,或许是这些天见咱们都忙的团团转,冷落了她也未必.” 这倒也是,毕竟这些天家里为了陆明惜病倒的事忙的团团转,也是真的没什么人跟从前似地带着邵明姿。 韦太夫人知道三婆婆已经尽力,说句实在话,这个祖母本来也就不是亲的,能够做到这个份上,三婆婆的人品已经无可挑剔了。 所以她便真心实意的摇摇头劝解三婆婆:“您别这么说,这件事谁也不能怪,更不能怪到您的头上了。其实我是觉得这件事太过巧合了,明姿这个丫头的脾气我也多少了解一些,她把她娘看的是最重要的,何况邵家从前对她们母女俩如此恶劣,若不是有人在她跟前提起邵家,或是利用明惜病倒的事情加以引导,我是不信明姿会无缘无故的忽然要回去的。” 被太夫人这么一提醒,三婆婆跟陆大夫人两个人都觉得有些寒意从脊背升了起来。 什么意思? 太夫人的意思是,这件事是邵家计划好的吗? 这也不是没可能,毕竟邵家忽然来要孩子这的确是太过突兀了。 但是,邵家的人怎么能来陆家的内宅说动邵明姿呢? 这也说不过去啊。 三婆婆面色凝重:“我自以为管束内宅已经十分严格,若真是内宅出了问题,那么” 那邵家可就真的是无孔不入了。 说到这个,大家的面色都不好看。 但是韦太夫人还是态度镇定的安抚三婆婆跟陆大夫人:“你们二位都已经尽心尽力了,若真的有什么问题,也只能怪外头的人手段实在是太高明,无孔不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谁能天天儿真的睁大眼睛过日子呢?别着急,总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太夫人精明却并不世故,更从来不会仗势欺人,三婆婆心中熨帖,忍不住便也道:“太夫人说的有理,只是明姿那儿我还是有些不放心,邵家把她接走,不会安好心的,她去邵家,也不知道会不会难受。” 人都是如此,孩子再是犯错,她们也只是关心你会不会受什么委屈。 韦太夫人笑了一声:“我正要去邵家走一趟。” 三婆婆吃了一惊:“您去邵家?” “对,我去邵家。”韦太夫人挑了挑眉:“邵家人的人品我信不过,虽然明姿是他们的亲生骨肉,但是他们把人要过去肯定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我过去瞧瞧,不管他们到底是图谋什么,我过去,他们就会知道,明姿的分量是足够的,如此一来,他们自然会知道要对明姿好一些。” 太夫人既然这么说,三婆婆跟陆大夫人都觉得很有道理,便忙着送韦太夫人出门。 韦太夫人到邵家的时候,邵大夫人正在看着上个月家里的账本。 越是看,她就越是忧心忡忡。 这些年家里只有出的份儿没什么进的门路。 邵君庭折腾去了家里一大半的家产了,剩下的这些祖田和祖产,若不是因为皇后娘娘,也不一定能保的下来。再加上邵老夫人也不知道把这些年从家里抠走的那些东西弄到哪儿去了,家里如今真是快要难以为继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正好邵伟走了进来,沉声说:“梧桐苑是怎么回事?下人就那么几个,能不能把人伺候好?” 说的是邵明姿住的院子。 不说这些也就罢了,一说起来,邵大夫人便态度有些淡淡的:“七八个人伺候她一个小丫头,已经够可以了。再说,她既然回来了,自然是按照咱们家的规矩来,难不成还要哄着她求着她?没有这样的道理,倒是你知不知道,去年常公公在咱们这儿支走了整整一万两银子!” 常公公明面上是贤妃的人,实际上却是听邵皇后的。 只是这阉狗用起来虽然好用,但是胃口却太大。 一万两银子,实在不是个小数目了。 说起这些,邵伟也觉得头痛:“就算是如此,又有什么办法?他是替娘娘办事的。” 邵大夫人皱着眉头:“得想个法子了,这一万两银子是不可能指望他还了,怕就怕他今年还来。咱们家老侯爷之前因为君庭的事儿被牵连,所以始终在家里闲着,一来二去的,其实也是.” 永恩侯不在京营呆着了,那么京营的那些油水他自然也就摸不到了。 邵大夫人的意思,还是得想法子复起才是。 这个观点和邵伟的不谋而合,邵伟也自然而然的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个意思,父亲已经有主意了,他想去五城兵马司。” 五城兵马司? 可是之前永恩侯可是在京营的,怎么忽然想到又要换位子了? “五城兵马司的总指挥使,油水可是一等一的高。”邵伟饶有深意的看着妻子:“何况五城兵马司负责京中防务巡查,消息来源还有对城中的布防都是一清二楚,父亲心中清明着呢。” 这么一说,邵大夫人就彻底放下心来。 也好,也好。 这样一来她就放心了。 她将账本阖上,也有心情问一问邵明姿的事儿了:“怎么了?才刚你不是说那边的事儿吗,是不是明姿说底下的人伺候的不如意?” 如果是的话,这丫头还真是被那边给宠坏了,真以为这世上的事儿都得围绕着她转吗? 邵伟还没来得及答话,外面忽然有人来通禀说是韦太夫人来了。(本章完) 第44章 ·不同 - 闺门荣婿 - 秦兮 到了这个身份地位的人,一言一行都讲究规矩讲究体面,去人家家里做客,没有提前递帖子,本身就已经十分奇怪了,何况还是没有任何的通知就直接上门。 邵大夫人皱起眉头来,她还是很忌讳韦太夫人的。 毕竟太夫人德高望重,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跟陆家那个摆设一样的三婆婆完全不同。 她看了邵伟一眼,邵伟也知道妻子的意思,沉声道:“肯定是为了明姿的事儿来的,她既然来了,你就陪着她说说话儿。反正现在人已经在咱们家里了,她难道还能强行抢走不成?不必太害怕她,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了。” 邵大夫人得了丈夫的交代,心中有数,整理了情绪之后便去前面的正堂见客。 韦太夫人早就已经在右手的第一把椅子上坐了,见到邵大夫人进来,便淡淡的站起身来:“没有提前递帖子就过来了,夫人别嫌弃我这个老太婆没有规矩才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都已经这么说了,邵大夫人还能说什么?她笑着道:“太夫人快别臊着我了,您能来,我们家当真是蓬荜生辉,平常是盼也盼不来的,该我们高兴才是。” 说了两句客气话,下人已经上了茶水点心。 韦太夫人便斟酌着开口:“想必世子夫人应当也知道老婆子是所为何来,不知道为什么贵府忽然便要把明姿接回呢?” 韦太夫人会上门,邵大夫人就已经猜测到是因为邵明姿的缘故。 所以她早有准备,听见韦太夫人这么问,便轻轻叹了口气:“其实罢,这件事真的有些误会。不是我们家忽然上门要去接回明姿,而是明姿让人打发了消息过来,叫我们去把她接回来的。” 什么?! 哪怕太夫人早就已经经历过不知道多少事,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皱眉问了一声:“这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呢?明姿她素来跟陆明惜之间的母女感情极好,明姿跟邵家回来已经够让人震惊的了,她还是自己递消息去了邵家的?! 看着太夫人震惊不语的样子,邵大夫人心里有些得意。 这样没什么不能说的。 邵明姿本来就是自己送了消息过来的啊。 她装模作样的拿了帕子擦了擦眼睛:“实在没有法子,太夫人,我也知道明惜劳苦功高,也知道她们是母女情深。但是您也想一想,明姿到底是我们家里的亲骨肉。她若是自己愿意也就罢了,若是主动要求回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把人往外赶呢?您说是不是?所以这才着急忙慌的去把人给接回来了。” 韦太夫人深吸了口气,淡淡的问:“我能不能见一见她?” 她是真的很想问问,邵明姿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做。 邵大夫人顿时有些为难:“孩子才刚刚回来,精神不怎么好,我正准备着让费太医过来给她调理调理身体,今天怕是不大方便,不然过两天,我亲自带她去府上拜访。给您请安。” 看来今天是见不到人了。 韦太夫人心知肚明,眯了眯眼睛笑了一声:“好啊,既然世子夫人都这么说了,那自然是好的。也是,世子夫人也说了,这里是明姿的家,明姿是姓邵的,您家至今也就明姿这么一个孙辈,哪怕是个女孩子,按理来说也是珍贵的,是吧?” 这老太婆!说话如此戳人心肺。 邵大夫人脸上的笑意淡了点:“是,我们家上上下下都看重她呢。” “那我就放心了。”韦太夫人面色不变的看着邵大夫人:“我这个老婆子这一辈子也不图别的什么,只希望儿孙们能够好好的。” 她顿了顿,才又意味深长的说:“若是有人叫我不痛快了,反正老婆子活的也足够长了,倒是也不介意豁出去这条命。” 这个老虔婆! 邵大夫人免不了色变,面上却还是得勉强笑着说:“太夫人说的哪里话?太夫人看着就是老当益壮的.” 韦太夫人不管她的面色怎么样,径直上了轿子走了。 等到她一走,邵伟就过来了,问她怎么样。 “怎么样?!威胁我们来了!”邵大夫人皱着眉头没好气:“还说什么,她的儿孙若是过的不好,她也不介意豁出去那条命,在吓唬我!” 夫妻俩相对看了一眼,却都是忧心忡忡的。 不得不说,虽然这话是在放狠话,却又让人不得不忌惮。 韦太夫人的身份到底还是有些特殊的。 她沉沉的叹了口气。 邵伟也说:“不过是个孩子,反正以后还有用处,好好对着就是了。” 既然还没走到明面上撕破脸那一步,那就对邵明姿好些也没什么。 邵大夫人没再说什么了,挑了几个懂事些的丫头过去伺候邵明姿。 韦太夫人回了韦家,才坐下喝了口茶,便有消息传进来,说是冯尧来了。 她顾不得别的,忙道:“快请进来!” 冯尧风尘仆仆的从外头进来,一见到太夫人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掷地有声的说:“太夫人,我拿着您给的八字去了保定府另外找了几个高僧看过,都说这八字跟我的八字完全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 竟然是真的没有问题! 韦太夫人沉浸在巨大的惊喜当中,一时有些茫然,等到这茫然去的也很快,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神情严肃的冷笑了一声:“既然去保定府合的是没有问题的,那么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呢?” 总不可能京城的这些人算出来的跟保定府的算出来的不同吧? 问题出在算的人身上,还是这八字上头? 冯尧摇了摇头,见太夫人皱着眉头十分不解,便低声说:“也不用太着急,再等一等,等到唐晚舟那边有消息了,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件事肯定是有人在其中作祟的,否则的话不可能会是这个结果。 韦太夫人轻轻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是,至少现在来说,是好事。”(本章完) 第45章·不急 - 闺门荣婿 - 秦兮 有了冯尧这句话,算是一根定海神针,之前韦太夫人满心的不安如今都消失殆尽,她深深地看着冯尧,片刻之后才沉声开口:“阿尧,你为了明惜如此耗费心力,我应当可以信你,是不是?” 冯尧诚恳万分,坦荡的抬头直视着太夫人:“是,太夫人尽可相信我,若是我变心违背誓言,便不得好死,前程尽毁!” 对于一个读书人,尤其是连中三元有着辉煌前程的年轻人来说,这个誓言无疑是非常有分量的,太夫人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她心中又不由得很庆幸。 老天爷到底还是对明惜心存怜悯的,否则的话不会送一个冯尧给她。 冯尧有担当,有责任心,比起邵君庭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太夫人亲自搀扶冯尧起来:“那么有一件事我也不瞒着你了,阿尧,你对明惜这样好,是不是也会爱屋及乌,如此对待明姿呢?” 邵明姿不会无缘无故的忽然亲近邵家。 思来想去,太夫人总觉得问题可能是出在了陆明惜的亲事上头。 小孩子可能是察觉自己是个包袱,被冷落,所以才会忽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冯尧一惊,不知道太夫人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很诚恳的表明了自己的意思,他当初就知道陆明惜是有一个女儿的,也早知道陆明惜的过往,如果真的在意,根本就不可能跟陆明惜提亲,所以现在他也仍旧可以这么回答太夫人。 回答完了,他又觉得不对。 观察着太夫人的表情,他试探着又问了一遍:“太夫人,是不是明姿最近这段时间不大高兴?” 岂止是不高兴啊? 太夫人苦笑,也没有瞒着冯尧,将邵明姿回了邵家的事情告诉了冯尧。 冯尧忍不住大惊失色:“什么?!” 邵明姿回了邵家,那对于陆明惜来说,岂不是天大的打击?她对这个女儿几乎是倾尽所有,原本婚事上就已经不顺了,女儿又背弃了她,她得多难受啊? 想到这里,冯尧坐不住了,急忙跟太夫人告辞,想要去陆家看一看陆明惜。 但是这个时候,太夫人反倒是比冯尧跟沉得住气了,她摇摇头:“若真是有人在背后要算计你们,你之前已经是往陆家跑了一趟了,现在再去,人家也会起疑心的,到时候岂不是打草惊蛇?还是再等一等吧,等把这件事查的水落石出再说。你放心,明惜是我的外孙女儿,我不会让她出事的。” 只当是好事多磨吧。 太夫人既然这么说,冯尧也能听得进去她老人家的话,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自己回了冯家。 最近这几天冯尧都不着家,冯夫人跟冯老夫人都十分的担心。 尤其是冯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其实却一直都是最耳聪目明的,这一次也忍不住把冯尧叫到身边问他:“是不是因为陆家的事你才如此颓废?” 冯老夫人的面色不大好看,但是脸上的担忧却也是实实在在的,看着冯尧不说话,她忍不住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阿尧啊,家里当真不是那等不知变通的人家,但凡是这件事能够转圜,都一定会成全了你,可” 冯尧不忍心让老人家如此担忧,低声道:“不是,我是去办差了,翰林院有一批古籍需要整理造册,有些缺失的篇章需要我登记补录,因此我最近都在忙着这件事,让您担心了,是我的不是。” 见孙子这么说,冯老夫人才稍微放下心来,她的心脏这些天一直都很不舒服,自从八字算出来不对之后,她便很难睡个整觉了,冯尧的反应更是让她心中不安。 如今见冯尧确实是看起来不像是前几天那么万念俱灰,她的揪心才好了一些,嗯了一声,慈爱的说:“那就好,那就好,你这几天辛苦了,既然回来了,让你母亲好好给教你补一补,你先回去休息吧。” 冯尧答应了,出来之后又去冯夫人那里。 冯夫人就更担心了,问明白了他最近是在翰林院当差,这才瞪了他一眼:“当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 说了一半到底是不说了,怕引得冯尧又伤心起来。 冯尧顿了顿,张口问她:“母亲,有一件事我想问您,我的八字,您是让谁去合的?” 什么让谁去合的? 冯夫人有些奇怪的看着他:“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问一问。”冯尧面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来:“我记得您好像不是亲自去的,所以问问。” “傻孩子。”冯夫人笑了起来:“这种事当家夫人不必亲自去的,一般来说都是让符合属相的人送去便是了。咱们家便是齐妈妈去送的。” 齐妈妈,冯夫人的陪嫁嬷嬷。 在冯家地位很高。 这样的身份,又是属相符合的,挑不出半点不是。 冯尧哦了一声,又打了个哈欠。 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冯夫人想到最近他接连惊受打击,又在翰林院忙了几天忙的昏天黑地,便急忙催促他先回屋洗漱休息,又道:“晚上就不必去正堂吃饭了,我令人送到你屋子里去,你好好休息。” 冯尧答应了,等到回了屋,便困意全无,坐在圈椅里把玩着手里的一只毛笔,若有所思。 晚间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上门了。 冯夫人正在对账,一门亲事不成,牵扯的可是五花八门的事,她也是这几天才有精神慢慢整理的,听见说是崔明楼上门了,冯夫人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忍不住再问了一遍:“你说是谁?” 底下的人也是惶惶不安,因为小王爷跟自家可没什么交情啊,尤其是还是亲近到这种直接上门的事,在从前更是从未有过,他们又重新说了一遍。 冯夫人惊了一跳,想了想,急忙道:“快去请大爷出去待客!” 冯大老爷在金陵,家里现在能够招待男客的也就是冯尧了。 而且,崔明楼跟冯家没什么交情,但是私底下跟冯尧关系却不错,这个冯夫人是知道的。(本章完) 第46章·被迫 - 闺门荣婿 - 秦兮 冯尧没有在花厅待客,而是把崔明楼迎到了自己的书房,一进门,崔明楼就坐在了他的位置上嚷嚷起来:“快上茶,我都快累死了。” 他看起来的确是面色不怎么好的样子。 冯尧有点心疼,催促着下人上了茶,便坐在了崔明楼的旁边,问他:“查清楚了吗?” 崔明楼没有废话,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淡淡的说:“秦大人那边已经查过了,他并没有动手脚,他也的确是犯不着。” 冯尧明白崔明楼的意思,秦大人是钦天监的副监正,本身能做到这个位子的,就得是得皇帝喜欢的人,秦大人前途无量,不可能在人家的八字上头动手脚影响自己的前程。 什么好处能比副监正的多啊? 崔明楼一夜没睡,实在是有些困倦了,见冯尧没说话,他都有点困了,忍不住打起精神来:“你这边如何,问到了没有,是谁去送的八字?” 唐晚舟现在也去查平安寺的僧人和另外几家寺庙的人了,若是都没有问题,那么出问题的便是在送八字的人身上。 算八字的人没有问题。 冯尧点了点头:“是我母亲身边的陪嫁嬷嬷,齐嬷嬷。” 崔明楼眼睛一转就想到个法子:“那刚好,咱们演场戏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很快清楚了。” 冯尧跟他对视了一眼,立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冯夫人那边也没法儿安静下来做事了,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让齐嬷嬷去厨房将菜单拿过来,又道:“殿下好不容易过来一趟,自然得好好招待,让厨房做事都小心些,今天的菜式务必精心,不能出差错。” 齐嬷嬷笑着应了是,前脚才从厨房拿了菜单回来,后脚便见冯尧身边的小厮流萤在冯夫人院外探头探脑的,便不由得笑了:“流萤,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 流萤挠了挠头,畏畏缩缩的从外头进来,有些局促的跟齐嬷嬷说:“妈妈,夫人这会儿有空吗?” “怎么了?”因着流萤是冯尧身边亲近的小厮,齐嬷嬷对他态度亲昵,不经意的问:“你要做什么?” “不是我。”流萤挠了挠头,有点紧张:“是,是小王爷,小王爷他说要在咱们家抓人,我,我怕夫人到时候慌张,所以提前过来跟夫人知会一声。” 抓人? 齐嬷嬷面色一变,忍不住问:“抓什么人?!” 崔明楼的确是很少过来,哪怕是之前私底下跟冯尧关系还不错,但是那也是他们私底下的事,从来没来过家里的。现在想想,崔明楼是在锦衣卫当差 流萤也是蒙在鼓里:“我也不知道啊!只听见殿下说,他已经查过钦天监和平安寺了,都没什么问题。既然那些没问题,那问题可能是出在家里。” 他有点儿着急的看着齐嬷嬷:“妈妈,您先让我去见夫人吧,怎么也得跟夫人说一声啊。” 齐嬷嬷如遭雷击,一时之间面色发白。 好一会儿,她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那我进去跟夫人说一声,你先回去吧。” 流萤还是不大放心的样子,但是既然齐嬷嬷这么说了,他也没什么法子,只能哦了一声跑了。 里头冯夫人也听见动静,在里面喊了一声:“齐嬷嬷?” 齐嬷嬷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急忙答应了一声进了屋子,将菜单给了冯夫人。 冯夫人扫了一眼,见菜单定的不错,便点点头,让齐嬷嬷仍旧将菜单送去厨房。 齐嬷嬷却半响没动。 冯夫人十分不解:“怎么了?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没有,没有”齐嬷嬷急忙找补:“老奴只是有点儿累了.” 冯夫人对她素来是十分宽容的,便也不以为意:“那你先回去休息一阵,晚间再来伺候。” 齐嬷嬷着急忙慌的先回了自己的屋子,根本顾不得休息,便开始翻箱倒柜的将自己的东西收拾起来。 她本来就是得力的管事妈妈,在冯夫人身边也有自己的箱笼,这里头放着的许多都是上头主子们赏赐下来的东西,从前她一般到了一定的时间才会拿出来带回家。 现在也顾不得那些了。 她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收拾的东西一时也骨碌碌滚落在地。 齐嬷嬷还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手脚发抖一时坐不住,坐在床沿上好一会儿都没有缓过来。 但是她终究还是支撑着缓过来了,不能再耽搁了,再耽搁下去,就走不了了。 她将东西都收拾好,急急忙忙的出门。 路上还遇见好几个人,但是齐嬷嬷自来就是冯夫人的心腹,遇见的丫头们并没有起疑心,纷纷跟她行礼。 齐嬷嬷心神不宁,连敷衍都没时间敷衍,急匆匆的带着包袱出了垂花门,才稍微松了口气。 只要从这里逃出去,只要能够逃出这个门,就没事了。 她一颗心惴惴不安,直到出了门,都还来不及高兴,就一眼看见了已经等在门口的崔明楼和冯尧。 冯尧深深的看着她,目光落在她那个包袱上,轻声问:“您要去哪儿啊,妈妈?” 齐妈妈手里的包袱应声而落,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 最怕的事情终于来了。 她面色仓皇的后退了一步,面色惨白的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冯尧则冷冷的笑了一声:“妈妈送去钦天监秦大人那里和平安寺的八字到底是谁的?当真是陆大小姐的吗?” 他一问这个,齐妈妈就知道事情暴露了。 完了,什么都完了。 她抖索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还是旁边的崔明楼轻轻挑了挑眉:“妈妈,都到这个地步了,不如替你那些孩子们想想,若是你现在说,看在你从前的功劳上,或者冯尧还能留他们一条命,可你若是到现在还执迷不悟,你可得好好的想想,你家里人到底会怎么样。” 冯尧不是心慈手软的人,这一点从冯尧当时是如何对待冯天佑的,齐嬷嬷就知道了。(本章完) 第47章·针扎 - 闺门荣婿 - 秦兮 冯尧跟管事要了一间空置的屋子,将齐嬷嬷给单独关押到了里头。 他的话说的也十分的干脆和利落:“嬷嬷,都事到如今了,咱们也别说那些弯弯绕绕的套话了,您也别想着跟我求饶,或是拿些虚头巴脑的说辞来糊弄我,我的脾气我自己知道,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至于母亲,您也大可不必寄希望在她身上,您做下这等事,无异于是背主,她知道了,也不会为了你跟我这个儿子闹翻的。” 直截了当的堵死了齐嬷嬷暂时能想到的所有的法子,冯尧才慢吞吞的继续看着她笑了一声:“您是个聪明人,这么多年能跟在我母亲身边做到管事嬷嬷,冯家待你不薄,给你的好处也极多,能让你心动的好处,肯定不是什么蝇头小利。到底是什么,您最好想好了再说,我这个人没什么耐性。” 一席话说的齐嬷嬷面色惨白。 冯尧根本不给她再辩白的机会,直接就出门将门给关上了。 冯家的管事吓得不轻,都不知道事情是到底怎么就能闹成了这样,等到冯尧出来,忙迎了上来。 冯尧也不多话,只是叮嘱:“不必给吃喝,但是也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明白了吗?” 管事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冯尧便跟崔明楼并肩下了台阶,崔明楼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问他:“你猜到是谁在搞鬼了吗?” 冯尧心里当然是有怀疑的人的,但是他这个人的性格就是如此,不管什么事都讲究证据,非得查个清楚明白才会下结论。 因此他只是冷笑了一声:“不管是谁,狐狸尾巴终于还是露出来了。做过便会留下痕迹,我等着抓住人那一天。” 崔明楼正想说让他多注意一下府中其他人,毕竟一个齐嬷嬷可以背主,也不是不能多几个齐嬷嬷。 远山便着急忙慌的进来了,拱了拱手跟崔明楼说:“殿下,出事了,太后娘娘晕过去了!” 什么?! 冯尧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去看崔明楼。 崔明楼也整个人都是一怔,紧跟着便皱起眉头问:“怎么回事?!” 心里又忍不住担心起来,太后娘娘的年纪到底是摆在那里,她老人家的身体也的确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总是含着腰痛头痛牙痛的,但是之前却并未出过什么大的问题,这个时候忽然晕厥,不会是卒中吧? 若是卒中,那 远山面色为难,上前两步凑在崔明楼耳边压低了声音耳语:“殿下,是中毒。” 是中毒! 崔明楼再也待不住,拍了拍冯尧的肩膀简单的叮嘱了几句让他自己小心,便急忙跟着远山走了。 冯尧虽然没听见具体远山说了什么,但是也知道必定是了不得的秘密的,心中不由得有了几分凝重-——这个节骨眼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是巧合么? 如果是巧合,那也太巧合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头,先转身去了冯夫人的院子。 冯夫人已经听说了他把齐嬷嬷关起来的事儿,正准备找他,见到他来,忙问:“到底是怎么了?我听说齐嬷嬷被你给关起来了,她犯了什么错?” 冯夫人的面色有些苍白。 这个时候齐嬷嬷被抓,她总觉得隐隐跟冯尧的婚事是有关的。 冯尧轻声开口:“母亲,送去给秦大人和平安寺那些地方的八字,是有问题的。” 什么?! 冯夫人一时惊得不知道该怎么说,睁大了眼睛问:“这怎么可能?!” “儿子之前倒是并未起过疑心,只是实在是不甘心,所以我去求了韦太夫人,重新要了陆大小姐的八字,拿到了保定府去合,这一次,却没出问题,不仅如此,保定府几家合出来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这门亲事是天作之合,兴家旺族。”冯尧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拿出保定府那几家合过的八字,递给冯夫人。 冯夫人迫不及待的展开来看,一看之下果然发现跟冯尧说的别无二致。 两个人的八字得出来的结果明明白白的在红纸上写着,的确是天作之合,美满姻缘。 她的面色一点点的变了,不解的张了张嘴,问:“为什么?” 是啊,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好端端的会是这个结果? 那之前的结果 这些念头在冯夫人心里交替闪过,她很快便深吸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红纸,面色冷淡的问:“都查清楚了,是齐嬷嬷做的?” 冯尧将放出搜查的消息之后,齐嬷嬷收拾了包袱要跑的事情说了,不怎么客气的点了点头:“基本上已经能肯定是她所为。” 这么一说,冯夫人脸上的怒气便再也遮掩不住。 真是丢人!到头来,她身边的亲信竟然就是始作俑者,竟然是齐嬷嬷在这其中动手脚! 亏她当时还以为这门亲事当真是不堪,当真是无法转圜,专门退了这门亲事。 “可恶!荒谬!”冯夫人接连骂了两句才停下来,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十分漠然的问:“她现在如何了?” 这么问,就是不打算再插手,都交给冯尧来处置。 冯尧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他轻声说:“问出幕后主使。” 不管是谁,处心积虑的破坏他的亲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别想就这么脱身。 更重要的是,他拱了拱手,诚恳的看着冯夫人:“还想请您帮我,重新跟陆家提亲。” 他得重新求娶陆明惜,风风光光的把人娶进门。 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变。 冯夫人其实也早就已经料到了,之前生辰八字有问题的时候,她是亲眼看着冯尧有多痛苦的,如今见到冯尧这么说,便更是没什么可说的,不假思索的便点了点头:“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你只管放心,母亲一定会让你如愿以偿。” 有了冯夫人这句话,冯尧恭恭敬敬的给冯夫人磕了三个头,这才转身出去找齐嬷嬷了,今天无论如何得把齐嬷嬷身后的人给问出来。 他要那人付出代价! 冯夫人则拿着红纸去找了冯老夫人。 (本章完) 第48章·波折 - 闺门荣婿 - 秦兮 事情峰回路转,而且突然变成了有心人故意算计,生辰八字其实是没问题的,这一桩桩的事紧锣密鼓的,砸的冯老夫人一时都回不过神,直到看到了红纸,才叫人拿了老花镜来,一点一点的将上头的字给看清楚了,然后才眯了眯眼睛说:“我看出来了,之前的生辰八字有问题,之前的生辰八字是假的?” 说起这件事,冯夫人虽然觉得有点难堪,但是也还是点了点头承认了,带着点儿羞恼的说:“是,媳妇儿也对比过了,确实是有问题的,阿尧说这一份送去保定的生辰八字是从太夫人那里拿来的,这一份京城的算出来的有问题的,应当是被齐嬷嬷调换过的。” 冯老夫人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蹙眉:“可这件事,跟齐嬷嬷有什么关系?阿尧娶媳妇儿,长辈们都没说什么,家中也都是赞同的,她一个下人,若是没有什么缘故,怎么会在做出偷换生辰八字这样的事情来?” 挑选的还是一个极为凶悍的生辰八字。 冯老夫人都已经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当然智看出来了,这生辰八字不管是跟谁合,那都是大凶的。 齐嬷嬷这么换,分明是对陆明惜恨极了的样子。 可事实上,陆明惜根本跟齐嬷嬷没什么交集,哪怕是以后嫁过来,也跟齐嬷嬷不过是主子仆妇的关系,冯夫人又不会为难媳妇儿。 齐嬷嬷这么做,不是太奇怪了么? 这个问题,冯夫人自己都想不明白,她如实的摇了摇头,有些烦闷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才有点儿恼怒的说:“这老货!平常看着倒是个聪明有分寸的,谁知道关键时刻竟然给我捅出这样的篓子来!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在背后使坏呢!这也幸亏阿尧是个明白人,否则的话,我岂不是白白的背了黑锅!” 说起这件事,冯夫人也得庆幸自己这个养子实在是个聪明人。 一般人遇见这事儿,无论如何也得怀疑是自己这个嫡母在作祟的,毕竟做下这事儿的是嫡母跟前的心腹嬷嬷。 但是冯尧却的确是从未有过这样的怀疑。 不得不说,这一点的确是让冯夫人这个做嫡母的心中也熨帖。 冯老夫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不偏袒底下人,阿尧也不曾怀疑你,你们俩都很不错。” “看您说的。”冯夫人说起这个,也忍不住有点笑意:“阿尧是咱们家选定的继承人,我难不成还不知道他的能力?他既然说是齐嬷嬷,我有什么理由偏袒一个下人,怀疑自己的儿子?” 这就是拎得清的了。 经过了冯天佑的事情之后,冯夫人的确是成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当家夫人。 冯老夫人对这一点十分满意,倒是也不把齐嬷嬷当回事了。 说实话,不过是一个背主的奴婢罢了,冯尧完全有能力处置这件事,哪怕是背后的人被扯出来,那也有冯尧在前面。 现在,该把冯尧心心念念的事情要办好了。 她看了冯夫人一眼:“既如此,你这个做母亲的,还不快把你儿媳妇的事儿给定下来?” 冯夫人一听就明白了,笑了笑应是。 等她喜气盈腮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先让底下的人将这次退亲的账本都收起来,又亲自指定了几样重礼,带着人便往陆家去了。 陆家上下都是死气沉沉的。 短短这阵子,大小姐被退了亲,小小姐也被邵家要回去了,家里上下都不怎么高兴。 听说冯夫人又来了,三婆婆有点儿怕见。 虽然退亲的事不是冯家的错,但是只要想想,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但是冯夫人亲自上门,她这个做主人的不见,就得把明惜给自己推出去,那也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深吸了口气,只能自己出门去见人。 她原本还以为冯夫人是过来对照那些礼物单子的,谁知道冯夫人却满脸都是喜气。 想到之前韦太夫人过来说的那些话,不知道怎的,三婆婆心中一动,先喝了口茶,才沉声开口:“夫人这个时候过来,是因为.” 冯夫人不卖关子,她这个人跟人打交道,素来都是有一说一,因此她笑着说:“这一次来,是为了将两家的六礼继续走下去的,所以专程过来跟您说一声,也跟您和明惜道个歉,赔个不是。” 竟然真的是! 虽然心中之前已经猜到了一二,但是现在真的得到了证实,三婆婆心中的震惊还是一时不能形容,她张了张嘴,问:“为什么?” 冯夫人叹了口气,诚恳的将红纸拿出来。 三婆婆接在手里,看了一会儿,便看出了不对来:“这是我们明惜的八字” 她看向冯夫人:“那之前的?” “之前的被人做了手脚,只是咱们得到结果,一心只看结果了,哪里还会分出精神去看具体的生辰八字呢?”冯夫人讥讽的笑了笑。 也是,三婆婆立即就明白过来。 一张写满了送嫁妆该是什么时辰,送嫁妆的人该有多少,是多少人,男女分别多少人,家具如何摆放,新人如何拜堂,何时洞房都写的清清楚楚的红纸,生辰八字在其中太不显眼了。 只有底下八字相克几个字,硕大又显眼。 原来是如此! 有人将生辰八字改过了,所以才会得出截然不同的结果! 三婆婆立即便冷着脸追问:“这件事是谁做的?” 俗话都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背后的人也太过无耻恶毒了! 到底是谁做的,冯夫人不能说,也不知道,她便如实的跟三婆婆说了齐嬷嬷的事,末了又道:“这件事,阿尧在查,我信得过他,我相信您也一样信得过他。不管是谁做的,但是我能够保证,冯家也能够保证,背后的人绝不要想脱身!我们一定会给明惜和陆家一个交代!” 这话说的三婆婆的面色好看了一些。 没一会儿,陆大夫人也急急的赶过来了,听说了这件事,不可置信的接过了红纸,扫了一眼才震惊的问:“这,那,那现在怎么办?” 第49章·丢人 - 闺门荣婿 - 秦兮 三婆婆看了陆大夫人一眼,她虽然是长辈,但是确确实实也没看见过自家这个侄儿媳妇这么仓皇无措的样子,一时之前受到的巨大冲击反而小了些,人也缓过来了,想了想,便道:“既然之前的八字是错的,现在的才是对的,自然要把这件事跟明惜说清楚。” 她让底下的人去把陆明惜给请过来。 自己则看着冯夫人,沉默片刻才轻声道:“夫人,不瞒您说,这件事我已经不能做主了。我知道贵府也是受了蒙骗,也知道这件事是个误会。但是退亲的事必定是给明惜带来了痛苦的,这一点想必不必我说您也清楚。所以.我思来想去,这件事,得有个说法。若是明惜自己愿意,这门亲事自然该能成便成,但是若是明惜已经不愿意了,那我也请夫人能够谅解。” 冯夫人当然谅解。 一个继祖母能够把长辈做到这个份上,实在是没有任何可挑剔的地方了,冯夫人敬重这样的人,她郑重的站起身来行了个礼,轻声说:“这是应当的。” 没一会儿,陆明惜被丫头搀扶着过来。 因为接连遭遇打击,陆明惜的脸色还是很不好看,人的精神也不是很好。 冯夫人见了她,心中便更加过意不去,急忙低声问了她这些天的情况,又问吃得什么药,轻声叹气说:“我们这件事当真是做的没脸来了,底下的人竟然会背主,当真是谁也想不到的事儿。明惜,我真是对不住你。” 她没有半点儿为难的道了歉,这才跟陆明惜说了生辰八字被调换的事儿。 陆明惜听说自己的生辰八字原来是被人换过了的,一时有些吃惊。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有想到原来一开始八字就是错的。 那也就是说,真的是有人在处心积虑的破坏这门亲事。 但是,图什么呢?为什么呢?她身上有什么值得人这么忌惮的,不能让她嫁到冯家的事儿呢? 还是说其实背后的人并不是想破坏她的亲事,只是不想冯尧娶她?这么说,背后的人则该是冯尧的爱慕者,可她并没有听说冯尧有什么红颜知己或是糊涂账。 这么想着,冯夫人已经诚恳的说了来意:“明惜,别的话我也不说了。这件事是我的过错,我是宗妇,竟然让底下的人钻了这样的空子,但是这件事当真是怪不得阿尧一点儿。阿尧对你的心意,也不是我自己自吹自擂,人人都能看得见的。他奔波保定,就是为了验证这八字,所以我得替他多说几句话,明惜,这门亲事,咱们照旧吧,行不行?” 三婆婆跟陆大夫人都期待的看向陆明惜。 平心而论,她们两个当然是希望这门亲事继续进行的。 不管怎么说,冯家实在是不错的人家。 先不说冯尧对陆明惜这么好,冯家也是通情达理的,就只看这次冯家的处理方式,就知道他们家是靠得住的。 说句实在话,哪怕是她们是站在陆明惜的角度上,是陆明惜的亲人,也得说上一声,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实在是应该要争取的。 当然了,她们再如何愿意都没用,这门亲事到底能不能成,这都得看陆明惜自己,她喜欢才是真的要紧的。 陆明惜垂着头没有说话。 她其实也是在迟疑。 可是迟疑的不是这门亲事还要不要,而是另一件事。 她看着冯夫人,轻声说:“夫人,对不住,我得想一想。” 冯夫人原本也没有想过陆明惜会一口答应,毕竟这件事几经波折,的确是很耗费人的心神。 她苦笑着扯了扯嘴角:“行,这也是应当的,你想一想,我过些天再过来瞧你。” 说着便让底下的人送上了这次给的礼物。 其中还有几根是百年的老山参,十分珍贵。 是知道陆明惜大病初愈,拿来给陆明惜补身子的。 三婆婆跟陆大夫人送了冯夫人出去,回来之后都看着陆明惜:“明惜,其实,这件事当真是不能怪冯家.” 她们两人看的很清楚,都觉得这门亲事若是就这么算了就太可惜了。 陆明惜也明白三婆婆跟陆大夫人的意思,她苦笑了一声:“祖母,大伯母,我不是因为想要拒绝所以才拖延时间的,我是真的不知道能不能答应,现在囡囡还在邵家,我真的很不放心,所以也没心思想这些。” 这倒也是,邵明姿是陆明惜身上掉下来的肉,陆明惜这些年看她看的跟命根子似地,现在邵明姿还不知道在邵家过的怎么样,又能不能从邵家回来,她怎么可能心安理得的继续成亲呢? 何况邵明姿临走之前还说自己是个累赘什么的话。 这些话可都是在往一个母亲身上插刀啊。 三婆婆叹了口气:“我也想囡囡了,这丫头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她在邵家过的习不习惯。” 邵明姿在邵家过的并不习惯。 邵家的长辈们一个个的都跟她并不熟,虽然他们很想装作热情的样子,但是其实却根本装不像,行动之中都透露着生疏和冷清。 她也不喜欢邵大夫人。 邵大夫人每次跟她说话,都要贬低她的母亲,说当初如何如何。 可是邵明姿并不是没有记忆。 邵家的人以前是怎么对待母亲,怎么对待她的,她都记得很清楚。 邵家的下人也是眼睛长在头顶上,跟她说话十分不客气。 送来的茶饭是冷的,她忍不住说了一声。 底下的丫头竟然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讽刺:“现在又不是大冬天,还非得吃滚烫的不成?小小姐,您就将就将就吧,您这身份,在陆家若不是呆不下去,又怎么会回到咱们邵家来?咱们邵家现在对您这么好,已经是够对得住您了,您但凡是有点儿良心,也该看看大夫人多么难,看看咱们家为了您费了多少功夫,是不是?” 气的邵明姿忍不住紧紧咬着唇,连嘴巴都给咬破了。 她却忽然醍醐灌顶,看着面前的丫头闭了闭眼睛。 第50章·招供 - 闺门荣婿 - 秦兮 不对! 她看着眼前的丫头,冷冷的问:“谁跟你说是陆家不要我?你怎么知道是陆家不要我?这话,是谁告诉你的?是祖母吗?那我倒是要去问一问,祖母为什么会这么跟一个下人说!她既然嫌弃我,为什么还要去陆家花费这么大的功夫把我领回来!” 没想到素来是不怎么开口的人一开口就是这么令人难以招架,丫头一时有些慌张,往后退了一步,才找补道:“没有没有.小小姐您误会了,我们没有那个意思,大夫人也根本没有这么说过,是您多想了。” 她说完了话,便不敢再看邵明姿的脸色,急忙转身跑了。 邵明姿若有所思的站在窗前,电光火石之间想到当时自己在亭子里的时候听见的那些丫头的话。 仔细想想,那些丫头的话跟现在邵家这个丫头说的话何其相似?几乎是一脉相承的。 真的是冯家嫌弃她吗? 母亲认为她是个累赘吗? 她看着外面的景色,一时之间有些举棋不定。 而三婆婆跟陆大夫人正在商议去邵家的事儿。 虽然韦太夫人之前去过一次邵家看过邵明姿了,但是她们两个毕竟还是不怎么放心,现在邵家已经把人接走了,人是在邵家,谁知道邵家这一刻好,下一刻是怎么样呢? 她安慰陆明惜:“你也别太紧张了,我相信明姿是个好孩子。” 这一点陆明惜也这么想的。 她自己的孩子,她自己最清楚。 明姿从来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孩子,正因为如此,邵明姿还是选择了回邵家,这才是让她最担心的。 她苦笑,只觉得心脏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似地,连呼吸都有些困难:“祖母,大伯母,不瞒您二位,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思考虑成亲的事儿。我也知道这门亲事难得,也知道冯尧心意,可是,若是这门亲事成功的代价是让我放弃自己的女儿,那么我真的做到,我宁愿不要这门亲事。” 世上的母亲都是如此的。 什么好前程,什么如意郎君,在自己得孩子面前根本算不了什么。 在她看来,孩子才是最主要的。 三婆婆跟陆大夫人都是做母亲的人,她们当然能够理解陆明惜的心情,便也都不再多说什么了。 冯家那边,冯夫人回家将这件事跟冯老夫人说了。 冯老夫人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说:“人家姑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心里头难过也是必然的。这些天,你便多勤快往那边走几趟,该做的礼数一定要做足,该给的东西也一定要给够了。阿尧为了这门亲事,宁愿重新去保定算八字,你便看得出来他的执着了,咱们做长辈的,便别拖孩子的后腿了。” 冯夫人都答应了。 回到自己房里,她有些疲倦的靠在了美人榻上,没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忽然有人轻轻的喊她:“夫人,夫人?” 冯夫人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到是自己的大丫头,便有些疲倦的问:“怎么了?” 她没有睡醒,脑子还有些糊涂。 丫头轻声跟她说:“夫人,齐嬷嬷已经招供了。” 招供了? 冯夫人原本还是昏昏沉沉的,一下子就清醒了,整个人精神抖擞的问:“怎么回事?她说了是谁指使的了么?有没有说别的什么?” 齐嬷嬷到底是跟着她这么多年的人了,知道的事情也比别的下人多的多。 冯夫人很怕齐嬷嬷还把大房的许多秘密也说了出去。 丫头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是还说了什么,只知道大爷那边是审完了,还叫人过来让您过去一趟。” 冯夫人虽然还是累的很,但是听见说冯尧那边让自己过去,却也没有耽搁,马上就起身换了一套衣裳,打理完了便径直去了关押齐嬷嬷的院子。 冯尧此时正在院子里不知道跟底下人说些什么,流萤听了冯尧的话,便跑出去办事了,路过的时候还不忘跟冯夫人行礼。 冯夫人摆了摆手,看着流萤跑远了。 这才走到冯尧跟前,问他:“齐嬷嬷招认了,说了什么?” “她说,是因为她女儿,她女儿嫁给了东寺街上的一个香粉铺子的掌柜的儿子,这门亲事对他们家来说,算是高攀了。”冯尧将问出来的东西跟冯夫人说:“谁知道她那个女婿是个不成器的,一天到晚留恋赌坊和烟花之地,一来二去的,家底都败光了不说,还总是对她女儿动粗,她思来想去,原本是想让女儿和离的,她女儿却舍不得两个孩子,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有个贵人找上了她,说只要她能够帮忙换了陆家大小姐的八字,就能帮她女儿脱身,不仅能让她女儿带着孩子们脱身,还能让她女儿一辈子富贵无忧。” 这么长一段话说出来,冯夫人消化了好一会儿。 她有点不可置信:“就为了这个吗?” 但是齐嬷嬷本来就是她的心腹,若是齐嬷嬷的女儿过的那么凄惨,大可跟她求助啊! 这些年,她对齐嬷嬷一家如此信任,不断提携,也从来没有少了齐嬷嬷的好处。 齐嬷嬷为何舍近求远? 冯尧冷笑了一声:“我也是如此说,只是想女儿脱身的话,大可求您,实在不济,哪怕是求了府里的任何一个管事,这也不过是小事罢了。” 掌柜的儿子能有什么势力? 冯家出面,他还能真的得罪冯家不成? 所以齐嬷嬷根本是在掩饰。 冯夫人的面色不大好看了:“她到底是听了谁的蛊惑,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好处?” “好处是,八千两银子。”冯尧笑了笑,吐出一个数字。 这么多银子?哪怕是冯夫人,听见这个数目的时候,也是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的。 怪不得齐嬷嬷会心动了。 一个下人,再富贵能富贵到哪里? 但是八千两的银子,那却是实实在在的好处,足够让他们一家一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冯夫人怒极反笑:“好的很,真是好的很!果然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可真是好的很。” 第51章·情面 - 闺门荣婿 - 秦兮 气完了,冯夫人深深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这个都问出来了,想必到底是谁指使的,你也问出来了?” 她向来知道冯尧的本事。 冯尧笑了笑,见冯夫人因为这件事气的也够呛,便贴心的安抚她的情绪:“您放心,该问的都问出来了,儿子自会处置。” 见冯尧这么说,冯夫人也知道他是准备自己处理了,便没多问,只是让他自己随意,齐嬷嬷一家也任由他发落,末了又说了一遍自己去了陆家之后的事,叹口气说:“母亲已经尽力了,但是想想,也知道陆大小姐的难处,我便没有再多纠缠,总要等人家自己想通才好的。” 成亲是大喜事,得双方都高高兴兴的,以后日子才能过的好。 她不想逼得大家脸面上都不好看。 冯尧倒是没有太过失落,邵明姿的事情出了之后,他就知道陆明惜肯定是没有那么简单肯嫁了,她们母女一直都相依为命,此时怎么可能不顾女儿自己去成亲? 再说,这件事不解决,成亲也不放心的,之所以让冯夫人上门去,只不过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让陆家的人和陆明惜都看到自己的心意,让她们不必太过紧张罢了。 他点了点头,还是谢过了冯夫人的帮忙。 冯夫人失笑看着他:“这有什么可谢的?自家母子,你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让我觉得你要与我生分?快别如此,只要你们好好的,我这心里也就能放心了。” 对于这个,冯夫人倒是全然没有虚话,她现在是很希望冯尧能够得偿所愿的。 冯尧便笑了:“既然母亲这么说,儿子便不跟母亲客气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冯尧退出来。 流萤早就已经在等着了,见他出来忙凑上前喊了一声大爷,低声说:“查清楚了,齐嬷嬷所说的确有其人,叫做刘兵,是邵大夫人的娘家侄子,现在在武库司当着个员外郎,是个肥差。” 肥差,事儿少,所以才会折腾这么多事。 冯尧淡淡冷笑,垂下眼问了一声:“他平常的事儿,查清楚了么?” 这些人把手伸到他头上来作祟,就得做好准备,他可不是忍气吞声往肚子里咽气的性子。 一面说,他便一面往书房走。 流萤也跟着进门:“大爷,一时半会儿的查不清。他们刘家也算是大户了,刘兵在他们家里也是混的好的,又因为跟邵家的关系,在兵部其实混的风生水起,这样的人,要查清楚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这倒是,冯尧没再说什么,只是问有没有把这事儿跟唐晚舟那边说一声。 锦衣卫查这些可是好手。 世上有谁能在锦衣卫手底下有秘密呢? 流萤为人机灵,一听便点头:“您放心,我已经让人去跟揽月和辰星说过了,他们两人肯定会告诉唐大人帮忙留意的。” 冯尧嗯了一声,叮嘱流萤:“看着齐嬷嬷,别让她死了,也别让她过的太舒服。” 在冯夫人跟前做心腹的人,根本不缺银子,却还是为了八千两的银子把主子给卖了,想想便令人恼火。 冯尧没那么好的闲情逸致还要善待她。 交代完了,冯尧先去翰林院走了一圈。 将堆积的事儿都给处理了,眼看着天色不早,他想了想,去了陆家。 三婆婆跟陆大夫人听说冯尧又来了,一时很是感慨。 一开始他们还因为退亲的事情多少对冯家有点膈应。 但是现在早就已经没了那点膈应了,别的先不说,光看冯尧这又是查清楚八字的事儿,又是一趟一趟的来陆家,就知道冯尧的真心了。 真心才是打动一切的底气。 三婆婆跟陆大夫人都对冯尧很是满意。 所以将冯尧叫到花厅里把事情经过都问了一遍之后,三婆婆便连连点头:“既然事情都是误会,你现在把一切也查清楚了,我们就放心了。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怪不得你,你也不要太自责了。” 陆大夫人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那种类型,她笑眯眯的看着冯尧一会儿,才说了跟三婆婆差不多的话,只是她说的还更详细一些,还说到了邵明姿。 提起邵明姿,三婆婆跟陆大夫人的情绪都免不了有些低落。 她们两个少不得要劝冯尧耐心一些,毕竟陆明惜失去了邵明姿,在这个节骨眼肯定是很难受的。 冯尧自然能够体谅,他忙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轻声道:“我都明白的,我一定会将囡囡想办法带回来。” 听到冯尧这么说,三婆婆跟陆大夫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她们俩连最后的担忧也没了,看着冯尧半响,才笃定的点了点头。 冯尧跟二位长辈说完,才去了陆明惜的院子。 陆明惜还在整理邵明姿的东西。 邵明姿当时说走就走,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所以基本上没带走什么东西。 但是陆明惜信不过邵家,哪里放心呢?所以便打算收拾些东西送到邵家去,不管怎么说也先让邵明姿暂时用着能够舒服一些。 见到冯尧过来,她有些诧异的看了冯尧一眼:“你怎么来了?” 两个人之间其实已经很是熟悉和了解了,她并没有对冯尧因为最近退亲的事就觉得更生疏了,说话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 冯尧轻轻的松了口气:“我想来看看你,事情已经解决了一半儿了,我已经知道是谁在背后弄鬼。” 陆明惜转过头看着他,想要听一听到底是谁在其中作祟。 冯尧认真的看着陆明惜:“其实,明姿被带走也不是偶然,我怀疑一开始便是邵家在破坏我们的亲事,想要算计我们。” 他忽然这么说,陆明惜立即便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看着他问:“你为什么这么说,是不是因为你早就发现了什么?” 邵家早就已经算计好了的? 所以,带走明姿也是邵家的目的之一? 他们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陆明惜皱着眉头:“早在和离的时候我们就说的清清楚楚,我们两家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本章完) 第52章·丢脸 - 闺门荣婿 - 秦兮 他们跟邵家闹的不可开交,虽然和离,但是和离的并不是多么的和谐,两家人心里都清楚,以后都不会再往来了。正因为如此,邵家来带走邵明姿的时候,陆明惜很不解也很愤怒。 但是现在听冯尧说起来,她隐约想起什么来。 同时她忍不住冷笑:“邵家若是真的这么做了,那只能说明他们真的已经丧心病狂脑子不清楚了,这个时候还盯着我这个做前儿媳的不放,有这个功夫,为什么不想想法子让家族趁着皇后娘娘这怀孕的机会重新振兴呢?却盯着我这个无名小卒,太蠢了!” 以前觉得永恩侯邵峰至少是个脑子清醒的。 如果真的是邵家在主使这些,那么只能说邵峰的脑子也不是多么的好用。 冯尧见她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知道她是因为关心邵明姿,便轻声解释:“也不是蠢,也有可能,是有人让他们这么做的呢?毕竟你也说了,现在的邵家不比从前了,邵君庭的事弄得他们一蹶不振,后来陆家出事隐约跟他们也有些牵扯,他们会害怕也是自然的。” 因为更害怕,所以更只能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 现在他们能抓住的最厉害的,无非也就是邵皇后。 陆明惜一点就通,看了冯尧一眼,知道冯尧说的是九公主跟邵皇后在宫里跟陆明薇的恩怨。 其实这么仔细一想,陆明惜也觉得说得通了。 因为邵皇后如何暂且不说,但是九公主却的的确确就是这么一个睚眦必报的人,说什么公主不公主的,嫉妒起来都只是一个面目可憎的女人罢了。 这些年,九公主也没少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只说在皇觉寺因为见到陆明薇跟唐晚舟在一起,便找人想要落石来砸死陆明薇的事儿,就知道九公主的格局还有她的性格了。 这样的人,陆明薇一进宫就让她丢了个大人,还让她现在被御史弹劾,她心里怎么可能忍得下那口气。 偏偏陆明薇在宫中有崔太后跟崔明楼护着,而且九公主之前才针对过她,所以现在暂时不好朝着陆明薇下手,。、这才朝着自己来了。 想到了这一点,陆明惜轻笑了一声。 冯尧问她:“笑什么?” “好笑罢了,圣上竟然养出的都是些这样的孩子。”陆明惜的声音压得很低,或许也是因为在冯尧跟前的缘故,陆明惜很安心,也就没了平时的小心谨慎,她直言不讳的说:“不管是鲁王还是九公主,都是多行不义,可圣上对他们却一直不错,尤其是九公主,更是他的千金.” 惯子如杀子,古人诚不欺我。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大逆不道了,若是被有心人听见,绝对是了不得的大罪。 但是此时她说起来,冯尧听见,却反而还赞同的笑了一声:“是啊,圣上宠爱的这几个孩子,反而并不成器。” 可见如何爱孩子也是一门学问。 两人看似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说了几句,便相视一笑。 冯尧拍了拍手站起来:“你别担心,这些事我都心中有数,让我来办,我不会教你为难,也不会让你失去囡囡,我会让他们亲自把囡囡给送回来!” 有了他这句话,陆明惜心中舒服多了。 她点点头答应下来,又忽然问他:“他们在宫里会不会也这么为难明薇呢?” 对她尚且都是如此了,那么在宫里的陆明薇怎么可能过的安稳踏实? 她不得不担心妹妹在宫中的境遇了。 冯尧默了默,并不想对她撒谎,但是还是迂回的说:“若是担心这个,倒也不必太过紧张,因为.不是我说,明薇那个性子和脾气,能欺负到她头上的真是少数。再说,你不知道明楼多紧张她,她不会有什么事的。” 这倒是,妹妹的脾气和本事自己当然是知道的。 陆明惜轻轻的叹了声气:“话是这么说,但是总是不希望她过的不开心受气。若是有可能,我并不愿意她进宫去做伴读的,站得太高有时候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宫里那些人的身份地位都比陆明薇高,光是一个尊卑上下四个字就能压得陆明薇喘不过气。 何况一个个还都不是省油的灯。 但是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陆明惜看了看冯尧,心情轻松了些。 两人说了许久的话,冯尧才从陆家告辞。 一出门,便看见唐晚舟站在陆家大门口外头的那棵大树底下。 他朝唐晚舟打了个招呼,急忙上前:“你怎么来了?怎么不进去啊?” 以前唐晚舟其实也是常来陆家的。 但是现在,唐晚舟看了一眼陆家的牌匾,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卷着手咳嗽了一声:“走吧,找个地方说话!” 两人一道去了宝鼎楼。 才坐定,唐晚舟便打了个哈欠,跟冯尧说:“刘兵这个人,明面上没什么不法的事儿,不仅没有,而且还很洁身自好,看上去就是个十分正常的人。” 他都说看上去了,那就是说私底下不是跟表面上那样的好了。 冯尧来了精神:“再说说,我想听听他怎么个不正常法。” “他私底下跟他的妹夫有染。”唐晚舟咳嗽了一声,说起这个还是有些不自在,但是还是道:“两个人玩儿的都是很开的,所以他们的妻子都不怎么得宠。两个人到现在都已经换了两个媳妇儿了。” 冯尧睁大了眼睛。 这可真是确实够叫人跌破眼镜的。 他摸了摸下巴:“哎呀,那挺好的!他们既然这么郎有情妾有意的,那干脆在一起算了,何苦还要娶媳妇儿,用什么障眼法,来为难别人呢!” 唐晚舟听出点儿意思了:“你是想在这上头动脑筋?可他们两个都是男人.” 说句难听些的,这世上的事儿都是对男人更加有利和宽容一些,他们的这种事儿在很多人看来不是什么大事儿。 男人再怎么玩,别人都只会说一句风流罢了。 冯尧嗤笑了一声:“那可未必。” (本章完) 第53章·世面 - 闺门荣婿 - 秦兮 冯尧这个人,向来外头的人看他都得称赞他一声翩翩佳公子,毕竟能够连中三元的人,若是说他长得不好看风度不好,也实在是有些勉强。 所以,他在外头的形象一直也是极好的,哪怕是有人总是拿他是养子出身来说事儿,但是也没有丝毫影响他在京中诸多丈母娘心中的地位,京城里想要把他抢去做女婿的丈母娘那真是人山人海。 只是,他坏起来的时候,同样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唐晚舟面无表情惯了的,见冯尧冷笑都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里替刘兵捏了把汗。 不过这也无所谓,对于唐晚舟来说,这些人都是自作自受,人做什么事,都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若是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么活在这个世上也只是浪费粮食罢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冯尧忽然拍了拍唐晚舟的肩膀:“兄弟,跟你说一声,别太执着了,” 这话说的真是莫名其妙的。 唐晚舟皱了皱眉头看着他,不知道他这又是在撒什么疯。 冯尧却咳嗽了一声,郑重的说:“我也知道你喜欢陆明薇,那丫头真的挺特殊的,坦白说,若是我再年轻个几岁,我也会喜欢她的,长得好看,脾气也很特殊,更特殊的是她真是什么事儿都能做,都敢做。我若是小的时候碰见她,得当她的跟班儿!但是,我这个人有一点好,那就是拿得起放得下,她若是喜欢我,我就算是为了她去死,那也不是不行。但是她若是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心心念念的,毕竟人生还这么长,我还有许多事儿要去办的,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他挑了挑眉,见唐晚舟没有不耐烦,便叹气说:“别跟我说你早就放下了,你若是真的放下,就不会对陆家敬而远之了。做不成夫妻,难不成就得老死不相往来啊?没那么回事儿!你们以前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我倒是觉得,坦坦荡荡的没什么不好,人一辈子能有几个朋友啊?遇上一个能当朋友的,那当然是不能错过了,你说是不是?” 什么是不是?唐晚舟忍不住对好友翻了个白眼。 他真是受够了,没想到连冯尧有一天都能变成个这么啰嗦的人。 但是眼看着冯尧大有还要继续说下去的样子,他马上便举手投降了:“是是,你说的很是。你放心吧,我知道了,一定改,一定改!” 谁愿意跟一个啰嗦个不停的人在一起啊?唐晚舟连茶都喝不下去了,噌的一下站起来:“行了,你心里有数就行,我还有事儿要回去忙,那你自己在这儿待会儿吧!” 冯尧呵了一声,他就知道唐晚舟是还没放下。 不过,见唐晚舟都落荒而逃了,他也就大发慈悲,懒得继续追上去了说那些大道理了,反正,唐晚舟总会明白的。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得让那些该受到惩罚的人受到惩罚。 他扔了个银锭子给流萤,让他去打听打听刘兵平常最爱去的消遣的地方。 反正刘兵这个人既然喜欢玩儿小倌儿,那也肯定是干净不了的,这些喜欢玩儿男人的男人,比那些总爱上妓院的还要玩的开。 流萤忙答应了。 到了晚上就有了消息。 冯尧正好在家,听见流萤的回复便笑了一声:“好的很,走,我也跟着去瞧瞧热闹。” 他从来都不去那些地方的,流萤有点儿迟疑:“大爷,您行不行啊?” “废话!”冯尧瞪了他一眼:“男人哪有不行的?”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儿不对? 流萤挠了挠后脑勺,但是见自家大爷都这么说了,也只能认命的跟上去了。 等到了一处不起眼的院子,冯尧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会儿,有点儿嫌弃的看着流萤:“确定没弄错,就是这儿?” 这地方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上等地方,外面就是最普通的民房,看上去还没路边的茶楼精致呢。刘兵竟然喜欢在这种地方厮混?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怪癖好。 不过想一想,刘兵的癖好本来也很奇怪,他便释然了。 流萤也委屈的很:“大爷,真是这儿!我骗您干什么呀!我都是问的揽月,揽月说他最喜欢来这儿,这儿其实就是暗娼馆。” 暗娼跟明面上的青楼和教坊司的地界儿是不同的,都是一些年老色衰的妈妈退下来之后,或是买或是拐,挑出些新鲜的女孩子拿出来供人挑选取乐。 有些地方不仅是会把女孩子挑出来,还有一些小倌儿,那是用来招待有特殊癖好的客人的。 冯尧敲了门进去。 一进门,他就知道自己来对地方了。 因为一进门,就发现门里跟门外简直是两个世界!门外看上去这座房子平平无奇甚至是称得上简陋,但是进了门,里头装潢的简直是富丽堂皇。 树上,檐角,还有院墙上全都挂着灯笼,此时夜幕降临,灯笼全都亮着,远远看上去简直像是一片灯海,而草坪也修剪的平整清幽,中间一道鹅卵石铺就的小道,直接上主楼的。 主楼底下站着几个人,仿佛是听见了动静,已经有人从台阶上下来,一路迎到了路中央,见到了冯尧便笑了起来:“贵客降临,有失远迎。” 早就打听好规矩的,所以冯尧他们敲门的次数都是有讲究的。 此时便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迎客的老鸨见到冯尧,笑的牙不见眼:“不知道贵人是喜欢清倌人,还是喜欢美人儿呢?” 来这儿的大抵都得被问这个问题。 冯尧的扇子在手里转了个圈儿,挑眉问:“若是两者都喜欢的,怎么办?” “哎哟!”老鸨笑的花枝乱颤:“若是两者都喜欢,那自然是两者都送到您房里去了!您只要说话,咱们这儿便是龙肝凤髓,也都是能替您弄到手的!” 老鸨的口气很大。 冯尧却并没多说什么,只是哈哈大笑:“妙极妙极!既然如此,那便叫我来见见世面,我倒是想看看,你们这儿的美人儿是不是真的那么多。” (本章完) 第54章·大仇 - 闺门荣婿 - 秦兮 冯尧这个人办事,他愿意的话,素来能做到让每个人都高兴。 这一次也同样。 他用了足够的银子,将原先伺候刘兵的几个小倌儿都给点了在身边伺候。 老鸨见他出手如此大方,高兴的简直找不着北,二话不说,把姿色好的都给他找来了。 冯尧就靠在椅背上,等到老鸨退下去了,屋子里只有小倌儿们的时候,才慢慢的睁开眼睛。 小倌儿们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从小就知道要怎么伺候人,要怎么生存,眼看着冯尧不声不响,进来之后便一直只是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就有人壮着胆子端了一碟子水果凑到冯尧跟前,曲意笑着拈了水果给他吃。 看的让流萤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是个男人,但是他最不喜欢和不可理解的就是怎么会有人有这样的嗜好。 冯尧挑了挑眉,折扇微微一推,就将碟子推开了。 小倌儿没想到冯尧不吃,一时有些害怕的看了他一眼,强笑着问:“大爷可是见我们服侍的不满意?” 他来之前就听老鸨说过这个客人出手大方,让他们得好好伺候。 但是一般出手越是大方的客人的来头就越是了不得,冯尧给银子但是却又不好接近,他们忍不住心中惶恐。 伺候不好来头好的客人,结果可都是不怎么好的,老鸨对付人的手段可太多了。 他们心中都有些发慌。 冯尧却点了点桌子:“别忙活了,我今天没兴致,来,咱们说说话儿吧。” 说话!? 花了这么大笔的银子来这里,只为了说说话?这辈子都没听过这样的要求。 小倌儿们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都一时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流萤实在看不了他们这扭扭捏捏的样子,就咳嗽了一声训斥:“就聊聊天儿,你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实在不行,我们少爷问了,你们回答就行,这么都不会?” 小倌儿有些紧张,见流萤这么呵斥,有人就急忙点头:“会的,会的!就是不知道大爷想聊什么?” 虽然没见过这样的要求,但是客人说什么,当然就得做什么,这也没什么难的。 他们都纷纷反应过来,也开始尝试着凑趣儿。 冯尧就笑了一声:“也不说别的什么,就只说说刘兵吧,兵部武库司那个刘兵,你们认识吗?” 小倌儿们见冯尧忽然说出刘兵的名字来,一时不知道他是想做什么,都有些迟疑。 不过静默了一会儿之后,便有小倌儿鼓足了勇气说起来:“刘员外啊,他最喜欢玩儿花样的。” 提起刘兵,大家的脸色其实一时都有些微妙。 他们都不是很喜欢刘兵。 冯尧自然看的出来,便冲着流萤点点头,流萤立即从怀里掏出几个银锭子扔在了桌上。 银锭子看上去一个大约是有十两重的。 实在不是什么小数目了。 小倌儿们朝着冯尧看过去。 冯尧便慵懒的笑了笑:“现在开始,说一说你们对刘兵所知道的事,说的越多,得到的奖赏也就越多。这些都是打赏。” 让人说刘兵的事儿,大家便纷纷开始说了起来。 一人说刘兵外面看上去很是温和,但是折腾人却是最厉害的。 有人也说刘兵最喜欢做的事儿就是让女人当酒杯。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冯尧笑了笑,等到他们全都说完了,才轻声问:“行了,谁叫做肖顺荣?” 众人都朝着一个小倌儿看过去。 肖顺荣本人则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冯尧怎么会知道他的真名。 冯尧敲了敲桌子,让其余的人把这桌子上的银子都给分了,然后叫他们全都退了下去,然后才看着肖顺荣问:“你还记不记得你弟弟?” 肖顺荣一开始还一副茫然不解的样子,等到冯尧提起弟弟的时候,却无论如何都忍不住了,一脸的惨白,双手死死地握成拳头,看着冯尧。 冯尧便哼了一声:“你弟弟是被刘兵杀的,是不是?” 刘兵这个人,嫉妒心极强。 就因为他妹夫喜欢肖顺荣的弟弟,因此便把人给玩死了。 反正这种小倌儿的命比妓女的命都还要低贱几分,死了一两个根本没人问一句。 老鸨收了银子也就算了。 但是肖顺荣不能就这么算了,他每天睁开眼睛就想到这件事,闭上眼睛就看到弟弟惨白的脸。 他们兄弟沦落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十分凄惨,但是命运却连做狗都不让他们好好做。 刘兵直接把人给折腾死了。 每次想到这些,他心里就跟针扎似地。 冯尧看着他的脸,沉声问:“想要报仇吗?想让你弟弟能够在地底下瞑目吗?” 想啊!怎么会不想?! 他无时无刻的不在想。 但是刘兵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他抬抬手就能玩儿他。 他怎么能跟刘兵斗? 肖顺荣沉默不语。 流萤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机会就摆在你眼前,你可得想清楚了,你难道贪生怕死,不敢给你弟弟报仇?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被贪生怕死这四个字给刺了一下,肖顺荣几乎是忍不住的抬起头来:“我怎么会贪生怕死!?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杀了刘兵为我弟弟报仇!我要杀了他!” 冯尧笑了一声:“很好,你既然这么想,那么你敢不敢帮我办一件事。这件事办成了,你会亲手替你弟弟报仇,刘兵会生不如死,会掉入深渊。” 其实肖顺荣已经有些猜到了这两人的目的。 因为他们一来就问刘兵。 而且竟然还知道他,最后只留下了他。 他心中激烈的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心里的仇恨,肯定的点了点头,几乎是咬着牙视死如归的说:“我愿意!只要您能帮我弟弟报仇,能让这个小人死,我做什么都愿意!” 冯尧嗯了一声,站起身来淡淡的说:“很好,那你准备准备吧,明天晚上,刘兵来的时候,让他留下你,你做得到吗?” 肖顺荣仔细的想了想,忙点头:“做得到,做得到的。” 第56章·大丑 - 闺门荣婿 - 秦兮 直到她睁开眼看到伙计一副死了爹妈的脸,她才觉得心脏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她噌的一下坐了起来,瞌睡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整个人都精神了,大声问:“他娘的别给我号丧!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死了!?” 她真是气死了!干了这么多年,她自己也是妓女行当出身的,这些年从来都没出过什么事。 把如意馆做到现在,她也没出过事。 这一直以来都是她骄傲的地方。 怎么临了却在最得意的关头出事了呢!? 死了的还是个兵部的官儿! 她如坐针毡,立即恼怒的道:“小荣子呢?!昨儿是他伺候的,怎么会伺候出事的?!” 就是为了怕这些客人们一个个玩的太过火出事,所以她这里训练小倌儿们的时候可都是十分有技巧和分寸的,基本上都是让他们万分小心,不会纵容着客人吃太多的药,玩太多的游戏。 肖顺荣早就已经是老人儿了,按理来说应当不会犯下这么明显的过错才是啊!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又头痛万分。 也不知道惊动了官府,该怎么摆平了。 还有刘兵家里,听说也是颇有势力的,到时候还不知道会不会闹起来,能不能善罢甘休。 她头都大了。 但是事情还远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因为肖顺荣才被带到她屋子里,外头就开始闹起来了。 原来是刘家听见风声,已经来人了。 还有人去报了官。 这事儿本来也是遮掩不住的,她心里明白,但是还是十分恶声恶气的看着面前的肖顺荣:“你他娘的到底是怎么伺候人的?老娘花费这么多银子这么多吃喝在你身上,就让你来砸了老娘的招牌是吧?!你是不是想死!” 不是想死! 是必死无疑了! 出了这样的事,老鸨第一个想的便是该如何甩脱责任,如何让刘家能够满意,能够将损失给降至最低。 而不管是哪个选项,肖顺荣都是该被放弃的那一个。 老鸨正在想着把肖顺荣交出去,就听见肖顺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起来:“妈妈,这件事不能怪我,不是我的错,也不是我跟刘老爷玩儿的太过火他才出事的。”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人终归是死了。 老鸨冷笑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说:“那人也是死在你的房间里。” 肖顺荣眨了眨眼睛看着她:“妈妈,昨晚,昨晚刘老爷不是睡在我的房里。” 什么? 老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他没有睡在你房里?” 昨晚她看的清清楚楚,刘兵是跟肖顺荣在一起的啊! “本来是在我那里的,但是后来,后来听说陈家老爷也来了.”肖顺荣有点儿畏惧的看着老鸨:“陈家老爷也来了,刘老爷就无论如何都不肯让我继续伺候了,去了陈家老爷的房里。” 什么?! 他娘的! 老鸨一下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当然知道陈家老爷是谁,那是刘兵的妹夫。 两个人也不知道怎么的,都是龙阳之好,都不喜欢女人,娶妻生子不过是为了家族责任,所以一年到头都在如意馆厮混。 而且这两人私底下不清不楚的。 这些别人不知道,但是如意馆的人可是都知道的。 前些时候,这两人闹的好似还很不愉快。 现在说两个人在一起. 老鸨看向旁边的龟公。 龟公咳嗽了一声点了点头,示意的确是如此。 老鸨忍不住额头突突的,急忙要出去应付人。 肖顺荣忙一把抓住了老鸨的衣裳。 老鸨皱着眉头转过头盯着他看了一眼。 肖顺荣就小心翼翼的开口说:“妈妈,我,我刚才去看过了,应当是,应当是他们喝多了酒起了争执,又,又动起手来.所以,所以刘老爷的那个玩意儿被割掉了,他才死了的。” 什么玩意儿?! 老鸨傻掉了。 哪怕是她阅人无数,自认为也算是见过世面的,此时也不得不为听见的事目瞪口呆。 老天爷,这两连襟可真是会玩儿啊! 这是喝多了酒要做那事儿,但是却又不知道因为什么争执了起来,这才出事的吧? 她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忍不住问:“那陈家老爷没事儿吧?” 肖顺荣急忙摇了摇头:“没事儿,就是醉的厉害,喝的人都迷糊了,刚才醒过来还迷迷糊糊的呢,妈妈,这事儿真不是咱们楼里的错” 老鸨心中有数了。 这当然不是他们楼里的错! 她又没有让这两连襟不要脸的凑在一起,让他们私底下这么折腾。 这两人玩的这么疯,她早就已经想过有这么一天了,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刘家的人急急的赶到,不顾如意馆众人的阻拦,险些把如意馆都给砸了。 老鸨心中有气,忍不住阴阳怪气的翻了个白眼:“诸位先别闹了,咱们这儿打开门做生意,也不是把人绑过来的,你情我愿的事儿,难不成还不许人开店不成?” 刘家的人都快气疯了。 他们的主子死在了这里,这个老鸨却还敢如此大言不惭! 刘家的管事忍不住怒道:“你们这是什么正经地方?!若是正经地方,我们老爷怎么会死在这里?!我就知道这些地方不干净,你们必定是给我们老爷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我们老爷才会出事!我们要报官,必定让你们全都给我们老爷陪葬!” 这也是有过先例的。 有一家青楼就是如此,给去的客人下猛药,结果有客人马上风死了,最后官府判定青楼用药害人,将那青楼查封了不说,老鸨等人也全都流放了。 只是老鸨心中却并不害怕,她笑了一声:“好啊,报官吧!我们也想报官,还我们这儿一个清白!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想必你们自己心里也清楚,会来这儿玩的,就不是什么不懂行的!刘老爷自己爱好这口,我们这里是做正当生意的,可没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何况,他可不是跟我们这里的小倌儿玩出的事,你们报官吧!” 第57章·筹码 - 闺门荣婿 - 秦兮 一般来说,遇见了这种事儿,最倒霉的其实就是妓院了,毕竟做的不是什么正经的行当,若是有靠山的那种大的青楼还好,反正有背后的人兜着,不管怎么说总归不会闹的太大,大不了就是赔偿了事。 再不济,也不至于让老鸨都进去吃牢饭。 但是这种暗娼的地界就不同了,他们本来就比青楼还要低档,一般都是退下来的年老色衰的那批人开的,哪怕是像是如意馆开的这么大了,算是暗娼门子里的翘楚,但是其实也十分害怕惹上官非。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老鸨吓得魂不守舍的缘故。 可是这次,她却异常的强硬。 刘家的人气的气不打一处来。 刘家的管事当场就冷笑出声:“真是欺人太甚了,天子脚下,你们这里害死了人,难不成还想逍遥法外不成?!见官就见官,你们莫非当我们不敢?!” 出了这样的事,不管怎么说,说一千道一万,反正人就是真的已经死了,当真不是什么好事。 刘家也是在京城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出了这样的事,他们总不至于真是来敲诈一笔银子的。 所以他们不由得怒瞪着老鸨,气势汹汹的问:“你们信不信,我们把这里给你砸了!” 若是刘兵真是死在了小倌儿身上,那么砸了这里是说得过去的,贵人们的性命总是比普通人要值钱的,什么时候都是如此。 可问题是,现在老鸨根本就不怕刘家挑事。 她笑眯眯的扯了扯嘴角:“倒不是妈妈我自吹自擂的要诓骗你们,你们若是说这个,不如先去弄清楚你们家大人到底是怎么死的,不是更好一些?这件事他娘的压根就不跟我们这有什么关系!我们是遭了池鱼之殃!你们若是真的要报官,那就快些去,我们也正巴不得你们报官呢!” 她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倒是让刘家的人一时拿不定主意。 还是后头赶来的邵家的人拿的主意。 刘兵是邵大夫人唯一的弟弟,这关系可嫡亲的姻亲小舅子,刘家数来数去也就是这么一根独苗儿,邵大夫人一听说弟弟出事,直接就晕过去了,这才让邵伟过来了。 邵伟其实从前也是听过一点儿小舅子的癖好的,但是男人么,玩男人或是玩女人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玩,谁都没太当回事。 他也一样没太当回事,反正只要是不影响家里传宗接代,这些其实都是小问题。 但是玩出人命那就确实是不同了。 他来了,见老鸨这副态度,便先压住了心中的怒气,径直去了刘兵死的那间房。 那间房没人敢进去,还是保持着之前的样子。 一进门,邵伟浑身的鸡皮疙瘩就冒出来了,因为刘兵此时正什么都没穿的躺在地上,整个人都已经惨白惨白了。 可饶是如此,他也一眼看到了刘兵的下半身。 天哪! 怎么会这样?! 他不由得怒斥如意馆的人:“到底是谁干的!谁干的!?” 如意馆的老鸨咳嗽了一声,反正现在都到这个地步了,她也不打算再遮遮掩掩的,遮掩也没什么意思,她便干脆把话给挑明了:“什么谁干的?难不成还能是我们这儿的小倌儿做的不成?我们这里是做生意的,又不是专门杀人放火的,谁会做这样的事儿啊?您还是搞搞清楚吧,这是这位刘大人的妹夫做的。” 什么?! 邵伟一时屡不清楚这里头的关系了,看着老鸨问:“这跟他妹夫有什么关系?!” 见他这么问,老鸨顿时有些诧异,瞥了他一眼之后却又有些暧昧的笑了:“原来大人您都不知道吗?他跟他的嫡亲妹夫” 看老鸨那副样子,邵伟就算是不想知道也知道了。 他忍不住目瞪口呆。 同时又忍不住在心里恶狠狠的骂了自己这小舅子几句。 真是,玩儿也就玩玩儿了,怎么还玩到了自己人身上?! 跟自己的妹夫搞在一起,这岂不是让家里蒙羞?! 他原本满怀怒气的来的,听见这事儿却半点儿要报官的意思都没了。 报官就意味着要查案,一查下去,刘兵玩的这么花的事儿就藏不住了,主要是太过难听了,妹夫杀姐夫,还是在如意馆这样的地方,若是报了官,不出两天,整个京城都会知道他们家的这些破事儿。 御史们接下来可能什么事都不必做了,就逮着这件事参奏邵家也不是不可能。 前些时候因为九公主为难陆明薇,说出了天底下的人都是皇家的狗这样的话,邵家还被弹劾呢。 这个时候可不能再惹出什么是非。 邵伟捂住口鼻,冷冷的吩咐刘家的下人给刘兵收敛尸身,到底是没有再闹下去。 他回到邵家的时候,邵大夫人坐立不安的在等着,一见到他就迎上去问:“老爷,怎么样了?我弟弟没事把?他.” 邵伟的面色不太好看,冷冷的咳嗽一声:“死了。” 邵大夫人没想到自己弟弟竟然是真的死了,面色惨白的往后退了几步,一时竟然顺着椅子滑落在了地上摔了一跤。 这是她唯一的弟弟! 邵大夫人忍不住痛哭失声。 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邵伟是很看不起刘兵的。 男人要玩可以,但是却也得有点儿分寸,刘兵明面上看着还像是个人,私底下却烂透了,邵伟没有什么耐心,直截了当的把刘兵是怎么在如意馆寻欢作乐,是怎么勾搭了妹夫,是怎么逼迫着妹夫跟他一道玩儿,结果却被妹夫给杀了的事情说了。 邵大夫人目瞪口呆。 她也知道弟弟胡闹,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胡闹成这个样子。 以至于她的哭声戛然而止,一时之间错愕的看着邵伟,都哭不出来了。 邵伟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十分的无奈和恼怒:“这件事可大可小,他简直是自寻死路!这样的情形,自家人知道便足够了,难道还能捅到外头去?!若是外头的人知道,你娘家的名声就真的完了!他死了,别人还要继续做人的!” 第58章·知错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伟这个话就说的很重了,他本来是想去给小舅子出头的,但是谁知道小舅子不争气成这样,实在是没什么值得他花费心思的。 他心里怨气很重,甚至在想,其实邵家的家风一直都是不错的,但是现在却落到这个地步,仔细想想,是不是就是因为刘家的人把邵君庭给带坏了呢? 邵大夫人自然听出来了丈夫的埋怨,但是她现在毕竟是理亏,只能不安的看着邵伟,勉强的说:“既然老爷这么说,那就这么做吧” 她说完了又说:“我想去娘家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虽然邵伟心里有些怨气,但是现在人到底是已经死了,于情于理,他们是姻亲,若是邵家不出现也说不过去,便点了点头答应了。 邵大夫人回到娘家,先去看弟媳妇和自己母亲。 刘夫人已经晕过去了几次了,她辛辛苦苦多年,生了几个女儿,却才只有一个儿子,自然是看的跟宝贝眼珠子似地。 谁知道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哭的眼睛都快瞎了。 邵大夫人见自己母亲这副样子,心里也觉得凄苦,忍不住跟着哭了一场。 哭归哭,该做的事儿却还是要做。 置办好了棺木,请了知道的人来主持丧仪,又使人四处去报丧。 刘夫人攥着女儿的手,半响才死死的拉住了女儿的手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人是女婿送回来的,他肯定都知道,你跟我说说,到底是谁下的手杀了你弟弟?这件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人送回来了就没了动静,刘夫人心里怎么能甘心? 她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猫腻。 邵大夫人不安的看着自己母亲,踌躇半响,正要把事情委婉的告诉她,外面便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她不由得右眼皮猛地跳了起来。 刘夫人也气的了不得:“你看你看,我就说这个儿媳妇是半点用处都没有!娶了来是做什么的?就是专门给我添堵的!这些年,她能干什么呀?让她生个儿子,也生不出来!” 其实以前邵大夫人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对自己弟媳妇很不满意。 但是现在她却有点儿心虚,劝着自己老娘不要太挑剔。 生不出儿子来是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刘兵喜欢玩男人啊! 他在家里能待多长时间? 正说着,外头的动静却越来越大。 刘夫人气不过自己儿子刚出事,外头就乱成这样,恼怒之余拉着女儿出去,却看到是陈家的人找上门来了。 陈家跟刘家算起来也算是姻亲了,毕竟两家都是娶了同一家的女儿。 刘夫人看到是他们,还以为是来吊唁的,一面擦着眼泪,一面说:“你们真是有心了” 陈家的人却二话不说,看着刘夫人说:“这件事,总要说个清楚的。您把我们家人交出来。” 交什么人? 刘夫人一头雾水。 邵大夫人却想到丈夫的话,邵伟说,杀了刘兵的是刘兵的妹夫陈浩辉,陈浩辉这个人其实也不算正派,什么歪门邪道都会一些,但是总的却还是十分孝顺和看重家族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陈浩辉虽然在外面玩,却也没有耽搁成亲生子,跟刘兵不大一样。 但是因为杀了刘兵,所以邵伟便将人交给了刘家看着。 他自己是不建议刘家报官的,毕竟事情容易闹大。 现在看来,人还在刘家,但是刘夫人是不知道这事儿的。 邵大夫人急忙跟自己亲娘解释。 刘夫人还没完全听明白,陈家的人就已经闹起来了,让他们放人。 又说:“若不是刘兵欺人太甚,甚至逼奸了自己妹夫,我们家浩辉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儿!这件事,你们怪不到我们家的孩子身上,要怪只能怪你们自己,怪你们自己欺人太甚,做人实在是黑了心肝儿,才会把人逼得无路可走,走到这个份上!把路都给走绝了!” 什么事儿? 刘夫人茫然的转过头去看着女儿:“他们在说些什么?怎么我都听不大懂?” 陈家的人上门不是来吊唁的,而是来要人的。 他们来要的是什么人? 刘夫人十分不明白,睁着眼睛看着女儿:“大妞儿,怎么回事?” 邵大夫人嘴唇动了动,不忍心跟母亲把话说的这么清楚的,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好像也没有什么忍心不忍心这个说法了。 她小声的在刘夫人耳边把事情都说了一遍。 虽然已经略去了让人不能接受的那一段,但是却还是把刘夫人气的两眼翻白。 刘夫人真的不知道儿子在外头竟然荒唐混账成这样。、 不仅是玩儿小倌儿,甚至还把手伸到了妹夫头上! 他如果不是欺人太甚,陈浩辉也不是疯了,怎么可能会杀了他?! 刘夫人气的实在是受不住,一时之间晕过去了。 刘家闹的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饶是如此,事情好似还是没完。 因为当天就有人去了顺天府衙门击鼓,状告刘兵杀人。 衙门的人上门的时候,刘夫人才刚醒,听见了消息,一时又晕过去了。 刘兵自己都被人杀了,现在还要来查刘兵杀人的事儿,刘夫人哪里说的清楚? 邵大夫人少不得帮忙应付。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她若是再撒手不管,难道还真的看着老娘和弟媳妇束手无策? 他们家闹的鸡飞狗跳,冯尧则在跟肖顺荣说话:“你状告完了,有什么打算?” 肖顺荣正是状告刘兵的人,他要为自己的弟弟讨个公道。 冯尧在背后支撑,所以这桩案子终于被顺天府给接了。 眼看着总会给出个交代。 肖顺荣心满意足了,他笑着看着自己手里的茶杯:“我们这样的人,连命都不是自己的,朝不保夕的,还能有什么打算?” “话不是这样说,我答应过你,若是你帮我把事情办成了,便会帮你。”冯尧看着他,淡淡的问:“帮你弟弟报仇了,想不想回家乡去重新生活?那里远离京城,你回去之后,没有人知道你曾经做过什么,可以重新开始。” 第59章·仁至 - 闺门荣婿 - 秦兮 肖顺荣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冯尧,仿佛是在思索冯尧话里的真假。这么多年,他做这一行,遇见过无数的形形色色的人,但是唯独没有遇见过毫无缘由就愿意帮人的那种好人,更多的,是一边听着他们的悲苦遭遇,一边还不断的继续摧折他们的人,他还以为自己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哪怕是这一次冯尧帮他,他也理解成是冯尧跟刘兵本来就有仇。 这些大人物之间斗来斗去,最后要的只是他们这些普通人的性命和前程。 但是为了自己的弟弟,为了给弟弟一个交代,给弟弟一个公道,他哪怕是明知道可能前面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也仍旧是答应了。 只是没料到,冯尧竟然是真的想要给他报酬的。 冯尧喝了口茶,见肖顺荣似乎是在思索,便也不打扰他,只是自己坐在一边看着手里的书信,并不催促肖顺荣做决定。 到最后,反而是肖顺荣咬咬牙,一口气看着他,认真的说:“我愿意!多谢大人成全我,我愿意回到老家去,重新当一个普通人!” 冯尧嗯了一声,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仿佛是早就已经料到他会这么选。 肖顺荣站起身来,朝着冯尧磕了个头。 冯尧没有阻止,只是沉声道:“等一等,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清楚。” 果然,这个世上哪里有免费的午餐呢?肖顺荣警惕的看着冯尧。 冯尧却像是没有看到他眼里的警惕和防备,只是面不改色的说:“我要跟你说清楚,你可怜是你自己的事,但是你从前的遭遇,不是你从此以后就去害人的理由。你做这一行,你自己心里清楚的,我希望你认真考虑清楚,再决定以后是否娶亲,不要害了别的女孩子,明不明白?” 肖顺荣吃惊不已。 他没有想到冯尧竟然会对自己说这句话。 真是太奇怪了,一点也不像是一般的贵人。 这个世道,别说是人吃人了,但是男人比女人高贵一等,占据主导地位那是肯定的,一般的人有这样的癖好,也不耽误他们娶妻来延续香火,然后把女人扔在一边,任由她们发霉腐烂。 可是没有想到,冯尧却还会为了这件事专门认真的来警告他,让他要慎重对待,其实就是在告诉他,若是喜欢的是男人,那就不要去祸害别的女孩子,不要成亲。 他有些震惊的看着冯尧,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冯尧的脸色淡淡的,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我是在认真的跟你说这句话,你心里应当有数,我帮你,是因为你像个人,你心里还有良知。可若是你让我知道你做了违反良知的事儿,我不会放过你,明不明白?”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明不明白。 肖顺荣现在已经彻底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了。 几乎是没怎么思索,他就重重的点了点头:“您放心,我明白的!我已经吃过了被人折辱的痛苦,不会这么对其他人,若是有一天我变成这样的人,您杀了我,我也没话可说。” 冯尧嗯了一声,竟然也不多说了,只是道:“你的贱籍已经帮你转成良籍了,路引也已经帮你办好,你不必再回如意馆,那里的东西想必你也是不会再想要的,这就走吧,有人会送你出城。” 他竟然办的这么周到.肖顺荣再次忍不住震惊。 直到出了门,看到跟在冯尧跟前的流萤正在等着,他才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 流萤笑着塞给他一个包袱,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走吧,这包袱里头有路引和你的身份文书,你回了老家,拿着去县衙便能办妥了,回去之后,好好过日子。” 肖顺荣竟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弟弟死之前最后的愿望,就是能够回家,守着家里的一座土屋好好的过日子。 可是弟弟死都没有能够回去。 曾经可望不可即的东西如今就摆在自己跟前,他都忍不住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捏了捏自己的脸,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没有弄错,他是真的已经要自由了。 流萤领着他上了一辆马车,然后对车夫交代了几句,马车就带着他一路出了城。 一直到出了德胜门,奔赴码头的路上,肖顺荣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出来了,真的离开了这个繁华但是却对他并不友好的京城。 包袱在怀里沉甸甸的。 他抿了抿唇,打开包袱,先入眼的不是身份文书和路引,而是几个黄澄澄的金锭子。 一直到了此时,他才是真的憋不住了,忍不住哭出声来。 这一辈子,他在前半生遇见的都不是什么好人什么好事,他还以为自己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腐烂在这座城市里,从此就这样。 可没有想到,他也还有这么重见天日的一天。 世上也还真的有冯尧这样的人。 这里头的金锭子,足足有十个。 每一个都是十两。 一百两金子! 是他一辈子都不敢想象的数目。 拿去换了银子,至少也能换两千两银子。 他带着这么一大笔银子回乡,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在哪里发达了! 冯尧真的替他把一切都想好了。 他想了想,在码头上朝着京城的方向再次磕了三个头。 这个地方的确是不好,让他失去了弟弟,自己也险些再也不能翻身。 但是这个地方也很好,给了他新生,给了他新的开始。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送走了肖顺荣,冯尧拍了拍衣袖准备回家。 还没出门,唐晚舟却先回来了,见到他便挑了挑眉:“刘家的事儿我听说了,是你做的吧?” 把刘兵的命根子给割了让他死的这么不光彩,亏冯尧能想的出来。 他觉得这种事儿一般都是自己才能干的出来,再不济也该是崔明楼的事儿,没想到这次却是冯尧做的。 感觉有点儿怪怪的。 冯尧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他理直气壮的嗯了一声说:“是啊,是我做的,他自己毁人姻缘,还想要毁了人家女孩子一辈子,落到这个地步也是他咎由自取,与人无尤。有什么问题吗?”(本章完) 第60章·送人 - 闺门荣婿 - 秦兮 有什么问题吗?这话问的真是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叫人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唐晚舟狐疑的盯着他看了一眼:“若不是因为看你这样子不像是不正常,我都以为你是中邪了!” 从前的冯尧办事可是绝不会这样没有分寸。 这一次冯尧下手的确是特别狠。 以至于刘家的事现在闹的满城风雨,陈浩辉家中的人跟刘兵家中的人都打起来了,双方谁都不服谁。 刘夫人认定陈浩辉杀了自己儿子,不肯放人,坚决要报官。 陈浩辉家中的人也不甘示弱,指责刘兵逼奸妹夫,实在是闻所未闻,是禽兽行。 两边的仗打的不亦乐乎。 看这样子是很难和平收场,只怕当真得闹的两败俱伤。 不过唐晚舟也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刘家做的事儿本来也就很恶心,这样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刘兵平时不仅是喜欢男色,冷落妻子,还会对妻子动手,动辄把人打的半死。 这种人,留在这世上也只是浪费粮食罢了。 现在死了也就死了。 他只是看着冯尧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刘兵已经死了,陈家跟刘家现在正在扯皮,这事儿是不是就这么算了?” 冯尧笑了一声,语气很冷很淡:“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刘兵死了,刘夫人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 刘夫人毫无原则的偏袒儿子,才会让她这个儿子横行霸道为所欲为,才会让她女儿无所顾忌。 现在当然得给她一个教训。 唐晚舟立即就反应过来了:“去顺天府衙门告发刘兵杀人的人,也是你安排的?” 人死了,账目却还是可以继续算的。 反正还有个刘家在背后么。 冯尧淡淡的嗯了一声:“给他们找点儿事做,省的一天到晚这么无聊。” 刘家哪里只是一点儿事? 刘家现在简直已经鸡飞狗跳了。 他们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会经历过刘兵的死之后,还要继续应付刘兵留下来的烂摊子。 几天之内,刘夫人简直苍老了十岁。 她晕厥了几次,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些,便拉着邵大夫人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弟弟,你弟弟他这些年做这些事,你知不知道啊?” 邵大夫人无言以对。 弟弟的小毛病其实瞒不过人,他们当然都知道。 但是谁都没有把这当回事,事实上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男人喜欢玩什么都是正常的。 但是此时闹出来,这事儿就显得很大了。 邵大夫人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刘夫人便忍不住悲从中来:“原来这些年他生不出儿子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原来他不过就是为了娶个女人回来堵住我的嘴,他根本就是在骗我!他” 哭完了,刘夫人到底还是回过味来:“可是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了,也从来没有出过事,为什么最近忽然出事了?他是不是得罪过谁,人家才会把这事儿闹大啊?” 邵大夫人心里一突。 如果要说得罪了谁,那么其实刘兵最近得罪的人无非就是陆家跟冯家了。 当时调换生辰八字的事儿是刘兵亲自去做的。 刘兵出手收买了冯家的那个齐嬷嬷。 但是 想到这个可能性,邵大夫人简直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整个人都不好了,惊恐不已的看着自己母亲,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不会吧?! 她在刘家再也呆不下去了,急匆匆的赶回邵家。 邵大老爷却并不在家,见到她回来,下人们忙迎出来,将她小心翼翼的接下马车,都知道她刚死了弟弟心情不好。 邵大夫人咽了口口水,沉声问:“世子呢?” 底下的人回话说出去应酬了还没回来。 邵大夫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神不宁的看着面前的丫头婆子,忽然又问:“明姿呢?明姿在家里吧?” 怎么会忽然问起小小姐来? 大家都急忙点头,说是在的。 邵大夫人就松了口气。 她最近这几天都在忙着刘家的事儿,奔波劳碌累的不行,此时一停下来,便更觉得疲惫都涌上来,便先回了自己的屋子里梳洗。 谁知道才坐下,丫头便急急忙忙的闯进内室,顾不得跟主母赔不是,便急忙道:“大夫人,出事了!” 邵大夫人心中咯噔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半点意外都没有,甚至有点意料之中的感觉,好像早就已经确定自己是要出事了。 她定了定神,镇定的问:“什么事?” 丫头惊恐的看着她:“大夫人,顺天府衙门来了人,说是,说是舅老爷不仅涉嫌杀人,还涉嫌买凶杀人,还有还有说,说跟您也有关!” 邵大夫人闭了闭眼睛。 这些年,刘兵私底下帮她办了不少事。 她自己不方便的事,都是让刘兵去做,早就已经做的习惯了,姐弟俩配合的天衣无缝。 她从来都不觉得会出事。 但是当刘兵死的那天开始,命运的齿轮似乎就开始转动了。 她疲惫万分的对丫头说:“给我更衣,我出去看看。” 顺天府这回来的是一位姓黄的推官,看上去胖胖的,沉默寡言的样子。 邵大夫人到底是有世子夫人的名头,也是二等的诰命夫人了,此时却很能放的下身段,看了黄推官一眼,便沉声问:“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是皇后的亲娘,永恩侯府虽然明面上看着是没落了,但是俗话也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她还是觉得顺天府只不过是来走个过场,或是会想法子把这事儿压下去。 她宁愿多给些好处。 可是这位黄推官看上去话不多,一开口就直接的令人坐不住:“没什么误会,我们手里有证据。夫人,你们在永昌二十二年秋,为了占地,纵容豪奴杀害京郊农民陈狗儿一家,没错吧?” 邵大夫人冷汗涔涔,看着黄推官没有说话。 黄推官便不慌不忙的继续开口:“还有,今年初,你让刘兵绑了几个尼姑庵的尼姑,囚禁了她们七八天,是不是有这回事?”(本章完) 第61章·得罪 - 闺门荣婿 - 秦兮 这些事都是之前的事了,刘兵闲着也是闲着,他手底下是有很多得用的人的,而且主要是他出面办事也更方便,所以邵大夫人才让刘兵出面去帮她绑架了尼姑庵的尼姑,原本是打着让尼姑们出来说些陆明惜跟邵明姿之间命格不和之类的话,好为以后邵明姿脱离陆家做准备,但是后来并没有用上,因为刘兵的脑子很好用,他说也不必用这样的法子,因为母亲一般都是很爱孩子的,才不会因为命格什么的东西就跟孩子疏远。 反倒是父亲经常为了自己的前程或是好处,而介意孩子的命格不好或是妨碍了自己。 所以思来想去之后,刘兵觉得干脆在冯尧跟陆明惜的生辰八字上头动手脚,干脆就让他们本来就有问题,这么一来,到时候算出来的也不可能正常。 为此,刘兵还特意威胁了那些尼姑,找出来一个简直是天煞孤星的命格的八字,偷换了陆明惜的八字。 后来陆家跟冯家果然闹的到了退亲的地步。 邵大夫人为此高兴了很久,到底是当过她儿媳妇的,说句不好听的,她宁愿陆明惜烂了臭了死了,也算是为邵君庭守寡了,都不愿意陆明惜能够再次高嫁,而且还是嫁的那么好! 后来证明刘兵的做法是对的,因为很快他们就还借着这件事把邵明姿也要到手了。 当时邵大夫人看的清清楚楚,陆明惜看上去都像是要了半条命,眼看着人都活不成了,她心里不是不得意的。谁知道现在还没有得意多久,报应竟然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邵大夫人不能接受,她心里难过的要命,整个人都有些发懵的看着黄推官,只觉得黄推官的嘴巴不停的在动,但是黄推官到底在说什么她却并没有听的太清楚。 过了许久,她才看着黄推官,木然的动了动嘴,冷淡的问:“凭什么说是我?我弟弟都已经死了,那些人仗着死无对证找上门,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吗?就要往我弟弟头上泼脏水吗?!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家,你们就敢这么放肆!” 到了这个地步,邵大夫人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她简直是两面奔波,快要撑不住了,眼看着顺天府现在还上门翻旧账,她哪里还猜不到是有人故意在整他们? 是陈浩辉吗? 毕竟是他亲手杀了刘兵,而且还用的是那么丧心病狂的方式,是不是他不忿这些年刘兵欺压他,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事,故意来恶心他们家? 还是说,还是冯家? 冯尧不是好欺负的,这一点从当初的应长史的事儿就能看出来了。 邵大夫人心里惶惶不安,只能色厉内荏的强撑着。 黄推官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他当然邵家是什么人家,但是他并不怕。 能在顺天府站稳脚跟,而且还能到邵家来,首先就说明了他是个狠角色,见邵大夫人发怒,他半点儿都没有被邵大夫人给镇住,反倒是挑了挑眉:“夫人,您也说了,贵府是什么样的门庭,若是只凭借一些人的一张嘴,我们当然不可能贸然上门,能上门来,便是证明我们手里是有些东西的。” 他说着,对伺候在身边的书吏点了点头。 书吏便捧出一捧文书来。 黄推官慢慢的将这些文书都推到邵大夫人跟前:“夫人仔细看看,这些都是证词,里头有被害的小倌儿的亲属的证词,尸体如今也已经找到。另外还有尼姑们的证词,全都是签字画押过的,包括刘家那些豪奴的证词,私底下勾结官府,将良田换成下等田卖给刘家和贵府的证据,都在这里,您看看有没有错。” 邵大夫人简直差点儿吐出一口血来。 这个黄推官虽然是不紧不慢的说着话,但是对于她来说,简直是比疾言厉色来的更加令人难受。 她都快要窒息了,呼吸都觉得火辣辣的,喉咙里头又痛又堵,看着那卷文书,一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很快,邵大夫人就晕过去了。 黄推官不慌不忙,见邵家的管事开始呼来喝去,便沉声道:“不急,若是世子夫人真的有什么不测,我们顺天府愿意负责。” 邵家的下人没见过这样的人,急急忙忙的出去找人了。 邵伟着急忙慌的从衙门赶回来,一看到这些东西就觉得两眼一黑。 自家媳妇儿手里不干净他是知道的,女人么,毕竟都爱折腾那些有的没的,对钱财看的也比较重,尤其是邵大夫人在损失了陆明惜那笔巨大的嫁妆之后,便更加把钱看得很重,又得补贴宫里的女儿,当然便免不了会在外头敛财。 可他没有想到妻子敛财的方式这么的粗暴。 屯田是早有风声的,之前的御史弹劾邵家的罪名里头就有这么一条。 当时邵伟还没太当回事。 但是现在看着他们勾结保定府官府,侵占了几乎八百亩农田,他顿时脸都白了。 真是妇人之见! 这种事让刘兵去做也就做了,但是收尾怎么能这么不干净?!她竟然还敢直接走账,但凡是先把钱弄给刘兵,再让刘兵想法子给她呢!这也找不到邵家来,如今却已经是挽回不及了。 邵伟急,醒过来的邵大夫人也同样是嘴角起了一圈的燎泡:“老爷,到底怎么办,黄推官像是缠上我了,他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 肯定是受人指使的呗,否则怎么会这么不遗余力? 邵伟心中忐忑,此时不必再问也知道那些罪状都是确有其事了。 他不由得问:“你想想你弟弟最近得罪了谁吧。” 这分明是有预谋的把人在往死里整啊! 如果说全都是巧合,邵伟都要把自己的头砍下来当凳子坐! 一听见邵伟这么说,邵大夫人就绷不住了:“得罪谁?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他的确是混账爱玩,但是你说他得罪谁,他能得罪谁啊?!也就只有最近的冯尧了!” 第62章·宣战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大夫人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什么脸面不脸面,忌讳不忌讳的,这事儿可大可小,真要是闹大了,说不定得落个褫夺爵位的下场,皇后娘娘也是脸面无光,她这辈子走到现在真是不容易,儿子已经是死了,但是女儿却是唯一的希望,怎么能让女儿也被带累?她宁愿自己死了,也不能让女儿出什么事的。 说到这个,邵伟的脸色也不好看了,他也知道邵大夫人说得对。 如果说刘兵的事真的是有人在故意推动,那么要挑一个,肯定是冯尧在背后用力没错了。 其余的人,一是没有动机,二是没有这个能力。 可若真的是冯尧的话,那就说明他已经知道了生辰八字的事情是邵家在背后弄鬼,而且也知道邵家是故意让人挑拨了邵明姿把邵明姿从陆明惜身边带走。 这个人真是睚眦必报啊! 邵伟心中不悦,对于这一点十分的烦躁和恼怒。 年轻人就是办事太过激进,否则的话,有点阅历的人怎么会把事情办的这么难看?!也就只有这些初出茅庐的家伙了,初生牛犊不怕虎,把事儿办的这么风风火火。 邵大夫人忍不住喉咙喷火:“你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用?肯定是不必问了,我就说,陈家的事儿来的蹊跷的很,按照陈家的说法,这件事都已经好多年了,怎么以前陈浩辉能够甘心当了龟公,如今就不能当了?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她说着眼圈就红了:“我就这么一个弟弟.” 冯尧也太心狠手辣了! 邵伟有些无奈的看了自己媳妇儿一眼,觉得她真是拎不清:“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现在黄推官拿来的这些证据都是真的!” 这才是要命的。 邵大夫人心脏有些钝痛,见邵伟这么说,便没好气的道:“那又能怎么样?!事情都已经办了,当初我做的时候,难道你真的全都不知道?好处已经得了,别反过头来说我这不该那不该的!想想法子吧,我出事,难道府里能够好的了?” 还别说,邵伟瞥了她一眼,某一瞬间心中当真是动了个可怕的念头。 若是事情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说不得还真的需要邵大夫人. 他咳嗽了一声:“我先想想法子。” 邵大夫人躺在床上继续唉声叹气的,还没躺下就听见丫头急匆匆的奔进来。 她现在真是不能听见有人说出事了,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没好气的问:“又是做什么?!” 难道顺天府还想直接把她给抓走不成? 丫头咬了咬唇,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夫人,韦太夫人和陆家老夫人和前大少奶奶过来了。” 这个时候?! 邵大夫人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额角突突的跳的厉害,有些恼怒的呵了一声。前脚把她弟弟害死,然后给他们惹上一脑门的官司,后脚就上门来示威了吗?! 她的心口气的一阵阵的疼,气势汹汹的起身去花厅待客。 她到的时候,韦太夫人也已经进门了,邵大夫人按照规矩是该迎出去的,毕竟太夫人的辈分高,三婆婆的辈分也摆在那里。 但是邵大夫人并没有再做这些虚头巴脑的表面功夫,她直接了当的问:“诸位上门来做什么的?若是要见明姿,明姿病了,没空。” 她张口就来,根本不管是不是真的,也不管这是不是在诅咒自己的孙女儿。 只想要出一口气。 陆明惜果然僵硬得连呼吸都不能了,硬梆梆的看着她,不可置信的问:“您说什么?好好的孩子过来才多久,怎么就忽然病了?” 她养育邵明姿是十分精心的,邵明姿的身体很健康,平时头疼脑热都少,生病就更少了。 现在却一回到邵家就生病,她心里很不舒服。 邵大夫人冷哼了一声:“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她是我们邵家的人,病了我们自然也会照顾,不必外人操心。” 外人?韦太夫人冷笑:“谁是外人?” 她原本是不打算一进来就撕破脸的,但是既然邵大夫人给脸不要脸,那就不能怪他们了。 她看着邵大夫人:“世子夫人是不是因为最近官司太多,所以才顾及不了孩子,让孩子刚回家就生了病?若是如此,那还不如让我们先把孩子带回去,免得还耽误了您的事儿,不是吗?” 邵大夫人被她说的心里更加难受了,她猛地用手扇了扇风,想让自己的呼吸能够畅快些,盯着韦太夫人的目光十分的不善:“太夫人跟我说笑了,我们邵家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会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一堆的丫头婆子呢,这就不劳烦你们操心了吧?你们这次来到底是为的什么?” 她没耐心了。 陆明惜也已经镇定下来,见邵大夫人如此不客气,也没什么拖泥带水的开口:“我要把明姿给接回去。” 笑话! 花费这么多功夫,才能把孩子带回来。 哪怕是死,都要让她死在家里。 否则的话,这么多代价白付了,这么多的心思都白费了。 她在忙活什么? 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现在邵大夫人的心态很简单,那就是死都要拖个垫背的,她若是不好过,她就得也在陆明惜的心里插把刀子,让她一辈子都坐立难安,进退两难,只要想到的时候就会心中刺痛。 邵大夫人冷笑:“那怕是办不到的!当时当着你们的面,明姿亲口说要跟我回来,这件事还用我提醒吗?!她自己不肯也就罢了,现在自己回来了,你们还想要走,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她是姓邵的!死了也是该埋到邵家的祖坟!你们就不必操这份心了!若是没别的事,诸位还请自便吧,我们府上事情也多,就不留诸位了!” 一直没说话的三婆婆慢条斯理的开了口:“大夫人,我劝您还是听一听我们的话,否则的话,您私底下纵容弟弟收买我们家的下人,私自给您通消息的事儿传出去,岂不是对您的名声很不利吗?” 第63章·失利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大夫人脸上的血色一时退的干干净净,她简直是匪夷所思的看着一直都没吭声的三婆婆,她之前还一直觉得这个老太婆只不过是旁支的,是陆家族中推出来给陆家三姐弟名义上的祖母,好能够保住长勇侯府这个爵位的工具人,没有想到这个老太婆却竟然这么难缠,这番话真是直戳人的心窝子。 她心脏都剧烈的疼痛起来,捂着胸口疾言厉色的开口质问:“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字面上的意思。”她面色凶狠,疾言厉色的,但是三婆婆根本不当回事,也不以为然,眼看着邵大夫人像是个竖起了浑身毛的狮子,三婆婆轻声说:“家里的那几个下人都已经找出来了,她们在明姿跟前说了什么,是谁替明姿传的信,也都已经找出来了,签字画押了。您家现在事情这么多,是不是想再添上这么一层麻烦?若是你真的不怕,那也简单的很,我们也要去顺天府报官,您看呢?” 在陆家放人,还让陆家的人故意在邵明姿跟前说些有的没的来刺激邵明姿,挑拨邵明姿跟陆家和陆明惜的关系,真是亏邵大夫人做的出来,也太阴损了。 三婆婆之前还觉得奇怪,家里对明姿向来很好,明姿也是跟家里亲近的,从来没有闹出过什么矛盾,怎么却忽然就出了事,明姿毫无预兆的就回邵家了。 她管家多年,十分有经验,想不通,她就干脆去查,谁知道这么一查果然真的就查出了问题。 家里竟然被邵家钻了空子,三婆婆心中十分不安,也十分愤怒。 在人家后宅做这样的事,邵家的人当真是无法无天了不成? 陆明惜跟邵家早就没有关系,邵家的人却非得要把人逼上梁山,把事情做绝。 既然邵家的人要这么做,那也怪不得人翻脸无情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眼看着三婆婆这么说,邵大夫人的脸色青白交加,一会儿紫涨一会儿苍白。 她心里清楚的很,现在的麻烦就已经够多了。 那个黄推官油盐不进,一直缠着他们不放,再加上刘家的事是真正有证据的,邵伟能够用皇后的名义压得住一时,但是不可能一直压得住。 尤其是若是这个节骨眼再爆出其他的事。 那么不知道哪一件就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想到这一点,她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双手死死地揪住了自己的衣襟,过了好半响,才冷然的问:“那你想怎么样?!” 其实这话也不过是多此一问罢了。 她心里也清楚的很,陆明惜上门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把邵明姿要走了。 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三婆婆果然好整以暇的瞥了她一眼:“我们想做什么,世子夫人应当心里比我们清楚吧?事到如今,我们并不求其他,只想让明姿跟着我们回去。若是您答应,那么您收买陆家后宅的丫头的事,我们就当不知道。否则的话,你这件事可是可大可小的,不是吗?” 这威胁真是令人心中恼怒,但是却又只能无可奈何。 邵大夫人心里憋屈,但是此时却半点没有办法,只能冷冷的让人去让邵明姿出来。 邵明姿在邵家过的也并不开心。 没有什么感情的家人其实更像是彻彻底底的外人,这么多年,邵家的人都没有重视过她,这次哪怕是把她接回来了,更多的也只是让她一个人跟那群下人们呆着。 她也知道自己跟在陆家的时候不同了,尽量的减低自己的存在感,以为这样便能博得长辈的欢心。 但是就算是如此,邵家的人也很难分出精神给她照顾她。 她心里不由得有些难受。 等到听见邵大夫人让人过来找她出去,她还以为是什么事,等到看到三婆婆和太夫人甚至陆明惜,才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一时有些微微发抖。 她顾不得看邵大夫人了。 三婆婆哽咽着朝她招了招手:“好孩子,快过来!” 这个场景十分熟悉,好像是回到了之前在陆家的时候,那时候邵大夫人也是这么招呼她的。邵明姿顿时有些恍惚,咬了咬唇,等到确定一切都是真的之后,迟疑了半响却还是摇了摇头。 陆明惜却忍不住了,哭着上前一把揽住了她,忍不住在她背上狠狠的拍了拍:“你这个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啊?!我就算是一辈子不嫁,也不可能不要你!若是要你走了我才能嫁,那我宁愿不嫁!你怎么听那些人胡言乱语?!” 没想到娘亲已经知道了,邵明姿睁大眼睛看着她,眼泪一时忍不住的流下来:“娘,我以为,我以为” 她真的以为她的母亲已经不要她了。 陆明惜哽咽着一把将她抱住:“你以为什么?!我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的,为的从来不是我以后能如何,而是要跟你一起如何!不管是我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有你在身边我才能过的下去,若是没有了你,什么样的日子对我来说都不是好日子啊!” 这是一个母亲最深情的告白了。 邵明姿本来就很想念母亲,听见这话顿时再也克制不住,扑在陆明惜的怀里大哭起来。 陆明惜温和的抱住了她,替她擦掉了眼泪,轻声道:“我们回家!” 邵明姿点了点头,又有些担心的看了邵大夫人一眼。 邵大夫人铁青着脸,根本都不想再在这里留一刻。 这些人都已经做好决定了,根本不是来问意见的,是直接准备把人带走,不然就要去报官找麻烦的,她现在还能如何? 她冷冷的哼了一声,拂袖转身就走。 韦太夫人轻笑出声,却也不计较邵大夫人的失态,毕竟失败者的确是容易绷不住的,她点了点邵明姿的鼻子:“你呀你,可真是差点儿要了你娘的半条命了,你以后可不能什么事都听别人的,首先得自己动动脑筋才好,你看看,这回闹出这么大的事来,退亲没让你母亲如何,但是你可真是差点要你母亲的命啊。” 第64章·落定 - 闺门荣婿 - 秦兮 在邵家呆下去不是什么长久之计,不管是韦太夫人还是任何一个人,都不想碰见邵家的其他人,这些人现在真是跗骨之蛆,能远离就远离的好。 接到了邵明姿,他们毫不停留的就上了马车走了。 在马车上,韦太夫人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看邵家这副样子,大厦将倾,他们就算是有了皇后娘娘这个支撑,也离破败不远了。” 一个家族,最重要的是风骨。 不是不能有不成器的后代,而是你首先根子得稳扎稳打,长辈做事要有分寸和格局。 邵家现在急功近利,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邵皇后也保不住他们的。 听见这话,陆明惜的脸上有些嘲讽,她的语气也十分淡漠:“外祖母,其实或许不是邵家本来想这么做呢?我一直都很佩服邵家的老太爷和老爷,也就是邵峰跟邵伟,他们两个之前不是这样的人,两父子都是踏踏实实做实事的。所以,邵家会走到这一步,其实或许不是他们两个仗着有皇后做支撑,而是皇后娘娘想这么做。” 她也并不是冤枉邵皇后,毕竟邵皇后是怎么对周王的,以前她们身份普通不知道,但是后来从崔明楼那里也听说过一些。 能够这么对待养子,邵皇后绝对不是一个什么好人。 她这样的人当国母,怎么可能称职? 韦太夫人也没有太过震惊自己的外孙女口出狂言,毕竟话说回来,这些事确确实实是邵家人做的。 她真的有些不大理解邵家的做法。 或者说是邵皇后的做法。 这样有什么意义呢?陆明惜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后宅妇人了,这么针对她,结果却招致冯尧这样的报复,邵家现在风雨飘摇,他们当真不慌吗? 怎么会不慌呢? 邵大夫人慌的都快要疯了。 她一回到房里,就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邵伟正在窗边上站着,她迷迷糊糊的醒过来,觉得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张了张嘴很艰难的发出了声音:“世子?” 邵伟转过身,脸上有十分浓重的疲惫:“我知道了。” 知道邵明姿又被接回去了。 简直是笑话,他们家里把邵明姿接回来才不过半个月吧,人已经又回陆家去了。 邵大夫人惭愧低头,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迟疑了很久,才重重的喘息了一阵,问:“老爷,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事情闹的太大了,我.”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邵伟跟她其实是结发夫妻。 夫妻俩这么多年,什么事都是有商有量。 说没有感情是假的。 现在看着邵大夫人这个样子,邵伟有些出神。 过了好久,他才回过神缓缓的叹了口气:“我真的对不住你,我当时不应当不听你的话,我不应该把你们留在家里。” 什么? 邵大夫人有些诧异,不知道邵大老爷怎么忽然说这个。 等到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 当年她刚生下邵皇后的时候,就被邵老太太为难,邵老太太极难伺候,刻薄寡恩,又贪图小利,她当时很想跟着邵伟一道去外地赴任。 那个时候邵伟正好有个差事,就是去杭州那边组建水军。 可是邵伟当时听了邵老太太的,并不肯这么做,觉得这么做是不孝,便坚持让她留下来伺候母亲。 这么多年,邵大夫人还以为自己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但是原来并没有,到现在她想起这件事都还恨得咬牙切齿。 因为她的儿女都是被邵老太太给纵容坏了。 邵皇后也是邵君庭也是,做什么事都只顾着自己,从来不会替别人着想。 她从来没听过邵伟认错。 但是这一刻,邵伟真心实意的认了错。 她一时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态。 邵伟却真的痛苦不已,他当年若是知道自己愚孝竟然会闹出这样的事,后患无穷,就绝不可能再让邵老太太沾染孩子的半点教育了。 只可惜这个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可吃。 他缓缓地叹了口气,觉得胸口一吸气都痛。 邵大夫人忍不住委屈的嚎啕大哭。 等到哭完了,她才啜泣着问邵伟:“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这些事,这些事若是全都被认定是真的,那我怎么办呢?” 刘兵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都有她的影子。 她真的很怕。 邵伟摸了摸她的头发,抿了抿唇低声安慰她:“未必,未必就这么糟糕,先等一等.” 这一等,邵家就等来了都察院的弹劾奏章。 奏章上详细叙述了邵家的罪过。 若是说之前的御史只是小打小闹,并没有触及邵家的要害。 这一次却来势汹汹。 京中刘兵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人人都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死的不光彩,如今正是人人都关注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弹劾邵家的折子也是万众瞩目。 折子送到永昌帝跟前,永昌帝也气的了不得。 自家岳母做事这么上不得台面,都已经是皇后母亲了,竟然还私底下这么贪得无厌的敛财,纵容弟弟残害那些小倌的性命,说出去也的确是太过难听。 他虽然把奏折压住留中不发,但是对邵皇后却还是很大的怒气,忍不住说了几句重话:“朕从前看小九,只觉得她虽然行事鲁莽,但是到底还有一些中直可爱,可现在想想,她不过就是跟邵家的行事作风像了个十足十!这么嚣张跋扈,这么不讲道理,不是跟邵家如出一辙的么?!邵家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这奏折压着是压不住的。 都察院上了一封,见没有反应,很快就上了第二封。 邵皇后不关心旁人,但是对自己亲爹娘当然是在意的,忍不住紧张的快要晕过去,苦苦哀求永昌帝手下留情。 永昌帝从前对她也是百依百顺,尤其是在她怀了皇子的时候,现在肚子又大了,但是这件事却不是普通的事情,他哪怕是真的宠爱邵皇后,心里也难免是有怒气的,便干脆走了。 因为章节审核所以被屏蔽了,我修改过,所以麻烦大家如果不能正常看的刷新一下,对不住大家,有敏感词 第65章·变局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皇后心慌不已,她怀着这一胎本来就艰难,一直到了孕后期这才算是安稳了一些,但是却也是一直都仔细着这不能那不能的,此时被永昌帝迁怒,加上担心母亲,她很快就见了红。 宫中的事就没有秘密,邵皇后一病,宫人马上就报给了永昌帝知道。 永昌帝疲惫至极。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宣了周王妃入宫。 周王妃在宫中之前就已经小住了一阵,那时候是为了陪着崔太后的,这一次再被召进宫中,心中一时忐忑,她忍不住看着周王担忧的压低了声音:“太后娘娘到现在还昏迷不醒.会不会.” 大概半个月前,崔太后忽然在有一天睡过去之后便昏睡不醒,宫人发现之后便急忙报了上去,找了太医,但是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来了,竟然都束手无策。 孙院判说太后的脉象并没有重病,只是却一直都不醒。 永昌帝大怒,急召民间的杏林圣手进京来替太后辩证。 后来总算是有人说,看崔太后这样子,像是中毒。 查了半月,扣押了不少人,包括崔太后宫中一直最得重用的谢尚宫和文华嬷嬷,还包括进宫之后很得崔太后喜欢的陆明薇。 陆明薇被关起来,最担心的就属是崔明楼了。 只是陆明薇在内宫被关,关进的是慎刑司,却不是崔明楼能插手的地方,他只能住在宫中,随时以防万一。 现在这个节骨眼,永昌帝要让她进宫,她不由得有些担心。 见周王妃额头冷汗都冒出来,周王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别着急,若是真的因为太后娘娘的事,不会无缘无故召你进宫,我猜测是有别的事,你进宫见了父皇,别提陆二姑娘,这件事诸多蹊跷之处,等到查证后再说。” 周王妃定了定神,进宫去拜见永昌帝。 永昌帝倒是对这个儿媳妇还算是温和,看了她一眼,沉声说:“皇后病了,她怀着身孕如今又病了,你作为儿媳,理当侍奉在侧侍疾,你最近便住在宫中吧,宫务也先熟悉起来。” 周王妃心中大震,她没有想到永昌帝让她进宫竟然是跟她说这番话! 这里头蕴含的信息可真是太多了。 邵皇后生病,这一点周王妃心中是有点儿猜测的-——邵皇后娘家永恩伯府的事最近闹的沸沸扬扬,邵皇后只要不是铁石心肠,这个时候便肯定悲痛不已,她又怀着身孕,身体出现些问题是十分正常的事。 但是,让她住在宫里,而且说先熟悉宫务 周王妃心中剧烈的震颤,她意识到永昌帝现在是真的在开始着手立储的事儿了。 宫中虽然太后生病,贤妃犯错所以已经被冷落,但是别的高位妃嫔也不是没有,不需要她这个儿媳妇来掌管宫务。 除非,除非永昌帝打算立储,她是名正言顺的储妃! 想到这一点,周王妃声音发颤的跪地应是。 永昌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让周王妃去皇后的殿中伺候,自己则去了太后宫里。 崔明楼最近一直都在宫中,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太后身边陪着照顾,见了他来,忙起身行礼。 见了他,永昌帝脸上的表情好看了一些,摆摆手让他免礼,自己坐在太后身侧,沉声问:“还是没有起色?” 这话是每天都要问的,但是每次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崔明楼的声音有些沉闷的应答:“是,太医说,查不出是什么毒,便无法解毒” 半个月过去,哪怕是底下的人伺候周到,但是崔太后因为昏睡不醒,还是变得十分的消瘦憔悴,永昌帝看的心中不忍又愤怒:“这帮太医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查查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查出来!” 这么耽搁下去,崔太后还不知道能坚持住多久! 他又冷冷的问旁边随侍的吴公公:“怎么,慎刑司也还没审出来?!” 照顾太后的无非就是慈恩宫这些人,慎刑司的手段,半个月还没查出来问题,就透露着古怪。 提起这个,吴公公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崔明楼。 他知道,崔明楼的心上人陆二姑娘现在就是在慎刑司里头。 这些天崔明楼也想去慎刑司见一见人,但是都被慎刑司给阻住了。 听见这么问,吴公公咳嗽了一声,急忙弯腰说:“圣上,还在查.” “查了半个月了!”永昌帝忽然暴怒:“一帮无能的蠢货!若是他们不行,就换人!明楼,你去查!” 他忽然点了崔明楼的名。 石公公惊了一跳。 之前为什么不让崔明楼插手,无非就是因为嫌疑人里头也有崔明楼的心上人,所以才不让他来查的。 现在圣上却又忽然让崔明楼去查了,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圣上已经笃定陆明薇跟这件事无关? 还是说,圣上对崔明楼的信任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他心中自有思量。 崔明楼被点了名,却并没有半点慌张和不安,仿佛是早已经料到,站出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对永昌帝应是。 永昌帝见他的样子,心里很满意他的镇定,同时又觉得有些可惜。 大约是因为崔明楼不是他的亲儿子,不必担心崔明楼对皇位有图谋的缘故,永昌帝对他反倒是能全心全意的投入,不必当别的儿子那样防备。 崔明楼也是他一手养大的。 他看着崔明楼,总觉得若是这是自己的儿子便好了。 除了先太子,他看其余的皇子都不是那么满意。 叹了口气,永昌帝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崔明楼松了口气,他真是太担心陆明薇了,顾不得什么,第一件事便是先去慎刑司。 慎刑司的太监们这回都不敢再跟之前那么趾高气扬,知道这位现在是永昌帝点了名的主审,一个个点头哈腰。 崔明楼根本连看也懒得看他们,径直进了慎刑司的关押犯人的单间,一看见陆明薇,他就忍不住发怒:“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陆明薇蜷缩在床边,已经烧的昏昏沉沉了。 (本章完) 第66章·罪魁 - 闺门荣婿 - 秦兮 她本来就瘦,在慎刑司呆了这一阵子,就更是整个人都瘦的脱相了,这半个月,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崔明楼心里简直是如同油煎一般,怒气也噌噌噌的往上涨。 这些人简直是故意在折腾人! 陆明薇是进宫来伴读的,她除非是疯了,怎么可能会对崔太后不利?这些死太监竟然还对她用刑! 见崔明楼发怒,慎刑司的太监们都有些惶恐,他们都是知道这位主子的脾气的。 若是换做之前,崔明楼的身份虽然尊贵,但是他们还真的不怎么忌惮,毕竟他们是内侍,是宫里的人,崔明楼再厉害,他也不是皇子,不能管宫里的人。 可现在,崔明楼负责主审这件案子,那他可就真的能使唤动慎刑司的人了。 崔明楼立即叫人去找太医过来。 好在,孙院判来的很快,给陆明薇把脉过后,便面色沉沉的摸了摸胡子:“这是受了伤又没好好休养,所以才导致风邪入侵,得好好休养才是,否则的话,只怕是要伤了根本的。” 听见这话,崔明楼心里更加难受。 如果不是他争取到了主审的位子,还不知道让陆明薇再在这里头呆上几天会变成什么样!他看着孙院判开了药,让底下的人去煎,自己则陪在陆明薇身边。 一直等到陆明薇苏醒,已经是傍晚了。 睁开眼看到崔明楼在边上,陆明薇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说来也有点可笑,她自以为自己已经是百毒不侵了,更不会心甘情愿的依赖和亲近任何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慎刑司的这阵子,她总是不可抑止的想起崔明楼来。 若是崔明楼在,她大约不会受这么多罪。 一旦有这样的想法,她就会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自己真是没用,怎么可以把所有希望又寄托在别人身上? 现在看到崔明楼,她以为自己又是在做梦了,忍不住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真是,越来越习惯依靠崔明楼了,这可不好,人一定不能过度的依赖一个人,把希望寄托在那人身上,因为往往如此,到最后摔的就会最痛。 崔明楼静静的看着她,见她懊恼的皱眉叹气,忍不住嘶哑的开口:“怎么?看到我不开心吗?” 陆明薇猛地转过头,见崔明楼并没消失,一时之间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真是崔明楼! 他竟然真的进来了! 他怎么做到的?这可是慎刑司!关押内宫犯了错的宫人和宫妃的地方,崔明楼的身份,怎么也进不了这里才是,他是怎么进来的?永昌帝知道吗?! 一时之间,不知道多少想法涌入脑海,但是这个时候,陆明薇没有办法思考,她眨了眨眼睛,眼泪比脑子更快的做出了选择。 她一下子就哭起来了。 就像是受了无数委屈的孩子看到了最信任的人,她的委屈在此时都忍不住冒了出来,无声哭泣。 崔明楼的心都要碎了,一把将她揽在怀里,轻轻的安抚的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我来了,没事了。” 陆明薇从来没有这样放肆的哭过,她哭完了,才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埋头在崔明楼的怀里,好半响才调整了情绪,擦了眼泪看着崔明楼:“你怎么来了?” 声音也是嘶哑的。 关在这里太久,她还被用刑了,现在声音都已经变了。 崔明楼的目光带着锐利的看了一眼那些太监,面不改色的将众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这才握着陆明薇的手轻声开口:“是圣上见这件案子一直都没有进展,所以亲自点了我来做主审。这帮没用的废物!盯着一个弱女子用刑,却并没有查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来,我迟早废了他们!” 让崔明楼说出这番话其实并不容易。 他虽然年轻,但是情绪却一直都不是什么外露的人,他这么意气用事还是头一次。 太监们被他的目光和说的话吓得瑟瑟发抖,一时忍不住噤若寒蝉。 陆明薇却若有所思:太后娘娘还没醒。 她忍不住有些焦急:“娘娘还没醒过来吗?” 老人家,经过这么一顿昏迷不是闹着玩儿的,对她的身体损伤肯定极大。 到底是谁动手? 崔明楼知道她担心,嗯了一声才说:“别着急,也快了,做出的事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我不信查不出始作俑者。” 他按了按陆明薇的手,这才跟她轻声说了陆明惜的事。 原本他是不想提起来的,但是他知道陆明薇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她不喜欢受欺骗,哪怕是善意的谎言。 果然,知道了之后,陆明薇立即便变了脸色:“那囡囡和我姐姐” 她在宫里,最不放心的无非也就是陆明惜母女和陆云亭了。 崔明楼急忙道:“不用着急,没事的,没事的,你姐姐跟囡囡都没事,现在囡囡也已经回了陆家。” 他简洁明了的把过程都说了一遍。 陆明薇听的冷笑不已:“邵家早就跟我姐姐没关系了,不管是邵峰还是邵伟,只要脑子没坏,本来就不该再去招惹我姐姐,因为这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意义。会让他们这么做的,无非也就是九公主和邵皇后。”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 崔明楼听出她话里的愤怒,知道她看的清楚,便点了点头:“没事的,做错了事的人总会付出代价,这代价他们只要付得起,就尽管犯浑!” 陆明薇也知道是这个道理,而且这件事最终并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冯尧这个人还是靠得住的,别人遇上这种事,不一定会跟冯尧这样追根究底,要个说法,要个明白,为了姐姐还愿意再试一试。 这样的人,的确是配得上姐姐的。 而且他有能力也有本事,把陆明惜交给他,也不担心陆明惜受委屈。 这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陆明薇心中安慰,头痛也好了许多,忍不住看着崔明楼点头:“多谢殿下,多谢你护着我姐姐和囡囡。” 第67章·算账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都已经虚弱的不行了,虽然强撑着道谢,但是崔明楼刑讯的本事一流,哪里看不出她都是在强撑,其实根本已经是强弩之末?眼看着陆明薇竟然在慎刑司被折磨成了这样,他心里的怒气一阵又一阵的涌上来,目光阴冷的扫了一圈周遭的太监们,冷冷的吩咐自己的人:“带陆二姑娘出去,就回七公主的偏殿休息。” 陆明薇是七公主的伴读,本来按照规矩就住在七公主的偏殿之中。 只是还没有住上多久,就因为被怀疑谋害崔太后被慎刑司关押起来了。 现在崔明楼都还没有任何的审问就要把陆明薇给放出去,太监们一时都有些震惊,但是大家面面相觑,却并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说什么不是,他们都是会看脸色的,一看崔明楼就知道这位主儿如今是在气头上,论阴损和歹毒,谁能比得过锦衣卫啊?但是崔明楼的手段,那是连普通的锦衣卫听了都闻风丧胆的,其余的人就更不必说了,谁都不敢跟他针锋。 此时见崔明楼吩咐,大家连个屁都没敢放。 而崔明楼已经转过身看向他们了。 将他们都看了一遍,崔明楼才冷冷的道:“这些天你们审了什么,问了什么?将文书和卷宗拿给我看!“ 一句废话都没有。 太监们都被吓得不轻,心里也知道现在崔明楼肯定是要为陆明薇出气的,新官上任三把火,只怕是有人要遭殃。 但是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动什么小心思。 崔明楼很快便拿到了所有的卷宗。 在看完之后,他笑了一声,垂下眼说:“审问拷打了这么久,还用上了刑罚,结果却没有审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要你们何用?!” 他说着,便伸手指了刚进来的远山:“之前主审这个案子的是刘太监,将他带过来,我有话要问。” 远山对自家主子的性格再熟悉不过了,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是怒极,根本不等崔明楼吩咐第二遍,就将人给带进来了。 崔明楼背着手看了刘太监一眼:“你审了这么久,为何重点是放在陆二姑娘身上?” 刘太监此时已经有些害怕,面色煞白的摇头辩解:“因为陆二姑娘进宫才不过多久,太后娘娘就出了事,所以奴才们便都觉得此事只怕是跟陆二姑娘脱不了关系的,这才” “觉得,想必?”崔明楼怒极反笑:“你们便是凭借直觉来办案?那我再问你,为何太后娘娘跟前伺候的太监中,总共抓了十五人,结果还有一人自尽?” 刘太监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崔明楼就忽然猛地在他背后踹了他一脚,将他整个人都踹飞了出去趴在了地上。 刘太监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被崔明楼给踹出来了,惊恐至极的缩在边上,连滚带爬的爬起来躲在一边,紧张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崔明楼眯着眼睛看着他发出一声冷笑:“何必如此紧张?刘公公,你若是不知道,我倒是可以跟你说说,那个自尽的小太监名叫石安,是你的养子,是不是?” 刘公公的喉咙像是风箱似地嗬嗬嗬的喘着粗气,一时不知道如何应答,他睁大眼,两只眼睛都惊恐的看着崔明楼,不知道崔明楼怎么刚来就拿自己开刀。 崔明楼却淡淡的垂下眼:“你的干儿子,按理来说,若是他没有对太后娘娘动手的话,他怕什么?来了慎刑司,他也没什么可怕的啊,毕竟这是干爹的地盘呢,怎么就一进来就第一个自尽了呢?我看了卷宗,连刑讯的手段都还没用上呢,这是不是死的太早了一些?你这个主审到底是怎么当的?慎刑司可不是普通的地方,你这尸位素餐的样子,真是丢慎刑司的人!” 刘公公紧张的都已经胡言乱语了:“殿下,我不知道啊殿下!石安虽然是我的干儿子,但是却早就跟奴才闹翻了!我跟他没什么关系的!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刚进来就自尽了.” “是吗?”崔明楼伸手抓住他的头发,又猛地往后一拽,而后重重的摁住他的头磕在了地上。 冰冷的地砖磕的刘公公出了一头的血。 刘公公被吓晕了。 崔明楼似笑非笑的扔开了他,冷冷接过秀水的帕子擦了擦手:“废物!” 慎刑司的人噤若寒蝉。 谁都知道崔明楼这是在拿刘公公开刀,给陆明薇出气。 但是偏偏崔明楼看了卷宗,看的还仔仔细细,抓刘公公的错漏抓的十分精准,现在他对刘公公出手,也没有任何人能说出什么不是来。 眼看着众人都被震慑住不再开口了,崔明楼啧了一声,略带讥诮的开口:“诸位倒也不必这么害怕,你们查来查去十五天都没什么结果,我想,要么是真凶真的不在这群人里头,要么就是你们实在是太过废物了。若是前者还情有可原,可若是后者,那你们可真是没用的叫人恼怒。” 他冷冷垂下眼:“都留下来给我看卷宗,我要查太后娘娘最近这段时间的所有饮食,还有,太后娘娘出事之后这段时间她身边应当已经换了新的一批人伺候,我要看她的饮食起居的一切记录!” 有了他前头的那一顿下马威,人人都不敢说一个不字,一时之间,整个慎刑司的人都在飞速的查阅卷宗。 而另一头,陆明薇被送到七公主的偏殿。 七公主听见消息就急忙去偏殿探望,虽然跟陆明薇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七公主却十分喜欢她,原因也没别的,陆明薇不是一个会说好听话的人,但是她所做的事却是实实在在的,从来不会叫人难堪。 七公主跟着她,觉得心境都开朗了。 崔太后出事,陆明薇被慎刑司关押起来,七公主估计是宫里除了崔明楼之外最着急的一个了,为了陆明薇说了许多好话。 现在看到陆明薇被慎刑司折腾的不轻,她心里一时十分不是滋味,眼泪忍不住的落下来。 (本章完) 第68章·马脚 - 闺门荣婿 - 秦兮 等到陆明薇醒过来,她坐在陆明薇床沿,有些愧疚又有些难过的握住陆明薇的手:“真是对不住,我真是半点用都没有,但凡我能够有些用处,你就不必吃这么多苦了。” 同样是公主,她的分量就是不够,若是她跟九公主一样得宠,陆明薇哪怕不能从慎刑司被放出来,也肯定是不必吃这么多苦头的。 陆明薇刚苏醒,还有些头痛,她最近在慎刑司,其实最大的艰难还不是什么刑罚,毕竟那些太监虽然恶狠狠的,但是却并不敢折磨死她,真正让她痛苦的是那些太监不让她睡觉。 每次她快要睡着或是已经睡着,太监们就会故意弄出各种各样的声响来折磨她,让她醒过来。 她长期处在睡不着也睡不好的情境中,整个人都快被折磨的崩溃,时常感到头痛欲裂,最厉害的时候,连眼珠子都似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这样的时间若是再持续一段,只怕等不到崔明楼来救她,她就已经不行了。 现在看到七公主的眼泪,陆明薇的反应都比往常要慢了许多,过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不,这怪不得殿下,殿下不要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有人故意陷害她,七公主本身又不过是一个宠爱平平的公主,怎么可能救的了她? 话是这么说,但是七公主还是愧疚的了不得,到底还是在这里陪着陆明薇坐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走了。 她刚走,周王妃就过来了。 周王妃现在接管了宫务,所以陆明薇被放出来的事她自然是最快收到消息的,见到陆明薇,她也忍不住有些心疼:“怎么伤的这么严重?那些人也太过大胆了!” 她也是爱屋及乌了,崔明楼摆明了以后是非陆明薇不娶的,慎刑司的那群人可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这么对待陆明薇! 想到这里,周王妃心中一动。 慎刑司也不是傻子,陆明薇这种娇滴滴的勋贵家里的千金小姐,除非是疯了才会毒杀崔太后,那么她们为什么还要这么折腾陆明薇? 是得了谁的示意才会这么做? 陆明薇要起身行礼,却又被周王妃给一把按住了。 周王妃皱着眉头:“你身体现在这样,还起来做什么?先好好的休息吧。” 又低声问陆明薇:“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实际上是想问陆明薇有没有什么发现,毕竟陆明薇出了名的聪明,这段时间又被关在慎刑司,跟谢尚宫和文华嬷嬷她们关在一起,所以若是真的有什么猫腻,陆明薇肯定是能察觉出来一些的。 周王妃既然会问出这样的话,就肯定是肯定周围的人都是可靠的。 陆明薇紧了紧她的手,压低声音飞快的说:“其实在慎刑司里,他们并没有怎么审问我们,虽然每天提审,但是却好像不急,但是却反复盘问我和谢尚宫以及文华嬷嬷。” 这话听着平平无奇。 但是仔细听着却叫人心中发寒。 谢尚宫跟文华嬷嬷都是崔太后跟前最得信任的人。 她们却被慎刑司合理的关起来一直盘问。 虽然盘问不出什么。 那为了什么? 是不是故意在拖延,让她们和陆明薇无法回到慈恩宫去呢? 那也就是说,其实真正的重点还是在慈恩宫。 导致崔太后出事的东西,还是在慈恩宫! 周王妃深深的看了陆明薇一眼,丝毫不敢耽误,握了握陆明薇的手,便走了。 她如今掌管宫务,又是崔太后的侄女儿,她去伺候崔太后是天经地义的事。 哪怕是邵皇后都挑不出什么不是来。 邵皇后现在也没有心思来找她的麻烦,现在邵家的事情就够邵皇后焦头烂额的了。 邵大夫人的事儿在朝中闹的越来越大,人人都觉得邵家与民争利,实在是有失体统和风范,朝中要求惩治的呼声越来越高。 永昌帝现在都不往邵皇后宫里去了。 哪怕邵皇后病了,他也没有过去。 周王妃到了慈恩宫,首先便将慈恩宫伺候的人都看了个遍。 刚好碰上御药房的人过来送药,周王妃心思一动,便问:“现在是谁在伺候太后娘娘吃药?” 小太监急忙低头弯腰的恭敬回话:“回王妃娘娘的话,之前一直是小王爷伺候太后娘娘吃药。” 也就是说出事之后是崔明楼亲手伺候崔太后吃药的。 她挑了挑眉:“那之前呢?” “之前便是谢尚宫和文华嬷嬷了,还有七公主殿下和陆二姑娘,也都亲自给太后娘娘喂过药。”小太监端着托盘不敢抬头:“都是亲尝过后才敢喂给太后娘娘。” 这么说的话,那就不太是药和吃食的问题。 因为这些东西都是要底下的人先吃才会喂给崔太后的。 既然不是吃食的问题. 也不是药的问题. 崔太后到底是怎么中的毒呢? 她起身去了慎刑司。 崔明楼听说她来,很快便出来见她了。 周王妃先关心的看了他一眼:“我没有耽搁你审案吧?” 崔明楼摇了摇头:“现在没审什么,只是在查阅之前的卷宗,看看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周王妃便若有所思,将陆明薇的那番话拿出来跟崔明楼也说了,见崔明楼面露沉思,她忍不住说:“我想了很久,除了吃和药能下毒,还有什么地方能够让人不知不觉的动手脚?” 崔明楼眼里有点奇异的光:“不仅如此,而且还得是文华嬷嬷和谢尚宫她们离开也不影响,太后娘娘这毒是越来越重的,只怕是还有别的缘故。” 所以慎刑司审陆明薇和文华嬷嬷他们都很松弛。 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指望从陆明薇身上审出什么,只是想要折磨死陆明薇而已。 崔明楼笑了笑:“看来我猜测的是对的。” 什么是对的? 周王妃看着他:“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是啊。”崔明楼忽然笑了:“我得把刘太监送走。” 什么?! 这怎么说的牛头不对马嘴的,她本来是在说下毒的事,怎么崔明楼却忽然说要送走刘公公? 第69章·大鱼 - 闺门荣婿 - 秦兮 崔明楼没有解释,只是让请周王妃多看着一些七公主的宫殿,若是陆明薇那边有什么事,他也好提前做出安排。这些其实都不必崔明楼自己再多说了,周王妃一直都是十分关注那边的,她也知道现在陆明薇是崔明楼心尖上的人。 见崔明楼还郑重的叮嘱了一番,她忙点了点头让崔明楼放心。 眼看着时辰已经不早了,崔明楼便让周王妃还是早些过邵皇后那边去,先不说邵皇后现在正是情绪多变的时候,就是九公主也是个性情阴晴不定的,去给邵皇后侍疾实在不是什么好差事,最好是不要让人抓到把柄。 周王妃自己也惦记着这事儿,便也不好再问,反正看崔明楼这样,也知道崔明楼自己心里是有数的,她让崔明楼也要注意些身体,这才去了邵皇后的慈恩宫。 邵皇后的心情果然十分不好。 好不容易保住的孩子却因为邵大夫人出事而有些波折,邵皇后的心情差到了极点,周王妃才进了寝殿,便见邵皇后正在发作一个宫女。 宫里打这些宫女们都是很有讲究的,打人不打脸,一般都是叫底下的太监掌刑,可邵皇后气急起来哪里能管这些规矩?眼看着那宫女的脸都已经被打的红肿不堪,周王妃迟疑片刻,还是上前说了几句话,请邵皇后息怒。 邵皇后本来就是满肚子的火气,见到了周王妃,顿时更是如同火上浇油。 面上却还笑眯眯的道:“你心善,却不知道有些人就是贱皮子,你越是心善,她就越是欺你心软,得寸进尺,对这种人,便该毫不手软,否则反倒是让这些小人得意了!” 一面说,一面气喘吁吁的看着太监打人。 打到后来,那个宫女的眼睛都已经肿的睁不开了。 周王妃嘴唇几次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出声,她心里也知道,邵皇后这是心里不舒服所以在拿人出气,同时也是在杀鸡儆猴,打给她看。 果然,见周王妃无动于衷,始终都没再求情,邵皇后也对打人失去了兴趣,冷然往后一靠,嗤笑了一声说:“行了,往后睁开你那对狗眼,看清楚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知道么?!” 能不知道么? 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好一会儿才爬起身小心翼翼的出去了。 邵皇后则捂着肚子看着周王妃:“宫务你可还处置的来?” 她心中愤怒的厉害,永昌帝把宫务都交给了周王妃,背后的意思不言而喻,想到周王就要当上储君了,邵皇后的心里就十分不是滋味,同时也恐慌的厉害。 她跟周王府已经是撕破脸面,连表面的和平都维持不住了。 周王得势以后怎么可能善待她跟她所出的孩子? 虽然礼法上她是周王的母亲,但是当了皇帝以后,多的是办法让不想看到的人消失。 周王妃眼观鼻鼻观心,平心静气的点头:“您放心,臣妾不懂的便问经嬷嬷和宫中的尚宫们,逐渐也可以上手了。” 这差事毕竟是皇帝亲自交给了周王妃的,她说的又头头是道,邵皇后嘴巴上为难她一下也就罢了,其余的倒是真的没怎么为难她,只是打发她下去了。 直到周王妃退下去,邵皇后才疲倦的靠在了枕头上,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经嬷嬷急忙迎上来让她小心一些。 邵皇后心中烦躁不安,哪里能够平心静气?她忍不住有点气恼:“圣上难道真的要处置本宫的母亲?这一次本宫病了,他竟然也不来看本宫.” 分明之前永昌帝十分看重她这一胎的。 经嬷嬷也知道她的心情不好,帮着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轻声劝解:“您别生气,也别心急呀!圣上原本就是看重您的,现在朝中的呼声大,圣上也不好做的太过明显,您自己要先沉得住气才好。” 怎么沉住气? 那可是她亲娘?! 邵皇后想发火,但是自己心里也知道经嬷嬷说的都是正经的,只能闷闷不乐的点头。 她刚想要躺下,忽然又想起了陆明薇的事情来,忍不住问:“对了,慎刑司那边有什么动静?” 慎刑司的事儿,经嬷嬷也听了一嘴,此时便如实告诉她:“主审换成了平江王小王爷,已经开始审了,说是他把陆二姑娘放了,然后把刘公公送走了。” 送走?! 邵皇后听的皱眉:“刘公公,便是主审的太监?” 能够掌管慎刑司的,那可都是太监里头的能人,之前他审案审的难道不好,让崔明楼抓住了什么把柄不成?不然的话,怎么会忽然要把人送走? 不过这里头的事就不是经嬷嬷能打听的到的了,她忙摇了摇头。 邵皇后想不通,也就暂时丢开了。 可邵皇后能够当作无事发生,另一头却有人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送走刘公公?!为什么?” 一个内侍恭恭敬敬的站在贤妃跟前,低声摇头:“现在还不知道,但是小王爷办事素来有分寸,他这么做,只怕是看出了什么不对,否则的话,他不会忽然送走人的。说是送走,只怕实际上是察觉出了慎刑司有问题,所以把人换个地方审问而已。” 贤妃立即便冷声道:“不行!绝不能让他们换地方!想办法,把刘太监给我杀了!” 她的面色狠厉,看上去满脸都是杀意,半点都没有迟疑。 内侍有点儿犹豫:“娘娘,现在是崔明楼接管慎刑司了,那里头的人现在不能动用,他就是属狗的,鼻子最是灵敏,咱们这边一旦有了动作,他肯定会闻着味儿追来的!” 崔明楼可是锦衣卫的审案好手,有些人怕他甚至于怕唐晚舟。 偏偏崔明楼还是一个十分冷静的人,他如果盯上了谁,没有那么容易放弃的,现在在慎刑司动手脚,很容易打草惊蛇,被崔明楼发现。 这个道理贤妃自然也知道,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不耐烦的冷哼:“现在只能先灭口再说了!” (本章完) 第70章·假寐 - 闺门荣婿 - 秦兮 慎刑司十年如一日的阴暗潮湿,因为这里关押的要么是犯了重罪的宫娥太监,要么便是一些低位的妃嫔或是宫里的女官,所以这里便更是显得阴气森森。 尤其是在崔明楼来了之后,这里便更是多了几分可怖了。 崔明楼在关押刘太监的牢房里头呆了一会儿,再出来的时候便嘱咐远山:“晚上就把人弄走。” 远山急忙答应了一声,问他:“那您呢?” “我去看看太后娘娘,一天没过去了,我有些不放心。”崔明楼挑了挑眉:“你们在这儿好好守着,这里诸多不便,要什么没什么,到时候把人送到了诏狱再审!” 远山也笑着挠了挠后脑勺:“是,这里的刑具跟咱们的刑具比起来可真是少的可怜,用着也不顺手。” 崔明楼很快便走了。 一见崔明楼走了,慎刑司的小太监们就争相上来跟远山献殷勤,端茶倒水的有,拿吃拿喝的也有,还有那机灵一些的,还上手帮远山捏肩。 远山哈哈笑了几声:“你们可别跟我来这套,我们殿下若是发现了,还以为我被你们给收买了呢,到时候可不能放过我的!没事儿没事儿,都散了吧,我这儿用不着这些。” 话是这么说,但是人却是笑呵呵的,看着也没有其他的锦衣卫那样的不近人情。 有小太监便壮着胆子问:“大人,小王爷这怎么审了一阵就又不审啦?” 远山打了个哈欠,显然是一夜未睡也有些累了,闻言便道:“殿下自来是个孝顺的,他担心太后娘娘呢,此时必定是先去看太后娘娘了。看完了太后娘娘,还得去看看陆二姑娘,陆二姑娘这次也给吓坏了。” 崔明楼来了慎刑司之后是如何对陆明薇的,大家也都看在眼里,闻言都若有所思。 见远山这么说,小太监们便不敢再多问了。 远山坐了一会儿,短短一阵子竟然打了三四个哈欠,眼眶里都有眼泪了。 立即便有人开口:“大人肯定是累极了,反正现在也不用审案,大人不如先休息休息?反正现在时辰还早着呢!” 远山一开始还不大肯:“这不好,殿下要求自来严格,我还是再撑一会儿吧。” 可话是这么说,没过一会儿,远山却困的闭上眼,头一点一点的,一不小心竟然磕在了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 他不由得捂着额头骂了一声娘。 旁边的小太监一直都在候着,见状便忙说:“大人,您睡一会儿,睡一小会儿也好啊!待会儿若是殿下来了,我们叫您起来,绝不会耽误您的事儿的,您看您困成这样,若是殿下回来,您也跟不上殿下的步子不是?” 远山也的确是撑不住了,揉了揉被磕痛了额头:“那行吧,你们这儿有地方没有?找个地方让我眯一会儿,若是殿下回来了,记得及时叫醒我。” 大家松了口气,忙张罗着给远山在值房里铺了床盖,让远山去躺着了。 还有人贴心的给放了香炉。 没一会儿,屋子里便传来了远山均匀的鼾声。 小太监守在远山的门口,低低的咳嗽了几声,又忙忍住了,生怕吵醒了远山。 自从远山秀水他们过来,慎刑司也是大变样,刘太监被绑在了牢房里,一时从高高在上的掌刑太监变成了阶下囚,整个人都被打的有点懵。 之前崔明楼踹他的那一脚现在都还让他心窝子痛,他好不容易才熬到崔明楼跟远山都走了,急忙调整了个姿势缩着,正在喘着粗气,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进来,不由得眼睛就亮了亮,忙呜呜出声。 那人走到跟前,一把将他嘴里的破布扯出来。 刘太监重重的吐口气:“真是吓死我了,小王爷现在去哪儿了?” 那小太监淡淡的回:“去太后娘娘宫里了,也就是这会儿,我才能进来。你晚上就要被挪到诏狱去了。” “什么?”刘太监大惊:“我不要!我不要去诏狱,你快给我想想法子啊!” 诏狱那是什么鬼地方?他去了还能活着回来? “这哪里是你说去不去的?”那人眯了眯眼睛:“小王爷现在才是这案子的主审,您还是歇会儿吧,省着点力气等到了那边再用。” 说着便叹了声气,贴心的递上了一杯水:“唉,公公,您现在也真是说不清了。那石安到底是您的干儿子,虽然您说是已经闹翻了,但是谁信呢?尤其是殿下还本身就是个细心的性子。” 刘太监的手哆嗦的厉害,看着他嘴唇抖了抖:“你们要救我,我如果去了诏狱,可保不准会说出什么来!” 他不肯喝那个水,猛地往外一推,警惕的说:“我要见小炉子。” “公公说笑了,您是慎刑司的掌刑太监,怎么会认识小炉子公公呢?”那人见刘太监把水给打翻了,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绕到了刘公公身后,像是在很自然的说话,也很自然的弯腰要把水杯给捡起来的样子,一面说:“您现在呀,最该是安安静静的,不能给人添麻烦,咱们这些做下人的,拿了人的银子就要给人消灾,您说是不是?” 刘公公不大耐烦听这些,正要回头,却忽然觉得脖子一紧,脖子马上就被绳子给缠住了,整个人一时脸涨的通红,双手死命的攥住了那人的手,用力之大,连眼珠子似乎都要突出来了。 他双腿不停的踢打,但是被从背后给套住了脖子,他的力气根本就用不上,整个人都被拖着往后倒,一时惊慌的手足无措。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 他不甘心! 忽然,牢房的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了。 他颈间的力道顿时一松。 远山似笑非笑的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微笑着问:“钟公公,您这是在干什么呢?刘公公看样子都快喘不过气了,您这可不好,若是把人弄出个什么好歹来,我们到时候可如何跟殿下交差呢?” 钟公公面色大变,没有想到远山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他不是睡着了吗?! (本章完) 第71章·招惹 - 闺门荣婿 - 秦兮 远山似笑非笑的盯着钟公公看,眼看着钟公公吓得扔了手里的绳子放开了被勒的几乎断气的刘公公,他抱着双臂哟了一声:“哎呀,钟公公这是怎么回事?看您吓得,怎么还把绳子套在刘公公脖子上了呢?看把刘公公折腾的,这可不好。” 刘公公的魂儿都飞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风光了大半辈子,没有死在后宫争斗里,也没死在崔明楼的刑讯逼供上头,竟然险些差点儿死在自己干儿子手上。 等到缓过气来,他转过头,猛地一巴掌就打在了钟公公脸上,把钟公公打的倒在地上。 刘公公的脸上仍旧还是因为憋得太久通红的样子,脖子上有一条深深的勒痕,可见当时钟公公的用力程度和下决心的程度了。 他心跳的飞快,被钟公公当时的狠绝吓得至今还在后怕,以至于哪怕是远山都已经走到跟前了,他还是失态的上前猛地开始踹钟公公,钟公公被踹的举起手左右遮挡,一时之间狼狈不堪的往后躲闪,可是哪里躲得开?刘公公简直恨死他了,满腔的愤怒都发泄在了他身上,差点就把他给打死。 钟公公被打的鬼哭狼嚎不停的往后躲,后来甚至顾不得脸面伸手去抱远山的腿,指望着远山能够阻挡住刘公公。 见火候差不多了,远山才笑着伸出胳膊拦住了还要往前冲的刘公公,啧了一声就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可把我都给搞糊涂了。我就算是才来慎刑司不久,也听说过,钟公公你可是刘公公跟前的得意人,谁不知道刘公公把你收了当了干儿子啊?刘公公这么器重你,正好啊,他以后退下来,不就是钟公公你上去了吗?怎么你还恩将仇报了呢?” 远山的确是在故意挑拨关系,但是若是不是钟公公这回动手,他怎么挑拨也没什么用处。 钟公公满脸都是难堪和后怕。 刘公公则冷笑了一声,心中怒火更盛,他面目狰狞的呸了一口,抹了一把嘴,转过身看着远山:“远山大人,我有话要说!咱家当初之所以会动陆二姑娘,完全是听了这龟孙子的话!若不是这龟孙子让我想法子折腾陆二姑娘,我是不打算对陆二姑娘动刑的!” 终于还是说到了重点了。 远山收起了脸上的戏谑之色,点点头便朝刘公公挑眉:“公公只管说,隔壁就是书吏和书办,都在等着呢。你放心,你说的话,我们都会一字不差的记录下来,以后也好交给上头看。” 钟公公浑身顿时抖得如同筛糠。 刘公公则深吸了一口气:“大约就是在半月之前吧,太后娘娘出事之后,圣上就下令慎刑司抓了太后宫中伺候的人,拷问清楚。我们对太后娘娘跟前伺候的人都是十分尊重的,尤其是像是文华嬷嬷和谢尚宫这种,她们就算是进来了,我们也不敢对她们太过狠辣,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我们也都是懂得的。但是,就在她们都进来之后,这个龟孙子就找到了我,说是让我帮个忙,先毒死一个小太监。” 那个小太监指的就是刚进来便死了的那个小太监。 还是刘公公的另一个干儿子。 远山眉心动了动:“说清楚些,他为什么要毒死一个小太监?” 刘公公苦笑了一声:“远山大人,您别跟咱家开玩笑了。您难道真的猜不到原因?无非也就是那小太监是真的跟太后娘娘的事儿有牵扯的,咱家虽然顾念着父子情份,但是谁让他不成器竟然敢沾惹上这种事儿呢?咱家便也只能狠了狠心,动手解决了那个小崽子,免得牵连了咱家。” 这也说的是实话。 沾上这种事儿谁不怕啊。 虽然一开始真的跟刘公公没有关系,但是若是最后查出来,作为他的后台,刘公公也是肯定要被牵连的。 所以在钟公公找上门来说了之后,刘公公没有多迟疑就动手了。 远山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刘公公满肚子都是怨气:“谁知道我杀了那个小崽子之后,这龟孙子就跟我说,那小崽子是在太后娘娘身上下毒了!若是她们查到是我动手杀了那小崽子,以后我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所以刘公公简直是无妄之灾,莫名其妙就被拖下水了。 但是这话,刘公公这么一说,远山其实也就是这么一听罢了,他根本就不会相信刘公公是这么的纯洁无瑕,这么的纯真善良。 能在慎刑司呆这么久当上掌刑太监的人,能够纯良到哪儿去啊? 说到底,肯定是这里头还有什么别的利益输送,刘公公才会冒险帮他们杀人灭口的。 但是他自己也没想到,反而杀人却还留下了把柄,以至于他受制于人。 所以,折腾陆明薇看来也是因为钟公公的意思了? 远山看了钟公公一眼,面色冷了几分。 折腾陆明薇,就是在为难崔明楼。 谁都知道崔明楼已经跟太后求娶了陆明薇,也知道圣上赐下了赐婚的圣旨。 以后陆明薇那就是板上钉钉的平江王妃了。 钟公公这么对陆明薇,他们这些跟随平江王的人,心情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远山哼了一声,讥讽的扯了扯嘴角:“然后呢?” 刘公公有些心虚的咳嗽,避开了远山的目光,低垂着头说:“他们,他们就跟我说,可以想法子把陆二姑娘整死,然后把责任推在陆二姑娘身上。但是陆二姑娘毕竟是太后娘娘跟前得意的人,跟问花嬷嬷和谢尚宫一样,都不是能随便动的了的,所以,所以我们不能直接在陆二姑娘身上用刑,否则到时候平江王知道了我们也不好交代” 这些人倒是什么都已经考虑到了。 远山不置可否,并没有接话,只是等着刘公公继续往下说。 而隔壁的书办跟书吏都在埋头飞快的记录。 这也是慎刑司的老规矩了,但凡是有审讯,必须是同时得有书吏在场记录的。 (本章完) 第72章·大白 - 闺门荣婿 - 秦兮 屋子里安静下来,刘公公似乎是在想着该怎么开口才能不惹怒远山,咽了口口水才试探着说:“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她们给出的主意,不对陆二姑娘用大刑,但是也不能让陆二姑娘好过。具体,具体其实就是不让陆二姑娘睡觉,就是不管当天提审了陆二姑娘多少遍,只要陆二姑娘准备入睡了,便要立即想办法弄醒她!” 远山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他娘的,这还算是没有用刑吗?!他自己就是锦衣卫出身,当然知道有些人不适合用刑但是又必须要审讯的时候该用什么比用刑还有效果的法子,其中之一就是不让人睡觉。 只要是人,就得睡觉,不吃饭几天不会死,但是你若是连续几天不睡觉试试?哪怕是侥幸没死,那也是生不如死了!怪不得,怪不得这次见到陆二姑娘,觉得陆二姑娘瘦脱了相,原来如此! 他哼了一声,不带什么情绪的催促:“接着说啊,怎么还不说了?” 刘公公舔了舔嘴唇,试探着观察着远山的脸色,见远山的面色不善,自己心里先就剧烈的咯噔了一下,但是他能够爬到高位,当然也很明白自己的斤两跟处境,迟疑片刻之后就继续说了下去:“这样反反复复的持续了几天时间,陆二姑娘便开始病了,但是就算是这个时候,也不能让陆二姑娘睡一个安稳觉,最多让她眯上半个时辰,便弄出声响,或是不注意倒了冷水在她身上,这样把她给惊醒” 这比严刑拷打还要可恶!但凡是身体弱一些的,真的撑不过几天就没命了。 远山气的简直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人。 这些人当真是可恶至极,远山已经有些忍耐不住脾气了,但是也只是动了动舌头,又挤出一个笑意来:“接着说吧。” “她们就是让我这么干,反正,反正就要让陆二姑娘能够神志不清,然后,然后让陆二姑娘”刘公公恨得要死:“这帮兔崽子没有一个好人,全都奸诈狡猾,不怀好意!若不是因为这样,也不至于闹到这样的下场!” 他说到后来,已经忍不住骂人了。 钟公公的面色灰败,显然是已经知道大势已去。 刘公公看着他就没好气,恨不得咬他一口才罢休。 远山则看着刘公公:“没了,就这些?” 他的语气显然是不怎么满意,刘公公的心肝儿都顿时颤了颤,急忙扯了扯嘴角:“还有,还有,远山大人,其实我已经猜到了他们是在什么地方动的手脚了。” 说了这么久的废话,总算是有一句有用的了。 但是审案就是这样,为了套取到你需要的信息,有些话就是要翻来覆去的问,翻来覆去的听,他嗯了一声,不动声色的哦了一声:“怎么说?” “我那个小崽子。”刘公公提起这个,顿了片刻才继续说:“他这个人吧,没什么别的出彩的地方,但是有一样,就是他特别会调香,对任何的香味都十分的敏感,什么香味,只要他闻过一遍,就能回去弄出来。有一阵,他来找我,想要我给他去内务府要几盒香料,那些香料都是十分珍贵的,我虽然有些门路,但是要这些东西却还是很费劲,就把他给骂了一顿。” 远山明白刘公公的意思。 也是,一个小太监,却需要那么多名贵的主子们才能用到的香料,他要干什么?他又最擅长调香。 远山的右眼皮猛地跳了跳,已经猜到了问题出在哪里了。 果然,刘公公就深吸了口气:“我怀疑,他是在调制要给太后娘娘用的香,不然的话,他一个小太监,又不能直接的接触到太后娘娘,是怎么都没机会下手的.” 远山朝钟公公看过去,=就见钟公公背朝着自己,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上前几步,就见钟公公嘴角渗出血丝,他立即便捏住了钟公公的嘴巴,强行卸了他的下巴。 钟公公竟然想咬舌自尽。 不过幸亏远山发现的及时,所以他并没有能够把舌头咬断。 远山冷笑着踢了他一脚,也不再管他,只是让刘公公在供词上头签字画押,然后才出去找到了崔明楼,将供词给了崔明楼看。 崔明楼冷冷接在手里瞥了一眼,便挑眉让太医们去查崔太后用的香。 崔太后素来喜欢的是百合香片,但是有一阵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一用百合香片就容易头疼,所以后来她这宫里便开始改了茉莉香。 这茉莉香片,太医们查验了一遍,却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崔明楼顿时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问题就是出在相片上头无疑了,可结果竟然也不是? 那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 吃的上头没可能,用的上头也没可能。 难道她们都猜错了? 正当问题又陷入了僵局的时候,正好一个宫女捧着一个刚从花房里头搬出来的盆景送进来。 孙院判顿时皱了皱眉,快步上前接过了那个盆景。 见他这样,远山有些奇怪的看了崔明楼一眼,就见崔明楼快步走到了孙院判跟前:“孙大人,这盆景有问题?” “不不不”孙院判奇异的看着这个盆景,不时的从上头揪下一片叶子来,他坐在殿中沉思,一时竟然不再说话了,像是入定了一般。 太医们都不知道孙院判这是怎么了,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院判大人不会是因为压力太大所以走火入魔了吧? 怎么对着一盆盆景一直在发呆啊? 崔明楼却知道孙院判应当是发现了什么,反倒是更能沉得住气,干脆便陪在一边等着,并不去催促和打扰孙院判思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孙院判忽然站了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小树叫做金苗树,叶子如铜钱,本身是无毒的,但是只要温度过高,它便会散发出一种香味,跟茉莉香凑在一起,便是剧毒啊!而且这玩意儿又没有什么别的味道,根本让人注意不到!” 简介:玄门祖宗重生到小傻瓜头上,她心里吐槽,全家开启当反派热潮。母亲:什么?我丈夫的前妻没有死,就住在我家吃我的喝我的,还要杀了我给他们的爱情助助兴?开启反杀模式。渣爹:天,孝敬了半辈子的主母是杀母仇人?这孝子爱谁当谁当。族长:我全族都要被皇族噶?亲人们,听我说,手头的活计先放一放,我们先造个反吧。李几道还在愁怎么给自己报仇,一转眼,族人给她的龙袍都做好了。 第73章·受罪 - 闺门荣婿 - 秦兮 孙院判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盯着那盆景开始招呼太医院的其他太医都过来看看,许多太医对于这种说法闻所未闻,一些老成些的太医也都似信非信的看着孙院判,有些不可理解的咳嗽了几句,毕竟他们也都是当了许多年的太医了,经验按理来说是比一般人要好太多的,若是真的有这种说法,他们总应该会听说过一些,但是他们的确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不免便都有些怀疑。 这又不是开玩笑的事,事关太后娘娘的生死,若是一个不好,说不定全家的性命都没了,他们当太医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想要出人头地,若是一个不小心说错话死在这儿,那可真是太委屈憋屈了。 崔明楼见状,便看了孙院判一眼:“能不能验证?” 对对对!原本还气的了不得的孙院判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他急忙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恍然大悟的说:“对!有法子的,我可以验证!去抓只猫儿来,咱们试一试就知道了!” 一时自然有人去忙碌了,但是同时也有许多人不解和反对。 “怎么验证啊?!不是说这种毒若是要成功的话,得两种香味凑在一起的吗?而且时间按理来说也要许久,谁知道太后娘娘多久中的毒啊?” “真是不是我不信老大人的话,只是真不知道怎么验证。” 大家都有些急躁了,总觉得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研究研究解毒的药,知道是中毒,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毒,但是解毒丸多的是,慢慢的一种一种给太后娘娘试一试,说不定还解毒了呢。 在这里等一种听都没听过的毒药,还要验证,听一听都觉得是浪费时间的事儿。 孙院判也有些力不从心,他心里知道,这些太医们都因为最近太后娘娘中毒的压力而十分的浮躁,大家的法子能想出来的都试过了,正因为都已经试过了,所以大家都有很多的提议是完全没有用的。这个时间点,没有人会花心思在没用的事情上头,只会觉得是耽误时间,哪怕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是院判。 皇帝砍头的时候,可不会管你是不是太医院的院判还是普通的太医,该死的都一起死了。 见众人这么心浮气躁的,孙院判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远山有些担忧的看着崔明楼:“殿下,现在其实有了证词,咱们可以.” 可以先交差了。 但是崔明楼觉得不够,钟公公这个人摆明了是个死心眼儿,都已经用了那么多功夫了,他都宁愿咬舌自尽,可见是个不可能说出来什么的。 得先找出崔太后中毒的原因,这才能够顺藤摸瓜,查出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谁动的手。 那个小太监只会调香,但是崔太后可不是会用普通小太监调香的人。 这个香要到崔太后这里,要经过层层的程序。 谁能动手?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香换掉,还要换很长的时间,其实人并不多,可也正因为不多,所以难猜。 他下了决定:“别管那么多了,孙大人只管去验证。” 崔明楼是崔太后的侄孙,他是崔太后老人家最疼爱的侄孙,谁不知道?何况永昌帝也喜欢他,把什么事儿都交给他办,现在他都说让孙院判去做了,哪怕这件事大家都觉得没什么必要,但是也没人这个时候跟崔明楼对着干了。 孙院判应了一声,飞快的抱着那盆景出去了,然后远山也跟了出去。 他要配合孙院判去验证。 崔明楼则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交代剩下的太医们继续给太后娘娘看病,自己则去了七公主的殿里。 七公主听说他来了,倒是没有迎出去。 她的宫女有些不理解:“殿下,平江王是很得圣上喜欢的,还跟周王也十分亲近,您现在这样的处境,正该是跟他亲近的,怎么您还这么冷淡?” 七公主跟自己的亲娘贤妃的关系十分的冷淡,两个人现在基本上都已经没有任何的话可以说了,鲁王就不必说了,现在早就已经死了。 更要紧的,就算是贤妃没事儿,现在也没用处,她已经彻底惹怒了永昌帝。 所以,七公主在宫里可真是没什么倚仗。 若是能够跟崔明楼打好关系,不管怎么说,以后不仅能在永昌帝跟前继续露脸,也能跟周王亲近一些,周王以后肯定是储君无疑了。 可七公主却并没有抓紧机会,她不急,她的贴身宫女却很着急。 七公主素来没什么主意,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头,她却并没有听宫女的,听见她这么说也只是笑了笑:“他也不是来找我的,我何必出去煞风景呢?你也一样,没什么事就不要去他面前晃。” 人得有自知之明。 崔明楼这个时候过来,显然是为了找陆明薇来的。 她就算是凑上去又能如何呢?多说几句话能改变什么? 还不如做好自己的事,她对陆明薇好一些,反而还更能让崔明楼看到她的好意。 陆明薇休养了两天,脸色已经比之前要好多了,见崔明楼过来,便问他:“太后娘娘如何了?有没有什么起色?” 虽然比之前的脸色要好,可她现在看起来还是十分虚弱。 崔明楼有些心痛,上前扶住了她:“你别坐起来了,先好好休息吧。” 他已经看到了那些证词,只要是想到那些人竟然用不让陆明薇睡觉的方式来折磨她,他的心就忍不住发痛。 这些人当真是恶毒至极。 想到这些,他冷冷哼了一声:“能对太后娘娘动手,又不放过你的人,其实宫里还能有谁?” 说句不恭敬的话,不是皇后娘娘,就是贤妃了。 可也正因为如此,不管是这两人中的哪一个,都得小心再小心,一定得有确凿的证据,才能让他们付出代价。 崔明楼的耐心已经到了,他不想陆明薇再在这宫里被人随意算计,当成是发泄的箭靶人人都能来踩一脚。 那些做错事的,不怀好意的人,才真正该死。(本章完) 第74章·有用 - 闺门荣婿 - 秦兮 他的情绪不怎么好,陆明薇自然看出来了,见他看上去面色阴沉,就轻声问:“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为难的事?我知道你从来都不会因为困难便如此沮丧的。” 崔明楼见她到了这个时候还如此敏感,便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说:“也不是沮丧,就只是不耐烦,我已经受够了让你无时无刻的被人算计,被人奚落和为难。等到这件事完了,我便请圣上正式下旨赐婚,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什么王妃要学什么规矩,在我这里,我喜欢才是规矩。” 这伴读有什么好当的?一进宫先是被九公主当众奚落为难,让陆明薇下跪就算了,还要说她是狗。陆明薇反击,邵家的人就在宫外动手脚,差点儿把陆明惜的姻缘给弄没了。 在这些人的眼里,身份不如他们的人就是天生低一等,应该要随便他们捏圆搓扁,只要有半点反抗,对他们来说便算是挑衅。 崔明楼不想再让陆明薇被人用身份来压着,他深深的看着陆明薇:“等到成亲以后,咱们便去登州吧?我父王以前也是驻守西北的。” 离开京城这个地方,自然也就不必再被迫卷入这里头的纷争,他凭什么让自己的心上人这么天天的受委屈? 陆明薇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这一次她的确是吃了很大的苦头。 从前凭借着牙尖嘴利,也幸亏是在宫外,她总是可以借力打力,顺利脱身。 但是这一次不同,她在宫里,除了那些太监宫女之外,便是身份地位最低的。 主子们的关系错综复杂,在这宫里的人脉也是盘根错节,她根本防不胜防,进了慎刑司险些就死在里面。 她垂下眼睛,半响轻轻的点了点头,应道:“好,以后我们去登州。” 登州,同样是她母亲长大的地方,是韦家的根,外祖母说那里民风淳朴,但是同时又十分奔放,跟京城的女子完全不同。 那里没什么女子不能出门的说法,女子也一样劳作,一样出门逛街,一样出门做些小生意,或是做工。 所以女孩子们是自由的。 她现在无比的向往这样的自由。 崔明楼见她答应,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情一时好了许多。 正说着话,小太监进来通报,跟崔明楼说,孙院判那边派人过来请他过去了,他便忙站了起来,让陆明薇先好好的休息,自己则急忙去了慈恩宫。 慈恩宫里,孙院判正在长廊底下团团转,见到了崔明楼过来,急忙便迎上来说:“小王爷,有了,有了!” 他激动的声音都变了,拉着崔明楼去偏厅,吸了一口气才说:“我们找了个房间,把猫儿关进去,屋里也是烧着地龙,跟太后娘娘寝殿的温度是一样的,然后,同时把太后娘娘剩下的茉莉香片点上,再配了这盆盆景,那只猫儿明显的烦躁不安,上窜下跳的,还不时的弓着身子打滚,嚎叫.” 他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推开门给崔明楼看,那只灰色的猫儿都已经奄奄一息了。 若是没有问题,猫的状态不可能是这样的。 这次不仅是崔明楼挑眉意识到了孙院判的推断是对的,那些太医一时也是哑口无言。 事实摆在眼前,那些人不信也得信了,都知道这件事的确是跟孙院判的猜测是一样的,不由得都围上来问:“为什么会这样?” “那茉莉香片跟这个盆景混合真的是剧毒?” “那太后娘娘怎么是昏迷?” “对啊,这只猫儿却一下子就快不行了,它怎么比太后娘娘严重那么多?” 有了结果在前面,孙院判现在底气比之前足的多,此时听见大家的问话,便将那茉莉香片取出来给大家看:“我是一次性把所有的剩下的茉莉香片都用上了,毕竟太后娘娘中毒应当是天长日久的结果,所以为了验证,我是要加大分量的。” 不然一时半会儿肯定出不了什么变化,这样一来耽误事儿。 大家都能理解。 崔明楼点了点头:“那这茉莉香片里头到底有什么隐秘?” “调香的人在这里头不仅用了干的茉莉花,他还同时用了一种木头的汁液,叫做见血封喉!”孙院判说起这个,眼睛十分亮:“我曾经在云南的山里跟着师傅采药,那时候就见过一种长得很高的大树,当地的村民们都会用很长的口袋把它们围起来,至少常去的地方有这种树的话,村民们一定会要么砍掉,要么用口袋围住,不让小孩子们能触碰到的。就是因为它们树上渗出来的一种汁液有剧毒!” 孙院判深吸了一口气:“这种汁液,若是混在伤口上,那么立即毒发,或是被人吃了,也会立即毒发。更可怕的,是这种汁液会凝成琥珀一样的东西,那种原料,用来做成香料,便能防蚊驱虫,再是厉害的老鼠蚊虫,遇上了也要死的。我也是看到了这个盆景,才能够确定。” 他说着,将盆景倒转过来。 这盆景是人工布置过的,他将盆景拔出来一点,大家便看到了盆景底下竟然不是土,而是一块一块的透明一样的东西。 崔明楼疾步上前,看了一眼,便问:“所以.” “茉莉香片里头应该是有碾磨成了粉末的见血封喉,而这就是原料了,放在这屋子里,温度过高的时候,便会通过热度散发出来。这样下毒,才是天衣无缝,因为没人能知道毒是从哪里来的,茉莉香片里头的分量太少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这盆景里头的,也不会有人想到去看” 孙院判擦了一把头上的汗。 这回不是冷汗了,而是热出来的。 他对于这些人的心思也是十分的服气的,没想到她们竟然连这样的主意都能想出来。 幸亏当时他灵机一动,看到盆景的土的颜色不对。 否则的话,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的毒? 宫里又怎么能有这样的毒?! 他看着崔明楼,接下来的事儿就是崔明楼该去查的了。(本章完) 第75章·劫后 - 闺门荣婿 - 秦兮 崔明楼的面色极冷淡,他的目光放在按这些茉莉香片和盆景上头,不过片刻便已经冷笑出声——能在这两样东西上头动手脚,还能维持到现在都不被人发现的,这人选实在是不难找。慈恩宫里这样的人物,总共也没有两个。 谢尚宫跟文华嬷嬷都已经被关在了慎刑司,她们两个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么生下来的是谁,现在就已经很明显了。 崔明楼面色冷冷的扯了扯嘴角,转身吩咐远山:“去,请翠姑姑过来,小心一些,不必说太多,只要说是太后娘娘这边有了变化就是了。” 远山的脸色一时就有些难看,很担心的看了看崔明楼,迟疑再三才走了,他的脸色之所以会这么难看,其实倒不是因为那下毒的手法,也不是因为孙院判他们,而是因为崔明楼指明要找翠姑姑过来。 翠姑姑那可是崔太后少年时就从崔家带到了先帝的王府,然后又一直跟着崔太后从王爷府造反,一路走到现在的人物,平时翠姑姑比崔太后都还更加看顾崔明楼,对崔明楼处处嘘寒问暖。 虽然崔明楼嘴上不说,但是大家心里都知道崔明楼是个重情重义的,他平时也十分的照顾翠姑姑,不管是去哪里回来之后,总是有一份礼物是留给翠姑姑的。 就在前些天,崔明楼还跟崔太后商议,等到再过一阵子,他成亲了之后,就把翠姑姑接到宫外养老。 崔太后还答应了了。 可现在.翠姑姑真的是跟这件事有关吗?他心里不安,连带着心脏都有些闷疼,简直不敢相信现在崔明楼心里是个什么样的心情,等到恍恍惚惚的走到了翠姑姑的房里,他还没敲门,翠姑姑已经先一步准备出门了,见到是他,顿时慈爱的笑了起来:“是远山啊?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是不是太后娘娘那边有什么事?” 她还是跟从前一样,不管什么时候见到她都是笑眯眯的,看上去随和又慈爱,对待小辈从来不会有什么倚老卖老的想法和念头,十分关照他们。 远山抿了抿唇,惦记着崔明楼的嘱咐并不敢露出什么来,只是笑着说:“是啊,小王爷他去看陆二姑娘了,才刚太医们说太后娘娘长了褥疮,我就想着过来请您过去瞧瞧” 一听说太后娘娘身上竟然长了褥疮,翠姑姑的面色顿时就是一变,厉声问:“这怎么会呢?!我不过就两天没过去,那些宫娥是怎么伺候的娘娘?我,我过去看看!” 她急切又愤怒,看上去跟以前那个一切都以太后为尊的人没有任何的两样。 连远山都有些迷糊了,难道是弄错了?会不会是其实是别人下的手?可能是最近崔太后很喜欢提拔新的嬷嬷呢? 甚至,谢尚宫或是文华嬷嬷做下这样的事,都比翠姑姑做的让人能够接受啊。 他忧心忡忡,但是面上却并不敢露出半点,亦步亦趋的跟着翠姑姑去了慈恩宫太后娘娘的寝殿,一进门,翠姑姑就直奔崔太后床边。 周边还有许多伺候的宫娥,翠姑姑的脸上有些愤怒:“让你们伺候太后娘娘,你们一个个都偷懒,要你们何用?!” 一面愤怒的冷声怒喝:“滚出去!” 她是太后跟前最得信任的人,说是下人,其实是半个主子,连皇后和贤妃这样的,见了她老人家尚且还客气几分,何况是普通宫女呢?大家都不敢有异议,急忙退下去了。 等到宫女们都走了,见远山跟进来,翠姑姑轻轻叹了一声气,缓和了脸色道:“远山,我亲自伺候太后娘娘清洗上药,你先出去吧。” 这些事其实早就不是翠姑姑该做的了,因为她老人家德高望重,早就已经不做下人的事,更多的是陪着太后在小佛堂吃斋念佛。 但是她要做,也不会有人敢拦着,远山没说什么,看了一眼翠姑姑,便出去了。 门砰的一声关上,寝殿里便暗了下来,太后娘娘睡的千工拔步床上铺着的缂丝锦被正在熠熠生辉,翠姑姑坐在床沿半响,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娘娘,您最怕的就是脏污了,以前还未出嫁的时候,但凡是衣裳上沾染了半点的油污,您就宁愿不要了。现在您自己身上也脏了,若是您醒着,该怎么办呢?” 这么说着,翠姑姑脸上却并没有什么不忍,反倒是有一种奇异的痛快。 她啧了一声,见崔太后昏迷不醒没有任何动静,又忍不住伸手在崔太后的脸上摸了摸:“娘娘,您看看您这脸,咱们同岁,您看起来才四五十,我看起来都七老八十了” 寝殿之中极为安静,几乎静的只能听见崔太后绵长沉稳的呼吸声,还有翠姑姑呼吸的急促,她说着说着,忽然声音就尖锐了起来:“您当然年轻了!您嫁得好,生出来的孩子也出息!您当然不必受苦!不必受苦的人,当然活的年轻!” 她的表情猛地变得狰狞起来,恶狠狠地看着床上的崔太后,一时之间有些难以自控:“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您现在还不是一样要躺在这床上?!老天也是公平的,你虽然尊贵,但还不是一样只是肉体凡胎?!你也不会真的长命百岁的!” 崔太后仍旧毫无知觉。 看着她这个样子,翠姑姑伸手抓住了崔太后的头发,将崔太后给拉了起来,然后放开了手,砰的一声,崔太后的后脑勺磕在了床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翠姑姑啧了一声:“哎呀,太后娘娘,老奴真是该死,老奴该死,让您受罪了!” 她诡异的咯咯咯的笑了几声,忽然站起身来,走到了香炉边上,摸了摸那香炉的盖子,便抓起来,又投了一把茉莉香片进去。 做完了这个,她又走到了窗边摆着的盆景那里,好整以暇的拨弄了几下,然后点燃了火折子,在烤那块见血封喉凝成的树胶。 她认认真真的看着,然后看了一眼床上的崔太后。 (本章完) 第76章·白眼 - 闺门荣婿 - 秦兮 屋子里安静得鸦雀无声,翠姑姑做这一切的时候都是十分随意的,简直没有任何的停顿或是阻塞,好像她已经做了千百遍一样的熟练,然后她的手忽然不可置信的抖了抖,因为她撞进了一对幽暗却明亮的眸子里。 她的手晃了晃,火折子的火焰一时一窜而上,火苗争先恐后的往上攀升,灼烧了她的手,她惊呼了一声,下意识的将那火折子给甩开了。 琥珀一点一点的变成凝液掉在地上,发出极轻极轻的声音。 分明这声音基本都可以忽略不计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落在翠姑姑的耳朵里,她只觉得这声音简直是雷霆万钧,重的她几乎承受不住。 她再也没有办法保持镇定了,吞了一口口水,急急忙忙的后退了两步,靠在了墙壁上,惊恐的看着自己之前看见的那双眼睛的主人一点一点的从帘子后头走出来。 然后,她嘴唇动了动,两眼也像是忽然熄灭了光彩,讷讷的问:“明楼,你怎么会在这里?” 人人都喊崔明楼叫小王爷,崔太后也喊他的名字比较多,但是只有翠姑姑,一直都亲昵的喊他,明楼。 可从前听起来不觉得如何,如今听起来却心情沉重。 崔明楼没有回应,他站在崔太后床边看着翠姑姑,轻声问:“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翠姑姑?为什么她会选择这么对崔太后? 她是崔家的老人,她是从崔家陪嫁出来的,也一直在太后娘娘跟前,崔太后对她比对普通的崔家人还要好,甚至要封她做魏国夫人,享受郡王妃的待遇。 翠姑姑虽然拒绝了,但是这些年在宫里,她也是有座位的人,不管是皇帝还是宫妃们,对她都是尊重有加的。 何况翠姑姑都没有什么亲人了,她什么都有,也什么都不缺,更没有什么软肋会被人抓住,崔明楼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翠姑姑会这么对崔太后。 若是别人来问这个话,翠姑姑或许根本连眼皮都不会抬一抬,但是问这个话的是崔明楼,不知道为什么,翠姑姑忽然便又变得情绪激动起来。 她连着往前走了好几步,有些焦虑的伸手去扯自己的头发,没一会儿,她完整的发髻就被扯得松散狼狈,但是她好像根本意识不到,接连把头发扯得乱七八糟的。 一面抓着自己的头发,她一面焦灼不安的走来走去:“明楼,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她半点都不冤枉,她半点都不冤枉啊!我这些年过的太可怜了,我真的太可怜了,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 看出她的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崔明楼没有再刺激她,只是低声问:“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太后娘娘和圣上都对您十分尊重,只要您开口,您想要什么,都会有的。” “有什么?!”翠姑姑少见的抬起头怨恨的盯着崔明楼:“我能有什么?!金银财宝吗?还是身份地位?!那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都已经这个年纪了,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了,我又无儿无女,连亲戚都没有,我能要什么?!要了又有什么用处?!” 翠姑姑的确已经举目无亲了。 崔明楼耐着性子看着她:“可就算是如此,又跟太后娘娘有什么关系呢?您为什么要这么对太后娘娘?她分明对您很好啊” “她好?她害死了我!”翠姑姑将自己的头发都扯下来了一大把,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当年都已经怀了身孕了,我跟娘娘说了,我不要荣华富贵,也不想要攀龙附凤,我只想要跟阿根好好过日子。可是太后娘娘却让阿根上了战场!” 这个阿根听起来像是在王府的时候封地上的护卫。 应当是跟翠姑姑成了亲的。 后来跟着先帝去造反了。 当时但凡是先帝封地上的,只要是有门路的,都挤破头跟着先帝去打仗,这个阿根 崔明楼看着翠姑姑。 翠姑姑已经快要崩溃了:“然后阿根就死在了战场上!他都死了!娘娘还不让我把他的孩子生下来,硬是逼着我打掉了孩子!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本来就没有亲人,后来更是什么都没有了!你看我活的很风光吗?皇帝皇后,公主皇子,见了我都得客客气气的称呼一声翠姑姑,但是那有什么用?!我是能靠着这个吃还是睡?!” 她对崔太后的恨意已经持续了几十年。 这几十年里,每一天她都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她恨死了崔太后,恨死她独断专行,恨死她为所欲为。 所以她从来没有觉得她错了。 崔明楼盯着她看,见她状若癫狂,忍不住微微的叹了声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崔太后被崔明楼搀扶着坐了起来,靠着引枕虚弱的望着翠姑姑,轻声喊了一声:“阿翠。” 翠姑姑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想到崔太后竟然醒了过来,一时睁大眼睛惊恐的看着她。 崔太后刚醒过来,面上惨白的几乎没有血色,连唇色都是苍白的,此时她靠着引枕,也躺不住,还是要靠着崔明楼搀扶,她才能开口说话:“阿翠,你真的是这样想吗?当时阿根要上战场的时候,你跟我说,你要他给你拼个前程,是不是?” 翠姑姑很崩溃:“我要前程,但是我没有想他死啊!”、 “战场上刀枪无眼,哪怕是先帝,当年也是受过不少的伤。”崔太后说话十分耗费力气,一时之间心绪有些难平:“何况,他死了之后,先帝给了足够的尊荣。你忘了,我是为什么让你打掉那个孩子?当时阿根家里已经给他过继了他哥哥的孩子,最重要的是,你当时已经听了阿根的娘的话,吃了什么转胎丸,是不是?” 翠姑姑不能接话。 崔太后就扯了扯嘴角:“当时北地也有许多吃了转胎丸后出生的孩子,十有八九都是有残疾,或是缺损的孩子,我当时跟你说过的,你当时是怎么说的?”(本章完) 第77章·忘恩 - 闺门荣婿 - 秦兮 崔太后大病未愈,此时整个人都显得异常的憔悴跟苍老,这一次中毒几乎是把崔太后的身体耗空了,她现在看上去几乎已经行将就木,看的崔明楼异常难过,他哽咽着喊了一声姑奶奶,小的时候,崔明楼每次便是追在崔太后跟前喊着姑奶奶,这一声姑奶奶,让崔太后心甘情愿的护着他一辈子,这一生崔太后都在为他着想,在为他筹谋。他对崔太后的感情是实打实的,也正因为如此,看着崔太后这个样子他便愈发的愤怒。 尤其是,这一切会发生还只是一个极为可笑的误会。翠姑姑自以为是,她从始至终就恨错了人,真是让人觉得可笑又可恨。 翠姑姑睁大眼,她现在也变得癫狂的很,眼看着崔太后问出这个问题,她有些崩溃:“就是怪你!是你要我嫁给阿根,我若是不嫁给阿根,我就不会守寡!” 她真是疯了。 崔太后冷冷的眯了眯眼睛,艰难的从喉咙里吐出一口气,疲倦的眨了眨眼睛:“你没有这个本事弄到什么见血封喉,也没有这个本事能够想出这个主意,让这么多人陪着你一起做戏。” 刘公公和钟公公都不是翠姑姑能使唤的动和收买的。 一定是背后还有其他的人,崔太后了然的看着她,有些费力的问:“是谁?是皇后,还是贤妃?” 她老人家心中自有一杆秤,心里清明的很,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她很快就已经猜出背后的人是谁,除了邵皇后跟贤妃,她也想不到谁有这个本事也有这个动机了。 翠姑姑疯疯癫癫的,一时哈哈大笑,一时又崩溃痛哭,就是不说到底是谁指使的她做下的这些事。 崔明楼忍无可忍,厉声问:“到底是谁让你做出这样的事?!你凭借你的那些臆想,就给姑祖母下毒,你真是没有良心!” 良心这种东西,有的人的确是天生就没有。 翠姑姑的人生分明可以有很多种的选择,但是她偏偏每一步都选择最错的,结果却还反过头来怨天尤人,怪这个怪那个,就是不会在她自己身上找问题。 对于这个,崔明楼并没有那么多的心情想要去追究,他冷冷的看着翠姑姑:“若是你但凡还有一点儿良心,便告诉我们幕后的人是谁,这样一来,你总算是还做对过一件事。” 翠姑姑深深的看了崔明楼一眼:“是啊,我这一辈子总是做错的事,我好像总是不合时宜,我这样的人,活着都是一个错误,所以我以后再也不来了.再也不来了.” 她说完,忽然转身冲着崔明楼笑了一笑,然后开始发足狂奔,直接撞上了那个紫金三角瑞兽的大香炉,睁大了眼睛倒在地上。 崔明楼迅速上前去探她的鼻息,只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没有了呼吸。 崔太后沉沉的叹息了一声,闭了闭眼睛:“算了,糊涂了一辈子的人,怎么可能要死了就会清醒?随便她吧。” 崔明楼也知道是这个道理,转身让远山带了太医们进来,继续帮崔太后解毒。 因为知道是什么毒了,孙院判自然也有解毒的法子,但是崔太后的身体损耗却实在是太大了,孙院判不敢跟别人说,只能偷偷的跟崔明楼透露了一点:“太后娘娘的里子都空了,若是说之前太后娘娘还能有个二三十年的寿命,如今只怕是得减半.” 崔明楼心中也就有数了,看了孙院判一眼,没说什么。 孙院判这才转身去继续忙了,刚才崔太后苏醒,完全是因为他用金针放血,刺激了崔太后的穴道,要彻底解毒,还是得制出解毒丸才行。 等到孙院判跟太医们去了隔间,崔太后便抓住时机看着崔明楼:“得想法子把背后的人揪出来,翠姑姑的死讯,暂时不要传出去。” 不管是邵皇后还是贤妃,做出这样的事都是不可原谅的。 现在是崔太后,若是没有成功的话,她们会不会继续挑选别的人呢?恶念这种东西,只要一旦有了生存的环境,就会疯长。 崔太后不敢赌也不想赌,这种事,还是一劳永逸的好。 崔明楼完全明白崔太后的心情,他握了握崔太后的手压低了声音:“您放心,我都明白。” 崔太后这才放心的睡了过去。 她才刚刚睡着,永昌帝那边就得到消息赶过来了,见到崔太后呼吸平缓的躺着,才算是松了口气,又急忙看向崔明楼:“明楼,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后娘娘是为什么会一直昏睡不醒,查出来了吗?” 崔明楼早就已经想好了说词,先将刘公公钟公公的证词呈了上去,看到了那些证词,永昌帝的脸色一时变得十分难看。 他当然也马上就猜到了背后能动手的人几乎不做他选,也就是宫里的几个高位嫔妃才能有机会。 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恼怒。 这些人竟然把手都伸到了太后的头上,真是不可容忍! 他冷冷的问:“背后究竟是谁主使?” 崔明楼低下头拱了拱手:“还在查,还请圣上再给臣几天时间。” 现在至少太后已经解毒了。 永昌帝看着崔明楼缓缓地点了点头:“好,朕给你时间,你给朕查的清清楚楚,朕倒是要看一看到底是什么小人在作祟!” 崔明楼应了是,趁机让永昌帝别把翠姑姑已经死了的事泄露出去,只要说已经发现了太后娘娘的毒是什么毒,太医正在解毒就是。 永昌帝明白崔明楼的意思,答应了便转身去忙了。 他去了邵皇后宫里。 邵皇后还在折腾周王妃,她要吃脐橙,却不要底下人剥的或是切开的,只要周王妃自己徒手剥,周王妃剥了几个,手指甲都已经快要僵硬了,可邵皇后却还是皱眉,她也只能继续认命的继续。 邵皇后面色带着几分冷漠的看着黄色的橙子一个个被剥开,面无表情的开始问周王妃:“最近可有出宫去看看皇孙们?你这当娘的太不称职了些。” (本章完) 第78章·揪出 - 闺门荣婿 - 秦兮 周王妃心里知道邵皇后不是真的关心自己的孩子们,只是想要找茬儿罢了,怎么说都是错,但是她还是平心静气的说:“孩子们都是听话的,心里知道孝顺呢,儿臣照顾好您,他们也就高兴了。” 话倒是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邵皇后不屑的撇了撇嘴,正要说话,宫人却禀报说是永昌帝来了。 永昌帝一进门就看到周王妃正在放下橙子,不由得有些奇怪:“怎么剥了这么多?” 剥出来的果肉都放在盘子里,一眼看过去至少也有十几个了。 多也不奇怪,奇怪的是剥出来不吃,只是放在一边。 周王妃垂眉敛目的,邵皇后抢先开了口:“是臣妾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折腾人呢!臣妾总想吃口酸的,但是这些脐橙一个个的都太甜了,还是老三媳妇儿细心,一个个的剥,也不嫌麻烦。” 周王妃若是这个时候开口说邵皇后挑事儿,那就显得自己十分不体谅怀孕的婆婆,便也笑着说:“皇后娘娘肚子里的小皇子要紧,儿臣只是略尽心意罢了。” 永昌帝便也没有再这个问题再纠缠,只是夸赞了周王妃几句,便让周王妃出去了。 周王妃一走,永昌帝便坐在椅子上皱了皱眉:“老三媳妇儿如今掌管宫务,这些小事儿宫女自然也可以做,便不要劳动她了。” 到底还是看不惯邵皇后使唤丫头一样的使唤儿媳。 邵皇后咬了咬唇,分明很生气的,但是还是压住了怒气应了一声是。 她好不容易盼到了永昌帝来了后宫,便试探着看着他,问起了邵大夫人的事儿。 到底还是记挂着自己娘亲,邵皇后原本还想要让人出宫去看看的,但是现在宫务在周王妃手里,她要叫个人出去,周王妃那儿也会知道。 她便只能忍住了。 永昌帝淡淡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她犯下了这么大的过错,你父亲已经上书请罪,自请将她送去家庙清修了。” 邵皇后睁大眼,她没有想到家里竟然会做这样的决定。 虽然说邵大夫人的确是犯了错,可是她到底为了家里做过那么多事,现在父亲这么做,岂不是舍弃母亲?! 她只觉得小腹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嘴唇有些发抖:“皇上,我母亲的确是做下很多错事,但是.” 怎么也不至于去家庙清修啊! 被天下人都知道去家庙清修,那就意味着是去家庙待一辈子的了。 那不是比杀了邵大夫人还要让人难受?! 永昌帝倒是没有她那么激动,只是淡淡的说:“唯有如此,方才可以堵住悠悠众口,何况如今都已经是大家都有意轻放此事才会如此决定。皇后,你该明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母亲做下的错事不只一件,桩桩件件都是足以要她性命的大罪,她能有个善终,已经是因为生了你这个好女儿的缘故了。” 邵皇后简直欲哭无泪。 她还以为自己这些天一直生病,永昌帝那边总会顾忌一些,总会对她母亲网开一面。 但是没有想到,最终的结果却仍旧还是这样。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宽放了?这就是所为的宽放吗? 她忍不住气的发抖:“圣上!” “够了!”永昌帝同样勃然大怒:“从朕进来到现在,你可有一字一句问过太后娘娘身体如何?!你可有想过太后娘娘如今中毒昏迷不醒?!这就是你做人儿媳的孝道吗?!” 邵皇后后脑勺嗡了一下,整个人都被永昌帝的杀气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是啊,她怎么忘了,崔太后还在昏迷不醒呢。 虽然她心里巴不得崔太后死的快一些,更快一些,毕竟崔太后才是周王夫妇和崔明楼的后台,但是明面上她当然半点这样的意思都不能露出来。 她吞了口口水,有些紧张的分辨:“不,臣妾只是太过惦记家中的母亲了,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她忍不住有点害怕:“圣上,臣妾自然也是关心太后娘娘,巴不得太后娘娘平安无事的,我,我天天都给太后娘娘祈福.” 永昌帝忽然说:“太后娘娘醒了。” 已经醒了?! 邵皇后有些错愕:“已经醒了?这,臣妾不知道.” 看上去很慌乱。 永昌帝的目光暗沉了几分:“还未完全苏醒,太医已经找到了解毒的办法,正在替太后研制解毒的方法。你准备准备,去看看太后娘娘。” 这是自然的,邵皇后不敢再提邵大夫人的事,急忙应了一声是。 永昌帝拂袖而去。 他一走,邵皇后就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坐在了床上。 崔太后竟然都快醒了?这么厉害的毒,这一次不是说整个太医院和民间的那些名医都束手无策的吗?怎么这么快就说没事了?! 真是好可惜!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却出了事。 邵皇后咬了咬唇,目光看到了那些橙子,忽然上前将它们全都扫落在地,踩的稀烂。 底下的宫娥们进来,看到满目狼藉都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清理了。 另一头,永昌帝径直去了贤妃的宫里。 贤妃已经许久都没有面圣了,忽然看到永昌帝,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永昌帝见她站在窗前,便问她:“你在做什么?” 贤妃这才反应过来,匆匆上前行礼,压低声音说:“臣妾正在给明辉他们几个准备字帖,他们现在也进宫读书了,臣妾便想着能去看看便多去看看。” 对于楚明辉这几个孙子,永昌帝还是很宽容的,尤其是楚明辉,知道进退也很善良,永昌帝很看重他,听见贤妃这么说,便嗯了一声。 贤妃急忙让底下的人去沏茶。 永昌帝转身见她立在跟前,安安静静的,便也缓和了声音,问:“你现在除了关心明辉他们几个,也该在小七身上多用点心,她毕竟也是你的女儿。” 贤妃扯了扯嘴角,僵硬的应了一声是,又捧了茶递给永昌帝。 永昌帝瞥了她一眼:“你带着小七一道去慈恩宫看看太后娘娘。” 好朋友开新书啦,超好看。《惊鸿楼》作者姚颖怡:我养大了一个皇帝,我跳了一次河,我扛起了一座楼 第79章·慈恩 - 闺门荣婿 - 秦兮 听见永昌帝说让她准备准备带着七公主去看崔太后,贤妃一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但是她立即就稳住了自己的心情,没有继续表露出过多的情绪,只是有点高兴的问:“圣上,太后娘娘醒了么?” 她的欣喜和高兴恰如其分恰到好处,永昌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淡淡的点了点头说是,又问贤妃为何如此高兴。 “看圣上您说的,太后娘娘苏醒本来就是天大的好事呀!”贤妃笑的十分真诚:“太后娘娘对小七极好,对明辉他们几个也是恩重如山,臣妾心中都记着呢,对太后娘娘恨不得顶礼膜拜,如今太后娘娘醒过来,我当然高兴!只是不知道太后娘娘现在好全了没有?” 她心中忐忑,但是却又尽力的安慰自己。 不至于的,崔太后应该还没有完全苏醒,既然没有苏醒,那么就不可能开口说话。 一切都还来得及,来得及补救。 见贤妃如此说,永昌帝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便出门了。 石公公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轻声喊了一声圣上,见他站住了没有动作,一时心里有些发慌。 永昌帝却似笑非笑的看着身后贤妃的寝殿,回过头来冷声问:“你觉得,是皇后,还是贤妃?” 这问话可真是要了命了,不好好回答还真的可能丢了性命,石公公吞了口口水,只觉得如芒在背,打了个冷颤勉勉强强的看着永昌帝说不出话。 永昌帝倒也不是非要等他回答的样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了。 而贤妃宫里,一送走了永昌帝,她便面目狰狞的将桌上的摆设都扫在地上,连瓷片划过了掌心都恍若不觉,只觉得愤恨。 她的贴身宫女欢儿蹑手蹑脚的上前给她将东西都收拾了,轻轻的跪在她跟前:“娘娘保重身体。” 贤妃如梦初醒,整个人都像是打了个激灵才醒过来:“是啊,是得保重身体。我现在又还没有输,那个老妖婆还没醒呢,一切都还来得及,本宫不会让她醒的!” 她咬牙咬的腮帮子都痛,猛地站了起来,带着欢儿一道去了慈恩宫。 慈恩宫内几乎是十步一哨,层层守卫守着,还都是锦衣卫,贤妃心中惊跳,等到看到了廊下站着的是崔明楼,脸色一时就变得更差。 但是她还是眯了眯眼睛,掩盖好了眼里的冷意,笑着招呼了一声:“明楼。” 崔明楼态度不冷不热的上前行了个礼:“娘娘万福。” 贤妃略颔首,见他是穿着一身飞鱼服,便问他是要往哪儿去。 崔明楼一板一眼的:“回娘娘,谢尚宫和文华嬷嬷都在慎刑司关着,但是太医查出来这毒药是一直还在更换的,说明下毒的人还在这慈恩宫。臣正带着人搜查。” 搜查? 若是查到了翠姑姑头上,岂不是一切都功亏一篑? 贤妃勉强笑了笑,进去看了崔太后一眼。 伺候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贤妃在崔太后的身边略坐了一会儿,便急急的出来。 一出了慈恩宫的门,她便捏了捏自己的虎口让自己静下来,转头就看着欢儿:“你去一趟翠姑姑的房里。” 欢儿吓了一跳:“娘娘,这个时候去翠姑姑的房里,只怕引人注意啊。” “怕什么?”贤妃整个人忽然又冷静下来了,透露出一股杀气:“你只要说你是去还翠姑姑的鞋样子的就是了,去了之后,你提醒翠姑姑一声,让她当心些,就说要下雨了。” 她一面说,一面不动声色的看了欢儿一眼。 欢儿十分害怕,但是贤妃这么说,她又没有拒绝的勇气,只能惊恐的应是。 翠姑姑住在太后娘娘的宫里,欢儿转头往回走,一路上都提心吊胆,十分害怕那些人会拦住自己,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她一路都很顺利,或许是那些锦衣卫着重守着的崔太后的寝殿,其他的地方反倒是宽泛了许多,她逐渐放下心来,到了翠姑姑的房门口,就重重的松了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只是第一次敲门却并没有人答应。 翠姑姑是不在里面? 欢儿面露疑惑,忍不住再敲了敲,却还是没有人答应。 她一时有些着急了,毕竟过来一趟不容易,来一趟就已经很高调了,若是这一次没见到人,还得再来一次,那就更是冒险。 她忍不住伸手去推门,却发现这门一推就开了。 门开着的! 她顾不得高兴,急忙进了屋子,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却并没见到人。 但是一切的摆设都还是正常的。 人呢? 欢儿皱起眉头,心神不宁的盯着屋子里的摆设看,见窗边还有一盏茶,想了想打开茶盏,伸出手指微微的弹了弹。 一点粉末从她的指甲盖里掉出来,无声无息的融入了茶里。 做完这个,她一点儿也没有停留的意思,急忙转身要走,可就在这时,屏风后头传来一声响动,紧跟着崔明楼便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面无表情的问:“你在做什么?” 欢儿简直胆子都要被吓破了,万万没有想到崔明楼竟然在这里面。 这怎么会?! 崔明楼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 她吓得连话都说不清了,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魂儿,不住的发抖。 秀水往前猛地走了一步,拔出绣春刀径直架在了她脖子上,厉声问:“你哑巴了吗?!我们殿下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欢儿被吓得抖抖索索,这回是真的忍不住,声音里都带着哽咽:“我,我没有做什么,我来找翠姑姑,还她的鞋样子。” “是吗?”崔明楼笑着打开那盏茶,似笑非笑的问:“那这里头有什么?要不要我现在找个太医过来验一验?” 他不看欢儿那副几乎惊恐欲绝的模样,只是冷声说:“你要知道,机会只有一次,若是你当真不说真话,那等我查出来这里头你放了什么,你可就没有机会了。” 崔明楼恶名在外,人人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主儿,欢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本章完) 第80章·认罪 - 闺门荣婿 - 秦兮 她被秀水的那把绣春刀吓得半死就算了,听见崔明楼的威胁更是忍不住失声痛哭,但是崔明楼现在最不耐烦的就是见到人哭。 哭有什么用?做错了事,哭也已经晚了。 他冷冷的呵斥了一声:“闭嘴!” 欢儿急忙闭嘴,真的不敢再发出一点儿声音,摇摇欲坠的站着,似乎是随时都会倒下去的样子。 崔明楼则冷冷的问她:“我问你,你在里面到底加了什么?过来找翠姑姑又到底是为什么?我劝你想清楚再说,诏狱的那些刑罚,若是你想试一试,我也可以成全你。” 谁不知道锦衣卫的那些刑罚是足以让人魂飞魄散的啊?欢儿真的吓蒙了,见崔明楼似乎马上就要拿着那杯茶去找太医,只能崩溃的说:“是毒药!我的指甲里头藏了毒药,我是想要毒死翠姑姑。” 秀水的刀便收起来了,冷冷的问:“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毒死翠姑姑?” 欢儿欲言又止,见秀水正看着自己,又不敢撒谎,只能声若蚊蝇的开口:“是,是娘娘要姑姑死不是我,不是我。” 若是没被抓个正着,欢儿或许还能撑一撑,但是她刚好下毒的时候被崔明楼亲眼撞见了,一时之间所有的幻想都被打破的干干净净,她心里很清楚崔明楼的为人,根本不敢赌崔明楼的耐心。 崔明楼看了欢儿一眼,沉声吩咐秀水:“让她画押!” 秀水立即应是,从书吏那里把供词拿了过来,丢给了欢儿。 欢儿抖抖索索的画押,顿时瘫软倒在地上,根本爬不起来。 崔明楼则带着东西直接去找了永昌帝。 铁证如山,所有的证据都摆在眼前,永昌帝低头看完了,将东西扔在一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庆幸多一些还是愤怒多一些。 他早有预感,能做下这种事的,邵皇后和贤妃都有可能,也只有这两个人,有动机也有能力。 一开始他怀疑是邵皇后。 毕竟他临时去邵皇后那里的时候,邵皇后听见崔太后即将没事,表现的惊慌失措。 但是贤妃却表现的要正常多了。 可是没有想到是贤妃。 他手指在那些供词上头敲了敲,面色淡淡的看着崔明楼:“这件事,你带着石公公去贤妃宫里,你把几个皇孙带走,其余的事,你不必再管。” 崔明楼就心中有数了,拱手朝永昌帝应是,跟石公公一道出来。 石公公弯着腰客客气气的:“小王爷先行一步,咱家这边还要准备些东西,稍后就赶过来。” 崔明楼也知道他是要准备什么,点了点头先带着秀水他们赶往贤妃宫里。 贤妃正在看着楚明辉他们几个练字,但是却并没有前些时候的镇定自若,她有些不安的一直在走来走去,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楚明辉觉得奇怪,正要问,却听说崔明楼来了,不由得带着弟弟们都站起身来。 贤妃的脸色却一时变得很难看。 尤其是在崔明楼进来之后,便说要带着楚明辉他们几个去觐见圣上的时候,便更是一时之间面上血色退的干干净净,死死地揪住了自己的衣摆。 楚明辉本来就是一个十分敏锐的性子,何况这个时候贤妃的反应太奇怪了,让人不奇怪都不行,他不由得看了贤妃一眼,再去看崔明楼。 崔明楼跟楚明辉之间交情不错,鲁王之前要在皇觉寺的路上设伏还是楚明辉通风报信,此时见到楚明辉的表情,崔明楼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咳嗽了一声才抿了抿唇说:“明辉,什么都别问了,圣上还在等你。” 楚明辉心中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贤妃面色僵硬,她本来就十分憎恶崔明楼,此时出了大事,便更是没什么心情虚已委蛇,只是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既然圣上找你们,你们便去吧,不能耽搁。” 没一会儿,石公公便赶到了。 哪怕是之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看到了带着托盘过来的石公公,楚明辉兄弟几个也什么都清楚了,瞬间全都脸色大变。 是犯了多大的过错,皇祖父才会让石公公直接带着白绫跟毒酒过来?! 这分明是要赐死祖母! 他们都吓了一跳,可还不等他们求情,石公公就先一步上前了:“几位小殿下,圣上那边还正等着您们呢,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您们还是早些过去吧,别让圣上久等了。” 一面说,一面对崔明楼使眼色。 崔明楼叹了口气:“明辉,带着他们,走吧。” 楚明辉有些崩溃,他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但是永昌帝的命令摆在这里,他心里也知道不是自己跟弟弟们能够反抗的了的,再看了贤妃一眼,一走出宫门,他便忍不住问崔明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为什么皇祖父要赐死.” 楚明英他们几个也都是震惊的看着崔明楼。 崔明楼垂下眼,片刻之后才开口:“她毒杀太后娘娘,已经人赃并获,罪证确凿。” 什么?! 怎么会?! 楚明辉不可置信,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却一时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怎么会呢? 祖母真是疯了吗?! 他想到最近贤妃的表现,一时之间心里又是难受又是崩溃。 贤妃最近十分照看他们,看起来正常的很,好像是把对鲁王的爱全都转移到了他们这些孙子身上,楚明辉还以为总算是能过上正常的日子,还想过等到自己若是开府,便跟圣上请求把贤妃挪到王府去供养。 可是没有想到,贤妃背地里却在想毒杀崔太后。 为什么?! 好不容易才风平浪静,好不容易才熬过来,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过日子,非得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此时,贤妃也正在看着石公公,冷冷的问:“怎么,圣上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就要杀了我吗?” 石公公倒是不管贤妃如何的阴阳怪气,只是笑眯眯的:“这些都不是我们这些人能管的事儿,圣上怎么交代的,我们就怎么办。” (本章完) 第81章·伏诛 - 闺门荣婿 - 秦兮 贤妃显然没有料到永昌帝甚至都不亲自来看她一眼就下了杀令,她睁大了眼,声音尖锐而崩溃:“不!你们不能杀我!圣上难道不想听听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她的表现近乎癫狂。 石公公咳嗽了一声,脸上却丝毫动容的感觉也没有,眼看着贤妃崩溃,他只是淡淡的扯了扯嘴角:“娘娘何必为难咱家和这些做下人的呢?娘娘身份高贵,娘娘自然是不怕的,您天不怕地不怕,那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才是啊。您看在七公主和底下的皇孙们的份儿上,体体面面的去吧,如此一来,咱们大家也都好交差了,不是吗?” 他是真的搞不明白贤妃是怎么想的,永昌帝这样的脾气,她怎么敢去毒杀崔太后这么大胆的?而且还嫁祸栽赃到了陆明薇的头上。 崔明楼恨极了贤妃,哪怕这一次永昌帝要保她,都不可能了。 崔明楼这个人,别的不多,耐心和手段都是最多的,怎么可能让你安生呢? 屋子里暗下来,是石公公示意底下的人将宫门给关上了,免得这里面闹的太难看,让外头看见了。不管怎么说,这面子上还是得做足,说是让贤妃暴毙,那就真的只能是暴毙。 贤妃顿时崩溃了,做下这件事的时候其实她没有什么害怕,更多的反而是得意和快意。 她在得知鲁王的死讯开始,便是如此痛彻心扉,凭什么她要经历这些?凭什么她便要倒霉?也该让那些人也一起体验体验失去亲人的滋味儿。 而没有人比崔太后更让贤妃厌恶的了。 如果不是崔太后一力的偏颇,不管是周王府还是崔明楼,都不可能拥有和鲁王对抗的能力,就是这个老太婆偏心,处处都抬举周王府和崔明楼,一步一步的让他们得了势。 只要这个老太婆活着一天,就是崔明楼等人的靠山,她怎么可能甘心啊?她这一辈子只有鲁王这么一个儿子,她上半生的所有荣耀都来自于这个儿子,生了鲁王开始,她才算是在宫里有了姓名,才算是在永昌帝身边有了姓名,儿子不是比女儿重要,更准确的说,是比她自己都还要重要。 她为了儿子,什么事都能做。 哪怕是大逆不道。 可是,当死亡真正的来到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气定神闲,那么举重若轻。她原来还是怕死的。 石公公却懒得看贤妃的做派了,他出来的时候看到永昌帝的表情,那表情已经不能用冷漠来形容了,永昌帝是巴不得贤妃速死的。 既然如此,贤妃便没有了任何存在的理由,他摆了摆手,示意小太监们动手。 立即就有个小太监抓住了一直在尖叫和踢打的贤妃,将她给按住,另一个小太监将她的双手抓住,然后有人缓缓地用白绫套住了贤妃的脖子。 贤妃惊恐得睁大了眼死命的踢踹,抓打,可是没有任何用处,脖子上那根白绫越收越紧,直到压得她根本无法喘息,她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石公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停止了挣扎。 被绞死的人的死状是绝不算好看的,石公公瞥了一眼,淡淡的叹了口气,嘱咐底下的人:“好好的将娘娘给收敛了,还是要按照贤妃的规制来。” 人都死了,永昌帝顾忌楚明辉等人的面子,不会让贤妃死的太难堪的。 小太监们急忙答应了。 石公公这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前去永昌帝跟前报讯。 永昌帝面色淡淡的,听见说贤妃死了,他也只是看奏章的动作略微顿了顿,才嗯了一声:“将明辉他们几个带过来见朕。” 这是要见孙子了,石公公心知肚明,急忙答应着下去通知楚明辉。 楚明辉他们正缠着崔明楼,想要知道贤妃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崔明楼这个人向来是有仇必报,但是面对着这几个爹娘都已经死了的孩子们,一时竟然也有些迟疑。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该跟他们说这个残酷的事实。 沉默了片刻,崔明楼才咳嗽了一声:“这件事,说来话长.” 他到底还是将贤妃所做的事情跟楚明辉他们说了。 倒是没有别的缘故,只是希望他们能够是非分明,知道为什么永昌帝要处置贤妃。 楚明辉面露震惊,整个人一时有些摇摇欲坠。 他有时候真的很不明白人的欲望为何会如此的丑陋和可怖,到底是什么支撑着鲁王跟贤妃两个人这么丧心病狂的?皇位就真的这么好,值得把所有人的性命都搭进去吗? 何况这皇位还是悬而未决,永昌帝从来就没有确定过储位的继承人。 哪怕是当了太子又如何呢? 永昌帝的身体还如此健硕,她们到底是为什么要吃相这么难看? 何况他们做这样的事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们几个兄弟都才这么小。 楚明辉见两个弟弟都惊得面无人色,自己只能坚强的苦笑着扯了扯嘴角:“多谢你,到了这个时候还愿意跟我们说真话,让我们心里有个数。” 楚明辉的表情实在是难看到了极点。 贤妃做这样的事,永昌帝还不知道会不会迁怒他跟弟弟们。 虽然他跟弟弟们是真的对此事一无所知,但是到底他们是贤妃的孙子,父亲母亲已经犯下大错,现在祖母还如此,永昌帝只怕很难对他们生出好感来吧? 这么一想,楚明辉的脸色更差了。 还是崔明楼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糟糕,圣上向来是非分明,对你们三个是很疼爱的,你们只要脑子清醒一些,不要钻了牛角尖,就没事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楚明辉跟弟弟们的心情都没有办法开朗起来。 作为当事人,她们肯定是做不到云淡风轻的。 正好这个时候,石公公找过来了,让他们去面圣。 楚明辉的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但是现在已经不是他们能决定什么的时候了,他闭了闭眼睛。 (本章完) 第82章·乾坤 - 闺门荣婿 - 秦兮 楚明辉他们几个到了太极殿的时候,紧张的都快不能呼吸了,石公公到了太极殿就成了个瞎子聋子,根本不兜揽他们,只是淡淡的带着他们进了殿内,便轻手轻脚的退下去了,一个多余的字都没多说。 这个态度更让他们几个心中不安,等到见到永昌帝,他们三个一时都没有敢反应,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也怪不得他们胆小。 按照祖上的规矩,鲁王犯下这么大的过错,全家被圈禁流放都是常事,之前鲁王死的时候,大约是因为鲁王已经死了,楚明辉又对崔明楼有恩,永昌得才网开一面,没跟他们一般计较,可现在贤妃却又毒杀太后,还栽赃给了陆二姑娘,这里头的关系只要想一想,楚明辉就忍不住觉得腿软。 永昌帝再是想做个慈和的祖父,会不会想,他们三个兄弟真的能把贤妃的死当成没事发生吗?真的不会仇恨吗? 如果会,那么作为一个皇帝,该如何解决才是最简单干脆的呢? 楚明辉一时忍不住神游天外了。 永昌帝咳嗽了一声,手里的书扔在了桌上,挑了挑眉看着他们:“怎么,都哑巴了?” 他一咳嗽,大家的心肝儿都颤了颤,楚明辉抿了抿唇,想到崔明楼会跟自己透露贤妃的事,心思急转直下终于还是下了决定实话实说:“皇祖父,孙儿们不敢说话。” 永昌帝哼了一声:“为何不敢说?” 楚明英他们两个就更不敢动弹了,全都看着哥哥。 楚明辉就苦笑了一声:“父亲母亲已经犯下大错,现在祖母也如此.我们不敢多说。” “不敢多说,那敢不敢想呢?”永昌帝淡淡的靠在了椅背上,似乎是有些疲倦:“你实话实说,朕想听一听,你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什么心情?楚明辉心里知道,现在贤妃是已经死了,也就说明,他们是真的父母双亡,祖母也死了。 永昌帝目光如炬,看的楚明辉心里发沉,他垂下眼,片刻之后才说:“皇祖父,若是让孙儿来说,孙儿现在其实心里头一团乱麻,什么都说不出来,可是有一点孙儿是确定的,那就是祖母做了大错事。” 他坚定的吸了口气:“先生说,善恶要分明,黑白也要分明,做错了事的人,是要罚的。” 楚明英看了哥哥一眼,忙点了点头。 永昌帝哦了一声:“那你们现在如何自处呢?” 这话问的就十分的刁钻了。 对于楚明辉他们来说,现在的确是进退两难,根本不知道自己算个什么。 现在被永昌帝直截了当的问出来,楚明辉有点儿无所适从,但是还是实话实说的摇头:“孙儿也不知道.孙儿只知道,现在我们三个都是在走钢丝随时都可能掉下悬崖。” 永昌帝冷笑了一声,倒是没有客气:“你可真是敢说。” 现在这样的情形,若是不敢说,只怕也没有活路了,楚明辉的冷汗都出来了,恭恭敬敬的朝着永昌帝磕了三个头:“皇祖父,我们不会跟父亲母亲一样,求您信我们。” 永昌帝静静的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 其实并没有多长的时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楚明辉他们几个都被看的毛骨悚然,几乎想要夺路而逃。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他们的后背都快要浸湿了,永昌帝才淡淡的说:“行了,你们三个小东西的性子朕还是信得过的,你们以后就都留在京城吧,反正京中也养得起你们。” 这就是说,不会让他们分封出去了。 这个楚明辉自己也早就已经有了准备。 毕竟鲁王之前野心勃勃,培植了那么多的势力,现在还分封他们出去,难免会让人疑心他们可能还跟之前的那些势力有勾结。 倒不如安安心心的呆在京城,做一个富贵闲王。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楚明辉带着弟弟们谢恩。 永昌帝摆了摆手,便让他们退了出去。 等到他们一出去,永昌帝便下令,召集内阁议事。 今天的主题只有一个。 永昌帝看了一眼这些跟随自己已久的老臣,将目光放在了赖清明身上:“元辅,朕要立储,你意下如何?” 赖清明心里一直都有猜测,但是现在永昌帝自己提出来,他还是忍不住惊了一跳,想了想,才保守的开口:“圣上要立储,这自然是好的。” 其余几个内阁老臣们也都纷纷露出惊愕的表情。 之前他们可是费了不知道多少的心思想要让永昌帝快点把东宫给定下来。 可永昌帝还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就是不肯答应。 以至于现在鲁王都已经死了。 朝中现在只剩下周王一个还成气候的亲王。 想多挑几个人都没有。 他们也都忙拜服在地上:“圣上圣明!” 永昌帝瞥了他们一眼,也懒得再跟他们打哑谜了,他嗯了一声:“让翰林院拟旨吧,你们可还有其他人选?” 大家心里都知道其他人选之外已经无人可选。 因此一时内阁之中竟然没人开口。 永昌帝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笑了一声:“那便就这样定了吧,你们拿出个章程来,翻修东宫,册立太子大典让礼部的人也拿出章程来,便这么定了。” 这么雷厉风行?! 之前还都不肯立呢,怎么现在这么赶? 不过不管怎么说,永昌帝肯把这件事定下来就已经不错了,朝中没有储君,不知道多少人在为这件事操心,现在定下太子,也好早点让天下人放心。 他们都忙拜倒在地三呼万岁。 永昌帝扬了扬手,没有理会他们,自己去慈恩宫看崔太后了。 崔太后的精神还是十分的差,永昌帝到了她跟前,她都还在昏昏欲睡没有睁开眼。 直到永昌帝喊了一声母后,崔太后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永昌帝轻声说:“已经定下来了,就让老三进东宫吧,他们两夫妇倒是不错的。” 崔太后一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便握住了永昌帝的手看着他。 第83章·功臣 - 闺门荣婿 - 秦兮 永昌帝也明白崔太后的震惊和感慨,他反握住了崔太后的手,略带着几分疲倦的笑了笑:“母后,是朕错了,朕该早些把储位定下来的。” 其实永昌帝确实当皇帝当的不赖,可是当爹却实在是一般了。 崔太后从前总觉得儿子太过薄情,可却又不好太过说什么,毕竟儿子已经是皇帝了,当了皇帝儿子虽然也是儿子,但是却又不能以对待儿子的方式来对待他。 立太子的事,崔太后早就已经不是催了一天两天,母子俩为了这件事也是争执不休。 没想到,是要以这样的代价才能够定下来的。 她终于缓过神来,缓慢的拍了拍永昌帝的手:“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老人家心情好了,精神自然也跟着好了起来,想了想就轻声说:“皇帝,明楼的亲事,也可以定下来了。他这些年实在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个心悦的人,哀家早就想着成全她,这一次明薇那个孩子也真是受尽了苦头,你成全了他们吧。” 其实哪怕是崔太后不说,永昌帝也是打算成全崔明楼的。 他对别的儿子或许还的确是有猜忌有怀疑,但是对崔明楼,当真是怀着一腔的愧疚和爱意来养的,养了这么大,感情早就已经是胜似父子了。 听见崔太后这么说,他柔声答应下来:“好,就听母后您的,等到您一好起来,便为他们两个赐婚,让礼部操办他们的婚礼。明楼的年纪也确实是到了,朕也盼着他成亲生子。” 母子俩难得都毫无嫌隙的说了一会儿话,眼看着崔太后累了,永昌帝才出去了。 崔太后靠在引枕上淡淡的出了口气。 谢尚宫和文华嬷嬷都早已经放出来了,回到了崔太后身边伺候,见崔太后叹气,谢尚宫拿了帕子替崔太后擦了脸,轻声问:“娘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还叹气了?” 跟着崔太后这么久了,谢尚宫当然知道太后的心事。 无非也就是早点立东宫。 现在储君已经定了,而且又是周王,这正是大喜事啊。 崔太后实在是有些疲倦,一时没有回话,闭了闭眼睛之后才重新睁开眼,轻声问:“明薇那个丫头呢?” 谢尚宫给她擦手的动作就顿了顿,有些迟疑的看了文华嬷嬷一眼,文华嬷嬷便轻声说:“太后娘娘,陆二姑娘现在还在养伤呢。” 回来第二天文华嬷嬷就去看过陆明薇,实在是吓了一跳,没想到陆明薇竟然被折腾成了那个样子。 怪不得崔明楼这一次如此狠厉了,她们这些平时跟陆明薇相处过的人尚且还觉得受不住,何况是崔明楼呢?那可是他的心上人!看心上人被虐待成这样,他哪里受得住? 崔太后点了点头:“那让她好好休息,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便只管开口。你送些补品过去,让御膳房的人都好好伺候着。” 这一次陆明薇实在是遭受了无妄之灾,她这个太后也是心疼的。 文华嬷嬷急忙答应了,服侍了崔太后睡着之后,亲自去了七公主的寝殿一趟。 七公主正在寝宫里头抄书,见了文华嬷嬷过来,急忙站起身来。 文华嬷嬷也不敢拿大:“殿下可真是折煞死奴婢了,奴婢不过就是个老嬷嬷,哪里敢当殿下这么大的礼呢?” 一面说,一面笑着问:“殿下这是?” 七公主咬了咬唇,似乎是有些迟疑。 过了一会儿,才垂下眼低声说:“我在给贤妃娘娘抄写经书,盼望她能够早登极乐。” 提起贤妃,文华嬷嬷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些。 这一次贤妃做事做的太绝了,毒杀太后,虽然陷害的主要是陆明薇,但是一旦太后死了,她们这些亲近的宫人是必定不可能有活路的。 对她们来说,贤妃无疑是个大魔头。 她便不再多说,只是笑着说:“奴婢是求见陆二姑娘的,有些东西,太后娘娘让奴婢带给她。” 七公主便急忙让人引着她去偏殿。 陆明薇还躺在床上,前几天她休养的还不错,但是今天开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开始发起了高热,现在虽然退了烧,但是嗓子疼眼睛也疼,见到文华嬷嬷的时候,甚至一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 看见她这个样子,文华嬷嬷心里也有些不落忍,大家毕竟是相处了这么久的,何况陆明薇的确是个很不错的人,她便忙扶住了陆明薇:“姑娘怎么病情看着反而严重了?前两天看你还好好的。” 旁边伺候的宫女倒是尽心尽力,得了崔明楼和周王妃两个人的吩咐,她也不敢不尽心,听见文华嬷嬷这么问,便忙说:“太医说这是因为肝气郁结,体内毒素堆积已久,所以这次便一起发散了出来。虽然看着凶猛,但是过一阵子,等养好了,便无碍了。” “原来如此。”文华嬷嬷点了点头,代为转达了崔太后的话,又把东西拿上来交给了旁边的宫女,这才看着陆明薇,笑着说:“要恭喜陆二姑娘了。” 陆明薇现在正是精神不济的时候,连脑子都转的比平常要慢,听见文华嬷嬷这么说,便困惑的看着她,一时不知道文华嬷嬷是什么意思。 文华嬷嬷笑了笑,轻声说:“圣上已经答应给您和平江王赐婚,您就快是王妃啦!” 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能够当上王妃,那都是莫大的喜事。 所以文华嬷嬷才会兴高采烈的过来给陆明薇道喜。 陆明薇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头晕目眩。 她其实对这件事已经有了心理预期。 之前在陆家的时候,崔明楼就跟她说过会去跟圣上求婚,只是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促成了这件事。 她有些赧然的看着文华嬷嬷:“谢谢嬷嬷。” 文华嬷嬷拍了拍她的脊背:“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人,也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功臣,您以后啊,有大把的好前程好日子呢,可得好好的养好身体,我们都盼着您好快点。”(本章完) 第84章·如意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有些晕乎乎的,一直等到文华嬷嬷都出去了,她都还是一副恍惚茫然的样子,倒也不怪她恍惚,实在是她本来就太过疲倦了。之前在慎刑司的时候,刘公公专门不让她睡觉,这个法子虽然不是肉体上的折磨,但是比肉体上的折磨更加令人难受,她一直到现在都还是很难正常入睡,总是在入睡之后被惊醒,然后再也无法睡着。 这也是她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太多好转的原因。 用孙院判的话来说,是被惊吓了,所以以至于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这个不是吃药就能吃好的,怕是还得要很长一段时间去改变,去适应。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旁边的宫女急忙问:“姑娘,是不是又开始头痛了?您要不要先吃点儿药?” 孙院判之前给她开了安神药,嘱咐说若是实在是睡不着觉的时候便可以吃一颗,但是陆明薇一直是没有怎么吃的,现在听见宫女提起这个,便摇了摇头:“没事儿,我再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她不想太过依赖安神药,毕竟安神药用习惯了,以后就可能离不开了。 宫女也没说什么,伺候了她穿好了衣裳,让她靠在枕头上,便自己坐在窗边的凳子上给陆明薇做鞋。 窗外的阳光正好,看上去天也很蓝,碧蓝色的空中飘着几朵白云,让人心旷神怡,陆明薇看着看着,倒是忽然有些昏昏欲睡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宫女听见外头响起脚步声,忙站起身来,便发现是崔明楼来了,忙要行礼。 崔明楼扬手止住了,进门便看到陆明薇靠在引枕上闭着眼睛,看上去是睡着了。 这些天崔明楼每天都过来,自然也知道陆明薇睡不好,见她现在终于能够睡着了,脸上露出个笑意,上前轻手轻脚的扶着陆明薇躺下,给她盖好了被子。 他站在床边看了陆明薇好一会儿,才起身出去,招了招手叫了宫女也跟出来。 一出门,他便问:“陆二姑娘最近如何?” “其他的倒是还好,就是吃不下什么东西,也睡不好。”宫女如实回答:“我们要给陆二姑娘煎安神茶,陆二姑娘不肯答应,说是怕以后都得喝。” 崔明楼眉心微蹙,伸手拿出一个紫色的瓷瓶递过去:“这个放在陆二姑娘的汤里,每天一颗便够了,是宁神养心的,别忘了。” 宫女伸手接在手里,见那瓷瓶通体通透,紫色竟然还泛着光,就知道这药肯定也是千金难求,忙答应了。 殿下对这位陆二姑娘可真好! 怪不得文华嬷嬷对陆二姑娘也这么客气呢。 一个得到王爷全心爱护的王妃,以后怎么不是前程远大呢? 崔明楼嗯了一声:“本王最近会有些事,可能过来的少一些,你们伺候的务必要尽心尽力,不能有丝毫差池,若是有什么事,可以让人直接去周王妃那里,禀报王妃,知道么?” 虽然现在永昌帝已经决定立太子,可是一天还没有举行册立大典,那就一天不能改口,这些都是十分要紧的。 宫女睁大眼,忙答应了。 崔明楼这才回去再看了看陆明薇,见她睡的很香,这才放心,转身走了。 他出了宫,便径直去了一趟陆家。 三婆婆正在跟陆大夫人一起商议给邵明姿请先生的事儿。 上次邵明姿上了邵家人的当,跟着邵家人走的事虽然解决了,但是大家还都是十分紧张担心,也觉得邵明姿确实是该要好好的学些道理,学些东西了。 只是这先生的人选不怎么好定。 本来能教导女孩子的先生就很少,而这些人还分外的看重名声。 最要命的就是邵明姿毕竟是身世有些特殊,所以一些古板的女先生是很不愿意来教导她的。 为了这个,三婆婆跟陆大夫人最近都十分心神不宁。 好不容易定下了人选,两个人正商量着该怎么请人,又该送什么礼,又是一阵头痛。 好在,陆大夫人还算是脑筋灵活,没多久便想出了个法子:“咱们在这儿想再多,其实也不知道读书人最喜欢什么,不然还是叫人去问一问冯尧,他许是知道的。” 自从八字重新合过了之后,冯家跟陆家两家的亲事就开始正常的议起来。 最近都已经快要过定了。 两家关系愈发的亲近,冯尧也往陆家跑的十分勤快。 陆大夫人的意思是也不用太过着急,反正冯尧这个人是个有担当的,陆明惜嫁给了他,以后邵明姿就是他的孩子,冯尧是会把这些处置妥当的。 三婆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指了指陆大夫人就摇头:“你呀你,真是促狭的很!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为了诓骗个师傅才要结这门亲事。” 气氛轻松愉快。 正在这时,门上禀报说是崔明楼来了,三婆婆跟陆大夫人都急忙让人将人给请进来。 又忙让人去通知陆大老爷,毕竟崔明楼是男客,家中总要有个男人接待才算是像样的。 崔明楼过来是为了说一声陆明薇的事儿。 他也没有说的太过详细,只是说陆明薇在宫中病了,此时正在养身体。 但是三婆婆跟陆大夫人还是急得不行,不知道怎么好端端的人竟然会病的那么严重。 三婆婆欲言又止:“不是出了什么事罢?” 崔明楼过来就是为了让她们能够安心的,便笑着说:“也没什么事,就是风寒有些严重,所以这个月便不能出宫了,怕你们担心,我便过来说一声。” 怕她们担心,也是怕陆明惜担心。 他又问起了陆明惜的事儿。 后头的事情他都还不知道,毕竟是困在宫里忙着查出谋害崔太后的真凶。 三婆婆便将此事从头到尾再跟崔明楼说了一遍,末了就叹气:“好在冯大人是个有韧性的,否则的话,正常人谁能想到是八字会有问题呢?邵家简直是把事儿都给做绝了,这次她们家总算是得到了报应,听说邵大夫人现在也已经是重病不起了,真是活该!”(本章完) 第85章·服输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家现在是雨过天晴了,一切的事儿都操办的井井有条,虽然还是觉得陆明薇病了有些放心不下,可是思来想去的,宫里毕竟还是有太后娘娘跟崔明楼照顾着,她们就算是担心也改变不了什么,便只是叮嘱崔明楼尽量照看着些明薇,又收拾了些可以带进宫里的衣裳。 陆明惜是稍后才赶过来的,见到崔明楼,行了礼之后便急忙询问陆明薇的情况。 她现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婚事顺利开始议亲,女儿也重新回到了自己身边,现在看上去便脸色红润,再也没有之前的一脸的病气了。 崔明楼很周到的站了起来,笑道:“姐姐尽管放心,没什么大事,就是得了风寒,太医们都已经看过了,没什么事。等到她好些了,下个月便会出宫来瞧大家的。” 三言两语的把事情带了过去。 太后娘娘出事的事毕竟是宫闱秘闻,本来也不会让他们这些外面的人知道,所以大家听了这个解释都没有什么怀疑。 陆明惜重重的松了口气,冲崔明楼道谢:“多谢小王爷的照顾,也劳烦小王爷替我告诉明薇,让她不要担心宫外的事,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囡囡。” 崔明楼答应了,看了远山一眼。 远山便捧了一个大匣子出来。 三婆婆跟陆大夫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奇怪,不知道崔明楼这个时候送的是什么。 崔明楼笑了笑,让远山打开了匣子,看着陆明惜说:“姐姐即将成亲,我思来想去不知道该送些什么,最终决定送这个,希望你能喜欢。” 匣子打开,两个金镶玉的玉如意端端正正的躺在匣子里,被光一照,顿时熠熠生辉。 这么大的玉如意! 三婆婆诧异的看了崔明楼一眼。 陆大夫人也面露震惊。 陆明惜反应最快:“这怎么行?殿下这礼物太过贵重了,我如何受得起?” 玉如意本来便是十分难得的,何况是这么大的玉如意,怕是寻常的公侯门第也难拿得出来,崔明楼竟然会拿出这么贵重的礼物,陆明惜心中觉得有点负担。 崔明楼却笑了:“其实东西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这是本王跟太后娘娘求来的,太后娘娘所赐,姐姐便不必推辞了,希望你以后也能跟玉如意一般,事事如意。” 竟然还是跟崔太后求来的,陆明惜一时之间更加感慨难掩。 她是知道的,崔明楼对陆明薇十分好,送这玉如意,说到底也不过是看在陆明薇的面子上,可是能做到这一步的男人,能有几个呢? 她不由得心中感动的同时又很放心,把陆明薇交给崔明楼,看来是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既然是太后所赐,再推辞就显得不敬了,陆明惜郑重的收了下来,轻声说:“请殿下替我多谢太后娘娘,我一定用它们做第一台嫁妆。” 崔明楼笑了:“等到冯尧娶亲,我还得做他的傧相,在这里就提前恭贺姐姐了。” 他口口声声称呼陆明惜姐姐,但是陆家的人却没有任何一个觉得突兀。 等到他走了,三婆婆更是感叹:“好啊,明薇能够有这么一个夫婿,真是上天垂怜,我也是没什么可再担心的了。你们姐妹俩都能够嫁的这么好的如意郎君,真是令我心中高兴。” 不仅是她高兴,陆大夫人也高兴。 晚上回到自己家,陆大夫人便跟陆大老爷说了这玉如意的事,又说:“小王爷真是喜欢明薇,竟然能为了她做到这个份上,别说是明薇感动了,谁能不感动呢?” 见陆大夫人高兴的了不得,陆大老爷便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便这么开心啊?那小王爷再好,还不是明薇的?人家看上的又不是你女儿,你倒是好,高兴的像是你的女婿似地。” 私底下说话,夫妻俩人就要随意许多两人,也能开开玩笑。 陆大夫人当即便睁大了眼睛:“开心又如何?什么叫做是不是我的女婿?您也看看这两年咱们跟明薇的关系!他们两姐妹都是知道感恩的人,别说是对咱们了,便是对身边的下人那都是重情重义。我也不怕跟你说,人的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从前我还不觉得,但是现在,我倒是觉得,明薇跟我自己的女儿似地了。” 得,陆大老爷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倒是会挑,当朝状元郎和小王爷都成了你的女婿了是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两夫妻对视了一眼,还是都忍不住笑了。 是啊,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这两年她们跟陆明惜姐妹俩的关系愈发的好,虽然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吧,但是说句实话,现在她们若是出了事,陆明惜跟陆明薇都不可能放任不管。 所以冯尧跟崔明楼,还真是间接的也成了她们的亲戚了。 玩笑归玩笑,陆大老爷还是得叮嘱老妻:“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她们越是信任咱们,咱们就越是该知道为他们着想才是。明惜的亲事,你还是得更加的上心才好,等到好好的完成了这桩事,也算是圆满了。说句自私些的话吧,咱们现在怎么对她们,将来她们是绝不会让咱们吃亏了的。” 陆大夫人哪里还需要他来叮嘱这个?立即便郑重的点头:“放心吧,我心里都知道。说起来,邵大夫人是不是装病啊?她不是被朝臣弹劾,邵家不是打算把她送去家庙了吗?传出消息之后就一直没动静,说是病重了起不来,我总觉得她们没这么老实,说不得是在做样子呢。” 对邵家,陆大老爷也是看不上,听见陆大夫人这么说便不以为然的摇头:“现在朝中已经传出了立储的风声,不管怎么轮,反正这储位是绝对轮不到皇后肚子里那个还不知道男女的孩子来坐的,既然如此,周王以后才是正统,邵家人跟周王府的关系早就已经僵的水火不容了,她们若是聪明,就该知道不能再继续在这个事情上耍花样。” 第86章·指望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家的人现在的确是觉得火烧屁股了。 邵伟急的团团转,眼看着太医是一个接一个的来,但是却都说这个病是没有什么起色,不宜挪动,他连嘴巴都起泡了。 朝中弹劾邵家作风蛮横、嚣张跋扈、揽权弄权、逼死人命的折子一道又一道的飞上了永昌帝的案头,永昌帝现在对邵家的态度已经冷淡到了极点,这一次临近端午,原本按照规矩,永昌帝是会给宗室和近臣送粽子的,但是轮了一圈,竟然最终并没有轮到邵家。 今年哪怕是长勇侯府那种已经落魄了的侯府都不知道怎么的拿到了粽子,但是邵家却没有。 永昌帝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了。 越是如此,邵伟就越是想要快些把邵大夫人给送走,但是奈何邵大夫人的病情又是实打实的严重。夫妻一场先不说了,就只说邵皇后是素来依赖维护这个亲娘的,邵伟也不敢真的弄死邵大夫人。 所以这件事就这么一直拖了下来。 可不知道是哪个缺德御史,竟然还说邵大夫人这是装病故意在推延时间,根本不愿意去庙里清修。 邵伟只能上折子陈情的同时拼了命的给邵大夫人诊治。 邵大夫人的确是病重了,她接连经受丧弟和名声全无的打击,一时之间承受不住,急怒攻心之下引发了卒中,手脚发抖口角流涎,眼看着有一段时间都坐不起来了。 越是生病,她心里的愤恨和痛苦也就越多,对陆明薇和陆家的憎恶就愈发的严重。 邵伟进门的时候,她已经比之前要好一些了,坐起来的时候好歹手脚不再继续抖动的厉害,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邵伟看。 邵伟被她看的略微有些不自然,伸手去接过了丫头递过来的药,摆摆手让丫头下去,自己则亲自端着药碗喂妻子吃药,轻声说:“现在朝中又有人弹劾我们家故意装病,拖延时间,藐视圣上.” 他苦笑了一声:“活了一辈子,真是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的窝囊和憋屈过。” 这也是实话了。 以前邵皇后还没进宫的时候,永恩侯府还是靠着父亲跟他立住的脚跟,父子俩守卫边关,在北境抵御强敌,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靠着自己的时候,腰杆子都是更硬的。 那些朝臣怎么也不会说出什么狐媚偏能惑主和掩袖工馋的话来,可现在的邵家,却已经被认定是趴在女人的裙角上被带起来的家族了。 丝毫也不想一想,他们父子的功劳都是实打实的。 邵大夫人有些费力的张开嘴:“她他们胡说!该死!” “现在说这些能有什么意思呢?就算是皇后娘娘得宠,也不可能杀御史。”邵伟见邵大夫人不肯开口喝药,便干脆将药碗放在了一边,深深的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我是真的觉得累了。你知不知道,圣上已经决定立周王为太子了?现在内阁和礼部都在商议册立太子大典。” 刚才邵伟说朝中有人参奏弹劾邵家,邵大夫人还不怎么着急。 但是听见邵伟说已经确定了立周王为太子,她的表情立即就变得狰狞起来,整个人的嘴角都不受控制的歪斜,一面口角流涎,一面抖抖索索的说:“不行!不行!凭什么?” 现在她也知道邵皇后肚子里的那个是暂时不能的了,但是凭什么是周王? 周王早就跟邵皇后和邵家闹翻了,这么多年,邵皇后给周王提供了嫡子的身份,但是周王却并没有亲近邵家,现在这个白眼狼若是被立太子,那以后邵家更是没有立足之地了。 现在永昌帝还会看在邵皇后的面上对邵家宽容。 以后的周王呢? 周王根本不可能对邵皇后和邵家有任何的优容! 邵伟皱着眉头拿了帕子去给邵大夫人擦嘴角的口水,一面忍不住皱眉:“你镇定一些,我也知道这件事对我们不利,可是现在大势已定,咱们什么都不能做了,因为都是蚍蜉撼树,你明不明白?” 明不明白? 邵大夫人的眼睛有些僵滞的盯着邵伟看,片刻后忽然哭了起来。 她不能就这么认输! 她风光了一辈子,以前周王都得老老实实的来邵家给她过生辰,给她贺寿,现在却要她们邵家缩着尾巴做人不说,还得眼睁睁的看着周王登顶。 那以后邵家如何自处? 以后九公主怎么可能还有好日子过? 邵大夫人眼里流出眼泪,死死地抓住了邵伟的手:“想想办法.不行,不行!” 真的不能让周王得意,否则的话,邵家就完了。 邵伟真是心情沉重,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苦笑着说:“你真的当我是什么神仙不成?现在就算是真的神仙,也没有法子了,除非是周王忽然死了,否则的话,就不会再有任何的变化了。” 这个道理也很简单。 除了周王,还能是谁呢?还有谁能接得住这个皇位? 成年的亲王都死的差不多了,剩下都是连成亲都还没有成亲的皇子。 永昌帝不可能会放弃周王选其他人的。 邵大夫人死死地盯着邵伟,口齿不清的骂出声:“你你真没用!” 真的没用,竟然半点法子都想不出来。 邵伟倒是没有动怒,他低垂着头:“从前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很没用,女儿当了皇后,但是我却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后来我想了想,并不是我没用,是你跟女儿都太有主意了,太有野心了,就因为你们的野心勃勃,所以衬得我跟父亲胸无大志,十分没用。但是我们按照你们设定的路来走,却并没有更加风光,反倒是让家族现在背上了佞臣的名声,让家里的女孩子都嫁不出去,让家里的男丁都被人认定是无用之辈。” 邵大夫人没有想到他的话锋忽然一转,错愕的盯着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他是什么意思? 邵伟沉声叹气:“这样下去不行了,不管是母亲还是你,还是皇后娘娘,我们邵家都不能按照你们的想法去走了。” 第87章 自救 - 闺门荣婿 - 秦兮 没有想到邵伟会这么说,邵大夫人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邵伟,下意识伸手去抓邵伟的手。 她现在的行动不便,完全没有办法跟以前的灵活相比,因此一抓之下竟然抓了个空,反而还失去了重心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邵伟面色如常的蹲在地上看着她,并没有伸手去搀扶她的打算,反而轻声叹了口气:“你不要这么看着我啊夫人,这些年,我不是没有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事,但是事实证明这真的行不通啊,这么些年,我为了你,得罪了多少人?还有大儿媳妇,她是真正能够兴旺家族的宗妇,可结果呢?你跟母亲都因为嫉妒而看不惯她,以至于她被逼的跟君庭和离,还把咱们家的名声也给彻底弄坏了.” 以前这些事,邵伟并不会直接拿出来说,他当时哪怕是对和离这件事不满,但是其实也没有太过怪罪邵大夫人,更多的是把责任都归咎在了邵老夫人的身上。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顺利,家族也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他就想起以前的事来了,把这些都归结在了自己的身上。 邵大夫人想的很清楚,她怔怔的睁大眼睛看着邵大老爷,忽然有点怪异的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因为卒中,所以她的口角都有些歪斜,现在这么怪笑,显得人更加的诡异可怖。 邵伟深深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垂下眼长长的叹了一声气:“你不必嘲笑我,我心里很清楚我自己是在做什么,我没有对不住你,也从来没有对不住皇后娘娘,只是我总要为邵家着想,为家族想一想。所以,你们的那一套,我们是真的不能用了.” 他说着,轻声说:“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忘记到底是谁把我们家害到这个地步的,以后一定会为了你报仇。你安心的去庙里住一段时间,我会让人照顾好你,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说完,他转身喊人进来,将邵大夫人送走。 因为御史前脚上的折子,所以邵伟后脚就派人把邵大夫人送走的事,一时之间被许多人津津乐道,都在说邵家还是怕了,终于得到了报应之类的话。 邵伟并不多说,送走了邵大夫人之后,他就转身去了邵峰的书房。 邵峰也正在等着他。 他一进门,邵峰便挑了挑眉问他:“人送走了?” 邵伟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疲倦两个字,坐在了父亲对面,声音很轻的嗯了一声:“送走了,她的病还未好” “就是要病还没好的时候,现在多少眼睛盯着咱们家?这件事原本就不能再拖下去,现在送走,让人亲眼看着咱们为了认罪做到了什么地步,以后他们还能说什么?而且世人就是如此,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好的,见到富贵人家倒霉,总是会觉得高兴。咱们示弱,他们心里的怨恨和嫉妒就能少一些,咱们邵家也才是真的得了个喘息的机会。” 邵峰看了儿子一眼,见邵伟若有所思,便沉声叹了口气:“阿伟,从前是我们走错了路,你看看,娶妻不贤祸害三代,老话一点没有说错。现如今,咱们算是得到报应了。” 提起这个,邵伟嘴唇动了动,面色有些痛苦挣扎。 是啊,这么多年以来,他们其实一直都太过盲目信任家里的女眷了,就因为出了个邵皇后,所以他们觉得邵老夫人和邵大夫人的想法是对的,家里上下已经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可是女人的裙摆哪里是那么好钻的? 留下的全都是骂名罢了。 他垂下眼,轻声说:“父亲,那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以前是我们错了,我只想着在京中做娘娘的依靠,不管如何总能护持家中的事。可是其实,兵权才是最要紧的。所以,我打算上书求圣上,让圣上让我去登州收拢兵权。”邵峰紧紧看着儿子:“你跟我一道去,咱们父子俩许多年都没有上阵了,窝在京城这个富贵窝里太久,都不知道将军是怎么做的了。” 邵伟嘴巴动了动,有些心动但是更多的却还是担心:“父亲,可是登州是韦家的地盘,她们这些年虽然已经离开了登州,而且之前的卫所也分成了三大营,可这些年就是因为三大营总是互相不合拍,谁都不服谁,甚至隐隐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势头,圣上才会重新让韦家过去。咱们去了,算是什么?” 一来没有韦家之前在登州的优势,登州三大营的人根本不认他们。 二来,跟韦家对上,她们在登州是真的没有胜算。 邵峰知道自己儿子在担心什么,听见他这么说便笑了一声:“你担心什么?之前圣上已经派了韦家过去,可最后却还是又要加派一个鲁王,这是为什么?防的又是谁?还不是韦家功高震主?我们过去,自然便是代替了之前的鲁王。三大营的确是硬骨头,可是就是得硬骨头啃下来,人家才会认你的本事,咱们家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退无可退了,你要有点志气,咱们父子俩难道还不如韦家的人不成?!” 永恩侯府的爵位也不是一开始就靠着女人得来的。 邵伟被父亲说的也无话可说了,低声道:“我都听爹您的,您既然这么说,那咱们就这么做吧。” 邵峰嗯了一声,见他有些憔悴,便沉声劝慰:“都会过去的,放心吧,从此以后,咱们就只有更好的日子过,不会再有如今的窘境了。” 仿佛就是为了验证他的话,在邵大夫人被送走之后,京城中攻讦邵家的那些御史们一个个都噤了声,不再对邵家穷追猛打。 邵峰和邵伟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哪怕是在宫里的邵皇后听见这个消息都止不住的从心里升起一股欣喜。 这一次事情闹的太大,永昌帝根本已经不再理会她,她也知道这次的事没有那么容易解决,现在邵家自己做出了选择平息了永昌帝的怒气,她这里的压力也陡然小了许多。 在想着怎么收尾,做了两天细纲,对不住了大家,明天开始会正常更新,把这本和冠上珠华都争取这个月内完结掉。 第88章·求和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皇后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这一胎前面的时候不稳定,她吃了许多的苦头,后来好不容易稳定了,却又遇上九公主被弹劾,然后就是邵大夫人出事,一连串的打击把她都打击的懵了。 尤其是她在借着病情的借口折磨周王妃崔氏之后,永昌帝更是直言不讳的说她假慈悲,造作,已经一连好些天不来她这里了,也就是邵大夫人继续被人弹劾,他才过来过一趟,说的也就是崔太后的事儿。 她有些疲倦的靠在窗边,默默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九公主已经解了禁足,此时特地过来陪伴母亲,见她唉声叹气的,便不以为然的看着亲娘:“您叹什么气啊?外祖母现在不是已经被送去了家庙了吗?那些御史们追着外祖家不放,无非也就是说他们还不送外祖母去山上,是藐视天恩,现在都已经送走了,他们还能有什么话说?您就别生气了。” 她难得的十分体恤的说:“您这么生气,小弟弟怎么办?” 女儿难得的温柔体贴,邵皇后十分受用,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就叹气:“你呀你,若是以前能有这么贴心,哪里会走到现在这一步?你父皇以前多宠爱你啊?” 邵皇后十分怀念从前的时光。 永昌帝以前对她们母女那真是掏心掏肺的好,不管什么事都是偏心她们的。 只可惜,也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永昌帝便开始疏远她们了。 这么想着,她重重的叹了口气。 九公主似乎也是被这话给刺痛了,脸上的笑容一时陡然消失,她阴恻恻的说:“母后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若不是因为母后你以前不肯听我的,没有杀了那个杂种,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的。” 崔明楼刚从边关回来养在宫中,九公主就已经跟他不和了。 因为崔明楼刚回来头一天,九公主就命令他跪下给她当马骑,只是崔明楼却十分不给面子,直截了当的走了,连个好脸色都没有给她。 九公主生来尊贵,又是永昌帝的心肝宝贝,没有什么人是敢跟她对着干的。 可崔明楼却敢,他这么多年别的事儿没干,光是忙着跟她打擂台了。 到如今,九公主都还在后悔为什么没有当年早就杀了他一劳永逸。 邵皇后听她张口闭口就是杀人便觉得头痛,她是个得过且过的人,没什么旁的大追求,只想过好日子,只想有荣华富贵。 所以当时永昌帝去永恩侯府,她才会想尽办法的出风头,得到永昌帝的青睐。 她如愿以偿的坐上了皇后的位子,却并没有做皇后的觉悟,喜欢的便抬举,不喜欢的就打压,以前这一套也没人说什么,只是到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其实也明白行不通了。 天真烂漫只能在年轻的时候有用,等到年纪大些了再天真烂漫,换来的就不再是夸赞和欣赏,而是厌恶了。 想到这些,邵皇后便有点烦躁,她瞪了女儿一眼:“你这个年纪了,说话做事能不能带些脑子?你父皇现在为什么冷落了你,就是因为你那臭脾气!都已经吃过亏了,就是不知道吸取教训,你难道真的打算就这么跟你父皇犟着?” 她是真的着急。 现在不比得以前了,永昌帝摆明了现在是铁了心的要立周王做太子。 礼部都已经开始操办册立大典了。 等到周王当了储君,可以参与更多的国事,就能拉拢更多的朝臣,邵家仙子啊本来就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眼看着是江河日下,偏偏九公主还这么傲气。 傲气有什么用啊? 以前傲气是因为腰杆儿硬气,因为永昌帝足够疼爱这个女儿,所以九公主大可以怼天怼地,可现在,永昌帝这个靠山都已经不再理会九公主了,她却还是不知道收敛。 连邵皇后都着急。 不仅是替女儿着急,也是替自己着急。 现在贤妃也已经没了。 宫中的宫务也落在了周王妃手里,以后九公主的婚事说不得也是要周王妃帮忙操持和相看的 越是想这些,邵皇后心里就越是难受。 一时只觉得肚子都开始隐隐作痛。 眼看着邵皇后气的面色惨白,汗如雨下,九公主本来还十分不服气的,也忍不住慌了,急忙奔过去扶住了邵皇后:“母后,母后您别吓我!您没事儿吧?” 邵皇后这回却真是好像被气的惨了,躺在床上整个人都起不来,只觉得两股之间有一股热流汹涌而出,她忍不住喊九公主:“你先出去.” 皇后宫里的女官和经嬷嬷等人经验丰富,马上就看出来邵皇后这是临产了,不由得如临大敌。 皇后娘娘这还只是八个多月啊! 老话都说七活八不活. 大家一时都变了脸色,经嬷嬷一面急忙把九公主劝着出去,一面吩咐人去找太医,去通知永昌帝,去通知周王妃,一切都安排的有条不紊。 九公主怔怔的,有些害怕的立在廊下,见经嬷嬷忙的团团转,不由得问她:“嬷嬷,我母后不会有事吧?” 她虽然不懂事,但是也知道生孩子是过鬼门关的。 如果母亲也出事的话. 现在父皇已经不是那么宠爱她了,周王和周王妃都厌倦她的要命,崔明楼更是对她深恶痛绝。 若是母后也没了,她就真的完了。 经嬷嬷头一次见九公主被吓得魂不附体,便不得不安慰了她几句:“没事的,殿下别担心,就是生孩子罢了,您先回自己寝宫里去吧,等到皇后娘娘生产了,我们再去给您报喜” 九公主怔怔的看着她,其实是不相信的,但是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再胡搅蛮缠了,得让经嬷嬷尽心尽力的先操持好邵皇后的生产事宜,得把弟弟平平安安的先生下来,否则的话,说什么都晚了。 经嬷嬷难得的见她这么听话,一时也松了口气,马上就又转身进寝宫去了。 邵皇后的面色简直是雪白的,惊恐的攥着经嬷嬷的手:“嬷嬷,我,我肚子好痛.” 第89章·转机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皇后生产的时机的确是十分惊险,恰好是八个月左右的样子,崔太后听见了消息都忍不住皱一皱眉:“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保不住胎.” 再早一些再迟一些都好啊,怎么就偏偏卡在了八个多月,都说七活八不活。 崔太后虽然不喜欢邵皇后,但是对自己的孙子自然是不可能有什么不满的,永昌帝的年纪也大了,宫里多年都没有孩子降生了,这原本是一件喜事的,若是出了什么事儿,永昌帝心中也肯定是难受的。 屋子里安静下来,崔太后皱着眉头问:“叫人过去看了吗?” 文华嬷嬷轻声让她放心:“您放心吧,一出事儿太医院的太医基本上都过去了” 所有太医都过去了,那事情不管是好是坏,都只能听天由命了。 崔太后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想要说些什么,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闭上眼睛有些疲倦的睡了过去。 另一边,永昌帝也得到了皇后早产的消息。 虽然最近永昌帝对邵皇后有许多不满,可到底两人夫妻一场,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任何情分? 何况之前邵大夫人哪怕是卒中了,也被送到了家庙去清修。 现如今邵皇后的确是受到了教训。 他赶到了皇后宫里,叫了孙院判出来,问孙院判情况如何。 孙院判的表情也有些凝重,沉声说:“皇后娘娘早产,胎儿位置此时不对” 永昌帝皱了眉头,十分不耐的打断了他的话:“别与朕说这些没用的!朕要母子平安!否则要你们何用?!” 他知道这些太医们自来都是十分的把握只说成五分,就是怕万一出事便要担责任。 可这次邵皇后腹中的孩子,很可能是他此生的最后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来的时候给了他巨大的惊喜,如今对他来说意义非凡,何况东宫册立在即,若是此时邵皇后腹中的孩子夭折,总是有些不吉利的意味的。 孙院判顿时冷汗涔涔的退了下去。 这场生产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孩子生出来的时候却并不会哭,一群太医们简直心惊胆战,用尽了所有办法,最后都有胆子小的太医准备自尽了,小皇子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大家顿时都重重的松了口气。 邵皇后虚弱的躺在床上,都来不及问一声孩子是男是女,便晕了过去。 孙院判将孩子交给稳婆,马上又去观察邵皇后的情况。 稳婆抱着孩子喜气盈腮的走出来跟永昌帝报喜:“恭喜圣上贺喜圣上,皇后娘娘产下一个小皇子!” 真是皇子! 永昌帝虽然已经有了许多的孩子,但是此时此刻,看着这个新生的婴儿,还是忍不住心生欢喜,哈哈大笑了几句后看了一眼孩子,下令让石公公:“赏!传令下去,皇后宫中伺候宫人,这月全都月例双倍!太医们的薪俸也双倍!” 石公公急忙笑着应是。 因为刚得了个宝贝儿子的缘故,永昌帝显得精神奕奕,就连看到九公主过来,也难得的和颜悦色,没有对九公主发脾气了,九公主抿了抿唇,上前给永昌帝请了安。 永昌帝见她短短一段时间没见就瘦了一大圈,加上如今正看在宝贝儿子的面上,便也点了点头问她:“最近如何?我见你消瘦了许多。” 九公主顿时眼中含泪,喊了一声父皇冲到了永昌帝跟前,几乎是瞬间便跪了下去。 她是真的有些怕了。 邵皇后生产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所能依靠的的确是只有邵皇后,邵皇后劝她要收敛一些脾气,要听话一些,要更抓紧永昌帝的心,可她一直都嗤之以鼻。 等到真正出事,她才知道母亲的心意。 而现在,她不会再浪费这心意了,她吸了口气,哽咽着朝永昌帝磕头赔罪:“父皇,我错了,我不该嚣张跋扈,不该处处都跟崔明楼做对,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一个这么骄傲的从来都是昂着头看人的公主,这一次姿态能够如此卑微,永昌帝沉默片刻,才淡淡的摸了摸九公主的头发:“罢了,你知道错了,以后能改,便好了。起来罢,已经是大人了,以后就要更加懂事,不能再跟个小孩子似地喜怒由心,明白吗?” 九公主啜泣着点头,又害怕的问永昌帝:“父皇,母后怎么样了?我真的好害怕.” 永昌帝见她吓得面色发白,又十分惊恐,便道:“放心吧,你母后没事,太医还在里头给她开药,等她醒了,你再去看她。” 九公主小心翼翼的,低声问:“那,那母后生的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是个皇子。”永昌帝脸上露出笑意来:“长得与你很像,你去看看他。” 九公主迫不及待的点头,急忙跑着去了。 永昌帝见九公主进了皇后宫里,便亲自去了慈恩宫报喜。 崔太后正好才醒过来,文华嬷嬷端着药伺候她吃药,见了永昌帝这么喜气洋洋的过来,她立即便挑眉问:“生了?” “是!”永昌帝面上带着笑意,坐在崔太后床沿上,亲自接过了文华嬷嬷手里的碗,亲手喂崔太后吃药,轻声说:“生了个小皇子,长得倒是虎头虎脑的,虽然是早产有些不足,可太医说,小皇子的身体还是健康的。” 崔太后听了这话,自然也是开心的,见永昌帝这么高兴,顿时面上带着点笑意:“见你这样高兴,可见是好事了。平安健康就好,母子平安,也是好事了。” 永昌帝见崔太后这么说,便也笑着点头:“最近出的事太多了,母后,儿臣有时候心里也很难受.不管怎么说,这次是新生,这总归是好的,儿臣当真很开心。”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鲁王和贤妃接连身亡,最近宫里别的事没办,光顾着办丧事了,永昌帝心里若是说有多好受,那是不可能的,现在邵皇后生下个小儿子,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他都是高兴的。 崔太后嗯了一声:“只是.” 第90章·大喜 - 闺门荣婿 - 秦兮 她并没有避讳的看着永昌帝,想了想还是开门见山的说:“只是,这小皇子是嫡出,皇帝心中也要有数才好。” “母后放心。”永昌帝显然也是早就已经考虑过这件事的,听见崔太后这么说,便淡淡的道:“储君已定,便不会有变数,这孩子,还是太小了。” 国赖长君,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孩子,到底还是太小了,怎么当得起皇帝的位子? 尤其是邵皇后可没有辅佐皇帝的本事。 见永昌帝事事都明白,崔太后心中也欣慰,咳嗽了一声点点头:“好,皇帝能够这么说,哀家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你心中有数就好。” 永昌帝的确是心中有数,因此他在内阁议事的时候,便看了周王一眼,沉声问:“册立大典的章程,你都看过了吧?” 最近这些天,周王一直都跟在永昌帝跟前观政,相比起从前的气定神闲,现在周王多少有些紧张,毕竟当了太子,肩上的担子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拱了拱手应是:“儿臣已经看过了。” “你跟礼部再重新拟定个章程。”永昌帝看着他:“现在小十一降生,正好是你的太子大典,便连他一道带去太庙祭祖吧。”永昌帝说的淡淡的。 但是却在众人心里掀起了惊天巨浪。 连赖清明这等老成持重的首辅都不可置信的看了永昌帝一眼。 这是什么神来一笔? 带着十一皇子去太庙祭祖?! 周王也惊了一跳,茫然的看着永昌帝,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永昌帝则淡然的很:“横竖也正好赶上了你的好日子,他这么个小不点,不值当再大费周章的办什么洗三,便干脆两桩喜事一道办了吧,你跟礼部商议商议,拿出个章程来。” 这话的意味则很明白了。 是十一皇子蹭了周王的太子大典,然后顺带着当是洗三了。 谁主谁副,一看即知。 众人就知道永昌帝的意思了,永昌帝这是根本没有因为新皇子的降生而改变态度,这也是在昭告天下,周王的太子位稳了。 也因为明白了永昌帝的用意,周王诚心诚意的谢过了永昌帝。 等到晚上回到王府,他终于深深的长出了一口气。 崔明楼坐在他对面,见他这样,便忍不住笑了:“您何必这么担心?立太子这样的大事,既然定了,怎么可能更改?哪怕是她产下皇子,也不能改变什么的。” 话是这么说。 周王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皱眉:“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自然是更加如履薄冰,生怕有半点做错的地方。” 他走到如今全凭一个能忍和小心谨慎。 但是越是快走到尽头的时候,就越是要小心谨慎,他从来不会在事情还未完成之前便掉以轻心。 崔明楼在自己姑父面前向来是没大没小的,两人说起来是姑侄,可实际上更像是忘年交的兄弟。 见周王这么说,他忍不住笑了一声:“您的确是这个脾气,不过您放心吧,现在她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邵皇后家中突发变故,邵大夫人跟刘家的口碑已经跌到了谷底,他们做的每一件事简直都是踩着清流的脸面,清流如今把邵家视作是佞臣。 而勋贵也不喜欢邵家这样的为人做派。 邵皇后哪怕是生下皇子也改变不了任何的事。 周王放松了些,也不想再一直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便看着崔明楼说:“别说本王了,你自己的人生大事也该多上点心,等到我的大典完成,你便把亲事给成了吧。也省得你姑姑一直惦记着你还没成亲的事儿,何况,崔家那边,总该回去的,你爹娘留下的东西,不能便宜了别人。” 崔明楼所在的崔氏是经历过几代的世家,平江王更是把崔家的声势推到了顶端。 原本崔明楼早该接管崔家的事务,只是之前崔家一直都以成家立业来做理由,说崔明楼还未成家,不曾定心为由,拒绝交还崔家的财富。 包括崔家手里的兵权。 平江王权掌西北,他是名副其实的西北王,他留下的军中人脉,也都握在崔家手里,总得全都让崔明楼重新拿回来才是。 说起这些,平江王深深的盯着崔明楼:“你自己心中也要有数,明楼,你父王临死之前尚且还在浴血奋战,最终为国捐躯,他是希望自己的后辈继承他的衣钵的,这不只是为自己而争,也是在完成你父王和母妃的遗愿,你明白吗?” 崔明楼当然明白,他郑重其事的应了是,一扫之前的懒散之态。 周王拍了拍他的肩膀:“罢了,我这里还有许多事,还得去礼部一趟,你若是没事儿,便回宫去吧。” 崔明楼就忍不住揶揄:“果然是要当太子了,姑父现在都学会赶人了。” 两人什么玩笑都能开的,周王只是瞪了他一眼,就又忍不住笑了。 崔明楼则果然回了宫中。 他先去永昌帝那里道喜。 永昌帝见了他回来,倒是没多问,只是有些稀奇的啧了一声:“朕还以为你跟小九闹到这个地步,不会来道喜了。” “这有什么?”崔明楼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各论各的呗,反正您添了小皇子,证明您龙马精神,老当益壮,我当然为您高兴了。” “去!”永昌帝被他气笑了,抄起旁边的奏章就砸他身上:“没大没小的,你这张嘴什么时候才能有个把门的?朕懒得跟你说,你去看太后娘娘吧。” 生了个小皇子,大家的心态好像一下子都平和了许多。 崔明楼笑着去了慈恩宫。 崔太后见到他来倒也开心:“跑哪儿去了?皇后产下皇子的事儿,你知道了么?” “这哪有不知道的?”崔明楼笑着拿起一个苹果帮崔太后削皮:“您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这世上有什么事瞒得过我啊?不过您老人家别担心,她生了就生了,影响不了什么,圣上心里清楚着呢。” 在崔明楼跟前,崔太后就没有在永昌帝跟前那么委婉了。 第91章·妨碍 - 闺门荣婿 - 秦兮 “他心里清楚,耐不住有人心里不清楚。“崔太后面色淡淡的冷笑了一声:“邵氏就不是个聪明的性子,更不是心怀宽广的人,现在邵家乍然经历巨变,她当然是没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但是,日后呢?” 人心易变。 何况邵皇后本来就是个野心极大的人。 崔太后看着崔明楼:“所以,哀家才会叮嘱你,让你快点儿成亲。成了亲,就有顾念了,有了家,也好放手去做你的事儿。现如今皇帝护着你,他在一天,你就能放心的接管崔家的兵权,若是做出一番成绩,往后哪怕是邵氏和小九要对付你,也得掂量掂量分寸,何况还能成为老三的臂膀。” 这番话,崔太后其实想说很久了。 但是各种事这么拖着拖着,这番话说的也迟了些。 崔明楼心中感动,他也知道,崔太后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是真的对他掏心掏肺了,这么想着,他哽咽着喊了一声姑祖母,轻轻的伏在崔太后膝上。 他小的时候还是很黏崔太后的。 刚失去父亲母亲的时候,总是会很害怕做恶梦,那时候,崔太后便一直坐在他身边等着他睡着才走。 两人之间比亲祖孙之间的关系还更亲近几分。 崔太后摸了摸崔明楼的头:“孩子,京城的这些事儿,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够了。接下来的事儿,你要管好你自己了,老四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作藩王有藩王的做法,做太子有太子的做法,你帮不了他什么了,便该自己要先立起来。以后的事,便以后再说吧。” 崔明楼重重的应了一声。 崔太后又说:“哀家知道,过些天明薇的姐姐便该要成亲了吧?” 提起这个,崔太后的面色和缓了几分,微笑着望着崔明楼:“宫里这次因为哀家的事儿,实在是让明薇受了不少的委屈,让她出宫将养一阵吧。” 贤妃刚死,七公主读书的事儿也得暂停了。 至少面上的功夫是要做的。 有这个空隙,让陆明薇出宫休息一阵,顺带着参加她姐姐的婚礼,这也是顺手的事儿。 崔明楼立即便笑了起来:“正想求姑祖母呢,反正她在宫里呆着也没什么事儿,我便想着让她能出宫住一阵儿,一来养养身体,二来也能开心一些,参加她姐姐的婚礼。没想到我还没说,姑祖母就先安排好啦,孙儿替她谢谢姑祖母。” 崔太后苍白憔悴的脸上有了遮不住的笑意:“就你会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嘴巴上是抹了蜜了。得了得了,原来你早就已经想好了,只不过是等着哀家主动提出来。” 说完便又自己忍不住笑了:“罢了罢了,那你便干脆自己带着赏赐送她出宫吧,也省得你到时候还要专门跑到宫外去见她,多辛苦啊?” 崔明楼被崔太后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一声,强撑着没有露出羞意来。 他陪着崔太后还是再说了会儿话,这才去了七公主那里接陆明薇。 经过这么多事,已经没人不知道陆明薇是小王爷的心上人这回事了,七公主见他亲自过来,便笑着和陆明薇告辞:“等到我过阵子可以去读书了,你可一定要再进宫来。” 她跟陆明薇之间的关系现在好的跟姐妹也没什么分别。 贤妃之前和鲁王做的事太过分,加上这一次还是毒杀崔太后,七公主自己心里心知肚明,落到身死的地步谁都怪不得,只能怪贤妃自己做事太过狠绝而疯狂。 贤妃死了,她其实只有少数的悲伤,更多的情绪反而是轻松和释然。 大约是以前被压得实在是难以喘息,所以现在这座大山真正的被移除,她竟然难得的有了几分少女的明快。 陆明薇握了握她的手,轻声说:“公主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我跟公主是朋友,不管我以后还会不会陪着公主一起读书,但是也会永远记着公主这个朋友的。” 七公主感动的了不得,笑着应了一声,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崔明楼笑着立在门槛处看着,见七公主走了,才对陆明薇笑了笑:“看来你在哪里都能如鱼得水,我真是捡到了大宝贝了。” 这些天陆明薇一直都在用各种珍贵的药材养着,所以元气总算是恢复了一些,此时的脸色也不再跟之前那么苍白了,见崔明楼这么说,她淡淡的看了崔明楼一眼,故作生气:“这么久都没有看过我,这就是你对待宝贝的态度?” 哟? 这小丫头竟然会反过来调戏自己了? 崔明楼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是我的错,我实在是罪不可恕,竟然对我们的宝贝这么疏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两人笑着对视了一眼,都觉得现在身上无事一身轻。 让底下的人将陆明薇的东西收拾好,崔明楼很快就带着陆明薇出宫。 马车上,崔明楼挑挑拣拣的把之前发生的事告诉了陆明薇,怕她担心,所以一些经历都说的轻描淡写的。 可陆明薇还是忍不住浑身紧绷。 想到姐姐差点儿被害的跟囡囡母女分离,而且还差点丢了冯尧的婚事,她就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 邵家如此可恶! 邵皇后和九公主会这么做,无非就是因为她之前反抗九公主,不肯跪下道歉赔罪。 这两母女简直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架势。 越是如此,她心里反倒是越发的清明,见崔明楼担心的看着自己,她垂下眼,沉声说:“没用的,哪怕是周王已经当了太子,以后会是圣上,但是邵皇后只要活着一天,就是母后皇太后,周王只能孝顺,一个孝道的帽子压下来,周王便不能动弹。邵皇后那样的人,偏执又乖戾,不可能会放过我,只要我还活着,她跟九公主就不会罢休的。” 这俩母女简直是毒蛇,缠上了人就不肯松口。 哪怕陆明薇不怕她们,但是想到这些人也忍不住觉得头痛。 崔明楼明白她的心思,轻声说:“所以,我们成亲吧,成了亲,便离开这个地方。” (本章完) 第92章·喜悦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明白崔明楼这番话意味着什么,之前在宫里崔太后被毒杀,这其实说出去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国朝太后竟然被人谋害,这无论如何不是什么能拿出去说的事情。 什么事都是如此,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这样形容或许不是很精准,但是最近的形势还有发生的事,却无一不在表明以后还有大事要发生。 当年永昌帝种下的因,如今终于开始显现出他的结果。 他疑心很重,结果导致奸人害死了先太子和皇后,他郁郁之下,却又很快挑选了一个跟原配皇后截然不同的继后。 邵皇后性情刻薄自我,是一个极度自私的小女人,这样的人或许能做诰命夫人,但是绝对不适合当一个皇后。 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 这些年邵皇后哪怕是有周王这个养子,可结果却也还是十分不得人心,甚至连周王夫妇都跟她离心,她没有什么大局观,也没有所谓的什么格局,她这样的性子,就是我高兴了就好,你们所有人都不可以有任何的情绪,只能随着我的心意变化去做事,若是没有,那就是你不对。 而你做的不对了,在她看来就是挑衅,就是没有利用价值。 这一点,从她是如何对待周王夫妇就能看得出来。 一般的还没有自己嫡亲儿子的皇后,怎么可能会这么肆无忌惮的得罪自己的养子?但是邵皇后就是做了。 永昌帝不是不知道邵皇后是个什么性子,也不是不知道邵皇后和九公主这些年被养成了什么样的脾气,但是他这些年没有很好的去约束,导致这两母女愈发的过分,这也是一定的。 所以现在,邵皇后必定会率先忍不住向周王开刀。 而到底是用什么方式,这一点谁都想不到。 因为邵皇后的脾气就是如此。 她能忍下这口气多久,也没人知道。 崔明楼虽然不怕邵皇后和九公主,但是却也不想把陆明薇置于危险之地,让她每天担惊受怕的,之前宫里慎刑司的事,明面上是贤妃做的,但是实际上,崔明楼却总觉得背后应该有邵皇后的手笔。 这一次出了宫,他就不想陆明薇再回宫去了。 陆明薇轻轻的叹了口气,同时心中很开心。 崔明楼能够为她做到这个地步,不可谓是不真心了。 她经历过两辈子的人生,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最难得,真心最难得。 幸好,上一世没有机会,但是这一回她拥有了。 她点了点头,说:“好。” 崔明楼顿时喜不自胜。 两人在马车上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不知不觉间外面远山咳嗽了一声说到了,他们才惊觉已经回到长勇侯府了。 之前崔明楼就已经提前派人回家知会过,所以三婆婆和陆大夫人他们全都接到了消息,都出来了,见到陆明薇,三婆婆的眼睛当时就忍不住湿润了:“怎么瘦了这么多啊?” 她心疼的了不得,之前进宫之前还是好好的呢,精气神也好的很,可短短时间人就瘦了一圈儿。 这哪里是进宫去了?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从牢里放出来。 陆大夫人也吃了一惊,但是她到底是比三婆婆反应的更快,忙先让陆明薇他们进了门,这才让底下的人去准备茶水点心。 陆明薇见三婆婆一路上都愁眉不展,便轻声说:“没什么事的,养一阵就好了。” 家里发生的事没有跟陆明薇说,陆明薇的事儿,崔明楼也同样没跟她们说。 陆明薇不想让三婆婆他们担心,便直说自己是在宫里生了病。 这跟崔明楼的说法倒是一样的,三婆婆只是叹气:“你刚进宫多久啊,就病成这样?若是.” 她觉得进宫做伴读也不是什么好事。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一个镀金的好机会,寻常的大家闺秀能在公主身边呆上一阵儿,自然是光宗耀祖的一件事,以后出宫了也能高上几个台阶,说的亲事也能比之前更好。 但是若是要这么大病一场,三婆婆还是觉得太划不来。 要富贵,也得有命去享受才行。 这还没享受富贵呢,人先病死了,那有什么用? 陆明薇便也跟着笑着看向崔明楼,示意还是崔明楼来哄一哄长辈。 崔明楼咳嗽了两句,轻声笑着岔开话题:“对了,囡囡呢?才刚我在马车上,大致的也跟她说了说发生的事儿,之前不说是怕耽误她养病,但是她回来了哪里还能瞒得住?我便先说了,她心里现在担心的很,囡囡怎么样了?” “好的很。”提到囡囡跟陆明惜,三婆婆和陆大夫人脸上又有了几分笑意,人也轻松了一点,叹气说:“真是好事多磨,我们为了这事儿真是担惊受怕,好在现在一切都苦尽甘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才说到了囡囡,外面便传来了邵明姿惊喜的呼喊声。 陆明薇朝着门外看去,囡囡一阵风似地奔进来,二话不说的朝着陆明薇便飞扑过去,死死地抱住了陆明薇的胳膊:“小姨,你终于回来了!” 她语气里的带着哽咽和十足的依赖。 陆明薇直起身看了看她,见她面色红润,眼神清亮,就知道最近的事对她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她松了口气,捏了捏囡囡的脸蛋:“你呀你,进宫之前小姨是怎么跟你说的?你母亲最爱的就是你,你就是你母亲的命根子,她谁都可以不要,也不会放弃你,你以后可不能做这样的事儿了,有什么事都得跟母亲好好的商量,知道吗?” 说起之前的事,囡囡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压低声音说了一声知道了,便躲在陆明薇的怀里,有些迟疑的看了她一眼:“小姨,你怎么变得这么憔悴?是不是生病了?” “没什么事儿,就是有些风寒,过一阵子就好了。”陆明薇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轻柔的哄了她几句,便问她:“你母亲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大家顿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本章完) 第93章·姐夫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自己问的问题有什么这么好笑的,大家竟然笑的这么厉害。 还是囡囡睁大眼睛告诉她:“我娘跟冯大人一起出去了,她说要去店铺盘账,所以冯大人就陪着她一道了。” 陆明惜本来就没有打算婚后便在家中内宅,她必然是要给囡囡挣出一份前程的,所以她并没有便不管自己的那些铺子了,对于这一点,不管是冯尧还是冯家都没有什么异议,而且都很支持。 冯尧更是经常陪伴在陆明惜身边,她去查账或是要去外面铺子转转,看看如今的行情之类的,冯尧一般只要没有差事在身,基本上都是陪着的。 对于这一点,家里的人显然都清楚的很。 唯有陆明薇是刚从宫里出来,太久没有回家了,所以不知道。 她听完囡囡解释,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更多的却是高兴,冯尧能够做到这个份上,可见对姐姐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的。 摸了摸囡囡的头,陆明薇笑着哦了一声:“是我孤陋寡闻了。” 回到家的气氛是自在融洽的,陆大夫人张罗着让厨房去准备一顿丰盛的家宴,又让人去告诉陆云亭一声。 因为最近家里在筹备陆明惜的婚事,所以陆云亭也是留在家里的,他作为弟弟也作为小舅子,有许多事都是要在场的。 听见说是陆明薇回来了,陆云亭一路飞奔着进了内院,见到陆明薇的时候还来不及高兴,便先皱起眉头来,诧异的看着她,张了张嘴忍不住问:“你怎么,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陆明薇实在是瘦的太多了,分明在进宫之前都还不是这样的呢,他忍不住有点哽咽:“你都吃不饱的吗?怎么瘦了这么多?” 见到陆云亭,陆明薇也是开心的,她让陆云亭坐,笑着说:“在宫里生了病,养了一阵子,所以便瘦了些。没什么大事的,你不必担心。” 陆云亭咬了咬唇:“谁担心了?我不过就是觉得大家都说你聪明说的不对,谁聪明不知道照顾好自己?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宫里吃不饱呢!” 他就是这么个嘴硬的孩子,陆明薇早就习惯了。 姐弟俩以前总是针锋相对,但是等到经历了许多事之后,反而都变得柔软了,都知道如何跟对方相处,她轻声说:“以后不会了,我知道怎么照顾自己的。你呢?你最近怎么样?” 好不容易能这么安安静静的说会儿话,陆云亭便也不再扭捏,跟她说了自己在书院的见闻,又说了自己在家里的事儿。 看起来过的很好。 陆明薇就放心了,点了点头夸赞了一声:“真不错,你真的像是个大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分明觉得这句话没什么的,但是这句话从陆明薇的嘴里说出来,却又像是格外的好听和难得。 陆云亭压不住上翘的嘴角,有些得意和畅快。 再说了一会儿话,冯尧就跟陆明惜回来了。 他们两人之间并肩而行,并没有特别亲密的姿态,但是一看就知道跟旁边的人是不同的,她们两人眼里都只有彼此,说话的时候,都看着对方的眼睛。 处处都没有不对,但是处处都透露出爱意。 陆明薇一看就轻轻的松了口气。 虽然也听崔明楼说了之前发生的事,但是眼见为实,亲眼看见冯尧看姐姐的眼神,她就觉得踏实了许多。 见到陆明薇回来,陆明惜也高兴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一把就攥住了陆明薇的手,惊讶的打量了她一眼,就忍不住问:“怎么回事?” 陆明薇便把之前告诉陆云亭的再跟陆明惜说了一遍。 陆明惜当然不信。 她才不信陆明薇会不知道照顾好自己,肯定是在宫里出了什么事了。 她看了一眼崔明楼。 崔明楼脸上露出点无奈来,看了看陆明薇,面露难色。 他真是有点倒霉,大姨子的质问可不是那么容易敷衍过去的。 幸亏陆明薇晃了晃陆明惜的手,带着点撒娇的喊了一声姐姐。 陆明惜就知道陆明薇是不会说的了,她有点担心,同时也有些后怕,看陆明薇这样,还不知道之前在宫里受了什么折磨,想到这里她就难受,戳了戳陆明薇的额头:“你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够不这样报喜不报忧?” 陆明薇讨好的冲她笑了笑。 两姐妹之间自然有很多的话要说,便一起回房去了。 剩下崔明楼跟冯尧。 崔明楼松了口气:“才刚好险,我这大姨子可真够厉害的。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怕?” 冯尧有些古怪的看了看他:“我怕什么?该怕的是你吧?陆二姑娘这么火眼金睛的,出了名的厉害,你若是跟他成亲,可得小心些,不该做的事儿可千万别做,否则被她抓到,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两人说起这个,都有些不服气对方对自家媳妇儿的评价。 崔明楼翻了个白眼:“你这样子可真是,你从前可不是这么别人说一句就顶一句的。” “你以前也不是这样怕女人的人啊。”冯尧可不惯着他:“你可当心些,我们家明惜和妹妹的感情好的很,你若是敢说她坏话,当心你以后娶不到媳妇儿!” 两人插科打诨了一会儿,都忍不住笑了。 冯尧则问起崔明楼:“太子册立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这是正事儿了。 崔明楼没有瞒着他,把自己准备回崔家的事儿说了。 这倒也是之前冯尧想的,因此他点了点头:“的确是该这个时候避开些,你也该把崔家的兵权收拢在自己手中了,这么多年过去,他们都要以为这东西是他们的了。” 谁还记得崔明楼才是崔莫亭的亲儿子? 崔明楼苦笑了一声:“其实我这些年都不愿意回去,我父王走了之后,家里闹了很长一段时间,你看我二叔和三叔,都被排挤了” 他再回去,总感觉那不是自己的家。 冯尧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拿回来了,就好了。” (本章完) 第94章 ·成全 - 闺门荣婿 - 秦兮 冯尧陪着崔明楼说了许久的话,两个人也有一阵子没见了,提到回崔家的事,崔明楼表现的并不是很热衷,这一点冯尧自然是看得出来的。 他拍了拍崔明楼的肩膀:“该回去面对的,便要回去,你可是崔明楼啊,你怕谁?” 崔明楼深深的吸了口气,提起这件事,他总是没有那么有精神,看上去蔫蔫的,连带着说话的兴致都少了几分。 见他如此,正鞥要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晚间的时候陪着崔明楼好好喝了几杯。 陆大老爷原本还担心跟崔明楼和冯尧一道吃饭拘束,可事实上,不管是冯尧还是崔明楼,都对陆家的人很是亲近和尊重,并没有仗着身份便瞧不起她们。 因为这个缘故,陆大老爷对崔明楼和冯尧更多了几分喜欢。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等到散了场的时候,陆大老爷已经有些熏熏然了,回到家躺在床上,他喝了口醒酒汤,便笑着说:“真是意想不到啊。” 其实陆大夫人也高兴的,毕竟是大喜事在前,冯尧又这么愿意亲近陆家,今天在宴席上,甚至还提到他还没有成亲,可以先将自己名下的荫生名额给了陆大老爷的小儿子,让他进国子监读书。 她听见高兴的了不得。 此时见到了陆大老爷这么兴致盎然,却忍不住推了推他:“你这么高兴做什么?都这么大的年纪了,喝起酒来怎么还跟毛头小子似地,你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是吧?” 怎么能跟崔明楼和冯尧这种小年轻比什么酒量? 陆大老爷笑呵呵的,也不生气:“你知道什么?我是高兴的!冯尧已经表明态度了,以后咱们两家算是彻底成了姻亲,至于小王爷,不必我说你也看出来了,人家对明薇真是一心一意的。有他们两个,咱们陆家迟早能东山再起。” 之前有陆子谦和陆显宗这两个混账的事儿,陆家好长一段时间都是京城里的笑话。 陆大老爷哪怕是真的兢兢业业在做事的,都被人瞧不起。 他心里一直都憋着一口气。 眼看着现在得了这两个臂助,以后陆家兴旺是不愁的了,他哪里能不高兴? 陆大夫人也知道他心里是憋得太久了,便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问:“对了,忘了问你,给明惜的添妆,咱们还是按照之前商量的来?” 陆大老爷已经不大记得当时是怎么说的了,但是大约也是不会少的。 可他想了想,还是说:“不够,上次我便跟你说了,咱们就当是自己嫁女儿,做的稳妥些总是没错的,这样吧,咱们不管是给明惜还是明薇,到时候都添妆五千两。” 五千两?! 哪怕陆大夫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这次是必定得花费不小的,但是听见陆大老爷这么说,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这么多,都够普通人家嫁女儿了! 她皱着眉头看着陆大老爷。 陆大老爷自然看出了自家夫人的疑问,他也深深的回看陆大夫人:“你别紧张,我不用你的嫁妆银子,我名下有两座茶山,打算拿去卖了,这钱我来出。” 陆大夫人心中舒服了一些,倒不是她小气,实在是五千两不是一笔小的开支。 他们自己嫁女儿,也差不多就是这个陪嫁的数目了。 何况陆明惜和陆明薇两个人都快出嫁了。 这一下就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她忍不住问:“值得吗?” 陆大老爷眯了眯眼睛:“夫人,你眼光放得长远些。其实我们本来也不是为了在他们姐妹身上得到什么,咱们都姓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了陆显宗,我们若是真心对待她们,她们也会真心对待我们。何况,撇开其他的都不论,你自己想一想,光是咱们清儿能进国子监,这一项,值不值得?” 陆大夫人立即便意识到了陆大老爷的意思。 是啊,冯尧和崔明楼两个人都是陆家的女婿,而他们的态度,已经能影响许多人对陆家的态度了。 也是,她最近出门做客的机会都比从前多了不知道多少。 这些人自然不可能是冲着官位不显的陆大老爷来的。 那到底是冲着谁来的,不言而喻了。 她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我真是白活了这个年纪,这么大的人了,却到现在都还粘粘糊糊,瞻前顾后。早就已经决定了的事,我竟然还总是又小气起来。” 前面那么多功夫都做了,但是竟然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反而头脑不清楚,她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陆大老爷就笑了:“这有什么?人谁还没有个纠结反复的时候呢?再说,我心里清楚的很,咱们夫妻俩,做什么都要有商有量的,我其实就是跟你商量,若是你不同意,我自然也不会头脑不清楚的一意孤行。” 这话说的陆大夫人心里更妥帖了。 她抿了抿唇:“我愿意的,老爷,我知道你心里都明白。” “亏妻者百财不入,我当然知道了。”陆大老爷笑了起来,又说:“行了,明天早点过去吧,明天男方下聘呢。” 陆大夫人急忙答应了。 等到第二天,天还没亮,陆家上上下下已经焕然一新,下人们也都知道今天是有好事发生,一个个的走路都带风。 冯夫人喜气盈腮的带着自家小儿子还有家里几个得力的嬷嬷们上了门,笑着奉上了新的聘礼的单子。 她见到陆明薇的时候尤其高兴,脸上的笑意都深了几分,急忙拉了陆明薇在身边:“来了好几次,你都在宫里没出来,家里老夫人天天念叨你,让你若是有空了,一定要去家里坐坐,你若是有空,可得来家里瞧瞧我们才是。” 冯老夫人也的确是很喜欢陆明薇。 陆明薇心里明白,笑着应了是。 没一会儿,韦太夫人和韦大夫人也带着韦翩翩他们过来了。 一见到陆明薇,韦太夫人便皱了皱眉。 陆明薇一看就知道缘故,她出宫以来,不管是三婆婆还是陆明惜,都觉得她瘦的有些太过分了。 第95章·智慧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偷偷朝着韦太夫人眨了眨眼睛求饶,双手已经放上了太夫人的胳膊轻轻的晃了晃。 哪怕心里再大的火气和疑问,此时也发不出来了,太夫人瞪了她一眼,到底还是先陪着走完了下聘的过程。 冯夫人跟韦太夫人相谈甚欢,说起韦翩翩的亲事,还笑着说:“才刚我们还在说呢,杨武那小子成天的往我们家里跑,这一趟阿尧成亲,他也闹着要当傧相,其实啊,这哪里是真的因为想来帮忙?这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一说起这个,连韦大夫人脸上的笑意都遮不住了,笑的牙不见眼。 杨武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婿人选,他正直上进不说,最难的的是真心喜欢韦翩翩,这些天没少往家里跑着去找韦世乐和韦明德,明面上是说找他们读书,可实际上谁都知道他是冲着韦翩翩来的。 之前韦大夫人心里还总觉得有些不安,可看到杨武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即便像是吃了定心丸,这些天她走路都是带着风的。 她笑着冲着冯夫人道谢:“说起这个,还真是得多谢冯大人,若不是冯大人,我们家也碰不上这段缘分。” 是冯尧带着杨武在陆家的,那次出事,倒是真的成全了韦翩翩。 每次想到这个,韦大夫人都要在心里默念这是托了陆明薇的福,以后再不可小气任性,将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一时之间气氛融洽。 众人提起这一次聘礼里头的大雁,冯夫人就很自豪的笑了笑:“这是阿尧自己捉来的,也算是他的一番心意了。” 古人就有订亲要用大雁的习俗,大雁象征着忠贞不二,自然是成亲之时上上选的吉祥物了。 只是真正能弄来的能有几个呢? 冯尧连这个细节都能照顾得到,可见是对这门亲事多用心和喜爱了。 大家自然是又忍不住一番感慨。 正说着话,外头李忠忽然急匆匆的进来了,不安的看着三婆婆和陆大夫人。 一看这个架势,大家就知道是有事发生,都不由得有些心惊。 主要是家里最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好不容易借着这门亲事,大家都觉得松了口气,想着要借这喜事冲一冲,难道又要出事? 三婆婆自己心里也是咯噔了一声。 在场的都不是外人,哪怕是冯夫人,虽然只是未来的亲家,但是两家的关系早已经是如同一家了。 实在没什么可瞒着的,她看了韦太夫人一眼,又看看冯夫人,便沉声说:“有话便直说吧。” “是”李忠小心翼翼的看着韦大夫人,欲言又止。 韦大夫人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有些茫然。 她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李忠会看自己。 难道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李忠咬了咬牙,见大家都急得很,虽然心里发慌,也不敢再耽搁了,闭了闭眼一狠心的将事情说了清楚:“是,是舅老爷出事了!他,他今天在神机营中,被火铳击中了!” 韦太夫人一把攥住了旁边的三婆婆的手,表情僵硬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韦大夫人更是已经坐不住的直接站起身来了。 她面色惨白,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只能死死地盯着李忠,看看李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花厅里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脸上能有笑意,都是看着李忠。 李忠的心都快跳出来,刚接到消息的时候,他也是又惊又怕的,但是门房上那些小厮门一个个的都是毛头小子,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好让他们来通传? 所以他才硬着头皮过来了。 现在看到韦太夫人和大夫人的反应,他也是两脚发颤,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就扯了扯嘴角勉强的说:“才刚是府上的家将来报的信,说是太医们都已经赶去神机营大营了” 所以说,这事儿是铁板钉钉的了。 火铳啊! 被那个东西击中了,那还能有命在吗?! 一想到这个,韦大夫人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她一晕,众人就更加的手忙脚乱起来,韦太夫人倒是还稳得住,她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听见这件事,除了脸色白了些之外,竟然还能镇定自若的问起了当时的情形,然后让人准备马车,她也要赶过去神机营看情况。 花厅里闹了一阵,消息也传到了后院。 陆明薇本来还在陪着陆明惜看那些单子上的东西,听见说是华亭里头出事了,韦大夫人都晕了过去,她们两姐妹都吓了一跳,急忙赶到花厅。 这才知道是出了大事,韦嘉朝被火铳给击中了。 听见这个消息,陆明惜的脸色立即就是一变,她当然知道火铳这玩意儿极为厉害,若是被打中了,最少也得脱层皮的。 陆明薇正好听见太夫人说要赶去神机营,立即便道:“我陪着您一道去!” 她不放心外祖母自己过去,外祖母再怎么坚强,到底年纪在这里,舅舅现在还不知道生死如何,若是外祖母再出点什么事,表哥们怎么办? 韦太夫人对自己的外孙女儿向来都是十分相信的,见陆明薇这么说,毫不迟疑的就点了点头说好:“那你准备准备,陪我一道过去。” 三婆婆跟陆大夫人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都急忙安慰太夫人,让她先别着急。 陆大夫人更是唉声叹气的。 怎么会这样? 冯夫人则皱眉说:“太医都赶过去了,只怕是不怎么好搬动人的,该带的东西还是该带上。这样吧,太夫人您带着明薇先过去,我待会儿晚些时候再带明惜一道过来。” 到这个时候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韦太夫人并不拒绝,谢过了冯夫人的好意,便带着陆明薇走了。 陆明惜立在原地,一时担忧不已。 冯夫人伸手拉了她的手拍了拍,轻声安慰:“先别担心了,你舅母现在还晕着呢,你打起精神来,去收拾些衣裳和要用的伤药,待会儿等你舅母醒过来,咱们一道过神机营去。” 第96章·意外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陪着韦太夫人坐在马车上,见韦太夫人面色苍白,不由得低声宽慰她:“您老人家先别着急,事情未必是我们想的那样,未必就有事的。” 韦太夫人握着陆明薇的手,她已经老了,这些年在京城呆着,说是养尊处优,不必再在战场奔波,可实际上,这些年在京城比在登州的时候还要累上百倍。 她们韦家并没有别的心思,这些年一心一意的替圣上守着边关,不敢说是毫无差错,但是也是尽心尽力的。 可一旦被人弹劾参奏,圣上便将韦家召进京城,明面上说是高升了,可是实际上却是各种防备着。 韦嘉朝说是要进三大营的事儿,已经说了几年了。 可事实上他也是前阵子才能勉强挨着三大营的边儿,进了神机营,做了个指挥使。 就这指挥使的位置都还没坐热呢,就出事了。 她实在是有些精疲力尽了,如今马车上也只有她们祖孙二人,有些话便也不必遮遮掩掩,她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忠军报国,忠军报国,可我们倒是尽忠了,却落了个什么下场?!” 圣上真是疑心太重了! 她老人家不得不有怨气。 如果不是永昌帝一开始疑心甚重,把韦家从登州弄回了京城,韦嘉朝就不会在京中接连遭受算计,而后来好不容易熬到了永昌帝松口让韦家重回登州,结果却又因为鲁王的事耽搁了,导致现在韦嘉朝被火铳击中。 陆明薇也明白外祖母的痛苦,她抿了抿唇,握住韦太夫人的手:“您先别急,咱们先看看舅舅的情形再说。”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韦太夫人强自忍着心里的担忧,等到下马车的时候,腿肚子竟然一时有些打颤,险些腿一软摔倒在地,好在陆明薇就在旁边搀扶,急忙将她给扶住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见神机营已经有人等在大营门口了,这才走了过去,问:“他怎么样了?!” 来人是跟在韦嘉朝身边的心腹将领,四品昭武将军孙永宁,他见了韦太夫人,便面露难色,低声说:“太夫人,将军在三大营比武的时候不小心被火铳击中,身受重伤,现在情形不太好” 他说完,便小心翼翼的看着韦太夫人的脸色:“您老人家千万要保重,千万别” 韦太夫人摇摇欲坠。 孙永宁都这么说了,可见情形是真的不好。 陆明薇也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如何反应,舅舅对她向来极好,若是舅舅真的出事 她急忙问:“舅舅现在在何处?” 孙永宁急忙带着她们去了韦嘉朝的营房。 韦嘉朝被安置在床上,因着事发突然,而且韦嘉朝又伤的太重,所以神机营的人都不敢搬动他,而是去请了太医过来。 现在孙院判和胡太医就都被请了过来。 大家都是熟人了,陆明薇一看到孙院判便睁大眼,急忙行了礼便问:“孙院判,我舅舅到底怎么样了?” 孙院判抬头看到是陆明薇,便有些沉重的叹了口气:“胸口被打中的,破了个大洞,里头还有硫磺等物,我们实在是束手无策啊!” 被火铳打中,若是手脚都还罢了,止血或是让伤口愈合,都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这是胸口啊,胸口都破了个大洞,人这怎么可能还救得了? 孙院判也知道这是个巨大的打击,但是事实如此,也只能如实相告。 韦太夫人再也支撑不住的晕了过去。 陆明薇和几个丫头一起扶住她,眼里早就已经蓄满眼泪了。 孙院判又急忙去给韦太夫人诊治。 年纪大了,又受这么大刺激,可别一时突然刺激过头就这么去了。 陆明薇则站在门口,有些茫然。 她很久没有面对过亲人的离去了。 记忆里上一次好像还是上一世,是陆云亭去世。 她想到这里,忽然有些控制不住。 孙永宁担忧的看着她,见她如此,忙擦了擦眼泪:“二小姐,您进去看看将军吧!他昏迷之前还说,有话要告诉您!” 现在实在不是难过的时候,陆明薇打起精神,点了头便进门。 胡太医正在开药,见到陆明薇进来,深深的叹了口气:“陆二姑娘,节哀顺变吧。” 这是真的不行了,所以太医们才会这么说。 陆明薇说不出话,冲着胡太医点点头,坐在了韦嘉朝的床边。 舅舅对她很好,从小就给她买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她喜欢放风筝,舅舅有空便骑着马带着她去城外空地上,让她在马上放风筝。 后来回了京城,她时常跟陆琳琅起冲突,也是舅舅每每站出来帮着她跟陆显宗争论,拍桌子让陆显宗要对得起死了的妹妹。 哪怕是她跟韦翩翩相处不来,舅舅都是偏着她的。 人心肉做,想到这些,陆明薇失声痛哭。 她哭的有点呼吸不过来的时候,忽然察觉到有一只手落在了自己头上,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便看到韦嘉朝焦黑的脸上有点笑意。 她几乎是以为是在做梦,急忙喊了一声舅舅。 韦嘉朝已经说不出话了,落在陆明薇头上的手也无力的垂下去,嘴唇动了好几下,他也只是发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和艰难起来。 陆明薇几乎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像是风箱一般,发出粗哑难听的轰鸣声。 孙院判急忙过来,见了这场景便叹气摇头:“不行了,准备后事吧。” 陆明薇不可置信,她死死地握着韦嘉朝的手睁大眼睛:“不会的,我舅舅刚才还在摸我的头,他还有精神的!他还跟我说话,他想要跟我说话” 她有些崩溃。 孙院判跟陆明薇也算是打过许多次交道的了,说实话,他还从来没见过陆明薇这么失态的模样,不由得便有点诧异。 隔了一会儿,他才沉默了片刻说:“陆二姑娘,才刚那是回光返照,韦将军这是真的不行了,他这样,也痛苦。” 他说着,掀开韦嘉朝的被子,就算是被纱布包裹着,那渗出来的血迹还是让人触目惊心。(本章完) 第97章·失去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鼻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耳朵也烫的惊人,她睁大眼看着面前的韦嘉朝,想要伸手去触碰,却又不敢。 而就是这须臾之间,韦太夫人已经醒过来了,此时正被玉书搀扶着过来,见到韦嘉朝的模样,她老人家嘴唇发颤,面色惨白。 但是她仍旧还是坚持着,坐在了韦嘉朝身边,带着哽咽轻声喊了一声:“朝儿。” 她其实很少这样叫韦嘉朝。 孩子大了,她基本上都喊他,老大。 很少这样称呼他的小名。 所以听见韦太夫人的呼唤,陆明薇更是心痛。 韦嘉朝却似乎也真的听见了太夫人的呼唤,他勉力睁开眼睛,看到太夫人的时候,眼里露出光来,嘴唇张了张,似乎是想要说话。 太夫人急忙将耳朵凑到他嘴边:“你说什么?” 韦嘉朝却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他头一歪,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陆明薇瞳孔巨震。 而孙院判也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们一眼,轻声说:“太夫人,二姑娘,他已经去了。” 陆明薇捂着嘴痛哭起来。 韦太夫人却怔怔的,失魂落魄的盯着床上的韦嘉朝看,不知道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随后赶到的陆明惜才搀扶着已经脱力了的韦大夫人进来。 韦大夫人一听说韦嘉朝已经没了,当即便晕了过去。 营房里头顿时乱糟糟的。 太医们已经看完了,都劝陆明薇等人节哀顺变,又叹气说:“二姑娘,人死不能复生,再耽搁下去,叨扰将军清静,还是让仵作来验尸吧,也好让将军早些安葬。” 这也是因为他们跟陆明薇的关系不错,所以才会好心提醒。 像是韦嘉朝这种情况,肯定是要让官府的仵作过来先验尸,确定是真的死于意外,才能收敛的。 陆明薇头痛欲裂。 但是还是坚持着跟孙院判和胡太医道了谢。 韦嘉朝忽然去世,他的下属等人都在外头等着,想要看他们的将军最后一眼。 而营房里的女眷们一个个都失魂落魄。 韦大夫人是直接晕过去了。 而其他的人也没好到哪儿去,精神都不大好。 眼下情况如此,陆明薇也只能坚持着做决策,先是让孙永宁令仵作过来,然后才走到了营房外头透气。 舅舅死了。 她真是万万没有想到。 重生以来,虽然也多的是艰难险阻,但是其实她身边的重要的人,却都好好的,并没有出什么事。 她还以为这一世已经跟上一世截然不同了。 没有想到,意外却还是这么突然的发生了。 原本韦家是要去登州的,可现在韦嘉朝死了,去登州的事儿,如今又成了泡影——韦太夫人虽然也曾经在军中,可是她到底是个女流之辈,而且现在年纪也大了。 朝廷不可能同意让韦太夫人出面去登州重新整编三大营的。 那么现在,登州的事便去不成了。 她心中一动,见孙永宁忙进忙出的,忽然出声喊住了他:“孙大人!” 孙永宁虽然忙的马不停蹄的,但是听见陆明薇喊,也急忙停住脚应了一声,脸上还带着十足的疲倦。 陆明薇则看着他,沉声问:“我舅舅到底是怎么出事的?神机营的这些火器,按理来说都是十分有经验的人操作才是,为什么我舅舅会受伤?” 孙永宁提起这件事便面带难过,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是在比武,将军是主持比武的人,按理来说是在台上的,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将军听见了什么,便下演武台去了.” 他说起这件事,声音里也不禁的染上了哭腔:“将军下去不久,火铳忽然就走火了,将军正好面对着那把火铳,当场就受伤严重” 陆明薇听的眉头紧皱。 这话像是把事情都说清楚了,但是实际上却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她挑了挑眉:“火铳走火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是谁在操控那把走火的火铳?” 提起这个,孙永宁立即便有些警惕的看着陆明薇,急忙解释:“陆二姑娘,我们军中比武是有规矩的,而且将军身份贵重,跟我们大家也情同手足,这次的事,真的只是个意外而已!” 火铳跟意外联系到一起实在很正常。 因为火铳的确是不稳定的,经常出现误伤自己人的情况。 韦嘉朝不是头一个了。 前几年出事的人更多。 其中不乏高级将领。 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是稀奇的是孙永宁的态度。 他是韦嘉朝一手提拔起来的,若不是韦嘉朝带着他从登州回来,他现在还在登州军营里当个小兵,年纪到了便被赶回去种地。 他从前对着韦嘉朝也是忠心耿耿。 这么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笃定的说这的确是个意外? 她甚至都还没查! 什么都没说,不过是问是谁操控那把出事的火铳罢了。 陆明薇不说话,沉默的盯着孙永宁看。 孙永宁被看的一时有些受不住,他总觉得陆明薇的目光像是能够穿透他的心脏,看透他的想法,以至于他扯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意:“陆二姑娘,我也只是,只是怕你多想。” “我之前没有多想。”陆明薇不为所动,冷冷的看着他:“只是现在觉得有些奇怪,我什么都还没说,只是想问问是谁操控的火铳,这为什么让你如此紧张?” 孙永宁吓得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我,我没有紧张,我就是就是有点,有点担心您。” “那就不必你操心了。”陆明薇面色冷淡:“你只需要告诉我,是谁?” 见陆明薇的态度陡然变化,孙永宁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惹得陆明薇不高兴了,也不敢再多说,只能犹豫着开口:“是,是神机营里的秦秦小将军。” 秦小将军,陆明薇对军中的人不熟,但是还是隐约记得这个人,似乎是跟李从勋他们一伙人玩的很熟的,也是某个勋贵将门的出身。 如果是这样的话,孙永宁紧张倒是也能理解了。 她哦了一声,轻声问:“他现在人呢?” (本章完) 第98章·问题 - 闺门荣婿 - 秦兮 秦奋正垂头丧气的在营外等着自己的家人,一看到自家老爹的马儿疾驰而来,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喊了一声爹,便疾跑过去拦在了跟前。 秦将军吓了一跳,及时拉住缰绳,一眼看到儿子这垂头丧气的样子,立即便瞪了他一眼:“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我从前都是怎么教导你的,你全都忘了!什么事,值得你这么失魂落魄的?” 秦将军只知道儿子在军中惹了事,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因此虽然急急忙忙的赶来,却还不知具体的情形。 如此看到儿子的模样,他一时先忍不住呵斥了两声。 原本之前都还能强撑着的,但是此时听见父亲这么呵斥,秦奋一下子就哭了:“爹,我惹大祸了!出事了!我,我把韦将军给打死了!” 他是父亲安排到神机营来的,来了都还没两年。 也就是今年,他才有机会摸到神机营的火铳。 谁知道,这都还没在神机营站稳脚跟呢,先犯下了大错。 这一火铳把韦嘉朝都给打死了。 秦将军怔了怔,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见秦奋吓得语无伦次的,他自己也是又气又急了,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儿子头上,恼怒的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清楚!” 秦奋被这一巴掌打的清醒了,边走便把事情告诉了自己父亲。 他哭的了不得:“爹,我真不是故意的!火铳分发下来,我之前还调试过,没什么问题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事” 秦将军的面色晦暗不明。 现在是不是故意的都还两说。 但是韦嘉朝出事却是不争的事实。 京中年前才下了调令,要把韦嘉朝调去登州重整三大营的,韦嘉朝在神机营本来就呆不久,可现在,这不只是呆不久,是彻底没了性命了。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儿实在是可惜。 他原本还想责骂儿子,但是看到秦奋这痛苦的样子,心里也知道这件事确实怪不得他。 沉思片刻之后,他看着秦奋叹了口气:“先别这副样子了,出事之后,你见到过韦太夫人没有?” 秦奋茫然的摇了摇头。 他哪里还敢去见韦太夫人? 出事之后他就躲起来了,随后便让人去通知了自己父亲。 他真是怕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所以更不敢去面对韦嘉朝的亲人了。 听见这个傻儿子竟然还没去见韦太夫人,秦将军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他的头,愤怒的指了指他。 然后,他才拖着秦奋去韦嘉朝那里。 韦家的人此时都来齐了,韦世乐和韦明德乍然失去了父亲,虽然向来是镇定稳重,此时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韦翩翩更是哭的晕了过去。 韦大夫人也没好到哪儿去。 一家子人,竟然唯有韦太夫人和陆明薇还能勉强维持镇定。 秦将军的右眼皮猛地跳了跳,深吸了一口气进门,便拉着秦奋到了韦太夫人跟前。 韦太夫人正处在巨大的悲伤之中,白发人送黑发人,无疑是一件巨大的惨事,她老人家早就已经支撑不住,如今能够勉力维持,也不过是想要撑着等一个说法罢了。 熟人相见,韦太夫人的目光还有些涣散。 还是秦将军让秦奋跪下,韦太夫人的面色才变了变,也反应过来,看着秦将军问:“秦大人这是为何?” 她老人家看上去憔悴又苍老,秦将军一时竟然都不敢跟她对视。 迟疑再三,他才沉声将自己儿子便是操控火铳出事的人说了出来。 他叹气说:“犬子闯下大祸,等到事情查明,在下自然会给太夫人一个交代!” 陆明薇的眼皮动了动。 她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秦奋。 秦奋的脸上满是愧疚,身体也在发颤,跪在地上的时候似乎承受不住,一直在发颤。 他不是故意的。 除非他这个表现完全是装的,否则这件事不可能是他故意为之。 那么,分明知道这一点的孙永宁为什么还遮遮掩掩的不肯把秦奋就是操控火铳出事的人说出来呢? 如果真是个意外,不管是谁都不能把秦奋如何。 孙永宁还是韦嘉朝的心腹。 韦太夫人沉默的盯着秦奋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奋都觉得自己呼吸不过来了,韦太夫人才缓缓的咳嗽了一声,说:“起来罢!” 秦奋忙回头去看自己老爹。 秦将军朝着韦太夫人一揖到底:“太夫人,我跟韦将军是袍泽,也是好友,他出事,我心中实在不好受!您放心,这件事,不论如何我都会给您一个交代!” 人都已经死了,若不是故意的,再怎么交代,还能有什么意义? 太夫人有些意兴阑珊。 她淡淡的盯着秦将军,缓缓地点了点头。 见韦太夫人竟然如此好说话,秦奋顿时松了口气,走出房门的时候,他只觉得一阵腿软,险些摔倒在地。 还是秦将军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才没让他直接摔在地上。 见父亲瞪自己,他忍不住低声说:“爹,我真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那火铳会出事啊!我真的没有按下去,它自己就爆了” 说着又压低声音:“太夫人真是个明事理的人。” 秦将军不接这话,他面色沉沉的瞪了儿子一眼:“你少给我说这些!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哪怕是韦家不追究,你往后也背着个不好的名声!” 战场上有时候也是迷信的。 秦奋比武的时候都能让火铳失火,到时候人人都会觉得这事儿不吉利。 以后有什么好差事,是不会有他的什么事了。 不过孩子的想法本来就简单些,秦将军皱起眉头:“带我去演武场看一看,你用的那把火铳呢?” 秦奋挠了挠头,领着父亲往演武场走,听见父亲问起火铳来,就摇头:“当时太乱了,我心里吓得要死,只顾着让人去通知您过来,哪里还顾得上火铳?” 说话间已经到了演武场。 秦将军看着台上到场中的距离,又见秦奋走到了他自己所站的位置,不由得挑了挑眉。 第99章·故意 - 闺门荣婿 - 秦兮 这么远的距离,火铳怎么可能打得到上头坐着的韦嘉朝的? 他瞥了垂头丧气的儿子一眼,皱着眉头问:“当时是什么情况,为何你会打中韦将军?” 韦家的人并没有不忿青红皂白,一上来就怪罪他们,这不但让秦家父子感激,同时也让他们心里更加愧疚。 秦奋的面色更加的紫涨了,含着眼泪解释:“爹,当时我们比武,一共有十把火铳,我们并排操作,只要打中了远处的目标就行。但是当时,不知道怎么的,别人的火铳都放完了,但是我的火铳却没有半点动静.” 没有动静,一般来说会默认为失败。 他们这一组别的比拼的成绩都十分不错,所以当时秦奋就很着急了,眼看着时间都快要到了,一旦时间超过便会被判定失败,他急的满头大汗。 正在这个时候,旁边的人也情急之下叫嚷了起来。 韦嘉朝本来便是跟士兵们同吃同住的,平时相处的感情也极好,眼看着底下似乎起了骚乱,他便下来了。 那时候秦奋正急的满头大汗的在擦额头。 韦嘉朝则走到他旁边吵起来的那个士兵跟前,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士兵着急的举着秦奋的火铳,拿给韦嘉朝看,跟韦嘉朝说这火铳有问题。 韦嘉朝皱着眉头研究了一会儿,便转身准备叫工部的人过来瞧瞧,看到底是什么问题。 而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个士兵催促着秦奋把火铳拿起来。 两人拨弄了片刻,原本没用的火铳却陡然有用了。 并且正中胸口。 当时韦嘉朝便被掀翻了,血都流了一地。 想到当时的情景,秦奋到现在都还觉得心像是被揪住了,他有点崩溃:“爹,那么多人眼睁睁的看着,就是我的火铳打中了韦将军,我真该死啊!” 他吓得连话都说不太清楚,整个人一时亢奋一时低落的,脸上还有不正常的潮红。 这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所以才会如此。 秦将军见过的事多了,见儿子这副样子,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在他肩上猛地一拍,如同醍醐灌顶一般:“老二,清醒一些!” 秦奋这才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哭了。 他实在是太害怕了,哪怕不是故意的,哪怕家里有人撑腰,但是遇上这种事,他还是下意识的先觉得害怕。 秦将军深深的叹了口气,问他:“你旁边跟你说话的那个人是谁?” 秦奋却记不清了。 比武都是随即抽调人选,他只知道队友跟自己很熟。 但是很熟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当时火铳不灵,他一门心思都在火铳上头,实在是顾不得周边的嘈杂,所以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是迷茫的。 见他这样,秦将军也知道是靠不住了,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让他回去休息了。 秦奋受到的惊吓和刺激太大,以至于他回去之后便发起了高烧。 秦将军一面让人照顾他,一面则自己去找了军中的好友,问起当时的事。 神机营出了这样的事,上上下下都是一阵忙碌。 下头的人不必说了,自然是人心惶惶,而上面的人也是一样,死了个韦嘉朝这样的将军,他们都脱不了关系,全都得头痛着把这件事处置的妥当。 秦将军找到神机营副指挥使范亮的时候,范亮还在大发雷霆。 审了这么久了,结果却还是审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忍不住骂底下的人:“酒囊饭袋!我就不信了,好端端的,能是飞走了不成?!” 秦将军掀开帘子进门,见到这场景怔了怔。 而范亮看到他,一时也是吃了一惊。 两人对视了一眼,范亮才冷哼了一声:“你们自己给我把脑袋好好的转起来!今次若是查不出到东西到底在哪儿,我跟你们说,你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说完没好气的怒吼:“滚吧!” 那一行人如获大赦的跑了。 秦将军这才问:“怎么了这是,闹的这么厉害?” 他斟酌了片刻,面上有些了悟的问:“是为了韦嘉朝出事的事儿吗?” “你别提这个!”范亮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的难看,叹了口气头痛的摇头:“你说到这个,我真的头都要炸了。” 他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面上实在是苦大仇深:“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一件事儿都还没有处置好,这另外的就又来了,真是气死人。” 秦将军也坐在了他边上,两人之间出生入死,自幼就是好友,如今的感情也是一等一的好,便没那么多的顾忌,他也语气十分低落的说:“你气死,我倒是要愁死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就落在我家那个不成器的老二头上?” 说起这个,范亮就知道秦将军是为什么发愁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个你倒是想的太多了,这有什么好说的?生死有命,比武场上出的差错,火铳又不是秦奋故意引爆的,怪的了谁?” 他看了秦将军一眼:“韦家的人自己也是军中世家,这一点她们清楚的很,太夫人也是个心中有数的人,不会为难秦奋的。” 见范亮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秦将军隐约觉得心里不舒服。 倒不是因为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有什么不妥,主要是他把韦嘉朝的死看的似乎是太轻飘飘了。 沉默了一会儿,秦将军什么也没表露出来,只是说:“哪里有那么简单?我倒是觉得,我家这个傻小子,根本不是不小心,也不是意外,反倒是做了人家的枪了!” 范亮奇怪的看了看他,之前是有些心不在焉的,现在倒是回过神来了:“你说什么呢?这事儿,还能做什么别的手段?” 不过他显然是又想到了什么,顿时便不再多说了。 秦将军察言观色,垂下眼淡淡的说:“我说什么,你应该清楚的。火铳出事的确是常有,但是当时,有人故意引诱韦嘉朝下场,否则的话,韦嘉朝根本不至于出事。” 范亮顿时脸色大变。 第100章·奸贼 - 闺门荣婿 - 秦兮 范亮左右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急忙便拉了拉他的胳膊。 幸亏这个时候屋子里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他们两个。 饶是如此,范亮还是脸色大变,语气不太好的说:“你不要命了,什么话都敢乱说吗?” 一看范亮这个样子,将军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他冷冷的看着范亮,轻声说:“看来你也知道这事情有问题,既然你早知道。为什么不阻止?” “祖宗啊!你当我是观音菩萨呢,什么事我都能阻止得了吗?这种事儿。是咱们普通人能掺和得进去的吗?说话你也不动动脑子。”范亮没好气的呵斥了几句。 眼看着秦将军的脸色不太好看,范亮也有些恼怒了。 他忍不住说:“要不是咱们俩是好朋友,这话我压根就不会跟你说,上面神仙打架。殃及池鱼。咱们是谁呀?咱们不过就是无关紧要的棋子。你就当这事儿没有发生过,不就完了。你还想着要追根究底?你想什么呢?” 见范亮这么说,秦将军就冷笑了一声,冷冷的对范亮说:“算是我看错了你。” 见秦将军说话这么难听,范亮的脸上顿时也挂不住了。 他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讽刺的说:“就你一个人清高?你了不起。你当我们都是饭桶来着。你要是本事,你倒是往上面告去啊。到时候别怪兄弟没提醒你。”他没好气。 两个人顿时闹得有些不愉快。 秦将军见他说话如此冷漠。 当即便转身就走。 眼看着秦将军马上就要走了,范亮这才有些着急起来。 一把拽住了秦将军,无奈又惊慌的说:“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你不会是想真的把这件事往上面去捅去吧?你动动脑子。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秦将军顿时怒火中烧。反唇相讥道:“跟我没关系?开枪的人是我儿子。都算计到我儿子头上了。这些人把我当什么?把我儿子当什么?觉得我好欺负吗?” 他的怒火一阵一阵的往上涌。 眼看着脸色也十分的难看。 范亮是叹了一声又一声的气。 最终还是劝告说:“你儿子最终不是没事吗?这件事人人都只知道是个意外。就算是秦奋开的枪。可这事儿是走火。工部给的这些东西,哪年不出点事?年年都要出意外的。谁都不会怪罪到秦奋头上。只不过这几年的日子要有些难过罢了。我也知道你心里憋屈,可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吗?你就别添乱了。” 秦将军之前还只是怀疑,但眼睁睁的看着范亮这么说。他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顿时狐疑的看着范亮,冷冷的问:“这件事你到底知道多少?还是说这件事本来就跟你脱不了关系。咱们兄弟一场。我只希望你跟我说个实话。” 见他这么说。范亮顿时唉声叹气的。他无奈的舔了舔嘴唇。有点垂头丧气的开了口:“我能知道什么呀?你也知道,我原本在神机营就说不上话。他们就算是有计划,又怎么看得上我这个小喽啰。我也就是跟你亲近。才给你提个醒儿。别傻乎乎的落入了别人陷阱。” 秦将军心里有点不高兴,他有点激动的看着范亮:“你在说什么啊?韦将军死得不明不白,那些人还是用我儿子当棋子算计人。你让我当没有事情发生。是不是太可笑了?”他隐约已经知道事情不小了。 范亮见他不依不饶的。便也干脆把话给挑明了:“你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吗?你有证据吗?火铳到底是谁给的?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这些你全都不知道,你所知道的。无非也就是秦奋跟你说的那些。但是这些能拿到朝堂上去当证据吗?这么大的人了。你自己清醒一点。” 说来说去,范亮就是抱着作壁上观的态度。并不想参与此事。 好友都已经这样了。秦将军也知道,问不出更多的来。 他索性也不再多说,只是淡淡的叹了口气,便转身出门。 这一次范亮倒是没有去拦。秦将军回了儿子的帐篷。 秦奋一见到父亲回来。便急忙迎上去。激动的问:“爹,你回来了?问到什么了没有?” 自从出事之后,秦奋就成了惊弓之鸟。 虽然韦家的人不怪罪他,但他其实还是怕的很。 秦将军见他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有点疲倦的说:“没问出什么。” 秦奋顿时有点沮丧。 秦将军瞧着他片刻后才轻声问:“你真的不记得你边上的人是谁了吗?” 见父亲屡次问起这一个问题,秦奋心里也有一点猜想。 他紧张的看着父亲:“爹,是不是我边上的人有什么不对劲?” 他仔细的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 可当时的情况实在是太混乱了,他处在巨大的惊慌之中。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还是一片空白。 见他这个样子,秦将军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了。 他只是看着儿子半响,才问:“你觉得韦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提起韦将军,秦奋脸上的愧疚更浓。 他有点想哭,跟父亲开口说:“爹,我不骗你。请将韦将军对我十分好。我的骑术、射箭、还有兵法。都是韦将军教导的。将军把我当成弟子。所以看到只有我一个人的火铳有问题?他才会从上面下来。我总觉得是我害死了将军。” 秦奋实在愧疚难当。 他原本跟韦家的人就是好朋友。所以如今承受的压力也就更大。 见他如此,陈将军便大吼了一声:“好!这才是我的儿子。咱们当兵的人,丢了什么都不能丢了骨气和义气。若你真的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你爹我才是错看了你。走!我们找人去。” 秦奋顿时睁大了眼睛,有点不理解的看着自己亲爹:“走哪去?” 秦将军冷哼了一声:“找有本事的人去!” 而此时,听见消息后头赶过来的崔明楼跟冯尧也到了。 他们俩一来,范亮就接到了消息,忍不住有些头痛:“我真是多余操这份心!小王爷哪里是好糊弄的?” 第101章·内奸 - 闺门荣婿 - 秦兮 崔明楼赶到的时候,韦嘉朝已经咽气了。 太夫人虽然很努力的稳定精神,但是到底年纪已经摆在这里,支持着看到仵作过来验尸,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了,倒了下去。 陆明薇谁都可以不在意,但是却不能不在意太夫人。 太夫人一出事,她当即便吓得魂飞魄散,急忙由去请胡太医和孙院判过来。 幸亏崔明楼及时赶到,一见太夫人出事,马上便看了远山一眼:“去请太医过来!” 太医倒也很快就来了,看了太夫人的情况,太医们叹着气跟陆明薇和崔明楼点头:“是受刺激过度,急怒攻心,因此才支撑不住了。她不能再受刺激了,须得好好的养着才行,否则再晕厥几次,只怕神仙也救不了她。” 韦家现在只能靠着太夫人撑着了,若是太夫人都撑不住,一家人还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陆明薇心里痛到了极点,可是越是这个要紧关头,她就越是不能倒下。 谢过了几个太医之后,便转头看着崔明楼声音嘶哑的问:“你怎么过来了?” 冯尧已经去看过了韦大夫人他们,此时也跟着进门。 听见陆明薇这么问,便叹息着说:“我们一听见韦将军出事,便急忙赶过来了。谁知道,还是没有能赶得及、” 他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显然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见陆明薇难过的样子,他皱着眉头:“你先歇一会儿吧,接下来的事儿,交给我和明楼去办。” 他们两人现在都是陆家过了明面的女婿。 崔明楼虽然还没正式下旨被赐婚,却也天天把陆家和韦家当成自己家了,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两人过来那就是代表着韦家来的。 所以当崔明楼一跟冯尧一道找上门的时候,范亮的心情可不怎么样。 可心情不怎么样归不怎么样,他却也知道轻重,不等她们两个质问,便小心翼翼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崔明楼挑了挑眉:“工部给的火铳,怎么会一开始点不着,后来却又失火?当时拿着火铳的人是谁?” 这些问题本来就是之前秦将军找过来的时候就问过的,现在再被问一遍,范亮心里也心知肚明。 若是对着别人,他或许还多说几句场面话,但是面对崔明楼跟冯尧,这两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他根本就没动那个心思,咳嗽了一声,便沉声说:“是秦奋,秦奋在军中自来便很得魏将军的喜欢,魏将军对他也很看重。这一次比武,也不知道怎么了,其他人的火铳都没有问题,唯有秦奋,他的火铳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没有动静。韦将军便下去看了看。谁知道他刚想让人换一把过来,秦奋手里的火铳就响了,正好打中了韦将军。” 那还真是太巧合了。 崔明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倒也没有多跟范亮问什么。 等到送走了他们,范亮才急急忙忙的松了口气。 崔明楼则挑了挑眉,一出门便看着冯尧:“你觉得这事儿是不是真的意外?” 冯尧讥诮的笑了笑,脸上的讽刺之意毫不遮掩:“我从来不信这世上有那么多意外,哪儿来那么多意外啊?太过巧合的意外,都是人为!” 两人对视了一眼,笑意都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从前闹归闹,可每一次因为大家的应对及时,所以都没有造成太过不可挽回的后果。 这一次却不同。 韦嘉朝是实实在在的死了。 陆明薇从来就不得陆显宗的喜爱,所以韦嘉朝对于她来说,既是舅舅,也是最亲近的父亲。 失去了韦嘉朝,对陆明薇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打击。 原本陆明薇在宫中就出了事,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恢复。 现在被这么一打击,更是雪上加霜。 身体看来最近是别想养好了。 崔明楼的怒气不必说,冯尧也是愤怒不已。 他跟陆明惜的亲事近在眼前,韦嘉朝才刚给她们送了添妆,现在韦嘉朝死了,成亲这样天大的喜事都笼罩了一层阴霾。 以后每次回想起亲事,她们想到的不会是对方,而会是意外出事的韦嘉朝。 两人一道去找秦奋。 还没找到秦奋,秦将军就主动找上门来了。 大家都在朝中做事,人人都认识。 秦将军平时跟崔明楼的关系也不错,此时见到崔明楼,他也不说什么客气的假话,单刀直入的说:“小王爷,您二位是因为我这傻小子的事儿来的吧?” 秦将军是个敞亮人,说话丝毫不遮遮掩掩,也没有先推卸责任,崔明楼跟冯尧的脸色便都好看了许多。 崔明楼点了点头,说是,又说:“火铳是在秦奋手里出的事儿,所以我们自然要问一问。” 问这个什么的,秦将军早就做好了准备。 所以他没有任何迟疑,马上便将秦奋的说法跟冯尧和崔明楼说了。 末了他看着崔明楼跟冯尧:“出了人命,我心里怎么想都不安。不说出事的是韦将军这样的英雄,便是个普通人,也不该死的这么不明不白。所以我之前便已经去找了一趟范亮,只是范亮跟我说起话也是支支吾吾的,我问他当时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他也遮遮掩掩,我实在没法子了,本来还打算去找陆二姑娘的。” 秦将军可不是个普通的人物。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件事关乎自己儿子,便该要遮遮掩掩。 毕竟这件事本来就跟他们家没关系,把话说清楚就是了。 反倒是若是存了私心遮遮掩掩,更会招惹麻烦和祸端。 活了这么多年,秦将军比谁都清楚这些斗争中的忌讳。 崔明楼跟冯尧也的确聪明,一看秦将军这个态度,就知道秦奋果然是跟这件事没什么关系的,而更可能是被人当做了棋子。 冯尧则看了看秦将军:“那将军,当时秦奋可知道隔壁的人是谁?” 那个人一开始就说秦奋的火铳有问题,又去大喊大叫引来韦嘉朝的注意力。 怎么看都觉得不是那么简单。 第102章·害你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家这边正在紧锣密鼓的正家风,准备着把向昔微他们都给从保定府接回来,柳家这边就不同了。柳夫人一早就递牌子进宫求见陈妃娘娘,等到临近午时的时候,宫里总算是有了消息,里头传来了动静,陈妃娘娘叫人出来,领着柳夫人进去。 柳夫人在轿子里已经整个人呆的都不耐烦,恨不得能够飞到宫里去,好不容易等到宫里终于 他真不敢想象,这些大老粗到底挨了多少军棍,多少皮鞭才养成每日洗脸漱口,三天换洗一次衣物,七天洗一个澡。 对冯蕊,陈曦确实动心过。而且,不是一般的动心,是曾经相当的动心。 本来还想好好拍拍段阳龙的马屁,但是不成想却是正好拍在了马蹄上。 撞死一个C型人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司机是A型人嘛,就算进警察局一趟也会被放出来,本来货车也有保险。 最后足足抽了四次,分别从李秀宁的两只手背和两只脚背上注入了进去。 做出这样的决定,意味着顾歌不再通过正常高中学校的方式,稳扎稳打的上升。 随即众人就像想到什么似的,看了看周楚,又看了看躺在榻上的公主,脸上的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悠悠的茶香从远处飘来,沁人心脾,让人不自觉的感觉到了放松。 好在今天的考试还并没有正式开始,而她现在的情况也特殊,学校并没有要求她怎样,只要她准时来参加考试就行了。 “好痛,好痛,我感觉手都被那家伙给打断了。”李长林的脸上,露出了好像很疼痛难忍的样子。 当然了,区区1900点战神值,唐易虽然战神值所剩无几,但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花了就花了,此刻也要进行炼丹,如果炼制得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回本,将这些损失的战神值给赚回来,也不一定会亏。 我沿着殉葬坑的边缘向兽头墓室那边看,看了一遍又一遍,由于视角,我也能看到另一个兽头前面青铜地面的高度,完全和主墓室的高度一样,就在兽头墓室那里发生了诡异的变化,这完全不符合科学以及建筑理论。 说到这儿,他手腕猛地一使劲儿,攥着短刀朝着自己的肚子刺去,我也咬着牙使劲儿地去拉住他的手,阻止他,我俩拉扯了好一会儿,一下子被我夺了过来。 但是话又说回来,赵景致千辛万苦的找到这里,他又怎能辜负人家的一番好意? 从此以后,那些好奇心太过旺盛或者怀着不可告人目的者,再来这里,恐怕就不会像那位好奇的网友一样能够全身而退了。 见吴三娘抬手还要打,我直接一脚给她踹开,她这次怕伤着我,倒是没有硬抗。 可是……最后连西府的风月城分府,里面的西府强者也被杀了个一干二净。 他惊疑地打量着李长林,并没有从李长林的身上,感觉到任何气势。 即使是一名实力达到18级以上的能力者,即使实力远超这些征战多年的老兵,可是在战场之上也许起到的作用还不如一名悍不畏死身经百战的老兵。 而那个架子上,豁然放着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刀,如一只噬人的猛兽,正等待着时机,准备着饮人鲜血。 白虎岭这个名字可能有的人不是怎么太熟悉,但是这白虎岭有位主人家却是大名鼎鼎。 秦啸和玉怡与玉凤则同时点头,他们也知道,下一场比赛是他们出手的时候了。 第103章·迷惑 - 闺门荣婿 - 秦兮 柳夫人来了精神,知道现在陈妃娘娘的态度之后,她心里就总算是有了底气,不管怎么说,陈妃娘娘若是支持这件事,那这件事便能有转机,她也有希望继续保住自己的富贵荣华。 只是等到说完了这句话,柳夫人又试探的摇了摇头:“只是,六皇子带着那么多人回来,必定是在官府和卫所要了护卫的人,那么多人呢,就算是有什么 张伊一也有些错愕,这不在她一初的计划中,平时待李晓·琳也不过如此,不同的是晓琳的成绩是不用操心的,而陈乔山却让她有点无语,竟然能被学业警告,真怀疑他当初是怎么考上北大的。 白曦颖儿没有喊出来,心中也是猛打了个激灵,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不过他们也只是发发牢骚,却没有抱怨什么。这么高的福利,这么高的工资,这是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只用了这么三剑?就杀了司徒千军?”杨城闻言,顿时膛目结舌,目瞪口呆。 在客厅聊了一会后,学生们便开始在别墅内参观游玩起来,健身房、影视厅,庭院,到处都洋溢着欢笑声。 “如果按照这个方向继续向前,相信不久以后就能够追上郑洪升和沈浪他们!”赵炎心中暗喜。 “什么?你让我给你磕头?!”那光头听到安娜的条件后,顿时怒火中烧,大声怒道。 “是他!”伍眉看见赵炎顿时脸色一冷,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江天辰清晰的感受到,在这枚看似普通的玉牌之中,蕴藏着一股惊人的能量。 这样的收视率,已经算是非常优秀的存在了。不仅仅是在大陆,在港澳台,在日本,在韩国,在东南亚,这部电视剧更是横扫所有电视剧。 此后,我在长春殿中静养,保元每日都要过来探望数次,只因怕扰了我休息,故而仍是居住在重光殿中。 “不!这些都不关我的事,我没有参与,我只是……”走在苏慕白身后的幸存者突然跪下,大声向苏慕白求饶道。 可眼前这个怪物却是直接脑袋上长了个巨大的眼睛,而且还是浑浊不堪,加上那形体,怎么看怎么都无法有审美上的融洽感。 缓缓地,他把最后一口饭送进了口中,同时,双脚也不着痕迹地那两个下陷了的深深脚印又给重新抹平了。 看来若是不等到她们所有的人都亲眼见到糖宝儿的话,这颗悬着的心是没办法放下了。 桓九郎的马车刚刚驶出院落‘门’,平妪领着陈家大郎走了过来。陈家大郎只是一瞟,便瞪着那马车上的标志,还有车帘后‘露’出了面孔的瘦弱白净的少年发起呆来。 苏慕白大手横扫,管他拳头还是脚板,统统挡下,不让其误伤到身后的朱熙。 哽咽不成声的陈容,先是摇了摇头,转眼,她想起了那个梦。在那梦中,她被王弘明媒正娶,接受着世人的赞美和亲人的祝福,那时的她,在梦中也是泪流满面。 素日里保养爱护都来不及,可此刻,这般都淌血了,还犹自不觉一般,可见邓傲的心里也是波涛汹涌,无法平静。 一声巨大破碎声,一条巨大的裂缝顿时布满了整个温泉口,温泉被突然出现的裂缝给吸了下去,巨大的岩层破碎之后,赤红色的岩浆物质暴露了出来,正熊熊的燃烧着,灼热的温度让塔兹米感觉到灼热的热气。 第104章·崔征 - 闺门荣婿 - 秦兮 韦嘉朝到底是神机营新上任的指挥使,才来了没多久,就这么死了,哪怕明面上说是因为意外,但是终归是出事了。 所以没过多久,兵部和刑部等处都纷纷来了人。 兵部来的是左侍郎崔征,他是崔氏家族的旁支子弟,原本跟崔明楼算得上是同族了。 但是他对崔明楼却显然十分陌生冷淡,一来便公事公办的挑眉看着他们:“这是韦将军的事,不知跟小王爷何干?小王爷在这里指手画脚,大肆搀和,怕是不合适罢?” 陆明薇诧异的看了崔征一眼,从崔征身上看到了对崔明楼深刻的敌意。 大周以孝治天下,因此宗族对人来说,也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老话说同乡见同乡,两眼泪汪汪。 就更别提这种同宗族的了。 尤其是崔明楼的身份也摆在这里,为什么这个崔征却不仅跟崔明楼不亲近,还露出这副难以接近的样子来? 倒是崔明楼似乎是习以为常,丝毫不以为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怎么?这里是禁地,本王来不得?” 他是小王爷,人人都知道永昌帝对他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好的多。 许多事普通皇子做是犯忌讳,但是他做起来却是毫无顾忌。 所以此时他这么不冷不热的一顶,崔征竟然一时没有回应。 片刻之后,崔征才反应过来,不冷不热的说:“小王爷身份尊贵,自然是来去自如,哪里有您不能去的地方?只是,下官职责所在,需要将此事查清,给韦家一个交代,给朝廷一个交代,所以实在没有功夫来招待您,您还请行个方便。 崔明楼比他还冷淡,径直就道:“韦家的事就是本王的事,你有什么事要跟韦家交代的,跟我交代也是一样的。” 其实崔明楼跟陆明薇的事情已经是众人皆知,只是还没有正式下赐婚的旨意罢了。 人人也都知道,但凡是跟陆明薇有关的事,崔明楼都是在的。 所以崔征这样说,完全是在没事找事。 而崔明楼显然也没有惯着他的打算。 两人你来我往,谁也没有后退的意思。 还是冯尧恰到好处的过来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朝着崔征拱了拱手:“崔侍郎,您看您,您是职责所在,但是您的职责也不包括管别人的家事吧?陆家和韦家都没什么意见,您犯不着替古人担忧啊。” 冯尧这话说的不软不硬的。 却让崔征没了话说。 旁边刑部的官员已经去查看现场了,崔侍郎只好板着脸长出了一口气,眼皮跳个不住的开始问起当天的具体情况。 没一时,工部的人也到了,在军中的人陪同下,一道去查看出事的火铳。 他们一走,陆明薇才好奇的问崔明楼:“这位崔侍郎,跟你有仇怨?” 崔明楼的语气淡淡的,提起这个崔侍郎,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所以他一时都没有说话。 隔了一会儿,他才说:“他是四房五房的人。” 陆明薇就明白了。 当年平江王在边关出事,而崔二老爷因为哥哥出事,妻子身死自责不已,也没心思管家族的情况。 因此反倒是四房五房的人,接管了家中的事务。 不仅如此,他们还大力培养自己房中的子弟,这么多年来,胃口是一点点养大的。 一开始还只是那些生意上的分红利息一年不如一年,再后来,原本两百多家的铺子,也逐渐变成一百家,五十家,再到后来,连三十家都是勉勉强强了。 对外自然说是连年亏损,只能将店铺折现。 再然后,便是族中的祖产。 包括祭田,宗祠的给奉,给族中贫困子弟的拨款,都慢慢的没了。 但是四房五房却日渐富贵起来。 有人曾笑说,现在的博陵,都是崔家四房五房的。 四房五房的势力可见一斑。 胃口一膨胀,人自然也跟着飘了。 无数的真金白银的砸下去,也真的砸出了不少的好前程。 四房五房的子弟,将崔家嫡支之前在军中的势力也都拢起来,而有不少也科举入仕。 他们越是强,便越是忌惮崔明楼。 因为眼前的好日子是抢来的,偷来的,所以不安心,生怕原来的主人想到了,便要收回从前的旧物了。 崔家四房五房这些年俨然已经跟落寞了的崔家嫡支划清了界限。 之前不管是崔二老爷还是现在的太子妃崔氏,都是十分希望崔明楼能够早些成亲,好收回嫡支的东西的。 对于这一点,四房五房自然也心知肚明。 到了嘴里的东西,谁能心甘情愿的吐出来? 所以现在连表面的和平都难以维持了。 陆明薇恍然大悟。 怪不得崔征那副死了爹妈一样的刻薄样子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只是现在韦嘉朝的事情还未定,她也实在没有精神去管崔征的这些破事。 便只是淡淡的说:“但愿他能够放清醒一些,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别没事找事。” 如果他也要找麻烦的话,陆明薇是不介意给他一点教训的。 屋子里安静下来,崔明楼摸了摸她的头发,心疼的嗯了一声:“你放心,这些事我都会处置好,不会让他们阻碍查案。”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韦太夫人身边的黄嬷嬷有些惊慌的走过来,说太夫人的情况不太好。 陆明薇跟崔明楼都吓了一跳,急忙都去了太夫人的院子里。 太夫人胸口起伏不定,面色紫涨,呼吸有些困难。 现在韦大夫人是不必指望的,她自己都已经精神崩溃了,所以陪在太夫人身边的是陆明惜。 见到崔明楼跟陆明薇过来,陆明惜便忙解释:“外祖母听说了这件事未必是意外,一时急怒攻心,差点犯了心疾。” 韦嘉朝的死到底是不是意外,其实还没有个定论。 哪怕是陆明薇跟崔明楼也都是猜测的。 也不知道谁跟太夫人说的。 陆明薇急忙坐到太夫人身边,轻轻的给她拍背:“外祖母,事情未必就是我们猜想的那样,您要先保重身体,不能自己先垮了啊。” 第105章·下手 - 闺门荣婿 - 秦兮 韦太夫人的状态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她便跟从前正常的时候毫无二致,精明果决,而且也能想得开,说人活这一世,总归有死的那一天,现在他不过是早走了一些罢了。 但是坏的时候,太夫人的情况又很糟糕。 她倒不是怨天尤人,她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最直观的表现就是,现在陆明薇说完了这句话,太夫人便睁大眼睛,很奇怪的看着陆明薇问:“明薇,你说什么?” 她完全不记得韦嘉朝死了的事了。 陆明薇不可置信的看了崔明楼一眼,也看到了崔明楼脸上的凝重。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的抖了抖,试探着看着她:“外祖母,您还记不记得舅舅?” 韦太夫人有些奇怪的看着陆明薇:“老大?他不是在神机营准备比武的事儿吗?他怎么了?” 陆明薇心口剧痛。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韦太夫人,她心情沉重的出了门,站在台阶之上往外看去,只觉得心里一片暗沉。 太夫人一辈子都是要强的人,上一世哪怕是到了最后,也是保持着她的精明跟体面的。 在去世之前,都为了她谋划。 可现在,外祖母完全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像是一个懵懂的孩童。 她心里不安,烦躁,还有不可抑止的恼怒。 在她看来,是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一点一点,把外祖母逼成了这个样子。 现在舅舅已经死了。 外祖母又成了这样。 而表哥们都还没有长成,韦大夫人不堪重任,韦家这个勋贵世家,眼看着就后继无力。 她几乎是想要痛哭一场。 崔明楼见她安静的立着,却知道她心里此时必定是没有她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平静和从容的,忍不住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没事的,让太医们再来看看,应当是忽然受了刺激,所以才会如此。以前我也遇见过这样的事,等到休养一阵子,可能就又恢复正常了。” 他这么安慰陆明薇,却也没有闲着,让人去请了孙院判和胡太医他们再次过来。 而此时,秦将军正跟秦奋再次去了他的班房,找到了百户长。 百户长倒是还算是热情,见了他们就问:“怎么样,这回又是有什么事?” 秦奋这回脸上不再是之前那样愁眉苦脸的,睁大眼睛问:“大人,我在名册上看了一遍,虽然没有拿到那边正式的分组名单,但是却也想起了一些事,我记得” 他挠了挠头:“应该就是邹二丘八他们一伙,跟我在一块儿的。我想找他们问问话,他们人呢?” 百户长嗨了一声:“现在可问不了,他们在训练呢!散了场,怎么也得傍晚了,你到那个时候再过来吧!” 秦奋虽然着急,却也知道确实只能等,便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他哦了一声:“那我晚些时候再来吧,现在先回去睡一会儿,我都一晚上没闭眼!” 出了这么多事,他睡不着倒也是正常的。 百户长表示十分理解。 秦奋则跟着秦将军出门了,这次看着好像是轻松了许多。 而另一头,秦将军看了秦奋一眼:“待会儿回了营房,你便去睡觉。” 秦奋有些紧张:“爹,那你呢?” 秦将军往远处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半响才冷冷的呵了一声:“我?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这话说完,秦将军身上的肃杀之气尽显无疑。 秦奋很听自己父亲的话,听见秦将军这么说,便什么也不再多说,听话的答应了。 回到营房,便开始呼呼大睡。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毕竟最近出了这么多事,虽然现在父亲已经在帮着他处置了,但是毕竟一条人命压在自己头上呢。 但是神奇的是,他倒头竟然就睡着了。 或许是最近真的太过累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秦奋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很热,仿佛是被置身于火上炙烤。 他一开始睡的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是在做梦,但是等到自己被推搡着彻底醒过来,才发现竟然天光大亮了。 当然这不是真的天亮了。 而是火。 大火把他的房间映照得清清楚楚的。 原来刚才觉得自己头发丝都被烧着了,竟然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 想到这一点,秦奋顿时吓得毛骨悚然,一个激灵便从床上骨碌碌滚到地上。 这才有空去看推自己的人。 这一看也不是旁人,正是他的亲爹。 他忍不住吓了一跳:“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秦将军眯了眯眼睛,面上一片冷肃,对着秦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的拉着秦奋走:“往这边走。” 火场的温度是异常的高的,秦奋汗如雨下,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要被烤熟了。 幸亏秦将军早有准备,带着湿透了的被子进来的,两人一起躲在里头,才能勉强呼吸。 而秦将军显然是有把握的,带着秦奋摸了一会儿,竟然就真的摸出去了。 秦奋吓得都要疯了。 全身上下都是冷汗,一出来便忍不住问:“爹,谁放的火?他们要烧死我!” 秦将军的脸色更加难看。 正如秦奋所说,那些人是要烧死秦奋。 这么大的火,如果不是早有准备,秦奋现在肯定已经巨大的浓烟给弄晕了,下场便是活活的被烧死。 只要想到这一点,秦将军便觉得后背发凉。 这些人真是无所顾忌,在军营里都敢这样肆无忌惮的下手! 这么一想,他便胸口发沉,面色沉沉的冷哼了一声:“是啊!那些人真是胆大至极!” 秦奋吓得手脚发软,见秦将军似乎是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的,便忍不住问:“爹,您知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都听的迷迷糊糊了。” “我知道。”秦将军带着秦奋看着那些火将屋子几乎都给焚烧殆尽,面色始终都是冷冷的。 直到大批的人马赶过来灭火,他才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很快你就会看到,到底是谁在背后想要害死你了。” 这么大的火势,军中的人发现的却并不算及时。(本章完) 第106章·端倪 - 闺门荣婿 - 秦兮 秦奋心有余悸,他虽然单纯,但是现在也算是看出点门道了,嘴唇微颤的看着眼前的秦将军:“爹,他们真的是来救我们的吗?” 如果真的等他们来救,他早就已经被烧成焦炭了。 秦将军目视前方,却并没有安抚儿子,而是沉着冷静的道:“有些事你心里知道就好,看清楚了没有?这世上的事,不是你不存坏心,不去害人,便能安安稳稳的。多得是人处心积虑的因为各种原因要利用你,害你。从此以后,你把眼睛给我放的亮一些!” 从前他还是太宠爱孩子了。 虽然舍得放他进神机营历练,但是却总归在人情世故上差了些。 秦奋单纯的像是一张白纸。 也怪不得那些人会选中他做棋子,去害韦嘉朝了。 秦奋被父亲的话说的心中发涩,但是却也知道父亲这话是金玉良言,忙重重的点了点头承诺:“爹,我记住了!” 外面那帮人总算是开始去找水来灭火。 可此时的火已经越烧越旺,连粗略的架构都看不出来了。 众人都惊得不轻。 百户长有些吃惊:“怎么会起这么大的火?!今天巡查的人呢,他们都没有预警吗?!” 军中最怕的就是火灾,对于这一点管控极为严格。 每天巡视的人也是编组进行的,为的就是怕天干物燥的着了火,不好扑救。 但是今天这么大的火势,竟然没人提前四处敲锣报警,但凡是有人提前示警,也不至于都给烧没了。 众人都乱糟糟的,一时也没人去回百户长的话。 百户长恨得跺脚,又问:“这里头有什么人在?!这可有人知道?!” 有个人小心翼翼的说:“好像,好像是秦奋和秦将军在这儿住。” 秦将军在神机营虽然没有职位,但是他因为是在兵部武选司的,所以时常会过来,跟上下人的关系都很好,他这次过来又为了韦将军的事儿,所以神机营也给他安排好了住处。 听见说是秦奋在里头,百户长更是面色大变,急忙让人冲进去救人。 这刚死了指挥使。 若是秦将军也死在里头,神机营上上下下不得来一场大清洗啊? 像是他们这种中下层无权无势的,最是容易被推出来背黑锅了! 只是现在显然已经晚了,若是能救,大家自然也会去救一救的,毕竟救出人来,不管怎么说也是功劳一桩。 但是现在这个火势,再往里头冲那就是在送死。 这谁会真的蠢到想去送死呢? 又不是活腻味了。 百户长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见没人肯去,厉声喊:“快去请人过来!” 这么大的事,他也做不了主,还不如让上头的人来做个决断。 上头很快就来人了,来的还是范亮。 范亮跟秦将军素来是好友,两人也关系好。 见到他来,百户长深吸口气,有点儿忐忑的上前禀报,心里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谁知道范亮却并没有骂人,只是看了一眼冲天的火光皱着眉头:“这么大的火,哪里还能救的了人?别再做无谓的牺牲了,先灭火吧!” 这就完了? 百户长震惊不已。 但是,已经确定的就有秦奋在里头啊! 秦奋可是秦将军的独子! 范亮就一点儿努力都不做就这么定了吗? 他诧异,也有旁人诧异的,都忍不住侧目。 范亮气定神闲,只当没看见这些目光,淡淡的说:“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不必再说了,先救火吧。把火给扑灭了再说。” 至于秦奋 范亮唉声叹气:“这事儿是个意外,谁也不想的” 秦奋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又看了看自己老爹,他有些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会说,要带眼识人。 原来这个世上真的什么人都有。 范亮分明是父亲的好友,但是看他现在提起自己的语气,就好像是在说死了的是一只猫一只狗这样简单。 他转头去看自己父亲。 秦将军面色淡淡的,仿佛是早有预料一般,忽然大步往外走,一眼便看到了范亮震惊的脸色。 他冷冷的看着范亮笑了笑:“范大人,不必忙了,奋儿没事,火烧起来的时候,我恰好赶回来,所以将他拉出来了。” 虽然是出来了,但是浓烟已经把他跟秦奋的脸都给熏得焦黑了,看上去滑稽的很。 可这时候却没人能笑得出来。 尤其是范亮,他的表情都僵硬了:“你不是回京去了吗?” 之前秦将军还去找过他,说是要回京城一趟,拿东西再回来,也正因为知道秦将军要走,而秦奋又已经想起了端倪,他们才会决定抓紧时机斩草除根。 这把火,为的不只是烧死秦奋,也是为了彻底杜绝这些人的念想。 让他们不能再查下去。 可是现在,本来已经离开了军中的秦将军却又重新出现在这里,这里头若说是没有什么猫腻,谁会信? 都是聪明人,范亮立即便明白过来了,这是秦将军的引蛇出洞之际。 之前说是要回京城,还有说的秦奋已经把当时的事情回想起来了,这些都是假的。 为的无非是引诱他们出手。 想通了这一点,范亮的面色难看至极:“原来你是在骗我。” “范大人真的言重了。”秦将军叹声气,直勾勾的看着范亮,坦然的说:“我跟范大人也说过,我唯有这么一个儿子,所以谁若是把主意打到他头上,便是在要我的命。既然人家不想我好过,我自然也不是束手就擒的性子,自然得帮自己想一想。” 众人都看着秦将军跟范大人,此时也终于知道他们两个之间肯定是有什么不对付的了。 他们俩这好像是在打机锋啊! 大家都一时害怕这两个人会打起来。 好在僵持了一会儿,兵部侍郎崔征和刑部侍郎石英东一起结伴过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刑部侍郎当然是有过问的资格的,便径直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 秦将军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 第107章·马脚 - 闺门荣婿 - 秦兮 他往前走了一步,直截了当的便说:“石大人,正要请您作主!有人要纵火烧死我儿子!您是刑部侍郎,主管刑狱,您一定要查出个结果,好给我儿子一个公道!” 有人纵火?! 杀人放火,乃是十恶不赦的两件大罪。 尤其还是在军营纵火,便更是罪无可赦。 石英东猛地一惊,瞪圆了眼睛问:“果然?谁敢如此大胆,在军中纵火?!” 军中重地,不管什么都要小心再小心。 水火无情,这种东西又不能控制,说是烧死谁就烧死谁,若是火势蔓延,会有多少人受灾! 石英东无法冷静,立即便问秦将军:“将军可有凭证?” 范亮的面色铁青,到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好友不好友的,皱着眉头打断:“秦将军,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军营种地,管控严格,谁会在此地纵火?你若是没看见” 到此时,之前那个最先赶来救火的百户长也看出不对了,不由得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秦将军。 他们过来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 而范亮赶来之后,还继续拖延了一阵时间,的确是太奇怪了。 但是他们不过是个小人物,这样的话当然不能让他们来说出来,因此他虽然迟疑,却也不敢多说。 秦将军则无所顾忌,冷笑了一声便道:“我当然知道话不可乱说,所以我只是说我见到的事!我亲眼看见是谁纵的火,难道还不能说?!” 范亮眼神阴鸷,这一刻哪里还有对老朋友的热切?唯有怒意和不满:“你亲眼看见了?” 秦将军无所畏惧的冷笑一声:“是啊,我亲眼看见了邹二领着几个人过来放的火,因为怕惊动了他们被围攻,所以当时我并不敢声张,只是偷偷的进去将奋儿给带了出来。若是我有一个字说的是假话,便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对于普通人来说,发誓或许并没什么用处。 但是对于战场上瞬息万变的武将来说,发誓这种事还是十分慎重的。 不会有人轻言死字。 所以秦将军这话一出,便很有分量。 崔征狐疑的盯着范亮看了一眼,眼里有些疑心。 而石英东则更加直接,这是大案,是要案,既然真是人为纵火,那当然该彻查到底! 所以石英东立即便吩咐底下人:“抓捕邹二一干人等,本大人要问话。” 范亮一时有些急躁了。 秦将军竟然是真的看见了! 现在若是把邹二抓过来,邹二只怕是扛不住严刑逼供的。 他想要开口阻止,但是冷不丁一抬头,便看到崔征和秦将军都在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顿时又有些心虚。 不行。 本来之前秦将军就话里带话,显然是早就已经怀疑他了。 若是自己这个时候再多说,也阻止不了石英东抓人,还会让这些人觉得他跟邹二有勾结。 到时候邹二扛不住,会招认放火,哪怕不敢指出他们来,石英东和秦将军等人肯定也会怀疑。 他忍住了。 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忍不住紧紧的握成了拳。 火势逐渐在士兵们的扑救下变小了,石英东见状,令跟着自己来的几个官员查看现场。 自己则带着其余的人走了,显然是准备提审邹二。 等到人走了,范亮才走了几步,跟秦将军面对面的站着。 秦将军微微挑眉:“大人还有什么事?” 他现在显然是已经彻底要跟范亮撕破脸了。 范亮皱着眉头,面色沉沉:“我有没有提醒过你,让你不要搀和这件事?!你不要命了吗?!” 秦将军觉得好笑。 这话说的范亮好像还很好心似地。 但是事实上,最开始不就是这些人先借着秦奋的手杀了韦嘉朝吗?! 那个时候,他们为什么就没有想到,自己的事不要拉别人下水?! 现在来说这个话,真是双重标准得令人恶心。 他并不想跟这种道貌岸然的人多说,因为不管你怎么跟他们解释,他们都是听不进去的。 唯有自己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损坏了他们的利益,那便是他们的挡路石。 这些人哪里会在意什么正义和公道? 他面色淡淡的,不可置否的说:“我现在也照样没有多管闲事,我要的一直很简单,那便是不要牵扯我的孩子!现在背后的人已经想要我儿子的命了,难道我该袖手旁观,看着我自己的儿子去死?” 背后的人哪怕是皇帝,也不能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人烧死! 这些人真是嚣张得让人吃惊啊! 范亮冷笑:“你以为你现在便能保护他了吗?你实在是太天真了!” 他原本想要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至少保住秦将军自己的性命。 但是现在看来,秦将军并不怎么领情。 既然如此,就别怪他心狠了。 秦将军根本不在意他的威胁,都已经图穷匕见了,还在意这些做什么? 因此他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能不能保得住,那就不劳烦范大人操心了。” 总比任人宰割的好。 他带着秦奋扬长而去。 范亮转身盯着他们的背影,额角的青筋都在颤抖。 旁边跟着的书吏有些气急败坏:“这个秦邦国真是油盐不进!是以为我们真的奈何他不得吗?!” 范亮冷笑出声:“是啊,这不就是在耀武扬威,觉得我们不能奈何他吗?既然如此,便给他找点事情做,也让他清楚清楚,到底是得罪了谁,付出的代价会更严重一些!” 书吏听见范亮这么说,倒是重新冷静下来,略微一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说:“我去跟大人商议商议。” 范亮闭了闭眼睛:“你派去杀丘八的事儿,做的隐秘吧?不能再出什么篓子了,这么下去,可不好交差。” 书吏对于这一点倒是十分自信的,毫不犹豫的点头:“大人尽管放心就是,卑职底下的人,办事自有分寸。那个丘八平时也是跟前跟后的,对咱们的人最信任不过,哪里会怀疑什么?想必此时人已经死了。” 第108章·伤人 - 闺门荣婿 - 秦兮 范亮的表情都有些狰狞了,听见了书吏这么说,才恶狠狠的皱眉:“最好是如此,否则的话,我也保不住你们了!” 他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些,书吏都有些害怕,但是想到秦奋和秦将军用这一手引蛇出洞,现在还真的有了收获,他便也同样有些烦躁。 唉声叹气了一阵,他看着范亮,压低声音问:“大人,要不要跟上头说一声?” 范亮的两只眼睛立即便冷冰冰的朝着他扫了过去,死死地盯着他:“你不要命了?现在人家摆明已经盯上咱们了,这个时候你再去通风报信,岂不是在给人送把柄?你怕是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是吧?!” 他现在是路过的狗都恨不得踢一脚。 书吏倒也知道他的心情,并不敢多说,只是陪着笑脸打着哈哈。 范亮则是去了韦太夫人那里。 韦太夫人的情况不太好,所以现在太医都在这儿给她老人家看病。 范亮先去拜见太夫人,但是韦家的人婉拒了,说太夫人现在精神状态实在是不好,不便出来见客。 他便要求见崔明楼和冯尧。 冯尧不必说,这是已经铁板钉钉的韦家的外孙女婿,崔明楼经过昨天那么一闹,人人也都知道他以后也是韦家的外孙女婿了。 关于韦家的事,自然是该见这两个人。 谁知道这两人竟然都不在。 范亮顿时觉得不大好,好容易才稳住了情绪,沉声问:“那不知道小王爷和冯大人是去了何处?” 韦太夫人这里的情况这么不好,而且韦嘉朝的事情又还没给出个定论,看这两个人之前的态度就知道他们不是善罢甘休的人。 那怎么会这个时候不在这里? 真是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他觉得不对,不由得就多问了几句。 韦家的人却都没什么心思答复他,想想也是正常,他们如今正是事多的时候,家里的事儿都忙不过来,怎么还有心思回范亮这种问题。 再说了,崔明楼和冯尧本来也是处处都忙碌的人,他们的行踪总不可能什么都跟韦家的人交代。 见从韦家这里问不出什么来,范亮忧心忡忡,觉得连饭都吃不下了,惊恐的转过身往自己的营房里头去。 才进门,就看见书吏等在一边。 书吏见他这副匆匆忙忙的样子,也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忙喊了一声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范亮答非所问,只是僵着脸问书吏:“你派出去的人,现在有消息了吗?” 这话一问,书吏就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忙压低了声音摇头:“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呢,但是,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大人,怎么了?” 范亮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开始出冷汗,心脏也一抽一抽的痛的厉害,一时竟然有些腿软。 看见他这副样子,书吏错愕的扶着他坐下了,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大人,您不是犯了心悸了吧?” 范亮说不出话来,只是扬手止住他胡乱忙碌,大声说:“去,去看看那些人回来没有!快!” 他激动得话都说得不清楚了,书吏想要问什么,但是看到他这个样子又不敢多问,只能忙着点了点头,一溜烟的跑走了。 没过多久,帘子又被掀开了。 范亮还以为是书吏回来了,猛地转头问:“怎么样了?!有消息了没有?!” 但是回头看到的却是秦大人,他的脸色便阴沉下来。 秦大人自然没有漏看他脸上的阴沉,但是却也不以为意,上前坐在他旁边,自顾自的开始给他倒茶。 其实茶水都已经冷了,范亮回来也没让底下的人添新的。 但是谁都没有在意。 范亮冷眼看着秦将军倒茶,半响才问:“你来干什么?!” 相比范亮的激进,秦将军倒是要正常的多,他垂下眼淡淡的叹了口气:“我来是想跟你说,你还是主动去自首吧。” 听见这两个字,范亮立即便像是被踩了尾巴,猛地一下子蹦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秦将军。 紧跟着他便厉声冷斥:“你说什么?!我要自首什么!?” 他不由得有些气急败坏,简直都气晕了,一时情绪激动的开始分辨:“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早就劝过你了,让你别搀和进来,这件事对你们没什么影响,只要你们不要搀和进来,就不会有事,你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你非得跟我做对?!” 秦将军皱起眉头来,重新审视眼前的老友。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多年,是至交好友,也曾经互相扶持。 但是到了现在,却互相指责,如今更是差不多成了仇人。 但是,这一切怪谁呢? 他紧紧地盯着范亮,沉声说:“是你先不走正途,若你” 大家都不是傻子,都到这个地步了,谁都知道范亮跟韦嘉朝的死脱不了关系。 只有范亮在这里掩耳盗铃罢了。 范亮哈哈大笑:“是!是!是!都怪我,都怪我!是我不走正途,是我贪婪,是我疯了,行了吧?!” 他指着秦将军,愤怒至极:“你懂个屁!你家里什么都有,你是勋贵,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不愁前程,这一辈子都是稳稳当当的!你有娇妻,有儿子,你什么都有!可我呢!?我不过是个丘八啊!我是从最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我背上有三个窟窿,都是我拿命换来的!” “但是,我拿命换来的,也不过就是个百户的位子!你往上爬多容易啊?我呢?”范亮眼睛血红,死死地看着秦将军:“我要像条狗一样,对着人摇尾乞怜,要像狗一样卖命!可就是这样,我也不能跟你比!我要富贵,要往上爬,就只能帮贵人做事,我做错了吗?!我难道就只能一辈子的呆在底层被人看不起,被人逗弄吗?!” 他吼得连嗓子都哑了。 秦将军脸上带着一点儿怜悯,好半响,才说:“我知道你不容易,这些年你往上爬用的那些手段,我也不是不清楚。” 第109章·反目 - 闺门荣婿 - 秦兮 秦将军一直都把范亮当成好友。 所以明明知道范亮这些年做的都是些什么事,但是他并没有因为这个便看不起范亮,更没有和范亮计较。 许多时候,他都只当看不见。 但是范亮却越走越偏。 他苦笑了一声:“我知道,你肯定会觉得我在猫哭耗子。但是我跟你说,我是真的知道你在这背后付出的努力,也敬佩你能做到这个地步。但是老范,还是那句话,你真的是走偏了。从你拉了奋儿下水,从你背刺韦将军,你便大错特错!” 范亮冷笑:“事到如今,你当然会这么说了。” “不是我这么说。”秦将军并没什么可遮掩的,便坦坦荡荡的看着他:“难道你不信?韦嘉朝来了神机营之后,是不是当众夸赞你办事仔细?是不是在功劳簿上给你记了一笔?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清楚?!有了这样的上峰,你堂堂正正的出头还难吗?!” 韦嘉朝实在是个不错的人。 他看人只看品行和能力。 范亮的能力恰恰是很出色的。 所以韦嘉朝一直很欣赏他,许多次当众夸赞范亮的能力,甚至去了兵部也是这么说。 这一点,范亮无法反驳。 他觉得喉间有血腥味一点点蔓延上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声音冰冷的呵了一声:“那又如何呢?” 太慢了。 要等到韦嘉朝给他机会,给他提拔,还不知道要多久。 他等的实在是已经太久了。 “是你自己的问题,你走惯了捷径,已经不想走正常的路了。”秦将军站起身,将冷茶一饮而尽:“你有没有想过,是你自己一叶障目?!韦嘉朝不日就要去登州,你知不知道,他推荐的指挥使人选是谁?!” 范亮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他不想听了。 但是秦将军却非得让他听完,见他站起身似乎要走,立即便大声说:“是你啊!他推举的人,是你!等他走了,你就会是新的神机营指挥使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像是轰隆一声,有烟花在他脑子里炸响了,范亮整个人都被炸的懵了,他一时之间只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都不好了。 韦嘉朝竟然推选了他做接任的人选! 那自己是在瞎忙什么?! 自己做了什么? 他摇摇欲坠。 而秦将军已经走到他面前,缓缓地叹了口气:“老范,你知道我从不骗你。我知道,你烧死奋儿只是计划的一环,你们还有后招,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小王爷和冯尧何等精明?我实话跟你说,让奋儿假装去查名册,假装想起来了他身边撺掇韦嘉朝下去查看火铳的人,都是假的!都是小王爷让我这么做的!为的就是让你们自曝气短!” 所以说,秦奋没死。 所以说,他们派去杀小邱的人,也不可能会成功。 怪不得,怪不得他去找崔明楼和冯尧的时候扑了个空,原来,原来是因为他们去追查小邱的事了。 小邱若是被灭口,他们能抓到动手的人。 而小邱若是没死,一定会把书吏等人供出来。 把书吏等人供出来,跟供出他来也没什么分别。 光是这么一想,范亮就心脏抽痛。 他终于支撑不住了,脑子一片空白的摔倒在地。 秦将军到底还是顾念着情分,马上便去查看情况,见他虽然摔了,但是看着人却还是清醒的,便稍稍安心了一些,饶是如此,还是好心的劝着:“老范,我跟你相交多年,不会害你。哪怕到了此时,我也相信你不过是被人指使,身不由己。你去找小王爷自首吧,如此一来,我还能帮你求情,事情未必会是最糟糕的,可你若是还是冥顽不灵,我也救不了你啊!” 范亮万念俱灰:“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我自首不自首的,还有什么用?杀了我吧,都是我做的!” 他反正也已经被人怀疑了,根本无谓继续挣扎。 秦将军恨铁不成钢:“怎么会没用?你往上爬的时候我看你可是处处都精心的,那你现在怎么不会算账了?!你若是罪证确凿了,那你是不是就是个死罪?!到时候你的孩子怎么办?嫂夫人怎么办?!还有你老娘,都已经七十岁的人了,你让她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旁边的范亮整个人都懵了。 之前说到自首的时候他倒也还好,只是人发懵。 但是提起自己的老娘,他才真的觉得惊慌起来。 是啊,他若是死了,母亲怎么办? 他的母亲可没有人能给他养着。 秦将军见他有了反应,冷哼了一声:“亏的你还自诩是个有脑子的,你若是认罪,至少还只是个从犯,而且态度好的话,我还能从中给你转圜!” 范亮被说动了。 有活路的话,谁真的愿意去死呢? 他觉得自己喉咙干燥,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有些迟疑:“但是,我若是说了.” 说出来了,后头的人势力庞大,他也未必能活啊。 秦将军猛地拍了他肩膀一下:“你给我振作一些!先把该说的事儿说了,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再想以后的事!以后如何,谁说的准?!” 范亮终于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其实,是.” 他正要开口,话音却戛然而止。 秦将军眼睁睁的看着一支利箭从范亮身上穿胸而过,将他整个人都扎了个对穿,范亮几乎是立即便没了气儿。 竟然有人在放冷箭! 他又惊又怒,顾不得其他的,飞奔而出。 可是外头空旷,哪里能看到人影?! 一个人都看不见! 他之前为了劝范亮投诚,专程把护卫留在了后头,谁知道,竟然便宜了杀手灭口。 越是如此,秦将军心中就越是惊怕。 背后的人也太过不择手段了。 杀了一个又一个,还都是在军营之中。 先是韦嘉朝,现在又是范亮。 他们是一下子把神机营的高级将领都给干掉了啊! 真是有恃无恐! 他立即便扬声喊人,让人周围巡查,排查可疑之人。 第110章·追责 - 闺门荣婿 - 秦兮 眼看着分明都已经说服了范亮,范亮都要供认出幕后指使了,谁知道这个节骨眼上范亮被人杀了,秦将军现在的感觉跟吃了屎也没什么分别,一面替好友觉得可惜,一面又忍不住愤怒。 背后的人可真是大胆至极,先是韦嘉朝现在又是范亮。 这个神机营只怕都不够他们杀的!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让底下的人层层摸排,看看有没有可疑人物。 秦奋被之前那场火给吓得半死,在房间里呆了许久才算是回过神,急急忙忙的便跑来找自己亲爹了。 谁知道一过来,就看到范亮的尸体,顿时整个人就是一惊。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亲爹,诧异的问:“爹,这是怎么回事?” 范亮以前是秦将军的好友,在军中对秦奋也算得上是尽心尽力了,秦奋其实得到过他许多关照,现在看到范亮出事,秦奋心里也不大好受。 秦将军有些错愕,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半响才叹息了一声,跟秦奋说了范亮的死因。 秦奋蹲下身看着范亮。 范亮至死都没有闭上眼睛,显然是对自己的横死十分不甘心。 印象中范亮真的是十分的要强的人,这一辈子都不肯认输,不管是对什么事,都是尽力的去做的。 这样的人,最后却死于非命,他怎么可能甘心? 秦奋伸手替范亮把眼睛阖上,有些难受的看着秦将军:“爹,范叔叔已经是死的第二个人了,咱们神机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的都出事了?” 秦将军也不忍心看他露出这副难受的模样,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轻轻的叹了口气:“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这些事现在你看着或许觉得惊悚不解,但是等到以后就会知道,再正常不过。范叔叔的下场你也看到了,我没有别的可以嘱咐你,但是却要告诉你,奋儿,人做任何的决定,都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因为走错了路,是很难回头的。” 做错了事,也是很难回头的。 秦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秦将军让人去请军中的仵作过来验尸。 石英东才刚让人去查火灾的事儿,就听说范亮也死了,顿时大惊失色,急忙也跟着过来了。 军中接二连三的出现命案,再说是意外怎么都搪塞不过去了。 何况死的还都是将领级别的人物,他亲自查看了尸体,看到那只箭矢的时候便皱眉:“这羽箭,看上去不是这军中之物啊。” 军中所用的弓箭和箭矢,上面都会有标志。 但是这一只羽箭却没有,而且看上去制作精良。 眼看着下属想要去翻动尸体,他扬手示意先暂停,然后才提醒:“小心有毒,再仔细查看!” 听说可能是淬了毒,下属也有些害怕,等到仵作过来了,才开始动手查验。 仵作验过之后便点头:“这上面有剧毒,应当是见血封喉这一类的剧毒,哪怕是这只箭没有穿胸而过,范大人也是必死无疑的。” 这样剧烈的毒药,根本来不及去寻找解药。 换句话说,来人是怀着必杀的决心来的。 旁边的人都惊了一跳,秦将军却早有预料了,他垂着头,想了片刻,才跟石英东说:“大人,不瞒您说。我刚才正是在跟范大人讨论之前纵火的事。” 石英东还在沉浸在这羽箭居然有剧毒这个关键点上,听说他是在说纵火的事,有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是说范大人跟你商议纵火的事?他知道是谁纵火?” 秦将军面不改色的轻轻点头:“不仅是知道谁纵火,范大人自己便是纵火案的参与者。” 石英东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觉得自己这个刑部侍郎的脑子都快不够用了。 “秦将军,你在说什么?”石英东真眼看着仵作已经验完了,这才抬起头不解的看着他,有些费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秦将军没多说什么,只是将之前韦嘉朝的事情也说了。 反正这件事也不必再瞒着了。 就是要查。 要光明正大,轰轰烈烈的查下去。 把那些藏在背后的魑魅魍魉都给揪出来,让他们都暴露在这阳光之下。 石英东听的目瞪口呆。 但是秦将军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是在说胡话,所以石英东让随身的书吏立即便将秦将军所有的话都记录在案。 然后才沉声说:“底下的人都已经去找丘八邹二那伙人了,若是真的是他们被范大人指使去纵火,他们会招认的。” 刑部虽然没锦衣卫的名声大,但是却也不是浪得虚名。 要知道,他们成立的时间可要比锦衣卫长的多,历来的重案要案,基本都是他们办的。 这里轰轰烈烈的忙个不停。 另一边,丘八叼着一根芦苇边走边抱怨:“他娘的,这乌漆嘛黑的,到底约了咱们出来干嘛啊?” 他真是没好气,当兵的容易吗? 一天到晚的都是训练训练训练,人都被磨得没了脾气,但是结果到头来还不能休息,睡觉的功夫本来就少,还得被揪出来。 他真是烦死了。 邹二站在他边上,他倒是要平静的多,就是身上发冷,忍不住搓了搓胳膊:“行了行了,你现在骂人,除了我还能有谁听见?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得罪了你,你在借题发挥的骂我呢!得了啊!” 两个人好的几乎能同穿一条裤子,自来就是很好的朋友,现在他这么笑着打岔,丘八也忍不住笑出声了:“滚吧你,老子现在什么也不想,只希望能够快点儿得到好处。你说,若是咱们拿到了五千两,咱们不得发了啊!” 五千两,是他们当兵一辈子也不可能得到的数目。 而且还是一人五千两。 有了这银子,这天底下哪里去不得? 哪怕是去当亡命徒,日子也能过的潇潇洒洒,什么婆娘睡不到? 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邹二缩了缩身子。 相比较丘八的外放,他素来是想的更多的那个人,现在便忍不住有些担心。 第111章·残杀 - 闺门荣婿 - 秦兮 他看了丘八一眼,压低了一些声音:“你别老把那五千两挂在嘴边,现在风头还没过去呢,韦家来了那么多人,连小王爷都来了。听说他们都不相信将军是死于意外,正在查呢!若是查出跟咱们有关,你的命能不能保住都还不知道,你倒是好,现在还有空在这里想这银子的事。” 主要是崔明楼这个名号实在是太吓人了。 谁不知道锦衣卫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玉面修罗啊。 这一次崔明楼亲自介入韦嘉朝的案子,这一点就让很多人心惊了。 丘八哼了一声,吊儿郎当的呸了一口:“怎么?难道他们还想不认账啊!老子之所以能帮忙,能对韦将军下手,那是因为他们给我五千两银子!若是不给,看老子敢不敢转手就卖了他们!” 当兵的人,都有一股子血性。 丘八尤其是。 他其实外号叫做丘八,真名叫做邱鹏,是附近邱家村土生土长的人,活到十六岁了,家里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他爹给他花了点钱,把他塞进了军中。 一开始他只是在京营,当个普通的士兵。 后来是他小子实在是太敢打敢冲了,才得了上头的青睐,加上这小子的视力好,手上的功夫也强,用火铳用的几乎是神乎其技,所以才被选中进了神机营。 韦嘉朝就十分欣赏他。 还几次把他带在身边去选火铳。 正因为如此,这一次出事,丘八才能说动韦嘉朝下台去查看火铳的情形,然后趁机扣动了火铳。 他是无法无天的。 本来以前在村里就是一个二流子,上上下下就没他怕的人。 邹二比起他来就要沉稳的多了,见他疯了似地闹腾个不停,就没好气的骂了一声:“娘的,让你安静些!阿正找咱们出来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阿正就是之前负责联系他们的军中的校尉。 他们几个人既是同乡也是战友,一直都是抱团的。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阿正才会挑中他们两个办事儿。 现在事情办好了,阿正把他们叫出来,他们只当是来拿银子了。 毕竟韦家的人都来了,而且崔明楼也步步紧逼。 说什么来什么,一打眼,邹二便看见了树后头藏着的林正,忙招呼了一声:“阿正!” 林正看到他们,也露出笑容来,明摆着是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嗯了一声,等到他们走到跟前了,才左右看了看:“没惊动旁人吧?” “老子办事儿,你还不放心?”丘八狂得很,从来就不把谁放眼里,哼了一声:“有没有带钱啊!说好的五千两,一两银子你可别想少啊!“ 说着便伸手。 林正翻了个白眼:“你这人,掉进钱眼儿里是吧?” 他哼了一声,伸手在丘八手上拍了一下。 丘八笑眯眯的,倒也没说什么。 还是邹二紧张的问:“阿正,这么晚把我们找出来,是为什么啊?” 林正压低了声音:“也没什么,就是问你们放火的事儿,做的如何。” 他警惕的很,声音压得几乎只有他们自己能听见,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秦奋看样子是想起来了很多事,不能让他们泄露出去你们就是跟他同一组的!崔明楼这人的鼻子跟狗鼻子似地,没事儿还要担心被他缠上,何况还是漏了马脚?” 不能让他们泄露消息,那便是得杀人灭口。 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放了他们。 丘八嗨了一声,嘴里的芦苇噗的一声吐掉了,贱兮兮的冷笑了一声:“这种二世祖,平时老子就最看不惯他,他就是个蠢蛋!你放心吧,你让我放火,我算计着呢,保证人活不了!” 他出来的时候那火都蹿的老高了。 现在只怕秦奋都烧成烤乳猪了。 旁边的邹二也跟着点点头:“这是真的,我们浇了火油,火烧起来非常快,而且我们特意挑着时间,等到火烧了很大很大,看着有人被惊醒了,才走的。在我们走之前,都没听见呼叫声,他大约是不行了。” 听见说秦奋很大概率是被烧死了。 林正的脸色便好看了许多,笑了一声便夸赞:“真是,我就知道你们俩办事儿牢靠!” “别光是嘴上说说啊!”丘八急了起来:“我也知道我办事儿牢靠!可银子你得给足了,别以为老子是白干活儿的啊!我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邹二忙瞪了他一眼。 林正不以为然,笑眯眯的说:“那当然,那当然!少不了你的!” 一面说,一面便往外掏东西。 丘八看的眼睛都亮了,忍不住往前凑:“哎哟喂,我还从来没见过五千两的银票长傻样儿呢!到底长傻样儿啊,让我瞅瞅!” 人已经凑到了跟前。 林正笑嘻嘻的从腰间抽出来。 却不是所谓的银票,而是一把雪亮的匕首。 他动作飞速,好像就是在掏银票一样自然,抽出匕首,干脆利落的划过了丘八的脖子。 丘八都还在说话,脖子上却猛然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喷射出来,几乎喷了旁边的邹二一脸。 邹二被这热血喷的整个人都傻了,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两个人,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丘八已经死不瞑目,眼睛睁的大大的倒在了地上,临死脸上都还带着志得意满的笑意。 他以为他自己拿到五千两的银票了,谁知道却是在送命。 事发突然,邹二被吓傻了,等到丘八倒在地上,他才看到了林正笑着的脸。 此时此刻,林正的脸简直比那地狱来的恶鬼都还更可怕几分,他惊呆了,吓得连滚带爬的跑,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虽然他自己也清楚的很。 他跟丘八是一样的下场,丘八既然要死,他肯定也是要死的。 林正杀了人,倒是还气定神闲的,笑眯眯的看着邹二:“老邹,你别这样担惊受怕的,咱们兄弟一场,我也不想的,奈何你们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上头又抓的实在是太紧了,我们若是不先下手为强,难免便要被牵连” 第112章·活口 - 闺门荣婿 - 秦兮 林正此时哪里还有之前跟他们称兄道弟的样子?整个人看上去都如同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不,比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还更可怕! 邹二吓得都傻了,但是这个时候,他的身体的反应倒是比脑子更快,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往外跑。 不行,不能死在这里。 他可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上头有姐姐底下还有妹妹,一家子老小都指望着他一个人,他若是有什么事,这个家就完了。 他之前之所以答应这丧良心的事儿,帮着他们杀人,无非也是因为想要那天文数字的报酬,好给家里人。 可现在,命都保不住了,还要银子做什么? 林正满脸都是血污,眼看着邹二没命的跑,还皱了皱眉:“别跑啊!你跑什么?邹二,咱们兄弟一场,我不跟你说虚的,你现在跑不了,倒不如不要让我费事儿” 乖乖死了算了。 邹二再也无法忍受了,崩溃的哭着:“滚你娘的!林正,咱们三个人可是一起进的军营,一起爬起来的,你现在这么对兄弟,你以后会不得好死的!” 他飞快的穿梭在树林间,被荆棘划破了脸和脖子,却也根本没心思去管。 因为身后的林正已经越来越近了。 林正嗤笑一声:“得了,都不是什么好人,你别跟我来因果报应这一套了!老子若是怕死后的报应,就不会杀人了!你最好是识时务些,别让老子追上你,否则的话,到时候你可不能跟丘八那样,干脆利落的死了。”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邹二跑的更快了。 但是他快,林正却更快。 到底是以逸待劳,林正一直守在这里的,何况林正在他们三个人中的训练成绩一直是最出色的。 现在邹二根本跑不过林正,眼看着就已经要被追上了。 他顿时十分崩溃,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的停了片刻,刚才躲避的时候撞到了膝盖,他实在是有些跑不动了。 结果就是这么一停顿,林正已经追上来了,冲到了邹二跟前,狞笑着举起了手里那把刚刚沾血的匕首:“邹二,死了去底下见了阎王,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们知道的太多,上面查的太严,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一面说,一面举起了匕首,狠狠地插了下去。 邹二吓得魂飞魄散,只觉得死期将至,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可是预料当中的疼痛却久久都没有来临,他先是诧异,等到很久没察觉到痛,这才睁开眼睛。 却见林正僵立着,脖子上架着一把长剑,一动不动的。 活过来了! 邹二见林正被人控制着,急忙一溜烟爬起来。 刚才实在是太过惊险了,以至于他一个不注意竟然尿了裤子。 但是现在也不是不好意思的时候,邹二惊魂未定的看着林正边上的那个人,像是见了鬼。 他是认识这个控制住林正的人的,正是崔明楼身边的远山。 是那个功夫很厉害的人。 那,小王爷岂不是也知道了? 他们是专门来抓自己的吗? 邹二刚才死里逃生,现在却又吓得魂不附体,转身便想要跑。 但是他一转身,便看到崔明楼跟冯尧两个人站在不远处正淡淡的看着他。 天老爷! 真是这两个人! 邹二的腿一下子就软了,噗通一声跪下了。 他也是实在累了,之前跟丘八走了那么长的路才到这儿,然后便被林正追得像是丧家之犬,几乎没被累死。 现在再碰见冯尧跟崔明楼,他真是半点儿都不想跑了,也是实在跑不动了。 再跑,命都没了。 崔明楼缓缓上前,先没有看邹二,而是去了林正跟前挑眉看了林正一眼:“林百户,你解释一下,怎么大半夜的不在军中好好呆着,跑出来残杀同袍呢?” 林正此时脖子上架着一把锋利的剑,稍不注意便可能丢了性命,一时不敢胡乱动弹,只能眼珠子乱转的笑:“殿下,这两个人吃里爬外,勾结外人篡改军械库,我这是在清理门户呢!” 倒是个人物,被抓了个正形,都还能够面不改色的胡言乱语。 崔明楼似笑非笑的哦了一声:“当真?可是看着林百户你的样子,不像啊。” 他看了一眼林正手里握着的匕首,啧了一声:“大半夜的,清理门户自己单打独斗,就不怕把自己折进去?” 林正脸上还都是血迹。 之前他觉得无所谓,并没有擦,但是这个时候,被崔明楼一看,又觉得黏糊糊的到处都不舒服,正想要伸手处理一下,便被后面的远山给踹了一脚,顿时便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他吓得不敢再动了,双手举起来:“别别别,殿下,小人不过是贱命一条,您何必跟我一般见识呢?是不是?” 冯尧嘲讽的弯了弯嘴角:“你倒是对自己的认知挺正确的。” 说完便弯腰去看吓得半死的邹二:“你说不说真话?不说,我们今天可就懒得管你了。” 邹二之前看到崔明楼跟冯尧还觉得是死期将至,但是现在冷静一想。 比起林正和林正背后的那些人来,现在崔明楼跟冯尧简直是救命稻草啊! 他根本不顾林正的威胁,马上就说:“我招了,我招了!那有问题的火铳,是我们早就做好了的,趁机换给了秦奋,所以韦大人才会出事!出事之后,我们原本没事儿了,但是昨天,林正忽然又找上门来,跟我们说,秦奋去书吏那儿翻名册了,说是已经想起来当时出事的时候在他边上的人是谁。让我们如果不想死的话,就趁早下手,先杀了秦奋灭口!” 谁怕谁啊? 林正都要杀人灭口了。 但是他如果和盘托出的话,说不定都还不用死呢,毕竟他们只是跑腿的! 邹二竹筒倒豆子,把这些天发生的事倒了个干干净净。 林正则面无血色,忍不住对着他破口大骂。 现在了,他竟然还敢这么骂自己,邹二顿时也是一肚子的气,顿时反唇相讥:“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第113章·算账 - 闺门荣婿 - 秦兮 因为太过激动,邹二一时热血沸腾,连身上都跟着热了起来,骂了林正一个狗血喷头。 他都没见到银子呢,差点命都丢了。 那他们两兄弟可是真心实意的跟着林正混的,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出头帮这个忙了,要知道,这可是灭门的大罪! 他们之所以铤而走险,还不是因为信得过林正吗? 谁知道这个狗日的,却在这儿等着她们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 冯尧啧啧听完,挑眉看着崔明楼,脸上却没多少笑意:“现在事情已经清楚了,真是开了眼界了,我倒是想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 崔明楼嗯了一声,看了远山一眼:“把人带回去。” 陆明薇正在焦急的等着消息,因为太夫人最近一时好一时坏,一时认识人一时不认识人,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的,她也不敢离开太夫人。 毕竟如果韦嘉朝真的是被这军中的人害死的,那么他们未必会就此善罢甘休。 崔明楼跟冯尧这么追查,很可能让他们受惊,到时候他们会做出什么事,真是谁都不能估量。 她不敢离开太夫人,便只能被动的等着消息。 一时听见说是秦奋的帐篷着火了,人都差点儿烧死了。 一时又听说秦奋没死。 一时又听说范亮死了。 整整一夜,五花八门的消息不知道真假全都传到她这里来,以至于就算是聪慧如她,也是一晚上都没有合眼。 生怕自己会错过什么关键的消息。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看到了回来的冯尧跟崔明楼,她才松了口气。 陆明惜也陪在太夫人身边,见陆明薇这样子,就知道她是一晚上没闭眼的,便忍不住皱眉:“铁人也经不住这么熬啊,昨晚不是说好了,翩翩在那里守着吗?你怎么还不去好好休息?” 太夫人这种情况,以后未必能好,太医说了,是要人轮流守着的。 因为她的情况不稳定,可能糊涂的时候想不开,甚至做出傻事来。 也因为这个缘故,陆明惜才接受了轮流照顾太夫人的提议。 谁知道陆明薇却根本没睡,她不由得有些责备的看着妹妹:“你平时是最沉得住气的,但是这次怎么却又脑子转不过弯来了?外祖母平时最心疼你,若是知道你这样,还不知道有多伤心,你应该先好好照顾自己,才能照顾的了外祖母啊1” 道理陆明薇也知道,她不想跟姐姐争论,便点了点头握住姐姐的手:“我知道了,我是因为事情太多,所以想了些事,才没睡着的。一晃眼都天亮了,待会儿等到小王爷回来,我就去睡。” 正说着,崔明楼他们就回来了。 陆明薇顿时精神一振,急忙迎了出去。 崔明楼一眼就看到她的模样,忍不住微微蹙眉:“你一夜没睡?” 本来身体就不好,都还没有恢复元气,现在却又继续在这里熬着,崔明楼有些心疼,又有些不高兴:“你怎么能如此?我都跟你说了,若是有什么消息,我会马上跟你说的。” 眼看这人又要说个不停,宋沅有些头痛,急忙摇头:“你别再念叨了,我真的不是不睡,是没有睡着而已。” 又急忙转移话题去看冯尧:“姐夫,现在怎么样了?” 冯尧对这句姐夫还是十分满意的,收到自家小姨子递来的求救的眼神,便咳嗽了一声,忍着笑说:“查到了,人也抓到了,现在交给了石大人,正审着呢!” 陆明薇心里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更紧张,她抿着唇看着冯尧:“真是有问题吗?” 提到这个话题,冯尧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他沉默片刻,才道:“是,那把火铳是混进去的,他们调试好了的,也是他们暗中开了火铳,打中了舅舅.” 陆明惜捂住嘴,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真是,舅舅真的是被害死的! 见她伤心,冯尧急忙上前安抚她:“你别这样,这些人才是真的该死之人,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一定会给舅舅报仇的!” 陆明薇却没哭。 或许是因为早就跟崔明楼讨论过,两个人都是聪明理智的人,所以早就已经猜到了结果。 所以现在真的得到了答案之后,她并没有太过意外和伤心。 原来如此。 她甚至还能冷静的问:“是谁出的手?” 冯尧叹了口气,看了崔明楼一眼,示意崔明楼来说。 崔明楼也没有拒绝,拍了拍陆明薇的肩膀,轻声说了原委。 而后才说:“丘八跟邹二都是底下负责做事的,他们能招认的就是林正,还有书吏,更高的人,他们是不知道的了。”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邹二也没有那个胆子撒谎。 至于林正,这是个硬茬儿,竟然没有招认。 他顿了顿,才说了秦将军那边的发现:“下火烧死秦奋的,则是范亮,原本他跟范亮循循善诱,范亮已经要说出幕后指使了,但是却被人一箭射死。现在死无对证。” 陆明薇立即便反应过来:“那也就是说,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没了。只有林正?” 对,现在只有林正跟那个书吏。 但是那个书吏却消失了。 军中的人说他最后出现是在傍晚,说是出去一趟有些事。 因为书吏是文职,又是范亮的得意心腹,底下的人都不敢拦他,很顺利的放他走了。 陆明惜轻声啜泣:“他们争权夺利,也犯不着害死舅舅啊!舅舅都马上就要去登州了,又不会继续在神机营呆着,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陆明薇跟崔明楼和冯尧都抬起眼来,互相看了一眼。 三个人都有些懵。 那么,会不会就是因为韦嘉朝要去登州了,才戳到了某些人的眼睛呢? 可是,之前对韦家要去登州耿耿于怀的,是鲁王。 可鲁王已经死了啊! 就算是鲁王的属下,也没理由如此丧心病狂,毕竟杀了韦嘉朝,鲁王也不可能活过来去抢这登州的位置和功劳了。 那么,到底是谁? 第114章·追究 - 闺门荣婿 - 秦兮 这个困惑不仅是陆明薇和崔明楼他们有,秦将军同样也想不通,到底是谁跟韦嘉朝有这么大的仇恨,竟然不惜铤而走险,在众目睽睽之下害死了韦嘉朝。 但是不得不说,不管到底背后的人是谁。 他们要做的事还是做到了。 韦嘉朝一死,韦家简直独木难支。 连素来有女中豪杰之称的韦太夫人,现在也成了个活死人,听说疯疯癫癫的,有些事情记得,有些事情却糊糊涂涂的。 他从石英东那里出来,便碰上了崔征,两人打了个照面,便站住了寒暄了几句。 崔征看上去有些憔悴,秦将军便顺嘴问了一声:“崔大人一夜未睡吗?” 奇了怪了,石英东憔悴到底是正常的,毕竟人家为了救火和查案,一夜都没闭眼睛了,今天早上崔明楼又把邹二和林正带了回来,所以石英东忙的不可开交团团转。 但是崔征又没什么事。 他来无非也就是查验查验火铳到底有没有问题,剩下的那批火铳有没有问题。 怎么还把自己搞的这副样子? 崔征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但是还是强撑着笑了一声:“没什么,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说完又反过来跟秦将军寒暄:“对了,令郎没事儿吧?昨晚的火势太大了,别说是他一个小孩儿了,便是我看着腿肚子也直发抖,他倒是个好样儿的,竟然都半点不怕。” “大人快别夸赞他了,他哪里是什么都不怕?分明是被吓傻了而已。”秦将军苦笑摇头:“我家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一天到晚正事儿是不会做的,闯祸倒是一等一的好手。从前吧,我总觉得他混账,没用,但是现在想着,平平常常的也就罢了,这人呀,一辈子想要平平常常的过完,还不容易呢。” 这话说的便十分的有禅意了,崔征笑了笑,彼此本来也没什么交情,既然都说了几句场面话,便也都各自散了。 秦将军是直接去找了崔明楼。 崔明楼已经换洗了衣裳,重新出来了,见到秦将军过来,便点头说:“昨晚的事儿我都知道了,将军做的真的不错,这次的事,还多亏了您。” 秦将军叹了口气急忙摇头:“别别别,您可别这么说。这事儿实在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那儿子不争气被人算计,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大的事。” 话其实不是这么说的。 没有秦奋,他们也会找出另外的合适的傀儡来动手。 所以秦奋这次是真的没什么责任。 这也是为什么崔明楼会选择跟秦将军合作的原因。 他心里清楚,这事儿是迁怒不到秦家父子头上的。 所以崔明楼就笑了笑:“将军别这么说,您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知道,这次的事儿还多亏了你跟秦奋尽力帮忙,否则的话,根本不可能这么快便查出蹊跷之处,所以我们对你们也只有感谢,不敢有什么怨忿的。这一点,本王可以代表韦家向您保证,秦奋的前途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虽然之前就已经知道按照崔明楼他们的人品跟胸襟,是不会跟秦奋一般计较的。 但是真正得到崔明楼的允诺,自然又更加增添了一层保障。 秦将军如释重负,诚恳的冲着崔明楼道谢。 两人不知不觉倒是走到了韦太夫人房门外。 太夫人今天的状态又不好,她今天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连自己最疼爱的外孙女陆明薇都不认得,只是嚷嚷着要上阵去杀敌。 上阵杀敌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太夫人的记忆竟然一下子倒退回了几十年之前,这一点让秦将军都觉得错愕,他心情沉重的看着陆明薇她们哄着韦太夫人的样子,不由得心中难过。 也有些悲愤的说:“我们这种武将,做梦都想平平安安的打仗回家,哪怕不能平安回家,马革裹尸也算是荣归故里了。死在这样的阴谋诡计之下,当真是万分的荒谬和屈辱!” 他沉沉的出了一口气,心里像是揣着个千斤重的石头。 崔明楼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太夫人满头白发的蹒跚着要挣脱陆明薇的搀扶,便放低了声音叹气:“是啊,谁说不是呢?为国征战,尽忠职守,最终却死于这样的权谋倾轧之下,韦将军怕是在地底下也不会安息的。” 秦将军不再多说了。 该做的他都已经尽力帮忙了,剩下的事儿,不是他能够转圜的。 跟崔明楼交代完了之后,他便带着秦奋先回京去了。 这也能够理解,毕竟秦奋差点被烧死,精神受了很大刺激,他给秦奋请个假,谁都说不出不是来。 石英东那边则忙的脚打后脑勺。 审完了林正,已经是傍晚了,他喉咙发痒,剧烈咳嗽了一阵,出来喝了口水,正要看卷宗,便听见有人禀报说是崔明楼来了。 他干脆便捧着水出去找崔明楼了。 崔明楼对他挑了挑眉:“怎么样,问出来了没有?” “别提了!”石英东一脸的晦气,没好气的皱眉:“真是想都想不到,那个林正跟石头似地!娘的,老子这么多年在刑部,再难啃的骨头也见过了,但是还真的没有林正这么难对付的,不管怎么用刑,就是不松口,你说这他娘的上哪儿说理去?” 石英东马不停蹄的审案问案,人忙的像是个陀螺。 现在林正这么不配合,他一个头两个大。 崔明楼也有些不可置信:“你用刑了,也不行?” “不行!”石英东见崔明楼不信,还专门压低饿了声音:“你还别不信,真的什么法子都用了,但是不能再折腾了啊,再折腾,这人就死了!我得回去翻翻记录,看看这人有没有什么好友亲朋,也都得借来用一下了。真是个狠角色,等你进去了就知道了。” 说着便干脆挑眉看着崔明楼:“一道进去看看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崔明楼是锦衣卫的,审案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何况本来这件事也是跟他有关,带他进去并不逾矩。 第115章 ·找死 - 闺门荣婿 - 秦兮 曾玉洁却很听向昔微的话,向昔微既然说了不用睡,她便马上就打起精神了,靠在向昔微身边冲母亲摇摇头:“娘,我反正也不困,我陪着你们聊会儿天吧。” 她察觉到了什么,干脆吸引向彩枝的注意力:“京城是怎么样的啊?外祖父呢?还有曾外祖母和舅爷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会喜欢我吗?我有些害怕。” 说起来 这里到处摆放着白清楚平常用来做实验的器材,只是没有天柱本部办公室里的全面,都是缩略型的器材。 而王芷璇见他这幅样子,怒火中烧,举起水泥钉就朝他大步流星地走去。 顺子是比较怕这种事的,抱头就往院子外面跑,剩下的男人叫二筒,他不信这种灵异事,就一边躲避着瓦片一边往龙哥那屋里去报信。 听着儿子的话,看着他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祁玉树捏的轮椅直响。 “明日一早,就出来吧。你今天动静太大,几乎整个外门都传开了。”何绥面色不喜道。 “没想到你这死骷髅头也有寄人奴下的一天!哈哈哈哈哈!”那手臂在空中不断抖动,无情嘲讽。 苒诺接过了筷子,夹起了一块肉放到了嘴里,香滑可口,确实不一样,她吃下去之后,再次夹起了一块肉。 “这么说,你们还有很多人,潜伏在魔都各处?”叶辉煌渐渐冷静下来。 凤晓霜下意识的转动手指,她是不是该离去了,这皇上的婚礼的被她闹成这样,如果她再不走,会不会被处死。 寂寥的老林中悄无声息,连捕食者特有的声音不曾发出,但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反而更加瘆人。 在知道古爻实力这样强大后,周进的第一反应就是把他身前的这几个神人都杀掉,并且把魔族所有神人都杀掉。 刘乾一脸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脸部,而那黑色旋风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们够了!我二哥哪里得罪了你们,沈家和你们有什么仇什么怨,竟然处处和我二哥作对!”沈闻泽一拳砸在桌面上,语气愤恨。 A班与F班本来就是两个级差,再加上两首歌风格都差不多,到时候的对比度就会明显到爆炸。 用来对付江棠锦最是合适,这种被这种疯狗一旦咬上,她就不信江棠锦有什么办法翻身。 赵鑫是这么打算的,等准备好一切,当然心里也要做好准备好,就开始自己的逃亡之旅。 “这这这……冒着大雪上山?”孙仲景吓得脸都绿了,我们一脸淡定。 “如果布置这个阵法的人被天剑宗的人控制了呢,到时候你们又怎么办?”虽然不知道这个阵法是谁布置的,但是武长庚不得不考虑这一点。 赵鑫心里清楚,刚刚那一幕绝对不是自己眼花,而是李大头受到了什么攻击,又或者说是什么诱惑或者召唤。 苏金秀挺着大肚子闹腾了半天,有哭又喊的,后面竟然气的直接晕过去了。还流了血。 身临其境的感觉让王守朝十分舒服,这种风格的房子,即使是M国,现在也很是少见了,索性杰森家有钱,这都不算什么。 依照华丽以前的生活,是根本就没有余钱来买梦幻化妆品公司的产品。 慕笑着点了点头,没想到,自己竟然为了和萧师兄相见,被用出这种方法,怎么有种谍战的感觉? 只见这时候李叔接过了王将军手中的话筒,以一种如同炮弹爆炸的声浪直接席卷了全场。 第116章·开口 - 闺门荣婿 - 秦兮 林正终于有些崩溃了,他这几天没有一刻是闭上眼睛的,此时眼睛里头满满的全都是红血丝,看上去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般。 就这样,崔明楼还不停在他耳边说这个说那个,全都是他不爱听的话。 崔明楼就不能闭嘴吗?! 说这么多! 他不由得有些气急败坏:“你少在那里自作聪明了!别想从我这里问出任何东西来,别以为我会怕你,你杀了我,杀了我啊!” 崔明楼啧了一声,好整以暇的露出个微笑:“你看看你,怎么如此暴躁?我杀了你做什么?” 他说完,就让人去取蜂蜜水过来。 冯尧在边上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崔明楼是怎么了。 怕林正体力不够,所以要给林正补充补充体力? 不过等到秀水把蜂蜜水拿出来了,冯尧就知道崔明楼要干什么了。 崔明楼根本不是拿来给林正喝的,而是拉开了林正的衣服,将这些蜂蜜水一遍又一遍的涂在林正的身上。 林正眉头微动,很快想到了崔明楼的意图,一时有些急躁:“你们要干什么?!” 崔明楼笑了笑,面色淡淡的:“没什么,就是很好奇,你说你什么都扛得住,本王这个人素来就很不服气,所以遇上硬茬儿,就免不了想要碰一碰。” 蜂蜜水刷在身上,粘乎乎的,让人十分不舒服。 林正一直在地上磨蹭,想要把这些粘乎乎的东西给蹭掉。 但是哪里有那么简单? 很快他就发现了,他身上不仅是粘乎乎的,同时还开始浑身发痒,不仅痒痒,还痛的厉害 他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伤口已经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蚂蚁。 这些蚂蚁从他的腿上一直往上爬,它们爬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长串的燎泡,让他又痛又痒,恨不得直接把自己那一块的皮肉都给撕下来。 他以为自己能够支撑得住,事实上这些蚂蚁一直爬到他的私处的时候,他终于再也受不住的狂吼出声,尖叫着看着崔明楼:“你杀了我,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他真的是受够了! 崔明楼简直是不是人,他是个恶魔!简直是恶魔! 崔明楼笑眯眯的,看着林正啧了一声:“不是说什么法子用了都没用吗?我看你也没有多难对付,还不如以前我们锦衣卫抓的那些贪官,他们有些人为了保住上头的人,都还更能熬呢。” 他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讥讽的话:“真是没用,我还以为你多能撑呢,没事儿,你再撑一会儿,待会儿还有更好玩儿的。你说不说的不重要,本王最要紧的是喜欢看人发疯。” 崔明楼真的说到做到,说只是喜欢看人发疯,就真的把椅子拖到边上去跟冯尧聊天了。 没有人理会林正。 那些蚂蚁如同是吸血鬼一般,一点一点的爬满了林正的全身。 林正只觉得如同是万蚁钻心一般,简直是生不如死。 甚至连那一处似乎都有蚂蚁爬进去了。 他终于受不住了,崩溃的看着崔明楼:“我说!我说!你快点把我身上的这些玩意儿弄走,快弄走!” 他真的要被折磨死了。 崔明楼淡淡的看着他,没什么反应的说:“你先说,说了自然帮你弄掉。” 林正绝望了。 他终于明白,崔明楼真的是跟传闻中的那样不近人情,他根本不是人,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这样的人,还指望他妥协那是不可能的,只能是自己受苦。 林正并不想死,不,准确的说是不想生不如死。 所以他趴在地上痛苦的再坚持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坚持不住了,跟这剧痛和痒的要命的博弈失败告终。 他咬牙切齿的说:“是高大人,是高宏宇!他让我做的!他跟范大人说好了,所以范大人才会配合我们,当时出事的时候,火铳一开始打不着,是范大人在上头负责跟韦大人说,韦将军才下来查看情况,然后我们抓紧了机会,一火铳把韦将军打死了!” 冯尧走到崔明楼跟前,跟崔明楼对视了一眼。 两人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得意。 确实没什么好得意的。 抓住了凶手,但是韦嘉朝也不可能复活了。 而且对韦家造成的伤害也是灭顶之灾。 两人都没说话。 隔了好一会儿,林正受不了开始一直嚷嚷着要他们把蚂蚁给弄走,两人才醒过神来。 崔明楼倒也没有耍弄林正的心思,毕竟这人都已经开了口了,说出更多的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何况要抓高宏宇还得让他帮忙。 所以很快崔明楼就让远山和秀水去帮忙了。 他自己则跟冯尧一道出来。 锦衣卫其他人自有负责记录供词的,此时也已经画押了拿出来了。 拿着这份东西,崔明楼跟冯尧自然是去找了石英东。 石英东接到供词,还来不及打趣几句,等到看到了里头的内容,表情就立即僵硬了。 打死他都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跟高宏宇有关。 谁是高宏宇? 刑部右侍郎高宏宇! 他的同僚! 这事儿也太魔幻了吧? 但是供词都摆在眼前了,而且据林正所说,范亮那里还有他们来往的密信。 这不由得人不信了。 石英东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凝重的看着崔明楼跟冯尧,叹气:“这可真是难为死我了。” 同僚天天在一块儿,谁还没点把柄握在对方手里啊。 他跟高宏宇的关系还好的很,这事儿偏偏就还扯上了高宏宇。 冯尧拍了拍他肩膀:“得啦,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自己自找的,怪得了谁啊?你有这个空烦恼,还不如多想想法子怎么办这个案子吧?这案子这么大,圣上必定是要亲自过问的,难不成你还想徇私不成?” 那自然是不能的,哪儿能呢? 又不是自己的前程不要了。 石英东苦笑着看着冯尧:“得啦冯大人,别跟我取笑了,我现在真是焦头烂额的,您容我缓一缓吧,我总得想出个法子来的。” 崔明楼笑了一声:“我倒是有别的主意。” 第117章·尸体 - 闺门荣婿 - 秦兮 听说崔明楼有别的主意,石英东马上就跟看到了救星一般:“小王爷,您教教我,您教教我!老臣这可真是烦死了!” 听他连口头禅都说出来了,冯尧也知道这位是真的很烦了。 忍不住便有些想笑。 倒是崔明楼要正经多了,咳嗽了一声就扯了扯嘴角:“范亮是被人刺杀的,当时他正想要说出真凶,但是却被一箭穿 “企图用这件事来激怒我,那就要做好被本公子报复的准备。”看着窗外的夜幕,萧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 所有人都是一楞,但瞬间就立即欢呼了起来,许多大臣立即高唱“皇上英明!”之类的话。 一位庆朝皇子,一位庄墨韩指认的接班人,反庆投齐……这会在天下造成什么样震惊?这会给北齐带来多大的好处与危险? 真神八品之下的人就数不胜数了,迦楼和依云的实力都可以算作真神七品,还包括很多人都有这个实力。 自从郢炝和郢柔称为兄妹后,郢柔对郢炝地态度也好了一些,那酆沭自认为自己落于下风,长此下去,近水楼台先得月,他酆沭将越来越处于劣势,所以这段日子可谓是绞尽脑汁想要扳回局面。 “那个混蛋!他的儿子不是废材吗?怎么可能有凝脉期二重的修为呢?”陈龙暴怒起来,手臂和额头上都青筋暴起。 “以后,凡儿的事你少过问,当长辈就有个当长辈的样子就成了,凡儿的事,还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在一旁看着就是。”杨鸿生看着杨建国没好气的说道。 雷家的家族势力那么庞大,家族成员那么多,到底该怎么从中选出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 摇头一笑,想那些,终究是太过遥远了,接下来,怎么下好华夏这盘棋,才是重中之重,姬家,萧凡没打算去,轩辕连城会对他留情,萧凡没指望着姬家会对他留情。 后三重则是炼脉,经脉的凝成是极其不稳定的,最后需要极好的辅助,这样才会让经脉保持最好的状态,然后去进击传说之中的神丹境。 能看得出,这烧制这些玻璃的人也是一个高手,而围这里的人的不少已经掏出腰包来买一件回去,虽然还有很多人大叫这些玻璃很贵,许阳随口问了一个价,听到之后,也惊舌,是很贵,居然比一般的宝石价了。 丫丫亦是同样的感觉。她感受到了花绫的疯狂,好战的基因令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狼嚎。 灭空眯了眯虎目,斜视了罗云子一眼,朝着指挥官大笑道:哈哈,既然是洛王开口,那么洒家便给了这老匹夫面子,省的别人说洒家欺负老者。 这样的一场战斗,就算是凯撒亲自指挥也很难靠军队战胜撒伦威尔。当然,要是他亲自出手的话,撒伦威尔也挡不住。 奉天楼又被称之为大夏战楼,乃是发生重大变故之时,大夏高层,发号施令的地方。 “垂头干嘛,看路,看路!”陈凌一看方向又偏了,禁不住又吼了起来。 但是当最后一把飞刀落下的瞬间,柳寻舟还是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第二天早上,杨帆接到了吴建国的电话,说有时间可以见个面了。 这关键是因为北阴酆都大帝的身份,一开始他们得知这一位身份的时候,别提多震惊了。 班主任一听说,马上咏唱空间转移魔法,蓝光一闪,人便不见了。留下一脸错愕的几人。 第118章·自找 - 闺门荣婿 - 秦兮 都是同僚,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原本他是想要给高宏宇留一点面子的,但是高夫人变本加厉,不仅推推搡搡,还开始指桑骂槐,他便有些接受不了了,冷着脸哼了一声:“嫂夫人,我尊重您是他夫人,因此并不想以势压人,但是您若是再这么胡搅蛮缠的,那我可顾不得什么情分了!” 他一说话,身后带来的那些护卫便全都涌上来,人人都一副架势十足的样子。 高夫人气焰嚣张,丝毫不以为意,冷笑连连:“来啊,都来,我今天倒是要看看谁能从我这儿过去!要从这儿过去,先踩着我的尸体过去!我知道,你们一个个的,见我们家男人落难了,就都要上来踩一脚!瞎了你们的狗眼,黑了你们的良心!我家老高对你们多好,升官发财的事儿全都没少了你们,你们就这么恩将仇报,你们会不得好死!” 石英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等到高夫人甚至还骂骂咧咧的要撞上来,他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人推开了,怒喝道:“来人,搜!若有闲杂人等捣乱,一律以干扰公务为由抓起来!” 他说完,早就已经不耐烦的护卫们便将高夫人给推搡到一边看管起来。 至于石英东则已经带着人直奔高宏宇的书房了。 一到书房,石英东便示意左右踹开房门,他则一掀袍子便迈步上前,一眼看见了空荡荡的书房。 地上还有许多来不及烧干净的纸屑。 没人! 石英东心里咯噔了一声,一抬头,就发现高宏宇吊在了房梁上,此时正在上头晃荡。 人死了。 他闭了闭眼睛,让护卫将人给放下来。 人已经死透了,脖颈上一条深深的勒痕,此时已经成了紫红色。 看来是知道事情败露,所以自杀了。 只是,高宏宇这么一死,所有的线索便又终结了。 他叹了口气,让人去把仵作叫过来,自己则去找了高夫人。 高夫人还在叫嚣不止,她是邵家出来的,现在邵皇后正得宠,简直有当年刚进宫时候的盛宠的兆头,整个邵氏家族都知道邵家的好日子来了。 她才不会被几个刑部来的人吓住。 石英东摇了摇头,看了她一眼,沉声问:“高宏宇是怎么死的?” 高夫人一时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皱着眉头不耐烦的冷哼:“你说什么狗屁话,你死了他都不会死!” 这个高夫人说话半点不像是名门望族出来的,反倒是像是市井泼妇。 石英东听的眉头大皱,但是还是耐着性子看着她:“你竟然不知道他在书房上吊自尽了?” 高夫人还不相信,自顾自的骂骂咧咧。 石英东不胜其烦,一把拽住她往书房拖。 将她拖到了书房,便把人给扔在了地上,指着地上高宏宇的尸体冷冷的说:“看清楚了吗?人现在已经死了,你作为妻子,竟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荒唐不荒唐?” 高夫人正好被推到了高宏宇身边,一睁眼便对上了高宏宇大睁的眼睛,一时整个人的头发都炸起来了,简直是毛骨悚然的往后退,同时惊声尖叫起来。 见她如此,石英东的表情并没有半点变化,沉默的看着高夫人,将门给关上了,直勾勾的问:“现在能说实话了吗?高夫人,你真的不知道高宏宇自尽?”‘’ 高夫人都有些崩溃了,趴在地上都吓得爬不起来,开始嚎啕大哭。 养尊处优惯了,忽然看到自己丈夫的尸体,还是如此惨状,她实在是接受不了。 高夫人一开始是哭,等到后来,便开始忍不住的呕吐。 整间屋子都是呕吐物的味道,难闻的很。 石英东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自己的耐心实在是到了极限,便只能转身出门,叫来了她们府里的老妈子,让人把高夫人拉下去梳洗。 仵作正好也过来了,便先给高宏宇验尸。 高夫人哭哭啼啼的梳洗完了出来,这回终于没有之前的嚣张跋扈了,人都蔫了的呆在一边,像是失去了魂魄。 石英东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问:“高夫人,你平常跟高大人感情如何?” 听见石英东这么问,高夫人眉头一皱眼看着就又要发怒,立即又有了精神:“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他妻子,这些年我为他生儿育女的,你说我们夫妻俩感情如何?我们感情不好,难道跟你感情好?!” 这就是在强词夺理了。 石英东看了书吏一眼,哦了一声:“你们的感情既然不错,那为什么高大人出事,你这个做妻子的竟然不知道?他最近有什么异常,你也不知道吗?” 高夫人没好气的反驳:“你们男人最爱背着老婆在外头做事,我怎么可能他的什么事都知道?既然能引得你们上门,他又自己想不开上吊,总是惹了大祸!惹了大祸不跟我说,不是很正常?” 石英东若有所思:“那也就是说,高夫人对此一无所知了?” “我能知道什么?”高夫人柳眉倒竖:“你来的时候我都还出来迎你了,那时候那死鬼都还在书房呢,他为什么要死,这得问你们,问我有什么用?!一直盯着我问问问,能问出鸟儿来!” 话说的倒是冠冕堂皇的,但是显然并不是那么有效果,石英东忽然站起身走到高夫人跟前:“真是自杀吗!?仵作已经验过了,他脖颈之间的确是有勒痕,可双手手指指甲里都有皮屑和抓痕,可见是剧烈挣扎过的,而且他眼底出血,这也是上吊之人所没有的症状!” 高夫人面色惨白。 她没有说话,呆坐在地上仿佛是惊住了。 石英东哼了一声,加重了语气:“夫人,你不是说你们鹣鲽情深吗?既然如此夫妻情重,又有共同的儿女,怎么还舍得下这么狠的杀手,让他死的如此凄惨呢?您没看到吗?他的眼睛都没有闭上啊,死不瞑目,也不知道他心中究竟是有多大的仇恨,才会如此呢。” 杀人诛心。 第119章·自戕 - 闺门荣婿 - 秦兮 高夫人彻底被石英东说的激动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会.” 她咬牙切齿,几乎是面目狰狞,五官扭曲的问:“我怎么会杀了我自己的丈夫?!” 是啊,怎么会呢? 石英东同样紧紧盯着面前的高夫人。 作为高宏宇的同僚加朋友,他当然知道高宏宇跟自己的妻子感情极好,京中做官的男人,哪个没个三妻四妾的?再不济小妾通房也是一个接一个的。 唯独高宏宇,这么多年了就只有一个邵氏在身边。 从来不沾惹那些花天酒地的事儿。 京中人人都知道高宏宇是这世上难得的柳下惠。 既然如此,那么邵氏怎么会杀了高宏宇呢? 但是在高家的府邸,除了邵氏,还有谁能做到把高宏宇无声无息的杀死,还不惊动其他人? 哪怕邵氏没有真的动手,但是肯定也是知道些内情的。 石英东在用激将法,想要刺激得她自己说出来。 他似笑非笑的说:“这就要问高夫人自己了,这个家是姓高的,除了高大人,便是您最大了,在自己家,他自己不可能杀了自己,那总得有人动手吧?这个人,还能是谁呢?高夫人,您可以帮下官解惑吗?” 高夫人猛地抬起头看着石英东,面色怔忡。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时之间面色一时青一时白。 但是最终,她还是咬着牙摇头:“我不知道!反正人不是我杀的,你们若是不信,便把我抓起来,杀了也行!” 石英东见她不说,便冷冷看了护卫们一眼:“搜!将府里的人都集合起来,一个都不能落,看看谁的手腕带伤的,一个都不能放过!” 护卫们立即应是,开始在府中四处搜人。 高家顿时被闹的鸡飞狗跳。 连几个少爷和姑娘都被推搡出来了,见到高夫人,顿时哭喊着娘亲跑了过去。 高夫人将孩子们揽在怀里,一时之间悲痛交加。 好半响,她才压低声音安慰孩子们:“没事,没事的,她们是来查案的,查完了案子,就走了,到时候我让人将你们送回外祖家中去。” 孩子们还是被这些护卫们吓得不轻。 石英东将府里所有人,包括下人都给集合了起来,每个人都查了一遍,却并没有查出手腕受伤之人。 可是高宏宇临死之前是把杀他的人给抓伤了的,他的指甲中还有皮屑和血沫. 若不是这府里的人,那就是还有人进过高府。 高府并不是普通人家,高门大户,也是有护卫的,寻常人要混进来杀一家之主是天方夜谭。 那么,事情真相如何,就已经很明显了。 石英东看了一眼高夫人:“夫人,当着孩子们的面,您也别为难我们了,之前谁跟高大人呆在一块儿,这事儿您总能说罢?” 之前高夫人冲出来阻拦他们进门,他就已经觉得事情不对了。 但是当时他还以为是高夫人在帮高宏宇逃走。 只是现在看来,只怕高夫人当时就知道有人在跟高宏宇密谈,怕她们冲进来会发现,这才会不管不顾的,甚至不顾体面的骂街。 高宏宇是被谁所杀,很明显,高夫人是知情人。 孩子们都茫然的看着自己母亲,不知道自家为什么忽然会闯进来这么多官差。 高夫人被孩子们的这目光看的都要心碎了。 可是此时却根本不容得她心痛安慰什么,她只能急忙冲着孩子们摇头,而且昂着头视死如归的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越是如此,就越是欲盖弥彰。 石英东冷笑了一声:“高夫人,您可真是好妻子啊,我素日常听人说,您跟高大人是琴瑟和鸣,没想到高大人如今死的不明不白,而您分明知道凶手是谁,却根本不肯透露。您就算是不顾夫妻之情,难道也不看在孩子们的面上,让孩子们为自己父亲报仇吗?” 高大少爷立即便去看高夫人:“娘,到底怎么回事?!爹怎么了?爹到底怎么了?!” 高夫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儿子,半响才强笑着解释:“没什么,是他们在胡说,他们逼死了你爹,现在又反过头来逼我!” 石英东冷笑出声:“是吗?高夫人不会以为您不说,我们就查不出来到底是谁来过高家吧?” 他看了满院子的人一眼,面色淡淡的含着讥讽:“您不说,这底下总会有人为了活命透露些消息的吧?” “军中出事,我们查到高大人身上,自然不是空口白牙。”石英东面色彻底冷下来:“您以为,就算是糊弄了我们,又有什么用?这件事,一定要有个交代!” 高家的几个孩子都慌乱起来,他们哪里见到过这样的场面?一时之间都开始哭起来。 高夫人看的目眦欲裂,只觉得头一阵一阵的剧痛,像是有无数根针扎在里头,她痛的连眼睛都跟着痛了,听着孩子们的哭声,简直是像是在被凌迟。 等到她终于清醒过来,便死死地盯着石英东:“你不是要交代吗?是我!我杀死了高宏宇,是我杀了的人!是我杀的!” 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之前高夫人还破口大骂呢,说她不可能会杀高宏宇。 怎么现在却又自己又跳出来说是她杀的? 高家的几个孩子更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高夫人闭了闭眼睛,忍着心里的害怕和恐惧,不再犹豫,看了孩子们一眼,便站了起来,忽然猛地朝着旁边的柱子撞了过去。 她用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几乎是拼尽全力。 这么一撞,顿时便撞的头破血流,摔在地上直勾勾的仍看着石英东。 高家的几个孩子几乎是不要命的喊了起来,开始又哭又叫。 石英东疾步冲了过去,蹲在地上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等到发现高夫人已经没有了呼吸,才闭上眼睛沉重的叹息了一声,没好气的将手里的东西扔在了地上,骂了一声娘。 高夫人也真是够狠的! 第120章·得意 - 闺门荣婿 - 秦兮 高夫人死的十分的凄惨,额头都撞了个大窟窿,可见她当时是如何的用力了。 高家的几个孩子们先是目睹官差上门抄家似地搜查,后来听说了父亲的死讯,如今更是亲眼看着亲娘死在面前,都吓傻了,哭的哭喊的喊,场面顿时乱极了。 石英东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只想查案,谁知道高夫人却如此强硬的反抗,甚至都不惜抛下自己的孩子。 她到底是为什么?! 哪怕是证明了高宏宇是后头的幕后指使,高夫人跟孩子们也不至于要死的,最多不过是被牵连流放罢了。 高夫人娘家又强势,分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可她却偏偏寻了死路,这岂不是太说不通了吗? 石英东若有所思的看着高夫人的尸体,好一会儿才看了这些都不敢到母亲跟前的孩子们一眼,低声叹气:“罢了,把这些孩子都给先弄到里头去吧,让人去通知高家的族人,看看有没有人过来领人。” 这些孩子看上去也不像是能主事的。 现在爹娘都死了,他们若是一走,说不定底下的胆大的下人就有卷了银子跑路的。 到时候更乱了。 底下的人也知道石英东是好心,答应了一声,便忙去办了。 好在高宏宇有个族叔就在京城,平常也有些来往,听见说出事了,倒是过来帮忙先把下人们看好了,镇住了场子。 石英东没查到什么不说,反倒还见了两条人命,心情自然也好不起来,出高家的门的时候,他的面色都是铁青的。 相比较石英东的失望和灰心,自然有人就得意了。 邵伟急匆匆的进了自家老爹的院子,一进门便先屏退了下人,有些激动的双手撑在桌面上,压低声音说:“爹,石英东去高家了!” 邵峰手里的印鉴微微一顿,就落在了纸上,哦了一声点头说:“倒是比我想象的还要快的多,崔明楼真是后生可畏。” “您说是崔明楼查的这么快的?”邵伟忍不住咬牙切齿:“他可真是狗拿耗子,总爱多管闲事!什么事儿都有他在中间横插一杠!” 崔明楼简直就像是天生被派来跟邵家的人做对的。 先是邵皇后,然后便是九公主。 再又是她们邵家。 崔明楼是个祸害没错,可偏偏他在永昌帝跟前跟亲生儿子比都亲近的多,让人不能奈何。 这样的人若是朋友那自然是大好事,但是当他是你的敌人的时候,就真的格外的令人吃不消了。 邵峰哼了一声:“他赶去军中不久,姓秦的就开始揪着范亮不放,又闹出名册的事,让范亮坐不住动了斩草除根的念头,不是他是谁?” 做惯了锦衣卫,只怕心肠都是九曲十八弯的。 他肯定是一开始就察觉到韦嘉朝的死另有原因了。 邵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爹,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邵峰瞪了儿子一眼,对儿子有些失望。 邵伟顿时怔住了,不明白自家老爹这是在跟自己人卖什么关子。 他当然是想问,眼前的事怎么办啊。 现在都查到高宏宇头上了,虽然高宏宇死了,高夫人也撑住了没有供认出什么,自尽了。 但是,明眼人都知道,高夫人是姓邵的。 邵家的人嫁给了高宏宇,偏偏就是高宏宇在背后指使了范亮对韦嘉朝动手。 谁会相信真的跟邵家无关呢? 尤其是崔明楼跟陆明薇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这两个人一定会疑心邵家的。 他挠了挠头。 邵峰就冷哼:“不过是一个已经出嫁了的邵氏旁支的女儿,再如何牵扯,也牵扯不到我们的头上来!他们就算是疑心又如何?疑心就能给我们定罪了?” 邵伟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自家老爹的意思了。 这是在跟他说不要慌。 高宏宇一死,人证已经彻底断了。 谁还能把他们怎么着? 崔明楼就算是怀疑又能怎么样? 怀疑就只能是怀疑,难道还能成真不成? “各凭本事罢了。”邵峰深深的看着儿子:“你明白了吗?不是不能做坏事,而是不能跟你娘和你那媳妇儿一样,做坏事也得有做坏事的能耐,总要把后路全都铺排好,才能动手。” 就比如这一次,她们所有的事都处置的完美无缺。 石英东和崔明楼他们要查,也只能查到高宏宇。 到此为止,线索就断了。 最后出来背下这个罪名的,也是高宏宇. 跟邵家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这才是本事。 邵伟对自己老爹心悦诚服,高高兴兴的一揖到底:“儿子明白了,多谢父亲指点。” 邵峰嗯了一声,将手里的信纸给了邵伟,轻描淡写的道:“你去忙你的吧,还有,那人,你要自己处置了,不能留下任何的隐患,明不明白?” 那人,说的自然是从军中逃出来报信,然后被派去刺杀了高宏宇的书吏。 这书吏也是邵伟的心腹。 邵伟一下子就明白了老爹的意思,想了想,肃然应了一声是。 邵峰则躺在摇椅上闭上了眼睛,缓缓地出了一口气,沉声叹气:“韦将军,真是怪不得我,你们韦家实在是太两眼了,让你们去了登州,我们可怎么跟你们斗?我试过了许多次,可登州那边的人,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听我们的,既然如此,那你们去了以后,就更没我们的容身之处了。” 他似乎是觉得很可惜,深深的叹息了一声:“你投胎在韦家,也可惜了。下辈子,记得去普通人家,也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唯有他的摇椅摇动的声音还在吱吱呀呀的,让人昏昏欲睡。 九公主正昏昏欲睡,忽然听见动静,猛地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周王妃,不由得厌恶的皱了皱眉:“你来干什么?” 周王妃自然没有错过她眼里的厌恶,但是也并没有当回事,只是语气如常的说:“我来伺候皇后娘娘。” “谁要你假好心!”九公主根本不领情:“收起你那套假惺惺的嘴脸吧!” 第121章·倒霉 - 闺门荣婿 - 秦兮 萧燕堂摆摆手,让指挥使跟郭冲都自己忙自己的去,自己去了临时搭建的棚子底下,将带血的衣服给换了,才撑了一把伞,去向昔微那边了。 郭冲原本是想到一件事临时过来准备跟萧燕堂再商量商量的,见萧燕堂朝着那个方向去了,先是愣了愣,紧跟着才失笑摇头。 底下人凑上来,见郭冲朝着萧燕堂的背影笑,还有些好奇 岩景天却是左右为难,也不知道是跟着林晨走,还是在这里等王世明抉择。 恨伽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输在来谁的手上,对于自己的询问,对面的白袍圣人毫不理睬。 “罢了罢了,等到凰族少主来了的时候,还是如实相告吧。”孔雀王知道现在是没有任何的办法了。 “什么,难道你也不知道吗?你可是跟着他的,他做什么事情去了哪里,难道你也不知道吗?”林晨有一些惊讶。 如果林晨他们没有擅自闯入,破坏了阵法,那么白骨精就可以等到林晨他们死了之后,尸体化成了白骨,再利用这些白骨脱困而出。 实在是被打怕了,巨雕为了保全性命,答应可以暂时归附叶道心。 梦狐王瞪着他,一阵恼怒而又轻柔的声音道:“人类,你为什么刚才不说?”所有梦魇狐全部杀气滚滚看着他,只等梦狐王一声令下就击毙陈浩。 随着安白一印击出,代表着虚天圣体奥义的不灭法则随之倾斜,将管理员们全部淹没。 浑身上下铁链缠身的军汉眼冒邪光,又是一位因为心灵缺陷而被驱使的可怜人。 在周边一些还没有昏厥的山贼注视之下,罗信伸手捏住王一刀的脖子,只听“咯啦!”一声,罗信用一个非常干脆的方式结束了,这个江洋大盗的性命。 别的林曼曼不想管,但是林婷婷因为这事又联想到自己身上,那就不能不多了解了。 郡尉府和郡府距离没相差多少,都在郡府城内,大约走了一刻钟后,就到了郡府。 一开始在军队之中增加专门的医疗兵队伍,古思明和褚良才等将领也很是费解,从古至今就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洛可可答应了还钱,然后便转身走出了办公室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湛越蹲在封吟面前,今日戴了一个金丝框架的眼睛,白色的寒光在镜片上折射而过。 “你的手!”封喻笙接过手枪和匕首,十分娴熟地别在了腰间和长靴。看着他被扎进玻璃碴子的手,忍不住问到。 可是现在赵真求他去给宋哲宗赵曦医治,这就让秦昊有些危难了。 此时的顾家,顾云修约了合作商就出门去了,青栀一人独留家中。 就在这时候,一个下人走了过来,在毛利三郎耳边说了一些什么,毛利三郎脸色陡然一变,看向林晨的目光中充满了惊讶和异样光彩,这个光彩好似是崇拜。 这一天,两人都不敢出门,生怕控制不住自己,跟随大人一起去了齐国。 在第四层餐厅的遭遇,让一行十三人踏立在能量台阶上时,内心突然变得很沉重起来,为首的风十三郎并没有马上迈步走上去,他生怕在第五层餐厅也遇到相似的情况。 张山不敢作声,嫂夫人自然是理解。黑衣师兄早就知道,藏经洞不是一般人能去的。 这一下,不仅张强郁闷得要死,就连周围的人都有些同情这个胖子了,尼玛要不要这么倒霉,两把连输,而且是输得这么尴尬。 第122章·如意 - 闺门荣婿 - 秦兮 崔明楼在九公主这儿大约是最讨人嫌的一个人没有之一了。 直到现在,听见皇后提起崔明楼,她都控制不住心里的烦躁,若不是因为邵皇后之前生十一皇子的时候大出血,险些丢了性命,她实在是怕了自己会失去母亲,此时她都几乎暴跳如雷了。 饶是再三的劝告自己,她也还是忍不住声音尖锐的反驳:“不可能的!” 邵皇后正说的好好的,听见九公主这么激动,不由得抬头看了她一眼。 九公主气的脸颊都红了,似乎是在告诉自己也似乎是在强调:“绝对不可能的!锦衣卫里头最出名的是唐晚舟,最得父皇信任的也是唐晚舟!他才是以后会接管锦衣卫的人!怎么轮得到崔明楼那个贱种?!” 说到唐晚舟,邵皇后闭了闭眼睛。 她一直都知道女儿的心意,但是从前她其实并不是很同意的。 唐晚舟在锦衣卫里头的确是最出名的,但是这出名难道是什么好事吗?他是以阎罗手段出名的啊,看着就不是什么合适的夫婿人选。 何况唐晚舟对九公主不假辞色,从来也没有任何的特殊。 这样的人,自己有能力,又不是真心喜欢九公主,九公主嫁给他也不可能会幸福的。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带着几分无奈的看着九公主问:“你真的这么喜欢他?” 这还是母女俩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这么直白的交流。 九公主的声音立即就哽咽了,她靠在母亲的怀里点头:“是,母后,我真的很喜欢他!我从小就喜欢他了!” 小时候,王威因为王俊山的缘故总是能够进宫,他十分的暴躁,而且有杀人的癖好,在宫里都曾经虐杀过小兔子和一个小宫女,九公主那时候顽皮,总是喜欢装成宫女的装束去玩,有一次就撞到了王威手里。 如果不是因为当时唐晚舟及时发现并且出手阻止,她就没命了。 九公主从小就很得宠,所以她喜欢的东西,一直就没有得不到的。 若是十分得不到,久而久之就成了执念。 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偏执不甘心多一些,还是真的爱唐晚舟爱到不可自拔了。 但是不管到底是什么原因,若是能得到唐晚舟,那都是最好的结果。 邵皇后垂下眼迟疑片刻,才说:“若是如此,那母后帮你跟圣上提一提。” 九公主猛然睁大眼睛看着邵皇后,不敢置信这一刻来的这么简单。 她之前也喜欢唐晚舟,而且总是跟在唐晚舟后头转,可母亲从来都不挑明这一点,每次她说唐晚舟的时候,还会出言打断她。 可现在,邵皇后竟然主动说要帮她跟永昌帝提。 这是为什么?! 邵皇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是你亲娘,总是希望你好的。既然你真的这么喜欢那个男人,他的身世也不差,现在的陈国公府也是他当家作主了,配你倒也能配得起,所以我才给你问问。” 九公主欢天喜地,这回真是肉眼可见的煞气都少了许多,兴冲冲的跑出去了。 她一走,经嬷嬷便有些奇怪的看着邵皇后:“娘娘,您不是说,唐大人再好,但是也不喜欢九公主,不是良缘吗?那您这回怎么” 怎么还答应了九公主,说是去永昌帝跟前帮九公主提一提啊? 邵皇后现在可是十分的得宠,圣上对十一皇子珍爱非常,现在她去提,而且还是为九公主提,永昌帝怎么也会答应的。 接过经嬷嬷手里的参汤,邵皇后喝了一口便沉沉的叹了口气:“这丫头的脾气素来就是如此,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本宫拿她也没有法子。留着她在宫里,还不知道她要闯出什么祸事来,现在本宫倒是能够护住她,可总有一天,本宫不一定能够处处给她描补。” 倒不如让她快些嫁人。 而且得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女人就是如此,一旦嫁了人,心思就完全在丈夫和婆家身上了。 这样一来,九公主就不会把注意力一直放在陆家和崔明楼身上,跟他们作对。 经嬷嬷一听就明白了,忍不住感叹:“还是娘娘深谋远虑,您说的是,殿下她到底是年轻,太过心浮气躁了些。让她在宫里,她的一腔怨气没处发,是十分危险的。” 现在太子和太子妃即将入住东宫了,都在宫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若是一旦真的九公主把主意打到了太子妃身上,对太子妃做些什么,那没查出来也就罢了,一旦查出来,别说是她自己倒霉,邵皇后和十一皇子也得跟着被牵连的。 以前邵皇后只有九公主一个孩子,当然是任由她为所欲为,只要她高兴,什么都好。 可现在,邵皇后已经多了一个十一皇子,十一皇子年纪还小,处处都需要邵皇后为他打算,她当然得把注意力和心思多分一些在十一皇子身上。 再说,九公主本来就喜欢唐晚舟喜欢得几乎要发疯。 能够成全她,也算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尽心尽力了。 晚间的时候,正好永昌帝过来看十一皇子。 十一皇子虽然才两个多月,但是却十分爱笑,被人逗便发出咯咯咯的笑声,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十分讨人喜欢。 连永昌帝都亲自抱着他。 邵皇后在床上笑着看着永昌帝:“您别惯坏了他,都说抱孙不抱子呢。” 永昌帝对此嗤之以鼻,他这个年纪,本来就是当祖父都当过好多年的年纪了。 再过个一两年,指不定连曾孙都要出生了。 还说什么抱孙不抱子的话? 他笑着问邵皇后:“身体好些了没有?才刚朝鲜进贡了一批上好的红参和高丽参,回头让太医看看,是否对你补身有益,若是能用得上,便都拿到你宫里来。” 邵皇后从未过的如此舒心过,简直春风得意,笑着摇头:“好多了,这些天太医们调理身体的补药都不知道开了多少,哪里就需要这么补了?臣妾惶恐。” 第123章·夫婿 - 闺门荣婿 - 秦兮 “惶恐什么?你是一国之母,又刚替朕生下小皇子,难不成还不能对你好些?”永昌帝瞥了她一眼,逗弄着小皇子,见小皇子笑完了就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便将孩子交给了一旁等着的奶娘,沉声说:“好好照顾。” 奶娘诚惶诚恐的应是,小心翼翼把小皇子抱走了。 永昌帝则看着邵皇后:“你好好的养身子才是要紧的,小皇子出生耗费了你太多的元气,你多顾惜顾惜自己身体,以后也好照顾小皇子。” 这话的深意就让人不得不多想了。 邵皇后抿了抿唇,但是并没有多分辨什么,只是提起九公主。 她忍不住有些低落:“小九那个脾气,我也知道不是什么好性子,天天又一副什么都不对的样子.” 九公主的确是频频犯错。 她现在在前朝的名声简直是坏透了。 文官们对她的评价跌倒了谷底,毕竟她可是当着面说过你不过是条狗的人,还被那些诰命夫人们看了个正着。 对这个女儿,永昌帝不是不喜爱,这么多年都宠爱她,宠爱都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了。 但是面对她的不足,他倒也心里有数的很,并没有遮掩的嗯了一声:“的确是,这个性子糟透了。” 还幸亏这些天收敛了许多,看样子是因为邵皇后生孩子的事给吓到了,所以变得正常了许多。 若是能够一直这么下去,倒也比以前讨人喜欢。 名声这东西,慢慢的总是能够掰回来的。 他看着邵皇后:“你一直说这些,是因为小九又犯了什么过错?” 其实九公主跟周王妃不和,这些时候他倒也听说过。 所以他还以为是因为周王妃跟九公主又有什么争执。 邵皇后却摇了摇头:“倒是没有犯错,但是.” 儿子被抱下去喂奶了,见她支支吾吾的,永昌帝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怎么了这是?有什么好这么遮遮掩掩的,小九这是又怎么了?” 邵皇后咳嗽了一声,似乎是有些难以开口。 但是她迟疑了一下,才轻声说:“我原本也不知道该不该跟您说,但是现在想想,总得说一下才好,不然女儿岂不是太可怜了?” 永昌帝原本还没当回事,只以为是九公主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见邵皇后这么郑重其事,他才哦了一声:“若是不说,她便会可怜?什么事如此严重?” 邵皇后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不知道您记不记得,当时小九是为什么跟明楼闹的在马场上出了事,她摔下马摔成了重伤,险些命都丢了的事?” 他当然记得了。 永昌帝嗯了一声。 每次提起这件事,他心里也不怎么高兴。 一个是自己的女儿,一个是自己当亲生儿子一样养大的儿子,这两人却偏偏就谁看谁都不顺眼,跟仇家似地。 他脑袋都要炸了。 现在邵皇后提起来,他便挑眉:“怎么过去这么久,还提起这个?” 邵皇后苦笑:“我不是要提明楼,我要提的是唐晚舟,她们两个当时闹成这样,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小九听不得别人说唐晚舟的坏话。” 这件事,之前永昌帝就知道了。 他又不是傻子。 事实上,他还曾经试探过唐晚舟的心意。 但是唐晚舟并不喜欢九公主。 他又不是那昏君,非得逼着别人娶是自己的女儿,所以便不再将此事放在心上了。 他以为邵皇后也跟自己一样。 可现在听邵皇后的意思,他挑眉:“可朕曾经问过晚舟,他跟朕说,他已经有心仪的姑娘了,朕虽然是皇帝,也没有拆散鸳鸯的爱好。” 邵皇后一听这话便眉心跳了跳。 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知道唐晚舟说的心仪之人是陆明薇。 怨不得自家女儿要这么厌恶陆明薇了。 她喜欢的人,却喜欢的是陆明薇这样的低贱丫头,当然无法忍受。 “圣上,此一时彼一时啊。”邵皇后并没有生气,轻声看着永昌帝开口:“当时唐大人之所以说有心仪之人,是因为那时候明楼和陆二姑娘并未订亲,可现在,谁都知道以后明楼跟陆二姑娘才是一对,唐大人总不可能为了陆二姑娘一辈子不娶罢?” 这一点,永昌帝之前倒是没有想到。 他若有所思:“可即便如此,唐晚舟也不喜欢小九啊。” “圣上!多少人成亲的时候是互相喜欢的啊。”邵皇后尽力说服永昌帝:“别说是互相喜欢了,多少人成亲才看到自己的妻子丈夫,可结果还不是要过一辈子?感情本来便是慢慢相处出来的,小九喜欢他,自然会好好的跟他过日子,唐大人再是铁石心肠,也总会被感动的。” 这话说的倒是不无道理。 但是永昌帝还是探寻的看着邵皇后:“朕记得你从前并不大热衷此事的,怎么忽然又提起这件事来?” “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了。”邵皇后白了永昌帝一眼:“当时唐晚舟有自己的心仪之人,看不上小九,那不成我让小九一个公主纡尊降贵,我自然也不愿意啊!可现在,情况不同了,何况还有一点,便是您女儿实在是太执拗了,她喜欢什么便是死心眼儿的喜欢,我是做母亲的,当然舍不得让女儿当真过的这么辛苦。” 她低低的叹了一声气:“圣上,她可是公主啊!” 她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搞的这么难? 永昌帝静静想了片刻,嗯了一声:“那朕便问一问晚舟的意思吧,若是他愿意,这门亲事倒也不错。” 他站起身来:“行了,你先歇着吧,这事儿朕记住了。” 邵皇后在心里重重的松了口气,不管如何说,能做到这个地步,她真是尽力了。 至于唐晚舟到底愿不愿意,她觉得若是唐晚舟有脑子的话,会知道该怎么选的。 皇帝第二次问起此事,心里到底是偏向哪个选择多一些,他自己也是永昌帝跟前的得意之人,难道会不知道揣摩永昌帝的心思吗? 不管他怎么选,对九公主都是一件好事。 第124章·抬举 - 闺门荣婿 - 秦兮 之后的好些天,九公主都谨言慎行,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往常她的宫殿里的活儿是最难做的,往往摊上去她宫里的宫人都提心吊胆,生怕做错了什么事便惹了这位祖宗不高兴,事实上九公主也本来一言不合便时常发作宫人。 一旦发作起来,她的脾气是发了便算了,但是宫人却往往没个好下场。 可最近她宫里受罚的宫人都少了。 不但如此,她连对着周王妃都是笑意盈盈的。 吓得周王妃回去便私底下对着周王忧心忡忡:“她最近实在是不太对劲,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她可不是这么脾气好的人,现在你当了太子,我成了太子妃,她怎么还这么坐得住?” 不怪周王妃会这么想,因为连周王也有些担忧了。 这个妹妹的脾气有多么的偏执古怪,他是深有同感的,现在见周王妃如此担心,便低声安慰:“现在也不是想那些的时候,你最近进宫都万事小心,能不跟她接触便别跟她接触。” 只可惜现在周王妃接管了宫务,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的,总不能为了个九公主就因小失大,交出宫务的。 他皱了皱眉:“我会让明楼去给你看看,你也别太担心,经过了太后娘娘的事之后,慎刑司已经都是明楼的人了。九公主不会做的太过分的。她想,皇后也不会允许的。” 小皇子刚出生,正孱弱的时候,邵皇后若是聪明,就该知道休生养息,而不会脑筋不清晰在这个时候还跟他对着干。 难道她不怕他狗急跳墙被逼到绝境对小皇子下手吗? 人有了弱点,便很容易被别人拿捏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周王妃也点了点头,心里稍微放心了一些:“您说的也是,她应当是有什么喜事。” 联想到最近九公主的表现,周王妃便看着周王轻声说:“她最近好说话的过分,看起来是有很开心的事,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事罢了。” 九公主当然高兴了。 最近发生的事都是有利于她的。 先不说别的,原本韦嘉朝死了这一件事便足够她开心一阵子了。 若是这世上还有人比崔明楼更让她厌恶的,那就是陆明薇了。 如果不是陆明薇这个贱人在诰命们面前让她丢脸,她也不会被弹劾,进而被禁足了。 而且这个陆明薇竟然还得了崔太后的喜欢,名声地位跟着直线上涨。 凭什么? 不过就是一个丧家之犬,若不是因为林家的人蠢,没那本事,陆明薇早就死了,哪里还会有蹦达的机会? 现在韦嘉朝死了,韦太夫人听说也都傻了。 韦家不能再继续护着陆明薇,她就要看看陆明薇到底还算是个什么东西,谁还会理会这个贱人! 当然了,这件事虽然高兴,但是也不足以让她这么开心。 真正让她开心的,还是皇后跟永昌帝说了她喜欢唐晚舟的事。 为着这事儿,她最近天天跑到皇后宫里陪着皇后跟十一皇子。 邵皇后又好气又好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原来人家都说女大不中留原来是真的,看看你,高兴的胡子都要飞到天上去了!” 九公主凑在她跟前不好意思的蹭了蹭她的肩膀,心满意足的抿唇:“母后,多谢你,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这么高兴?您真是太好了,我上辈子一定是积攒了很多功德,才有您这么好的母后。” 邵皇后不由得有些动容,伸手揽住女儿:“你若是一直这么听话懂事,母后真是死了也瞑目了。” 说了会儿话,邵皇后宫里的经嬷嬷进来,笑眯眯的看了九公主一眼,笑着说:“殿下,才刚我去给圣上送参汤,正好见到了唐大人进宫来了。” 唐晚舟出京办差,已经好几个月了。 这个时候进宫,应当是述职,但是永昌帝一定会借着这个机会跟他说出这件事的。 邵皇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女儿。 九公主顿时睁大眼睛,一时一刻都坐不住了,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站了起来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去看邵皇后,有些紧张的说:“母后,我,我想去看看父皇喝了参汤没有。” 说是去看看永昌帝喝了参汤没有,可实际上谁不知道她到底是想去看谁的? 邵皇后笑着点点头:“去吧,别顽皮,早些回来。” 九公主欢喜的答应了一声,小跑着出去了。 经嬷嬷则笑着凑趣:“公主真是喜欢唐大人的,这些天人都稳重了许多。” 以前九公主哪里有这么听话懂事? 现在却处处都好说话。 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 邵皇后心里欣慰的同时又有些怅然:“本宫从前还只当她是一辈子不会改了这臭脾气了,现在看来,还是有人能够制她的。可这么一想,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这丫头,真是太顽固了些。” 只希望她以后真的得偿所愿了以后能够都这样吧。 经嬷嬷当然是说着好话:“您就放心吧,现在看来,九公主比以前可是懂事多了,她以后一定会更好的。” 说是这么说,邵皇后微微的叹了口气,到底是没再多说什么了。 九公主还不知道她们在盼望这门亲事能够成功。 因为没有人比她自己更希望亲事能够成功了。 等到她狂奔到了御书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便看见唐晚舟正从御书房里头出来。 今天唐晚舟穿了一身飞鱼服,看上去面容冷峻,但是也正因为这几分冷峻,把他衬得更加的出彩了,人群之中,你总能一眼就看到他。 九公主看了一眼,眼里便只能剩下唐晚舟一个人了。 她有些紧张,之前想好的那些话眼下一时之间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急忙上前几步拦住了唐晚舟的去路,脸红扑扑的看着唐晚舟,想要从这张好看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东西来。 也不知道唐晚舟是怎么跟永昌帝说的。 他答应了吗? 知道永昌帝现在还想让他做驸马,他心里是个什么样的想头? 这么一想,她的脸更红了。 第125章· 拒绝 - 闺门荣婿 - 秦兮 向彩枝怔住了,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面前的人,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刚才听见了什么?刚才萧燕堂是不是说,他会娶向昔微,有娶向昔微的想法? 这怎么可能呢?! 那也就是说,萧燕堂不是一时兴起,不是一时觉得这个小姑娘可爱,所以瞬间动了心? 她的声音都有些干巴巴的了,沉声问:“殿下说什么?” 夏俐俐见陈浩得到了自己的人,还是如此痴迷于自己,也是大为感动,甜甜地笑着继续为陈浩夹菜。 “岳母大人,您还记得那怪人的模样吗?”江帆觉得这怪人也许就是一个关键。 太平公主只让她搬离蓬莱殿,而且这事儿只找孙氏来说,显然是留有余地的。毕竟李妍儿还是皇后,如果太平公主因为不满孙氏想要真正惩罚她,还会牵涉到其他问题,李妍儿也是李家的人。 这是所有狗此时心中的想法,咆哮着,瓣吼着,只见那些狗如同饿狼一般直接扑上前去。 李果没说话,只是掏出手机拨给了房东姐姐,并且把电话递给了百合。 银‘色’真龙和哪吒早已不知去向,张泉打开队伍通话栏,发现队伍里的土豪他们安然无恙,显示晕厥状态,并没有挂掉。 纳甲土尸也睁开眼睛,他元神空间黑色墓碑已经把他体内绿色病气吞噬了,江帆刚好喊他的时候,他就醒了。 “咻!”不知哪来的枯黄的树卷过夜熙蕾的面前,风停时,她只看见那扇慢慢关起的,老张头房间的门。 高墙大瓦的昆仑,就这么样的突然出现在全世界各国的雷达信号上,而且还有不知名的高强度能量反应。 “现在你们知道他们不是简单货‘色’吧,我看他们还有后招,尽量不要追的太紧,以免在中计,加大损失,``”李松这时不由的对魔法团九阶火法出言提醒。 “老大,没想到你也会离开天狼部队回到都市!”毒蛇从叶冷风的口,已经得知了他退伍回归的原因,不由得有些惋惜地说道。 白尘的脑海中闪过无数记忆碎片,全都是他与蝶舞相处的每一刻,每一秒,是他最宝贵的记忆。 佣兵十三狼的兄弟们正在赶来的路上,不过,叶冷风并没有想要等他们来了再动手,一是时间上来不及了,二是他决定要佣兵十三狼的兄弟们做接应的任务。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君青给她介绍道白龙空间的时候,说到君白时,满脸担心,让铃铛一定要看看白龙是不是发生了意外。 接着第一次!全明星上第一次乔约翰逊伸手要球了!此时出任空位的隆多也一愣!但还是将球传了过去。 不知怎么的,桂家的六个修士,苍落,星辰,罗大刀不约而同地聚在了一起,一起朝着远处望去,铃铛怎么还不回来呢? “就凭你们来的这些华夏修士,还没有资格挑战我们忍宗天忍级别的强者,除非是你们一派之主来,或许还有一战的可能,滚吧!这一次的比试,你们华夏修真界输了!”沐川不屑地看着方元等人喝斥说道。 “真的假的,你可别吓我。”雷声大轻声的半开玩笑道,也怕声音太大了激动这些可能已经几天没有进食的家伙。 这种天资,虽然有丹药堆积的嫌疑,但也丝毫不比他叶家天骄差劲多少吧?只怕以后这人一旦成长起来,便能轻易取代自己,甚至超越他的哥哥戚和衷,成为叶泷少爷最为重视的心腹吧? 第126章·记恨 - 闺门荣婿 - 秦兮 他沉默了一瞬:“我不在京中的这段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其实他心里并不如何安宁。 被陆明薇拒绝之后,得知陆明薇喜欢崔明楼,他心里不是真的毫无波澜的,但是他的教养和自尊不允许他露出嫉妒的意思来,所以他自请出京,办了一趟差事。 没有想到,去了几个月回来,已经出了这么多事。 辰星将最近陆家的事情跟他说了个七七八八。 然后提起了陆明薇在宫里被污蔑给太后下毒的事。 说到这些,辰星明显感觉出唐晚舟几乎是立即绷紧了身体,他原本就冷峻的脸此时更加冰冷几分,哦了一声:“是谁?” 辰星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说:“听说是贤妃娘娘,他们手段倒是挺狠辣的,险些把陆二姑娘折磨死,陆二姑娘去了半条命,前些时候我看见过陆二姑娘一眼,比以前瘦了一大半,看上去像是大病了一场。” 本来就大病一场,现在再遇见舅舅的惨事,不知道她此时会痛苦成什么样。 也不知道崔明楼会如何安慰她? 唐晚舟原本是要回家的,临时改了主意:“走,去京营!” 揽月面色十分不好看,等到唐晚舟蹿出去了,才没好气的瞪了辰星一眼:“就你话多!你哪来这么多话啊,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就说个不住?!咱们大少爷好不容易才走出来了,你还嫌他不够惨是吧?!” 虽然没有跟着唐晚舟出去办差,但是揽月也知道这一次唐晚舟出去办的江南贪污案是十分棘手的,那些人狗急跳墙,什么事做不出来? 唐晚舟几乎是从阎王殿里走了一趟回来的。 这种事何必还要跟唐晚舟说起?! 辰星摸了摸自己的头,有些讪讪的:“但是大少爷走之前就交代过,让我关注陆家的事儿啊,我难道还要瞒着不说?你有本事,那你瞒着,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大少爷的脾气!若是耽误了他的事儿,是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狡辩! 揽月狠狠地指了指他,顾不上别的,也跟着飞马去追唐晚舟了。 唐晚舟到了军中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原本营中重地,是不让无关人等进入的。 但是唐晚舟当然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不是无关人等,所以他一路顺通无阻的进了军营。 他才到,崔明楼就接到消息了。 听说唐晚舟回来,他心情有些复杂,还是专门迎了出去。 两人原本是好朋友,此时再见,却没有从前的熟稔和自如,互相对视了一眼,竟一时没有开口。 还是后头赶出来的冯尧打破了沉默,笑着冲上去捶了唐晚舟一拳,笑着问:“你还知道回来?!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次办什么差事啊,悄无声息的消失了那么久,我都还以为你去哪儿了呢!” 唐晚舟笑了笑:“去了江南。” 说着话,唐晚舟便问起了韦嘉朝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见消息,便赶过来了,想看看太夫人。” 说起这个,大家的心情便都不是很好。 冯尧叹了声气,简略的将事情经过跟唐晚舟说了一遍,然后带着唐晚舟去见过太夫人。 韦太夫人正好醒着,魏妈妈轻声细语的哄着她,要给她梳头。 可太夫人无论如何不肯,十分不耐烦:“我说了,我是要上阵杀敌的,如何能够用这些乱七八糟的饰物?你们糊涂了?” 魏妈妈的眼眸立即便湿润了,背着太夫人擦了擦眼泪:“好好好,您是要去上阵杀敌的,上阵杀敌,咱们就绑一个马尾,好不好?这么散着,也失了您女将军的威风啊!” 听见魏妈妈这么劝,太夫人的心情就好多了,笑着点头:“那你绑好些,我赶不及了!” 又问:“韦峦那个傻小子呢?是不是还在我爹那儿跪着呢?” 魏妈妈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韦峦是老太爷。 可是老太爷死去多少年了啊? 现在太夫人所有的记忆都没有了,记忆倒退到了十六岁的时候。 这可怎么办啊?! 屋子里的女眷一时都忍不住哭出来。 韦大夫人哭着跪在太夫人跟前:“娘,娘您看看我,您还认不认识我?还认不认识我?” 韦太夫人皱着眉头看了她一会儿,有些茫然的摇头:“你是谁?怎么叫我娘?” 韦大夫人说不出话,面色泛白的闭了闭眼睛。 陆明惜则勉强笑着上前哄太夫人:“您先梳头发,梳好了,就让他来见你。” 太夫人便又高兴起来:“好!那你们让他要给我带红鬃烈马,那是我的!我才是能驯服它的人!韦峦那小子哪有这个本事?” 唐晚舟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旁人都说太夫人疯了。 太夫人是真的神智失常了。 他不禁问:“陆二姑娘.” 正说着,便见韦太夫人掀开帘子,而陆明薇正好捧着一盅参茶进来。 两人碰上,太夫人皱了皱眉,丝毫没有把陆明薇看在眼里,欢快地走出去了。 一群人都跟着她,生怕她丢了。 陆明薇则是静静的。 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流泪,但是唐晚舟知道,她心里此时,肯定比谁都伤心。 韦太夫人爱陆明薇,胜过父母爱子女,她是陆明薇的指路明灯,也是陆明薇自小就最依赖的人。 现在太夫人却不记得她了,她心里不知道该是如何的伤心。 陆明薇也看到唐晚舟了,放下了手里的参汤过来跟他打招呼。 看到陆明薇的第一眼,唐晚舟就在心里想起了之前辰星的话,辰星说,陆二姑娘瘦了一大圈,简直像是大病了一场。 岂止像是大病一场? 简直已经弱不胜衣了。 唐晚舟抿了抿唇,轻轻颔首:“陆二姑娘,节哀。” 他知道分寸,哪怕心里关心,但是也并没有丝毫逾矩。 陆明薇轻声道谢。 崔明楼这才问他:“你现在过来,是不是还有什么要紧事?天都黑了,今晚便不回城了吧?” 唐晚舟嗯了一声。 第127章·骑马 - 闺门荣婿 - 秦兮 他将自己进宫觐见的事说了一遍。 漠然的说:“圣上问我是不是愿意做九公主的驸马。”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料到,永昌帝会跟唐晚舟提起这件事。 真是奇怪,要知道,唐晚舟不喜欢九公主,这可是人尽皆知的。 以前永昌帝也曾经试探过唐晚舟,在得知唐晚舟实在不喜欢九公主之后,便也作罢了,并没有再提起过,怎么忽然又提起来了? 冯尧咳嗽了几声:“你是怎么说的?” 实际上大家也都知道唐晚舟的选择了,毕竟唐晚舟若是个知道随机应变的人,也不会是现在的唐晚舟了。 果然,唐晚舟说:“我直接跟圣上说我不愿意。” 崔明楼皱了皱眉头:“圣上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件事的,必定是九公主或是邵皇后重新在他跟前说起了此事,现在邵皇后生下了十一皇子,正是跟圣上关系好的时候,她这么说,圣上是会给她这个面子的。但是,也仅限于给个面子了。” 永昌帝可不是昏庸到非得抓自己的心腹臣子娶自己女儿的皇帝。 冯尧啧了一声:“那,肯定是九公主也有这个念头,皇后娘娘才能提起。晚舟,你打算怎么跟九公主说?” 陆明薇心念一动。 九公主的脾气差,这是人所共知的事。 之前在宫里就没少找她的麻烦。 唐晚舟若是拒绝,还不知道九公主心里会怎么愠怒。 唐晚舟语气有些发冷:“我过来一是为了看看太夫人,二来便是过来提醒陆二姑娘一声,我直接拒绝了九公主,但是九公主认定这是因为你的缘故,我虽然已经解释了,但是她怕是听不进去的,所以.” 他也不想把这件事扯到陆明薇身上来。 毕竟先不说九公主的睚眦必报,只说陆明薇自己,她现在也有喜欢的人,即将订亲。 实在不应该扯进这个漩涡里头。 甚至都不该再跟他这个曾经的追求者扯上联系。 但是不过来提醒一声,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安心的。 听见他这么说,冯尧的面色就有些微妙。 陆明薇也有些无奈。 她之前在皇觉寺和唐晚舟见一面,九公主便当即就要杀她,如果不是她命大,只怕现在都已经死了。 现在九公主以为唐晚舟拒绝婚事也是因为她,只怕就更憎恨她了。 真是无妄之灾。 她看了崔明楼一眼。 崔明楼挑眉,见她忧心忡忡,就笑了一声:“怕什么?你不知道她的脾气,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是没有达到她的目的,她便总是要迁怒别人,要给自己的失败找一个理由的。所以,哪怕唐晚舟从来没有提起你,她也会账算在你头上。不过,咱们不必害怕。” 崔明楼面色淡淡:“她尽管试一试,还能不能再动你一根汗毛。” 陆明薇笑了笑。 唐晚舟见状,心里便有些黯然。 是啊,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崔明楼喜欢一个人,便会把那个人照顾的极好的,他不可能会陆明薇出事。 几个人围到桌边去坐下泡茶,唐晚舟问起了韦嘉朝的事。 说起正事儿,冯尧叹气皱眉:“好不容易查到高宏宇头上,现在高宏宇又死了。” 这个消息还是崔明楼进京之后知道的,回来又告诉了他们。 这件事一层接着一层,总是有人恰到时机的出来,挡住后面的人。 真正的真凶却一直隐藏在幕后没有现身。 唐晚舟思索了片刻,便道:“人人都知道高宏宇是邵家的女婿,邵家的人跟这件事脱不了关系。但是,没有证据,这些便只能是猜测,这也是邵家为什么能够稳坐钓鱼台的缘故。” 他一语中的。 的确是如此。 高宏宇不管是怎么死的,反正是死了。 至于高夫人,临死前还在为邵家遮掩,只喊冤枉。 以至于石英东现在都被人指责,说他是酷吏,竟然逼死了还未审案定罪的诰命。 石英东最近简直倒霉透了,恨不得不出门,因为他被那些御史一天骂八回。 所以现在,线索又断了。 若是不出意外,这件事便会最终让已经死了的高宏宇背上所有的罪名。 但是邵家的人却可以美美的脱身。 只要想到这里,陆明薇便心中钝痛。 她的舅舅什么事也没有做错,甚至对每一个士兵都这样关心爱护,但是最终呢? 最终却要为那些人的野心付出性命。 那些人却能踩着舅舅的尸骨往上爬。 凭什么? 为什么? 好人就活该受罪吗,活该倒霉吗?! 她冷冷的开口:“我不会就这么算了,不管是谁,都要付出代价。” 都别想这么轻易脱身。 见她这么说,唐晚舟若有所思。 崔明楼则拍了拍她的肩膀。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乱起来。 韦翩翩着急的跑进来,说是太夫人摔了。 太夫人到底年纪大了,却还以为自己是以前十六岁的大小姐,她哪里还能骑马? 才上马背就被掀翻了,摔在地上不能动弹。 大家都吓傻了。 幸亏远山跟秀水都在,死活把马儿给拦住了,不然现在太夫人还不知道如何。 太夫人一受伤,大家便没了谈话的心思,都飞快的出去查看太夫人的情况了。 唐晚舟落在后头,跟崔明楼对视了一眼:“以后韦家只怕艰难了。” 这个事实人人都知道,只是不会说出来。 唐晚舟会说,足以证明他是个真正的君子。 崔明楼嗯了一声,但是带着十分的自信和坚定:“但是有我在,韦家不会完,他们迟早会出头的。” 唐晚舟便不说什么了。 而此时,太夫人正被一群人簇拥着,她受了惊吓,看着自己的手怔怔的:“怎么会呢?我怎么会降服不了这匹马呢?这不过是一匹普通的马,我怎么会连这匹马都降服不了?” 魏妈妈抱着她,急忙哄她:“不是您不能降服,是您之前生病了还没好呢,等到您的病好了,怎么会降服不了这样的马儿呢?您别放在心里!” 太夫人怔怔的出神,不知道有没有把这个话听进去。 第128章·撑住 - 闺门荣婿 - 秦兮 她呆住了,像是有些茫然,又有些不可置信,好半响,才喃喃自语:“茵草,为什么你都这么老了?” 魏妈妈被她问的心中更加难过无比,一下子忍不住:“太夫人,太夫人,您让我怎么活啊太夫人!” 她家太夫人年轻的时候娇憨爽利,中年时期独当一面,便是老了,也自来是干脆利落,从来都是个有主意也能撑住事儿的 这一路,简直就是没有一天安稳的日子,还以为来到这里了,他以后就可以非常的安稳了,现在看来,还是自己想多了。 “轰隆!”不出哈迪斯的预测,导弹和箭戟成功的相撞在了一起,随后便被引爆。 涵涵和吴妈看呆了,就像红楼梦中的刘姥姥了进大观园,东张西望,惊呀连连。 叶龙不知道自己找不找得到那种金丹凝结法,但是叶龙知道,自己若是现在就融合了这大道金丹的胚胎,说不定会后悔。 稍微思索一下,林成均订要先试探一下对方是否发现自己的踪迹,若是他们没有发现自己的踪迹,那也就算了,自己直接走过去就是了。 唐正露出一丝嘲笑,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他唐家想要的人,一定会要到。 “不知道,我认为只要能跟随啸天大哥,什么事都可以解决的。我是在想啸天大哥你真的会是我心中的真命天子吗?”阿霞疑惑的问道。 不时的有强者以身作险,然后试探着进入,更多的是进去没有多远边再难上前一步,而后就是灰头丧脸的退出来。 银月天狼一族瞬间暴怒起来,四周形成一阵神魂风暴,就要攻向叶落云。 叶龙一言不发,手中的赤龙剑和神君剑一遍又一遍地命中黄沙怪那庞大的兽体上。 想到这里,陆星顿时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于是他立刻转身去倒水。 而且,他真的没敢用巴掌扇自己的脸,而是用手搭在鼻翼两侧,开始来回抹动。 年关将近,大雪纷飞,整个京城那是天寒地冻,瓦片上垂落下来的冰柱都有几尺长。 心中的傲然,使得牧林不在乎他人的看法,所以,牧林并无任何动作,只是寂静无声的等候着比赛的开始。 “这……”等青年看到了轮椅上的人时,他也是有些傻眼了,这怎么就醒过来了? 随后右手手掌张开,掌心对着前面,然后收拳,做出一个禁声的动作。 虽然在张灵玉心中,阴五雷比不上阳五雷。但实则,双方之间,却时并无高下之分。 拉弥娅见到这个费奇也属于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便是失去了问最后一个问题的念头,她心念一动,解除了法术。 孙娜看见徐泽通过了好友,顿时一脸兴奋,随即给徐泽发了一连串的表情包,结果等了半天也不见徐泽回复。 她们的施法能力有限,在法术的选择上,是远远比不上法师的,甚至都比不上术士。 一层又一层的地狱刑罚,在唐汐经历完地狱第十六层的刑罚后,看着眼前这一片鬼手,这时,唐汐有两条路。 出了城西街市便是郊区,冬月的郊区更显得荒凉,哪怕有正午的阳光照射,也带不来暖意。 千仞羽哭了许久才抬起了头,他端详了唐汐许久,如今的唐汐全然没有在地狱神界里看到的那般满脸绝望,反而多出了许多幸福。 伊格纳西奥则是看着场边大屏幕上仅仅8分钟的时间一脸的不敢相信。 第129·失去 - 闺门荣婿 - 秦兮 刘冲是刘妈妈的儿子,刘妈妈在柳夫人跟前素来是最得用的,平常有什么事,柳夫人也都是跟刘妈妈商议,现在办砸了差事惹了柳夫人发怒,刘冲下意识去找自己亲娘。 刘妈妈对柳夫人忠心不已,一听说儿子把夫人的差事给办砸了,当即便拧了他胳膊一下:“你这个混账东西,给夫人办事竟然也这么不精心!我是如何叮嘱你的,你 “呼,呼。”沙鲁喘息着,他望着下面对着他一脸嘲讽的微笑的悟饭,简直是气的浑身发抖。 所有人都是一愣,然后猪八戒的脸色再次白了,光是听这个词,就知道很恐怖。 不过好在赫丽丝一直都在全力战斗,所以这点反击赫丽丝还是应付的了的。 除非夏尘展现出来比他们还要恐怖和疯狂的势力来,才会让他们暂时退却。 “这界壁居然看不出任何异常?”铁铮手触那根本看不见的界壁露出不可思议。 “可是,这真的有用吗?我们不是应该保护好古尸吗?万一被损坏怎么办?”中年男人依旧担心。 果然,沙鲁的奋力攻击被悟饭轻易地化解,就算是硬抗的,也没有对悟饭造成什么伤害。 “谢谢干爹。”周雪菲马上露出了笑容,抱着郑连成的胳膊就更紧了。 这里与两年多前看似并无太大差异,可他到达接引台之时,却不由一叹,接引台那里已经没有修士守护,护星大阵形同虚设。 “原来如此,那么你们似乎忘记调查最关键的情况了,哼,你们输定了!”悟空冷笑着。 另外,对方此时提出和自己一对一单挑的赌局,是想继续拖延还是有什么其它目的?或者是在担心什么……? “梅仙子莫怕,吾乃神圣叶家的叶飞,我来救你来了。”叶飞看到梅玉瑶盘坐在桃树之下,辛苦地抵御众魔的攻击,而六翼魔王则是不出预料的两人,他兴奋一声大喝道。 张谦眉毛一皱,赶紧跑进旁边的屋子里,一进屋几张闪光的符咒就朝着他打了过来。 黑袍人倒是没料到这一手,猛地举起右手,九道光柱打在了他的右手上,顿时产生了剧烈的爆炸。 如此海量的灵力简直是做什么都足够,但是当这些灵力倾泻到叶璇身上的时候,居然有一种入不敷出的感觉,由此可以想象叶璇的肉壳当年有多么的强大。 苏雨眸几次想要出手,都被姜玉轩阻止了,姜玉轩必须学会自己独立面对困难,必须学会自己独立解决困难。 他们要找的根本不是这残破的铜椁,而是之前,引起铜椁异常的事物?就隐藏在这片大荒之中。 朱玉凰也不是善茬,手中烈焰滚滚,一声声嘹亮的凤鸣之声响彻天地。 太一圣子的天地法相,每一击都是一道金光,犹如神佛,在太一圣子看来,叶秋现在就是一只上传下跳的跳蚤,只需要一巴掌,就能将其拍死。 如今他身边办事出力的人不少了,就差几个狗头军师,他正计划着手招揽。 天地仿佛被震动起来,地面之上,有着无数的裂缝出现,一股股赤红的岩浆,奔流而出片刻之间,便是将地面之上的一切,都是吞噬而进,而巨大的角龙之骨,也是逐渐的被那蔓延而来的岩浆吞噬。 余长青早就摩擦拳掌等不及了,还没等林鹏开口,便率先提剑朝林鹏扑了过去。 而其光膜成形的刹那,那玉指便是突破灵力晶层,直接点在其珐琅质光膜之上,顿时之间,有着宛若金属对碰的声音传递而出,光膜抖动之间,也是急速的消耗,但是有其阻挡,那血玉手指的攻势,也是被生生截止。 第130章·长辞 - 闺门荣婿 - 秦兮 陆明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外头守了多久。 期间不管是崔明楼还是陆明惜都来劝她,让她先回去休息休息。 那么多人看着,而且魏妈妈也在,若是有什么事,她们会来打招呼的。 但是陆明薇不肯,她整个人都克制不住的发抖。 她很早就失去母亲,是外祖母把她带大。 外祖母对于她来说就是定海神 我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心惊肉跳,这到底是个啥东西,祖上传下来的法子都不管用了,我该咋办呢? 想想世间的人,所有人都是没有阴阳眼还是可以活下去,自己少了它倒也没什么,现在把它关了,需要它的时候再开确实可以讲得通。 老管家已经不记得上回自己如此暴怒是在哪一年哪一月,似乎已经久到从自己脑海的记忆中被岁月抹去,没有留下一分一毫的痕迹。 至于云慕子师兄弟的不辞而别,他无所谓,只要这两兄弟不是什么坏人,为不为自己做事,无所谓。 郑洁茜的眼神很清澈透亮,闪着好奇探寻的光,有讨好的意味,却又掺杂了更多陌生的味道,那眼神分明真的不认识他。 正当她把手铐的一边铐到枪手的一只手上时,枪手突然睁开了眼,黑沉的夜色里一道凶狠冷厉的光射向兰郁。 刘凤能够想明白一些简单的事情,但细节的战术布局,他做不到。 “咳咳咳……。”月狐假装咳了几下,见到姬凤苏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以为这货终于想起自己的身份了。 哪个始神域有幸达到引凤的要求,凤凰堆就会诞生一支最匹配的凤凰真灵,在一头凤凰灵王带领下,离开凤凰堆投靠某一神祖座下,成为一大神域的守护真灵。 阿黄收起灵物袋,心下也不以为意,他早知道灵物袋储存圣水毫无问题,在自己一方离开采璜星前,卖给茗长老二万支圣水即可,也算了了一件横生出来的闲事。 像这种好官,别说是当个县丞,就算是被提拔上去当个知府,都是绰绰有余。 但现在该护的还是要护,最起码不能给江家明目张胆动手的机会。 江宇航无法再说还,急得满头大汗,双眸瞪得通红,好似要吃了江柚一般。 总体而言,能被冠以郡名的家族,实力的确要比陈氏等新兴筑基家族强的多。 “果然是和医生一起生活的人,嘴里都能蹦出医学名词了。”李兰又调侃她。 这种折回率并不固定,须得根据崔灵莺学习年限,和丹药炼制次数来动态调整。因此,崔灵莺炼丹时家族贡献时而赚,时而亏。 “唉!你想什么呢?这么高兴的事,难道不值得庆祝吗?”李兰伸手戳了戳陈思敏的脸。 到了第二日夜间,亲眼目睹几个同伴被抽干精血的陈信元绝望至极,忽然摸到了贴着亵衣佩戴的【紫气玉牌】。 云子衿对她可是最不感冒的了,难道她觉得自己能凭着生物学母亲的身份,说动云子衿主动联姻? 但当他们看到那人的衣着与到来的时间,都与之前约定的时间相差无几。 焚焱刀诀讲究的是意境,那需要千锤百炼的积累,而九浪刀诀不同,凭借武浩现下在刀法上的造诣,想要修习成功,却是毋须费太大功夫。 这个时候,在暗处的暴怒也再也藏不住了,不过他保持着主意识的一贯的性格,平静的从火海里面走了出来。 第131章·不起 - 闺门荣婿 - 秦兮 九公主的乖巧听话本来就是装出来的。 她心里对于这一切都不以为然。 什么乖巧温柔,什么听话懂事,那都是那些能力不够,身份低贱的人才需要考虑的问题。 她身份高贵,是皇帝的女儿,还是最受宠的那个。 以前周王还没当太子的时候,也要对着客客气气。 她需要对谁温柔乖巧的低头啊?他们 “你这一下午可真没白忙,收获还真挺大。”安长埔拿着地图和两张学习经历端详了半天,把东西重递还给秦若男,自己虽然也外面忙了大半天,论起收获,似乎还真不如秦若男来大。 七把飞剑同时发出一声声高亢的剑鸣,猛地挣脱了紫电雷龙的束缚,飞回李惊雁的身边。 赵瑞不再和敦彻说话,因为他要全力应付四面冥妖的攻击,这个妖怪除了双臂有无比巨大的力量之外,它的四面脸孔,八只眼睛有能射出极具破坏力地光线。 人大是权力机构,地位位于市政fu之上,而实际上,在华夏国的各级政fu之中,人大的作用是弱化了的。现在肖免知这样搞,虽然合法合理,但是却是不正常的。 徐俊英扫一眼四周,丫头长随一个个眼睁睁看着他们夫妻俩,没奈何,由着媚娘这样缠着走了。 吴刚想到自己离开村落差不多有半年有余,村里的人可能都以为自己已经死在外面了。想到自己与村落里的人也无有交情深者,便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叫道友见笑了!”太清道人向准提道人拱拱手,也不与他分说。 九点钟,众人来到了会展中心,把车停好,搬着宣传资料进入里面。 孙易下了楼,本想再开那辆从机场开来的车,可是想想这车一路上闯的红灯撞坏的公共设施还是算了吧,一上街还不被交警给按住,在海城可不像林市那样对警方那么熟悉。 又一次压制对方的元素师后,秦弱感知到两个行动诡异的剑士,他们已经绕着远路赶到了距离牧师的后面。 看着耿南仲越来越恶劣的咒骂,李纲的怒火熊熊燃烧,他再也无法控制弥漫的怒意,上前一个巴掌,耿南仲立刻哑口。 但这一点是可以弥补的,让这家伙在基层,像石狗山工程的工地这样的地方,摸打滚打个几年,他就会开悟了。 如果她愿意改邪归正,那就老老实实嫁给自己,安安心心地待在将军府里做自己的贤妻良母。。 其他姜家人都想促成此事,如果姜亦舒嫁入豪门,他们也能沾沾光,马上七嘴八舌的劝说道。 “一体项目叶启明想把尉迟未阳踢出去,觉得他的加入完全没必要。还要因为他的一些不良口碑,给这个项目抹黑,贺兰馨在极力周转,希望叶启明打消这个念头。”白云扬淡淡地说。 “跟你们说了多少次!我们今晚举办的是娱乐界最高级的慈善晚会!只有顶级名流才能入场!没有邀请函的人,一律视为扰乱会场秩序!立刻赶走!红毯都不让他们蹭!懂了吗?”周芒语气严厉的说。 “我说你们家的牛肉汤怎么这么好喝呢?原来是野牛的肉汤!” 一个街坊尴尬道,他刚才还以为,他们喝的是人肉汤呢。吓的呕了半晌,原来是自己吓自己。 只是,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因为第三个能探索禁区的霸主吃不到肉!甚至第一个能探索禁区的霸主手脚麻利点的话,第二个能探索禁区的霸主同样也吃不到肉,最终还是会变成一家独大的局面。 第132章·找茬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家终于彻底的出了一口气。 邵峰看着邵伟笑了笑,带着一点儿讥诮的问:“怎么了?觉得总算是出了口恶气了?心里舒服了点吧?” 的确是如此。 邵伟从来没有觉得这么舒服过。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跟陆家也没有那么大的恩怨,跟韦家自然也没有那么大的恩怨。 但是问题是,偏偏陆明薇这么的 其实先前如果时间充足的话,他们在倭国人所盘踞的那个虫巢装上摄像头去监控最能够取得直接的证据,但是急于救人所以就没用这个方法。 朴凤兰果然不负重托,不仅让薛大成和方梅高兴,还趁着高兴劲儿说宝珠在忙着给丈夫织布做内衣,因为天气太热了,南方那里的天气潮湿,内衣换的不及时会生疹子的。她不知道什么是皮肤病,反正皮肤有病都叫疹子。 “军帅!李晔欺人太甚,我等必定追随军帅左右,与他不死不休!”一名将领道。 那流浪兽是几阶来着?不知道穹苍能不能打过他们?要不然将横儿他们也给叫过来助阵? 苏老爷子就算是想培养,他也没多少时间教了,只能从盛爱国和盛夏之间挑选一个出来培养。 紫川枫一听,心中的疑惑消散不少。如此说来,倒也说得过去,林飞语本就不是什么演技派,只是因为缺人,才顶上去的。 江亦程将早上的事情说了出来,夏至几个听了,大家又忍不住笑了。 因为想要达到某些效果,严怜一字一句地吐字十分清晰,而赵颖听得心都凉了。 自始至终,他从来没有见到紫川枫出手,仔细想想,能够作为紫川家的家主,实力自然强劲无比。只是自己一直无缘目睹罢了。 但是看那些雌性的样子,如果自己真的那么做的话,恐怕他们一整天都找不到食物,只顾着害怕自己了。 可是此时已经晚了,随着云晨的一声令下,十门神威火炮一起发射,炮声震天,仅仅一瞬间,魔族的十座攻城高台皆被击中,高台上的投石巨炮也毁于一旦。 可就在最后一艘怪渔船同他们的船交错而过的时候,那主船之上突然升起一道烟花,砰然在空中炸开。无数的彩色流火从天空中落下,即使在白日里也仍闪烁着耀目的光芒。 在这些难熬的日子里,是两位师父突然出现,他们带给她热闹、宠溺、呵护。 秦萧的这一通言语羞辱让千寻月气的浑身激颤了起来,好狠毒的话。 高岳离眼眶微红,颤抖着说出了这句话。根本不需要其他解释,立即就让两个持弓的汉子惊喜交加,抛下弓赶了过来,又是笑又是跳。三个本以为死了的族人在大半年后顺利赶回来,还有什么是比这更高兴的事吗? 心情降到冰点,我幻想过一千个结果,就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怎么会这样?看着王颖的尸体躺在床上,我心都碎了。 可是就在落朝生得意大笑之时,变故骤生,飞至半途的无极阴剑忽然爆裂开来,一下子碎成了数十节碎片,如漫天花雨一般尽数射向落朝生。 城门口,看到苏落出城的守卫将军,激动的差点哭了,他赶紧给皇宫里传信。 她刚刚睡着,忽然被一声惊叫吵醒。她翻身坐起,先去摸身边的嬴稷是否安全,不想这一摸之下,却感觉嬴稷缩成一团,正在发抖。 第133章·找死 - 闺门荣婿 - 秦兮 张家的女孩儿哭的梨花带雨,简直是觉得天都塌下来了,竟然还觉得自家父亲可能可以说得通:“爹,他都能做我爹了!而且,而且他孙女儿都那么大了......” 都在京城,谁不知道谁啊? 就算是不知道别人,但是邵家的名声大的很,在京城的名声实在是不怎么样。 以前也知道父亲不把女儿当人,只是当成 沈雨同意了,地下管道中传来的恶臭让她打消了跟上去的想法,她可不想做一趟任务回来洗几天的澡都洗不干净。 李世民的脸上被一道道的光芒扫试过,而他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个词汇,迷醉。 “甭理她,就当是空气好了。”虽然他嘴上这么说,还是乖乖的把手抽回来,并且迅速的将她的纽扣扣好。 吃完意面,季流年满足的喝了一口咖啡,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季娇娇这边。 就在他看着地上的被月光照过的影子打算转弯的时候,一个手里提着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人从影子里直接就冒出来了,对着叶檀的脖子就过去了。 “楚云大哥,等我一下。”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水的埃拉木也只好跟着楚云跑了出去。 “说的不错,我们这几天就好好看看这个地方的与众不同吧。”李世民像是想通了什么,笑呵呵地吃了起来,虽然大饼很干,可是他还是觉得味道不错。 这图卷乃是老夫祭炼的混沌道源之悟,对于身居混沌道源者当然没有什么难处,这只是一个障眼法,老夫只是想看看不具混沌道源之人是否可以传承混沌之道。 刘海跪在地上,微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吓得立刻低了下去,整个身体颤颤巍巍,害怕的点了点头。 冯五拿长弓,陈六拿火/箭,赵大张弓搭箭,火/箭斜射向天空,在空中发出了耀眼火光。 曲齿见过很多部落族长,甚至见过一族之王。但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是掌握着强大权力的王,也远不如面前这位年轻头领更具威严,给自己更大的威慑力。 李寇往旁边一看,在一张脏兮兮的桌子后头,靠着一个浑身油腻的人。 一种叫做“香皂”的东西成为了新的配发品。巴掌大的那么一块,边角为圆形,有淡黄色和粉红色两种,散发着令人舒服的香气,给人的第一感觉像是某种食物,而不是专门用于清洗。 那就是个赔钱货。吃的不少,当爹的还得操心他一辈子。与其养娃,不如养牛。 他们拥有这个时代最精锐的武器装备,有着整个北方大陆上最坚固的防御铠甲。他们配备了火炮,无坚不摧,无往不利。 苏叶曦连忙下了床,跑向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被吓了一跳。 美丽区的巨头祭出了可怕的魔雷之力,当秦炎他们陆续将底牌一张张掀开都是没能抵御之后,开启地狱之门所获得最是可怕的增幅,势必是要在接下来的一轮攻击当中取得优势战果。 被刚才勾起了想念,掏出手机,拨打了那还是过年时联系过的那个号码。 还有这黄金古棺恐怕只有神州的这些势力强者们知道。要不然在路途中西方强者们绝对会全力抢夺的。 我点了点头。冷教官让凶汉特警留下,一定守住这里,在抓捕前,不允许有任何人出入。 房间里的大吊灯在床之上闪烁着,随即被忙里偷闲伸出的一只手闭掉,然后打开床头那稍微有点昏暗的床头灯。 第124章·报应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伟这个人虽然一直都是谦谦君子的形象,对着外头也总是一天到晚的装模作样,换一个好名声,可是实际上,他向来都是睚眦必报。 不管什么都要掐尖要强只要一在外面丢了脸面,便一定正会想尽办法的找回场子。 邵家屡次在陆明薇和陆家手里吃亏,他宁愿花费半年多的时间,也要想尽办法的将韦嘉朝弄死,好让韦家的 看见这一幕,沃特算是哭笑不得,而法尔维娅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听见忽古这么说了,奥多尼尔和他的人都知道眼前的这一位就是贵族了,他们当然也不会表露出什么不好的表情,毕竟贵族和平民是有区别的。 “可惜了我给你带来的卷子。”温馨看着包里的卷子沾了水都成了纸浆了。 服用了基因药剂之后,苏牧倒是恢复了不少的力气,至少,他的身子是能动了。 这一个蠢货,居然就这么干净利落的用掉自己的体力,简直就是一个白痴。 苏牧盯着血修罗,眉头大皱。这个家伙真的很强,甚至比秦天君还要强上一些。 “烈野旭,善恶到头终有报,你的时候,到了。”凤心定定地看向烈野旭,冷声说道。 众人如梦初醒般,这一声张狂的笑声,简直和当初的卡多克一模一样。 车厢内的三人被突如其来的急刹车一晃,纷纷都匆忙地下车查看起了外面又出了什么麻烦。 他们不想隐瞒,实在是他们自己太饿了,他们自己想吃东西,所以主动说了出来。 一个高大的黑影举着一面巨大的盾牌,从山洞里冲了出来,躺在地上的尸体直接被碾的血肉模糊。 坐在车上的宁浩然明显授意了,嘴角抽了抽。黄龙集团,之前他对他爱答不理。现在,他让黄龙集团高攀不起。 柳石缘心中一激灵,不知道赵景到底只是想要借此扳倒他还是真的掌握了什么证据。他仔细地观察着赵景的表情,可是赵景也是在朝堂上历练了多年的人,岂会让他这么轻易的就猜到自己的心思。 江陵面色森寒,没有理会他,一脚踩踏在他胸口,“咔擦”一声猛地跺下去,把他的肋骨踩断好几根。 明明是年龄相仿的两个姑娘,自己的妹妹却永远都不如陈路遥这样善解人意乖巧懂事,说起来也是自己惯着她。 因为此次车子冲撞护栏的力道是开始的两倍,哐当一声,车子不可挽回地上下翻转着滚下了山坡。 时间一久,花漾海狮也吃不下了,两者的亲密度早已爆表,轻松收服。 梦沁空出来的手握成拳,狠狠捶打梦知正桎梏在她手上的胳膊,她龇牙咧嘴,双目透满恨意,面目狰狞,疯狂地挣扎。 九阶灵圣的可怕他虽然没有见到过,但是却从一些历史卷轴之中看到过记载。 孟瑶抽了抽嘴角,冥大少成年之后不仅解锁了什么了不起的技能,就连脸皮都厚了很多。 木邪铖闻言也是望了另一个石室的左侧墙壁,正是‘阵道室’三个大字。 林蒲转而看了我一眼,他很清楚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第七座古墓的地址,因为说振亚还在里面呢。 这个时候我心里把孟昶祖宗十八辈问候了一遍,看了一眼旁边的狗子,又觉得太过分了,毕竟那也是狗子的祖宗十八辈。 半月后,一支三百人的队伍出现在陈县西门外,为首之人,乃是魏公子咎,他虽然满肚子的牢骚,满肚子的不甘,但最后,他还是被周市说动,来投靠陈胜。 第125章·叫嚣 - 闺门荣婿 - 秦兮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邵伟还是丝毫都没有任何的悔改。 对于他来说,死多少人都不重要。 那人是谁也不重要。 在这种人的眼睛里,除了他们自己,其他的性命就根本不是命。 陆明薇忍了他们很久了。 从一开始邵君庭那个混账对姐姐不好,甚至对孩子都不好,邵家的人却不想着如何弥补,只是一心 林楠没有选择原谅林菊梅,她昨天才出了那么大的事,今天就原谅了林菊梅,那只会让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个软弱好欺负的。 正当德云色和pdd以及一帮人想着这波大龙团ig该怎么处理的时候。 江尘静静等待着时间的流逝,开服时间刚一到,便迅速戴上头盔,直接进入游戏世界。 雪素也知他的意思,故此并未着急回到正屋,转而走去厨房,到得厨房,雪素拿出一空盆,舀满水后,拿出手帕打湿又拧干,给自己擦了擦脸。 这样,就算是参赛者思维上转过弯来,想到了刀在垃圾桶里面,也会像叶秋这样,打开垃圾桶,看到最上面的刀,就不会再翻动垃圾查看底下了。 “对的,可能有以前退役的,也可能有再役的,目前确定有时间的在役选手只有一个。”工作人员答复着。 林晚听到墨濯渊这话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虽然墨濯渊这话的意思说明他已经有了解决之法,但却暗示着,墨濯渊依旧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反派BOSS。 地沟区居民们无时无刻不在往下挖掘,深度甚至已经超过了祖安最高建筑的高度。 是他在逆境的时候带着队友苦苦支撑,给了他重新找回状态的机会。 “哈哈哈哈,这道机关当年便是我建议二先生布置的,本来你们发现那个洞口我就知道你朱大人要倒霉了,有心看看热闹,却想不到那老杂毛自己送死,哈哈哈哈。”刘世成越笑越欢畅。 要知道凡人终其一生苦苦修炼,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飞升成仙,而他,却为何一个堂堂正正的仙,到头来会落得如此地步? “什么叫原谅你这一次,难道你还想有下一次?”苏馨兰瞪着李新颇为的怒气道。 “算了,都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就不要再分彼此了,我们走吧。”福田一夫冲着森井一雄平静的摇了摇头说道。 可怜的整备员此时正被雷诺踩在脚下,雷诺每骂一句就在他的头上踩一下,那种力道让他只有哀嚎的份。 而胡傲在打出合字决后,便没有了动作,坚毅的眼神死死的看着空中融合成为一团的液体,惟恐出现一丝意外。 尚舒和程祥都立即做出了一种防备的姿态,程祥迅速将阴沉木匣装回到自己的腰包里,而尚舒则抬手将枪口直指对方。我依旧背对着来人,没敢转过身去。 可尽管如此,他的元神还是受到了重创,必须要静心休养个几万年才可以恢复。 “别着急穿衣服,先做了检查再说。”龙泽美姬在雷身后平淡的说道。 大家在头脑中仔细的过了一下,发现这次的征明实在是个相当冒险的行动,不说袁崇焕对从他门前经过的大军的反应,就说蒙古插汉部和朵颜部,他们能放心一支十几万人的军队安然的从他们境内通过吗? 熊倜这才有空看着自己休息的屋子,很简单也很普通,屋子里面就是一张木板床,也许就是无尘道在金顶的住所。 126·去死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伟冷笑着看着陆明薇。 他现在酒意还未醒,脑袋昏昏,想到的都是这些年家族的风光,想到的都是宫里的娘娘刚生下来的小皇子。 有了小皇子,周王算什么?能当多久的太子? 皇帝厌恶周王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就因为刚刚又立了他,所以陆家仗着崔明楼这就抖起来了吗? 真是够了。 他跌跌撞撞 但如今呢,他们搬进了能够容纳三万多人的新球场,却不愁球票卖不出去——随着霍芬海姆的名头越来越响亮,拥趸也越来越多,现在每个周末,球场都是爆满,甚至很多时候,还时常出现一票难求的情况。 比如没有自主的权利选择良配成家,比如为了这个职位,终身不能隐退,又比如就算死了也是皇家的人。 如今宋贺重提祖宗规矩,就是因为常清泉突然改变了主意,本不该如此复杂的,但他自信上官灵儿绝对有资格于众多弟子中脱颖而出,到时就算你是掌教也不可一意孤行。 “你脚下的位置我很喜欢,所以劳驾让一让。”柳化颜冲着莫修缘冷笑道,双拳咯噔作响,那身本就抑制不住的杀伐血气此刻更是弥漫在清池之上,好似整池水都被染成了血色一般。 方远问了彩衣星空中的境界划分,才知道,星空中的确有一套统一的境界划分。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为了给宿主创造一个“优渥”的环境,这个牛逼哄哄的系统,什么缺德事都能做的出来。 自己不希望伊娜总是在母亲面前晃悠,这点自己清楚,伊娜也清楚,但是母亲好像并不在意,餐桌上母亲和伊娜一边品尝着美味佳肴,一边兴高采烈的聊了起来,完全把自己冷落到一边。 随后大狼犬朝着哥达鸭使出了抛沙,并且还成功的命中了,这让哥达鸭的眼睛有一丝看不清,加上皮丘的光,让哥达鸭的命中率持续降低,此时哥达鸭距离戴洛还有四五个身位。 距离上次离开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时间,中央智脑已经将黑礁岛这个地下都掏空了,万事开头难,即便是有着高科技辅助的中央智脑,想一下子将整个秘密基地修建完成也需要时间。 其中有一个走失的孩子还是洛北市第二炮兵团政委的儿子,而且是唯一的骨血。第二炮兵团可不是寻常编制单位,那可是国家军队。这炮兵团的政委就算是洛北市的市长见了也得敬重三分。 “我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你不知道我是谁?”美男瞥了眼,肩膀上的醉猫,脸上写满了—不相信,三个字。 轰!天空中,两人相碰,劲风四射,能量消散,第一次碰撞,两人的能量竟然差不多,独孤云的脸色一变。聂少的实力看起来只有七级,可是他能爆发的却是八级的能量,太恐怖了。 哭了许久,才发现琴声早不知何时已经停止,琴的主人正好奇的睨视着她,脸上一红,收去没受控制的情绪,迎向他的凝视。 江湖里的毒药是存在性的,没有归属,只要沾染上,就会掉你的血,降你的属性,不会因为是你放的就特别饶过你,除非事先服过解药或者你的毒抗足以抵消毒药侵蚀。 幸好,这个牛皮糖不是枪盟派来追杀自己的,四下里一看,独孤鸿暗暗庆幸。 林树盯了他片刻,终于长身而起,顺道还将战甲背后双翅撑开,稳稳地飘浮在地面之上半寸处。 第127·再死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伟的尸体如今还躺在地上,满地都是瓷器的碎片,看上去遍地狼藉。 是个人只要是进来,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陆明薇深吸了口气,紧张的看向了旁边的崔明楼。 崔明楼则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道:“别怕,一切都有我在。” 早就该如此了。 他不该觉得陆明薇聪明,就真的一切都让她自 颜禾再切葱段,姜片,蒜片,干辣椒洗净,用方巾擦干表面的水分备用。 映入眼帘的是主调黑白色家具的房间,几分低沉沉的味道,家具的摆放却是精致的不一般,这一切却无不都是在告诉林昭夏,这个房间的主人是谁。 伴着这僧人指尖波动,一个生死流转的六道之盘浮现,天、人、阿修罗、畜生、饿鬼、地狱相互交织,构成了一个无尽循环,在宇宙之间,犹如一个巨大的车轮,不断地旋转着,带着众生在苦海中沉浮起落。 沈娇娇无语,夫妻三年,他对她几乎一无所知,唯独这事情,却是了如指掌。 陈长安表情从始至终都是笑容和真诚参半,看起来给人极大的信服力。 说不上原因,也许是因为幸福?也许是因为当前的神圣氛围?也许是因为她终于等到了那个属于她的他。 可此刻,她更大的好奇是,苏叶,他这個老同学的课这么受欢迎吗? 人间失格上有写,无论对谁太过热情,都会增加不被珍惜的概率,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就不会有悲痛的来袭。 他必须要保证自己体内保留着一点点的仙元,这样才可以在遇到厉害的敌人的时候抓紧时间逃走。 可是上次单恋陆遇安的事情发生之后,韩佳妮再一次恢复到不自信的状态。 如果在那个组织当中,这样的选手只是一个非常简单实力的敌人的话,他们接下来他们需要面对的对手,该是会强大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是否会让他们感觉自己完全控制不了这样的局面呢? 我摇了摇头不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又在操场上想了好久终究还是没有捋出什么头绪来,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件事情本来就不归我管。 丁婧妍低垂着脑袋看向被自己握住的细嫩双手,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转述了那句话。 波什和詹姆斯打了个挡拆,伊戈达拉被迫去防守身高2米11的波什。波什今天全场比赛都没有什么表现,但关键时刻他没有辜负詹姆斯的信任。 正说着,只见拐角处突然出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而后方,三个身批斗篷的人同样出现,拦住了他们的退路。 人面蛛操控着蝶妖?用尽全身最大的力气扇动着翅膀。翅膀上面蛛丝一根根掉落,夹杂在风里,向围着他的所有人飘去。 “办完了我们就走吧。”少年说道,几人的表情始终没有半点变化,就这样转身离开了。 这是个什么养的大家伙,我很期待,同时我又有些疑惑,不是说阿修罗人要过来吗,阿修罗人要侵略阴间和人界吗。 “大司马竟屈尊至此,愧煞我也!”张绣深深作揖,接着躬身引着管彦,示意上坐。 楚雄失望的心情顿时好转了起來,只有这个俏奴发现咱的异样,那么咱就有救了。 晕,打皇子的人这不就在你眼前嘛!老哥你还看啥呀!林阳现在着急的火燎的。 第128章·真死 - 闺门荣婿 - 秦兮 但是身上传来的剧烈的疼痛又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这两个人是真的,在这里,在他的家里,要把他跟邵伟杀掉! 他伸出手,眼睛睁的大大地,死死的想要去攥住陆明薇的手腕,想要让那把刀子离得自己更远一点。 但是这显然都是徒劳的。 因为陆明薇和崔明楼根本没有想过要放过他。 韩少勋一听完许雯雯的话,急忙拿出手机,拨打了叶窈窕的电话,电话果真关机了,他蹙了蹙眉头,抓起放在桌上的车钥匙,抬脚就冲了出去。 欧阳台长随后又勉励张若风几句,他言辞恳切,大抵意思是要张若风当好国宅少年典范。 于是,老道上去,跟老三一起,将外面用来系油布的几根皮绳拆了,打开油布,里面显示出一个长条状的木匣。 “不需要,忘了和你们介绍了,我曾和帅哥先生同属于一个系统,我来天冠学院任职前,也是一名国际刑警。”纪源道。 “殷先生与我们一道吗?”林皓看向坐在我身边的哥哥,询问道。 睁开双眼的时候,我发现这伙体力旺盛的狠人,正在附近来回地溜达。 就算找不出,他亲自培育或者通过别人培育一只太阳精灵也不是什么难事。 “讨厌,人家昨晚都被你弄得累死了。”舒蒙一把拍掉苏明宇不安分的手掌,娇嗔的说着。 不知何时,之前遇到的少年已经来到自己身前,并且同样也是用一只手抓住孤山老二的手臂,不过她没想明白的是他是怎么做到让孤山老二松开自己手臂的。 这世上对普通人来说,人好对付,鬼怪难缠。可对我们这些拉轰修道人来讲,鬼怪好‘弄’,人难摆平。 “主上刚刚离开不久,要等待几天了。”在地龙的脊背上几乎感受不到颠簸,李昌宁也逐渐平复了心情。 “可皇上别忘了,还有一种情况,长生不老药确实二次被盗,而公公也确实是被人毒杀,凶手毒杀公公的目的是栽赃陷害,就是要把皇上你的视线引到吴王身上。 当下,两人商定玉石铺先付二千五百两银子做订金,吴老板需在半个月内将货运到,玉石成交后,玉石铺再支付余款。 孤身一人深入二十万铁骑军中。大杀四方之后安然而去。这样的恐怖战绩。就是叶飘也深感震惊。 这样的话,至少在自己两眼一闭死去之后他将来还有生存下去的资本。 今天的宴会是在江宁剧院举行,不算宽敞的底层容纳了大约三百人,二楼和三楼则几乎空着。 “只要我们跑出去一个,你这饭店就别想消停,你信不?”赵旭再次出声说道。 本来就是孤军奋战,还要时时提防着周围的明枪暗箭,李恪打得异常被动。 简陋的工棚里,童恩坐在一张光秃秃的木板床旁,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睡着了的钟岳。 “三到五年!”钟南语气肯定,这是因为他知道原本的第二次援朝战争发生在第一次之后的第五年,虽然如今第一次援朝战争推迟了一年,想来第二次的时间也不会相差很远。 顾长生的车刚离开,一凉黄色骚气的法拉利跑车顿时出现在宇森娱乐大门前。 “一条鞭法”的改革能够得以推行,很大程度上就得益于首辅大人的无边权势。只是在古代的皇权社会里,这种架空皇帝的人物是少之又少的,大多数官员都要仰仗皇帝的鼻息,并且在皇帝的平衡之道中各自站位。 第129·打击 - 闺门荣婿 - 秦兮 他偷偷的看了崔明楼一眼,对着崔明楼交换了个眼色。 他们此时都已经离开了张家,直接去了张家对面的一座酒楼。 酒楼里头才坐下,冯尧就先问:“这么快你就处理完了?你怎么弄得,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崔明楼就笑了笑:“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冯尧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心里知道崔明楼这个人护 李良发现所有队友们看见自己都是一脸的厌恶,还有人言辞激烈的指责起了自己。 最主要的,还是他们身上弥漫出的,那股若有如无令人心悸的气息。 杨过一听顿时怒火冲天,但是想来自己师父所言不会骗自己,被师父如此责骂,一时面皮发烫。 这一幕,让那六角妖兽也是极为的骇然,自己的力量和对方来说,并没有相差多少,现在却是一招便是落入了下风。 皇宫内,九皇子脸色阴沉无比,阵阵可怕的煞气,从他体内散发出来。 一股恐怖的气息弥漫全场,令人颤栗,只见一道漆黑身影缓缓浮现,身着冰冷甲胄,肩抗一柄巨剑。 姜维一剑斩杀一片掠过来的鬼尸螨蜂,脸上带着浓浓惊骇,脚步一滞,跟在舞绝城等人身后。 城墙上的太史慈戏谑一笑,随意射了一箭,缺准确的穿过了金胖胖的发梢,差点把金胖胖吓尿了。 “可以了,走,我请你出去喝酒。”铁头勾搭着易天的肩膀十分热情,毕竟赢钱就是高兴,看什么都顺眼,这也是他两天以来第一次赢那么多。 “没有的话,就用我的吧,我有很多呢。”青衣笑了笑,取出了自己的积分令牌便要递给庞风。 他厌恶地看了我一眼,“该吃药了,你该吃药了……”说着,他迷迷糊糊又躺下了,我知道这家伙是个睡神,想要从他嘴里问出游本昌的下落是不可能了。 “林老板……您……您这是黑卡吗?”感受着手上黑卡传来的特殊手感,赖尚也是震惊地问道。 挖掘设备的外部那些部件到是可以由这里的修炼者进行炼制,但是,一些程序之类的东西却是需要地球上的科技才行。 第一话一共也就30页而已,这才半天就完成了三分之一,按这速度,明天就能画完第一话了。 绿萝赶到检验科,检验科已经交班完毕,底雨格望了一眼迟到的绿萝,没有吱声。 几个妹子一声欢呼,老板则是去后台,不一会儿,拿着几个褐色木盒子摆在众人面前。 普约尔的精神感动了巴萨全体,他们的战斗力陡然上涨,完全打开了。曼联压着他们打了15分钟,没能取得进球,然后巴萨球员开始掌控节奏。 一辆低调的黑色奥迪a6轿车静静的停在路边,远远看去车内一片漆黑,但如果有人走到车前,便会看到驾驶座上有一位身着黑色西装,年约50多岁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 不过只有前面那句话,就很值得玩味了,因为他曾经在那团青莲火里看到过,最上面是“致林轩的一封信”加一个咸鱼符号,给自己的信?希望我无穷无尽的痛苦有结束的一天? 甄德转身一瞧见陈到停住脚步,他没有出声打扰,先是掏出手机,瞧了瞧时间,好在陈到的接受能力强,所以时间较为充裕,以至于他有时间去拿杯酸梅汤尝尝。 叶凌霄冷笑道:“陈家老二,他的死与任何人没关系,自然不能算了事。 第130章·不堪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峰一倒下,整个邵家都乱做了一团。 本来自从邵老太太和邵大夫人都陆续出事之后,家里就只剩下了男人做主。 虽然邵峰也有宠爱的几个姨娘。 但是姨娘哪里能够有什么主意啊? 这么大的事,她们根本想都不敢想! 还是最后邵家一个庶出的儿子抖抖索索的做主,去请了大夫。 下半夜的 眼看一道鲜红的鞭影就要从鹰老七的后背贯穿而过,林雨根本没有丝毫机会出手相救,一条黄毛大狗却凭空出现在鹰老七身后,大嘴一张,露出两排寒光熠熠的牙齿,一口咬在了鞭影之上。 彪哥眼里更是闪烁着复仇的喜悦,叶枫硬生生阻止了他发泄欲望,还把他整张脸都毁了,现在能看着叶枫被砍死,让他心情无比激荡。 “葛彬,等咱们事成之后回到英才,你以后一定可以成为科学家。”贝晓晓崇拜的说道。 四品飞行妖兽坐骑,三四重金钟罩的超级士兵,外加钢甲钢弓,使得这些蝎尾翼虎空骑兵的战力极度可怕,任何一个都相当于四品武宗的战力。 楚河心中如此想道,但也不敢大意,气沉丹田,稳住下盘,霸王武胆的力量陡然爆发。 简念的双唇止不住的颤抖,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看着面前这个简语,完全不是自己认识的那副模样。 果然,村里的青壮,基本都加入护乡队和狩猎队了,哪怕没有通过测试的,也暗中加紧训练,力争加入楚河的麾下。 林维顿时命令道球芯,他有种预感,或许这就是诺伦修让自己前去的缘由。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刚刚那一瞬间看似是胡云飞占了便宜,其实不然。 “呃——”赵大妈本就一晚上没休息,被杨萍这么一气,脑袋直犯晕。 王管家又盖起了第二章,如法炮制。那人呼吸便已经困难了,而他也不再盖了,就这么放着不动。果不其然,那人手脚开始乱窜乱动,鼻孔完全塞住,只能用嘴巴,还是难以呼吸新鲜的空气。 长孙皇后对于李治如此举动的原因,感受的了巨大的惊喜,心情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而龙山城附近会有一个大型遗迹,一千万年前曾经出现过两次,现在又是一千万年后,按理说,应该是它开启的时间,为了包揽遗迹里面的所有资源,所以才想到了控制龙山城诸多家主的想法。 当然,处在被金光照耀下的唐辰不知道这些事情,眼睛内全部都是那道金黄色的光芒,他能感应到里面蕴含了毁灭的力量。 大厅四周的金属墙壁上共悬挂了五幅巨型油画,表现的内容分别是未知病毒、全球核战、末世残杀和变异兽潮,时时刻刻提醒着人们末世以来人类经历的四次大的灾难。 这长枪嗡地一声,如断弦的长弓一样弯起一弹,就回到了林龙的手中。 莫轻语紧咬着唇角,眼泪在黑夜里并不明显,手里握着一柄匕首,却一点没有上前的意思。 需要在这段时间内,通过刷铁甲犀牛将剩下的60%的经验填满,成功升到9级。 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让地龙进入水中,收集星戒和各类资源。 卜老金听到陈大千的名字,差点把一口茶喷出去,转而大笑起来。 琅瓦寨在周边城镇都有隐藏在百姓之中的探子,他们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茳慧也是这些人带来的情报。 第131章·怀疑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峰不甘心,他看遍了这个案子的所有卷宗,直到将文书都看了个遍,连当时场景的画像都看了,才闭了闭眼睛,苍老了十岁一般的坐在了圈椅里。 看着他一副随时都好像是会死过去的样子,汪推官吓得要死,急忙关心的问:“国丈爷,国丈爷,您还好吧?” 邵峰动了动嘴唇。 经历了无数的事情,看遍了无数的事 尖锐的刺痛袭来,他瞳孔一敛,本能地松手去还击,那东西却已先他一步灵敏地跳到地上。 “日月星辰,大地沉浮,都是这棋盘上的棋子,自有棋盘上的套路可循其踪迹。但是调入棋盘里的石头,却教人何处寻觅踪迹?”老道慨然大道,长须飘然,仙风道骨的模样。 对于王二蛋这个眼高于顶,又目无尊长的后辈,王家的全族上上下下都直接选择了把他给无视掉了。 阴森的笑了笑,黑袍老者的身体微微的抖动,像是抖塞子一样,浑身被黑气笼盖,身体缓缓的消失在石室之中,如同从未來过一般。 此时,一名决帝强者贪婪地看着眼前的雪儿,想必是对那冰翼决垂涎三尺吧。 头戴狗毛兜帽,身穿猪皮短衣,肩上背着一张大弓,粗眼一看就知道是个猎人。 一个星期的时间足以改变不少的事情。诸如,顾惜妍现在已经能做到每天准时起床,她折的被子,也已是有棱有角了。 徐东是个急性子,当下就催着皇剑师启程,他和雅倩依依难舍,两人拉着手久久不愿分开。 李宝强对于南京大屠杀颇有研究,再加上他爷爷曾经被日本人伤害过,所以李宝强内心里总有一个恶狠狠的想法,有朝一日杀到日本去,也来个大屠杀,东京大屠杀。 “不,这辈子就黏着你了。”说完男生直接将整个身体靠在朱莉娅身上,神色中带着幸福的笑,慢慢的微微转了下头,唇瓣覆盖在她的唇瓣上。 夏亚在城墙上也是焦躁恼火,如果他现在手里有一支生力军的话,不要多,哪怕只有三五百,他就敢带人出城去冲阵了。 汪海月牵着顾玺的手,看着他摇摇头,眼底是一定要把人留下来的神色,不让他离开。 他想问她,这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她的养父母是哪里人士,但是他问不出口。 战斗不过分干涉,线索不提示。无他。这轮以后,无论是克洛森秀出道决赛,还是以后的甲级赛事、星尘杯、星际联赛,都将由巫瑾一人一力担当。 她爷爷是名导,又在北电中戏这样的学校执教过,说是大师也不为过,被这样的大师教导了八年,就算资质平庸演技也能锻炼出来,更何况迟早确实有天赋。 这一次, 白月光以3:2逆袭取胜, 中断了浮空战队的五连冠之路。 方竹脸上娇媚的笑容一僵,娇嗔了一句:“主子……”这一声主子真的叫得百转千回,饶是夜莫星也觉得骨头要酥了。 宋庭君倒也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在她准备挪步的时候跟着挪了一步,正好挡在她面前。 夜千宠不信,她是一张一张的拍了照片之后给满月楼发到邮箱去问结果的。 相反,那个一直不发一语的万松就让他高看一眼了,看上去木讷老实的一个汉子实际上却相当的聪明,不该说话的一定不会乱开口,很少给他这个大哥惹来麻烦。 第132章·通风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峰出了宫就开始叫人去查当天张家的所有事。 不过他的人还没有查出个所以然回来,当天就有个意想不到的人上门了。 失去了儿子,又太过于悲痛,邵峰的左眼和右眼都痛的厉害,连头风病都犯了,待在书房里头,一天之内接连打杀了好几个下人。 其实按照如今的律法,随意打杀下人那也是犯法的。 但 不过,奇怪的是,虽然他的手脚都不能动,但那地方却一点也不麻痹,依然顶着帐篷。 “松开,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的规矩!这人就要死了!”巫通急道。 记得当时唐云扬只是看着他,微微的笑着,用低的只有耳语可以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 “唰!”林涛体内的斗气瞬间蜂拥而出,在他身体的外侧盘旋缠绕,这股巨大的斗气竟然让林涛身边的湖水都在一刹那间被生生推开了两三米。 这段时间,在华天宗中,那些太上长老也是在议论纷纷。要是可以的话,沒有人愿意和方家结怨。但是在到底妥协多少的问題上,许多人彼此之间争论不休,到最后还是华天宗的最强者发话,才将一些不同的意见压了下去。 一旁的顾维钧与李石曾,看到这样的情景,不约而同的稍稍皱了下眉。 “你不舒服吗?”为了转移注意力,夏雪看向方博宇,随口问了一句。 虽然不是两把银色光剑。但才拿到手上。林焰就确信。银色光剑的威力要比以前大了不止一倍。 五指箕张后宛如一座惨白的巨山笼罩而下。将空气撕裂成碎片。直取飞奔中的林焰。 这下子全班的学生算是领教了眼前这位老师的厉害,班级上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笑到一个表情一句悄悄话都逃不过他的耳朵和眼睛,每一个学生都噤若寒蝉,甩掉了脑海之中的杂念,仔细的听着空径的话。 “下午好!看来大家今天心情不错!”成伟梁走进公司后,看见办公室气氛融融,他笑着跟职员们打招呼。 他一眼看去,即便是充满了生气,也便似不管佛家哪一宗的寺庙里,都能看到的佛像一般,下意识里你会把他当做一个雕像,而且很普通。 “如你所愿,我和她,会准时出席。”成伟梁挑挑眉,嘴角也泛起一抹笑容。 在半决赛上他们也表现并不差,但韩国队显然更技高一筹,在90分钟内就以2:0的比分击败了他们。 “周兴,你来得正好,怎么样了?那刘幽求可是招了?”当看到周兴来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守在诏狱出口处的袁公瑜的脸上顿时闪过了一丝兴奋,连忙走上前几步,笑眯眯的问道。 等萧灿影喊出第三声的时候,杨天闭上了眼睛,不忍去看明千山和李珩是怎么死在七宝芳华和苏眉児手中。 看来,皇帝有意在赵国公、江夏王两位老臣中再加上一位,其中的详细考虑就不是崔嫣一时能想透的。 一帮亚视艺员训练班未毕业或参加演戏才一两年的年轻人,在成伟梁他们走后,叽叽喳喳的议论起刚才的事。 圆台上的云非萱,突地睁开眼,那双眸中,是一片漆黑,如能吞噬人灵魂的黑洞一般,看着密室内朝她看来的一众云族高层,那稚嫩年轻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尊敬之色,死水般的平静。 孙坚听曹操之意像是要做和事佬,赶紧停下,毕竟他也不想再把两儿子给打坏了,原本就是做个样子给荀彧看的。 第133章·结盟 - 闺门荣婿 - 秦兮 他也需要自己相信,让自己有一个支撑,能够去对韦家和陆家斩尽杀绝! 反正其实从当初陆明惜要嫁给冯尧开始,他就已经恨死了陆家,恨死了冯尧。 现在这件事,更是直接给了他理由。 都不用什么证据。 他直接看着崔征,面色淡淡的问:“你现在会来告诉我这些,不会只是纯粹跟我说一声,提醒提醒我 我连忙凑到师傅身边随便扯了个借口说我们今晚突然有急事所以晚饭不能一起去吃了,现在就要离开。虽然师傅有些不解,但在看到我们两个严肃无比的眼神之后便只好答应了我们。 只觉得一阵眩晕,左君脑中便爆发出轰天的巨响!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数道声音喃喃不休,也不管左君是不是能够接受,尽数化成一个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刻在了左君的心神之上。 现在黄雨柔回来了,有了基本上能够碾压一切的战斗力,我们自然是要选择主动出击了。 始终没有人察觉陆沉的嘴唇其实一直在草帽遮掩下微微颤动。也没有人发现溪水之中有数道金光在水底肆意摇曳,宛如活物。 或许杨家空战印的运用和开发都是战斗为主,而程梅是往改善生活质量的方向开发。 “主人,壹零柒在此护法多时,恭喜您法力大增!” 壹零柒见易轩出关,上来就是一记马屁。 “废话少说,有本事手底下见真章。”长孙康伯双目充血,杀戮气息愈加浓厚。 “玄机见过族长,大族老,父亲!”曹鹏现在对百里家已经没有太大的敌视了,而且这个时候有些巧妙的是,曹鹏用了玄机作为自己的称呼,前段时间在百里家几乎都是很少,为什么在这里称呼自己是玄机呢? 将那棵树下的泥土挖开后将那一半的骨灰埋藏起来,我和唐志航又在树下坐了许久之后才离开。 “那有没有突然尸变的?”杨边见程梅不回答,又继续问了第二个问题。 正当阿治升起了火,准备烧烤时,原本放在火堆旁的那六只蛋竟然不见了。真是奇了怪了,到底去哪里了? 实际上,魔族在见识了第一次核弹攻击的威力后,已经在注意这种炸弹,特别是那种修为高的魔族,一旦出现警兆,当即出手,撕裂虚空,将核弹投入到虚空乱流,完全炸不到下面。 让你吃新鲜的果子,听新鲜的和风,还有新鲜的人心,新鲜的空气。 全冠清听到这里,自知今天怕是再难善了,眼前不禁一黑,竟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一朵悠然飘荡的白云正被剑气从当中刺破,云身一震,一缕阳光穿过云洞,射入竹林之中,分外鲜亮。 生离死别的痛苦总是让人难以承受,唐奇并不清楚东方一家和元瑶的这个师傅到底曾经发生过怎样刻骨铭心的经历,但是简单来说,还不是逃不过一个情字。 “什么忙?安培老师?”御坂美琴也被安培拓哉认真的态度所感染了,脸上的红晕开始慢慢的退下,一脸认真地问道。 别的队员都是吃的生食,而他吃的竟然是一只不知道从哪儿打来的,血淋淋的野兔。 高登已经计算过,在毒云被微风吹拂,抵达谢欧娜修筑的土墙下的时候,也就是法术持续时间结束的时候,绝不会造成误伤。 柳岩自然没有品出顾母心中所想,可是对母亲极为了解的顾雨彤却是忍不住一阵脸红。 第134章·成全 - 闺门荣婿 - 秦兮 他马上就明白了崔征的意思。 这是要让崔明楼离开京城,但是现在的崔明楼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他有什么理由离开京城呢? 崔征静静地提醒邵峰:“国丈爷,他都多大年纪了?还真的能当周王的儿子吗?周王的儿子过阵子都得当差理事了呢,他还不需要回清河吗?” 他是清河崔氏的人。 当然应该要回去 “那,那你的奶奶呢?她还尸骨未寒,你就是这样对待她的养育之恩? 他们上次能查探到楚蒹葭的所在,一起去攻击她,都没有将她解决掉。 而与此同时,傲龙帝国的大军,在这个时候也是下达了撤军的命令,百万的大军浩浩荡荡的向着后方撤去,原本可能会是一场血洗的战争,却是因为罗辰的出现,而彻彻底底的,发生了翻天覆地一般的巨变。 于是派船,接触,而对方反应也不慢,虽然都是缺乏战船的,来自常州府和无锡的人却也不是这些百战精锐的对手。 上古时期,上下界人族与兽族共存,大家你吃我,我吃你,大多数时候还是比较和平的,除了饿肚子的时候。 他虽然有着慕叶的手机号,但是,却真的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才好。 李向前想了想,可是有个大舅哥在苏州混日子,还真不好往死里得罪人,杀鸡给猴看弄死个举人还不算什么,树敌过多确实有问题。 算算时间,也没几年了,也该安排一下了,想不到自己人倒这么贴心,她知道不是所有人服自己当家做主,总是有人说怪话什么的,但毕竟是自己才能和大金主大腿沟通,自然也就有了话语权。 巨斧带起的厉风贴着秀发掠过,她觉得头皮发凉,伸手摸了摸,还好,没削掉头发。 这是一道最简单的问题,但也是最难的。说它简单,你哪怕随便说一种食物,人家都无法查证,可是即便知道是这样,你仍然不敢妄下结论,那样不负责任的敷衍。 江闻不止提前准备了合同,甚至都签好名字了,就等他们签字了。 雷梦芹闻言豁然抬头,什么?幕后英雄要上场了,要在这种危急时刻,力挽狂澜,救人性命了?雷梦芹当时热血涌上大脑了,正想举手,却听见旁边大喊一声。 苏苒默默套了一下公式,也不知道傅斯屿有没有胃病,或者是不是也失眠,回去得问问。 难得遇见一个投他口味,愿意互捧吹牛逼的人,叶澈也是酒意大起。 可就在此时,她的身后却像是出现了一堵墙,一堵弹性十足的墙,将她直接反弹了回去。 看完了宋谦砸药,董教授没有继续停留在他前面,而是往回走了。 现如今在京城,他都有点举步维艰的感觉了,更不要说还要去江南。 提起姜恒,姜黎黎又想起姜成印和张青禾来去匆匆,把她当成空气的一幕。 不说别的,慎行堂也是从外面饮片公司进货的,只不过药师会负责质量检验,所以品质有保证。可就是慎行堂这样的顶级诊所,也没有这样全面的临方炮制。 当然陈浩然的性格没有那么软弱,严家的人当时就震怒了,和唐家的人手段如出一辙,数十个特种兵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内被陈浩然灭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是后半生只能在轮椅上渡过了。 让时光回到过去,让他在那个雪满乾坤的深夜能够赶回下界,正青春年少,四野八荒,天上地下,处处都是三千景色,天涯海角。他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一切都不会是梦幻泡影般的短暂美梦。 第135章·退亲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伟的死最终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 就好像张家的那件事情是真的就只是一场意外一样。 只有韦家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韦大夫人默默地去给太夫人和韦嘉朝上了一炷香。 韦家出事,对于韦大夫人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的确,韦家得到了一个爵位,儿子少年袭爵,以后总算不是无依无靠,再等个几年,儿子 对于段旭的成绩,同学们早已经从最开始的惊讶到如今的见怪不怪了,至于老师们,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段旭会是昙花一现,只不过是一次考试冒尖而已,可是现在他每次考试都表现的成绩优秀,大家反倒是很高兴了。 “轰!”激射而出的岩石瞬间冲破了音障,发出了巨大的爆裂之声,轰在了那巨大的囚笼之上,顷刻间将那巨大的囚笼瞬间碾碎。。 数个月后,王氏的肚子大了起来,眼见瞒不住了,在李太后的追问下,才道出事件始末。李太后召来朱翊钧,他也承认了自己做的事情。 他的手狠狠的锤到大理石主上,痴痴地看着尹伊远去的背影,心情沉重。 瞬神现在的情况也不比王龙更好,本来以他的实力是要高出人皇和王龙一筹,但是现在他的灵识被这幻境所控,从本灵和实力上来说都是有一定程度的削弱。此刻他的感应能力也不过是同王龙差不多而已。 终于到了冠亚军的PK,观众们的高昂的热情化作呐喊声穿透云霄,坐在万米高空飞车上的人都能听到那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她连忙睁眼看向玻璃窗,只见白术俊美脸正对自己,他身上散发的冷气爬上隔音玻璃,凝出一朵朵精益剔透的冰花,蔓延到丁益琳脚边。 “难道是因为青州兵的原因?”周瑞心里暗暗地沉思,他想不明白,曹操为什么将墓穴建造在青州。 但对连东岳大帝的记忆都未能完全消化的许仙来说,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真要是依靠财富可以解决一切,那些经商的人,就不会拼了命的巴结那些当官的了。 周氏看了一眼,没敢作声。别看周氏也算是靖北伯府的主母,有些事情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说的。和这拜帖有关的事儿,便是其中之一。 “敌人肯定是朝离我距离远的方向跑,或者朝其他两个方向跑,肯定不会向我的方向跑过来。”马克尔说。 “锦帆二号、三号,甲板不留人,全速前进,目标,布莱希岛港口,碰到拦截撞去,撞击后迅速发动攻击。”段希希冷静地下着命令。 他原本只会口喷烈火,但现在经过练习却是能够凝聚成火球离体喷出。虽然威力有些稍减,但却胜在灵活巧妙,而且攻击距离更加及远,最大距离能达一丈许。 没等林南说完,只说道挨板子的时候,老太太赵氏就坐不住了,想想当时的情景,再看看孙子身上的血迹和烂衫,眼泪不自觉地就掉下来了。众人连忙不住地劝说,待到林南说完事情经过,屋子里顿时寂然无声。 刀魔着实是一个直肠子,就在他的话音还没有落地的时候,已经取出宝刀的刀魔,也不管杀神沃尔夫是否准备好了,就直接持刀冲向了沃尔夫。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很疑惑。希望你看在这么多年兄弟的面子上解惑一下。”象妖王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第136·提醒 - 闺门荣婿 - 秦兮 她以前虽然跟韦翩翩之间有些恩怨,但是韦翩翩也是舅舅最疼爱的女儿。 能帮的她当然都会帮。 韦翩翩自己反倒是看开了。 经历过了这么多事,父亲现在也出事了,祖母也死了,她看到的更多的是京城的腥风血雨,从前想着要嫁比韦家更厉害的高门大户,想着要当人上人,在哪里都要成为最引人注目的那个。 只听见嘶啦一声裂缝前方的藤蔓瞬间分开,而下一刻,在地面之下,一道不满了青色花纹的巨大藤蔓从地底下骤然升腾而起。 自己的大哥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算黄彬再傻,也知道黄武的想法。 这一带大多数是石棉瓦搭建的简易住宅,专门供外来务工,流浪汉,以及贫困之人等租住的地方。 孙世宁知道这样的姿势极其不妥,几次想要挣扎,奈何那块棺材板盖得死紧死紧,她稍稍一动,后脑勺就重重敲上去,脑袋生疼。 哪里知道一般实战还不错,就像那一次那样的生死之战,就暴漏了她心里缺陷。 “赌坊?”吴博看到这个地方首先缩了缩脖子,畏手畏脚的,想要往后退。 云海商会会长季成功领着商会的那些挺着肚子的大佬们,早早就在停车场候着了。 “呀呀呀!”再次的,就算魔法释放过头了,身体里有着充沛魔力的属性哥布林有再次释放了不个低阶魔法朝着帕尔莉飞了过来。 随着云浩不断向仙山深处飞去,距离前方那座虚幻的宫殿,就又近了几分,但强大的紫气威压,也随之越来越大,虽说云浩已突破至“九阳炼体诀”的第四重,肉身之力很强大,却还是不得不停下来。 “在我们东方有句话叫做,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不过跟你一样,都痛失所爱罢了。”秦羿自顾坐了下来,倒了一杯烈酒,喝了一口,淡笑道。 转头看去,一个肤色略微黝黑的少年朝他跑来,这少年身高比他还要高一点,也比他结实得多,乡下的孩子的确长得壮实。这少年叫做丁一康。是丁香的胞弟,他们是双胞胎。 攻击速度加成10%,相当于原来10次攻击,现在可以打出11次的攻击,而张扬有双倍架设,还有连击属性,这个数据其实还要高得多。 大家笑的原因,是因为这回没有樱花在,樱花这个时候还带着医师队伍在前线配合最强反派呢,所以这个领主怪要是死了,自然东西就不用给樱花分配了。 如果,组成一个全部由量子超算组成的超级服务器阵列,可能计算恒星爆炸的模拟场景,估计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了。 “哎!谁说不是呢,咱们的确得留点寿元,否则老命丢了,什么都没了。北冥兄,你看怎么处理?”东海镇被北冥戴天说到了痛处。 九剑不是寻常物,曾经有半把九剑在许阳体内,许阳清楚九剑的能力。 秦天奇的身影一闪,就向八楼而来,感受到了那些人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嘴角不由的‘露’出了一丝冷笑。 接着,一声碎响。那墙壁真的碎了,那墙壁就跟玻璃一般的碎开了,而且那碎开的‘洞’口,还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不算的向四周围延伸着。 似乎看出了许阳目中的贪婪之意,柳月寒轻轻一喝,雷素素与秋红月则是黛眉微蹙,心中不由生出一股酸意。 第137章·成全 - 闺门荣婿 - 秦兮 韦家的事情暂时得到了解决,邵峰竟然也不再追究了。 不仅是崔明楼和冯尧觉得十分奇怪,就连邵皇后也不能理解。 等到邵峰进宫的时候,她便情绪激动的问:“到底是为什么,父亲?!您竟然就这么放过了他们!冯尧那天晚上出现在张家,怎么可能是个意外?” 谁不知道冯大人洁身自好,是个什么弱点都没有的 “你敢这样对我说话,不要命了是吗?”宫雪柳有些怒羞成怒的指着老管家叫道。 我这是在跟她讲道理,让她放下心中的怨恨,只有心中怨恨消除,方才能投胎转世。世间有太多的爱与情,是有缘无份的,人又怎能太过强求。 莲心自己也觉得烦不胜烦,干脆就跟夫子告假,躲在清荷院里连门都不出了。 人的年纪大了忘性就大,很多事情她都不记得了,现在阿睿突然这么问,她真的是没什么印象。 伸手在她形状完美的双·峰上揉了几下,试了下手感,和人类没有任何区别,无论是手掌间的柔软弹性,还是入手的温度,都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吴世子,那不就是吴昊康吗?温梓煊顿时想起两年前吴昊康对莲儿好像就是有意思的,难道这两年的时间里,吴昊康已经把莲儿拐走了? 那一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过去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是水村的村长将门敲开了,我和老板娘起来,人家都准备好了早餐,早饭很丰盛,而且我都没有见过,特别是熬的那碗粥,有一种特别的香味。 无尽的黑暗中,我不停的听到爆炸声,时不时的有碎石块向我飞来,我趴在地上,心急如焚,却一动都不敢动。只眼睁睁看着灵珠所发出来的光芒在几十米以外晃来晃去,像是闪电一般,令人目不暇接。 “那有什么关系,以后你来我的床就好了。”仇千剑嬉皮笑脸地说。 花儿波他们追着列缺跑了一段路,天就下起大雪。白雪皑皑,反正他们都是妖,也不怕,本打算继续追着列缺,却没想到那虚像列缺遇雪融化,化成青烟没了。 王诺也补齐了最后一个因子:不要猜别人知不知道,机构们当然知道,只要市场给出相应反馈,机构就会做出相应操作,中国央行的选择则是……即便市场给不出足够的反馈,也要亏钱推动它。 他还是男人,那根东西还在。真的是太好了。凌冰心中高兴万分。接着,凌冰想到,她现在抓住的是男人的那根东西。脸颊顿时变得通红,感觉火烫火烫的。抓住陈风老枪的手,闪电般松开,就要离开陈风怀抱。 即便是夏亚狂风说的那么详细了,没有想到真实的事情却是更加的残忍。张天养喉头纠结,五脏六腑不住地翻滚,差一点呕了出来。 沈毅一下子翻身将我压在身下,伸手去解开我寝衣的盘扣,大手攀上胸前的柔软握住,他靠着我的脖子,亲亲吻着,一股股温热的气息扑在脖子上,痒痒的,麻麻的,引得我浑身不由地颤抖。 “大哥,她可是雷云宗的人,听说地位还不低,怎么办?”眼中的炙热越发浓郁,黄海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对他大哥黄波低声道。 张天养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五脏六腑好像移动了位置一般,忍不住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别急,山人自有妙计。”张天养紧盯着黑玫瑰的身体,忽然邪邪一笑地道。 天崩地陷,万重骇浪裂开青天,一道道虚空大裂口衍生出来,打出混沌光气。 而后坐在一起闲聊了一会儿,纪曼柔没怎么说话,都是我和林嘉城在说,她表情淡淡然,算不上郁郁寡欢,却没了往日那种跋扈的感觉,倒叫我不太习惯了。 到了坑底,没有了挖掘机的阻碍,李有钱看的更加清楚,他发现在挖掘机挡着的那一面竟然有一个差不多一人高的拱形洞,隐隐约约间似乎里面放着什么东西,不过因为太黑的缘故,他看的并不清楚。 “星辰……星辰,你怎么了?”东方蓝洛一把将叶星辰扶住,可是叶星辰的身体实在是太重,而她又两天没吃过一点东西,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好在关婷婷迅速反应过来,一把将其拉住,这才没有倒下去。 一集纪录片时长五十分钟,不可能一股脑的将所有东瀛知名漫画家都介绍进去。 老妈老爸已经是提前步入老年生活,最多10点就要上床睡觉了。一般来说,新闻联播结束,看两集电视剧,正要就是这个时间。 周会计欲哭无泪,他原以为这里刚被猎户清理过,想当然的就觉得肯定会安全一些,万万没想到的是,竟然会有两头野猪恭候在这里,等着取他们的性命。 静海市三大帮派的大佬,年纪轻轻就成为了星曜会的大佬,或许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轻易的在灵山中学纵横捭阖吧? 这玉兔儿爷是送给皇上当万寿贺礼的,故此就是八月十三那天才做好的,最后完工的时候,总难免想到那天晚上的事儿去,所以这这个闷儿,是她根据那时候的心情设计的。 跟着这医生去签了字,代冬赶忙赶了回来,而此时的手术室门前,却是又从里面走出了一位医生。 在接下去的日子里,每天都要喝三袋中药的吴仙儿,心里充满了委屈。 一张巨大的面孔,出现在这处大战场的天空中,这是一张老人的脸孔,他仿佛能遮天蔽日,而他的声音,也如天降轰雷,盖过战场的喧嚣,响彻大地。 庄坚闻言,却是没有再言语,他不知道这宣思道卖的什么关子,竟然在此时想要调停此事。 “发现了吗?”庄坚一声冷笑,立于山峰之上,对于局势,他把握的更加全面,在察觉到那三位玄级顶峰的强者并未出手之际,他便是定下心来,要是他们都是出手的话,那还真不能让父亲他们去冒险,实力相差太大。 “真是好孩子,任务这么重,都想着看看我这个老头儿。。”老汤拍了拍左轮。 今天的早操是米副旅长亲自讲话,她在对近期的赤鹰表现进行总结,并说明以后目标。 第138章 ·自寻 - 闺门荣婿 - 秦兮 邵皇后其实一开始也没有那么厌恶崔明楼。 反正就当是养着一个贱种。 可谁知道,这个贱种他不按照常理出牌。 甚至还帮着那个人走到了太子这个高位。 这些也都罢了,他一开始就跟九公主不和,对着九公主寸步不让,数次险些让九公主丢了性命。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个人都留不得了。 哪知道帝国对此根本不上心,直接把注意力转回国内,首先开始整顿海上力量,然后发射了举世震惊的号系统卫星,组成了一个安全的网络。 自从胡一舟登基以来,整个帝国的经济,由于和周边国家的战争,原来重出口的格局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这便是鸿蒙灵宝,在域外之地不算珍贵。毕竟这是最普通的鸿蒙灵宝,其中蕴含鸿蒙之气,类似一颗储存法力的珠子。但是其中的鸿蒙之气不凡,是一种超越混沌之气的能量。 从进入这里,便是一直厮杀。但是九阳尊者仅仅控制火焰厮杀,却不曾有着一丝接触。 见到孙一洲如此的兴奋,此时连陈乔蒽三人也不禁好奇,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一九三”它们已经收起了之前的轻视之心,蓝色和红色的气势从双臂上奔腾而起,接着猛烈的汇聚成一道强烈的双颜色光束,朝着翟楠的胸口爆射而去。 “这是我的职责,是对将我召唤的报酬,不过,我还是会和你们站在一块,对我自己的愿望来说,刚刚好。”迦尔纳认真道,只是身上并没有凌厉的战意和敌意。 鸿钧好似知晓御天手段,接引面色狞峥,死死凝视御天,感觉不断流逝的气运,以及体内不断反噬的能量。 “命令」_”薛霖野心勃勃地望着四川的地图那里可有五千多万人口! 众祖巫点了点头,又商讨了些许事宜之后,见妖族并无任何动静,料想正如帝江所说,乃是被伏羲之死震动,一时无心战事,随即十二祖巫便各自散去。 “什么?臭三毛,就知道这么积极跟我去接货,原来唱的是这出,奶奶的,我还以为这么一箱少了两条,看我不骂死他。”老张头气呼呼地边说边出去了。 “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我叫林阳昊。”好一会,林阳昊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赶紧朝着冯诗涵道歉并介绍起了自己来。 自己到公子爷身边伺候就没有想着公子爷能给自己钱,只是这话被公子爷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了,也是李真没有想到的。 声音浑浊中竟有一丝清朗,虽不是嚎啕大嚷,却依然清晰地传进十几里外道有诸人的耳朵,道有心中也是微微一惊。 顾风头疼了,他确实要在罗里克城等上几天,毕竟要等着自己的装备全拍卖完了,然后拿到金币才能回去,这可能要用上几天。 众人目露惊异地扫过黑衣男子脚下散去的黑云一眼,不少人认出了他的身份,吓得赶紧掩面退到偏僻角落,生怕被认了出来。 “鄙人是元定县县长姜凡奉重庆政府委派到这里来任职。”姜凡道。他说的很清楚,自己是重庆政府派来的,和你是一路的。 那么这样说来,其实李华牧一行这么多人也就只有八个床位可用。 六茛听了他的话却不为所动,而是抬头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唐辕。 陆慕率领着大军,一路上看着杂乱的马蹄印记,他可以确定这正是段琅所部留下的痕迹。根据蹄印宽度与稠密情况,参军们分析出大致的人数。得知段琅把所有人带离,陆慕这才放下心来。 元尘能够解决石像人救下空想师弟就足以见识他的实力,况且有自己与空帘师弟在场,若是真起了争端他也有信心在第一时刻镇压柳元。 “既然是一笑和左辅的事情,就不劳右卿大人了。”川山一笑面色平静道。 棋坛霸主徐星友,深深体会到黄龙士的寂寞,那种寂寞,足以使黄龙士不愿再与人相坐对弈。 雪谷之中,奕不断的击杀从湖中走出的黑影,然而,在击杀了两拨黑影之后,奕发现末影竟然变了,变得高大起来,身材更自己相差无几,而手中的木枪也渐渐变长,甚至出现了两端的尖刺。 那千万头饿狼瞬间消失,我却全身遍体鳞伤,衣服被划的像是撕碎的树叶,那些抓痕凌乱而不深,却道道都是血印。 吃过早饭后,范昭与张朝仪回屋品茶。过了一会儿,隐竹来报,说江苏学政刘院士、县令刁骞、举人白乐成入府拜访,老爷有事出了府,许管家请少爷去大堂接待。 “把铃铛打开。或者,或者给我更多的阳气,让我伏着那阳刚之气出来。”她道。 “请跟我们回警局。”说着他带我出门,其他人在房间东瞅西看。 就算阿韵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那她可以向莫离提出除了感情之外的任何事情,莫离一定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阿韵,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莫离又怎么可能会轻易的忘记呢。 他们都有玄师修为,见二爷久攻不下,当下也有点着急,不由得想要插手,但二爷那边杀得难分难解,自己这些人杀过去说不定还碍手碍脚,因此他们看向了后面那个“挟持”着二少爷的少年。 听了丫鬟这话,乔羡却是有些为难地看向佟双喜与佟双双姐弟二人。 实在是王忠赢李阀赢的太漂亮,一天之内乾坤倒转的手段,谁人不怕。 她率先走了,司怀瑾愣在原地。沈慕宁刚才说的他都明白,他埋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珍惜她的真心,可是现在开始也不迟,司怀瑾想着赶紧跟了上去。 “姨婆和姐姐把人带着躲屋后去了!”一旁的佟双双指了指王婆子的屋子后面说道。 第139章·选婿 - 闺门荣婿 - 秦兮 九公主坐在永昌帝身边,有点儿惆怅的叹了声气:“父皇,女儿是不是很不孝顺?” 永昌帝顿时有些不太习惯。 说句实在的,这个女儿的脾气实在是太糟糕了。 不说别的,之前为难陆明薇的时候,当着那么多朝臣,张口就说陆明薇是她的狗。 这句话几乎是把朝廷所有的官儿都给骂进去了。 哪怕是 对于这一幕,虚空中的男子似乎看到了一般,因为那颗存在于他眼中的星球也是在此时,消失不见。 卧室很漂亮,还放了他们当初拍过的结婚照,婚纱照是她当时自己的创意跟照相师傅沟通的,所以看起来仍然很时髦。 在洪荒天地里,哪怕是天道圣人,也并不是真的不会死,然后和天地同一个寿命。 一念至此,魔无道缓缓闭上眼睛,靠在了白骨王座上,不再多言。 “美丽,我这还得再干一会儿,你呀,赶紧回家歇着去吧。”潘国庆起身抹了嘴又是继续干活。 怪不得,这些人在乡里横行霸道,居然一直都没有出事,原来他们背后还真的有人撑着所以这么大胆。 碧落大世界迟早都会离开这片星域,但是地狱却不可能离去,今后无数岁月还不知道要被巫师界的王者怎么报复呢。 一些人主动选择了放弃,去参加资格测试,虽然也有一些人心有不甘,但却依旧落得淘汰的结局。 “鸿蒙大阵外面的虚空之中,你着什么急?!那么大个至尊殿,你还怕它丢了不成?!”冰寒绝尊说道。 好几秒钟后,所有人看着远处冉冉升起的一团巨大火光,还有扩散而来的强风烟尘和杂物,都是目瞪口呆。 不清楚情况的保安,原先以为哪位国际大明星要来,得知即将到来的家伙居然是世界首富韩宣,脸上表情也变得惊喜起来,这可是他第一次来澳大利亚。 林鸣有些惊愕,昨天还是直言不讳,最起码要考什么总有个交代,今天就开始这样卖关子了。 王耀盯着面无表情的老夫子,但诡异的是,这个老人明显知道王耀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可他却没有任何要阻挠的意思,甚至连话都没说一句。 而奥利弗此时也跑到了蓝晶儿的旁边,蹲下来默默看着蓝晶儿刨土。 难怪庄士敦将它与两枚帝玺放在一起,这是他一生最荣耀的象征。 山峰一出,立马夹带着风雷之势,卷起阵阵飓风,呼啸着朝泰斗剑砸去。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的是张力,冥顽不灵,直到被人拷走还在不断的骂骂咧咧。 看着林沧海仍旧在迈进的脚步,李明辉拎出来一把机枪,对着林沧海所在的位置,就扫荡了下去,铁索桥上的木板横飞,一时间,林沧海朝前一米的距离,都没有了桥身,只剩下了空荡荡的两条锁链。 “你说出来我就得出来吗?有种你就进来!”周瑜显然也知道王耀是忌惮了防御塔的超强激光炮击,顿时有恃无恐起来,声音也大了几分,大有‘你能把我怎么滴’的架势。 叶静怡这一刻无比相信哥哥,在她眼中,哥哥是最厉害的,儿时的一幕幕不断浮现。 朗天涯不甘心,他又抓了几个据说是张菲的心腹,但最后也没问出了所以然来。 “便是着钟元常,元常兄因为在长社治理有方,刚除的郡守,元常上任的时候还到过西河,当时元常还提及主公,在话语中元常好像也知道主公对上郡的意思,甚至还邀请过大军前往上郡驻防”荀攸插话道。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