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家里的惨案 五年前,我们村里发生了一件轰动周边的事,我爹酒后用铁棍打死了我哥以及我那痴痴傻傻的娘,然后上吊自杀了。可能有人会说,你爹肯定是酒精上脑,失心疯了,我会告诉你完全不是,而是他早有预谋。 那天早上,他给在市里打工的我打电话,让我回去一趟,说家里有些事情,问他什么事,他却不肯说,犹豫了一阵,我把手机关机了,第二天才回。正因为这样,我才逃过一劫,如果我那天回去,当晚肯定也被他给打死了。 说实在的,我很不想回我的那个家,我爹年轻的时候是个二流子,人见人厌,我娘是他不知从哪里拐来的一个外地女人,先是生下我哥,然后又生下我,生下我没多久,我娘就被我爹打成了精神失常。成长在一个这样的家庭里,我哥几乎遗传了我爹身上的所有毛病,从小就是个坏孩子,长大以后,更是偷鸡摸狗,成了远近闻名的二流子。可能是我哥把我爹的坏毛病全部吸收走了吧,因此我没有受到“污染”,打小就比较懂事且早熟,见了村里的大叔大婶也很有礼貌。因为我的缘故,村里人才没有过分厌恶我家。 没有人知道我爹的动机是什么,最先发现我家出事的是村里的光棍汉王大麻子。这个王大麻子也是个喜欢偷鸡摸狗的无赖,三十多岁还没娶妻,他用自己捡了七八天破烂的钱换了一桶散装白酒,然后瞄中邻村张老犟家散养的一只老母鸡。那天早上,他打算叫上我哥,去邻村把张老犟的鸡偷了下酒,叫了半天门没人开,王大麻子便爬上我家的墙头,往院子里一看,他看到我爹直挺挺吊挂在我家院子正中的枣树底下,衣服被晨风吹的一鼓一鼓的,特别瘆人,王大麻子吓得拉了一裤子。 据所有去现场看过的村民描述说,我娘躺在床上,除了头上一个坑,她整个人就像睡着了一样,表情十分安详平静,也许对于连人都认不清,经常到处屙尿的她来说,死是一种解脱吧。我那不争气的哥就惨了,身上没几处完好的地方不说,他的膝盖上还沾有很多泥土,据警方分析,我哥临死前给我爹下跪讨饶过,当警察掰开他的手,看到他手心里紧紧攥着两颗被打落的牙齿。 按说家里发生这样的事,应该会有很大的动静才对,可这事儿奇就奇在,周边的住户当天晚上一个听到动静的都没有,一个都没。 由于暂时无法断定作案的到底是不是我爹,警方没有立即处理尸体,而是勘察过现场以后,把我爹和我哥的尸首抬到了床上,要等鉴定结果出来,开了死亡证明才能下葬。于是,更加离奇的事情发生了,而这件事,就发生在我回家的那天晚上。 家里出了这么大事,我丝毫都不知情,由于手机一直关机,村长给我打了一天电话都没有打通。我们村子比较偏僻,我每次回家都要走七八里的山路。那天下了大半天的雨,山路十分泥泞,当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村子里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看着远近那些房屋,我心里有种陌生的感觉,并且莫名很不安,到底在不安什么,我也说不清楚。来到我家门口,我捡了根树枝刮掉鞋子上的泥巴,然后敲响了门。很快,门开了,我看到我爹站在那里…… 院子里很黑,我爹站在黑暗里,感觉原本佝偻的身材挺拔了许多。 “来啦?就等你了。”我爹冷冰冰说。 “叫我回来啥事儿啊?”我问。 说实话,我挺怕我爹的,从小没少挨过他打,自从高中毕业以后在市里打工,我一年都回不了几趟家。 我爹没回答,而是转过身说道:“进家再说吧。” 院子里很多水气弥漫,感觉特别阴冷,风从墙头吹进来,吹的那棵枣树的叶子摇摇摆摆的,不断往下掉落水珠。 “小东回来啦。”我爹朝屋子里喊了一声。 我哥叫陈大东,我叫陈小东。 我爹喊完那一声,屋子里亮起了蜡烛。 我问是不是停电了,我爹“嗯”了一声。我跟在他后面朝屋子走,就感觉他走路的姿势有点怪,像是腿不怎么会打弯儿一样,走着走着,来到那棵枣树底下,我爹好像被个什么给绊了一跤,“扑腾”一下趴在了地上。我吓了一跳,愣在了当地,只见我爹两只手一撑就站了起来,我往地上看去,没见有什么东西。 进到屋里,我看到我娘坐在床边上,垂着头嘿嘿傻笑,我叫了她一声,她也没有反应。至于我哥,正蹲在屋子的正中,用手抚摸一只老母鸡,他的动作很慢,像是生怕把那鸡给弄疼了似的。 “咱爹叫我回来啥事儿啊?”我问我哥。 我哥也不抬头,慢慢吞吞说:“你问他不就知道了。” “咱家没养鸡,这只鸡你又逮的人家谁家的?”我指着那只鸡问。 我哥“嘻嘻”一笑,没回答。我感觉屋里的气氛有点怪怪的,而且充斥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味儿,像是血的腥味儿。 这时候,我爹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根铁棍子,蜡烛的光照的他脸上一片阴影,表情显得特别的僵漠。我心里越来越不安,小心翼翼问他叫我回来到底干啥。 “搬家。”我爹眼睛也不看我。 “搬家?”我吃惊问道。 “嗯。”我爹说,“就等你了,等下把你哥逮的这只鸡炖了吃,吃完了就上路。” 我一下子脑袋有点蒙,不知道我爹什么意思。就这样,我眼睁睁看着我爹从我旁边走了过去。我哥的手刚一松开,那只鸡就从地上扑棱棱跳了起来,我爹一铁棍便抡了上去,“砰”地一声闷响,鸡毛和鸡血溅的到处都是。 哪有这样子杀鸡的?我爹平常经常犯二,我以为他又犯毛病了,赶紧去找刀,出门口的时候,我无意中瞥了一眼,看到我哥两眼正直勾勾盯着地上的鸡血,舔了舔舌头。 我家的菜刀也不知哪里去了,找遍整个厨房我也没找到,只好去邻居家借刀。当我敲开邻居王大娘家的门,王大娘见到我就跟见到鬼一样。 “二东子你回来啦,你们家……” “大娘你家有刀没?借我用一下。”我打断她问。 “刀?你借刀干嘛?”王大娘愣愣看着我。 “哦。”我回手朝我家指了指说,“我爹不知道又犯什么毛病了,把我叫回来,说要搬家。现在他正在家里杀鸡呢,我家的菜刀也不见了,他就用铁棍子抡,神经病一样。” 王大娘瞬间瞪大眼睛,朝我家望了望,她说二东子你别吓唬我,你爹死都死了,怎么还杀鸡? “什么我爹死了?”我没明白她的意思。 “难道你还不知道?”王大娘说,“你爹死了,你哥跟你娘也都死了,被你爹给打死的。” “怎么可能呢?我刚从家里面出来,他们都好好的。” 我有点生气了,虽然村里人都不喜欢我家,但是也不能咒我家人死啊。见我不信,王大娘回家取来手电筒。 “你看到地上那些车印子了没有?今天来了好几辆警车过来,一大帮警察在你家里。” 顺着手电筒的光,我果然看到很多车轮印交错在那里。听王大娘给我描述完现场,以及警方勘查的过程,我后背凉气直冒,心里面说不出是难过还是害怕,王大娘说如果我还是不信,可以去问村里的其他人。 怎么回事?既然我家人都死了,那我刚才在家里见到的“他们”都是些谁?我终于明白我爹昨天给我打电话的原因是什么了……幸好我推迟了一天才回来,不然我也死了,可是我爹为什么要这么做?王大娘把我拽进了她的家里,然后关紧大门,还用一根杠子从里面把门顶住了。一直到天色大亮,王大娘让王大爷从周边叫了几个胆子大的村民,跟我一起去了我家。趴在窗户上往里看,可以看到屋里的床上直挺挺躺着三个人,正是我爹我娘还有我哥。 有个愣头青村民壮起胆子一脚踹开屋门,往里一看,只见屋里正中躺着一只死鸡,死鸡旁边倒着一根铁棍,地上到处都是鸡血和鸡毛。事情在村里传开以后,很快便得知,我家屋里的那只死鸡是村里的寡妇张桂花家里的。那天晚上吃过晚饭,张桂花点她鸡窝的鸡,左点右点都少了一只,怎么找也没找到少的那只鸡跑去了哪里。 当时这事儿在我们那里闹的动静挺大的,方圆很多人都知道,下张村的陈孟勤打死自己老婆儿子上了吊不说,第二天晚上,一家三口还全部诈尸了,偷了村子里一个寡妇养的鸡,打算炖给打工回来的小儿子吃,吃完了好带他“上路”。随着越传越邪乎,有的人把我哥是怎么“一蹦一跳”去偷鸡的,我爹又是怎么一棍一棍把鸡给打死的,描述的有板有眼,仿佛亲眼见到一样。 这种传言,对于我这个丧亲的,一夜之间变成孤儿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二次伤害。好在,我家人火化下葬一个多月以后,事情渐渐冷淡了下去,就在快没有人提及这件事的时候,突然又冒出了另外一个传言,这个传言出自谁之口,没有人知道,至于传言的内容,是说我家人的死,是和我们村外的那口老井有关。 第2章:泄阴口 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我们村子的东面,距离村口不远的地方一直有一口老井,但是早就废弃了,井口用石头压着,井台的缝隙里长满了草,小的时候,我经常和村里的小伙伴儿在那井台上爬上爬下。听村里的老人讲,有一年天降暴雨,距我们村十多里的南山发生了山体垮塌,虽然是小规模垮塌,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也没有引发地震之类,但是却影响并波及到了我们村外的那口井。由于那口井和南山垮塌处处在同一条地脉上,所以自从垮塌发生以后,井水就变得浑浊,没有办法喝了,村里只好另外打了一口井,把原本那口封了起来,一封就封了多年。 我家出事的前一段时间,村长陈孟发得到了镇上批下来的修路的钱,我们村进村的路坑坑洼洼,一下雨就泥泞不堪,早就该修了,本来村路是绕过那口井的,但是如果从井那里过去,走直线的话,路就会缩短一段距离,如此一来,缩短的那段路省下来的修路经费,便会落入村长的口袋里。于是,村长便自作主张,带人把那口老井给填平了,当时填井的时候,村里不少老人过去劝阻,说按照我们当地的民俗传统,闲置多年的老井是不能够轻易填平的,必须要找人做场法事才可以。 村长陈孟发一副村里老子最大的派头,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那些老传统,全是他娘的封建迷信。无论谁说,陈孟发都当耳边风,硬是把井给填了。 关于我家人死亡的第二个传言,就跟陈孟发填井有关,说是我们下张村之所以叫下张村,是因为我们村处在风水里“泄阴”的地方。在风水学中,山乃积阴之地,好比我们村南面的南山,长年累月会积聚大量的阴气,所谓水满则溢,阴气也一样,积多了就要泄,而我们村就处在南山的泄阴口。下张村所谓的“下张”,其实是“下葬”的意思,这个下葬不是指的死人下葬,而是亡灵入阴间。 据说,阴间的鬼门关就建在距离阳间的“泄阴口”不远的地方,好比我们下张村,离我们村不远,据说就有鬼门关的存在。鬼门关是死鬼亡灵进入阴间的关口,而我们村村外那口废弃的老井,就通向鬼门关,也就是说,那口井自从阳间的人不用了以后,就被阴曹地府占用了,成了亡灵下地府的入口! 可是,陈孟发没有做法事告知阴间,就私自把井给填平了,如此便造成,阴间根本不知道,于是乎,有四个被阴间划分了从那里下地府的死鬼,被挡在了外面,由于井被填平下不去地府,变成了孤魂野鬼。这第二个传言十分恐怖,说那四个鬼变成孤魂野鬼以后,由于怨气难平,打算在我们村里拉四个人跟他们作伴,这个传言最恐怖的地方在于,本来那四个鬼是打算让我们一家给他们殉葬的,可是不知道是我命大还是怎么的,逃过了一劫,所以,我们村里后面还会有一个人死,被鬼选中而横死! 这第二个传言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没有人知道,但是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一时间,村子里很是人心惶惶。 本来,我家里出了这种事,大部分村民都对我抱有同情心,可是当第二个传言兴起以后,村民们对我的态度就变了,不少人说,被鬼选中的是我们一家也包括我,本来我应该死的,可是却没死,于是便祸及到村里。 这种话传到我耳朵里,我心里面特别的苦闷,认为是有人在造谣,恶意针对我,于是我便跑去找村长,希望他能查一查,看到底是谁造的谣。 “我说二东子啊,这种话你听了别往心里去就可以了,谁还能把你怎么着啊?”村长陈孟发说。 “我也想啊,可我做不到。你查查吧,看是谁造的谣。”我苦着脸说。 “这我要怎么查?就算查到是谁造的谣,难道你还打死他不成?” 陈孟发把我问住了。 “再说了……”陈孟发说,“这个谣言针对的也不只是你一个,我也有份,那不是说了吗,说你家出事,是跟我带人填井有关,你要是相信这些,就把我也给杀了吧!” “我……” 陈孟发骂骂咧咧,说村里相信这些话的人都是些蠢货,连阴间,地府,都冒出来了,还什么四个鬼,编的这么离谱都信,不是蠢货是什么?至于我们村之所以叫下张村,陈孟发说是因为以前村里姓张的人多,当年国民党来村里抓壮丁,抓走很多姓张的年轻后生,其中大部分人都没回来,那以后村里姓张的就少了。 骂了一阵,陈孟发问我这段时间住在哪里,我说我家出了这档子事儿,我当然没在自家住,而是一直住在邻居王大娘家,自从村里有了谣言以后,王大娘一家对我的态度也有所变化。按照村里的风俗,我爹娘没过百日,我就不能出去打工,所以现在正发愁呢,不知要住哪里。 陈孟发想了想说,村小学有一间闲置的房子,我可以先去那里住。 令我没想到的是,住进村小学没多久,被我认为是谣言的第二个传言就应验了,这一次死的,是村里的寡妇张桂花!这一切,都要从我住进村小学的那天晚上说起…… 那天陈孟发给了我村小学的钥匙,我便过王大娘家简单收拾了一下铺盖,搬了过去。所谓闲置的房子,其实是一间杂物室,里面很多破铜烂铁,收拾了整整一个下午,我才勉强收拾干净,然后从村长家抬了一张破床和一张破桌子过来,总算像个住所了。在房门口的屋檐底下简单垒了个锅灶,我煮了些小米稀饭,简单吃过晚饭,然后就像散了架一样,倒在了床上。 这晚又下起了雨,打在房前屋后的草上,发出扑踏扑踏的响声,村小学本来就孤零零坐落在村子的最西头,听着外面的雨声,感觉像是住在荒山野岭,再回想刚从市里回来那晚经历的事,我心里还是很有些害怕的。那天晚上的经历,在我过后想来,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真实发生的,感觉就跟做了场噩梦似的。思前想后,我认为可能是我当时冷不丁回到家,看到躺在床上的我家人的三具尸首,由于惊吓过度,从而脑子里产生了幻觉,可如果是幻觉的话,那只被铁棍打死的鸡该怎么解释? 我这样胡思乱想着,开始犯起了迷糊,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我一个激灵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间屋子的电早就被掐了,所以也没灯,我摸索到打火机,点着桌上的蜡烛,然后壮起胆子下了床,把门打开一看,我看到一个女人站在那里。我把身子侧了侧,让烛火光照过来,终于看清了,是我们村里的寡妇张桂花。 这个张桂花,是我们这儿十里八庄比较有名的一个女人,之所以有名,除了因为她长得很漂亮,再一个就是她人比较风骚。张桂花是我们本村人,从小死了娘,家里是绝户,没有男丁,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她老爹还在世的时候,给她招了一个上门女婿,没过多久,她爹就死了,婚后第二年,张桂花的男人跟别人跑去山西挖煤,结果由于矿井塌方被砸死在了里面,那以后,张桂花就成了寡妇。村里人都说张桂花是个不吉的女人,克六亲,她的爹娘和男人都是被她给克死的,所以,虽然张桂花守寡时还很年轻,并且长得也漂亮,但是没有人敢再要她。 不知道是不是破罐子破摔,渐渐的,张桂花就变了,她像城里的女人一样烫头化妆,整天招蜂引蝶的,据说十里八庄那些二流子,包括我哥在内,都跟她有过一腿。每年地里的农活她从来不干的,都被那些跑来找她献媚的光棍二流子们给干了。虽然姘头很多,但都是止于床第关系,没有敢跟她谈婚论嫁的…… 第3章:诡异的死亡 见到是张桂花,我有些发愣,不知道她深更半夜跑到村小学这里来做什么。 “张姑……”我叫了她一声,论村里的辈分,她比我要大一辈儿,年纪也比我大很多,她应该有三十多岁了,但是看起来也就二十七八。 张桂花咯咯笑了一声,提起手里的一只小锅子说:“二东子,听说你住到这里来了,张姑过来看看你,刚好今晚炖了只鸡,鸡汤还剩了一些,我就热了热给你提过来了。” 我有些尴尬,正犹豫到底是接还是不接,张桂花突然似娇似嗲地哼了一声,指了指自己说,为了给你送鸡汤,张姑身上都淋湿了,你也不说请我去你屋里坐坐,怎么,在城里混了几年,就瞧不起村里人了? “怎么会呢?”我急忙道。 张桂花又是一笑,说:“跟你开玩笑的,看把你急的……来,让张姑观赏一下你的屋子……” 张桂花也不管我同不同意,径直便走进了屋里。 “哎呀你们男的也真是的,打扫个屋子也打扫不干净。” 张桂花说着,把小锅子往桌上一撂,大咧咧拿起靠墙的扫把,在屋子里扫了起来。我说我来吧,刚把手伸过去就缩了回来,因为我注意到,张桂花穿着一件极薄的上衣,由于被雨淋过,湿答答贴在身上,一切都玲珑毕现。 张桂花停下来,一只手拄着扫把,另一只手撩了撩湿漉漉的刘海,眼睛水汪汪朝我看过来,用一种带有挑逗意味的低柔声音说:“二东子,张姑美不美?” 我的脸一下子火烫,喉咙里干干的。张桂花咯咯笑了笑,舒展了一下胳膊,她身上的香味儿散发过来,令我有些眩晕,屋里的气氛变得暖融融的。张桂花随手把扫把往桌子上一靠,收手的时候,她的胳膊肘有意无意一撞,把蜡烛给撞掉在地上,熄灭了,“哎呦!” 我急忙跨步过去,摸着黑正要捡蜡烛,张桂花突然抱住了我,我瞬间迷乱了…… 好一阵过后,翻滚的血液平息下来,我心里面涌起一种懊丧的感觉,觉得自己的第一次就这样稀里糊涂给了这么一个大我至少有十岁的女人。 “张姑……” 我话刚出口,张桂花便“啪”打了我一下,娇声说道:“你个混小子,还叫张姑,要叫花姐,你刚才那股sao劲儿呢?” “花……花姐……”我特别尴尬。 “这才乖嘛。”张桂花笑了笑,用手捏了捏我的下巴。 可能是感觉到我不怎么开心,张桂花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弄得不舒服。我自然不会跟她说实话,于是便把关于谣言的事,以及我心里的苦闷告诉给了她。 “这个谣言我知道,造谣的应该是王大麻子。”张桂花说。 “王大麻子?”我愣问。 这个王大麻子,就是最先发现我家里出事的那个人。王大麻子也是我们村里的名人,因为长了一脸麻子讨不到老婆,他想女人想的有点疯魔那种,见到两狗交配,他会津津有味儿地看上半天,据说有人见他上过母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造谣的是王大麻子?”我问。 “这个……” 张桂花开始不肯告诉我,耐不住我软磨硬泡又亲又抱,最后她终于讲了起来。 像王大麻子这种对狗交配都感兴趣的人间尤物,自然动不动就调戏村里的良家妇女,尤其张桂花,王大麻子更是对她垂涎了多年。张桂花虽然风骚,但也不是是个男人都能爬到她床上,像王大麻子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别说上她的床,调戏她几句都被她骂的连祖宗姓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王大麻子并不死心,常常深更半夜翻墙进她家里,敲她的屋门。 前段时间,村长陈孟发用克扣的修路的钱在市里给张桂花买了些高档化妆品,然后轻而易举便上了张桂花的床。 这一天晚上,两人正偷情,被翻墙进院的王大麻子发现了。王大麻子威胁要把这事儿闹的村里尽人皆知,为了堵住王大麻子的口,村长软硬兼施,要求张桂花陪王大麻子两晚,张桂花最终答应了下来。这个王大麻子确实有点儿变态,那两晚把张桂花折腾得死去活来。本来只答应了两晚,但是王大麻子过后却不肯干休,天天晚上过去缠磨张桂花,无论他怎么苦苦哀求,张桂花就是不开门。 为了摆脱王大麻子的纠缠,后面的一天晚上,张桂花说自己就要嫁人了,让他从此以后不要再纠缠。王大麻子就问嫁给谁,张桂花说陈大东的弟弟陈小东,那小伙儿不仅高大帅气,人品也跟他哥哥不一样。王大麻子冷笑,说你嫁给谁不好,偏要嫁给那个“讨死鬼”,我告诉你,他们一家都被鬼选中了,虽然他命大逃过了一劫,但是你嫁给他,说不定鬼会选中你,顶替他死……过后没多久,村里便有了谣言。 听完张桂花的讲述,我心里面挺不是滋味儿的,不是因为知道造谣的是王大麻子,而是我居然跟一个连王大麻子那种牲口一样的人都睡过的女人睡了。 “小东,你别往心里去,那个王八蛋之所以造这种谣,就是为了让村里不容你,把你赶走。”张桂花揉着我胸口说,“你就不走,气死那王八蛋。其实花姐从你十五六岁那时候就相中你了,现在你家人都死了,花姐也没有家人,咱两个都是苦命人,你入赘到我家吧,花姐保你吃好的穿好的,以后都不受苦。” 我从没想过要和张桂花这样的女人生活一辈子,除了她比我大那么多,再一个就是,像她这样的女人,连王大麻子都睡过,要是结了婚,那还不得天天给我戴绿帽子? 那晚过后,张桂花每天半夜里都摸黑来到村小学,跟我胡天胡地一番,虽然心理上抗拒,但我却管不住自己的生理。我在心里按暗暗打定主意,等我爹娘的百日一过,我就拍屁股远走高飞,以后都不回来这村子了。 这样子持续了大概五六天左右,那个“谣言”以及王大麻子的话全部都应验了,张桂花死了! 之前张桂花都是每晚十二点左右过来,可是那天晚上,我左等右等她都没有来。见不到她,我心里还怪想她,想到先前和她度过的那几个缠绵夜晚,我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天刚蒙蒙亮,我就找了过去。 刚翻墙进入院子,我就看到张桂花直挺挺吊死在屋檐的横梁底下,她的样子特别可怕,在自身重力的作用下,她的脖子被抻的长长的,五官全部变了形,黑紫的舌头也伸了出来。要不是身上穿的衣服,我根本就认不出是她。 我终于体会到王大麻子当初看到我爹吊死在树下的感觉了,当时看到张桂花那样子,我直接就瘫在了地上,险些拉到裤子里。 警方勘察过现场以后,确定张桂花是自杀。 张桂花的死虽然造成了村里的慌乱,但是慌乱并没有持续多久,那个“谣言”既然应验了,第四个被鬼选中的人出现了,那么后面村里就不会再有人死了。看来鬼只害“坏人”,比如我爹我哥,还有贱女人张桂花,不害好人,至于我那痴傻的娘,则是一个被家人波及到的牺牲品。 村里人心安定下来,但是村长陈孟发却不安了,“谣言”应验,说明谣言里所说的一切都有可能是真的,我家一家三口,包括张桂花的死,真有可能是跟他为了克扣修路费,填埋村外的那口老井有关。 陈孟发请来道士,围着那口老井整整做了一天的法事,法事过后,陈孟发找来一个演皮影戏的戏班子,通知全村人晚上去看皮影戏,除了驱逐村里的死气,再一个就是安抚民心。 戏台就搭在村小学的操场,而就在这天晚上,死去三天的张桂花居然出现了,出现在了村小学里…… 皮影戏是我家乡一带以前的时候流行的一种传统戏剧,即便没看过的人,应该也听说过,就是用驴皮或者牛皮镂刻裁剪出一个个皮人皮马,上面再涂上油彩,然后借助灯烛的作用,把影像投射在白色幕布上。艺人就坐在白布后面,操控一个个皮偶傀儡,还有吹拉弹唱的,如此便演化出戏剧。 近些年随着电视的普及,已经很少有人再看皮影戏了,正因为如此,才显得这东西稀奇,所以当村长在大喇叭里通知村民晚上去看皮影戏,天还没擦黑,村里的男女老少们便拎着椅子板凳,赶到了村小学里,喧喧嚷嚷像是菜市场。 戏台还是我帮忙搭建的,上面除了垂挂一道白色幕布,幕布的后面还支了一顶四方四角的帐篷,戏班子就在那帐篷里演。村长陈孟发站在幕布前,本来还想讲两句,无非应该就是扯脱他跟村里面死人的干系,但是刚开了个头,就发现底下根本就没人听他的,嗑瓜子的嗑瓜子,唠家常的唠家常,都在等着戏开演,陈孟发只得作罢了。 第4章:鬼影 天很快黑了,随着操场的灯一关,幕布后面亮起了光,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鼓乐声响起,有人咿咿呀呀扯开了唱腔,皮偶的影像出现在幕布上,戏开演了。 最先是演了一出《薛刚反唐》,然后是《八仙过海》,留长须拿着宝剑的吕洞宾和青面獠牙的小鬼翻翻滚滚,斗来斗去,所有人都看得津津有味儿。随着夜越来越深,开始有人打起了哈欠,然后就像传染一样,打哈欠的人越来越多,陆续有人退场回家。到了后来,操场上就剩下了七八个人,硬撑着坚持看,因为戏还没演完。 我也困的不行了,眼皮子一直打架,那些皮偶傀儡的影像渐渐模糊成了一片,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鼓乐声突然停止了,我一下醒了过来,看向幕布,上面空荡荡的一片。 “戏演完了吗?”我问旁边一个姓张的中年村民。 “没有啊。”那村民疑惑说,“演的好好的,不知咋的,突然就停啦。” 隔着幕布,隐约可以看到操控皮偶的傀儡师的身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不知在干嘛。所有村民都大眼瞪着小眼,没人知道是什么情况。 我起身走过去跳上戏台,把帐篷拉开一条缝往里看,眼前的一幕使我愣住了,那些鼓乐师全部东倒西歪在台上,像是喝醉了酒,至于两个操控皮偶的傀儡师,则木然坐在幕布后面,好像被施了定身法术,由于侧对着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我打算进帐篷里问问,刚把缝隙拉的大了些,一股阴冷的风就从帐篷里扑了出来,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有村民发出尖叫声。由于全身都绷得紧紧的,突然一声尖叫,吓得我直接从戏台上掉了下来,险些摔在地上。当我站稳脚跟抬眼一看,我看到那些个村民全部都两眼直勾勾盯着幕布,脸上满是惊恐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也急忙看过去,只见幕布上有个影像,但是离的太近了,看不清楚,当我退后几步再一看,吓得头发跟儿都立了起来,那幕布上不知怎地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影像! 虽然看不清五官面目,但是从身材,以及长长的脖子,披散的头发来看,分明就是之前吊死的张桂花! “娘啊!闹鬼啦!” 有人大叫了一声,那些村民一窝蜂跑没了影儿。我也怕呀,反应过来也想跑,刚刚迈出一步,就听一个阴冷的女声叫了我一句:“二东子……” 我停在了原地,全身毛骨悚然,因为我听得清清楚楚,刚才叫我的那个女声,分明就是张桂花的声音。我吓的浑身发抖,惊恐地朝那幕布看去,“张桂花”好像是贴在那布后面的,虽然看不到她眼睛,但我能清楚感觉到她在盯着我看。 “你……你你是张……花……花姐?”我用变调的声音问。 “张桂花”没回答,而是用一种特别阴森鬼里鬼气的声音说:“二东子我死的好苦啊……” 我快要吓晕过去了,嘴巴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就听“张桂花”继续说道:“本来该死的是你,结果换成我了,二东子你说咋办呢?我那么喜欢你,你下来陪我吧……” 我已经惊恐到了极点,不知怎地,心里面突然反而平静了下来,想到自己小时候的成长经历,以及家里最近所遭遇的不幸,我的理智发生了错乱。 “我去陪你,谁来陪我啊!我家里人都死了,还不够吗?谁又去陪他们?!村里人觉得我该死,怕连累到他们!你也觉得我该死!你们统统去死,去死吧!” 我语无伦次哭喊着冲过去,两手抓住幕布用力一扯,呼啦啦扯了下来。“张桂花”不见了,我的理智也恢复过来,正发着愣,坐在戏台上的其中一个傀儡师开口了,然而声音却是张桂花的,“二东子,头七晚上我带你走……” 说完,那傀儡师一头栽倒在戏台上,我也瘫软在地。 第二天,张桂花“回魂”的事传遍了全村,由于昨晚最后看戏的那几个村民在张桂花刚一出现的时候就吓跑了,所以村里没人知道张桂花“回魂”的目的是什么,只有我知道。 是人都怕死,我也不例外,想到张桂花说她要在头七晚上带我走,我吓得要命,昨晚那股也不知哪里冒出来勇气再也找不着了,脑袋里像团满了麻花。想来想去,我决定去找村长陈孟发,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捅出来的,当然要由他来解决。 当我来到陈孟发家,他正在院子里转圈子。 “发叔,你也知道了吧?”我带着哭腔问。 “咋不知道?唉,他娘的,早知道我就不填那口井了!”陈孟发气急败坏道。 因为闹鬼的事,那些皮影艺人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其中一个还被鬼上了身,醒来发起了高烧,陈孟发赔了不少钱才把那戏班子打发走,再加上请道士做法事,请戏班子的花费,陈孟发贪的那些修路钱全部贴进去不说,还倒搭了不少。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是,陈孟发心里有鬼,张桂花的死如果真的是和他填井有关,如今张桂花“回魂”了,陈孟发能不害怕么? 所以,听我说完张桂花“回魂”的目的,陈孟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原来张桂花不是来找他的,而是来找我的。 “二东子,你这几年一直都在外面打工,很少回村里来,跟张桂花应该没什么交集吧,她死了以后跑回来找你干嘛?”陈孟发狐疑问。 我的脸一下子滚烫,关于我跟张桂花之间发生的事,我当然不会告诉陈孟发,支支吾吾说:“她说,她说本来应该死的人是我,现在却成了她,她死的很不甘心,所以要头七带我走……发叔,我家里出事是不是跟你填井有关,这事儿咱先撂下不谈,反正现在你得帮我,你如果不帮我,我要是死了,就回来找你算账!” 陈孟发瞪着两只大牛眼看了我有一阵,闷哼了一声说:“你先回学校去,等下我让我家二柱去请道士,捉了那个骚货。” 陈孟发把道士请来已经是傍晚了,那是一个干瘦干瘦的老头子,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须,身上没穿道袍,而是一件洗的发白的旧唐装。这老头儿看起来胸有成足的,下巴的胡须被风吹的一飘一飘,很有些仙风道骨。 老道士先是在学校里转了一圈,似乎没发现什么,提出要去张桂花家里面看看。我和陈孟发毕恭毕敬跟在他后面。来到张桂花家,天已经全黑了,两人都挺害怕,老道士从怀里摸出一只小小的罗盘,瘦手一摆,声音嘶哑地说:“你们甭怕,跟着我就行了。” 张桂花死了以后,她住的宅子就空了下来,才只几天,院子里就感觉荒凉了许多,风从墙头吹进来,树的叶子哗哗啦啦响,像是有鬼魂正在倾诉自己的哀怨。 我和陈孟发两个亦步亦趋地跟在老道士后面,一直来到房檐底下,老道士指着上方的横梁问:“那个女人就是在这里吊死的吗?” “嗯嗯。”陈孟发急忙道。 老道士点了点头,看了那梁头一阵,然后回过身朝院子里望了望说,走,进屋看看。 这家里的电还没掐,进屋拉亮电灯,老道士端着罗盘在屋里东走西走,我跟陈孟发都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终于,老道士停住脚,陈孟发擦了一把脑门儿上的汗,两手往上提了提裤腰带问:“怎么样?” “没感觉这家里有什么脏东西。”老道士还是那副胸有成足的模样,随口道:“带我去埋她的坟那里看看,要是还……” 就在老道士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原本眯缝的眼睛也瞪大了,直勾勾盯着窗户外面。屋里的气氛瞬间冷寂了下来,我就觉得凉气蹭蹭从我后脖子往上蹿,和陈孟发同时看过去,没看到那窗外有什么东西。 “怎……怎么是这个样子?”老道士出神说道。 “怎么啦道长?!”陈孟发惊恐地问。 老道士充耳不闻,他的脸色大变,声音抬高了八度,音调也变了,“怎么会是这样?!……我的娘啊!” 老道士叫喊着,撒腿就往外跑,很难想象,以他这种年纪,这种身板,跑起来居然比兔子都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我快要尿裤子了,跟在陈孟发后面,随着老道士没命往外跑。直到远远离开张桂花家那座宅子,老道士才停下来,抖抖索索喘着粗气说:“这事儿我管不了,你们另请高人吧……” 在陈孟发家里喝了好几杯水,两个人的情绪才渐渐平复,陈孟发告诉我说,那个老王道长是我们这一代最有名的道士,当初过村里来做法事的那几个道士,都是那个王道长的徒弟,张桂花的事居然连王道长都解决不了,陈孟发说他没招儿了。 第5章:王大麻子的话 “那要怎么办?”我急的直搓手。 陈孟发一口气喝光杯里的水,长长吐出一口气说:“二东子你先回去睡觉,这事儿我再想想其它办法吧。” 把我打发出来,陈孟发立马就关紧了大门。走在村道上,我心慌意乱的,张桂花说头七晚上她会带我走,难道我注定要死,无可救药了吗?突然之间,我想到了一个人,王大麻子! 当初从张桂花口里得知,“造谣”恶意针对我的人是村里的王大麻子,结果事实证明,王大麻子并非造谣,他所说的一切都应验了,可是,王大麻子又不懂什么风水那些,他是怎么知道我家人的死是跟陈孟发填井过后被鬼选中有关的? 之前由于心里过于慌乱,我把王大麻子给忘了,此刻想起来以后,我决定找王大麻子去问问,我感觉他一定还知道些什么…… 这些天以来,我一直都没见过王大麻子,昨晚村小学里演皮影戏,他好像也没去看,因为我没注意到有他,不然的话,如果见到他,我会立马想起那个“谣言”来。 王大麻子的家在村子的最南面,那是一座他爷爷传给老爸,老爸又传给他的破房子,房顶都快塌漏了,院子里也长满了荒草。来到王大麻子家,没见有人,屋门上着锁。 “王大叔,你知道王德华去哪儿了吗?”我问旁边的邻居,“王德华”是王大麻子的本名。 “不知道啊,好几天没见他回来了。”那邻居说。 我急的快要跳起来了,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强压着性子问,“那您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那邻居摇头,说王大麻子经常不归家,在外面四处浪荡,没人过问过他去哪里。 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在王大麻子家里等待,转眼两天过去了,没人知道这两天对我来说是有多么的煎熬。陈孟发始终没再出现,我过去他家,见家里锁着门。算算明天就是张桂花的头七了,如果还是没有对付她的办法,那我明晚必死无疑。 好在,在我焦急慌乱的等待中,王大麻子这天晚上回来了,他不知在哪里喝过酒,连连打着嗝,走路摇摇晃晃背抄着手,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妹妹你坐船头,嘿,哥哥我岸上走,吼,恩恩爱爱床上荡悠悠……” 当我从草窝里面跳出来,王大麻子吓得差点栽倒在地上,“哎呦我个娘!” “王大麻子!”激动之下,我脑袋里一片空白,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王大麻子惊恐地把我打量了好一阵,才认出我来,他长出了口气说:“是二东子啊,吓死我了你,干嘛跟个鬼似的?!” “张桂花死了你知不知道?”我问。 想到张桂花跟我说的,她在陈孟发的软硬兼施之下陪了王大麻子两晚,再看着眼前这个比狗还要猥琐的人,我心里涌动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儿。 “知道啊……”王大麻子吐了口唾沫,漫不在乎说,“那个骚货,早就该死了……” 他话没说完,衣领子就被我一把拽住了,“二东子你干嘛?!” 王大麻子这点小个儿,在我手底根本没有挣脱的余地,我盯着他那张丑脸,咬牙切齿说:“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出事是跟陈孟发填井,跟被四个鬼选中有关的,你还知道些什么,不说实话,我今晚就扒了你的皮!” 在我的恐吓胁迫之下,王大麻子说道:“我是听南山镇的一个酒友讲的。” “酒友?”我愣了愣,松开手。 “是啊。”王大麻子揉着脖子说。 至于他那个酒友是怎么知道的,王大麻子说他也不清楚,总之,关于什么风水,四个鬼,等等之类的一切,是在我家出事后的没多久,王大麻子有一次去找那个酒友喝酒,酒酣耳热之际,那人讲给他的。开始的时候,王大麻子也没把那些话当回事,直到他跟张桂花好了两晚,后面张桂花死活不肯再让他进门,听张桂花说她要嫁给我,王大麻子才想起那个酒友的话来。 本来,王大麻子是想吓唬吓唬张桂花,见张桂花不就范,王大麻子就把那些话在村子里散播开了,目的是为了泼脏水在我头上,让村民认为我是一个灾星,然后逼我离开村子。 可能是见我脸色阴晴不定,王大麻子惴惴不安地说:“二东子,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那个酒友呢,他现在在哪儿?”我问。 “在南山镇啊。”王大麻子说。 “带我去见他。” “现在?”王大麻子看了看天色,一脸的不情愿。 “对,就现在,怎么……”我指着他鼻子道,“你敢不带我去?” 王大麻子吓得缩了缩脖子,“去……去就去……” 所谓南山镇,是我们这儿挺大的一个镇子,我们村就归南山镇管辖,翻过南面南山的其中一座山头,就到那镇子。当我和王大麻子来到南山镇上,已经是后半夜了。把王大麻子那个酒友从被窝里拽起来时,那人满嘴的酒气,一脸迷迷登登的样子。 那人应该喝了不少酒,酒劲还没过去,说话颠三倒四的,但也大体从他口中把话问了出来。 前一段时间,南山镇上有一户新来落户的人装修房子,王大麻子这个酒友就是装修工的其中之一,主家对他们挺热情,态度也和蔼。一天晌午歇工的时候,几个装修工人聊起了下张村发生的命案,也就是我家出的那事儿,那个主家当时也在场,听他的口气,他好像懂一些风水玄学之类的东西,关于什么风水“泄阴口”,还有四个鬼那些话,就是出自那人之口…… 我心里想,既然那人的话应验了,看来他应该是一个有点本事的高人,说不定是来南山镇落户的道士或者算命先生之类的人物。如果我去求他,说不定他有办法救我。 向王大麻子那个酒友问明那人的家所在的位置,我立马就赶了过去,至于王大麻子,则被我打发走了,免得他跟着碍事。 这南山镇上保留有很多明清风格的老宅子,据说是以前的时候,镇里和晋商通商做生意的大户所建,建国以后,大部分老宅都空了下来,被ZF部门收了去,改革开放以后更是被市文物部门作为文化遗产保护了起来。王大麻子那个酒友所说的那个人的家,就是其中的一座宅子。能把被文物部门保护起来的这样的宅院买下作为私人产业,看来这人果然有些来头! 可惜家里没人,门上挂着一把崭新的大铜锁,我心里焦急而又忐忑,在高大的门楼底下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蹲下,一直等到天色大亮,这家的主人终于回来了。一辆白色的小车缓缓开进巷子,停在了宅门口。 车门打开,一个人走下车,当我看清那人的样子,瞬间便愣住了,因为这个人跟我想象中的高人的样子一点儿都不一样! 这人大概五十多岁年纪,中等身材,大腹便便的,头发一半花白,虽然挺有气势,但是看起来就跟随处可见的那种暴发户老板差不多,一点儿也不像道士,更非算命先生。可是既然来了,那就试试看吧。 “请问您是这家的住户吗?”我迎上去,有些惴惴不安地问。 那人点了点头,上下把我看了看问,“你有事吗?” 这人态度挺和蔼,令人莫名产生亲近感。我心神稍定,说我是前段时间下张村出事的那个陈孟勤家的小儿子,您想必应该知道,之所以过来,是我有事想要求助于您。 听我这么一说,那人微微一愣,这时候,汽车的后门打开了,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儿走了下来。 “爸,这是谁?”那女孩儿揉着睡眼,直截了当问。 那人微微一笑说,过来找我有事的,说着,他慈爱地用手拂了拂那女孩儿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的刘海,随口冲我道,走吧,进家里面说。 进家以后,来到一座打扫的纤尘不染,装修古雅的客厅,那人把我让到沙发上坐下,命他女儿,那个漂亮女孩儿倒了杯水给我喝。我就是一穷打工的,无论外形还是衣着一看就是个吊丝,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坐在这“富丽堂皇”的客厅里,我感觉全身都不自在,两腿夹得紧紧的,手搓来搓去。见那女孩儿强忍着笑意,我更加不自在了。 “说说吧,你找我什么事?”那人还是那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我拘谨地端起水杯,喝了两大口水,然后才把来意道了出来。整个过程中,那人的表情一直都没什么变化,至于那女孩儿,则一边揉着头发梢一边听。 听我讲完,那人想了想问,“那个张桂花的死跟你并没有关系,而是跟你们村的村长陈孟发带人填井,破坏阴阳有关,可她为什么要找你索命,而不是去找陈孟发?这一点我有些想不通。” 听他这样一问,我的脸刷一下滚烫,两手搓的更急促了,那人察言观色问道,“怎么,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没……没有……” 第6章:通灵 那人呵呵一笑说:“小伙子,如果你不把一切实情都说出来,是没人能帮你的。” 想到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我把心横了横,端起水杯一口气喝光里面的水,把我和张桂花之间的事讲了出来。讲完以后,我偷偷瞄了那女孩儿一眼,只见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她的那种目光,令我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样,你有办法帮我吗?”我焦急问道。 那人依然是那副和蔼表情,他想了想说:“你们下张村发生的事既然是我堪破的,而你现在又求到了我的门上,我自然不会袖手不管。” “这么说我有救了?!”我立时心花怒放。 “有没有救,我也不敢保证。” 我的心又沉了下来,突然想到一事,吞吞吐吐问,“你是不是想要钱?我,我身上暂时没有多少,不过……” 那人微微笑了笑,打断我道:“你理解错了,钱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那,那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 那人把我看了看,说:“我不会要你的钱,也不会要你的东西,但是如果真能把你给救了的话,过后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些事。” 听到这里,那个女孩儿的脸色突然一变,手里的水杯差点掉落在地,“爸……” 那人把手一摆,冲我道:“小伙子,你能答应吗?”他补充一句,“放心,我不会让你杀人放火,也不会让你去做任何违法犯罪的事。” 看着眼前这个人,我突然觉得在他和蔼可亲的面孔下,隐藏着说不出的神秘,见他始终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我愣愣点头说:“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事?” 那人笑了笑说:“现在还不能说,好了,既然你答应了,我也会履行我的承诺,不过,我早就洗手多年,不再处理灵异事件那些了,所以,我会让我的女儿帮你。” “她?”我惊讶看向那女孩儿,看她那娇滴滴的模样,想到之前在张桂花家不知被个什么给吓跑的那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我以为这人是在开玩笑,他女儿这个样子,能帮到我什么? 这时候,那女孩儿已经恢复了平静,她把下巴冲我一扬,目光盛气凌人看着我问,“怎么,看不起我?” “不是,那个……” 好了,女孩儿父亲说:“凌凌,你跟这个小伙子走一趟吧,小心一点,这里面牵涉到因果,可能会有些棘手。” 那女孩儿撇了撇嘴说:“好吧,不过我要先收拾一下。” 女孩儿走了出去,当她回到客厅,已经换了副样子,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头发也扎了起来,我忽然想到我以前看过的《我和僵尸有个约会》里的“马小玲”,那女孩儿此刻的样子,就跟马小玲很像。我心里面稍稍安定了一些,看情形,这个女孩儿或许真有些本事。 出了南山镇,往我们下张村走的路上,我不时偷偷打量那女孩儿,心里面充满了不解,像她这样的女孩儿,应该生活在都市才对,为什么要跑到我们这穷乡僻壤?她和她父亲到底是什么来路?她父亲要我做的事,又是什么事?回想她父亲从头到尾那样子,我忽然觉得,那个人好像知道我会过去求他似的…… 我正想着,那女孩儿叫了我一声,“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愣了一下说,“陈小东,村里人都叫我二东子,你呢?” “哦,你叫我谢凌就可以了。” 这个谢凌看起来娇滴滴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是走起路却很快,身体素质也好,一路翻山越坡,大气都没怎么喘,我却累的不行了,紧赶慢赶才跟的上她。 终于回到我们村里,已经是后半下午了。 “是不是先去张桂花家里面看看?”我问,想到那个老道士那晚被吓跑的情形,我心里面直发怵。 谢凌看了看天色,想了想说:“不,先去你们村长家。” 往村长家去的路上,碰到好几个村民,见我同谢凌走在一起,脸上都充满惊讶,有不正经的村民半开玩笑问:“二东子,这是你在市里谈的女朋友?” “当然不是啦……” 要换作以前,跟谢凌这样的女孩儿走在一起,我会觉得倍儿有面子,可是现在,我满脑子都是头七,张桂花…… 来到村长家,只见家里有人了,把门敲开,村长陈孟发见到谢凌先是一愣,然后冲我道:“二东子啊,我一直在想办法,你先回去,先别急。” 我心里暗骂,你大爷的,今天就头七了,还别急! “你就是村长吧?”谢凌特别直接问。 陈孟发点点头,“是啊,你是?” “她是我请来对付张桂花的法师。”我说道。 陈孟发张大嘴巴合不拢,这一切都在我预料之中。 “村长你听着。”谢凌说,“今晚不一定会发生些什么事,你通知村民,晚上全部关紧大门,不管听到村里有任何动静,都不可以出来看。” 陈孟发呆愣看着谢凌,似乎还没回过味儿来。 “有什么问题吗?”谢凌问。 “不是,那个……” “发叔。”我打断他说,“你不通知也行,要是出了什么事,那你负责!” 谢凌随着我的话点点头说:“二东子,我们走。” 将近张桂花家时,就听大喇叭里响起了陈孟发的声音,关于张桂花“回魂”的事,虽然村里早已尽人皆知,但是陈孟发仍然说的很隐晦,只说之前村小学里看皮影戏那晚发生的事,他找了人来处理了,让村民今晚全部待在家里不准出来,否则后果自己负责。 当我和谢凌来到张桂花家,已经将近傍晚了,夕阳照的院子里到处都是杂乱的影子,感觉相当诡异死寂,我连连吸着凉气,随谢凌走入院中,每迈出一步,似乎都有回音在院子里飘荡。 今晚就是张桂花的头七之夜了,她说要带我走,那么,我会死吗? “那个女人是在哪个地方吊死的?”谢凌问我。 “啊?” 我脑子有些迟钝,谢凌瞪我一眼,把话重复了一遍,我才反应过来,指了指屋檐底下。 来到屋檐下,谢凌用手缓缓撩开遮住眼睛的刘海,目光往四处望去,当她扫到西边那扇窗户的时候,想起那晚被吓跑的那个老道士,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好在,谢凌并没有什么异常反应,望了一圈,她收回目光,看向上方的梁头。 “把包帮我打开。”谢凌盯着梁头说。 我急忙拿起她放在地上的皮包,拉开拉链递给她。 谢凌从包里先是取出一只上面绘有青花的小碗,放在正对张桂花上吊自杀的那根屋檐横梁的地上,然后,她又取出一只黄色的小包,打开来,里面装的是小米。倒了些小米在碗中,谢凌从包里取了三根香出来。那也不知道是什么香,乌灰的颜色,每根都有小指粗细,十多厘米长,感觉像是暴发户老板抽的那种雪茄。 谢凌把那三根香插入碗里的小米,一一点燃,然后示意我随她退后,退了几步,两个人站在院子里,盯着那三根香。此时院中无风,特别的安静,屋檐下夕阳照不到的地方,一大片阴影。三根香的火头明明暗暗的,燃烧的烟雾汇聚在一起,袅袅腾腾往屋檐上升,感觉就跟熏腊肉似的。 就这样熏着熏着,突然间,屋檐底下就像被人装了一只鼓风机,那些原本聚集在檐下的烟雾像是被鼓风机的风给吹的,猛地往下扑了下来。随着烟雾扑落,小碗里插的那三根香仿佛受到了某种巨大的压力,啪啪啪全断了。 虽然天还没黑,但是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根本无法解释,其诡异程度,丝毫不亚于老道士被吓跑那晚。我想要撒腿往外跑,但是脚根本不听使唤。 “畜生!” 谢凌一声厉喝,震的我心都在打颤,急忙朝她看去,只见她原本那种平静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杀气,一双美目瞪的圆圆的,盯着屋檐底下。 “二东子,我们出去。” 我跟在谢凌后面往外退,她的那种镇定令我心里不再那么怕了,看样子这个谢凌的本事比那个老道士要强得多,光从她这种定力就能看出来。 一直退到院子外面,我抹了抹头上的汗问谢凌,“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张桂花在家里吗?” “在。”谢凌点点头。 我心里面扑腾一下,又往后退了一步,“那,那刚才……” 谢凌告诉我说,刚才她使的是一种通灵的法术,那三根香是特制的,叫做“灵香”,通过那种香燃烧所产生的烟雾,可以跟死鬼亡灵进行交流。 “我让张桂花放过你,她不肯,说今晚十二点要带你走。”谢凌说。 第7章:夜里去找鬼 听了谢凌的话,我的汗又掉下来了,嘴唇也哆嗦了,“那要怎么办?” 谢凌呵呵一笑,斜眼看了看我说:“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这是你自己欠下的风流债,里面含有因果,唉,我看你还是从了她吧,做一对地下风流鬼夫妻,倒也不错。” “这……” “要不是我爸交代,我才不会管你这破事,自己种下的果,就要自己尝。”谢凌哼了一声,移开目光说,“放心吧,既然过都过来了,我自然会想办法救你的。” 我刚松下一口气,就听谢凌说:“不过,能不能救的了你,我可不敢保证。” 我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本来被鬼选中应该死的人是我,可是却换成了张桂花,所以她确实算是顶替我而死,而且我也确实在她身上欠下了风流债,这就是谢凌父亲所说的“因果”,既然有因果在其中,那么,张桂花的亡魂要索我的性命,可谓索之有道。既然有“道”,那如果把张桂花给对付掉比如打散,就会违背这个“道”,因此,谢凌的父亲才会说棘手。 不能打散她,那要怎么阻止她带我走呢?谢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想办法,不时咬一下嘴唇,我不敢打搅她,眼看着天渐渐黑下来,我心里越来越焦急忐忑。 终于,谢凌停住了脚。 我的心扑通扑通的,急切问道:“怎么样?” 谢凌说:“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我问。 谢凌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我们不能对付她,那就让可以对付她的东西来对付。” “什么东西能对付她?”我听的糊里糊涂的。 “一般横死的人,死后的亡魂最害怕导致她死亡的人或者物,比如被杀的,会害怕杀死她的凶手或者凶器,被车撞死的,会害怕撞死他的车。”可能是见我一脸不解,谢凌说道:“我问你,张桂花是怎么死的?” “张桂花?上吊死的啊……”我的眼前突然一亮,“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要让把她选中害她吊死的那只死鬼来对付她,是这样吗?” 谢凌微微一笑说:“不错。” “可是……” “二东子。”谢凌说,“命是你自己的,能不能救你,还得靠你自己。” 我隐隐约约好像知道谢凌要我做什么了,“你说吧,我该怎么做?” “想要阻止张桂花带你走,就要看你能不能在十二点以前找到害死她的那只鬼,并且把它带过来了。” 虽然我大体已经猜到了,但是听谢凌这么一说,我还是感觉自己两条腿直往下软。 “我要怎么去找,又怎么把它带过来?”我压着心里的恐慌问。 谢凌说:“我会告诉你办法的,你去张桂花家里,从屋檐底下把刚才烧的那三根香的火灰取一些过来给我。” “啊?” 谢凌哼了一声说:“放心,张桂花既然说十二点带你走,那么十二点以前她就不会对你怎么样,鬼比人要诚信多了。连这点胆量都没有,你还怎么去找害死她的鬼?” 我大腿上的肉控制不住地抖,用力吞咽了一口唾沫,胆战心惊朝着宅院子走去。 天已经黑下来了,院子里冷气森森,到处都是黑影,像是潜藏着无数不知名的东西,每走一步,我的心就往上蹿一下。来到屋檐底下,冷汗已经把我的后背湿透了。虽然很黑,但是看向门上的玻璃,仍然可以隐约看到我投射在上面的身影,黑乎乎的一个人形。 我不敢用手机照明,担心万一按亮荧屏的瞬间,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站在那里,那我可能还没等她把我给带走,就活活被她给吓死了,恐怖片里就是这么演的。 我用手摸索着在地上搓了一把香灰,刚刚站起来,忽然就感觉好像有人从后面对着我的后脖子吹了一口凉气,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恐怖的画面,张桂花正……突然间,我仿佛听到一种嘤嘤咽咽的哭声,像是来自我身后,又像是从天边飘过来的。 我吓的汗毛倒立,像弹簧一样弹跳起来,撒腿就往外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就感觉有“人”在我背后紧贴着。一口气跑到外面,我差点没收住脚撞在谢凌身上。停稳脚步,我喘着粗气朝后面望了望,没见有什么东西。 “吓成这个鬼样子。”谢凌一脸鄙夷,“好了,把香灰给我吧。” 把香灰用黄纸包了,谢凌示意我别出声,然后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面朝南方深深吸了一口气。吸完气,谢凌双手成掌,掌心朝着自己竖立在胸前,两手的大拇指分别在其余四指的指节上掐来掐去,很像是电视里常见的算命先生掐指帮人算命,但是算命先生是用一只手,谢凌却是两只,而且她掐动的速度也要快多了,感觉好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我越看越奇,忘记了害怕。 好一阵过后,谢凌停住手,长长吐出一口气,把那只包有香灰的黄纸包递到我手里说:“二东子,我已经知道怎么去找害死张桂花的那只孤魂野鬼了。” “怎么找?”我急忙问。 谢凌不答反问我,“你会不会抽烟?” “会啊,怎么了?”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好。”谢凌点点头说,“等下你西南方向走,走大约半里路,然后停下来,抽一支烟再去进行接下来的事。” 我本来挺紧张,听她这样一说,不禁有点哭笑不得,“大姐,这都人命关天了,我还哪有心思抽烟?你赶紧告诉我接下来怎么做吧。” “谁是你大姐?少跟我耍贫嘴!”谢凌脸一板说,“我让你抽烟是有原因的,你有没有听说过奇门遁甲?” “有啊。”我说,“那不是电视剧里的东西吗?诸葛亮借东风依靠的就是奇门遁甲,草船借箭他好像也是通过奇门遁甲算出那天有大雾,我记得那一集借到箭以后鲁肃说他是神人,他对鲁肃说,为将者如果不懂奇门,不知阴阳,庸才耳……” “好了好了。”谢凌打断我说,“我现在让你去找那只孤魂野鬼,依靠的就是奇门遁甲。” “奇门遁甲?”我愕然问。 “没错。”谢凌说,“我通过奇门遁甲卜算出寻找那只鬼的方法,之所以让你往西南方向走,是因为西南是奇门中地盘“死门”的方位,想要找到那只鬼,那你首先就往死门方向走。奇门遁甲在古代是用来谋事以及排兵布阵的。通过奇门来进行谋事,讲求天时和地利,我让你往西南走,就是占据“地利”,我让你走半里路停下来抽一支烟再走,就是为了等待“天时”,如果没有时机,你再急也休想找到那只鬼。” 听谢凌这样一说,我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但是更觉得很神奇,很不可思议。 “抽一支烟,然后呢?我要怎么做?”我问。 “然后你继续往前,直到碰见“带着穿红衣服女人的男人”,你就停下来。” “带着穿红衣服女人的男人?那就是一对夫妻喽,女的穿红衣服,是这样吗?” 谢凌瞪我一眼,我不敢言语了,就听她继续道:“碰到他们以后,你要对那个男的说,大哥,你老婆好漂亮啊。说完之后,你就向他询问那女人的娘家在哪儿,然后过去那女人的娘家,她的娘家人,会告诉你接下来你将要去的地方……” 我越听越奇,一边默默盘算一边记忆。谢凌把如何寻找那只鬼,以及找到以后如何带它回来的方法,整个过程,很细致地给我讲解了一遍,讲完以后,谢凌问我,“你记住了吧?” 我愣愣点头,“记住了,可是这也太……” “别太了,大也没用。”谢凌看了看表说,“还有五分钟七点,七点一到,你就出发。” 谢凌让我把她刚才讲解的过程复述了一遍,五分钟刚好过去。 “好了,你去吧,一切小心。” 按照谢凌说的,我出了村子往西南方向走去。这晚天色晴朗,但没有月亮,只有星星在夜空里闪烁,微凉的夜风吹拂下,星光似乎把一切都笼罩进了一种神秘的幻境里。 往西南没路,全是田地,我们这里属于丘陵地带,到处不是山就是坡,因此田地很不规整,都是哪里地平就在哪里开一块,东一块西一块那种。算算差不多有半里路了,我来到一棵歪脖子树底下,掏出一根烟点着,吸了起来。 我很想大口大口一气把烟吸完,但是谢凌所说的吸烟,应该是正常那种吸法,由于担心错过“天时”,我只得耐着性子。好容易抽完最后一口,我把烟头在树上摁灭,继续朝前走去。 一边走,我在心里面一边想,大晚上的,怎么会有男人带着穿红衣服的女人走在荒山野地里?难道是夫妻散步,或者打野战?现在的农村都这么开放前卫了? 我心里渐渐没了底,对谢凌也没了信心,看样子她根本就救不了我。就这样,我心慌意乱走着,爬过一道坡,眼前出现一条路。正在我犹豫着要不要跨过路,继续朝西南走时,忽然听到有脚步声。 第8章:红衣服女人 循着声音看过去,我看到一个人正顺着路迈着大步朝我这里走来,星光下,那人的肩头还扛着一个人,看样子是一个女人,穿着红红的衣服…… 那一刻,我对谢凌佩服的五体投地,不仅是因为“带着穿红衣服女人的男人”出现了,还因为她所说的“天时”,试想一下,如果我没有在那棵树底下抽烟耽搁那一会儿,那么我肯定就会和这两个人错过去,实在太神奇了! 可是,这个男的为什么是把女人扛在肩膀上的?难道是女人病了? 我迎着二人走过去,越走越觉得好像哪里不大对劲,当离的更近了些,我仔细一看,那男的肩膀上扛的根本就不是活人,而是一个女纸人…… 我一下就愣住了,脚步也跟着停住。谢凌说让我见到“带着穿红衣服女人的男人”以后,对那男的说“大哥,你老婆好漂亮啊”,虽然这话有点没头没脑,甚至有点二逼,但在我原本的想象中,只要我的表情极尽善良,样子极尽诚恳,对方应该就不会把我当成图谋不轨的歹人。任何男人听到有人夸他老婆漂亮,只要你是不带恶意的,那么他应该会很高兴才对,如此的话,只要我把在市里打了几年工磨练出的口才发挥出来,向那男的询问他老婆的娘家在哪里,应该会很容易问到。 可是,眼前的情形却大出我所料,这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根本就不是活人,而是一个被扛在肩上的女纸人!眼见那男的就要到我跟前了,我的脑子已经完全懵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可能是见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大晚上的挡在路中央,那个男的也有点紧张,他瞄了我一眼,差点没扛稳,纸人从他肩膀上掉下来,只见他手掌心往上一抬,“啪”一下打在了那纸人的脸上,把那纸人又打了上去。 眼看着那男的就要从我身边绕过去了,想到张桂花今晚十二点就要带我走,我把牙一咬,攥住拳头道,“大哥!” 那男的身体一震,停住脚朝我看过来,“你……有事吗?” “大哥,那个,你你……我我……” 那男的眉头皱了皱,没好气儿地说:“什么你你我我的,没事我走了啊!” “哎哎,大哥,那个……”我把心一横,指住那纸人道,“你老婆好漂亮啊!” 那男的呆住了,呆了足足有四五秒,他飞着唾沫星子道:“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你把刚才那话再给老子重复一遍试试?” “你老婆,好漂亮啊……” 那男的勃然大怒,指着那纸人气急败坏道:“你奶奶的,这是你老婆还差不多!你个煞笔找茬是不是啊?!” “大哥你听我解释……” “解释你大爷呀解释!” 那男的抱着那纸人“哗哗啦啦”就朝我抡了过来,我闪身躲开,撒腿就跑,那男的穷追不舍,“你他娘的给我站住!” “我不站住!” 我像被狗撵的一样撒开两脚猛跑,那男的毕竟抱着个纸人,很快就追不上了。跑了一阵,见那男的没有追过来,我停住脚慢慢走,呼哧哧喘着粗气,心说谢凌这出的都是些什么馊点子?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可没有勇气回头再去找那男的问他“丈母娘”家在哪里了,不然不被他打死才怪!那我要怎么办? 我这样走着,忽然发现,不知不觉的,我被那男的撵着走上了他过来所走的路,心里面突然一亮,既然“穿红衣的女人”是一个女纸人,那么所谓的“她”的“娘家”,岂不就是“扎纸店”吗? 想到此处,我欣喜若狂,加快脚步朝路的前方走去。 走了大概一里多路,我来到一个村子,这是一个挺大的村子,时间还尚早,村子里到处都是灯光。 拦住一个过路的,我向他询问,“大哥,请问一下,你们这里有扎纸店吗?” “有啊。”那人挺热情,脱口道:“怎么,你家死人了?” 我眉头皱了皱,那人一拍脑袋:“对不起对不起,你一直往西走,走到出村子的最西头,就能看到扎纸店了。” 我照那人说的沿着村路往西,果然看到有一座亮着灯的房子孤零零坐落在那里。 看起来,这是一家新开不久的纸扎店,虽然房子从外面看挺老旧,但是屋里的墙皮和屋顶却装修的很新。屋子的正中摆放着各种扎好的纸人纸马,昏黄灯光照射下,红红绿绿,死气沉沉,感觉有点瘆。 我手心里捏满了汗,深呼吸一下叫道:“请问有人吗?” “有没有人?” 随着内屋的门帘被掀开,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当那年轻人走到灯光底下,我不由便是一愣,这人的身材很高大,差不多有一米九,上身穿着一件白衬衫,衬着他刀削一般棱角分明的脸,整个人显得很酷,带有一种杀手般冷冷的气质。 “你有事吗?”那人问。 “我……请问你是这纸扎店的老板吗?” 那人点了点头,“是的,你要做纸活吗?” 我感觉有点不可思议,这人的气场跟这家纸扎店的气场完全格格不入,以他这形象气质,随便去市里找一个工作也比做纸扎强,怎么会甘居在这里做死人生意? “不是,那个,我想问你,刚才是不是有一个黑黑瘦瘦的人,过你这里买过纸人?” “对。”那人看着我,目光透着疑惑。 我心里面一喜,刚才那人果然是在这里买的纸人,那么这家店,就相当于是那纸人的“娘家”,想到谢凌的话,我吞吞吐吐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 那人问我什么忙,我说很简单,你随便用手帮我指一个方向,随便指一个就好。那人两道浓眉微微往上一挑,上下把我看了看,就在这时,就听内屋有一个人问:“小风,怎么了?” 随着门帘掀开,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这人中等身材,国字脸,看起来慈眉善目的。 “师父。”那年轻人恭恭敬敬地叫了那中年人一声。 中年人点下头,冲我看过来,十分礼貌温和地问:“请问你是?” “啊我……” “他说有点事让我帮忙。”年轻人说。 见那中年人目光里满是询问,我急忙把来意道了出来,听我说完,那中年人微微一愣,然后上下把我看。他的那种沉静目光似乎带有某种穿透力,可以堪破我的内心。我以为他会问我为什么要帮这样的忙,正琢磨着该怎么回答,就听那中年人道:“小风,看这小伙子挺着急的样子,你就帮他一下吧。” 年轻人点点头,问我道:“随便指一个方向就可以吗?” “对对!” 年轻人抬手往西一指,我急忙道谢。 那“女纸人”的“娘家人”已经把接下来要去的方向告诉我了,往西! 从纸扎店里出来的时候,我用余光瞥了一眼,见那年轻人和中年人两个都还在看着我。 往西走的路上,我心里满是不解,看刚才那两人的样子,都不像是普普通通的人物,可是他们为什么会跑到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开纸扎店?想到“穷乡僻壤”,我又想到谢凌和她的父亲,这两父女的身上也充满神秘。谢凌父亲说,如果能把我给救了,我需要帮他做一些事,虽然他向我说明既不是杀人放火也不会违法犯罪,可到底会是什么事呢? 不想那么多了,眼前这一关能不能过去还很未知,如果我不能在十二点以前找到害死张桂花的那只孤魂野鬼,把它给带回去,那么我今晚必死。 谢凌让我顺着“穿红衣服女人”的“娘家人”指出的我方向一直走,寻找跟“死亡”有关的事物,如果在五里之内我能找到,那就说明我有得救,如果找不到,我就没救了。我问谢凌什么是跟死亡有关的事物,她瞪我一眼说,她又不是神仙,不可能什么都能算出来,所以只能由我自己去寻找并发现。 我就这样一直走,边走边东张西望,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算一算我走了也有二三里路了,但是任何跟死亡有关的事物都没有发现。见右边出现一条水沟,我便贴着那水沟走,心里想,这个跟死亡有关的事物,可能是死人,比如走村窜镇的乞丐疯子,死在了沟里。 从口袋里摸出临行前谢凌给我的手电,我一边往沟里照着,一边朝前走,仍然没有任何发现,走着走着,前面没路了,出现一道山梁。 算一算,从那纸扎店出来到现在我走了应该差不多有五里路了,看着横在眼前的这道长长的山梁,我在心里面估算,无论是绕过去还是从山梁上翻过去,应该都会超过五里。看样子我是没得救了,我心里涌起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这几天我都没吃好睡好,此刻巨大的心理压力和恐惧之下,我的腿连站都快站不住了,整个人摇摇欲倒。 就在我将要摔倒的时候,透过朦胧晃动的视野,我突然看到,在我右前方的山坡上,耸立着一座座土包,好像是一片坟地。强打起精神,我走了过去,来到跟前用手电一照,果然是一片坟地,跟死亡有关的“事物”! 第9章:坟地里引鬼 这看起来一片乱坟岗子,或大或小的坟包,东一座西一座矗立在山坡上。坟包与坟包之间长满了荒草,有的齐腰那么高,此外还有不少墓碑,东倒西歪的。 由于山坡的阻挡,这里没什么风,满天星光下,那些墓碑透着冰冷阴森,再加上草丛中不知名的昆虫弄出的窸窸窣窣声响,给人感觉说不出的荒凉诡异。 我的心砰砰乱跳着,谢凌说,如果我能够找到和死亡有关的“事物”,那么,害死张桂花的那只孤魂野鬼一定就在那事物附近!眼下,我找到一片乱坟岗子,那只鬼会在这片坟岗子里吗? 虽然我极力控制着自己,但是胳膊还是忍不住发抖,手电光晃来晃去照了一圈,这里除了坟就是碑,再就是草,没看到有别的什么“东西”。把手电装起来,我紧了紧裤腰带,抬脚朝坟坡上走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每走一步,我感觉那些坟包都在随着我走路的震动乱晃悠,腿趟进荒草,似乎有一股股冷气不断在往我裤管里面钻。 来到坟岗的中央位置,我里面的衣服已经全被汗水给湿透了。取出那只包有香灰的纸包,我费了不少劲,才用谢凌给我的她的两根头发把纸包给绑住。两根手指捏着头发,我把那纸包提了起来。 谢凌说,由于她曾借助那三根“灵香”同张桂花进行通灵,因此,香燃烧后的香灰上带有张桂花亡魂的磁场。而由于张桂花是被那只孤魂野鬼给害死的,所以,那只孤魂野鬼的“身上”,也带有她的磁场,在磁场之间的相互作用下,如果那只鬼就在附近的话,那么,包有香灰的这只纸包就会有反应。 我缓缓把气息吸进呼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两眼死死盯着那纸包。没有一丝的风,纸包把头发拉得直直的,垂在正冲我肚子的部位。每一秒都特别的漫长,感觉过了好久了,纸包都没反应,会不会是因为我离那只鬼太远了,因此纸包感应不到? 就在我打算换一个位置的时候,突然之间,原本纹丝不动的纸包就像被一股微风给吹着,缓缓朝着一个方向飘去。我脑门儿上的青筋鼓凸了起来,来不及细想,一把抓过那纸包拆开,把里面的香灰淋头倒了下来。 香灰散开,淋了我满头满脸,身上也都是,我不敢迟疑停顿,壮起胆子,小心翼翼朝着纸包刚才飘浮的方向走去。 当我越过一块墓碑的时候,突然就觉得有一股阴风朝我的后背袭来,身上的汗毛齐刷刷竖立而起,紧接着,我感觉似乎有个凉凉的东西一下子便贴在了我的后背上……直觉告诉我,应该就是那只鬼,它被我身上的香灰引了出来,附贴在了我背上,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把它给带回去! 谢凌让我在回去的过程中既不能说话,也不能回头看,不然的话,那只鬼会很容易失去“麻痹”,一旦如果被它发现是我在带着它走,不一定会有什么后果…… 我特别紧张,神经随时都会崩断,后背传来的那种诡异的“凉”,一阵阵往我的骨头缝里面钻不说,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麻麻痒痒的感觉从后背上传来,那种感觉令我控制不住想要把手伸到后背挠一挠。 一步一步挪下坟坡,我顺着来路走去。没有人知道那种感觉有多难受,我不光要留意背后的动静,感应那种“凉”,还要时刻注意周围的动静,以免出现意外情况。渐渐的,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朦胧,整个人仿佛在梦游,天地变的极大,我的身周也似乎出现了空隙,走路的脚步声带着“空空”的回音。 好在,一路都很顺利,我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终于望到我们村庄的时候,我快要虚脱了,咬牙硬撑着往前。 就在我刚刚走进村口的时候,意外还是发生了。 “二东子!” 随着一声叫嚷,一个人从暗处跳了出来。我的精神猛一下紧紧绷住,星光下打量那人,是王大麻子…… 陈孟发明明在大喇叭里通知了的,让村里的所有人今晚都呆在家里面,不可以出来,这个王大麻子不知道是没听到广播,还是根本就没把陈孟发的话当回事,此刻他从村子口跳出来,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急忙停住了脚步。 “二东子你这是去哪儿了?” 想到谢凌的话,我全身冷汗直冒,不敢开口回答,眼看着王大麻子缓缓朝我走过来,我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王八蛋,却也不敢乱动。 “二东子。”王大麻子边走边说,“我跑去学校找你没找到,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那什么,兄弟啊,之前都是王哥我的不是,我不该在村里造谣,害的所有人都认为你是个灾星。看在我跟你哥以前的交情份上,你就原谅王哥我这一回行不行?我炖了只鸡在我家,还买了一桶散酒,走,去我家咱吃点儿喝点儿去,就当王哥我给你赔礼了……” 我快气晕过去了,随时都会栽倒,心里面狂骂,我艹你大爷,你就算良心发现,也要选个时候啊,偏偏把我堵在这里! 王大麻子说着,伸手就要过来拉我,我急忙往后一退,王大麻子问:“咋啦兄弟?非得要哥我跪下给你磕头你才肯原谅我吗?”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就觉得后背上一轻,那种“凉意”不见了……我心里面咯噔一声,头皮差点没炸开,那只鬼跑了吗? 此刻什么也顾不得了,我迅速把手伸进口袋,把手电摸出来打开,回头往身后照去,什么也没照到。我脑门儿上汗如雨下,当我转过头来的瞬间,突然间,我看到一个“黑影”飘浮在距离王大麻子很近的地方…… “快闪开!” 来不及多想,我飞起一脚便踹在了王大麻子的肚子上,这一脚把他踹出去足有四五米远,“扑腾”摔倒在地。 “二东子你干嘛?!” 王大麻子杀猪似的叫道,话音都还没落,就听“呼”地一声响,在我和他之间,平地卷起一股阴风。 那阴风打着旋儿,朝我这里扑来,我感觉到气闷,仿佛有股力量正朝我压迫而来。我已经完全不知所措了,眼见那阴风就要到我跟前,随着一声娇喝,一个人也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呼啦”一下用一个黑色的斗篷罩住了那阴风,一兜再一卷,把那股“风”卷进了斗篷里。 当我回过魂仔细一看,眼前这个不是别人,正是谢凌,她手里拿的也不是什么斗篷,而是她身上原本穿的那件风衣,她把那衣服七卷八卷卷成一团,用衣带缠了两圈打了个结,然后她一口咬破食指,在那衣服团上交叉画了个十字。 “好险。”谢凌喘着粗气说,“要不是这鬼东西正专注对付你,我瞅准时机出手,恐怕很难捉住它,如果让它跑了,你今晚就彻底没救了。” 谢凌里面穿的是一件雪白的紧身衬衣,胸前山峰隆起,她的头发被夜风吹得一飘一飘的,回想先前的惊心动魄,再看眼前的谢凌,我感觉她简直就是一个上天派下来救我的仙女。王大麻子坐在地上,看谢凌也看呆了。我走过去抓住他领子,一把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二东子你干嘛?刚才那是个啥玩意儿?”王大麻子缩着脖子问。 “啥玩意儿?你个混蛋刚才差点把我给害死,你知不知道?!” 我气的想要揍他,谢凌叫住了我,“二东子放手!这是定数,怪不得他,我算出你回来的路上会遇到麻烦,所以赶了过来。没多少时间了,走我们回去。” 谢凌的话,什么“定数”之类,我没怎么听懂。 回到张桂花家,已经是十一点了,也就是说,从我七点出发“找鬼”到回来,足足用了四个小时。张桂花家院子门口摆了一圈燃烧的蜡烛,谢凌说是她布下的阵,她本打算等我回来以后把鬼带进阵里困住,然后再捕捉,但由于推算出我会遇到麻烦,便赶了过去,这个阵也就派不上用场了。 把蜡烛收起来,我随着谢凌走进了院子。虽然我对谢凌的本事已经很有信心,但是想到再过不到一个小时,张桂花就会索我的命,我心里还是很发怵。随着大门被关住,我的心跳的像是在打拨浪鼓。 “到底要怎么对付张桂花?”我小心心翼翼问。 “除了让这只鬼对付她,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至于能不能成功,就看天意吧。” 听谢凌这么说,我心里更加七上八下。 来到将近张桂花吊死的那屋檐的地方,谢凌停住脚朝屋顶看了看说:“二东子你就站在这里,我去房顶上。” 谢凌顺着梯子爬上房顶以后,整个人就不见了。我站在房檐近处,听着风吹动树枝的声音,感觉天地间似乎就剩下了我一个人,身上的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时间每过去一点,我的心就像座钟的发条一样收紧一些。也不知过了多久,应该差不多有十二点了,我紧张的已经快要喘不过气,谢凌没嘱咐我别乱动,我鼓起勇气把手伸进裤袋,想要把手机掏出来看看时间,刚要掏出来,突然就听到一个幽幽的哭声,也不知从哪里飘过来。 我吓的头发竖立,正打算寻找声音来源,就听一个女声叫道:“二东子……” 第10章:村外的老井 刚才叫我的,是张桂花的声音! 随着张桂花把我一叫,我的脑袋里像是被蒙了一块什么东西,思维变得混沌起来,眼睛看东西也起了变化,一切都变得不真实,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仿佛在做梦。 一片“梦境”之中,我看到屋檐底下垂下来一缕头发,然后越来越长,一个人从屋檐“掉”了下来。当那人蠕动着爬起,我看清了她的样子,正是张桂花。 张桂花就跟她刚刚吊死时的样子差不多,舌头往外吐着,五官狰狞变形,她的被吊绳抻长的脖子左摇右晃,悄无声息朝我“走”来。 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了,神经仿佛已经麻木,脚也不会动,眼睁睁看着“张桂花”飘飘晃晃朝我靠近,就听她说道:“二东子,时间到了,我带你走……” 眼见张桂花就要到我跟前,从房顶上落下一个东西,那东西落地以后散开,是谢凌的风衣。风衣散开的同时,一个“人”从里面蹿了出来。张桂花好像很怕那人,她一下子便蹿到了支撑屋檐的立柱上,像条蛇似的盘在了立柱的高处。 那人摇摇晃晃来到正对我的位置,看向他的脸,这是一个又干又瘦的老头儿,身上穿的也不知是民国服装还是寿衣,反正很古怪。我的脑子没有完全混沌,心里面隐隐约约知道,这个老头儿应该就是被我带回来的那只死鬼…… 这个时候,就听房顶上的谢凌也不知叫了句什么,那老头儿仿佛受到感召,直挺挺朝着张桂花飘去。张桂花跟条蛇似的在那立柱上盘旋,老头儿也围着立柱打转。转着转着,张桂花从立柱上跳下来,朝着院墙飘去,似乎想跑,可还没等她到墙边,那老头儿就“抓”住了她。 我听到了张桂花的哭声,她的“透明”的手朝我伸过来,好像是要我救她,可我动不了,心里像堵着一团什么东西。就这样,我眼看着那老头儿把张桂花拽进了墙里……一切都归于了平寂。 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谢凌正在我跟前站着。 “张桂花本来就是被那死鬼给害死的,现在那死鬼把她给带走了。”谢凌说。 “那她还会再回来吗?”我问。 谢凌摇摇头说:“头七都过了,应该不会了。” 虽然自己不会死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却没有多少喜悦,而是涌动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儿。 “好了,我也该走了。”谢凌看了看表说。 “你要去哪儿?”我脱口问。 “回家啊。”谢凌打了个哈欠,“事情已经了结了,我不回去干嘛?” 说实话,要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孩儿居然会有那么大的胆子,那么大的本事。 我打算送谢凌回去,被她给拒绝了,我想说深更半夜的你一个女孩儿自己回去不安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去送她,不知道是谁保护谁。 “那……那真是谢谢你了。”我吞吞吐吐说。 “谢就不用了,别忘了你跟我爸的约定就好。” 谢凌如果不提,我真把这事儿给忘了,忍不住问:“你爸到底要我做什么事?” 谢凌斜了我一眼,“你问我我问谁?不过我猜……”谢凌移开目光说,“他可能是想让你过去他那里帮他做事。” “做事?”我惊讶问。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谢凌问我。 我说我在市里干过建筑,给餐厅洗过盘子,家里出事之前,是在一家五金厂上班。谢凌点头说,她爸是不是要我去他那里做事,她也只是猜测。至于她爸到底是干什么的,谢凌没说,我也就没敢问。临走的时候,谢凌把我的手机号码要了过去,说到时候她会跟我联系。 我以为张桂花死后“回魂”找我索命,这事儿已经足够可怕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更加可怕的事都还在后面…… 连续几天以来,我几乎都没怎么睡过觉,回到学校以后,我只觉疲惫不堪,往床上一倒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我是被陈孟发给叫醒的。从床上下来,我揉着腰踉跄着脚步走过去打开屋门,陈孟发见到我张口就道:“二东子你没事啊,我请来法师了。” 我心里骂道,艹你大爷的,早干什么去了? 原来,由于昨晚是张桂花的头七,陈孟发心里害怕,昨天下午在大喇叭里通知完村民,他就溜出了村子,躲去了三里庙他的一个相好的家里。我老家把关系不错,逢年过节互相走动的朋友叫“相好”,只是不知道陈孟发的这个相好是男相好还是女相好。总之,从他那个相好的口中,陈孟发得知三里庙新来了个法师,只是不知道本领如何。所谓的三里庙,就是我昨晚到过的那个村子。 我估计陈孟发之所以把那个法师叫过来,是因为害怕我说过的话,我那天说,如果陈孟发袖手不管,我被张桂花给害死的话,那我会“回来”找他算账。眼下陈孟发见到我没死,之所以喜出望外,并不是为我高兴,而是为他自己高兴。 “我已经没事了,用不着你请来的法师了,你把他打发走吧。”我没好气儿地说。 “还不能打发走。”陈孟发说。 “为什么呀?”我之前看到陈孟发的样子就想冒火,眼下已经可以确定,我家人的死就是跟他填井有关,我对他更是产生了恨意,“发叔,你是不是认为我已经死了,眼下是只鬼在跟你说话,所以让那法师过来看看?” 陈孟发吓了一跳,两眼直勾瞪着我,“二东子你别吓唬我……” “我吓唬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鬼有影子的吗?”我怒冲冲道。 陈孟发朝地上看了看,长舒一口气说:“二东子你误会了,之所以那法师还不能走,是因为我要带他去村子东边那口井那里看看。” 那天请来的那个王道长在张桂花家里被吓跑以后,陈孟发连带着对他徒弟的本领也产生了怀疑,当初就是那些人在井那里做的法事,陈孟发担心法事做的不彻底,后面还会有什么事发生,既然眼下这个法师请都请来了,他便想带他再过去看看。 我心说,反正我也没事,不妨也跟着过去看看。 跟在陈孟发后面刚从村小学里出来,我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两个人。当我看清那两人的样貌,不由就愣住了,居然是我昨晚在那家纸扎店见到的那个中年人以及那个长得很帅的年轻的! “张师父,这就是二东子,他没出事!”陈孟发指着我冲那中年人道。 中年人先是一愣,然后朝我笑了笑说:“小伙子,我们又见面了。” 至于那个年轻的,只是冲我点了下头。 陈孟发看了看我,然后又看了看那“张师父”说:“你们认识?” 谢凌走的时候嘱咐我,昨晚依靠奇门遁甲寻找那只鬼的过程,不可以讲给别人。 “哦,见过一面。”我急忙转开话题,“发叔,你不是说让这大师去看井的么?” “对对。”陈孟发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说:“张师父,既然二东子没事,那我们就去村外那口井那里看看吧。” 那口老井已经完全不见了,只有一片填埋的痕迹在那里。从老井的位置朝北边望,可以望到我当初从市里回来那天所走的那条路,想到那天晚上的经历,我心里还是有些瘆,不知道我家人“诈尸”到底是我真实所见,还是只是幻觉。 那个被陈孟发称作“张师父”的中年人从包里取出一只罗盘,围着原本那口井测了一圈,把罗盘递给那年轻人说:“阿风,装起来吧。” 这个叫“阿风”的年轻人感觉酷酷的,话语不多,接过罗盘放进了包里。 “怎么样张师父?”陈孟发看起来很有些惴惴不安。 张师父没言语,而是目光落在距离原本那老井位置不远的一座土岗子上,道:“先看看再说。” 天有些阴沉,往南面望去,可以望到南山的那一片大山,从这里望过去,山峦苍黑起伏的轮廓被云雾笼罩着,仿佛水墨画一般。 张师父登上土岗,朝四下里看了一大圈,然后走了下来,“陈村长,听你说那口井在填埋之前就已经废弃了挺多年了,是这样吗?” 陈孟发急忙点头。 “是什么原因废弃的?”张师父问。 陈孟发指着南边的大山说:“以前的时候,南山那里有个地方发生了山体垮塌,这口井跟那垮塌的地方在同一条地脉上。垮塌发生以后,井水就变混不能喝了,所以井就废弃用石头封起来了……” “不可能。”张师父打断了他的话,“我刚才仔细看了,从风水的角度来看,你们村的确是处在南山的“泄阴口”,但风水是宏观的东西,跟地脉没有关联的。从山川地理来看,南山发生垮塌即便对周边造成影响,也只会往南影响,不会影响到你们北边这里来。” 陈孟发愣住了,张师父看了他一眼说:“陈村长,如果你知道实情的话,就把实情告诉我,关于你们村这口井目前的这件事,可能有点严重。” 第11章:神秘的山野 关于那口老井以前的事,我也知道,我所知道的,跟陈孟发讲的一样,也是说那口老井之所以被废弃,是因为南山里有一处地方当年发生垮塌,影响波及了过来,导致井水变得浑浊,没办法喝了。 这种说法究竟出自谁之口,不得而知,我是听村里的老人讲的。小时候听了以后觉得好神奇,南山离我们这里十多里,垮塌居然能波及到这里来。然而此刻,这个张师父只是站在土岗子上望了一圈,就一口咬定说,老井被废不是和南山垮塌有关。看他那胸有成足的模样,我的好奇心不禁被勾了起来。 陈孟发愣愣看着张师父,看他那样子,我觉得他可能知道某些村里人所不知道的内情,所以张师父才会问他。看来这个张师父果然有些本事,昨晚在那纸扎店里,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的目光仿佛具有穿透力,可以堪破别人的内心。 陈孟发似乎挺紧张,他伸手抹了一把脑门儿上的汗问:“你的意思是说,我带人填井这件事有点严重吗?” 张师父点了点头。 “怎……怎么个严重?”陈孟发吞吞吐吐问,“村里已经死了四个人了,难道还会有比这更严重的事发生?” “现在我也说不好,所以才问你这口井到底是因为什么被废弃的。”张师父说,“陈村长,如果你知道的话,就告诉我吧。” 陈孟发犹豫了一阵,点点头说:“告诉你可以,不过你要保证,不可以讲给别人,因为这是我们村里的一个秘密,只有历任村长才知道的。” “这个你放心。”张师父说。 “发叔。”我说道,“虽然我家里出事跟你填井有关,但是填井之前你也不知道会有这种后果,所以也不能全怪你,可能这一切都是命吧,我家里人的命……”哽咽了一下,我继续道,“但是作为我来说,我有权知道这里面的所有内情,所以你就不用背着我了,你放心,我也不会讲出去的。” 陈孟发不怎么敢跟我对视,只把头点了点,吞咽一口唾沫说:“这口井当年之所以被废,是跟王德华他爹的死有关。” “王大麻子?”我愣问。 “嗯……” 从我刚记事那时候起,王大麻子就是一个人,他大我很多,那时他已经是个少年了,经常东转西转,到处偷鸡摸狗,村里人都讨厌他。听人说王大麻子从小就没了娘,在他还只几岁那时候,他爹也死了,从此他就变成了一个孤儿,渐渐染上了一身恶习。可是关于王大麻子的爹是怎么死的,村里人却都不是很清楚,普遍说法是病死的。此时,陈孟发把王大麻子爹的死因讲给了我们…… 解放以前,我们这一带有不少人靠在南山里打猎为生。那时候南山那一片大山里的猎物很多,像什么野鸡、野猪,獐子狍子等等。建国初期,虽然国家没有明令禁止打猎,但是南山的猎物却越来越少,尤其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闹饥荒那个时候,南山里能猎到的动物几乎全被猎杀光了,很多都绝了迹,早就没人见过了。现在能见到的,只有少数的一些野鸡,再就是野兔子。 除了五六十年代以外,八十年代我们这里也闹过一场饥荒,是由干旱引起的。那一年,我们这里发生了历年来罕见的旱灾,整整半年没下过一滴雨,位于南山山麓西侧的南山镇,镇西的那条河也干的见了底。很多作物都旱死了,粮食颗粒无收。 当时国家刚刚开放,一切都百废待兴,全国各地的偏远地区吃不上饭的大有人在,虽然由于旱灾国家有拨发救济粮到我们这儿,但是国家拔下来的那点儿救济粮根本不足以温饱,所以很多人都去逃荒要饭了。 当时王大麻子还只有几岁,他爹王友顺见周边的邻居都去要饭了,也打算带着王大麻子去要饭。这个王友顺是一个比较迷信的人,崇拜神灵,要饭之前,他打算先去拜一拜山神,希望山神能够保佑他一路平安。 我们这里靠近南山镇的南山脚下有一座山神庙,动乱那时候险些被拆掉,里面的神像都被捣毁了。后来拨乱反正,那山神庙也被翻修了一番,里面的神像得到重塑,王友顺去的就是那座庙。 当时他过去那庙里,已经是晚上,拜完山神以后,由于又饿又累,王友顺靠着神台睡着了,然后迷迷糊糊他就做了一个梦。在梦里,王友顺来到了南山里他以前从没有到过的一个地方,那个地方生活着很多早已绝迹或者濒临绝迹的动物,野鸡野猪野山羊,应有尽有。没费多大力气,王友顺很容易就逮到一只野鸡,生火烤熟以后把肚子填了个饱。 那个梦非常逼真,醒来以后,王友顺鼻子里似乎还能闻到野鸡肉的香味儿。他认为可能是山神念在他诚心的份上不忍他挨饿,因此托梦给他,如果过去山里面找,肯定能找到那个地方。 由于怕山神怪罪,王友顺不敢有私心,从山神庙里出来以后,他急急忙忙便赶回了村子,并且找到村长,希望村长能安排一些人,跟他一起去寻找那个地方。 当时我们下张村的村长是一个名叫陈大昌的,这个陈大昌是陈孟发的一个本家长辈,他跟陈孟发一样,也是张口闭口动不动就反对封建迷信,所以当然不会相信王友顺的话,骂了他几句,就把他给赶走了。村长不肯派人,王友顺只得自己进山去找,没想到,还真被他找到了那个地方! 当陈大昌再一次见到王友顺,已经是几天以后了,当时王友顺跟个野人一样,衣服刮的烂渣渣的,脸上身上还有一条条的血痕。但是王友顺整个人却十分兴奋,他从怀里摸出一只烤熟的野鸡说,村长,我找到那个地方了! 虽然鸡已经被烤熟了,但是也能看得出,那是陈大昌小时候才见过的,体型比较大的野山鸡的一种,建国以前就已经完全绝迹了。 陈大昌觉得这事儿十分蹊跷,所以他就多了个心眼儿,没有告诉给村里的其他人,而是自己一个人跟着王友顺去了那个地方。 他们在山里整整走了一天一夜,才来到那地方。王友顺指着一个山洞告诉陈大昌说,只要从这洞里钻过去,就能到那地方。 那是一个比较奇特的山洞,里面的洞壁上隐约可见人为开凿的痕迹,痕迹十分陈旧,一看就不是今人所为,可能是几千甚至几万年以前挖凿的。可是山洞的洞口却很新,到处都是塌落下来的石头。也就是说,那个洞原本应该是隐藏在山腹里的,不知何种原因山体发生坍塌,塌出这么一个洞口来,于是那个山洞才得以现于世间。 陈大昌站在那洞口,联想到我们当地所发生的旱灾,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之所以会发生旱灾,是和那个洞的突然出现有关! 陈大昌跟着王友顺钻过山洞,来到一片山野,那山野里到处可见野鸡野兔野羊,而且还不怎么怕人。陈大昌望着那片山野,就觉得十分古怪,可到底是哪里古怪,他也说不上来,并不只是因为那里生活着很多早已经绝迹了的动物。 看着王友顺蹦蹦跳跳去捕捉野物,陈大昌终于相信,这个世上确实存在着无法解释的事!自来口口声声反对迷信的人,一旦迷信起来,会比任何人都迷信。 王友顺很轻易的就捕捉到一只野兔,生火烤熟以后分了一半给陈大昌,可是陈大昌却没敢吃,因为他认为那些动物之所以无忧无虑地生活在那片山野,应该是受山神保护的,并不是像王友顺所说的什么山神指点给他。陈大昌隐隐约约觉得,一旦吃了被山神保护的动物,可能会有灾祸降临在头上。 陈大昌的揣想应验了…… 回去的路上,王友顺比过来时显得更加兴奋,像是吃了什么药一样,一路上连说加比划。最开始,陈大昌也没当回事,可是到了后来,他发觉王友顺越来越不对劲,说话渐渐变得语无伦次。 将要进村子的时候,王友顺彻底发生了改变,他就像一只吃了死人的野狗,两只眼睛瞪得通红,嘴里也往外喷吐着白沫。陈大昌吓坏了,眼见王友顺嗷嗷叫着朝他扑过来,他左闪右躲,最后使出全力一推,王友顺被他“扑通”一声推进了村东的那口老井里,淹死在了里面。 本来王友顺的死应该算是正当防卫,陈大昌不用担负什么法律责任,可是由于牵涉到那片神秘的山野,陈大昌担心如果被更多人知道,可能会有大麻烦,所以就私自把这事儿给处理了。 村里当时很多人都出去逃荒了,剩下的基本是些老头儿老太太,整天饿的前心贴后心,没人在意王友顺到底是怎么死的,于是陈大昌就说,王友顺是得病死的,然后村上出钱买了口棺材,把他给葬了。 就在王友顺下葬的那天晚上,半年多没下雨的老天爷终于下雨了,还是一场大暴雨。不仅灌满了南山镇镇西的那条河,还把南山里一处山体给冲塌了。由于山体垮塌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所以没人在意这件事,可是当陈大昌过去看的时候,他发现垮塌的地方正是那条山洞那里,洞口已经完全被塌方埋住,再也看不到了,就算想挖也休想挖出来。 第12章:王大麻子的梦 由于王友顺淹死在那老井里,所以那井当然就不能再用了,陈大昌弄了很多土进去,说南山垮塌波及影响到了那口井,以后没法用了,村里会出钱重新打一口。陈大昌是村长,他说的话村里自然不会有人提出异议。 这就是那口井之所以被废弃的原因…… “张师父,我知道的就这么多,陈大昌是我伯父,已经去世了好几年了。这事儿是我当村长那年他告诉我的,嘱咐我不能讲给别人。”陈孟发说。 那张师父没言语,不知在思考什么。 陈孟发惴惴不安地问:“关于我填井这件事,你能摆的平吗?村里后面到底还会不会再出事?” “既然知道这井被废不是跟南山垮塌有关,那我自然会有处理的办法,你不用担心。” 听张师父这样一讲,陈孟发终于松了口气,“要怎么处理?” 张师父说:“我需要回去做一些准备,然后过来做场法事,在我准备的期间,我担保你们村里不会再出事。” 陈孟发走了以后,我和张师父还有那个叫阿风的,一起往村西走。 “师父,就算那口井以前淹死过人,被封以后让灵界给占用了,可是因为填一口井村里就出这么多事,接二连三死人,我觉得实在有些荒唐。”那个阿风眼睛望着西天的晚霞说。 张师父沉思不语。 “所以我怀疑……”阿风继续道,“可能是有人在捣鬼。” 我心里扑腾一下,“你的意思是说,我家人还有张桂花之所以被鬼害死,其实是有人捣的鬼?” 阿风看我一眼,点点头。 “是谁?陈孟发?” 阿风摇摇头,“如果是他捣的鬼,他就不会带我们去看井,也不会告诉我们那些事了。” 我感觉云里雾里的。 “小伙子,陈村长所说的,你们村姓张的那女人死后头七要带走的人,就是你吧?”张师父问。 我点点头,张师父问我是怎么逃过去的,昨晚又是去做什么事,我当然不会告诉他,因为谢凌走的时候有嘱咐。见我支支吾吾不肯说,张师父也就没再追问了。其实我对他俩也挺好奇,我很想知道他们是从哪里过来的,为什么要在三里庙那里开纸扎店。 这天晚上我正准备睡觉时,王大麻子找了过来。 “二东子啊,走,去我那里吃鸡去,我那桶酒还给你留着呢,王哥我说好了要给你赔不是的。”王大麻子说。 我有点哭笑不得,这个混蛋还惦记着这事儿呢。 “你那鸡还能吃吗?早就馊在锅里了!” 王大麻子“噫”了一声说:“哥我今天新逮了一只,快走吧。” 我心说去也行,我可以向王大麻子问问,看他知不知道他爹到底是怎么死的。对于陈孟发的话,我深表怀疑,南山里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地方?还什么从一个山洞里钻过去的,现实版“桃花源记”吗? 这个王大麻子虽然长得丑陋猥琐,可是他炖的鸡却很好吃,不知道是不是平常偷鸡偷多了,练出来的手艺。 这些天以来我就没怎么吃过一顿像样的饭,和王大麻子两个在他家屋里席地而坐,围着一口破砂锅你一块我一块的大快朵颐。几口酒下肚,王大麻子的脸就红了,那些一个个的麻点子像是要从红红的皮肤里钻出来似的,话也开始变多,无非就是向我赔礼道歉那些,翻过来覆过去,罗里吧嗦的。 看着王大麻子家家徒四壁,破败潦倒的样子,再想到他从小就没了爹娘,我对他没那么讨厌了,内心深处升起一丝怜悯,甚至有点儿惺惺相惜,因为我现在也孤苦伶仃了。我爹跟我哥再不是东西,终归是我的亲人,至于我娘,打从我记事起她人就是傻的,没享过福,死的又那么惨。我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如果真像那个阿风说的,我家人的死是有人背后“捣鬼”,那我一定要查出这个人是谁! “王哥啊,这些年你都是一个人过来的吗?”终于,我问道。 “是啊,呃……”王大麻子打了个嗝,用手背抹了抹嘴上的油,乐滋滋说:“看哥我多自在,天不管地不管,每天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想吃什么就去弄什么,嘿嘿……” 看王大麻子那样子,我倒有点羡慕他了,一个人没有忧愁,也不在乎外人的看法,确实活得很自在。 “我想问你一件事,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说道。 “兄弟你尽管问,只要我知道的都告诉你……”王大麻子拍拍胸口,突然眼睛一亮,鬼鬼祟祟朝外面看了看,压低声音说:“你是不是要问我跟张桂花那个骚货睡觉的事?哎呀我告诉你……” 这人也真够没心没肺的,不知张桂花“回魂”的事他听说没有,至于昨晚,他自始至终都不知道我跟谢凌那是在干什么。我对王大麻子好容易产生的一点好感一下子又没了,急忙打断了他。 “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你爹是怎么死的。” 王大麻子愣了愣,“我爹?” “嗯。” 对于他爹的死,王大麻子跟村里人说法一样,也是说病死的。我就问他,你爹当时死了以后,你有没见到他尸首?王大麻子说他当时年纪太小,记不太清楚了……我心里想,陈孟发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不是真的,以张师父那人的眼力,应该能看出他在说谎,可是张师父却没拆穿他。 我正想着,就听王大麻子道:“不知道为啥,我总觉么着,我爹他没死。” “哦?怎么讲?”我问。 “反正……”王大麻子抠了抠头皮说:“不记得是从哪一年起了,我总是会梦到我爹,而且每次做的梦还很差不多。” “什么样的梦?” “咋说呢……在梦里吧,我爹好像那是在一片山里,而且他是一个猎人,身上穿着野山羊皮做的衣服,每天下夹子逮兔子,挖陷阱逮山羊,日子过得挺滋润的……” 听王大麻子这么说,我心里道,难道他爹当年根本就没死,而是被山体垮塌困在了那个山洞里,从而生活在了陈孟发所说的那片“神秘山野”?可能是由于父子连心,因此王大麻子经常做这样的梦?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很想后面哪天去找找那地方,可是那个洞早就被山体垮塌给埋住了,即便找到也没用,而且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南山那么大一片大山,当年的垮塌处还有没人记得在哪个位置都很难说。 再向王大麻子询问,就问不出什么了。随着酒越喝越多,王大麻子也越来越兴奋,颠三倒四向我描述他跟张桂花睡觉的过程。我越听越厌恶,想到自己也跟张桂花好过几晚,以及张桂花被那个老鬼拉进墙里的情形,我心里涌动着说不上来的滋味儿,思绪也开始飘游起来。 “对啦兄弟,那个会武术的女的是谁?”王大麻子突然问。 “什么会武术女的?”我皱眉看着他。 “就是昨晚那个……”王大麻子两手在自己胸前虚托了一下,“条子很好的女的,你从哪里认识的?看她好像挺关心你的样子,你肯定跟她睡过了吧?”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谢凌。 “你大爷的,再瞎JB乱讲,我把你脑袋瓜子拧下来!” “咋还急了呢?嘿嘿,兄弟你长这么帅,早晚能摆平她……” “懒得跟你扯,行啦,老子该回去了!” 往学校去的路上,我心里面浮想联翩,正走着,手机响了起来,来电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 “二东子……” 是谢凌的声音,她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格外动人好听,想到王大麻子的话,我心里莫名有些悸动。 “是不是你爸要安排事给我了?”我问。 “对,没错。”谢凌说。 “什么事?”我急忙问。 “你明天过来就知道了,我家你已经认识了,明天你就过我家里来,我会等着你。” 由于不知道谢凌她爸到底要我做什么事,我心里面很有些忐忑,而且我又没有文凭,万一他要我做一些我力所不能及的事,我根本就做不来怎么办? 整个一晚上我都没睡好,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起床出发了。将近南山镇的时候,路过那座山神庙,想到陈孟发的话,我忍不住停住脚步,朝那庙望了过去。 这座山神庙坐落在距离路边一百多米远的一座小山头上,庙檐屋角被树的枝叶遮挡着,晨光笼罩下,给人感觉颇有些神秘。小的时候,我曾跟村里的小伙伴儿去那庙里面玩过,记得那里面有一座相当庞大的山神塑像。虽然此刻我很想再过去看看,但我更想知道,谢凌父亲安排我做的事是什么。 第13章:谢凌父亲的身份 当我见到谢凌的时候,她正站在她家那座老宅院的大门口,身上穿着一件淡黄色外套。此刻的谢凌,和那晚的形象完全不同,她的头发披散在肩头,脸上化着浅浅的妆,看起来就是一个挺时尚的都市女孩儿。 “不错,你挺守时。”谢凌似笑非笑说。 “你爸呢?”看着宅院紧锁的大门,我愣问。 “跟着我走就行了。”谢凌说。 我跟在谢凌后面出了巷子,往镇东走去,一直来到镇上的邮局,谢凌停了下来。这是一家挺老的邮局了,门口的邮箱早已破旧,高中刚毕业那会儿,我在这邮局给市里的同学寄过好几次东西。 “你要寄东西吗?”我问谢凌。 谢凌没回答,而是斜了我一眼,我没敢言语了。 邮局里面,几个工作人员正在忙碌。进门以后,感觉谢凌就像来到自己家里一样那么随便,径直朝着一道小门走去。我跟着她穿过小门,来到邮局的后院。 邮局的后院里栽着好几棵树,晨风中哗哗作响,衬的整座院子很有些阴凉。其中一棵树底下停着一辆邮车,距离邮车不远,堆放着大大小小各种邮包。 谢凌带着我来到后院的一间办公室,刚一走进去,就看到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人,正是谢凌的父亲。 “小东来了……” 见谢凌父亲笑眯眯起身,我急忙把手伸过去跟他握了握。 “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谢天,是你们南山镇邮局新任的局长。” 我有些回不过味儿来,看谢凌那晚施展的本事,我就算把头皮想穿,也不会把她爸同邮政局局长联系在一起! “那……您到底要我做什么事?”我愣怔怔问。 “送邮包。”谢凌父亲看了我一眼说,“既然你现在没有工作,正好我这里安排一个工作给你。我知道你们这里的风俗,父母去世要过百日才能外出做事,所以你放心,平常没事做,你尽可以住在自己家里,给你的父母守孝,有事派给你,你再过来。当然了,给我做事不是白做的,最开始工资一个月五千,后面还会加……” 我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好事砸在我头上,这个谢天不仅指派女儿谢凌救了我性命,还安排了一份美差事给我,虽然是个送邮包的,但毕竟是在事业单位啊,比我以前在五金厂打工强多了,说出去有面子不说,而且工资还相当不错。 可能是见我一直在发呆,谢天笑了笑问:“怎么,嫌工资太低了吗?” 我急忙道:“不不,绝对没有!” 谢天又是一笑,说:“既然你答应了帮我做事,眼下对工资又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 我当时并不知道,谢天让我送的“邮包”,可不是那么容易送的,后面所有诡异事件的开端,就是从我送邮包开始…… “是不是……我现在就算这邮局的一员了?”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指着自己问。 “没错。”谢天点点头说。 想到外面院子里那些邮包,我有些欣喜地搓着两只手说:“那我现在就可以去送了,您安排我吧。” “不。”谢天说,“我让你送的邮包,不是外面那些,而且也不是白天送的,而是晚上去送。” “晚上去送?”我不解地看着他。 “没错。”谢天一改原本那种和蔼的样子,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因为这里面牵涉到一些不能让外人知晓的东西,所以你要保守秘密,不能把你送邮包的过程讲给任何人,这一点你必须要做到,否则会有麻烦。” 虽然我越听越糊涂,但也大体明白了谢天话里的意思,“就是说,我可以告诉别人我在南山镇的邮局上班,做邮递员,但是具体送的是什么邮包,以及送邮包的过程,不可以告诉别人,是这样吗?” 谢天微微一笑说:“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是个很聪明的小伙子……因为最开始你不熟悉,所以我会让凌凌带你。” 我看向谢凌,只见她面无表情站在那里,好像不怎么开心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想带我。 “好了,小东你先出去吧,我有些话要跟凌凌说。”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晚上送邮包的,而且还是让谢凌带我,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我对南山镇方圆数十里了如指掌,只要谢天告诉我地址,我就能把邮包送到,为什么还要谢凌来带我?从邮局出来,我心里面反复思索,也思索不出究竟来,虽然已经知道了谢天的名字以及他的身份,但是我却越来越觉得他神秘,甚至有些深不可测。 这个南山镇就位于南山的脚下,从这里往东望过去,莽莽苍苍一片大山,望不到尽头。在这一片大山之中,很多都是人踪罕至的地方,古往今来,不知道隐藏着多少秘密,就像那些被云雾笼罩的山峰,不容外人窥见面目。想到陈孟发的话,我心说,当年垮塌的那个地方,到底是在南山里的哪个位置呢? 正想着,谢凌从邮局里走了出来,她的眼圈有些泛红,好像是哭过。 见我盯着她看,谢凌似乎有些不自然,她移开目光说:“走吧。” “去哪里?”我问。 “去我家,今晚有东西要送。”谢凌哼了一声说,“如果你想回去的话也可以,只要你不嫌麻烦再跑一趟。” 谢凌家那座老宅子虽然挺大,但是他们父女应该搬过来没多久,房屋全部都是刚刚装修好的,大部分屋子里面空空如也。可能是见我连连打哈欠,谢凌指着其中一间屋子说,这间房是我的,如果你想睡觉就去里面睡会儿,但是不准弄乱我屋里的东西。 其实那屋里也没多少东西,谢凌似乎不同于其她女孩儿,她的房间里看不到任何同龄女孩儿喜欢的饰品公仔之类的东西。要不是梳妆台上摆放的有数的一些化妆品,以及床上香喷喷的被褥,我会以为这是一个男人的住处。 躺在谢凌的床上,我不禁有些心猿意马。张桂花死之前已经把我给“开发”过了,对于男女间的那点事儿虽然算不上精通,但我也已经完全了解。此刻闻着谢凌被褥上好闻的香,再回想昨晚王大麻子的话,我只觉浑身燥热,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才睡着,迷迷糊糊的,我做了一个噩梦。 在梦里,我好像又回到了刚从市里回来的那天晚上,眼睁睁看着我爹用铁棍子杀鸡,我急忙去找菜刀,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没找到刀,我便往外面走,去邻居家借刀。当我来到大门口的时候,迎面碰到一个人,是张桂花。张桂花拎起手里的菜刀,笑着对我说那只鸡是她给我哥的,她知道我家没刀,所以便送刀过来。我跟着张桂花往屋子走,进屋以后,我发现屋子里不知什么时候贴满了大红的喜字。再回头看张桂花,她身上穿的也是旧社会新娘子穿的那种红色旗袍。张桂花冲我笑了笑,笑容有些阴森地说,小东,实话告诉你,今晚是我们拜堂成亲的日子,成完亲我就跟你们一起搬家,搬到别的地方去。 听张桂花说到“搬家”,我突然间反应了过来,我一家人都死了。我撒腿就想往外跑,但是门却被我爹我娘还有我哥他们三个给堵住了。眼见张桂花和我一家三口,四个人朝我逼近,我急忙往后退,一直退到屋角落,再也没有了退路,我爹扬起了手里的铁棍说,我先让你变成跟我们一样,然后你就跟张桂花成亲……铁棍带着风朝我当头砸落,我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这个噩梦令我后面的时间再也没睡着,将近傍晚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淋淋沥沥打在院中植物的叶子上,发出扑簌簌的响声。谢凌不知去了哪儿,整座宅院就只有我一个人。眼下虽然已经快立夏了,但是我们山区这里还是很有些凉的,尤其晚上一下雨,那种凉意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谢凌终于回来了,打着把黑伞,另一只手提着一只鼓鼓的袋子。 “二东子你醒了,吃饭了。” 谢凌在镇上买来一只烧鹅,还有一些其它的饭菜,虽然很丰富,但是我却食之无味,想到谢凌说今晚有“邮包”要送,再听着外面的雨声,我心里面期待中隐隐又有些忐忑不安。 “对了,你爸呢?”我这才想起来问。 “哦,他这几天有事,不回来住。”谢凌说。 我心说,这个谢天确实是一个神秘的人。 晚饭过后,我和谢凌坐在客厅里,看我们地方台播的《青盲》,演的些什么内容,我也没仔细看。两集都演完了,谢凌还没有要带我去送邮包的意思,而是慵懒地坐躺在沙发上换台。虽然谢凌救了我性命,但是她却好像一直都不怎么待见我,所以我也不敢开口向她询问。 眼看着已经十一点多了,谢凌终于看了看表说,二东子我们走吧。 从家里面推出一辆电动车,谢凌让我坐在后座上,然后她驾驶着电动车沙啦啦驶出了巷子。就快十二点了,镇上的人大部分都已经睡下,只有远近零星几点灯光,雨早已停了,到处都水气蒙蒙的。 第14章:诡异的邮包 我以为谢凌要带我去邮局,但是从巷子里出来以后,她却一拐弯,往镇西驶去。 很快,我们便出了镇子,晚风一吹,谢凌的头发梢不断飘到我脸上,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儿,我有一种陶陶欲醉的感觉。在以前的时候,这样的女孩儿不是我这种吊丝能接触到的。由于坐的离谢凌很近,我的两腿夹着她,感觉着她的轮廓和弹性,身体渐渐开始有了反应,脑袋里晕晕乎乎的。直到谢凌“吱”一下刹住车,我才清醒过来,往四处一看,我发现这是来到南山镇镇西的那条河了。 眼前这条河,就是陈孟发讲那件往事时提到的,当年闹旱灾时干涸的那一条。这条河是南北走向的,河两边有不少山,同属于南山一脉,河道往北从我们村西大约六七里处折而向东流淌,从我们村北经过,我们村的坟地就在河堤那里,小的时候,我常常跟村子里的小伙伴儿去那里捉迷藏搞野炊。 以前交通闭塞的时候,这条河是我们镇里做生意的商人往山外倒卖土特产的唯一通道,现在我们下张村村东七八里就有公路,那条公路从山中穿过,一直通到南山镇上来,由于交通便利,于是河运便废弃了,但是以前的老渡口还在,早已经长满了草。 谢凌明明说要带我去送邮包的,怎么却来到这条河这里了? 谢凌好像明白我的心思,她说:“我带你过来是来领邮包的,邮包会从河里运过来。” 我听了以后感觉十分惊奇,镇上明明有公路,邮局里也有车,为什么邮包不用车运,而是走几十年前河运的老路子? 把电动车停在一棵树底下,谢凌带着我沿着古旧的石阶往下走,来到以前的老渡口。说是渡口,其实就是用一块块石头铺设,紧靠水边的一片面积并不算多大的平台。平台早已凹凸不平,石头缝隙里长满了草。距离渡口不远的河堤斜坡上矗立着一座房子,木头搭建的,也不知建于什么年代,早已经废弃,歪歪斜斜快要倒塌了。 因为下过雨,所以这河面上飘浮着很多水雾,黯淡的水光倒映着昏黑的天色,往远处就什么也看不清了,河两边那些起伏的山头被朦胧水雾包裹着,感觉颇有些诡秘。 我跟谢凌两个蹲在平台上,默默等待着,我不时便往南,往河的上游张望,因为我认为邮包会从上游被运过来。时间一点点过去,我这样望着望着,突然就听有水声从下游传来,急忙掉转头,我看到有一条船正从穿破水雾,往我们这里而来。 自从几十年前河运被废弃以后,我们这里就再没有船了,我对船的印象,都是来自村里老人的描述,再就是从电视上见到的。眼下过来的这是一条木船,一条看着很古怪的木船,船身被漆成漆黑的颜色,像是一口船形的棺材在河面上走。船头站着一个身穿跟船身一样黑的衣服的人,随着他扳动双桨,发出哗哗的水声,船便往前飘行。 “东西带过来了吗?”谢凌喊了一句,声音在河道里传开。 “带来了。”船头那人应道,他的声音哑哑的,像是由一口裂了缝的破锣发出,令人听了感觉有些牙碜,心里犯膈应那种。 当船来到近处停靠在平台旁边,借着水光,可以隐约分辨出船头那人的样子,只见他大概四十岁上下年纪,脸膛漆黑,那种黑不是他皮肤的颜色,而是他脸上涂的有像是锅底灰之类的东西。再看这人的衣服,我不由便是一愣,他身上所穿的衣服,像是民国那种款式,又像是花圈寿衣店里卖的那种寿衣,上面带团花那种……突然间,我想到那晚所见的那个死鬼老头子,那老头儿身上所穿的,就跟这人的衣服差不多! 我吓了一跳,急忙往水里面看,虽然由于很黑看不太清,但是仍能够看到这人投在水里的影子,既然有影子,那么他应该就不是鬼。 见我始终盯着他看,这人指着我问:“他是谁?” “哦,他叫二东子。”谢凌说,“以后会由他跟你接头。” 那人点了点头,斜着眼睛朝我打量,我被他看的全身不自在。 “把东西给我吧。”谢凌说道。 那人从船舱里抱起一个足有篮球筐那么大的包裹,往平台上递过来,我急忙伸手去接。当我把包裹接在手里,顿时又一愣,看起来这么大的一个包裹,居然像是没有重量,仿佛里面包的是块海绵。 这只包裹跟那人的衣服一样,也是黑颜色的,外面包的不知道是布还是纸,触手软绵绵,上面也是画有像是死人穿的寿衣上的那种团花。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忍不住就想揭开包裹看看,谢凌和那人同时叫道:“不可以打开!” 我吃了一惊,差点没站住,从平台上掉进河里。谢凌抓住我胳膊,用力捏了一下,然后冲那人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那人调转船头,像来的时候一样扳动双桨,随着哗哗的水声远去,小船钻进水雾里,看不到了。 谢凌吐出一口气,用一种非常严肃的表情冲我道:“你给我记住,以后你送邮包,不管心里有多好奇,都不可以拆开来看,因为有些东西不是你能看的,记住了没?” 见谢凌那样子,我急忙点头,现在我才知道,谢天让我做的这份“美差”并不是那么容易做的,鬼知道这包裹是从哪里弄过来的,里面装的又是什么东西。 “好了,我们走吧。” 离开渡口以后,谢凌载着我回到镇子,然后钻进她家那条巷子,一直出了巷子,继续往南出了南山镇,来到一条小路。因为下雨的缘故,这条小路有些泥泞,车轮不断打滑,谢凌骑的很慢。我知道她这是要带我去送邮包,只是不知道去哪儿,坐在电动车后座上,我的眼睛四处扫望。 来到一个转弯的地方,谢凌停了下来,命我把包裹从电动车后备箱里取出,然后随着她走进路边的荒野。 这里并没有人烟,我心里面七上八下,谢凌这是要带我去哪儿?看这包裹如此古怪,我心里产生一个念头,莫非这个所谓的“邮包”,是给鬼送的? 忽然,就听谢凌说了一句,到了。急忙往前面一看,我看到一大片坟地…… 眼前这片坟地,比我那晚去找鬼所到的那一片要大多了,这看起来也是一片乱坟岗子,一片连墓碑也没有的乱坟岗子,到处都是荒坟,有的大有的小,东一座西一座错杂在一起,坟头长满荒草,黑暗中像是人的乱头发。 我以前早就听人说起过,南山镇镇南有一大片乱坟地,据说是五六十年代闹饥荒那个时候,由于死的人多无处掩埋,就全部埋在了那里,后来有些横死的人,比如喝农药的,出事故的,被人杀死的,等等,入不了祖坟,也全部埋在了那里,看来应该就是这里了。我忽然想到陈孟发的话,陈孟发说八十年代那场饥荒也饿死了不少人,比如身体孱弱或者腿脚不利落的老头儿老太太,没法去逃荒,也无人照料,饿死在了家里,我想这里埋的肯定也有当时饿死的人…… 刚才走过来的路上我还在想,这只古怪的“邮包”该不会是给鬼送的吧,眼下谢凌居然带着我来到了乱坟地里,难道说,这邮包还真是给鬼送的? 这里没有风,到处都是水雾,雾气飘渺的乱坟地,在夜色中看起来相当阴森诡异。经历过张桂花找我“索命”那一劫,我的小心脏再也经不起吓了,此刻抱着邮包,紧跟着谢凌趟着荒草往坟地深处走,我心里怎一个紧张,生怕冷不丁从周遭的坟后头蹿出一个什么东西来。脚下荒草发出的沙沙响声,在我感觉就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鼻子里闻到的泥土腥味儿之中,夹杂着某种说不出的死气。 一直来到乱坟地的中央位置,谢凌停了下来,我也急忙停住,冷汗快把后背湿透了。 “你身上有带打火机没?”谢凌问。 “啊?”我先是愣了两秒,然后反应了过来,谢凌要打火机,肯定是烧这只“邮包”,看来这里面包的,谢凌不准我看的“东西”,是烧给死人的? “有有……” 我差点没拿稳把邮包掉地上,费了好大劲才把打火机掏出来,“我来吧,要把这东西烧给哪一座坟?” “这东西不是烧的,我跟你借打火机,是因为出门的时候忘记带了。” 谢凌冷冰冰说着,从我手里接过打火机,然后从她的挎包里取出一根粗大的白蜡烛,用打火机点燃。我呆呆看着她做这一切,不知道她这是要干什么。把打火机还给我以后,谢凌从包里取出一张上面写画有东西的黄纸,看起来是一张“符篆”,就跟电影里道士捉鬼用的那种符篆大小差不多。蜡烛光照射下,我目光落上去,只见那符篆的最上方用红笔写着一个醒目的“生”字,“生”字下面,则是弯弯曲曲的符画。 第15章:八门 直到谢凌朝着一座坟走去我才注意到,那座坟坟头上的草好像是被人清理过,全部铲除光了,坟头也被铲的平平的。往四处一看,我发现这样的坟不只那一座,用手数过去,总共有八座,分别位于这片乱坟地中央的八个方位。 谢凌把写有“生”字的那道符篆用蜡烛压在了那座坟头上,然后她用根针把手指刺破,滴了一滴血在烛心,血珠落上烛心,发出“嗤嗤啦啦”的响声,烛火的颜色也变了,变成黄中带红那种。 就这样,谢凌往每一座被铲平的坟头上都用蜡烛压了一道符篆,其余那七道符篆上,每一道也写的有字,分别是“休”“伤”“杜”“景”“死”“惊”“开”,七个字。 不知道是因为接连滴了八滴血在烛心,还是别的其它缘故,弄完这一切以后,谢凌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这一片坟地处于两座山包之间,由于山包的阻挡,这里没有任何的风,蜡烛的火苗笔直,燃烧的烟雾袅袅腾腾往上升。 我正看着,谢凌叫了我一声,“二东子。” “怎么了?” 谢凌用手指了一圈说:“这里是一个特殊的地方,我爸费了很长时间,费了很大劲才找到的只有从这里,才能打开阴阳奇门的八门,所以你以后每次送邮包,首先要到这个地方来……” 谢凌的话我也听不懂,她所说的“阴阳奇门”,我想应该就是那晚她让我去找鬼所倚仗的奇门遁甲,那么“打开八门”是什么意思?至于这个地方,谢凌说是他爸千辛万苦才找到的,难道说,谢天之所以跑到我们南山镇邮局任职,就是跟他找到这个地方有关? “还有就是……”谢凌继续说道:“阴阳奇门的八个门,在每一天的每一个时辰,所在的方位都是不同的,好比今天这个时间,2012年农历四月初×凌晨一点多钟,丑时,节令是谷雨的下元。想要推算这个时间八门所在的方位,当用阴阳奇门中的阳遁八局来推……”谢凌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术语,然后她指着第一个用蜡烛压符篆的那座坟说:“这个时间点,生门落在坤位,在后天八卦里坤是西南方,也就是西南位,其它七个门依次类推。你要切切记住,当八门打开以后,你只能走“生门”,如果你万一推算错了方位,误走进其它的门,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再一个就是,你每次送邮包都不能超过当时所在的那个时辰,比如眼下是“丑时”,如果过了这个时辰你还没从里面出来,生门就会移位,你就休想再出来了,记住了没?” 我愣愣点头,忽然间想到,我又不懂谢凌所说的什么阴阳奇门,怎么推算什么“八门”所在的方位?我正打算询问,谢凌一摆手说,好了,你走远一点,我要施一个法术,把八门全部给打开,只开一个是开不了的。 待我站开以后,谢凌从手腕上撸下一根橡皮筋把头发扎了起来。烛火光照射下,谢凌背对我站着,她和她身周的坟包形成的视觉反差感觉像是在拍鬼片,如果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大半夜跑到这里看到这一幕,可能会吓昏过去。 整理过衣服以后,就听谢凌不知是在念叨着什么,听不太清楚,由于她后背对着我,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念着念着,谢凌缓缓抬起了右胳膊,右手的食中两指并拢,笔直指向夜空,然后她的头也抬了起来,感觉好像是在跟上空的某个人对话。我往上看,什么也没看到。 站在这阴森森的坟地里,看着眼前这莫可名状的情景,感觉说不出的诡异,我身上的鸡皮疙瘩鼓了起来。 突然间,就听谢凌大喝一声“落”,随着“呼”地一下,她身上的衣服鼓了起来,那种鼓动,是从上往下的,感觉就好像是有一个东西从空中落下来,顺着谢凌的袖子钻进了她衣服里。 我正愣着,只见谢凌猛然间把胳膊横向里挥了出去,她整个人也跟着原地转了一圈,原本鼓起的衣服瘪下去的瞬间,八座坟头上的那八根蜡烛,烛火“蹭”地同时蹿起足有两尺多高,随后又落了下去。 “二东子,过来吧。”谢凌喘着粗气,回头冲我道。 当我走到跟前,谢凌道:“阴阳奇门的八门已经打开了。” 我吃了一惊,看向那一座座坟,并没有什么变化。 “跟我走。” 我跟在谢凌后面,来到距离西南位那座坟一米多远的位置停住,谢凌看了看表说:“马上就快两点了,我们要在三点之前回来。这里就是生门,已经开了,二东子你听着……”谢凌指着那座坟说,“我数到三,你跟着我一起往坟头上跳。” 我紧张的抱邮包的胳膊都快僵硬了,两眼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坟头的蜡烛,就听谢凌数道:“一……二……三,跳!” 谢凌猛把我一拉,我随着她跳了起来,我是看着那根蜡烛的跳的,以为脚会把蜡烛给踩断或踩倒,可是就在我的脚将要挨到蜡烛的时候,突然就感觉眼睛一花,一切都变了…… 蜡烛,坟包,包括坟地,全部都不见了,一条小路横在我眼前,路两边是黑乎乎的荒野!我惊奇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自己这是来到了哪里,当我回头往后一看,我看到在我身后很近的地方,有一团雾气飘悬在那里。准确的说,是一团白影,纹丝不动但影影绰绰的。 “这就是刚才我们过来的那道门,从那边是看不到的,要在这边才能看到。”谢凌说,“我们走吧。” 谢凌带着我顺着路走,一边走,我一边往四处看,这里的荒野跟我同谢凌先前往坟地走的荒野看着差不多,四处也错落着不少山包,但是又有不同之处,究竟哪里不同,我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古怪,说不出的古怪。这样子走了一阵,我知道哪里古怪了,不真实,这里无论是荒野还是山包,都像是电视电影的影像,包括我们脚下这条路,走在上面也像是踩在影像上。想到我们是从乱坟地里“过来”的,我的心砰砰打鼓,难道说,这是来到“鬼域”或者“阴间”之类的地方了? “二东子……” “怎么了?”我吓了一跳。 “你听着。”谢凌用手指了一圈说:“除了收邮包的客户给你的东西,这里的一草一木,绝对不可以带走。” 见谢凌说的郑重,我连连点头,就算她不说,我也不敢随便把这鬼地方的东西带走。 “还有。” “什么?”我问。 谢凌说:“这的水也不可以喝,东西更不能吃。” 听谢凌这么一说,我忽然隐隐约约似乎想到了一件事,没等我仔细想,谢凌拉了我一下说,快走,已经两点多了。 我们顺着路走了差不多有十几分钟,来到一个村子。如果这里真的是“鬼域”的话,那么这个村子肯定就是鬼生活的地方……我的心里七上八下,像是有兔子在乱蹿。这里的天很黑,我们也没开照明设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却能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楚。放眼看过去,这个村子里基本都是半土半砖的那种房子,感觉很落后,看来阴间鬼域也有穷地方,住在这里的,肯定都是些“穷鬼”。 村子口有一座石磨盘,上面刻着古老的花纹,磨盘旁边生长着一棵歪脖子粗树。当我看向那棵树的时候,突然就一愣,我敢百分之百肯定,这棵树我以前一定见过!可到底在哪里见过,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整个村子里都黑漆漆的,直到转过一个弯,终于看到有一家亮着灯光。 这是一座没有宅院子的房子,朦胧的光从小小的窗口透出来,感觉很有些鬼气,也不知屋子里发光的是蜡烛还是什么。 “就是这一家了。”谢凌压低声音说。 我的心立马提了起来。 “你好,你要的东西到了。”谢凌敲响了门。 我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儿了,正脑补一个面目狰狞的恶鬼从门里钻出来,就听“哗啦”一声响,吓得我差点儿就蹦了起来。眼睛往下一看,我这才注意到这门的下方有个洞,原本是在里面用东西堵住的。 谢凌把那只“邮包”从那洞塞了进去,随后从屋里“刷”地飞出一张钱来。这是一张早就被淘汰了的那种老式十块钱,我记得以前叫“大团结”,这鬼地方的人居然用这种钱,我十分惊异! 谢凌把钱收起来说:“我们走吧。” 出村子口的时候,我再次看向那棵树,心说我以前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从村子里出来,谢凌回头望了一眼,长长出了一口气说,以后你来送邮包,不管收邮包的给你的是什么东西,你都不要问,只管拿着,到时候交给我就可以了。 我点了点头,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好奇,问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第16章:鬼域 “别问了,知道多了对你没有好处。到时候你只管送邮包,拿你每个月的工资就可以了,我让你怎么送你就怎么送。放心,后面挺长一段时间我应该都会带你的,直到你能独立行事为止……” 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谢凌的父亲谢天这个人,好像是在跟“鬼”做某种交易,让女儿谢凌通过什么阴阳奇门,在那片坟地里打开通往“鬼域”的门,然后过到这边来,用那种古怪“邮包”跟生活在这里的鬼交换东西。我不知道他的邮包是从哪里弄过来的,里面包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这么做目的又是什么,只是觉得很有些邪门儿。虽然谢天长着一张和蔼可亲的脸,但是我现在却有点些弄不清他到底是正还是邪,是好人还是坏人了。 三点还差几分钟的时候,我们回到了那团“白雾”那里,穿过“白雾”,我们又回到了那片乱坟地,看着那些燃烧的蜡烛,感觉真像是做了一场梦,往身后看,是那座压有“生”字符的坟。 从坟地里出来,我们穿过荒野,来到先前过来的那条路,只见谢凌的电动车还在那里停着…… 这就是我第一次送“邮包”的过程,虽然有惊但却没遇到什么险,可是相当诡奇很不可思议。虽然谢天强调我不可以告诉别人,但是我想即便告诉别人,估计也没人会信。 我在谢凌家里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当然,不是睡在谢凌房间,而是她家的客厅。吃过午饭以后,我问谢凌今晚还会不会有邮包要送,谢凌摇摇头说,没有了,可能有时候十天半个月才送一次,也可能连着送好几天,二东子你先回去吧,如果再有要送,我会给你打电话。 吃过谢凌买来的午饭,我准备走的时候,谢凌给了我一本用好几层塑料袋包着的书。 指着那本书,谢凌对我说:“这本书是关于奇门遁甲的,我爸研究周易玄学多年,又曾得到过一个精通奇门的高人指点,他对阴阳五行命理奇门等等有很深的造诣,很会看人,他既然选中你帮他做事,说明你肯定有这方面的天赋,所以这本书你拿去研究吧。等你研究透了,就不用我再带你了……” 听谢凌这么说,我心里很好奇,忍不住就想把书取出来看看,被谢凌止住了,“回去再看吧,在没人的地方看,不能让外人看到,这是一种不能轻易传人的秘术,之所以不能轻传,主要是因为一般人没有研究这东西的天赋,如果硬去研究,可能会导致发疯甚至更严重的后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一点也不明白,但还是点了点头,一般人没有研究它的天赋,难道说我是二般人?那个谢天只见过我一次,就知道我有天赋? “好了,你回去吧。” 当我走到门口的时候,谢凌又叫住了我,“二东子。” “怎么了?” 我回头看去,只见谢凌不再是那副冷冰冰表情了,而是脸上略带着关切,她轻轻咬了一下嘴唇,低声说:“你们村村长陈孟发那个人,我感觉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待在村子里同他接触时要小心一些。” “哦,好。” 我没想到谢凌会对我说这个,在我以前的印象里,陈孟发只是有点贪,通过近些天发生的这些事,我算是看透了他,的确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经谢凌这么一提醒,再加上她关切的样子,好一阵我的心里都暖暖的。 本来我还在琢磨谢天这个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犹豫后面到底是继续帮他做事给“鬼”送邮包,还是屁股一拍远走高飞,刚才临走时谢凌的态度,使我打消了心里所有的杂念头。我感觉谢凌不是坏人,有这样的女儿,那么谢天应该也不是坏人。即便他是坏人又如何?他确实像他说的,没让我去杀人放火,也没让我去干违法犯罪的事,虽然给“鬼”送邮包实在有点儿瘆人,但是工资不错啊,而且还不用天天去送,到哪儿找这么好的工作去? 我决定继续做下去,除了因为综上所述,再一个就是因为谢凌,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谢凌产生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虽然她对我一直没什么好态度,但是我却很想待在她身边,尤其她刚才那关切的样子,让我都有点儿舍不得走了。我从没谈过恋爱,虽然跟张桂花荒唐过几晚,但那不算爱,我对谢凌的感觉,可能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吧。 自从家里面出事以后,这些天以来我一直都过的很压抑,先前又经历了被张桂花索命那一劫,直到此刻,我的心里才终于畅快了一些。从路边摘了一朵野花拿在手里捻动着,我嘴里哼着连自己都听不懂的小曲儿,不知不觉便出了镇子,目光随意一瞥,我看到了那座山神庙,想到陈孟发的讲述,我心说反正回去也没事干,我不妨过去那座庙里面看看, 一边朝着那庙走,我心里面一边回味着陈孟发所讲的关于当年王大麻子他爹的那件事,忽然一下子,我停住了脚步,因为我想到了昨晚在那“鬼域”里的情形,准确的说,是我想到了谢凌的一句话! 昨晚在那片“鬼域”里,往那村子走的路上,谢凌叮嘱我说,那地方的水不能喝,东西也不能吃,当时听了这句话,我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但被谢凌给打断了……此刻,我知道自己想到什么了,据陈孟发说,王大麻子的爹是吃了那片“神秘山野”的动物,从而才发疯的,谢凌说不准我吃“鬼域”里的东西……难道说,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莫非,王大麻子的爹当年带着我们村那个叫陈大昌的村长,钻过山洞所到的那片山野,也是一片“鬼域”? 我忽然间想到小时候听来的,村子里老人讲的一件事,像我们山区这种地方,流传着很多古老的传说跟故事,那些传说故事都在一些没文化的老人肚子里装着,我小时候最喜欢缠磨着他们给我讲故事。不记得是听哪个老人讲的了,说是在我们这一带,原本有跟阴间相通的通道,那通道是阴阳两界共同挖通的,除了方便彼此之间进行交易,再一个就是阴间的死鬼想念亲人,或者阳间的人想念故去的亲友,可以由那通道进行见面。后来由于那通道导致阴阳两界秩序混乱,被天神给封了。如果王大麻子的爹当年找到的那片山野真就是鬼域,那他过去山野的那条不知开凿于哪个年代的山洞,我想可能就是传说里的阴阳两界通道…… 由于心里面想着事情,再加上走的匆忙,进庙门的时候,我差点撞到一个从山神庙里出来的老头儿身上。 “对不起大爷,对不起!” 这老头儿看起来年纪不小了,头发几乎全白,走路也有点弓腰驼背的,他不知道是耳朵背还是心里面也在想事,对我视若无睹,胳膊底下夹着一卷草纸,颤颤巍巍顺着台阶往下走去。 这座山神庙里总共有五座神像,除了正中那座高大的山神塑像,还有四个面目滑稽的小鬼,分别立在山神像的两旁。 这座山神像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再加上这座庙里很有些阴森,待久了令人非常不舒服,在庙里转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我便走了出去。 我现在对昨晚到的那片“鬼域”相当好奇,很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地方,可是谢凌却不肯告诉我。想了一阵,我决定不走原路回去了,既然弄不清关于“鬼域”的事,那我就沿着河回我们下张村,算一算,至少要多走十好几里的路,但即便这样,我也很想知道昨晚那条船是从哪里过来的,如果能知道它是从哪里过来的,那我或许就可以知道那“邮包”是从哪里弄来的了。 这段时间雨水比较多,河水感觉比以前上涨了不少,沿着河走了有一阵,河的东岸出现一道长长的山梁。上下打量了一番,我认了出来,眼前的这道山梁,就是我那晚找鬼所到的那一道,只要从这山梁翻过去,就能到我那晚引鬼的那片乱坟岗子,一直再往东走,就到三里庙村。想到那个村子,我又想到张师父以及他的那个徒弟阿风,还有他们开在村西的那家扎纸店。 我顺着河一直走,直到来到河道转弯的地方了,还是一无所获,即没看到哪里有船,也没发现任何同那“鬼邮包”有关的东西。从河道转弯处往东又走了六七里,终于来到了我们下张村,时间已经将近傍晚了,我整整走了一个下午。 刚从河堤上下来,就看到了我们村的坟地。我们下张村比较穷,耕地很少,所以没哪户人家有祖坟地,但凡村子里死了人,都是葬在一起的。我家一家三口虽然是横死,但是也葬在了这片坟地里。 第17章:阴阳奇门 看着坟地边上那三座孤零零的新坟,我的心情黯然下来,分别朝每座坟头拜了几拜,我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土,叹着气朝村小学走去。 这晚吃过晚饭,我把谢凌给我的那本书从袋子里取了出来。这是一本人工制作的线装书,非印刷品,书皮上用毛笔写着四个工整的大字“阴阳奇门”,至于里面的内容,则是用钢笔写的,字迹很工整,而且很有力道。 这本书的内容非常复杂深奥,谢凌还说我有研究这东西的天赋,我感觉她是在跟我开玩笑,因为我连前面的入门内容都几乎看不多懂。 这本书最前面,是介绍阴阳五行天干地支的,什么:甲乙木,甲为阳木,乙为阴木,乙庚合可解甲之困;丙丁火,丙为阳火,丁为阴火,丙丁遇可护甲之身……这一篇过后,是一些类似顺口溜的东西,还带押韵的,像什么“生门六丙合六丁,此是天遁自分明”,“六仪击刑何太凶,甲子值符愁向东”…… 我一页一页看过去,当来到这一页,上面写着四个大字“阳遁九局”,再往后还有“阴遁九局”,虽然加起来总共只有十八局,但是非常复杂,这本书有半数内容都是讲解这十八局的,其中掺杂有对五行旺相休囚死的介绍,还有,五行,八卦,九宫,八门,九星,八神,等等,各种复杂的生克关系。 再往后就是全是关于法术类别的讲解了,排兵,布阵,等等也都在其中,最多的就是请神,什么请玉女神法,请六甲神法……除了文字介绍,还配有插图,其中就有一个人站立着,右手食中两指并拢指向天空的图画,跟谢凌昨晚在坟地里的样子一模一样,看来谢凌昨晚那是在请神喽?我看向图上画的这个人,他的头顶上方有标注,请的是“地私门阴贵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神…… 就这样,我大体把这本书翻了一遍,怎一个头昏脑胀了得,谢凌说一般人研究这东西会发疯,我深有感触,我感觉我现在就快疯了。我这人就有一点好,平常做事遇到困难,如果实在过不去那个坎,我就会停下来,慢慢再想办法,学东西也是一样,我不会因为谢凌说我有天赋,就硬生生去钻研,努力让自己搞懂书里面的内容。我把书往枕头底下一塞,倒头睡了过去。 第二天,谢凌果然没给我打电话让我去送“邮包”,虽然送那鬼邮包的过程实在有点儿惊心动魄,但我却盼着谢凌给我打电话,见不到她,我的心里很有些想她,而且待在这学校里也实在太无聊。 第三天,我终于在学校里待不住了,早上把饭碗一撂下,我便走了出去。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反正就是漫无目的的在村子里瞎转悠。当我转悠到村子正中的时候,我看到张师父和那个叫阿风的远远在那里站着,两个人四处指指点点,嘀嘀咕咕的,不知在做什么。记得那天张师父走的时候对陈孟发说,他要做一些准备,然后进行一场法事,在他准备的期间,他会保证我们村里不再出事。看样子,这个张师父这几天应该每天都过我们村里来,眼见他们神神秘秘的在那里,我没敢过去打扰。 这天下午我正在睡午觉,迷迷糊糊听到外面有动静,于是便爬了起来,往外一看,陈孟发站在院子里,想到谢凌的话,我心说这个混蛋又跑来干什么? “进来吧。” 陈孟发朝外面喊了一句,一个村民赶着驴车吱吱呀呀驶进了学校,驴车上拉的全是红红绿绿的纸扎。 “发叔,这是干什么?”我问。 “啊?”陈孟发回头看了看我说,“二东子啊,你出来的正好……”陈孟发指着那些纸扎说,“这些东西没地儿放,先在那你屋放一下。” 我心里暗骂,你大爷,老子睡觉的屋子,你往里放这个。这时候,那个张师父走进学校,陈孟发急忙满脸堆笑迎了过去,“张师父,来,抽根烟。” 张师父摆了摆手说他不抽烟。 我心里明白了,看来这个张师父肯定是准备好了。 果然,就听陈孟发问道:“是不是今晚就可以去井那里施法了?” 张师摇摇头说:“因为井早就被填平了,我没见过它的原样,所以没法断定它到底是不是跟灵界有关,即便是,想要告知灵界的话,也要在井被填之前施法,填了之后再施法,已经没用了。” 陈孟发愣了愣,缓缓从鼻子里喷出两道烟柱说:“那要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这个张师父虽然个子不高,但是相当稳健的样子,说话不急不缓,感觉很有中气跟底气,他看了看陈孟发说,“陈村长,我听你说,填井前后那几天,一直有下雨,是这样吗?” “是啊。”陈孟发愣愣点头。 张师父说:“那天跟着你过来,我就感觉你们村里的气场不大对,所以在井那里看了一圈过后,我对你说这件事可能有点严重。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我可以肯定,你们村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存在。” 陈孟发手一哆嗦烟差点没掉地上,我也吓了一跳,忍不住朝四周看了看。 “什么东西?难道是张桂花?”陈孟发说着,朝我看了一眼,“还是害的村里死人的那几个鬼?” “我可以肯定是阴物,但不能确定是不是鬼,也不能确定那东西躲藏在哪个地方。如果让我去寻找它,我应该可以找得到,但是我担心一旦如果惊动它,可能会连累到村里的人……” “应该不要紧吧。”陈孟发脱口说。 张师父原本一直在平静叙述,听陈孟发这么说,不禁皱了皱眉头,“我指的连累,是伤害的意思,怎么,陈村长希望村里还有人再出事吗?” 陈孟发嘴巴嗫嚅了几下,没言语了。 “所以,还是要从源头查起……”张师父抬起头看向上空说,“明天下午应该会有雨,到时候,我会施法向天来问一问,在你填井前后的那几天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听那张师父这么说,我和陈孟发同时抬起头朝天上望了望,然后不自觉对视了一眼,陈孟发一脸诧异,虽然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是应该跟他差不多。 “怎么样向天询问?”陈孟发问。 张师父微微一笑说:“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我感觉这个人跟谢凌她爸一样神秘,他那个徒弟阿风没跟着一起过来,不知去了哪儿。 “那好吧。”陈孟发看了看表说,“时间还早,走吧,张师父,去我那儿坐会儿喝点茶,然后晚上我请你吃个饭。” 看张师父那样子,他似乎想要拒绝,但不知想到了什么,点头答应了下来,我估计他可能是还有事向陈孟发询问。我想到那天那个阿风的话,他说我家人包括张桂花的死,可能是有人捣的鬼。 把纸扎全部抬进我住的那间屋子,陈孟发跟张师父就都走了。整个一下午,由于百无聊赖,我便把谢凌给我的那本《阴阳奇门》拿出来翻看,这几天没事我就看,逐渐的,我能看懂里面的一些东西了,比如五行生克,旺相休囚死那些,其实讲的就是自然界中“金木水火土”五行随着季节的变化而发生的变动,以及它们彼此之间的关系,但是大部分我还是看不懂。一直看到将近傍晚,我又开始头昏脑胀,赶紧撂下不看了。 肚子饿的咕咕乱叫,我也不知道晚上吃什么,想到陈孟发说他晚上请张师父吃饭,我心说,干脆老子去打秋风,过陈孟发家里蹭顿好吃的去,如此一来,我还能听听那个张师父跟他聊些什么。不管是不是有人捣鬼,反正我家出事主要就是跟陈孟发填井有关,别说蹭他顿饭,我就算把他家房子给炸了,那也是天经地义的!好,就这么办! 我以前脸皮就挺厚,自从家破人亡以后,我感觉天地间就剩我孤零零一个人了,回想小时候的成长经历再看眼下的处境,我的心里产生一种逆反情绪,脸皮就更厚了。 当我来到陈孟发家的时候,却见大门是锁着的。陈孟发这个混蛋平时好面子,喜欢讲排场,我估计他可能是把张师父拉去我们村饭店里吃饭了,我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追去饭店蹭饭吃,说不定会遇到村里的熟人。想到蹭饭无望,我心中恼怒,一脚踹在了大门上,随着大门“咣啷”一声响,陈孟发家墙头上趴着的一只老母鸡被吓得“扑棱棱”飞了下来。我的眼前顿时一亮,既然蹭不到饭,那我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只鸡逮了打牙祭。 追了好一阵,我才把那只鸡给逮住,累的气喘吁吁的。往学校走的路上,我想到了王大麻子,那个王八蛋炖鸡挺有一手,几天前那晚在他家里吃的那顿鸡肉,我到现在还有些回味,干脆把他叫过来算了,不仅省得我动手,也相当于回请他了。 当我来到王大麻子家,他正坐在家里的破床上抠脚丫子,也在发愁晚饭的着落。听我一说,王大麻子高兴的扑棱就从床上蹦了下来,正要走的时候,王大麻子突然叫道:“哎等一下!” 第18章:鬼村的树 我以为王大麻子大呼小叫的要干什么呢,只见他从床底下摸出一只塑料桶,冲我嘿嘿一笑说:“上次还剩了半桶酒,咱晚上喝了它……” 晚上,我和王大麻子坐在昏黄的灯泡儿底下,边吃边喝,倒也十分惬意,肉香酒香飘荡的满屋子都是。 “二东子,你屋子里这些纸扎,就是陈孟发请过来的那个大师到时候施法用的吗?”王大麻子问。 “嗯。”我说,“应该是吧。” “在哪儿施法?”王大麻子又问。 “应该就是在那口井那里。” 关于王大麻子他爹淹死在井里那件往事,我没告诉他,因为我许诺过陈孟发不讲出去,陈孟发不是东西那是他的事,我答应人的事就会做到。再者,要是那件事是真的,王大麻子他爹当年发现的那处神秘山野真的是“鬼域”的话,我现在正给“鬼域”里的鬼送邮包,万一说漏嘴让人知道了估计我会有麻烦不说,谢天肯定也不会轻饶我,因为他再三叮嘱我不准说出去。 王大麻子“嘿嘿”一笑说,陈孟发那个狗东西,这阵子折腾来折腾去肯定没少花钱,让他以前那么牛逼,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当初他跟张桂花胡搞被我发现,我也睡不到张桂花,所以还得多亏了他,现在张桂花那个骚货死了,老子的命根儿又没处去逍遥了…… 见王大麻子又提到张桂花,我急忙岔开了话题,“王哥啊,这几天我都没见到你,你去哪里了?” “啊?” 王大麻子告诉我说,上次他带我去南山镇见的他的那个酒友,接到一个活,帮工厂装修车间,由于人手不够,就把王大麻子给叫了过去,帮了两天的忙。这个王大麻子平常不只偷鸡摸狗捡破烂,有时也帮人干点零活儿,换点零花钱使。 “帮哪里的工厂装修车间?”吐出嘴里的一块鸡骨头,我随口问。 “还能有哪里的工厂?咱这儿就一个工厂呗,就是……呃……南山镇西南那个。”王大麻子打着酒嗝说。 我“哦”了一声,那个厂我知道。据说是改革开放初期,为了解决农村剩余劳动力问题,市里拨下来款项给南山镇,建了那么一座工厂,原本是生产化肥的,后来倒闭了,被私人承包了去,改建成了五金厂。最近几年,那五金厂的效益也不景气,处于半停产状态。高中刚毕业那会儿,考虑到那个厂离家比较近,我打算去那里上班,可是过去一问,对方说他们不招人了,我只好跑去了市里…… 突然间,我想到了一件事,酒碗差点没拿稳掉地上,酒水也化成冷汗从后背流了下来……那棵树!那晚进“鬼域”里的那个村子的时候,我在村口看到的那棵歪脖子粗树,我当时就觉得我以前一定在哪里见过那棵树,此刻终于想起来了,是在那家工厂的大门口! 我记得那年去那工厂求职的时候,由于那棵树的形状有点古怪,所以走的时候我就多看了一眼……没错,一定就是那棵!怎么回事?怎么那个鬼村子的树,会生长在那个工厂的门口?对了,我想起来了,记得以前听人说起过,那里建工厂以前是一片荒地,时间再往前推,那地方原本有一个村子,是解放前还是解放后,反正也是有一年闹饥荒,那个村子的人饿死的饿死,逃荒的逃荒,整个村子都空了下来,由于风吹雨淋,房子全部倒塌了,砖瓦被人当建筑材料拉走,那里就成了荒地…… 我的心砰砰乱跳,如此说来,我那天晚上跟谢凌所去的,是早已经消失了的那个村子?至于村子里收邮包的“客户”,便是当年饿死在村里的“死鬼”? “你咋了兄弟?”王大麻子见我神色不对,问我道。 “没有,没什么……” 我尽量使心情平复下来,试着向王大麻子询问,看他知不知道关于当年那个村子的事,他所知道的,跟我知道的差不多。 这天晚上,我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很想弄清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恨不得立马就跑过去看看,看看那棵树还在不在那里。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爬了起来,跑去王大娘家借了她儿子的摩托车。之前因为王大麻子散播的那第二个“谣言”,村子人都认为我是灾星,王大娘一家也对我另眼相看,但是自从张桂花死去,第四个被鬼选中的人出现以后,村里人便不再排斥我,王大娘一家的态度也跟着好转了。 当我来到那工厂的时候,老远就看到了那棵树,果然还在那里!由于紧张加激动,我差点没把摩托车骑到路边的沟里。 这棵树生长在工厂大门的左边,靠墙不远的地方。把车停好,我用力吞咽了一口唾沫,慢慢朝树走了过去。没错,就是这棵树,不管是形状还是粗细,它都跟我在那个“鬼村”村口见到的那棵树一模一样! 那晚的经过在我脑海里浮现出来,我记得那棵树下有一座磨盘,眼下这棵底下没有。我仔细回想那磨盘所在的位置,两手伸到树下比划了比划。然后,我又回想去那个鬼村的那条小路,往眼前这里原本该是那条小路的地方看去,没看到有路,除了田地,就只有一条横向的水沟。 “喂,你干什么的?” 我吓了一跳,回头看过去,我看到一个人正站在工厂的大门口,是这家工厂的负责人。当年过来求职,我就是跟这人打的交道,所以还能认出他,他的名字我还能记得,好像是叫“郝新胜“,但是他早就不记得我了。 给这个郝新胜让了一根烟,我动用口才,向他询问关于以前这里的那个村子的事。这人也不大清楚,不过关于这棵树他倒是知道,说是以前建厂的时候,原本那个村子遗址的杂草树木全部都清除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棵树却保留了下来,一直生长到现在。再向他询问,就问不出什么了,他也是听人说的。 走的时候,我又朝那棵树看了一眼,回想那个村子,我产生一种时空上的错乱感。如果那个鬼村子里居住的都是当年饿死的鬼,可是这棵树又没死,它为什么会存在于那里? 中午在南山镇上吃过午饭,我往谢凌家跑了一趟,家里没人,大门锁着,不知谢凌去了哪里。我很想去邮局看看,但是考虑了一下,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虽然我现在已经算是邮局的一员了,但是我是一个给“鬼”送邮包的,除了谢凌和她爸谢天以外,邮局里的员工没一个认识我,谢凌没给我打电话我如果私自就跑过去的话,说不定会引起某些事端。 回村子的路上,原本晴朗的天突然阴了下来,随着隐隐的雷鸣,远空不时有闪电划来划去。眼看快要下雨,我加快了速度,摩托车在山路上蹦来蹦去的。当我来到王大娘家,只见大门是锁着的。 “大叔,你知道王大娘家的人都到哪儿去了吗?”我问一个过路的村民。 那人用手往东指了指说:“不是说陈孟发请来个法师做法吗,很多人都跑过去看了……” 我这才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张师父说今天下午会有雨,果然说的很准,他说要向天问一问,陈孟发填井前后的那几天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他真能问出个究竟来,说不定就能知道我家一家三口之所以被鬼选中而惨遭横祸,是不是有人捣的鬼了。想到这里,我急忙赶了过去。 村东那口老井“遗址”的方圆围了很多村民,土岗子上站的也都是,那些纸扎被从学校里弄了出来,全部堆放在老井的遗址上。阴沉沉的天空下,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不仅我们村里的,很多其他村子的也跑过来看热闹了,一些没外出打工的小青年为了吸引小姑娘的注意,头发擦得油亮亮的,各种耍帅摆酷在那里。我望了一圈,没望到王大麻子,不知这个混蛋又跑去了哪里。 “二东子你回来了。”人群里的王大娘看到我说。 “嗯,大娘,你家的车我锁在那里了。”我指了指不远处的摩托车。 正说着,几个人从村子里走了出来,为首的是张师父和陈孟发,后面跟着那个叫阿风的,他的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裹。再往后看,我们村广播用的大喇叭被拆了下来,由两个村民抬着走,不知干什么用。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纷纷看了过去。 这个阿风一出现,人群里的那些小青年全部都黯然无光了,我注意到有不少年轻妇女以及小姑娘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对着阿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说实在的,这人长的又高又帅不说,气质还冷冷酷酷的,他的那种酷可不是耍出来装出来的,而是他就那气质,那种冷酷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我们这一带相当少见,可以说就没人见过像他这样的人,如果有经纪公司包装一下,这个阿风完全可以去当明星,肯定秒杀一大批韩国欧巴。这样的人出现在我们这种地方,的确很扎眼。 来到近处,阿风注意到了我,冲我点了点头。我能感觉到那些朝我投射过来的目光,这样引人注目的一个人,单单只冲我一个人点头,我的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骄傲中又带点优越,感觉很有面子,不由便凑了过去。 第19章:张师父施法 几个人停住脚以后,陈孟发看起来很有些紧张,两只手搓在一起:“张师父……” “你让土岗子上的人都下来,站那么高等下会有危险。”张师父说。 陈孟发立马恢复村长的架势,边吼边挥舞着手冲那些人道:“上面的听好了,全部都给我下来!” 人群下来的过程中,张师父命抬喇叭的那两个人把喇叭抬到距离纸扎堆不远的地方,喇叭口朝下扣在了那里。 阿风把那大包裹打开,张师父从包裹里拉出一件黄颜色的长袍子穿在了自己身上,那是一件道袍,我这才知道这个张师父的身份,原来他是一个道士! 穿上道袍的张师父看起来相当有气势,所有人都睁圆眼睛看着他。阿风把一只小盒子递给张师父以后,张师父看了看天色,冲他道:“把那些纸扎点着吧。” 阿风点燃纸扎,纸扎噼里啪啦燃烧,火光冲天,火灰到处飞舞,热浪袭人,很多人都往后退了开。张师父也不怕热,他把那只小盒子打开,里面装的是红色的脂膏状的东西,他用手挖了一些那种东西,往喇叭上写画了起来。 我惊奇地看着,不知道他这是要干什么,他往喇叭上画的东西我能认出来,是某种符篆,就跟谢凌给我的那本《阴阳奇门》里所画的符篆差不多,但是又有很大的不同。 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那些看热闹的村民也都目不转睛。 片刻的功夫,喇叭上就被张师父画满了符篆,整个过程可以说是一气呵成。 “大家闪远一点!” 张师父喊完这一句,退开几步,整理了一下道袍,围着那喇叭以及就快要燃尽的那些纸扎走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也都跟着张师父移动,只见他走路的脚步跟姿势都十分怪异,像是一条腿突然瘸了,又像是喝醉了酒,反正东倒西歪的。如果是平常人这样走路,肯定给人感觉十分滑稽可笑,可是这个张师父却丝毫没有这种感觉,而是气象越发的凝重,整个现场也变得庄严肃穆起来。 终于,我发现这个张师父的脚步看似杂乱却并不是乱走的,而是很有章法,每跨出一步,他的两只脚之间的距离都是一致的。突然间,我想了起来,那本《阴阳奇门》里就有关于这种步法的图画跟描述!我记得是叫“天罡禹步”,乃当年大禹治水的时候所创,施法祭天时用的……那本《阴阳奇门》最末尾的一页里说,它里面所记载的法术除了奇门法术以外,还融合有古代巫术,道术,甚至还有傩术里的东西,这种“天罡禹步”不知算哪一种。 我正想着,只见张师父突然顿住脚,与此同时,一直跟在他旁边的阿风,一脚跨过去落在了张师父身前很近的地方,然后迅速一收,张师父继续走起来,但是脚步发生了变动,本来左脚在前,换成了右脚在前。整个过程,也就不到两秒的工夫。 我先是愣了愣,然后明白了,用“天罡禹步”施法的时候,如果进行的是一场大的法事,那么,就需要有人协助,因为每走七七四十九步,施术者就要换脚步,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人的左脚为阳,右脚为阴,换脚步是为了符合阴阳顺逆之理。在换脚的短暂过程中,旁边要有个人协助踏一脚在“罡位”上,所谓“罡位”,其实就是比如施术者本来左脚该踏,但是由于换脚而虚出来的位置,这叫做“续气”,如果没人“续气”的话,“气”一断,那么法事就宣告失败了。 果然,又走一阵,张师父再次停下来,阿风又是一脚跨在他身前。除了我以外,没人明白这其中的关窍,所有人都看的大眼瞪小眼。 天越来越阴了,风也刮了起来,吹的纸扎的火灰带着火星到处飞舞,由于担心被火星燎到,不少人往后退。 当张师父和阿风两个人又一圈走过来的时候,一个小孩儿不知道是不是被人给推的,突然往前趴倒在地,而恰恰就在这时刮起一股风,吹的一大块带着火的纸扎朝那小孩儿砸了过去。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反应过来以后,人群里发出惊呼声,眼见那小孩儿还趴在地上,火就要砸在他身上了,谁也来不及去救援。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阿风突然跳了过去,一脚便把那团火给踢散了,俯身一抓,他把那小孩儿从地上拉了起来。 这小孩儿也不知谁家的,倒是挺皮没哭,他家大人快吓哭了,那孩子身上穿的是一件很容易起火的那种毛衣,一旦如果被刚才那团火给砸中,肯定一下子就会烧起来。小孩儿的母亲脸煞白向阿风道谢,人群里有人鼓起了掌,那些小姑娘鼓的最欢,有的脸上带着花痴。 阿风还是那副酷酷的模样,警告众人说:“大家都站远一点儿,别再往近处靠了。” 这个时候,张师父已经走到了我这里,忽然再次停了下来,这是又到“续气”的节点了。阿风由于救那个孩子,远远落在了后面,他就算本事再大,也不可能飞过来协助张师父。眼看着法事就要失败了,我来不及多想,上前就是一脚,不偏不倚地踏在了张师父身前的“罡位”上! 当我抽回脚以后,张师父继续走了起来,人群里的陈孟发怒道:“二东子捣什么乱呢你?!” “他不是捣乱!”赶过来的阿风急忙替我辩解,“他是在帮我们。” 陈孟发不言语了,阿风朝我看过来的目光充满了疑惑,那意思是说,你怎么会懂天罡禹步“续气”的道理? 连续了三次“气”,张师父终于停住脚,从怀里摸出一道符篆,甩手丢向空中,然后他指着那符篆念念有词,奇特的事情发生了,按说此时有风,那道符应该会被风给吹的飞走才对,可是没有,它就像是被某种力量给推着,冉冉往上,往高空里飞去。 所有人的头都仰了起来,眼看着那道符越飞越高,最终看不到了,感觉似乎是飞进了云层里。突然之间,云层开始翻涌起来。此情此景奇异的难以形容,仿佛云层活了一般,又像是云里面有什么东西,想要钻出来。我感觉到有一种压迫从上空压下来,呼吸都变的有些困难了。 随着云层的翻涌,天变得更黑,仿佛世界末日就要到了。忽然,云层里亮起一道电光,紧接着便是“轰隆”一声雷鸣,有人吓得大叫起来,“我的娘啊!” 又是一道电光,恐慌开始在人群里蔓延,很多人吓得抱着头就跑,顷刻的工夫,人就跑了一大半。 电光开始密集,噼里啪啦作响,云层里仿若织起一道密集的电网,整个一大团云都被电网烧的红彤彤的。像我这种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着这种情形,鸡皮疙瘩鼓了一背。张师父又从怀里摸出一道符,“啪”地拍在了扣在地上的那只大喇叭上。与此同时,云层中的电网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开始往中间收拢,随着越收越小,电网化成一道粗大的闪电,像是一条弯弯曲曲的蛇,从云层里伸了下来。 我不知道闪电有没有劈中那喇叭,反正它就是朝着那大喇叭下来的。闪电过后的巨雷震的我耳朵都要聋了,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到人已经跑的差不多了,闪电退回了云里,但是云层还在翻涌,里面电光烁烁,不断有闷雷声传下来。张师父正站在距离那喇叭很近的地方,侧着一只耳朵冲着喇叭,也不知在干什么。 我心里面非常惊奇,慢慢凑了过去,当我来到离张师父还有两米多远的地方,我发现了不可思议的情景……那只大喇叭里面好像是有一个人正在说话,而张师父就是在倾听那个“人”说话的声音! 突然,说话声停住了,但是紧接着,当云层里雷声响起,说话声也跟着响了起来……我的三观快要被完全颠覆了,看看高处的云层,再看看扣在地上的大喇叭,我张大嘴巴合不拢,难道说,这是雷公的声音,喇叭里是雷公在说话? 我想要凑的再近一些,听听那到底说的是什么,一个人从背后拉住了我,是阿风,他表情有些凝重地冲我摇了摇头。 张师父听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伸手把喇叭上的那道符揭了下来。云层停止翻涌,电光也不再闪烁,一切都恢复了本来的样子。 “张师父,怎么样?”陈孟发战战兢兢走过来问。 “我已经知道,你们村子里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了。”张师父说。 “是……是什么?”陈孟发脸色发白问。 那些村民没有都被吓跑,还有几个站在不远处,但也被吓的不轻,张师父朝那几个人看了看说:“走吧,去你家里再说。” 陈孟发会意点点头。 我也跟着他们一起走,陈孟发情绪镇定下来,见我跟在后面,没好气儿地说:“二东子你跟着干嘛?” “我跟着不行吗?”我也没好气儿顶他。 陈孟发皱眉想要发作,张师父说:“他要跟就跟着吧,刚才多亏了他,不然我那法事就功亏一篑了。” 第20章:可怕的遭遇 “小伙子,你怎么会懂天罡禹步“续气”的道理?”张师父问我。 “这个……” 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且还有陈孟发在旁边,我只得谎称自己是看阿风那么做,所以学来的,刚才见张师父停住,阿风在远处赶不过来,所以我便上前助了一脚。这个张师父是何等样人,他肯定看出来我没说实话,但也没再继续追问。 来到陈孟发家,刚进到屋里,瓢泼大雨就下了起来,把院中的浮土砸出一个个小坑窝,满鼻子都是土腥味儿。 张师父看起来精神挺疲惫的样子,应该是做法事累的。陈孟发沏上茶,待张师父一杯茶水下肚,陈孟发迫不及待便问:“到底是个什么在我们村子里?” 张师父分别把我们一一看了看,缓缓说道:“是灵界的东西。” “灵界的东西?”我和陈孟发异口同声道。 “嗯……” 这个张师父刚才施展的法术,是道家的一种听雷秘术,如果用传统迷信的说法,就是施法和雷公进行对话,然后向雷公来问事。如果科学点解释,那就是一种依靠法术而达到的磁场和声音之间的转换。雷电这种东西是带有强磁场的,打雷下雨的天气,雷电磁场会把发生的事“记录”下来,张师父借助道家法术,把之前“录”下老井遗址那里事物的雷电招引出来,然后通过“媒介”,也就是那只大喇叭,以及符篆的力量,将雷电的磁场转化为人能听懂的声音,如此便能得知,陈孟发填井前后总是打雷下雨的那几天里发生的事了。感觉相当不可思议。 “灵界的东西?那就是鬼喽?”我惊奇问。 张师父摇摇头说:“不是一般的鬼,但也不是传说里勾魂的阴差那些,而是只属于灵界,原本只生活在灵界里的东西。” 我听的云里雾里的,陈孟发看起来也是一脸的懵逼。 “具体那东西是什么,我没能弄清楚,因为用“听雷术”所能听来的是有限的,反正,那个东西就是从原本的那口老井里跑出来的,老井被填埋以后,它回不去灵界,所以就一直待在你们村子里……” 听到这里,我的心里面像是被人塞进了一块冰,凉的全身毛孔都收缩了起来。看来陈孟发这个混蛋私自填井,不仅阻挡住四个将要下地府的死鬼,还把一个不知名的“东西”给挡在了外面,如今那四个鬼分别在我们村里各拉了个“伴儿”走了,可是那个“东西”却依然还在我们村子里,不知它后面会干出些什么事来…… “师父,看来我们所料的不错,这里的世界果然在发生混乱,不然的话,灵界里的东西是跑不出来的。”阿风说。 “啥意思?”陈孟发瞪着两只大牛眼问。 “其实告诉你们也不要紧……”张师父缓缓撂下手里的茶杯说,“你们是不是很奇怪,我和阿风为什么跑到你们这里来,开一个纸扎店在三里庙村?” 我和陈孟发同时点点头,这正是我很想要知道的。 张师父望着外面的雨幕说:“事情要从两个月以前说起……” 两个月前,也就是我家出事的前一段时间,我们这里还发生了一件相当离奇的事,由于这件事传扬的没那么广,所以只有很少数的一些人知道。 位于我们村西南的那个三里庙村,村里有几户人家靠在南山的深山里采药材为生,这就跟以前的猎人一样,也是我们这一带比较古老的一种职业。我们村以前也有采药人,王大娘的老公王大爷,以前就是个采药的,他是我们村最后一个采药人,自从七八年前患上老寒腿,平常走个路都打颤,再也没法进山,我们村就没人再做采药的营生了。 现在很多中药材都人工培育了,进山挖野药材是一项既辛苦又危险还没多少利润的营生,现在的人都外出打工了,谁还干这个呀?也就三里庙的有数几户人家还在干这个。下面要讲的这件事,就发生在三里庙一个名叫孙茂兴的采药人身上。 这个孙茂兴五十多岁年纪,从小就跟他爹进山采药,除此之外不会别的营生,所以一把年纪了还在做。现在野药材越来越少了,比如野生黄精,已经快成了罕见稀缺之物。孙茂兴也不是每天都进山,而是每隔十天才去一次。 那天孙茂兴一个人进山,在山里面转悠了大半天只挖到几根手指头粗细的黄精。他很不甘心,见天色不错,应该不会下雨,他决定再往大山深处找一找,大不了就走夜路回去,反正晚上应该会有月亮。 孙茂兴就一直往林深树密处走,当他终于采到半筐药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这晚的确有月亮,但是空山寂寂,四野无人,赶夜路走在山里,不时便惊出一只鸟来,孙茂兴还是有些怕的。就这样走着走着,孙茂兴突然发现自己迷路了! 这个孙茂兴采了几十年的药,对南山里的一草一木都可谓很熟悉,这样的事对他来说还是头一次,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相当陌生的山野,虽然有月亮做参照物,可是无论他怎么走,就是找不到回去的路。最开始孙茂兴挺害怕,但是渐渐的也就麻木了,越走越累,只想快点找到路,回到家里去。最后实在走不动了,孙茂兴倒在一块大石头旁边睡了过去。 当孙茂兴醒过来的时候,月亮已经爬到了正头顶。刚从地上爬起来,孙茂兴就看到远处走着一个人,孙茂兴相当的激动,正打算叫那人,他发现那人有点怪怪的,衣服烂渣渣不说,走路的姿势也很奇怪。 月亮照在那人身上,可以看到他投在草木石头上的影子,既然有影子,那应该就不是鬼。看那人的身板儿,孙茂兴认为即便他是个歹人,应该也不是自己的对手,于是就想跟过去看看,说不定跟着那人就能走出山了。 一路上,孙茂兴跟得十分小心翼翼,见那人尽往荒僻处走,孙茂兴心里越来越不安,但是已经跟过来了,他决定再跟一段看看。当穿过一片一人多高的荒草,孙茂兴忽然看到,远处影影绰绰几个人在那里。孙茂兴不敢再往前走了,他眼睁睁看着那人过去同那几个人汇合,然后众人围着一块平整的大石头坐下来,不知在干什么。 由于视野不怎么开阔,孙茂兴看不清楚那些人是在干什么,距离他不远有一棵很粗壮的大树。孙茂兴来到树底下,“哧溜哧溜”便往上爬,当他坐到高处的一根粗树枝上,放眼再一看,吓得差点就从树上掉了下去…… 在树上就能看的挺清楚了,月光照射下,孙茂兴看到,那几个人围坐的那块大石头上,堆放着很多血肉模糊的东西,好像是某种动物的内脏。再看那几个人,没有一个是活人,全都是腐的烂渣渣的尸体,有的脸上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的白骨。 孙茂兴眼睁睁看着那几具“尸体”抓起一把把血糊淋淋的内脏往嘴里面塞,仿佛是在聚餐,吓得魂飞魄散。后面他是怎么下的树,怎么找到路回的家,他都毫无印象。反正一回到家,他就发起了高烧,连人都认不清,每天躺在床上说胡话。 孙茂兴家里面很穷,一个采药材的能有多少钱?家里没钱送他去医院,只得请来乡村医生,连打了几天吊针,一点作用都不起。家里人这才意识到,他可能是撞了邪了,于是便请来道士驱邪。 我们这里牛逼一点的道士,比如当初被张桂花吓跑的那个王道长,孙茂兴家也请不起,所请来的都是些混吃蹭喝的神棍,当然救不了孙茂兴。眼看着孙茂兴已经奄奄一息了,正当家里人束手无策一筹莫展的时候,村里一个姓刘的采药人说,鲁西一个名叫凤阳镇的镇子上,住着一个姓张的高人,说不定可以救孙茂兴。 那个人所说的,就是张师父,他说他是以前往鲁西贩卖药材的时候认识的张师父,张师父买过他的药材。 这个张师父是一个精通风水玄学并且修道的高人,他有一个规矩,帮人看风水选宅基之类收费,而且价格很高,但是给人驱邪除病那些不要钱。 其实一般人平常生病跟邪物没关系,由于撞邪而生病的,是少数中的极少数,但凡这种情况求到他的门上,张师父都不会袖手不管。 孙茂兴的家人听说以后,连夜便动身,从鲁西把张师父请了过来,因为路途远再加上道不好走,足足花了好几天时间。当张师父赶过来的时候,孙茂兴已经躺在床上只有出的气,快没进的气了。 刚才张师父施法同雷公“对话”,我们已经见识到了,这个人确实很有些本事。他只是看了一眼,就确定孙茂兴是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被吓丢了魂,三魂中的其中一条魂丢了。张师父先是稳住孙茂兴剩下的两条魂,然后用了一天的时间,把孙茂兴被吓丢的那条魂招了回来。 为了弄清到底怎么回事,张师父没急着走。调养了几天,孙茂兴终于清醒了过来,把他在山里看到几具尸体“聚餐”的事,讲给了张师父。 第21章:傩戏 张师父听完孙茂兴的讲述,感觉这件事相当蹊跷。世间是有养尸地存在的,有的尸体如果不小心被埋进养尸地里,那么常年累月都不会腐烂,若是遇到特殊情况,比如坟墓被雷电击中,导致尸体具有了能量,那么很有可能会发生诈尸,尸体从坟墓里爬出来。很多香港导演就是以这个大做文章,拍出一堆僵尸电影。 现实里的诈尸,没有电影里演的那么离奇,什么僵尸追着人跑吸人血等等,都是导演捏造的,也更不会发生尸体像活人一样具有意识“聚餐”这种事。孙茂兴当然不会对救命恩人说假话,而且他也确实是遇到了超自然的事物,因此被吓得丢了魂。既然自己被卷了进来,张师父决定调查这件事。 (张师父讲到这里的时候,我想到我家“诈尸”的那三口) 孙茂兴可以下床走路以后,张师父便让他带着自己和徒弟阿风进山,寻找他当初看到的那几具尸体聚餐的那个地方。可是由于南山实在太大了,孙茂兴又完全想不起来他当初是怎么迷的路,所以他们在山里找了好多天,也没找到那地方。 那段时间,正是我家出事那阵子,虽然在方圆一带闹的动静挺大,但是因为张师父他们都在山里,所以没听说到。虽然没找到那个地方,但是张师父却发现了奇特之处,他通过罗盘探测到,整个南山一带的磁场不知什么原因发生了错乱,尸体“聚餐”的事,应该就是跟磁场错乱有关…… “我通过对南山一带山川地理的考察,感觉磁场错乱可能是跟世界混乱有关,也就是说,你们这里的世界正在发生混乱。”张师父说。 “什么是世界混乱?”我忍不住问。 “就是世界乱了呗,这还用问?”陈孟发嫌我乱插嘴。 我想顶他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就听张师父说道:“佛道本一家,佛家有关于三千世界的说法,按照佛家的说法,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叫做大千世界,此外还有中千世界,小千世界,加起来总共有三千个。具体其他世界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像佛家说的有三千个,没有人知道。但是在我们这个世界之外有其他世界存在,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灵界就包含在其中。现代物理学也有关于平行宇宙平行世界的说法,这种说法,跟佛家的说法不谋而合……” 我和陈孟发两个人都听的大眼瞪小眼。 “这些世界本来是共存但又互不侵扰的,虽然灵界可以和我们这个世界相通,但是活人是进不去灵界的,反过来,原本只能生活在灵界里的东西,也没法跑到我们世界里来。可是现在,一个灵界的“东西”却跑到了你们村子里,这就说明世界发生了混乱,本来我还只是推测,现在可以完全肯定了……” 张师父之所以在三里庙开那么一家纸扎店,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他想知道我们这儿的“世界”是不是在发生混乱,以及混乱的原因是什么,最终又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张师父是在纸扎店开起来的那天,才知道下张村我家发生的事,正打算过来看看,陈孟发就去请他了。 “我说张师父啊。”陈孟发战战兢兢朝院子里望了一眼,“先别管什么世界不世界了,现在可咋整?那东西待在我们村子里,要咋把它给弄走?” 张师父说道:“其实刚才过来的路上,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虽然已经知道了那是个灵界里的东西,可它到底是什么,能量有多大,我们却不清楚,所以就不能贸然采取行动。” “那要咋办?”陈孟发问。 “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了。”张师父看着陈孟发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会演傩戏的戏班子?” “什么是傩戏?”陈孟发瞪着眼问。 “就是鬼戏。”阿风说。 傩戏是古代戏剧的一种,古时候每到鬼节,比如七月十五,十月初一,清明等等,很多地方会演傩戏,目的是为了演给从阴曹地府里出来的鬼看,以免它们侵扰阳人。既然是演给鬼看的,那么戏班子当然装扮的也是鬼,演一些跟奈何桥,孟婆汤,十八层地狱等等有关的剧目。随着时代的变迁,傩戏渐渐成为演给活人看的戏,并且产生很多分支,皮影戏就是其中的一支,是由古代的傩戏演变而来的。这就是为什么张桂花的亡魂会被皮影戏吸引,出现在村小学里的原因。 眼下,张师父问陈孟发我们这儿有没有演傩戏的戏班子,目的就是希望通过傩戏这种鬼戏,把从原本生活在灵界,也可以说“阴曹地府”的那东西给引出来。 “这个好像没有哦……”陈孟发犯起了难,“演皮影戏的戏班子倒是有那么一个,可是因为上次闹鬼那事儿,他们肯定不敢来我们村里了。” 张师父想了想说:“我倒是认识一个演傩戏的戏班子,不过离这里有点远,请来的话可能要好几天的时间,而且要我亲自去请。” “那不能行啊。”陈孟发一听就急了,“你走了,万一这几天那东西在我们村子里害人怎么办?” 张师父说:“阿风会留在你们村里,只我一个人去。” “他?” 这个阿风看起来也很有些本事,陈孟发先前有见识到阿风配合张师父施法以及救那个小孩子的过程。听张师父说阿风会留下来,陈孟发松了口气,决定在村小学我那间屋子里另设一张床,让阿风和我住在一起。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夕阳从西天的云层里射出万道金光,照的院子里树木的枝叶亮油油的。 张师父看了看表说:“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出发。” 正要走的时候,陈孟发叫住了他,“哎等等。” “陈村长还有事吗?” 陈孟发尴尬地笑了笑,搓着两只手,支支吾吾说:“张师父,那个……嘿嘿,我听你说,你帮人驱邪除病不收费,是不是真的?” 张师父点了点头。 陈孟发吞咽一口唾沫说:“既然是这样,那帮我们村里除那个东西也算是驱邪吧,所以我就想……” 张师父微微一笑说:“放心,我不会收你的钱,请戏班子的花费,也可以由我来垫付。” 陈孟发顿时大喜,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那,那真是……” “不过,有一件事需要你来做。” “什么?您尽管吩咐!” 张师父说:“演傩戏的那天晚上,你要把村里的村民都集合到村小学里观看。” 陈孟发愣了愣。 之所以这样,张师父说是因为那个灵界的“东西”这些天以来或许一直都是附在某个村民身上的,如果那村民不到场,那东西可能也不会去,如此就更别谈把它给引出来了。 这么一来,陈孟发又发愁了,上一次演皮影戏就闹鬼了,后面演鬼戏,村里谁还敢去看? 我一见到陈孟发就想冒火,刚才因为钱的事跟张师父算计,我就更讨厌他了,此刻我忽然灵机一动说:“我倒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陈孟发忙问。 “发叔你跟村里人说,之前都是你不对,私自带人填井导致村里接连出事,现在找大师施过法了,后面不会再有事了,为了给村里赔罪,你打算在学校里摆酒席宴请大家,另外再演场戏给大家看。” 陈孟发一脸恼怒,但强忍着没发作,“我说二东子……” “这倒是个好主意。”张师父说,“赔罪可以不用,但是如果在村小学里摆酒席的话,村民应该都会去。” 见张师父发话了,陈孟发虽然看起来仍然很不甘心,但还是悻悻地点了点头。 这天晚上,阿风跟我住在了一起。他这个人话很少,基本上我不开口,他就不言语,始终坐在床上看他手机里下载的电子书。后面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懒得搭理他了。 后面的两天,每天一大早,阿风就去村里面乱逛,直到晚上才回到学校。他不在的时候,我就把那本《阴阳奇门》拿出来翻看。本来我对这本书里的内容没多少兴趣的,要不是谢凌说让我研究,我根本就不会研究,可是自从那天见到张师父借助“天罡禹步”施法同雷公进行“对话”以后,我感觉实在有些神奇,于是对玄学方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第三天,张师父还没有回来,中午的时候,我接到了谢凌的电话。 “二东子……” 几天没见面,听着电话里谢凌动人的声音,我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怎么了?是不是今晚又有邮包要送了?”我忙问。 “不是。”谢凌说,“电话里说不清楚,这样吧,你过来再说。” 第22章:阴阳饭店 往南山镇去的路上,回想张师父的话,我心说,谢凌那晚带我去送邮包的那个村子,肯定就是“灵界”了,她是通过阴阳奇门过去的,就像张师父说的,我们这里的世界正在发生混乱,既然灵界里的东西可以跑到我们这个世界来,那么我们活人也可以跑到灵界去,和灵界里的死鬼进行交易。 谢凌今天心情好像不错,不再像之前一样见到我就板着个脸了,而是有些笑吟吟的,使我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叫我过来干嘛?”我问。 “我爸中午要请你吃饭,走,我们先去邮局。” 中午,谢天在南山镇饭店的包间叫了一大桌的菜,虽然一个山区镇的饭店逼格不高,但是局长请吃饭啊,而且单单只请我这么一个吊丝员工,我想可能是跟我的工作特殊性有关,纵然如此,我还是很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这个谢天一上了饭桌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吃的狼吞虎咽旁若无人,无怪乎长那么胖,他的吃相跟他的身份以及他平常的样子感觉很不相符。谢凌吃相就很斯文,慢条斯理的,胃口也不大,无论是形象还是吃相,他俩都好像不是亲生父女。 终于,谢天吃饱了,抓起餐巾抹了抹嘴上的油,开始向我询问一些关于阴阳奇门入门的问题,见我能对答如流,谢天脸上带着赞许的笑容,谢凌也频频点头。 “你们那天晚上去送邮包的过程,我听凌凌讲了,你的表现很不错,这是你第一个月的工资。” 谢天说着,从皮包里拿出厚厚的一叠钱朝我递过来,我以前从没见过这么多现金,接过来的那一刻,手都有些颤抖。 “今天请你吃饭,除了给你工资钱以外,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什么事?您尽管说。”口袋里那种鼓鼓囊囊的充实感令我的心里充满了动力。 “是这样的。”谢天说,“你今天要和凌凌往市里面跑一趟,晚上去鬼市换一些东西。” “鬼市?”我愣了愣。 “没错。”谢天说。 “你只要跟着我就可以了,不用操什么心。”谢凌接口说。 “好吧……”我点了点头。 我以前在市里面打工的时候就听人说起过,我们市里有一个鬼市,可是具体那鬼市在什么地方,却没人清楚。之所以这样,是因为那里白天的时候跟普通的地方一样,只有到了晚上零点过后,鬼市才“开张”。一般人是没人敢去鬼市的,即便半夜从那里路过,也避而远之,随着口口相传,鬼市带有很浓重的神秘色彩,并且被描绘的相当恐怖,说晚上去那里做生意的,都是阴曹地府里的死鬼,把从坟墓里拿出来的古董陪葬品摆摊售卖…… 我一直以为鬼市不过是谣传,现实里哪会有这样的地方?可是这个谢天却说,让我和谢凌往鬼市跑一趟,难道说,还真有鬼市? 午饭过后,谢天给我讲解了一些那本《阴阳奇门》里记载的东西,我之前都是自己研究,所以有很多费解之处,经谢天一讲解,我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谢天对我连连夸赞,说他果然没有看错人,我只用了几天的时间,就把《阴阳奇门》入门的内容掌握的差不多了。后面,我将要研究的是阴阳十八遁局,等我研究透了以后,就可以像谢凌那样,根据时间来推算八门所在的方位了。再往后,我要修习的便是法术那些阴阳奇门里最根本的东西。 下午在谢凌家睡了一觉,醒来已是傍晚。谢凌看了看时间以及天色说,走吧,我们现在就出发,去市里面吃晚饭。 坐进谢凌家那辆白色小汽车,谢凌发动车出了家门,来到镇上的公路,然后顺着路往东驶去,很快便出了镇子。 我只在市里坐过有数的几次出租车,此刻坐在副驾驶上,闻着谢凌身上好闻的香,我有种像是在做梦的感觉,要知道,这种香车美女是我以前在电视里才能见到的。 “二东子……”忽然,谢凌目视着前方叫了我一声。 “怎么了?”我忙问。 谢凌抿了下嘴唇,用一种绵绵淡淡的语气说:“如果你哪天后悔踏入这一行就告诉我,我会想办法说服我爸,免去你的职位。” 我吓了一跳,身体也坐直了,“为什么要后悔?” “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你的工作性质就是跟一些邪门儿的东西打交道,难道你不后悔吗?”谢凌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然确实如谢凌所说,但是这工作工资高啊,而且还有“香车美女”,我早就打算一直做下去了,只是这个原因我不能向谢凌明言。 见我不吭声,谢凌斜了我一眼,哼了一声说:“不后悔那你就继续做吧,哪天出了事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着,谢凌一脚油门,车子急速行驶起来。 最开始听谢凌说她要说服她爸免去我的职位,我以为她是讨厌我,不想跟我一起,但是从她最后那句话来看,她好像是在担心我的安危。从小到大,几乎没人关心过我,现在家人又都死了,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谢凌的表现令我的心里暖融融的,眼眶也有些潮湿起来,我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我一定要坚持做下去,不再是为了钱,也不完全是为了能和谢凌接近,而是既然她能做,那我也能做,如果遇到危险,我就冲在她前面…… 一路都是公路,没用很长时间,我们便来到了市里,谢凌载着我穿过市区,钻过古老城门的门洞,来到我市的老城区。 老城区这里有很多老街和老店铺,每年的旅游季节,老城区都会有很多外来的游客,登城墙拜古庙。现在马上就快到旅游季了,晚上人不少,街道两边悬挂着一只只大红灯笼,橘红的灯光照射下,不少情侣手挽着手,悠闲地行走着。谢凌既然带我来这里,看来“鬼市”肯定是在老城区里了。 一路穿街过巷,越走越僻静,来到一家老茶馆门口,谢凌把车停下来说,我们就在这里吃东西。 这家茶馆里面相当冷清,给人感觉阴森森的,灯光也不怎么明亮。刚一进门,戴着“少爷帽”的服务员便像古代店小二那样拖着长长的腔调招呼道:“二位来了,里边儿请,里边儿宽敞……” 我们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谢凌点了一锅牛杂一壶茶,两个人慢慢吃喝着。 见这家茶馆的生意很冷清,装修也有些古怪,我忍不住东张西望,谢凌低声对我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阴阳饭店。” 我吓了一跳,“阴阳饭店?” “嗯。”谢凌说,“住在这附近的人都知道,所以晚上一般是没人来光顾的,前来光顾的,都是像我们一样要去鬼市的人,在这里可以坐到十二点,而且外面还可以免费停车。这种饭店白天和普通饭店一样做的是人的生意,晚上十二点过后,就做鬼的生意。如果你平常出远门,晚上路过有些开在特殊地方的饭店,里面点的是蜡烛,不要进去,因为那是鬼饭店,在做鬼的生意。这里面的门道跟规矩都很多的,给鬼做生意是没有服务员的,只把鬼喜欢的食物,比如糕点供品之类摆在厅堂,当鬼吃喝完走了以后,留给饭店老板的也不是实物钞票,而是福运财势之类非实体性的东西。所谓贪多必有失,鬼留下的福运财势饭店老板一般自己不用的,而是通过鬼市卖给需要它们的人,如此一来,便能换取大量的钞票……” 我算是长了知识了,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照这么说,这种生意岂不是很好做?”我问。 谢凌“呵呵”冷笑了一声说:“天底下的钱都不是那么容易赚的,想要赚大钱就要承担大的风险,跟鬼做生意,稍有不慎就会家破人亡。好比这家饭店,老板不知换了多少个了,有的是出了事,有的是赚到钱就出国旅游享清福了,没人能坚持做到两年……” 正说着,一个穿着一身黑衣服,背着个大黑包袱的人走了进来,服务员急忙迎了过来,没像招呼我们一样招呼那人,而是只摆了下手就拉倒了。眼见那人走进里面一间房,谢凌低声说,这就是鬼市的生意人。 我差点没被嘴里的一块牛杂给噎到,嘴里含着牛杂,呜里呜噜压低声音说道:“那够(就)是鬼喽?” 谢凌瞪我一眼,我嚼也没嚼就把那牛杂咽了下去。 十一点多钟,那个穿黑衣服的人走了出来。十二点还差十分钟的时候,那个服务员从内堂走出,手里拿着一根粗大的白蜡烛,笑眯眯冲我们道:“不好意思了二位,小店要打烊了。” “我们走。”谢凌说。 我抢先一步把账给结了,将要出门口的时候,我看到另一个服务员两手端着一大盆冒着热气的东西,好像是某种动物的内脏,从里面走了出来。 从茶馆出来走出有一段,我回头望去,只见那茶馆里面的灯已经熄了,而是点起了蜡烛,蜡烛昏黄的光透出来,感觉颇有些鬼气。 第23章:鬼市 谢凌带着我一直往街巷的深处走,越走越僻静,路灯也隔好远才一个。到了后来,连路灯都没有了,两边黑漆漆的一片,谢凌便把手电取出照明。我知道肯定是快要到鬼市了,心里面按捺不住激动跟忐忑。 正走着,忽然,我看到前面一个往南去的巷子,有光亮从里面透出来。 “到了。”谢凌说。 我心里面咯噔就是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刚来到那巷子口,我就感觉到有一股阴气扑面而来,凉的忍不住就打了个哆嗦。往巷子深处看去,我看到巷子里有很多手电光闪来闪去,手电光闪动间,可以看到一个个黑乎乎的人影,感觉特别的诡异。 “到时候别乱说话就可以,不必害怕。”谢凌说。 她不提醒我还好,经她一提醒,我反而心里有点起毛,好像连路都不会走了,每迈出一步,大腿就一抽,随时都会抽筋的感觉。 鬼市所在的这条巷子,越往里走越宽敞,感觉就是一个市场,深夜营业的市场,里面有一个个的摊位,卖的都是平常很难见到的东西,比如古玩古董,字画砚台等等,甚至还有卖线装书的,就是古代那种书籍,有的看起来烂渣渣的,一些似乎还被水给泡过。谢凌低声告诉我说,这鬼市里的水很深的,东西有真有假,就看买家有没有眼光了,买到真货,可能会发大财,买到假货,则可能会倾家荡产。 我现在已经没那么怕了,跟着谢凌一直往鬼市的深处走,见她始终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我心里很好奇,不知道她带我来这里要“换”的东西是什么。忽然间,我发现了一个问题!这鬼市里的生意人,都是像我们先前在那茶馆里见到的那个一样,身穿黑色的衣服,可是没一个能看清脸!不是说这些人“没脸”,而是所有那些讨价还价,或者观看摊位东西的顾客,好像都刻意避免用手电照那些生意人的脸,每个人的手电光都是往下照的。 谢凌似乎明白我的心思,凑在我耳边说:“鬼市的规矩,是不能用手电去照生意人的脸,因为有些人是被鬼给附了体的,鬼借助他们的身体,同人做交易……” 听谢凌这么一说,我后背凉气直冒,原来传言是真的,这鬼市里的生意人,有些还真的是鬼!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些……谢凌说被鬼附体的生意人都是自愿的,自愿被鬼附身,虽然过后会害一场大病,但是也会从鬼那里得到丰厚的回报。 正走着,忽然,一个蹲在旧书摊前的黑衣人朝我们扭转过头,不知道是生意人还是顾客。 “别看他,我们走过去。“谢凌说。 我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目不斜视地从那人身边经过,刚刚过去,那人忽然站了起来,跟在了我们后面!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鸡皮疙瘩鼓起一身,眼见谢凌放慢脚步,我也慢下来,那人依然跟在我们后面。当来到一处僻静地方的时候,谢凌突然猛地转过身,左手的手电筒朝下,右手指着那人呵斥道:“要死还是要活?给我滚的远远的!” 吃谢凌这么一喝,那人停住脚步,掉头走了。 我长出一口气,抹了抹脑门儿上的汗,心有余悸问:“刚才那个是鬼吗?” “好像不是。”谢凌说,“这里面鱼龙混杂,因为鬼市是半夜里营业,而且又没人管理,所以有些不三不四的人也喜欢混到这里来,遇到落单或者感觉容易对付的顾客就趁火打劫。” 我心里边怒骂,艹他大爷,要是早知道那鳖孙是装神弄鬼,看我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又往深处走了一段,我们来到位于鬼市深处的一条窄巷的巷子口。那巷口站着两个身穿黑衣的彪形大汉,像是门神一般,又像是黑社会电影里的黑道保镖。见我们过来,其中一个大汉伸出粗壮的胳膊一挡,谢凌冷冰冰说道:“我是来见你们申爷的。” 两个大汉分别把我们上下看了看,让到了两旁,谢凌带着我走进巷子。这条巷子走到底,是一座很高大的古楼,青砖黛瓦,雕梁画角,应该很有些年头了。楼门口也站着好几个大汉,其中一个满脸奸邪之气。往楼里面看进去,烛火通明。 像刚才在巷子口一样,谢凌也说是来见申爷的,可是那个长得奸邪的人却不准我们进去。 “为什么不能进去?”谢凌问。 那人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目光对着谢凌上下看了看说:“因为最近不怎么太平,申爷说了,但凡来这里的,都要先搜身,然后才能进去。” 我一听就想冒火,谢凌把我一挡,哼了一声说:“我以前过来从没有这种规矩。” 那人两手一摊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如果不让搜身,那就不好意思了小姐,你请回吧。” “真的要搜身?”谢凌突然换了副表情,斜眼看着那人问。 那人点点头。 谢凌幽幽一叹,笑吟吟道:“好吧。” 说着,谢凌抬起两条胳膊,那人微微一笑,走了过来。眼见谢凌就要被这混蛋给亵渎,我的气血直望脑门上冲,可是谢凌却同意给他搜身。我正不知该怎么办,这人已经来到了近处,就在这个时候,谢凌突然收起脸上的笑容说道:“你有你的规矩,我也有我的规矩,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规矩!” 说着,谢凌突然迎上前,两手抓住那人一条手臂,往上一推再猛力一拉,随着“喀拉”一声脆响,这人的胳膊好像被谢凌给卸脱臼了。 门口那几个大汉,包括我在内,全部都惊呆了。 谢凌松开手以后,那人往后“噔噔噔”退了好几步,这混蛋倒也硬气,胳膊被卸脱臼连哼也没哼一声,只见他垂着一条胳膊捂着膀子怒道:“这俩人是来捣乱的,把他们往死里打!” 那些大汉朝我们涌了过来,我正要挡在谢凌前面,就听楼里一个声音道:“怎么了这是?!” 随着人群让开,一个年轻人从楼里走了出来,这人个子挺高,长相不比那个阿风差多少,只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架势让人没有好感。 “申公子,这俩人来捣乱的!”被谢凌卸掉胳膊的那人怒冲冲说。 “申公子”应该只是这人的称呼,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让别人叫自己“公子”的,我对这人更没好感了。 那“申公子”先是高傲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看向谢凌,忽然一怔,立马就换了副样子,笑道:“原来是谢小姐,我当是谁呢。” 我心说,这人的脸怎么变的比天都快?听语气,他和谢凌不但认识,似乎还挺熟悉。 谢凌“呵呵”一笑,用一种根本就不像她平常说话的娇滴滴语气道:“呦,申公子,多日不见,您这架子可是越来越大了,想要进你的门,还要搜身才可以,搞的像美国联邦调查局一样,啧啧,小女子实在佩服……” 那申公子脸色微微一红,笑容掩饰不住尴尬,他回过头冲那些人怒问:“是哪个混蛋要搜谢小姐身的?” 那些大汉纷纷往后退,只把那个被卸掉胳膊的留在了前面。 “是你?”申公子指着那人问。 “申公子……” 那人似乎想要为自己辩解,申公子上前啪啪两巴掌甩在了他脸上,“以后给我长点记性,谢小姐是什么人?敢搜她的身,反了你了!” “是是是……” 申公子冲谢凌谄笑道:“谢小姐,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走,楼里面请。” 谢凌眼睛也不看他,用手揉着自己的头发梢,嘴角浮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说:“二东子,走。” 我没想到谢凌居然有这么大的面子,这个叫“申公子”的似乎连谁都不放在眼里,可是一见到谢凌就像狗见到主人一样,一脸谄媚,难道说,谢凌有很大的来头?她父亲谢天除了我们南山镇邮政局局长以外,还有别的身份? 不过,就算傻子也能看得出来,这个申公子对谢凌的谄媚之中还另含着别的意思,而谢凌对他说话的语气也不大一样,她对申公子那种若即若离,娇柔妩媚的态度,令我的心里像是堵了块什么东西。 见谢凌往楼里走,我急忙跟在她身后,那申公子朝我看了一眼问:“这一位是?” “哦。”谢凌笑了笑说,“他是我爸新给我找的一个帮手……” 申公子愣了愣,眉头微微一皱,看我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杀意,但只是一瞬间,他的表情就恢复过来,冲我笑道:“请,请。” 这座古楼进门是一座很大的厅,四周点着一根根粗大的白蜡烛,厅的正中则摆放着一尊大香炉,里面燃着一根粗大的香。 厅东横着一张古色古香的茶几,上面摆放着茶具。申公子刚把我们让到茶几旁坐下,便有个人走过来,给我们倒上了茶水。 申公子潇洒地斜靠在真皮沙发上,摊手朝谢凌笑道:“谢小姐过来一趟辛苦了,来,先喝杯薄茶。” 第24章:鬼市的幕后老板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立刻就感觉到一股清香直透胸臆,舌尖居然幸福地颤抖了几下,精神也跟着一震,虽然我喝不出这是什么茶,但是也知道,绝非这个申公子口中所说的“薄茶”。 谢凌没有喝茶,而是慵懒随意地坐在那里,笑道:“我刚才过来之前喝了不少茶水,所以就不必了,还是谈正经事吧,完事我们就回去。” 听谢凌这么说,那个申公子脸上略带着失望,“谢小姐好容易过来一趟,怎么也得坐一会儿再走。” 谢凌嘟了下嘴,娇滴滴说:“我可是早就困了,回去还能赶在天亮前睡一觉,总不能住在你这里吧。” 申公子笑道:“怎么不可以?” 谢凌呵呵一笑,没说什么,而是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个黄色的纸包出来。在她掏纸包的过程中,里面的衣服往上一牵,露出肚子上一块雪白的肉,谢凌浑不在意,我注意到那个申公子的眼睛都亮了,两眼直勾勾地看,我恨不得踹这混蛋几脚。 随手往下拉了拉衣服,谢凌打开纸包,只见里面包的正是那晚我和谢凌去那“鬼村”送邮包时,得到的那张老版十块钱。谢凌把那张钱朝申公子递过去说:“呐,麻烦你看看这个。” 虽然这种钱早就绝版了,但是如果去民间搜罗,也能搜罗出一堆,这看起来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老版十块钱,要说唯一不同之处,那就是从“鬼村”里得来的。见那申公子一脸郑重的模样,两手捏着钱对着烛火光反复照量,我心里面很好奇,不知道这种钱有什么用处。 “不错不错……” 申公子频频点头,好一阵,他把那钱收起来笑了笑说:“既然谢小姐急着回去,那就请稍等一下。” “嗯哼。”谢凌说。 申公子站起身,朝着一架木质楼梯走去,“噔噔噔”踩着楼梯上了楼。 谢凌哼了一声,端起茶杯一口气喝光里面的茶水,低声冲我说道:“这人的老爸,就是我先前提到的那个申爷。” “他人呢?” 谢凌往四处看了看说:“今天好像不在。” “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我忍不住好奇问。 谢凌用手朝外面指了指说:“这个叫申爷的,就是鬼市的幕后老板。” “幕后老板?”我愣了愣。 谢凌点点头说:“鬼市是有幕后老板的,所有在鬼市里做生意的人,获得的利润都要上交一部分给这个申爷,因为整个鬼市都是他的。”说着,谢凌哼了一声,“这人的心黑得很,只管收钱,却不管鬼市的治安,不然的话,我们刚才过来就不会被那个人给跟踪了……” 正说着,那个申公子从二楼走了下来,谢凌又恢复先前那种慵懒的样子,斜靠在了沙发上。 “让谢小姐久等了……” 申公子笑着,把手里的一个古色古香的小盒子朝谢凌递了过来。当谢凌打开盒子,我急忙看过去,只见那盒子里装的是一颗蜡丸,蜡丸的里面包裹有东西,但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谢凌用两根手指把蜡丸捏起来,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点了点头。将蜡丸放进盒子里,又把盒子放入皮包,谢凌笑道:“那打扰申公子了,二东子我们走吧。” “不再坐一会儿了?”申公子一脸殷切。 “不坐了。”谢凌笑了笑说,“反正改天我还会过来的。” 那个申公子亲自把我们送出巷子,还要送我们出鬼市,被谢凌给婉拒了。走出一段,谢凌用力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哼声说:“这种鬼差事真让人厌恶……” 见她很不开心的样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于是便道:“没事,如果你不愿意来,那以后就由我一个人来。” 谢凌没吭声,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鬼市里的人感觉比先前多了不少,生意人也有增多,到处都是讨价还价的窃窃私语声,怎一个鬼气森森。正如谢凌所说,想要赚大钱,就要承担大的风险,凡是到这里来的人,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 出来鬼市,我们顺着街来到先前那个茶馆,谢凌的车还在那里停着。茶馆的门户大开,但是里面却听不到任何动静,风从门口透进去,吹的烛影摇动,感觉颇有些诡秘。 将近茶馆门口,谢凌低声嘱咐我说:“不要往里面看。” 从门口经过的时候,右手边传来的,从门里透出的那种空荡感觉令我走路有些不稳,很想抓住点什么东西。就要到车跟前了,突然之间,我感觉有一股阴风从我的后背袭来,紧接着,似乎有东西贴在了我背上,一惊之下,我急忙停住脚步,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竖立了起来。 “站着别动!” 谢凌低声凝重地说,然后她缓缓竖起右手,食种两指并拢伸直,其余三指握在一起,一步步朝我靠近。眼看就快到我跟前,谢凌猛然一声叱呵,右手两指朝我身后猛戳了过来,我感觉背后那东西脱离我而去,然后就听到哗啦啦的树叶响。回过头看去,我看到不远处一棵树的枝叶在摇曳。 “别看了,上车。”谢凌说。 驶离那条街巷,来到路灯光明亮的街道上,我抚着胸口问:“刚才那个是鬼么?” “嗯。”谢凌咬了下嘴唇,疑惑地说:“奇怪,按说人不犯鬼,鬼也不会犯人,可是刚才那只鬼却不知怎么瞄上你了,我觉得,可能是跟你前段时间被鬼给缠住有关。” “你是说,跟我之前被张桂花缠住有关么?” 谢凌斜着眼朝我看过来,“除了她还有谁?” 我脸上一热,不敢跟她对视。 谢凌哼了一声说:“你还说后面你一个人过鬼市里来跟姓申的打交道,我看还是算了吧,你现在连一点儿方术修为也没有,再要是被鬼给缠住,还要我来救你。” 听谢凌这么一说,我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等我回去以后要抓紧研究那本《阴阳奇门》,使自己具有谢凌所说的修为。 这晚回到南山镇谢凌的家里,已经将近凌晨的三点钟了。睡到第二天上午起来,谢凌告诉我说,过几天可能会有邮包要送,到时候她会给我打电话。像之前一样,我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离开了谢凌家。 当我回到我们下张村的村小学,刚一进校门我就愣住了,因为学校院子里居然站着几个年轻女孩儿。这几个女孩儿都是我们村里的,年纪跟我差不多大,虽然待字闺中,但有几个已经订了婚。见这几个女孩儿叽叽喳喳在那里聊天,一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像是要出嫁一样,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虽然是一个村里的,但是除了村花陈小红以外,我跟其她人不算多熟,简单打了个招呼就拉倒了。当我绕过这几个女孩儿,看到阿风站在那里,心里顿时一片雪亮。我有点哭笑不得,同时又有些羡慕阿风,这人对女孩子太有吸引力,看来我们村里这几个都是被他给吸引来的。 见阿风正和张师父站在那里说话,我急忙走了过去。 “戏班子请来了吗?”我问。 张师父点头说:“请来了,赶了两天的路,都在你们村长家里休息,中午村长会宴请他们。” 我抬头看了看天色,心里面一阵激动,“是不是今晚就要引那东西出来?” “嗯。”张师父朝那几个女孩儿看了一眼说,“嘘,别那么大声……” 张师父和阿风是在聊晚上需要注意的事项。 “对付那个东西虽然重要,但更重要是保护村民的安全,你要做的是压住场子,尽量不要让村民发生骚乱。”张师父说。 阿风点了点头,“知道了师父。” 这个时候我已经注意到,学校操场靠墙那里垒起了锅灶,此外还有大包小包的食材堆放在那里。 “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可以安排给我。”我说。 “到时候再看吧。”张师父微微一笑,看了看表说:“走吧,去你们村长家。” “走,一起去吃饭。”阿风冲我道。 我心说,不去白不去。 从那几个女孩儿旁边经过的时候,她们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起来,有两个还连说带比划的,应该是想吸引阿风的注意。我实在忍不住想笑,我们村里的女孩儿没见过多少世面,虽然跑到学校里来看帅哥,但毕竟都有些矜持,不敢主动跟阿风说话。 刚来到陈孟发家,就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儿。进到屋里,只见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都是菜,炸鸡烩鱼,应有尽有,引得我食指大动。 “他们人呢?”张师父问。 陈孟发抬手一指说:“都还在偏屋里睡着呢。” 张师父笑了笑说:“看样子都累坏了,我去叫他们。” “坐吧你俩,坐。”陈孟发冲我和阿风挥了挥手。 当外面有人声传来,我们三人都起身站了起来,只见张师父领着几个土里土气的人走进屋子。 第25章:傩戏班子 当我看清为首的那人的长相,顿时便一惊,这人大概四十多岁年纪,身体很扎实,但走路感觉很猥琐,我之所以吃惊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他的脸,这人的脸上长着很大的一块胎记,几乎覆盖了半张脸,显得颇有些诡异丑怪。我老家这里管这种面相的人叫阴阳脸,可是脸上长这么大一块胎记的,我还是头一次见。我注意到,陈孟发看这人的目光也有些异样。 张师父笑了笑指着那人对陈孟发说:“之前忘了介绍了,这个殷师傅就是我请来的这个傩戏班子的班主……” 张师父一一介绍其他人,那几个人虽然没殷师傅“可怕”,但也都长得丑模怪样的,不知道是不是演傩戏的必须都是丑人。 这个殷师傅不但长得丑,声音还难听,破锣一样,就听他哈哈笑了一声,大大咧咧说:“不用那么客气,叫我殷老五就行了,我家世代都是演鬼戏的,就因为这个,我娘前面生的四个孩子都死了,我命硬没死,排行老五。” 这人倒是挺洒脱,刚认识我们就把家底都透出来了。陈孟发有些尴尬地笑着同殷老五握了握手,这人也没用他让,松了松裤腰带,大咧咧便坐了下去。 不只殷老五一个,他们一起的这些人全部都大大咧咧的,开席以后一个个都不客气,仿佛是在自己家里面吃饭。 没吃多一会儿,殷老五突然猛咳一嗓子,“哈哧”吐了一口浓痰在桌子底下。我的眉头不禁皱了皱,一下子没了食欲,虽然我从小在农村长大,但是像这么没素养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 张师父却浑不在意,只见他笑了笑冲殷老五说道:“殷师傅,今晚就拜托你了,能不能引那个东西出来,到时候就看你的了。” 殷老五用茶水咕嘟咕嘟漱了漱口,咽了下去,大手一摆说:“放心放心!别说只是个原本生活在阴间的东西,就算是阎王老子来了,我也有办法引他出来!” 由于先入为主,看这人的样子,我认为他是在胡吹大气,对他说不出的讨厌。 这顿饭虽然很丰盛,但我却吃的倒胃口。饭后,陈孟发说他安排人去学校里做席面菜,然后就走了。 因为讨厌那傩戏班子,尤其是那个殷老五,我没待在陈孟发家里,也没去学校,不然的话,陈孟发看到我肯定会安排我做事,老子才不伺候他。整个一下午,我都在村里面乱逛游,不知不觉便逛到坟地这里来了。 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当初刚从市里面回来的那天晚上,我所见到的那一切应该不是幻觉,而是我家人确实“诈尸”了,而导致我家人诈尸的原因,应该就是跟张师父所说的什么磁场错乱有关。 既然来到了这里,我决定再去我家那一家三口的坟头上拜一拜。当我来到跟前一看,顿时便愣了,因为我看到,正中我爹那座坟跟前,有一些草纸燃烧过后的纸灰。 我感觉很惊奇,上次我过来这里根本就没有纸灰,那这纸灰是哪儿来的?抓起一些纸灰看了看,感觉应该就是这两天烧的。朝四周望了一圈,我心里面百思不得其解,我爹没有兄弟姐妹,往上数,我爷爷奶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都过世了,也没有其他的亲戚,那这纸是谁烧的?以我爹生前的为人,村里人都讨厌他,不可能会有村民跑过来给他烧纸…… 当我带着心里的疑问回到村小学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学校操场上支起了一张张桌子,戏台子也搭建了起来。一帮村民光着膀子,剁菜的剁菜,掌勺的掌勺,热火朝天忙碌着,灶底下火光熊熊,烟雾混杂着菜肉的香气,飘荡的到处都是。 今晚不止是有戏可看,还有席可以吃,因此很多村民早早的就过来了,除了到处跑来跑去的那些小孩子,大部分人都已经占到了位置,围坐在席桌旁聊天,脸上都带着兴奋。望了一圈,我望到了张师父和阿风,坐在单独给他们支的一张桌子旁。这时候,阿风也看到了我,冲了招了招手,我便走了过去。 本来想到今晚是要引那个不知名的“东西”出来,我心里有些慌的,但是见到张师父那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便安定了下来。 “怎么样,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没?”我小声问。 张师父微微一笑说:“暂时没有,先坐着喝茶。” 说着,张师父端起茶壶,我急忙从他手里接了过来,“我自己来吧。” 这个阿风只是话不多,却也并不令人讨厌,我给他倒水的时候,他伸手迎了迎。刚把茶壶撂下,就听旁边一个女声道:“呀,二东子你也在呀。” 我抬眼一看,是白天过来学校的那几个女孩儿的其中一个,姓陈叫陈小红的。这个陈小红虽然长得比谢凌要差很多,但也算是我们村里的村花了,见她一边跟我说着话,一边用余光往阿风身上瞄,我心里暗暗好笑。阿风默默地坐在那里喝茶,连眼睛都不斜一下,好像一切都跟他没任何关系。 “怎么,你没座位吗?”我问陈小红。 “我……” 我坏坏一笑,用手拍了拍阿风旁边的位置说:“没座位就跟我们坐一起吧。” 陈小红的脸刷一下就红了,兴奋中带着扭捏,支支吾吾说:“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坐坐!” “张师父……” 这时候,陈孟发走了过来,我们村里人虽然表面上尊重陈孟发,但是大部分人心里都讨厌他,陈孟发一来,陈小红就赶紧走了。 陈孟发看起来挺紧张,两只手搓在一起。 张师父说:“陈村长,你们村里人都没看过鬼戏,所以,等人到齐以后,你要想办法给他们打一打定心针,免得到时候戏开演吓到他们,另外你还要稳住他们,以免有人中途退场。” 陈孟发连连点头,“嗯嗯,好,可是……” “放心。”张师父说,“如果那东西一旦被引出来,我和阿风首先要做的就是保护这些村民的安全。” 陈孟发所担心的应该并不是村民的安全,而是他自己,万一要是有人今晚出点什么事,首要责任肯定在他身上,所以听张师父这么一说,陈孟发表情略定,端起茶水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今天也有搭帐篷,但不是像那天演皮影戏那样搭在戏台子上,而是搭在戏台的旁边。见那帐篷里有光透出来,我心说那个傩戏班子肯定就在帐篷里了,由于心里面好奇,我打算过去看看,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往帐篷走的途中,我碰到了王大麻子。 “兄弟你也在啊!”王大麻子一惊一乍地说。 “呦,你怎么跑过来了?”我揶揄他问。 王大麻子嘿嘿一笑说:“今儿黑这么热闹,而且还有席吃,怎么能少了王哥我呢?” “行啦行啦,去找座位吧。”我懒得跟这混蛋缠夹不清。 王大麻子哼着歌走了,“妹妹你坐船头,嘿,哥哥我岸上走……” 来到帐篷跟前,我把帐篷掀开一条缝,朝里面看进去,只见那个戏班子的人正在化妆,纷纷把油彩往自己脸上涂抹,一个个都画得青面獠牙的,颇有些丑怪。看向帐篷角落里,除了锣鼓之类打击乐器以外,还有纸扎的奈何桥、鬼门关等等纸物堆放在那里,昏黄灯光照射下,给人感觉很有些阴森。 我正看着,那个殷老五注意到了我,咧着破锣嗓子问:“你看啥呢看?” 这人本来就丑,脸上涂了油彩,简直丑的可怕,吃他这么一问,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殷老五嘿嘿笑了起来,露出满口焦黄的牙齿。 当我往回走的时候,只见王大麻子正跟我们村坐在同一张桌的那几个女孩儿斗嘴皮子。 “噫……王哥我咋就不能坐这里?”王大麻子一副贱样。 “不准就是不准,没有咋不咋的,你给我们滚到一边儿去。”陈小红指着他说,我瞧的好笑。 王大麻子无奈,只得另找座位,由于陈孟发在我们这桌,所以他没坐过来。 天已经黑了下来,席面菜看起来已经做好了,当那些掌厨的把菜盛进一只只盘子里,往木托盘上放的时候,陈孟发望了一圈说,村里人应该都来齐了,张师父点点头,陈孟发便朝着戏台走去。 可能是由于紧张,上戏台的时候,陈孟发差点一脚踩滑趴在那里,有人发出笑声,但声音是压抑着的,低低的笑。陈孟发装作若无其事,登上戏台。 “这个,啊……”陈孟发清了清嗓子,村民都安静下来,只见他两脚叉开,摆出一副村长的架势:“最近呢,咱村子里不怎么太平,所以我请来张师父,之前做了一场法事……” 不少人朝我们这桌看过来,就听陈孟发继续道:“张师父的意思是,虽然法事做完了,但是咱村里还有些晦气没除干净,所以嘞,就请来这么一个戏班子,给大家除除晦气,等一下戏开演了,大家都不用怕,另外谁也不许走啊,今晚这顿席是我私人请大家的,谁要是走了,吃下去多少,就给我吐出多少。另外,你如果走了,身上的晦气没去除干净,后面要是出点什么事儿,别来找我……” 第26章:是这个东西 陈孟发这个混蛋确实有两把刷子,被他这么一威胁,估计就没人敢走了。陈孟发话匣子一打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见张师父不断往远近那些桌的村民身上扫量,我也看过去,没看到有异常的人,也没见有什么东西,我暗自思忖,不知那个“东西”过来了没有。 后来陈孟发可能是自己也饿了,挥了挥手说,行啦行啦,开席吧。村民们都高兴起来,像是过年一样。 席菜不算上等,但也鸡鸭鱼肉都有,滋味儿也不错,不少人吃得狼吞虎咽。菜上到一半儿的时候,傩戏班子那些人从帐篷里走了出来,刚好一个上菜的村民从他们旁边经过,可能是见那些人画的满脸狰狞丑怪,险些没把手上的托盘扣在地上。 当傩戏班子的那些人把纸扎以及锣鼓全部搬到戏台子上以后,整个操场的气氛压抑了不少,不少人停下手里的筷子,大眼瞪着小眼朝戏台子看。 随着青面獠牙的殷老五手一挥,鼓声一响,戏开演了。最先是演了一出《城隍出巡》,一个扮成城隍的人从“鬼门关”走出,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后面跟着两个“小鬼”,随着他们在戏台子上走来走去,有人咿咿呀呀连说带唱的。 这傩戏也没那么可怕,只不过所演的剧目都跟阴曹地府有关而已,由于都是真人扮演,所以相对于皮影戏,傩戏要有意思多了。有戏可看,还有美食,那些村民渐渐都不怕了,一个个儿都很享受的样子,只有我们这桌的张师父和阿风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目光像电一样扫来扫去。 后面又演了一出《捉黄鬼》,一出《判官游地府》,夜越来越深了,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我白天就觉得这个叫殷老五的吹牛皮,现在看来果然不错,他根本就引不出来那个东西。 我正想着,忽然间注意到,距我们不远的一桌村民,全部都看向学校门口那里,不知在看什么。我的心里面咯噔就是一下子,难道说那个“东西”并没有混在村民里,而是从学校外面被引过来了? 想到这里,我急忙探起头一看,瞬间便愣住了,因为来的这个根本就不是什么“鬼物”,而是谢凌!大晚上的,谢凌怎么跑到我们这里来了? 谢凌身上穿着她的那件黑色的风衣,风衣的后摆以及两条长带被风吹的一飘一飘的,她的长发也跟着飘动,整个人看起来既美貌又相当有气质,不少村民戏也不看了,而是都朝她看了过去。谢凌丝毫不以为意,目光定定地朝操场看过来,终于,她看到了我,微微一笑,朝我走了过来。 我的胸膛里像是有火炉在燃烧,整个人仿佛是在做梦,直到谢凌走到跟前了,我才反应过来,吞吞吐吐问:“你……你怎么过来了?” 不少人都看着我们,我有种像是女朋友来找我的感觉,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整个人都似乎变得高大伟岸了。 谢凌先是笑吟吟看了看同桌的张师父,阿风,以及陈孟发,然后用一种绵绵淡淡的语气说:“找你有事。” “什么事?”我口干舌燥问。 谢凌笑了笑说:“过这边来说吧。” 来到远离操场的一处位置,谢凌收起笑容朝操场望了一眼说:“明天有邮包要送。” “明晚么?” “嗯。” “那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谢凌脸一板,目光透着霸气问:“怎么,不欢迎我来?” “当然不是……绝对没有!” 谢凌哼了一声说:“要不是我手机掉水里坏了,没你电话号码,我才懒的跑这一趟……” 谢凌每每做出这种样子,非但不令人讨厌,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魅惑,她的样子配上她的声音,像是平常女孩儿耍赖撒娇一样,我不由瞧的痴了。 “你们这里这是在干什么?”谢凌问。 “啊?” “啊你个头。”谢凌瞪我一眼。 我把我们村里有个灵界的东西,那个张师父请来傩戏班子,打算今晚把那东西引出来的事,讲给了谢凌,谢凌听得眉头皱了起来。 “灵界的东西?” “嗯,张师父说不是鬼,而是原本生活在灵界里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他也闹不清楚……” 正说着,忽然就听有村民发出哄笑声,怎么了?我和谢凌双双看过去,只见那傩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演了,戏台上的纸扎,锣鼓,也都已撤走,五个画着鬼妆的艺人,包括那个殷老五在内,在戏台上东倒西歪跳起了舞,样子非常滑稽可笑,不少村民笑的腰都弯了,整个操场都充斥着欢乐的气氛。 我开始也觉得好笑,然而看着看着,我渐渐笑不出来了,这些人看似滑稽,但并不是乱跳的,而是步法非常严谨有序,我记得我在那本《阴阳奇门》里,见过这种步法。 “这是傩术。”谢凌说。 “傩术?” “嗯。” 见谢凌往戏台走,我也跟在她后面,现在,我不敢小瞧这个叫殷老五的了,他既然会走《阴阳奇门》里记载的步法,会“傩术”,看来这人有两下子。 快要到戏台跟前的时候,谢凌突然拉住了我。 “怎么了?”我被她吓一跳。 谢凌没回答,而是表情凝重地用手指了过去,顺着谢凌的手指一看,我身上的鸡皮疙瘩鼓了起来,戏台底下有东西…… 我看不出来那是一个什么,因为那东西的“身体”是透明的……我在市里面打工的时候,看过美国演员施瓦辛格主演的一部电影,叫《铁血战士》,讲的是一个会隐形的外星生物在热带雨林里捕杀一帮特种兵的故事。戏台底下的这个东西,感觉就跟电影里那个会隐形的“铁血战士”差不多……这东西是在动的!随着它蠕动,透过它“身体”所看到的戏台影像也在动……这一定就是那个东西了,从灵界,从阴间跑出来的东西! 那些村民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都还在笑,我的头皮却快要炸开了,不由自主想凑近一些,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谢凌拉住了我。 那东西还在蠕动,动着动着,它突然跳上戏台,与此同时,那五个原本分散开的艺人骤然将它包围了起来。 “张师父,堵住它了!” 殷老五叫喊了一声,然后带领着其他四个艺人走马灯似的围着那东西游走起来,嘴里面咿咿呀呀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张师父冲到戏台跟前,刷一道符篆打了出去,轻薄的符纸绷的笔直,闪电一般飞进五个艺人的包围圈,贴在了那东西身上,那东西就像被雷电给击中,上蹿下跳起来。 这时候,那些村民都不笑了,即便是先前没看出来的,当那东西被符给贴中以后也看出来了,有个东西在戏台子上…… 那东西带着符纸上蹿下跳左冲右突,但是无论如何也冲不出那五个艺人的包围圈,五个艺人的身体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再加上他们脸上画的鬼妆,感觉就像是群魔乱舞。 忽然,那东西停下不动了,不知道是不是符纸的作用,它原本透明的身体,开始一点点显现了出来…… 当下这种情景,诡异的难以形容,我先前就觉得这东西跟电影里的“铁血战士”差不多,没想到,这东西现形的样子也跟铁血战士很像,只不过,它比铁血战士要小得多,而且也不是人形,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惊得嘴巴都合不拢,当那东西完全显现出来,我终于看清了它的样子,只见它大概和一条普通的京巴狗大小差不多,或者说,它可能就是一条狗,但是和一般狗所不同的是,这东西的脑袋比身体大一倍有余,两眼绿光闪闪,它的牙齿呲的很长,并且是黑漆漆的,像是吃过火灰,或者在炭火里面烧过……总之,这东西说不出的狰狞丑怪,有点像电影《变相怪杰》里戴上洛基神面具以后的那只狗,但比那只狗还要狰狞丑怪的多! 看着这么一个东西,我喘息似乎都变得有些困难了,凉气一股股通过我嘴巴往肺里灌,两只脚不受控制地弓了起来。 “这好像是阴间恶狗岭的冥犬!”谢凌忽然说道。 “冥犬?”我朝谢凌看过去。 “嗯。”谢凌告诉我说,“据说阴间的黄泉路上有一个路段叫恶狗岭,路道两边全是“冥犬”,它们都是由阳间被屠杀的狗所化,专门守在那里,净化从黄泉路上经过的亡灵,所谓净化亡灵,其实就是辨别亡灵中生前犯过罪恶的那些,凡是有罪的人,都会被冥犬撕咬,等那些亡灵通过恶狗岭进入地府以后,地府里的阴差会根据他们的灵魂被撕咬后的残缺程度,判断他们生前所犯罪孽的大小,然后再决定将他们送往哪里去,比如十八层地狱,或者其它阴间的衙署……”说到这里,谢凌一脸疑惑,“这种东西明明是传说里生活在阴间的,怎么跑到人间来了?” 第27章:鬼门关 在以前,我一直以为阴间十八层地狱那些,都是人为编造出来的,可是这段时间的经历令我的世界观受到很大的冲击和颠覆,看着戏台子上这个古怪无比的东西,我不得不相信谢凌的话。 那五个傩戏艺人还在围着那“冥犬”游走,口中的呼声越来越大,而那冥犬却趴在那里一动都不动,感觉随时都会朝他们发起攻击,我不禁替他们捏了一把汗。张师父守在戏台底下,上身的衣服鼓胀了起来,全身都拿着劲,感觉也随时会采取行动。 这时候,那些村民纷纷都反应了过来,有人发出尖叫声,有人跳了起来,把桌凳都给撞倒了。 眼看着场面就要失去控制,就听阿风突然一声暴喝,仿佛晴空打了个霹雳,震的操场的电灯都跟着闪了几闪。 “大家不要慌,也不要乱,我师父他们会对付这个东西!”阿风干脆果决地说道。 阿风刚才那声暴喝,以及他此刻身上所发散出来的那股气势,登时便稳住了局面,虽然村民们仍然很惊恐,甚至有人在哭,但是没先前那么乱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获得安全感,我们村里的那些女孩儿都纷纷躲到了阿风的身后,拥挤在一起。 突然,那只冥犬蹿跳了起来,张着大口朝一个傩戏艺人扑了过去,我忍不住便惊呼了一声,眼见那冥犬就要扑中那人,张师父又一道符篆打了出去,这一次势道更猛,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薄薄一道符纸居然发出破空的声音,迅猛无比地打在了那冥犬的头上。 那冥犬挨了这么一下,在戏台上连打了好几个滚,然后再次蹿跳了起来,这一次它好像是泄了力气,势头没那么凶猛了,张师父打出了第三道符篆。就这样,那冥犬接连挨了张师父五道符篆,终于倒在了戏台子上,看起来快没力气动了,那五个艺人把包围圈往中间缩拢,眼看着就要捉住那冥犬了,突然间,那冥犬再次蹿跳了起来,并且发出一种凄厉之极的声音,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声音,反正一听就不属于人间所有,发出声音的同时,那冥犬的眼睛突然射出两道绿光,朝着操场的人群射了过去。 张师父和我旁边的谢凌同时叫了一声不好,一先一后朝戏台上扑去,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人,以比他们更快的速度跳上了戏台,那人重重一下撞在了其中一个傩戏艺人身上,把那人撞的“砰”地一声砸倒在戏台上,如此一来,原本五人的包围圈失去了效用,那冥犬甩掉头上的符纸,冲出包围圈,由有形骤然化为无形,“嗖”地钻进了蹿上戏台的那人的身体里! 当我看清那人以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这个人不是别人,居然是王大麻子! 我还没看清王大麻子被那冥犬附身后的样子,他便一蹿,从戏台蹿到了学校的墙头上,然后,王大麻子以一种根本就不是人类所能做出来的动作,顺着墙头蹭蹭爬了几下,从墙头跳到了学校外面,消失不见了。 “你没事吧?”张师父扶起被王大麻子撞倒的那人问。 “不……不要紧……”那人喘着粗气说。 殷老五咧着破嗓子骂骂咧咧道:“真他娘的,眼看就要捉住那鬼东西了,这他娘的是咋回事?!” 张师父朝墙头望了一眼说:“看这样子,这东西这些天以来,应该都是和那个人在一起的!” 我后背蹿起一股凉气,“你的意思是说,它是被王大麻子给带到学校里来的?” 张师父点了点头,目光看向谢凌,可能是刚才见到谢凌显露的身手,张师父的目光中透着一丝惊讶问:“请问你是?” “我是二东子的朋友。”谢凌指着我说。 张师父微微一愣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天晚上解救二东子的,应该就是你吧?” 我不得不佩服这个张师父的眼力跟他的心思转动的速度。 谢凌点点头,一口便承认了,“没错。” “张师父……”这时候,陈孟发战战兢兢走了过来,脸上连一点血色也没有,后面跟着阿风。 “啥情况这是?”陈孟发哆嗦着嘴唇问。 “那个东西一直以来都是跟你们村里的那个王大麻子在一起的。”张师父说,“这样,你让村民今晚全部待在学校里,不可以回家去,我出去找那人,阿风,你留在学校里保护村民的安全。” “好的师父。”阿风点头说。 “我跟你一起去吧,分头去找。”谢凌说。 张师父犹豫了一下,点头说:“也好,不过要注意安全。” 我自然随谢凌同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她也没拒绝。 从学校里出来以后,张师父往东,我和谢凌两个人往西。往西走了一段,谢凌停下脚步看了看表,然后抬头望向夜空。今晚虽然不算多晴朗,但也能看到星星,从云层中露出来,像是夜游人的眼睛。 这样望了一圈,谢凌低下头,竖起一只手掌,像那晚去找鬼一样,掐指不知在计算着什么,计算了片刻,谢凌把手一收说:“我感觉那人应该是往北去了,二东子走,我们到北边去找。” 往北去的路上,我心里面连连后怕,这些天以来,我跟王大麻子不止喝过一次酒,尤其在他家里那晚,我想想就起鸡皮疙瘩,如果真像张师父说的,那东西一直都是跟王大麻子待在一起的话,那么那天晚上我跟王大麻子喝酒的时候,说不定它就在王大麻子家床底下,或者某个角度里,看着我们…… 这样想着,来到河边我们村的坟地,眼睛一抬,我看到我家那三口人的坟包,忽然想到一件事……那天阿风分析说,我们村里之所以连连出事,我家三口之所以被鬼选中横死,可能是有人背后捣的鬼……这个王大麻子是最先发现我家出事的人,他又跟从阴间跑出来的那个东西待在一起,联想到王大麻子这些天以来的种种异状,比如学校演皮影戏那晚他就没去看,后面张师父在老井那里施法的时候,连很多外村人都跑去看了,可是我望了一圈却没望到王大麻子……我心里面产生一个念头,莫非我家出事是跟王大麻子这个混蛋有关,阿风所分析的背后捣鬼的那个人就是他? 从坟地往西走一点是在一座横在河道上的石桥,我和谢凌过了桥,朝北望了一圈,什么也没望到,于是便从河的北边这里顺着河道往西走,走没多远,来到一座距离河边大约二十多米的土山包。我们这里像这样的土山有好多,只不过大都不如眼前这座形状规整,这座山包,感觉就像是一座庞大的坟,耸立在河道的北面。 我对这山包并不陌生,小的时候,我常常跟村里的小伙伴儿跑到这里来玩儿,在这座山包上爬上爬下。 “走,我们去那里看看。”谢凌指着那山包说。 当我和谢凌来到山包跟前,眼前的景象使我愣住了,这座山包底下,似乎最近有人焚烧过什么东西,挺大一片,连带着把很多荒草也给烧焦了。由于烧的太碎,我辨别不出那烧的是什么,反正应该是某种纸物,而且数量还不少。我忽然想到我爹坟前那些纸灰,再看山包底下这些,莫非二者之间有某种联系?事情的发展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我跟谢凌往山包后面绕过去,绕到中途的时候,一个人突然从齐腰高的草窝里跳了出来,正是王大麻子! “王大麻子!”我想也没想,就挡在了谢凌的身前,指着王大麻子喝道。 黯淡星光的照射下,王大麻子的样子特别的可怕,他的脸变得黢黑,活像一个煤炭鬼,腰往下佝偻的像只大虾。他的嘴巴半张着,喉咙里发出犹如狗吃骨头被卡住发出的那种哈赤哈赤声,口水从嘴巴上挂下来,一直垂拖到胸口。 看着王大麻子这副鬼样子,我的腿都哆嗦了,鸡皮疙瘩一层接一层的鼓。 突然间,王大麻子朝我扑了过来,带起的阴风压的我呼吸都几乎闭住了。 “小心!”谢凌猛然把我拽到了一旁,一脚踹了过去。 王大麻子被谢凌这一脚踹的连翻了几个跟头,他爬起来,嘴里发出哈哧哧的怪声,再次朝谢凌扑了过来。没等他到跟前,一个人就从我们后面跳了出来,正是张师父。 不知道附身王大麻子的那东西是不是被张师父的符纸给打怕了,张师父一出现,王大麻子就连蹿带跳往后退开,眼见张师父的手伸进口袋似乎想要掏符纸,那个东西突然从王大麻子的身体里蹿了出来,我只看到一个透明的影像,蹿进了山包西北部视线被阻挡的地方。 我们围着山包转了一大圈,再没找到那个东西。张师父仰观天象俯察地理说:“不用找了,那东西应该已经回阴间了。” “回阴间了?”我愣问。 “嗯。”张师父用手指着我们下张村说,“从风水学角度,你们下张村正好处在南山的“泄阴口”,按照玄学里的说法,阴间的鬼门关就位于距离阳世的泄阴口不远的地方,我想,应该就是在这里了。也就是说,那东西从鬼门关回阴间了,我本来要做的,就是捉住它,让它从哪里来的回到哪里去,现在不用动手了……” 关于鬼门关,张师父的说法和当初谢凌父亲谢天的说法不谋而合,我感觉相当不可以思议,看向那座山包,星光照射下,上面的荒草被夜风吹的摇摇摆摆的。我以前怎么也不敢想象,小时候经常和他们爬上爬下的这座土山,居然是阴间的鬼门关所在地!要是早知道,我可不敢到这鬼地方来玩儿…… 第28章:再送鬼邮包 我再次看向那一大片那些纸灰,心说,难道是有人最近过这里来祭拜鬼门关,因此焚烧过东西? 张师父也抓起一把纸灰看了看,脸上透着疑惑说:“奇怪,是谁跑到这里烧过东西?” 虽然那东西回去了它原本生活的地方,可是张师父却丝毫没有轻松的样子,按照他的说法,我们这里的世界正在发生混乱,后面说不定还会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具体导致世界混乱的原因是什么,张师父眼下也弄不出清楚。我忽然想到谢天,这个人如果也是因为我们这里的世界混乱,可以通过阴阳奇门进入那个“鬼村”,同死鬼进行交易,因此跑到我们这里来,那么,他说不定知道导致我们这里的世界发生混乱的原因是什么。我看向谢凌,只见她目光怔怔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本想向王大麻子询问,看我家出事是不是跟他个混蛋有关,可是那东西跑了以后,王大麻子的脸色虽然恢复了正常,但是整个人却陷入了昏迷当中。我们把他抬到他那破烂家里的破床上,喂他吃了一些从学校里拿来的热过以后的剩菜,王大麻子还是没有要苏醒的样子。 “他这是怎么了?”我问。 张师父皱紧眉头,看着王大麻子一言不发,见他那样子,我感觉王大麻子的情况可能有点严重,张师父应该是在想办法救他。虽然我迫不及待想知道关于王大麻子的底细,但也要等张师父把他救醒以后才可以询问。 天早已大亮了,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我真是又累又困。谢凌打了个哈欠,看了看表说,二东子我们走吧,去我家吃饭,然后休息。我心里求之不得。 由于山路不好走,谢凌昨晚是走路过来的,来到她家,已经将近中午了。 午饭过后,我从下午一觉睡到晚上的九点多钟,醒来谢凌早已准备好了晚饭,想到今晚有“邮包”要送,我心里面期待中又有些不安,没多少胃口吃东西。 谢凌之前只是跟我说最近几天可能会有邮包要送,可是突然又变成了今晚,而且她还昨天夜里走路去我们村小学通知我……想到这些,我忍不住问谢凌,“是不是每次去送邮包,都是临时接到通知的?” “对。”谢凌说。 我不知道谢凌是怎么“接通知”的,既然收邮包的那是一个鬼村,难道说,谢凌是用她当初跟张桂花通灵的那种所谓灵香,跟鬼村的人,应该说是鬼,进行通灵,因此得知有鬼索要邮包的? 我记得上次谢凌带我去送邮包,是十一点多从她家里面出发的,可是这晚一直坐到十二点都过了,谢凌还没有要动身的意思。可能是见我不时地看表,谢凌说不用着急,我们今晚两点出发也不晚。 两点还差十分钟的时候,谢凌终于起身站了起来。 这晚没有下雨,可是镇西的那条河,河面上仍然有淡淡的水雾在飘荡。来到水边那个古老的渡口,吸着清凉的水气,我原本已经稳下的心又有些提了起来。 没过多一会儿,那条船出现了。镇西这里平常就很少有人来,深更半夜就更不会有人了,如果万一有个人过来,看到这么一艘棺材一样的船,船头站着一个身穿“寿衣”,脸涂的黑黑的人,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我那天顺着河一直走到我们村子,都没看到这条船,实在有些好奇它究竟是从哪里过来的,给我们发邮包的这人又是什么来路,听这人的口音,应该不是我们本地人,那么他到底是从哪里过来的? 今晚还是那个人,邮包也跟那晚的那件样子差不多,只是稍微小了一些,交接的过程同那晚也没多大差别,所以我就不赘述了。 取了邮包以后,谢凌骑电动车载着我,朝着镇南的那片乱坟地驶去。谢凌说了,只有从那里才能打开阴阳奇门的那什么“八门”,所以每次领了邮包都要先到那里去,具体为什么这样,为什么在那里才能打开八门,谢凌那晚却没告诉我,只说是由于某种“特殊原因”。 越是和谢凌接触的久,我就越觉得她有魅力,尤其是那晚在鬼市的那座古楼里,见识到她应对那个“申公子”的过程以后,我不知道她究竟有多少张面孔,也不知道她爸谢天还有什么其他身份,正因为这样,才显得谢凌更加的神秘。此刻坐在电动车后面,随着谢凌的发丝不断被风吹的拨到我脸上,我的心弦也被拨动,脑子里浮想联翩,直到谢凌“吱”一下刹住车,我才从幻想回到现实中来。 当我和谢凌来到那片乱坟地以后,谢凌看了看表,我也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三点差一刻。今晚有月亮,月光照射下,乱坟地看起来更加的阴森,到处都是杂乱的影子。想到又要去那个鬼村子了,我心里面很有些期待,并且暗暗打定主意,这一次我要仔仔细细地看一看村口的那棵树,看看它跟那家工厂门口的那一棵,到底是不是完全一模一样。 “等下三点以后就是寅时,寅时一到,“生门”会落在震宫,在后天八卦里,震是正东方向,想要去我们今晚要去的那个地方,必须要打开位于正东的门……” 现在我对后天八卦,九宫方位这些已经摸懂了,听谢凌这么说,我先是点点头,然后忽然就是一怔,“今晚要去的那个地方……难道说这一次要送的,不是那晚的那个村子么?” 谢凌摇摇头说:“当然不是。” 听谢凌这么一说,我内心相当惊讶,朝着西南方向望了望,然后又望向正东的荒野,我心说,难道“鬼村”不只是有那一个,还有别的其它村子? 正望着,谢凌碰了我一下说:“好了,别看了,二东子我问你,你对阴阳奇门那些入门的东西掌握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我说。 “好。”谢凌点头说,“我现在教你如何根据时间推算八门所在的方位……” 推算“八门”在每一天的每个时段所在的不同方位,就要牵涉到那本《阴阳奇门》里记载的阴阳十八遁局了,所谓阳遁九局和阴遁九局,加起来总共十八局,阳遁和阴遁,是以每年的冬夏至为节点进行划分的,冬至后到夏至前为阳遁,夏至后到冬至前为阴遁,每个节令对应每一局,比如今天,2012年农历四月××,节令是谷雨上元,对应阳遁五局。既然知道当按阳遁五局来推,那么十天干里的“戊”就落在中五宮里。我们人的手指,除了拇指以外每根都有三个指节,其中食指、中指、无名指这三根手指的每个指节代表一个宮,九节就是九宫,所谓中五宮,就是中指的第二个指节。既然知道“戊”落在中五宮里,那么,就可以按照“戊己庚辛壬癸丁丙乙”的顺序,来排其它的天干,戊在中五宮,己就在乾六宮,庚在兑七宮……按照阳顺阴逆的顺序依次类推。可能有朋友会问,不是十天干么?为什么只有九个?还有一个“甲”,它是遁藏起来的,便是所谓的“遁甲”。排好天干以后,就根据当下的确切时间来定值符定值使,排九星布八门……如此便能得知,“生门”是落在震三宫里,九宫的每一个宮代表一个方位,中五宮是中央,其余八个宮便是八方了,震三宫是正东方向…… 很复杂是吧?没错,是很复杂,这里面牵涉到大量的玄学知识,如果我没掌握阴阳奇门入门的那些东西,就不可能学会。 谢凌手把手教我掐指推算排宮位,她的身体几乎整个贴靠在我身上,头发擦的我下巴痒痒的,再闻着她身上的香,我有点心猿意马,因此她教我的第一遍我完全没搞懂。谢凌用力把我掐了一下,我才收起心神,第二遍就隐隐约约似乎有些懂了。 “哦,原来你是这样推算出来的……”我恍然说道。 谢凌瞪我一眼说:“不这样还哪样?好了……”谢凌看了看表说,“我已经把奇门遁甲里的推算卜测方法教给你了,想要完全搞懂并且熟练掌握,就得靠你自己了,下面,我教你怎么请神。” “请神?就像你那晚那样么?”我问。 “对。”谢凌说,“那晚我请的是“地私门阴贵人”,我们奇门之中掌管阴阳门的神,想要把“八门”打开,就要把这个阴神请下来,借助神力才能打开。” 第29章:鬼域的离奇遭遇 请神就属于法术类别了,牵涉到站姿、步法、手势、法诀等等一系列东西,不是一下子就能学会的,因为整个过程丝毫不能出差错。 谢凌把方法给我讲解了一遍,让我牢记于心,说到时候有了足够的把握,我才可以亲自施法请神。 眼下已经三点了,谢凌把符纸和蜡烛从挎包里面取出,说道:“二东子你听着,今晚我们要去的那个地方比较远,必须要在五点之前赶回来,不然的话,一旦生门移位,阴阳逆转,我们就会被困在那里,再也出不来了……” 谢凌的话我没听多很懂,见她说的郑重,我挺紧张,点了点头。 像那天晚上一样,我协助谢凌把八道符篆用蜡烛分别压在那八座坟的坟头上,谢凌理了理衣服,命我站开,她要请神了。 虽然我眼睛瞪的大大的,眨也不眨地看着,可是我仍然没有看到有什么“东西”从天上落下来,只看到谢凌的衣服从上到下一鼓,原地挥手转了一圈,谢凌说:“二东子,过来吧。” 来到正东那座压有“生门符”的坟头跟前,我和谢凌把手握在一起,当谢凌数到三,我们两个跳了过去…… 我不知道这是来到了哪里,眼前的这个“世界”,不像那晚那个一样有一条路,而是到处都是荒野地。 “二东子,我们走快一点。”谢凌说。 我和谢凌快速往前走,脚趟在荒草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那种声音听起来很不真实,像是从梦境里传出,我整个人也仿佛在梦游。 这样走了好一阵子,忽然间,前面出现了一片大山! 从那片大山的轮廓,以及山脉的走势来看,应该就是位于南山镇镇东的南山。可是眼前的这片南山,却像是有人用油彩涂抹在视界里的画像,相当不真实,而且看不到山脉的全部,只有一部分,其它那些部分,都被黑暗笼罩着,像是有人用一块黑幕给遮住了,完全看不到。 我心里面的诧异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这种情形非常的不可思议,按照山脉的走势,我看向应该是南山镇所在的地方,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离那片大山越近,我越确定这正是南山。 “这……这不是南山吗?”我出神说道。 “没错。”谢凌说。 “那我们,我们这是穿越了吗?”我震惊问道。 谢凌摇摇头说:“当然不是,别问了,我们时间有限,抓紧走。” 用了足有半个多小时,我们来到南山脚下,然后就进山了,眼前出现一条蜿蜒的小路,也不知通向哪里。 终于,我们顺着小路来到一个位于山里面的村子。 我以前从来没听人说过,也从来都不知道,南山里有这样的一个村子。眼前的这个村子,我想应该也是“鬼村”,早就从现实里消失了的。这个村子比那晚我们到的那个大很多,房子也更加的老旧,几乎全是泥土房,连砖瓦房都看不到。 这个村子是坐落在位于山阴处的一片挺大的山坳里的,将近村子正中的时候,我忽然听到有人声!与其说是人声,不如说是犹如睡梦中的那种窃窃私语……绕过一座占住半个村道的残破大屋,眼前出现一片空场地,就在那空场地上,蹲着很多人…… 我的心立马收紧,和谢凌一起放慢了脚步。 上次我们去那个村子,没看到人,也没见到收邮包的那个“客户”,如果眼下这个村子也是一个“鬼村”的话,那么毫无疑问,眼前我们所看到的这些人,全部都是些死鬼…… 我看向他们,只见这些人身上穿的完全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衣服,而是不知道什么年代的,衣扣是那种长的斜着排列的那种,再看他们的样貌,头发似乎长久没有洗过,也没有理,乱糟糟盘扎在头上……这些人的衣着样貌更加确定了我的想法,他们一定就是些死鬼…… 当我们出现以后,那些人就不再说话了,而是纷纷朝我们看了过来。谢凌低声冲我道:“别看他们,我们走过去。” 从那片场地经过的时候,距离我最近的一个人,顶多不超过三米。那些人的目光投射到我身上所形成的那种压力,令我走路都似乎有些困难了,不知道应该先迈哪只脚。好在,没什么事情发生,我们安然地走了过去。 谢凌轻轻吐出一口气,朝四处看了看,指着其中一座破房子说:“今晚我们要送邮包的,是这一家。” “你是怎么知道哪一家的?”我忍不住问。 谢凌说:“我接到的通知有提示的,“村中艮山朝南位”,村中指的村子正中,艮山不是方位,而是指的高大的建筑,你看,那一座房子在这一片最高,朝南位,就是坐北朝南的意思。” 我看过去,果然,那座房子完全符合谢凌所说。 当我们绕到那座房子的前面,只见房门是洞开着的,里面乌漆抹黑看不清楚。 “你要的东西到了。”谢凌叫了一声,把邮包从我手里接过来,放在了门口。 我很想知道收邮包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还是没有见到,只有一根竹筒从屋子里飞出来,落在了我脚旁。上次谢凌对我说过,不管收邮包的客户给的是什么,都不必询问,只管拿着就可以。我看向这根竹筒,只见它大概一尺多长,大腿粗细,上面刻有图案,看起来是一个面目狰狞的山神…… 我忽然想了起来,小的时候我曾经在我们村里的一个老头儿家里见过这样的竹筒,也是上面刻着个山神,那老头儿年轻的时候是个猎人,至于这种竹筒,他对我说是用来装捕兽夹和食物诱饵的,之所以上面刻一个山神,类似于古代少数民族的图腾,目的是为了能得到山神的保佑,多捕到一些猎物。如此看来,收邮包的这人,或者说这鬼,生前是一个山里的猎人? 谢凌把竹筒拿起来放进包里,然后我们就走了。远远离开那座房子,谢凌告诉我说,送这种邮包是不可以跟“客户”照面的,也不能交流,只能进行交易,交易完了就走。 见这其中居然有这么多古怪,我越发觉得诡异神秘。 再次从那片空场地经过时,那些“人”没有骚扰我们,从村子里出来,谢凌看了看表说,时间所剩不多了,二东子,我们跑回去。 沿着路一直跑出山,然后跑进荒野,我和谢凌两个都喘着粗气,将近那道门那里,远远可以望到那团“白雾”了,我们两个停下来,分别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分钟五点,完全来得及。 缓缓朝门走过去,距离越来越近,只要穿过那“门”,这趟差事就完成了,突然间,我听到有脚步声从后方传来……什么情况,难道是那村子里的死鬼跟着我们来了? 谢凌也是一惊,同我一起朝后看过去,那脚步声不是来自路道,而是从荒野看不到的黑暗区域传过来的。我和谢凌对视了一眼,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一个人从黑暗中冒了出来。当我看清那个人的长相,嘴巴都张大了,这个人居然是王大麻子! 王大麻子也看到了我,同样很吃惊。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问了一句,然后就呆愣愣朝王大麻子走过去,他也朝我走过来,我突然就觉得王大麻子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劲,没等我看清楚,谢凌就猛然拉住了我,“别靠近他!” 谢凌的语气令我像是被浇了盆冷水,浑身透凉。 “我们走!” 谢凌拽着我就跑,一直跑到“门”那里,我们穿过去,回到了那片坟地。谢凌迅速收掉坟头的蜡烛和符纸,然后长长出了一口气。 “刚才那是什么情况?王大麻子怎么会出现在那里?”我喘着粗气惊讶问。 “我估计……”谢凌出神说道:“这个人可能已经出事了,如果你刚才接近他,会有危险。” 我的心里打了个凉颤,难道说王大麻子已经死了,所以他会出现在“鬼世界”里? 回到谢凌家天已经蒙蒙亮了,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心里一直在想王大麻子的事。要是王大麻子真已经死了,我见到的那个是鬼,那么我将无法得知,我家人出事是不是跟他有关。 终于,我躺不住了,决定回村里子看看,由于谢凌在熟睡,我没吵醒她。 刚一回到我们村子,我便直奔王大麻子家,只见王大麻子还在床上躺着没醒,但是看起来也没死,胸口在起伏,说明他还有气。张师父坐在床头,手里拿着根银针,在王大麻子的人中穴上捻来捻去的。 “他这到底是怎么了?”我问。 张师父说:“他的魂被之前附他身的那个阴间东西给冲出去跑掉了,阿风昨晚就去找他的魂,现在还没回来,说明没找到。现在,他只有一口气吊着,如果我不守着帮他把气给固住,气一断,他就死了……” 第30章:独自行动 听了张师父的话,我明白了,昨晚我和谢凌在那片鬼世界里见到的,肯定就是王大麻子的“魂”。我很想把这件事告诉张师父,免得阿风到处去找也找不到王大麻子的魂,可是谢凌和谢天都反复叮嘱过我,不可以把送邮包跟鬼做交易的事讲给任何人,那该怎么办?如果王大麻子死了,那我家人死亡的真相说不定从此就会永远被埋没。 我急的在王大麻子家的破院子里团团转圈子,转着转着,我突然间意识到一件事,停住了脚步,谢凌说,阴阳奇门的八门,是每个时辰换一个方位,光一天就有十二个时辰,所以,八门的方位总有重合的时候,也就是说,后面某天的某个时间段,生门还会落在震宮。 我直觉如果我说想再次过去昨晚那个鬼世界找“王大麻子”,谢凌肯定不会同意,但是她已经把推算以及请神的方法都教给我了,如果我能够推算出后面什么时候生门再次落在震宮,那我可以自己过去……想到这里,我的心砰砰乱跳,手心也出汗了,从我开始学阴阳奇门到现在,连十天都没有,仅仅只是入门的级别,如果单独行事,不一定会出什么岔子,可是,我实在很想知道我家人的死亡真相。谢凌不让我接近王大麻子,那我就不接近,我过去那里找到他,问完我就回来,至于他是死是活,那就跟我没关系。 权衡过后,我把牙咬了咬,决定尝试一下。 像谢凌那样掐指推算,以我的现在的能力是根本做不到的,我完全记不住那些东西,只会算了这个忘了那个,所以,我打算回学校里去,不受打扰地用纸和笔来算。正当我打算要走的时候,忽然看到陈孟发走进王大麻子家院子,后面跟着一个黑黑壮壮的年轻人。 “张师父在屋里吧?”陈孟发问。 “在啊,你找他有事吗?”我问。 陈孟发回手指了指那人说:“这个人是从三里庙村过来的,说找张师父有事。” 我朝那人看了看,有点好奇他找张师父什么事,于是,我便跟着他们一起进了屋。 “张师父……”那人进屋便道:“我爹想起来他当初是怎么在山里边迷路的了。” “怎么迷路的?”张师父问。 “具体的话他也说不清楚,总之他让我来告诉你,如果你还想进山里去找,他会带着你过他迷路的那个地方……” 这个黑壮的年轻人,便是张师父那天给我们讲的,三里庙那个进山采药见到“尸体聚餐”的孙茂兴的儿子。这个孙茂兴虽然被张师父给救活了过来,但是过后身体却一直不是很好,近段时间又生起了病,孙茂兴的爹,也就是这个年轻人的爷爷,为了让儿子的病快快好起来,每天都跑到南山镇镇北的那座山神庙里,给儿子祈福烧纸,希望能够获得神灵的保佑。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获得了山神保佑,今天上午,孙茂兴的病突然好转了,并且说他记起了当初在山里面迷路的过程,于是便让儿子过来,告知张师父。 “现在先不急着去找了……”张师父指了指王大麻子冲那年轻人说,“你回去告诉你爹,我要先把这个人救醒,然后再过你家里去,让他带着我进山。” 回到学校以后,我仔细回想了一遍谢凌教我的奇门遁甲推算的方法,然后把纸和笔都取了出来。既然那是个鬼世界,那么肯定要晚上才能过去,就像谢凌两次带我送邮包都选择晚上一样。所以,我打算从今晚七点以后开始推算,七点到九点是一个时间段,戌时,九点到十一点是亥时,十一点到一点是子时……这样往后推,推到明天凌晨的三点到五点,我就不再推了,因为五点以后天就快亮了,再往后推,我就推算明天晚上。 我把那本《阴阳奇门》拿出来,一边回忆谢凌教我的方法,一边翻看书里面记载的内容,我在纸上画了一个九宫格,就是像手机输入法那种“九宫格”,边推算,我边往每一个格子里填写“天干”等等那些玄学里的词汇术语,速度简直慢的像龟爬,不,像蜗牛。谢凌只用几分钟便能掐指算出一局,而我却足足用了好几个小时,而且还算错了好几遍,晚上七点还差十多分钟的时候,我总算算出了一局。就算今晚戌时生门会再次落入震宮,我也根本就来不及赶过去了,不过不是。 就这样,我算到深夜才算出三局,每一局都是快到那个时间点了,我才算出来。看来今晚是行不通了,最后那两局我也不算了,把纸笔一丢,倒头便睡。 第二天上午醒来以后,我接着算,功夫不负苦心人,临近中午的时候终于被我算出,这天晚上九点过后,也就是九点到十一点那两个小时之间,亥时,生门会再次落入震宮!我欣喜地从床上跳下去,跑出了学校。 我先往王大麻子家去了一趟,王大麻子还没醒,气息看起来比昨天更加微弱了。张师父说,如果王大麻子的魂今晚还是找不回来,就算大罗金仙下凡,也再救不了他。我在心里面暗暗打定主意,如果我见到“王大麻子”,向他询问过后得知,我家人的死确实是和他有关,那么我就任由他死,如果跟他无关,我就试试看能不能把他的魂从那片鬼世界里面给带回来。 想要过去那片鬼世界,必须要请神借助神力才可以,想要请神,那就必须要有那八道“门符”,我现在可不会画符,所以要找谢凌去讨。 当我见到谢凌的时候,她正坐在她家院子里的葡萄架底下,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一根草藤逗桌上笼子里的小鸟,那小鸟叽叽喳喳蹦蹦跳跳,谢凌则像个乖巧美丽的邻家女孩儿。 见我过来,谢凌愣了愣问:“今晚没有邮包要送,你怎么跑过来了?” “啊?” 谢凌瞪我一眼,我才说道:“哦,我过来有点事。” “什么事?”谢凌问。 “那个……” 虽然我早就想好了说辞,但在谢凌目光的注视下,我还是有些心虚,吞咽了一口唾沫,我道:“是这样,你能不能把那八道门符借我用一下,我想拿回去研究研究。” 谢凌眉头皱了皱问:“那有什么可研究的?” “那本《阴阳奇门》里虽然画有符篆的模版,但是毕竟没有实实在在的符篆看着形象,我想跟你借了研究研究,看看符到底是怎么画出来的。” “不用研究,到时候我会教你的。”谢凌说。 “嘿嘿……”我笑了笑,像个挨训的小学生一样搓着两只手说,“老是什么都让你教,显得我多没有本事,你就借给我研究研究吧。” 谢凌下巴一抬,瞪着我说:“怎么自从往鬼市里跑了一趟,你也变得跟那个申公子一样自以为是起来了?你以为自己是天才啊,你自己瞎研究画出来的符那能用吗?” “这个……” 谢凌哼了一声说:“你们男的都是一个德行,没几个好的。” 说着,她斜眼朝我看过来,“怎么,不服气?当初那个张桂花只是抱了你一下,你便就范了,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伟光正的好人了?” 听谢凌这么一说,我的脸刷一下滚烫,两手搓的更急促了,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凌哼了一声,移开目光说:“懒得搭理你,算了,你爱研究就拿去研究吧。” “这么说,你肯借我了?”我问。 谢凌说:“你可不要瞎搞,以你现在的本事,还没到能请神的地步,万一要是整出什么事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哦。”我说。 谢凌撇了下嘴,看了看表,低声说:“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吃了晚饭再走吧。” 由于心里面装着事情,饭菜吃到嘴里如同嚼蜡,匆匆吃过晚饭,谢凌把那八道符取来给了我,至于那八根蜡烛,我当然没敢跟她要。 从谢凌家出来以后,我看了看时间,然后直奔镇上的供销点,买了八根粗大的白蜡烛,谢凌跟我说过,她用的那种蜡烛不是特制的,就是普通蜡烛。 当我带着蜡烛以及符纸来到镇南那片乱坟地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的八点钟了,由于时间尚早,回望南山镇,到处都是灯光。 今晚十分晴朗,月亮挂在远处的枝头,像是一个圆圆的盘子,满天星光照射下,乱坟地里的那些荒坟显得特别阴森。忽然间,我发现了一个问题!之前两次过这里来,我只是觉得这片乱坟地十分寂静,我以为是由于山包的阻挡,风吹不过来,因此寂静。可是眼下我一个人过来,仔细观察过后发现,这里之所以寂静,并不只是因为没有风,还因为没有任何虫子的声音…… 眼下刚刚立夏,虽然我们山区这里仍有些凉,但已经到处都是蟋蟀蚂蚱之类的昆虫,可是这片乱坟地里却好像连一只昆虫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