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百鬼夜行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自我五岁经历了一场大病之后,这个梦便时常困扰了,如今已经整整二十年。有时候我会一连好几日梦到,有时候会是半月一次,但无论频率如何,梦中的场景却是完全一致。 连细节上的偏差,都没有。 阴黑的天上,漂浮着一轮长着白毛的月亮,大半个身子被晦暗的云朵遮盖住。 一行人穿梭在密密的丛林当中,为首的一人身穿黄色道袍,一手拿着招魂的长幡,一手洒着冥钱。 黄色纸钱被扔在地上,嵌入到泥土里,却变成了血红色。 后面的人,抬着一顶纸做的轿子,轿子的新娘面色发白如同刷了几层面粉似的,但是一张红唇却格外突兀。 只是她的容貌,我从来看不清。 然后,落轿到了一片无主的荒坟地,道士口中念念有词,轿夫们就把女子放入一顶新作的大红烤漆木棺材里,女人并没有反抗,应该出自自愿。 放好后,会有一阵阴风,吹得挂着白纸的招魂幡上下舞动。 …… 我很清楚,这个梦是用作冥婚的固定流程,所谓冥婚就是活人嫁给死人,大户人家常常会有如此举动。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一次次的梦到。 我的爷爷,卫子陵,是湘西十村八店出了名的算命先生,大半辈子没有失手一次,他当年给我看向的时候,就说我的命太硬,只怕翻遍了整个大中华,都没有人可以消受得了我。 换句话说,是注孤身的命。 不过我的爷爷,不但会算命而且会盗墓。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乃是因为正是他将我带上了那条路。爷爷说了,我的命太硬,这辈子注定找不到适合自己的男人,注定不能过平凡的生活,倒不如学了盗墓,也算是有了门特别的手艺。 不过因为从来没有想过靠它吃饭,所以就学了个半吊子。法学毕业之后,我在东北的一个小镇开了一家事务所,给客户处理一些法律上的纠纷,想着自己既然已经醒了,倒不如收拾收拾开门营业。 可是我犯了一个错误,开门之前我不但忘了看黄历,而且还忘了看时间。 七月半,三更天。 我的眼睛,爷爷开过光,看得到鬼魂亡灵。平素里只要我不招惹他们,他们也不会找我麻烦,但是今天我出现在这个时候,分明有些不大合适。 鬼门已经完完全全的打开,各种面目狰狞的亡灵从我的身边飘荡而过。和残留在人世间的鬼魂不同,这些鬼多是坏事做尽的恶鬼,平日里在地狱深处饱受折磨,一年只有一天有机会出来看看。 我新鲜的肉体,对于他们而言,是无比美味的夜宵。我想要将门关上,却发现已经晚了,无数的厉鬼张牙舞爪地向我扑了过来。 身旁,多了一个俊俏妖娆的男人,那一双促狭的眼睛,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然后皱了皱眉,干脆一个公主抱就将我揽入怀中,厉鬼们停在一旁,连靠近都不敢,那男人倒是厉害,还腾得出一双手,顺带着将门一关。 不过身上冰凉得厉害,倒像是死去多时。 穿过正厅就是我的卧室,里面只有一张平时休息的行军床,男人二话不说就将我扔到了上面,然后整个身子压了上来。 我的脸一下子绯红得厉害。 他的声音极具诱惑,冰凉沧桑地像是来自地狱,但是沙哑到极致的嗓音,又慑人心魄。 叫唤我的名字,一声一声。 阿迟,阿迟。 …… “阿迟,我可找了你好久。”语气尽是邪魅,可我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倒在他的身下,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味道,他身上的气味很香,或许是因为抽烟的关系,有淡淡的烟草味,但是并不让人反感,甚至于别有一番吸引力。 只是他现在压在我的身上,这姿势不但让我浑身不舒服,而且怎么看怎么暧昧,很容易就会让人想歪。可那人也不知道收敛,竟然在我的耳边吹了口气。 “阿迟,我们来谈笔生意呗。” 那声音呀,虽然有些喑哑,但却要把人的魂都给勾引走了,我吓得耳根都是一红。 第二章 鬼压床 也只能努力地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不要在温柔乡里沉沦,这男人说不定连人都不是,就算是,这大晚上也是意图不轨,于是操起枕头下藏的砖头,就往男人身上砸。 我既然敢一个人在事务所过夜,手上多少还是有些本事的。这一砖虽然不至于造成什么致命伤,但还是可以拍他个满面桃花开。 可是,他只往旁边一闪,就给轻巧躲了过去。然后悠然自得地从我的身旁滑了下来,躺在了一旁的床上。 “你先看看我是谁吧。” 我一股脑儿从床上爬了起来,这才有功夫将男人打量了一番。颀长瘦削的身材,昂藏不怒自威的霸气,那张俊俏冷峻的面容倒像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商榷。” 大抵见得我一直没有反应,男人索性直接开口。 我就是不读书不看报,也知道商榷的名字。那可是东北富得流油的官二代,据说人长得帅又专情,目前还单着,是所有未婚少女心目中的理想伴侣。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昨天新闻报的头条,就说商榷为情自杀,抢救无效死亡。那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到底是人还是鬼? 正在我诧异的时候,却瞧得商榷那张苍白到极致的脸上,竟然浮现出另外一张脸。霎时我便恍然大悟。 那张脸,竟然比商榷那美男子,还要妖娆三分。 “你根本不是商榷,不过是附在他身上的亡灵罢了。我劝你最好不要招惹到我,否则的话,我收了你!” 我战战兢兢地开口,打算吓唬吓唬他。可很快就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不过片刻的功夫,他的手已经掐在了我的脖颈上,冰凉刺骨的触感,吓得我冷汗直流,只恨自己刚才说错了话。 可是他到底还是松开了我。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之余,还瞪了他一眼。心里盘算着这只鬼到底打算做什么,只可惜自己没有好好跟着爷爷学本事,否则一定好好教训他一顿。 “卫子陵的孙女?”商榷将我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让我意外的,他竟然知道我爷爷的名字。 我想了想,估计他已经调查过我的事情了,只能点了点头。 不过一般的小鬼,听到爷爷的名字都会躲得远远的,他这幅模样,倒像是故意要招惹。考虑到自己打不过,只能堆出满脸的笑容。 “那个,你找我爷爷做什么?” “你带我回湘西,作为报酬我给你四十万人民币。”男人却陡然话锋一转,然后从裤兜里拿出一根香烟点燃,整个动作虽然简单至极,但却帅得狂拽酷炫。我扁了扁嘴巴,在心中将这笔买卖权衡了下。 我本来就打算下个月回家看看,现在不但提前了,还可以挣到四十万,那可是我差不多两年的收入。这只鬼既然说了要我带他回湘西,就不会在路上对我下手。至于到了湘西嘛…… 我就不信爷爷收不了他。 商榷去湘西一定是赶着投胎,否则不会软卧没有了,坐硬座也要当天就去湘西。从东北到湘西,火车虽然可以直达,但是却要两天一夜的功夫,我估量着硬座坐下来,整个身体都会散架。 我当然反对过,但是反对无效。更让人生气的是,他承诺给我的四十万,是等到了湘西之后再给我,这一路上所有的花销,都得我先垫付了。 我打不过他,所以只能什么事情都听他的。 坐在我们对面的,是一高一矮两个男人,一身类似于农民工的打扮,抄着浓厚的湖南话腔调,一路上有一搭没有一搭的和我们聊天,说的都是一些好玩的经历。我听得津津有味,一旁的商榷却阖上了眼睛。 第三章:奇奇怪怪外乡人 不过那两人很快就把目光转向了斜对桌的少年身上,少年的脖颈上带着一块古玉,看上去成色非常不错。少年是一个人坐的,那两个男人赶忙就凑了过去。 我斜着眼睛,看了少年的一眼,二十出头的年纪,收拾得非常干净利索,虽然比不上商榷那么妖媚惑众,但是感觉挺阳光的。 因为隔着些距离,我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他们的谈话,然后简单地整理了下。那两人是在询问少年的家乡,少年说自己来自江南的一个小镇,不过那地方非常偏僻,一般外地人都不知道。 哪曾想那两人竟然翻出了一本厚厚的地图,让少年将家乡的位置指给他们看。我更加觉得奇怪,谁会在坐火车的时候,随身带着份地图呢?而且还是一份囊括了中国所有名山大川的详细地图? 少年虽然觉得尴尬,但还是抬手指了指。然后两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竟然又重新坐了回来。 我本来想开口问问,却发现一直闭着眼睛的商榷醒了。他瞪了我一眼。“少问,少说,多睡觉。” 他瞪我那眼的时候,我只觉得周遭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多。只能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佯装浅睡地闭上了眼睛。 心里,却在胡思乱想着。 那地图所指的乌山,的确是个小地方,但据说是隋炀帝的陵墓所在,里面更是藏了不少奇珍异宝。而男人身上的古玉,看成色也的确是隋唐年间的货色。因为爷爷既然打算教我盗墓,也会同我普及一些基本的古董知识。 只怕那两人,也发现了这一点,不然不会问得那么细致。我注意到他们两人的脖颈上,都拴着一个穿山甲壳做的灵符,那东西我在爷爷的柜子里看到过。据说是盗墓人必备的物品之一。 我这,算是遇到同行了? 难怪商榷刚刚让我不要开口,不要说话。估计是怕我惹祸上身吧。在心中啧啧了句,也算这个鬼还有些良心。 或许,他只是不想招惹了麻烦,延误了回到湘西的时间。 我权衡了一下,后一种想法似乎更为恰当。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饭的时候,我的肚子饿得咕咕作响,但是却迟迟没有见到餐车过来。我看了商榷一眼,他仍旧微眯着眼睛,仿佛已经沉沉地睡着了。 好吧,他是鬼上身,不需要吃东西。可是我不是,我一顿不吃就饿得慌。这餐车不过来,我就自己去买。 也就是稍微麻烦一点。 餐车一般是在列车的中央,我坐的是列车的尾部,第十五节车厢。所以据常理推算,餐车应该就在七节、八节左右的地方。反正是一直往前走,只要越过一层一层的人群就可以了。刚刚出了车厢,就遇到乘务员。 那男人看了我一眼,便说要查票。我之前也遇到过不少这样的情况,就把随身携带着的票递给了他。 他接过票,有一瞬间的诧异,然后就冲着我轻哼了一声。“你这张票有问题吧。” 这可是在站台买的正规票,能有什么问题。我瞪了他一眼,他最好给我一个明确的解释。我气哼哼的时候,就听到他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趟火车,只有十四节车厢呀。” 我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指着我刚刚来的路,“别开玩笑了,我就是从第十五节车厢过来的。” 这句话,让原本热热闹闹的车厢,都安静了下来。 乘务员和所有的乘客,都瞪大眼睛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什么怪物一样。我的身子还保持向后转的方向,手还指向最后的一列的车厢。 可透过附近的玻璃窗,我清楚地看到了火车的尾巴。这里就是最后的一节车厢,哪有什么第十五节车厢…… “小姑娘,你补一张票就好了,可不要乱说话。”乘务员一张脸,满满惊慌失措,仿佛连魂都给丢了。“我在这趟列车上呆了三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第十五节的车厢。” 周遭的人,也是紧紧地拽着手里的车票,上面第十四车厢的位置之后,被标注了一个“尾”字。 看来,这辆列车,真的只有十四节车厢。 第四章 第十五节的车厢口 我也吓得脸色苍白,赶忙匆忙补了票,然后往餐车的方向跑去。当然不是为了吃饭,是为了压住心中的恐惧。 我听爷爷说过,人走人道,鬼走鬼道。列车上多出的那节车厢,就是鬼走的鬼道,所以前十四列车厢挤得水泄不通,最后一列却十分松散,还有很多的空位。我的眼睛似乎出了问题,竟然没有发现有异常。 我在餐车的位置呆了大约半把个小时,虽然头皮发麻得厉害,但还是得硬着头皮,往最后一节的车厢走去。 商榷还在第十五节车厢里,我的行李和包袱,也在那里。 我吐了口气,将爷爷给我的护身符拽在手里,管得什么牛鬼蛇神,我终归得斗一斗,反正现在是逃不掉的。 我站在第十四节车厢的尾部,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面前又出现了一道车厢,车厢里面空空荡荡的,在车窗的抬头,赫然用红色的颜料,写着“15”的字样。 我硬着头皮地走了进去。 头皮发麻地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商榷睁开眼睛看到是我回来,默不作声地又把眼睛闭上,根本就不关心我去了什么地方。 我把他摇醒,声音有些焦急,“你知道不知道,这辆列车只有十四节车厢,我们这节车厢是根本不存在的,是给赶路的亡灵准备的。” 商榷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竟然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阿迟,你觉得我能去前面的车厢吗?” 我脑中又是轰然一下,这才恍然大悟。商榷早就知道这节车厢是给亡灵准备的,也知道这列车厢,除掉我一个人之外,剩下的全部都是亡灵和鬼魂。 所以,他才会让我少问,少看,多睡觉的。 别以为他这样就是对我好,他倘若真的对我好,干什么一开始不告诉给我。不过如果我一早就知道…… 铁定不跟他坐同一节车厢了。 对面的两个男人坐了回来,我的眼睛似乎又好了,这一次竟然可以看到他们两人的脸上都蒙上了死灰,想来已经死了三五天的功夫。他们旁若无人地将袋子里的东西取了出来,当着我的面,就开始清点了起来。 洛阳铲、黑驴蹄子、罗盘、风水阵…… 零零散散的工具铺开了一桌,托了爷爷的福,这些东西我都能叫上名字,也知道它们各自有什么作用。看来两人在生前的确是从事盗墓的勾当,但是现在将这些东西翻出来给我看,又打算做什么呢? 我想不明白。只能看了一旁的商榷一眼,哪曾想他又闭上了眼睛,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只能翻了一个白眼,自己刚才还真是天真了,竟然指望那个死鬼可以帮忙。 鬼物也好,亡灵也罢,一般都极少和人类打交道。人忌惮鬼身上的阴气,鬼同样也忌惮人身上的阳火。可是眼前的两人,分明打算缠着我。我还在怔愣的时候,其中一人开口说道。“小姑娘,你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吗?” “盗墓。”我瞪了他们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他们把这些东西都掏出来了,我怎么可能还揣着明白装糊涂。 见得我识破了他们的身份,那两人也不生气,竟然非常高兴。其中一人说,“那你可知道你的这双眼睛,能够看到地下陵墓的具体位置,也能看到里面藏了多少宝贝。你只要陪我们去这个地方,我敢保证事成之后,五五分账。” 我的眼睛,的确可以看到藏在地下的陵墓,所以爷爷才会无比确定让我学习盗墓。只是我实在不喜欢做那门营生,一直都避而不谈,久而久之竟然忘了自己还有一双特别的眼睛。 不过,男人的话,已经逼我彻底想起来了。 只是,他们已经成了死人,就算盗得了那些珠宝又如何?终究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咬了咬自己的唇瓣,决定还是不要趟这浑水。 “我得跟他去湘西,如果你们可以说服他的话,我顺道帮帮你们也行。”轻飘飘的,就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商榷。 如果商榷连这两个新鬼都不能收拾的话,我倒是真看错了他。 哪想得商榷不过刚刚睁开眼睛,那两人就缄默了下来,然后胡乱地将东西收拾了一番,赶忙离开了座位。 “挺有办法得嘛。”他夸了我一句,可是我浑身都不舒服。 第五章 五行十六门风水道士 他应该是说我刚才拿他当挡箭牌的事情,我对他挤出一丝笑容,反正已经这样了,他爱说什么都行吧。 打打不过,收拾也收拾不了,连口舌之快都逞不了。我头皮发麻在这地方也呆不下去了,起身往前面的车厢走去。这里到处都是亡灵,虽然不会伤害到我,但是我还是应该去到更适合自己的地方。 商榷没有拦着我。 我也没有敢走远,就走到第十四节车厢的尾部,没有座位,我就靠在厕所附近的过道上休息。看着偌大车厢里忙忙碌碌的人们,我微微叹了口气。 他们那样平凡简单的生活,我只怕永远都无法拥有了。 “你怕是招惹了什么东西吧。”听得这一声,我奇怪地将头抬了起来,却是刚才在车厢里的阳光少年。他见我目光转了过来,给我一个笑容的同时,自我介绍到,“秦越,唐门后裔,修学于大坵。” 大坵这地名,我在古书上看到过几次,是专供天赋异禀的道人修炼磨砺的地方。秦越看上去也像是有几把刷子的模样,可刚才为什么不拆穿那两盗墓贼的真面目呢? 许是看出了我眼里的疑惑,他同我解释道,“那两人已经死去多时,却还惦记着隋炀帝的陵墓,在死后还要带上工具前往。我给他们指一个方向,也终归算是了结他们一桩心愿吧。” 我听得这些话,也不知道应该点头还是摇头。不过就算是做鬼,也得有个念想,不然上刀山下油锅,哪里熬得过来。 秦越盯着我看了看,从怀里拿出一道灵符,递到我的手中。“跟着你的那东西,我暂时没有办法收拾,这灵符就给你辟邪吧。别的不说,一般的亡灵可不敢近身。” 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东西,所以连忙不带推辞地收了下来,不过也对秦越收拾不了商榷那厮表示深深的遗憾。 我现在就盼着遇到一道法高深的大仙,把商榷给收了,那我就谢天谢地谢祖宗了。不过想到四十万的报酬,也只能暂时忍了。 再回到十五节车厢的时候,那两个盗墓鬼还没有回来,大抵是摄于商榷的威慑,不敢回来了。不过商榷的身边却多了一个打扮得特别妖娆美艳的少妇,具体年纪看不出来,整张脸都被厚厚的脂粉盖着,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商榷竟然还和她有说有笑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她那张脸,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而且就算是用着浓烈到极致的香水,也没有办法压住她身上的腐尸味。 一阵作呕之后,我终于爆发了出来,“美女,这是我的位置,你回你的地方去。” 那女人不敢相信地站了起来,然后瞪了我一眼,整个眼珠子都要掉下去了,许是没有想到我敢这样和她说话。 可是我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径直坐下,顺带还把商榷给拉了过来。 守着这尊大佛,我还怕什么妖魔鬼怪? 商榷看了我一眼,竟然是非常配合地开口,“你呀,打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吧。我对你,可没有兴趣。” 不过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之所以将那鬼打发走,是因为要好好收拾我的关系。 那女鬼不过刚走,商榷就将我靠在他身上的手打掉,然后扔给我一个无比可怕的白眼。那感觉就跟被人一连刺了好多刀一样,只能用不寒而栗四个字来形容。 “把东西交出来。”商榷瞪了我一眼,然后伸出了自己的手掌。整个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语气,弄得我又是周身一寒。 “交……交什么东西?”我也实在太没有用了,竟然连说话都不利索。却将刚才秦越给我的灵符,悄悄转移到了内衣里。 商榷竟然往上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类似于嘲讽的冷笑,“你不给我,我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第六章 黑底白花入殓相框 恩? 我脑中一片空白,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只冰凉如同蝮蛇的手,就从领口的位置伸了进去,然后摸索了一圈,那只手不但触碰到了灵符,也触碰到了胸前的一块柔软。 我当即就不淡定了,站起来一个巴掌就往商榷的脸上糊,不过我的手在半空中就停了下来。 他不但阻止了我,而且一双眼睛冷得可以杀人。 “阿迟,不要乱来哦。”他一般不会叫我的名字,倘若叫到了,就一定没有好事情。 “乱来的人是你,你竟然摸我……”我脸通红得厉害,寻思着等我回到家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爷爷的打鬼鞭取过来,狠狠教训面前的男人一番。 “又什么都没有。”冰凉的一声之后,他的手中多了一道灵符,赫然就是之前秦越给我的。 我心里气得厉害,当即也顾不上什么,一把抢过灵符,就往列车尽头的卫生间走去,脸上还有淡淡的泪痕。 今年还真是流年不利了,要不怎么会闯到这样的鬼。 身后商榷似乎在叫我的名字,不过我不打算回头搭理,继续朝前走去,头也不回地进了卫生间。 不过我可没有想到那么狭小的卫生间,竟然是相当热闹。不但之前的两个盗墓人在里面,还有一个拿着包袱的男人站在里面,他瞧得我进来,脸上多了一抹尴尬。 “小姐,这地方是我先进来的,你看方便的话,可以先出去下吗?” 我也吓了一个激灵,他身上竟然没有半点鬼气,一张脸也红润得厉害,分明还活着。可是这是第十五节的车厢,难道除掉我和秦越之外,还有活人? 我连忙退了出去,刚刚把门关上,就瞧得盗墓的两鬼一前一后地退了出来,手上竟然拿着刚才那人的包袱,不用想也知道是他们顺过来的。 不过男人应该没有事情吧。要知道亡灵图财,顶多不过在判官的笔下多记上一笔,可是倘若害命的话,可得遭受极大的处罚,所以极少有亡灵做害命的勾当。当然除掉一部分已经无可救药不在乎手上有多少人命的恶鬼。 于是抢过那人手中的包袱,就往里面走。 他们竟然也不拦着我。 可是里面哪还有刚才那个男人,整个厕所空荡荡的,连个鬼魂都看不见。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却见得手中的包袱,竟然自己个给打开了。 里面,安静地停放着一个包着白色花圈的黑色相框。 就跟入殓时用的相框,一模一样! 我吓了一跳,赶忙将相框往地上一扔,然后就准备开门逃出去。可是门就好像是被人从外面反锁了一般,哪怕我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没有办法撼动一丝一毫。 我想叫救命,可是嘶哑到极致的喉咙,根本没有办法发声。 躺在地上的相框突然动了动,模糊间上面出现了一张人脸,是刚才捧着包袱的男人! 不,或许不是他! 因为那张脸慢慢变成了一个女人,是之前缠着商榷的那个女人!还是敷着一层厚厚的粉底,连五官都辨识不清楚! 还在镜框里的她,笑得毛骨悚然,原本平静干涸的嗓音却变得无比熟悉,“阿迟,进来呀。” 她的话让我不寒而栗,可是真正让我恐慌的是—— 刚才她用的,分明是我的嗓音! 我不可能连自己的声音都分辨不出来。 “卫迟。”镜框里的女人张了张嘴巴,那涂满唇彩的红唇一张一合,轻柔地叫唤着我的名字。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牵引力推动着我,我竟然迷迷糊糊的开口答应了。 眼前一黑。 ………… 第七章 被困相框出不得 等到眼前恢复视线的时候,我竟发现自己被囚禁在了相框当中,那地方不但狭小,而且四面都是阴森苍白的墙壁。 女人出现在了相框之外,苍白瘦峋的双手颤抖地捧着相框,她的脸开始出现变化,原本的脂粉一层层脱落,最后竟然变成了我的模样! 不但是脸形和声音,就连身材也一样。 她轻蔑地瞪了我一眼,“就你这种货色,也想勾引商榷,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听她的语气,不止是认识商榷,而且和他很熟。 你看,我就说了,碰上那个男人准没有好事情。 相框逐渐变小,最后只有一面化妆镜的大小,女人将它放在怀中,摇曳身姿,一步三摇地走了出去。 说来也奇怪,我虽然呆在镜框里,但是却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听到外面的一切。 女人走到了商榷的面前坐下,那尊万年冰山鬼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闭目养神了。 那女人天生就是妖媚惑世的主儿,才刚刚坐下一会儿,就开始勾引起了商榷。先是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然后气吐如兰地在他耳边吹了口气。 商榷倒是面无表情,但是我气得都快把牙齿咬碎! 她要不要用我的身体,做那么下作的事情! “大人,你这样可真是无趣。”女人扁了扁嘴巴,“我知道你从来就喜欢长成这模样的女人,我现在已经变成了她的模样,而且可比她有味道多了。” 她一面说,一面挺胸。 而我只觉得满脸黑线,有句真相叫做体重不过百,不是平胸就是矮,1.77个头的我,明显是属于前者。 可是,女人此刻挺起的胸脯,至少也是个D。 对于这个变化,我就只能哭笑不得了。 可是商榷那不解风情的,竟然看都没有看那女人一眼,继续闭目养神,鬼一般都不用睡觉,他倒是很反常地有些疲惫。 女人讨了无趣,从他的怀中钻了出来,就坐在一旁,一副生闷气的模样。 然后外面就安静了下来。我算了算,被困在相框里约莫有大半个小时了。只恨自己以前没有跟着爷爷好好学本事,现在关键时刻连自救的办法都没有。 也不指望商榷,最后就找了个角落坐下。相框里面冷得厉害,又冷又饿的我,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也说不上做梦,反正就意识昏昏沉沉,虽然是在梦中,但是头却疼得厉害,而且只要一想事情,头痛就会加剧,到了后来,我也只能什么都不想,就跟着意识往下沉。 不过,脑海中多了一副场景。 眼前是我出生的小镇,这地方极小,就算是湘西地图上,都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点。但是却流传着各种各样的传说,住在里面的村人倒是盼着出去,但是从来没有外乡人走入过。 村子不大,约莫百余户,却是每一户,都会在自家的里屋停放棺材。这种棺材非常有讲究,乃是用于夫妻合葬的棺木,里面结构一分为二,如果有一方先死去,那么就把尸体暂且安放在里面,用特殊的方法进行储备,等到另一方死去之后,再一起合葬。 而那些尚未结婚就夭折的少男少女,也会有另外一种方式,找到归宿。 冥婚。 这便是我在梦中梦到的场景。 白色的囍字,贴在墙壁的两侧,正中的香炉上,摆放着三根长短一致的烟香。然后瞧见聋哑的老奴牵着一只公鸡走了过来,那公鸡身上带着红色妖娆的大红花,时不时还叫上两声。 它的胸前,用灵符写着某个人的生辰八字。 一少女站在它的身侧,应该就是冥婚的正主儿,我正替她觉得可惜,因为女人看上去其实挺漂亮的。 她将脸转向我的时候,我整个身子都一颤。 她长得和我一模一样,不过却是纸扎成的小人,且还是一身旗袍的模样。不过做得非常精细,一颦一笑都十分生动。 只是,虽然和我像到了极致,但又感觉不大一样。 我吓得一个激灵,然后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仍然还在镜框里。透过镜框看到外面车上的一切,那些亡灵们还是如同生前一样攀谈玩笑,和活着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我一下子竟然没有那么害怕了。 就是不知道死后的世界,是否也如现在一样,这般安宁。 第八章 灵符引路出镜框 正在琢磨这事情,便听得有人叫着我的名字,循声望去,是之前那个给我灵符的道士。在脑中回想了下,还记得他的名字,秦越。 不过我并没有自我介绍,他竟然也知道我叫阿迟。然后冲着我笑了笑。“这地方应该是镜鬼的老巢,她虽然在外面变成了你的模样,但是只要你能够从这里出去,她便自然得回到这里。” 我之前听爷爷说起过镜鬼。被关在镜子里的鬼,大抵都是可怜人。取自五六岁就夭折的亡魂,然后将他们养在镜子里。利用在镜子里积攒的怨气,来为非作歹。其实镜鬼并无善恶,真正为恶的,是使用镜鬼的人。 我之前对秦越印象就不错,尤其是听说他能够带我出去之后,更是好感大升,便是急促地开口。 “那个,我要怎么才能出去?” 反正这地方一刻也不能呆了。秦越见我着急,也没有二话,而是让我把之前他给的灵符拿出,然后念动咒语之后,灵符便缓缓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你跟着它便是。” 我想了想,我一贯对陌生人都有些提防。不过相信秦越最坏的结果就是迷路,然后继续被困在镜子里,似乎就是最坏的结果了,和现在倒是无差。而且万一可以出去呢? 灵符在前面引路,我跟在它的后面,一面嘀咕,一面小心翼翼地走着。镜框里的空间原本很是狭小,但是被它这么一引路,反而变得无比宽敞了起来。奇怪着,却是加快了脚下的进程。 最后,眼前竟然出现了淡淡的亮光。 秦越最后指了指那个亮光透过来的方向,“那就是出口了。” 我同他说了一句谢谢,然后走了出去,果然是豁然开朗,竟然真的回到了车厢里。镜鬼还坐在我的位子上浅眠,丝毫没有注意到。 倒是商榷微微睁开了眼睛,颇为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生气,责怪? 我从他的眼里,竟然读出了这样的感情? 他沉默着一言不发,然后将还在靠在自己肩上睡觉的女人摇醒,因为摇晃,女人涂在脸上厚厚的脂粉,就一层一层地往下掉落。 白色的粉末,倒不像是脂粉,而像是骨灰。 我往后退了半步,饶是再胆大,也被吓了个不轻。 女人缓缓地将身子站了起来,却是瘦骨嶙峋,仿佛只是一层白骨套着衣服,也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焕然无神地看着我。 脸上的脂粉,随着她身子轻微颤抖,跌落在了地上,很快就把附近的地板都染白了,然后被风一吹,就彻底散去。 鼻腔充满了腐尸的味道,我不由得皱了皱眉。但见得面前女人的脸上,在没有脂粉的地方,已经出现了森森白骨,嶙峋而起,十分狰狞。 终于衣服也完全滑落了下去,最后只剩了骨架躯壳。我吓得跌坐在地上,就亲眼目睹着,她在我的面前,有白骨变成骨灰,再被风一吹,就彻底烟消云散。 最后除掉地上残余的一抹白粉,哪还有那个女人的踪影。 一切,就好像是一场噩梦。 但我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冷汗涔涔。 在我以前的二十六年人生经历当中,何曾见过这一幕。 商榷朝我走了过来,那张脸黑沉得厉害,从鼻息间发出一声冷笑。“她灰飞烟灭,你满意了是吧?” 我豁然一下站了起来,在镜框里困了一夜,本就心情不爽,自问什么都没有做错,现在竟然还要被他数落! 因为委屈,眼眶都通红了起来,却倔强地把头一扬。 “你就没有想过,如果我出不来,我就只能和她一样,一辈子都做镜鬼,被关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一直要等到下一个宿主出现,才能从里面脱困!” 这是刚才秦越同我陈述的利害关系。 商榷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很是惊讶,然后笑得连身子都在摇晃,“行呀,行呀,卫子陵的孙女,竟然连镜鬼都不了解!” 第九章 你信他还是信我? 我承认自己的确半吊子没有什么本事,但是就是容不得别人说爷爷的半句坏话。小时候爷爷有次祝寿,不但十里八村的村民都到了,就连森罗殿的小鬼都抬着东西前来庆贺,足可见爷爷的本事。 “我无知是我的事情,你不许诋毁我爷爷。”我打不过商榷,但是也不会在口舌上输给他。 商榷收住了笑容,但还是生气得厉害,平日见他的时候虽然冷冰冰,但多是万事不上心的模样,但这一次,我确定自己是惹怒他了。 他十分严肃地对我说,“镜鬼根本就不能害人,至多只是将你关在里面一夜,第二天就会放你出去。但是倘若你从生门逃了出去,就是乱了它的气脉,就只能灰飞烟灭。” 镜鬼本来就是可怜之人,又落得如此下场,倘若真是因为我,他生气的确在情理之中。 但是我气不过,而且心里面觉得挺奇怪的。因为刚才秦越明明告诉我的是,虽然从生门出去会让镜鬼灰飞烟灭,可倘若不出去,就会丢掉性命。 一时,我也不能分辨,他们到底谁说得,是真的。 “你是怎么从生门出来的?”镜子里的世界堪比迷宫,里面延伸出来的道路何止千条万条,商榷很清楚依着我的本事,是断然没有办法走出来的。 “果然你往身上藏了东西!”话语间他已经凑到了我的面前,为了防止他像之前那样,对我又是一阵非礼,我果断往旁边一退。然后打掉他已经贴在我身上的左手。“我身上什么都没有,怎么还不许我误打误撞地出来吗?” 商榷慢悠悠地从怀中取出一面镜子,递到我的面前,也不计较我刚才的失礼,不过声音冷凉得厉害。 “阿迟,要不我再让你进去,你再碰碰运气,给我出来呗。” 他虽然笑着,但是说的话,让我身上一阵阵的冷凉。 我连忙摆了摆手,同时劝说商榷赶忙断了这个念头,那里面又不是人呆的地方,我一晚上进去两次做什么。 “那东西你倘若一定要留着,也就权且当做防身吧。”商榷重新做回了位置上,竟然就这样放过了我。不过小声地嘀咕了句什么,我断断续续地听得不大真切,又不敢开口问他。 他说的好像是,反正你永远都不会听我的。 我想了想,这句话没头没脑的,应该和我关系不大。 就沿着车厢往前走,穿过那两个已经死去的盗墓贼的时候,他们还顺带着冲着我笑了笑,大概是因为时间的延长,他们身上的腐尸味越来越重,我不由得皱了皱眉,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在十五节车厢的最顶端,我见到了正在抽烟的秦越。有些出乎意料,我可没有想过他们那些修道之人,竟然会抽烟。不过他抽烟的手法,十分生疏,应该抽烟的次数不是很多。 他看到我走过来,便将烟给熄了。 “商榷同我说,就算我不出来,那镜子就关着我一个晚上,可是一旦出去,镜鬼就会灰飞烟灭。你们说得不一样,我应该相信谁?” 因为刚才和商榷闹了一架,所以心里面多少还是存了个疙瘩。 秦越的脸上有些不大自然,又是点燃了一根烟,然后抽了几口,这才转过头来看我。“卫迟,你信我,还是信他。” 我被这句话问得一愣一愣的。我只知道他们当中一定有人骗了我,但不知道是商榷还是秦越。 他看到我迟疑,也不生气,只是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阿迟,你命是硬,但是再硬的命,也怕鬼缠着呀。” 这句话,在我小的时候,爷爷曾经和我说起过。 那时候我五岁,害了一场重病,险些丢了性命。村上的大夫都说没有办法,最后还是爷爷开坛布法,这才把小命捡了回来。 可是从此之后,爷爷就说,我命硬得可怕。也就是在那时候,爷爷给我开了鬼眼,让我能够看见那些个厉鬼,这样才能…… 躲他们,躲得远远的。 秦越带着可怜地看了我一眼,“阿迟,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这话他说得十分恳切,但我却只能颇为勉强地笑了笑。 心里,迷茫一片。 第十章 跳车保命 秦越离开之后,我恹恹地琢磨他刚才给我说的那些话。和他认识不过一两天,可是他对我的事情,似乎都非常了解。 就好像他已经在暗中观察了我很久。 虽然非常不情愿,但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旁,商榷坐在靠窗的一边,从西装上衣的口袋里取出几张颜色花花绿绿的纸钱,然后另一只手在空中画了半圈打了个响指,纸钱就被点燃了,他面色平常地注视着燃烧的火焰,也不觉得炙热,直到那些钱彻底变成灰烬,如同蝴蝶一般翻飞着飘落在地上后,他才收了手,然后将整个身子慵懒地靠在座椅里。 我虽然很不喜欢和他相处,但是不得不承认刚才那一套动作简直帅得一塌糊涂。他分明坏到了极致,但是偏偏带着致命的诱惑。连忙摇了摇头,不许自己胡思乱想,冷着一张脸,在商榷的身边坐下。 他看了我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车里的温度仿佛下降了不少,空气中也是尴尬的气息。想了想还是赔了一句。“你刚刚是在给镜鬼烧钱吗?” 商榷看了我一眼,眼神深邃。 “她已经灰飞烟灭,你觉得能收到吗?”从他略带挖苦的语气中,我听出他还在生我的气,不过也不争辩,只是目送他懒洋洋的起身离开。 我注意到商榷应该是没有骨头的,因为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一副慵懒随性的模样,也喜欢将自己的背微微弯下,但架不住身子的颀长,所以哪怕是佝偻着背,也鹤立鸡群。 商榷刚刚离开,那两个盗墓贼就凑了过来,他们对我的眼睛非常感兴趣,正想着办法拉我入伙,但我对这事情没有半点的兴趣。退一万不说,就算真的要盗墓,也是和爷爷一道,犯不着选择这两个已经成为了死人的男人。 “小姑娘,你身上可有好东西,是先秦的吧,拿出来给哥们瞧瞧!”其中一个高高瘦瘦的盗墓贼压低声音说道,似乎是怕被别人听到,然后也盯上我的宝贝。另外一个有些矮胖的盗墓贼就眯着一双眼睛东看看西看看,防着商榷什么时候杀回来。 不过我不大明白瘦子的话,我身上根本不可能有先秦的东西,如果有我还能不知道,还得让他们提醒?可是瘦子刚才说得又是那么一本正经。他指了指我的脖颈,可是我的脖颈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他们还打算和我说些什么,这时候突然火车急速的摇晃了起来,然后警铃声音大作,似乎是出现了什么紧急的情况! 车厢里已经一片混乱,来来回回到处都是拥挤的人流。 我看到商榷面色焦急地穿过人群,然后几步到了我的面前,二话不说便将我往怀里一抱,身子打在他身上,疼得我直咬牙。下一瞬他抱着我,干脆从打开的窗户中,跳了下去。 四周虽然是草地,但是因为惯性的作用,商榷抱着我还是滚了好远,我听到他有吃痛地叫了一声。 不过,浅薄近似于未闻。 终于不再翻滚,我便从商榷的怀中钻出,皱着眉头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但并没有受伤。 火车仍然在疾驰,不知休止的疾驰,列车下的铁轨因为高速摩擦不断出现火光,最后竟然是轰然一下爆炸了,随着一声巨响之后,白色的火光将昏暗的夜照得通彻明亮。 商榷坐在地上,脸上刮花了两处地方,徒添了几许邪魅,扯着嘴角。“这趟列车,到底都是走的鬼路。”因为,这火车上的所有人,都变成了亡灵。 我将头转了过来,一时又不知道应该和商榷说些什么。他却懒懒地走过来,指了指前面的方向,“那边,就是你家了吧。” 我这才注意到,我们竟然到了目的地。不过这里是镇上,要回家见爷爷的话,还需要走差不多半天的山路,现在天色已经晚了,还是在城里找个地方住下吧。 第十一章:夜宿旅店 湘西枯叶镇。 因为距离村上只有半天的路程,所以小时候爷爷常常带着我来这里赶集,然后买些日常生活用品,或者是把家里编织好的草鞋之类的东西卖出去换钱。 总之我印象当中的枯叶镇都是十分热闹,有各种各样的庙会集市,也有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玩物。像现在这样冷静的模样,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商榷走在前面,微微弓着身子,举着自己的左手认真看了好久,我注意到他的手掌上多了一条印痕,就好像是被什么利器伤了一般。他瞧得我看见了,便瞪了我一眼,然后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脖颈下的锁骨。 我觉得奇怪,也摸了摸自己的锁骨,不过那里却出奇地炙热得厉害,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一般。嘀咕了一句,却想不明白。 我们在镇上绕了一圈,才发现了一处已经准备打样的旅馆,是那种非常常见民宿,也就两层楼的自建房,被分成了很多的房间,房间里放上床和一些必备物品之后,就可以作为房间,租借给需要借宿的旅客,收取房租。 不过门上,多了一盏灯笼。 商榷带着我走了进去,胖胖的老板娘正趴在接待台上睡觉,她睡得很香,不但没有注意到我们的进来,甚至于还打起了鼾。 不知道为什么,在经历了今晚那么多事情之后,身体疲倦到极致的我,竟也不觉得鼾声难听了。 商榷将老板叫醒,胖女人有些不高兴地看了商榷一眼,然后又看了我一眼。“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一间。” “两间。” 我和商榷几乎是同时开口,但是答案却截然不同。我瞪了商榷一眼,这家伙要和我一间房,别是有什么不轨的企图吧。再联想到车上他对我的种种,或许还真有这种可能。 “两间。”我又说了一遍,那意思非常明显,分明是在说这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不过如果商榷一定要在这个问题上坚持,我估计最后自己也只能妥协,毕竟等级相差太多了,我连他的一个小拇指,都是比不过。 可是,他并没有坚持。 只是从老板娘的手中接过两串钥匙,然后将其中的一串,递到我的手上,带着几许嘲讽地开口。“阿迟,今晚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你确定睡得着吗?” 促狭的眼睛,沙哑却如同来自地狱的声音。 我吓得一个激灵,刚才还层层涌上来的倦意,早就被吓得什么都不剩了。 可那罪魁祸首,却拖着懒懒的身子,上了二楼。 我咬着牙,冲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拳头,他一定是故意的。不过叹了口气,今晚怕真不能睡觉了。 老板娘对我倒是不错,看到我一身狼狈,便告诉我说一楼有洗澡的地方,让我等会带了换洗衣服下来。我连忙感激地对她笑了笑,果然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像商榷那样缠上我又缺心眼的鬼,还是不多见的。 哗哗的水声响起,我一边擦拭自己的身体,一边回想起刚才火车突然的爆炸。 还有,商榷说的那句话。 “这趟列车,到底走得都是鬼道。”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他就已经预见可能会发生意外,所以才会在警报响起的同时,抱着我跳下火车。 可是如果真的可以预见这一切,为什么不阻止火车继续前进? 我摇了摇头,依着商榷的性子,那根本就不是他可以做出的事情。他就是地狱里的魔鬼,我竟然还可笑地盼着他可以担当救世主。 这世上还有没有人,比我更天真? 洗澡的水,差不多凉了下来,像这样简陋的旅店,能够提供的热水不会太多,也洗得差不多,我就将淋浴给关了。 然后,换衣服。 滴答滴答。 淋浴的水滴打在肩上,我皱了皱眉,并没有太大的奇怪。那淋浴看上去上了年头,一下子关不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 只是,滴答滴答的水声,连绵不断。 如果水有脚,那滴答滴答的声音,就是它的脚步声。 ………… 第十二章:水滴有脚 跌落在我肩头的水滴,仿佛长了腿,慢慢朝着一个方向聚拢。借着墙上斑驳的镜子,我看到它慢慢地聚集起来,最后竟然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人形。 身子一个激灵,鬼眼打开。 有一个非常古老的传说,说人的身上有三盏灯,肩头两盏,头上一盏,这三盏灯就是人身上的阳火,让鬼怪不敢靠近。但是一旦其中的一盏两盏熄灭,就会招来厉鬼。倘若尽数消失,那么就会被鬼怪吞噬,最后变成他们的同类…… 透过镜子,形成人形的水滴正匍匐着靠近我左肩上的烛灯! 我赶忙抬手打在肩膀,将那些水滴打在了地上,连鞋子都来不及换就冲了出去,我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但是我很清楚,浴室是绝对不能呆了。 因为急速的奔跑,肩头的烛灯颤抖着,上面的火焰忽暗忽明,身后不断传来水滴滴答滴答的声音,它们不但长了脚,还寸步不离地跟在我的身后,流水的速度远胜过我奔跑的速度,所以很快就被追上了。 以一个圆圈,它们将我围了起来,然后再慢慢缩小这个圈子。我注意到但凡被水滴触碰过的地板,都会冒出一阵青烟,然后开始腐蚀。 如果它接触到我的皮肤,是不是也会有一样的效果? 我往旁边挪了挪脚步,哪曾想水滴也往那个方向移动了些。似乎铁定了心,无论我去什么地方,他们都会跟上的。 圆圈已经越来越小,到了最后,竟然只剩了两只脚的空隙。 我咬着牙,看了看四周,不敢坐以待毙。 便是跳了出来。 水滴没有想到我会突然有这样的动作,便连忙跟着往上翻腾跳跃,我虽然是逃了出来,但是脚上斑驳一片,不少地方都被溅起的水滴灼伤。 那能够让地板冒烟腐蚀的水滴,温度高得可怕! 虽然很不喜欢商榷,但我必须承认,现在只有找到他,才能安全。 商榷的房间在二楼。 握住上楼的扶梯,我脚下匆忙而急促,因为不断的摩擦,刚才被灼伤的地方更是疼得厉害。 但是水滴声越发近了,我顾不上,只能连忙朝上爬。 只是,无论我怎么努力,也无论我往上爬了多少级台阶,就是看不到尽头。仿佛是踩上了正在运行的自动扶梯,然后它会自己朝下走,而朝上我的,无论多么努力,都没有办法走到最上面。 按照爷爷说法,我是遇到了鬼打墙。 很多厉鬼都喜欢用鬼打墙来折磨愚蠢的人类,享受着他们疲于奔命时的狼狈和恐惧,就好像猫捉了老鼠,不会立刻吃掉,而是慢慢玩弄,直到它精疲力尽,失去所有兴趣的时候,才会下手。 我也遇到了这样的鬼。 爷爷曾经告诉我说,遇到鬼打墙,要救出自己就得念大悲咒,用佛法震慑厉鬼,让他们不敢放肆。 只是,我虽然记得,但学艺不精,别说大悲咒,我连基本入门的佛经都背不了两句,只能断断续续地念出几个残缺不全的句子。 似乎,也不奏效。 水声越来越近了。 甚至于我已经可以用余光捕捉到它的身影,它就在我的脚边,已经快要握到我的脚腕! 身体早就到了极限,现在脚下更似铅重,根本迈不动一丝一毫。 只能认命地闭上眼睛。 ………… “小姑娘,你怎么还不上去睡觉?”老板娘的声音响起。 我腿软地一下子坐在了地上,附近却没有丝毫水滴的痕迹。遇上鬼打墙念大悲咒是方案一,适用于自救。而如果有其他人闯入鬼打墙的区域,由于磁场的干扰,鬼打墙也会不攻自破。 总之,我得救了。 老板娘把我扶了起来,看到我脸色苍白,就让我去收银台那边喝杯热水,还说那里有些饼干,正好可以做我的夜宵。 我觉得不好意思,但老板娘盛情相邀,也推辞不掉。 第十三章 剥皮灯笼 “你们来枯叶镇,是来度假还是来探亲的呢?”老板娘给我倒了一杯热水,然后就坐在一旁和我的聊天。不过因为刚才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我脸色苍白,显然还没有回味过来,所以只是有一搭没有一搭地回答着她的话。 “我爷爷就住在前面的村子,算是回来探亲的吧。”简单地敷衍了两句。我性格有些奇怪,看上去或许平易近人,但又习惯和陌生人保持距离。这样的性格我知道不大讨喜,但是要改变起来,又谈何容易。 老板娘点了点头,有些八卦地继续问。“那今天跟着你的那个男人,是你的男朋友还是……” “都不是,就是在路上遇到了,就一起了。”我赶忙撇清楚自己和商榷的关系。如果说真的和他有关系,那就是仇人的关系,我恨不得他可以永远地离开我的世界,然后就再也不要出现了。 老板娘似乎不大相信,冲着我摇了摇头。然后就翻出一面镜子和一瓶卸妆水,开始卸妆了。我觉得自己呆在这里多少有些尴尬,寻思着是不是要离开了,于是欠着身子站了起来。 我站起来的时候,不经意间往收银台一看,就这么一眼的功夫,脸瞬间变得惨白。 老板娘是有些发福的中年妇女,一张脸又圆又大,可是镜子里面的女人,却是瓜子脸,下颚尖锐得如同锥子一般,五官也远比老板娘清秀不少,她见得我看向她,便是对我点了点头。 “你觉不觉得,有些热了?” 我赶忙摇了摇头,虽然关着门窗,但总有一股股的寒风涌入,吹得呼啸,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我已经接连打了好几个冷战。 “我这热了,就喜欢脱衣服。”她不管我是怎么想的,就开始脱起了衣服来,她将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然后往外一撕,再顺着拉下来,裂开一条口子,很快原本臃肿肥硕的身子就瘫软在了地上,从里面钻出一个瘦弱得如同鬼魅一般的女人。轮廓便和刚刚在镜子中看到的女人一模一样,甚至于脸上还残留着卸妆水卸妆的痕迹。她神色如常地对笑了笑。 “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呢。对了,你可以去外面,帮我把灯笼收了吗?现在时候不早了,没有人会借宿了,也该打样了。” 她一面说,一面就朝着我走了过来,伸出手来讨好地对我笑了笑,虽然隔着差不多一个多人的距离,但是长长的指甲,起伏之间,已经打在我的脸上,冰凉尖锐。 我甚至于可以看到脸上的冷汗,趟在指甲壳上。 我吞了吞口水,强撑已经发软的双腿,但声音却不住颤抖。“好……我帮你把灯笼收了。” 一面说,一面小心地退了出去。 不敢用背对着女人,我只能缓缓地倒退着出去,每走一步都像是用尽了浑身所有的力气,稍不注意没有看到身后的门槛,栽倒在了地上。 那女人见状,往前两步,打算把我扶起来。 “别,我自己可以的。”我赶忙阻止了她,没有力气站起来,就爬着退到了门外。抬头一顶白色的灯笼正拴在房梁上,和进来的时候倒是没有什么差别。 一阵风过,灯笼摇晃着,转了一个方向。 我看到,灯笼的上面,贴着一个大大的,黑色的“奠”字。 白色,奠字,灯笼。 它们组合在一起的意思…… 我慌乱地站起来,想要逃走,但是目光所及的每处门店,无论是否开张,都在房梁上悬挂着一盏白色的灯笼…… 挂着白色灯笼的店铺,都是阴间的小鬼所开,为路上的孤魂野鬼准备,为他们服务。 但是,他们不欢迎人类。 第十四章 你竟然不知道? 每个市场都有每个市场的规矩。爷爷教给我最多的事情,就是不要用人类的评判标准和鬼魂打交道,而是要尊重他们约定俗成的规则,这样才能和他们和平共处。可是眼下的我,已经成为了一个入侵者。 我看到那些挂着白色灯笼的店铺,一家一家地开门营业,有卖各种小吃的,有卖衣服的,有卖土特产和手工艺品的。等到店面都开得差不多了之后,便有无数的孤魂野鬼飘荡了过来,凑到那些店铺的面前,进行选购,讨价还价。其中有不少亡魂来自于出事那趟列车,我看到了那个要求我补票的乘务员,也看到了那些曾经见过一面两面的乘客。 还有,那两个背着大背包,有些猥琐,已经死去多时的盗墓贼。不过他们正忙着采买一些东西,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怔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总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 儿时我每次来到枯叶镇的时候,都是热热闹闹的赶集。我苦涩地笑了笑,眼前热闹的场景和记忆中热闹的场景,竟然完全重合在了一起,而且竟然可以完完全全的贴合。 我脑中轰然一下。 好吧,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爷爷从来不许我一个人到枯叶城来玩。 因为,这根本就是一座鬼城。 “睡不着在外面做什么?”一个冰凉的声音响起,我吓得不轻,直接就跌坐在了地上,疼得牙齿紧咬。 抬头瞪了商榷一眼,我今晚都快被吓破胆了,他就不能不凑热闹了吗?不过见到是商榷的时候,我悬着的心竟然放了下来。 我觉得自己是疯了,竟然指望在商榷那里得到安全感,他虽然没有对我做过什么,但和他们一样,都是厉鬼! 商榷却是一言不发,最后将目光停在我裸露在外面的小腿上。 那里不但有被水灼伤的印痕,还有摔倒时候的淤青,总之十分狼狈。不过顺着往上,就该觉得尴尬,因为换衣服的时候只顾着逃命,就只来得及穿了一件T-shirt,虽然挺长的,可以遮到差不多膝盖的地方,但是里面空空的,稍不注意就得走光。 尤其是,商榷现在看我的角度。 赶忙将衣服往下拉了拉,然后瞪了他一眼。“你丫看什么地方?” 如果换做平时,我早就顺手一个巴掌扔商榷脸上了,之所以并没有这样做,最为主要的原因在于—— 我不是商榷的对手。 所以吧,也就只能将这口气给忍了下来。索性那个男人也懒洋洋地将注意力地移开,转向了非常热闹的集市,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直线,他转过身问我。 “阿迟,你说要不要逛逛夜市呢?” 夜市? 我瞪大了眼睛,商榷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眼前这地方哪里是夜市,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鬼市,无论买东西还是卖东西的,都是孤魂野鬼,我怎么可能还有闲逛的心情呢? “是了,你觉得无聊的话,可以一个人回旅馆睡觉。”商榷将颀长的身子站了起来,然后拖着身子,就朝夜市的方向走去。 我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还是追了上去,却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我还是陪你逛夜市吧。” 然后商榷就用鄙夷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其实这也不怪他,因为那副低声下气的模样,我自己都鄙视自己。 可是我不去鬼市能怎么办,难道回到刚才闹鬼的酒店?再去看着那个妖娆妩媚的老板娘,披上一层臃肿肥大的人皮,佯装自己是中年妇女? 我想到这里,连头皮都发麻了。 商榷没有想到我要跟着一道,于是就停下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那副眼神我看得明白,他丫分明是在质询,我是不是吃错药了。 不过最后的目光,停在了我的脚尖上。 我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细致地盯着脚尖看过,就觉得耳朵烫烫的,一张脸也是滚烫得厉害,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但是猜想着,应该和唱戏的关公,没有什么两样吧? “商榷,你到底在看什么?” 他并没有理会我局促不安地问答,而是将身子蹲了下去,更全神贯注地盯着我小腿的位置。促狭的眼中,竟然带着不可预估的危险。 “商榷……”我心里越发没有底,真不知道这只死鬼到底打算做什么。 商榷用自己细细长长的手指,点触我的小腿,冰凉的触感让我浑身如同过电一般,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你是怎么受伤的?”他冰凉没有温度的声音响起,却带着压得极低的怒火。 “啊?” “你到底是怎么受伤的?”见得我没有反应过来,他陡然将音调提升了不少,惹来路边不少孤魂野鬼都看了过来,然后看了看商榷的模样,又只能都缄默了下来。 不光是人忌惮他,就连鬼都怕他。 不过也托了是商榷的追问,我总算想起自己受伤的过往。大概是在躲避水滴的时候,不小心被水滴灼烧了。 我就把自己刚才洗澡的经历,挑着重要的,给商榷说了一遍。我越往后面说,越发觉得委屈,如果不是我聪明的话,是不是现在已经丢了性命? 他就半蹲着,难得安静地听我哭诉了很久很久。 “商榷,这都怪你,你明明知道那是一间鬼客栈,也明明知道老板娘是扒皮女鬼,你还让我住那里,你分明就是想我出事!” 因为委屈,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我虽然性子一贯女汉子,也自诩见过不少的世面,但是我也到底是寻常人,这成日被鬼吓得,滋味别提有多难受了。 而且我这一哭,分明就不好收拾。 第十五章 枯叶镇的由来 那只死鬼只能不予理会,然后将双手环抱我的小腿,奇怪的是原本灼伤的痕迹,却在他的触摸下,慢慢好转,恢复如常。 “别哭了。”他听得耐烦了,抱怨了一句。不过呀就那态度来说,倒是比平时好了不少。摄于他一贯的胁迫,我也只能安静了下来。 不过还是有些抽泣。 见我不再哭了,商榷也满意了,就起身拉着我,开始逛鬼市,我低着头跟在商榷的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他往前走我就往前走,他停下来我就停下来,根本不关心他买了什么东西。 而且吧,他买的那些东西,对我而言也派不上多大的用处。 把东西买得差不多了,他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一面清点一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和我说话。 “枯叶镇真不愧是百年鬼镇,鬼市上的东西可真齐全。这里面不少东西,可是独一无二的。” 可我的脸色,仍旧苍白得厉害,琢磨的是另外一件事情。“这好好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鬼镇呢?” 我儿时的时候最喜欢就是陪着爷爷来枯叶镇赶集,他会给我挑选好吃的棒棒糖,有趣的连环画,镇上的人也非常友善,时间一久我和他们中的许多,还做了好朋友,可是…… “你竟然真不知道?”商榷略带嘲讽地看着我,然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阴诡之中竟然有淡淡的俏皮,他今天心情看上去还算不错,因为竟然可以耐心地听我说话。“看来呀,卫子陵当真希望你做个普通人。” 不是爷爷希望我可以成为一个普通人,大概是在我六岁那年,他把我叫到身边让我在读书和捉鬼之间做出选择,因为一直都知道爷爷和鬼怪打交道,我并没有太吃惊。只是觉得自己可能不大适合。 所以,我给爷爷时候,我要去读书。 然后爷爷缓缓起身,他的背有些佝偻,他走到我的面前,抬手拍了拍我的脑袋,“那阿迟,你就按照你想要的方式去生活吧。” 后来,关于鬼怪的基本常识,他只是偶尔想到才会同我说说,所以我到现在,还是一个十足的门外汉。 在商榷面前总得表现为两点,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所以才会被他一再嫌弃。 “你应该知道当年九一八事变之后,有不少沙俄人在东三省横行,会将人虐杀之后,取下皮囊,制成人皮灯笼,在东北沦陷的十多年,人皮灯笼一直非常盛行。”商榷将东西都放在了一个黑色的口袋中,然后抬起头对我说。 “恩。”我在历史书上看到过这段关于人皮灯笼的记载,但却觉得匪夷所思,那得是怎样的恶魔,才会举着由人皮做成的灯笼,在闹市中行进?“但是,那不是发生在东北吗?” 眼前这地方,不是湘西的小镇吗? 商榷轻哼了一声,继续解释道。“当时俄国有一个传教士,就来到了枯叶镇,然后将当地人都给杀了,一一做成了人皮灯笼,然后妄图用这种工艺品,在世界各地巡游参展。只是可惜,他第二年就病死了。” 我停在原地,商榷的声音虽然平静,像是在说一个无关轻重的故事,可我却紧张得不行。一双脚像是灌了铅一样,再也移动不了一步。 “枯叶镇的居民,本来都是安分的生意人,死于非命之后,亡灵不愿意离开,也不相信自己死了,所以仍旧做着自己生前的买卖,慢慢就形成了鬼市,不但夜晚热闹非常,甚至于白天也可以开门迎客……” 商榷把这些事情都说给了我听。 我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许久才是长长地出了口气,目光落在商榷的身上。“那男人,真的是病死的?” 多行不义必自毙,他做事残忍自然会招惹来不少怨魂,而湘西这地方本就沼气深重,一旦被缠上,怎么可能不丢了性命。 “阿迟,你知道了,又何必问我呢。”商榷慵懒地将整个身子压在我的肩上,指了指挂着白色灯笼的旅店。“我们得回去了,明天还得赶路呢。” 第十六章 你也买一件皮衣吧 “我们一定要回去吗?”我连忙往旁边一退,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商榷没有想过我会躲闪,竟然径直地跌倒在了地上,那帅气的脸就落在了地上,和大地来了一个亲密的接触。 那模样虽然狼狈,可我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怎么可能还有嘲笑他的勇气?愣在原地思考,自己应该不应该把商榷扶起来。 不过他倒是自己起来了,可明明是贴着面摔下去的,起来的时候脸上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狼狈,竟然连发型都还是和之前一样,不过眼眸中分明多了一抹不善。“阿迟,你是要摔死我吗?” 我在心中吐槽了一句,他本来就已经死了,而且就这么一点高度,根本就摔不死呀,不然这世上都不知道得多死多少人了。 当然这也就在心中想想,我可绝对不敢说出来让商榷知道。就冲着他浅浅地笑了笑,然后嘟囔了一下嘴巴。 “我只是在想,我们今晚能不能不住那地方了?我们连夜赶路嘛。行不行?”很没有节操地拉着商榷的手,一个劲儿地晃动着,我知道自己这样很丢人,但是再回去住的话,我会连性命都丢掉的。 “你确定?”商榷将手从我的手中抽了出来,然后居高临下地问道。只是他那副模样和杀人没有什么区别了。我迫于无奈,也只能点了点头。 “好吧。”他往上耸了耸肩,露出一副非常无奈的表情。我也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眼前这货还是商榷吗?他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但是,就算要连夜赶路,也得有件事情先处理了。”他一面说,一面朝着刚才的旅店走了过去。 我在心中哀嚎了一句,什么嘛,感情还是躲不过? “你如果不跟上来的话,就在外面等着了吧。不过我不大确定,那些小鬼会不会对你的身体,有兴趣。” 我知道仅有一小部分的厉鬼,才会食以人肉,但谁能保证这里的小鬼都是善良的呢?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商榷的身后,回到了旅店。 老板娘还在卸妆,那件肥大的人皮外衣就挂在衣架上,血迹斑斑,诡异极了。我就算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吓得面色青白。 又开始不争气地想要往外逃了。 “两位,是逛完了夜市回来?”老板娘看到商榷马上凑了上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卸妆卸到一半,还是因为本身面目就狰狞的关系,这样一凑近,我就被吓得,坐在了地上。 “哎呦哟,姑娘这么大惊小怪地是做什么?快些起来吧,不然你的这位爷,应该心疼了。”她捂住嘴巴,对我咯咯地笑了起来。 商榷不会心疼,他如果真的心疼我的话,就不应该再带我回到这地方了。 果然,男人只是非常嫌弃地看了我一眼。 转而又将目光停在了衣架上的人皮外衣上,“老板娘,这新买的皮衣吧,连血都还没有干,是在集市上买的?” “可不是呀,花了老大的价钱了。”老板娘见商榷识货,就和他攀谈了起来,“那死鬼本来打算卖五千万冥币,但是被我砍价到四千五百万,还不是给卖了。新鲜是新鲜,就是太大了,穿着不是很美观。” 老板娘对人皮大衣非常满意,还在一个劲儿地推荐着,竟然将注意力转移到我的身上,“怎么,这小姑娘也想买一件,没事就村东头的那家,姐姐我等会给你说个便宜价呗。” “不……不……不用了。”我简直快要哭了,那东西我看着都渗人,她还要我穿上? 再说了,我好好一大活人,干什么还要给自己披一件人皮大衣? 商榷却是面色一沉,一双鹰眸寒潭,最后落在了老板娘的身上。 虽然这屋子本就冷凉得厉害,但是在这一刻,我突然有一种错觉,觉得周遭的气氛,似乎比之前阴凉了不少。 第十七章 小惩大诫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商榷一只手握成拳头,敲打着桌面,扣扣扣的声音听着,声声却如催命符一般。 刚才还在玩笑的老板娘,整张脸一下子就垮了下去,连忙将头鼓捣得如同捣蒜一般。“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是商榷,是阎王面前的红人,您老人家来到这里,绝对让我们这里蓬荜生辉……” 那赞不绝口的话语,恭维到极致的态度,无一不表现出她对商榷的敬重。可是商榷还是不知道满足。 却是话锋一转。“你竟然知道我是谁,那为什么敢动我带来的人?” “放出水鬼惊扰,让她受伤,又用你的人皮外衣吓人,你当着我的面就敢欺负她,是不是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啊呀呀,这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我万万没有想到商榷这是在替我出头?这只鬼坏事做尽,现在总算想到,要做一桩好事情了吗? “那是阿迟呀,商榷大人,我就和阿迟开个玩笑,她好久没有回来了,我一时见了激动,就控制不住。不过也就是开个玩笑,你看她不是好好的吗?” 我小时候陪着爷爷来过几次枯叶镇,现在想想如果那是一个鬼市的话,我和爷爷作为活人,自然很显眼,那女鬼认识我,应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但是商榷只是哼了一声,那女鬼便跌坐了地上,额头上也流出了蓝色的鲜血,刚才还收拾得利利索索的头发,现在全都散开了,别提有多狼狈。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刚才商榷轻哼了一声?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幸运,幸好没有激怒商榷,让他把这一套用在我的身上。 商榷仍旧气势汹汹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老板娘,“开玩笑可以,但是请不要当着我的面,开她的玩笑。不然这事情传出去,他们得觉得我没有本事了,竟然连个女娃都保护不了……” 果然,这货在乎的,还是他自己的颜面。 老板娘缄默了下来,知道自己刚才一时任性,招惹了麻烦,“那商榷大人,打算怎么办?” 我咬了咬自己的唇瓣,突然有些可伶那个女人了,无论是水滴还是鬼打墙,包括之后,她都有很多很多的机会,可以要了我的性命,只是她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适可而止,这说明她从一开始,就不是冲着我的性命来的。 “陪一条腿吧。”商榷从刚才的口袋里,取出一把小刀,递到了女人的面前。 “不用吧,她只是和我开了个玩笑。”我的脚不过是被灼伤了一下,连水泡都没有打一个,他竟然就要别人一条腿,未免有些太严苛了吧。 但是,商榷瞪了我一眼。那意思是让我保持安静,不要再说话了。 他起身,背对着老板娘,“她幸好是在和你开玩笑,否则的话,岂止是一条腿……” 老板娘凄厉地笑了笑,到底举起刀,将自己的左脚砍了下来。商榷一言不发地将腿用废报纸包裹好,也一并放在了之前备好的那个口袋当中。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轻松随性,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脸色已经比纸还要惨白。 终于忍不住,逃到一旁哇地吐了起来,满口腔都是血腥味,我看到老板娘举起刀,往自己的脚上砍去,一刀一刀,她似乎不知道疼痛。但是那只是一把小刀,所以到了之后要来来回回地锯…… 才将腿截断了。 那个过程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描述,反正已经超过了我能够承受的范围。商榷也不着急,一面翻找着什么东西,一面等着我缓过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过去把我拉了过来,顺带着无比嫌弃地开口。“你可真没有出息。” 我承认自己没有出息。 然后他将一沓冥币扔在桌上,“这是住店的钱,我一分都没有少你的。” 老板娘连忙点头哈腰地冲着商榷笑了笑。“商榷大人,瞧您说的是什么话,这钱您不给都行。” “你拿着。” 商榷扔下这句话,就带着我离开了旅店。外面的鬼市已经不如之前那么热闹了,只有零星的几家,还在营业。 第十八章 回家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才是稍微冲淡了口腔当中的血腥味。可身上还是乏力得厉害,往前走了几步,差点跌坐在了地上。 商榷嫌弃地看了我一眼,估计是在嫌弃我麻烦,冷哼着说,“怎么,还能赶路吗?不能赶路的话,我们回去睡上一夜再走呗。” 我赶忙一个劲儿地摇头,商榷他丫一定是在和玩笑,好不容易才从客栈里逃出,怎么可能回去。“我很好,我们现在就回去吧。你找爷爷,不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的吗?” “行。”他尊重我的选择。 于是我们两就一前一后地走着,从枯叶镇到我所在的村庄,约莫要十多个小时,更何况还是在晚上,连方向都辨别不清。不过商榷非常干脆地在前面带路,看来回去的路,他比我熟悉多了。 我呢,也就放心地跟在他的身后。 商榷却是突然一笑,然后指了指我们的面前,但见得一辆牛车经过,牛车虽然破破旧旧的,但是我的眼睛却一下子亮了起来。 我们可以坐牛车回去。因为牛车的方向正好是回村的方向,商榷也是发现了这一点,于是连忙快走几步,将牛车给拦了下来,然后和主人家讲好了价钱。那主人本不打算收钱,但是坳不过商榷,最后还是答应了。 高高兴兴地坐在了牛车,想着自己不用继续走路,心里面就觉得顺畅,连带着把之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给忘记了。我摇了摇头,感慨着自己还真是心大。牛车走到一半的时候,又有三五个学生打扮的男女,想要搭顺风车。 他们竟然也是去卫家村的? 我们卫家村地处偏僻,又没有什么旅游资源,自己村里的年轻人都巴不得往外面跑,哪有什么外面的人,往里面走的呢?不过我离开卫家村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说不定他们还真是村上的,只不过我记不得了。 他们介绍说是在外地求学然后邀请着一起回村的学生,其中高高瘦瘦的安南是本地人,剩下的一男两女都是他大学的朋友,这次跟着他一道回乡来玩的。我24岁的年纪,离开校园也两年了,听他们说校园里的趣事,听得津津有味。 可商榷又瞪了我一眼。 “少说话。”他压低了声音,伏在我的身上说道,说话的时候,冰凉的气息打在我的耳朵上,弄得我身上凉凉的,可不舒服了。 我瞪了他一眼,没敢生气。 “你们是男女朋友关系吧?真羡慕呀,你们感情真好。”梳着长长马尾辫的小颜感慨道,一面感慨一面微微摇头。 “我们才不是。”我赶忙澄清,我和商榷怎么可能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呢?要说有关系,我们是仇人的关系。 “那你们咋那么亲密?”别说小颜不相信,就连身旁的小雅都不相信了。 “我们是夫妻。”一直闷闷不做声的商榷,陡然冒出这一句,惊得我差点就要从牛车下落下去,要不是他拉了我一把,又该出丑了。 可是我不打算谢谢他,因为他刚刚说的,那都是什么。 “她害羞,你们不要放在心上。”商榷一面解释,一面用眼神瞪了我一眼,那意思也非常明显了,他是希望我不要反驳,就着实了他刚才胡诌的身份。 我当然不甘心,但是自己实在不是商榷的对手,所以就只能软了下去。 转而用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看向商榷。 他当然不会理会。学生们笑了笑,并不把这事情太放在心上,过了一会儿,又重新聊开了起来。因为有人陪伴的关系,时间过得很快,天还没有亮,就回到了卫家村。几个学生先下了车。 我和商榷也走了下来。 那原本驾着车的老农,突然将身子转了过来,将目光停在安南的身上,“阿南,你回家了。” 少年冲着老农笑了笑,然后挥舞了一下手臂,就拉着小伙伴们进了一旁的院子。那时候村上已经有了楼房,就在自己的土地上修个独立的院子出来,院子里面再搭建个楼房,如此。 可我却是紧紧地盯着那驾车的老农。 他的穿着没有问题,牛车和牲畜也没有问题,但是…… 他的脸上,没有眼睛,鼻子和嘴巴,只光秃秃的,剩下一张光滑的脸皮,上面什么都没有! 我脑海中轰然一下,第一印象,是地狱里的无面鬼。 第十九章 无面鬼 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爷爷就喜欢和我说一些鬼怪的轶事,当成我的睡前故事。无脸鬼也是其中之一,不过我一直将它看成志怪故事,不曾想到今天竟然真的见到了。 “走吧。这都快到家了,你还愣着做什么?”商榷有些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身上还是懒懒散散,仿佛没有骨架一般。 我赶忙将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说道。“你没有发现,那是无脸鬼吗?” 在我的记忆里,无脸鬼生活在地狱和人间之间的幽冥地界,他们会牵着牛车,将需要头七外出的鬼魂从地狱拉出,也会接载新死去的鬼魂,去往地狱。佝偻身子的无脸鬼和他健硕的公牛,残破的牛车…… 我瞪大眼睛,现在才是后知后觉地反应到,爷爷故事里关于无脸鬼的描述,不都在此刻得到了印证? 我又见鬼了? 却把目光停在商榷的身上,有些不满地抱怨道。“你又明明知道那是无脸鬼,又不告诉给我知道?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就打算搭乘那辆奇奇怪怪的牛车?” 商榷用非常无奈地眼神,满满嫌弃地从上到下打量着我。“不是吧,你还真不知道?你不觉得那个时候在鬼镇出现一辆牛车实在是太巧了吗?我以为你知道呢。” “我不知道!”我十分气愤地回瞪了商榷一眼,他可真是有意思,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你要走鬼路,我不拦着你,但是你起码得告诉我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我冲着商榷吼去,和他在一起就这么短短几天的功夫,经历了多少离奇古怪的事情?我深深觉得,如果自己一直跟着商榷的话…… 我一定会短命的。 而且,还得是被吓死的。 商榷懒懒地看了我一眼,也不知道是听进去还是没有听进去,就用手掏着自己的一只耳朵。 他是在用身体力行的方式演绎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商榷!”见得他连敷衍都懒得敷衍我,只能忍不住将声调微微提高,“我说的事情,你都记住了吗?” 他不搭理我,只是将眼睛微眯成一条缝,循循善诱地开口。“阿迟,你不觉得这事情很奇怪吗?” 他这一开口,我背后又是一阵冷凉。 是呀。这事情不对。 离开枯叶镇的时候,就差不多凌晨三点多了,虽然做的是牛车,但是怎么着也得四个小时吧,那现在早就应该天亮了啊。可是,天空中仍旧挂着月亮,我拿出手机一看,也才四点十分…… 更何况吧,无脸鬼拉的牛车,一般人可看不到。我有鬼眼又跟着商榷,看到牛车不足为奇,可是刚才两男两女的大学生,怎么可能也看得到呢? “他们,都死了?”我瞪大眼睛,有些不大确定地带着试探性地开口。 “这个,可不一定。”商榷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许是感慨我总算是开窍了。不过却还是带着笑意地嘲讽我,不愿意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给我知道。 我就只能套拉着脑袋,看来这事情只能回去问爷爷了。 比起什么都愿意和自己说的爷爷,眼前这个随时会藏着秘密的商榷,实在是太不可爱了。不过一只不知道死去了多久的鬼,也不能用可爱来形容。 商榷说不知道爷爷的家在什么地方,就让我在前面带路。我指了指一旁最为高大的宅子,介绍到。 “诺,就是那里了。” “和我想得一样。”商榷一面感慨,一面微微摇头。“卫子陵果然将自己家修在五鬼聚气的地方,这地方本是极易招鬼,但是因为他有本事,这些小鬼都得躲着。” 听得商榷夸赞爷爷有本事,我也非常得意。“那是,他可是我卫迟的爷爷。” 然后在心中盘算到,我爷爷厉害,厉害到等会一回家,就可以收了他。…… 第二十章 卫子陵 走近宅院的时候,我发现客厅里面竟然还亮着灯。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了商榷一眼,难道爷爷知道我要回来,否则为什么到这个时候都还不睡下? 商榷往上耸了耸肩膀,他还奇怪我为什么要向他询问这个问题。 “阿迟,进来呗。”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面的房间传来,虽然苍老,但却带着满满宠溺的意思。 我吸了吸鼻尖,好久没有回家了,一阵伤感涌上心头,连忙推门大步走了进去。 商榷跟在后面,面色十分轻松,还将手背在身后,丝毫不在乎等会会被爷爷给收了。家里的大黄狗见得商榷进来,便一个劲儿地冲着他狂吠。 都说狗的眼睛可以看到不干净的东西,所以阿黄一定是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了。 我停下脚步,看到商榷手足无措地看着阿黄的模样,突然起了歹心,想着如果将缰绳解开的话,事情会不会有趣很多。 但是我的想法终究没有办法付诸行动,因为爷爷已经走了出来,虽然已经八十多的年纪,但身体却非常硬朗,非但不用拐杖,而且脚下生风,一年到头都不会生病,身体比我要好多了。 “阿迟,你还带了客人回来?”爷爷的目光,停在商榷的身上。 “卫老爷子。”一路上都玩玩闹闹没有正形的商榷,此刻却变得异常恭敬,冲着爷爷鞠了一个躬。 只是那个动作,古老生硬,似乎就连那些古装电视剧里,都从未用那样的姿势问好。 我在心里忍不住嘀咕,这商榷到底是什么来路? 不过爷爷看到商榷却是非常高兴,连忙拉着他的手走了进去,然后一路上有说有笑的,仿佛是认识了好多年的朋友一般。 我每次回去的时候,爷爷都会对我嘘寒问暖,这还是他第一次将我完全忽视。我摇着头感慨了一句,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活得连鬼都比不过了。 他们去了里面,我没有办法,只能站在外面陪着还在狂吠不已的阿黄,不过阿黄见到是我,总算是安静了下来,然后就靠在了我的怀中。 我回头看了看半掩着的门,里面断断续续地传来爷爷和商榷谈话的声音,我听得并不是很清楚。 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闯了进去。 “阿迟。”爷爷这才是看到了我,用非常不满的语气,叫着我的名字,似乎是在责怪我不懂礼貌,偏偏挑这个时候进来。一旁的商榷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爷爷,他是厉鬼,你得把他收了呀。”我抬手指了指商榷,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我大老远地将商榷带到湘西来,不就是为了让爷爷收了他嘛。 “胡闹。”爷爷瞪了我一眼,“你可知道他是谁,就在那里叫嚷着。我如果真的有本事收了他,只怕得有上千年的道行了。” 我在心中咯噔一下,爷爷不想收商榷是一回事情,没有想到他竟然那么厉害。 不过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你让阿迟自己玩玩呗。”商榷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仿佛没有骨架一般。“我最近要去拜访几个老朋友,要出去个三五天的,等把外面的事情忙完了,再来拜访呗。” 爷爷点了点头,含着笑,目送商榷离开。 我就瞪大眼睛看着商榷离开,他就这样走了?不是,这一路上都死缠烂打地跟着自己不放,怎么一到目的地就走了呢? 想想,有什么不对呀。 来的时候商榷答应过要给我四十万的现金,作为送他到湘西的报酬,现在不是到了湘西了吗?他丫把钱给我呗,我忍不住想要冲出去,性命可以不要,但是钱是一定要要的。 但是外面哪还有商榷的影子。 我懊恼地回到房间,爷爷见到我这幅套拉着脑袋的模样,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阿迟,你放心,他还会回来的。” 回来? 我哦了一声,不大明白爷爷的意思。 第二十一章 我家管得严 不过没有商榷那厮打扰,我总算可以躺在自己的床上,好好睡上一觉了,这几日又是什么火车事故,又是什么镜鬼,又是什么枯叶镇鬼城的,简直让我的人生从未有过的精彩。 当然也从未有过的狼狈。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我醒来爷爷已经出去了,不过给我准备了早餐摆在桌子上,倒是挺丰富的。 那些菜看着不错,我便是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吃完才看到爷爷在桌上留了一张纸条,大抵是说隔壁镇上有大户人家的亲戚过世了,需要去选一处风水不错的地方安葬,爷爷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算命大师,所以被邀请也在情理当中。 这事情爷爷做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差错,所以我自然不会担心。 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去到张家镇有些距离,来来回回再加上耽搁,怎么也得差不多一个星期左右。 我恹恹的,这里终于只剩了我一人,看来是得在村子里找些事情来做了,要不然在这个没有网络没有电视的村子里,我一定会被逼疯的。 带着阿黄出去散步,阿黄在见过商榷之后,就有些反常,总是冲着陌生人狂吠,这样的情况可是从来都没有,我好不容易才将它安抚好。没走好远,阿黄就不动了,趴在地上。 它趴在地上,吐着舌头,早上的阳光慵懒地打在他的身上。 “阿迟。”突然有人叫我的名字,我慌乱地抬头,是之前在牛车上遇到的两男两女。安南、小雅、小颜和雷虎。我记不得名字,亏得安南再说了一次,我才是勉强记了下来。 他们背着书包,手中握着水壶,看样子是打算去登山的,雷虎十分热情,邀请我一道去。我本来想要拒绝,但是奈何不了小雅和小颜两个女生一直劝说,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我在村子里反正也没有事情做,陪着他们出去,总归也不错吧。 但是想到昨晚牛车的事情,我多少都有些忌惮。 就踹了阿黄一脚,阿黄爷爷养了十年,自然知道回家的路,倘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就太说不过去了。 只是早上才被我安抚好的阿黄,又是一个劲儿地狂吠了起来,小雅和小颜两个女生哪里见过这架势,吓得都缩在了安南的身后,安南只能为难地看了我一眼。 我也笑得挺尴尬的。 “不好意思,阿黄似乎一直都是这样。没事,我把它放了回家,我们一起上山吧。” 听到阿黄不会陪同,两个女生都松了口气,拍了拍起伏的胸脯,将一颗悬在半空当中的心放了下来。我知道大部分的女生都有些怕狗,尤其是像阿黄这样身材魁梧又会冲着他们狂吠的狼狗。 有年轻人陪同,这一路自然是有趣多了,小雅和小颜会给我说各种各样学校有趣的事情,两个男人就非常安分地扮演搬运工的角色。雷虎的行囊似乎很重,安南低着头,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但是老实说安南长得挺阳光的,竟然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沉闷的性子。女生之间的话题其实不多,很快就转移到了男生身上,我发现两个女生都挺喜欢安南的,在她们的聊天当中,安南的确也是一个阳光浪漫的大男孩。 “可是你不觉得他今天有些闷吗?”我嘟囔了一下嘴巴。好吧,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明明知道有些事情说出来就会坏事,但是忍不住还是想要说出来。 “是呀,是呀。”两个女生还没有怎么,一旁的雷虎就帮腔说道。“昨天我们去安南家做客,他竟然站在家门口不进去,还非得询问父母,要阿姨和叔叔同意了,才会进去。” 回趟家而已,真的要这么拘束? “那是我们家家教比较严,出远门回来,都得请安的。”安南白了雷虎一眼,“先别说这个了,等会我们上了山,找点木头,我带了鱼肉,我们烧烤就好了。” 听到烧烤大家都兴致极高,小雅更是连连拍手,说等会再给我们捡几个蘑菇过来加菜,她是学生物系的,表示自己找的蘑菇绝对是可以吃的。 一路都是欢声笑语地到了山上,可是我却有些心不在焉。我总觉得刚才安南,那是故意将话题岔开。 不过兴许真的是家里管得严,怕再说就在女生的面前丢脸,男人不都是爱面子的生物吗?我这么一想,便也释然了。 第二十二章 吞食心肺的黄牛 因为有打算在山上过夜,所以准备了帐篷,等到了山顶之后,安南和雷虎就在原地安帐篷,我和小雅还有小颜,就去找木头,山上散落的树枝到处都是,这是一件非常轻松的工作,一会儿的功夫,就收集了好多。 “小颜,你和阿迟姐姐先回去吧,我去采些蘑菇回来。”小雅拍了拍手中的泥土,然后将树枝递给小颜,就小跑着离开了。虽然两个女生年纪差不多,但是小颜明显要成熟不少,就一边轻笑一边摇头。 “这丫头,就是喜欢满山跑,而且一跑起来吧,就没有了影儿。等会晚了自己个就知道回来了。” 我想起这山里面晚上还是有些冷,需要点个火堆什么的,这小山上虽然不会有什么怪兽,但是有个火堆心里也会踏实很多。“小颜,你先把树枝送回去吧,我再去找一点过来。” 小颜轻快地答应着,然后从我的手中接过树枝。 我是想找稍微赖烧一点的树杈,所以就走到了丛林的深处,这处山什么都没有,就是树多,而且差不多都是营养不良的树木,要不然现在才几月份,上面就已经光秃秃的,连一片叶子都没有了。 “噗嗤……噗嗤……”我突然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微微眨了眨眼睛,觉得有些心悸,回头看的时候就发现不远处的树桩上拴着一头公牛。 公牛非常健硕,乃是经常用来耕田的黄牛,只是并没有拴上鼻环。黄牛虽然脾气很好,但是也需要栓上鼻环,否则就会不听话,也不受人驯化。 所以在牛还是牛犊子的时候,就会上鼻环,但是为什么这头黄牛,长到现在的年纪,还没有鼻环呢? 突然,我的身子微微一震,我突然想起昨晚无脸鬼的牛车,他残破的牛车前,拴着一头健硕的黄牛,那头黄牛就是没有鼻环的…… 因为,人控制不住兽性的牛,鬼神可不一样。 我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然后就摇了摇头,兴许是人家主人忘记了,我就这样自己吓自己…… 黄牛将头低着,似乎在吃什么东西。 我好奇,也就看了一眼。 那是,心肺? 我就算再没有常识,也知道牛是食草动物,这啃食心肺是怎么一回事?而且它啃食的,确切地说,是牛的心肺。 再确切一点,我有注意到牛的肚子是被破开了的,鲜血已经流了一地,不少肠子都是淌了出来,白花花血红的一片浮在褐色的牛皮之下,显得那样狰狞。 它在吃的,是自己的心肺? 我吓得连连后退,一不小心竟然跌坐在了地上。我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头牛一定是昨晚无脸鬼用来拉车的黄牛。因为除掉他的黄牛,人世间的牛,哪有这个本事。 我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路狂奔回到了露营的地方,这身模样别提有多狼狈了。小颜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阿迟姐姐,你不是去找树杈了吗?怎么空着手就回来了?” 我冲着她扯了扯嘴角,那时候我能顾着自己的性命就不错了,还能顺道捡树杈? “怎么了?”大抵是看出我有些奇怪,安南走过来询问我。 第二十三章 一条人命 我张了张嘴巴,到底将无脸鬼的事情给咽了回去,这种事情就算我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吧。更何况刚才的那一幕虽然真实,但是我更愿意相信,我是产生了幻觉。 “其实吧,我挺胆小的,一个人有些害怕,就只能回来了。”找了一个拙劣的借口,引得三人哈哈大笑。 可是,我的心里却是满满不安。 如果那是无脸鬼的黄牛,那么他在哪里?他在人间滞留一夜,又是为了做什么? 因为啃食心肺的黄牛,让我心情多少有些复杂,就没精打采地坐在火堆旁,小颜照顾我给我烤了一串肉串过来,但是一想到刚才流淌在外的肠子和鲜血,我哪里还吃得下? 甚至于胃里一阵作呕,差点就吐了出来。 只能面色苍白地对小颜摆了摆手,“你们吃吧,我身体还是有些不大舒服。” 小颜有些担心地看了我一眼,所幸年轻人的注意力总是非常容易转移,一会儿就转移到了烤肉的身上,他们吃得火热,可是我却一点胃口都没有,满脑子都想着无脸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山上。 连同人间和地狱的无脸鬼,载着人间新死的亡灵去往地狱,再把头七需要回家的鬼拉出,在爷爷的故事当中,它恪尽职守,永远机械地做着这一件事情。 还是,我太孤陋寡闻了? 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小颜有些不大高兴了。“小雅这丫头,玩性会不会太大了些,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不回来?还真是会让人操心!” “我们去找她吧。”雷虎已经披上了外套,已经天色比较晚,甚至于连手电筒都准备好了。 “应该……不用吧。”安南倒显得沉稳了许多,“你又不是不知道小雅,她就那性子,上次我们十万火急地满世界找她,她还一个人玩得高高兴兴,被找到了也不感激,反而抱怨一句你们找我做什么?真是坏了我的兴致。” 小颜点头,证明小雅一直都是这性子。 “可是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也不安全呀。我宁可他骂我,也要去把她找回来,你说万一出事情了怎么办?”雷虎急性子,现在更是着急。我也觉得应该去找找,小颜估计也只是嘴上说着不担心,听我们要去找也赶忙点了头,最后我们四人一道,顶着已经落山的夕阳,开始找寻小雅。 我们找了差不多三个小时,但是找到的只是一具小雅的尸体。 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没有呼吸,甚至于连身体都变得冰冰凉凉。 “怎么可能!”雷虎已经跪在了地上,用手挡着整张脸,身子颤抖地哭了起来。是呀,我们分开之前都还是鲜活可爱的生命,现在却只能冰冷地躺在地上。 小颜也哭得厉害。 我其实还好,有一双可以看到亡灵的眼睛,做律师之后有的时候也会去命案现场,见识到各种各样的死法,小雅尚且尸身完整,到算不上惊骇。 安南站在一旁,脸色也不是很好。 “不要破坏了现场,我们还是先报警吧……”我叹了口气,既然已经发生了命案,那么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尽量处理好这事情了。不过我并没有看到小雅的亡魂,人死之后都会有亡魂。 想到之前不知去向的无脸鬼,我不由得咬了咬唇瓣,难道他是来接小雅离开的吗?将她接到幽冥地狱去。倘若我可以早一点想到这一层,是不是…… 我没有继续往下想了。因为有句话是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这一切,都是命,谁也逃不掉的命。 第二十四章 无水而溺亡 “你说,小雅是怎么死的?”小颜靠在安南的怀中,泣不成声地哭着,抽泣着,一声一声,本就荒凉的山野,在哭声的映衬下,更显三分恐怖。 “别哭了!”雷虎瞪了小颜一眼,他是四人当中胆子最大的,但是此刻也紧张得厉害,颤抖着,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可是我却打了一个激灵,是呀,小雅是怎么死的? 她的周围漂浮着淡绿色的水草,身下有一摊水迹,她双眼紧闭,面色苍白,浑身已经有了水肿,竟好像是在水中被困许久,溺水身亡。 甚至于指甲里还残留着泥沙,口中也满是浑浊的河水。 可是,我记得这后山只有山脚下才有一处小河谷,距离这里差不多有两个小时左右的路程,如果小雅真的是淹死的,又有谁会那么大的力气,将尸体移动到这个地方呢? 可是,倘若不是淹死的,为什么尸体的特征,会和淹死的一模一样呢? 我平素很喜欢看各种刑侦的小说,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莫过于是尸体都是会说话的,而且它是不会说谎言的,死前的所有信息,都会通过尸体得到反应。 可是,小雅是淹死的,这未免太蹊跷了吧。 雷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壮着胆子走过去,将小雅从上到下打量了好久,那原本就苍白到不行的脸,现在更是因为极度的惊慌和恐惧,没有一点血丝,几近透明! “她……她是被淹死的……” 发现这个并不难,因为小雅的身体各种表现,都可以让人一眼辨识出,她是溺水身亡的。 “开什么玩笑,这地方可是深山,这地方距离水源,你知道有多远吗?”因为哭泣,小颜的声音断断续续,可是话语里却充满了试探性。 “不会有人,费那么大的力气,把尸体移动到这个地方吧?” 是呀,这的确太不符合情理了。 “的确不会有人费那个劲,把尸体从山脚下的河谷,移动到这个地方。但是如果说,那不是人呢?”一直沉默不语的安南,突然阴气沉沉地开口,然后将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的爷爷,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算命大夫,在无数村民的眼中,那就是和鬼打了一辈子的交道,所以村上也从来没有把我当成普通人。 他们会远离我,会把我当成一个怪物,我从小就是一个人长大,读书好又怎么样,还不是盼着可以早些离开村庄,到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我的地方重新开始,这样就不会有人把我看成怪物了。 因为一直没有什么朋友,我在被他们邀请的时候,才那么欣然地答应,只是没有想到,竟然又遭遇到了这个。因为安南的话,小颜和雷虎都将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你那话是什么意思,阿迟知道吗?”小颜咬着唇,话语越发带着试探性。 我紧紧咬住唇瓣,虽然很不想开口,但是从昨晚见到的无脸鬼,刚才又看到了吞食自己心肺的黄牛,只怕多少会预示着什么的发生吧。 “我的爷爷,是十里八村最厉害的算命师傅,他告诉我说,这世上是有鬼魂的存在。”我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抬手点了点我的右眼。 “而我的这双眼睛,可以看见鬼。” 第二十五章 寂静的铃声 我像是中了魔咒一般,将自己这些年讳忌莫深,避而不谈的事情,如同倒斗一般,统统说了出来。但是,说出这些之后,我并不觉得轻松,只看到安南的脸色,更加不好了。 “你在糊弄鬼吗?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说这些个乱离怪神的!”安南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仿佛下一瞬就要咬到自己的舌头。 我沉默不语,因为我和他一样,都宁愿相信那只是无稽之谈。但是,为什么我的心中,还有浓烈的不安? “阿迟,你是认真的吗?”小颜的脸色也变得苍白了起来,我苦笑着点了点头。刚才还跟我亲密无间的小雅,只要听说了我的眼睛能见鬼之后,就立刻生了提防。 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难受。 “别听她胡说八道。”雷虎慌乱地开口,往后退了退,却是差点被自己的右脚绊倒,“那你问问她,她现在可见到鬼了?” 小颜重新将目光停在了我的身上。 我摇了摇头,我并没有看到什么鬼怪,甚至于我连小雅的灵魂都没有见到。她躺在地上,虽然狼狈极了,但也安静得,仿佛是睡着了一般。 “你看看,我就说她是骗人的。”雷虎得意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赶忙拉着小颜退到一旁,“我之前就觉得她很不吉利,是你们一定要让她跟着我我们上山的,现在出了人命,还死得那么蹊跷,我们一定要离她远远的。” “可是当初明明是我们邀请阿迟上山的。”小颜总算记得还要为我说句话,我就苍白地冲着她笑了笑,整张脸都僵硬了起来。 “是呀,这事情和阿迟无关,她整个晚上都和我们在一起,怎么可能杀了小雅,将她移尸到这个地方呢。我们还是等警察来了,再确定吧。” 安南虽然还有些心有余悸,但总算恢复了冷静。一双眼睛通红得厉害,似乎是刚刚哭过,也是了,小雅是他的朋友,走得这么莫名其妙的,他能不伤心吗? “可是我不想和她一起。”雷虎拉着小颜快步离开,安南有些为难地看了我一眼。 如果不是他们让我上山的话,自然不用遭遇到这场无妄之灾,我也是因为猝不及防,才被卷入其中。见得安南准备安慰我,我冲着他摇了摇头,“没事,我在这边转转吧,也换个心情,你先回去吧。” 安南当然担心,但是他说不过我,就只能点了点头,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我和小雅留在原地,只是我站着,她躺着;我活着,她死了。 她的身边,还散落着一地的蘑菇,她精心挑选了不少,本来是打算来同我们邀功的吧,可是…… 我长长叹了口气,一时感慨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但是,我却突然听到一阵摇晃着的,铃铛的声音。 在这寂静的山中,响起的铃铛声,如同在沙漠里驱赶骆驼队的铜铃,一声一声,朝着我走近。 眼前…… 是没有五官的无脸鬼,他骑在那头黄牛上,一手拿着铃铛,一手拿着招魂幡,铃铛摇晃,招魂幡随风飘动。骑着牛缓缓而来,黄牛的肚子仍旧开膛破肚,肠子夹杂着鲜血,浸了一地。 可是,它面无表情,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 刚才那吃吞食自己心肺的黄牛,果然是无脸鬼的坐骑,他骑着黄牛从我的身旁走过,一阵风,撩拨着周围的空气,都下降了很多。 他那张面无五官的脸,定在了我的身上。 我就像是被施展了咒法一般,再也无法移动分毫,就被定在了原地。 第二十六章 我带不走你 只是,他的脸上明明没有五官,我却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在阴冷的盯着我;我的耳旁边,也似乎传来一声冷笑,低沉而带着嘲讽。 “呵。”他明明就没有嘴巴,但是我却能听到他说话,只不过这嘲讽的一声又有什么含义呢? 黄牛载着无脸鬼,从我的身边擦肩而过。 “等等……”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勇气,竟然鼓足了劲儿地开口,拦住了打算走远的他。 他转过头来,一张没有五官的白脸,盯得那叫一个渗人。 黄牛冲着我,哞地叫唤了一声。 “你是要带走我吗?” 爷爷曾经告诉过我说,无脸鬼是地狱的使者,每一次出现,必将夺走周围一人或者数人的性命,一般人但凡见了他,很快就会没了性命被他带走,所以我才是想要问问他,是不是要我的性命。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看到它了。没有人知道,我五岁病重,昏昏沉沉的,也见过无脸鬼一次,不过他没有骑着黄牛,只是在我面前摇晃着手中的招魂幡。 一下一下。 “我带不走你……”他的声音苍老而充斥着挫败。 “嗯?” “那只死鬼一直跟着你,我不想和他打交道。”无脸鬼竟然颇有耐心地同我解释,“只要守着这只厉鬼,除掉那十殿的阎王,谁也不敢拉你到地府。” 我可没有想到,他口中的商榷竟然那么厉害,不过他本事是他的事情,我可不指望他罩着我过日子。 无脸鬼回答了我的问题,渐行渐远的消失了。只是就算它不取我的性命,我也未必觉得安心。 我是对的。 我是后半夜回到他们露营的地方,发生了小雅那样的事情,无论是谁今夜都注定无法入睡。 我是在小颜的哭泣声,雷虎的咒骂声和安南的叹息声中睡着的,隐隐约约我听到一男一女谈话,可却听不大清楚。 我也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 第二天,我们在帐篷的附近,发现了小颜的尸体,据安南说,小颜昨晚睡不着就陪着自己聊天到天亮,后来说要早饭就出来了,出来的时间久了,安南不放心,就走了出来。 然后他见到了小颜的尸体。 她安静地躺在地上,整个身子浮肿得厉害,身边一样有水草和水迹,口中还含着河水,指甲也肮脏极了,里面都是泥沙和细碎的石子。 这些所有的细节,无疑是在告诉他们,小颜和小雅一样,都是淹死的。 但是小颜的死,更蹊跷。 按照安南的说法,小颜大概是在半个小时前说要出来做饭的,也就是说从遇害到发现尸体,仅仅只有三十分钟左右。而此处距离河谷,尚且有四个小时的路程,更何况还要把小颜带到河边,将她杀害之后,再带回来,这怎么看,都是绝无可能。 但,眼前的一切都无法解释。 “小颜……小颜也是溺水死的?”雷虎跌坐在地上,喉头忍不住地上下抽动着,似乎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不大可能吧。”我站在原地,身子冰凉得厉害,这不过才八月份的天气,就已经冻得我的脑袋昏昏沉沉,不能思考。 “那你说,她是怎么死的?”雷虎面目狰狞地看着我,突然想到了昨日我们的谈话,赶忙几步到了我的身旁,带着试探性地开口,“卫迟,你昨晚说,你的眼睛可以看到鬼,那这世上,真的有那东西吗?” 第二十七章 你是水鬼! 我的浑身,又是猛然地一下颤抖。我其实更愿意相信这世上没有乱离怪神,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常理来解释。可是偏偏吧,那些所谓的常理,又在这个时候解释不清楚,就只能缓缓地叹了口气。 非常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是了,我能看到。” “那小雅这事情,也是那玩意儿做的?”雷虎瞪大眼睛,他的面目本就有些狰狞,现在这幅瞪大眼睛面色青白的模样,竟然有三分像是厉鬼,我虽然知道他是人,但是还是吓得不轻。 没有办法,就只能将头摇晃的如同拨浪鼓一般。 “你是说,这事情和鬼神无关?”安南算是我们之中,尚且还能残存理智的人,“可是小颜和小雅的尸体,你要怎么解释?两具溺水的身体,却被发现在距离河边尚且有很长一段距离的地方。而且他们是第一次来到这地方,又有谁会对他们起了歹心?” 是呀。昨天为了找小雅,我们几乎将整座山都翻了一遍,但是这山林动物植被很多,却没有遇上一个活人,可是如果将这一切归结于是猛兽所为,又有些天方夜谭了吧。 两具尸体,除掉是被溺死的之外,便再无其他外伤,甚至于连衣服都非常完整,没有翻动得痕迹。不为劫财不为劫色,杀害了两个妙龄少女的人,到底图个什么? 我是真想不明白了。 “我不知道!这事情无法解释,所以才和鬼神有关!”雷虎将声音陡然提高了不少,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不是活人,你已经死了。你是水鬼,你杀了小颜和小雅,让他们做了你的替死鬼,我知道,我看过一本小说,水鬼就通过找替死鬼,躲避下油锅上刀山得惩罚,靠着这一套,千百年都过着优哉游哉的生活。” “你在胡说什么?”安南气愤极了,不过这事情吧,发生在谁的身上,都会生气满满。“我和小雅还有小颜,都是非常好的朋友,你觉得我会杀了他们吗?找替身,这世上还有更荒唐的事情吗?” 他笑了起来,却是笑得有些凄凉和可悲。 我皱了皱眉,也并没有多想太多。或者说,我的注意力,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停留在安南得身上。 因为,隔着清晨尚未散开的雾气,我们都非常清楚地看到,一人骑在黄牛上,身后拖着破旧的牛车,牛车残缺不全,黄牛却是健壮无比。 那来自地狱的无脸鬼,这个时候出现,有什么打算? 我是想不出来,就只能默默地看着他,一步一步,缓缓地朝着我走过来,口中似乎还是念念有词的模样。 那骑着黄牛拖着牛车的无脸鬼,缓缓的走到了我们的面前,它抬起枯瘦没有半点肉的手指,最后落在了安南的身上。 “我认识他,那是来自地狱的无脸鬼啊!”雷虎却是突然跌坐到了地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颤抖的说道,“我听说,但凡是无脸鬼走过的地方,便会带走一个灵魂,安南,你……或许就是下一个。” 我没有理会雷虎的话,只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停在无脸鬼的身上,他也将脑袋慢慢移动到了我的方向。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似乎又冲着我,阴诡地笑了笑。 我忍不住,又是打了一个冷颤。 第二十八章 不做亏心事 无脸鬼似乎只是为了来吓唬我一下,现在目的达到,便鞭挞着黄牛,亦步亦趋地从我们三人的身边走过。那黄牛的肚子仍旧没有缝上,裸露在外的肠子都拖在了地上,不断有深红色的血液溢出,地上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 他们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了清晨的雾色当中。 “我们刚才看到的,应该是幻觉吧……”雷虎到底还是天真得可笑,竟然将遇上无脸鬼的事情,当成全无发生的幻觉。虽然真不忍心拆穿这一点,但是安南还是非常严肃地开口。 “你一个人,尚且可以说这是幻觉,可是为什么我们三个人,都看到了。”他用非常简单的一句话,就打消了雷虎最后残留的幻想。 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却是跪在了地上,身子不由得一个劲儿颤抖,“老人不是说了吗,不做亏心事,就不会有鬼敲门了,他们这是找上我了呀。”他一面说,一面跌跌撞撞的起身,摇摇晃晃,然后撒腿跑开了。 “你要去什么地方?”我瞪大眼睛,还没有弄明白,这雷虎到底是唱哪一出呀,追了两步,意识到雷虎或许是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现在才会怕鬼叫门。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跟着他做什么呢? 可是回头的时候,却发现安南不见了。我也就只跑开了几步,这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他又能去什么地方? 丛林中,雾气缭绕,虽然无脸鬼说不会要我的性命,但是我的心中,仍旧不安得厉害,知道这是一处是非之地,就寻思着要赶快离开。这小山我儿时也会偷偷地跑上来,游玩一番,所以回去的路,我是知道的。 只是,我仿佛陷入到了一个迷宫当中,这丛林当中的树木,竟然都活了过来,它们会移动位置,变着花样地让我迷路。甚至于已经毫不忌惮地在我的面前,露出它们会移动的躯干,树皮上也印着狰狞的面容,冲着我龇牙咧嘴地笑着。 我往后退了退,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过吧,它们似乎只是打算拦住我的去路,让我暂时困在迷阵当中,并没有要伤害我的打算。可是我偏偏着急着出去,我想要弄懂女孩们为什么一个接着一个死去,也想要快些下山。 下山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用桃树枝泡过的水,清洗身子,据说可以避免恶鬼缠身。 可是洗澡的事情,只能是容后再议,我现在不得不想想,我应该怎么出去才是。爷爷曾经说过,这类会走动的树木,其实就是另外一种形式的鬼打墙,既然是鬼打墙的话,那么破解的方法只有一个。 要么我念大悲咒,把这些个附在枯树身上的冤魂赶走,或者就是等待着有人进入,破了这鬼阵。虽然有两套不错的方法,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就多少有坑爹了,比如我不会大悲咒,比如这地方荒山野岭,平素根本不会有人过来。 正在我各种纠结的时候,偏偏听到一声破,然后原本四处乱动的树木,却是突然安静了下来,就杵在了原地,上面也不再浮现阴冷恐怖的鬼脸,竟仿佛是恢复正常。 “这……这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九章 水鬼所为 我循着声音望了过去,竟然是之前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道士秦越,他换了一身帅气的黄袍,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 “谢谢。”我心中虽然满满疑窦,但总算是知道基本的礼节,我就是真的想要问出个十万个为什么,也得先谢谢他的救命之恩,否则鬼知道我会被困在这个阵法里,到什么时候? 秦越非常礼貌地对我作揖,我注意到这个姿势,倒是和商榷那晚叩拜爷爷的,一模一样。想着或许是他们道上人用来打招呼的姿势,自己不知道,也不足为奇。就冲着他笑了笑,“那个,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出现呢?” 秦越一面用符咒贴在树干上,一面检查周围的布局结构,不但要思考出现这一情况的原因,还得回答我的问题,实在是辛苦。“那辆火车出了事故,终点站是湘西,我也被滞留在了枯叶镇,那就是一个彻底的鬼镇,我这没有办法,只能循着你的气息,找到了这里。” “你找我?”我有些不解地看向秦越,真不知道他找我是因为什么事情。“那个,有什么事情吗?” 秦越的脸上出现了为难的表情,竟然是颇为难得地带着扭捏地开口。“那列车不是出了事故吗?我没有办法到目的地,但是吧,也没有钱再去买一张票。那辆车上我就只认识你,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他那副窘迫的模样,逗得我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我可没有想到那威风八面的捉鬼道士,竟然有那么狼狈的时候。 就怕了拍自己的胸脯,非常仗义地开口,“不就是车费吗?这事情就包在我的身上,你可救了我的性命。不过吧,我现在身上没有带钱,等我下了山,回到家里,就拿给你成不?” 秦越点头,又给我说了一句谢谢,其实他这算是救命之恩了,我能用几百块钱报答了,实在是赚大发了呀。 却是突然想起小颜和小雅蹊跷的死法,这事情定然和鬼神有关,我才疏学浅看不明白,但是秦越不一样,他可是正经八百的道士,说不定还能帮忙呢。 我就带着他去看了两处尸体,也顺便介绍了基本的情况。我介绍的时候,秦越就蹲在地上查看尸体,一直沉默不言,只有在我停顿的时候,缓缓点头,示意我可以继续往下说。 “这事情,只怕是水鬼做的。”秦越站起身子,许久才是悠悠开口,“一般溺水而亡的人,都会成为水鬼,水鬼其貌不扬,有双蓝色的眼睛,且在水中力量极大,就靠着引诱或者强迫附近的人落入水中,以此来作为替身,自己就可以投胎为人。” 水鬼是非常常见的厉鬼,爷爷当然也和我说起过,之前看她们死得蹊跷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事情和水鬼有关,但是我毕竟没有真正的遇上水鬼,所以也不能盲目地断定,这事情就是水鬼所为。 秦越这样一说,让我豁然开朗,不过也存有了疑惑。“我记得水鬼是没有办法离开自己丧身的水域,更何况小颜和小雅又不是死在河边,你不觉得奇怪吗?” 第三十章 与鬼同行 秦越用奇怪的目光看了我一眼,仿佛我问得这个问题,可没有任何的含义。 “阿迟,你是真不知道,水鬼可以穿梭于任何的水域,如果真的想要一个人的性命,不光是可以依靠湖水,甚至于水杯,水井等等,都会成为它栖息身体的容器。” “啊?”我瞪大眼睛,脸上是满满的不可置信。“你别吓唬我,那我以后洗脸都不敢多打水,喝水也得小心被噎死……” 虽然秦越说得是一本正经,但是我宁愿相信他是在和我开玩笑。 “话虽然如此,但是随着容器的缩小,水鬼的能力也会得到缩减,到了水杯那种地方,就只能忽略不计了。不过吧,我总觉得这地方有些蹊跷。” “所以你刚刚就是在吓唬我了?”有些不爽地看了秦越一眼,我胆子虽然不算小,但是也经不起他这样吓唬呀。 偏偏秦越到了这个时候,脸上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阿迟,我没有同你玩笑,那就是水鬼一贯的秉性和特征。” 对此,我只能翻了一个白眼。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安南和雷虎,就你说的还活着的那两个男生,必定有一人是水鬼,有一人是水鬼的猎物…” 秦越的声音还是不缓不慢,我却被吓了个不轻,也就是说我这两天竟然和一个水鬼朝夕相处,而身边的所有人都是他寻觅已久的目标。 我的脑海中不断出现两人的影像,他们面目狰狞,一双眼晴幽蓝渗人,口中还如毒舌一般吐着鲜红色的舌蕊。 不过非常奇怪的是,他们之中明明只有一人是水鬼,可我却把他们两人都看成是彻头彻尾的魔鬼,我惧怕得厉害,却又避之不及。 “别胡思乱想了,快确定下他们当中谁是水鬼,我估摸着我们得抓紧时间,不然那和你分开的那人,也活不成。” “是呀。”我猛地一拍大腿,果然还是秦越厉害,知道抓重点,你看这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我就乱了方寸。 “那你觉得,他们当中谁更可能?”女人的直觉,我是更相信雷虎是下一个受害者,而不是水鬼。无脸鬼走过的时候,他都怕得语无伦次了,但是安南更多的只是吃惊。 他并不奇怪这世上会有生物没有五官,他只是奇怪为什么无脸鬼会在这个地方出现…… 可是这就是我的推测,我又没有一个证据,总不能一个直觉,就给安南扣了那么大的一顶帽子。 “安南。”还真是难得,没有想到秦越也是这样想的。 “你有证据?” “你之前告诉我,雷虎曾经取笑安南,说他过家门的时候,竟然要问父母的意思。你不知道但凡亡灵,都需要经过主人的同意,才能进到房间里去吗?” 这个细节,我是觉得有趣才和秦越说了,被他这么一提醒吧,我才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 之前商榷进屋的时候,也是征求了爷爷的同意,然后鞠躬进去,她还奇怪怎么他突然有了礼貌,却没有想到,竟然有这一层关联。 “而且你还同我说,当时无脸鬼指向了安南,分明是在让他抓紧了时间,它还得回去复命。没有立刻要了安南的性命,就只能表明他们原本就认识。” 第三十一章 我救不了他 秦越的这套分析,简直是到了无懈可击的境地,我被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是反应过来,不过在佩服秦越推理的同时,我终于非常难得地抓住了一次重点。 “那我们快些去找雷虎吧,有你的话,那水鬼就不会得逞。”我对雷虎虽然并无太多好感,但毕竟是一条人命,哪有不救的道理? 可是秦越却是停在了原地,不愿意挪动脚步。 “你不救人了呀!”我有些着急了。 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秦越虽然不是出家人,但是修道之人不是一样吗?所以吧,瞧见他停在原地,我就有些不爽了。 他却解释道,“阿迟,你应该知道,但凡是无脸鬼出现的地方就会带走一个灵魂。” 他顿了顿,面色无比严肃,“所以,雷虎我们救不了。” 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可是我就是不能相信,“事情总有例外是吧?我小时候也见过无脸鬼一次,你看我不是好好活到了现在?” 我本以为秦越会表示惊讶,没有想到他只是冲着我摇了摇头。 “阿迟,你又不一样。” 得,他又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也懒得计较,就拉着秦越的手,快步朝着河谷的方向走去。 我有一种感觉,那河谷当中,定然有阴谋害人的水鬼。 秦越并没有料到我手上的动作,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多了抹尴尬,不过总算没有放开我的手,而是陪着我,到了山脚下的河谷旁。 可是,我们来晚了。 岸边留着的,是雷虎的尸体,他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瞳孔已经失去了聚焦。他,竟然是被活活吓死的。 我的主业毕竟是律师,很多时候需要和法医打交道,呆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自然就学了那么一二。 人如果是被吓死的,脸上一定会呈现惊恐不安的表情,嘴巴会张大,面色铁青,瞳孔失去焦距,如果进行解剖,可以发现肝胆俱有损伤。 “聪明。”秦越点头,也赞成我的看法。 “可是你刚刚不是说,这事情和水鬼有关,雷虎为什么是被吓死的呢?这和小颜小雅的死法,可不一样。” 其实我的心里非常矛盾,我做了多年的律师,更希望所有的案件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所有的恶人都将绳之以法。但是从小又受到爷爷的耳濡目染,让我确定了这世上还有鬼魂的存在。 秦越皱着眉,也在思量着我刚刚提出的问题。半晌抬头,将一双考究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这问题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不如,我们把那家伙钓上来,让他亲口来说吧。” 他的目光转移到了波澜不惊的湖面,又谁想得到,这河谷外表潺潺涓流,河谷之下却藏匿着凶狠凶戾有着幽兰色眼睛的水鬼? 河谷的旁边,竖立有一块“请勿下水游泳”的牌子,铁做的牌子已经饱经风霜,不少地方锈迹斑斑,但是那上面的字,却是印得清清楚楚,一眼就能看到…… 这是否是那些高人,在提醒不谙世事而又天不怕地不怕的后生,小心这河谷之下的水鬼呢? 我走到秦越的身旁,吞咽了口口水,颤颤地开口问道。“要……要怎么把它钓上来呢?” 第三十二章 钓水鬼 秦越将身子微微转过来,有些奇怪地打量了我一眼,大概没有想到我连这个都不知道吧,不过他也是有耐心,竟然同我解释到。 “很简单,水鬼潜伏在水下,是为了将水面上的人拖入水中,成为它的替身。我们只需要找一阳气较弱的人,用绳子捆绑着,作为诱饵缓步入水,绳子须得是白色的,水鬼视力极差,是看不到的。” “到时候只要那人的身子猛然一沉,岸上的人只要迅速地拽动绳子,把人拖出水面,甚至于可以看到水鬼拖着那人大腿的模样,再用符咒一禁锢,就可以把水鬼钓上来了。” 秦越寥寥数语就把钓水鬼的方法说了个详细,我就恨自己一贯喜欢脑补的性子,一边听他说,一面那些画面就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当脑海中浮现出水鬼抱腿那一场景的时候,我吓了自己一个冷汗涔涔。 真是够了。 秦越索性坐在了地上,开始在自己背着的行囊当中翻找,我也不知道他要翻找什么。不过想到钓水鬼的过程,赔了一句小心地问道。 “那个,我们要去哪里找诱饵呢?这荒山野岭的,连个活人都没有。” 我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秦越的眼睛,已经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的手中是一捆白色的麻绳,碗口大的直径,看上去就非常牢靠。他冲着我笑了笑,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润。“阿迟,你会游泳吗?” …… 我被这话吓得,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一个劲儿地摇头,想想不对又点头的,“我,我会游泳,但是秦越,你不会打算让我下水……” 我吞咽了口口水,心中的恐惧吓得我都快不会说话了。“你打算……让我下水,做……钓水鬼的,诱饵?” 脑中轰然一下,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想快些逃走算了,可是一双腿不争气,竟然半点使不上力气,不过站不起来也没有关系,我连滚带爬地,滚出了好远。 这动作实在是太滑稽了,所以我很快就听到了来自秦越的嘲笑。“阿迟,你先别逃走呀,我没有让你下水的打算。” “真的?”一面带着质疑地询问,一面还在往前爬着逃走。 “当然是真的。”秦越有些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从行囊中取了白纸和竹签,三五下就扎了个纸人的轮廓出来,“我刚刚不是说了,水鬼的视力非常不好,下个纸人就是了,哪里用得着你自己上?” 我这才是松了口气,却还是站不起来,只能拖着身子,重新爬回到了秦越的身边,就看着他慢慢地把纸人扎成了形状,虽然是纸人,但是秦越还是非常贴心的,给纸人做了衣服和头饰。 他一面扎着纸人,一面却是非常严肃地开口,“钓水鬼听上去虽然挺容易的,但是实则危险满满,就算是再有本事的捉鬼大师,都不敢用活人来钓水鬼。因为水鬼在水中的力气极大,即便有十数人在岸上拉着绳子,也会被他拖入水中。” 我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 “可是纸人一入水不就破了吗?而且无论是重量还是触觉,都和人完全不一样,水鬼也会上当吗?”秦越已经将纸人扎好了,是个女人的模样,发饰和穿着,倒是和我现在的打扮,十分雷同。 第三十三章 替身的游戏 “我会在它的身上涂抹一层蜡,这样入到水中就不会被破坏,也会在心中放一道符咒,只要水鬼一碰,就逃不掉,只能被我们钓上来。” “那重量的问题,又该怎么解决呢?”我就像是个问题宝宝,自从知道自己不用下水之后,我就放心多了,想着趁这机会,弄清楚钓水鬼的种种学问,就算以后不能复制,起码可以作为日后炫耀的资本。 秦越从怀中拿出一张符咒,将自己的手指咬破之后,龙飞蛇舞地在上面比划了一番,又将目光再一次落在了我的身上。“至于这个,就只能让你受些委屈了。” 我……我觉得自己应该幻听了吧,可是他偏偏非常体贴,又同我说了一遍。 “你不是说我不用下水吗?”我都快哭出来了,可不带这样欺负的人。 “我没有说让你下水呀。”秦越也有些无奈,略带嫌弃地看了我一眼,“我说你这一惊一乍地做什么,我都不知道要和你说什么了。” 我无力地冲着秦越笑了笑,什么叫着我一惊一乍的,分明是他把我吓得三魂气魄都不见了好多,幸好我心脏够强大,否则不是水鬼要了我的性命,就得和雷虎一样,是被活活吓死的。 “这个符咒叫同心咒,你和纸人一人一个,贴在心上的位置。”秦越递给了我一张符咒,“纸人会作为你的替身,代替你下水,但是在水中所有的感官,你纵然在岸上,也会一一体验到。也只有这样,水鬼才会上当。” “恩?”刚才被秦越那么一吓,我都不会正常思考了,一时竟然不能明白他刚才说了什么。 “好吧,简单来说,你虽然不下水,但是却会体会到溺水和被水鬼拖拽大腿的感受。但是我保证,不会有生命危险。”秦越一本正经地开口。“既然没有危险,阿迟,你就当是玩了一把刺激的游戏呗。” 我扯了扯嘴角,玩游戏?敢情不是他和纸人心意相连,他这心,就可以大到太平洋去吗?君不见那什么死神来了电锯惊魂云云,不都是打着玩游戏的旗号吗? 真心玩不起呀。 “可是我要控制钓线,等会还要和水鬼过招,这附近又没有第三个活物了,难道阿迟你有更好的办法?”秦越两手一摊,这游戏我是不玩都得玩了。 “好吧。”事到如今,我只能非常认命地点头。“可是这河谷虽然不大,但是不可能只有那么一只水鬼,如果我们钓到其他水鬼呢?” “那就再来一次,直到钓到安南呗。”秦越说得,那叫一个轻巧。 可是,我只想说…… 再来,再来你大爷的。 …… 同心咒已经贴在了我的胸口,秦越让我指挥纸人缓步朝着水中走去,不用太快,一步一步,就好像选择溺水自杀之人那般,缓慢地朝着河谷中心走去。 纸人下水的那一刻,一阵冰凉,刺激得我浑身一颤。因为同心咒的缘故,我和纸人已经成为了一体,它在水里所有的感受,都会完完全全地在我的身上得到应验。 感受到水温的冰凉,那只是一个开始。 “阿迟,不要停下,继续深入。”秦越的手,拽着绳子,和一般钓鱼人一样,这个时候并不会收紧钓鱼线,而是有意地松一松,让猎物觉得有机可乘。 第三十四章 钓得水鬼 水,已经漫过了纸人的膝盖,一如漫过了我的膝盖。 再往前,水漫过了纸人的腰腹,一如漫过了我的腰腹。 再往上…… 到了胸口,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了起来,身子一个劲儿地往下沉,喉咙中一阵翻滚,似乎真能吐出水来,不断地挣扎着,挥动着手想要往上,和溺水之后本能的求救,简直一模一样。 纸人也在上下扑腾着,原本平静的河谷,此刻却是荡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旖旎,也就是在这时候,纸人突然猛然往下一沉,秦越虽然紧握着绳子,但还是被拖出了好远! 我的身子,也是感觉猛然往下一沉,一下就坐在了地上!一双幽蓝色的手,突然出现在我大腿的两侧,紧紧拽着! 将我重重一带! 水鬼,已经握住了纸人的双腿,他这是想要将它拖入到水中,成为自己的替身! 许是感觉到那副纸扎的身体有些奇怪,他缓慢地将头抬了起来,一双眼睛透露着满满幽蓝…… 那是我见过的,最恐怖最狰狞的一双眼睛。 秦越却是抓住机会,猛地将绳子一拽,纸人被拖出了水面,果然赫然看到一抹淡蓝色的幽魂,拽着纸人的大腿,脸上狰狞满满。 那就是传说中的水鬼! 秦越将纸人拖到了岸上,水鬼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带着愤怒地挣扎,竟然将纸人的腿给生生拽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我的腿部也传来了撕裂到极致的疼痛! “阿迟,快扔了同心咒!”秦越见状,连忙叮嘱,也就在这个时候,纸人被水鬼撕裂得四分五裂,秦越得了空隙,用白色的绳子将水鬼五花大绑。 我扔了符咒,身上的疼痛和溺水之后的痛苦感才是尽数消散,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软软地躺在了地上。 水鬼虽然被秦越捆绑,但仍然一个劲儿不停地挣扎,秦越没有办法,用符咒打出一把火来,往水鬼的身上一扔,它才稍微消停了一会儿。 水鬼怕火。 秦越做了一个圈子困住水鬼,圈外满是烈火,水鬼吓得畏首畏尾,哪敢从里面出来。 “安南?”我壮着胆子走近,因为水鬼的模样和人形不大一致,所以我不能分辨,那人是否是安南。听到我叫唤名字,那水鬼一下安静了下来,撩开自己如同杂乱水草一般的头发,一双幽蓝色的眼睛看了我好久,才是缓缓点了点头。 “是我。”那声音也冰凉极了,和之前阳光温润的声音,简直不能苟同。 不过,他在见到我之后,倒是冷静了许多,也不似刚才那么狂躁。他跌坐在地上,眼中充斥着痛苦和挫败。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了所有人?你跟他们到底什么仇什么怨,以至于你做了鬼,都还要来取他们的性命?”我颤抖着,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很关心那个答案,为了三条鲜活的生命,为了那两个愿意和我玩,会叫我姐姐的女孩。 “我,只杀了一人。而他,罪有应得。”安南看了看岸上雷虎的尸体,冷笑一声说道。 第三十五章 善恶有报 “我和雷虎是室友,一同上课一同回宿舍,连床铺都是上下床。他什么事情都会给我说,我知道他喜欢小雅和小颜,可是就因为他长得面目可憎,两个女孩都躲着他,却又是要求他,把她们写的情书转交给我。” 安南长叹了口气,“长时间累积的嫉妒让他对我起了歹心,最后在一次游玩当中将我推入河中,我不会游泳,而他就在岸边,眼睁睁地看着,我慢慢沉入水中。可倘若只是这样,我不会如此怨恨。我就恨当这事情东窗事发之后,他竟然也杀了小颜小雅,只是因为她们刚好听到了!” 安南的身子,颤抖得厉害,因为过度的愤怒和怨恨,他的身子越发幽蓝。 “阿迟,小心些,他要变成厉鬼了。”秦越小声地提醒到,鬼魂只要积累到一定的怨恨,就会变成厉鬼。尚且可以同鬼魂讲道理,但是同厉鬼,是没有道理可以讲的。 我点了点头,往后退了退,但是我相信安南本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就算是变成了鬼,也不会是十恶不赦的厉鬼。 安南慢慢冷静了下来,却是苦涩地往上扬着唇瓣,凄厉满满,“我的灵魂被禁锢在冰冷寂寞的河水当中,直到小颜和小雅的亡魂找到我,我才知道雷虎的错有多离谱。我想要报仇,所以就和地狱的无脸鬼签订了协议,它将我们送到了雷虎的身边,正巧雷虎因为杀了人神情恍惚,竟然以为我们都还活着,而他杀我们的事实,不过是一场幻梦。” “所以,你们把他,带到了湘西?”秦越在一旁开口,“因为这地方阴气最重,亡灵可以在这里,变得最为强大。我想雷虎定然想不到,从他坐上无脸鬼牛车的那刻开始,他就已经是死人了。” 秦越和雷虎没有任何交集,又是见惯了尸体,所以说得非常冷漠。 可我,却不得不产生触动。 “是。”安南没有替自己辩解,“小雅和小雅的死,都是设计好了的,她们本就死了,不过是做出一副荒唐溺水的模样,让雷虎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乱力怪神,击溃他的防线。” “可是你明明有机会将他拖入水中,让他做你的替死鬼,代替你接受地狱的酷刑火烧,为什么偏偏要把他吓死,难道不可惜了?” 秦越的问题,果然比我的,尖锐了太多。 安南却是笑了笑,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杀了人,无论他是不是恶人,我的双手都有了鲜血,那些处罚是我应该承受的。我怎么可能自己一个人安逸偷生,让小雅小颜他们,承受无边无际的苦难呢?” 他笑了笑,这话我听不明白了。 “那你和无脸鬼的交易,又是什么,他为什么会同意把你带到这里来呢?”我的心中满满疑惑,也就指望安南可以一一解答。 但是,秦越拦住了我。“阿迟,这你不用知道。” 安南也点头,认可了秦越的话。 这世道,知道得太多,反而会越发危险。无知,才是真正的天堂。 我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们下山的时候,见着无脸鬼拖着牛车,带走了小颜和小雅的亡灵。至于雷虎和安南,他们会永远地留在这里,魂不能归故里,也不能享受家人的供奉和食餉。 …… 第三十六章 归于尘土 安南的事情解决了,剩下的就是秦越车费的事情了,我没有想到秦越这样一个道行高深的道士竟然连车费都没有,不过转念一想也都是因为我他才落得这个地步,便是也起了一些愧疚之心,加上我对秦越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所以便准备带着秦越回家。 回家的路途不远,但是心中想着安南的事情未免就有些慢了下来。 “阿迟,你还在想着安南的事情?” 就在我脚步一个踉跄的时候,秦越的声音从我背后传了过来,我一回头就看到这俊朗飘逸的道士微微皱着眉头看着我。 我并未打算有所隐瞒,便直接问了出来,“人死后,还会记得前尘往事么?” 我一直在想,所有的故事里都有一个孟婆,她专门负责清除鬼魂对于人间的记忆,那么如同安南这样的鬼魂又怎么算呢? “阿迟,你当真不知道么?” 这是秦越第四次这样问我了,我愣了愣,看向秦越的时候不免就带了些许疑惑。 不知道为何,在秦越的眼中我就应该对于鬼怪的事情知之甚多,可我对这一块儿接触实在太少。 可能秦越看我太过于迷茫了,便轻声说道,“鬼之一道并不只是众人所理解的那般,像安南是属于水鬼,他本就是被害死的,心中一口怨气不灭,便不能进入到地府中去,他必须要找到一个替死鬼,才可以从这冤孽之中摆脱出来。鬼有鬼的规则,与人别无二致。” 我从未想过这一层,其实我很想问问秦越,那商榷在众鬼之中又算是什么层次呢?他还会受到规则的限制么? “那商榷呢?”我到底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从众鬼和爷爷的表现之中,我可以肯定的是商榷那厮不简单,之前无面鬼曾说,除了十殿阎王谁也拿商榷没有办法。 我看到秦越的脸略微沉了沉,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将目光落在了我的锁骨之上。 “阿迟,你的锁骨很漂亮!” 虽然这句夸奖有些突兀,但是秦越的眼神明亮而又正直,我倒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 “是呀,很多人都这样夸奖过!”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锁骨,我想到了商榷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目光也是盯在我的锁骨上。 心中略微有些疑惑,因为我感觉我最好看的明明是我的脸嘛。 秦越顿了顿,接着说道,“人与鬼其实有时候并无差别,可人间有人间的规则。正所谓人鬼殊途,便也是这么个理吧。”秦越说完,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倒是愣了愣,想到他应该是在说商榷。 我略微有些沉默,我不知道要如何回答秦越,想到之前的种种,我觉得其实商榷那个人就是个冷面鬼。 “安南的事情并不特殊,人间所说,人切沒有贪念。只是这红尘俗世之中,想要断了贪念却是不太可能的。”秦越的感慨让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其实对于安南的事情,我心中已然接受了。 尘归尘,土归土。 第三十七章 你能收了他? 只是偏生在秦越的话语中,我听到了另外一层意思,他说的切莫贪,是指谁呢?会是我么? 秦越的话让我心微微下沉了一些,一来,我并不知道口中的那个人是谁,但是我却有一种感觉,他说的每一句话都颇有深意,都有所指,然而我并不知道他指向的是谁。 果不其然,他语气一转,严肃地看着我问道,“那商榷可有欺负了你?” 偏生听到秦越这样问,我心中就如同有一千头神兽在奔腾,偏偏我跟爷爷说起来的时候,爷爷说是我自己不懂事儿,现在碰到了秦越,我就打算将这件事情好好说道说道。 一股脑得将枯叶镇的事情全部告诉了秦越,尤其是客栈那一段,我觉得我自己讲的是惊心动魄,我恨不得将那日所有的委屈全部都倾诉出来。 “我之前也去过枯叶镇,是跟着爷爷一起去的,可是我从来都没有被鬼欺负过。”我自己都感觉自己像是个怨妇,跟着秦越倾诉着商榷的种种。 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何,在说着说着的时候,自己的心中却有了一丝温暖。到最后我给自己下了个定义,我这是受虐体质,其实想一想明明就是商榷闯入了我的生活,打乱我的一切规划,而现在的我不过就是吐吐槽而已。 “那客栈的老板娘应该是故意的。”秦越到最后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紧接着语气也带上了焦急,“那你的伤好了么?” “好了!”我不由得垮下脸来,即便是自己也忍不住脸微微红了红,毕竟我的脚是在商榷的抚摸下好了的。 “不用担心,阿迟,你跟着我走吧,我会保护你的。”我未曾想到秦越突然就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我猛然抬头朝着秦越看去,可秦越却仰起头正在看天。 我并不自恋,并不会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秦越喜欢上了我,毕竟我们两个人总共才见过两面。 可不知道为何,我却想到了那天商榷对老板娘说的那句话和做的那些事情,心中便是一暖。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倒是秦越先开了口,“阿迟,走吧。这里有东西似乎不太欢迎我们。” 此时,我听到树叶沙沙作响。 回家的路上,我们两个都有些沉默,但是却又很安定。那弄出声响的东西到最后也没有出现,可能是因为秦越的关系。 只是我更加宁愿相信那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秦越在身边的时候,我总是很安心,至于原因我也想过,可能是因为他和爷爷一样都是一个道士。 快要到家的时候,秦越突然停了下来,他怔怔地看着我的眼睛,“阿迟,你想离开商榷么?”心里狂喜,恨不得抱着秦越飞。 秦越还真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小天使啊!在心中这般默念着,看着秦越的时候就越发觉得穿着一身道士服的秦越十分帅气。这番话说得,简直是说到我的心槛。 我不得不承认,商榷的出现已经完全搅乱了我的生活,让我的生活变得一团糟;我其实不愿意参与到这些鬼神之中来,只想当一个平凡的女子,有平静的生活。 第三十八章 算是给了教训 “秦越,你想到办法收了商榷那厮么?”我心中狂喜,想着不多久商榷就可以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便觉得有些欣喜,可不知道为何,我的心中却有了几丝难过冒出来。 在那一刻,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想要商榷离开。 “阿迟,对不起!我暂时还没有办法收了商榷。”秦越的脸上带了几分愧疚和不安。 心中悄然闪过一丝欣喜,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只稍微有些遗憾,“好吧。没有关系的,我也不认为会有人这么快就收了商榷那厮。” 我想要安慰一下秦越,伸手拍了拍秦越的肩膀,“你已经很厉害了。像我,鬼出来就已经把我吓得不行了。” 秦越略微有些沉默,我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一时间有些尴尬,我笑了笑,“走吧,马上到家了。到时候我给你拿车费。” 秦越却没有动,只闷声说道,“阿迟,虽然我现在收不了商榷,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东西,给他一个教训。” 我一听,大喜过望,急忙摊开了手,秦越递给了一个药包,我仔细问了一下服用的禁忌和后果,秦越都一一解答。 这一来一去之间,等我回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了。 秦越站在家门口,似乎并没有想要进去的意思。 “走吧,我带你见见我爷爷。我爷爷也是个道士,我爷爷应该会很喜欢你的。”我刚刚开了门,转身对着身后的秦越说道。 可秦越站在门口,微微皱着眉心,上下观察着宅子,脸上露出了疑惑来。 “阿迟,你们家……果然……很奇特。” 我愣了愣,这秦越说他是第一次来湘西,可为什么要说果然很奇特?莫非有人跟他提起过我们家。 我想了想,我好像之前给他说过我爷爷的事情,心中的疑虑就少了许多。 “进来吧!”我再次邀请秦越,其实我心里是想要让秦越去看看商榷,这样也让商榷知道除了爷爷,我还有一个道士朋友,这样一来他也不敢对我太放肆了。 却没有想到秦越的脚步却不动,站在门口对我说,“阿迟,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就在门口等你吧。” 秦越的身上有一种安心而又神秘的气息,我也没有多问,加上他是个道士,想来规矩颇多,便笑了笑,“好,那你在门口等着我,我回去取了钱就来找你。别乱跑。” 我吩咐了两声,就朝着院子里走去。 看刚刚到客厅的时候,我就停住了脚步,因为我看到了窗户上映出来的两个人影。 窗户上的两个人影十分好辨认,那个矮小瘦弱一些的是爷爷卫子陵,而另外一个高大一些的便是商榷。 本来想直接进房间去拿钱,可好奇心使然,我的脚步忍不住朝着客厅的方向挪了挪,心中想着,我只是想要知道一个道士跟一个鬼有什么好聊的。 像秦越那种,直接上手就开打,让那些鬼闻风丧胆多好。 可我转念一想,那是商榷,爷爷说他也没有办法的商榷。 “阿迟的事情,会告诉她的。” 听到这句话,我的脚步瞬间就自己转动了方向,朝着客厅的方向挪去。 这两个人背着我在密谋什么呢? 第三十九章 胆小鬼 我能看到爷爷的手中点着旱烟,只是影子模糊,看不清楚他的神色;而商榷那厮正端坐在位置上,一只手轻轻地叩击着桌面。 “那东西是取得出来的,只是一旦取出来就会要了她的半条命。”爷爷的声音带了一抹沧桑。 什么东西?会要了谁的命? 听到这里,我的兴致瞬间被勾引起来了,想要凑近一点儿听。却不曾想到碰到了在墙边的扫把,发出了一些声响。 “喵……” 急中生智,我想到电视里趴墙角被发现的剧情,便雪猫叫了一声,在心中忍不住要为自己点个赞。 “这次的收获如何?”商榷朝着爷爷问道。 “还好吧,凑合混口饭吃。”爷爷的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得朝着我这个方向瞟来,我急忙低了头,生怕被爷爷发现了。 “你在看什么?”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耳边多了一个男声,那声音带着一抹好奇离我越来越近,可偏偏我听到之后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心中正在疑惑爷爷和商榷在谈论的东西,直接顺口回答道,“没有看出来偷听么?” 可话音落下,我就觉得疑惑了,秦越没有进来,抬头就可以看到爷爷和商榷还在屋子里说话,那在我耳边说话的人又是谁? 或者说不是人。 因为他的语调太过于低沉了,而且说话的时候,浑身冒着寒气。 “啊!鬼啊!” 我急忙跳将起来,大叫了一声,这才朝着声源看去。 只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看到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挂在了我的手臂上,上下探头,“鬼?鬼在哪里?你可别吓我啊!” 语调之凄凉,声音之颤抖,差点儿就让我相信刚刚在我耳边说话的人不是他了。 他身上的衣服应该是唐朝的书生装,发髻挽起来,露出了一张苍白而又无神的脸,可偏偏双手紧紧地拽着我的胳臂,声音中也露出了无限的害怕来。 “啊!”饶是我也忍不住大叫了一声,直接一巴掌拍飞了挂在我身上的男人。 “啊!”却没想到他叫的比我还要大声,“救命啊,有鬼啊!” 我忍不住对着他翻了一个白眼,我静静地站在那里,可他却不断地绕着我开始跑起了圈子来。 刚刚那一下我被吓得不轻,试想一下,如果你正在趴墙角,你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人问你在看什么,不被吓个半死就奇怪了。 “你乱叫什么?你才是鬼!”我白了一眼那书生,心中腹诽道,爷爷的道行肯定是低了,连这种战斗力不足五的渣就敢闯入到家中了。 “哦,对哈,我才是鬼啊!”那书生像是反应过来了,身上的衣服无风自起,一张脸开始不断的变幻起来。 比之川剧变脸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啊!”饶是我有心理准备,我也没有想到这个书生说翻脸就翻脸,这速度堪比翻书。 一声大叫,我直接一脚就朝着那书生踹了过去。 按理说,鬼与人不一样,除非法力加持,否则我这种物理打击都是没有效果的,可我却没有想到那书生模样的鬼直接跳将开来,大叫道,“鬼啊!吓死我了。” 他说着的时候,身子颤抖着,伸出右手是指指向了我,让我更是一愣一愣的。 这家伙真的是鬼么? 我忍不住再细看了一下,他确实是没有影子,而且还会一些基本的吓人功夫。可他为什么比我还害怕鬼呢? 下一刻,我就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嘴巴,颤抖着身子指着他的身后,“鬼……鬼……” 第四十章 他就归你 “啊,救命啊!” 果不其然只听到他大叫一声,倏尔就跑到了的身边,又挂在了我的手臂上,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看着他刚刚站立的地方,颤抖着声音问道,“哪儿呢?哪儿呢?”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一声,可看到商榷那张略带着笑意的脸,心情大好,直接指向了商榷,“那不是么?” 书生这下子是真的被吓住了,直接整只挂在我的身上,嘴里哆嗦着,“饶命啊,饶命啊!” 我直接将他扒拉下来,朝着商榷扔了过去,“诺,你的!” 此时爷爷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我之后,微微皱了皱眉,便看向了那只躺在地上的鬼。 爷爷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反倒是对着我招了招手,我快步蹦到了爷爷的面前,指着地上那只鬼哭诉道,“爷爷,商榷他放鬼吓我。你收了他!” 爷爷敲了敲我的头,“没大没小。” 商榷那厮的脸上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可躺在地上的那只鬼早就已经瑟缩成了一团,悄悄抬眼来看我,我对着他做了一个鬼脸,他又缩成一团。 “起来吧!”商榷发了话,那鬼这才站起身来,只他一起来就躲到了我的身后。 “以后他就跟着你了。”商榷说完,直接转身就走。 我正要回绝,却没有想到那鬼牵住了我的衣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只是他笑起来比哭还要难看,“卫小姐,小生宁采臣这厢有礼了。” “宁采臣?你怎么在这里?聂小倩呢?”我一听这名字就来了兴致,要知道我可是自小在王祖贤的美貌之中长大了,可我一想,若宁采臣本身是这个样子,只怕他于聂小倩还没有开始一段人鬼情未了就已经被吓死了。 果不其然,后来宁采臣告诉我,他当真是被吓死的!我的内心非常崩溃! “小倩是谁?小生从来不知。小生既然以后跟随卫小姐,卫小姐便是小生的主子了。” 宁采臣一脸诚恳地看着我,我还没有来得及拒绝,就只见他开始嘤嘤得哭泣了起来,“呜呜……我就知道卫小姐开始嫌弃小生了。” 鬼是没有眼泪的,他也自然不可能真的哭出来,只是他的样子让我觉得有些心塞,忍不住在朝着商榷大吼,“商榷,你什么意思?” 商榷那厮也不知道是真的没有听到还是真的走远了,他没有回答我。 宁采臣一看,就更来了兴致,他瞄了一眼爷爷,往我身上靠得更近了一些。 “你最好离我远点儿,否则我让爷爷收了你!” 岂料我话音刚刚落下,爷爷就拍了拍我的肩膀走了,于是只剩下我们一人一鬼大眼瞪小眼。 “小姐,你的闺房在何处呢?”宁采臣的脸上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来。 “滚!” “不!小姐,小生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你本来就是鬼!” “那我更要跟着你了!” “你再不走,我就收了你!”我回头瞪了他一眼,岂料他看上去又要哭了一般,嘴巴揖一瘪,眼看着就要哭出声来,“我知道小姐是嫌弃小生了。” 我瞪了他一眼,这种把戏简直太小儿科了,开玩笑,我作为卫子陵的孙女,如果身边一直跟着这么一只胆小鬼的话,那说出去多笑人啊。 “小姐,你等等小生啊。你等等小生。” 第四十一章 你,还记得四十万? 不管身后传来那凄厉的呼唤声,我直接回房去了。被这样一折腾,等到我想到秦越还在等我的时候就已经快半夜了,等我拿着车票钱去门口的时候,早就没有了秦越的身影。 正要回房就被宁采臣扯了扯衣袖,指了指不远处,我顺着他的手势看去,只见商榷半倚在门框上,我不得不承认,商榷这厮这样看上去还有些帅。 “过来!” 这时商榷发现了我,对着我招了招手,本想拒绝的,但是想到商榷的手段,我非常没有骨气地走到了商榷的面前 “明天跟着我去个地方。” 我以为商榷要说什么大事儿,比如他良心发现准备离开我了,或者是说他有急事要回地府从此我们再也不见面了。 可他说让我明天跟着他一起去。 “我不去!”作为一名有骨气的新时代女性,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商榷的话,其实我害怕的是商榷又要去枯叶镇那样的地方。 “四十万也不要了?”商榷转身看着我,似笑非笑。 我承认,这四十万确实有太大的诱惑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宁采臣叫了起来,这鬼虽然说跟了我就对我言听计从,可我发现他的心里害怕的还是商榷。 “去哪儿啊?” “去了就知道了。”商榷随意而又慵懒得说道,“四十万,你不想要了么?” 要,怎么不要?这本来就是我应得的。 其实我都已经做好了这四十万打了水漂的心理准备,可现在商榷说要还我,我哪里会拒绝呢? “时间还没有到,等一等吧。” 听到商榷这么说,我心中一千头神兽在奔腾,他是鬼,不需要休息,可我需要啊!这几天的奔波,让我感觉十分疲惫,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休息的机会,却被这厮无情的剥夺了。 可偏偏我对他束手无策,秦越说他收不了商榷,爷爷说不能收他;想到这里,我摸了摸自己怀中的符咒,到底镇定了一些。 等到时机到了,我一定要商榷好看。 约摸傍晚的时候,商榷才叫上我出门,宁采臣跟在我们的身后,一路无言。 走到半道的时候,我惊觉,这条道不就是枯叶镇的么? “商榷,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察觉到这点后,我再也不肯走一步,“你要是不说清楚,我不走了。” “行啊,那你自己回去吧。”商榷只懒洋洋地说完了这样一句话,就自己抬脚走了,这种行为对我而言,简直就是在无声的挑衅。 我感觉我受到了侮辱,我正要回头走回去的时候,却看到路上有一群鬼魂经过,每一个经过我身边的他们都要看我两眼。 可偏偏宁采臣还挂在我的身上。 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心中自我安慰道,我是为了那四十万,不是因为害怕,这才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商榷的身边。 不得不说,商榷是个避鬼神器,那些鬼魂一看到商榷就躲得远远的。 一直走到了枯叶镇,商榷的目光就逡巡了起来,我本来以为他要找什么鬼拿钱,却没有想到刚刚到枯叶镇,商榷就告诉我,他有点儿事情要做,让我在镇口等着他。 没有办法,我只有和早就吓得瘫软的宁采臣在镇子口等着他。 第四十二章 路遇熟人 “小姐,又遇到你了,好巧!” 似乎有东西拍了我一下,我还没尖叫,就听到宁采臣一声尖叫就钻到了给他准备好的魂翁里。 我只有无奈得露出了一个苦笑,这才转身看向身后。 “是你们!”我惊呼出声,这才发现站在我身后的两只竟然是之前在火车上遇到的盗墓贼,这两只鬼此时背着一个大的登山包,手中也拿着许多的东西,看样子是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置办好了。 “这么巧又遇到你了,小姐,一起?” 其中一人又开始拉拢我了,“据可靠消息,那可是一个宝藏。小姐,不想去看看?” 我摇了摇头,作为一名律师,我只能告诉他们这种行为是犯法的,可偏偏眼前的两只是鬼,也不知道人间的法律对鬼管不管用。 “小姐,你的眼镜非常特别。”其中一只非常不甘心,急忙劝说道,“到时候我们五五分?” 我摆了摆手,表示我对这种事情着实没有什么兴趣。 此时另外一只鬼却压低了声音对着我说道,“如果小姐不愿意跟着我们一起去,那你脖子上先秦宝物愿意出售么?” 他们的目光朝着我的脖子而来。 “滚!” 伴随着这一生低喝,我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慢慢得放了下来,只觉得自己的锁骨有些疼。 这声音的主人自然是商榷,只见他深情冷漠,瞄了两眼站在我身边的两只,语气更加不善,“离开她!” 他的手指着我,那两只忙不迭得后退了一些。 其中一个还非常不甘心地问了一句,“真的不愿意出售么?” 我有些蒙,我向来很少在脖子上挂东西,此时只挂着一个纯银的吊坠,这个吊坠是爷爷送给我的,而且是我看着爷爷买的,这如何是先秦的东西? 这两个盗墓鬼真的专业么? 内心里,我十分庆幸自己没有答应他们。 “东西留下。” 就在那两只准备离开的时候,商榷却突然发话了。那两只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商榷,表示十分无辜。 “我们没有拿这位小姐的东西。”他们指了指我,随后后退了一步。 鬼,对于危险的感知性向来要比人类灵敏。 “你们身上的东西留下。”商榷指了指他们两只身上的背包。 两只面面相觑,随后看向了我,我摊了摊手表示我什么都不知道,再说了,商榷这厮要别人的工具干什么? 我可是记得这两个人是准备盗墓的,身上背着的东西全部都是盗墓的工具,难道说因为刚刚的事情,商榷决定要报复? 事后证明,果然是我高看了商榷。 “哼……”商榷冷哼了一声,只见此时路两边的树木开始纷纷落叶下来,不只是如此,那两只面前的土地正在一寸寸地裂开。 “啊!”两只盗墓鬼大声的尖叫起来,与宁采臣比起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饶命啊!饶命啊!”两只急忙将背上的东西放在了地上,直接跪在了商榷的面前。 商榷瞄了一眼之后只冷声说道,“背上的东西!” 两只面面相觑,其中一只慢腾腾地将原先藏在背上的东西取了下来,放在了地上。 我越来越疑惑了,商榷如果只是为了教训他们两个人,吓唬吓唬就可以了,可他却将别人盗墓用的东西全部都抢了过来。 “滚吧!” 商榷的话音刚刚落下,就只感觉到一阵阴风吹过,那两只就在我眼前消失了。 “背上!”商榷头也不回得冲着我吩咐道,他语气中全部都是理所当然。 我哪里肯依,只闷声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这些东西用来干什么的。” “阿迟,你不是知道么?用来盗墓啊!”他语调沉稳,偏生每说一句,就朝着我靠近一分,最后那一个字是靠在我的耳边说的。 他是鬼,自然不可能呼出热气来,可那凉薄的嘴唇却刚好划过我的耳垂,耳垂本就是我的敏感点,不由得面色一红。 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声音未免就大了起来,“你要去盗墓?” “自然,否则哪里来钱给你呢?”他这句话说得理所当然,甚至于连语气词都没有半点儿变化。 “不去!作为一名律师,我可以很负责人得告诉你,盗墓已经违反了《刑法》第……”我正义正言辞的对着商榷说道,却没有想到他微微皱了皱眉,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得问道,“四十万,你不要了么?” 我承认,那四十万对我的诱惑力确实很大,可就在我内心挣扎的时候,商榷又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那古墓的价值远超四十万,难道你不想去看看?” 鉴于此,我非常坚定地摇了摇头,表示我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可此时,商榷的脸在我的面前无限放大。 第四十三章 你选一个呗 “所以,你是打算不去了?”商榷微眯着眼睛,危险满满地开口,我觉得倘若在这个时候敢点头的话,他下一刻就敢把我给生吞活剥了。 他可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有什么是不敢的。 我就小心翼翼地扯着嘴角,死不要脸地陪着笑容。“商榷,你看我就手无缚鸡之力的,就算进去还不是给你添堵吗?要不这样,你看我在外面守着,给你把风,你说好不好?” 然后,我就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 片刻之后,我整个人被他用一只手抬了起来,那张开地五指钳制住我的喉咙,瞬间就脸色涨红,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他手很大,手指很长,但是偏偏没有一点肉,就好像是一层皮包了些骨头和关节。我掐着我脖子的时候,指关节膈应着我,疼得厉害。 “阿迟。我给你两条路,你选一选。”他冷笑着开口,话语冰凉而不带一丝情感。 “哦。”除了这个字,我还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都这节骨眼了,我也不想因为自己一句话不对付,惹得商榷分分钟灭了我呀。 “第一,你自愿跟着我,入到这墓穴里。”商榷抽动了下喉咙,声音不喜不怒,也没有半点起伏。 “这第二,我维持这个姿势,带你进到墓穴中。” 恩,他给了我两个选择,第一是自愿进去,第二是被他逼着进去。可是……苍天呀,这真的是给了我选择的余地? 这除了进去,我不是还得进去吗? 只能是非常无奈地点了点头,认命地看了商榷一眼,收起了已经被吓出来的眼泪,楚楚可怜地开口。“那我选第一,我自己进去,这不就得了吗?” 老实说我装可怜的本事,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是商榷分明不会吃这一套,顺势将手一放,我就狠狠地落在了地上。 我握着自己发红的脖颈,好不容易才是喘过起来。不过我也注意到,商榷的手心,也是通红得厉害。 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烈地灼伤了一样。 我的锁骨,炙热得厉害,倒不完全像是被他欺辱之后产生的反应。 而他,也偏偏盯着我的锁骨,看了好久。 “你……你看什么,我都说了,我会下墓穴的。你已经称心如意了,还不放过我吗?”我算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明明知道眼前这厉鬼脾气不好,偏偏还是这样刺激他。 商榷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冷笑了一声。 “我也没有在看什么,只是觉得,你的锁骨……很漂亮。” 这又来了一个人,夸我锁骨漂亮了。只是偏偏这人是商榷,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就白了他一眼,算是勉强受下了。 “我锁骨是很漂亮,你也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 商榷嫌弃地看了我一眼,“你难道不知道谦虚是人的美德吗?我夸你你听着便是,得意个什么。” 我就不爽地看了商榷一眼,管他说什么,我懒得计较。 好吧,纠正一下,我是不敢计较。 商榷带着我,下了墓穴。据说墓主人乃是清末明初最后一批的贡生,家里有钱,古时候读书人陪葬,都喜欢陪葬些文房四宝,精装版的四库全书之类,在当时就得花费大价钱,更不用说到现代的。 第四十四章 风鬼挡路 所以吧,商榷并没有同我玩笑,这一笔买卖做成了,他真可以给我四十万。但是盗墓毕竟是有损阴德的事情,而且吧,和钱相比,我还是希望可以安安稳稳地保全自己的性命,不要掺和到这事情里。 进到墓穴,我学着在某本小说上看到的做法,在东南角点了一根蜡烛,想着就算不至于被鬼吹灭,起码可以知道这墓穴当中的氧气,是否充足。 但是,我被商榷嫌弃地看了一眼。 “怎么了?”我颤抖着声音问到。 “没事,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这一套虽然没有什么用场,但是倘若可以换你安心,倒也值当。” 听听,他刚才都说了什么不靠谱的混账话。 虽然商榷看不上我的这一套小把戏,但我还是把蜡烛点亮了,然后胆颤心惊地跟着商榷,这还没有走两步,身后的蜡烛,就是嗖地一下灭了。 刚才,飘过的是一阵阴凉怪异的风,吹得我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这一怕,我就钻进了商榷的怀中。 …… 商榷有些嫌弃地看了我一眼,单手像是拎小鸡一样地把我拎了起来,然后往外一扔。“不就是风鬼吗?大惊小怪做嘛。” 他说得,格外轻巧。 所谓风鬼乃是人死后,灵魂与风同化而形成,藏匿在风中,每每出现的时候,就会刮起一阵诡异的阴风,很多时候本应该无风的密室或墓地,突然有风灌入,多半就是风鬼所为。 我吞了吞口水,总算风鬼常见,我还记得爷爷说过的常识。如果这次大难不死,我一定回去把那些个百鬼常识捉鬼大法之类的东西,好好研究下。 我以前是不信,现在是晚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里会有风鬼?”我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询问商榷。 “很简单,风鬼是这座墓穴的看守,它不想让我们进入,所以简单地警告了一下。如果我们还要入侵,它怕是要硬来了。” “那我们就别进去了呗。”我赶忙借坡而下,“大不了那四十万我不问你要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我又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 “你可以不要,但是我要给。”商榷霸气冷冽地开口,“你要不要是你的事情,我给不给是我的事情。但凡是我给你的,你不喜欢,也得给我受着。” 听听,商榷绝对是我见过,最有腔调的欠债人。我当然不是嫌弃钱多,我就是怕,别到时候我是有命挣,没命花呀。 “但是现在风鬼拦着,我们也进不去呀。”我还是有些不死心。 “你觉得,一只风鬼,拦得住我?”商榷冷哼了一声,根本就没有把风鬼放在眼里。可是风鬼无形,飘忽不定,他又准备怎么收拾? “你呢,也就权且看着,我也就帮着你,长长见识。”商榷一言一句,都说得非常轻松。不过吧,他就算这样说了,我也不能太指望着商榷。 毕竟,在我的印象当中,这只鬼可不是非常靠谱。 风鬼也没有理会商榷,而是呼啸着做出一阵风来,这是在挑衅和示威。 第四十五章 商榷的本尊 不过风鬼很快就笑不出来了,而是现了原形,将整个身子蜷缩在一团,刚才还得意到耀武扬威的风鬼,此刻就仿若一片枯瘦的落叶一般,不成形状。 我还奇怪它到底看到了什么,何至于被吓成了这幅目光,便是顺着它的眼睛,将目光落在了商榷的身上。 就只看了一眼,我就双腿一软地跪了下去,口中一阵苦涩,差点连胆汁都给吓出来了。 眼前,出现的是一抹狰狞到了极致的鬼魅容颜,想来便是商榷的本尊吧。鬼有千百种,其中成形的不少,越是模样狰狞,越是地狱深处的厉鬼。 我有一双可以见鬼的眼睛,见过吊死鬼,见过水鬼,见过无头鬼,见过火烛鬼……这些鬼在死后,都算得上是面目狰狞,可是他们的狰狞,尚且不及商榷的百分之一。 他的灵魂,已经从身体当中抽离了出来,身子呈现半透明的状态,羊角马面牛身,像极了阿修罗界的夜叉鬼,但是附在五官上的纹路,远胜于夜叉鬼,别说人见了会吓破胆,就算是厉鬼,也会被吓得够呛。 因为,就算是同样从地狱爬出,商榷也远比他们更狰狞可怕。 风鬼已经吓得现了模样,然后赶忙退出了墓穴,走得匆忙还将几个陪葬的瓶瓶罐罐打破,伴随着一阵凄厉的风,它就在我的面前消失了。 商榷都没有动手,只是露了自己本来的面目,就把风鬼吓跑了? 我眨巴着眼睛,仍旧状况外。 “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商榷有些不爽地看了我一眼,“那看门的喽啰我已经收拾了,真没有想到这破书生还算有些本事,专门囚禁了一只风鬼,给他看门。” 他说话的时候,眼眸当中是各种不屑。我没有办法,只能陪着笑容地开口。“那个,我能受累问一句,你的本尊是什么鬼?” 我一向孤陋寡闻,偏偏又是好奇心极重。 “我不在六界当中,虽然是亡魂,可天下诸多鬼,我和他们都不一样。”商榷竟然非常难得地回答了我的问题,只是看着那张血红的嘴巴一张一合,我脑中一片空白,鬼知道他刚才都说了什么。 别说思考了,我现在连基本的本能都没有了,就强撑着自己的意识,没有当下晕倒就已经算是很争气了。 “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商榷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倒是快些起来,你是要和我一道开棺盗宝吗?” 可是双腿发软的我,怎么可能还走得动呢? 就只能非常可怜地看着商榷,“那个……我们商量个事情呗,你能把灵魂缩到肉体里吗……我,我有些害怕。”我知道丢人,但是也只能硬着头皮地开口。 果然,商榷非常嫌弃地看了我一眼,“你个没有用的东西,我本来就吓吓风鬼,倒把你吓成这个熊样了。对外也别说你是卫子陵的孙女了,我都替他,觉得丢人!” 嘴上不饶人,但还算体贴地将灵魂进了肉体,恢复到了那个帅气清冷的模样,我悬在半空中的心,这才是勉强落了下来。 商榷果然是有本事,长成那副模样,都可以吓死人了. 第四十六章 被阻断的两人 经过这样插曲之后,我就小心翼翼地在前面走着,心里想着刚才真不应该让商榷收拾那只风鬼的,他收拾是收拾了,但是不用直接开大吧?而且,就不能考虑下,给我心理造成阴影面积什么的? “你这样磨磨蹭蹭,我们得走到什么时候?”跟在后面的商榷有些不爽了,我是第一次下墓,这周围的一切都让我毛骨悚然,自然就走得慢了。在回头看看商榷,他那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就跟在逛后花园,一模一样。 时不时还会随手翻出一个陪葬品,擦拭一下上面的灰尘,然后眯着眼睛判断值钱不值钱,值钱的就往身上揣,不值钱的就扔在地上。 其实我很想告诉商榷一句,死者为大,要尊重已经死去的尸体,这些个陪葬品既然不拿走,那么就应该恭顺地放回原地。 但是,话到嘴边,我只能保持沉默。 我觉得吧,除非自己是不想活了,否则是断然不敢用这样教训的语气,和商榷说话的。 “我说……” 商榷话音刚落,便是有一道巨大的石板砸向我们,难道我是一个不小心,触碰到了什么机关吗?来不及反应只能本能地退到了一旁,可是这块石板,却将我和商榷,给隔开了。 我在石板的一边,看不到商榷,他在另外一边,也进不来。 “怎么办?”我一下子就慌了,连忙开口问道。这可是我第一次下墓,规矩禁忌什么的,可是一点都不清楚。这跟着商榷虽然他欺负我,但是可以保证我的安全,没有了商榷,我一刻也不敢呆下去。 “还能怎么办?”比之于我的心急如焚,商榷在那边,简直可以用淡定两个字来形容了。“这样吧,你就安生地呆在里面不着急,我寻思着这地方应该还有一条通道,我找到了,就可以接你出来了。” 这当然是个办法,但是他敷衍的语气,完全不能让我放心。 “我说,你难道就不能把石板打破吗?”刚才风鬼那么厉害,他都可以兵不血刃,现在不过是一块板子,还不是小菜一碟的事情,干什么兜那么大的一个圈子呢? “你以为我不想吗?”商榷有些不耐烦了起来,“你没有看到石板上刻满了经文符咒,你觉得,我还能把它打破?” 再厉害的鬼,也终究敌不过佛。这大概就是邪不胜正,最好的印证了。 可是现在远不是感慨这个的时候,我就只能吞了口口水,无比可怜地开口,“那好吧,我就在原地等你,你可一定要回来,不许扔下我一个人逃走!” 我承认自己又一次将节操抛在了脑后,但是眼下着时候,顾着性命就不错了,谁管节操的。 商榷那边,应了一声。 然后,那边就渐渐没有了声音,应该是去找路过来了。 我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缓了过来,将手电筒取了过来,想要打量一下周围的情况。这一片漆黑还好,照亮之后我就头皮发麻,彻底后悔了。 因为在我的身后,是一具上了年纪的棺材。 第四十七章 活棺 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壮着胆子走到了近前,就在我靠近的那瞬,原本合上已经用钉子钉得死死的棺材,却是突然一下,打开了。 积压了上百年的灰尘,一下子铺天盖地而来,呛得我连连咳嗽。 本能过后,我便只剩下惧怕。 因为我太知道,躺在棺材里的,会是一个什么东西了。从来只有尸体会躺在棺材里,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尸体会慢慢腐烂,只剩下森森白骨,再往后或许就是一缕清尘,什么都不剩了。 可是我面前的这具,崭新如同刚刚下葬,别说形如枯骨,甚至于面色红润,脸上的肌肤似乎还留有弹性。 他穿着一身清末的官服,上面绣着我看不懂的纹路,头上的官帽并没有拴着代表品级的禄珠,应该只是秀才或者贡生穿着的衣服。 这一套我在电影《开心鬼》里面见过,当时还觉得滑稽可笑,可是现在身临其境地看到,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 我虽然被吓得厉害,但是尚且存有最后的理智,起码知道如果现在阵脚一乱,就真的没有活路了,就往旁边挪动了一下身子,想着能不能趁机溜了。 但是不行,因为他很快就察觉到,一跳,又到了我的近前。 还将自己的血盆大口张开,往外摇晃着身子,仿佛要一下子扑倒在我的身上。我吓得连忙坐在了地上,又扬起了很多的灰尘。 可我,连咳嗽都不敢了。 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也知道这个时候我才明白,电视里面说看到这种东西,只要把嘴巴闭上不呼吸就可以了。可是在此情此景当中,还能屏住呼吸吗? 我就吓得连忙起身,抬脚踢了那东西一下,想着怕是逃不掉,那什么地方最安全?咬了咬牙,竟然把原本盖着棺材的案板捡了起来,然后寻了一个角落,将案板当做盾牌,挡住了疯狂进行的鬼物。 也算是一时情急,我还记得爷爷曾经说过,为了减少死后出现尸体诈尸之类的情况,一般都会在棺材板上,用糯米写上符咒,来震慑亡灵,让他们不会尸变。 我不知道这积压了百年的糯米有没有失效,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那东西停在了挡板的面前,偏着头,似乎在琢磨那是什么东西,又是抬手,敲了敲上面的质地,偏着脑袋地轻哼。 他那样做的事情,我就在不断颤抖着身子。 希望,能够有用吧。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知道这个时候念经有用,可是我能想起来的,也只有这么一句了。还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呀。 不过,似乎安静了许多。 我悬着的心,总算是微微放下来了些,就盼着商榷快些来救我,他不是老说自己活了两千多年吗?这才一百多年的厉鬼,应该可以轻松收拾吧? 但是,下一瞬,它竟然生生地一掌,将挡板劈成了两半。我看到糯米的符咒一现,将他的脑袋生生地劈了下来。 人没有脑袋会死,这世上所有的活物,没有脑袋都会死,这是生物必须要遵从的规则。 但是,厉鬼,并不在其中。 就算没有了脑袋,他还是可以攻击我呀! …… 第四十八章 猴子请来的无头鬼 大抵是因为脑袋被我弄了下来,那家伙变得更加狂躁,一面找寻着脑袋按上,一面找寻着我在什么地方,要和我清算旧账。 它的脑袋,就落在我的近前,大约只有一步左右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鼓起了勇气,直接一脚踢出,就把那货的脑袋,踢到了一旁的地道里去,地道里黑漆漆的,就轱辘轱辘一阵声响,看来鬼都不知道那脑袋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这一脚踢得相当不错,但是我却整个屁股坐在了地上,狼狈得还真是不要不要了。再看看那只没有了脑袋身子穿着清朝官服的鬼,是觉得又滑稽又恐怖,不过还是恐怖更多一些,毕竟吧,人家分分钟就可以要了我的性命,我怎么可能还嘲笑它不入流的穿衣打扮? 那鬼没有了脑袋,更是焦虑不安,就开始四下摸着寻找,先是把陪葬用的板凳套在了自己的头上,觉得大小不合适,就扔到了一旁,然后又找到一卷画轴,也往脑袋上插,不过就太长太细了,在脖子里打着转转。 我还蜷缩在地上,没有办法,实在是站不起来呀,就看到那家伙满世界地找可以替代它脑袋的东西,想要逃走,可是鬼知道四面八方,什么地方才是路。 偏偏,小腹还是一阵胀痛,抽痛得厉害。我皱了皱眉,不过就算刚才的确摸爬滚打了,但是应该没有受伤吧。那现在闹肚子疼,又是几个意思呢? 无头鬼寻摸了好久,才找到陪葬时扔下的走马灯灯笼,就套在了头上,大小刚刚合适。然后就朝着我,一摇一晃地走了过来。 我虽然对无头鬼并不了解,但是估摸着第一我吵醒了他,第二我让他没有了脑袋,第三我还觊觎它的宝贝。综上所述三点,它怕是不会就这样放过我,会干脆果断地要了我的性命。 我起不来,又不能坐以待毙,只能屏住呼吸,爬行着,想要出去,那无头鬼就一跳一跳地追着我。事实再次证明,电视都是坑爹的,我这都已经屏住呼吸了,它丫做嘛还跟着我跑呢? 密室不大,我已经被逼得没有了退路。 不过我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肚子痛了,还真和无头鬼没有半点的关系,只是因为,每个月女人都有那么几天嘛。 我也是女汉子久了,要等到那日子来了,才能想起来自己竟然是女人。 爷爷小时候给我说盗墓志异的时候说过了,女孩子来初潮的时候,是不能到墓中的,因为本就是阴寒体制,那一日更是非比寻常,会招来厉鬼,就算是睡在棺材里,也会因为嗅到这个味道,从棺材里爬出来。 所以…… 我今天算是栽了? 不但激活了无头鬼,而且还把它的脑袋都弄丢了,偏偏又有初潮提醒它,我所在的位置。这年头倒霉的事情不少,怎么我今天一天,竟然统统都遇上了。 唯一的希望,便只剩下了商榷,但是那只死鬼,谁知道是否可靠。 第四十九章 你是应该说对不起 无头鬼终于确定了的位置,一步一步跳着朝着我接近,附近已经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藏了。它冲着我的脖颈,就要用手插下去,我瞧得没有办法,只能用手一档,想要将它推开。 这无头鬼看上去瘦瘦的,变成干尸之后都没有二两肉,可是身子死沉得厉害,就算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推不开。它就一面偏着头上的灯笼瞪着我,一面不停地用另外一只手在我的身上抽打。 “哟,挺热闹的嘛。”一个悠闲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差点就哭了出来,商榷,我的祖宗呀,你总算记得要过来了。只是这墓穴就巴掌大个地方,你绕一圈,这是绕了多久? 只是那男人就看了一眼,说了一句闲话,就把自己颀长的身子,懒洋洋地靠在了石壁上,不打算救人还要挖苦点评一番。 “我说阿迟你可真是好本事,人家明明是文弱的书生鬼,你偏偏要把它变成没有脑袋的无头鬼,这改换鬼种的能耐,可和十殿阎罗有得一拼。” 他这不是夸奖,他这就是满满的嘲讽。 “我说,你也别说风凉话了,快点过来给我收拾了呀。”我的救星是到了,但是他这满满说着风凉话的模样,又是几个意思呢? 商榷非常无奈地耸了耸肩,仿佛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才受累处理这事情。就走到我们的面前,抬起手拍了拍无头鬼的肩膀。 无头鬼就把灯笼脑袋转了过去。 “兄弟,那不是你的脑袋,你的脑袋呀,在那个地方。”商榷一面说,一面就指了个方向,但是吧,脑袋貌似不是落在那个方向了。 我想提醒商榷一句,他指错了路,但是无头鬼已经非常高兴地朝着那个方向飞奔了过去,消失在了我们的眼前。 这就,解决了? 商榷转过来头来,把还瘫坐在地上的我,给拉了起来,口中是满满的轻松随意,“我说,这都多大点事情,你至于那么害怕搞不定吗?” 我白了商榷一眼,我怎么知道只要给无头鬼指个方向就好了。我又不是鬼,怎么可能知道鬼所有的属性呢? “别愣在那里了,快找找有没有什么好的陪葬品,你可得找四十万的,别说我没有提醒你。”商榷的声音还是懒洋洋的,竟然就坐在了人家的棺材木上。 “真是羡慕呀,我当初死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棺材呢?这还是金丝楠木的,看来这书生鬼以前,定然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他不但坐了人家的棺木,还评头论足了起来。 虽然这鬼是怎么瞧怎么可恶,但是我刚才无比恐慌的心,竟然是平复了许多。这种久违的安定,我不知道是否可以解释为安全感。只是一想到我的安全感,竟然是一只鬼给到的,就浑身不舒服。 “那你死得时候有什么?”我一面收拾着东西,一面竟然和商榷攀谈了起来。知道他或许不会搭理我的话,所以也没有指望太多。 “我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非常意外地,他给了我回答,然后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就死死地盯着的我,“我死的时候,五马分尸,弃尸荒野,莫说是棺材,就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我嗅到了浓烈仇恨的气息。 貌似我不应该问那个问题了,生死本就是大家最为忌讳的话题,尤其商榷死得那么惨,肯定会非常介怀。咬着唇赔了一句小心。“对不起。” “你是应该说对不起。” 几乎是话音刚落,他就回了我一句,不过压低了声音,我听得不是很清楚,又问了一次。 他却不愿意再说了,瞧得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就指了指其中的一个洞口,“我们,走那边出去吧。忙了这么久,倒是想睡觉了。” 第五十章:路痴? 回去的路十分曲折,加上刚刚的对话,我和商榷就陷入了沉默。 这种沉默让我有些尴尬,于是我将宁采臣给唤了出来,这货出来之后就一直挂在我的手臂上不肯挪动分毫,连续问了十几遍的,这里有鬼吧?这里的鬼会吃人吧? 我忍不住想要说,你丫就是个鬼,你还怕毛啊? 商榷一直冷酷得走在前面,可约摸走了一个小时了,我们还没有走出这个墓室。 “这家伙还挺聪明的,知道将墓室修成迷宫的样子。”我嘀咕了一句,随即看向商榷,话说他刚刚跟我分开之后又能找到我,应该是知道路的。 “商榷,你确定是这条道么?”我忍不住出声问道,“我怎么感觉走了很久都还在原地绕圈子啊?” 话音刚刚落下,就看到商榷回头瞪了我一眼,虽然在昏暗的墓室之中,可我依旧看到了商榷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深思。 莫非他还在为了刚刚的话难过?是因为说到了他的死么? 早知道他这么脆弱,我就不应该提及的,毕竟死的那么凄凉,提起来确实是有些不道德了。 我正想道歉,却看到前方又出现了两个洞口。 “这里,我们是不是来过?”我总感觉这个洞口十分熟悉,歪了歪头,可我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宁采臣一声尖叫,指着另外一个方向吼道,“棺材啊!棺材啊!这里果然有鬼!” 依旧是那口零落的金丝楠木棺材,我的心头忍不住一跳,这该不是遇到鬼打墙了吧?走了这半天却依旧还在原地。 我咽了咽口水,朝着商榷问道,“这是……这是鬼打墙?” 宁采臣一听,整只都挂在了我的身上,虽然他只是灵魂不重,可我好歹看得见他,感觉上很重。 “小姐,你可一定要保护小生。我怕……”宁采臣只露出一张脸朝着外面瞅了瞅,我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却没有想到商榷一把就将他从我身上起开了,对着我翻了一个白眼,“鬼打墙?” 我知道这货想说,除非那鬼想要灰飞烟灭,否则没有胆子在他面前兴风作浪。 可眼前的事情如何解释? 猛然,我想到了最大的可能,“商榷,你该不会路痴吧?” 宁采臣一听,倏尔一声就不见了,整间墓室里就只剩下一脸笑意的我和眼泛精光的商榷。 “我路痴?”他的声调略微提高了一些,一步一步的靠近我。 我承认,我现在有些怂了,但是此时我又不想认怂,毕竟好不容易抓到了可以嘲笑商榷的点,怎么可能放弃? “那你刚刚为什么那么晚才出现?他虽然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但是这个墓也不至于绵延好几公里吧?”我白了一眼商榷,“你路痴,你早说啊!” “哼……刚刚那只是考验你罢了,那两只鬼是我故意放出来陪你玩玩的。”商榷的声音冷漠而又疏远。 可落在我的耳中就变成了另外一种味道,故意?玩玩? 他明明知道我对于捉鬼一无所知,他明明知道我不想沾染上这些东西,可他硬是胁迫我下了墓室,不但是如此,还放出两只鬼来陪我玩玩? 心中酸涩无比。 我瞪了一眼商榷,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也没有想过要硬碰硬,便看着那洞口,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去。 至于商榷,我倒是希望他能永远埋在这墓室里。 第五十一章 小惩大诫 商榷那厮自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被埋葬在墓室里,对于这一点,我表示略微有些失望;可这一切又都在预料之中。 回到家中的时候,已是清晨。 湘西的天确实不好,露深。等我回到家中的时候已是疲惫异常。 简单的洗漱之后还没有躺上床,就被商榷叫住了,目的就是为了给我看看这次盗墓的战利品。 其实对于这个我本身不是很感兴趣的,毕竟都是死人的东西,一来我觉得不吉利,二来,我总是想要那无头鬼。 我告诉商榷,只要给我钱就好了,却没有想到商榷只冷声说,若是你不想要的话,他立即拿去扔了。 对于他,我着实无计可施,也不知道为何,我总是会想到在墓室中他眼中露出仇恨的样子。 那样子的他,我十分陌生。不过转念一想,我对他本就不熟悉,很快就打消了自己心中的愧疚之心。 眼前摆了很多东西,我却是基本都不太认识,看着桌子上的东西,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来。 “这是什么?”我拿起一本书,可那东西估摸着在墓室里待得时间有些长,现在被我一摸,很多地方就直接破碎了。 “以后别说你是卫子陵的孙女,我都替你丢人。”商榷白了我一眼,语气冷淡地说道,“对于鬼怪毫无常识就算了,可对于这种盗墓也一无所知,到底是你太笨还是卫子陵太无能?” 别人说我,我都能忍;可唯独别人说我爷爷,我是坚决不能忍的。 “关你什么事儿?”我冷哼一声,“是我求着你去墓葬的么?再说了,是你欠我钱,而不是我欠你!” 这一下,当真是触到商榷的逆鳞了,只见他斜睨了我一眼,神色淡漠得说道,“卫迟,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呢。” 那一眼,吓得我心一紧,可我想到我是为了维护我爷爷的名声,便挺了挺胸脯,可心中又觉得有些委屈。 这些东西都是他强加在我的生命中的,凭什么又来怪我? “去给我倒杯水,我渴了。” 我心中疑虑,作为一个鬼也需要喝水么? 商榷这般说,我却是不敢违抗的,只能乖乖去倒水。 “死商榷,臭商榷,早知道就将你埋在那墓葬里,不带你出来了。”我边倒水,边咒骂着,脑子里却闪过了一个念头,于是我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了一个东西。 秦越给我的符咒还好好得躺在我的怀里。 “阿迟,这个符咒可以给商榷一个教训,让他没有能力再欺负你。”想到秦越的这句话,又想到了在墓室里的种种,心中一横,就直接将符咒按照秦越教我的方法焚烧在了水里面。 鬼,是不能饮用阳间的水的。他们饮用的都是人间的供奉,可我看商榷却并不忌讳这些东西。 符咒被化在了水中,无色无味。 端着那水的手却忍不住微微一抖,可我想到了商榷在墓室里说的那一句,“那两个小鬼都是我故意放出来给你玩玩的”,心中最后一抹愧疚都没有了。 仔细一想,确实如此,如果不是商榷故意,那些鬼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我眼前么? 端着化了符咒的水,稳步朝着商榷走去,我倒要看看商榷那厮过了今天还怎么在我面前蹦跶?想到这里,不由得心情大好。 第五十二章 喝了? 商榷正在收拾那些战利品,他手指修长,做起事情来的时候样子十分认真,即便是我都呆了一下。 “看什么呢?”商榷白了我一眼,对着我招了招手。 我想起了商榷说得那些话以及在墓室中看到的本身,甩了甩脑袋,甩掉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随后端着水走到了商榷的面前,“诺,你的水。” 商榷端起水杯轻嗅了一下,目光却是充满了狐疑地朝着我看来,“这水中加了什么?” 我诧异地看向商榷,秦越说这个符咒是无色无味的,他怎么还可以知道? “要你命的东西,怎么了?不敢喝么?”我挑了挑眉看向商榷,我知道我此时肯定是一脸挑衅。 “我谅你是有心无力。”他端着那水一饮而尽。 看着他喝了那水,我心中便充满了期待,想了许多商榷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可偏生一项都没有出现,忍不住有些失望。 于是在这种失望的心情中,我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傍晚,爷爷也回来了。 只是爷爷回来之后看到商榷的第一句话就是,“天上出现了毛月亮。” 这时,我忍不住抬头朝着天上看去,果不其然,此时天上挂着一弯朦胧的月亮,月亮的周围是红色,看上去便有几分诡异。 这若是放在之前,我一定会义正言辞地告诉商榷和爷爷,这种现场是因为大气层的透明度不好,跟着什么猛鬼出没没有什么关系。 可如今,商榷一听,面色便阴沉了一下,但是随即就点了点头,而后说道,“那就今晚吧。” 我还看到爷爷对着商榷鞠躬说道,“那就有劳你了,那个地方我已经看好了。阿迟会跟着你一起去。” 我就知道,这件事情不简单,传说若是毛月亮出现正是百鬼夜行的好时机,既然如此,还出门干什么? 我咽了咽口水,悄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露出一个无辜且善良的笑容看着爷爷,却没有想到爷爷根本就不理睬于我,反而是看着商榷,“那里我已经勘察过了,除了那个东西应该没有其他什么扰事的。” 商榷点了点头,转身看着我,“将东西收拾好,我们要准备今晚下墓。” 又下墓?我心里一颤,现在我还忘不了那个无头鬼,而且听爷爷的意思,这次的墓葬应该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下的。 我可以不去么?我在心中默默地问道。 可我看向爷爷和商榷的脸,我就知道,这件事情容不得我拒绝。 可我心里依旧害怕,便开始默默念叨了起来,“这次又是什么墓?又会遇到什么鬼?你还会消失不见么?” 其实这些话我只想在心中默默念叨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就念出来了。 我看到爷爷的脸上一闪而逝的不忍,我就知道机会来了,我紧忙凑到了爷爷的面前,牵住爷爷的袖子摇了起来,“爷爷,我不想去啊。我可以不去么?” 爷爷伸出手抚摸了一下我的发丝,轻声说道,“你就跟着商榷,不要乱跑。会没事儿的。” 没事儿?哪里会没事儿? 我将在那个公子哥儿墓穴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得全部告诉了爷爷,并且强调了那两个鬼是商榷放出来吓我的。 我以为爷爷会立即将我护在身后斥责一番商榷,却没有想到爷爷对着商榷鞠躬说道,“倒是麻烦你了,阿迟她……确实是鲁莽了一些。” 我心中更是不爽,看向商榷的时候就恨不得直接将商榷给吞了。 商榷却只是笑了笑,便叫了我的名字。 (跪求收书书,顺带求花花…………呜呜。) 第五十三章 千年墓穴 对于商榷,我也不知道为何总是会涌现出愧疚的情绪来,尤其是看到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时,可细想之下,我告诉自己,其实是商榷搅乱了我的生活,应该是他对我感觉到愧疚。 我不想去商榷那里,只是使劲摇了摇爷爷的手臂,“爷爷,我不想去。盗墓实在太可怕了……” 我使出了杀手锏——撒娇,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抬头去看爷爷的表情。 只见爷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见,只剩下满脸的坚毅,“阿迟,你跟着商榷去吧。爷爷不会害你。” 我知道爷爷不会害我,既然让我去肯定有他的理由,可我就是不愿意去,而且我心中有个想法那就是我刚刚给商榷喝下了符咒。 “真的不可以不去么?”我仍旧有些不甘心。 “不可以!”爷爷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商榷,你给阿迟讲一下墓穴的事情,我再去准备一下。” 爷爷走之前拿走了背包,说是要检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加上的,我自然是相信爷爷的。只是对于商榷就没有那么信任了,这个人一定要让我去盗墓,难道说有什么企图? 可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商榷能够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商榷,我告诉你,之前那个墓穴已经破坏了我为人的原则了,我不能再去了。”我嘟了嘟嘴,妄图用法律来说服商榷。 却没有想到商榷只是白了我一眼,“阿迟,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与我作对的?” 他语气太过于低沉了,眼神犹如刀子一般刺在我的身上。 我心中委屈不已,明明现在就是在我自己的家里,我自己还让商榷给欺负了,这种事情我自己都不好意思拿出去说了。 “可我不想去!”没有办法了,我只能这样说道,可商榷的面色却没有丝毫变化,“阿迟,这件事情由不得你。” 于是商榷拿出了一幅地图摊在了我的面前,“这便是那墓穴的地图,你先看看记在心中。” 我朝着那地图看去,却只见那地图简单至极,不过是一进一出的两间屋子,也不知道为何商榷看了那么久,直到进了墓穴我才知道原因。 商榷开始在地图上指指点点起来,即便是我不想去,可我知道,这种事情我向来都没有选择性,尤其是在面对商榷的时候,他总是有办法让我妥协。 我将那几个画了叉的地方牢牢得记在了心中。 “阿迟,这次面对的是一个千年墓穴,至于其中会遇到什么问题,我自己都没有办法预料。到时候危险重重,那宁采臣虽然胆子小了一些,但是必要时候应该会护你一二。” 就在我牢记地图的时候,商榷却对着我说了这些话。 要知道从我认识商榷的那天起,他就未曾对我说过这些关心的话,我承认我是个受虐体质,听到商榷这些关心的话,我的心中竟然有一丝暖流涌过,认为商榷真是一个好人,到这个时候了还知道关心我。 我满怀欣喜地朝着商榷看去,“既然这么危险,我可以不去了么?” “阿迟,我最不喜欢就是别人跟我讨价还价,你知道么?”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在夜色下,那张俊朗得脸庞竟然开始逐渐变幻成他灵魂本来的模样,吓得我身子就是一缩。 反正没有办法逃避还不如好好面对。 “那你给我讲一下这个墓穴吧。”我索性端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商榷身边。 (亲们,记得收书,送花,留评论哇~~~殇殇这边拜谢了。乃们也可以加殇殇家的群群489855975,一起愉快玩耍吧。) 第五十四章 魃 “我初步怀疑,那墓穴之中有魃。”商榷的手指敲击着桌面,语气颇为沉稳,只是他微微皱起来的眉心却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他应该也是有所担心的。 “魃?”我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看看百鬼常识了,尤其是面对商榷那双略带着嘲讽的眼睛的时候,我更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按照你们人类的分级,僵尸分为六个等级,第一是白僵,浑身长白毛,极其害怕阳光,也害怕人;第二是黑僵,白僵饱食牛羊精血就变成黑僵尸,但是行动依旧缓慢,只有在睡梦之中才吸食人血,与白僵尸合称“黑白僵煞”;接下来是跳尸、飞尸和魃。”宁采臣此时跑了出来,对着商榷谄媚地笑了笑,对我进行了一番僵尸的科普。 “那魃的战斗力呢?” 我听到这里,想到了自己所看过的林正英系列,脑袋轰得一声,看来我有必要好好补一下这个剧了。 “据悉魃是飞尸吸纳精魄数百年之后,相貌愈发狰狞,可谓青面獠牙啖人罗刹,还能变幻身形相貌迷惑众人,上能屠龙旱天下能引渡瘟神,旱天瘟疫由此而发。现在知道了?”宁采臣一脸的担忧。 “这么厉害?那僵尸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我忍不住好奇起来,“这种东西就不应该存在于世间嘛。” “你可曾听听过一个传说?当年黄帝和蚩尤两个人逐鹿大战,蚩尤战败下了血咒,于是黄帝的小女儿变成了僵尸。这便是最早的僵尸。” 宁采臣接下来的话解答了我的疑惑,然而我并没有因此而觉得放松,反而更加担忧了。 要知道光听名字,就比林正英对付的那些僵尸高好多个等级,为什么非得要去招惹那个东西啊? “倒还不至于那么厉害,最多应该是个刚刚成为魃的僵尸。”商榷的语气倒是颇为平淡,此时让我对商榷的战斗力第一次产生了好奇。 要知道魃这种逆天的存在让我心惊胆战,可商榷却说得云淡风轻。 “宁采臣,你知道商榷和那魃对上的话,到底谁厉害?”我忍不住出声朝着宁采臣问道,可眼睛却是看着商榷的。 “现在的状态,勉强平手!”商榷只淡淡地回答了我一句,我的心陡然一颤。 他说平手,而且是勉强平手;商榷这么骄傲自大的人,肯定不会把自己往弱了说,那也就是说他于魃当真只能是勉强平手。 可他刚刚才喝下了秦越专门为了他准备的符咒水,虽然现在还看不出来什么,可我相信秦越不会骗我。 而且看秦越对付那些鬼怪的手段,我就知道秦越不会手下留情的。 “那个,能不能换一天下墓啊?我发誓,我绝对去,但是可以换一天么?”我悄悄抬起眼眸去看商榷。 我还没有那个胆子告诉商榷说我对他用了秦越给我的符咒,只能期盼商榷能够提前预知我心中的想法。 “不行!” 可商榷的回答却打消了心目中的最后一丝期盼。 我的脑中只冒出来一句话,“完了,这次栽在自己手中了。” 早知道晚上还必须下墓,而且面对的是传说中的魃,说什么我都不会对商榷下手的,我一定会把他当成祖宗一样供奉起来的。 这就是不作不死啊! 心中默默地念了几遍《观音心经》,只希望到时候林正英能够出现吧。 第五十五章 药效初现 林正英到我出门的时候都没有出现,倒是爷爷将背包给我准备好了,递给我的时候再三吩咐我,“到了墓穴下一定要听商榷的话,别乱动。” 我其实很想问问既然如此的话,为什么还一定要我去呢? 我明显就是拖后腿的猪队友啊! “说走咱就走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我大吼一声,背上了背包,在商榷的白眼中踏出了家门,只是刚刚出去我就默默地告诉自己,我只是去守着东西的,其他东西都有商榷上。 能够和魃打成平手,虽然说只是勉强平手,但是也足够让人心惊了;我终于意识到,爷爷和秦越说得收不了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因为商榷这厮实在是太强悍了。 一路上,我颇有些没话找话的意图,可商榷似乎陷入了沉思中,不愿意搭理我。 一想到这古墓之中可能会有魃,而且一去不复还,我也陷入了深深的悲伤之中,心里盘算着自己还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倒不是我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想到那符咒就忍不住担忧,现在唯一的期盼就是希望那符咒现在不会显现药效吧。 一直到墓穴门口,商榷的脸上都没有半分不适,我一直提起来的心这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到了!” 商榷突然停下来,因为我正在想问题,便直接撞到了商榷的背后,商榷的身子微微一闪,我揉了揉自己有些涨疼的额头,忍不住对着商榷翻了翻白眼。 “你先下去!” 商榷一脸冷漠得对着我说道,此时的我很想告诉他,我已经腿打颤了,下不去了。 可我的话还没有来得及出口,就看到商榷的身子颤抖了一下,直接整个人差点儿跌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 “你给我喝了什么?” 我正要去扶商榷,却看到商榷猛然抬起头来看着我,那脸色变幻不定,真如我昨夜在墓穴之中看到的一般。 “符咒!”没有办法,我只有硬着头皮对他说道,伸出手去扶他。 可他的手却直接掐上了我的脖子,冷声说道,“今天就先算了。等我出去了,再与你计较。” 他眼神太冷,比起那冬日的雪花还要刺骨几分。 可我却觉得无比的委屈,我已经劝过他不要今天来这个墓穴,可偏偏他死活不听;再说了,若不是他的出现搅乱了我的生活,我会千方百计地想要收了他么? 虽然只是几秒钟,可我却觉得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商榷的掌心一番,我又看到了他掌心通红;而我的锁骨再一次刺痛了起来。 我轻呼一声,扶着商榷站了起来。 商榷只是斜睨了我一眼,随后说道,“探查一下墓穴口。” 因为心虚和愧疚,这一次我并没有出声反驳商榷的话,而是仔细得在墓穴门口检查了起来。 即便如此,我还是忍不住时时回头去看商榷。 不是因为其他的,我是觉得这墓穴在这里已经千百年了,倒也不在乎这么一两天啊,为何非得急在今天呢? 这毛月亮嘛,只要天气不好都可能出现的。 但我还没有说出我心中所想,商榷就对着我招了招手。我直接上前扶住了他。 (亲们,记得收书,送花,留评论哇~~~殇殇这边拜谢了。乃们也可以加殇殇家的群群489855975,一起愉快玩耍吧。) 第五十六章 下去 我见得商榷那身子虚浮得厉害,又想到他之前说了,和这墓穴的主人,也就是半斤八两,平素倒能占上些许的便宜,但是现在只怕是不行,就和商榷打个商量。“那个,你看要不我们就回去呗。反正吧,这墓穴我估计十年百年都在这里,我们下次再来就是了。” 不过我心里面,估量的却是另外一幅算盘,这都是什么破地方,我以后再也不要来了。 商榷没有说话,只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下去!”他那身子再是虚浮,收拾我还是绰绰有余,也不管我愿意不愿意,就把我扔了下去,那墓穴深不见底的,又黑漆漆地,他将我扔下,可是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索性这底下不知道垫了什么的东西,软软的,减轻了我落下的阻力,这才没有受伤。 然后,商榷也跳了下来,也亏得他本事,竟然还维持着站立的模样,只是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倒是不似平常慵懒随性。 “你还蹲着干什么,还不快些起来,还是说你倒是喜欢,坐在死人骨头上?”商榷白了我一眼。 可是他刚刚都说了什么,我被那句话吓得不轻,便是豁然一下站了起来,果不其然我的脚下,果然是森森白骨,这些白骨都堆积成的小山,如同秋日的落叶,厚厚地铺垫了一层,难怪我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竟然都没有受伤。 只是就算这白骨没有让我受伤,我也觉得浑身上下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敢冲着商榷埋怨,只能就此放眼望去,我的头上戴着一顶手电,所以可以看清墓穴当中大致的情况。但见得四周都是骷髅头骨,数量之多,粗略估计一下,竟然不下万人。 我吞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躲到了商榷的身后,“你说,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白骨,阴森森的,看上去怪可怕的。” “你觉得呢?”他微眯着眼睛,透露出危险,却用鼻浅浅地嗅着什么。我立在商榷的身旁,被他这幅模样吓得厉害,就怕有什么东西,会突然冒出来。 不过,还记得要回答商榷的问题,于是咬着唇瓣,陪着小心地开口。“我想,我想是因为这里,曾经是万人窟吧。我听说在战国时期,因为战乱连连,有的时候收了战俘没有办法处理又不能私放,就把数万人一起埋了,万人窟便由此而来。” “历史上,最著名的长平之战,不就是坑杀了五十万战俘吗?”我虽然对鬼怪一知半解,但是索性历史还学得不错,尤其是先秦战国春秋的这段,只要翻阅一遍就能统统记住,学生时代可有无数小伙伴羡慕不已。 商榷微眯着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显然对我所说的事情,有了兴趣。他将头转向了我,带着浅笑地开口。“哟,真是没有想到,你竟然还记得长平之战呢。” 他一如既往地嘲笑我,但是这一次的嘲笑,为什么带着咬牙切齿的意思呢。 “但是,这地方不是万人窟。”商榷却突然话音一转,也将目光落在了眼前的万人窟上。“这些白骨,应该都是想要来盗墓的摸金校尉,这处地方可是附近出了名的古墓大穴,自然趋之若鹜。只是,他们那些寻常之人,怎么可能斗得过,那只千年大魃。” 第五十七章 阴森白骨 魃,实在厉害。 否则,这地方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阴森白骨。 “你在怕?”商榷嫌弃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将眼睛转向了墓穴的里屋。这间墓穴的布局非常简单,也就是一个主厅和一个前厅,前厅用来放一些不入流的陪葬品,一般的盗匪进了前厅搜刮了一番,也就算了。但是如果想要去里屋取更为珍贵的陪葬品,就得稍微有些能耐。 而这种一进一出最为简单的墓穴,才是最可怕的。因为这往往意味着墓穴主人有恃无恐,并不依赖机关玄术保佑棺木勿扰,而是直接用棺材养鬼,盗墓贼进一批死一批。 “我……我没有怕。”我瞪大眼睛,回答了商榷的问题。可是但凡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到我的浑身发抖,牙齿打颤的模样。 如果这就都不能定义为害怕,还有什么可以定义成害怕呢? 商榷也懒得拆穿我,直接跨过前厅满满的白骨和廉价的陪葬品,就进到了里面。和前厅不同的是,这地方竟然没有一具白骨。正厅的中央放着一颗发着白色幽光,硕大无比的夜明珠,把整个正厅都给照亮了。 古时的人,都非常喜欢夜明珠,陪葬的时候,更喜欢将夜明珠放于墓穴当中,科学解释告诉我,夜明珠之所以会亮,乃是因为里面有重金属会在接触空气的时候作用。但是还有一种不科学的解释,是因为里面住了灵魂,还能将附近的灵魂,统统招揽过来。 遇上商榷之前,我信第一种解释。遇到商榷之后,我发现第二种似乎更有道理。 我以为进到墓穴中,这最大的宝贝就应该是那熠熠闪光的夜明珠了,于是踮起脚就走了过去,想着把它拿了,就可以回去。 但是,我被商榷喝止住。 “你还真是没有见过世面,拿什么夜明珠,给我过来。”他那语气,已经不是一个嫌弃可以形容了。我注意到他的脸色,比之前苍白了许多,想来符咒怕是起了效果,不然不至于这幅模样。 但是他强撑着的时候,倒也看不出什么,起码就这慵懒和挖苦我的模样,还是和平时一样。我悻悻地回到了商榷的身边。 “不取夜明珠,你,你打算做什么?” 商榷懒洋洋地看了我一眼,将整个身子搭在我的肩膀上,他身材颀长,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多少有些吃力,但是他就爱那样做了。 “阿迟,去把棺材打开呗。” 他说得可是无比轻巧,但是我觉得自己头都大了。拜托那是开棺材,不是开啤酒盖,他说得那么随便,到底是几个意思? 其实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他整个身子还懒散地压在我的身上,我连抽身都没有办法,你说我这一走,他不就…… 想到这里,我果断就往旁边一闪,果然商榷就落在了地上。 摔了个狗吃屎的模样。 然后我就被一双阴冷到极致的目光,狠狠地瞪了一眼,那眼神简直是打算要把我千刀万剐了。 第五十八章 你来开棺 然后我就被一双阴冷到极致的目光,狠狠地瞪了一眼,那眼神简直是打算要把我千刀万剐了。 不过,对付他,我还有个厉害无比的大招,就冲着商榷把手一摊开,满脸无辜地开口,“你看,这又不是我的错,明明是你让我去开棺的,我总得离开下呗。” 装可怜是我的强项,再加上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商榷就不能把这事情,算在我的头上。 果然,他只是站了起来,简单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灰尘,又用他冷凉的眼眸狠狠地刮了我一眼,“你不是说要开棺吗?你去呀。” 阴冷幽寒的棺材,出现在我的面前。和其他的棺材不一样,这幅棺材竟然是竖着依靠着墙壁放着,而并非是…… 我吞了吞口水,往后退了半步。 “别说你不敢,还是说位子陵的孙女,胆子就只有麻雀那么大?”商榷带着嘲讽地开口,和我刚刚一样,这是拙劣到极致,简单粗暴的激将法。 虽然,我真不敢。 但是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将手放在了棺木上。这具尘封了一千年的棺木,上面竟然没有一点灰尘?而且就算是经过了蛮长时间的洗礼,那木头竟然也没有丝毫损伤,至今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上面镌刻的精致图案和画符。 这些图案应该有什么含义,但是依着我现在的智商,估计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不出来其中的原因,就只能暂且搁置在了一旁。 “你到底在磨蹭什么?”商榷已经很不耐烦了。 可是也不是我想要磨蹭,是实在惧怕着不想开棺,鬼知道这棺木一开,我要放出什么怪物出来。而且吧,商榷就知道在那里嘚啵嘚啵的,他本事大发了,为什么不上来开呢? 不过吧,就算我不开棺,里面的东西都有了动静,我被吓得不轻,就象征性地用手推了推棺木,就赶忙闪到了一旁。 我这一下之后,棺木更是剧烈地震动了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有什么东西,顶破了棺材盖就冒出来。 我就傻傻了站在那里,一双眼睛瞪大,嘛都不知道了。 “阿迟,过来。”要不是商榷提醒了我这一句,我恐怕连逃走的事情,都给忘记了。连忙连滚带爬地挪动到了商榷的身边。 也就十多步的距离,我就跌了三次,最后一次还进了商榷的怀中,他怀里面又冰又硬邦邦的,感觉没有肉,只有枯骨。 还真是一具已经死了两千多年的厉鬼。 商榷想也没有想,就把我往地上一扔,我疼得还没有来得及破口大骂,就见得什么东西,竟然从棺材里钻了出来。还什么都没有看清,那东西已经变作黑色的影子,到了近前。 商榷取出一柄长剑防御,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得他用了武器,那东西因为被商榷那么一档,算是暂时停住了动作,也是借着这个契机,我看清了它的模样。 和之前在墓穴当中所见的无头书生鬼打扮倒是差不多,只是身上的官服更像是元初或是北宋末年的文官的装束,不过已经发黑不能辨认,整个身体连同着衣服和头骨,都呈现出如同焦炭一般的黑色,四肢和脸上,还长有黑色的绒毛,又粗又密,已经看不见原本的皮肤在什么地方。 这东西,我就不久之前听到宁采臣说过,魃。 僵尸中的翘楚。 他的手搭在商榷的剑上,竟然没有受伤,反而就这样将剑抢了过去,然后扔在了一旁。商榷皱眉看了那东西一眼。阿迟,你找个地方躲起来,我顾不上你!” 这话不用他说,因为我已经手脚并用地,逃到了正厅最里侧的位置,我知道自己这样狼狈极了,但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之前活了二十多年,爷爷屡屡问我要不要陪他一道下墓,我都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可是偏偏就在今天,我接连下了两次墓,而眼下所处的这一处,还是方圆百里最大最凶险的大墓。 千百年来,或许来盗墓的人无数,但是从来没有人可以活着回去,他们,都变成了墓穴外,那一具具阴森白骨。 江洋大盗,得道高僧,江湖术士,摸金校尉…… 无论是谁,他们都没能带着陪葬品,满载而归。而是将自己的性命留下,做了这魃的陪葬。 商榷没有了剑,却是一声轻笑,“早知道你这二十年活得如此滋润,我还真应该当初就来拜访你这老朋友,要了我想要的东西。” 他这话,我不明白,难道他二十年前,就想要到这墓穴当中,拿走某件东西吗? 又想到之前爷爷对商榷的种种客气,还有那日我听到他们的谈话,或许他们以前就认识了,甚至于是故人呢。 商榷的话,我听不懂,那魃也不明白。或者说他那只剩下一副躯壳的身子,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觉得我们对它构成了威胁,所以就发动了进攻。 却见得商榷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脸色似乎比刚才还要难看了些。魃并没有立即进攻,应该是在试探彼此的实力。我却是注意到,在魃一张一合的嘴巴里,有一颗无比漂亮的黑珍珠。 虽然商榷并未提及,但是我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他要取得陪葬品,怕就是魃口中的黑珍珠,而之所以魃能够变成魃,和他口中所含珍珠,倒是有极大的关联。 古人好玉石,活着的时候身上会有佩玉,死了之后往往也喜欢在棺材中准备一些玉器作为陪嫁品,更有甚者会将一片玉石或珍珠含在尸体的嘴里,经过了长时间尸气的熏陶,玉器就会变质,连带着那具尸体也会发生尸变,有的成了僵尸,而有的—— 就做了魃。 商榷和魃过了几招,我很快就明白了他此行的目的,果然和我推测的一样,是为了那魃口中的黑色珍珠。 每一招,他都要把珍珠给掏出来。 魃也明白了商榷的举动,便是一个劲地躲闪,挣扎,进攻。它速度快,力气又大得出奇,奈何商榷之前被我用符水摆了一道,竟然是有些跟不上魃的速度了。 节节溃败,竟然被魃所伤好几处。 最厉害的一次,他被扔出好远,刚好就到我的身旁,我见状连忙爬向商榷。“你今天身体不适,我们快些回去吧,总不至于为了它,不要性命吧。” 然后我被商榷,狠狠瞪了一眼。 他平日也这样凶我,但是此刻的眼眸,却是和平时,截然不同。 第五十九章 若然葬身,皆全怪你 “滚!” 他口中吞吐煞气,扑面而来,竟然将我吹出了一米多远,尚且来不及抱怨,他便骂了一句。“卫迟,我告诉你,倘若我今天折在这里了,便都是你的错!” “两千四百年了,我做鬼做了两千四百年,如果连这么个东西都敌不过,你让我的颜面,要置于何地?”商榷站了起来,我注意到他小腹的位置,已经被魃掏空,露出了阴森白骨,原本颀长的身子,也满满颓败。 我吞咽了口口水,跌跌撞撞地起身,想要扶住他有些摇晃的身子。 可是,他用眼神拦住了我。 那只浑身长满了黑毛的魃,仍旧跃跃欲试地看着我,那副得意的模样,看着就让人恶心。商榷口中不知默念什么,竟然将刚才扔落在一旁的剑,给召了回来,重新握在手中。径直就往它的牙齿缝里塞。那黑珍珠摇摇晃晃的,就要从嘴里掉出来了! 魃意识到这点,变得更加疯狂,双手一个劲地攻击商榷,也没有什么章法,但举剑的他根本就拿不出其他的手,用于防御。 说不上焦灼,他更像是拼尽了性命,也要将那珠子弄到手。 就算,已经毫无胜算。 我看了看四周,寻找可以用来帮忙的东西,终于在前厅的尸骨中发现了一柄桃木剑,想来应该是某个葬身在这里的道士留下的。也顾不上什么,抽了出来,就回到了正厅。 商榷还在想着办法,要把珠子从他的口中挑出,魃的那张嘴,已经被他用剑,弄得不成了形状。 不过,他也没有好到哪去,身上满满的颓败,也不知道被魃那长长的指甲,捅出了多少的窟窿。我全然顾不上其他,便将桃木剑刺入到了魃的后背上。 桃木乃是至阳志刚之物,专门用来克制阴邪之物。古语说家有桃木而邪灵不敢进,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否则那些个道士术士也不会成日怀揣一把桃木剑了,本就是指望着它能在关键时刻,救下自己性命。 魃感觉到疼痛,便将身子转了过来,竟然可以腾出一只手来收拾我,眼见得那细长的指甲冲着我的脖颈而来,自知无法脱逃,只能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粘稠的血液,打在我的脸上。 可是,并没有疼痛。 因为,商榷终是出现,他用身子挡住了魃最后的攻击,也顾不上钻心的疼痛,一脚将魃踢了出去,黑色的珠子,也在那个时候从魃的口中掉落,滚到了地上。 商榷见了,连忙扑了过去,将珠子捡了过来。因为过度的疼痛,脸上痉挛得厉害,抽搐着,颤颤巍巍地开口,“阿迟,快逃。” 珠子已经拿到,便再无继续呆下去的理由。我点了点头,赶忙跑了过来,将商榷那沉沉的身子扶了起来。他皱了皱眉,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我们得快些出去,这地方怕是要塌了。” 那只魃没有了珠子,只能蜷缩在一个角落,看上去无比可怜,身上的皮毛和指甲,正在一点一点的变成白色,全白之后竟然变作一具白骨,被地裂下陷的风一吹,竟然扬起了不少骨灰,最后什么都没有剩下。 他含在口中的黑色珍珠,果然是用来震慑灵魂的灵珠。 “走吧。”商榷因为伤重,无法保持站立的姿势,只能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靠在我的身上。 “你还好吧?”我陪着小心地问了一句。 “我不好。”他回答到。 (亲们,记得收书,送花,留评论哇~~~殇殇这边拜谢了。乃们也可以加殇殇家的群群489855975,一起愉快玩耍吧。) 第六十章 几近丧命 我拖着商榷沉重的身子,从大墓中逃了出来,那座巨大的陵墓,却因为我们之前的闯入和破坏,一层一层的坍塌,不时有散落的石子飞出,落在我的身旁。 商榷的身子不断地往下沉,却将他考究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仿佛要将我身上的某处碾压成渣一般。我被他这幅模样吓得不轻。 “商榷,那东西不会出来了,我们……我们用不用先休息一下,你还能……还能坚持多久?” 话音刚刚落地,他身子却是变得更加沉重,我一时承受不起,竟然连累得两人都摔倒在了地上。不过总算记得要护着商榷,我的身子压在下面,虽然膈应得厉害,但是好在减少了颠簸,不至于让他这幅身子,再因为我添了新伤。 “得,得快些回去。”商榷挣扎着,从我的身上爬了下来,他之前还慵懒随性,现在竟然只剩了满满的挫败,狼狈虚弱。 我将他扶了起来,让他可以半坐着半靠在我的怀中。 就见得他一个劲儿地喘着粗气,大口大口地往外呼气和吐气,却是因为灵体到了极致虚弱的时候,竟然不断虚化,将原本那副幽蓝夜叉的模样,显现了出来。 我之前被这幅模样吓得厉害,会觉得那是这世上最为狰狞的厉鬼,可是如今看那副面容,只剩了满满心疼。如果不是我使小性子将符咒化了激将他喝下,哪会让事情发展成现在这一发不可收拾的模样。 “如果我们今天折在这里,我就是被你害死的!”他之前在墓穴当中的控诉,却是一次次地在我的耳中响起,我知道我是罪人,却不希望商榷这般,会有什么万一。 可是,他却是冲着我,浅浅地笑了笑,和平素慵懒肆意的坏笑截然不同,改换为了颓败虚弱。“阿迟,把这个吃了。” 他的手中,是刚才费尽了心力,几乎赔上半条性命,才从那魃口中,取出来的黑色珠子。 想到这东西是在那东西口中含了一千年,我就有些不情愿。更何况吧,他花了那么大的力气,竟然是为了把它给我? “吃了。”他灵体虚弱到,已经无法在依附在肉体上,但是那意思却非常的坚定。 我是坳不过他,只能咬着牙,接过了那颗黑色的珠子。在月光的照射下,上面竟然泛起了异样的光芒,我顺着光芒往上望去,正好看到一轮明月,被周围的雾气包裹着。 这便是爷爷口中的毛月亮,商榷也是见了它,才一口咬定在今晚盗墓的…… 我叹口气,将黑色的珠子吞了进去,商榷全程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直到看到我喉头一动,确定那珠子已经被我吞下,这才松了口气。 而后,竟然是直直地栽了下去。 就连那原本虚浮在身体之上若隐若现的灵魂,此刻也没有了踪影。他就那么安静地靠在我的怀中,那副身子冰凉没有一点温度。 也没有一点灵魂栖息的痕迹,就仿佛只剩了一具躯壳,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第六十一章 只是个玩笑 他这幅模样,才真是把我吓坏了,我赶忙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子,背着他赶路。尸体的重量要比人活着的时候,要重很多很多,平素里说的死沉死沉,便是这个意思。死了,身体也会变得更沉。 可我顾不上那么多,就想着可以快些下山,回到家里。我的爷爷卫子陵不是湘西十村八店最厉害的捉鬼师吗?他和鬼怪打了一辈子的交道,要救商榷,应该还是有办法的。 应该…… 我并不敢再想其他,也不敢想倘若爷爷救不了商榷,那又应该怎么办,在这时候我只能非常固执地相信,只要我可以回到家里,爷爷就可以让商榷醒过来,他可以像以前那样,没事和我开开玩笑,没事再放两个小鬼出来,吓唬捉弄我。 爷爷,就是我最后的那根救命稻草,如果连他都说不行的话…… 我不敢往下想了。 下山的时候,有无数的萤火虫在我的身边萦绕,我知道那并不是什么萤火虫,而是栖息在这附近的亡灵。它们并没有攻击人的打算,只是在前面,点着亮着,照亮路,让我可以快些赶回去。 “谢谢……谢谢……”我哽咽着,同他们说着谢谢。我的脚步变得更加匆忙,总算是在五更天左右,才回到了家里。爷爷在院子里乘凉,本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可见我背上的商榷,那副满满挫败的模样,当时就慌了,连忙起身赶了过来。 “阿迟,你……这……这是怎么了?”爷爷这些年可算是见过不少的世面,也鲜有如此慌张的时候,这事情我一时半会肯定说不清楚,就冲着爷爷摇了摇头,进屋将商榷放在了床上。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小腹竟然被那只魃给掏出了一个好大的窟窿,不过已经没有鲜血往外溢出了,那空空荡荡的地方,直接露出了阴深深的白骨。 爷爷取了工具,也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眉头皱得厉害。“那孤山上的魃,至多不过一千年左右,商榷收拾它,麻烦是麻烦一些,但是也不至于落得如此模样吧。” 我心又是一惊,当然不应该,只是因为我,化了一张符。 “那魃口中的珠子,你可吃了?”爷爷一面查看商榷的伤口,一面严肃认真地看着我,那双眼睛,盯得我,浑身都不舒服。 “吃了。”我的声音颤抖,非常为难地回答到。 “那就好,那就好。”爷爷松了口气,他和商榷一样,都无比关心我是否吃了那珠子,我却皱着眉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此刻最关键的,不是应该救商榷吗?那珠子,怕是细枝末节的东西。 “爷爷,你先看看他的伤,你可以搞定是不是?”我多怕爷爷说一句不行,便是满眼期待地看着。 可爷爷,却冲着我,摇了摇头。 “不,……不行吗?”我被爷爷的叹息,吓得不轻。 “阿迟,你先出去吧。他这伤倒是蹊跷,我一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爷爷叹了口气,一面将我往外赶,一面打算把门关上。 他那伤当然蹊跷,乃是因为我实在混蛋。我咬着唇,面色苍白地将商榷如何受伤的经过,都给爷爷说了一遍。 然后,他看了我一眼。 也没有责怪我一句,而是继续机械着,将门关上,我从他的那双眼睛中,看到了浓烈的失望。 “爷爷,我只是打算和商榷开个玩笑,我……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门,已经关上了,我最后的解释,实在是太苍白太无力了。 第六十二章 罚跪 “哟,我家阿迟不开心了?”采臣倒吊着身子,在我的面前出现,腾出一只手一个劲儿地摇晃着我的身子,“你和那死鬼出去玩,我一个人在家里好无聊。我跟你说,这间屋子好奇怪,外面竟然有无数的孤魂恶鬼。” 宁采臣说到这段,就从倒吊的房梁上翻了下来,然后楚楚可怜地盯着我,要不是我现在一副生人勿扰的模样,只怕他都要哭出来了。 他这打扮这说话的方式,一看就知道死了很多年,竟然还怕鬼,这世上有这么奇怪的物种。 但是我今天,真的全无心情理会。脑中能够想到的,也就只有刚才经历的一幕幕。 他为了那颗珠子,弄得一身是伤,到现在都不知道能否保住性命,没有想到到头来,竟然入了我的口中。 如果他是为了我才弄得这般遍体鳞伤,那我之前化符咒的事情,岂非是太荒唐? 爷爷从里屋走了出来,却是一副面色凝重的模样,见他如此严肃,我竟也犹豫不决,不敢上前。 “阿迟,你去宗庙祠堂那边,跪着想想,你今日到底做错了什么。”爷爷从来无比宠爱于我,这样的事情,可还是第一次。 我虽然并不是很明白爷爷的意思,但是缓缓点头,没有违背。穿过爷爷居住的房间,里面有个小小的庭院,再往里走,就是卫家的宗庙祠堂,只平日阴森极了,虽然没有上锁,但是从小到大,爷爷不许我踏入一步。 今日,还真是稀奇。 我朝着那地方走去,一路上虫鸣唏嘘,如歌如泣。一片竹林,将我卫家的宗庙祠堂,遮蔽得严严实实。 竹性阴凉,也常传竹林当中,藏身厉鬼,化身为竹,每有人经过,便发出阵阵敲打之声,但凡人闻,心智迷乱,以致癫疯。而唯一破解之法,唯有以手敲打竹端,频率胜过厉鬼敲打之声。 但是更多人会将此当成是风吹动竹林,故而不曾放在心上,甚至于直到大限将至,也不明白其中缘由。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连忙快步穿过竹林,索性并无其他声音入耳,不由得摇头轻笑。 刚才还真是自己吓了自己。 再往前就是宗庙祠堂了,一般人家会在这里供奉祖宗灵位,或是保佑家宅的菩萨,可我走进去看到的佛像,并不是常见的观音如来,而是一尊十殿阎罗的塑像,在十殿阎罗塑像的身侧,是一座稍小一些的塑像。 那座塑像,搁置在东南角的一方,羊角牛身马面,模样狰狞极了,活脱脱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我认得那塑像,乃是商榷的原形,之前用来吓走风鬼的时候,他便是显露了出来,大抵便是我现在看到的这幅模样。 所以,商榷和我们家,真的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在东北找到我,也并非是偶然? 鬼使神差一般,我竟然跪在了那座塑像面前。 我的身后,是卫家的列祖列宗,而眼前,却是一只从地狱爬出的魔鬼。 …… 只瞪大着眼睛,仿佛出现了什么景象。 (亲们,记得收书,送花,留评论哇~~~殇殇这边拜谢了。乃们也可以加殇殇家的群群489855975,一起愉快玩耍吧。) 第六十三章 脑中景象 我看见约莫五六岁的自己,面如菜色地躺在床上,旁边的大夫一个劲儿地摇头,无可奈何地看着爷爷,让准备后事。 爷爷背着手,长长地叹了口气,极不情愿地将大夫送走。 然后他抱着我,入了地下室,我从来不知道在老房子的下面,竟然有一个十分宽敞的地下室,他在地下室开坛做法,不过片刻的功夫,竟然聚集了一群鬼魂。 他们当中的,有的没有脑袋,有的四肢不全,有的少了眼睛,有的满目狰狞,虽然穿着衣服,说着人话,但是稍微留心一些,就知道他们是来自地狱的亡灵,爷爷给他们准备了酒席,铺成开来,竟然有整整百余桌。 我眨了眨眼睛,一直隐约记得,自己病重的时候,有看到过百鬼登门的场景,那时以为是幻境,现在想想,竟然是真的? 爷爷招来群鬼,一阵觥筹交错之后,我竟看到商榷提着皮箱子而来,不过来的,便是现在这副皮囊的模样,并非狰狞恶鬼。他冲着爷爷拜了拜,将手中的箱子,往前送了送。 “这是你问我要的,二十年的寿命。”他的言语,一如现在冰冷随性。 “那这孩子可以长到二十五岁……那二十五岁之后呢?”爷爷紧紧抱住箱子,急红了眼睛,焦躁地开口,一贯的冷静,此刻早就抛之脑后。 “二十年之后,我自有办法。”商榷冲着爷爷笑了笑,“那时候,我会来找你,在毛月亮出来之前。” 爷爷就远远地目送着商榷离开,商榷穿百鬼而过,百鬼纷纷下跪,以他为尊。 …………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脑海中,为什么会浮现那样的场景,但是我已然知道,自己的性命是商榷救回来的。五岁那年便是如此,现在又是如此。 可是,我却同他,开了那么恶劣的一个玩笑,不但让他受了重伤,甚至于直到现在,都不确切,是否脱离了危险…… 只是那个可恶的厉鬼,都怪他平时只知道欺负我,像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从来都不和我说呢? 不过,就算他说了,我也未必会相信。 一声沉闷的推门声响起,古老破旧的祠堂木门,发出了一声生涩的“吱呀”声,我回头看了看,爷爷面色严肃地走了进来。 “爷爷,商榷,他怎么样了?”我陪着小心地开口,却又是无比小心。试探着,揣摩着,这一句话虽然简单,但是却又似乎耗费尽了所有的力气。 我的爷爷,在我的印象当中,永远都是无所不能,我知道这世上没有神,但是却将爷爷,看成是神灵。 可爷爷却冲着我,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个满头白发,双眼浑浊不堪的爷爷。 可是,摇头是什么意思? “要救他,很难,关键是阿迟你得愿意呀。”爷爷双眼浑浊,声音颤抖着开口。我看出了他的为难,虽然不知道这具体要我怎么做,但是我多少是知道答案的。 于是,长长地出了口气。 “爷爷,这事情终究是因我而起,我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总是应该偿还。”话虽然说得豁达,但是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我并不知道,要答应爷爷的,是什么事情。 话音刚落,我看到爷爷嘴角浮出一丝浅浅的笑容,许是也赞同我刚才的话,他将我扶了起来,对着列祖列宗拜了拜。 “卫家的列祖列宗呀,这是阿迟自己的选择,也是阿迟不能违背的命呀。虽然说人定胜天,但是天定的事情,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说完之后,就冲着灵位牌跪下,然后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最后一个磕头起来的时候,原本燃烧着的长明灯的蜡烛,却在那时候,摇晃了下,悄无声息地灭了。 我吓得,面色苍白,往后退的时候,带倒了一旁的竹凳,疼得忍不住地叫出了声。 爷爷却一声轻笑。 “怎么,我家阿迟,连卫家自己的祖宗,也害怕吗?” 第六十四章 冥婚嫁娶 我吞了吞口水,爷爷这样说,我倒是放心了不少,世上的鬼本就分善恶,我虽然看不到爷爷口中的卫家先祖,但是试问又有谁,会害自己的亲人后辈呢? 一脉相承,同穴同宗。 “你随我出去吧,我刚刚已经问过祖宗的意思,他们灭灯,就算是同意了。”爷爷带着我,走了出去。 我顺从地跟了出去,在跨过门槛的时候,也学着爷爷以前的模样,冲着他们做了个揖。 那熄灭的烛灯,竟然是重新亮了起来。 …… “爷爷,您刚才同我说,有救商榷的办法,快说说,那到底是什么?”我摇晃着爷爷的胳膊,非常急切地开口。 “阿迟,你还记得,当年爷爷批你的婚姻吗?”我急不可耐,但是爷爷却几句话都不在重点。 “记得。爷爷说过,我命硬得可怕,寻常人肯定不能消受。我要么一辈子孤独,要么就只能嫁给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我本不信,但是二十多年的单身,让我渐渐不再怀疑,而是笃定了这句判词,也绕开所有的异性,做好了孤独终老的打算。 可是,我现在明白了爷爷的意思。 “您是要,是要我……嫁给商榷?” 别的我或许不知道,但是商榷,那不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吗? 爷爷却是缓缓地点头,证明我的确没有说错,见得我眼中不大情愿,竟然有些着急了。“阿迟,你刚刚不是说了,只要可以救他,便什么都愿意吗?你现在和他冥婚,便是吊着他一口气,那么再重的伤,都有恢复的时候。” 我眨了眨眼睛,之前的确说过,只要能救商榷,是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是总不至于让自己以身相许吧。 再说了,嫁给地狱的厉鬼,应该比孤独一生,更加悲催吧? 只是心中还有些奇怪,按照到来说,这点事情至多不过是我和商榷之间的事情,为什么爷爷偏偏比我更加上心呢?他那一贯随和平静的性情,此刻可是消失得荡然无存。 “商榷当年出手,乃是因为欠了我一个人情,如果因为你这事情赔了性命,你就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这旁的不说,死后投胎可是要清算一切的债务人情,就怕你不知道应该还到猴年马月去了。” 生前债,死后偿,只有清偿干净,才能投胎,这便是佛家一直遵从的“有道轮回,报应因果”,我也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故而缓缓点头。 可是,一想到要嫁给商榷,心里就真的各种不情愿。 爷爷就拍了拍我的肩膀,带着几分同情地开口,“爷爷知道你心中不情愿,但是谁让你开了那么过分的玩笑。如果他当真就此灰飞烟灭,我倒是问你,会不会心存愧疚?” 我之前盼着商榷永远消失,但是此刻听到灰飞烟灭四个字的时候,心中却满满不是滋味,那个一身慵懒会各种挖苦我欺负我的厉鬼,为什么我会舍不得,他从这世上消失? 爷爷见得我已经动摇,又是补充了一句。“什么冥婚,也终究只是个形式。你还真以为,你会和一具两千多岁的亡灵,有什么夫妻之实吗?” 爷爷这话,倒是点醒了我,不过有些恼怒地看了他一眼,终于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可是我就算答应了,也不知道要准备什么,再说了,这冥婚得是什么时候?” 我双手一摊,就这么稀里糊涂要做新娘子,可是我连要做什么,要遵循什么样的流程,都不知道呀。 “就在今晚。” 第六十五章 冥鬼嫁衣 爷爷看了看天上,已经升得很高的毛月亮,我也奇怪着,我和商榷盗墓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左右,这一来一去又在盗墓的时候耽误了那么多功夫,按照道理来说,早就应该天亮了呀。 我那时候,并不知道,这天下还有一种术法,可以凝固时间,束缚黑夜。而如此厉害的术法,竟然可以由爷爷肉体凡胎驱动。 “至于要遵从如何的流程,要有什么准备,这事情,你不用担心。爷爷会处理好的。”因为时间紧迫,爷爷一面安抚我,一面已经用剪刀,剪了许多的纸人出来,吹口气,纸人就活了,他吩咐纸人忙前忙后,取各种各样的东西。 “拿去,穿上。”他扔给我,一件衣服。 我的手上,多了一件厚重的红色嫁衣,不但已经沾满灰尘,而且破旧不堪,有不少的地方已经被老鼠啃得,不成样子。 可是偏偏,绣在上面图案,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时至今日,仍旧熠熠闪光,金丝漂亮极了。 我将嫁衣打开,整齐地铺在床上,这件嫁衣我见过数次,想来爷爷也是无比熟悉。因为悬挂在老房子一角的结婚照上,那依偎在爷爷怀中的奶奶,就穿着这一身鲜红的嫁衣。 别人的嫁衣,纹饰不过凤凰、牡丹、鸳鸯蝴蝶等等图案,象征富贵吉祥或幸福美满,但唯独奶奶的嫁衣,绣得是无数重叠、血红、如同两只手闭拢后张开,往外延伸的手掌,看着不喜庆,反而十分渗人。 我还专门上网查过,据说那种花名叫彼岸花,或者曼珠沙华,乃是开在地狱两旁,从人间直通阴司…… 我从未见过我的奶奶,每次问起父亲,他就说她死得早,并且十分忌讳。 犹豫着,我将嫁衣简单擦拭了下,就穿上了身。 几个纸扎的小人过来,手中捧着古老破旧的胭脂水粉盒子,不断地往我的脸上,铺着白粉,厚厚的,打了一层又一层。 又取了血红的宣纸,示意我抿唇。我学着电视里古代女子那般,抿着宣纸,直到唇瓣血红,他们才是心满意足地离开,然后取了一面镜子过来。 镜子里的我,面色惨白如同刚涂漆的墙壁,血红的唇瓣却是说不上的诡异。我到了院中,爷爷还在为等会冥婚的事情忙前忙后。 我却是突发奇想,去了挂着老照片的那间屋子。 摸索着,点亮了灯。 照片里的爷爷,十分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站在他旁边的奶奶,一身嫁衣,模样娇俏,非常漂亮,倒是极为登对。 可是我看着看着,慢慢就觉察出了不对。 因为,照片当中,那个曼妙的少女,突然变了一副模样,竟然只剩了阴森白骨! “鬼呀!”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直接吓得我坐在了地上,就见得宁采臣上下跳窜,他被吓得不轻,只会叫嚷着鬼呀鬼呀。 我从来没有见过一只鬼,像他那般无用,竟然会惧怕自己的同伴,他一惊一乍不说,我可是差点吓破了胆。 “你咋呼什么!”我忍不住地抱怨了一句。 “鬼呀!”我这幅打扮,自然像鬼更多,原本已经神志不清的宁采臣,更是大声地叫了出来,撞到了不少的东西,乒乒乓乓地掉了一地。 “是我。”为了让他消停些,我只能颇为无奈地出声。 “阿迟?”宁采臣瞪大了眼睛,畏首畏尾地端详了我好久,总算是认了出来,不过偏着头问了我一句,“阿迟,你也死了吗?” 我白了他一眼,已经不想解释。 大抵是我们这边的动静实在太大,惊动了在面前准备的爷爷,他走了过来,有些奇怪地打量了我一番。 看到我这身装扮的时候,他怔愣了好久。 我从地上站了起来,回头指了指挂在墙上的画像,陪着小心地开口。“爷爷,你当年和奶奶,也是冥婚吗?” …… 第六十六章 告诫 爷爷紧皱眉头,奶奶似乎一直以来都是他忌讳着,不愿意谈论的事情。小时候每每问起,他都会冲着我,摇摇头,然后用拙劣的借口,转移话题。 “外面,已经收拾好了,你可以出去了。”果不其然,他还是一如既往地选择,沉默不言。 我点了点头,如果爷爷不愿意说的话,我不问便是,不过心里面有个疙瘩罢了。 但是,擦身而过的时候,有一个挫败的声音响起,“是了。” 我怔愣了下,那声音本就细微得,几乎听不清楚,而带有的挫败失落,和爷爷一贯豁达的性子,又截然不同。我皱着眉,奇怪地补充了一句。 “嗯?” “我和你奶奶,的确是冥婚。”爷爷浅浅地叹了口气,话匣子也是打开,“你的祖父,也是笃性鬼神这一套,就给我讨了一个鬼媳妇,你奶奶嫁我那晚上,坐着这世上最漂亮的轿子,穿着这世上最美的嫁衣,进了家门,然后我们照了一张结婚照。” 便是眼前,这张不染纤尘的照片,记忆中的爷爷,每日擦拭,不但不落灰尘,甚至于这么多年过去,还整洁如新。 我惊得瞪大了嘴巴,“那……那我父亲?”我好不容易接受爷爷有个鬼妻,一时还不能接受,人和鬼结合,竟然可以生育后代。 毕竟,这太匪夷所思了。 “他,是我们领养的孩子。”爷爷瞪了我一眼,许是觉得我刚才实在是异想天开,就算爷爷和父亲再不和,我作为女儿,也不能说自己的父亲,是厉鬼所生吧。 “哦。”我点了点头,微微松了口气。 但是爷爷的脸色,却变得难看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握着我的双肩,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阿迟,冥婚尚且遵循自然之法,但是鬼胎不行?” 啊?我瞪大眼睛,一时不大明白。 “你绝对不能怀了商榷的孩子,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就是鬼胎。你不但会没了性命,那东西还会成为祸害!”爷爷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他在害怕? 和鬼打了一辈子交道的爷爷,竟然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答应我,绝对不能怀上鬼胎!”见得我迟疑,爷爷拽着我的胳膊,又是一字一顿,再问了一次。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头。 “爷爷,你刚才不说了,商榷不过是一具两千多年的亡魂,我怎么可能和他有夫妻之实呢?”我扯了扯嘴角,半开玩笑地说道。 只是,我笑不出。 “是了是了,倒是爷爷糊涂了。”听到我这样说,他才是放心地松开我的胳膊,不过眼神闪躲,我却是看不明白。 我甚至想问爷爷,他之所以对鬼胎这么讳忌莫深,难道是因为他曾经和奶奶…… 可是,我还没有来得及问出,爷爷就拉着我快步出了房间,“阿迟,上花轿吧,我们可得抓紧了时间,耽误了时辰,事情会很麻烦。” 我瞪大眼睛,很难想象,眼前这东西,竟然是花轿? 一座偌大的大红花轿在我的面前呈现,和电视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是为什么是用纸扎成的呢?虽然精致,但是只怕根本不能承受我的重量。 再看看四个轿夫,竟然也是用纸扎成的! 第六十七章 乌鸦鬼轿 我用不解的目光,看向爷爷。 “阿迟,上去吧。”爷爷没有理会我眼中的不解,而是缓缓开口,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不过话音刚落,竟见得一群乌鸦,落在花轿之上,它们交换着,挥动着翅膀,成群结队,黑压压的一片,竟然将整个纸扎的轿子,抬了起来。 再看轿夫的身上,也是落了十多只乌鸦,它们驱动着轿夫,左右移动。 我突然有些,忍俊不禁,笑出了声来。 牛郎织女相会的鹊桥,乃是用喜鹊搭建而成,遂成一段佳话。只是没有想到我和商榷的冥婚,竟然是乌鸦做的轿子,这算东施效颦? 爷爷有些不满地看了我一眼,我赶忙止住笑容,往前走了一步,小心翼翼地捞起帘子,进了花轿。 “丫丫……”乌鸦却是突然叫唤了起来,吓得我登时从轿子里落了出来,落在地上,满满狼狈。爷爷看了我一眼,严肃地开口。 “阿迟,别闹了,快些进去。” 我没有闹,实在是这乌鸦做的轿子,我真不能解释呀。不过坐进花轿,倒是觉得平稳,乌鸦衔着花轿,带着我,缓步走去。 四个轿夫,也是跟在身侧。 我突然觉得这样的场景,莫名熟悉,乃是一个激灵地想到,这似乎像极了,那个自我五岁开始,就一直仿佛梦到的场景…… 我梦到纸扎的花轿,由一群乌鸦陪伴,朝着坟地走去,前面的一人,手中握着招魂幡,招魂幡上,拴着一个铃铛,每每走过,就听得铃声阵阵。 爷爷走在花轿的前面,手中举着的,就是由竹篙和白纸扎成的招魂幡,每往前走一步,上面系着的铃铛,就发出清脆的声音,如同引路。 而那些支撑着花轿的乌鸦,也会发出阵阵的叫声,和铃铛相互辉映。就好像是寻常人家出嫁,会吹着唢呐,敲着锣鼓。 冥婚鬼轿,也有自己用来庆祝的方式。 最后,花轿停在了村庄外面的乱葬岗上,据说这地方邪门得厉害,当年日本鬼子进村的时候,曾经在村口屠杀了很多村民,然后尸体就草草埋了。后来这地方就渐渐演变成了乱葬岗和尸体堆积的地方,村上有人离开,都会葬在这里,然后竖立起一块碑。 在现在已经流行火葬的年代,如此大规模的土葬聚集群,实属难得。爷爷曾经同我说过,土葬虽然不环保,但是却是遵从了中国人安土重迁的一贯传统,可以让灵魂得到安息。但是火葬不行,那些有冤屈的灵魂往往得不到安生,只能在人间长时间的滞留。 滞留的时间越长,就越容易堆积怨气,变成厉鬼。 花轿,停在了坟场的中央,然后轻轻地落下。乌鸦完成了使命,便是一下,散开了。我小心翼翼地从花轿上面走了下来,眼前的一切和梦中是那样高度契合,已经让我分不清,眼前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 爷爷,站在我的面前,将原本握在手中的招魂幡,竖立在了一旁。一阵寒风吹过,在寂静的夜中,招魂幡上的铃铛,又是响了起来。 叮当……叮当……叮当…… 逐渐飘远的声音,为什么听上去像是催命的咒文? 慢慢的,四面八荒的孤坟野鬼,或者有主亡灵,都聚集了过来,我开过鬼眼,能够看到他们慢慢聚集过来的场景。除掉鬼节那日所见百鬼夜行,这或许是我此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鬼。 各式各样,却站在两旁,目不转睛地盯着我。tqR1 他们,是这场冥婚的见证者。 “跪。”爷爷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见我瑟瑟发抖,安慰了一句。“阿迟,别怕,爷爷在的。” 我点了点头,爷爷的话,让我悬在半空当中的心,平复了许多。 砰。 一声归于寂静之后,我跪在了地上。 灰尘四起,阴风阵阵。 第六十八章 礼成 爷爷见我冷静了许多,便从花轿的一旁,取了一只公鸡过来,因为提着翅膀的关系,原本躁动不安的公鸡,此刻却是套拉着脑袋,一副没有精神的模样。 爷爷用公鸡冠上的鲜血,画了简陋的祭坛,有桌子有椅子,椅子的当中,是一块栩栩如生的排位,在一切从简的周围布置当中,这块牌位显得有些过于精致了。 牌位上的字,张牙舞爪,有七分小篆的模样,但是又有三分不是。我皱着眉头,也不知道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爷爷的口中念念有词,但但凡去过殡仪馆请过道士的人,就会无比清楚,他们就算在口中喃喃念道的是中文,你也听不懂,到底说了什么。 因为,那话不是说给人听的,是说给已经过世的那人听。所以用的是鬼语,活人倘若听懂了,可并非是一件好事,意味着将离大限之期,不远了。 所以,我也不能听懂,爷爷到底说了什么。 只是周遭的鬼魂,变得兴奋和激动了起来,我见得其中有几只已经扑到了爷爷的面前,不过并没有其他的举动,就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爷爷。 “阿迟,不管看到了什么,都当没有看到。”爷爷叮嘱了我一句,然后低沉着声音,似乎说了一句。“我倒是希望,你什么都看不见。” 这句话,声音飘忽,我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听得清楚。 坟地的风,刮得更加厉害了。我之前在墓穴当中,遇到过恼人的风鬼,而这种鬼,同样也出没在坟场当中,所到之处,阴风阵阵,让人不寒而栗。 那些原本站在远处的鬼,却是突然聚集在了一起,然后朝着我缓步走了过来,虚空的灵魂接连穿过我的身体,虽无其他感觉,但是眼睁睁地看着它们穿过我的身子,就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爷爷皱着眉头,非常紧张地看着我,冥婚是否可以成功,我可是关键所在。 聚集在坟场的亡灵,差不多都从我的身上穿过,他们接踵而至,仿佛是在例行什么固有的仪式一般。终于最后一个亡灵,从我的身上穿过。 我瞪大眼睛,额头上冷汗涔涔。 在我的眼前,多了一个羊角牛身马脸,身形巨大的厉鬼。就算知道那是商榷的原形,它决计不会伤害我,但是我还是颤抖着身子,吓得不敢睁开眼睛。 那双幽蓝色的眼睛,一直冷峻,而冰凉地看着我。我紧紧咬着唇瓣,虽然受了惊吓,但却不敢闭上眼睛。 身形颤抖,满满惧怕。 它冷笑着,走到我的近前,在我的额头上,落了一吻。那一吻冰凉至极,仿佛要将我的心,整个儿冻住。 爷爷目不转睛地盯着,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见它吻了我,才是松了口气,连忙开口道,“阿迟,礼成了,冥婚成功了。”tqR1 百鬼消散,也不见商榷原形。 我瘫软地跌坐在地上,却是长长地出了口气,冷汗不知道出了多少,手上、额头上、身上,竟然没有一处干燥,仿佛刚刚被人从水中捞起一般。 就算上次被秦越用同心咒钓水鬼,我都不会有那么满满的惧怕,只这一次,仿佛真的死了一回。 爷爷连叫了我两声,我才反应过来。 就算脸上铺满了白色的脂粉,我也知道那之前的面容,一定更加苍白。爷爷搀扶着我起来,颇为心疼地看了我一眼,“阿迟,我们回家吧,这一切,都过去了。” 我不想爷爷担心,努力地想要扬起嘴角,给他一个让他安慰的轻笑,但是纵然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嘴角也无法上扬。 我记得小时贪玩,曾在爷爷的书房当中,读了一本小人书,上面的女主人公就冥婚嫁给了厉鬼。 那书的最后,是血红的一行字。 “凡冥婚,与鬼通,距人世,已远矣。” 这句话,我原本不应该记得,可偏偏在这时候想起。 第六十九章 你以为,这样就算了? 我是浑浑噩噩,不知道怎么的,在爷爷的搀扶下,回到了房中。爷爷指了指那张搁置着商榷身子的床,浅浅开口。“阿迟,你今晚就睡那里吧。守着他,他随时有醒过来的可能。” 我点了点头,脑中昏昏沉沉,但还记得,爷爷的叮嘱。今夜发生的一切,对我而言,与其说是真实发生,更像是一个噩梦。tqR1 商榷仍旧紧闭着眼睛,脸色苍白,浑身冰凉,全无半点醒来的踪迹。我就在他的身旁坐下,乱糟糟的,满脑子都在胡思乱想。 我,就这么嫁给了商榷? 嫁给了一只已经有两千余岁,从地狱爬出来,且整日只会欺负我的厉鬼? 可是,我心中并没有太多的委屈,也不觉得嫁给商榷,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我现在更希望他可以快些醒过来,毕竟我吧,还欠他一句谢谢和对不起。 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不喜欢欠人人情,若然不得已欠下,定然会想着在第一时间偿还请了。不然,负债累累,如何轻松? 这胡思乱想的时候,商榷已经睁开了眼睛,不过疲惫至极,似乎端详了好久,才看清眼前这人,竟然是我。 不过这或许和他灵体虚弱,并无太大关系。因为我没有卸妆,这幅浓妆艳抹,身披嫁衣的模样,估计照了镜子,我自己也不认识呀。 “商榷,你醒了?”不过见他醒来,我还是非常高兴。 他将头偏向一旁,没有说话,就是不搭理我。看样子对我之前的那个玩笑,还是非常介意。我就嘟囔了一下嘴巴,有些不大情愿地推了推商榷的身子。 “那个,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你就不能宽限,原谅了我?” 我拿捏着,尽量诚心诚意地开口,然后陪着小心,嘀咕了一句。“不过也怪你,你这一路上都不说,你带我回湘西是为了救我,你当时说了,我何以恩将仇报?” 他转过身子,那双眼睛死死地落在我的脸上。模样,竟然比刚才生气了不只十倍! 喘着粗气,危险满满地开口,“恩将仇报?亏你也会用这个词,你当你是第一次恩将仇报吗?”咬牙切齿,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孤愤! 我怔愣地瞪大眼睛,商榷这幅模样,绝不像是冤枉了我,可倘若说我恩将仇报,我可是想不起来,只能将手摊开,更是陪着小心。 “商榷,我没有吧。” “你这是在顶嘴?”他额头上青筋暴露,一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因为过度激动,好不容易已经附在身体当中的魂魄,又一次虚浮在了半空当中。 我吓了一跳,哪敢问个什么究竟,便是连忙冲着商榷点头。“我有,是我忘恩负义,是我恩将仇报,你……你别太生气。” 我多怕,他这一着急,会让好不容易依附的灵魂,再受了折损。 我这样说了,他果然安分了许多,虽然还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面色青白,但灵魂总算是附在了肉体当中。他回头这才看清,我一身嫁衣,头上凤冠霞帔。 好看的眉头,不由得皱起,“你,嫁给了我?” 他活了两千多岁,不至于连这身冥婚的打扮,都不认识吧。 “是啦。”我不高兴滴瞪了商榷一眼,“爷爷说了,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你的性命,不至于魂飞魄散。我知道在你茶杯里化符咒,是我不对,但是我这都把自己赔进去了,你呢,就顺水推舟地原谅我,行不行?” 见他默不做声,我又是补充道。 “你放心,我知道你娶我,也并非是情愿,这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以后你若是遇到喜欢的女鬼,大可以娶了,十个八个我也不拦着。反正吧,这什么冥婚,也就是一个形式,不用太放在心上。” 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哪知道商榷却是起身,将我整个人,压到了身下。我惊慌失措,但见他那副重伤未愈的虚弱,就不敢反抗,只能僵硬着身子,茫然地看着商榷。 我刚刚没有说错,他那么动怒做什么? 商榷哼了一声,声音仍旧冰凉。“卫迟,你给我记着,我不会去找别的女鬼,你最好也给我安分一些。” 警告完这句,竟然不能支撑身子,绵软无力地,压在我的身上。 我咬着唇,小心翼翼地将他从我的身上挪了下来,虽然不是很明白自己的意思,但是估摸着也只能颇为勉强地答应,就是点了点头。 “恩,我知道了。” 再看向商榷的时候,他竟然已经沉沉睡去。 第七十章 为鬼不尊 屋子里没有电灯,是两根龙凤烛燃烧着,担心商榷加上心中委屈,我却睡不着,索性直接支起身子来打量起商榷来。我不得不承认他的皮囊极美,与目前所谓的小鲜肉们比起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哪个女子又没有幻想过自己的新婚呢?身上如血一般鲜红的嫁衣,身边是已经熟睡过去的新郎,我却只觉得满心委屈。 自小我就知道我的命格是与众不同的,也从未恋爱过,心中虽有些向往,可我终究还是不愿意耽搁和害了别人;可如今,我嫁给了商榷,以冥婚的形式,虽然爷爷说了,这只是一个形式,不会有夫妻之实,可我依旧觉得心中酸涩。 也不知道何时,我也沉沉睡去了,在梦中,我看到了无数的场景,有时候是穿着古代的衣服,商榷站在城楼上,他的身边站着另外一个人,我总感觉他看他的目光是那样不同;有时候一闪就到了我小时候,商榷提着皮箱,里面装着我二十年的寿命;有时候又是我躺在棺材里,四周寂静极了,只能感觉到自己浓重的呼吸声。 待我醒来的时候,商榷已经醒过来了,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看到我醒来之后,目光倒是闪了闪,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恢复了一贯冷漠的样子。 “衣服脱了,难看死了。” 商榷说完,便直接偏过头去,我这才注意到我的身上还穿着那件红色的嫁衣,脸上的脂粉也未曾洗掉,我甚至看到棉被上有一层厚厚的白粉。 饶是我脸皮厚,也忍不住一红,看了两眼商榷,嘟了嘟嘴倒是直接走了出去。 也不知道爷爷在外面守了多久,我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爷爷的身上全是露水,整个人看上去苍老了不少,连脊背都佝偻了很多。 “阿迟,换了衣服过来。我有话跟你说。”爷爷说完,就直接佝偻着背进了屋,我有些捉摸不定爷爷的想法,但是浑身上下有些难受,便直接去洗漱了。 刚刚洗漱完,一抬头就看到镜子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他吊挂在镜子里,舌头伸得极长。 “鬼啊!”我忍不住大喝一声,可下一秒我的耳边就传来了更为凄厉的一声尖叫,“啊,鬼在哪里?” 这尖叫自然就是采臣发出来的,他整只都挂在了我的胳臂上,一脸惊恐,只是那伸出来的舌头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 忍不住白了一眼采臣,“那不就是你!” 采臣这才悻悻然得从我身上下来,“不是我说啊,这屋子里真的有鬼。而且外面有更多的鬼。” 我懒得理会他,他自己就是一只鬼,偏生怕鬼怕的厉害。 我正在擦脸,采臣飘到了我的面前,牵了牵我的衣袖,“阿迟,你跟商榷……是冥婚了么?” 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我以为我不在乎的,毕竟是我欠了商榷的,本也应该由我来还,可偏偏当采臣说起来的时候,我就觉得还是无比委屈。tqR1 昨夜种种加上遥不可及的未来,我突然就感觉到了惶恐。 “喂,阿迟,你该不会是……在想那个吧?”采臣的脸色一红,语气也变得极为扭捏。 “什么?”我顺口问道,可采臣却扭捏了半天才说道,“就是男女之事啊……其实啊,人和鬼之间……这个……那个……” 我一听,直接一脚将采臣给踢了出去,这家伙,简直就是为鬼不尊! 第七十一章 鬼君夫人? 商榷这家伙简直就是难伺候到了极点,因为他身体实在太过于虚弱了,虽然冥婚吊住了他的一口气,可灵魂只要受到波动就会随时离体。爷爷便专门给他拿了药,这家伙不但不知道感恩,反而还变本加厉起来。 “阿迟,将药端过去。” 爷爷一脸严肃得将药递给我,“商榷的身子还是太差了,这药是调理身子的,必须让他喝下去。” “我可不可以不去啊?爷爷……”我故意拖长了声调,想要跟爷爷撒娇,之前这一招可是百试百灵的,可不知道为何,只要跟商榷有关的事情,爷爷从来都不妥协。 “不行!你现在是商榷的妻子,莫非你还要爷爷去喂么?”爷爷说完,就转身走出去了。 一说到这个,我就满心委屈,这几日来,我天天伺候着商榷,端茶送水就算了,这家伙简直就是变本加厉。 任何事情都要使唤我,晚上还得陪夜。害得我黑眼圈都深了不少,我总感觉商榷是故意的,是在打击报复。 “喝药!”我心中不爽,直接将药放在了商榷身边的凳子上,“爷爷说了,你身子没有好,这药必须喝。” 只见商榷微微皱了皱眉,随后朝着我瞄了过来,这一眼却是带着一点儿轻蔑和鄙视,我忍不住就回瞪了回去。 “烫,冷一冷吧。” 商榷就这样高傲冷艳得回了我一句,“不烫了,我试过了。你赶紧喝了吧。” “是么?除非你喝给我看看。”商榷放下了手中的书本,我都已经想吐槽很久了,商榷这厮能看懂现在的简体字么?一个两千多年前的鬼,看懂了什么经济管理用来统御群鬼么?当然了,这些我都是在心中默念而已,自然不敢在商榷的面前说出来。tqR1 “凭什么?”我倔强也上来了,这几日伺候也到点儿了,之前我给他喝符咒水,我也道歉了,再说了,他也从来都没有说是为了救我啊。 试想,一个鬼,虽然是个长得很帅气的鬼天天欺负你,你会不会反抗?作为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中的人自然是会奋起反抗的。 “难道你要去告诉卫子陵说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商榷紧盯着我,语气略微不善。 我倒不是怕爷爷,只是他说到救命恩人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在古墓里的一幕幕,冷哼一声,端起药碗就抿了一口。 “呕……” 这药的味道实在是怪,不只是怪,而且十分苦,似乎已经苦到心上。我刚抿了一口就直接吐了出来,恨不得重来没有尝试过这个东西。 “好了,拿下去吧。”就在这个时候,商榷却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样子更是云淡风轻,这家伙是故意的,故意刺激我的。 “商榷,你……”我忍住心中的恶心,指着商榷正要骂,采臣也不知道从哪里飘了进来,一看急忙说道,“鬼君夫人,这药可是大大的好啊,这是补灵魂的,常人尝一点儿都是大补之物啊。” 鬼君夫人?这是个什么鬼? 我忍不住对着采臣翻了一个白眼,“既然这么好,以后就由你来尝药了。” 眼看着采臣就要牵住我的衣袖,我直接一掌挥走了他,他的身子差点儿就贴到了商榷的身上。商榷只是白了一眼采臣,采臣的身子就颤抖了起来,眼睛不住得朝我瞄过来,似乎想要我救他。 我才懒得理他,直接端着药碗就走出去了。 只是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采臣一声尖叫,我忍不住嘴角上扬。 当爷爷听说我喝了一点儿那药之后,也只是深深得看了我两眼,告诉我说,那是他专门为商榷调制的药,是为了修补他的灵魂的。 有时候,我想这一切是不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注定我四岁那年有生死之劫,是商榷出现救了我;二十五岁之前,又是商榷下到古墓给我找到了珠子…… 只是商榷这厮太难伺候了。 “阿迟……”伴随着商榷的一声轻唤,我甩掉了自己脑海中的那些突然冒出来的情绪,走到了屋子里。 此时,采臣一脸无辜,商榷一脸严肃得看着我。 “怎么了?”我忍不住担心起来。 第七十二章 喂我 “喂我!”商榷白了我一眼,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面前的饭碗。于是我整个人都不好了,亏得我刚还为他担心了好久,这人,不,这鬼竟然玩儿我! “自己吃!”我白了一眼商榷,对着采臣吼道,“你还在这里愣着干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鬼君夫人,你生气了?”采臣飘到了我的面前,对着我吐了吐舌头,他天生没有吓人的天赋,却偏偏还要做出这样的一副鬼样子。 “滚!”我热不住一把揪住了采臣,“鬼君夫人是个什么鬼?” “他是鬼君,你是他的夫人,你就是鬼君夫人啊。”采臣解释得有模有样,生怕我不理解,还专门悄悄指了指商榷,随后努了努嘴,露出了一个他一切都懂的神情。 我忍住心中的吐槽,瞪了一眼采臣,“对了,你之前不是一直问宁采臣和聂小倩的故事么?” 我一把松开采臣,对着他勾了勾手指,“现在还想知道么?”说完,我就直接坐在了桌子边上,采臣直接飘到了我对面,支着脑袋看着我,而商榷却是眉心微微一皱,眼眸中露出了几缕深思来。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与我和商榷何其相似?只不过聂小倩是女鬼,宁采臣是人;而我们变成了我是人,商榷是鬼;只是我们不相爱,那我们的结局也会和小倩一样么?tqR1 突然一下子就失去了讲故事的兴趣,也不去理会采臣那焦急的眼神,直接踏脚走了出去。 心情郁闷,也不知道要如何排解,我就直接走出了院子,准备去后山上坐一会儿。 后山在祠堂之后,走过那片竹林的时候,我却再也没有听到风鬼的呼啸声,似乎他们已经全部安静了下来。 只是我的心思现在并不在这里,可脚步刚刚走出竹林的范围,就看到了一抹青色飘在了眼前。 秦越,是我见过将道士服穿得最好看的一个人! “秦越……”我惊呼一声,秦越似乎专门在等着我,看到我之后,眸色并无多大变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叫了一声,“阿迟,你来了。” 我倒是不懂秦越为何说这句话,只是再看到秦越我却是高兴的,想到上次还没有来得及给的车票钱,忍不住出声问道,“秦越,你上次去哪儿了?我去拿了钱出来,你就不在了。” 秦越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来,“对不起,阿迟,那天我临时有事儿,所以……” 对于别人的私事,我向来没有任何探听的兴趣,这世界上的人,谁没有个秘密呢? “哎呀,没事儿啦。我本来还想将你介绍给我爷爷的,我爷爷肯定会很喜欢你的。”我拉着秦越的手就要走,“走吧,跟我去我家吧,我爷爷出门了,晚上就会回来的。到时候我安排你们见一面……” 我正说着,却拉不动秦越,我回头看着他,只多日不见的他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身上的青色的道士服此时也变得耀眼了不少。 “阿迟,我来找你是有事儿的。”秦越立在了那里,他语气严肃,“我感应到符咒已经给商榷服下了,如果想要收了商榷,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 我差点儿就忘记了,秦越是个道士,而且是个正义感十足的道士。 那日,他给我符咒时候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说,“阿迟,我现在我还不能收了商榷。但是这符咒却能给商榷一些教训。” 是的,那符咒确实给了商榷教训,可我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对不起,秦越,我不能让你带走商榷。”我退后两步,与秦越的距离离得远了些,我听到身后的竹林中又传来了呼啸声。 “为什么?”秦越的语气微微拔高,脚步只上前了一步,微微一顿,身后的呼啸声消于无形。 第七十三章 我已经结婚了 “我们结婚了。”我猛然抬起头来看着秦越,在他诧异的目光之中,一字一句得重复道,“我和商榷结婚了。” “什么!”秦越的脸色十分难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在乎这件事情。我之前是在他的面前吐槽过商榷,也希望秦越收了商榷,可如今…… 我将那日的事情有选择性得告诉了秦越,盗墓的那一段就直接隐去了,只说商榷为了我下了古墓,最后被一只千年成型的魃重伤,必须要冥婚才能保住他的性命。 “不行!阿迟,你怎么可以跟他冥婚,你可知道……?”秦越微微皱着眉头看着我,只话说了半截就不肯再说下去了,微微皱着眉头看着我,“阿迟,我不能让你越陷越深,我今天必须要收了商榷。” 秦越说着,脚步就要朝着屋子的方向走去。 若是放在之前,我是百分百支持秦越收了商榷那厮的,他蛮横、不讲理、只知道欺负自己。可这个时候,我却恨不得秦越从未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愧疚,不安就像是一把悬在我头顶上的刀,我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商榷会有今日都是我的错。 “秦越,如果你要收了商榷,你就先收了我吧。”我直接伸手拦在了秦越的面前,“我和他已经冥婚了,按照规矩,我就已经是商榷的妻子了,我是绝对不可能看着你去收了商榷的。”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说出妻子这个词语的,只是在那一刻,我想到了在坟墓中的那一幕,他通体透明落在我额头上的那个吻,清凉的、无情的,可偏偏脑海中浮现的就是这一幕。 “阿迟,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秦越直接抓住了我的手臂,“会有办法的,我总能找到办法解除你们之间的契约的。” 秦越的眼睛很亮,就如同这天山的星星,闪烁的,带着不可言说的光芒。在那一刻,我恍然产生了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好像我曾经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也看到过这样的眼神,无奈而又不知所措的。 可我一时间想不起来那个人究竟是谁。 “秦越,我知道。我非常清楚我在做什么,所以我才更加不能让你进入到那个屋子里去。” 我一把甩开秦越的钳制,就那样坚定而有力得站在路中央,想到了那日商榷在古墓里为了救我而受伤的事情。 “阿迟!” 秦越的声音猛然提高,“不行,我不能让你再继续深陷下去,只有趁早结束了你们两个之间的契约,你才会走出来。” 秦越作势就要走入屋中,我知道,爷爷现在不在家中,商榷重伤,若是秦越真的要收了商榷,我无能为力。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直接从竹林里捡起一段枯竹直接比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秦越,如果你真的要收了商榷,我就死给你看。佛家讲因果,你要知道,我是因为你而死的。” 那一刻,我当真感觉到了脖子上的血液涌动的频率是那样的快,快到要跳动出来。 “阿迟,你何必呢。”tqR1 秦越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和悲伤,他走上前拿掉了我手中的枯竹,“好,阿迟,我答应你,我现在不会收了商榷,但是我早晚有一天会收了商榷的。到时候,你不要再阻拦我。我也会找到办法解除你们两个之间的契约的,你不要担心。” 他越是这般温和,我越是愧疚。 我很想问问秦越为什么,他在这事情上那么执拗,又是何必。 “阿迟,照顾好自己。”秦越说完这句话,只深深得看了两眼院子,就直接离开了。 而我坐在地上,却怎么都起不来,只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已经被抽空了一般。 第七十四章 他都知道? 我自然不可能将遇到秦越的事情告诉给商榷知道,否则就依着他的性子,怕是要从床上爬起来和秦越干上一架,无论是他们之中的谁,都不知道退让。 我不愿意让秦越收了商榷,却也不愿意商榷伤害了秦越。 “喝药!”对于商榷,我已经无力吐槽了,明明自己可以规规矩矩得喝药,可每次都要找我麻烦。 “放着吧,凉了我就喝。”商榷看了一眼药碗,微微皱了皱眉。 我觉得自己也是贱,看到商榷的样子,急忙端了一碗蜜饯到商榷的面前,“诺,喝了药,吃一颗。” “嗯。” 听着商榷答应得这么爽快,我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伙又在憋坏,我诧异得朝着商榷看去,可商榷只是偏了头,也不看我,倒是采臣在旁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阿迟,你就放着吧。” 采臣飘到了我的面前,扯了扯我的袖子,又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商榷,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然后点了点头。 我一脸茫然,这家伙明明会说话,为什么要做这种我看不懂的手语?莫非他也疯了? 采臣看我没有懂,就似笑非笑得说道,“夫人,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你为了鬼君以死相逼……”tqR1 “住嘴!”商榷直接将手中的东西朝着采臣砸了过来,采臣飘得快,于是遭殃得就变成了我。 商榷一看是我,脸色就阴沉下去,也不打算道歉。直接端起了药碗,将药碗中的药一饮而尽。随后拿起一颗蜜饯,皱着眉头吞了下去。 难道说我和秦越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不应该啊,我出门的时候,他还躺在床上的啊! “商榷,你是不是知道了?”我凑近商榷,他这具皮囊十分帅气,刚刚喝了药,身上有一股中药的味道,与药碗中散发出来的味道不一样,此时的他闻起来带着药香而又不熏人,味道清淡而又悠远。 “滚远点”商榷一只手戳开了我正呆愣的脑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以后煎药不要偷懒,这三碗水煎成一碗水,要文火,而不是猛火。” “切,小气!”我嘀咕了一声,可我到底胆子小,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对着采臣招了招手,就带着采臣出去了。 只是不管我怎么问,采臣都不肯告诉我,刚才商榷到底有没有偷听,我问不出个究竟,就只能把这事情暂且放在一旁。 反正商榷越来越听话,吃药、吃饭都不需要我操心了,之前爷爷不在家的时候都是我掌勺,那个时候总是被商榷吐槽不断;现在好了,商榷虽然还是会瘪嘴皱眉,却会将所有的饭都吃光,这给了我极大的信心,更加卖力地给商榷换着花样做吃的。 一日阳光正好,商榷叫我把之前在古墓中拿出来的东西晒晒,但是必须要注意,纸张的东西不能见光,而且必须轻拿轻放。 “阿迟,你怎么可以这么笨?”商榷那厮就坐在那里,指挥我做着做那儿的,“这些东西,价值可远超四十万,碰坏了,你能赔得起?” 我将一个青花瓷的花瓶放在了地上,轻轻得弹了弹灰,直接将鸡毛掸子朝着商榷扔去。 “反正你欠我的,又不是我欠你的。”我反驳了一句,却看到商榷的眼神一变,目光也变得深邃起来,冷笑了一下说道,“那可未必。” 每次说道这个的时候,商榷总是表现得非常异常,而我想要细问的时候,他都会选择沉默,或是直接过滤我的问题。 “切,小气!”我嘀咕了一声,却没有注意到手中的东西直接散落在了地上,看到地上的东西,我忍不住就惊呼出声。 “啊……” 采臣直接飘到了我的面前,跟着我一起朝着地上瞄了过去,他看到之后,也低呼了一声。 第七十五章 古画无手 “你叫什么?”隔了半晌,采臣才从我的背后伸出脑袋来,可整只却依旧是挂在我的身上。 “你又叫什么?”我反问道。 采臣挠了挠头,有些莫名得说道,“我不知道啊,我听见你叫,我就叫了啊。” 听到这句话,我真想一巴掌呼死采臣,可一想到他本来就是一只鬼,我只有收回了自己的心思,将目光放在了地上那展开的古画上。 我这才想起来,当时从那清朝秀才的墓里出来的时候,商榷让我背了一大包的东西,其中好多都是一些古玩字画,刚刚不小心就把所有的字画都倒了出来。 可这些字画让我觉得诧异的是,没有一张画是有手的,画中的人物或坐或立,可都没有将手露出来。作为一个看惯了现代画的现代人来说,看到这种画总有些别扭。 “手呢?”随着我的一声嘀咕,商榷也走到了我们的面前,看了看地上的字画,冷声说道,“收起来!” 可我正在兴头上,哪里肯这么容易就罢休,急忙牵住了商榷的衣袖,眨了眨自认为无辜的眼睛问道,“你还没说手去哪儿了呢?”tqR1 果不其然,商榷只是白了我一眼,又将目光瞄到了采臣的身上。 “阿迟,古画都是没有手的。”采臣对着我说道,“反正我见过的古画都没有手。” “为什么啊?” 说好听点儿,我这叫执着,说不好听的,我这叫死倔。遇到其他人,可能就给我解释了,可我遇到的人是商榷,商榷这厮对我从来都没有好脸色,他白了我一眼,指了指地上的古画,“你认为呢?” “我不知道。”我十分乖巧。这种看脸色的事情,我还是非常拿手的,所以我表现得非常乖巧,就差条可以摇起来的尾巴了。 “头发上见识短,古画就是不画手。”商榷白了我一眼,冷声说道 这算什么答案?这简直就是蒙混过关啊?我总感觉这厮是自己也不知道,所以就胡乱编造了一个理由。 “切,说白了,就是连你也不知道其中的缘由罢了。”我白了一眼商榷,“没有想到还有我们商榷不知道的事情。” 说完之后,我就感觉特别爽,能有一个呛商榷的机会,我怎么能不好好享受呢? 采臣早就飘得没见踪影了。 “切,我会不知道?反正,你不要乱动这些东西,留着等卫子陵回来收拾。”商榷扔下这样的一句话,就直接回了屋。 我在商榷的背后对着他翻了无数的白眼。 顺带着还稍微挥舞了下拳头。当然我做这些,统统是被着商榷的。 说干就干,我直接跑到爷爷的书房里将文房四宝拿了出来,就学着那些古画里古人的打扮,画了一个男人,当然是有手的,还专程叮嘱了一句。 “不许告诉商榷,否则,我再也不要你出来了。”我威胁了一声采臣,随后才兴致勃勃地将它挂在了中庭。 宁采臣没有拦着我,就看着我把画挂了上去。 第七十六章 爷爷的买卖 湘西卫子陵,在整个道上都颇具盛名。 之前的我并不知道爷爷的名号有这么响,因为我不愿意走爷爷的路,爷爷也极少跟我讲起鬼怪和这道上的事情,如今想来,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回来这段时间里,来找爷爷的人络绎不绝。 可爷爷也不是任何人都见的,据说能让爷爷出山的事情一般都是非常重大的事情,虽然我不能理解那些重大的事情是什么事情。 爷爷又出门了,这次出门前,专门嘱咐了我,让我这几日好好照顾着商榷,他身子正在恢复的时期,不可以再受重创,否则到时候十分麻烦。 我嘴里虽然答应着,可是在背地里却还是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卫老爷子,这次是个肥的,若是能够拿下,至少是这个数!” “这种事情以后少做。”爷爷磕了磕自己的旱烟袋,看到我进去了,便说了一声,“这是我孙女,卫迟。” 此时的屋子里坐了四五个人,这几个人我都有些面生,可看爷爷与他们说话的语气,却是颇为熟稔的。 “这次谁主导?”爷爷说这话的时候,完全不避讳我;那几个人看爷爷没有避讳,便也直接商量了起来。 “这次让阿莫主导,这小子这段时间刚谈了一个女朋友,正需要钱呢。” 说完,几个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听到这里,我是越加迷糊了;他们这是做什么呢? “阿迟,这叫扎飞。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来,这是你爷爷组织的堂口么?”不知道何时,采臣挂在了我的手臂上。 他虽然是灵魂,没有多少重要,可在视觉效果上来说,确确实实是个人,让我心里压力很大。虽然说过很多次了,可这家伙总是给我卖萌说他怕。 我看爷爷他们几个人商量得正起劲,我也不出声打断,就默默得听着。之前的我对鬼神之类的事情是能避则避,可如今我跟商榷两个人绑在了一起,对于许多的基本常识,我也需要知晓。 “这次杀的目标是个国外回来的资本家,打算在我们这里投资一个化工厂。你说这不是破坏环境是什么?” “是的,这个目标是该杀的。卫老爷子,你拿个主意?”tqR1 众人都将目光落在了我爷爷的身上,我也盯着爷爷,这种事情作为一个律师,我只能说,你们这是犯法的,是欺诈罪。可偏偏做这个事情的人是我爷爷,我这句话又说不出口。 众人商议了很久之后,定下了方式和时间以及主导人员。 “爷爷,刚刚采臣给我说,你们这叫扎飞。扎飞就是欺诈么?”我皱着眉头看着爷爷,“我知道你开了堂口,但是这种事情……” 爷爷深深得看了我两眼,“阿迟,别看不起这个。这个也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自然是有道理的。” 我瘪了瘪嘴,“精华要学习,但是糟粕只能去除。” 爷爷向往常一样轻轻得拍了拍我的肩膀,“有些事情,不是法律可以解决的。再说了,这些人跟着我总是要吃饭的吧?阿迟,有些事情,等你开始接触了,你就会发现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其实都是命。” “可我……” 我还想说什么,爷爷直接扔给了我一本《江湖秘本》给我,说让我好好了解和学习一下什么叫做扎飞。 最后我总结了一下,其实所谓的扎飞就是算命先生通过装神弄鬼,借助鬼神的“魅力”来哄骗他人、骗取钱财的伎俩。当然了,这个话我是断然不敢给爷爷说的。 爷爷这次要出去三天,于是家中就只剩下我、傲娇的商榷和胆小鬼采臣了。 第七十七章 随风入夜 不过我和商榷可能八字真不和,总得有些小打小闹的。 我从商榷的房间退出,带着小心地将门关上,在心中忍不住嘀咕了句,不就是犯了个错,他至于一直抓着不放吗?什么男人,一点肚量都没有。 刚刚不过是将药洒在他身上了嘛,对我又吼又叫的。我在心中将商榷编排了无数次。 从商榷的房间,回我的小屋,要穿过正厅,并不是很远,我懒得摸索点灯,就把手机屏幕点亮,借着淡淡的白光,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因为挂着QQ,时不时还会传来滴滴的消息声,低着头一面玩手机,一面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我不着急着睡觉,也是走走停停。 “XXX的私生子又被曝光了呢。”我浏览着新闻,饶有兴致地开口,反正娱乐圈那些事,到头来都做了我们普通人茶余饭后的玩笑。 感觉到肩膀上一重,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用手指点了点屏幕,然后往下滑动下。 “你慢点,我还没看完呢!”我有些不满地抱怨到。 可是那根手指不听使唤,乃是一直往下,一直往下,直接将我的手机,打落在了地上。 我停在原地,呆愣地瞪大了眼睛,之前以为是宁采臣,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可借着掉在地上,手机淡淡的光,我隐约看到一双大小比例有些失衡,枯瘦如柴的手,在我的面前,挥动着。 那两只手是直接连着墙壁,墙壁的尽头,是我白天一时兴起,画的一副有手的人物画,画得挺一般,但是用的纸张,乃是陪葬多年刚刚从墓穴当中拿出的裱好的宣纸。 画像上的那个男人,冲着我,咧开了嘴巴…… 他,竟然活了? 那两只细长如同柴火的双臂,在我的面前舞动着,他竟也聪明,知道在这时候须得将房门关上。 这样,就是瓮中捉鳖,逃不掉了。 我知道他这意图,只能往后退了退,摸索着将灯打开了。当白炽灯照亮整个正厅的那瞬,我才看清了,眼前到底是什么。 我的对面,那幅画已经彻底活了过来,一双手张牙舞爪,漫无目的地挥舞着,摇晃着脖颈,偏着头,面目狰狞地看着一个方向。 它没有盯着我?tqR1 我吓得厉害,但还是壮着胆子,看了那怪物一眼,原来我当时粗心,竟然忘记了要在眼睛中点上黑色的眼珠,就草草收工了事。 也就是说,眼前这怪物,是瞎子? 这个发现差点把我自己给感动哭了,这叫什么,这叫不幸当中的大幸吗?不由得微微吞了吞口水。 “嗯。” 在安静的夜中,这吞咽口水的动作虽然细微,但是声音,却入了那怪物的耳朵。他冲着我,咧开嘴巴,笑了笑。 一张血盆大口,夹杂着唾液和鲜血。 因为刚才发出了声音,所以已经暴露了我的位置,那两只如同枯木的手臂,便从两个不同的方向袭来,迅猛而快速,一瞬间就捉住了打算逃走的我! 我的手心手背,都拽出了汗水,因为过度的惊慌,甚至湿了眼眶。 只能又往下吞了吞口水,竟然见得他将脖子伸了过来,就算之间搁着七八米的距离,那细长的脖子,也十分轻松地到了我的面前。 他的嘴巴,停在了我的脖颈上。 虽没有锋利的犬牙,但是要咬掉我的脖子,恐怕只是咔嚓一声的功夫…… 我被吓得三魂七魄不全,但总算还记得不能坐以待毙。 毕竟,倘若被别人知道,我是被自己画的画害死的,这事情传出去,岂不会让人笑到大牙? 第七十八章 你就别添乱 却是突然灵机一动,看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的手机,它闪耀着微微的亮光,似乎是我最后的希望。 “siri,切歌!” 我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歇斯底里地吼叫着,这可是我花了大半个月工资买的手机,关键时刻一定要给力呀。 我盯着手机的屏幕,忍着桎梏脖颈的疼痛,却是连眼睛都不敢眨下。 我最近很倒霉,但是天灵灵地灵灵,这个一定要管用呀。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一阵热闹的声音响了起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最炫民族风,但是我知道我得救了。 果然那怪物偏了偏头,因为看不见,他似乎对声音的源泉,有了浓烈的兴趣。 松开我,一把抓住了,还在外放歌曲的手机。 我趁机就钻到了桌子底下,用布帘把自己遮盖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然后,我听到外面传来砰的一声脆响,那声音之后,欢快的音乐声也戛然而止,世界重新归于一片宁静。 我在心中默哀了一句,我英勇无畏的手机,怕是已经英勇牺牲。不过它今天救我性命的大无畏举动,我将永远记在心上。 并让后来的手机,继承和传扬它今天的事迹。 外面,不断有挪动或推倒板凳椅子的声音,看样子那怪物,正在地毯式的搜索,想要把藏匿着的我,找到。 我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就盼望着可以早些到天亮,这古画里的怪物再厉害,白天的时候怕还是不敢放肆。 “阿迟,你在玩躲猫猫吗?”宁采臣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直接就倒挂在了我的身上,俏皮地伴着鬼脸。 那副模样搞笑极了。 可是,我不想笑,我只想哭!tqR1 “阿迟,你怎么了?你看到我,不用这样哭丧着脸嘛,来给小爷我笑个呗。”宁采臣一面说,一面将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完……蛋……了。” 片刻之后,我躲藏的桌子被一只手端了起来,然后重重地往旁边一扔,撞在墙上,听得清脆的一响,顷刻间四分五裂。 也不待我们反应,那两只手,便是一只捉了我,一只捉了宁采臣,都拽得紧紧的,生怕再让我逃了。 我瞪了宁采臣一眼,现在算是知道,什么叫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鬼!鬼呀!阿迟,你画的画,变成厉鬼了!”宁采臣挥舞着胳膊,不住地上下扑腾,因为过度的惊吓,一张脸几近透明。 可我现在更想揍他一顿,没有看到那怪物不长眼睛吗?他就不能消停会? 那怪物伸长了脖子,先是凑到了宁采臣的面前,用鼻子嗅了嗅,竟然露出了嫌恶的表情,然后将他重重地扔在了一旁。 古书上有记载,“鬼好人肉,其中以厉鬼,最甚。” 它舍弃了宁采臣,唯一的解释怕只剩了:它更觊觎,我这幅人肉躯壳。 便是一只手紧紧抓着我,另外一只手,从上到下地抚摸我的身子。 指尖,停在我的喉头。 他偏着脑袋,口中含糊,夹在着鲜血的唾液,狠狠地喷了我一脸。 可我除掉瞪大眼睛,竟也想不出其他法子。 第七十九章 桃木 被扔在地上的宁采臣,惊慌失措地爬了起来,谁曾想站立不稳,竟然滚出了好远,一直滚到了商榷的门边。 顾不上一身的狼狈,就使劲地叩门,“商榷,……你快出来,有东西,有东西缠上阿迟了!” 可他那副身子,伤重得厉害,不过勉强可以下床,又怎么指望得了呢? 所以,我并未抱太大的希望。 门,却吱呀一声打开,商榷慵懒地站立在门边,只是从床边到门口,这几步的距离,他就走得吃力,额头上竟然有了汗水。 “你这大晚上都不消停,这弄啥呢!”他竟然还有心情抱怨,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 古画里的怪物,就偏着头,用那只有眼白的双眸,狠狠瞪了商榷一眼。 “看吧,我就说了,这古画是不能有手的,你看看,这一画上去,他不就活了呗。”商榷两手一摊,竟然开始数落我了。 “我知道了,你快别说了。”我真拿商榷没有半点法子,他这身子,我不指望他可以帮忙,但是好歹别说风凉话呗。tqR1 不过我还是忍不住埋怨了商榷一句,你说如果他当初直接了当地给我说了,古画有了手,就会在晚上变成怪物,那我是打死,也不会那么作那么犯贱,专门临摹一副呀。 不过,商榷的眼眸,却在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他环顾着这间屋子,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他最后的目光,落在了正厅当中,那柄桃木剑上。 桃木乃是至阳至刚之物,可以专门用来克制鬼神,让其不敢触犯。可是我却有些不大明白商榷的意图,只见他已经挪动着步子,到了桃木剑旁。 我冲着他,摇了摇头。 他却握住了桃木剑的剑柄,而后速度极快地冲到了画像的面前,不顾其他,乃是一阵乱砍。 竟然将怪物那枯树枝一般的双手,给生生砍了下来。 那双手脱离了身子,就变成了灰烬,还未落在地上,就消失得一干二净。我从高处落下,疼得厉害。 可还来不及喊疼,就见到那只剩下了脖颈的怪物,因为没有了双手,竟然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了商榷的身上。 用头狠狠一撞,将商榷撞出了好远。 我连忙跑了过去,就瞧见他之前好不容易愈合了些的伤口,竟然又重新裂开,缠着绷带的地方,尽数染满鲜血。 且不管这些,我强硬地将他还握在手中的桃木剑抢了过来,耳边一阵兹兹剌剌的声音,只是握了这么一会儿的剑,他的掌心,就打满了水泡,不少地方磨了皮消了肉,竟露出了阴森森的白骨。 我心疼得厉害,忍不住骂了一句。“商榷你疯了是不是?桃木是可以克那怪物,你自己还不是鬼魂吗?你就不知道,这东西,一样可以杀了你!” 他不是已经活了两千多岁,怎么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呢? 可是他只是慵懒地看了我一眼,就算模样狼狈,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戏谑。“它就只有脑袋了,你应该搞得定吧。” 第八十章 斩杀 “我,我试试吧。”硬着头皮,陪着小心地开口。 爷爷今晚是回不来了,宁采臣又靠不住,我实在不忍心商榷这幅模样,还要和眼前的怪物斗。 它是我画的,祸是我闯的,那也应该由我出面,把这事情解决了。 它没有眼睛,所以无论是辨别方向,还是寻找目标,都只能靠听觉,靠嗅觉。见得久没有动静,耐心全无,用头撞击着桌子椅子,随意攻击。 我倒是怕它这样,会误伤了商榷,连忙扶着他,躲在了靠墙一端的角落里,这地方安全,不在脖子的攻击范围内。 见我提着桃木剑要出去,他只看了我一眼,并未叮嘱一句。 “阿迟,这家伙疯了,你快来救我呀,你快来呀。”宁采臣已经吓得不行,一面逃窜着,一面避开各种飞过的桌子凳子。见得他就要往这边来了,我连忙开口拦住。“你就呆在那里,别动。” 聒噪的胆小鬼倒是听话,竟然真的停了下来。 那连着头的脖子,以飞快的速度朝着宁采臣袭去。宁采臣瞪大了眼睛,就盼着我下一步的指示。 “趴下!” 我突然冲着他吼叫,他就顺势一趴下,怪物的脖颈和脑袋因为用力过猛,已经飞出去了好远,竟然打入到了墙里,砸出一个碗口大小的洞,深得见不到底。 大抵是卡住了,竟然没有缩回来。 我暗自庆幸,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刚才宁采臣停下的地方,对面就是厨房,我算计的角度没有错,如果太大力地撞过去,只怕直接就撞到壁橱里面去了,这一时半会当然拔不出来。 我便趁机,用桃木剑对着那脖颈,就是狠狠一戳。 一声鬼哭狼嚎之后,那粗壮、土灰色的脖颈,也变成了一缕青烟,消散无痕。我整个身子,疲软地躺在地上。 这才敢回头,看了那古画一眼。 那张画像上的人,仍旧有眼睛鼻子嘴巴,双手并无残缺,和我之前挂上去的时候,分明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满屋一片狼藉,和我身上的尘土阵阵,我差点就要以为,自己怕是做了个恐怖的梦。 可是那都不是梦,竟然是真实发生的。 “阿迟,你好厉害,竟然赢了。”宁采臣涕泗横流地小跑到我面前,委屈地看着我,“我还以为,我们今晚得被那怪物吃了呢。” “哪能,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厉害着呢。”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十分得意地说道。 “商榷,你是不是也很佩服我呀,就凭一把桃木剑,我就收了那怪物。”我得意起来,就容易忘形,不过想着自己刚才表现不错,就盼着可以得到商榷一句肯定。 他蜷缩在角落里,将头深深低下,并没有搭理我。tqR1 “喂,你总不想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吧……”我有些不满地撞了商榷一下,他却径直地倒了下去。 我这才是注意到,他满身疮痍,只怕伤势更重。 我一连叫了他好几声,可回应我的,只有寂静和寒风。那双被桃木剑所伤的手掌,更是狼藉不堪。 ………… 第八十一章 无助 我从未如此无助,看着满身是伤的商榷,我觉得愧疚难当,为什么?我为什么就不听商榷的话,非得要在古画上画手呢? 明明画的就不好,还非得炫? “采臣,帮帮我!”我只感觉脸颊上有了泪水,开始流淌下来,顺手抹掉了自己眼角的泪水,“你在家里照看好商榷,我去找爷爷。” “阿迟……”或许采臣从未见过我这般模样,他轻唤了一声,“你别担心,商榷会没事儿。他可是……鬼君啊……” 这一句或许是没有什么底气,慢慢得随风吹散了。 我深深得看了两眼采臣,像是安慰采臣,也像是在安慰我自己,“会的,会没事儿。” 我和采臣合力将商榷扶到了床铺上去,他身子虚弱,此时连肉体的颜色都开始变得惨白起来。想来,这一次灵魂是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采臣,照顾好商榷。”走之前,我深深得看了两眼商榷,目光落在他被桃木剑所伤的手掌上。 他是两千多年的厉鬼,他不可能不知道桃木至阳,对鬼这种至阴之物来说,最是厉害。可他还是拿了起来,我承认,在这一刻,我不只是觉得愧疚。tqR1 夜色浓重,换作以前,我是绝对不敢出门的,可今日我只是拿了一件披风就直接走出了门。竹林里依旧是咆哮的风声。 因为爷爷走之前曾给我说过,如果家中有紧急事情,就直接去镇子上的一家旅馆找他。天黑露重,我也不知道自己摔了多少次,可每次摔倒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商榷受伤的样子。 “商榷,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否则,我会怨恨自己一辈子。” 我在心中默默念叨着,从最开始的嫌弃到现在的关切,我知道,我对商榷的感情正在一步步得发生变化。 刚认识的时候,我恨不得让爷爷收了这个家伙;可如今,他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欠人情。 我不想欠商榷的,我也知道我们是不同世界的,所以我欠他的,我都会一点点得全部都还给他。 到了爷爷所说的旅馆的时候,却并没有找到爷爷,只看到了那天在家中看到的一个中年人,爷爷让我将他叫做张叔。 张叔听我说要找爷爷,只说道,“小妮子,不是阿叔我不带你去,而是卫老爷子现在着实不方便。你看要不然这样吧,你先在这里休息一晚上,我看你也累了……” 顺着张叔的目光,我这才看到我身上全是泥土,活脱脱的一个泥人。 “不行,张叔,我必须要找到爷爷。你就让我去吧。”我泪眼婆娑得看着张叔,张叔应该也是被我吓着了,直接说,“好,那张叔开车带你去。” 张叔的速度很快,可我总觉得慢了,恨不得张叔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约摸两点多的时候,张叔将我送到了一片荒地,只可惜我那个时候心思不在这里,如果我多用心的话,我会发现这就是我当初冥婚的地方。只是那日,我是被乌鸦用轿子抬到这里来的,今日是开车来的,我便没有注意到。 此时月上中天,爷爷曾告诉我,这个时候正是百鬼夜行的时候,可偏偏爷爷这个时候在外面。 我心中惦记商榷,自然忘记了这个禁忌,只想快点儿找到爷爷。 “小妮子,你先在这里等一下。卫老爷子说了,三点钟之前,不许任何人下去。”张叔叔刚刚叮嘱完,他就接了一个电话,貌似很急。 “你先等着,店里有点儿事情。我待会儿来接你和卫老爷子。”我点了点头,抱着腿坐在了地上,望着天上的月亮,又想起了我第一次看到商榷的情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已经过了三点,便在月光的照耀下,一步一步得超前走。 “啊!” 脚下一空,我直接掉落到了一个洞中。 第八十二章 破阵法 这一刻,我猛然想起,张叔在路上说的那句话,“卫老爷子,这次是受人所托来超度一个怨灵的,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要靠近。算了,我也算是多说,卫老爷子应该给你讲过了。” 我在这洞中直接抓瞎了,我该不会这么倒霉,落到别人的坟墓里了吧? 事实证明,我还真就这么倒霉! 我双手往地上一撑,只感觉摸到了一根入手光滑的东西,当我一点点得摸索完的时候,我才发现这赫然是一根人的大腿骨。 “啊!” 此时已经将商榷忘得一干二净,直接蹦跶起来,看到前方有一丝光亮,猛然就跑了过去。 眼看着光亮越来越近,光亮中的那个人也是看的清楚了起来,赫然是爷爷。 “爷爷……”我急忙跑了过去,而此时一直在地上盘腿坐着的爷爷身子微微踉跄了一下,直接吐了一口鲜血。 “阿迟……你怎么来了?”tqR1 爷爷睁开眼睛才发现是我,只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就听到爷爷说,“趴下!” 我向来对爷爷是无条件信任的,听到这句话,我就直接扑到在了地上,刚刚扑到,我就感到了一股凛冽的风从我的脖子上吹了过去。 我相信,若是我刚刚晚那么一秒钟的话,只怕我已经交代在这里了。 “阿迟,过来。” 爷爷对着我招了招手,我急忙跑过去,在爷爷的身后站定。 “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我问着,就看到我的前方漂浮着一个厉鬼,之所以说她是厉鬼,是因为她和商榷一样,可以变幻自己灵魂的模样。 “你破了阵,这东西跑了出来了。”爷爷捂了捂胸口,“她是含怨而死,心中一口怨气不灭就变成了这种东西。” 爷爷一边给我解释着,一边咬破了自己的中指。 我这才看到,原来这里面画了一个八卦图,就因为我刚刚冲进来,冲破了这个八卦阵,所以厉鬼才会反噬。 我知道爷爷受伤了。 “哈哈……好啊,又来一个,还是个小姑娘……身子可真香啊。留下来吧,留下来陪着我吧” 那只鬼不断得叫嚣着,眼神狠厉无比。此时的我,想到了商榷,却是怒从心中起,“你丫叫嚷什么?你都是一只鬼了?你还蹦跶什么啊?难道你能放下屠刀去投胎么?当人不好么?” 我看得出来爷爷现在需要时间喘息,于是我就借着这个时间继续说了起来,“我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鬼,这样滞留在人间有意思么?你还能挽留你的爱人么?你认为,你的家人看到你这个样子不会伤心么?” 我正说着,那厉鬼却猛然捂住了脑袋,大喝了一声,“住嘴!太呱噪了你!做人就比当鬼好么?” 她一点点得凑近我,我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那自然,反正我能肆无忌惮的吃,你可以么?这香火有味道么?” “哈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人类,果然是最狡猾的。” 她已经看到了爷爷的动作,她身上幻化出来的衣服无风自起,我知道她这是在给自己造势呢。 “阿迟,跑!” 第八十三章 闯祸 爷爷一声喝下,我当即也不再耽搁,直接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了。 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吼叫声,等我回头看的时候,正看到爷爷在用中指血隔空画符,“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来显灵!定!” 伴随着爷爷的一声低喝,那鬼的身子果然被固定在了那里。可我看得出来,爷爷此时也非常吃力,刚刚他遭受反噬,身子还没有恢复过来。 “阿迟,快走!” 爷爷的声音有些低沉,可却十分坚定。 而我愣在了那里,我如何能走?我想到了商榷,商榷就是为了救我落得重伤,而爷爷此时也被厉鬼缠住。 “爷爷,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我看到爷爷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眉心微微一跳,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叹了一声气,指了指不远处的东西,“朝她的身上撒米,我做法。” 民间自有糯米打鬼的说法,那是因为糯米属阳性,而鬼是阴性。所以许多家长会让孩子在走夜路的时候揣两把米在兜里,便是这个道理。 我急忙跑了过去,那鬼看我要去拿东西,整只开始变幻了起来。 可我知道,我现在不能走,若是我走了,爷爷就被那只厉鬼给缠住了。 “噗噗噗……”糯米打在厉鬼的身上,发出了噗噗的声响,那厉鬼也凄厉得叫了起来。 “阿迟,捂住耳朵。” 在爷爷的吩咐下,我急忙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这才朝着那厉鬼看去,厉鬼的身上已经千疮百孔了。 她在爷爷的术法下被定在了那里,又被糯米伤了,身子也委顿了下去。 可就在我以为尘埃落定的时候,那厉鬼笑了起来,若你听到过鬼笑,你会相信一句话,笑得比哭得还难听。 她的声音直接钻入了我的耳中,我的神思一片恍惚,我似乎看到爷爷受伤了,商榷因为我死去了,就连采臣都变成了一抹青烟。 只听到一声长喝,我猛然清醒过来,急忙念着《观音心经》来静心。tqR1 爷爷也收拾了女鬼,虽然我没有看清楚爷爷到底是怎么收拾了她,可我看得出来爷爷现在也到了极限,若是再拖一下的话,只怕我们两个人都要交代在这里。 “你不该来的!我不是说过,不许过来的么?”爷爷拿出了旱烟,将东西收拾起来,看着这一片狼藉,直接楚声王问道。 “出去说。”我率先爬了出去,这才发现这里就是我之前冥婚来过的乱坟地,忍不住心中一颤。 而爷爷在将那厉鬼超度之后才走出来。 “商榷,重伤昏迷不醒。” 我将事情简短得给爷爷说了一遍,只见爷爷的脸色变幻不定,隔了许久之后才吐出一口长气,“这都是命啊。” 我不知道爷爷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天上的月色却阴了阴。 “走吧,回家。”爷爷率先踏了出去,我跟在爷爷的身后,也不敢开口说话。只闷闷得走着,不知道为何,只觉得这乱坟地里愈发熟悉了。 第八十四章 你不一定能回来 因为刚才的鏖战,满屋一片狼藉,爷爷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整理出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来。取了一壶烈酒过来,在口中含了含,然后重重地喷在了画上。 油彩沾染了酒,一层层的晕散开,不过片刻的功夫,已经满目狰狞,就像是印象派的代表作,再辨识不出那是个男人的素描。 爷爷这才是缓缓点头,然后走到我的身边,颇为耐心地解释道,“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收了那厉鬼,否则留着那画,到了明晚,只怕又生出双手和脖颈,又得再折腾了。” 我点了点头,爷爷的话,可让我受教了太多。我对鬼物缺乏常识,非但不知道要怎么对付他们,更是接连闯祸。 “不过吧,商榷的事情,可能会麻烦一些。”爷爷叹了口气,说出了我心中真正忧虑之事。 “他之前就耗尽了心力,不过是靠着冥婚才吊着一口气,这次不但被画鬼重击,双手还被桃木剑所伤,只怕……” 爷爷一面说一面摇头,脸上的挫败让我忧心忡忡,紧紧咬着唇瓣,“爷爷,您别吓唬我,商榷他不会有事情的,对吧?” “你有办法,是不是?”心已经被提到了嗓子眼,我咬着唇,小心翼翼地开口。我闯了祸,商榷也是因为我才受伤,如果…… 我不敢再往下想。 爷爷长长地叹了口气,用手敲打了一下桌面,发出扣扣两声清脆的声响,“也不至于穷途末路,只是这事情太冒险。” 我不怕事情冒险,就怕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听爷爷如此一说,倒是放心了些许。 “他这身子不能再呆在阳间,他和阴间的几位阎罗尚算有些交情,如果到了那里,他们出手相助的话,应该不成问题。阴间至阴至寒,更适合养伤。” “那挺好的呀。”我并未多想,商榷无虞,我确实应该庆幸。却是突然明白,爷爷到底在为什么事情心忧。 “我送他去地府吧。” 这话我说得时候,并无太多恐惧,但话音落下,在死一般的沉寂当中,我头脑中一片空白。 而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归于安静。 许久许久之后,爷爷才瘫软地坐在椅子上,眼睛浑浊地看着斑驳狼藉的墙面,“阿迟,你知道地府那是个什么地方吗?” 群鬼遍布,厉鬼当道,阴森恐怖,苦寒至极。 我虽未去过,但深知那是无数厉鬼爬出的地方,是漫无边际的痛苦和阴寒。可竟也锐意坚决。tqR1 “我知道。”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可是爷爷,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说得俏皮,但是爷爷,笑不出来。 他紧皱着眉头,取了长杆烟枪出来,一口一口的吸着,吐出一阵阵白色的烟雾,氤氲开来,在一片白色烟雾中,我看到爷爷那口枯黄长短不一的牙齿。 不觉得恐怖,只觉得心酸。 吃阴间饭的人,极少长寿,就算勉为其难可以长寿,也注定如我爷爷那般,子孙福薄。如果我此番没有办法从地狱回来,说句难听的话,说不定等到爷爷临终,连个给他收尸骨哭坟墓的人,都没有。 因为许久不曾抽烟,他咳嗽得厉害,每咳嗽一声,就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一般。 第八十五章 那就去吧 终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老泪纵横。 眼泪,顺着眼角的褶皱流下。我最见不惯流泪,更何况那还是我至亲至爱,这世上最亲密,也是唯一的亲人。 “如果要他活,你必须走地府一遭,可是爷爷无能,爷爷不敢保证,你可以活着回来呀。” 他双手放在桌上,无力地支撑着头,我看不到他的眼泪,却见他身形颤抖。原来那个在鬼神面前无所不能的卫子陵,也终究是一凡人。 ………… 我也唯有这时候,才会觉得自己是不孝顺。我追崇自由,一贯我行我素。却不知道我的任性,会伤害到我唯一的亲人。 可,如果不走地府一趟,还得商榷不能醒来,我这辈子怕是不会心安。 一个长长的深呼吸,这怕是我这辈子,最艰难的时候。 “你呀,从小我就告诉过你,要认真学习阴阳风水,可是你偏偏听不进去。”爷爷叹了口气,因为刚刚哭过,声音压抑得厉害,“你若会些,今天大可以你开坛做法,我带着商榷入地府,爷爷年纪大了,就算是折在了地府,也不亏呀。可你……” “可我不会呀。”我实在不忍心,再看到爷爷那副模样,努力让自己的语调轻松些,也让爷爷的担心,可以稍微少些。 “所以吧,还是得有劳爷爷,开坛做法,告诉我应该准备哪些东西,在地府需要注意什么事项。我小时候您可是给我批过命,说我25、26岁的时候,会有大劫难,总不至于现在大劫未到,我就回不来了吧?” 我的俏皮,让爷爷忍俊不禁。也因为我的坚持,他不再说什么,而是默默地将东西准备好。 他忙碌的时候,我就看着他佝偻沧桑的背影,眼眶不由湿润。 我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据说她生我的时候大出血走了,我也多年未曾见过自己的父亲,他当年和爷爷大吵了一架离开,从此再无音讯。tqR1 我甚至怀疑,他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我。 我,是爷爷养大的。 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快就布置好了,爷爷塞给我一个瓶子,瓶子里装着商榷破碎的魂魄,他告诉我说,只要将这东西,安稳地送入地府,交托给任何一位阎罗,便算是达成目的,到时候我摇晃一下腰上的铃铛,他就作法让我回来。 我将爷爷的叮嘱,统统记在了心上。 宁采臣拖着一个纸扎的女人过来,胆怯地看了我一眼,“阿迟,你真想好,要去地府了吗?那地方有好多好多的鬼,你不怕吗?” 他那模样,换来我的苦笑和微微点头。 老实说,我挺怕的。 爷爷就瞪了宁采臣一眼,大抵责怪他哪壶不开提哪壶,一脚将他踢走,指着纸人说道。“我会用同心咒,将你的灵魂附在纸人的身上,你是人,时候不到不能下地狱,但是纸人可以。” 之前钓水鬼的时候,为了让它能够更好上钩,秦越已经在我的身上,用过一次同心咒。但是我注意到爷爷这次绘画的同心咒,似乎和秦越画的不大一样,细节上有出入。 第八十六章 幽冥司 “虽然入地府的是纸人,但是所有的感观都是真实的。”爷爷将一张同心符递给我,另一张放在纸人心口的位置。 “所以,如果纸人不能完整的回来,你也不会完整。如果它四分五裂回不来,阿迟,你也一样。” 爷爷极为严肃地交代到。 我点了点头,将同心咒,放在了自己胸口的位置。然后见得爷爷缓缓地,将纸人推入了一个圈中,那是刚刚用狗血画成的圈。 我跪下,冲着爷爷,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如果我回不来,就只能用这三个响头,来谢谢爷爷多年的养育之恩。 他背过身去,并不看我,可身子越发颤抖得厉害。 一团火起,纸人很快烧成灰烬。 …… 纸人变成灰烬,我的眼前也是漆黑一片。 就好像是跌入进了幽冥晦涩的无底洞一般,伸手不见五指。摸了摸放置在怀中的小瓶子,吞咽了口水,我这已经进了地府? 在一片漆黑中,我摸索着往前,脚下似乎铺了什么东西,厚厚一层,如同落叶,我踩过的时候,就会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索性地方不是很宽,我可以一面摸索着墙壁,一面缓缓向前。tqR1 这墙壁湿滑极了,我的手上沾满了粘稠的液体。 鼻尖微微一动,嗅了嗅。我知道那是什么,只能强迫着自己,千万不要往那处地方做想,可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绕过一个弯,前面微微有亮光。 我朝着亮光,快步走了过去,那是悬挂在半空当中的三盏灯笼,虽已经是年久失修,残破不堪,但闪现的幽绿之光,还是将周遭照得通亮。 “幽冥司?”我皱了皱眉,竟也识得这三个小篆字。 我站在灯笼底下,观察了一下周遭的环境,我的附近有一座残破不堪的断桥,无数的鬼魂在断桥上走过,不过只有过去的,没有过来的。断桥的下面没有水,有的只是瞧不见底的黑色深渊。 至于左右两边,开满了妖娆的,鲜红色的,如同两只张开的手掌一般的曼珠沙华,开在道路的两边,茂盛极了。 果然是彼岸花,开在地狱之门的两侧。 我回头看了看自己来时的路,苦涩地摇了摇头。我就知道,我脚下踩得根本不是什么落叶,乃是人和牲畜堆积的碎骨,石壁上湿滑粘稠的液体,自然是淋漓的鲜血,我刚刚有嗅到血腥味,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吞咽了口口水,就算心里再害怕也不敢就此打退堂鼓,连忙低下头,跟着其他的鬼魂,上了断桥。 桥虽然残破,但是踩上去很是平稳,就算同时被那么多鬼魂踩踏,也没有见它有损毁。不过这桥在下面看着,也就三五十米,一会儿的功夫就能到对面。可是等走上去了,绵延千里,竟然不见尽头。 身边的鬼魂如潮水一般,推挤着我往前,他们面色苍白,面无表情,只是机械地往前走着。 人死了,或许就是这幅模样。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看到桥的尽头,尽头的那段站着两个穿着清兵服装的鬼魂,对过往的鬼魂进行盘查。他将鬼魂分为两道,一部分的往右,一步的往左。 我觉得奇怪,但还来不及想出其中的原因,便轮到了自己。 第八十七章 我们认识 “良善之人,往左投胎;奸恶之人,往右审判。”其中一清兵鬼开口,因果报应,就算要投胎,也一定要在生前,清偿了所有的债务。 人都是干干净净的来,所以要去,也只能是干干净净的去。 我自问自己应该没有做什么坏事,很顺从地就朝着良善之人那边去,却被他拦了下来。“我看你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可是天庭饱满,不该是个短命的模样!” 没想到地狱的鬼差,还会兼职算命,不过别说,还挺准的。 “哞……” 人流本是井然有序,偏偏因为我耽搁了,所以桥上的鬼魂乱成了一锅粥,另一个鬼差不满意了,白了他一眼。 “看她老实巴交的模样,也不会是大奸大恶之人,你就不能先让她过去。我们这每日,过上万的亡灵,错漏一两个,冥王不会说什么的。” “你这话说得不对,大奸大恶又不会写在脸上。”拦住我的鬼差相当执拗,生前一定是刚正不阿的一根筋。 “哞……”又是这一声牛叫响起,原本混乱的人潮却突然让出一条道来,没有五官只有一张面庞的无脸鬼,牵着他壮硕的黄牛和残破的牛车而来,看样子应该刚刚接了亡灵回来。 我扯了扯嘴角,这算,又遇到了熟人? 无脸鬼是冥王身边的鬼差,联系着人间和地府,虽然是个小人物,但是亡魂们可惹不起,就纷纷蜷缩在一团,时不时偷偷地看上两眼。 “哟,您这是刚刚从人间回来?”更有眼力界的那名鬼差已经走上前来,握住无脸鬼的手,陪着笑容地开口。 无脸鬼没有理会他,只是转过头,将脸停在我的身上。虽然脸上不见五官,但是我还是看出了他一脸疑惑。 他上次说带不走我,乃是我阳寿未尽的意思,怎么这前后不过几日的功夫,竟然会在地府遇上? 那只黄牛,也死死地盯着我,凶狠的目光,仿佛要将我看穿一般。它的肚子不再敞开,只是用歪七扭八的针线,随意地缝合了下。 因为技术拙劣,偶尔还是会滴出几滴血来。 但总比挂着一串肠子,将自己的心肺拖在地上行走,来得好太多了。 “你怎么在这里?”他终于是开口问道。tqR1 “你们认识?”两个鬼差都来了兴趣,人只有死了才会见到无脸鬼,一辈子本该只有一次,可是刚才无脸鬼的语气,分明是我们认识了很久。 我迫于无奈,只能干笑了两声,解释了一句。“那个,我有阴阳眼,所以看见过一两次,不算认识。” 那两人才是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偏偏无脸鬼还是不肯放过我,仍旧盯着我,“可是,你怎么在这里呢?” “因为我死了呗。”身后不少的鬼魂,都将注意力放在了我的身上,他们诧异我为什么认识无脸鬼,更诧异为什么我的事情,无脸鬼那么关心。 “你,死了?”他迟疑下,却是有些不大相信。 “当然,不然我在这里做什么,好好的,我到阴曹地府旅游吗?”这反驳还算漂亮,可是心虚极了。 这个理由,我觉得不错,但是似乎不能说服他。 第八十八章 厉鬼之所 我没有办法,只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于是赶忙脚底抹油地逃了,,无脸鬼伸了伸手,似乎想要拦住我。 可是,我跑得太快了。 见得无脸鬼伸手,脸上满满担忧,一旁的鬼差忍不住笑了出来,“不就是一生魂,您老人家跟着冥王几千年,不用那么大惊小怪吧。” 那鬼差之所以拦住我,是因为看穿我阳寿未尽,本想调戏捉弄一番,就送回阳间。没想到我竟然和无脸鬼认识。 “是呀,既然那小丫头阳寿未尽就来地府走动,您呢,就当她是来旅游的吧。”另一鬼差也笑了笑,似乎想到我刚才有趣的说辞。 在他们的调笑当中,无脸鬼也恢复了平静,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要提醒她一句,她跑错了边,去往那边的,都是大奸大恶的鬼魂,到时候若让人发觉她是生魂,只怕……” 无脸鬼的话,戛然而止。那两清兵穿着的鬼差,也只能面面相觑。 “您是说,他们会吃了她?”清兵鬼赔着小心地开口,“那哪能,冥王已经下令,地狱众鬼不能私吞生魂,否则处以极刑……” “你以为本就要承受数万年上刀山下油锅的厉鬼,会在乎再多三五百年吗?”无脸鬼提醒了一句。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那是要下到十八层的恶鬼,还有什么不敢? 我像只无头苍蝇一样狂奔,耳畔边充斥无数厉鬼的嗤笑和惨叫,一声声,贯穿入耳。 可我现在所处的地方,与其说是地府,更像是一处人为造出来的鬼屋。 那地方我只去过一次,是在学生时代,旅游去了四川绵阳,那里有一处圣水寺,大概为了增收,就在底下盖了一座鬼屋,名曰“地府”。里面就陈列着各种各样,断头鬼,上吊鬼,棺材鬼,残缺鬼的模型…… 而这些鬼都属厉鬼,只会在地狱深渊才能看到。 我当时被吓得不轻,不过现在想想,那时到底幸运,因为所看到的,再是狰狞,不过模型。 而我现在,是真切身所处,厉鬼之境。 我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慌不择路,竟然逃到了恶鬼亡灵受难之处。 换句话说,这里的尽头便是十八层地狱。 曾经无恶不做的人,到了这里会变成无恶不做的鬼。 我面色苍白,忍不住想要转身离开。tqR1 可是回去的路,不复存在,身后是无尽的深渊…… 我吓得只得往前逃了两步,可每往前走一点,身后就是一阵石子滑落的声音。 后路已断。 可等我再转身的时候,便被一群张牙舞爪,面目可憎的恶鬼包围,他们的脸上,如古代人犯一般,都有刺青,上刺着一个“恶”字,配着那张凶神恶煞的模样,更显可怕。 他们端详了我好一会儿,其中一人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们快来看看,这里竟然有只迷途的小羔羊,真不知道她长没有长眼睛,竟然跑到我们这地界来了!” 他招呼着,轻蔑地笑着,身后的亡灵恶鬼,也笑得前仰后翻。 第八十九章 要吃生魂 我虽然没有照过镜子,但是也知道自己的脸上,干净得厉害,爷爷只是用一个纸人暂时承接了我的灵魂,没有必要在我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恶”吧。 “我可是好久没有尝过灵魂的味道了。”之前开口的恶鬼,看着我,口水顺着嘴巴就流了出来,他的确是把我看成了最期待不已的大餐。“你们这些个恶鬼,平日坏事做尽,灵魂肮脏了,都不好吃了,今天我可是要尝尝,和你们不一样的味道。” 他说着,用肮脏的手,在我的脸上蹭了下。我吓得往后缩了缩,跌坐在了地上。 “可是老大,冥王说了,不许我们恶鬼吞食灵魂。”旁边一小厮模样的恶鬼,陪着小心的开口,地狱有十八层,自然同为恶鬼,坏的程度,不尽相同。 “冥王说,冥王还说了什么?”厉鬼哈哈大笑了起来,那张血盆大口张开,怕是可以一口吞了房子。“冥王?我们这里天高皇帝远,他冥王未必管得了。” “再说了,我本就呆在十八层地狱,整整五百年了,他还能把我怎么样?大不了再关上五百年呗,反正我也不指望着,可以出去。”他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一双眼睛瞪着我,简直可以放光。 我往后躲了躲,吞了口口水。 “今天我厉鬼就要吃……”话说到一半,他却突然停了下来,将手往我的心头一掏,我想要躲闪,但是他已经把同生咒抢了去,拿在手中端详。 同生咒握在厉鬼手中,燃出一把火焰,将它指尖的部分灼烧成了灰烬。可厉鬼面不改色,反而是更加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它身处十八层地狱,下油锅上刀山,乃是每日必修,刚才那么一点不疼不痒的灼烧,自然不会放在心上。tqR1 偏偏因为同心咒,暴露了我的身份。 其他的恶鬼,也觉察出了不对,乃是纷纷看着那个被他们尊称为老大的厉鬼。 他舔了舔自己泛着蓝色的唇瓣,将一张嘴巴上扬到眼角,得意地开口,“她可不是一般的灵魂,她是活人!这千百年来从来没有活人可以到地府,尤其是到我们这儿。” “这可是天赐的美餐呀。我早些年有幸分了一块,味道那叫一个鲜美……”他一面说,一面已经将我按倒在了地上。 下垂的口水,一滴一滴,打在了我的脸上。 ………… 我盼望着有人可以阻止,但是周围的厉鬼,他们只想分食一勺。 “等等……”厉鬼却是突然止住了动作,用更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他拍了拍我胸口,凶神恶煞地开口,“你到底是什么人,来地府就不说了,这身上还揣了个什么东西?” 我吓了个激灵,他鼻子也未免太灵了吧,这……这是嗅到了商榷的气息?他那支离破碎的灵魂,都被爷爷封在玻璃瓶中,竟然还能被他察觉? “没,我身上什么都没有了,你……要吃我就干脆些。”我下意识地按住自己的腰上的口袋,小心翼翼地开口,“还是说你就是嘴上厉害,怕吃了活人,被冥王发现,再罚你个三五百年的!” 我怕被厉鬼吃了,不能回去,但是我更不想,商榷的灵魂出事情。 第九十章 你藏着好东西 “哟,大哥你快听听,这丫头倒得意上了,依我看呀,我们就先把她吃了,一个误闯冥界的小丫头,身上能有什么?” “就是就是。”活人是厉鬼最好的美餐,他们早就按耐不住,想要将我吃掉。 别说不能磨蹭,简直是一刻都不能等了。 “说你们傻你们还真傻,脑子都被吃了吗?”能够做到厉鬼首领的,和普通人就是不一样。“这么拙劣的激将法,你们竟然看不出来。” “依着我说呀,她身上,一定有好东西!” 我咬着牙,将腰间的小瓶子取了出来,紧紧拽在手中。 “老大,你看那小丫头的手上!”这动作虽小,但是偏偏被一眼尖的小鬼瞧了去,嘴快就说了出来。 “我就说了,她一定藏了好东西。” 我不能,不能让商榷落到这群厉鬼的手中,便使出浑身的力气,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他并未想到我会反抗,竟然被我推倒在了地上。 我趁机想要逃走,但是却被其他厉鬼包围住了。 他们将我,逼到了深渊附近。 往前,是数十只失去理智,灭绝人性,生存在地狱之渊,会将这里所有的一切尽数吞噬的厉鬼。 往后,是不见底的深渊,如果跌落下去,鬼知道会到什么地方…… 我浅浅地叹了口气,无论如何,没有了同心符,我或许已经不能回去了。就算阳寿未尽又如何,这地方我来了,出不去…… 厉鬼头头站了起来,隔着三五步的距离,打量我手中的瓶子,眼眸中多了一抹笑意。“蓝色的瓶子,这里面竟然装了,一只千年亡灵?” 此话一出,我感觉所有厉鬼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千年亡灵呀,吃了,那得多补。 我却是急中生智,半转着身子,将瓶子空置在深渊之上,只用一只手握着。“你们,若是过来,我就陪着这瓶子一起跳下去,让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我不怕玉石俱焚。 厉鬼们从来不曾想过,我竟会如此决绝,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 “你可知道,底下是什么?”为首的那只厉鬼,有着让我无比厌恶的冷静,他就像是一直猫,而我就是已经被他捉住,只能任由着他玩弄的老鼠。 “我不知道。”我回答得理直气壮,且没有一丝一毫停顿迟疑,“但是我知道这地方,就算是你们厉鬼,也不敢纵身跃下,担心会灰飞烟灭是吧?” 就算心中忐忑难安,我却尽力表现出镇定。知道一旦气势上软了,这事情就没有了商量的余地。tqR1 或许,和那群厉鬼,本就不存在任何商量的余地。 厉鬼们都安静了下来,许久之后那头领才冲着我,缓缓点了点头,“你没有说错,这地方,饶是我们也不敢靠近一步,更不用说纵身跃下。” 我这,算是赌对了? 可未觉轻松,因为还得和厉鬼谈论条件。不过它先权衡了一番,在我之前开口,“你把那瓶子给我,我可以放了你。” 和我平凡至极的生魂相比,果然商榷的灵魂,更有吸引力。 第九十一章 颤栗厉鬼 可我却是笑了笑,将瓶子握得更紧,“不,你们吃了我,把这瓶子留下,替我交给十殿阎罗便是。”我当然想活着,但是却不得不在活着和保全他,这两件事情上做出取舍。 反正,我回不了阳间,只能在这地方做孤魂野鬼,那么被万鬼吞噬而亡和孤独地活在这恐怖深渊,似乎并无太大的区别…… 只是,不用牵连商榷了。 “你让我们,吃了你?”厉鬼哈哈大笑了起来,仿佛我刚才在说一个笑话一般,他笑得厉害,将自己的眼睛和鼻子,都掉在了地上。 还亏得有其他的厉鬼帮忙捡起,然后安了上去。 “是,只要你们承诺会把瓶子交给十殿阎罗,你们现在就可以吃了我。”我并无惬意,只是将手紧紧拽成拳头。这面上再是大义凛然,心中都是无限悲凉。 且不说给了瓶子我能不能活,单单是那样的事情,我做不出来呀! “那好吧。”厉鬼头头比了个手势,有两小厮出来,将我架了过去,我认命地闭上眼睛,握着瓶子的手,却是一空。 “记得,你答应了我什么!”我怕他反悔,歇斯底里地提醒了一句。 “我记得,可是如果我信守承诺,言出必行,你觉得我还用呆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顶着恶鬼的名号过日子吗?”他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不住地摇晃着瓶子,一双眼睛贪婪极了,像极了地主,在端详他的宝藏,他的金库。 “是呀是呀……”那些小厮也笑得厉害,他们远没有想到我会那么天真,竟然真会相信了他刚才随口的一个承诺。 我的嘴角多了一抹嘲讽,我并非是信他,只是在心中存了个最后的希望,现在希望破碎了。 只是他这厢入了厉鬼的腹中,灰飞烟灭,是不是我欠他的人情,就不用偿还? 苦笑着,但未觉轻松。 “不过我还是决定让你多活一会儿的功夫,我吞了这灵魂,再和兄弟们分了你,这个安排,小丫头应该满意吧。” “满意满意。”恶鬼们纷纷点头,高兴极了。 他摇晃了下瓶子,心满意足地打算一口喝下。 我咬着唇,却是不敢再看。 只装着商榷灵魂的瓶子,没有在厉鬼的手中,却是落在了地上。玻璃的瓶子,碎成一片一片,灵魂却凑在一处,拼出了虚弱至极的商榷。 我死死盯着躺在地上,了无生气的商榷,眼睛片刻不敢移开。 “是谁,是谁打掉了我的瓶子?”厉鬼头领暴走了起来,环顾四周,破口大骂。 下一瞬,我只听到了一个重重的耳光声,便见他跌坐在了地上。周围厉鬼面露不解,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松开了我。tqR1 没有理会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连忙到了商榷的身边。不管这再来的是什么东西,我都得护好他。 “到底是什么东西,你给我出来!”厉鬼头领被莫名扇了一巴掌,自然没有办法平息心中怒气,更加癫狂地问到。 第九十二章 阿芙大人 “就不能消停些吗?”一个慵懒至极的女声响起,拖拉着,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可我注意到,所有的厉鬼,都面色惨白,有些胆小的,竟然跪了下去。 “你才是个东西呢,我这才半天不在,你竟然要把我这幽冥司搅和得不成模样吗?” 但见得一人,竟然从深渊当中冒出,缓步走了过来,一身玄衣长裙,模样曼妙俏丽,额头上娟绣一朵荷花,气势凌厉。 她不过眼眸扫过厉鬼,厉鬼就统统跪了下去,颤抖着身子,连头都不敢抬。 “让我算算,你们来到这里,先是要吞鬼魂,再次还要吃人,这两桩罪,我若是同冥王说了,你猜他会如何?”她虽然笑着,但匍匐在地的厉鬼,竟然吓得凄厉大哭。 “哭,就知道哭!”女人用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极度不耐烦地开口,“我就想不明白了,杀人放火的时候,你们本事大到了天上,现在竟然敢做不敢当的。” 那话语里,可是满满的嫌弃。 “阿芙大人,您可千万不要这样说,我们不过是和那小丫头开个玩笑,您说您上纲上线地告诉冥王做什么?”刚才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如同才狼虎豹的厉鬼,在她的面前,那叫一个乖巧。 “那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滚!” 女人吼了一句,刹那风起,吹得厉鬼身形东倒西歪,也顾不上狼狈,连忙磕头谢恩,退了出去。 不过片刻,刚才还非常热闹的场面,却是彻底安静了下来。 她虽然赶走了厉鬼,但是我不放心,只紧紧抱着商榷,戒备满满地盯着她。 “商榷?”她轻哼了一声。tqR1 我瞪大眼睛,还没有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你认识他?” 女人一只手放在胸前,另一只手托着下巴,做思考状。“我倒是认识他,可从未见他,如此模样。” 我眼眸微微下垂,知道他伤痕累累,就算到了地府,也未必可以将养好。 “不过你可以告诉我,你带着他,到地府来做什么呢?而且你还闯了蛮荒之地,侵扰了厉鬼恶灵。” 她走到近前,细致地打量了下商榷的伤势,见得她眼中关切,并无之前戾气凶狠,我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受了伤,不能在阳间修养,爷爷让我来找十殿阎罗,说他有办法。” “爷爷?”她不解地看了我一眼,“你爷爷是谁,我倒真想不出有人会将自己的孙女,推入这无边炼狱之中。” “我是自愿的。”我回了一句,就算现在局势对我尤为不利,我也不许任何人,说爷爷一句不是。 不过想着,爷爷在阴间多少有些名气,说不定她还刚好认识,只能不情愿地补了一句。“我爷爷是卫子陵。” “你是卫子陵的孙女?”女人瞪大了眼睛,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右手食指指向我,摇着头不能相信。 可是我却从她刚才的语气当中听到,她是认识我爷爷的。“阿芙大人,您既然认识我爷爷,能否带我去见十殿阎罗?” 第九十三章 十殿阎罗 我听刚才那群厉鬼,似乎是那样称呼她的。 可是女人却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来,连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你真是卫子陵的孙女吗?你若是卫迟,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是谁呢?哪有什么十殿阎罗,你把他交给我就是了。” “怎么可能没有十殿阎罗,爷爷同我说得非常清楚,不管你和我爷爷是什么交情,我不会把商榷交给旁人。”我站了起来,用身子挡住躺在地上的商榷。 可是面对恶鬼我尚且没有胜算,眼前的女人却可以一句话就把恶鬼打发走…… 她却翻了一个白眼,用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取了一面牌子在我的面前晃了下,“我说你这女人,还真是认死理。好了,我是第九殿平等王芙殇,你把他交给我便是。他是我故人,我不会亏待。” “平等王,芙殇?”我皱了皱眉,还是有些不大清楚,就嘀咕了一句,“可是,我是打算把商榷交托给十殿阎罗的,这……” 女人用一声轻叹,打断了我的喃喃自语,从刚才处理厉鬼的事情,就看得出来她非常没有耐心,现在更是没有空闲听我说完。 “你竟然到了阴曹地府,难道卫子陵就没有给你说清楚?十殿阎罗是总称,是十个人,不是一个人。我就是第九殿的阎罗,芙殇!” 我眨了眨眼睛,将信将疑的,竟然是这么回事情? 芙殇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大抵也没有想到,我作为卫子陵的孙女,竟然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就抬手指着自己额前的荷花,十分认真地开口。 “知道这是什么吗?” “荷花……”我虽然鬼怪知识不具备,但是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这也是芙蕖,”芙殇翻了个白眼,却是颇为耐心地解释道,“芙蕖为花,开在泥沼之中,殇败之后,结成莲藕。莲藕通阴阳,当年太乙真人为救哪吒,取莲藕化身,做了两,一个做了莲花童子,而我就是另外一个。” 见得我还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她也只能长长叹了口气,“好吧,若你还是信不过我,我就带你回去,等这家伙醒了他来说,这总行了呗。” 我点头,这主意不错。 她拿我还真没有半点法子,不过微微摇头,“只你现在还有阳寿,在我这阴曹地府呆着,始终不是事情。” 在芙殇的帮助下,一道搀扶商榷回了她的住所,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我见无数厉鬼或下油锅,或上刀伤,或被火焚烧……皆是因为活着的时候为恶,死后赎罪,要等到罪孽尽去,才能重新投胎。 “阿芙大人……”我们穿过的时候,不断有鬼差同她打招呼,她微微点头,就算是回应了。那些鬼差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我,但碍于芙殇在,也不敢多言。tqR1 “此处为阿鼻地狱,凡是在人间为恶,杀戮或是不孝等等,犯了重刑的人都会到这里,在我们的监督下,赎罪。”芙殇走在前面,简单解释了两句,“这些是尚且知道悔过的厉鬼,至于你刚才遇到的,只能永远呆在无间地狱,并无投胎枉生的机会。” 第九十四章 冥婚的印痕 “所以,你当真是阎罗?”见到眼前场景,我差不多可以确定她阎罗的身份。 芙殇扶额,只回头冲我苦笑了声,“敢情你直到现在,才确定我阎罗的身份,那你带着他跟着我,还真是大胆。” 我当然听出了满满挖苦的意思,不过还算认真地回答道。“我又没有其他选择。再说了,你既然说和商榷是故人,应该不忍心再伤害他吧。” 她将身子转了过来,无比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眸。 “无论他现在是不是这幅模样,我都不会伤害他。我于阿鼻地狱,罩了他两千多年,我身边的鬼差,都可以作证!” 我没有想到她会是如此反应,只能连忙点头,赔了一句不是,安分地跟着阿芙,进了宫殿。 阿芙的寝殿装潢得非常简单,和古时候达官显贵的府邸并无差别,里面的布置也是古色古香,若真要说不同,也唯有外面,会时常传来厉鬼的惨叫,声音凄厉,不绝于耳,听着挺瘆人的。tqR1 她让我把商榷扶到床边躺下,又吩咐我说说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就把之前如何和商榷认识,他如何带我回湘西,斗魃的时候被我摆了一道受伤,还有之后古画的事情,都一股脑地同她说了。 我本以为冲着刚才阿芙对商榷紧张兮兮的态度,一定会好好数落我一番,谁让我一直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就在很认真的各种添乱呢? 但是她只是品着一杯茶水,浅浅地啄了啄,偶尔在说到关键的时候,缓缓点头。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等到事情说得差不多了,阿芙就是起身,走到床边,上下端详了商榷一番。“我们之前认识。他原本是幽冥司数一数二、厉害得不行的鬼魂,饶是我也不想与他为敌,却不曾想他竟然为了你,落到如此田地。” 这句总结,她说得云淡风轻,可是我听着,却怎么怎么不是滋味。就算有一张伶牙俐齿,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辩解。 不过阿芙并未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反倒问我,“你和商榷,是什么关系?” “我和他,没有关系。” 我嘟囔了一下嘴巴,赶忙否认,虽然说冥婚已经结了,但是无论是心上还是嘴上,我都不想承认自己是商榷妻子这事情。他救过我,但是我不喜欢他,再说了,接受自己嫁给了一只两千多年的厉鬼,这实在有些为难。 “是吗?”阿芙打量了我一番,却是突然出手,扼住了我的咽喉,抬手将我右肩上的衣服除掉,我原本白洁无暇的肌肤,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有了一处黑色的印记,上面烙着一个字符。 小篆文,商。 阿芙得了答案,满意地将我扔在了床上,力道控制得极好,我虽然坐在了床上,但是不至于伤到躺在里面的商榷。 我整理了下衣服,就咬着唇,盯着阿芙。 “原来你们已经冥婚,你做了他的鬼妻,那就是他烙在你身上的印记。” 她轻轻拍了拍手,波澜不惊地开口,倒也不觉得奇怪。“不过这也正好解释了,你为什么会擅闯地府。你们人间的女人,都会为了自己的男人疯狂,丧失理智。” 第九十五章 回去 我就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更加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不过奇怪那烙印是怎么印上去的,他也不事先和我商量下,那夏天的时候,岂不是不能穿露肩装了吗? 想到不能把自己性感的小香肩露在外面,我心里还有点小失落呢。 阿芙却是叹了口气,放下还在玩弄的小茶杯,很严肃地,端详了我一眼。 这眼神,吓得我不寒而栗,这才记起,她是阿鼻地狱掌殿,平等王芙殇,是十殿阎罗之一。 “有句话我得先同你说了,倘若你负了他,我便只能抢了他。”阿芙看着自己手上,细长细长油亮亮的黑色指甲说到。tqR1 啊? 我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再看向阿芙的时候,她又悠闲自得地在那里品茶了,哪有刚才万分之一的严肃。 我也只能把自己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我其实就想给阿芙说,她喜欢商榷也没有问题呀,反正冥婚都只是形式,我也给商榷说过他大可以找十七八个女鬼,我也不会有意见。 不过心里还是有些酸溜溜的,莫名其妙的。 阿芙却是走了过来,从我的身上取了铃铛,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我记得爷爷之前说过,如果我完成任务之后需要回去,摇摇铃铛就可以了。只是我这已经没有了同心咒,就算有铃铛,怕也回不去。 所以,我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只偏偏阿芙,冲着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然后,摇晃了下铃铛。 我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她妖娆而娇媚的笑容当中。她本就是那种八分以上的美女,更何况还妖冶霸气? 周围雾气渐浓,待到雾气完全散去,我竟然发现自己回来了。 纸人只剩了灰烬,被我踩在脚下。我就见到爷爷,瞪大眼睛瞧着我,一双苍老的眼睛里,滚着泪。 他怔愣了好久,似乎没有料到,我竟然还能回来。 我也没有料到,阿芙不过摇摇铃铛的功夫,就把我送了回来。可是她送得有些早了吧,我之前盼着可以等到商榷醒来,让他告诉我,阿芙不会伤害他,他在阿芙那里可以好好养伤,这样我才能安心呀。 我以为爷爷会安抚我两句,或者询问我在地府的种种见闻,但是他都没有,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快步起身离开。 不过注意到,他抬了抬袖子,擦掉了眼角的眼泪。 当着后辈的面流泪,爷爷许是觉得丢人吧。或许他也怕,他的眼泪会给我带来尤为巨大的压力。 可是阿芙的事情我还是有些担心,就只能跟在爷爷身后走了出去。爷爷走到院中,将之前准备祭坛的东西,统统都给烧了。这些东西都曾经引领我去了地府,留着不吉利。 我犹豫着,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说起。 爷爷却是将身子转了过来,大抵是因为我从那地方回来,他的担心总算是放下,所以不见刚才颓废,恢复往昔的仙风道骨,将手背在身后,话语中还是带着些后怕。 “同心咒毁的时候,我还真以为你回不来了。”虽然爷爷说得轻巧,但是我能感受到他那时的伤心,咬了咬唇。 第九十六章 那地方,我不曾去过 走地府这一遭,虽然是我必须,但到底说,总归有些任性。 “哪能呀。”我冲着爷爷笑了笑,不敢提遇上厉鬼的事情,怕爷爷担心,就轻描淡写地说,“路上遇到点意外,同心咒不知道怎么的,就给毁了。要不是误打误撞遇到了阿芙,我怕还真回不来。” “阿芙?”爷爷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哦,就是芙殇,我听她管辖的亡灵都叫她阿芙大人,所以也就那样称呼了。” 想着正好可以问问爷爷,把商榷交给阿芙有无大碍,于是我继续介绍。“她说她是冥王门下第九殿阎罗,专门掌管阿鼻地狱。” 爷爷顿了顿,脸上似乎有惊讶。旋即才带着感慨地开口,“原来是大慈大悲平等王阿芙大人……” 然后双手合十,朝着东边的方向,拜了拜,然后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我看得有些不大明白,只能按照爷爷的模样,也双手合十,鞠躬三个。 爷爷一面收拾东西,一面同我解释。“阿芙大人和商榷是故交,交情极深,让他在她那将养身体,最为合适。” 听爷爷这么一说,我悬在半空当中的心,才是彻底放了下来。不过又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怎么觉得,爷爷你好像对地府的事情非常了解,难道你也去过那个地方吗?还是说,你也和阿芙打过交道?” 想到那个妖冶厉害的女人,我就感慨万千的。幸好自己一直性取向无比坚定,否则只怕分分钟要被阿芙给掰弯了。 可爷爷的眼神却有些闪躲,似乎并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只摇了摇头。 “阿迟,哪有人平白无故地往地狱去呢?我就算经常和亡灵鬼物打交道,也没有那个胆子。更别说见十殿阎罗了。” “哦。”我想想也是,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刚才还真问了个怪问题。 爷爷也同我说不用担心,等到商榷将养得差不多了,就会回来,我呢也不用太挂念他。我当即就回了爷爷一句,我才没有挂念他呢。 可是,为什么我脸上热得火辣辣的? …… 地府深处,幽冥之司,冥界十殿,阿鼻地狱。 行于幽暗晦涩之所,数万年来不见天日,昼夜难辨,终日厉鬼凄嚎,余音不绝,缠绕梁上。 行百鬼,留大奸大恶之徒,受炮烙、油锅、刀山、裂骨、分尸之痛,只为赎了前罪。tqR1 可枉纵投胎,亦难为人。 芙殇坐在床边,玩弄着自己细长透亮的黑色指甲,唇色妖娆妖冶,宛如地狱深处,开得艳丽至极的曼珠沙华。 床边的男人,却是陡然睁开了眼睛。 商榷于朦胧中,似醒非醒地将周遭情形打量一番,却是将疑惑的眼眸落在芙殇身上。“阿迟呢?” “你呀,就知道惦记着你的阿迟,我已经把她送回去了,她阳寿未尽,呆在我这地方碍事。” 芙殇一面说,一面拿出一个小本子记上了一笔。“我看这书上说得的没错,你们男人,都是薄情寡义,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第九十七章 为了它,值得 阿鼻地狱不见天日,芙殇更是难得有机会可以出去,所以纵然活了数千岁,对人间所有的理解,却只停留在书本上。书上说什么,她就只能信什么,偶尔再稍微考证下。 商榷懒得同芙殇辩解,便着实了自己薄情寡义这四字。 倒是芙殇来了兴致,手指点在商榷的胸膛之上,“不过我倒是要问问你,把自己弄得这一身是伤,为了她,值得吗?” 商榷那身形,猛然颤抖了下。 却是皱着眉,看了芙殇一眼,极为缓慢地点了点头。抬手反握住她的手,往上挪动了分毫。 “为了它,值得。” 芙殇却咯咯地笑得厉害,将自己的手从商榷那里抽了出来,不紧不慢地开口。“若然真值得,我且问你,你这样,可是骗她,骗得好苦。” 商榷的脸上,多了一抹不自然。 终归是忍不住要替自己辩解一句。“她囚禁我两千年,我只欺骗她这一世,如此看来,倒是她占了天大的便宜。” “可那事情,终归不是她的错,否则她早就在这阿鼻地狱赎罪,哪能有投胎为人的机会。”芙殇可不满意,商榷这样的敷衍。 “可是当年,五马分尸,灭尽九族,囚居灵魂,死不得葬,凡此种种,就算是清偿?”商榷通红着一双眼睛,不容置辩地开口。 “你冲我发火做什么?”芙殇白了他一眼,还有些不大高兴了呢。“你说当年我就觉得这事情有趣,问了阎王做了一个一世的露水夫妻,结果你满门抄斩的时候,还牵连了我。你都不知道,砍头的时候,有多疼……” 芙殇冲着商榷,狠狠地抱怨了一笔。 不过也亏得她当年一时兴起,还觉得商榷可怜,收了他这怨气深重的孤魂野鬼,否则天下之大,还真没有他容身的地方。 “你也别觉得委屈,那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你作为我的妻子,怎么也得首当其冲呗。又不冤枉。” 商榷回了一句,听语气竟也不打算谢谢。 ………… 从地府回来,我到底不是铁打的身体,小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三五天,也直到昨日才是勉勉强强可以下地。 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反正不过整日昏昏沉沉,爷爷也说我该病一场,长长记性,以后再任性妄为的时候,能够稍微有所顾虑。tqR1 我自知理亏,也就只能听着。不过爷爷每日都要外出替人走宅看风水,或者处理堂口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什么都顾不上。 照顾我的事情,当然落在了宁采臣的身上。我曾经问过他,鬼不都是没有实体,不能晒太阳,怎么他偏偏不是。 宁采臣就非常得意地看了我一眼。说他乃是唐代的鬼,修炼了差不多一千年,早就有了实体,也能在太阳下行走了。 他说那话的时候,简直得意忘形了。然后我就回了他一句,“那你怎么做了一千多年的鬼,还怕自己的同类呢?” 他就什么话都不说了,只颇为委屈地看了我一眼。 第九十八章 地下藏书阁 不过我虽然可以靠逗宁采臣为乐,但是生活终归太无聊太平淡了,爷爷禁了我足,不许我出去。这屋里又连个电视机都没有,手机上网流量又不够。呆在这里,真跟坐牢,是一模一样的。 不过我这人吧,还就喜欢给自己找些事情做。认识商榷之后,就会被各种各样的鬼缠住,他也老是嫌弃我,说我一点鬼怪常识都不知道,成日除了添乱什么都不会。 “采臣,我知道爷爷把那些捉鬼写鬼的书,都搁地下室了,我想找几本出来翻翻,你陪我一起呗。” “好哇。”宁采臣也觉得无聊,我们一人一鬼,就算是一拍即合。 我平时不看书,就隐隐约约记得,爷爷是把书藏在了地下室,我小时候曾经听他说过,他说虽然靠这些书吃饭,但是终归是赚死人钱,同阴间的东西,曝放在阳光下,有些不大合适……tqR1 我想着反正地下室不大,我又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消磨,就算不知道具体在哪里,但是找找总会有的。 我就让宁采臣拿了手电筒跟着我,一起下了地下室。 这地方虽然阴暗潮湿,但灰尘不算重,和我想象中蜘蛛网密布,房梁上都是灰尘,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想来,爷爷一定经常下来,也记得要清扫打理。 我举着手电,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但是宁采臣偏偏陪着小心地开口。“阿迟,这地方好阴暗,你说,会不会有……有那个东西呀!” 我冲着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他还真是没有出息,自己都是亡灵,偏偏这怕自己的同类,怕得这么厉害? 不过我心里还是有些没谱,就寻思着爷爷是捉鬼人,这宅院肯定是专门算过风水,外面的鬼怪进不来,这底下自然也非常干净。 这样一想我就放心多了,也决定要好好逗逗宁采臣。“采臣,我给你说,这有句话呀,叫做说鬼,是会招鬼的哦。” 我一面说,一面将手电放在了我的下颚,然后蹭地一声,将手电筒打开,配合着亮光,做了一个鬼脸,再配上啊呜啊呜的哀嚎。 “啊,鬼呀,啊,是鬼呀。”宁采臣被我吓得面色青白,直接就坐在了地上。看看这效果,我就知道自己装鬼多有天赋了。 你听过有人装鬼,会把鬼吓坏的吗? “采臣,是我呀。”我被他逗得,眼泪都出来了,“不行了,不行了,你实在是太可爱了。” 宁采臣坐在地上,还是一副惊魂甫定的模样,不过非常委屈地瞪了我一眼,“阿迟,你实在是太过分了,你难道就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你又不是人。”我残忍地揭穿了,他这句话的语病所在。 “可是,人吓鬼,也是要吓死的。”宁采臣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眼睛里面饱含眼泪地开口。 “你已经死了。”我忍不住,又是埋怨了宁采臣一句。 但他却是突然面色苍白,指着我的后背,一惊一乍地开口,声音颤抖得都快要把房梁给弄塌了。 “阿迟,你……你背后有鬼呀,啊……是鬼呀!” 故技重施? 第九十九章 人吓鬼 “别逗了,你一点都不吓人,我又不会相信你。”我就白了宁采臣一眼,他当我痴线吗? 可是,那货仍旧保持那个坚硬的姿势,手指指向墙壁,就颤颤巍巍地开口。“不,阿迟,我……我认真的,你,你回头看看呀。” 他那模样,真的快要哭了,我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将身子转了过去。 墙上,果然印着一个……巨大而狰狞的影子。 摇晃着,缓缓地朝着我们走来。 “阿迟,是鬼呀,怎么办,你说它会把我们吃了吗?”宁采臣被吓得,已经不会说话了。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用无比哀怨地目光瞪了他一眼,做鬼这么久了,他就不能稍微淡定下嘛。 “是啦,那是鬼,你有没有听到,它还会吱吱叫唤呢。” 我白了宁采臣一眼,将手电指向某一个角落,一只老鼠觉察到亮光,也不是很怕人,竟然看我们一眼,才跑开了。 “这种生物叫做老鼠,哺乳纲啮齿目,会打洞上树传播鼠疫,你不知道吗?” 无比嫌弃地,看了宁采臣一眼。 “原来是一只小老鼠,真是吓死小生了。”宁采臣脸色总算是恢复了正常,就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面摇头一面感慨。 我也在心中不住摇头,心生歹念。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鬼屋,虽然是人做出来的,但是配合着音效、灯光,还有恐怖的造型。凡此种种,营造一种如同被群鬼包围的盛况。 虽然知道那都是假的,但是我倒是挺想带宁采臣去看看的,想想他到时候被吓得不行不行的模样,我就觉得瞬间值回了票价。 不过,却是突然有什么东西,拍了拍我的肩膀。宁采臣就在我的面前乱晃,而这感觉又是尤为真实…… “鬼呀!”这次轮到我被吓得跌坐在了地上,就一个劲儿地挥舞着手电筒,然后念着唯一会的两句大悲咒,翻来覆去,翻来覆去的,就跟复读机没有什么两样的。 不过让我诧异的是,这次宁采臣那只胆小鬼,竟然没有被吓得同我一样乱叫唤? “阿迟,你在这里干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深厚而又苍老的声音,似乎就在我的耳边响起来。心中本来就恐惧,这一下我直接跳将起来。 嘴里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来显灵!”可即便如此,我却还是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来看看。 害怕得,那叫一个不行不行的。 “阿迟,是我。”那只手放了下来,耳边是爷爷威严地训斥声。我惊魂甫定地转身,就看到爷爷用非常无奈的目光,看了我一眼。 原来是爷爷呀,瞧我这大惊小怪的。不过人吓人,也会吓死人。 然后,我还被宁采臣嘲讽一句。 “阿迟,这种生物叫做卫子陵,灵长目哺乳纲,会算命捉鬼看手相,你不知道吗?”宁采臣在我旁边得意极了,用我刚才嘲讽他的话,回击到了我的身上。tqR1 竟然还上蹿下跳得学着我的模样,先是捂着眼睛,然后身子颤抖着念咒语。还真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第一百章 地下室的秘密 我一向想到就做,于是就狠狠地收拾了宁采臣一顿,爷爷就站在一旁,竟然也没有拦着大抵是觉得我做得不过分,所以也就由着我了。 不过收拾完了,他还记得问我们一句,到地下室的打算。 也亏得爷爷提醒,我才想起来这件正事,都怪宁采臣,我收拾他去了,就忘记正事了,他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于是正了正身子,一本正经地开口。 “我下来,是想想找几本书看看。” “什么书?”爷爷看上去有些疲惫,我知道爷爷平日里的事情蛮多的。有时候一单生意下来要休息好几天。 “关于鬼怪之类的书,我发现自己在这方面的知识实在是太欠缺了。”我略微低了低头,我想起了商榷,商榷之前无数次嘲讽我说,“亏得你是卫子陵的孙女,可千万不要说出去,说出去我都替你丢人。” 那个时候,我并未觉得有什么,甚至是心安理得。我总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想要的只是平平安安,普普通通的一辈子,可如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知道,我的命运已经走上了另外一条道。 虽然,从未涉足,可我却也不怕。 或许,这是因为我是爷爷孙女的缘故。 “你确实是需要好好补一补了。”爷爷没有问我为什么想要看这些书,而是直接领着我朝着地下室走去。 这一路上,有爷爷陪着,我觉得十分安心。 采臣那家伙就不是这样了,鬼脸是越来越苍白,到最后身子都贴在我的身上了。一路上我十分嫌弃得想要将采臣给推开,可采臣却紧紧抱着我,“阿迟,你不觉得可怕么?我总感觉这里面有个大家伙!” 爷爷听到这句话,只身子顿了顿,便领着我继续前进。 我白了一眼采臣,这家伙的狗嘴里还真是吐不出象牙来了? 我记得我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来过地下室,那个时候是误闯,只感觉下面有东西在呼唤我;爷爷说我是被魇着了,也没有多加解释,如今这却是我长大之后第一次进来。 这样看起来,整个地下室却是十分干净整洁。两个大的架子几乎占据了所有的空间,一个架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我正要走近看清楚的时候,却被采臣一把拉住了,“阿迟,别去。这里面真的有东西。” 听到这里,我的脚步一缩,身子一个踉跄就撞到了身后的架子,此时从架子上落下了一本书来。那书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看得出来应该是很久都没有人翻过了。 我捡起来一看,却是一本《百鬼详录》。 爷爷从我身后拿过那本书看了看,随后又放在了我的手中,我只觉得爷爷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有些悲伤,而我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爷爷又给我选了好几本书,便领着我出去了。 “阿迟,这个地方,以后不要随随便便进来。” 等到走出地下室之后,我感觉身上一轻,听到爷爷的这句话,我猛然抬起头来看着爷爷,手翻着泛黄的书本,有些机械性得问道,“为什么啊?” “那下面囚了一个厉鬼,因为暂时收不了就只有镇住,免得放出去害人。” 爷爷说的云淡风轻的,我却听得胆战心惊,那采臣更是夸张,直接飘得离地下室更远了一些。 “我就说,下面有东西。”tqR1 我忍不住白了一眼采臣,这个胆小鬼。 第一百零一章 平等王陆 阳光正好。 我坐在院子里翻看爷爷拿给我的书,而此时采臣正百无聊赖得在地上画圈圈,看样子是对于之前的事情依旧耿耿于怀。 大黄躺在我的腿边,我看会儿书便逗一下大黄,大黄偶尔伸出手来舔一舔我的手心,也不知道为何,我突然就想到了商榷。 商榷那厮的伤好了么?依着那阎罗大人和商榷的感情,她应该会对商榷好的吧?只是商榷的脾气那么差,据说那位阎罗大人的脾气也不是很好,不会打起来么? 要是打起来的话,是阎罗胜还是商榷胜呢? 我是越想越远,便忍不住朝着采臣吼道,“采臣,你说要是阿芙大人和商榷打起来的话,谁会赢呢?” 我看到采臣对着我翻了一个白眼,“鬼君啊,你知道什么叫做鬼君啊?” 我想起来阿芙大人说的那句话,即便是我都不愿意跟他对上!那也就是说,商榷比狂拽酷炫的阿芙大人还要厉害? 原谅我对阿芙大人的溢美之词,实在在我所认识的人和鬼中,她是最为妖娆和个性的一个。 “商榷还受伤了呢。”我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却没有想到采臣听到这句话却跳了起来,只是语气有些凝重,“阿迟,你别忘了,商榷是为了谁受伤的。” 说道这里,一时间也没有再继续聊天的欲望了,随手就翻开了那本《百鬼录》,可我目光看到的就刚好是对阿芙大人的介绍。 书上写,人死后,都要去阴间报道,生前行善便可以入天堂,或者是入人道,享富贵;生前行恶的人,下地狱,按照自己罪行的等级来进行赎罪。那地府飘荡的恶灵亡魂,每日上刀山下油锅,便是为了赎罪。 下到地狱之后按照每个人的罪恶分类进入到不同的殿中。地狱十殿,各有不同,第一殿第二殿多是为良善之人准备,越往后,便是越奸猾凶恶之人,等到了阿芙大人统管的第九殿,根本不可能有好鬼。 在第九殿之下,还会有十六小地狱,用于具体接受刑罚。我越往下看,就越发觉得阿芙大人是个非常厉害的女人。 不过…… “阿芙和商榷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嘀咕了一句,看向宁采臣。 这但凡长了眼睛的,都知道他们关系非同一般。 采臣白了我一眼,“现在知道关心了?你不觉得稍微有些晚么?” 我愤恨得看了一眼采臣,直接将手中的书朝着采臣砸了过去,“去死!” 这种被人戳破了想法的感觉非常不好! 而在这个时候,一直安安静静躺在我身边的大黄却狂吠了起来,一直对着门口的方向大叫不止。tqR1 我叫了好几声,大黄都没停下来。 “阿迟,有鬼!”采臣这家伙又直接挂在我的身上,我真想一巴掌将这只鬼给拍到地上去,可我没有。 因为外面的确传来了呼唤声,那一声一声,叫着的,还真是我的名字。 “阿迟……阿迟……” 我吞了吞口水,到底还是决定前去看看。 第一百零二章 有鬼拜访 因为爷爷的职业,大院子的门常年不锁,堂口里若是来人,也是直接进来,到正厅说事情便是了。可是那个声音就停在外面,大半天了也不见进来的。我出去就看到她站在门口,叫着我的名字,不进来。 我突然想到商榷和安南,他们两个人在进屋子之前也都是经过了屋子里主人的同意的。 也就是说,门口的不是人! 我心中一跳,连带着眼皮都跳了起来,而采臣早就直接躲在了身后,只露出一张苍白至极的鬼脸来。 那喊声似乎没有停歇一般。 我知道,如果没有我的同意,它是决计进不来的,这样一想,心中的恐惧便也少了一些。恐惧一少,便想着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于是我朝着门口走去,只感觉那呼唤声离我越来越近。 “啊!”伴随着一声尖叫,我一巴掌拍飞了挂在我身上的采臣,毫无疑问,这声尖叫就是他发出来的。 倒也不怪采臣,而是此时站在门口的鬼实在是太…… 太惊艳了! 一身恰到好处的皮衣将整个身子包裹的玲珑尽显,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即视感,我忍不住都腹诽了一声,作为一只鬼,这么美丽真的好么? 被我拍飞的采臣很快就飘到了门边,露出了一张谄媚的脸看着来人……额,不,来鬼。tqR1 “你是……”我忍不住疑惑出声,这只鬼一直在叫我的名字,而她我却从未见过,自然心中有了几分疑虑,可我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当着我的面儿开始扒皮起来。 先是从自己的头顶上一扯,随后整个脸上的皮都被她扯了下来,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来。 “老板娘……”我惊呼出声,却又急忙捂住了眼睛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还是……穿上吧!” 采臣被这一幕直接给吓晕过去了。 眼前这只鬼赫然就是当初我和商榷留宿枯叶镇的时候的客栈老板娘,只她今日没有穿她那一件肥胖的皮衣,而是穿了一件十分年轻的皮衣,我便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可认出来之后,我更加疑惑了,我一直都忘不了在客栈中的那一幕。 她当着我和商榷的面,一点点得将自己的腿硬生生得给锯了下来,我不知道那个时候她究竟在想着什么,可我知道,若是我的话,必定恨死了那个让我失去腿的人。 而不幸的是,她恰巧就是因为我才失去了腿。 想到这一点,我朝着她的下半身看去,却看到两条完好无损的玉腿,在皮衣的包裹下十分性感。 “我找了鬼医,你会告诉商榷大人么?”她露出了一脸祈求的模样看着我,我只是摇了摇头。 我并不是什么圣母,当时她派出水鬼和在我的面前故意脱下人皮确实可恶,可我也知道她只是为了吓唬吓唬我,否则的话,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死了。 见我摇头,她也松了一口气。 “阿迟大人,我叫小怜。我来找你,是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的。” 她叫我阿迟大人是让我有些受用,毕竟在整个家中,我算是最弱的,不,是个拖后腿的。 可是,她的忙,我貌似帮不上。 第一百零三章 旧村落 我知道自己的斤两,不会因为看了几本《百鬼集》之类的书,就可以从容不迫地和厉鬼打交道了,她就是把我捧到了天上,我也知道自己的斤两。 再说了,我心里终归对这一切,非常排斥。阳光、沙滩、海浪、美男才是我心中所想! “对不起,恐怕我无能为力。” 我直接拒绝了小怜,我知道,她肯定也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来求我,否则依着我们两个之间的过往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的。 “阿迟大人……” 她应该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快拒绝她,露出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语气中也露出了几分可怜和无奈。 虽然我知道她的这幅皮囊是假的,可我还是动了动心,差点儿就答应她去帮助她了。 幸好我意志坚定! 其实,最主要的是怕死! 要知道,大部分的人都死于自己的好奇心! 而我好奇心很重,可我怕死。心中想着若是商榷和爷爷在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跟在身后去凑凑热闹了。 这已经不像我了,若是之前的话,我肯定会对这种事情避之不及,因为我认为这些事情会扰乱我的生活。可如今,我竟然想着跟着爷爷和商榷去凑凑热闹,原来我也会在不经意间,改变自己。 “阿迟大人……”小怜再次呼唤了我一声,竟然轻声哭泣了起来。 鬼哭的时候其实是没有眼泪的,眼泪里含有盐分,盐分恰巧可以用来对付鬼,是鬼的克星。可似乎所有的鬼都爱哭,她们哭起来的时候其实并不好看,相反,还有些丑。 我很想提醒一下小怜,可我看到她的样子,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我正要回答的时候,小怜却突然跪在了地上。 “阿迟大人,对不起!若你还在为了之前的事情生气的话,小怜跟你道歉了。” 她跪在我的面前,低声哭泣着。 可偏偏小怜这么说着的时候,目光似乎飘远了,看到这里,我也不知道要如何拒绝了。 “你别叫我阿迟大人了,你就叫我阿迟吧。”门虽然打开了,可我没有正式邀请小怜,小怜依旧进不来,我想要伸手去扶一下小怜,可我想到她身上的那层皮,忍不住一个哆嗦。 手悄悄就伸了回来。 “要不然你再等一下吧,爷爷应该快要回来了。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我再告诉爷爷吧。”心中挣扎,我也只好使出缓兵之计了。 却没有想到小怜露出更加无辜的眼神看着我了,“阿迟,你是不放心我么?”tqR1 这句话将我问倒了,我当然不放心她了,她之前才吓过我,而且被商榷锯了一条腿,虽然不知道她的腿为什么长了出来,但是过节在啊。 我就是觉得不合适,否则就直接说是了呀。 可我是个懂礼貌的四好青年,自然不会当着她的面儿直接回答是。 “阿迟,我只是想要你跟我去一个地方罢了。到时候我会将你送回来的,而且可以跟你交换一个秘密,是关于商榷大人的。” 我咬了咬牙,无奈地还是答应了下来。我立场简单,但是……谁让牵扯到商榷了? 小怜低垂着身子,在前面走着,脚步匆匆忙忙,就好像身后有个什么东西,在追赶着她一般,她时不时还会回头看上一两眼,起初我以为她是在看我有没有跟上来,不过渐渐我就发现,她要看的,并不是我。 因为,她那苍凉的眼神,会越过我的身体,看向我身后更广阔、更辽远的地方。 我不由得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前走。 我更希望这一切是我的错觉,是我在知道了小怜是扒皮鬼之后,产生的幻觉。可是偏偏,又似乎并不是这样。 见得我停下脚步,她就转过身子,用苍凉而不会聚焦的目光,停在我的身上。 “阿迟,你怎么不走了呢?” 我吞咽了口口水,很想和小怜说就这样算了,要不我们回去吧,她这幅模样,实在是太渗人了。可又想起之前在书上看到过的话。 书上说,如果你答应了鬼某件事情,那就一定要做到,否则它会永远都记得,并且将这个看成是一个约定,如果完成不了,宁可让自己永远在人间滞留。 换句话说,如果我现在反悔,不跟着小怜去了,她一定会缠着我一辈子了。 只觉得头皮发麻,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快走了几步。 “没有,我只是觉得,这条路,似乎不像是去枯叶镇的路呀。”我扁了扁嘴巴,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但是从小走到大的道路,多少都还有些印象。 小怜却咯咯地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推了推我的身子,“阿迟,瞧你说得是什么话,枯叶镇那就是个鬼镇,你是活人,我怎么可以把你往鬼镇上引呢?这种缺德的事情,我可是不会做的。” “哦。”听说不去枯叶镇,我悬着的心并未放了下来,一只鬼来找过我的,未必是一件好事情。枯叶镇虽然是鬼镇,但是我熟悉,就算遇到某些奇怪的事情,也可以事先做好心理准备。 要知道这世上所有的危险和恐惧,都是来自于未知。 小怜带着我,到了附近的一个村落,我们这里是一个村落连着一个村落,村落之间很少有来往,就连公共汽车都没有通,我们走了差不多三个小时,才勉强到了。 她是鬼,飘着不费什么力气,可是我不是,这三个小时下来,一双腿都废了。想着回来还要再走一次,心里面就别提有多不美丽。 “阿迟,你应该不会介意,我脱衣服吧。”小怜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看看这荒凉的街道,半个行人都没有,犹豫着也不能点头。不是说大庭广众不能脱衣服,而是因为…… 小怜要脱掉的这层衣服,乃是人皮。 但是,我还来不及表态,小怜已经将衣服脱了起来,脱下厚重的人皮大衣,却并非是那晚漂亮妖娆的中年妇女,而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少女身上的皮肤紧致极了,八九月份的天气,也不怕冷地穿着露脐装,肚脐处穿了一个环,旁边绣了一个骷髅。 这幅皮囊,倒是不错。 第一百零四章 看看我,是什么东西 小怜见我正在端详她的皮衣,也是非常得意地开口。“怎么,阿迟喜欢?这样吧,等你帮我把这事情办完,我就送给你呗。这人皮就是好呀,尺码不受限制,不会像你活着的时候,经常码字不对买不到衣服。” 我赶忙冲着她摆了摆手,就算再合身,我也没有打算穿人皮呀。 小怜换完衣服,就安静地在前面带路,其实她是一个爱热闹的鬼,我也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但是我们两个凑在了一起,偏偏就没有了共同话题,我也不知道给她聊什么好。 反正这一路,冷清极了。tqR1 我就想到问问她,知道不知道阿芙的事情。 “你说阿芙大人呀,我们做鬼的,当然是知道了。不过阿芙大人的脾气不是很好,常常把那些厉鬼们收拾得鬼哭狼嚎的。不过我听说,只有这世上最大奸大恶的厉鬼,才会被分配到阿芙大人那里,接受各种各样的处罚。” 小怜在前面引路,不过很奇怪,虽然是大白天,但是路上却没有一个人,两旁道路的店铺也统统关了门,朝向外面用来关门的木板上,隐隐约约都积压了一层灰,就像好久没有开张。 我皱了皱眉,越发觉得这是一个已经废弃了的城镇。 我们这是一个小地方,有不少的村庄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走向废弃。 年轻的孩子会带着妻子儿子外出打工,只留下年迈的父母在家里,看看房子,做做小本买卖,偶尔还料理下家里的土地牲口,等到老人家年纪大了走了,儿子们又在城里有了房子,就不再回来了。一户人家是如此,一村人也是如此…… 慢慢的,这地方也就荒了,可能还有残存的那么一两户人家,来维持村上唯一的生气。 但是小怜带着我,最后停在了一处土坯的砖瓦房前,红砖,青瓦,门口用石板铺开,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年久失修,但是隐隐还是可以看出当时修建时候的匠心。 进门,就看到小屋的一角,摆放着一只已经残损不全,零零散散的石像,头的部分还算完整,隐约看上去应该是貔貅。 中国人对貔貅是非常敬畏的,觉得这种神兽能够招财进宝,保佑家宅,所以以前大户人家都会在家门口放上两尊,一般商行或者做生意的,也是如此。 但是貔貅,同时也是凶兽。 见得我的目光一直停在貔貅的身上,小怜脸上多了一抹不安,赶忙开口,“小姐,您请随我这边来。” 我有些奇怪地看了小怜一眼,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改了称呼,称呼我为小姐呢?我就只能跟随在她的身上,进了里屋,里屋点着一盏昏暗至极的煤油灯,依稀有些亮光,但是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景致。 “这是……”我皱了皱眉,心中却是打起了退堂鼓,早知道这么可怕,当初说什么都不该跟着小怜一道过来。 突然,煤油灯灭了,整个房间一片黑暗。 黑暗中,我能看到的,就只有小怜那一双幽兰色的眼睛,熠熠闪光,配合着苍白的面孔,我瞬间有一种宁可自己瞎了的冲动。 看不到还好,她这幅模样,才更吓人吧。 “你们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竟有一人举着煤油灯走了进来,她走进来之后,又将之前熄灭的那盏点亮,两盏灯,这才算是将这间屋子照亮。 不过,还是很昏暗。 我借着浑浊色低沉的灯光,将对面的老人打量了一番,老人骨瘦如柴,是真的瘦到,除掉皮囊就只剩下骨头了。 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她手关节和腿关节的突出,老人身子不高,一米五左右,但是我估计,她可能连五十斤都没有! 那是一种让人浑身感觉不自在的骨感。 偏偏她还有一头白发和一副已经枯黄发黑的牙齿,她拄着拐杖,缓缓地走到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也招呼着我和小怜坐下。 “老祖宗……”小怜非常恭敬地叫着老人的名讳,只是这个称呼,我实在是不明白。小怜不怕阳光,按照到来说,做鬼怎么也得三五百年,竟然会叫一个尚且活在人世的老人为老祖宗。 可是,我见鬼多了,眼前这是人是鬼,我还不至于会看错吧。 “这就是你给我找的丫头?”老人将目光转移到我的身上,被那如同利剑一般的眼神一瞪,我不由得浑身一颤,就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依稀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不错,眉清目秀,看上去也乖巧。多大了呀。”她望向我,声音幽怨,苍老,却又浑厚低沉,感觉仿佛是两个声音一般,它们虽然彼此能够契合,但是同时又具备各自的辨识度。 我扯了扯嘴角,头皮一阵发麻,但总算还记得她的问题。 “我今年,25了。” “25吗?”老祖宗听我说到这儿,就阴气森森地笑了出来。“二十五岁,二十五岁好呀,是个半整数。在我们这边,可是要大肆庆祝一番的。” 我就冲着她点了点头,我们这边的确有祝寿祝25的一个习俗,不过也就是请村人吃一顿,然后杀一只猪罢了。这在以前听着很热闹,但是最近几年生活水平提高了,又不是逢年过节才能吃一回猪肉,所以也就不稀奇了,一般也来不到多少人。 每每说到这些的时候,爷爷还会感慨,说世道变了,人情淡了。 我挠了挠头,虽然不忍心驳了她的意思,但还是辩解到。“我还没有过25岁的生日呢。还有一个多月吧。到时候如果方便,也欢迎您过来。” 这就是一句客套话,不过老人年纪大了,估计也很难走动了。 可是下一刻便听到摔杯子的声音,一个烤漆的陶瓷杯子落在小怜的脚边,小怜吓得面色铁青,茶杯里装着水,我也被溅到了一点。 “你竟然会带一个还没有25岁的黄毛丫头过来,卫子陵那个捉鬼道士,难道已经死了吗?” 老人十分生气而威仪地开口。她话语平静的时候,两个声音已经依稀可辨,这激动起来便更显出不同,一个声音更显低沉浑厚,另外一个声音却是尖细柔和。 就好像,一男一女? 第一百零五章 死人棺材 我咬住自己的唇瓣,虽然没有什么常识,但是我起码知道,一个人是只会有一条声带的,就算你是最好的配音演员,可以演绎各种各样的声音,但是你也不可能同时用两个并不相同的声音说话。 这更像是她的身体里住了两个人。 可是,我的眼睛可以看到鬼,如果她真的是那玩意儿,我不可能分辨不了呀。 “老祖宗,您消消气,我没有给你说清楚。”小怜赶忙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陪着不是。“这位小姐呀,是卫子陵的孙女,她的眼睛,可以见鬼。” 说完挑了挑眉毛,甚是得意地看了老人一眼。 “可以见鬼?”老人刚刚还是一副不愿意搭理我的模样,下一瞬就直接凑到了我的面前,用那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掐着我的脸颊,贪婪如同像是发现了宝物一般的,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 那只有骨头的手,掐着我的下巴让我很不舒服,但是别看她上了年纪又十分瘦弱,但是力气却大得出奇,我竟然挣扎不了一丝一毫。 “你如果真的可以看见,那你要不要看看我,我是个什么东西?”老人发出了一声轻哼,得,这次的声音,又变得尖细柔和。 在她的钳制下,我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在他的身体里,竟然还寄居着一个男人,一个同样瘦弱苍老的老人,蜷缩在她的肚子里,我之前就觉得她身上的衣服有些过于宽松,和及其瘦弱的身材并不相称,现在才发觉她竟是腹大如鼓。 她在自己的肚子里,装了一个男人? 她心满意足地在我的脸上的读出了恐惧,也猜我的眼睛一定看到了那个可爱的男人,于是用了更大的力气,扼住我的下颚。“他是我的老公,我们想要一个孩子,所以我就吃了他。” 她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似乎在回味那一餐的美味。 可是我吓得不行,也快恶心得要吐了。我只听说过母螳螂会在新婚之夜吃掉公螳螂来延续后代,这老婆吃掉自己的老公又是做什么呢? 而且,她那模样已经八九十了,还能有孩子? “对了,我今天过来,就是请你,来看看我的孩子。他很可爱的,来,你随我来。” 老人已经松开我,转而拉着我的手,走到了再里面的一间房子,这屋子修建得也很奇怪,就像是俄罗斯套娃一般,一个套一个,我进了一个房子,房子的里面,还有一个房子。 似乎,永远都没有终结,也是永远都在原地打转。 只是我能够活动的空间,慢慢变小。 “小怜,你也进来。”大抵是想到一直被晾在一旁的小怜,那女人招呼了一句,让她也跟上。小怜就点了点头,跟在我们的后面,进了里面的屋子。 取代煤油灯照明的,乃是一颗夜明珠,虽然比煤油灯亮堂,但是幽绿色的光线,实在是让人各种不舒服。 那里面,横躺了一口棺材。 但是,除掉棺材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老人将背靠在棺材上,身子却突然产生了异样的变化,竟然变得更加年轻、圆润、富有女人味。上一刻还是八十多九十的妇人,此刻却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 接连着她腹中,那原本苍老没有精神的男人,此刻也变得年轻了起来,而让他们变得年轻的原因,怕只和他们身下的那口棺材,有关吧。 我这几天算是恶补一些鬼怪的知识,但是并没有涉猎到如此奇怪的一口棺材,心中不由得如同打鼓,但是想要从这里逃跑不行了。就缓缓地吞咽了口口水,看着那上一秒还是老妇人,此刻却是妖娆曼妙的女人。 “您找到我,想要做什么呢?”我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可以镇定一些,但是偏偏腿已经软得发抖,就快要支撑不住,瘫软在地上。 女人就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唇瓣上露出非常浅非常浅的笑容,她的神情是那样静谧而慈祥,仿佛是一个怀孕的少妇,正在抚摸着自己肚中的孩子,憧憬着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生活。 最后她将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缓缓地朝着我走过来,只要那副身体一离开棺材,就得迅速衰老,等她近到我身边的时候,又变成了那老太太的模样。 我瞪大眼睛看着她身上肌肤每一寸的变化,由细腻变作皲裂,由曼妙变作苍老,当那双只剩下骨架,被皮囊包裹的手臂落在我脸颊的时候,我终于是忍不住,一下子瘫软,坐在了地上。 却还是咬着牙,不让自己昏厥过去。 我真的很想知道,眼前这个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她不是鬼,尚且还以人的形式苟延残喘着,但是这副模样,我又很难将她和人,联系在一起。 只能以半跪着的姿势,往后挪动着身子。 想要逃走就回头看了看,这才发现不只是我,就连小怜都吓得浑身颤抖,面色苍白。一个活着的人,竟然也可以吓坏一个已经死去的鬼? 这听上去是挺匪夷所思的,但是偏偏就在我的身上发生了。tqR1 老人微微将身子躬了下去,仿佛没有骨头一般,软软地就靠在了我的身上,贴近得竟然没有半点喘息的距离。“你叫阿迟是吧?”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机械得不会思考。 “我刚不是说了吗?我想要个孩子。”老人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无比憧憬的开口,“曾经我也有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儿媳妇,他们还给我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孙子……” 她的脸上,洋溢着我从未见过的幸福和满足,只是就算这样,我还是害怕得要逃走。 “可是……他们都不在了。他们要去城里赚钱,就把我一个人留在了这里,最开始一年会回来一次,可是渐渐就变成了三年一次,五年一次,而我已经想不起来,上次见到他们,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老人哀叹了口气,重新慢慢悠悠地走了回去,背影佝偻极了。也不知道老人的孩子,是没有时间回来,还是说他已经忘记了,在这破旧古老的村庄,还有自己的母亲。 第一百零六章 里面很安全 她重新坐回到了棺材上,又再一次变得年轻,却是歇斯底里地开口。“所以,我要再生一个孩子,让他留在这里,永永远远地陪着我。” 虽然听着她有些可怜,但是我真的挺想问候一句,这和我有关系吗? 却见得女人突然跪在了棺材的面前,然后口中喃喃有词,那一口棺材竟然给打开了,就宛如张开的血盆大口一般,那张开的大口,乃是朝向我,并无丝毫偏转。 “灵棺大人,我已经把女孩带过来了,你会把孩子给我的,是吧。”女人的一双眼睛,炙热得都要冒出火光。我往后退了退,想要逃走,但是却被封锁去了道路。 小怜也有些慌了,“老祖宗,您之前不是保证阿迟不会有危险吗?我这才把她带了过来,您……您这是打算做什么?” 虽然小怜带我过来,但是听上去这事情似乎和她,并无太大关系。 “你放心,”女人缓缓地站了起来,目光所及落在我的身上,“我呢,不过是想找个人,帮我进到棺材里,把孩子取出来罢了。她有一双能够看到鬼的眼睛,正好可以看到那些等着投胎的亡灵,选个合适的,带回来就是了。” “这事情,很安全的。”她冲着我点了点头,许是为了让我安心,才这样开口。 可是安全你个头!进到棺材里,把孩子取出来,她未免说得太轻松了吧,鬼知道进去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场面?再说了,她拿什么保证我可以安然无恙地出来? “那个……我还是觉得我年纪太小,就怕不能胜任,要不,我还是先回去,问问爷爷的意思呢。”我连忙开口,撒腿就准备逃走。 可是也就是片刻的功夫,那口巨大的棺材已经到我的面前,宛如是张开的嘴巴,一口就将我吞了进去。 小怜被吓得不轻,连忙凑到了老祖宗的面前,“使不得可使不得,我们惹不起她呀。” 我在里面还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小怜为我求饶的声音,就盼望着那个老祖宗能够把棺材拿开,让我从这黑漆漆的地方出来,要知道这棺材可又黑又矮,我在里面…… 我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发现自己竟然可以站起来,又举手摸了摸四周,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 因为伸手不见五指,所以我都不知道这地方到底有多大,不过那口棺材从外表看上去,不就是平常大小吗?怎么现在进去了,反而是别有洞天? 我出不去,只能硬着头皮地往里走,就盼望着能够发现别的什么出路,可以逃出生天了。 可是,在一片漆黑当中,我每前进一步,就要摸索好一阵子,鬼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偏偏这里面安静极了,听不到一点的声音。 我能够嗅到的,也只有泥土潮湿的气息。 没有血腥味,有的只是一般的潮湿和腐烂的气息,就在这口密闭的棺材当中,氤氲发酵…… 我可以隐约感觉到在我的脚下和附近的地方,仿佛有什么植被,正在以想象不到的速度高速地增长着,往上攀爬着,可是我却触碰不到它们的实体,伸手过去,什么都抓不到。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tqR1 第一百零七章 鬼胎 也不知道怎么,却微微起了亮光,那本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却突然变得亮堂了起来。 可我就往四周看了一眼,便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刚才那不知道什么,在我身边疯长的,竟然是一根一根粗壮的血管,还有血液在里面流淌。 不光是我的身边,我的脚下,都充斥着这样的血管。 我就像是被人吞入到了腹中,目光所及都是人体的一部分。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子往前,我明明只是进了棺材,但为什么会到这么奇怪的地方? 那顶可以让人在瞬间恢复年轻,但离开又得变老的棺材,到底是什么东西? 因为过度惊吓,我的双腿早就没有办法站立,但又不想停留在这种恶心的地方,只能匍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身子。 我知道这样狼狈极了,可我再无其他的法子。 但是倘若我知道再往前走,迎接的我会是什么东西,我怕是宁可停在原地,一步都不愿意离开了。 因为,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又一个被羊水包裹着的婴儿,只是他们头大身小,通体透明,不是一般印象中的肉色,而是淡蓝色。与其说是婴儿,更像是书中记载的鬼胎! 鬼,有两种方式壮大他们的队伍。其一是人死变成了鬼,其二就是某些东西会生产鬼胎,鬼胎长大,也可以变成鬼,只是经由这种方式形成的鬼,不但面目可憎,而且多是厉鬼。 一旦沾染,不闹得你魂飞魄散不肯罢休。 我从未见过鬼胎,更何况这棺材当中的鬼胎,更是密密麻麻,数不清楚。我就怕他们当中的一个,睁开眼睛,发现这地方还有我这个异类。 耳畔边,却是响起了那个女人细细长长的声音,“阿迟,快些摘一个回来,不然我就不放你出来!” …… 她言笑晏晏,仿佛在开玩笑。可我却冷汗直下,颤抖着身子不敢应答。 如果这一切是我的幻觉,那这幻觉也未免太可怕了吧。 一个本是悬在半空当中的鬼胎,突然落了下来,我吓得往旁边一闪,它偏偏是不偏不倚,落在了我的眼前。 透过浑浊厚重的羊水,那个泛蓝色蜷缩着的身子,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双蓝色无瞳的眼睛,落在我的身上。tqR1 然后它竟然冲着我,伸出了短小而微胖的手臂。 “妈妈……妈妈……” 尚在羊水当中,它竟然也会叫唤,可这一声妈妈,又是什么意思?我吓得连连后退,偏偏有更多的鬼胎从上面落下,无论我逃到什么地方,它们都能将我包围。 然后纷纷睁开眼睛,耳边此起彼伏声不断,都在叫我“妈妈”。 突然更是有个什么东西,猛然抓住我的手臂,将我狠狠拖了出去。这一变故,让我当即就昏了过去。 那东西大抵嫌弃我没有出息,竟然狠狠地踹了我一脚,逼迫我睁开眼睛。我本想破口大骂,但看清来人模样之后,只剩了声泪俱下。 “阿芙大人,您救我呀!” 虽然不知道芙殇为什么会在这地方出现,但是不得不说她来得真是太巧了。到底是十殿阎罗之一,不会连这些个鬼胎都收拾不了吧? “起来。”芙殇的声音,有说不出来的嫌弃。可是我就是腿软站不起来,最后还亏得她把我给拎了起来。 就跟拎只小鸡仔,是一模一样的。 “阿芙大人,这是个什么东西?”我壮着胆子,开口询问。拉着芙殇的手,身子不住往后躲,可那些鬼胎也不忌惮她,还是一个劲儿地朝我身边靠,仍旧闹腾着,挥着手,叫着妈妈。 那绝对是我此生,见过最恐怖的场景。 “你们能不能安静些。”大抵它们实在是过于吵闹,芙殇没有办法,只能开口说道。 不过,非常管用,她这一怒,周围都安静了下来。鬼胎虽然还靠在身边,但不至于轻举妄动。 “这些,是鬼胎,你不认识?”芙殇将其中一个拖到我的面前,鬼胎讨好地对我眨了眨眼睛,只那模样实在过于狰狞,我竟然吓得,重新坐在了地上。 然后,又被嫌弃的,瞪了一眼。 大抵她还真没有见过,像我这样不中用的吧。 我吞了吞口水,重新无比小心地站了起来,无比讨好地开口。“阿芙大人,我当然知道这是鬼胎,不过怎么会这么多?” 我知道自己这样很没有骨气,可倘若不竭力讨好芙殇,她万一不管我了,我岂不是要葬身此处? “怎么商榷竟然都没有告诉你?”芙殇无比嫌弃地开口,我在心中却是腹诽,那只死鬼连救我的事情都不肯说,更何况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不过想到商榷,心中还是泛起一抹疼痛。 “鬼胎虽为鬼生,但到底和人,脱不了干系。”芙殇一面往前走,一面开口说道。 “人都会有欲望,有的欲望可以通过人实现,而有的欲望只能求助鬼神。鬼神得了欲望,就有了饲养鬼胎的源泉,等到它们长大,从修罗殿出去,便可以为祸人间。” 芙殇取出一个小本子,将上面记载的细节,念了出来。声音平静,不起波澜。可我听后,却是百感交集。 这么说,这里所有的鬼胎,都是人的欲望所养?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它们吗?”鬼胎的可怕,书中早有记载,一旦放出人间,逢牲畜百姓,逐一撕咬,不曾放过。遇百草花木,倾吞腹中,所到之处,荒凉一片,就连地皮,也得被啃食几口。 “我为什么要阻止他们。”芙殇却是双手一摊,无比云淡风轻开口。“世间万物,一切所成,皆顺应天理。你没有办法消灭人间的欲望,它们当然就会在我这里迅速繁殖。时机成熟,就会出去。” “可是,您是慈悲的阎罗呀……” “我不慈悲。”芙殇猛然将身子转了过来,“而且,这东西因你们而起,就应该由你们终结。” 虽为阎罗,但是人间事情种种,不能插手太多。 “那……那应该怎么终结?”我颤抖着声音,无比小心地开口。 第一百零八章 如何终结? “你别告诉我,你想要终结这一切吧。”芙殇却是轻笑出了声,我势单力薄,的确没有办法。 却偏偏固执地开口,“或许……或许是有办法的。我是被关在了一口棺材里,才到这地方来的。对了,这是什么地方?” 芙殇听我问这个问题,更是笑得前仰后翻,“我的阿迟,你这都见到我了,竟然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芙殇是,镇守阿鼻地狱的十殿阎罗,眼前是阴耸至极的无数鬼胎,我身处什么地方,自然昭然若揭。 “这里是,地狱。”我叹了口气,想想真是可笑,我明明阳寿位尽,竟然第二次来到阴曹地府。 “亏你还知道。”芙殇白了我一眼,“我这地方,寻常之人一生来一次便是。可你倒好,三天两头的下来,还真不把我这地方,当成地狱。” 她话语里,满满无奈。可是我还不是一样,除掉无奈地扯扯嘴角,又能如何呢? 又不是我情愿到地狱来的。 “但是我明明是从一口棺材下来的。那棺材也好奇怪……”我就把那口能够让人变年轻,也将那个尚且还活着,但是已经人鬼难辨的女人,同芙殇说了。 “她已经死了。”芙殇听我说完之后,很确定地下了判断。 “可是,她触碰我脸颊的时候,还是有温度的。而且我见过那么多鬼魂,她和他们,都不一样。” 虽说那老人活着,的确半点没有人的模样,反而更像是从地狱爬出的索命厉鬼。但是我更宁愿相信,她还活着。 起码,我这双看得见鬼的眼睛,还能成为依靠。 “那不过是因为死人棺材吊着她一口气,让她成为它的傀儡,代替它照顾这些鬼胎,然后在合适的时候,经由棺材的另外一个出口,将它们送出去。” 芙殇极为轻松地解释我的疑惑,同时皱着眉头带着迟疑地开口。“但是我想不明白,那女人到底和死人棺材递交了什么契约,让它们可以如此肆意增长。” 芙殇刚才说过,唯有欲望,会让这些鬼胎肆意增长。也唯有消除了欲望,鬼胎才会不复存在吧。 我咬住唇瓣,索性还能回答阿芙的疑惑,颤颤巍巍地开口。“她,她想要个孩子。” “孩子?”芙殇瞪大了眼睛,完全不能理解,“不就是一个孩子吗?你们凡人难道连生子的本事都没有了?竟然要求诸鬼神?” “当然有了。”我表达能力不是很好,就颠三倒四地解释了一番。这才让芙殇明白,那老人年纪大了,生不出孩子。死人棺材让她吞食了自己的丈夫入肚,如同螳螂新娘一般,借此可以身孕。 “一命换一命,用至亲之血换一性命。这死人棺材倒是懂规矩。”芙殇轻笑着点头,“只是我就不明白,她以前年轻的时候,怎不记得生个孩子,现在倒是想起了。” 我想起那个干瘦,却是腹大如鼓的老人,想起她抚摸着自己肚子,无限憧憬的神情。咬着唇带着犹疑不决地开口。 “其实,她也生了,还有了孙子。”我微微顿了顿,“不过因为他们很久很久都没有回来探望她了,她觉得寂寞了,却知道他们不会回来,想着再生一个。” 仅此而已。 虽然她将我送到了这个阴森恐怖的对方,但是我对她的同情,还是大于仇恨。如果她的儿子记得常回家看看,或许…… 可这世上,已无或许。 “我实在搞不懂你们人类,要不就是生了不管小孩,要么就是养了不管老人,这番任性胡来,倒头来还不是帮了那些个靠你们欲望滋生的怪物!” 芙殇瞪了我一眼,这话虽然不针对我,但是我听着无比刺耳。 我也没有办法反驳。 “罢了,罢了。”她随意扒了一个鬼胎,递到我的面前,破掉的羊水溅了我两一身,我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面色苍白。她倒是擦了擦脸,将那个还在啼哭的鬼胎,塞到我怀中。tqR1 “你拿着这个,上去交差。再报出商榷的名字,我想那老妇人怎么也不会为难你。”她翻了个白眼,极其不耐烦地开口。“我真不知道上辈子是欠了你还是欠了商榷,竟然连这种破事,都要管了。” 阎罗不死不灭,谁又知道芙殇上辈子,是什么模样。 可我仍旧停在原地,那阴耸至极的鬼胎,就躺在我的怀中,幽蓝而透明的身子,那头竟然比身子大了两倍有余。我张了张嘴巴,真的要带这个怪物出去? 头皮一阵发麻。 可它偏偏冲着我,摇动了下微胖的小手。 不可爱,只毛骨悚然。 “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芙殇十分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我只能报以淡淡苦笑。 却是咬了咬牙。 前往走了一步,将鬼胎重新塞回了芙殇的怀中,她无比奇怪地瞪了我一眼。我就往后退了退。“这东西我还是不能带出去,大不了我出去给她明说,说服她,别养这种东西。” 芙殇就轻蔑地笑了笑,带着讽刺,但是又没说不行。 我连忙掉头就跑,又有无数的鬼胎落在我的身旁,它们中的许多,竟然已经从羊水中钻出,然后飞速地爬到我的面前。 我被吓了一跳,也只能手脚并用地一面躲开它们,一面爬了出去。 走得远了,才听到身后的芙殇开口。 “沿着血管壁走,看到亮光的时候,就可以钻出去了。” 我心生感激,可还来不及说句谢谢,那些个鬼胎就落在我的身旁,张牙舞爪的,一会儿一个模样。 我沿着血管壁,一面攀爬,一面躲闪,好不容易才在一片黑暗中,看到最后的一星亮光。 想也不想,就钻了出去。 那亮点果然是棺材的出口,老妇人见我出来,一下子就扑了上来,一双眼睛里满满期待,就握着我的胳膊,来回晃动。 “孩子,我的孩子呢?” “你先让我出来好不好?”我并没有带着鬼胎出来,就想着先离开了棺材,再说事情。 她虽然着急,但是也不急在这一时,就点头,默默地看着我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第一百零九章 与地府连 我一面思量着应该如何开口,一面小心翼翼地从棺材里爬了出来。老妇人本是殷切满满地看着我,可见我两手空空,立刻就变了表情。 “孩子,我的孩子呢?”却仍然不死心,翻来覆去问的,就是这一句。 我陪着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棺材里面的都是鬼胎,我若是带出来,只怕这里所有的一切,包括你我,都会成为它的腹中餐。” 鬼胎才不分辨谁是它的母亲,只记得要吃掉周围所有的东西,直至裸露出啃不动的地表,才会罢休。 小怜听到鬼胎的时候,吓得浑身一哆嗦,那人皮大衣竟然落在了地上,露出了原来的模样。也顾不得把衣服捡起来,只颤抖着问我。“阿迟,你……你是认真的?这,这底下真的有鬼胎?” “这棺材与地府相通,那地方放眼望去,都是鬼胎。” 我十分严肃地开口,也是极为认真地对老人说。她想要个孩子陪着她,这样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将执念投身死人棺材,妄图用鬼胎做自己的孩子,便是荒唐至极! “没事呀。”老妇人却是冲着我,笑了笑,唇瓣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是我的孩子,它吃了我,我们一家三口,还是可以在一起呀。” 她狰狞着,肚子里的男人若隐若现。 我有些头疼,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同这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东西细说,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 可偏偏她先一步看出了我的意图,虽然年纪大,身形佝偻,但是速度极快,乃是用四肢在地上爬行,宛如一只举着镰刀的螳螂,片刻之后就捉住了我的小腿,将我拖到了她的面前。 “你这事情都还没有做完,又想跑到什么地方去?” 老妇人欺身上前,竟然顺着我的脚,爬了上来。整个身子压在我身上,脸贴着我的胸口问到。 她还在往上爬,似乎想要贴着我的脸,和我眼睛对眼睛,然后再细致地拷问我,为什么不把那个孩子带上来。 虽然老妇人瘦骨嶙峋,看上去至多不过五十多斤,可压到我身上之后,竟然重如泰山,丝毫不能动弹。 她用手缠住我的脖子,恨恨开口。“我并非想要对你怎么样,可是你为什么偏偏不把我的孩子带上来?为什么?” 我心里那个悔呀,早知道就应该听从阿芙的话,把那个鬼胎带上来,起码自己还可以平安离开。那个妄图和她讲道理让她放弃执念的我,实在是太天真了! 可是倘若真把那东西放出来,我怕还是会后悔。 这样,死的是我一人,倘若不这样,这附近便不可能有活物。tqR1 小怜吓得蜷缩在一旁,我看出她是想帮忙,但是只敢在一旁叫老妇人住手,连上前都不敢。但是,她的劝说,她听不到! 甚至还觉得她聒噪,一个眼神便将小怜扔在了墙上,不能动弹。 我也是在很多年之后才明白,同样是鬼,但能力却大相径庭。有的鬼通过千年修行让自身变得强大,而有的就靠着积攒戾气和执念,以污浊之气,武装自己。 我眼前的老妇人,应该是属于后者。 她的手,还停在我的脖颈,慢慢使力掐住,我面色青紫,几近不能呼吸。她似乎并不想要我的性命,反倒是问我,“小姑娘,你再帮我下去一次,好不好?” 她似乎是忌惮着棺材,不敢自己下去,也只能一再驱使我。可一想到下面的鬼胎和不愿受人摆布,我连忙摇了摇头。 “你不愿意!”她声调陡然提高,手上力气更大。 我翻着白眼,眼看着就要昏厥过去,可她偏偏停了动作,斜着眼睛,看了一眼。“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脖子下面,藏了什么!” 我看了看自己光秃秃的脖颈,连项链都没有,就冲着她摇了摇头。 …… 脑中却是突然闪过那两个盗墓贼的话,其中一个胖子说,“小姑娘,你的脖子上,可有先秦的宝贝。” 可来不及细想,我已经被老人重重地扔到一旁,周身的疼痛让我忍不住一声浅呼,哪还有胡思乱想的功夫。 小怜却是一路连滚带爬地过来,“老祖宗,您动不得她呀,她……” “不就是卫子陵的孙女?有了这口棺材,我还怕他个活人?”老妇人轻哼了一声,大笑连连竟直不起腰。那副佝偻着身形,摇摇晃晃的模样虽然滑稽,可我哪笑得出来,只觉得狰狞极了。 “可,可她认识商榷,她和鬼君关系,非比寻常。”小怜祭出了商榷的名字,带着无限恭敬地开口,“老祖宗,如果让鬼君知道,这口棺材您保不住。” 见她怔愣了会,我连忙趁机往后退。在心中谢谢了商榷全家,早知道他的名字这么好用,我……我早干什么去了。 提到商榷,那老妇人果然很是忌惮,便躬身到了我近前,“女娃,你老实告诉我,商榷是你什么人。” “他……他……他是我丈夫。”虽然极端不想承认和商榷的冥婚,但是现在是什么场合,我不得不这样说呀。 就陪着笑,偏着头,一面腹诽这样的自己,还真丢人。 “鬼君夫人?”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小怜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竟然把下巴都给掉在地上,废了一番功夫捡起来安上,结结巴巴地开口。“阿迟,你……你竟然嫁给了商榷。” 我点了点头,非常不情愿地,将肩膀上的印记露了出来,那个小篆字体的“商”,或许就是我与商榷冥婚之后,最好的标记。 “参见鬼君夫人。”小怜已经跪在我的面前,匍匐而恭敬。 “鬼君夫人又如何,坏了我的好事情,还不是一样要下地狱!” 就算祭出了商榷的名字,仍然无法威慑那老妇人,她重新欺身上前,眼露凶光。 我已经退至墙角,再往后,就没有路了。 小怜冲上来想要抵抗一阵,奈何太不争气,只一招就被打得远远的,半天不能动弹。 “你就不怕,我死了,商榷来找你?”我颤抖着身子,试探性地开口。 “我怕……” 第一百一十章 死人棺材 得到我想要得到的答案,不过并未让她就此退去。 “为了这个孩子,我已经吞掉了自己的丈夫,现在你毁了我的一切,我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她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又再一次印出了那个男人,一张脸悲伤而哀怨,微微颤动,可是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隐隐看到,他眼角淡淡的泪水。 透过他的那双眼睛,我似乎看到了某个场景! 房间的布景和眼前一样,也是停着棺材的老屋,干瘦的老妇人询问自己丈夫要不要再生个孩子,陪陪他们。丈夫嘲讽他们都一把年纪了,哪里生得出来。她就摸着自己平坦的肚子,贪婪地望着棺材,喃喃自语。“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只要会想,总会有办法的。” 然后,如同新婚那晚的母螳螂,她在那个夜晚,吃掉了自己的丈夫。 映衬着棺材的一开一合,发出幽蓝色的光芒。 就好像张开的贪婪之口,正在吞噬着它想要得到的一切,给底下生存的鬼胎,提供源源不断的滋补。 阿芙的那句话再在我的耳边响起,“她已经死了,不过是靠着那口死人棺材,才吊着一个口气。” 死人棺材? 如果没有了那顶死人棺材,结果又会如何呢? 我四下环顾,这间屋子本就是厨房,灶头上还点这着火,像是煮着什么东西一般。 “小怜,你帮帮我,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我冲着小怜大声叫到,她明白了我的意思,挣扎着身子上前,对准老妇人的背,狠狠一撞。 老妇人猝不及防,竟然被推倒在一旁。 我知道小怜只能制住她一时片刻,可我要的,就是这一时片刻。 我趁机逃到灶台边,取了火把就往棺材旁一扔,棺材虽然不至于一点就着,但是毕竟是易燃物,一会儿的功夫就烧了起来。 本还想教训我的老妇人,连忙扑了过去,想着法儿地灭火,我瞧了瞧四周,灶台上还停了一桶油,二话不想就把油往棺材上一扔,火势更大。 我拉着小怜穿过一个一个的屋子,逃了出来。 “快走。”那老妇人虽然没有追出来,但是一刻不敢停留,用尽全身的力气,只快速逃走着。 在我的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烈火和一阵阵凄厉的嚎叫。 直到跑出了村子,我才敢停下脚步,回头就见到小怜瘫软地坐在了地上,鬼的体力不比人好,更何况她还要一面逃跑,一面顾着自己的人皮大衣不落下,也挺不容易。 我回头看了看那落寞的村子,劫后余生的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那地方就是真烧起来,也没有多大事情,毕竟村子里,也只有老祖宗一户人家了。”小怜坐在地上,见我神不守舍,她便陪着小心地开口。 “哦。”我应答了她一声。 先有了人,聚居在了一起,才渐渐形成了村庄。而一处村庄的消亡,也是因为年轻人纷纷出走,年老的人渐渐死去,村子也就荒了,再往后或许只剩了一座座破旧,无人居住的房屋,还能依稀可辨,这里曾经是村庄。 回去的路上,我犹豫迟疑,到底问出了我心中疑惑。“那个人,你为什么叫她老祖宗,她若是活人,你的年纪怕要更大吧。还有那口棺材……” 小怜叹了口气,带着感慨地开口。“我叫他老祖宗,不过是顺口罢了。你知道我住在枯叶镇,距离这地方不远。以前这里热闹的时候,是个集市,我时常来采买一些东西,她那时候七十多吧,村里的人都叫她老祖宗。后来孩子们走了,老人也走了,村子就荒败了,也就只剩了他们一户。” “至于那口棺材,我就真不知道了。”小怜双手一摊,非常无奈。我想着她不知道,那就算了。可下一刻她竟然跪在了我的面前,把我吓得不轻。 “阿迟,”小怜摇了摇头,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着,“不,鬼君夫人,我只知道那个女人要请个通灵的人帮忙,可不知道她存的竟然是如此祸心……您,您能不把这事情告诉给商榷知道吗?” 上一次她不过和我开个无关痛痒的玩笑,商榷就敢要了她一条腿。这次我可差点连命都搭进去了,天知道商榷知道后会怎么样。我就冲着她摆了摆手。tqR1 “好啦,我保密,这总成了吧。”我将手放在食指上,做了噤声的姿势。不过小怜倒是提醒我了,商榷走了可有那么一段时间,也不知道伤养好了没有,什么时候回来…… 我被自己这心里的想法,吓了一跳,我该不是想商榷了吧? 没有那只死鬼我逍遥自在,想他做什么? “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叫商榷鬼君大人,他很厉害?”这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了,现在可算让我逮着机会了。 “这个……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我死的时候,他就是鬼君大人了。而且有平等王阿芙大人罩着,我们这些滞留在人间的鬼,哪里惹得起。” “哦。”我没有得到答案,不开心地和小怜道别,朝着回村的方向走去。刚刚到了家门,宁采臣就迎了上来,挥动着我的胳膊,楚楚可怜地开口。“阿迟,你去了好久,人家可想死你了。” 我推开他,抖动了一下肩膀,仿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也没有搭理他,而是径直去了爷爷的书房,开始一通寻找。 “阿迟,你找什么呢?”宁采臣也跟了进来,“你快同我说说,你是不是跟着那人皮鬼去了枯叶镇,那鬼镇上都有些什么东西,鬼……鬼多吗?” 问后半句话的时候,他身子一个劲儿颤抖,显然怕得厉害。 我懒得理会他,继续翻找我要的东西,终于将目光停在了其中一页上,上面赫然印着四个大字。“死人棺材。” 果然爷爷这里的资料齐全,我无法从小怜那里得到的答案,定然会在这里找到。 所以,那时候的我,并没有追问。 “生同襟,死同穴。”上面的文字乃是繁体,我大致上认识,但是看着非常吃力,且还是半白话文,还得顺带着翻译一二。 第一百一十一章 鬼君夫人 “夫妻求同生共死,然则很难达成一致,故而常在房中设一棺木,其中一人若是先亡故,以特殊方法入葬停棺,待另一人阳寿期满,再入棺中,一同下葬。古人尤其重生死,故而会在尚且活着时候就打造一副棺材,若长时间对着棺材说些这辈子无法完成的遗憾,日积月累,棺材通灵,就成了死人棺材。” 死人棺材,靠着人的戾气和执念成长,其入口直接通往地府深渊,但从外表却是看不出来的。死人棺材会用各种借口,在成全人贪恋的同时,将滋生而出的鬼胎,带到人间,达成目的,不死不灭,唯有用大火将棺材烧尽,才能斩除与人间一切的联系。 我看完之后,不住摇头,敢情自己误打误撞,竟然还真搞定了死人棺材,想想今天经历的种种,不由得一阵冷汗。 偏偏宁采臣从外面进来,确切来说他是面色苍白,颤抖着身子爬进来的,不住抬手指着外面。“阿迟……外面,外面来了好多的鬼,它们……它们就聚在门边,说一定要见你呢。” 看到他那副颤抖着身子不住缩我怀里的模样,我就知道他是真的见了鬼。但是这可是爷爷的宅子,有多少镇鬼的法器尚且不说,就连商榷那样的厉鬼,也只能在爷爷同意之后才能进来,难道这世上还有比商榷更厉害的鬼? 我这一想,倒也不怕了。将宁采臣从自己的怀中拎了出来,骂了一句。“我说你好歹也是鬼,怎么连自己的同类都怕了?” “小生……小生”宁采臣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就搭在我的手臂上,一双眼睛无比可怜地开口。“阿迟,小生是胆小鬼,当然怕鬼了。我给你说,当初如果不是鬼君大人救了我,我早被地狱里的那群厉鬼,捞得骨头都不剩了。” 我翻了个白眼,并不同情。其实我至今都很想问问,商榷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否则干什么在自己的身边留了个胆小鬼,看宁采臣这幅唐人装扮,跟了商榷怕是一千多年吧。tqR1 因为实在是好奇外面到底是什么盛况,我就拖着宁采臣出去。放眼望去,我的乖乖,我只能说场面相当盛大。 貌似这附近十里八村的鬼都到了,且双手不空都是拿着礼物,那个捧着些纸钱,这个拿着贡品的香猪,有的背个纸房子,有的抱着一纸扎的男人女人…… 他们见到我之后,竟然非常一致地跪了下来,异口同声道,“参拜鬼君夫人,参拜鬼君夫人,愿鬼君夫人保佑……” 甚至于还派出一个代表,让我收了他们不远千里,带来的礼物。 我被这幅场景吓得一愣一愣的,身旁的宁采臣也是这个表情。他就壮着胆子捅了捅我的腰,“那个阿迟,这些礼物,你收还是不收?” 我活了这么大,听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但是哪里见过鬼排着队给人送礼物的呢?而且还是大排长龙,我这一眼看去,竟然见不到头在哪里。他们井然有序地排在我家门前,虽然熙熙攘攘,但却极为规矩。 可我除掉哭笑不得之外,也只能感慨我今天,算是长了见识。 不过也不得不吐槽一句,他们还真是不懂得人情世故,这哪有送活人纸钱香烛纸房子纸扎人的道理?这些东西他们需要并且宝贝,可我拿着,半点用处都没有呀。 但是宁采臣的一双眼睛,已经放光了。 “鬼君夫人,您多少还是收一些吧。就当是我们这些个小鬼,孝敬您的礼物,以后就仰仗您和鬼君二人照顾,平时若您实在觉得乏味,也可以招呼我们前来,陪您打打麻将,闹闹磕还是可以的。” 那领头的鬼,非常会说话,但是就是说得不是人话,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们打麻将闹磕的。再说了,和鬼打麻将,规矩怎么算,是打四川麻将呢,还是打广东麻将,这绝对是一个问题。 玩笑归玩笑,我还是非常识时务地知道一点,这些礼物如果我不收,它们只怕会一夜一夜地烦着我,让我一刻都不得安宁。我又没有本事收了它们,又想图个清静,所以除掉收了礼物,我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 我就指了一个院角,让他们放下礼物就走人,同时在心中腹诽,真不知道爷爷回来,见到如此盛况,会有什么举动。 我脑补了一下,发现那是相当精彩。可是我知道爷爷这一走,三五个星期都不会回来,所以希望就只能落了空。 然而我并不知道,这送礼只是个开端。 和其他的收礼受贿一样,我一旦点头同意一只鬼送,其他的鬼就会纷纷效仿,一旦同意一批鬼送,就会有下一批在路上。已经是连续第三个晚上,仍然有络绎不绝的小鬼,来到我家宅院门前,将手中的礼物放下,然后欢欣鼓舞地离开。 宁采臣就在一旁登记着,时不时汇报我一下进度,甚至于还专门列了一张礼物清单,估摸着光是房子和车子,我就收了不下五十个,可是又有什么用,我又不能住又不能开。 第四日黄昏,我见得太阳落下,便知道又有一大队鬼正在送礼的路上。感觉到有东西靠近,便头也不抬地说。“诺,东西扔院角,扔不下你就挪挪。” 可是他就不走,站在我的面前,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说你什么意思,不把我鬼君夫人放在眼里?”我豁然一下站了起来,却不想迎接我的是商榷一贯慵懒随性的笑容,他懒散地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得,这才刚做了鬼君夫人,都还不算个官,竟然也学会了收受礼品的那套。就不怕到了下面,阿芙抽了你的筋骨?” 从来贪官下地府,先会被油锅,然后再由小鬼抽掉筋骨,其后才会根据具体数额和其他所犯事情,驱赶到不同的地方,接受不同处罚。知道商榷不过是吓唬吓唬我,所以并不是特别放在心上。 我只是拉着他坐下,笑容十分灿烂地对他说。“商榷,你回来了呀。” 他点头,就算是应付了我的提问。 第一百一十二章 商榷归来 我把那只死鬼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和我初次见面的时候,一样慵懒随性,看样子身子怕是已经好了七七八八。果然鬼就应该在地狱呆着,他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险些都丢了性命,可这不过将养了几日功夫,竟然真好了? 不过饶是不放心,又多嘴问了一句。“商榷,你的伤,没有大碍了?” 然后我遭遇到了个略带嫌弃的眼神,他极为敷衍地回应了我一句。“嗯,好得差不多了。” 不过那态度还真是敷衍到了极致,让我都有些不相信了,就站起身子,扁了扁嘴巴。“是吗?” 片刻之后,我开始深切的后悔,我刚竟然是在挑衅商榷? 想来还真是不长记性,竟然忘记了这厉鬼,是什么心性脾气? 果然商榷下一瞬就奔袭过来,直接将我逼到了墙角,单手如同拎一只小鸡仔一般,就将我拎了起来,两只脚悬在半空中,落不到地下,就胡乱地摆动,却又什么都踹不到。 他还不断加大手上的力道,嘴角多了一抹狡黠的笑容,“你现在是否可以确定,我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 我在心中哀嚎了一句,他都恢复了当然挺好,但是能不能就好好的,认真地给我说。这动手是几个意思?tqR1 按照道理来说,这不过是商榷在同我玩笑,我安分地赔礼道歉,事情便到此为止。可我偏偏就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作死地腾出一只手,握住了商榷钳制我的那只手臂。 他用不解而略带嫌弃的目光,狠狠瞪了我一眼。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脱口而出《金刚经》的句子,便有火花沿着我的手而出,落在了商榷的手臂上。 他就冷漠至极地盯着正在燃烧的火花,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顺手就把我扔在了地上。“行呀,我家阿迟有长进,现在都会念金刚经了。不过你这套,连个小鬼都收不了,就别在我面前显摆了。” 商榷今天心情极好,被我这样一挑衅,竟然还笑得出来。我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没皮没脸地靠了过去,知道他身体确无大碍,也放心了许多,贫嘴多说了一句。 “那是,我告诉你,不只是金刚经,还有法华经、楞严经、大般涅磐经、地藏菩萨本愿经,这些我都背得滚瓜烂熟的。要收拾你,哼。”要知道这些天我也没有闲着,之前的教训就是我什么都不会,当然要恶补下了。 以前成绩不好不会背书,最多考试少个三五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这些东西记不住,分分钟就会丢了性命! 所以,我特用功。 “你要收拾我?”商榷重新靠了过来,将身子压在我的身上,仿佛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一般。“行呀,等哪天你觉得时候到了,同我说一声,我不还手,让你半个时辰,看能不能收了。” 我就冲着他呵呵地笑了笑,然后将他推开。刚才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我哪有那个本事,能收了商榷。 他呢,也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不过商榷却将目光停在了我的脖颈上,我之前被老妇人几次扼住脖颈,最后虽能勉力逃了,但是脖颈上有了印痕。一时半会消除不了,又觉得每日来府上拜访的鬼实在太多,怕他们把这事情传言出去。 所以,就系了一条围巾。 眼下商榷注意到我的围巾,我在心里赔了个小心,生怕他看出来一般。不过就这番做贼心虚的模样,商榷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又是狠狠瞪了我一眼,“取了,戴着丑死了。” 他非常嫌弃地开口,似乎严重在质疑我的审美,为什么偏偏要带一条那么丑那么难看的围巾? “可,我冷。”只想得出这个借口应付。 但是下一瞬,围巾已经到了商榷的手中,我吓得连忙低下头,妄图这样稍微遮挡一下印痕。 但是他却用手抬起我的下颚,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脖颈上那几道深褐色的手指印痕,一字一顿地开口。 “说,这是什么?” 和刚才玩笑时不同,他是真的生气了。而那样的话语中,竟然也带着浓烈的关心。 我其实挺想将心里的委屈告诉给商榷知道,但是又怕他知道后会和小怜清算旧账,我可是答应了小怜,这事情不会让商榷知道的。 他那火爆性格,到时候还不知道会不会让小怜灰飞烟灭。 “你倒是说呀!”商榷死死地盯着我,我今天不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他怕是不会罢休。 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将死人棺材和老妇人的事情,统统都说了一遍。不过隐去小怜的名字,只说有只鬼邀请我前去帮忙,也是到了那地方之后,才知道她竟然在饲养鬼胎。 遇到阿芙大人的那段,我也省去了。不知道是基于私心,还是基于其他别的原因,我并不是很想在商榷面前,提到芙殇的名字。 不过,我又真想问问,商榷到底和这十殿阎罗之一的平等王,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就收留他在地府? 小怜也说,芙殇和商榷,私交甚笃。 商榷本是十分激动,但是听完我讲述事情的经过之后,竟然又恢复了一贯的慵懒随性,就将自己的手举起,遮挡阳光,无限懒散地开口。 “所以,你一把火就把死人棺材给烧了,倒是误打误撞嘛。” “嗯呐。”我赶忙点头,其实现在想想,还真是有些太过惊险,如果不是那时候急中生智,想到还能借由这方法脱身,我怕是看不到商榷了。 “说来也是凑巧,她竟然会将死人棺材放在厨房里,也是好巧,灶台上面竟然煮着什么东西……” 我悻悻地笑了起来,却不想商榷的眼睛,死死落在我的身上,严肃极了。 我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 “商榷,我进屋的时候,还看到里面有一只已经碎掉的貔貅,模样有些狰狞,和其他人供奉的,似有不一样。”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她或自愿 “阿迟。你再想想?”商榷没有说破,却是再提点了我一句。 我却是摇了摇头,那只破碎的貔貅,除掉已经破落,不能再行使庇佑照顾之责,倒是并无其他大碍。 “貔貅和一般神兽不同,虽然是祥瑞,但同时也是凶兽。”商榷瞧得旁边正好放着几本书,捡起其中的一本扔在我的面前。 是清人袁枚的《子不语》,名字大致是依据孔圣言“子不语、乱力怪神”所取,乃是专门记载民间志怪,离奇事件和神鬼之事,虽多为戏说,但细思恐极。 “若是一般的祥瑞,破碎就破碎了,可请入门的貔貅一旦破了,那家主人就得遭殃倒霉,家中必住厉鬼。” 商榷难得如此耐心,竟然和我解释了那么多。我就缓缓点头,一边回味他的话,一边往下说。“那口死人棺材,就是厉鬼。” 他笑了笑,缓缓点头,就算是认可我的话。但故意的沉默,却又像是给我留了足够时间,让我可以进一步的思索。 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个更为大胆的假设。 吞咽了口水,继续往下说。 “商榷,你的意思是,那个老妇人,一开始就被厉鬼操纵,她其实引鬼而入的时候,就心有悔意,后来在鬼的驱使下吃掉了自己的丈夫,更是想要摆脱厉鬼……” 商榷眼中多了一抹玩味,似乎对我的发现很感兴趣,没有阻扰我,让我可以把自己心中所想,一次说完。 “所以,她将棺材移到了厨房,又点燃炉灶,在上面烧着什么东西。为的就是希望,我可以察觉,然后一把大火,烧了那口为祸的死人棺材。而她,也可以解脱了。” 我之前觉得奇怪的事情,倘若以这个为前提,似乎竟也解释得通…… 破碎的貔貅像,暗指恶鬼已经入宅;我当时见里屋格外空荡,布满灰尘,唯独东南角的地方,有四四方方一个长条状的地板,上面是没有落灰尘的,想来之前应该停放了什么东西,然后新近才被挪走。 现在想想,那样的印记,最可能是棺材! 更何况,那老妇人都变成什么模样了,只一心念着要一个孩子,那副似人非人的模样,就算灶台上真煮了东西,也吃不下去吧。 她是为了,给我留一把火。 …… “可是不能吧,如果真的把棺材烧掉,她也活不了了呀。”现在想想,是越发觉得自己是对的,但是也越发诡异。 就是当时放在我面前的那桶油,似乎也是故意的,就放在那么刚好的位置,不偏不倚,我一眼就可以发现,顺手就可以拿到。 “她或许本来就没有想过要活着。只是要摆脱厉鬼,实在太难。怕也只有借助于外人,才能将厉鬼彻底杀死,而她也不用,成为被厉鬼随意摆弄的棋子。” 商榷顺带着,点评了一句。 “哦。”我点了点头,心中的那块石头算是落了下来。我承认当时自己那样做,虽然是迫不得已为了自保,但是毕竟一把火,一条人命…… 说心里不内疚不舒服,那是假的。 这几天在宁采臣的面前没心没肺,甚至于陪他一起玩笑,收下众鬼给我的礼物,也就想着任性一些,说不定就忘了那事情。 也亏得是商榷,不知道他是有心还是无意,终归是解开了我的心结。 “过来……”我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他瞧得厌恶,就是冲着我,摆了摆手,我不明就理,只能缓缓到了商榷的面前。 他伸出一手来,将我捉进了怀中。我不安地刚想反抗,他却抚摸上我的脖颈。 一如在枯叶镇的那次,他蹲下身子,用手为我治疗脚伤。 这一次,我脖颈上的伤痕,也在他的抚摸中,不由得慢慢变浅,到最后竟然没有了一点痕迹,触摸的时候,也不会再觉得疼痛。 我尴尬地朝商榷笑了笑,一张脸红得都快熟透了,连谢谢都不敢说一句。 “哼。” 突然一声咳嗽响起,宁采臣到了我的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陪着心虚地开口。“阿迟,你不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应该躲在屋子里面的时候再做吗?你看看这附近都有多少鬼伸长了脖子……” 我这幅躺在商榷怀中的模样,当然非常暧昧,虽然他是在替我治疗,但是说出去,谁信呀。 所以,这外面等着送礼的鬼们,也就顺带看了热闹。这人呀,活着的时候喜欢凑热闹,就算是死了,也是一模一样,而且占据着某些优势,他们竟然可以把脖子伸得比腿都还长。 看样子,他们对鬼君的私密事情,尤为感兴趣。 我连忙从商榷的怀中钻了出来,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应该是形容成羞愤,还是形容成羞赧。 反正我又不敢,冲着商榷发脾气。 偏偏那些鬼看到我从商榷的怀中逃出,纷纷是摇头叹息,仿佛觉得他们这戏看得不值当。还得上演些更劲爆的,他们才算是值回了票价。 可是你大爷的,他们根本就没有买票,我也没有群演的意愿! 不过话说我还真有件事情拜托商榷,赶忙重新蹲下身子,非常讨好地说。“那个,商榷你能不能好好给他们说说,让他们以后别来送礼了。再过些日子,爷爷就回来了。” 我从那日开始,道行深能见光的鬼,就白天来拜访;道行低见不得光的鬼,就晚上来拜访,络绎不绝的,别说出门了,我连打个盹都不行…… “这种小事情,你自己给他们说呗。”商榷白了我一眼,并不放在心上。不过补了一句。“怎么,你收拾不了?” 废话,我收拾得了,我收拾得了会给他这尊大佛开金口?tqR1 见得我那副恨不得吞了他的表情,商榷终于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就用手摸了摸我的头,将身子蹭了起来。 “你们都听到了吧。所以,散了吧。也别滞留在人间了,去到地府领了处罚,好好投胎。” 话音刚落,那些鬼就不见了影踪。 我就瞪了商榷一眼,他这,就打发走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陪我下去看看嘛 “所以,那个来问你要帮忙的,就是我们上次在枯叶镇见到,会扒人皮,吓唬你的老板娘了?”商榷竟然猜到了,还顺带着补充了一句。“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小怜。”我还来不及深思,就补了一句,等反应过来才意识到,我这不就算是把小怜给卖了吗? 她之前还那样可怜兮兮地求我,不要把事情告诉给商榷知道。可是…… 但这也不是我的错,毕竟不是我说的,是商榷天生丽质猜出来的。 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他是怎么猜出来的。这附近的鬼这些天过往的,没有八千也有一万,他就能猜到来人是小怜,未免有些太厉害了吧。 “您,是怎么知道的?”我陪着笑地开口。 “最近这几日,方圆百里但凡没有犯过事情的鬼,都过来看你了。我刚也感应了一圈,独独没有感受到它的气息,想来是让你设身险地,没有脸面,不敢来这个地方见你了吧。”商榷就冲着,点了点头。 “啊?”我瞪大了眼睛,原来是这么回事情。不过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你竟然可以区别所有鬼的气息,实在是太厉害了。” “等你死了,你也可以。”商榷就冷冷地回了我一句。且不管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反正要死了才能得到印证。我现在…… 可是想好好活着。 商榷回来以后,日子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爷爷还得十多天才能回来。我就每天吃饭睡觉,然后看书。 我看的那些书,商榷也看。你说他一个厉鬼,看那些捉妖收鬼的书,又是做什么。 但是这样的日子,终归是太无聊了。 我就忍不住,冒着要被商榷训斥的风险,提出要去地下室看看。之前那地方我也去过,不过爷爷说关了一只厉鬼,我当即就被吓得逃了出来,这几天虽然很心动,但是一直不敢下去。 但是,现在商榷不是回来了吗?他如果替我撑腰,下去下去,应该没有什么大不了吧。 “不要。”哪知道我刚刚给提了一句,商榷就非常干脆地拒绝了。他躺在阳台上,用一本书盖住自己的脸,遮蔽阳光。 他当然可以晒太阳,不过是觉得正午阳光晃眼睛,影响午睡的质量,所以才挡一挡。 但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鬼也要睡午觉。 就用手臂摇晃着商榷,一个劲儿地乞求到,“商榷,我们就下去看看嘛,我保证乖乖的,什么都听你的。不然我心里一直想着这事情,寝食难安呀。” 前面的话,是真的。后面的话,就有些严重了。一如我再是吊着胃口,还是可以吃得下饭,睡得着觉。 世间事情无数,唯吃饭和睡觉,不可辜负。 “不行,就是不行。”商榷拒绝得那叫一个干脆,然后翻个身,“你倘若再念叨,等到卫子陵回来,我定然告诉他。” “不去就不去,还要打我小报告。”我嘟囔着嘴巴,非常不高兴,也就学着商榷的样子,躺在了阳台上,晒太阳。 不过自从商榷回来,我的心里倒是踏实了不少,就好像是有了个厉害的靠山。 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我奇怪地蹭了起来,这地方平素可没有人会拜访,所以到底会是谁呢? 商榷跟着我,也下了楼。我们是在二层阁楼上晒太阳的,这有人拜访,还是得去正门迎接。 “阿迟,你什么时候回来了。你爷爷在家不?”敲门的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模样很是精干,见到我就嘘寒问暖起来。 可是我对他并没有什么印象,就支支吾吾地说爷爷出去办事情了,还得十多天才回来。顺带着用疑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我是黄家村的村长,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怎么忘记了?”老人看了我一眼,“你就叫我黄村长,还说要到我那去玩呢。”tqR1 可是他马上又露出了焦头烂额的表情,很是为难地开口。“你说这老卫出去办事情,竟然要十多天才能回来,可我那里的是一件十万火急的大事情,等不起呀。” 我对黄家村还是有些印象,那是我们这边少有的富庶村落,虽然闭塞,但是有石油资源,就开采的时候麻烦一些,运出来耗费些力气,但是一旦出了山,石油就变成了黄金。我小时候陪爷爷出去,倒是在那里住过一两晚。 当时招待我们的,好像就是黄家村的村长。只是一晃好多年过去了,我那时又很小,也不记得那人,到底是不是我眼前这人。 “您那是出了什么事情吗?”我偏着头,不解地问他。 “我们那边呀,闹了大灾。”黄村长急得都快不会说话了,“前些日子有户人家捉了一只肥硕无比的黄大仙,然后将它打死了。结果这几日一直祸事连连,池塘的鱼死了,一到晚上满村子的狗都会乱叫,鸡鸭等牲畜,也死了好多。” “我想着吧,许是因为打死黄大仙的那件事情做得过分了,把它们给惹怒了。所以才会这样络绎不绝的来,村里人就想找个得道的高人回去看看,能不能平息它们的怒火,让我们可以安宁些,所以……” 爷爷是方圆百里最出名的算命先生,所以但凡是有事情,他们定然第一个想到爷爷。只是可惜爷爷现在不在,我也爱莫能助。 商榷就往外,推了推我。“多大个事情,不用等卫子陵回来,我家阿迟就可以自己搞定。” 啊? 我不解地看了商榷一眼,这时候他把我往外推做什么?他就将身子靠了过来,一字一顿地开口。“我觉得吧,吃你们家的,用你们家的,怎么也得做点事情,上了门的生意,可不能就这样黄了。” 哦。 “这位是?”黄村长从来没有见过商榷,不过他这幅模样倒是相貌不凡,仪表堂堂。 “我是阿迟的丈夫。”他一把将我拉了过来,我很想反驳,但是冥婚都结了,又不是商榷的对手,就只能默许地,冲着他笑了笑。 算是,承认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空荡荡的地下室 “阿迟,你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有没有办酒席呢?你办酒席怎么不请我们过来呢?不行,卫子陵办事情,太不地道了。” 我就非常尴尬地冲着他笑了笑,婚礼举办了是真的,但是来参加宾客的根本就不是人,我估摸着吧,如果真的请了他来,他得吓得屁滚尿流的回去。 所以赶忙推脱。“下次,下次,我下次一定请您过来。” 黄村长用不解的目光看着我,仿佛我刚才说错了话,商榷也是这个表情。我想了想,貌似还真是怪怪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黄村长相信了刚才商榷的话,也觉得我既然是卫子陵的孙女,那么灵异之事,多多少少会处理些。 他呢,也就放心了。 我也很放心地送黄村长离开,开玩笑,这事情既然商榷都答应下来了,他都活了两千多年,不至于连个黄大仙都收拾不了吧。 顺带说一句,这黄大仙就是黄鼠狼。在《聊斋志异》或是《搜神记》一类的书中,都将黄鼠狼和狐狸看成是不祥之物,传说它们只要悉心修道,就可以炼就人形,然后其中为恶者吸食人的精魄,以此自我提升。 而这两类动物都有一个通病,就是万万不能得罪,尤其是成了精的黄鼠狼,记仇得厉害,锱铢必较,你若伤它,它弄你一个家宅不宁,那都是轻巧的。 不过商榷答应得那么干脆,应该已经想了极好的办法。看他那一副颇有把握的模样,我悬在心中的石头,也就落在了地上。 “我出去办件事情,你乖乖呆在家里,晚上就回来。”商榷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吩咐了一句。“别想着下地下室,那里面的东西,你招惹不起。” 我悻悻地点了点头,也只有那只死鬼陪着我,我才敢下去。现在他都不在,我哪有那个胆子呀。 就扁了扁嘴巴,也不问商榷去什么地方,目送着他离开。 宁采臣一直在里屋闷着,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事情,他最近喜欢上了下厨,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天分,竟然做得还算不错。我正好懒得动手,这几日的饭菜,都是他一手操办的。商榷来兴致时,也会尝上两口。 我本以为他又在里面做什么好吃的,刚准备转身离开,就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以为是商榷去而复返,非常不耐烦地回了一句。tqR1 “我不去地下室,你满意了?” “嗯?”出现在我面前的,并非是商榷那厮,而是一身战甲打扮的芙殇。本就生得霸气,如此装扮,简直分分钟要把人掰弯了。 “鬼呀。”宁采臣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瞧见阿芙如此模样,赶忙就往我的怀里钻,那张脸吓得惨白惨白。 “阿芙大人,您别和他计较,不过您来这做什么?”我一面把宁采臣从身上拉下来,一面冲着芙殇讨好地笑了笑。 她就背着手,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也说不上是生气了,还是没有。 “我呢,就过来看看,你不用紧张。”她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而且他没有说错,我的确是鬼。比如如果你现在不让我进门,我也只能站在外面。” 负手而立,话语中更是不辨喜怒。 我只能更为尴尬地冲着芙殇笑了笑,连忙将她给请了进去。因为她着实厉害其实我更想躲着,但是…… 我分明躲不起。 将芙殇请了进去,她一面走一面打量着屋子,时不时发出一阵轻笑。“卫子陵的家?有趣,真有趣。” 我皱了皱眉,当初秦越虽然没有进家门,但是也同样说过这句话。遥想到当初商榷第一次登门,也说了句卫子陵果然将房子修在五鬼聚气的地方,可真是着实有趣。 我想着这些话吧,怎么的,多少觉得不是很舒服。 但是,眼看到芙殇就下了楼,朝着地下室的位置走去。 我想了想,并未拦着,而是跟着下去。 之前不就是想着要知道地下室的秘密吗?虽然没有真见过芙殇的本事,但是怎么着会比商榷厉害,不然如何收拾地府诸多厉鬼。爷爷虽然多次提醒我一定要小心,但是跟着芙殇,应该就不用担心吧。 下了地下室,走进那间密闭的小屋。 我已经做好了要见鬼的打算,但是里面空空如也,竟然什么都没有。芙殇倒是饶有兴致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尖,然后慢慢地身子转了过来。 “阿芙大人,您……”我陪着小心,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爷爷同我说,这地方囚禁了一只厉鬼,可是为什么我都没有看到呢?”我小心躲在芙殇的身后,一面开口询问,一面戒备地看着四周,就怕这什么厉鬼,突然从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钻出来! “厉鬼?”芙殇带着疑问地开口。 可是很快她就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快要落了下去。“卫子陵竟然会说这地方关着厉鬼?哈哈……哈哈……可真是好笑呀。” 我不解地看着芙殇,她怎么突然情绪就大变了,额可是我却不觉得这事情,有一丝一毫的好笑。 “难道这里没有厉鬼吗?”我眨了眨眼睛,又不明白,如果这地方没有厉鬼,爷爷为什么又不许我进来呢? “不。”她突然是收起了笑容,无比严肃地看向我。“阿芙,这里面,有厉鬼。” 阴冷的声音,吓得我直接坐在了地上。 “走吧,我们出去吧,我这次过来,也就是来看看商榷。顺道聊聊。”芙殇非常嫌弃地看了我一眼,将我拉了起来,然后走了出去。 我木讷地跟在她身后出了门,却听得重重一声,那门竟然自己给关上了。 上面原本贴着的道符封条,又是重新合在了一起,仿佛从来就没有人进来一般。我叹了口气,阿芙就算是鬼又如何,这些符咒也就镇一些阳间的小鬼,哪里镇得住她个阎王? 我们到了外面,商榷竟然已经回来了,看到芙殇也不觉得奇怪,就微微皱了皱眉。 “我还是奉劝你一句,万事不要太过分。” 芙殇看了我一眼,却是奇奇怪怪地对商榷说了一句。 那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自己去 可我也来不及问清楚,芙殇就没有了踪影。商榷就整个人如同软骨虾一样地靠在了我的肩膀上,软绵绵,松垮垮。 但是芙殇的话,让我心里多少有些不安。就将身子转了过去,询问商榷。“那个,刚才阿芙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懒得看我,就敷衍地回了一句。“她呀,怕我欺负你。” 可是这句话鬼都不信,芙殇那可是地狱的十殿阎罗,会为了这么芝麻大点的小事情,特意走上一遭吗? 我就是再自恋,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她定然不会为了我这般。 “为什么觉得,她是特意来看看爷爷的地下室呢?但是我进去了,那里面什么都没有。”我将手摊开,表示非常失望。 可是如果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为什么商榷和爷爷,都要拦着我,不让我进去呢? 我想不明白。 商榷沉默了会,似乎还有刻意的思考。“那还真没有事情,你也当什么都没有呗。”轻巧的说完这句话之后,更是话锋一转。 “对了,黄家村的事情,你自己一个人搞定。我给村长说了,明天把你送过去。”他一面说,一面慵懒地躺在了沙发上。 但是,他说得轻巧,我瞬间就炸毛了。 豁然一下站了起来。“商榷,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你……你打算让我一个人去处理?” 我结结巴巴的,都快咬到自己的舌头。我的乖乖呢。我之前是以为他要管这件事情,所以才心安理得地看他从黄村长那里接了任务,不反对也不阻拦。 可是…… 他现在竟然打算让我一个人去? 我这么惊慌失措,而他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仿佛这事情就定了,也别商量了。 我连忙拽着商榷的手臂,可怜兮兮地开口。“可是我一个人搞不定呀,你就不怕我去的时候是人,回来的时候就变成孤魂野鬼了吗?” 开玩笑,这次要对付的可是黄大仙。那家伙一旦成精,就不会单独行动,而且报复心极强。 我收拾一只尚且十分吃力,怎么可能收拾得了一群? 偏偏商榷只是用手掏了掏耳朵,就丝毫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可怜我,都快要给商榷跪下了。 “你放心,我会送你过去的。”他补了一句。 可是送你妹的,他这哪里是送我到黄家村,分明是送我去西天。我哭丧着脸看着商榷,终于明白这事情无论我说什么,貌似就只能板上定钉,不能商量了。 我错就错在,商榷这一走,时间有些长了,我竟然忘记了,这只死鬼以前是什么心性脾气,要知道他从来就以捉弄我为乐。 “不过吧,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帮手。”我正在郁闷的时候,商榷却像是突然发了慈悲。因为他这句话,我也是眼睛一亮。 然后,他竟然将宁采臣捉到了我的面前,狠狠往地上一扔。“挪,拿去!” 宁采臣赶忙爬到我的面前,十分讨好地冲着我笑了笑。 “不用,我自己去。”我冷漠地看了商榷一眼,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给这么个帮手,还不如不给呢。到时候我不说被黄大仙们变着法子弄死,就是被宁采臣一惊一乍,也会闹出心脏病。 我就想给商榷讨论下,让他对“帮手”两字有个明确的定义,比如,帮手最起码,是能帮上忙的。 像宁采臣这样的,就真只剩了呵呵。 “带上他去玩玩吧。反正你不是已经会金刚经,法华经了吗?收拾几只黄鼠狼,够了。”商榷一面将宁采臣踢给我,一面摆了摆手。 那什么黄鼠狼,在他面前仿佛就只是地上的蚂蚁,随便就能踩死一群…… 可是,我又不是他。 “阿迟,你就带上我呗。”宁采臣已经到了我近前,一个劲儿地摇晃着我的胳膊。我想了想,到底没有拦着他这种战五渣,一定要千里送人头的行为。 呵呵哒。 不过商榷总算是说到做到,还记得第二天的时候,一大早就拉着我和宁采臣出发,我们这村子距离黄家村,也就五六个小时的山路,不远,但是不好走,要翻过一座好大的山,我知道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的,倒是省掉不少功夫。 就在前面领路。宁采臣挂在我的脖子上,每走两步就东看看西瞧瞧,仿佛附近有什么东西,我跟着他的节奏,也被弄得一惊一乍的。 商榷就在后面,懒洋洋地抄着手走着。我知道他一定不屑打黄鼠狼这样的小怪,但是也没有必要,要交给我呀。 就不能婉言推辞了? 却见得商榷停下脚步,微微眯了眯眼睛。我知道商榷每每这个时候,就是一肚子坏水的时候。 “阿迟,有……有东西。”宁采臣声音也颤抖了起来,但是并没有以前那么害怕。 我见四周起了诡异的风,皱了皱眉,难道又是风鬼?可是这又不是在墓穴当中,应该不会遇上吧。 “阿迟,过来。”商榷开口。 其实不用他说,我现在都想站在他旁边,也不知道是跟了商榷还是怎么的,最近我就整个一遇鬼体质。 不光在家里遇得到,就是到了这里,也逃不了。 “那东西,应该是山鬼。”商榷扁了扁嘴巴,就白我一眼,不过慵懒极了,也不想要和它斗一斗。tqR1 知道是山鬼之后,我也神情放松了不少。 就古书上的记载,山鬼乃是相当性情温和,也就看上去模样可怕写,但是并无任何伤害人的记载。 我记得在郭沫若《屈原》的第二幕里,就写了山鬼。“第九人为山鬼,女相,面色蓝,手执桂枝。” 据说在山里工作的人,都会非常敬畏山鬼,不敢冒犯。而山鬼也不怕人,有的时候还会享受人的供奉,变成是这一代的守护神。 那时候,她的称呼就不再是山鬼,而是山神。 商榷找了一处地方,慵懒地坐下,懒懒地看了四周一眼。“我说,你就不打算现身个,我们也好聊聊?” 我本想着快些赶路就好,反正山鬼不伤人,不冒犯就是了。可商榷这一开口,竟打算将她引出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山鬼预言 商榷不过话音刚落,山鬼就从一旁山涧摇曳身姿而出,果然如书中所说,面色蓝,乃是一少女的模样,不过并不曼妙,身形魁梧,竟有几分可怕。 比如宁采臣就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起抖来。 之前商榷和山鬼打招呼的时候,他尚且算是镇定,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害怕得丢了魂魄。 我在心中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但其实山鬼一点都不可怕,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一贯原则,只要不惹怒他们便是。商榷冲着山鬼笑了笑,如许久未见的朋友一般。 山鬼也看了我一眼,也不知怎么,她竟然也能叫出我的名字。 “别这幅表情了。”商榷非常嫌弃地看了我一眼,“真不知道你读那么多书,都读到什么地方去了。你不知道山鬼知道未来一年发生的所有事情吗?知道你名字算什么!” 也亏得是商榷提醒,我这才想起来了,就猛然拍了一下大腿。是呀,我怎么把这事情忘记了。我之前读明朝高启的诗,他有说客来岂先知,必有山鬼报,“不过你当真知道未来一年的事情吗?” 蓝身山鬼,微微点头。 然后起身对我和商榷拜了拜,虽然不似那般小鬼,见到商榷之后行五体投地之礼,但还是弓着身子,恭敬到了极致。 “阿迟,还礼。”商榷一面起身回礼,一面招呼了我一句,我虽然不大明白,但是也只能学着商榷的样子,回了个礼。 能够让他鬼君大人回礼的,怕是很厉害吧。 山鬼受了礼,我实在好奇,就赔了小心地开口。“那个,您能不能告诉我,我未来一年会怎么样?” 对于未知及尚未发生的事情,我有着非常浓烈的兴趣。 商榷的脸色,却陡然一沉,有些难看。tqR1 蓝身山鬼已经开口,“回禀鬼君夫人,您未来一年的运势非常不好,虽然勉强可以苟活,但是……伤筋动骨少不了,多灾多难少不了,无论是在身体还是在心灵上,都将遭受巨大的重创……” 她一面说就一面摇头,丝毫没有因为我鬼君夫人的身份,有任何避讳。如果不是我拦住她的话,估计滔滔不绝,还会说很多。 我就冲着她扯了扯嘴角,比了一个停的手势。这才让她消停了下来。 “简单总结下,我最近一年是不是特别倒霉,特别特别倒霉。”我在心中苦笑,早知道就不问了,现在知道了,分明就是添堵嘛。 偏偏山鬼还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就瞪了商榷一眼,“你看看,我这么倒霉,都是你害的,一定是因为我的身边有了厉鬼。你说,你怎么就不庇佑我呢?” 商榷的脸色就更是不好,然后回了一句。“我是厉鬼,你见过活人求厉鬼庇佑的吗?” 这话也挺有道理的,但是他刚才那么生气做什么? 山鬼却是慢慢将脸转向了商榷,神情极为严肃。 “你不用说,我知道。”商榷先一步拦住了山鬼。 他这样,引得我在心中不住腹诽,其实我挺想知道的,他都知道我的,我也想知道他的。 但是,我貌似不敢在商榷面前,说一个不字。 商榷不想听,山鬼竟然就真不说了,缓缓地退了下去。我想问有没有什么化解的办法,张了张嘴,还是想着算了。 人家又不是什么算命大师,算出了你今年流年不利,还顺道给你提个化解大法的。 我们继续往前走,绕过这个小溪,前面就是黄家村了。 商榷就懒洋洋地看着我,“阿迟,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呗。等你办完事情,收了酬劳,自己一个人回来。” 可是我却猛然一拍大腿,瞪了商榷一眼。 “你咋呼什么,我之前就说了,我不去。”商榷也没有想到我会突然抽风,显然并没有适应。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回瞪了商榷一眼,“那山鬼不是什么都知道吗?我竟然忘记问了,这最近一年六合彩的号码。你说如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够天天中头奖……” 我果然很倒霉,你看这不就错过了一笔大发横财的机会? 然后一道冰凉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商榷眼中满满都是嫌弃。“你还真是掉钱眼子里了。” 我就冲着他,干笑了两声。 不过心中更知道,这一切,怕都是错过了。 “滚,过去。”商榷骂了我一句,指了指小溪的对面,黄村长已经站在桥的另外一边,弓着身子欢迎我。 “走吧。”我对宁采臣说道。我想好了,虽然它没有用,但是我死了,也得有个人垫背。 或者说,帮忙传个消息呗。 不过商榷到底拦了一句,“自己小心些。” 可风有些大,我没有听清楚,等到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又是一副讨人厌慵懒的模样。刚才是幻听了? …… 黄村长带着我进了黄家村,一路上鞭炮齐鸣,就跟欢迎什么大人物似的,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可把宁采臣吓坏了,就紧紧地拉着我的手臂,丝毫不敢移开。 还好寻常人看不到他,否则的话,就这幅模样别提有多丢人了。 再往前走,我看到一个巨大的法坛,上面竟然有道士在作法,口中念念有词。我不解地看了黄村长一眼。 “收黄大仙的事情,难道你们还请了其他的帮手?” 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我就盼望着可以来一个高手,这样我就可以滥竽充数了。至于赏钱,也可以给他,我保命就好了。 “那是我们村的黄永刚黄道士,会一些风水看相,平素也挺本事。我们就想着,他先办一场法阵,震慑一下。然后您呢,再出马。” 黄村长不愧是领导,特别会说话。他还怕我觉得心里不舒服,认为他们是信不过我,所以还找了其他的帮手,又是补充了一句。“阿迟你放心,只要你能平定黄大仙,报酬只会多,不会少。” 黄家村遍地石油,那就是遍地黄金。根本就不差钱。 我只能对黄村长苦笑了声,同时感慨自己刚才实在是太乐观了。因为刚才那个道士念的东西,我听懂了。 能够把一本法华经,背得如此凌乱如此结巴的,连我都不如,如此我还能指望他什么? 我甚至觉得,放宁采臣出去,都能吓破了他的胆子。 从这件事情,也侧面教育了我,一定要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诡异的房子 本着都是为了解决事情而来的道理,我对着黄永刚点头致意,算是打过招呼了。估计黄村长之前也对他说过我,他一看到就两眼放光。 可我却犯了难,问两个半瓶水的人如何才能变成一瓶水呢? “卫老爷子近来身子可好啊?”他看着我,问得却是我爷爷。 “承蒙挂念,甚至不错。”幸得跟着采臣那家伙呆了一段时间,这种场面话说得也不丢脸,可我明明看到他眼眸中一闪而逝的失落。 其实我也能够理解,爷爷是这十里八村最为著名的算命看相师傅,旁人有事儿也直接去堂口找我爷爷去了,那像是黄永刚这样的人就只有勉强混口饭吃。 所以对于爷爷的身子骨十分挂念! 这种行为,就如同我打不过,那我就熬,看谁先死!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不怕手段多,就怕活不长啊! 我心中越发鄙夷这个黄永刚了,但是面儿上却还是笑着应对,倒是采臣一直在我耳边吐槽说,“这家伙貌似还不如阿迟呢!” 我就瞪了宁采臣一眼,他说得没有错,但是为什么怎么听怎么别扭? 黄家村的条件确实是十里八村中最好的,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修起了三层的小洋房,跟着黄村长的脚步,我们到了村东头的一户人家门口。 “就劳烦两位大师了,今晚就先住在这里。” 这家人也姓黄,房子是典型的坐北朝南,阳光通透,却是一个极好的位置,可不知道为何,我站在门口就觉得有几分诡异。 不是房子本身诡异,而是这氛围诡异。简单来说,人气少了点。 所谓人气,便是指一个地区的人口流动量。很多时候,人们去到一个较为偏僻的地方,会觉得十分阴寒,其实这可能就是有好兄弟已经占据了那个地方了。 人与鬼,不能共处。人越多的地方,那么就更能压制鬼气,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传言都说乱葬岗上要修学校和政府或者部队,一来这种地方人气重,可以压制并且化解鬼气;二来,后两者都是正气凛然,却是正好克制至阴的鬼气。 但是那黄道士丝毫没有察觉,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跟在村长的身后,健步如飞。 我就忍不住唾了一句,作为一个修道之人,这都看不到,是瞎了吗? 然后,就到了门前。 虽然宁采臣是只鬼,但是由于主人家在门口等着,请我们进去,也算是间接地叫了他的名字。 来之前黄村长已经告诉过我们,这家人就是那户杀了黄大仙的人。让我们住在这里,也是为了防范于魏然。 只是不久黄村长有招呼我们去他家饱餐了一顿,这几天虽然有采臣掌厨,但是毕竟是新手,跟村长夫人的手艺还是不能比的。 这一餐下来,我却是心满意足了。 回到住宿的主人家的时候,天色便已经暗了下来。 可越是如此,我越是觉得诡异,因为整个房子的外面都罩着一股子黄色的气。我心中疑惑,莫非村中的事情都是因为这个引起的?可是现在事情都没有弄清楚,还是不能妄下定论。 那黄永刚跟在我的身后,看了看,除了我们两个就是他的小徒弟了,他压低了声音对我说道,“卫小姐,不妨我们合作?” “合作?”我毕竟是第一次单独出任务,便有些疑惑。 “这次的事情只怕有些棘手,我看卫小姐你虽然是卫老爷子的孙女,但是毕竟年纪尚幼。如果你配合我的话,到时候事成二八分成。”黄永刚一脸我看得起才跟你说的表情。 我真想呵呵他一脸,但是我只是微笑着看着他,“黄先生何必客气?二未必也太少了,我到时候会给你分三成的,毕竟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只是这法华经中那两句是缘经以求法,缘法以悟道。黄先生以后别再念错了!”tqR1 说完,我直接越过他进了屋。 我本无意与他争夺什么,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作为鬼君夫人,我要是怂了,我就丢了商榷的脸!啊呸,我做什么在乎商榷的二皮脸? 我在心中这么想着,便也忽略了这诡异的屋子,直接进到给我准备的卧室之中。 这进了房间,就瞧见宁采臣正在鼓捣什么玩意儿,鼓捣鼓捣就扔到我的面前,我看到是一个小小的木匣子,就奇怪地瞪了宁采臣一眼。 “这是槐树匣子,你拿着这个就可以和鬼君大人聊天了。我们以前分开的时候,也都用这个。” 宁采臣跟了商榷快一千多年了,所以有这东西,一点都不稀奇。 我也就哦了一声,然后接了过去。宁采臣就一双眼睛瞪亮瞪亮地看着我,眼中满满期待。“阿迟,你会和商榷说什么呢?我还活着的时候,听过一句话,叫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是不是想他了呢?” 我直接一脚,把宁采臣踹开。 他还能好好说话了不?信不信我这代表正义的律师,当即扣他一个污蔑诽谤的罪行? “我可没有想那个死鬼!”嘴上不满意,但是还是将木匣子抢了过去,然后就听到那端商榷慵懒的声音响起。 “怎么,胆小鬼害怕了?害怕了就回来呗,反正留阿迟一个人,有人收钱就是了。” 他以为木匣子那边的人是宁采臣,所以…… 不过我听他这样说了,当即就炸毛了,“商榷,你有没有搞错,你不过来帮忙就算了,现在竟然要宁采臣回去,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我之前还觉得他是良心大大的坏,不过现在看来,更像压根就没有带着良心出来,说不定都拿来卖了。 “阿迟。”商榷当然听出了我的声音,然后就阴冷地笑了笑,隔着木匣子我可以感觉到一阵凉意。“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个呗。” 话语平静,但是但凡有耳朵的,都知道他生气了。我气鼓鼓的,也没有顾上那么多,“你让宁采臣回去,也不是不行,反正你记得给我收尸就好了。” 那边,沉默了下。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吃生肉 “宁采臣,这个东西是不是坏了?”见得商榷久久没有应答,我就回头看了宁采臣一眼。胆小鬼耸了耸肩,赔了句。 “不应该呀。” 然后又准备鼓捣木匣子的时候,突然响起了商榷冷凉的声音,“别胡说,你就当去玩玩,玩不出人命的。” 然后宁采臣就把木匣子收了起来。“鬼君大人把它关了。” 就这样? 我是不知道吐槽商榷的心到底有多大,还是应该吐槽他到底对我有多放心。不过为什么心里面会微微有些踏实呢? 懒得管了,就拉着宁采臣一道躺在了床上。 可半夜我却是冷醒了,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四面八方涌来。 打了一个喷嚏,直接睁开了眼睛,睁开眼睛之后我就忍不住跳脚骂人了。 我说怎么这么冷呢?还以为是黄大仙了,却没有想到是采臣这厮卷走了我所有的被子。 作为一只鬼,而是一只超级没有觉悟的鬼,采臣将没脸没皮做到了极致。鬼需要盖被子么?自然是不需要的,他们对于冷热其实已经没有了正常人的感知,可这货说是要将自己当成一个人。 只见床的那一头,采臣蜷缩成一团,被子紧紧得被他裹在身上。 “起来!” 我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采臣的身上,努了努嘴,示意让他下床去自己找地方休息。 “阿迟,你就这么对小生么?好歹我们也是……”他指了指床,做出一副羞赧的样子来。我恨不得直接一巴掌把他拍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可我没有,因为我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我冷哼一声,“好啊,那我回去就将这件事情告诉商榷。” 现在轮到采臣来求我了,他露出了一张可怜的脸,可我还没有等到他的道歉,就被他撞了个满怀,他尖叫一声直接扑倒了我的怀里,尖声说道,“鬼啊!” 他颤抖着手指指向了我的身后。tqR1 我心中自然害怕,可我不能堕了我爷爷的名声,便口中念着经文,猛然转身过去,可身后却空无一物。 因为我们是在二楼,我的背后就是窗户,窗户外面是没有阳台的。 “你鬼叫什么?这里除了你,哪里有鬼?”我白了一眼采臣,采臣听到我这么说,便直接指了指窗户,“真的,我刚刚看到有东西在飘,如果不是鬼的话……” 采臣的意思,我很明白。那个地方人确实是不能站立的,能够在窗户面前出现说不定真的是很鬼。 我拖着已经快要瘫软的采臣走到了窗户边,却并未发现采臣所说的身影,反而是看到楼下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不只是如此,我似乎感觉到了有声音正在门口经过。 “采臣!”我对着采臣招了招手,这个时候我自然不能想着去指望那个黄先生了,现在为止,我都只能自己上! 采臣这个时候倒是仗义,也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把刀递到了我的手中,朝着我努了努嘴,我有些无奈得将刀拿在了手中。 杀鬼没有作用,好歹壮个胆吧。 伴随着砰的一声,刚刚被我们打开的门此时陡然合上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里又传来了声响。我对着采臣使了一个眼色,便两个人悄悄朝着院子而去。 院子在一楼,想要去到那里,就必须经过楼梯。只是让我奇怪的是,有这么大的声响,可这屋子里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就连那个所谓的黄先生也没有出现。 莫非,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很快,我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毕竟不只是我感觉到了不对劲,就连采臣这只鬼也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采臣指了指院子的西北角,轻声说道,“有血腥味儿。” 听到这里,我有些怂,说实话,没有爷爷和商榷在身边,我对于这种事情多少有些胆怯。 “阿迟,我们走吧,我害怕!” 外面什么都没有,或许还真是产生了幻听,我就冲着宁采臣点了点头,但是心仍旧悬在半空中,久久放不下来。正要回去的时候,就听到我身后传来一阵虚浮的脚步声,一声声得越来越近。 “啊!” 采臣再一次抓住我的手臂大叫起来,被他这样一扰乱,我也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并且嘴里还念叨着习惯性的“天灵灵,地灵灵……” “小师傅……” 这声音虽然苍老,但是好歹是人。 我慢慢睁开眼睛来,这才看到我身后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苍老而又佝偻的人影,她眼眶深陷,一双浑浊的眼睛紧盯着我,加上她身后是昏暗的通道,我倒是觉得她比那个黄大仙还要恐怖。 “你是……” 我略带着戒备得看着她,她笑了笑,露出了几颗牙齿和牙床,并不亲和却多了几分恐怖。 “我便是这家的主人。小师傅,你这是?” 她略带着疑问的语气让我心里很是不安,我也知道,我现在的这个样子,任是谁都会怀疑的。 “我来看看院子里的情况!”我嗫诺着说道,“刚刚好像是黄大仙出现了。” “是吗?那小师傅我们一道去看看吧。” 她的眼神让我觉得不舒服,那是一种极度怀疑甚至带了一点儿蔑视的表情。这让我傲娇的自尊心起来了又瞬间蔫下去了。 谁让我本来就这么没有本事呢? 那老婆婆开始带着我们朝着院子里走去,她每一步虽然步子短了一些,但是脚步却比较踏实,看得出来常年劳作让她身子并不是那么差。 可是,我们把院子绕了一圈,都没有任何发现,我也迟疑刚刚是不是听错了,或者看走了眼。 “到了!”伴随这个苍老的声音,我和采臣都停下了脚步,采臣更是直接挂在了我的手臂上,我看到他这个样子也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一个白眼。 “坐吧!” 她的语气中带了几分不信任和不高兴,估计是我刚刚的表现太让她失望了吧? 其实,失望的不只是她,还有我! “小师傅,我实话实说了吧,你有没有把握抓到这个幕后的东西?” 这个人说话很有艺术,她没有跟黄村长一样,直接一口咬定那个东西就是黄大仙,而是留了一个余地,就是这句话让我心中咯噔了一下。 可即便如此,在老太太怀疑的目光中,我只有干笑。 第一百二十章 一家三口 “你爷爷的确本事,但是你呢……”老太太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了。她是在赤裸裸地嫌弃我没有本事呢。 我知道我砸了爷爷的招牌,也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不过总算有脚步声响起,我不知道进来的是什么人,但是总算可以救场了。 “来,见过小师傅。” 随着老太太的声音,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张跟采臣有的一拼的苍白的脸颊,这个男人实在是太渗人了,眼窝比老太太还要深,整个人的脚步有些虚浮,走一步都要停一下。从转角处走到椅子上不过十多米的距离,他却硬生生得走了快五分钟。 “这是小儿,黄山。” 伴随着老太太的介绍,叫做黄山的男人对着我们点了点头,我摆了摆手,拒绝了他想要打招呼的好意。这个倒也可以理解了,这个男人已经这个样子了,刚刚就算是我们弄出了声响,他走来的时候只怕我们都逃远了。 “燕红,这是小师傅……”随着老太太的声音,我这才看到原来在男人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女人,大概是这个男人带来的冲击性太大了,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跟着他一起进来的女子。 而此时我才有机会细看,只见她长得十分秀气,可一双眼睛却如同能说话一般,眉目之间偏生又带着一股子英气,跟这个村落里的其他女人都不一样。tqR1 不过说来奇怪,村子里的女人,大多都长得不像是当地人,有的听口音就知道,有的就长得特别秀气,一如眼前这个女人,就是非常典型的江南人长相。 “见过小师傅。” 她十分端庄,身上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气息;偏生又生的太过于漂亮了,让人都只注意到她的脸庞了。 不只是采臣流口水了,就连我都看呆了。 “小师傅……”这个叫做燕红的女人声音略微拔高了一些,却是微微皱了皱眉,轻声问道,“小师傅,你怎么了?” 被她这样一问,我倒是略微有些尴尬起来,索性笑了笑,便问道,“今日同我一起来的黄师傅呢?” “黄师傅刚刚来到家里不久就说有事儿先走了。我倒是也忘记告诉小师傅一声了。” 听到燕红的话,我心中倒也了然起来,难怪这个黄师傅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察觉到气氛略微有些尴尬,我顿了顿,便对着燕红说道,“最近这屋子里到底有哪些奇怪的地方,你们都全部告诉我吧。” 我作势拿出了想要记录的本子,暗中却在观察着每一个人的神情。 “就是从这黄大仙被打死之后,有没有出现跟之前不一样的地方?”我问得更明确了一些,我看到燕红的目光一闪,却将眼神落在了老太太的身上。 老太太又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看了我半晌,这才点了点头。 “屋子里经常能够听到一些怪叫,不只是如此,偶尔还能看到人影飘来飘去”说到这里,燕红的脸色一白,随后才说道,“不只是如此,家里的鸡会莫名其妙的死掉。” 看得出来燕红这个弱女子应该是被这一列的事情吓坏了。 看到她脸色苍白的样子,我都忍不住想要将她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下了。可我也只是想一想而已,采臣已经飘到了她的身边,做出了一副想要抱住她安慰她的架势。 我白了一眼,而这一眼恰好就落在了老太太的眼中,她一双浑浊的眼中露出了几分诧异,“莫非小师傅不相信?” 我哪里还敢得罪这位老太太啊,就今天晚上的事情就已经足够让她老人家不满意了,这要是…… “没有,没有……燕红,还有其他的事情么?” 我露出了一抹歉意的笑容来,“你继续说……”便也不去看老太太的眼神了。 “最恐怖的是,平日里打扫的时候总是会时不时得出现黄鼠狼的毛……”说道这里,我看到采臣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果然啊,不只是人看脸,就连鬼都要看脸啊。 采臣这厮平日里对我百般嘲讽,可到了这个燕红这里就变得这么温柔暖男了。 燕红又说了一些平日里的事情,我一一记在了心里。估摸着被这样一折腾,时间也不早了,老太太便说都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儿个再说。 而从头到尾,那叫做黄山的男子除了咳嗽,却并未说一句话。 回到屋子里,我觉得特别的困,倒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经过那么一折腾,已经非常累了。虽然心中想着事情,但是我却睡得十分香甜,可以说是一夜无梦。 当然,我是被采臣的尖叫声给吵醒的! “阿迟,你看……”采臣一脸惊恐得看着我的身边,被他这样一叫,我的起床气瞬间就起来了,直接拿着枕头就朝着采臣扔了过去。 “滚!” 可话音说完,我就发现了不对劲,那就是空气中漂浮着黄色毛! 那是黄鼠狼的毛! 我被吓了个半死,其中更大的成分是由采臣引起的。 “阿迟,这黄大仙是让这毛给我们带话?” “额,那我们快看看那些毛摆成了什么字。”我觉得采臣说得也有那么几分道理,正问着的时候,却看到宁采臣摇了摇头,果然他就说说,没有那个本事。 到底黄大仙打算做什么? 揣着这些疑问,我正准备下楼去问问燕红的时候,却在楼梯的转角处听到了隐约的哭泣声。 我承认,听墙角有损我鬼君夫人的英名,可谁让我现在正在查黄大仙的事情呢? 于是,我将听墙角这件事情光明正大化了。 我跟采臣,一人一鬼趴在门口偷听着,却没有想到此时门突然被打开,我和采臣没有注意,一个踉跄就摔了下去。 “哎哟,长没长眼睛啊?可摔死小生了。”采臣抱怨了一句,我却白了他一眼,而此时我看到手中拿着棍棒的黄山,而正哭泣着的燕红,感觉自己尴尬癌都犯了。 “呵呵……不好意思,走错,走错……你们继续……继续……”我急忙站起来,这才看到那在阴暗中的黄山此时眸中露出了几抹狠毒。他本就形销骨立,此时这个样子,更像是一只恶鬼,加上站在我身边哭泣着的燕红,我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出了怪事 我一把揪起采臣,压低了声音吼道,“若是你还不去的话,我回去就将你扔到地下室去。你也知道,那下面可镇压了一只厉鬼,连爷爷和商榷都没有办法对付的。” 采臣的身子抖了抖,急忙求饶,身形变幻了一下,倒也有了身为一只鬼的觉悟。 他舌头伸得极长,脸色苍白,急忙飘走了! “啊!” 刚刚飘走不到两秒,我就听到了采臣的尖叫声,莫非他被镜子里的自己吓着了? 我急忙跑过去,这才看到眼前这一幕,原来采臣的对面就是那个白影,而这个白影装扮成为了牛头的样子,可偏偏装扮不那么到位,被采臣的模样一吓,脸上的面具就直接落在了地上。 “是你!” “是你!”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来,当然了,其中一个是我,而另外一个却是我意想不到的人。 竟然是黄道士? 我还不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村里面的狗突然是狂吠了起来,农村家养的狗都非常听话,一般除非是外人闯入,或是有什么其他的情况,才会叫唤,可是现在都这个点了,外人闯入的机会,可是不大。 我就心中一凉,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莫不是黄大仙吧。它们白天没有动静,现在到了晚上,也就活跃了起来。宁采臣吓得瑟瑟发抖,回到了我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开口。 “阿迟,是村东头。” 据说人死了之后,变成了鬼,听力要比活着的时候,好上许多。宁采臣就是一个例子,我缓缓地点了点头,村东头那就是黄山他们家,不由得轻轻摇头。 我这才刚刚出来,黄大仙就拜访了?它们还真是会挑时候,不过也不会挑时候,因为我就算在,也不能拿它们怎么样。 和那个什么都会的爷爷相比,我非但没有能够继承他的衣钵,相反还多多少少,有些丢人了。 我见得已经有人举着手电筒往这边来了,知道他们是叫我过去,就看了宁采臣一眼,也是替自己壮胆,“我们……我们回去看看吧。” 我说得没有底气,再看向宁采臣,也是我这幅窝囊的模样。 黄道士却是整了整自己的衣袍,明明刚刚被吓得不行,现在又是重新保持起一副专家的模样。然后瞪了我一眼。“卫迟,我之前好心好意地要和你合作,可你倒好,非但不愿意,甚至于今晚还放鬼出来。不过没有关系,山高水远,我们各凭本事。” 他这话说得,倒是挺有腔调的。 不过我也不好惹,起码是不会在他这里,就给怂了,于是轻哼了一声。“我觉得吧,是你应该注意些,只要有爷爷在,我就有一百种办法,让你在这里呆不下去。” 放狠话谁不会,不过这句狠话,这么听着那么熟呢? 但是吧,放完狠话之后,村长已经带着村民们找到了我和黄道士,见我们都在这边,不由得有些奇怪,“那个,是黄山家里出了事情,你们在这边做什么呢?” “这里,也有情况。”那道士虽然本事没有什么,但是反应还是很快。立马就开口说道。不然要怎么解释,说我们各自装神弄鬼地吓唬对方,我这边还好,是真的放了一只鬼出来,他那边,可是什么都没有。 “我们先回去看看吧,那边比较严重。”村长见我们这边也挺凌乱的,就没有多想。赶忙带着我们去了黄山家,狗还在猛烈地狂吠着,他们家一共养了两只,现在却只剩下了一只,还在叫唤。 另外一只,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断了一条腿,那伤口可整齐了,想来如果是黄大仙做的,它的牙齿,可真够锋利,血还在往外流淌,可是狗早就没有了气息。 因为流血过多,已经死了。 宁采臣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在我的身上缩成了一团,我表面上看,还算镇定,但是内心那叫一个哀嚎。不由在这心中嘀咕了一句,这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的,怕是已经缠上他们了吧。 因为场面实在是血腥,已经有不少村民见后开始呕吐了起来,村长的脸,也惨白得厉害。到底是黄山的母亲厉害,老人家竟然取了一个黑色的大口袋过来,脚步缓慢。 “大家去前面的地方说话吧,这里怪渗人的,我收拾下。”老人一面说,一面佝偻着身子进了狗舍。另外一只狗还在狂吠,见到老人竟然扑了上去。 幸好有链子拴着。 “这畜生怕是给吓傻了吧,见了是我,还咋呼什么!”老人骂了一句,狠狠踢了它一脚,黄狗哀嚎了一声,这才安静了下来。 “小师傅,您也跟着过去呗。”老人见我还立在原地,连忙邀请到,可是我却冲着她摇了摇头,因为尚且没有从刚才震惊之中缓过来,我的脸色苍白极了。 我长长地吐了口气,跟着商榷这些日子见了多少鬼,也见识过不少血腥恐怖的场面,但是远没有刚才看到的,渗人! “奶奶,我在这边站会儿吧,你不用管我。”我浅浅开头,脑中乱糟糟的,咬着牙,竟然走进了狗舍。那狗看我一眼,只哀怨地哼了一声,并没有像刚才那么狂吠。 我只住了一天,它就聪明地记住了我。 老人已经收拾好了,将黄狗的尸体塞进了黑色的口袋里,然后佝偻着身子,说是拿到外面去扔了。农村养的狗,都是拿来看院子的,所以一般都是大狼狗,有十多斤二十斤那样,老人就把袋子拖在地上走,拖过的时候,还有血从袋子里面流出,老人在前面走着,后面就是一条直线的血迹。 断断续续的。 我终于是忍不住,跑到墙角边呕吐了起来,宁采臣非常同情地看着我,给我拍着后背顺气。却是陪着小心地开口。“阿迟,我们回去好不好,这个地方好可怕,好诡异……” 我瞪了宁采臣一眼,我也想逃,但是怎么逃。咬了咬自己干燥的舌头,极为缓慢地开口。“采臣,我瞎了是不是?” “啊?” 宁采臣颇为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这幅眼睛瞪得给铜铃一个模样,怎么可能瞎了嘛。tqR1 我吐了口气,知道宁采臣是误会我的意思了,于是继续往下说,“你知道的,我的这双眼睛,可以看到鬼。但是为什么我看了这么久,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鬼气呢?” 我刚才就觉得有些蹊跷,现在想想,似乎我从进到这个村子开始,就没有察觉的任何的鬼气。 按照道理说,只要有鬼滞留人间,就会在它停留的地方,留下鬼气,就算逃走了,鬼气也会聚集三到五个小时,不驱散。我虽然不能像商榷那般,区分鬼气,但是有没有,我还是感觉得到的。 宁采臣被我这么一说,也是点了点头。 “阿迟,你别说,还真奇怪。” 我壮着胆子,绕着狗舍又走了一圈,但是仍旧没有一点收获。 好吧,也不是没有。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请米问鬼 比如,我的手上,就拽着一戳黄鼠狼的毛,和我之前见到的,一模一样。 “阿迟,我在想,你说黄鼠狼它们是成精不是成鬼,会不会就没有鬼气了呀。”宁采臣找了个不错的理由,我想了想,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了。 都怪商榷,我之前以为他会陪我一道过来,所以就没有事先准备相关资料。但是等到他说不陪我了,那时候都来不及了。tqR1 不过想到村长还在等我,我就拉着宁采臣一道,去了正厅,正厅里面挤满了,分明在开会。黄村长见我进来,脸色有些不大好,“阿迟,你刚才有什么发现?” 我点了点头,将在狗舍找到的黄鼠狼毛,放置在了桌子上。 马上就有胆小的,从凳子上吓了下来,然后一个劲地哭诉,“黄大仙老爷呀,冤有头债有主,您就放过我们好不好?” 他这么一拜,其他人都不淡定了,纷纷跪了下来,七嘴八舌的,都求黄大仙放过。我就站在一旁,微微摇头。果然在性命攸关的事情面前,骨气什么的,都可以不在乎。 “你们这样有什么用?”我想黄山的母亲,一定非常见过世面,因为众人都是慌乱的时候,她偏偏可以无比镇定,一双浑浊的老眼,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卫子陵的孙女在这里,你们难道信不过吗?”她声音不大,但是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我只觉得自己的后背一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偏偏宁采臣还补了一句,“阿迟,我觉得,她……虽然不是鬼,但是比鬼更可怕。”我瞪了宁采臣一眼,本指望着他不要乱说话,但是我很快意识到,或许,宁采臣还真没有乱说。 爷爷说了,和鬼打了半辈子的交道,这辈子他怕的,并不是多么大奸大恶的厉鬼,而是老人和孩子! 这句话,我从来都不明白,但是爷爷偏偏不同我说。 “是呀,我们还有阿迟……”村长终于从恐慌当中反应了过来,对着我拜了拜,“那这事情就真的拜托你了,事后你要多少钱,都成。” 我冲着他点了点头,其实心里面早就苦笑连连。 恩,比起钱,我更想活命。 一直站在一旁的黄道士,却是非常不满意了,竟然拂袖离开。宁采臣在背后补了一句。“哼,本事没有,脾气倒是挺大的嘛。” 他这句话,说得对。 将众人送走之后,老妇人将我领到了一处房间,刚刚走近的时候,我就听到里面传来男人一声一声的咳嗽声,仿佛要将自己的心肺,都给咳出来。 那是老妇人的儿子,那个病入膏肓,形销骨立的男人。 同时,也是燕红的丈夫。我之前觉得奇怪,就他那样的身子,怎么可能给燕红进行家暴呢?而燕红也说,他们之所以买了她,不过是希望她可以生个孩子,传宗接代。也说有了孩子,就让她离开。 但是黄山这身子,明眼人都知道,怕是很难有孩子了。 “小师傅,里面请吧。”老妇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我带了进去,这里面一片昏暗,只有一盏煤油灯。燕红正在照顾躺在床上的黄山,她见我进来,微微对我点点头。 眼中,眼泪涔涔。 自从知道了她的悲惨遭遇之后,我对她是非常同情,但是却又无可奈何。这座村子闭塞极了,而且我稍微了解下,村子里有不少的妇人,都是买回来的。因为这地方太闭塞了,女人们出去了就不愿意回来,男人们偏偏又有钱,所以就买媳妇回来,买来的媳妇最开始会逃跑,但是会被抓回来,然后狠狠教训。 多教训几次就怕了,等到有了孩子,为了孩子,也就认命了。 我看不惯这些陋习,但是它们存在又有它们存在的道理,我一个人的力量太微小,也是改不了。 “小师傅,您快看看我儿子这病吧,怕也是被那东西给缠上了。”老妇人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缓缓地点了点头,走到了床边。黄山还在一个劲儿地咳嗽。 这世上的确有种鬼,叫做膏肓鬼,俗话说的病入膏肓,就是指的这样一只鬼。但是我仍然没有在这里感受到一丝一毫的鬼气,就只能微微摇了摇头。 “我觉得吧,还是去医院好好检查下。”我就说了这一句,但是就被老妇人和燕红狠狠瞪了一眼。 他们更愿意将这事情推断为是神鬼之事,所以当我说去医院的时候,他们会面露不满和反对。只能从外面退了出去,临走的时候,老妇人还告诫我,说希望我可以快些处理了这事情。 我只能缓缓点了点头。 看来吧,是得稍微用点手段。 我就去厨房取了一碗米饭,然后走到之前出了事情的狗舍,将米饭放在地上,又是在三面插了三根烟,口中念念有词的。这套名叫问米,可是相当有学问的。 商榷去地府养伤的这段时间,除掉背经书之外,我还是多多少少学了些我感兴趣的皮毛,这问米就是其中之一。不过在爷爷的记载中,他稍微改良了下。 一般的问米,所请出来的是苦主已经死去的家人,就问问他们在下面有没有什么没有不适应,在人间还没有没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心理面不甘心等等,但是爷爷改良之后,就可以将附近的鬼召过来,然后问它这里发生的事情。 问米古已有之,传在春秋战国时期,问米的巫术还被纳入了礼部,像是祭天、祭事、卜卦一类的事情,都可以通过“问巫”来实现。我技术不过关,也就只能问问米。 我问米的时候,宁采臣就躲在一旁,“阿迟,你不要把鬼召过来好不好?万一我们收拾不了怎么办?”他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真是一副十足的胆小鬼。 不过吧,我并不担心,因为问米请的,都只是附近的孤魂野鬼,他们并非厉鬼,自然不会有害人的心思。 第一百二十三章 说说规矩 把仪式弄好之后,我就和宁采臣一起坐在墙角边,等着孤魂野鬼过来,可是等了好久都没有动静。宁采臣有些嫌弃地看了我一眼,“阿迟,你不会念错咒语,弄错流程了吧。” 听听他这句话,分明是埋汰我。我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过却是摇了摇头,不应该呀。 “再等等吧,如果过一会儿鬼还没有来,我就……我就再来一次。”我这话也没有多少底气,毕竟是第一次,我还真担心自己有什么地方弄错的。 我就和宁采臣呆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感觉到一阵风,我们的面前,就多了一只鬼。 竟然是只疾行鬼。 “参见鬼君夫人。”因为之前托小怜的福气,方圆百里的孤魂野鬼都知道我是鬼君夫人,多少都给了我面子,来参拜了,所以眼前的这一只,他也来过。 “怎么才来。”我不爽地看了他一眼,我差点就以为自己问米失败了呢。我见爷爷每次问米,都是三五分钟的事情。 “鬼君夫人,这也是没有办法呀。”他竟然冲我摇了摇头,“这偌大个黄家村,就没有一只鬼可以住得下去,我都是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的。您应该知道,我们疾行鬼,速度可以极快。” 我点了点头,之前看过百鬼志,说什么疾行鬼是专门行走在阎罗殿和鬼门关之间的鬼,就靠他来通风报信,能够足不着地,顷刻千里。虽然书上说得夸张,但是行动迅速,是真的。 “这附近还真没有鬼魂吗?”我之前就没有感觉到有残留的鬼气,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更觉得事情蹊跷。“那你觉得,这和黄大仙有关吗?” 疾行鬼摇了摇头,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鬼君夫人,按照道理来说,这不应该呀。我们都呆不下去,更何况黄大仙呢。但是吧,我对它们,不了解。” 我也只能摆了摆手,估计他都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这边的情况怎么可能知道。疾行鬼见可以回去,马上转身离开,果然是来去如风。 我的身后,有细碎的声音响起。 竟然是燕红碰倒了一旁的笤帚,她瞪大眼睛,用一种不敢相信的神情,死死地瞪着我。“阿迟……你,你刚刚在做什么?” 我有些尴尬,招鬼的事情听着的确太匪夷所思了,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她解释。 可是偏偏疾行鬼走得匆忙,刚刚可是带起了一阵妖风,想来燕红也是被那阵风,给吓了一跳吧。 “那个……”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她解释。但是她却已经上前,死死地扼住了我的手腕。 “阿迟,你刚刚是在请鬼是吧。我之前有听说过问米。”她十分认真地开口。 毕竟这地方是湘西,这里的人,大多相信这一套。 我没有办法,就只能缓缓地点了点头。 可是,燕红却是跪在了地上,眼中带着满满期待地开口。“阿迟,你说,你是不是可以赶走黄大仙?” 我虽然没有把握,但是不忍心她失望,就点了点头。 “果然呀。”她回了一句,呆呆地坐在了地上。 我赶忙将她扶了起来,我明明已经算是安慰了她,可是她为什么还是那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你放心,事情会过去的。”我安慰了一句。 她双眼迷茫,但还是点了点头,在我的搀扶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心里是真的非常同情燕红,她年纪轻轻就被拐卖到了这个地方,想要逃走又没有办法,摊上一个有病的老公和严厉的婆婆不说。 竟然,还沾染上了黄大仙这样离奇的事情。 等送了燕红回来,我躺在床上却是睡不着,想着白天发生的各种破事情。宁采臣就吊在横梁上,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可是突然,有淡淡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走了过来,非常缓慢细碎,就像是古时候的女人,因为包裹了三寸金莲,所以走路的时候,才是这样。 我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宁采臣面色苍白地从横梁上落下来,砸在我的腿上! 他是灵体,没有重量,可是把我吓了一跳。 赶忙就把藏在身体当中的护身符给扔了出去,我见过疾行鬼之后,就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回来就给自己画了一张。 比了手势就准备念经。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小师傅耳聪目明,竟然连人和鬼,都不能区别了吗?” 这个声音,我记得,是黄山的母亲,那个垂垂老矣的妇人,于是连忙恭敬地下去,将符咒从她的脸上取了下来,赔了一个小心。 “老人家,这么晚了,您过来做什么?” “我来,是来看给小师傅说说规矩的。”老妇人清了清嗓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我没有开灯,她也不在意,就缩在黑暗当中开口。 “规矩?”我有些奇怪。 “我们家有钱,但是有钱不养闲人。”老人的声音苍老而带着威严地开口。“如果小师傅有本事,收了黄大仙有重赏,但是倘若没有的话,可没有道理在这里,赖着不走。” 她这句话,分明是把我当成了骗吃骗喝的。我气得不行,连忙反驳道。“你信不过没有关系,就当我做不了这事情,我走。” 这种破地方,我本来就不想呆了,更何况她还出言污蔑。tqR1 “可你现在走了,砸的就是卫子陵的招牌。”她竟徐徐缓缓地开口,对我的骤然生气,丝毫不放在心上。 活到她那把年纪,什么没有见过,还会怕我一个黄毛丫鬟。 我吐了口气,虽然心中气得厉害,但是为了爷爷的招牌,就只能暂时忍了。“那你想要怎么办?” 我忍着脾气,问了一句。 “我会给小师傅三天的事情,倘若事情解决不了,您呢,就从这里滚出去。”老妇人说完,扔下这句话,缓缓离开。 我注意到,她果然有一双小脚。 “阿迟,她实在是太过分了。”宁采臣在一旁非常不满地抱怨道,然后嘀咕了一句。“你说,用不用给她个教训。” “不用。”我头本来就大,宁采臣还是消停会的好。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不干了 可是我刚刚准备出去看看,就听到房间里面有了动静,一问才知道黄山的病情严重了,黄道士竟然准备了香灰让他喝下去! 黄山的脸已经苍白到没有丝毫血色,比我之前看到的还要颓败。 燕红按照黄道士的吩咐将香灰拿了过来,可是这东西根本就不能治病吧?赶忙上前拦了下。 “小师傅,难道你想要看着黄山死么?”燕红的话让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我身上,黄道士的不屑、老妇人的恨、燕红的着急都落在了我的眼中。 我以为燕红会站在我这边,但是她却没有,只是附和着,陪着小心地看着我。 “好,你们信不过我,我走了就是了。”这地方本来就呆不下去了,我便带着宁采臣气愤地走了出去,可出了院子,夜幕降临而安静到了极致的院子,又让我隐约有些不安。 村子的道路上,除了偶尔传来的狗吠声,那声音呜咽着,如同在哭泣,却再也听不到其他任何的声音。 “阿迟,我好害怕!不若我们不走了?”快要走到村子口的时候,采臣突然牵了牵我的衣袖,“你看……那里……” 顺着采臣的手势,我朝着村西口看了去,那就是黄山家。依稀还能看到亮着的灯光,这灯光让我心中有一抹不安。 “阿迟,这里实在太诡异了。回去一定要好好问问卫老爷子。”采臣看我没有回答他,又扯了扯我的袖子。露出了一脸的无辜来。 “再说吧!”我现在实在是没心情,只想着早点儿离开这里,再也不管这些破事儿。tqR1 可我脚才刚刚抬起来,就听到采臣一声尖叫,“鬼啊!鬼啊!” 我被吓得不轻,猛然一回头,就看到身后不知道何时站了一个人,他的手中拿着电筒,身量不高,声音也带了几抹焦急。 “阿迟,你这是去哪儿呢?”说这话的人却是黄村长。 “黄村长,不好意思,我得走了。这里……”我想了想,本想说这里的事情我解决不了,可又觉得这样会有损爷爷的名声,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只叹了一口气。 “唉……走吧,黄山家出事儿了。”黄村长长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应该能够挺几天的,却是连今夜都没有熬过。阿迟,这村子里的黄大仙找到了么?” 村长的话让我冷静下来,我从黄山家赌气出来,最多也不过两个小时时间,而这么快黄山就死了? 这死的未免太蹊跷了吧。 再说了,那黄道士应该也知道他的符水是没有较大的副作用才敢用的,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在刚走出来的路上,我也确实并没有感觉到任何黄大仙的气息。 黄山家的灯全部打开了,屋子里传来了隐约的哭泣声和呵斥声。 “哭什么哭?”说这话的自然是那老妇人,我跟着黄村长又回到了黄山家中,只觉得这一切都像是有人安排好了的似得。 黄道士一脸苍白得坐在椅子上,他身后的小徒弟紧低着头给他捏着肩膀。 “黄师傅,您这是?”黄村长一眼就看到了他,急忙问道。 “我没事儿。只是那黄大仙太厉害了,这一次不只是折损了我十多年的功力,还让它跑了。就连黄山也没有能……” 黄道士和黄村长还在说什么,我却没有那个心情去管他们。 直接三步做俩走到了黄山的床前,他的脸色在苍白中带着一丝青黑,不只是如此,身上有着眼中的抓痕,像是被某种动物给抓伤的一般。 “阿迟,看出什么来没?”采臣扯了扯我的袖子问道。 这里人多,我却不好直接和采臣对话,而是看着站在床边哭泣的燕红问道,“这是谁最先发现的,还发现了什么?” “是老太太发现的。”燕红指了指老太太,又怯生生得指了指黄山的被子。 我心中一动,急忙扯开了被子,这才看到在被子上竟然也沾染着黄鼠狼的毛,与我那日所遇到的一模一样。 莫非真的是黄大仙作怪?可若真的是这样的话,为何从始到终我都没有看到它的身影,没感觉到它的气息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细看之下,只觉得黄山的嘴角似乎还有东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急忙凑近了一看,却是发现他的衣领处是湿润的。 “这是怎么了?”我指着黄山的衣领朝着燕红问道,燕红看了看老太太,这才说道,“据老太太说,是吐了白沫。” “这都还不懂么?这是黄大仙不愿意从他的身体里出来,挣扎所致。唉……怪只怪老夫的功力不够,竟然让那黄大仙跑了。”黄道士此时这才站起身来,走到了黄山的面前,伸出手去合了合黄山的眼睛。 正所谓,死者为大。 既然如今黄山已经死了,我们留在整个屋子里再讨论自然是不好的了。 我们从房间里退了出来,老妇人找来一床白色的床单给黄山盖上,说实话吧,虽然她之前把我从家里赶出来的时候,我对她的确充满了怨恨。可是看到黄山惨死,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时候,她对我做的那些过分的事情,也就统统不记得了。 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家里面就黄山这么一个儿子,也没有后代,按照老人家一贯传递香火的思想,他们家就算是断了。 “造孽,造孽呀。”老妇人从房间里退了出来,之前的厉害,现在都变成了满满的可怜。 燕红也在一旁抹着眼泪。 村长的手中,有一把黄鼠狼的毛发,是刚才在黄山尸体旁边发现的。他就把毛发举起,像是要递给我。“阿迟,你给看看吧。” 黄道士却是中途拦截了下来,然后骂了一句。“一个毛都还没有长全的小丫头,懂得什么东西,就仗着自己是卫子陵的孙女,就出来坑蒙拐骗了。”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句话,他怕是说得有些过了,因为不光我听不下去,就连我身上的宁采臣都不满意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污蔑之词 他那目光凶厉的模样,连我都是第一次见到。 狗咬狗,一嘴毛,老实说我并不想同他计较太多,免得降低了自己的格调。但是现在已经弄出了人命,他就不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都少说两句吧。”村长倒是聪明,知道这个时候站出来打个圆场,“我觉得吧,这事情只怕又是黄大仙做的。黄山杀了一只,它们就得要了他的性命。” 我却是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日见了疾行鬼之后,隐隐总觉得事情,或许未必如我想的那般简单。 但是,疾行鬼的话,我又琢磨不透。 “也不完全是因为黄大仙,”黄道士却是微微一顿,然后取了一张符纸在我们的面前晃了晃,然后喷了口酒在上面,往燕红的身边一扔,片刻之后,就是一个鬼影浮现。 “天,这是什么?”村长和老妇人都吓了一跳,以为是找到了罪魁祸首,就是它夺走了黄山的性命。 可我却在心中无限哀嚎,敢情他们这里的人都不会看一些科普节目吗?这一套可是相当老套,反正就是用什么东西,在纸上先画了形状,然后晒干就没有了,不过用酒一喷就会显现出来。 真是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不过我现在心里乱成一团,还在想黄山到底是怎么死的,所以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也就不参合了。就站在一旁,我倒是挺想知道,他到底打算说出个什么花。 “跪下。”黄山却是将矛头指向了燕红。 “为什么?”燕红虽然平时看上去柔柔弱弱,但是关键时刻不含糊,眼神中的恨意,我都觉察到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来历。”黄道士吐了口气,“你是个不祥的女人,从你进村子的第一天,就带着不祥的气息,我当时拦了你,不许你进村,就是算到会有今天,可是……你们到底还是把这个女人买回来了。” 他一面说,一面摇头,明明事后诸葛亮,却说得好像真的预料出来了一般。 “你这句话,得说明白些。”对我的打断,道士非常不满地挖了我一眼,伴随着一声轻哼,他缓缓走到燕红的面前。 “我听人说,你是云贵那边的人吧。可是你这长相,分明就是江南一带的模样。你觉得这事情,不蹊跷?” 一方水土的确养一方人,但是他刚才的说法,有些武断。 燕红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了下,并未反驳。 “我听说在云贵那边,有一种盛行的巫医,他们不但会医术也会巫术,其中就包括能够和狐仙之类沟通交流,本事大的,还可以拜托他们,让他们为自己所用。只是后来因为当地容不下,后代就辗转去了江南,我看……” “如果我真的那么本事,怎么可能被你们关在这个地方,这么多年?”燕红轻笑了声,打断了黄道士的荒谬言论。“我嫁过来已经整整五年,如果我有这么通天的本事,可以找到黄大仙帮忙,你觉得,我会日日夜夜忍受他吗?” 这话堵得黄道士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就瞪大了眼睛。“怎么不可能。说不定是时候没有到呢。反正你这女人,就是不祥。你看鬼影。” 燕红的话,他没有办法反驳,却又把证据导向了鬼影。 可是那种小孩子一样的把戏,怎么可能上得了台面呢? “果然是你这个女人!”老妇人却变得无比激动,上前一步,狠狠地扼住燕红的脖颈,因为上了年纪,她身形颤抖得厉害。 “枉费我当初竟然会花那么多钱把你买回来,没有想到你竟然存了这个心思。” “我没有。”燕红当即反驳,但是她说的话,没有人会相信。 “不过我也告诉你,就算是黄山死了,你也不能从这个地方离开,我会把你转让给其他的男人,不是我心狠手辣,而是我们这个地方,就是这么个规矩。” 燕红神情恍惚,茫然间重新跪在了地上。她或许还天真地以为,黄山死了,一切也就结束了。可是没有想到,那或许只是噩梦的开端。 我站在一旁,早就看不下去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这么没有人权的规矩?这分明就是把女人当成了货物一样买卖,是断然不能容许的,更何况我还是学法律出身的。 “我告诉你们……” 话还没有开口,我遭遇到了老妇人一道非常冰凉的目光,她的手拄着拐杖,非常有频率地敲打着地面,带着声声轻笑地开口。 “小师傅,这是我们黄家村的事情,我劝你不要插手。这世上可怜的人太多,你没有本事,每一个人都渡。” 被她这话一堵,我一时也语塞。 只注意到,跪在地上的燕红,用仇恨到极致的目光,狠狠地瞪了老妇人一眼。 她恨,她当然恨。 “阿迟,你回去吧,替我问你爷爷好。”黄村长看了我一眼,竟然给我下起了逐客令。这事情倘若我要管,那就不是牵连一家一户的问题,是黄家村所有买卖媳妇的人家,都会被牵连。 可是买卖妇女,一贯就是黄家村的传统,村里近八成的人家,都参与或者组织了这样的活动。至于剩下的,也是知情不报的。tqR1 法不责众。 这世上让律法无奈的事情,有太多太多,其中最多的一项,就是陋习。 我想眼不见了当清净,但是想到燕红刚才那双充满怨怼的眼眸,又不能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我就只能冲着村长干涩地笑了笑。 “这事情,我怕是管不了,也没法管了。不过如果您觉得合适的话,可以让我在您家里住上两三天,我想在这附近逛逛,毕竟好多年都没有来了。” 村长的脸上,露出为难。 “你放心,我不会踏入这院子一步。”我冲着黄村长保证,他到底顾念着和爷爷昔日的情分,答应了下来。或者说,他并不是特别愿意违背我的意思,也不愿意因为这种事情,和爷爷结怨。 毕竟,他也无法保证,自己这辈子,不会和神鬼之事打交道。这十里八村能够指望的,可就只有我爷爷卫子陵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再添一桩 黄山的家,我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就跟着村长怏怏地回了他的家里。村长的别墅很漂亮,也给我安排了一张大床。 “阿迟,我们帮着燕红逃走,好不好?” 宁采臣那只死鬼却是突然开口,我一下子坐了起来,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呢?就和他简单地合计了下,它可以现出原形,去把守卫村口的人赶走,然后我就带燕红离开。 只是,她这离开了之后,又能去什么地方呢? 因为黄村长找我的时候,说好是照顾我吃照顾我睡,还有钱给我,所以我就什么都没有带。 钱的事情,押后再说,还是先救了燕红吧。 我就自己一个人,偷偷去了黄山的家里,黄道士正在院子里摆阵法,我承认自己的确没有什么见识,比如他现在这个阵法,我就是第一次看到,貌似所有的书上都没有记载。 不过,估计是自创的。 他用绳子将阵法围住,然后在上面栓了很多的铃铛,还说今晚倘若黄鼠狼进来,那…… 黄山的母亲,就一个劲儿地作揖,口中也是念念有词。 我并没有看到燕红,也不知道她这个时候,是不是躲在什么地方哭。我怜惜她的不幸,却又愤恨她的不争。 忙活完了之后,黄道士收了钱,就非常高兴地回去了。只剩下老妇人自己,拄着拐杖,站在院中。 我瞧见燕红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眼眶红红的,果然是刚刚哭过。 “你出来做什么?黄道士可以说了,你这种不祥的身份,一出来,这个道法就会破。我告诉你,那黄鼠狼,要的可不是山儿一个人的性命。” “我知道。”燕红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的低沉,她缓缓地走到了老妇人的面前。 我瞪大眼睛。 我亲眼看到了,她给老人灌下了什么东西,然后她就四肢僵硬地躺在了地上,燕红非常熟练地捡起了一旁的树枝,抽打老人的身上,模仿出是被什么猛兽挠伤的痕迹。 …… 我突然明白了,黄山身上的抓痕,怕也是这样来的。 她忙完这一切,又是取出一小戳黄鼠狼的毛发,扔在了老妇人的身上,模仿成这一切,都是黄鼠狼做的。 甚至,还用树枝,在自己的手臂上,抽打了几下。 一面猛烈地摇晃着绳子上的铃铛,一面往外跑,似乎是打算去叫人。 我想要躲藏,但是已经来不及,我和燕红,撞了个正脸。 眼睛对眼睛。 她有些苦涩地看了我一眼,轻哼了一声。“所以,你都看到了?” 我来不及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已经有不少村民赶了过来,他们听到了铃铛声,进屋的时候,看到老妇人如此模样,有不少都吓得,坐在了地上。 不得不说,燕红现场布置得不错,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也会以为,那是黄大仙做的。 村长也赶到了,还有姗姗来迟的黄道士。 “作孽呀,作孽呀。我本来已经用术法控制住了黄大仙,没有想到它们的怨恨,竟然这么深……”黄道士一面摇头,一面感慨,还在替自己的无能,找着冠冕堂皇的借口。 “我还是来迟了。”我叹了口气,看向燕红。 她苦笑了下,缓缓地跪在了我的面前,抽泣地哭了起来。周围人并不觉得奇怪,因为这个新寡的女人,刚刚死了男人,现在又死了婆婆。 甚至于,那黄大仙还不会消停,她自己或许也朝不保夕。 “阿迟……”村长用非常为难地走到我的面前,这事情我好巧不巧,是以目击者的身份出现的。 我长长地出了口气,看了看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燕红,又看了看里面,那个并不待见我,有些苛刻的老妇人。 微微往上,咬了咬唇。 “这事情是黄大仙做的,村长放心,我明天一早就回家,我想爷爷也快回来了,我让他过来一趟吧。”我已经不能让黄村长安心,能够祭出的,也只剩下爷爷的名字。 只是,就算爷爷过来,捉的也不是鬼。 我的话,让燕红错愕地抬头,她用非常不解的表情,死死地盯着我。 是呀,我明明已经亲眼目睹了她杀人的过程,却又是替她撒谎,她想不明白。 “那就劳烦卫老爷子了。”村长连忙开口,那个精通捉鬼道法的爷爷,就成了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 “只是,这个女人……”我用手指了指燕红,“她的确是不祥之人,怕是不能留在村里,黄大仙已经杀死了黄山和她的母亲,燕红一定是下一个。” “是,是,是。我明天一早,就把他赶出村子。”估计村长早就有这样的想法,我一说,他就同意了。 身后的村民,也纷纷点头。 我注意到燕红,她如释重负的,身子瘫软在了地上。 第二天一早,天都还没有亮,我和燕红就离开了黄家村,和我预想的一样,并没有人来送行。在他们看来,已经将燕红当成了灾星,不躲得远远的就好了,怎么可能亲自来招惹呢? 出了村口,我就要和燕红分道扬镳了。 我顶着两个黑眼圈,一夜都没有睡好,整个晚上,我脑海中浮现的,都是燕红杀人的场景。而我,做了这个见证。 “阿迟,谢谢你。”燕红咬着唇,十分为难地开口。“我以为,你会告诉他们,人是我杀的。” 有些话憋在心里,着实难受,我索性就同燕红说开了算。 “其实我已经猜到,只是我来迟了,我本想着帮着你离开黄家村,你就不用再杀了黄山的母亲,但是……”我叹了口气。 “你,已经知道了?”燕红眼神有些闪躲,她在这事情上,做得还是相当隐蔽,按照道理来说,我或许应该看不出来呀。 “我那晚问米请鬼,你是看到了的。那只疾行鬼告诉我,这附近连个鬼魂都没有,更不可能有黄大仙。”疾行鬼的话,让我觉得奇怪。后来想想,这事情说不定还真是人为。tqR1 因为不是鬼,所以商榷那厮也放心,让我自己过来处理?我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他那样,对不对。 第一百二十七章 心绪难平 燕红点了点头,她也是见到我问米之后,知道我多多少少有些能耐,才会帮着老妇人,想要将我赶走。我走了,留下那个不中用的黄道士,她做事情会方便很多。 “那晚你知道我和黄道士都在村长家,所以就避开黄山和老妇人,进了狗舍,因为是自家的狗,看到你肯定不会狂吠,你便对其中的一只下手,用得是菜刀,非常锋利,所以那个切口很平整,其实细看的话,并不像是猛兽做的。” 那个伤口,我有觉得奇怪。但是当时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黄大仙,所以也没有多想。 燕红点头,并不否认。 她做完那件事情之后,菜刀也没有扔,就拿在手上,对别人就说听到狗吠害怕,寻了菜刀进去。不过是擦了下上面的血迹罢了。tqR1 黄山的死,也是她一手策划的。和老妇人一样,是用毒,然后再用树枝抽打,模仿出野兽抓挠的痕迹,因为村里人都笃信这事情和黄大仙有关,所以断然不会验尸,也不会想到友人下毒。 “我一直计划着出逃,但是每一次都失败。我以为没有了机会,但是偏偏这个时候,黄山打死了一只黄鼠狼。我知道这里的人,都十分迷信。于是就在上面做了文章。你来之前,听说的鸡犬不宁,家畜惨死,都是我做的。” 为的,就是铺垫、渲染,让人相信,这一切都是黄大仙作祟。 “其实,她是不用死的,只要她白天不说那样的话。黄山死了,她放我走,就是了呀。”燕红的表情有些狰狞了起来。 我点了点头,原来她就是在那个时候,起了杀心。 当人狠绝起来的时候,下的手,比厉鬼更甚。 我之前有看过一部韩剧,《金福南杀人事件》,里面的女主角就是被拐卖到那地方的妇女,最后因为不堪忍受日夜的欺辱和幼子丧命,最后竟然疯狂地将整个村子的人,都给杀害了。 我在看电影的时候,看到了她的偏执和疯狂,但是却又看不到那本应该有的救赎。 如果不是被逼上绝境,她不会那么做,但是难道又是必须要那么做吗? 我看了看燕红,还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可她的神智已经有些迷离,又和我说了好多的事情,甚至于到了以后的生活,她的脸上露出了满满的憧憬。她还年轻,或许去到外面以后,还能过上平凡的生活,找个好男人嫁了,生个孩子…… 然后把这段往事,彻底地忘记,只是在某个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偶尔再痛一痛。只是我目送燕红离开,心里面却是五味杂陈。 或许黄山和老妇人,是亏欠了燕红,可是不至于赔掉性命。 而燕红做的,也是无奈之举。 …… 宁采臣挂在我的肩上,我和燕红说的话,他听得不是很明白。不过过桥的时候,他提醒了我一句。“阿迟,你看那边。” 我看到商榷躺在树下,神情慵懒,也没有注意到我过来。我还以为自己会孤零零地回去,没有想到,他竟然回来接我。 心里面,倒是一暖。 于是快步走了过去,就把宁采臣往商榷的怀中一扔,他干脆地接过,一双眼睛促狭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慵懒地站了起来,身子往前靠了靠。 他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哟,阿迟不高兴?”商榷有一双毒辣的眼睛,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有心事。 我冲着他翻了个白眼。 “那事情搞定了吗?”他无比轻松地开口,又将整个身子压在了我的肩头,虽然是虚靠着的,但是我就觉得不舒服。 尤其是心里面还有事情的时候。 “商榷,你说,自由就那么重要吗?”我心里面憋不住事情,就把燕红的事情,一股脑地都给商榷说了,他起初听得认真,到了后来竟然有些不耐烦了。 不过就我的这句总结,他还是非常确定地点了点头。“自由,比什么都重要。” 他的眼睛落在我的身上,分明一副话里有话的模样。 我想不明白,索性大手挥了挥,但是心里面还是有些乱糟糟的。我放走了燕红,良心上还算过得去,但是道义上,真心说服不了自己。 情理可恕,但是法理难容。 不过燕红离开黄家村之后,怕是这事情将会被彻底尘封起来,以后都不会有人再提及,而她,远走他乡之后,也将把这事情烂在肚子里。 “我说你到底在琢磨什么?”商榷抬手点了我的脑袋一下。“明明脑袋那么小,怎么竟想些没有用的东西呢。” “怎么没有用。”我有些不满地瞪了商榷一眼。“我现在都不知道这事情燕红做得对不对。她可怜,但是不该杀人。”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性子,是不是应该被定义为圣母。 但是商榷翻了个白眼,“你扯这些做什么,如果现在你让人把燕红抓起来,那就是现在就把欠下的债还了。你没有,她的这笔账,就到了地狱再还呗。反正呀,会还清的。” 我哦了一声,这事情上,商榷看得通透。 不过我总觉得他之所以要耐着性子解释,主要是可怜我这幅担心满满的模样。 “对了,黄家村为什么连一个鬼都没有。”我岔开话题,不再想燕红的事情。 “因为,那地方太脏了,连鬼魂都住不下。”商榷的神情还是慵懒。“他们盛产石油,石油是黑色的,这里的人心也是黑色的。坑害妇女只是一宗罪,如果你回去问问卫子陵,他应该可以和你说一天一夜。” 闭塞的村庄,可怕的陋习,连鬼都住不下去。 “我看这地方,再过个一两百年的,怕是要直接交给阿芙管了。”商榷将手背在身后,非常轻松地开口。 平等王芙殇,掌管第九层地狱,收大奸大恶之人。 …… 我眨了眨眼睛,未置一言,跟上了商榷的脚步。不过就他刚才的那句话,我听着怎么都觉得不是个滋味,心里面也就像是堵了一团东西似的,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有些难受。 商榷也看出我这幅模样,就没有再说其他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厨子鬼 黄家村的事情加上商榷的回答,让我觉得十分难受,就像是有人真的在我的心底压了一块石头。 其实我知道,这世间还存在许多不平之处,也不是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帮忙,让它可以按照我们的预期来发展。可是,我又希望我可以做的,能够稍微多一些。人,生来并且始终,是矛盾的结合体。 采臣约摸被我的情绪感染了,一路上也不说话,于是三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到了家。 到了家之后,我也没有理会商榷和采臣两个人的疑惑,直接将自己关到了屋子里,心里依旧想着燕红的事情。若是我早点儿发现那个人是燕红,黄山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死了?若是我能够明白,这一切都是一个圈套的话…… 我蒙着被子,我努力想要自己安静下来,可脑海里总是浮现黄山死去的模样。 就这样过了三天。 “阿迟,你出来一下吧。再这样关着自己会受不了的……”采臣飘到了我的房门口,直接将身子倒挂在了床上,他的脸色本就苍白,此时看上去更加没有血色了。 愣是吓了我一跳。 “我又没有事情。”我白了他一眼,真有事情,也不能指望他一个胆小鬼。 我刚说完,商榷就从门外走了进来,这人似乎没有受到一点儿影响,好像黄家村的事情,就没有发生一般。 而且我还不能苟同商榷那句,自由比一切都重要,我总觉得得有什么东西,是在自由之上的。 “还没有想明白?”商榷直接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无比嫌弃地开口。“我都同你说了,这一切都是命数,你那么纠结,做什么?” “难道就因为命数一词就可以见死不救了么?”我质问商榷,“既然如此,那医院有什么用?既然是命数,等着人死好了啊!” 我知道我有些无理取闹了,可我总觉得这些话压在我的心底,快要让我喘不过气来了。 不过商榷只是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我发泄我的情绪、我的不满,似乎对他并无丝毫影响。 “对了,我给你准备了个礼物。” 听到礼物两个字,我瞬间来了兴趣,反正那些事情不是我能够控制的,所以就索性撒手不管了,抛在身后,顾好当下就是了。 “人,有命数。但是人不甘于命数,这才是人最为可爱的一点。”商榷冲着我的背影,补充了一句。 我回了回头,刚才那句话他说得好有哲理,虽然还是懒懒散散的,但是都可以上升到哲学的高度了。 宁采臣见得我心情好转,也往我的身上挂。 我一把将采臣从我的身上揪下来,跑到商榷的身边,双手摊开,理直气壮地说道,“礼物呢?” 商榷笑意愈发深了一下,一把打掉了我的手,却是带着笑意说道,“谁告诉你是这些俗物了?” 我蒙圈了,我承认,难道这个时候不应该送一个戒指或者项链,至少也应该是块蛋糕来安慰我这受伤的身心么? 这商榷完全不按剧本套路走啊! 我瘪了瘪嘴,指了指采臣,“之前你就说采臣是送给我的礼物,难道这一次又是……”想到采臣,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只希望上苍不要再跟我开玩笑了。 却没有想到商榷笑得更深了,“你这次倒是聪明,竟然猜对了。去收礼物吧,可别谢谢我。” …… 谢谢?我用谢谢他?我倒是想要谢谢他全家了!试问这世间会有人送礼物送鬼的么?当然了,商榷不算是人,但是他老人家当鬼都两千多年了,难道就没有学会一点儿人情世故?tqR1 他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想要一只鬼当礼物了?难道采臣这样的胆小鬼跟在我的身边还不够么? “我不要!”我义正言辞得拒绝了商榷,可鼻尖此时传来了一抹香味,但是为了表明我的决心,我跺了跺脚。 “对,不能要!这个世界上怎么还有鬼比我还可爱,还萌,还要讨阿迟的欢心呢?”采臣倒是难得跟我站在了同一战线,只是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当真不要?这一次我可是去地府选了很久的,而且阿迟乖,你一定会喜欢的。”商榷说得轻松,就好像是选商品一样,可这能一样么?完全不一样好么? “说不要就不要!”为了表达我的决心,我转过身去背对着商榷,可刚巧就看到了厨房里的身影,这才明白,刚刚的香味是从厨房里飘出来的。 我算了算,我、商榷、采臣都在院子里,爷爷出门去了,那厨房里的是什么?是人是鬼?莫非…… “啊!”我一声尖叫,直接躲在了采臣的背后,采臣顺着的目光一看,哪里还受得住,直接躲在了商榷的背后去。 就这样,我与那厨房里的“人”直接打了一个照面。 只见他穿着古装,看样式应该是宋朝的服装,身上围着我之前买回来的围裙,当然了,那也是采臣最喜欢的围裙,我明显看到采臣的嘴角抽了抽;他的手中正端着一碗汤,直接放在了桌子上。 熬得奶白的鱼汤正散发出一股子清香,上面飘着的葱花也带着诱人的香气。 “喜欢么?”商榷指了指站在我面前的厨师,“这便是我送你的礼物。” 我这才看清楚,眼前的这只应该是“厨子鬼”,按照《百鬼录》中的记载,这种鬼在生前一般都是厨子,出于某种原因后来一直滞留没能投胎便成为了鬼。 而眼前这一只,商榷后来告诉我,他的前世是宋朝的御厨,一生只钻研厨艺,他前世最爱做的一道菜是“闲心排骨汤”,但是商榷省略了这家伙是因为精神分裂症,最后自己把自己的排骨煮了,这才成了鬼。 当然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还是吃得不亦乐乎的。 毕竟,我都好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现在闻到这个味道当真是食欲大开。 采臣这家伙倒好,一边哭诉着,“阿迟,你果真是个喜新厌旧之人,这么快便厌弃于我了。我也不活了。” 嘴上是这么说着,但是抢东西抢的最欢的鬼就是他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十五那日 鬼厨子的加入,我感觉人生的质感突然就上了一个台阶,也突然开始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要做皇帝了。 因为权力啊!这无上的权利可以让他拥有许多的美食,光是想想就觉得很兴奋啊。 当然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采臣那厮每天还要跟着鬼厨子争宠,常常加入到厨房之中做菜,非得要我评出谁的菜更好吃? 这还用说?只是可惜了那些菜。 这一日,我正在院子里看着爷爷给我的书,却听到屋子里传来了商榷的声音。不怪我偷听,而是商榷的声音实在太大,直接钻到了我的耳朵中。 我正蹲在墙角,找了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听着屋子里商榷说话的声音。 “你放心吧,在十五之前,我定然会回到地府的。不劳你费心。” 听到这句话,我悄悄得爬上了窗户,这屋子里就我一个人加三只鬼,那他是在跟谁说话? 恰巧这个时候,我就看到屋子中央放了一盆水,而商榷正在对着那盆水说话。 商榷莫不是无聊得疯了? 我脑海里刚刚转过这个念头,就听到那盆水说话了,自然不可能真的是水,却是阿芙大人的声音,“你记得便好!” 作为一个阿芙大人的脑残粉,我痴呆得听着阿芙大人的话,可想到商榷的话,我却略微有些不开心。 这种情绪来的莫名其妙却又理所当然,郁闷之极。 “如何不进去呢?”就在我郁闷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偷听呢!” 我顺其自然得回答了一句,瞬间反应过来,这才看到眼前的人赫然是商榷,我觉得自己的尴尬癌都犯了。 “倒是实诚。”商榷说了一句,便揪着我进了屋子里。透过屋内的场景,我可以看到芙殇那边儿的场景,她依旧如以前一样,邪魅霸气。 我现在的情绪就是脑残粉看到了偶像,急忙对着阿芙大人打了招呼。 “原来是阿迟!”阿芙看到我,打了一个招呼,便对着商榷说道,“十五那日别忘记了。” 我看了看商榷那严肃的脸庞,又看了看阿芙大人,到底没有忍住问了出来,“十五的时候,你去地府干什么啊?” “自然是约会,不然还能干什么?”商榷却是说的简单,嘴角轻佻,语气也是自然。tqR1 我想到了之前采臣和那些恶鬼说过的话,他与芙殇关系匪浅,之前在地府的时候也是芙殇罩着商榷,那我为什么会这么不爽呢? 我心中不爽,但是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至少不能让商榷看到,否则,我这面子往哪儿搁? 不过我倒是挺想知道的,商榷十五那天下地狱做什么?他和阿芙大人约会的时候,通常又会做些什么呢? 想到可能发生的某些画面……恩,心里面还是有些别扭。 我的小脑袋里开始快速的计算起来,却没有想到商榷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别乱想!” 我哦了一声,便又正襟危坐起来,只是脑海里还是不住得想着商榷和芙殇两个人约会的场景,明明是极其美好的一副画面,可我怎么都觉得有些酸。 商榷和芙殇现在是隔空对话,其实就是商榷利用法力沟通了阴阳,我这样的战五渣只能看着罢了。 随后他们两个人又聊了一阵,我也插了几句话,最后的时候商榷让我将黄家村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芙殇。 这件事情一直压在我的心底,晚上偶尔惊醒的时候,我还是可以清晰得看到燕红的眼睛和黄山的脸,以及老妇人、黄村长还有那村子里形形色色的人,我总是忍不住会想,如果,如果早点儿打破这样的恶习就好了。 可这世间之人,人人皆有欲望,当欲望从正当途径得不到满足的时候,有人会更加努力,有人便会选择走捷径。 这话是之后商榷告诉我的,但是此时的我却依旧陷在那种场景里走不出来。这几日有采臣和鬼厨子两只鬼的搅合,心情确实好了不少,但是却依旧压抑得难受。 阿芙大人听完我的话,只是沉默了一阵,却笑得极为魅惑,“阿迟,可是觉得不公?” 我规规矩矩得点了点头。 “你呀,别多想就是了。”阿芙大人补了一句,这也不打算同我解释。“一切不过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能够明白阿芙大人说的因果,有因必有果,你的选择是因,结果是果;你的努力是因,成功是果;可人生是一个因果是什么意思? “你也不要担心,每个人有一笔账。生死簿上记得清清楚楚的,到时候到了地府就一一清算好了,该奖赏的奖赏,该惩罚的惩罚。” 阿芙说完,便顿了顿,随后看着商榷怒喝道,“还有,别再从我的地府里随意拿鬼了,否则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我当真看到了阿芙大人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我一惊,直接愣在了原地,商榷倒是淡然。 “不过是两个无名小吏罢了,再说了,他们又不会伤人,不过是给阿迟玩玩罢了。”商榷说得轻松,给我玩玩,可是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要两只鬼来玩啊? 可面对商榷的赏赐,我能说不么? 当然不能!我只能含泪接受,并且还要对商榷说谢大爷赏啊! 商榷这厮却没有一点儿怜香惜玉的神情,看着我的样子,只淡然笑了笑,“你也别生气了,生气的时候不漂亮。” 芙殇不爽地白了商榷一眼,却也不再纠结他带鬼出来的事情了。 看着这般和谐的画面,我承认我又有些失神了,总觉得心里面被什么东西掏空了好大的一块。我之前不是说什么冥婚有名无实,又说不在乎商榷找十七八个小媳妇,现在心里怎么会生出这般别扭? 阿芙却是冲着商榷摆了摆手。“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了。” “啊,这就走了呀。”我有些愣愣地看了阿芙一眼,心想着这世上除掉大姨妈之外,也就只有阿芙大人,才能这般任性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 嗯。就是这样。 不过外面,有了旁的声音。 第一百三十章 爷爷受伤 “谁啊?怎么回事儿啊?”我正想着将商榷和芙殇两个人留在屋里会不会出事儿,随后就走出了屋子去,却看到之前送我的那个叔叔和一群人抬着一个浑身是伤的人进来了。 我心下一沉。 “阿迟,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路,去卫老爷子的房间!” 我听到这话,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赶紧哦了一声,就准备去爷爷的房间,却没有想到转身之间就撞到了商榷。 “阿迟,怎么回事儿?”刚巧这个时候商榷也走了出来,却也是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担架上的爷爷。 “将他抬入屋中,小心一些!”商榷皱着眉头吩咐道,之前我说过商榷是我的丈夫,爷爷的这几个徒弟都是知道的。听到商榷这么吩咐,就急忙将爷爷抬入了屋中。 而我有些愣了,我只觉得满心荒凉。 爷爷受伤了。 一直以来,爷爷就像是我的依靠,只要我想到爷爷,我就会觉得满心温暖,至少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会无条件得对我好。可此时…… 爷爷身受重伤,我却什么都做不了,第一次我对自己的选择和懒惰产生了怀疑,我若不是这样懒惰的话,爷爷是不是会…… 商榷感觉到了我的情绪,直接走到了我的面前,伸手刮了我的鼻梁一下,仍旧是那般漫不经心的模样,轻哼了一声。“进去吧。”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商榷,吸了吸鼻尖,这才忍住哭泣的冲动,跟着商榷的身影一起走进了屋子中。 “张叔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等安顿好了爷爷,我这才拉住了一个人问道。这人是爷爷的一个徒弟,平日里接触也蛮多。 他一脸愧疚得看着我,语气颇为闪躲,但是在我倔强的坚持下,这才说道,“我们这次遇到了一个厉害的家伙,那鬼不只是法力高强,而且还可以束缚住死人的灵魂帮助他作战,这一次师傅被那厉鬼暗算,本应该是不敌的,但是后来出现了一个法力高强的人,将那厉鬼给战胜了。” 张叔叔说完之后,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我知道,虽然他说的这么简短,但是这其中的凶险只怕只有爷爷知道了。 虽然我对爷爷的法力没有什么明确的概念,可我也知道,一般的厉鬼都伤不了爷爷的。之前在荒野中也是,甚至于商榷都说爷爷一身法力不低,我便从未怀疑过爷爷的功力,甚至于在我心目中爷爷便是那个最厉害的人。 即便是商榷,爷爷也可以将他拿下。 可如今爷爷受伤了,这件事情于我而言,就像是一声惊雷炸响在我的心中,直到张叔叔将事情说出来之后。我才明白,其实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很多鬼。 “张叔叔,你知道伤我爷爷的那只鬼长什么样子么?是被收了还是被镇压了?救爷爷的那个人是谁?”我正问着张叔叔,张叔叔却挠了挠头,十分无奈得说道,“阿迟,你慢慢来,不着急。” “好,那你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得回答我。” 我看着张叔叔,正问着,我却听到了爷爷传来了一声呻吟声,我立即撇下张叔叔跑到了爷爷的床边,轻轻捏着爷爷那双苍老的手。 “爷爷,你醒了,你的伤,没事情吧?”我是真的害怕了,我害怕爷爷会离开我,我的身边只有爷爷一个人了! “阿迟。”爷爷慢慢得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我,随后又将目光落在了商榷的身上。“你们都出去吧,商榷留下。” 见到爷爷虽然受了重伤可神智到底还是清醒的,我这颗心总算是安定了些。 张叔叔他们都是爷爷的徒弟,听到爷爷这么说,自然没有任何反驳的就全部都出去了,屋子里一下子就只剩下我、爷爷和商榷。 商榷深深得盯了我两眼,随后说道,“阿迟,你也出去。” 我却只是牵着爷爷的手紧了一些,我怎么可能会出去?爷爷现在身受重伤,我要在他的身边照顾他! “不!”我吸了吸鼻尖,将自己的有些不安的情绪全部都压制了下去之后,深深得看着爷爷,商榷不懂,爷爷对我的重要性,这世界上我只有一个爷爷了,若是爷爷有个三长两短,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阿迟,出去吧。” 说这话的人却是爷爷,我深深得看着爷爷。爷爷的身上全部都是伤,脸色也苍白到没有血色,我如何会离开,我瘪了瘪嘴,“爷爷,不要赶阿迟出去。阿迟保证乖乖的,就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 我牵着爷爷的手,却被爷爷挣开了,“阿迟,乖。出去吧!我有话对商榷说,关于厉鬼的。” 爷爷这么一解释,我倒也能够明白几分了,只怕爷爷是想要向商榷打听那只厉鬼的事情,可跟我出去不出去有什么关系? 我愣了愣,又瞪了瞪商榷,这才准备出去,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商榷的错,若不是商榷说那句话,爷爷也不会赶我出去了。 商榷面对我的质疑熟视无睹,只一把抓起我的衣领将我扔出了屋子,并且砰的一声关上了屋子的门。 我在屋子外面对着商榷的身影做了好几个鬼脸,就在此时门突然就被打开了,站在我面前的是商榷那张俊逸非凡的脸,“阿迟,你知道么?我背后有眼睛的。” 我一听,尖叫一声直接跑开了。可知跑了两步,我就停下了,凭什么是我要走啊?我才是爷爷的亲孙女,虽然说商榷现在也算是个孙女婿,算半个家人了,可是那些事情也不应该背着我商量呀。 啊呸,毛线才要和商榷做一家人!我吐槽了自己一句。 可爷爷刚刚眼神闪躲,竟然像是真不打算告诉给我知道。tqR1 想到这里,我又悄悄得潜行了回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父亲? “他回来了。”我刚刚趴在墙角,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爷爷所说的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我尽量努力去想爷爷会说他是谁。 我听到爷爷说完这句话之后,商榷也停顿了下来,“可看清楚了?” “怎么可能看不清楚呢。只是诧异着,他不该回来。” 爷爷的声音听上去是无限的伤感,却又带着一丝惧怕,只停了停,继续说道,“今日,我去对付的本来是一只不太成气候的厉鬼,虽然厉鬼,但是时间毕竟不长,我便是疏忽大意了,却没有想到这只鬼竟然能够束缚住死人的灵魂!” 爷爷说道这里,轻咳了两声,我却能够想象得到当时爷爷战斗的场景,只怕爷爷也没有预料到会遇到这种情况,我想着,以后一定不会让爷爷这样唐突得出去。那些来找爷爷的人,必须先要拿来厉鬼的简要说明,包括大招在内,必须要经过我的审查,我认为爷爷可以去才会让他去。 否则再被这样抬回来的话,我的小心脏会受不了的。 “那只厉鬼就这样,给我来了一个背后偷袭,我以为我要死了。可他出现了,并且出手救了我。” 爷爷的声音中听不出半分感激,反倒是有些惧怕,我悄悄得爬高了一些身子,想要听得清楚一些。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为何明明救了爷爷,可爷爷却半点儿都不开心,莫非是爷爷的仇人? 可若是仇人的话,那么会出手救爷爷呢? 趁他病,要他命,这才是仇人的一贯做法啊。 “阿迟,你在干什么?” 突然之间,我的耳边传来了一个压低的声音,像是响在我的耳边,又像是响在了心尖,吓得我差点儿跳起来,可我现在正在偷听,实在不适合有大动作。 急忙拍了拍自己的心脏,瞪了一眼突然出现的采臣,将他的头也按了按,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采臣看到我的样子,便十分明了得点了点头,可他刚刚听到说话的人是商榷的时候,就直接在我面前消失不见了。 切,胆小鬼! 我努力得听着,商榷这才问道,“那你可知道他离开这么多年,为何会突然回湘西呢?” “他回来了,只怕得把阿迟从我的身边夺走……”爷爷说这话的时候,像是苍老了很多岁,整个人都露出一种颓败来。 那个人到底是谁啊?听爷爷的意思应该跟我有关系的,可到底是谁呢? “卫蔚的目的只怕不那么简单,他这一次对你出手相救便可以窥见一二。”商榷的声音如往常一样,并没有多大的起伏,可这句话落在我的心间就像如同惊雷炸响。 卫蔚……卫蔚是……是我的父亲? 只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跟爷爷相依为命,便也渐渐忘记了他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甚至于连样貌都记得不甚清楚了。我约摸与他有些相似吧?tqR1 我不知道,我也不愿意去知道。 可爷爷他们的话,我却有些不清楚了。从爷爷和商榷两个人的话中,我可以知道,我父亲回来是为了我,可具体是为了什么我却不清楚了。 这么多年不见,莫非是为了来弥补父爱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直接来见我不就好了么?这么藏着掖着是怎么回事儿呢? “他已经这么多年都没有踏入湘西地界了,这一次一定有自己的目的,可是阿迟……”爷爷的语气越发萧索起来。 其实,我都记得的,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应该是我没有生那场大病之前,我、父亲、爷爷我们三个人生活在一起的,我从未见过母亲,我只知道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 可能因为这个原因,父亲一直都不太欢喜于我,可我那个时候小,看到其他小朋友都有父亲,便也吵着闹着要父亲抱我,父亲每次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小小的我哪里能够明白那些奇怪的眼神,只以为父亲不喜欢我调皮捣蛋,便努力得做出乖巧的样子来。我知道,爷爷和父亲两个人的关系不好,不只是不好,简直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他们两个人经常私下吵架,那个时候我小,我不知道父亲和爷爷在争吵什么,但是我有感觉,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为了我吵架。 那个时候的我就只有自己一个人抱着膝盖蹲在屋子里哭泣,爷爷会找到我,然后安慰我,父亲就只是在一旁沉默。 直到那一次,我病重的时候,父亲又和爷爷大吵一架便离开了,从此之后我的生命中便没有了父亲这个角色。 可如今,我知道了,父亲他没有死,并且他要回来了,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带走我…… 这一刻,我蒙了,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甚至于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放心吧,我不会让他带走阿迟的。”商榷的话将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到望着商榷倒映在窗户上的身影,蓦然就安心了不少。 虽然商榷总是欺负我,但是对于他此刻的保证,我却觉得心中一暖,轻轻吸了吸鼻子。 “唉……”爷爷轻叹了一声,随后轻轻咳嗽了两声。商榷安慰了两句,我却听不下去了。 我蹲坐在墙角,只感觉无形之中似乎有一双大手正在操控着这一切,让我快要有些喘不过气气来了。 “让阿迟入梦吧!这些事情总不能一辈子瞒着她,她早晚都会知道的。”爷爷的声音已经有了几分疲惫之态,可听在我的耳中就变成了另外一种味道,“入梦?什么是入梦?” 我正嘀咕着,可脑袋里想到的却是父亲的身影,如果要在梦里见到父亲,我……我又应该同他说什么呢? 说我想他了?还是责怪他这些年就将我扔在一旁,从未在我的生命中,再出现过? 我沉默了下来,可刚巧这个时候,房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我正要跑,却被身后一只手牵住了衣领,动弹不得。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入梦可好? “阿迟,跑什么啊?”身后传来的是商榷他似笑非笑的声音,我的脚步瞬间僵硬在了原地,脸色都变得有些慌乱起来。 我这算是,当场被抓包了? 反正作为一个心理素质不那么过硬的我,我只是转过身嘿嘿一笑,“额。我看到采臣跟鬼厨子做好了东西,我打算去尝尝……尝尝……” 商榷自然不会相信我的说法,只轻笑了一声就松了手。这厮真是没有人性,难道不知道这样我很容易摔倒么? 我踉跄了一下,正要逃开,却听到身后的商榷问道,“阿迟,你害怕做梦么?”他声音中带了几抹笑意,让我忍不住回头去看他,就这一眼,我看到了我从五岁那年开始就做的一个梦。 那个我从棺材中醒过来的梦。 不过那个梦,我已经知道答案,那是预示我的商榷的冥婚。冥婚之后,那个梦便再未出现,我想起的时候,竟也不觉得可怕。只是如今商榷又来问我害怕做梦么?我能说害怕么? 可我脑海里想到的却是爷爷的那一句,“让阿迟入梦吧。” 我向来都无条件得相信爷爷,若是爷爷说的话,那便可以试试的吧?我这么想着,却不知道何时,采臣已经跑到了我的身后,“阿迟在发抖!阿迟,你该不会是害怕做梦吧?” 被采臣这样一吼,我这才发现自己果然正在发抖,而且身子还抖得很厉害。 “胡说什么?我只是在想,要怎么入梦罢了。”我正说着,却看到采臣飘到了商榷的身边,露出了一抹嫌弃的神色来,“那你现在不要抖了!” 我拍了一下自己的手背,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才看向商榷和采臣,“别乱说,我只是……我只是在做准备罢了。” 商榷深深得看了我两眼,也没有多说,只轻声问道,“你当真不怕!” 我摇了摇头,其实我经常做梦,我也明白梦都是虚假的,即便婚礼的场景成了真,可这也不过是万中之一。 “我经常做梦,而且我明白的,梦中的场景都是虚幻的。按照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所说,这一切都不过是人心理意识的反应罢了。”我回了一声,随后对着商榷点了点头,“不就是做梦,又不是没有做过梦。” 这句话像是对商榷所说,也像是在安慰自己。tqR1 “阿迟,你可想清楚了,这个梦境不是虚幻的,是一个真实的梦。” 我不知道商榷为何会这么问我,这完全不是商榷的风格啊,他应该是强硬的手段啊,不管我愿意不愿意,只要他觉得行就一定将我推入火坑的人啊。 这个温柔的商榷还真是人让我有些不适应呢。 我深深得看了两眼商榷,却听到商榷继续说道,“这个真实的梦是为了让你回忆起你已经忘记的某些事情,或者是你的记忆还未曾开启时就已经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 听到商榷这么说,我便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反正跟他在一起之后,我已经见过了我这辈子最恐怖的场景了,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有什么好怕的? “阿迟,你当真不怕?说不定你会梦到商榷大人呢?”采臣悄悄在我的耳边说道,“到时候我们都可以看到你的梦境的,嘿嘿……如果商榷大人出现在你的梦中,是不是这就是你说得,人的意识形态呢?” 我恨不得一巴掌拍飞这个胆小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我悄悄抬眼去看商榷,却发现商榷的目光都没有半点儿变化,我才发觉这一切其实都是自己多想了,忍不住心中涌现出一小丢丢的难过。 我很快就暗自对自己鄙夷了一番,觉得自己为了一只鬼的不关注而感觉到难过,简直就是丢脸。 可不知道为何,我总是会想起商榷和芙殇两个人之间的点滴,然后就更加难过! “阿迟,那你准备一下,今晚就入梦。”商榷对我说完,就踏步朝着房间里走去,“我去准备一下入梦要用的东西。你不用担心,很快的。” 我点了点头,随后就随意坐在了椅子上。 我承认,当商榷说出让我入梦的时候,我的心中就涌现出一阵不安出来。这种情绪让我很是不安,“采臣,你说这入梦应该不会翻越我之前做过的梦吧?” 我嘀咕了一声,却没有想到采臣直接笑跳了起来,“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阿迟肯定梦到商榷大人了。嘿嘿……我要去告诉商榷大人!” 采臣那厮越开心,我就越想要揍他,直接一把牵过他的衣领,直接钳住了,“我说真的,你会回忆之前的岁月么?” 采臣听到我的问题,只歪了歪头,“小生不是不想,而是想不起。毕竟过去的时间太长了,而且我的鬼生又出现了许多其他的事情。生前的事情反倒很多都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我是被吓死的。” 采臣说完,直接对着我做了一个鬼脸,我一巴掌将他拍飞,“滚!” 好不容易伤感抒情一回,还被采臣这样给破坏了,简直就是无理少年! “哼……懒得跟你说!”我对着采臣翻了一个白眼,正要站起身来的时候,却听到采臣说,“可有些事情,不管你记得不记得,那就是你的人生,你不可以逃避的人生。” 我正要回头去看采臣,却听到商榷在呼唤我的名字。 “阿迟,过来吧!”商榷站在门口,采臣不知道何时已经飘飞到了他的身边,嬉皮笑脸得对着我招手。 我不得不承认,刚刚那个严肃的采臣一定是我听错了。 商榷牵着我躺在了床上,可我的手紧牵着商榷的手不愿意松开,我紧盯着商榷,“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么?” 他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只感觉脸上一热,但手依旧不肯松开。商榷冰凉的手到底让我安定了不少,我承认,我并不是害怕,我只是有些不安。 那种不安,直接涌出了心头,让我并不敢闭上眼睛。 我害怕我闭上眼睛就会坠入地狱。 第一百三十三章 梦里医院 我咬住自己的唇瓣,心里忐忑极了。 虽然我这一生虽然做过各式各样的梦,但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大一样,十分紧张地看了商榷一眼,“那个,等会入梦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危险吗?我不会醒不了了吧?”tqR1 换做是平时,商榷一定会非常嫌弃地看我一眼,然后再吐槽一句,“什么醒不来,你不会连梦都没有做过吧”,这一类的话,但是他今天安静而沉默。 和往日里截然不同。 宁采臣就在一旁,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商榷,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什么的。外面的厨子鬼也不知道又在做什么好吃的,不断有香味飘进来,它做饭完全凭兴趣,可以二十四个小时不间断,也不分白天和晚上了。 如果不是面目可憎的话,我都打算建议商榷开一个馆子算了,一定可以赚很多的钱。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现在我更担心的,是入梦的事情。 “往里躺躺。”商榷沉默了下,突然低沉着声音开口,和平素一样慵懒极了。我不知道商榷打算做什么,但是身子下意识地,就按照他说的做了。 这是一种习惯,我都已经习惯了,单反是商榷的命令,就遵从。 不是我没有骨气,是没有办法反抗呀。 床虽然不大,但是因为我往旁边挪了挪,倒是腾出了一块地方。商榷顺势就躺在了我的身边,不过半侧着身子,那冷酷而好看的侧脸,紧紧地贴着我,就隔着那么一寸不到的空隙。 我重重地咽了口口水,我虽然在美男的面前,一贯没有什么自制力,但是一想到商榷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瞬间也就清醒了。一面往回缩着身子,一面带着戒备地开口。 “那个,商榷,你……你想做什么?” 都躺在一张床了,我怕也是短路了,才会开口问吧。 果然,就听到那个男人无比慵懒地开口,他说话的时候,有一团白色的雾气吐出,却又不是因为天气冷了才有的。“我陪你睡觉呗,不然呢?” “啊?”我赶忙用手护住自己的身子,一脸戒备地看向商榷,虽然说我们的确冥婚了,我对他也不像最初的那么抵触,但是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关键是…… 关键是,他不是人呀! “你那是什么表情?”商榷用略带嫌弃的目光瞪了我一眼,很快明白我这幅模样,是在担心什么事情了。于是埋汰了一句。“你也不看看你,短胳膊短腿,要胸没有胸,要脸没有脸的,我就是陪你躺在床上,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你!”他不会对我动手,我当然很高兴,但是前面那段吐槽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着要胸没有胸,要脸没有脸的。我看了看自己一贫如洗的某部位,只能翻着白眼。 好吧,我是没有胸,但是我长得漂亮呀。 “睡吧。”商榷不想和我继续闹磕了,他本就是想要让我入睡,可是我却折腾了这么久。 我陪着小心,再看了商榷一眼,补了一句。“那个……其实我有些害怕。” 好吧,之所以东拉西扯那么多,就是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不过眼见得马上就要上断头台了,只能稍微表示一下自己的不安。商榷摇了摇头,看了看立在一旁,还在看热闹的宁采臣。 直接一抬手,就把它给抓了过来,下一瞬塞到我怀里。“挪,拿去,你带着这家伙入梦,就不会害怕了。” 宁采臣摇了摇头,就在刚才他都只是想安静地做一个旁观者,万万没有想到商榷竟然要把他牵扯进来。我也冲着商榷一个劲地摇头,像宁采臣这样战五渣的猪队友,我带着,也没有用呀。 他每次见鬼,都要大惊小怪的,我觉得,有了他,我会更害怕。 商榷没有再让我有说话的机会,轻轻抬手撩开我额头上的刘海,然后贴到了上面。他的手,仍旧冰冷得厉害,没有丝毫温度。可说来也奇怪,我本不困,但是在商榷的抚摸中,很快就闭上眼睛,缓缓进入梦中。 “阿迟,别怕。”他在我的耳边小声低语,“虽然你看到的,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但是它们已经成为了过去,不会再给你造成任何伤害了。” 我听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是应了一声,还是没有。不过在心中埋汰了一句,商榷一贯冷冰冰,万事不上心。这样细碎啰嗦地叮嘱我,还是开天辟地的头一次。 在他声音的安抚中,我很快陷入到了沉沉的睡眠当中。 …… 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置身在医院里,鼻子里还能嗅到消毒水的味道。这间医院看上去有些陈旧,应该修建得有些年头了。医生和护士都在忙碌,还有不少的病人家属侯在外面。 他们身上的穿着,却非常朴素,都是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老款了。我觉得奇怪,小心翼翼地在走廊上走动,东看看,西瞧瞧。 可是,他们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也没有一人,上前和我搭话。 宁采臣挂在我的肩膀上,也是皱着眉,感慨周围一切的诡异奇怪。我最后的目光,落在墙上的挂历上,“1990年8月12日”。 我瞪大了眼睛,我梦到的场景,竟然是25年前的? 我是8月14日的生日,距离日历上的时间,仅仅只隔了两天。心中疑惑更深,难道商榷竟然带我来到了我出生的医院?为了应证这个猜想,我费了些功夫,总算是找到了位于三楼的妇产科。 里面有不少肚子隆起的女人,眉开眼笑地和自己的亲友讨论,这孩子生下来之后,是男孩还是女孩,是喜欢安静还是喜欢吵闹。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迎接那个即将要到来的生命。 我也看到了虚浮在空中的亡灵,在鬼差们的带领下,有序地进入到了孕妇的体内,刚刚钻进去,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了动静。 这些能够投胎为人的,都是善良纯粹的亡灵。 “阿迟,那是卫老爷子。”宁采臣指了指前面那个行色匆匆的男人,急促开口。我看了看背影,的确和爷爷有七八分的相似,追了上去。 可是他脚步太快,还没有追到,他就已经进了房间。 透过门上的玻璃,我看到一个腹部隆起的女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 鬼婴啼哭 她的五官很精致很柔美,我突然心中泛起一阵酸楚,那就是我的母亲吗? 我是没有见过母亲的,听爷爷说,她生我的时候,难产大出血走了,爷爷本来想要保大人,但是我母亲很坚强地摇了摇头,然后用她的性命,换下了我的性命。 我揉了揉眼睛,将溢出的眼泪擦拭干净。宁采臣趴在窗子上,带着感慨地开口。“阿迟,你妈妈真漂亮。” 我点了点头,是呀,她和我在旧照片里看到的一样,是非常典型的婉约温和的女人,五官精致柔美,性情据爷爷说,也是温润如水。 我犹豫了会,缓缓走了进去。 因为身处梦境当中,他们并没有发现我的闯入,仍然在闲聊着。 母亲抚摸着已经高高隆起,估摸着快要生产的肚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卫蔚他……还是不肯让我生下这个孩子吗?” 听到父亲的名字,我身子微微一颤,可是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爷爷抬头看了母亲一眼,“你呀,就只管生下这个孩子,她再是多灾多难,我们也会想办法,将她养大,到底是一条生命,作为她的亲人,怎么可能做那么残忍的事情?” “可是他,并不是这样想的。”女人怅然若失地开口。“他之前一直很小心,是我太想要一个孩子了,才动了手脚,杀了他一个猝不及防。可就算有了孩子之后,他也在不断想着办法,要拿掉这个孩子。” 母亲眼中的哀伤,我看得真切,同时又无比疑惑,为什么父亲不愿意让母亲怀孕呢?想想小时候他对我的冷漠,难道是因为觉得,我的出身,是一个荒诞的错误? “不过这个孩子,挺命大的,无论是流产还是事故,它都挺过来了。它一天天长大,过了流产的时日,我就有了理由,把它留下。”说心里不怨恨那个男人,是断然不可能的,但是毕竟是自己的执念,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所以她纵然辛苦,还在坚持。 “是呀,挺过这两天,就好了。”卫子陵开口,年轻时候的他,更加意气风发,“只是可惜,我让他到医院来看看你,他竟然都不答应。我真不知道怎么教出了这么不孝的儿子。” 女人张了张嘴巴,似乎是要反驳,但是最后,只能是一声浅浅的叹息。 因为,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 又是谈论了会,一个护士模样的女人走了进来,说是有事情要和家属谈,爷爷就跟着护士出去了。我立在一旁,就看着母亲脸上挂着的浅浅笑容,心中五味杂陈。 可爷爷刚一走,房间的气氛就变得非常微妙。 因为,母亲的身边,围满了面目狰狞,正在嚎啕大哭的死婴鬼! 之前爷爷在的时候,死婴鬼或许是迫于爷爷的本事,一直都没有出现,等到他走之后,才显露了模样,拥簇到了母亲的身边。我皱了皱眉,犹豫着,并没有上前阻止。 一则我现在身处梦境,所有人都看不到我,就是想帮忙,也爱莫能助。二则却是因为死婴鬼,并不具备太大的杀伤力,它们本身也是非常可怜的。 这些死婴鬼,都是死于流产、或者胎死腹中而形成的小鬼,因为对母体有着极深的渴望,才会找到即将生产的孕妇,而因为本身力量的渺小,它们能够找到的,也只有孕妇。 它们只是聚集在母亲的身边啼哭悲鸣,并不会对母亲造成任何伤害。纵然是一般道士遇到了,都会觉得死婴鬼可怜,而不会动手收拾。 躺在床上的母亲,似乎也能感受到死婴鬼的存在,竟然轻笑着抬手,抚摸了其中的一只,因为无法触及到灵体,所以只是虚浮地悬在半空中,但是那只死婴鬼收起了痛苦的表情,而是带着笑容,怯怯地看了母亲一眼。 我揉了揉自己的鼻尖,心里满满感动。 我并不奇怪母亲竟然可以看到死婴鬼,爷爷和父亲,毕竟都和鬼神打交道,母亲想来也不会是一般人吧。 只是突然,挂在我身上的宁采臣,有些不安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压低声音地说道。“阿迟,有鬼!” 我白了他一眼,他不至于那么胆小吧,连死婴鬼这种根本不吓人的鬼怪,都怕吧。“瞎叫唤什么,回去之后我给商榷说你怕死婴鬼,看他嘲笑你不?” 如我所想,宁采臣安静了下来,商榷这尊大佛倒是本事,光是报名字就这么好用了。 可是那聒噪的胆小鬼,就只安静了一会儿,“不是,阿迟,我不怕死婴鬼,可是那边,有其他的东西……”他一面说,一面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我不明就理地看了过去。 可,下一瞬,我就坐在了地上! 一只和死婴鬼一般大小的小鬼,竟然急速爬行,刚刚还在走廊的一端,就看到他飞速地挪动着四肢,顷刻间就到我的面前。 一双如同死鱼一般的眼睛,没有眼仁,却是死死地盯着我! 我明明是入梦进来,所见一切都是梦中场景。爷爷母亲看不到我,死婴鬼看不到我,但是眼前这个小鬼,它竟然可以感觉到我的存在。而且张开了贪婪的嘴巴,露出如同野兽一样的犬齿。 他顺着我的腿,已经爬到了我的肚子上,胖胖的小手,抵在我的下颚上…… 周身,如同过电一般的冷凉! 刹那脑中一片空白,却又是什么都想不起了,只是眼神空洞无光地,看着那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鬼怪。 “阿迟,快逃呀。”宁采臣拖着我的身子,往前挪动了几步,我的身子沉得厉害,他脚步慢极了,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被追上。走廊过道上,还有熙熙攘攘来往的人流,只不过……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我,和那家伙的存在。 “阿迟,快……快念咒法,这东西应该是鬼胎,大悲咒可以用的。”宁采臣一面说,一面以极快的速度逃亡。倒不是他不讲义气,而是我一旦念了大悲咒,它作为亡灵也会受到损伤。 我往下咬了咬唇,强迫自己恢复镇定,索性还记得大悲咒,就缓缓从口中念出。鬼胎和死婴鬼不同,不但具有害人的心思,而且本事也极强,只是这世上存在的鬼胎,多是那些居心不良的人饲养,眼前这一只,怕也如此。 它偏了偏头,不惧大悲咒,反而变成了一副更加狰狞的模样!tqR1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们上去吧 而我所处的地方,竟然不断地变化,从医院的走廊一直往下,三楼的妇产科、二楼的住院部、一楼的大厅门诊接待、再到车库地下室,以及…… 再往下的医院太平间。 医院一直都是阴气极重的地方,不单单是因为每天这里有太多人死去,有太多亡灵投胎转世,更是因为在大楼的底下,有一处阴冷至极的地方,停放着数具已经死去,但是还不能入土为安的尸体。 他们中的许多,或许还会在这个地方,住上很长的一段时间。 说来也奇怪,鬼胎将我带到了太平间的门外,便消失得没有了踪影。它似乎并不想害我,只是不希望我在那个地方出现。我缓缓地站了起来,打量了下四周的环境。 心中却是一沉。 我刚刚已经说过,鬼胎一般都是被居心不良的人控制,用来为恶,达成他某些不方便,而又不可告人的秘密。看来也是有人,故意将我引导这地方吧。 可是,这是我的梦境,又能是谁呢? 我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仿佛不这样,那躁动不安的心脏,会直接跳出去。却是缓缓起身,走到了太平间的门外。 手,停在了那扇阴冷的门上,就算隔着一道门板,但是我已经嗅到了腐尸和消毒水的味道,触手所及,也是一片冰凉。我太知道,打开这扇门,我看到的会是如何的场景,但是偏偏就有个声音在我的耳边反复嘀咕,它说。 “阿迟,打开它。” 而我也像真的受到了蛊惑一般,如同着了魔咒一般,竟然真的缓缓用力,将那扇虚掩的门,推开了些。 “小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声音从我的身后响起,我吓得连忙转身,贴在了门上。太平间的门,刚刚被我打开了一条缝隙,现在就在一个劲儿地灌着寒气,打在我的背上,寒凉入了骨髓。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个三十出头,挺着大肚子的妇女,那肚子高高隆起,看样子应该有七八个月了。她对我浅浅地笑了笑,笑容中带着所有怀孕妇女特有的母性光辉。 我松了口气,刚才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不过在心中嘀咕了一句,她怎么看得到我? 不过想到刚才的鬼胎也看得到我,就有些释然了,大概是商榷帮我入梦的时候,稍微出现了一些纰漏,所以他们有的看得见我,有的看不见我。 终于感慨了一句,原来商榷也不是那么可靠的。 “你过来,那地方冷,你是女孩子,不能冻着了。”女人慈爱地看着我,对我招了招手。我点了点头,她说得没有错,活人都不想呆在这地方。 妇人似乎对医院非常熟悉,带着我找到了电梯,然后上了三楼。她既然大着肚子,去妇产科也非常正常。不过见得她是一个人,都没有人陪同,我好心就问了一句。 “他们,不会陪我来了。”女人的眼眸一下子变得哀怨了起来,似乎还苦笑了一声。那语调凄厉得厉害,我听得差点要掉了眼泪。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赶忙赔了一句,我平素也算会聊天,今天怎么一不小心,就揭人家创伤了呢?不过话说回来,像她这么大的肚子,倘若有家人的话,一定会左右不离地护着。 大抵在所有亲人的眼中,家中倘若有了待生产的女人,那整个家或多或少都会围着她转,会变着法子地让着她,由着她。而怀孕的女人,也是最幸福的。tqR1 等到孩子呱呱坠地的时候,又会将所有的心血都投入到这个孩子的身上。 我在心中多少有些憧憬那样的生活,但是想想自己和商榷的冥婚,又只能感慨这一切都离我太遥远了。看似是平凡人的生活,但是我却没有办法得到。 我感慨着,扶着妇人到了刚才遇到鬼胎的地方,宁采臣还停在原地等着我,刚才逃了只是权宜之计,再回来发现我不见了,他也挺担心的。 这不见到我之后,立刻就迎了上来。 “阿迟,你去哪里了?不知道我想你,想得厉害吗?”宁采臣一面说,一面就冲到我的面前,就死死地搂着我的腰,声泪俱下地开口。 这一会儿不见,他都快要演出生离死别的节奏了。 宁采臣和我纠缠的时候,那妇人就死死地盯着我,一双眼睛带着疑惑,瞪得滚圆滚圆的。 我以为她是看不到宁采臣,觉得我刚才的举动奇怪,所以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就非常尴尬地笑了笑,解释一句。“那个,我有多动症,刚才犯病了。” 一面说,一面心虚地吐槽,我如果被她嫌弃,都是宁采臣害得。回去我一定让商榷放两个小鬼,好好吓唬他一番。 也不能太面目可憎,不能连累我也被吓坏。 可是妇人却冲着我,缓缓地摇了摇头。“小姑娘,那只鬼竟然可以缠在你的身上,而你,和他还玩得挺好?” 我尴尬地笑了笑,可是她的话,让我越发觉得奇怪,越发觉得不安。 宁采臣倒是先我一步,反应过来,霍然瞪大眼睛,将女人上下看了一眼,然后就缩到了我的怀中,身子颤抖得厉害,“阿迟,她……她不是人,她是血糊鬼呀!” 他一面说,一面拉着我往后退,就要落荒而逃。 而我也在极度的恐慌中,终于注意到她脖颈那里,有一道细细长长,血红色的长线,如同是钓鱼时候,用的“饵线”! 血糊鬼又称为产鬼,怀孕时难产的妇人,十分容易积攒怨气,不愿意离开的,滞留在人间,就成了产鬼。这其中大部分的产鬼,并不是死于生产,而是死于流产。 因为流产,往往更容易积攒怨气,更容易成为产鬼。 它们会将自己伪装成怀孕妇女的模样,饵线是他们区别于其他妇女,唯一的特质。它会将那根饵线,抛入到孕妇腹中,然后缠绕在胎儿身上,让孕妇不能生产,只觉得疼痛剧烈! 它只需要拉扯饵线一两下,那个孩子就保不住,倘若次数多了,连孕妇也得丧命! 我紧张兮兮地看着产鬼,可是她目光却是越过我,干脆地推门,进了母亲的房间!一众的死婴鬼,纷纷逃命一样的奔出,熙熙攘攘,乱哄哄的。 “阿迟,不要。”宁采臣知道我的意图,冲着我,摇了摇头。 一百三十六章 快去拿伞! 产鬼属厉鬼,而且是非常强悍,非常厉害的厉鬼! 爷爷曾经半开玩笑地同我说过,但凡可以收拾得了产鬼的道士法师,都可以说是本事了得的大师,能够自己开门接客,应付一方鬼神。 我知道自己的斤两,别说大师,连入门都不是。但是,眼前这事情,我或许管不了,但是一定要管! 那里面躺着的,可是我的母亲。就算知道自己只是在梦境当中,也万万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我这条命都是她给的,现在还回去,也不亏。 不曾迟疑,我进了房间。 就看到产鬼扼住母亲的咽喉,它脖颈上的饵线,正在慢慢地往上爬,如同一条蠕动的蛆虫,从她的嘴里出来,缓缓地朝着母亲的口中,落下…… “住手!” 产鬼本是将身子压在母亲的身上,准备将饵线灌入母亲的腹中,但是却被我中途打断,于是偏过头来,将我恶狠狠地上下打量了一番。 她看得见我,正在用那一双无神但恐怖的眼眸提醒我,千万不要再这时候招惹它。 产鬼,十大厉鬼之一,寻常人见了避之不及。 我咬着唇,额头上已经有了淡淡的汗水,手中拽着的,是几张可怜兮兮的符咒,从黄家村回来之后,我便习惯了在自己的身上准备符咒,想着总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采臣,你去给我找把伞来,越大越好,最好是黑色的。”我吩咐了一句,下一刻宁采臣已经脚底抹油地飞奔而出。 产鬼轻哼了一声,大抵没有想到我竟然真打算插手这种闲事,不过继续将头偏向母亲,就不打算搭理我。 我取了打火机,烧了符咒,在口中默念观音心经,那些符咒尚未化开,就变成了小人的模样,这是道家最常见的式神之法,用符咒变化的小人,可以听从我的命令,对付产鬼。 只是,式神的种类繁多,用符咒化为纸人,只是最为简单的基础,若是得了大乘,甚至于可以直接收服厉鬼,成为式神,为你所用。 小人很快将产鬼围住,不住地推搡着她,想要将她从母亲的身上移开。它觉得厌烦了,不过挥了挥手臂,小人就尽数落在了地上,恹恹的,竟然也站不起来。 我在心中嘀咕了一句,便知道这拙劣的一套,对她起不到丝毫作用。她也觉得我碍眼,从母亲的身上爬了下来,准备先收拾了我,再做其他的事情。 见她缓慢地朝着我走来,我一面指挥小人拖住她,一面往后退,已经抵在了门上。和它不过那么一步两步的距离。 我在心中哀嚎了一句,现在就盼望着要么宁采臣拿着雨伞回来,要么爷爷回来,收了产鬼。 产鬼在厉害,我那无所不能的爷爷,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收了。 但是…… 他们都不在,现在能够指望的,也就只有我这个还没有入门的女娃。tqR1 我往下咬了咬唇瓣,却是将手中最后剩下的两张符点了,然后往产鬼的身上一扔,符咒伤不了她,不过可以激起她更大的怨恨。 我就趁机将门打开,也不逃走,而是站在门口挑衅于她。 我现在就盼望着,可以激怒她,然后拖延时间,她得先解决了我,才顾得上母亲。想想自己的作用竟然是那么微不足道,只能是略带苦涩地笑了笑。 产鬼虽是厉鬼,但却不算聪明,我这一挑逗,她就到了门边,我逃了两步,她就追了上来。不过速度极快,三五步便追赶上,一只手扼住我的脖颈,单手就把我提了起来。 我挣扎了下,但是她力气大得惊人,顷刻间我就感觉呼吸困难,只能一个劲儿地挣扎着,但是越发觉得难受。她却突然收了手,让我落下。 我瘫软在地上,她却是面目狰狞地压在我的身上,那双眼睛充满嫉恨,一字一顿地开口。 “小姑娘,你没有那个本事,这事情别管。” 虽然还是那个声音,但是不复之前的温润慈祥,只是生冷阴凉。我往后退了退,整个身子已经缩在了墙上,牙齿打颤得厉害,差点就咬到了舌头。 “那个……那个……你非得下手吗?” 我算是这世上最无用的捉鬼师,不但捉不了鬼,而且现在还及其没有节操地在和鬼打着商量。更让人觉得哭笑不得是,我说的话,还是那般天真。 果然,那只产鬼哈哈大笑,不住地摇晃自己的身形,因为贴得极近,她每一次大笑的时候,我就可以看到她脖颈下的饵线,蠢蠢欲动,不住地往上移动。 当然,我也不曾想到。这虽然是我第一次对付产鬼,但却不是唯一的一次。 “不下手又如何?亏你还用得用符咒做出小人,怎么会连我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吗?”女人抚摸着自己刻意隆起的肚子,一面摇头一面轻笑,“像我们这种因为难产而死的女人,在人间滞留,本就是为了制造更多的同伴,这样,才不会觉得寂寞。” “是吧。”她轻哼了一声,可我只想摇头。 “那……那也可以不选她吧,你,你可以换一个人呀。”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是在心里,我已经后悔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不愿意产鬼害了母亲,这是人之常情。但是怎么可以因为打不过,就让它对其他的产妇下手了? 就算是一时情急没有别的法子,也不能说出那样混账的话! 可是话都已经说了,我现在就盼着产鬼没有听到,可是她却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小姑娘,你到底年纪太小,什么都不知道呀。” “如果有选择的话,我大可以选择别人,为什么偏偏要招惹了卫子陵的儿媳妇?哦,你大概还不知道吧,那可是一个非常有本事的臭道士。” 她悻悻地骂了一句。我却是心下一沉,她竟然知道爷爷的本事?她知道了,也还要冒犯,只怕…… 她却是起身,懒懒地看了我一眼,直接一个眼神过来,便有无数的铁钉飞来,将我整个人都桎梏到了墙上,丝毫移动不得。 “小姑娘,你乖乖的,我等会再回来。”她终于意识到,我是在刻意拖延时间,于是简单的一招制服我之后,就朝着病房走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被人驱动的产鬼 “不要……不要!”我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但是那道门,却还是无情地缓缓关上。 我在这一刻,无比希望自己可以有收了产鬼的本事,可以前爷爷每次说要教我捉鬼之术,我都觉得荒诞,不愿意理会,直到最近才开始学习基础,但是早就过了最佳的时候。 “阿迟,我找到伞了,你……你这是?”宁采臣抱着一把黑色的伞过来,瞧得我被那东西钉在了墙上,便连忙赶了过来。 因为害怕,他的脸色,比以前苍白了不少。 “别过来,进去!” 我喝止住他,然后指了指那道已经被关上的门。 “进……进去?”宁采臣舌头打结,连句话都说不清楚。他若是这个时候敢进去,怕是对不起自己胆小鬼的类别。 我也知道这样有些太勉强宁采臣了,但是这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嘛。就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带着乞求地开口。“我不会让你进去做什么的,你只要进去把伞打开,那产鬼就会离开,她万万不会停留,对你也不会构成任何威胁。” 我隐约记得,在《百鬼志》中曾经记载张生斗产鬼的故事,张生从产鬼的口中套话,知道它最怕伞,只要在产妇所在的房间悬挂一把打开的伞,就可以将产鬼赶走。大抵也是因为这个典故,直到现在很多人家生产的时候,都会在房间里打开一把伞…… 这也就是一个传说,我也不知道是否管用,但是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宁采臣还是十分为难地看着我,咬了咬牙,终于断断续续地开口。“阿迟,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怕,我不敢进去呀。” 他套拉着脑袋,“而且这就是一个梦境,我们身处在梦境当中,也不能改变呀。”tqR1 “不能改变,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我打断宁采臣的话,他说得的确很有道理,但是我就做不到呀。“采臣,你就当我求你了,行吗?” 他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到底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虽然走得大义凛然,但是一双腿,不住地打颤。我没有再嘲笑宁采臣,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万万不敢走进有产鬼的房间…… 片刻之后,一声呜咽响起,产鬼带着怨恨地从房间里出来,重重一声将门关上。却停住身子,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那凶戾的眼神,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而我,也因为这个眼神,周身一寒! 伴随着产鬼的离开,那些束缚在我身上的钉子,也纷纷落在了地上。我出了口气,缓缓地站起身来,快步进了房间。 一把伞黑色的伞,打开落在地上,宁采臣面色苍白地坐在地上,脸上惊魂甫定,瞧见我进来了,就冲着我笑了笑,露出和平日里差不多的笑容,嘚瑟了一句。“阿迟,我是不是很厉害?” 平素我一定会个各种埋汰嫌弃他,但是此刻却缓缓点头,冲着他伸出大拇指,点了一个赞。 产鬼虽然赶走了,但是一番折腾,母亲的情绪和精神状态都有些萎靡,我怕等会还有意外,也不敢把伞收了。就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做思考状。 爷爷不过刚走,就先后遇到了死婴鬼、鬼胎和产鬼。这三类鬼在医院虽然常见,但是不会同时招惹一个人,尤其是刚才的产鬼,言语之间的意思,似乎是在说…… 她没有选择,只能要了母亲的性命。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了冷汗,连忙叮嘱宁采臣在这里看好母亲,然后飞奔着去把爷爷找回来。只有爷爷坐镇,那些个鬼,才不敢打母亲的主意。 可是我似乎忘记了,爷爷根本就看不到我,我又要怎么告诉他,屋子里面发生的事情呢? 心绪不宁的,我已经跑出了楼栋,停在屋檐下。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下起了雨,也是一场好奇怪的雨,我看到天上还停着太阳,乃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可偏偏就有无数的小雨滴落下。 可是,眼前的行人没一人打伞,也不着急着行走,就好像…… 他们并没有觉察到下雨一般。 我咬住自己的唇瓣,犹豫着,还是走入了雨中。可是刚刚进入雨中,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腐尸味道,我皱着眉,伸手接了一滴雨滴。 雨滴落在我的手上,下一刻我却是将手一缩,巨大的惊恐袭来,吓得我差点坐在了地上。 因为在雨滴落入我手中的瞬间,我看到它似乎变成了一个小鬼的模样,黑色的举着武器的小鬼,也就只有雨滴大小。 我以为我看错了,但是偏偏手上还残留着灼烧的疼痛。 提醒我,我没有看错。 我也终于发现,这落在了地上的雨滴,都变成了一个个的小鬼,它们簇拥成了一团,朝着某个方向,快速地行进着,就好像被人驱赶一般。 我犹豫了下,但还是硬着头皮,跟上了他们。 他们带着我,一直到了医院后山的废弃处,大概是正在施工扩建的关系,建筑材料堆砌了一地,场面十分凌乱。 而就在这一片混乱当中,我见得两人负手而立,势同水火。 鬼兵匍匐在附近,饶是它们也不敢近前。我往下咬了咬唇,眼前这两人,我都认识。那举着桃木剑一脸严肃的,是我的爷爷卫子陵。 而立在一旁,面冠如玉的男人,就是我的父亲卫蔚。 我对父亲的印象,止于五岁那年,因为自从我大病之后,父亲便再没有在我的生命当中出现,不过饶是之前的相处,也让我觉得,十分生疏。 他待我,不像女儿,甚至于连陌生人都不如,现在想想,竟更像是仇人! “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消停!”爷爷恨恨地骂了一句,“从阿雅开始怀孕,你就整日疑神疑鬼,先是劝说她打掉孩子,见她不愿意,你竟然在饭菜里面下药,想着盼着她流产,现在她躺在医院,还有一两日就要生产,为了不让她生产,你竟然动用役鬼术法,指示产鬼行动?” 我往后退了退,瞪大眼睛,我刚才都听到了什么!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失望醒来 我知道产鬼有此行动,定然是因为受到了旁人的驱动影响。但是万万没有想到,那人竟然会是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卫蔚,我虽对他的了解不多,但也知道他有驱动使唤鬼怪的本事,和爷爷虽然不是一派,但是不分高下。比如他的确可以驱使产鬼,也会眷养鬼胎。 我只是从未想到,他会将那一套捉鬼养鬼训鬼的法术,用在母亲的身上。而他所有的打算,竟然是为了除掉我,那个尚在母亲肚中,他的至亲骨肉! 我苦涩地笑了笑,爷爷总说父亲不孝,是混蛋。他每日如此痛骂的时候,我心中就会觉得不是滋味,还盼望着说不定是爷爷误会了父亲。 可是如今…… 我怕也再无办法,替他分辨一句、两句。 “不是我说,你也应该知道,那个孩子我们留不得!”父亲脸上的表情也非常为难,“你给她批命的时候,不是已经算出吗?既然她活不长,又得招惹厉鬼无数,何必要来这世上走一遭。你虽然有能耐,但是也护不住吧。” 爷爷缄默了下来,没有辩解。 一护士跑了过来,看到爷爷的时候如释重负,赶忙上前,带着责怪地开口。“我说十六床都要生了,你个家属怎么还在外面乱跑,快回去守着,她现在情况不是很稳定!” 爷爷听到这话,吓得面色一白,不过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立刻停了停,神色紧张地看着父亲。“你……你不会是做了什么吧?” 父亲摇了摇头,带着嗤笑地开口。“如果我没有做手脚,又何必将你支开呢?你在,它们都会不方便。” 他这句话,坐实了放出产鬼,谋害母亲的罪名。 爷爷骂了一句,快步离开,还说倘若母亲和孩子有个万一的话,定然不会饶恕父亲。父亲也没有反驳,就负手而立,连句解释都没有。 我虽然将产鬼赶走,但是在那之前,她已经将部分饵线植入到了母亲体内,让她生产的时候,阵痛连连。最后没有办法,护士竟然出来询问爷爷,是保大人还是保小孩。 那时候我见爷爷脸上表情悲痛,但是到底选择了后者。他想母亲活着,但是母亲更想我活着…… 一行清泪从我的眼睛里流出,片刻之后有双冰凉的手,小心翼翼为我擦拭,我吓了个激灵,竟然从梦中转醒。然后我就看到商榷,偏着身子坐在床边,一脸关切地看着我。 我躺在他的怀中,他冰冷到极致的手指,还停在我的脸上。 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地看向商榷,陪着一句小心地开口询问。“商榷,刚才我梦到的,是真的?” 这个梦,是他让我做的。所以他一定知道,事情的真假。我希望他同我说这个梦是假的,他呢就只是和我开了个玩笑。可是我更知道这个梦是真的,否则爷爷才不会那么生冷地和父亲相处。 果然,他就浅浅地叹了口气,将手落在我的肩上。语气不再慵懒,似带着挫败地开口。“你入梦之前,我便同你说得清清楚楚,梦中所见场景,皆为真实。只是那些事情已然发生,你我都没有办法改变。” “所以,我的父亲并不希望我来到这个世上,甚至于动用产鬼,想要将我除掉。要不是母亲怜惜我,用自己的性命保全了我,我或许就和那些尚未出生的死婴鬼,一模一样了?” 我冷笑了一声,却是无限凄凉。 商榷皱了皱眉,到底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 我却突然扑入商榷的怀中,痛哭了起来,虽然他身子冰冷而僵硬,但我现在,真的需要好好发泄一下内心的苦楚,也需要一个怀抱,任由我哭泣。tqR1 他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着嫌弃地将我从他的怀中捞出。只任由着我将眼泪鼻涕统统落在他的身上。 我哭累了,不知不觉就在商榷的怀中睡着。 他今天非常纵容我,竟然为了不惊扰到我,一直都保持那样的姿势。我在将睡未睡的时候,听到他一声浅浅的轻叹。 “我以为,那件事情,他会永远都瞒着阿迟。” 我吸了吸鼻子,皱了皱眉,我知道他说的他,应该就是爷爷了。我想了想,大概是爷爷这次的受伤,和父亲多少有些关系,所以才会将一段尘封了那么久的往事,告诉给我知道。 虽然,我宁愿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 我到底还是无法接受,我的父亲,竟然可以凉薄到如此地步。 突然我却是听到阿芙的一声轻笑,就和之前商榷隔空传音时候的,一模一样。芙殇是地狱的阎罗,妖冶任性,一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商榷皱眉,“你怎么来了?” 不是不欢迎,只是芙殇来得突然。又看了看怀中的我,以为我已经熟睡,所以压低声音,回了一句。 我很想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所以即便迷迷糊糊,仍旧是竖着耳朵。 “我真没有想到,你真忍心什么都告诉她,又什么都瞒着她。”阿芙的声音听上去嘲讽满满,虽然并无具体指代,但是我知道,她口中的那个她,应该就是我。 商榷通过入梦,让我知道了自己尚未出生的事情。但是他又有什么,是瞒着我的呢? 芙殇的话,让商榷微微一顿,竟然抬手捂住了我的耳朵,冰凉的触感再让我周身一寒,忍不住地颤抖了下,不过为了不让商榷发现我醒来,我只能强忍着,不动也不出声。 就听到商榷用那个一贯慵懒的声音开口。“阿芙,你不知道,知道得太多,是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的吗?”许是觉得他这句话,震慑不住芙殇,他又补了一句。 “若你不是阎王,我怕早就会杀了你灭口。” “可是,我是。”芙殇懒懒地,回了商榷一句。并没有因为商榷的恫吓,面带一丝惧怕。 “你呀。”商榷白了芙殇一眼,将怀中的我放在床边,又细心地为我盖上被子,一双眼睛落在我的身上,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阿芙说。 “我从未给自己留后路,可以走得多了,走近了,却又想着是不是应该放弃。” 芙殇没有回答,只是落了一声嘲讽。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你得想清楚 我迷迷糊糊的醒来,因为一夜哭泣,眼睛红肿得厉害,用手揉了揉,十分艰难地才是睁开眼睛。 商榷就睡在我的床边,我吓了一跳,不过看看自己衣服整齐,商榷连被子都没有和我盖一床,就知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了。 不过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还真是会胡思乱想,他就是一只活了两千多年的死鬼,就算真的对我意图不轨,又能做什么呢? 我起床的动静,到底将商榷惊醒。他就抬了抬头,颇为懒散地看了我一眼。“昨晚,睡好了?” 我摇了摇头,到底还是过不了自己这关,毕竟昨晚发生的事情,我真的没有办法做到释怀。 商榷半起身子,将手放在我的头上,轻轻摸了摸,像是安抚孩子一般,“你就当你做了个非常可怕的梦,别多想。”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他明明知道那本就不只是一个梦,我又怎么可能那么心大,真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商榷也懒得理我,就起身下床,还给我招呼了一句。“刚才厨子鬼来问我,今天早上打算吃什么,我说让他看着办,我估摸着你还不起来,他就得生气地冲进来向你抱怨,他辛辛苦苦做得菜,凉了不好吃。” 我听得这话,马上从床上蹭了起来,几步就奔了出去。厨子鬼会做好吃的不假,但是脾气也是真心极大,如果稍微有个冒犯,它当着商榷的面,就敢给我脸色看。 不过,也就是看看,不动手。 我出去的时候,已经闻到一阵浓郁的香味,厨子鬼见得我出来,连忙从厨房奔了出来,手中还拿着铲子。“阿迟小姐您请上座,满汉全席就差最后两道了。” 满汉全席? 看了看已经堆满整张桌子的菜肴,我真心觉得有些头痛,然后无比感慨地摇头。怕是认识了厨子鬼之后,我的减肥计划,就只能无限期地延后了。 但是因为心里面藏着事情,那些菜再好吃,我都有些闷闷不乐的。宁采臣也是觉察到了,就坐在我的旁边,陪着小心地看着我,平素吃饭的时候,他会和我开各种各样的玩笑,但是今日却是非常安静。 也就只有商榷,还是非常心大地一如往常吃着早饭,时不时还会点评一两句,厨子鬼就在一旁候着,拿出纸笔,将商榷提出的意见,认真记录下来。 一看就知道是谦虚谨慎的……好厨子。 吃得差不多了,我就豁然一下拍着桌子站了起来。然后从屋子里取了桃木剑出来,宁采臣见了,立刻就弹开,一脸忌惮地看着我。 “阿迟,你……你这是要做什么?”宁采臣脸色苍白地询问我。“就算……就算这厨子鬼早饭做得不好吃,你也不至于翻脸吧?” 不好吃? 我还来不及说什么,刚才还是十分乖巧的厨子鬼,突然凶狠异常地瞪了我一眼,说厨师做得菜不好吃,那就是对他,最大侮辱。 “她不是这个意思。”商榷懒懒地看我一眼,一句话就安抚了厨子鬼。 我也讨好地对厨子鬼笑了笑,我真没有嫌弃饭菜不可口的打算,要知道这一顿,何止是色香味俱全,而且品类繁多,味道奇佳…… 更何况作为标准的吃货,我也不挑食呀。也没有什么不想吃不能吃的。我唯一不想吃的,就是吃不饱!tqR1 不过商榷倒也聪明,他竟然也看透了我举着桃木剑出来的打算,就冲着我清了清嗓子,带着迟疑地开口。“阿迟,你真的想好了?” 我点了点头。 我真的已经想好了。 从我遭遇到商榷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想到或许自己以后的人生,都将经常和鬼怪打交道,所以我学了经文,学了最简单入门的术法,就为了自保。 但是,我一旦握住了桃木剑,或许就不仅仅是为了自保。我是在告诉商榷,我想像爷爷一样,做一个捉鬼的道士。我不知道爷爷当初是为了什么走上捉鬼这条路,但是,我知道我是为了什么。 我是为了爷爷。 爷爷虽然从未强迫我,一定要和鬼怪打交道,以后好继承他的衣钵,将我们卫家的术法发扬光大,但是我知道,他在心中一定有着这样的期待。 只是以往的我,太过于自私,只想着过自己想要的安逸生活,从未考虑过爷爷的感受。 不过,今日不同了。 我想要学习捉鬼的术法,让爷爷可以安心,也不用为了生计或是其他,明明一大把的年纪,还要和那些亡灵鬼怪斗,他也应该安生地,享清福。 商榷见我眼中决绝,忍不住摇了摇头,再是警告了我一句。“阿迟,你应该知道,这条路你一旦走上,就永远没有回头的法子了。到时候就算你想置身事外,抽身而出,也是不可能的。” 一旦我迈出这一步,就将一辈子,都和爷爷一样,和鬼神打交道。 我知道其中的厉害,但还是缓缓地,冲着商榷点了点头。 然后十分轻松地笑了笑,“所以,商榷,你还不放两个小鬼出来,给我练练?也不用太厉害的,我们循序渐进嘛。” 听到要放小鬼出来,宁采臣已经吓得钻到了桌子下面,冲着我一个劲儿地摇头,“阿迟,别让他放鬼,他认识的,都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鬼厨子立在一旁,它不关心放鬼不放鬼的事情,他只是想着摆在桌上的菜已经冷了,是不是要去热热。 “放什么小鬼?”商榷白了我一眼,用手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等我吃完饭,我陪你玩就是了。到时候我收敛着,你尽兴。有十八般武艺,就用十八班武艺。” “可是……”我想起上次对付画中鬼时,桃木剑到底可以伤了商榷,有些迟疑不决。 “可是什么,我知道分寸,不会伤了你。”商榷和我说的,显然并不是一回事情。 所以,我就打算稍微提醒他下。 “那个……我是怕,桃木剑会伤了你……”我犹犹豫豫的,知道这句话说出,定然会闯祸,但还是说了。 第一百四十章 私相约会 果然商榷冷凉着眼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下一瞬竟然直接移动到我的面前,我原本握在手中的桃木剑,就直接插入了他的胸膛。 我吓得,手一软就坐在了地上,瞪大眼睛都不敢想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起来。”他嘲讽一句,我这模样不但狼狈,而且丢人。“这种破东西,又伤害不了我一丝一毫,你只管放马过来。” 我这才是缓了过来,颤颤巍巍地起身。不过仍不住在心中嘀咕了句,这商榷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连桃木剑都不怕。 我想到这里,就开口问了句。 可是他却板着脸,不愿意同我说。我知道很多鬼都会遮掩自己的原形,为的就是不让人识破。一如如果那个妇女不是露了脖颈上的饵线,让我猜到它是产鬼,怎么可能想到用雨伞对付她? 所以,商榷不同我说,是因为他不信任我? 怕我知道了他的弱点,有一日就用这个弱点对付他? 悻悻地把剑放下,说今天没有心情,改天再说吧。商榷略带嫌弃地看了我一眼,和一旁的宁采臣说。 “她又在抽什么风,这要练的是她,现在不练的,也是她。”tqR1 ………… “张叔叔,你说什么?赶尸?”我直接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一个不小心差点儿扭到了自己的脚踝。 因为爷爷重伤,堂口的事情目前基本都交给张叔叔负责了,而张叔叔这一次来家里便是为了赶尸的事情来的。 赶尸一事,由来已久。尤其是在湘西境地,即便到了这个年代却还是流传了下来,所谓赶尸,便是指赶尸匠将客死他乡的尸体用一定的方法带他穿过崎岖的山路,回到自己家里,入土为安。当前,许多地方已经有了比较发达的交通工具,只在比较崎岖的山路上才会用到赶尸这一说。 但是赶尸在湘西却一直都存在着。 张叔叔看我这个样子,也捉急了起来,“那怎么办?那孩子也是个可怜人,在工地上做活却不小心摔了下来。也没有人敢接,便找到了我们堂口……唉……” 张叔叔长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我也很同情他的,但是同情归同情,先不说我从来都没有走过穴,单说让我一个人大晚上在外面晃荡,而且走的全部都是崎岖山路就已经够要人命的了。 “张叔叔,要不然,你看,你找个理由回绝了吧!我……我实在是……”我正要说,却听到张叔叔继续念叨着,“这身子回不来,灵魂也只有一直在外漂泊。” 我听到这里,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的。 可现在爷爷受伤了,家里就只有我和三只鬼,采臣是不用指望的了,他能照顾好自己就差不多了;鬼厨子目前看来也只有在厨艺上颇有造诣,其他方面却是惨不忍睹;商榷……额,算了吧,要我能请的动商榷,我还需要这么担心? 但是想到昨晚,商榷安慰了我一整夜,我心里又生出了一丝希冀来。 偏巧这个时候,商榷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这事儿阿迟接下来了,不过赶尸而已。她可以的。” 这话说得倒是理直气壮,大义凛然。当然了,走这一趟的人不是他,他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啊,但是我呢?谁考虑过我的想法了? 现在我只想选择狗带。 “阿迟,那就麻烦你了。那你今晚就上路吧,这尸体丢久了就有味道了,虽然说在这路上不会有其他什么东西,但是若招惹了一些不该出现的东西就不好了。” 张叔叔说的这么隐晦,让我心中更是一凛。但是我看着商榷,只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我也放心了不少。 这家伙既然替我答应下来,应该是会陪着我去的吧? 等到张叔叔一走,商榷就直接扔给我两本书《湘西奇异录》和《赶尸大全》。看得出来这两本书有些年头了,只是上面早就盖满了一层灰,而商榷是直接扔给我的,那灰扑了我一脸。 我咳嗽了两声,举着书本朝着商榷问道,“是不是我看会了就可以了啊?” 商榷也不管我,直接自己拿了一个椅子,坐在阳光下晒起太阳来了,头上依旧盖着一本书。 我白了他一眼,他自然也看不到。 看到商榷的样子,我理所当然得认为商榷是会陪着我去的,毕竟他替我答应下来了,也给我找书,而且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尽心尽力的指点,俨然就是一个通道中人啊。 所以当快要傍晚准备出发的时候,商榷告诉我他不会跟我一起去的时候,我蒙圈了。 “什么?你不去?”我跳将起来,“那你还替我答应下来?” “难道你不觉得那个人很可怜么?”商榷剔了剔手指甲,白了我一眼。 我深深低了头,“我是觉得他可怜,可是……可是我也很可怜啊!”我嘀咕了一声,“这大晚上的,荒山野岭,我一个貌美如花的弱女子,带着一具尸体翻山越岭,我光是想想就觉得诡异之极啊。” “我倒觉得不错,而且,貌美如花这个词,不适合你。”商榷的语气中带着笑意,一点点得靠近我,我的身子忍不住后退。 他紧紧地贴着我,可是连丝毫的距离都没有。 靠!这货,难道不懂得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么? 我往后躲了躲,还以为他之前安抚了我一晚上,会稍微有些不同,结果还是和以前一样,恶劣极了。 而且,就喜欢拿我开玩笑。 “那你昨晚……”我还没有问出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采臣的声音,“阿迟,你看我这个样子可以么?” 一转身就看到了采臣已经换下了自己的书生打扮,也不知道从何处换了一身像是道袍一样的东西,却肯定不是真的道袍,因为道袍都有法力加身,像是采臣这样的便是碰也碰不得了。 这便是世间的规则,邪不胜正! 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听到商榷说道,“不伦不类!” 采臣露出了一脸无辜的样子来,“我可是专门去枯叶镇买的。真是的……浪费了我的一片心意了。”采臣嘀咕了一声,随后小声问道“这路上应该不会遇到同伴吧?” 我盯了一眼商榷,商榷却白了我一眼,“看着我干什么。我又不与你们同去,给你的书可看完了?” 我点了点头,到底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去哪儿?” “去地府!”商榷只冷冷说了几个字,便转身要走,我又随口问道,“你去地府是找阿芙大人么?你与她……” “自然是约会,不然阿迟以为是什么呢?”他语气自然,加之他与阿芙大人相识多年,却不是我能比拟的。我一面告诉自己不要在乎,但是心里面就是不舒服呀。 他不管我的死活,还要和阿芙大人花前月下的。想想,就来气呀! 我在心中暗骂了两声商榷,商榷却突然停下身来,转身到了我的近前,“你似乎挺不开心我和阿芙走得近了,让我想想,你莫不是醋了吧。” 我瞪大眼睛,心中一慌,但是嘴上定然不会承认。“你去地府和我有关系吗?我说过,冥婚只是形式,你爱出去玩就出去玩,回来不回来,都没有关系的。” 说得潇洒,但是未必如此。 “没有吃醋最好。”他一贯清冷地开口,然后补了一句。“喜欢我,很麻烦的。” 后面那句嘀咕,我是听得清楚。虽然有些不大明白,不过我也觉得,喜欢上商榷,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不过商榷身上的寒意似乎重了两分,我哪里还敢继续逗留下去,牵着采臣就跑了。 采臣边走边问我,“阿迟,你一定吃醋了吧,我都看出来了!” 我当真恨不得直接将这个叽叽歪歪的采臣给拍飞! 我忍不住回头看着商榷的背影,暗骂道,“难道你为了约会就不管我的死活了么?” 可这句话我是万万不敢当着商榷的面儿问的,也不知道为何,我总感觉商榷回头看了我一眼。 和阿芙约会的事情,他不得不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起尸 采臣跟在我的身后意气风发,一路上有无数的问题问我。 “阿迟,你说这尸体怎么会走路呢?莫非……” “阿迟,阿你说万一路上诈尸了怎么办?你能应付么?如果不能的话,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一巴掌拍在了采臣的头上,这货到底能不能行了?会不会说话?这乌鸦嘴简直无敌了。 我白了一眼采臣,“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阿迟,你在说什么呢?”张叔叔不知道从何处钻了出来,对我说这么一句,让我受了好一阵惊吓。 “呵呵……没事儿,没事儿……自言自语”我知道,虽然张叔叔跟在爷爷身边的时间不短了,但是采臣的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阿迟,你一个人?”张叔叔左看右看,露出了一脸惊疑来。 “呵呵……对啊!”我尴尬一笑,随后抬脚朝着屋子里走了进去,“张叔叔,喜神是在这里面么?” 喜神,是对赶尸中尸体的尊称。 张叔叔点了点头,领着我朝着一个昏暗的屋子里走去。此时已经是黄昏,天空被晚霞染成了橘红色,看上去绚丽多彩,偏生我知道,越是这样绚丽的黄昏,那么夜色也就更浓厚。 喜神被停在了屋子中央的棺材里。 “阿迟,这就是你这次要运送的喜神,对了,这是地址,你只需要在三天之内将他送到这个地方就好了。”张叔叔递给我一张纸,上面写了一个地址,背后还附着地图。 张叔叔真是贴心啊! “多谢张叔叔!”我对着张叔叔道了一声谢,随后将地图放在了怀里。 却在这个时候听到张叔叔说了一声,“本来这赶尸匠一般都是长得比较丑的,却没有想到这次是阿迟来送……” 我瞬间就不开心了,什么叫做长得比较丑的?人家这么漂亮好不好? 忍不住我拿出了自己包里的小镜子照了照,嗯,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但好歹也是一个清秀丽人。 “哇,长得还是蛮帅的嘛。”听到采臣的这句话,我立即奔到了喜神的面前,虽然说这样稍微有些不敬,但是想到我们要共处三天,好歹还是要互相了解一下的了。 我凑近一看,才发现他是一个较为清秀的小哥,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眉目俊朗,身上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穿着一套西装,看上去挺拔而又不是俊秀。 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到自己第一次要运送的喜神是这样一个俊秀小哥,我的心里好歹没有这么害怕了。tqR1 “噗”我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直接贴在了喜神的额头上。 “咚……” 只听到这样一声,采臣已经吓得摔倒在了地上,咋咋呼呼得在我的耳边念叨着,“阿迟,不好了,诈尸了,我们快跑吧!” 我也被吓得不轻,因为喜神站了起来,直挺挺得站在我的面前,这样一看,离我 不过一尺的距离。 我揉了揉自己的鼻尖,随后按摩了一下自己已经在发颤的双腿,吞了吞口水,呵斥了一声采臣,“看你那点儿出息,要是他不起身,我们怎么送回去啊?你背啊!” 虽然我知道了这张符贴上去之后喜神就会起身,可还是将我吓得不轻。 “真是见了鬼!”采臣嘀咕了一句,伸出想要去揭喜神额头上的符。 我白了一眼采臣,一巴掌拍飞他的手掌,“别乱动。万一诈尸了还不得吓死你?” 借着这个机会,我终于可以好好嘲讽一番采臣了,这货这两天天天跟我念叨他当初是多么的意气风发,还说跟着商榷去了多少地方,见过了多少大场面,我看啊,这都是唬人的。看他这样子,我约摸着只怕每次都躲在商榷的身后。 “阿迟,你怎么可以这样?人家就是害怕嘛。”这一说,还不忘对着我抛了一个媚眼,然后娇嗔得看了看。 你想想,一直死了千年的胆小鬼跟你撒娇,你的隔夜饭会不会吐出来?我承认,我会! 我忍不住白了一眼采臣,“别撒娇,喜神都比你帅!” 说完,我瞄向了喜神,讲真,是很帅。 “帅有什么用?现在都已经是个死人了!”采臣白了一眼喜神,非常傲娇得甩了甩手,转身要走。 看到采臣的样子,我忍不住吐槽,“你还不照旧死了!别废话,赶紧走!” 我一脚踢在了采臣的身上,开始运用我在树上学到的运送喜神的手段来运送他。 “起!”一声令下,喜神果然蹦了蹦。 这毕竟是我第一次运送赶尸,之前虽然看了很多书,可有句话说得好,百闻不如一见,我表示这句话非常有道理。 因为此时,我需要调动我所有的脑细胞才能想起之前在树上看到的东西。 幸好,我将书带上了,我都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点赞了。 “阿迟,你到底靠不靠谱?”采臣看着我已经十多分钟了都还没有将喜神弄出棺材,忍不住抱怨道。 我白了一眼采臣,“乱说什么?我这是在磨合,让我和喜神之间灵魂想通。” 这次轮到采臣鄙视我了,“乱说什么?这喜神明明身上就只有一魂一魄了,而且这一魂一魄还被封锁了。只能保证他跟着你回家罢了。” 我忍不住翻开了书,发现还真是这样。 被拆穿了,我怒瞪了一眼采臣,随后起了要吓一吓采臣的心思,于是我念了几个口诀之后,直接指向了喜神,只见喜神突然从棺材里蹦了出来,而且朝着采臣蹦了过去。 “啊……啊……啊……”采臣大叫一声,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我大笑两声,这才专心得运送起喜神来。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我们出门的时候就已经夜色浓重了,我仰头看了看天,总感觉今天的天色有些浓重,有一种掩盖了浓重幕布,却又撕不开的感觉。 “尘归尘,土归土,人生一世好辛苦。喜神喜神跟我走,早回故乡下地府……”一边念着,一边举着摄魂铃领着喜神朝前走。 第一百四十二章 赶尸 赶尸有三赶三不赶之说,正所谓三赶便是凡被砍头的(须将其尸身合在一起)、受绞刑的、站笼站死的这三种可以赶。理由是,他们都是被迫死的,死的不服气,既思念家乡又惦念亲人,可用法术将其魂魄勾来,用符咒镇于其各自尸体之内,再用法术驱赶他们爬山越岭,甚至上船过水回到家乡。 三不赶:凡病死的、投河吊颈自愿而亡的、雷打火烧肢体不全的这三种不能赶。第一种魂魄已经归于地府,第二种自杀是阎王最为厌恶的一种,这种人必须要遭受酷刑,并且必须要找到下一个替死鬼才能投胎转世,所以得劝诫每一个人,要爱惜自己生命;第三种是遭受天谴的,自然不赶。 赶尸这一行有许多的禁忌和避讳,只是我和采臣一人一鬼却没有那么禁忌了。 毕竟,头一遭,我只想安安全全得将喜神送到目的地,可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我的小心脏会受不了的。 “尘归尘,土归土……”我一边念着,每到一处都需要纸钱开路,这是规矩,也是为了告诉当地的鬼魂们,这里有喜神路过,不要出现;另外也是为了将狗和猫之类的动物赶走,毕竟猫是阴性动物,容易引起诈尸;而狗能够看到魂魄,容易造成喜神损伤。 “阿迟,你说还要多久啊?”采臣这货最开始的兴趣过了之后就一直掉在我的身上,不肯挪动分毫。 “我怎么知道?”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喜神,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 湘西多瘴气,尤其是深山老林之中,夜幕一降临,便满目都是瘴气。 “阿迟,我有些害怕,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心慌……”采臣又牵了牵我的衣袖,低声说道。 我白了他一眼,“你有个屁的心啊?你都死了……你是个鬼啊!你能不能有一点儿当鬼的自觉?” “你嫌弃我?你竟然嫌弃我?你说,你是不是为了身后的喜神嫌弃我?还是为了鬼厨子?我就知道,你早晚会嫌弃我的,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采臣一边说着,一边做出要哭的样子来,时不时还哀怨得看我一眼。 我感觉,我不只是隔夜饭要吐出来了,前一个月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采臣,别动!你背后是什么?真的……”我一脸惊恐得盯着采臣的背后,似乎看到了一个黑影一闪而逝。 采臣已经吓得言语失调了,“啊……不要……不要靠近我,我是鬼啊……我不好吃!” 语罢,直接飞到了我的身上挂起来。 “滚!”我一巴掌拍飞了采臣,“骗你的,什么都没有!” 采臣哀怨得看了我一眼,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指着我说道,“阿迟,我讨厌你,我要跟你绝交一天,不,半天!” 说完,就傲娇得不肯再说一句话,一只鬼默默得飘在我和喜神的中间。 我不得不承认,这货比商榷还要傲娇。 对了,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吐槽商榷,这家伙自作主张得帮我接下这单生意,自己却出去逍遥快活了?这分明就是小人所为。 “阿迟……阿迟……” 才过了不到十分钟,采臣就已经在我的耳边絮絮叨叨起来,“你说,人为什么会死呢?又为什么会生呢?为什么会有鬼魂呢?” 一只鬼问一个人这个问题,你想想这个节奏,是不是感觉有些奇特? 我对着他翻了一个白眼,“我怎么知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心中不安。从带着喜神出来之后,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了,最开始以为是自己第一次赶尸,所以紧张,可越走我越觉得不对劲。 “阿迟,你说话啊!这里这么安静,你不跟我说话,我觉得害怕!”tqR1 对,采臣说到最重要的点子上了,因为这条路上太安静了,除了风声和我以及采臣咋咋呼呼的声音,这一路上,我连狗叫都没有听到一声。 “阿迟,你傻啊,我们在山路上,哪里来的狗叫?”这次轮到采臣鄙夷我了。 可还是不对劲啊,就算没有狗吠,至少有鸟叫吧?可是连鸟叫都很少啊,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一把揪过采臣,“你走前方去探探路,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刚刚说完,采臣就不由分说得直接挂在我的手臂上,“阿迟,我一直以为你只是长得不好看,没有想到还这么心狠!” 这货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长得不美?我明明就长得这么漂亮! 看来以后要对采臣进行审美教育了,这货的审美不行啊! “滚!”我一巴掌拍飞采臣,却听到采臣嘀咕了一句,“要是商榷大人在就好了。” 本来我还只是有些怨念的,此时听到采臣说起来,我是忍不住骂人了。 “别跟我提他!重色轻友的家伙!”我抱怨了一句,却看到采臣的脸的严肃了下来,“阿迟,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特别严肃的事情……” 很难得看到采臣这么严肃,我也停下了身子,盯着采臣的眼睛,却没有想到他沉默了一下,随后说道,“从我认识商榷大人到现在,已经一千多年了,每个月的十五他都会准时去地府找芙殇大人,从不间断。” 即便我早就知道了他和芙殇的关系不简单,可听到这里,我还是略微有些不开心! 难道他和芙殇的约会比我和采臣的命都还要重要? 果然啊,长得越帅的男人越不靠谱。 那首歌是怎么唱得来着,“长得帅都是渣男……”我在心中默默吐槽着商榷,却不小心直接直接被地上的树枝一绊,摔倒在了地上。 “啊……啊……啊……” 伴随着采臣的尖叫,我这才看到喜神也摔倒了,而且刚好摔倒在了的身上,直接压住了我的双腿。 看到采臣的样子,我又想到了之前看过的电视,只要赶尸必定出事儿,就连九叔林正英都不能幸免? 难不成我卫迟的一世英名就毁在这里了? “尘归尘,土归土,喜神喜神快跟我走,早回家乡下地府,起!”到底冷静下来,我念了咒语,喜神直接蹦跶了起来,吓得采臣飞了好远。 不知道为何,心中的不安更是强烈了,尤其是我感觉这夜色好像更加浓重了一些。 忍不住又抱怨起商榷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死尸客店 赶尸本来是不分晚上和白天都可以,但是几乎所有的赶尸人都会选择在晚上行动。主要还是觉得大白天看到一个人带着一群尸体在山林间穿梭,会觉得特别瘆的慌,再加上尸体不能曝晒阳光,所以就只能在晚上行动了。 不过举着摄魂铃的我,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什么白天晚上的,只要身后跟着这具贴着符咒的尸体,我就浑身都不舒服。顺带说一下,在电视上看到的赶尸,尸体都是非常统一的清朝服饰,其实就是一个表演效果,到了真正赶尸的时候,穿什么都行。 我这青年虽然是民工,但是打扮得很潮,小西装小西裤,配上贴在脑门上的黄色符咒…… 好吧。还是有些奇怪。 “阿迟,我怕……”宁采臣就挂在我的脖子上,一会儿东看看,一会儿西瞧瞧,一阵风吹过来,都能让他面色苍白,浑身起鸡皮疙瘩。 有的时候,还要叫上一两下。 他咋咋呼呼的,让我更加觉得不安,觉得恐怖。虽然后面的尸体非常乖巧,但是我总感觉它有随时尸变的可能,我就把它突然把手搭在我的肩上,然后就活过来了。 往下吞了吞口水,摇了摇手中的摄魂铃,我往前走一步,尸体就摇晃着身子,也往前走一步。 我却是突然停了下来,在我赶尸的道路上,突然出现了一间旅店,说是旅店,也就是一个稍微像样点的小土坯房,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是砖瓦房大木门,一看就是上了年头。 “这个,就是之前张生说的,死尸客店?”宁采臣小声嘀咕了一句。 之前张叔叔就说过,因为赶尸大多是在晚上,所以白天的时候就可以在沿途的死尸客店停留,千百年来,湘西的赶尸匠都是在死人客栈休息,就将尸体和自己,安置在同一间屋子里面,白天睡觉,晚上赶路。死尸客店里面,也没有人住,早上走的时候,随便给点钱放着就是。 “应该是了吧。”我往下咬住自己的唇瓣,往前走了两步,却又是退了回来,“我总觉得这地方怪怪的,而且阴气好重。”还没有走近,就有一股冷风,从里面刮了出来。 宁采臣也怕得哆嗦,但还是嘴硬地回了我一句。“那当然了,这里面可是用来堆放尸体的地方,能不阴森森的吗?” 虽然他这话说得非常有道理,但是我……不能苟同呀。 因为脚软得实在是走不动了,我就和宁采臣打了个商量,“你说,如果我们今晚就在这里借宿,明天晚上再赶路,可以不可以?”不过这房子里破破烂烂的,看着就知道灌风漏雨,估计里面也没有床和棉被,只能是将就一晚上了。 宁采臣很是犹豫地看了我一眼,看得出来他也不想赶夜路了。带着一只尸体,在山林间穿梭,不但想着渗人,而且更容易招惹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吧。 更别说,我本来就是招鬼体质。 但是,宁采臣还是讲自己心中另外的一层担忧,给说了出来。“可是阿迟,这种地方不是应该白天来住吗?我们晚上住,不合适吧。”宁采臣往下吞了吞口水。 作为一只胆小鬼,他不在家里躲着,肯陪我走这一段路,已经着实不容易了。所以我也真没有嫌弃他,毕竟比起那个替我接下任务,但是不陪着我来的商榷,实在是仗义多了。 不过想到商榷,我就恨得牙痒痒。 我在这边被吓得半死不活的,他估计正在和阿芙大人,约会愉快呢! 不过眼下要头疼的,是另外一件事情,我就问宁采臣,“那个,你说,我们是进去呢?还是不进去呢?”我左右为难的,竟然指望着宁采臣给我拿主意了。 宁采臣往下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进去就进去。” 他说完之后,从新缩回了我的脖颈上,然后指了指那间破败不堪的屋子,“阿迟,那……那我们进去吧。” 我点了点头,缓缓地往前挪动着脚步,每往前一步,心里面就跟打了锣鼓一般,咚咚锵锵,七上八下得厉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是挪动到了门边。 两扇破旧的木门,就把屋子给关上了。上面并没有什么灰尘的痕迹。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是上一队赶尸人刚刚离开没有多久,还是说这个地方会有人定时打扫? 知道叩门也不会有人搭理,我就战战巍巍地抬手,将门往里面一推。也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可这木门吱吱呀呀,摇摇晃晃的,竟然像是快要脱落了一般。 我招呼着尸体靠墙躺了下来,然后拿出了手电筒打开,简单地查看了一下周边的环境。这屋子虽然破旧得厉害,不时会有风灌进来,但是打扫倒是还算干净,起码地面整洁,桌子椅子上也没有落灰。 “阿迟,你看那边。”和我关注的事情不同,宁采臣将重点放在了其他事情上,不过声音微微颤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我看了宁采臣一眼,也是小心翼翼挪动着身子,将手电筒打向了他手指的方向。 顺带说一下,鬼在晚上的时候视线极好,也不用照明就可以辨别方向。 这一打量,就把我吓得不轻。 因为就在我对面不过十步左右的墙边,排着一排贴着黄符,穿着清朝服装的尸体!它们面色苍白,面颊凸起,上面用黄色的符咒封印,画的和我这具倒是一样——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这是制服住尸体,让它们既不尸变又不会腐烂的道法,虽然细节上各有差别,但是万变不离其宗。我往下吞了吞口水,难道这地方还住着其他的赶尸人? 而且,他一次要赶尸这么多? 不过想想不对吧。赶尸人一般只会赶尸六到七具,太少了上路不划算,太多了上路就控制不住。像爷爷这么本事的道人,一次最多也只能赶尸十具。 可是湘西十里八村的,最厉害的,不就是我爷爷吗? 我觉得奇怪,一只手拿着电筒,另外一只手托着腮帮思考。宁采臣就站在我的脚边,面前出现那么多尸体,他都被吓傻了。 但是偏偏,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我的肩上。tqR1 回头,借着手电淡淡的光。 我看到了一只枯瘦,上面有皲裂斑驳的手!还有淡淡吞吐的气息,打在我的脖颈上! 第一百四十四章 活人寿衣 偏偏还有个苍老的声音在这个节骨眼响起。 “小姑娘,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呀?” 我吓得直接就坐在了地上,疼得我忍不住叫出了声,不过也顾不上,乃是一阵摸爬滚打的,钻到了桌子下面,宁采臣也吓得瑟瑟发抖,和我躲在了一起。 还非常不厚道地出卖了我个。“只有阿迟是人,我是鬼,我们是同类,你可不可以不吃我?”他说得声泪俱下的,十分可怜。 但是我只想在心里吐槽,胆小鬼是没有骨气,但是也不能这么不讲义气吧。看来呀,以后跟着宁采臣出去,我也得留心一个,因为他也和商榷那个死鬼一样,有随时卖了我的可能。 那边似乎并没有其他的声音,我还觉得奇怪,就有手电筒的亮光打在我脸上,又是把我吓得不轻! 不过等等…… 鬼,也会使用手电筒?啊呸,他不是在夜晚视力极好,也需要用手电筒? …… “小姑娘,我说你咋咋呼呼地做什么,我是人,是这间死尸客店的看守,时候不早了,就想着过来看看,顺便打扫打扫,这地方白天要住人,也就只有晚上打扫了。” 他带着感慨,一面走,一面摇头。 我就在心里,小声地哦了一声。原来又是自己吓自己,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总算是将一颗躁动的心,给简单安置了下来。就缓缓站起身子,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 当然那模样,就别提有多狼狈了。 老人点了煤油灯,将整个房间照亮。不过煤油灯一贯昏暗,所以也只能把附近的一小块照亮。老人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的袍子,是唐装的风格,因为身子精瘦,如此打扮倒是精神了不少。我知道有不少老人都喜欢穿着唐装,也只有年纪到了一定的程度,才能撑起唐装的精气神。 别的我不知道,反正我穿,肯定不伦不类的。 “原来你也是在赶尸呀,那具就是你的尸体?”老人指了指墙角,唯一现代装束的尸体。冲着我微微笑了笑,慈眉善目地开口。“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赶尸匠可是少有女孩子的,而且出门在外就带一具尸体,你也面生得厉害,我以前都没有见过。” 他表示疑惑,我就只能表示尴尬。赶尸的规矩我走之前多少都恶补了些,老人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是谁让我情况特殊,也就不能一一遵守。只能同他解释,我爷爷受伤了不能走动,我是替他赶尸的。将这具尸体送到隔壁村,也就两三日的行程,也不会有大的纰漏。 “那请问令翁是?”老人顺着我的话,就往下问到。 “卫子陵。”我想到老人既然在这里开店,做了那么多年死尸客店的看护人,定然是听说过爷爷的名字,就干脆地报了出来。那老人也赶忙点了点头。 “原来你就是卫子陵的孙女呀,一晃竟然也这么大了,不过你替他出了这趟赶尸,是否是打算接替了他的位置?” 赶尸和捉鬼一样,都是非常古老的一个职业,且随着现代社会的不断发展,正在慢慢被替代,慢慢走向衰亡。现在年轻人也会极少数从事这一古老的职业,而他们中的许多,是因为子承父业,徒弟继承师傅的衣钵。 我也不知道,如果有一天这个行业走向衰败,不复存在,到底是一件好事情,还是一件坏事情。 这一感慨,就有些收不住了。 “我想,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吧。”我微微将手摊开,不过就我这个还没有入门的水平,就算是真的想,也有心无力,我就怕爷爷响当当的威名,会砸在我的手上。 “不过,你还是个挺有意思的小姑娘。”老人似乎并不关心我的答案,很快又将话题引到了别的方向。“别人赶尸都是带着徒弟,两个人,一个人在前面摇着摄魂铃,一个人在后面敲锣,且多是师徒关系。你说你一个人走就算了,竟然还带着个小鬼?” 他既然守着死尸客店,说明多少还是有些本事,自然看出了宁采臣不是人。 我就冲着他笑了笑,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这次出来,我到底是哪根筋插错了,竟然会带他出来。我既不指望带只胆小鬼出来壮胆,又不指望宁采臣在关键时候可以依靠的。 不能回答他的问题,气氛就有些尴尬了,我又是看了看身后的尸体。“那老人家,这些尸体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放在这里了呢?还是说有其他的赶尸人?” 老人顺着我的目光,半转身体,也看了看墙上的尸体。“不,他们是之前赶路的赶尸人留下的。你知道的,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两个赶尸人,高估了自己的本事,又或者是贪心,多带了一两具尸体上路,中途实在是带不动了,就走到死尸客店放下,然后再带着剩下的尸体上路,他们有的忘记了,就一直落在了这里。” “啊?”我瞪大眼睛,还有这样一说,可是这也不对呀,赶尸人一般在赶尸之前,就已经收了家属的钱,如果没有办法将尸体带回去的话,那又怎么交代? 可是,现在已经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因为我看到身后,有一具穿着清朝服饰的尸体,动了动。 我眨了眨眼睛,想着自己应该是看错了吧。 可是,它偏偏当着我的面,又是动了动! 摇摇晃晃的,牵连着其他的尸体,也有了动静。尤其以我带来的那具,行动得更为欢畅,已经快要将贴在脑门上的符咒,给摇晃下来了。tqR1 “这……这是……这是怎么一回事情?”我结结巴巴地,看向老人。 他只是缓缓站了起来,对这突发的变动,并无一丝一毫的惊讶。“你竟然是卫子陵的孙女,难道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死尸客店白天是可以住的,但是晚上,万万不能!” 我吓了一个激灵,也直到这个时候才看清。 他穿得哪是什么唐装,这乃是一件阴森森的寿衣呀!上面绣满了画着圆圈,或繁体或简体的“寿”字! 活人,是断然不可能穿寿衣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群尸复活 而就算是死人,这世上也唯有一种死人,是穿着寿衣的。 丧气鬼! 我在《百鬼志》中读到过,这种鬼一般只会在葬礼上出现,就穿着一身寿衣,因为积攒了怨气,就算是在白天也可以出来,只要葬礼上出现一只丧气鬼,就毕竟会有一人死去,成为新的丧气鬼。 并无破解之法。 我曾经就这个事情,询问过爷爷,爷爷语重心长地告诉我说,丧气鬼非常凶狠,是破不了得,一旦被它盯上,顷刻间就得丢了性命。这唯一的法子只有青灯古佛常伴,远离所有红白喜事,不去那个场所,才能避开。 可是,眼前又不是葬礼场子,我怎么可能遇到丧气鬼呢?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我马上抽出了桃木剑,口中念叨观音心经,朝着丧气鬼刺了过去,他往后退了退,剑并没有伤到他丝毫,可是我却得了机会,从死尸客店里面逃了出来。 我清楚自己什么水平,哪里敢和爷爷口中那个非常难对付的丧气鬼抗衡,能逃出来就不错了。 宁采臣就挂在我的肩膀上,也被吓得不轻。“阿迟,那……那竟然是丧气鬼呀,我活了这么久,也是第一次看到!” 我就忍不住骂了一句,我以前只知道宁采臣胆子小,没有想到他竟然还那么没有见识,我都认出来了那是丧气鬼,他竟然才反应过来?就忍不住地骂了一句。 可偏偏吓得宁采臣一个劲儿地鬼哭狼嚎,那声音本就凄凉,配上空旷地方的回声,更是渗人得慌。 更不用说,就在我们身后,也不知道跟上了没有的丧气鬼。 我这么一想,就回头看了看。 不过,我马上后悔了。 因为,在我的身后不光有步履蹒跚地丧气鬼,更有一群贴着符咒清朝打扮的僵尸,他们伸长着手,跳动着,追赶我! 丧气鬼跑在最前面! 所以,他们都是丧气鬼的爪牙?可是,可是这都不用哇,它就收拾我一个门外汉,自己一个人动手就是了,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 入了林子,我的速度慢下来,竟然被他们追了上来。 我知道竹林的后面,乃是一条潺潺的小河,水流湍急,倘若我一直后退的话,是没有路了。丧气鬼也是知道这个,所以故意将我驱赶到了这个地方。 大抵是因为看穿了我的心思,他竟然冲着我,意味深长地冷笑了一句。 我吞了吞口水,没有路可以退了,倒是安定了下来。反正逃不出来,也不指望有援手,只能豁出去了。我觉得自己,还是挺看得开的。 不过,我看不开,又能怎么办? 横竖,都是瓮中之鳖! 将桃木剑握在了手中,这把桃木剑乃是商榷专门从地下室给我翻找出来的,说是在爷爷的家里,这把剑算是个宝贝,让我带着。 我注意到,当时商榷拿出来的时候,手上还缠着一层绷带。 因为,是怕被桃木剑所伤…… 也就是说,就算是他,也尚且忌惮? 想到这里,我心中的担心总算是减轻了些,能够仰仗的也只有手中的桃木剑。 丧气鬼诧异我竟然还有抵抗的打算,不过遣了身后的两只小鬼出来和我抗衡。我口中念着结结巴巴的观音心经,一面就朝着其中一具尸体刺了过去,顺带着扔了一把糯米,打在它的脸上。 它竟然停在了原地,安分了下来。 我顺势往后一退,躲过了另外一具尸体的进攻,也是如法炮制,用桃木剑和糯米,让它也安定了下来。虽然过程相当狼狈,但是结果还是很满意的。 我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腿上的泥土。宁采臣凑了过来,一副仿佛不认识我的模样,“阿迟,你……你今天好厉害。” 我厉害,也是仰仗了手中不错的法器。如果没有这把和往常不一样,特别厉害的桃木剑,我估摸,这个场面,我应该搞不定。 而且,我现在未必搞定了。 因为,在丧气鬼的身后,还有那么十多具,正在虎视眈眈地看着我的尸体。并且除此之外,还有丧气鬼这个大boss撑着场面吗? 果然,他冲着身后的尸体们比了一个手势,便让他们尽数地冲了上来,十多具尸体如同潮水一般,将我围了个水泄不通,我就算手中拿着桃木剑,但是也应付不了这么多。 只能瞧见他们谁过来,就刺谁一刀。然后又躲着其他人的进攻,一会儿弯腰,一会儿匍匐在地上,一会儿甚至于还要钻尸体的裤裆…… 简直是十八般武艺,统统都用上了。 ………… “底下倒是热闹。”我听到似乎是在上面,有一个清冽孤冷的声音响起,凌厉而漂亮。 “我觉得她也可以应付,倒是不用你,做出这幅着急满满的模样。”她分明是在给什么人对话。 女声似乎是顿了顿,停了那么三五秒的功夫才是继续往下说。“若然你这会下去帮手,她用不着,你不赔了个,多管闲事?” 听得这话,我就算要应付拥簇而上的僵尸也觉得想哭。你妹,别在上面逼逼呀! 我管你是哪路神仙,真要管闲事就给我下来呗! “师妹。”一个温润的男声响起,略带责怪。 不过这声音,我怎么听着怎么耳熟呢? 还没有来得及想出个答案,就见得一青衣打扮的秦越落在我身前。 他也没有同我招呼,直接问了一句,“阿迟,把你的桃木剑给我呗。” 我点了点头,剑就到了他手中。但见得只是舞了个好看潇洒的剑花,就把尸体们统统定在了原地。 “这桃木剑,果然厉害!”他感慨了句,把剑还给了我。 可是厉害的,明明是秦越,我也明白了,这就是门外汉和高手的区别。 瞧见丧气鬼打算逃走,我连忙催促了秦越一句。 “蓝儿,你的!”秦越不着急。 就看到一条皮鞭从树上落了下来,竟然有五六米长,准确无误地打在了丧气鬼的身上。tqR1 只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火光四起,最后竟然变成了一团灰烬。 一个身着轻便少数民族服装的少女从树上落了下来,手中握着根金色的皮鞭,二十出头的年纪,颇有些女将的腔调。 不过,眼神冷了点。 第一百四十六章 她是我的小倩 见得那只丧气鬼已经被收拾了,我赶忙凑到了秦越的面前,在诧异他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出现之前,我先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感谢。 我当然要和秦越说谢谢,我的本事我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不是他出手,我这条性命肯定保不住了。 秦越也对我点头,仍旧是那副礼貌规矩的模样。 “那个,你怎么还在湘西呢?你不是应该已经回去了吗?”我眨了眨眼睛,很好奇地问到。 “你不许回答。”被秦越称为蓝儿的少女大步走了过来,妥妥的御姐范。“我告诉你,你只能看我一个女人,也只能和我一个女人说话。其他的女人,统统要回避。” 秦越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 那少女就横亘在我们的中间,将手插在腰上,挡在我面前。不过我海拔要比她高一些,所以貌似挡不住。我还是可以看着秦越的眼睛开口询问。“这位是?” “我叫蓝蔺,是秦越的师妹。”为了不让秦越和我说话,小姑娘竟然抢先一步开口了。我在心里面感慨了一句,果然年轻就是好呀,我在她那个年龄的时候,也是可以这样任性的。 “师妹,别闹了。”秦越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非常抱歉地冲着我笑了笑。“我师妹一贯就是这个脾气,阿迟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我们这次是跟着师傅一起来湘西出任务,碰巧遇上你了。我见那丧气鬼厉害,忍不住就出手了。” 大抵是因为蓝蔺之前说了那句话,秦越以为我会嫌弃他多管闲事,所以解释之中还有道歉的口吻。 可是……不用呀,我有几把刷子我是知道的,就丧气鬼那种大咖我收拾不了呀。 我和秦越说话的时候,蓝蔺就将手环抱在自己的胸前,气鼓鼓地看着我两。虽然因为秦越的阻止,她没有再拦着我不许和秦越聊天了,但是仍旧对我各种不爽。 对此我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我其实挺想告诉蓝蔺,她喜欢秦越没有问题呀,反正我又不好这一口的。再说了,我已经和商榷冥婚了,就算心里再不爽,就算冥婚再是形式,我也没有胆子背着他偷汉子呀。 不过,那只死鬼就敢当着我的面,勾搭其他的妹子,而且那妹子还是冥界的十殿阎罗,传说中的平等王阿芙大人! 这就是差距。tqR1 “对了阿迟,你怎么会招惹到丧气鬼呢?要知道他们一般都只会在葬礼上出现,这一只可真奇怪。”秦越一面收拾有些狼狈的现场,一面同我开口。 这个问题,其实我也挺想问问的,我到底是多不幸,连丧气鬼这种有专门活动场所的厉鬼,都要来找我…… “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谁让她晚上还要在死尸客店休息,而且身边好死不死,还要带一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胆小鬼。”蓝蔺冷冰冰地开口,一下子就找到了问题的根源。 原来我竟然是被宁采臣那个胆小鬼给拖累了?对了,那只胆小鬼呢? 我就东看看西看看,偏偏宁采臣突然抱住了我的腰,然后凑到我面前,压低了声音询问我。“阿迟,你说那个和我有前世姻缘的女鬼,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倩。”我白了宁采臣一眼,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到这茬。在家里无聊找不到事情做的时候,我就把《倩女幽魂》的故事,和宁采臣说了一遍。 不过因为剧情记不大清楚了,我就主要且重点地突出了小倩的美,还说那绝对是世上最美的女鬼。 然后,宁采臣就信了。 不过他此刻在我的耳边,说的却是另外一番话,他就指着无比冰冷的蓝蔺开口。“阿迟,我觉得,那就是我的小倩……” 啊?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到宁采臣这只胆小鬼,竟然拥簇到了蓝蔺的身边,然后凑到她的肩膀上,无比可怜的开口。“小倩小姐,小生是宁采臣呀,别来无恙!” 蓝蔺的手上,还握着之前对付丧气鬼的鞭子。她刚才就那么一下,便收拾了那么厉害的丧气鬼,我估计宁采臣这种弱受,肯定扛不住。 蓝蔺也就甩手一抽,虚空地划了一下,就算是警告了。 “不要。”虽然宁采臣既没有什么用处,又整日歪歪唧唧喜欢缠着我,但是跟了这么久,多少都有感情了,不能见到他灰飞烟灭呀。 “蓝儿,别乱来。”秦越也提醒了一句。 蓝蔺就翻了一个白眼,将皮鞭收了起来,转而换为冰冷的目光看向宁采臣。“你现在可以从我的肩膀上下来了吧。” 虽然刚刚和她接触,但是我已经可以无比确定,她是一个特别、特别没有耐心,而且脾气异常火爆的妹子。 可是偏偏宁采臣不知道,竟然还缠在蓝蔺的身上。 “小倩,你不要这样嘛。人家最喜欢你了。”那副撒娇的模样,别说蓝蔺看不下去,就连我,都鸡皮疙瘩地掉了一地。 我觉得吧,这世上有个成语,叫做自掘坟墓,这大抵就是用来形容宁采臣的。 果然,蓝蔺甩了宁采臣一个冰冷的眼神,然后非常潇洒地扔出一个小瓶子,小瓶子落在地上,打开了塞子,竟然有三五个鬼魂飘了出来! 竟然是神通鬼? 神通鬼主要是力气大,多被道家人驱使,是非常常见的役鬼。但凡是有本事的捉鬼道人,都会自己养那么一两只听话些好驯服些的小鬼,让他们帮着做些事情。 只是我没有想到,蓝蔺驱使的竟然是神通鬼,而且她也知道,要对付宁采臣这样的胆小鬼,神通鬼是最有效果的。 “呀,鬼呀!鬼呀!”宁采臣果然疯狂地乱叫了起来,落魄地从蓝蔺的肩膀上退下,然后飞快地逃走,蓝蔺轻哼了一声,神通鬼就追着宁采臣跑,一时场面十分热闹。 我就忍俊不禁地笑了笑,蓝蔺如果要对付宁采臣,有一百种办法让它灰飞烟灭。现在估摸着也就是吓吓宁采臣,所以我不担心。 秦越也是这样想的,因为他还可以抽空,和我交代两句。 第一百四十七章 诉苦 “我们这次在湘西,还会住上一段时间。倘若有机会的话,我们还可以聚聚。”秦越一面说,一面摸出一张符咒给我。 我连忙冲着他摆了摆手,以为和之前一样,他还打算要商榷的性命。经历了之前古墓的事情之后,我再也不敢往商榷的茶水里,放任何的东西了。 “阿迟,你拿着。”秦越冲着我无奈地笑了笑。“这东西是用来烧的,如果你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就把它烧了,我来帮你解决就是了。” 他话音刚落,我就把符咒抢了过来,然后揣好,冲着秦越笑了笑。 他早说呀,像他这样又有本事又可靠还不会欺负我的人,我自然非常放心在有事情的时候找到他,像这样的符咒,给我来一打都成。 不过,我貌似还真有一件事情需要劳烦秦越,就冲着他心虚地笑了笑。“那个,有件事情可不可以请你帮忙。那具尸体还在死尸客店,我……” 我是想拜托秦越回去把它带出来,一想到要再次回到那破旧的屋子,我就头皮发麻,鬼知道这一次冒出来的,又会是个什么东西。 虽然开口丢人了些,但是不开口,保不齐是丢命呀。 秦越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并且本着做好事做到底的原则,竟然说干脆顺道就送他回家算了,也问我要了地址。我就声泪俱下地将地图塞到了他的怀里。 真的,这世上像他这样的好人,实在是不多了呀。 不过秦越也和我交换了一个条件,就是他和蓝蔺今天出手的事情,不能告诉给任何人知道,包括商榷和爷爷,还要封住宁采臣嘴巴。 我虽然有些不明白,但还是答应了下来。他这是想做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我也不能拦着呀。 我瞧得也差不多到时候了,就招呼着宁采臣回来,跟我回家。他虽然不情愿,但是估摸着有那几只神通鬼在,他也近不了蓝蔺的声,就扁了扁嘴巴,悻悻地飘到了我的身边。 嘟囔着嘴巴的模样,别提有多委屈了。 “阿迟,山高水远,我们以后在见了呗。”秦越冲我拱了拱手,我学着他的模样,回敬了一个。 至于蓝蔺,她又给了我一个冰冷的眼神。 不过我并不打算和蓝蔺计较,小姑娘估计是太喜欢秦越了,将所有妄图和秦越聊天说话的女人,都当成了是自己的敌人,然后使出浑身解数防着,就怕…… 这样的方式虽然算不上明智,但是想想谁没有年轻过,我便也是豁然了。 回去的路上,宁采臣趴在我的肩膀上,双脚就漂浮在半空当中,无限哀怨地开口。“阿迟,我觉得我是恋爱了。那个女孩,一定就是你说的小倩。” 他竟然还惦记着蓝蔺? 我停下脚步,觉得这事情需要和宁采臣说清楚,“你怕是弄错了吧,首先聂小倩是鬼不是人,更何况人家蓝蔺还是捉鬼的!分分钟就可以把你给收了。”tqR1 “没关系呀。她把我收了,我就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地跟着。”宁采臣一面说一面点头,虽然面色苍白,但是那亮闪闪的眼睛,一副痴汉状。 我抬手拍了拍脑袋,还真是有些头疼呀。 “那个,你就不怕,她再放几只小鬼出来?”你说他一个胆小鬼,做什么非得喜欢个会捉鬼还会养鬼的女孩呢? 宁采臣扁了扁嘴巴,终于不说话了。 我也得了个清净。 天色差不多亮起来的时候,我终于走到了家门口,商榷就蹲在二楼的阳台上,和爷爷一起下着象棋,爷爷看上去精神不错,虽然行动还是有些不方便,但是精气神比之前好了许多。 他被人抬回来的时候,真的让我担心死了。 连忙快走了两步,进了屋子,上了阳台。宁采臣说要换了这身买来的道服,就没有给我一道了。其实我很想问问,鬼一般是怎么换衣服怎么穿衣服的,但是还没有开口,他就没有了影子。 “哟,阿迟这就回来了?”商榷微眯着眼睛,将手中的棋子放下,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下围棋,而且还能和爷爷势均力敌。 围棋这个东西,我不懂,就知道四颗围一颗的道理,不过就是觉得这上面剩下的黑棋和白棋差不多,所以判断下他们水平也差不多。 爷爷瞧见我回来,也是心情大好,就问了我一句。“阿迟这次出去有什么收获呀,路过死尸客店的时候,见到王叔,有没有替我问好呀?”他就是这样顺口一问,就把我和身后的宁采臣,都吓了个面色苍白。 能好好说话……不提,死尸客店吗? 商榷也觉察到了我的反常,就把身子微微转了过来,煞有其事地看了我一眼。“看来,阿迟这一路上,似乎……很精彩?” 我冲着商榷,呵呵地干笑了两声,她还真没有估计错误,因为…… 何止是精彩呀,精彩到我这条老命,都要赔进去了。 我就声泪俱下地,将遇到丧气鬼的事情,和他们说了一遍。不过因为答应了秦越,就省略掉了他们出手帮忙的那段,就变成了我用一把桃木剑,搞定了一屋子的僵尸,顺带着还灭了一只丧气鬼的故事。 虽然说得心惊胆战的,但是吹牛说大话的时候,感觉还是……不错? “阿迟真厉害。”爷爷冲着我点了点头,“竟然凭着一把桃木剑,就可以收了丧气鬼,可比我年轻的时候强多了。我记得我第一次看到丧气鬼,也就勉勉强强用符咒定住了他。” “那是……那是。”我非常心虚地笑了笑。 不过竟然也厚得起脸皮,想在商榷那里问一句表扬,就讨好地凑到他面前,“那个,你不夸我一句厉害吗?” 他就非常嫌弃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将我扔到了一边。 “阿迟,你的斤两,我能不知道吗?” 他竟然不相信我? 不过,我也不相信我自己。 爷爷也冲着我摇了摇头,果然他刚才的夸奖,也就是为了不拆穿我,我有多少本事,他还不是一清二楚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们到底做什么去了? “阿迟,进来。”商榷已经懒懒散散地站了起来,然后对着爷爷拜了拜,便朝着里屋走去。 我眨了眨眼睛,不大明白这又是哪一出? 不过宁采臣用自求多福的目光,略带同情地看了我一眼。我也就回了一个苦笑,硬着头皮地走了进去,顺带着将门关上。 他慵懒而颀长的身子,堵在门边,一双考究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将略微宽松的外套脱掉,越过我,干脆地扔在了床上。 我往后躲了躲,商榷这模样,简直是吓坏宝宝了。 可是他也不知道收敛,竟然还将自己的领带也一起脱了,顺带着也扔到了床上。 我就怔怔地看着他,我不关心他脱了多少的东西,我就想知道,他这都脱了,是打算对我做什么? 往下吞了吞口水,我觉得我非常有必要拦住他。 可是还没有开口,他就缓缓走了过来,一把就推我到了床上。 我吓得,一刻也没有停留,就坐了起来,一双眼睛,惊慌失措,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小心翼翼地看了商榷一眼。 不过他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朝着手问我。“说吧,那只丧气鬼,你到底是怎么收的。” 我有什么本事,商榷都是知道的。这一来二去,也显得有些没有底了。 “就,就那么顺手给收了呗。”我没有换衣服,是直接上楼找商榷和爷爷的,就把那把桃木剑拿了出来,“我就用这把桃木剑一捅,那只丧气鬼就灰飞烟灭了。你之前不是说,这是爷爷家最厉害的一把吗?” 他当初可是在地下室,专门寻找了一番,才把这把剑翻了出来。 我一面说,一面就挥舞起了桃木剑,不小心落在商榷的身边,他竟然也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也不说话,就皱着眉头瞪了我一眼。 “你也怕这把剑?”我像是发现新大陆了一般,我虽然不知道商榷的本尊是什么厉鬼,但是他真的好厉害,很多法术和道法,对他都没有丝毫作用,所以才会一直任由着他那么过分地欺负我。 如果,商榷也怕这把桃木剑的话,一定是一件非常让人高兴的事情。 想想,就有些小激动呢。 “才没有。”可是某人的话,冰冷冷的,就给我泼了一盆冷水。“只是你不觉得,冲着一只鬼用桃木剑,有些不大礼貌吗?” 我单细胞惯了,这才是觉得有些不妥,就冲着商榷尴尬地笑了笑。 然后回了一句。“我就忘记了,再说你之前不是都可以被桃木剑穿透身体吗?对了,你今天有空的话,可以陪我练练。”上次他直接穿透桃木剑的时候,可是把我吓坏了。 结果,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可是商榷只是白了我一眼,并没有接受我的邀请,而是懒散地躺在了床上,慵懒得就像没有骨头一样。“不练了,最近都不想练了。” 他的声音,总显得有些疲惫。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似乎要比之前苍白了一些。我走之前他同我说,是去地狱找阿芙大人的,怎么回来竟然变虚弱了? 对于这个发现,我有些不大开心。 就把商榷拉了起来,然后问他。“商榷,你老实同我说,你在地狱的时候,都和阿芙大人做了什么事情?” 一面说,一面在心里面无限吐槽自己,我真是疯了,会在乎他的事情,也会这样冒着生命危险去质询他……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懒散地看了我一眼。 “你不给我说,我就去问阿芙大人!”没有办法,只能祭出了芙殇的名号。虽然,她也不一定会告诉我。 提到阿芙,商榷就不高兴,微微皱了皱眉,招呼了我一句。“阿迟,躺下。” 我虽然心里不爽,但是又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只能也躺到床了,和商榷就那么隔了半个人的位置。他二话不说的,就把手放在了我的锁骨上。 那冰凉的触感,我忍不住皱了皱眉。 可是,同时又是灼热得厉害! “你不问我阿芙的事情,我不问你身上符咒的事情,我们扯平,如何?”他意味深长地开口,也收了手,一副懒散地看着我。“不过我可以提醒你一句。这东西被卫子陵看到,会……” “很麻烦。”他顿了顿,轻轻开口。 还有一声轻蔑的冷笑。 “啊?”我不解地看了商榷一眼,刚才的话虽然简单,但是信息量明显太大了。首先他怎么会知道我身上有符咒?其次他和芙殇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不能和我说呢? 但是最关键的是,秦越的这张符咒,为什么不能让爷爷知道呢? 我琢磨了会,发现这么多问题,我一个答案都想不出来。tqR1 但是知道答案的商榷,又不可能给我答疑解惑。 他只是站了起来,然后将一旁的抽屉打开,示意我看过去。我就发现里面躺着各种各样捉鬼的工具,从桃木剑,摄魂铃,收魂鞭等等,都是一应俱全。 “选一样喜欢的,傍身。”商榷看我一眼,声音还是冰冰凉凉的。 不过我却是心中一暖,他到底还是担心我这个遇鬼体质,所以想要给我准备一个趁手的法器。如此良苦用心,还是非常少有的。 不过就眼前这么多东西,我可是都看花了眼睛。有些讨好地看了商榷一眼。“那个,我不能都要吗?” 其实也不是我贪心,只是这都是用来救命的,多一个总比少一个的好吧。 “美不死你的,都要?”商榷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选一个就好了,每一件东西对应的咒语都是不一样的,你未必可以记得住。” 他这句话没有说错,样样通不如一样精。 我想了想,大抵是觉得蓝蔺用皮鞭的时候,实在是有些小帅,就选了皮鞭。 “行吧。”商榷懒懒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将抽屉关上。身子压到我的身上。“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过几天你就要生日了,也该是时候操办了吧。” 我今年二十五,是个半整数,按照村上的规矩,是应该办得热热闹闹的,到时候会杀一头猪,然后请村民们统统过来。 只是,商榷那么上心做什么? 第一百四十九章 铜镜 “阿迟,你走慢点儿啊!”采臣跟在我的身后,大呼小叫着。 我理解无能,采臣作为一只鬼,怎么就没有一只鬼的自觉呢?跟鬼厨子争宠就罢了,这还非得要学人一样,天天说自己累,他能知道累是什么感觉么? 不过看在他失恋的份儿上,我打算原谅他,谁让我就是这么宽宏大量的一个人呢! 自从那天看到蓝蔺之后,这货整日都吵嚷着自己失恋了,需要疗伤。我倒是觉得他这是偶像剧看多了。 那天回来之后,我专门把王祖贤和刘亦菲版本的聂小倩给他看了,这货表示他现在移情别恋了,可我最后还是告诉了他,王祖贤已经结婚了。 于是,那两天我吃饭都特别开心,因为采臣无精打采的,鬼厨子又做的全是我最爱的东西。 人生大美啊。 从回来之后,我还没有这样在卫家村散过步,之前盗墓、冥婚……一件件,一桩桩让我有些应接不暇。 等两日就是生日了,到时候还得操办一下,怎么都得请客吃饭之类的,又是不能含糊的事情。而且我看爷爷和商榷的意思是打算弄得隆重一些。 其实,我自己是不太在乎这个事情的,毕竟于我而言,这生日一过就是老了一岁啊。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生日礼物。 商榷那厮专门说起了我的生日,肯定是要准备礼物的。其实我是想找商榷要礼物的,毕竟,我们两个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 托他的福,现在普通的小鬼看到我都要恭恭敬敬得叫我一声鬼君夫人。 可我吧,就想着,我们两个人的关系肯定不会长久,既然如此的话,我必须要趁着机会还在的时候,好好敲诈一下他。 就在这个时候,我一转身就看到了我身边的采臣,于是我的整颗心都坠落下来了。天,我差点儿忘记了,商榷什么都不会送,只会送小鬼。 先是采臣这只只会卖萌装无辜的胆小鬼;然后就是鬼厨子……按照商榷的尿性只怕要将整个地府里的鬼都搬出来了。 不行,不行! 算了,我宁愿商榷不知道我的生日。 “阿迟,快看,这是什么?” 被采臣这一惊,我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人生中有了采臣就已经足够……足够悲惨了,我不希望再有一只小鬼来虐我。 之后当采臣知道了我的想法,以为我是已经认定了他,不再喜欢其他小鬼的时候,愣是抱着我大哭了一场,并且说以后一定会好好对我。 只可惜,这货转过来就去告诉鬼厨子说我最喜欢的小鬼是他,害得我好几天吃到的东西不是咸了就是淡了。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啊!tqR1 我顺着采臣的目光看了过去,只是一种湘西比较普遍的花朵,是一种淡蓝色的花朵,据说叫做龙血花,是由龙血洒在了上面而渲染而成,对于去毒有奇效。 “这花真像我的小倩啊。” 听到采臣这肉麻兮兮的话,我直接一巴掌就将他给拍飞了,原来这货到现在都还惦记着蓝蔺呢。 “阿迟,你怎么可以这样?”采臣飘飞到我的身边,“过两日是你的生日。小生不过是想要寻一物件赠与你做生日礼物罢了。” 采臣说得诚信满满,可我却是不信的。 先不说这货身上着实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算是有,只怕也要让我转送给蓝蔺,最重要的是,他是一只鬼啊,能送出来什么?只怕那些东西也只有他的同类才能用吧? 想到这里,我只觉得满心都是神兽在奔腾啊。 送礼物不是要送收礼人受用的么?比如阿芙大人就非常贴心。 阿芙大人送与我的是一面铜镜,那铜镜打磨得十分漂亮,周围的装饰我也总感觉眼熟,直到后来采臣告诉我,那是地狱之花,我才想起我送商榷去幽冥司的时候,在路上所看到的那种开在地狱之道上妖娆艳丽的彼岸花。 铜镜我倒是非常喜欢的,只是阿芙大人派来送礼物的人差点儿将我吓尿了。 那人正是赶着牛车的无脸鬼,我与他虽然见过不止一次,可每次看到的时候,我总是会觉得有些唬人。 想当初看《千与千寻》的时候,里面也有一只无脸鬼,可我并不觉得害怕,甚至会觉得萌萌哒。偏偏眼前这只无脸鬼,你总不能联想到萌,细想一下,你的面前一只没有五官的鬼站在你的面前,你总会觉得他其实就在看着你。 头微微偏着,双手恭敬得举着一个盒子,若不是商榷那厮催促我,我真想什么都没有看到。 铜镜我非常喜欢,我认为是阿芙大人意识到了美貌送给了我一个魔镜,当我尝试跟魔镜沟通的时候,“魔镜魔镜,谁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正当我满脸期待等着魔镜回答的时候,采臣和商榷那厮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阿迟,你太可爱了!哈哈……只是你为什么要对着这个镜子问这个问题啊?反正你又不漂亮啊!” 我承认我很想撕了采臣,愚蠢的鬼类,竟然敢质疑我的美貌?我瞪了一眼采臣。 “你还真是只猪。”商榷冷哼了一声,可不知道为何,我总感觉我在他那声冷哼之中感觉到了一股嘲讽之意。 “定!” 我正娇羞,不,其实是心虚得低着头,毕竟这么窘迫的事情被人发现了,多少还是有些羞愧的,然后我就听到了商榷的这一声,我愣了愣,于是我站在了那里。 “阿迟,过来!” 商榷对我招了招手,我屁颠屁颠得跑了过去,就在这时候采臣叫了起来,“阿迟,快救我啊。我动不了!” 我朝着商榷看去,商榷将那铜镜直接扔到了我的手中。我用我无上的智商略微反应了一下,我就明白了,原来这铜镜竟然是这样用的! 一面可以定住鬼魂的铜镜,阿芙大人这个礼物不错,这样……我就可以好好逃走了。不过,我为什么要想着逃走呢? 当然这是后话,我现在正拉着兴奋过头的宁采臣,在村子里转悠着呢。 第一百五十章 槐树通阴 一路上采臣都在大呼小叫着,倒也不觉得无趣。 “阿迟,快来啊!” 听到采臣的叫声,我只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一路上都不知道他表达了多少次自己的惊奇,我也就见怪不怪了。 “来了,来了……”我有些有气无力得回答了一句采臣,就看到采臣此时已经抱着一棵大槐树不放了。 这棵槐树一直是村东头的一个象征,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已经三人合抱那么大了,无人知道它到底有多少年了,只听爷爷说过,让我不要多靠近这棵槐树。 我自小就听从爷爷的话,而且我看到这棵槐树总感觉阴沉沉的,便也尽力躲得远远的。 “阿迟,我好喜欢啊!”采臣却抱着那棵槐树不肯撒手了,一边对我说道,一边对着我招手,“你快来啊!” “来了!”我挪到了采臣的身边,上下打量着着这棵槐树,多年风霜却依旧茂盛入初,我忍不住凑近看了看,只看到了采臣的痴汉脸。 “最喜欢槐树的味道了。”采臣靠在槐树上,对着我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如槐树、柳树等都是阴物,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通阴魂,所以极为招鬼魂和亡灵喜欢,所以很多时候你会发现即便在无风的情况下,柳树与槐树都会叶子飞舞起来,其实这便是亡灵集聚到了它周围的表现。 私人宅院中最好不要栽种槐树和柳树,即便要种也要注意位置,否则极其容易招来小鬼,破坏自家的灵气,尤其是对家中的小孩儿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姐姐,姐姐……” 就在我看着采臣的痴汉脸的时候,突然有一个甜甜的声音从我的下方传来,我直接吓得蹦了蹦。 毕竟我这心头刚刚蹦出来槐树通阴,就出来一个小孩儿,没有吓得我半条命就算好的了。 “姐姐……” 突然这个声音变得低沉起来,我这才惊觉可能我刚刚的表现有些吓着这个孩子了,我急忙蹲下身子来。 “一个人么?你家里人呢?”我皱了皱眉,忍不住地将这个孩子,上下打量了一番。 只见眼前的这个孩子,一身黑色衣衫,一双眼睛更是如同黑曜石一般,盯着我的时候让我后背发凉。 “姐姐,那个哥哥在干什么啊?他为什么穿成那样啊?” 顺着他的手指,我看过去,却只见他指着的人竟然是采臣,我心头猛跳,他竟然看得见采臣? “姐姐,你和哥哥陪我玩儿好不好?今天都没有哥哥姐姐来陪我玩儿了。”他就这样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我,而我忍不住身子后退了两步。 这真不是我胆子小,而是……太瘆人了。虽然,我的眼睛也可以看见鬼。但是那是因为爷爷当年专门给开个光,这不一样吧。 采臣也看到了这孩子,放下了槐树,走到了孩子的面前,蹲下身子去,“小孩儿,你看得见小生?” 我紧紧得盯着那个孩子,却只听到那孩子说道,“哥哥,你好奇怪啊。我当然看得见你啊,好多哥哥姐姐都和你一样,都喜欢问我是不是看得见他们?你们好奇怪啊!你的衣服更奇怪!” 那孩子偏着头,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语气更是自然到了极致,而我的身子已经忍不住开始发抖起来。 这孩子……当然不是普通人啊。 “采臣,我们走吧!”我扯了一把采臣,站在这里,我总是忍不住心慌,还是早点儿离开为好。 虽然这一片的鬼魂都知道我是鬼君夫人,可难免会有一两个不长眼的,我可是不指望采臣的。 “姐姐,你不陪我玩儿么?你们都不要我么?” 这凄婉的语气配合着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我的心猛跳,看来我得回去找爷爷给我驱驱邪了,这孩子……太邪门了。 “阿迟,你看他多可爱啊!”采臣说完这句话,猛然惊觉什么,直接飘到了我的身后,躲在了我的背后。 “下次哈,下次哈。姐姐还有一点儿事情!”我赔笑着。 我在书上看到过,遇到这种小鬼不能随意敷衍,可那书上也没有教我要怎么办啊。 于是我只有一步一步得后退。 “砰……” 只感觉后背上咯了个什么东西,我猛回头,却直接吓得跳将起来,却是一口大红棺材! “阿迟,你干什么呢?”伴随着这个熟悉的声音,张叔叔从棺材后面走了出来,微微皱着眉头看着我。 我这才发现自己是有些惊吓过头了,急忙抚了抚自己的心口,朝着这棺材看去,却是一口上好的柏木棺材,那红漆似乎刚刚干掉,这样看着让我有些瘆的慌。 “张叔叔,这是……”我略带着疑问得看着张叔叔。 张叔叔长叹了一口气,指了指不远处的那户人家,又一眼看到了眼前的孩子,对着他招了招手,那孩子就顺从得走到了张叔叔的身边。 “就是为他奶奶准备的,老人家八十多了,身体一直不好。前两日来我们堂口委托我们准备的,说是自己恐怕不行了。唉……人老了,总是会遇到的。这种事情。若是等死了再准备就晚了。”张叔叔又叹了两声。 “阿迟,要跟我去看看么?”张叔叔问出来的时候,我急忙摆了摆手。 “我……我就不去了吧!”倒不是因为其他的,我总感觉这孩子阴沉沉的,而且那院子,我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里不舒服,本能的排斥。 “那好,那你回去代我跟卫老爷子问声好。”tqR1 “好,我会的。” 我应答下来,便看着张叔叔牵着那孩子朝着那院子走了去。 那孩子还回头来看了我两眼,那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让我的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莲生,走吧!” 在走之前,我听到了,张叔叔叫他莲生。 莲生,莲生,并蒂而生。 我就那样呆呆得站在那里,看着张叔叔牵着那孩子进了屋,这才转身离开。还听到宁采臣补了一句。 “阿迟,我们就不能陪她玩玩么?” 陪你妹夫…… 第一百五十一章 琉璃 我牵着采臣,一人一鬼逃也似得飞奔回了家中。 爷爷和商榷一人一鬼正在下围棋,看样子正在兴头上,我偏头看了半晌也没有看明白,便索性放弃了。 咕噜噜灌下一大杯水之后,这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阿迟,你跑什么啊?那槐树我可喜欢了呢。”采臣到现在都还很怨念。 我白了他一眼,“早知道就将你留在那里了,这么喜欢,以后住在那里好了。” 采臣急忙抱住了我的胳臂,“不要啊,阿迟,你不要这样啊。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不要抛弃小生。” 戏份忒足了些。 我一把将采臣从我身上掀了下来,指了指门口,“滚!” 爷爷和商榷朝着我们两个看来,我看到商榷只瞥了一眼采臣,采臣就规规矩矩得站在那里,语气中也带了几分严肃,“小生不过是玩笑一场,还请阿迟原谅。” 我也没有真的跟采臣生气,只不过是有些惊魂未定罢了。 “阿迟,你们去村东头了?”爷爷放下一颗棋子之后,看着我问道。 我急忙点了点头,“对,就是村东头那老槐树那里,我看到了一个特别奇怪的小孩儿,他可以看到采臣。” 爷爷的脸上似乎并无半点儿惊异,“孩子的眼睛最为澄澈,若是心思单纯之人,看到采臣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只是你说的那孩子是谁家的?” “老槐树不远处的一家,那院子四处都被围了起来,有些压抑。”我走到爷爷的身边,“那家人好像出事儿了,我看到张叔叔让人抬了一口棺材过去。似乎是家里的老人在准备后事了。” “那家人可是叫琉璃?”爷爷突然停下手中的棋子,朝着我看来。 我停顿了一下,便想到了张叔叔的话,“嗯嗯,好像是吧。我似乎听张叔叔说过。” 我看到爷爷的神色闪过一抹莫名的情绪,我不理解,可就在这个时候屋子外面突然响起了鞭炮声。tqR1 噼里啪啦得吓得我身子又是一跳,却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 一转身就看到了商榷那双阴晴不定的眼睛,我嘿嘿一笑,就看到了商榷微微皱着眉头越过我的肩膀朝着外面看去。 我心中猛跳,顺着商榷的目光看去。 因为我们站在二楼上,院子外面的情况一览无余,外面突然来了一群人,全部都是村子里的人,都穿着黑衣黑帽举着黑伞朝着我们家走来。 “阿迟,去开门。” 商榷一把推开我,冷冷得说道。 我朝着爷爷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可爷爷似乎并不看我,只关心他的棋盘。我朝着采臣看去,这货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连个鬼影子都不见。 我正磨蹭着,在想要如何才能躲过这一劫,却没有想到爷爷说话了,“阿迟,去开门吧,不过是报丧罢了。” 听得出来,爷爷的语气中有几分萧索。 也不知道为何,我总感觉我在爷爷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悲哀和无奈,那是对生命的逝去的无奈和悲哀。 我以为爷爷已经看惯了生死,对于这一切早就已经不在意。而我突然想到了,爷爷如今也年纪大了,早晚有一天也会离我而去。其实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在我的印象里,爷爷会一直陪着我,陪着我老去。 可这次爷爷受伤,加上村东头老人的即将逝去让我不得不开始正视起这个问题来。 我挪动着脚步朝着院子口走去。 因为心中有事儿,所以一路上走来倒也相安无事。 此时已经近黄昏,开始还十分艳丽的天气却显得阴沉沉起来,带着几分压抑和沉重,让人觉得心里压抑而难受。 门,在我手中打开。 头顶是昏暗而又阴沉的天空,而眼前是一溜的黑色蔓延开去。 “跪!” 也不知道是谁先说了一句,于是我就看到眼前的黑色全部都猛然跪了下去,没有丝毫犹豫,那黑伞依旧被撑开,在我眼前犹如一朵朵黑色的花,没有边际。 “哭!” 一声令下,此起彼伏的哭声就在我的耳边响了起来。我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只觉得嗓子干哑,说不出一句话来;脚步也似乎被定住了,而脊背猛然有了凉意,像是有人在盯着我,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遍。 “阿迟,还愣着干什么?” 直到爷爷的声音响起来,我这才想起来爷爷之前的吩咐,若是这些人来哭丧,便要跟着一起哭,而且要扶起自己最面前的人,不用真扶,只要轻轻一托就好,这也是让他节哀顺变的意思。 爷爷的声音响起之后,我身上的重压猛然消失,可我还是在心间听到了一声冷哼,若不是爷爷刚刚的那一句话,只怕我现在已经跟着这些人跪下去了。 看来,刚刚真的是有人或者说鬼,想要我跪下去。 心中一片惶恐,恨不得立即做完这些事情跑回爷爷的身边才有安全感。于是我抽泣了一下,伸出手去托我眼前的这个人。 “节哀顺变,节哀……”我一边说着,却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有些重,而且身上冰凉,不似常人的重量。 “谢!” 又是一声,就在我不经意之间,那人猛然抬起头来,一张不算苍老的脸庞上镶嵌着一双与那孩子一模一样的眼睛,就这样紧盯着我。 那眼睛似乎有魔力一般,直接看到了我的心中。我就这样,双手托着他的胳臂,直愣愣得站在那里。 眼前的人又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神色,只身上的黑衣、黑帽在提醒着我,他们是来报丧的。可我的身子却不能挪动分毫。 “阿迟……” 这一次是商榷在叫我,我心中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我的目光逐渐清明起来,这才看到我还托着别人的胳臂,急忙讪讪得放开,略带着歉意得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那人深深得看了我一眼,虽然只是一眼却让我的心猛然颤了颤。 “退!” 又是一声,那些人整齐划一得转了身,从头到尾除了我听到的这几个字,便也没有其他声音。 天色愈发阴沉了,而我眼前这些人正一步一步得离开,如同训练多日一般。 第一百五十二章 师妹 “阿迟,阿迟……”直到采臣在我的身边唤了许多声,我才转身看着这个胆小鬼,嘴上说着要陪着我,却每每都在我最为需要他陪着的时候消失不见。 “哼……” 我冷哼一声,直接关上了门,也将那些黑色直接关在了院子外面。 “别跟我说话,我怕我一个不小心就直接让我爷爷把你给灭了。叛徒。”我白了一眼采臣,直接朝着二楼而去,那采臣却跟在我的身后一声声得叫着,“阿迟,阿迟,你真的舍得么?我可是你最爱的采臣啊!” 我真想一巴掌呼死这只鬼,若不是看在他死了就灰飞烟灭的份儿上,我一定会分分钟灭他千百遍。 “滚!谁稀罕你了?”我转身朝着他吼了一句,他却委屈得低了头,“人家不过是去找鬼厨子做了一些好吃的安慰你罢了,却没有想到你竟然这么讨厌我,早知道我就应该……应该全部吃了。” 我对着他比了比拳头,虽然没有什么威慑力,但是好歹表明了我的意图。 果然采臣更加肉麻了起来,“阿迟,你放心,虽然我现在心中有了小倩,可我最爱的依然是你。” 也不知道这货到底是在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看来我必须要将那些言情小说和韩剧给他禁了,这个肉麻程度,简直接受无能啊。 “阿迟……你还要不理人家到什么时候啊?” 那家伙不知道何时跑到了我的身后,嘟着一张嘴问道,“你说,只要你说,我就做!” 此时我们已经走到了二楼上,我直接走到了商榷的面前,对着他摊开了手,商榷却不理我。我只有无辜得看着爷爷,爷爷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直接朝着采臣扔了过去。 我直接看向采臣,只见他此时张着嘴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急得上蹿下跳的。我直接抱住了爷爷的胳臂,还是爷爷了解我啊。 我把刚刚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得告诉了爷爷,爷爷的脸色也只是微微一变,便对着我说道,“阿迟,那琉璃与我颇有些交情,到时候你便代我去探望一下吧。人老了啊!” “那我可以让商榷陪着我去么?”我小心翼翼得看了一眼商榷,看商榷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心中正窃喜呢,爷爷的一句话就打断了我的幻想。 “不行,那地方商榷去不得。”爷爷的语气颇为严肃,而商榷却并未拒绝爷爷的话。 果然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啊。 我看他去阿芙大人那里是风雨无阻,可偏偏让他陪着我去一趟村东头都不肯争取一下,好歹我才是正牌的鬼君夫人啊。 这地位真是……堪忧啊! “阿迟,你去看看饭好了没?”爷爷对着我挥了挥手,我笑了笑,就准备下楼。 只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我加重了脚步到了一楼却又脱下了鞋子蹑手蹑脚得上了二楼的楼梯口,爷爷还真当我没有看到啊?我明明都看到他对着商榷使眼色了,难道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能知道的么? 偷听这种事情,我简直已经炉火纯青了。 可我没有想到采臣也飘到了我的身边,只是他此时没有办法说话,只在我的身边飘来飘去,我害怕他泄露我的行踪,便直接将他按在了楼梯上。 “那琉璃……” 这清冷的声音是商榷那厮,听他这个问题,难道说商榷不能去是因为那个琉璃? 我是有些恐怖的,单不说那个什么琉璃,就是那个叫做莲生的孩子就已经足够让我觉得心惊胆战了。 “琉璃,是我师妹。”爷爷的声音中有几分感慨,却只听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虽然多年都未曾联系了,但是你却是去不得了。” 商榷那厮却是同意了,竟然同意了,居然同意了。 这让我非常不爽!不过是爷爷的师妹罢了,为什么就见不得呢?可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爷爷能够捉鬼的话,那爷爷的师妹也能捉鬼了? 也就是说,其实商榷去的话,就是送上去的点心。 若是之前的话,我肯定千方百计得想办法将商榷这块点心,送到那位叫做琉璃的老婆婆面前,可如今我却是想了想就放弃了。 算了,我去就我去吧。只不过是去个龙潭虎穴罢了,我又不是没有去过。 只是为什么这么心虚呢? 当天晚上,我吃了很多,直接吃撑了,然后我告诉爷爷,“爷爷,我吃撑了,我可不可以不去了?” 爷爷只是深深得看了我两眼,随后说了一句让我哭笑不得的话,“明儿早上便都消化了。而且那地方,你只能在正午阳光最充足的时候去,而且,太阳落山之前,必须回来!” 爷爷的话,一本严肃,也是非常认真。 可我却看到了商榷和采臣脸上憋着的笑容。我吃不饱饭,他们很高兴?tqR1 “明儿起,阿迟的饭菜减少三分之一,若是继续下去的话,只怕以后真成……某种生物了。” 我听到商榷面无表情得对着鬼厨子吩咐道,鬼厨子那个叛徒,只是看了看我,完全不理会我哀求的眼神,就直接答应了。 他答应了!也就是说,下次我连吃撑了这种借口都直接不能用了。 “阿迟……”我看到采臣对着我眨了眨眼睛,我白了他一眼,这货比鬼厨子还让我生气。 “阿迟,你便在过来生日的第二天午后去吧。切记,在下午必须要回来,切不可待到晚上。”爷爷突然严肃得对着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担心不已。 之前我便觉得那地方无比诡异,毕竟一般人都不会将房子建在一棵谁也不知道年岁的槐树后面,这不是摆明了给家里招来鬼气么? 我在心中安慰自己,她是爷爷的师妹,应该不会对我怎样吧? 可也不知道为何,心中却总是没有底。 我一般没有底的时候,就会做一些疯狂和缺乏理智的事情,一如当天晚上,别说太阳了,天气阴沉沉的,连月亮都没有,我竟然摸着出门。 也把宁采臣带上了。不过倘若他知道我要去什么地方,一定不会跟着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夜入鬼屋 我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明明爷爷已经叮嘱了我,告诉我一定要等到午后才能拜访村东口、槐树下的那户人家。但是我偏偏好奇心害死猫,这个点就出来了。 我知道自己是作死,但是如果不去的话,估摸着一连几个晚上都没有办法睡觉了。我就在心里一个劲儿地念叨,我要相信科学,这个世上是没有鬼的,所有说有鬼的,都是封建迷信,是不能相信的…… 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了倒悬在我面前的宁采臣。 好吧,这世上是有鬼的,而且光是缠在我身边的,就有各种各样的鬼,商榷是什么我不知道,反正宁采臣是胆小鬼,还有一只厨子鬼。 “阿迟,你这是要做什么?探险吗?”宁采臣显得非常兴奋,然后从上面落了下来,倒了个方向正对着我,“好久没有去探险了,想想就好开心呢。” 我就冲着他苦笑了下,我是需要个人壮胆,但是明显…… 他派不上用场。 只能头皮发麻地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那处有些破旧的房子,据说琉璃是一个人住的,那天是恰好儿子带着孙子回来,所以我才在槐树下见了天真活泼的莲生。 不过,就算他们从外面回来,要在村子里借宿,据说都不会住在家里,而是住在附近的邻居家。 我们这个村,大部分的人都姓卫,所以就算只是邻居,也多少带着点亲戚的关系,住上一晚自然也不成问题。 可是,不但是自己的亲人不在家里留宿,这村东头大槐树下,也就只有琉璃一户人家,独门独面的,和其他的房子,隔了差不多半条街,十来米远。 我越发想着,就越发觉得不对劲,但是还是壮着胆子,对宁采臣说。“我呢,是打算去那间屋子。一起过去不?” 可是偏偏宁采臣,将头摇晃得如同拨浪鼓一般,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可是阿迟,卫子陵不是说,不许你晚上拜访吗?还说一定要正午,有……有阳光的时候。” 虽然知道宁采臣胆子小,但是被他这么一说,我心里也不安。连忙冲着他摆了摆手,“不……不拜访呀,我,我就是在周围转转。恩。转转。” 我一面说,一面感慨,就这么一句话,我就好几次差点咬到舌头。然后,朝着前面,挪动了下脚步。 估计,也就往前,走了那么一两米。 然后转过身,用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盯了宁采臣一下,陪着小心地开口。“那个,你就不陪我?” 宁采臣赶忙摇了摇脑袋,二话不说就给溜了,他跟在我身边见了那么多的鬼,每次虽然都被吓得屁滚尿流,但是从来没有半路就开跑的先例。 老实说,我心里有些发毛。 但是,偏偏宁采臣还提醒了我一句。“阿迟,你……你也别过去,那槐树通阴阳,白天你能见到人,晚上就只能见到鬼了!” 我回过头去,哪里还见得到宁采臣,什么影儿都没有了。 我把之前商榷给我的皮鞭握在手中,往下吞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我告诉自己,等会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惊慌。只要佯装成看不到鬼,那么鬼就会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不来招惹你。 不过这句话,偏偏也有一个列外。 那就是…… 厉鬼!但凡是起了坏心思想要害人的厉鬼,他们是不会介意那人看到或是没有看到自己,都会施行自己的复仇,其中诸如需要找替死鬼之类的,更是会直接现行进行引诱,让你在他的劝说下,觉得活着无趣选择死亡。 而他,便因为有了你这么一个替身,替他受了地狱里的种种酷刑,落个自在逍遥。 关于鬼神的这一套,如果你尽数知道,自然不会觉得可怕,如果你尽数不知道,因为不知也能无畏。怕就怕,你知道一些,又不完全知道。你知道的那些,可能招来鬼,而如何将他们赶走,你却不知道! 这就是我现在,最大的悲哀。 脚下的步子就算是再缓慢,这统共不过十余米的距离,我终于是挪到了槐树下。宁采臣诚不欺我,槐树果然通阴阳,当在深夜的时候,站在槐树下,你看到的场景…… 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场景。 我看到原本应该已经安静闭市的街道,此刻却是变得熙熙攘攘起来,人们背着罗兜挑着担子,在人流中穿梭,耳边不绝于耳,是各种农副产品的叫卖声。 可是,他们是看不到我的,他们也可以凭空地从我的身上穿过,然后继续往前走,走到槐树的里面,消失不见。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这一声将我从虚幻当中震惊过来,我回头望了望,也分不清是在虚幻还是在现实,远处来了个打更人,将手中的更鼓,敲打了三下。 锵——锵——锵—— 三更了。 我往下吞了吞口水,为了不让它们发现,我看得到它们,我只能硬着头皮,努力用我正常的速度,往前走去。头皮发麻之间,看到一个枯瘦的老人,跪坐在槐树的树下,敲着寺庙里常见的木鱼,一下一下。 口中,念叨着我们这边的童谣,用的是当地特有的方言,只有老一辈的老人,偶尔会说那么一两句。年轻人大部分都忘记了,我能够听懂的,也就那么一句两句。tqR1 像是童谣,又不像是。 “谁是方槐迁来人,脱履小趾验脚形,异乡不愿做魂归,阎王留我我不留……” 那声音苍老,悠远,又拖拉得极长,有气无力的,仿佛随时都会断了。我就呆呆立在原地,听着她翻来覆去翻来覆去地念着,像是中了魔咒一般。 我或许有想过要逃,但是最真实的状态是,似乎有人死死地钳制住了双脚,让我一步、半步,都没有办法移动。 直到,直到那声音戛然而止。 老人缓缓地将头抬了起来,一双大,但是无神的眼睛,落在我的身上。 我往后退了半步,发现脚上的束缚没有了。 赶忙口中念着大悲咒,也是翻来覆去如同鬼打墙一般,脚下生烟地离开了。等跑得远了,才敢回头看那么一眼。 我就发现呀,琉璃住的那个独门独院,竟然在这个时候燃起了炊烟,大晚上的,她一个人,还病得厉害下不了床…… 我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商榷紧张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硬着头皮回到的家里,宁采臣在家门口守着,看到我回来才是松了口气。不过赔了一句。“那个,阿迟,商榷大人出去找你了,你没有遇到?” 我赶忙冲着宁采臣摇了摇头,很想问问,商榷如果真的去找我了,那简直是良心发现了。但是显然我没有和他遇上,他呀说不定名义上是去找我的,可实际上不是。tqR1 刚刚吐槽完了这句,就感觉后背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撞了一下,刚刚准备破口大骂,抬头发现是商榷,也就只能把那些话给收了回去。 他也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那模样甭提有多恐怖了。 没有平素的慵懒,取而代之是满满的严肃,他质询我,“卫子陵不是给你说了,只能白天午后的时候去那个地方,你是想死了吗?竟然大晚上去!” 他平素对我的事情并不是很上心,就算让我赶赶尸,也只是云淡风轻的一句,这次,竟然冲着我发那么大的火? 我被商榷这么一吓,径直就坐在了地上。脑袋空空荡荡的,仿佛里面什么都没有剩下。 他就死死地瞪着我,一刻也不愿意将眼睛离开,身体也是不住摇摇晃晃。“说,你都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我本就受了惊吓,又被商榷现在这幅模样吓得不轻,只能摇了摇头。 明明是刚刚发生的事情,我竟然像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宁采臣立在旁边,被我们这一唱一和的,都给吓哭了。不过碍于商榷的威仪,也没有真哭出来,就吸了吸鼻尖,声音压得极低。 见到我那副模样,商榷只能叹了口气,然后蹲下身子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朝着里屋走去,嘴里竟然还记得交代,“你呢,睡一觉就别想这件事情了。明天还得早点起来,生日的事情可有得你忙的。” 明天我生日,会有很多的邻居过来祝贺,平日里爷爷都会帮忙接待,我落个清闲。但是爷爷这次受了伤,将养了几日,但是腿脚还是不利索,需要多休息。 所以,我明天得挑大梁。 “还睡得着?”今晚的商榷真是有些反常,刚才凶我的时候那么可怕,现在又……又还算温柔?我想了想摇了摇头。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怎么可能睡得着。 不过,我摇头本来是指望商榷可以稍微安抚我一两句。结果进屋之后他就把扔到了床上,恢复了一贯慵懒没有骨头的讨人厌模样。“睡不着,睡不着就别睡呗。明天正好可以早点起来。” 我在心里面埋汰了一句,这才是商榷一贯的模样,至于刚才那个温柔安慰我的,一定是我瞎了。 他也记得,顺带着提醒了我一句。 “对了,鬼厨子听说明天有宴席,一定要亲自下厨,我怕它那副模样见不得人,所以找小怜要了一副人皮面具,别没有见识的被吓到。” 我就哦了一声。 躺在床上,我就寻思着要把今天的事情捋一捋,整个一团浆糊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去底下应付 爷爷之前不许商榷去那间屋子,怕是因为那里面有什么厉害的东西,和商榷相克。我从刚刚商榷的脸上,也是看到了满满的恐惧。所以他才会那么凶我,再得知我晚上寻访那间屋子,竟然也会出去找我。 事情,似乎不那么简单了。 我一贯可以轻轻松松地睡到死沉死沉,但是那一晚上真的是翻来覆去没有办法入睡,好不容易睡着了,却被院子里一声一声凄凉的猫叫声吵醒。 那猫的叫声,就像是正在啼哭的婴儿,一声一声,凄厉惨绝,余音绕在梁上,不知道是因为空旷还是因为其他,竟然有回声! 可是我知道,我们家没有养猫,整个卫家村,也只养狗不养猫! 因为,猫的眼睛和狗一样可以看到鬼,但是猫的声音,却可以将鬼招来。经常和鬼打交道的人,怎么可能养猫呢? ………… 被折腾了一夜,第二天自然睡过了头,宁采臣叫我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外面的宾客已经热热闹闹的,有了三五桌。然后我用手擦了擦眼睛。 我没有看错吧,商榷竟然在帮着招呼客人?顺道还帮忙上菜? 我觉得我一定是还没有睡醒,正考虑要不要回去睡,就被商榷抓了个包。“你今天不用出来了,这里我应付了。” 我的眼睛一下子就是亮了起来,商榷这话是不是说我可以回去睡觉了? 到底是哪路的菩萨,竟然让商榷良心大发了?tqR1 可是我到底还是太天真,因为下一刻商榷将我捉了回来,然后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不是回房,是去地下室。有另外一群客人,你要招待。” 我的头皮,一下子就发麻了。 虽然平时领悟能力不行,但是这个时候却是杠杠的。那个我很明白商榷的意思,他……他……他是说…… 在爷爷的地下室,可能正有一群来自地狱的厉鬼,等着……等着我招待? 商榷看到我面色苍白,就知道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将自己颀长的身子靠在墙上,懒懒地看了我一眼。“是啦是啦。你不是鬼君夫人吗?你过生日,他们不来走走门户?你放心,卫子陵的地盘,乱不起来。” 我就冲着商榷扯了扯嘴角,别以为他这样说,我就可以放心了。 就算知道他们不会害我,但是想到底下乃是一片群鬼乱舞的场景,我都觉得头疼呀。再说了,它们给我的礼物,我也用不上。 但是,我没有办法逆着商榷的意思,只能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走了下去。 我为什么不带着宁采臣一道?恩,他都不愿意陪我下去。 就站在通往地下室的楼梯上,我站了好久,最后叹了口气,还是硬着头皮……走了下去。 甚至于,已经可以感觉到入口处阴凉的冷风,也可以想象到即将看到的画面。 我往下吞了吞口水,然后再往下走了一步。 可是眼前出现的画面,又和我想象的,似乎……还不大一样? 第一百五十六章 百鬼贺寿 群鬼乱舞,张牙舞爪的,模样狰狞,纷纷抢着桌上的食物,他们中的许多,衣衫褴褛,甚至于连手脚都断了,虽然场面热闹,但是同样也非常狰狞,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这只是我想象当中的画面。 真实的场景,似乎和我想象当中的,稍微有了那么一点的差距。这差距的名字,叫着……天壤之别。 因为…… 我看到他们都穿着得规规矩矩,也坐得井然有序,我没有下来但是餐盘上的菜竟然没有怎么动过,就连摆盘都那么有次序。可是我印象中的鬼,貌似不会这么有礼貌吧? 不过我很快找到了答案,因为坐在正中央最尊贵位置上的,乃是十殿阎罗之一的阿芙大人。她一定特别闲,不然为什么隔三差五就往我这里跑呢? 不过看到英明神武的阿芙大人,我表示还是很开心很激动的。 然后,芙殇就冲着我,摆了摆手,妖娆细长的手指往自己的怀里收了收,然后轻轻点了点头。“阿迟,过来呗。” 我赶忙点头,一路小跑就到了阿芙的身旁。 我就说这群地狱的厉鬼怎么突然就乖巧了,守着阿芙大人这尊大佛,还镇不住他们这些个牛鬼蛇神? “商榷呢?”阿芙偏着脑袋问了一句,一面询问我,一面玩弄着自己细细长长的黑色指甲,就这么简单随性的一个动作,搁在她身上那叫一个邪魅狷狂。 我就在心中哀嚎了一句,如果论个人魅力的话,我估摸着自己,连阿迟大人的百分之一,都没有。 不过总算记得要回答阿芙大人的话,就应了一句。“商榷在上面招呼客人,他让我下来看看。”我之前心里面是觉得不爽,认为商榷将我扔下来是不道德,但是见了阿芙大人,我心就放宽了。tqR1 他或许是因为底下有阿芙大人,所以才放心的。 “你们真有意思。”阿芙看了我一眼,简单地评价了一下,“他是鬼,在上面招呼人,你是人,却要下来招呼鬼?” 听听,阿芙大人到底是明白人,这说得就是明白的人的话语。我也就连忙点了点头,凑到芙殇的跟前。我本来是指望她可以帮忙收拾一下商榷,但是想到貌似她跟商榷交情还更好…… 我这万一开口了,她联合商榷来欺负我,岂不是不划算? 所以吧,就只能不提这茬。 “我说你们都吃呗,杵在这里做什么?”芙殇却是瞪了面前的群鬼一眼,“还在这儿给我装斯文,就你们平时是什么饿鬼模样,别以为我不知道!” 不过别说,这之中还真有几个是饿死鬼。 我就冲着芙殇笑了笑,很想告诉她,不是他们不肯吃,而是因为她这个阎罗杵在这里,它们不敢吃呀。 不过这句话我也是不会说的,好好的,我干嘛告诉芙殇,给自己找不痛快? 昨晚的经历我没有给商榷说,一则是因为惊吓过度那个时候真的不会思考,二则是因为昨天商榷那副凶狠可怕的模样,也把我吓坏了。但是经过了一夜的沉淀,我觉得或许可以和芙殇说说,她到底是一殿阎罗,定然可以替我分析一二。 于是,就把昨天遇到的经历,详细地和芙殇说了一遍。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人造鬼 我一面说,一面心惊肉跳的,有不少鬼都侧身过来,想来对我们的谈话非常感兴趣,不过芙殇只骂了一句,它们都只能低下头,好好吃东西了。 只能用听话两字形容。 芙殇用手抵在自己的唇上,擦了擦鼻尖,做思考状。“你确定那个歌谣,真的如你说讲?” “啊?”我愣愣地看了芙殇一眼,那个歌谣很长,但是我能听懂的不多,统共就那么四句。不过这四句,应该不会错的。又回想了下,本来是想慎重些,但是芙殇已经缓缓点了头。 “有意思呀,有意思呀,还真是有意思呀。”芙殇缓缓地站了起来,然后招呼了群鬼一下。“倘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都是这附近的鬼魂,我问你们,昨儿个晚上,可去了村东头?” 那些鬼魂,非常一致地摇了摇头,那副瑟瑟发抖的模样,绝非有半点欺瞒芙殇的胆量。 “那我昨天晚上看到的,是另外的鬼魂?”我眨了眨眼睛,这里只有百来个厉鬼,说不定昨晚我遇到的,恰好今天都没有来呢?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吧。 可偏偏芙殇,冲着我,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不是附近的鬼魂,还能是大老远的鬼魂?可是鬼魂不是应该有一个固定的活动区域,没有得到特别的邀请,是不能进到别的地方的。” 我之前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类似的记载,不过指得乃是数目众多的寻常鬼魂。像是商榷这种特别的,自然可以随意出入,不受地域限制。 “也不是。”芙殇非常遗憾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冲着我摇了摇头,非常遗憾地通知我,我猜错了。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tqR1 “阿迟,你知道这世上有类人,是可以驱使鬼的,让鬼称为奴隶,为他做事情。” 阿芙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解释到。“那么这世上就还有一类人,是会造鬼,造出各种各样的鬼魂,它们只有一魄,没有攻击力,只会重复机械的往来行动。” 我眨了眨眼睛,阿芙前面半句话还是可以理解的,一般厉害的道士或者捉鬼人,都能够驱使少部分的鬼怪,像之前蓝蔺就可以使唤神通鬼。我虽然没有见过爷爷驱使鬼怪,但是想来,应该也有那么一只两只。 至于,造鬼我就真不知道了。 阿芙叹了口气,许是没有想到她连这个都要和我解释,微微有些头疼。 “简单来说,造鬼往往是为了一个仪式。有的仪式需要很多鬼众的参加,但是正常的亡灵数量达不到,或是无法驱使,就会用造鬼这样的术法。但是毕竟是旁门左道,我也知道得不多。” “那……那他们是为什么造鬼?”我颤抖着声音,陪着小心地开口。 “我不知道。”芙殇叹了口气,“你们人类的事情,我并不想知道太多,大抵同样的招鬼仪式,用作的目的,也大抵相同吧。” 阿芙大人的语气让我着实担忧,一来琉璃是爷爷的师妹,说起来也是我的长辈;二来,商榷和爷爷都对那个地方讳莫如深,这让我着实是有些挂念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阿芙你陪我呗 有句话叫做好奇害死猫,落在我身上就真的变成好奇让人抓心挠肝啊。 “阿迟,你这是什么意思?”约摸是我的眼神太过于炙热了,让阿芙大人看我的眼神都略微有些不得劲儿,直接将身子侧对着我。 “我又不是你那鬼君大人,你这般看着我作何?”阿芙大人瞥了我一眼,我承认,就这一眼,我都差点儿非常没有出息得给跪下了。 身子抖了抖,到底揣摩了半天才开了口,“阿芙大人,难道你对那个地方不感兴趣么?” “为何要感兴趣?”阿芙大人深深得看了我一眼,那一眼似乎已经看到了我的心中,知道了我心中所想。 “可是这在你的管辖范围内,有人竟然敢瞒着你造鬼,这明显就是大逆不道啊。”我说得义正言辞,直勾勾得盯着阿芙大人,就想引起阿芙大人的兴趣,却没有想到阿芙大人只是似笑非笑得看了我一眼。 “阿迟,你的心思我不是不明白。只那地方连商榷都要忌惮几分,我怎可去?” 看看这话说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可芙殇跟商榷能一样么? 一个地府的平等王,一个是鬼君,可好歹那鬼看到平等王都要忌惮几分的吧? 昨夜的一幕幕一直在我脑海里里回想,那唱着童谣的老人更是搅得我不得安宁,若是不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我当真一直都不能安然入睡。 用采臣的话说,这叫对未知的东西充满了好奇。 而用商榷的话说,这叫做作! 爷爷说过,商榷不能去那个地方,否则我早就拉着商榷去一探究竟了;如今好不容易才看到芙殇,做什么我都要将她拉倒我这一条战船上。 “阿芙大人,难道你不觉得这种人特别可恶?竟然直接在你的地盘上撒野,最最重要的是,阿芙大人,你在我心目中不知道比商榷要高多少等级;商榷那厮就是胆小,但是阿芙大人你英明神武,最最是天下无双……” 我这马屁还没有拍爽,阿芙大人却直接站了起来,只那样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说出了我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阿迟,你不必逢迎于我。不过你刚刚说我比商榷厉害那句话,却是十分中听。” 说完这句话,阿芙大人就转身准备离开,我还以为阿芙大人已经被我打动,要跟我一起去一探究竟了。 “阿迟,我还有一事要跟你纠正一下,我是地府的平等王,不是人间的。人间这块儿的事情,自然有其他人来打理。”说完,阿芙大人的身影就一下子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好吧,这样一来,我就真的没有一个同行的人了。 本来想拉着阿芙大人去壮壮胆,现在好了,我一个人。 细想之下,我原本对这些鬼怪之事总是避之不及,可不知道为何,从有商榷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开始,我便想着总是要了解一些才好,总不能事事都成为拖后腿的那个人。 加之上次看到蓝蔺的样子之后,我的心还是有些蠢蠢欲动的。tqR1 第一百五十九章 白日拜访 只阿芙大人一走,这下面就是一团糟。 这些鬼自然是不怕我的,估摸着能来也是看在商榷的面子上,可偏偏商榷那厮不愿意跟这些人打交道,反倒是将我留在了这下面。tqR1 在心中将他吐槽了千百遍之后,我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对付眼前的场景。 这场景堪比菜市场,这些鬼约摸是寂寞久了,将我这生日宴会当成了交友的场所了,只他们性子都不太好,为了一点儿小事儿就要大打出手。 “鬼君夫人,你来评评理,明明是我先跟小红说上话的,这家伙横插一脚,这是什么意思?” “鬼君夫人,你知道的,爱情是不分先来后到的。” 我看着眼前的这两个鬼,一个是饿死鬼,一个是撑死鬼,可偏偏都看上了另外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鬼,那女鬼抬起头来的时候没把我吓得半死。 我定了定心神,将采臣那货从鬼群中揪了出来,“你来处理!” “阿迟,你不与小生生气了么?”采臣挂在我的手臂上,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容。 我眼眸一转,便很快有了主意,虽然说阿芙大人不愿意陪着我去,但是这个时候正是大中午的,正所谓午时属阳,正与阴相对;从我平日里看到的书籍中得知,一般的鬼魂在白日里都是不得出门的,因为阳光会灼伤他们。 当然了,商榷这种鬼是不算这里面的。 采臣这货虽然胆子是小了一些,但是这货说自己也修行了一千年了,应该也是有些小用处的吧? “你把眼前的事情处理了我再告诉你。” 我白了一眼采臣,然后直接坐在了椅子上。 却没有想到采臣这货除了胆子小了一些,处理事情的能力却还是我望尘莫及的。 “你,上辈子是饿死了,这么多吃的摆在你面前还堵不住你的嘴?”采臣对着那饿死鬼说完,又冲着那撑死的人说道,“你知道你为什么被撑死么?因为贪心啊。” 他语气之严肃,我都差点儿相信了采臣是个能人了。 “好了,好了,都散开去吧。”采臣挥了挥手,那些看人热闹的鬼都散了开去,毕竟吧,不看僧面看佛面。 上面还有商榷,实在不行,叫下来啊。 “阿迟,现在不生气了吧?”采臣一脸无辜得看着我,其实说实话,我特别看不惯采臣卖萌,试想一下,一个满脸苍白的鬼在你面前卖萌,你受得了么? 我一巴掌拍飞了他硕大的脸,一字一句得说道,“你陪我去个地方,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说完,对着采臣勾了勾手指头。 采臣刚刚听完我说的地方,只见他身子一闪,很快就消失在我面前。 “怂货!”我嘀咕一句,从地下室里走出来,看了看天色,正当午时,却是好时候。 只我忘记了一句话,阴阳相辅相成,极阳便也极阴。 “胆小鬼,还说什么不管什么地方都陪着我去,不过去个村东头就吓成那样。”我忍不住嘀咕出声。不过我心里,也约莫有些害怕。 第一百六十章 黑白无常 今日是我25岁的生辰,上面屋子里的人倒也极多,基本都是冲着爷爷卫子陵的面子来的,商榷那厮现在肯定正在招呼客人,肯定注意不到我。 我悄悄捂着脸,对着群鬼说了一句,我要出去方便一下就逃之夭夭了。 我害怕我再待下去就要变成群鬼吐槽的对象了,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实在太可怕了。 今日小怜也来了,但是她看到我也只说了一句话,脸上有明显畏惧的神情,我便知道,只怕商榷后来肯定去找了她的麻烦。 我这次出来,是带足了东西,符咒有,鞭子有,就连阿芙大人给我的镜子,也装着。 这些都是傍身的,怎么可能不带着? 虽然阳光正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我越往村东头走,越是觉得心中升起了一股凉意。 那槐树依旧如那日一般,壮硕中带着一抹阴。若是往常,我肯定自然而然得走到槐树后面去观察那小院子,可昨夜的场景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个时候的我十分纠结,一来,我想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二来,我又不敢真的走的太近,害怕被发现。 我正悄无声息的朝着小院子里潜行的时候,突然我的眼前出现了两个身影。 只见那两个身影一高一低,一黑一白,一胖一瘦,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出现,悄无声息就站在了槐树下。 我猛然一下就忘记了呼吸,身子急忙朝着槐树下躲去。 可那两个身影此时转过了身来,我只感觉我的心跳已经突破极限了。 我曾见过厉鬼,小怜那般在我面前脱皮的;那老太太瘦骨嶙峋的,可如今……这两个,却让我的心再一次紧缩起来。 只见那高瘦的身影面白如粉,白色丧服,戴着白色的高帽,高帽之上“一生见财”清晰可见,手持白色的哭丧棒,全身都是白色,只有那已经拖在地上的长舌头是鲜红如血的;而那矮胖的身影却恰巧相反。 浑身上下只有黑色,高帽之上是“天下太平”四个字,依旧是拖着一条如同鲜血的舌头。 他们正朝着我的方向走来,我承认我快要被吓尿了。 那就是传说中的拘役双鬼,也是人们常说的,黑白无常。 采臣给我形容过黑白无常,可我之前到底没有见过,初次见面便是这么大的阵仗。传说中黑白无常的工作是拘魂,也就是夺取活人的性命,使人变成死人,而把人的灵魂,带到阴间去,听候处理。 这便是所谓的阎王要你三更死,不得留你到五更。 那两个身影离我越老越近,其实我是想转身逃走的,可我的脚底下像是被人禁锢住了一般,却一点儿都动不了。 “我总感觉她能看到我们。”tqR1 黑色的身影哭丧着脸,一字一句得说道,我只听到他手中的铁链正哗啦啦作响。 “别理会,我们不是来找她的。” 白色的身影直接朝着我看来,我只好急忙低下头去,随即蹲下身子看着在地上爬行的蚂蚁,忍不住在心中嘀咕起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使役小鬼 “进去吧。”那拖着血红色长舌头的白色拘役鬼开口,然后摇晃着自己的身子,举着招魂幡一摇一晃地朝着琉璃的院子走去。 那只黑色的拘役鬼也是如此模样,紧随其后。 我在后面迟疑了片刻,犹豫着,还是小心翼翼上前,也算是仗着自己时候未到,饶是他两也奈何不了我,竟然不是特别害怕。 可是走在前面的那抹白影,却是停了下来,用惊恐无比的表情,回头看了看黑色的那只。 “这屋子,我们进不去?” 他一面说一面往前跨了一步,然后竟然被弹了出来。黑色的拘役鬼也走了上去,尝试几番,都被挡在了门外。 他们皱着眉头,将屋子外面打量了一圈,最后指了指门框上面的那道黄色符咒,摇了摇头,竟然走了? 一面走,黑色拘役鬼就将它的锁链拖在地上,绵延着,约莫有五六米长。 我心里更觉得奇怪,将那道符咒端详了好久,这世上符咒再厉害,哪能拦得住勾魂索命的拘役鬼? 总算也是跟着爷爷,学了这么些日子的捉鬼道法,但是不得不说,这张符咒很是特别。别的符咒多是写一些诸如“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之类的文字,可是这一张,上面龙飞凤舞的,我竟也不认识。 只能用纸笔将那张符咒上的文字誊抄下来,想着回去的时候问问爷爷。或许还真是我没有见识,不认识这样的符咒。 索性还记得今日登门的主要目的,犹豫着,我扣了扣紧缩的大门。 “谁呀……”一声苍老而虚弱的声音响起,绵长不断,喑哑极了。我往下咬住自己的唇瓣,停了停这才开口。 “琉璃老祖宗,我是卫迟,是卫子陵的孙女,爷爷让我来探望一下您。” 我们这边,都会称呼上了年纪的老人,一声老祖宗。更何况卫家村不大,就算不同姓,也总有些沾亲带故的交情。 可是里面,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仿佛,刚才那一句苍老到极致的问询,不过是我的一个幻觉。 我在外面犹豫了会,想着倘若不方便的话,自己就先回去吧,反正这个地方确实渗人的厉害。 就算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一阵阵的阴风吹着,也让我浑身哆嗦,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可是偏偏这时候,门竟然吱呀一声,自己个给打开了。 我眨了眨眼睛,安抚自己,或许是风把门给打开了。 于是犹豫上前,想着替她将门关上。tqR1 手触碰到门槛的边缘,还没有来得及使力合上,就发现在我手的下面,竟然多了一只蓝色的手,与常人无异,只是颜色稍微奇怪了些。 它将我已经有些合拢的门,重新推开。然后我看到一颗脑袋从门口探出,阴森诡秘地冲着我笑了笑。 我看清它的模样,差点就径直坐在了地上。 那是一只头上有小角,全身通体蓝色,有着诡异笑容和七八岁孩子一般大小的小鬼。这类小鬼在阴间最为常见,也常常受到人间掌握鬼术之人驱使。 第一百六十二章 鬼为代言 俗话中的有钱能使鬼推磨,说得便是这类并不具备太大本事,为了钱财或利益愿意听人差遣的使役鬼。 小鬼将门完全打开,又冲着我摇晃了下脑袋,示意我进去? 虽然心里怕得厉害,但是不得不说也挺好奇的。我把之前商榷为我准备的皮鞭和阿芙大人给的铜镜都拿出来握在手中。 不一定用得上,但是傍身也不错。 跟在小鬼的身后,缓缓地走了进去。里面的陈设非常简单,和一般的农家大院并无太大区别,房子已经有些破旧,主楼住人,旁边有专门养猪养牲口的大棚,另外一边则是平时用来休憩时,摆在外面的椅子和桌子。 似乎农村人修房子,都会修得很大很大,不过因为没有什么人,所以很多房间都会空置出来,时间一长要么做了储物间,要么就积压了厚厚一层灰。 琉璃孤寡老人,长期一人深居简出,这屋子也是如此。经常使用的,不过是一主屋和旁边的灶台。 只是,现在这两间屋子,都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小鬼。它们有的忙活着切菜做饭,有的忙活着烧水煎药,有的忙活着洗衣劈柴…… 而琉璃,就平静地躺在床上,紧闭双眼,那副安详的模样,还真不能分辨是活着还是死了。 甚至于,连呼吸都是微妙的,我在旁边看了很久,也没有见身子有任何轻微的起伏变化。 “琉璃老祖宗?”我往下吞了吞口水,试着叫出了她的名字。 “阿迟……是吧?”回应我的,是一如刚才的嘶哑苍老的声音,可是躺在床上的琉璃,并没有说话,我循声寻了一圈,目光竟然落在了那正在烧水的小鬼身上! 刚才,不,我还在门外的时候,就是……就是它在和我说话? 又是往下吞了吞口水,我开始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进到这间奇怪的屋子。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颇为无奈地冲着她,点了点头。 “是。”tqR1 “替我谢谢卫子陵了,这么多年没有来往,亏他还记得这个时候让他的小孙女过来看看我,你随便坐坐,我这儿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招呼你。” 我就看到那小鬼的嘴巴一张一合,它说得那些话我哪里听得进去。不过想想她刚才说话的那些内容,似乎它是—— 琉璃的代言人?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得头皮发麻,就想着能快些从这诡异的地方逃走。“老祖宗,我也只是过来看看您,现在您既然无大碍,我也就告辞了。” 嘴上这样说,但是我迈不开脚,因为已经有只小鬼过来,给我递上了一杯新沏的茶。 “我说小姑娘,你好歹得把这杯茶喝了,才能走吧。否则卫子陵一定会说我怠慢了他最宝贝的孙女。” 然就是那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我苦笑地扯了扯嘴角,看着眼前这杯泛着绿色,漂浮着茶叶梗的清茶…… 真的要喝吗? 不过小鬼也只是递给我,并没有要亲眼看着我喝下才肯离开的意思。然后又回到角落,和其他的小鬼挤在一起。 那个角落,应该是菜窖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菜窖布法 但凡是在农村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人都知道,为了保证在冬天天寒地冻的时候能够吃上新鲜的蔬菜,很多人家都会在院子里或是房屋下面,准备一个地下室,专门用作储存蔬菜。 我呆呆地立在上面,就瞧得小鬼们一个接着一个地,下到了地窖。刚才还是被小鬼簇拥热闹诡异的房间,一下子竟然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我,和生死莫辨的琉璃。 因为实在是好奇,我竟然壮着胆子,跟着最后一只小鬼下到了地窖。这底下空旷极了,只是并未见到有任何存放的蔬菜。 整个地窖空空荡荡的,除掉上蹿下跳的小鬼之外,竟无其他发现。我怕小鬼们看到我,就躲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 几只稍微大一点的小鬼,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抬了一张桌子过来,摆放在了正中央的位置,然后取了平日上供的供品和祭台还有蜡烛过来,竟然做了一个简单的道台。我听爷爷说起过,道台做起,人便可以和鬼神通话,然后求取想要得到的东西。 我平时见过不少人搭的道台,这鬼搭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小鬼们也安静了下来,纷纷跪在了道台下面,口中喃喃自语,我只听到鬼哭声一片,也不知道它们都说了些什么。 片刻之后,我见一只小鬼取了个红木檀的箱子过来,然后将它打开,放在祭祀的中央。 更多的小鬼,寻来纸钱,然后用幽蓝色的鬼火点燃,黄色的纸钱被烧成黑色的灰烬,风一吹,就尽数飘散,散落在地上。 它们上蹿下跳的,似乎在玩着什么有趣的游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大的那只使役鬼,竟然走上前去,将箱子盖上。原本平凡至极的箱子,此刻却是诡异极了。 我隔得很远,但是隐约可以听到,感受到两个心脏跳动的声音。tqR1 其中一个,是我的心脏。 另外一个,竟然像是藏匿在箱子里?可是这世上的箱子,你见过哪一只是有心脏的!? 我突然想到,在和商榷成亲的那个晚上,我跪在卫家宗庙祠堂之时,脑中曾经出现商榷提着箱子来找爷爷的场景。 那时他手上的箱子,就和我现在眼前的这只,一模一样。 那时他说,这里面装的是,20年的寿命。 那么,眼前的这一只也是? ……… 小鬼们得了箱子,已经高高兴兴地簇拥着往上走,准备离开菜窖。如同邀功行赏一般,争先恐后地传递箱子。 场面很热闹,可我却呆若木鸡。 但是,其中一只小鬼竟然停了下来,那双幽蓝渗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将头微微偏了偏,似有露出不解的表情。 他身后和身前的小鬼,也纷纷顺着那道目光看去。 一双双,幽蓝色,渗人而恐怖的目光,尽数,停在了我的身上! 它们,终于是发现了躲藏在角落,一直在窥视它们的我。 我也意识到,在那样凌厉的目光注视下,我再佯装看不到它们,终究是徒劳的,也是不可信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鬼做法 使役小鬼相互看了看,带着迟疑和犹豫,朝着我走了过来。不同于其他厉鬼的迅猛,它们此刻,更像是在试探? 我得了先机,拿出之前阿芙大人给的镜子,将前面几只小鬼,尽数定住。又是扔出一把符咒,让小鬼们不敢上前。 并非我本事,乃是这群拘役小鬼本就没有什么杀伤力,寻常人都可以收拾一个两个,更何况我手上还有那么厉害的道具? 止住了小鬼们的行动,我连忙翻身逃到菜窖的入口,踉踉跄跄地往上爬。 虽然挺想知道那个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但是和现在这情况相比,我怕是更想保住自己的性命! 可就在从菜窖钻出来的那刻,我脚下的地板,竟然像是活了? 它竟会自己行动,将平整的地板砖上下翻动,形成滚滚波涛洪流,巨大的地砖浪潮朝着我奔袭而来。 我赶忙朝着大门的方向,奔逃而去。 可是原本敞开的大门,偏偏在这个时候,自己个给合上了? 再看看屋子里的板凳、椅子、桌子,它们似乎都长了脚,纷纷迈开了腿,朝着我发起了进攻。 这些原本不应该活动的物品,此刻却像是被一股巨大而诡异的力量操作,竟然可以通通朝我发动攻击。 它们如此攻击的原因也非常简单,乃是因为我窥见它们,一直想要隐藏的一个秘密。 我在菜窖底下,看到了不应该看到的! 底下的小鬼,尚且可以用镜子定住用符咒封锁行动,但是眼前的物品不行,它们拥簇着,推搡着,挤压着,渐渐地…… 将我逼到了一个角落里。 桌子横亘在我的面前,堵住了我要出去的路。一把麻绳缓缓地飘了过来,招呼躺在地上的两条板凳,要把我给绑起来?! 有一只小鬼从地窖里爬了出来,镜子和符咒只能暂时困住它一时。 它将手中的箱子放在床边,又看了琉璃一眼,然后才缓缓地朝着我,漂浮着过来。原本幽蓝色的眼睛,却变成了金黄色! 金色的瞳孔,在使役鬼的身上,并不多见。书中记载,但凡是使役鬼露出如此模样,便是动了害人之心,起了杀意。 它见我又准备拿出镜子,便示意一旁的椅子,狠狠地撞了我一下,手腕一疼,镜子竟然落在了地上。 不过那毕竟是阿芙大人加持过的镜子,就算掉落在了地上,使役鬼也不敢捡起,只是绕道而过,到了我的近前。tqR1 我这次出门,虽然说准备了一些符咒,但是刚刚已经尽数用了。镜子被打落在了地上,能够用的,只有藏在身上另一侧的皮鞭。 只是,绳子逼近,已经将我的身子绑在了一起。 不能动弹! 使役鬼大概觉得,我暂时不碍事情,于是将我搁置在一旁,转而下了地窖,将自己其他的伙伴都召唤了上来,众鬼围着琉璃上下跳动,如同祭祀时诡异荒诞的舞蹈,口中如歌如泣,声声凄厉! 只那原本躺在床上的琉璃,竟然坐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会动的鬼屋! 琉璃将头微微转向我,那苍老的容颜,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落在我的身上。 我的身子就像是过电一般,不受控制,竟然径直坐在了地上。 而那原本合上的箱子,就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缓缓打开,有无数类似于萤火虫一样晶莹的亮光,在昏暗寂静的屋中漂浮。 一会儿向上,一会儿下沉。 琉璃也将目光慢慢转向它们,那浑浊不堪的眼睛,竟然充满贪慕,在那样目光的注视中,绿色的幽光,慢慢消失,数量锐减,直至未曾留下一粒。 就好像,刚才只是我的幻觉。 然后,老人的身子,竟然直挺挺地躺了下去,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砰。” 原本漂浮在半空中的椅子凳子,纷纷都落了下去。系在我身上的绳索,也松开了些。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还是往下咽了咽口水,拖着沉重的身子,从桌子底下,非常狼狈地钻了出来。 钻出来的时候,还被撞到了脑袋,也不敢叫出声,顾不上起来,就跌跌撞撞地朝着门边走去。 之所以手脚并用,乃是因为我站不起来! 但是偏偏,那个沉闷苍老的声音,又从使役鬼的口中传来。“阿迟,你这就打算回去了?” 那个声音是从我的身后传来…… 可是我脖颈僵硬,根本没有办法回头,只能就那样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呀,时候不早了,爷爷……让我早点回去。” 爷爷只说让我在太阳落山之前必须回去,但是鬼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反正我在这里的每一刻,都是度日如年! “噢。”那个苍老的声音,带着无限疑惑地响起,似乎在甄别我刚才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我往下吞了吞口水,就停在那里,留留不得,逃走又迈不开脚。 只头皮发麻,等待着那个苍老的声音,还有什么下一步的安排。 “阿迟是乖孩子,早些回去也好。只是,回去的时候也帮我问候一下卫子陵。人呀,年纪大了,一旦病了,这身子也就不容易将养好了。”tqR1 我咬了咬唇,那个声音听上去,似乎真的挺关心爷爷的。 “不过,这杯茶你还是得喝,我不想被人说,我待客不周。”话音刚落,一个杯子竟然直接飘到我的面前。 里面躺着的,仍旧是幽绿色,漂浮着茶梗的水。 还有淡淡往外溢出的热气。 只是…… 它根本不是在请我喝茶,而是一再胁迫我,要喝下这杯茶呀! 又往下咽了口口水,我就是心再大,也不可能真把这杯茶水,往肚子里咽呀!鬼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会不会让我肠穿肚烂? 又只能硬着头皮地回了句。“那个,那个……我不喝茶,我对茶,过敏!” 也亏得自己机智,竟然能够在如此危急的时候,想出这么……这么拙劣的借口。不过,并没有被拆穿之后的恼羞成怒,反而倒像是她信了我荒谬的言论。 那悬在半空当中的茶杯,就那样落在了地上,砰得一声响,碎成了一片片,破碎的渣子和茶水溅了我一身,还好进入秋季,身上衣服多,不至于伤了皮肤。 第一百六十六章 地毯如舌 “吱呀”,原本关上的大门,也在这个时候,悄然无息地,打开了。 院子里,那原本没有生命力的树木和石凳,也在自己挪动着,朝着一个或是多个不确定的方向。 大抵是因为实在是受过太大的冲击,我现在竟然可以默然地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缓缓迈动开脚步,朝外走去。 就是,脚步慢了些。 “阿迟,记得有时间过来玩。”那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可是我不敢应答。 就觉得喉咙干涩得厉害,这时候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晚了。 我只知道,倘若那个声音真的来自于鬼神,就算是敷衍,我都不能点头应承。因为他们一定会把这事情当真,然后每天每夜地盼望着……tqR1 我再次来访。 倘若不来,它甚至于会亲自光临,来把我请过去。 鬼神和人不一样,人尚且可以区别什么是玩笑,什么是敷衍,什么可以当真,什么不可以当真…… 它们,会将所有和它相关的约定,都牢牢地记得。 我乃是咬着唇,硬着头皮地往外走,脚步踉踉跄跄的,就有些缓慢了。那屋子也不知道是没有了耐心,还是因为其他,竟然…… 竟然吐出一条地毯,打在我的身上,将我直接辇了出去!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打翻在地上,落在了门外。在我落下的同时,那道门也就砰地一声,自己合上。 我瞪大眼睛,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再抬头看那张符咒,上面原本用鸡血临摹的文字,已经尽数不见,只剩下一张黄色的符纸,上面什么都没有写。 就这样光秃秃地停在门上,更显渗人。 我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还没有从刚才的惊魂甫定中清醒过来。身上冷汗涔涔,秋高气爽的天气,我却虚弱得像是刚刚从水中被人捞出的一般。 我刚刚见到了什么。 拘役双鬼进不得的老屋、满院子的使役小鬼、装着幽绿色亮光的箱子、会移动的家居摆设,以及最后那条犹如舌头一样将我打出来的地毯…… 我也算是见过不少光怪陆离的事情,长了不少见识。但是不得不说,我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可怕、让人不寒而栗的屋子! “阿迟?那是阿迟呀。阿迟你快过来!”耳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响起了宁采臣的声音,我茫然地抬头,就见得那只胆小鬼躲在槐树下,冲着我招手。 在他的旁边,还有个慵懒颀长的身子,就那么闭目养神地靠在树旁,惬意慵懒。 商榷? 我眨了眨眼睛,就恐自己看错了,或是没有看清楚。 可是那一身没有骨架的肆意慵懒,除掉商榷,又能有谁呢?上一刻还是惊魂甫定的心,这一刻竟然安定下来,连忙跌跌撞撞的起身,朝着槐树奔去。 我入了商榷的怀中,嚎啕大哭了起来。本不觉得委屈,但是在他的面前,就是止不住眼泪。 那身子僵硬了下,到底没有将我推开,也就是略微有些嫌弃罢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鬼抬轿 我靠在商榷的怀中哭累了,这才是抬起头,疲倦而可怜地看了他一眼。“那个……里面……”tqR1 只是就算我口才再好,在极度惊慌的时候,也是解释不清楚我到底遇上了什么事情。 絮絮叨叨,也找不到个重点。 “别说了。”商榷烦了我一眼,大抵是实在是可怜我那副模样,也只能立刻改了口。“我们先回去,你回到家里,再同我说呗。” 我就缓缓点了点头,想着要从商榷的怀中出来,可是脚下一滑,虚软得竟然再次落入了他僵硬冰冷的怀抱。 他仍旧只是白了我一眼,没有将我推开。 “阿迟……你快看。”宁采臣却是提醒了我一句,我顺着他指向的方向,但见得五六只小鬼竟然跑了出来。 它们拥簇而出,其中的两只竟然化成了一顶黑色的花轿,另外四只则为轿夫,抬着那黑色的花轿,就朝着我们快步跑了过来。 “啊……啊……是鬼轿,是厉鬼做得轿子呀。”宁采臣声音颤抖,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咬到自己的舌头。 我就呆呆地看着那顶由厉鬼做成的轿子,朝着我走来。之前和商榷冥婚那晚,我也做过一顶鬼轿。 只是那一顶,乃是由白纸扎成,且由无数乌鸦抬着行进。 眼前这一顶,根本就是厉鬼所化。 就见得他们横冲直撞地朝着我们驶来,不避让不绕行。我吓得面色苍白,却是突然眼前一黑! 商榷伸了手,挡在我的面前,将我的眼睛遮住,他的手冰凉极了,害得我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头。 “阿迟,闭上眼睛,就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的声音暖暖的,好听极了,不复往日的冰冷和慵懒,竟然带着些许温暖和宠溺。而我,也鬼使神差般地闭上了眼睛。 就感觉身子微微冰凉,然后商榷的手撤了下来,恢复一贯的慵懒,无限戏谑地开口。“行了,把眼睛睁开吧。还说什么要继承卫子陵的衣钵,还要学着捉鬼,我看你呀,也就只是说说。” 爷爷受伤之后,我就想着不能让他一把年纪还在外面捉鬼,反正自己这辈子都注定要和鬼神打交道,倒不如替了爷爷,他也可以落个清静。就每每以此作为借口要商榷教我些派的上用场的东西。 他自然是懒得教,可是现在竟然用这个来嘲讽我? 我当然知道这只死鬼是什么心性脾气,可是最近他老是一会儿一个样,让我怎么适应? 宁采臣就瞪大眼睛,指了指前面的槐树,声音仍旧颤抖。“阿迟,刚才……那才那顶鬼轿就从你的身体中穿过,径直入了槐树里!” 从我的身体钻过,入了槐树? 想起那晚在槐树下看到的种种场景,我心中更觉得害怕,吞咽了口口水,犹豫地开口。“我曾经看到一群鬼组成了个热闹的集市,它们也拥簇着,钻入到槐树之中。” 我知道槐树通阴阳,所以有不少阴气重的人在槐树下都可能看到亡灵鬼魂,但是我眼中所见的数量,也未免太多。 第一百六十八章 赔着担心 阿芙曾经告诉我,那群鬼乃是人造出来的,只有一魄,仅仅能够从事一些机械的活动,造出来是为了参加一个什么仪式…… 我往下咬了咬嘴唇,停顿了下,还是开口说道。“商榷,这棵槐树会不会好奇怪。” 他顺着我的目光,也看了槐树一眼,却是十分轻松随性地将手背在脑后,“管它的,太阳快落山了,我们得回去了。” 得,他总是这样我行我素,从来不会回答我的问题。 回去的时候,商榷在前面走着,宁采臣缠在我的身上,身子颤抖得厉害,仿佛还没有从刚才的见鬼中缓过来。 它实在是太没有出息了。不过我的自信感,也就只能在他这里找到。 就压低声音问宁采臣。“那个,你们怎么过来了?爷爷不是说琉璃这屋子,你和商榷都不能来?” 宁采臣有些嫌弃地看了我一眼。“阿迟,你这是什么怪问题。卫子陵是不许我们进屋,我们总可以呆在外面吧。” 这胆小鬼别的没有,就是有小聪明。我非常埋汰地看了他一眼,算是回了他刚才那个嫌弃的眼神。 不过宁采臣却是颇为神秘地看了我一眼,压低了声音道。“阿迟,那你知道为什么鬼君会跟着一道过来?” “啊?”我眨了眨眼睛,赶忙点了点头,守着商榷我就什么都不怕了,自然可以没心没肺地和宁采臣八卦了。 “啊什么啊,阿迟,你平时那么聪明,怎么现在却糊涂了呢?商榷,那是担心你呢。”宁采臣压低了声音,就怕前面的商榷听到。 “你走之后,他在家里就坐立不安的,说一定要出来,但是找不到路,所以只能带上我一道过来。这一路走得可着急了。” 担心我? 我瞪大了眼睛,简直是不敢相信呀。偏偏宁采臣重重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开口。“我跟着鬼君那么久了,从来没有见过他对谁那么上心过。就算是平等王阿芙大人找他,他也不紧不慢。” 听听这话,说得那叫一个漂亮,我之前还不甚美丽的心,瞬间就美丽了。tqR1 不过我也隐隐觉得奇怪,“那个,他不是知道琉璃家在村东头吗?干什么还要你带路?” 宁采臣颇为奇怪地看我一眼,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阿迟,你竟然不知道,商榷他分不清东南西北,每次出门必定迷路,那天晚上出去找你,不也迷路了吗?” 一阵冷汗。 好吧,我想起之前在墓穴之中,和商榷分开他摸索了半天才找到我,还有那次因为找不到路就在黄家村村外等了我好几天,又死不承认的。 原来,因为他是路痴呀。 忍不住,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然后商榷转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笑,笑什么?” “没有呀,我就听宁采臣说,你是路痴,找不到路。”我笑得已经直不起腰,也不怕顺手就把宁采臣卖了。 “那我以后可不能指望你来救我,你说万一在路上你迷路了,咋办?” 总而言之,会迷路的商榷,会不会太萌了点? 第一百六十九章 贡生死了 知道商榷是个路痴之后,我也原谅了他之前所作所为。可他就不愿意同我解释鬼抬轿这事情。我虽然知道有商榷在,那些小鬼不敢将我怎样,但是我还是拉着商榷一路小跑,毕竟爷爷说过,让商榷最好不要靠近琉璃的屋子。 我跌跌撞撞得回了家,一回到家中,我就急忙关上了院子里的门,直奔爷爷的房间,商榷和采臣跟在我的身后,也是满脸沉重。 采臣告诉我,琉璃坐的乃是鬼轿,是厉鬼抬轿。她还有一间连商榷也无法进去的院子,这个女人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还得再加上一桩造鬼。 商榷不肯说,那我就只能去问爷爷。爷爷不但什么都知道,而且他什么都愿意和我说。 只是这一次。 当我将我在琉璃的院子里所看到的一切告诉爷爷的时候,爷爷竟然沉默了下来。 “爷爷,你知道……那个琉璃是在做什么吗?”我咽了一口口水,那画面对我的冲击力实在太大,我知道人类可以驱使鬼怪给自己做事,一如有钱能使鬼推磨,当然了,像是琉璃这种人使的肯定不是钱。 能够驱使鬼的,我之前多少见到过,一如蓝蔺和爷爷,但是能够造鬼的,琉璃还是第一人。 阿芙大人曾经说琉璃是在造鬼,虽然仅仅是一魄,但是也足以匪夷所思,一个人竟然会造鬼……可是她造鬼又是为了什么?我之前想不明白,现在隐约猜到了些,但是却又更加疑惑。 不过琉璃是爷爷的师妹,她的手段爷爷也应该知道吧? 我朝着爷爷看去,只见爷爷的眼神有些闪躲,看着我的目光竟迟疑了一下,随后说道,“这件事情还需要好好调查一番,你光是这样说,我没有亲眼看到,也不能妄下定论。毕竟鬼轿这种东西在很多地方都出现过。” 听到爷爷这么说,我似乎也能理解一些了,毕竟如同我跟商榷冥婚的时候就是乌鸦抬轿。 “可琉璃不是你师妹么?”我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毕竟这么大的事情如果不了解清楚的话,只怕我晚上都睡不着。 噼里啪啦…… 正在这个时候,院子外面又传来了鞭炮的声音,我急忙朝着院子外面看去,果不其然,又看到了一群黑衣人朝着院子而来。tqR1 爷爷和商榷都朝着我看来,我瘪了瘪嘴,却也不能反抗,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次我感觉自己显得淡定了不少。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可我想错了,即便有了上一次的经历,这一次还是将我吓得不要不要的。 这一次走的人是贡生,也就是之前我和采臣在槐树下所看到的莲生的父亲,也就是琉璃的儿子。 从那些黑衣人的嘴里,我知道了,这贡生走的极为突然,上午的时候还带着儿子莲生去为自己的母亲祈福,却没有想到下午回去不久就走了。可琉璃家里只剩下一个老太太和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报丧的这种事情直接交给了黑衣人来做。 第一百七十章 弄错了? 我赶紧去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爷爷和商榷。 “你说为什么走的是贡生呢?难道黑白无常搞错了?其实他们这次要拘魂的对象不是琉璃,而是琉璃的儿子?”我朝着商榷看去。 商榷只是白了我一眼。tqR1 采臣却回答了我的疑问,“应该不会的,黑白无常这么多年几乎没有错过。因为每个人的生辰八字都是不一样的,加上在出地府的时候应该有判官的指示,是不可能抓错的。” “那为什么?”我朝着爷爷看去,刚刚爷爷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可不知道为何,我总感觉爷爷的眼神有些闪躲,似乎是想故意逃避我的问题。 “唉……倒也是个可怜的人。阿迟,这次你就代我走一趟吧。”爷爷长叹了一口气,微微皱着眉头,随后对着我说道。 我便更加疑惑了,爷爷说琉璃是他的师妹,虽然多年没有联系,但是两个人的情分应该还在那里的,可爷爷似乎对琉璃讳莫如深。 之前说道琉璃病重,爷爷也是让我代为去看;现在琉璃的孩子死了,爷爷还是让我代为去一趟,难道说爷爷当初和琉璃有一段爱恨情仇? 就在我无限脑补的时候,商榷直接敲了一下我的头,“阿迟,有些事情想多了可不好。”我忍不住白了一眼商榷,这货是怎么知道我在想其他事情的?莫非他也这么想? 我忍不住朝着商榷投去一瞥,商榷却自然而然得偏了头去不再看我,对于这种事情我也懒得理会,心中只想着爷爷的态度。 爷爷应该是知道琉璃到底在干什么的,可他却选择了逃避不回答;而且我联想到了我之前在梦中看到的一切,看来爷爷真的在故意隐瞒着什么。 可爷爷不说,我却是猜不到的。而商榷只露出一脸不愿意多搭理我的样子,我差点儿怀疑刚刚去村东头找我的是不是本尊。 采臣飘到了我的身边,凑到了我的耳边对着我说,“阿迟,你说为什么爷爷不去琉璃家,莫非当年……” 我还以为采臣知道了什么,我朝着他望过去,他对着我招了招手,我们两个人就凑到了墙角开始了新一番的推理。 我总感觉继柯南和福尔摩斯之后的大侦探家——也就是我和采臣的组合即将在卫家村诞生。 “这到底是有多深的感情才能到死都不愿意再相见呢?我想着当年的爷爷和琉璃应该是一对恋人,只是后来两个人越走越远。爷爷遇到了你奶奶,然后琉璃多年怀恨在心,说不定啊……你奶奶的离去都跟琉璃有关。” 采臣压低了声音,将自己的推论说出来,“难道你没有发现爷爷在说到琉璃的时候眼神都比较闪躲么?” 我忍住心中狂欧一顿采臣的冲动,将他给轰走了。 这是什么逻辑? 说什么无懈可击,我看简直就是漏洞百出,别的不说,单说爷爷当年和奶奶是冥婚,我的奶奶就不是人,她离开怎么可能和琉璃有关。 商榷的出现打断了我们两个大侦探家的热情,“我和宁采臣商量了下,出殡的时候,你还是不要去了,就随了三五百的礼钱算了。” 啊?我点了点头,不慎明白。 第一百七十一章 柳灵童 爷爷不让我管琉璃的事情,日子一下子就空闲了起来。 生日那天被琉璃的事情给耽搁了一下,趁着有时间,我便将我的生日礼物都给拿出来晒晒。 商榷只是路过的时候瞥了一眼,就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来,“阿迟,你确定你要将这些东西拿出来?” 我看着桌子上摆着的这些东西,忍不住苦笑出来,我早该知道的,这百鬼送来的东西能有几样是我可以用的? 我唤了采臣和鬼厨子过来,让他们挑选一下自己喜欢的东西,采臣挑了两套衣服,说什么下次看到蓝蔺要装扮得十分帅气,当然了得到的只是我的白眼;鬼厨子倒是非常实在,挑选了一套厨具,也正是他自己可以用的东西。 “谢谢阿迟大人。”鬼厨子除了做饭的时候,其他时候都是不见鬼影的,据采臣说是在看菜谱研究菜品,他的目标是要做出满汉全席来。 其实吃不吃满汉全席我倒是觉得无所谓,只是我现在开始怀疑这鬼厨子的出身地点了,为何每道菜我吃都有糖?对于无辣不欢的我来说,多少有些不适应。 可每次在他那殷切的目光中,我只有硬着头皮说一声,味道好极了。 采臣和商榷两只鬼吃的颇为开心,我看着商榷的样子,我也只能告诉自己,我与他连吃的东西都不相近,果然不能愉快玩耍啊。 可清点完了东西,我就有些无聊了,一无聊我就想给自己找事儿做。 对,我就是这么一个勤快的人。 “商榷……”我屁颠屁颠得跑到商榷的身边,又是捶腿,又是按摩,好一阵忙活,商榷才将书从自己的脸上揭开,似笑非笑得看了我一眼,“说!” “这不是看你老人家非常累么?来,要不要再捶捶?”我凑到商榷面前,学着电视里那些女生一样,睁大双眼卖了个萌。tqR1 我以为商榷好歹会夸我一句,可他只阴阳怪气得说了一声,“眼睛这样瞪着,很容易爆。” 我爆他个大头鬼,看不出来我这是在卖萌么? 真是不解风情的鬼啊!我在心中呵呵了一千遍,但是面上却还是笑意浅浅,“我这不是为了不给你拖后腿么?我决定重振旗纲,你这有时间的话,就训训我呗?” 语罢,我还不忘对着商榷抛了一个媚眼;凭我这万千少男都心动的样子,他应该会心动吧? “阿迟,眼睛抽筋是病,要治的。”采臣不知道何时飘到了我面前,轻飘飘得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我看到商榷是憋着笑,我真是恨不得直接一巴掌拍死采臣,他眼睛才抽筋呢,他全家都抽筋。 商榷最开始本来是打算让采臣成为我的陪练的,可我觉得吧,采臣这货胆子太小,说不定我还没有出手,他就先求饶了;二来,实在太熟,我也不好下手。 “阿迟,卫子陵之前还没有来得及教你的东西,今日便由我来教你。但是我有一句话不得不说在前面,那就是若没有达到我的要求,你得做好受惩罚的准备。” 商榷话音刚刚落下,他长袖一挥,我的面前就多了一物。 第一百七十二章 别胡来 只见眼前出现了一个浑身同绿的小鬼,他正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盯着我,只他样子又与其他的小鬼不同,他的四肢略显僵硬,却是树木的模样。 “这是求柳灵童。”采臣坐在不远处,对着我吼道。 我想起来,我曾经在书上看到过,柳灵童其实是用柳木养的一种小鬼。柳灵童通属于道教的一种养鬼术。需要选一个特殊的日子,在午时用东方生长的柳树和桃树的枝条做出,和童子模样相似,再加上一套特殊的装潢,用血点了五官,让它活过来。 显然眼前的这个柳灵童是爷爷为了我准备的,看样子也没有准备多久,因为柳灵童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长大,虽然面貌不会发生改变,但是灵力却是会增加的。 “嘻嘻……嘻嘻……”那柳灵童看着我便笑了起来,我也知道,柳灵童是属于法力不高的小鬼。 柳灵童通灵,善良,且与制作之人心意相通,最常用做陪练,简直就是陪练界的良心制作。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是有些不太习惯的,毕竟我这种出门,就带上符咒和铜镜,先用铜镜定住小鬼,然后再上符咒。 可那日在琉璃那里,我才知道,符咒这东西,若自己不是生产厂商,很容易中间出问题的。 “阿迟,每个鬼都有自己的弱点。你要记住,鬼与人心相比,却是善良多了。”商榷提醒我,我这才想起这柳灵童是由商榷来控制的。 虽然不知道商榷为何能够夺了爷爷的控制权,但是他都是鬼君大人了,我还能说什么? 我按照商榷教我的办法,一点点得摸索,便也是初有所成,至少我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定住一只小鬼了。 采臣那货一直在我身边加油,咋咋呼呼的,我真是恨不得直接将他给拍飞。 临近晚上的时候,我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忍不住感慨,这练习术法还真不是个简单事儿。 “怎样?”我凑到商榷的面前,满以为商榷会夸我两句,却没有想到商榷只冷冷说了一句,“与想象中一样笨。” “呵呵……”我只有干笑两声,我蛮以为我作为爷爷的孙女,在捉鬼方面也应该是个天才的,却没有想到在商榷这里竟然变得这么无用。 多少还是有些气馁的。tqR1 却没有想到采臣此时飘到了我的身边,对着我说道,“阿迟,你太厉害了。就一下午的时间,你竟然可以用法力来定住一只小鬼,你知不知道有些臭道士几年都做不到啊!” 我有些不相信得看着采臣,“真的?” 明明刚刚商榷才说我笨,这货现在就来夸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谁才是对的啊? “当然了。果然不愧是卫子陵的孙女。若是早点儿练习术法,只怕我都不是你的对手。”采臣有些怯生生的望了我一眼,随后说道,“阿迟,你是不会对我下手的对吧?” 看到采臣这样子,我心中一动,一点点得靠近采臣,随后笑着说道,“我自然不会对你出手。” 可嘴里却念出了咒语。 “定!” 看到采臣一脸憋屈得被定在那里,我表示我非常开心。 第一百七十三章 再添一桩 接连几日的训练,我的法术有了极大的提升,至少我自己是这样认为的,只是商榷的脸上却难得看到笑容,总是板着脸站在那里,“阿迟,你怎么这么笨?” “阿迟,我都替你丢脸。” “阿迟,这个咒语不是这样的!” “阿迟,你……”tqR1 他的那些话,我捂上耳朵都能听到了。倒是采臣,一直都说我的进步超级快,这让我稍微好受了一些。 那一日,商榷借口说自己太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我估摸着他是要去找阿芙大人,想到他们两个人亲密无间的关系,虽然略微有些不开心,但是我还是非常大方得挥了挥手。 我便带着采臣准备去镇上看看。 说起来,我回到湘西之后还没有时间好好去镇上逛一逛,当然了,枯叶镇可不算。那是商榷的地盘,不是我卫迟的。 “哇……” 到了镇上之后,我忍不住感慨了一声,在卫家村呆久了,我都差点儿忘记了外面的世界竟然是这样的了;人们匆匆忙忙得走,为了生活奔波;脸上又是我在城市惯看的麻木和默然,之前觉得十分熟悉的场景,如今看来却有些陌生了。 倒是采臣,像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一样,四处看着。 “阿迟,原来世界竟然已经变成这样了。想小生当年进京赶考之时,于京城之中所见之景色便也比不上如今的十分之一。” 采臣一脸惊异。 我却忍不住对着采臣翻了一个白眼,这货当年明明还没有进到京城,跟我们所熟知的宁采臣一样,夜宿古寺被鬼给吓死了,他的人生中完全没有任何可以拿出来说的好么? “然虽美则美矣,却太肮脏了一些。”采臣正说着,却突然飘到了我的身后,颤抖着指着离我们不远处的几个少年。 “阿迟,那……那是什么鬼?” 我简直不想告诉采臣这只千年的老鬼,那不是鬼,那是乡村非主流。当然了,对于采臣来说,可能那比鬼还吓人。 采臣自从经历了这次惊吓之后就再也不肯从我的身上下来,只是偶尔看到一两个人都要次评论一番,弄得我十分无语。 毕竟这货太过于大惊小怪了。 “为商人者,当讲信誉,重诚信;那人竟然在酒中掺假,若是到了阴间,定然会受到严惩。” 采臣十分气愤,弄得我快认为他才是个人了。 我忍不住吐槽,如果这样的话,那阿芙大人当真有些忙了。可她那么忙,怎么还有时间到处乱跑啊? 看到肯德基的那一刻,我忍不住泪流满面啊。采臣那货自然不理解我看到肯德基的心情,只一个劲儿得问我,“阿迟,你为何这么激动?” 我只想说,虽然鬼厨子做饭着实好吃,但是一个人吃久了山珍海味,总还是会怀念青菜萝卜的。 更何况,这东西代表着我还是一个正常人。 直到后来,我才后悔今日的决定,因为回去之后采臣将我的表现全部告诉了鬼厨子,鬼厨子在商榷的面前好一番哭诉,吵着闹着要回到地府去,说我伤害了他一个御厨的尊严。 可这个怪我咯? 第一百七十四章 姐姐救我 我带着采臣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点了一个全家桶,正吃得开心的时候,隔壁桌来了两个大人带着一个小孩儿,那小孩儿也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吵嚷着。 “我可告诉你,你若再不听话,我就将你送到莲生的奶奶那里去。” “不要,我吃。” 听到那桌子人提到了莲生,我便有了些兴趣,实在是琉璃带给我的震撼太大了、 “莲生也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母亲难产而死,父亲刚刚走了,现在自己又死了……唉……这家算是断子绝孙了。” “也还是啊!”妻子感慨了一句,“当初我就说让宝宝离莲生远些,你还不信!” “好了,好了……以后好好看着些,幸好我们发现的早,不然他就去找莲生了。” 听到这里,我想到那个在槐树下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叫着我姐姐的孩子,一时间胃口全无。 “阿迟,你怎么不吃了?这味道虽比不上鬼厨子的,却别有一番风味。” 我看到采臣将番茄酱塞了一嘴,却也没有了调笑的心情了。 在镇子上转了转,随便买了一些日用品便准备回家,只在村东头的时候,我看到琉璃的院子里又搭起了灵堂。 我实在不愿意相信莲生那个孩子已经离开了。 可我对于那个会移动,又能吃人的屋子着实是心中有异样。 “阿迟!” 只听到采臣的声音猛然拔高,直接拽住了我的手臂,“你不能去。卫子陵说了,那个地方,我们都不可以去。难道你忘记了么?” 我这才发现,我已经走到了小院子的前面了。 幸好采臣及时叫住了我,否则我已经踏进去了。 “这个地方实在太恐怖了。阿迟,我们还是先回去吧。”采臣躲在我的身后,只露出了一张惨白惨白的脸,我回头瞪了一眼采臣,可脚步却还是收了回来。 采臣说得对,爷爷不让我靠近是有理由的,再说了,我可不会认为自己现在就可以与琉璃对抗了。虽然日日受到采臣的夸奖,可我有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 对付个普通的小鬼都费力,更何况琉璃这样的大人物呢? “姐姐,救救我!姐姐,救救我!” 就在我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猛然转身朝着小院子里看去。 却只见黑白无常不知道何时站在了小院子外,他们手中的镣铐正锁着一个魂魄,而那魂魄赫然就是莲生。 莲生依然是生前的样子,只一张小脸已经惨白到没有丝毫的血色,我知道,他已经死了。 我正要朝着莲生走去,却被采臣一把拉住了。 “阿迟,不可!黑白无常正在办差,不管究竟是因为什么,莲生已经死了。” 听到采臣的话,我只觉得心中竟生出几分不安和悲愤来,可偏巧这个时候,我看到黑白无常边走边摇头,似乎在念叨着什么。 可声音实在太小,我却听不清楚。tqR1 “姐姐,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是奶奶,是奶奶害死了我!”莲生望着我,那双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中布满了恐惧。 我的身子呆在了原地。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黑白无常已经带着莲生消失在我的眼前。而采臣正一脸担忧得望着我。 第一百七十五章 荒诞至极 我在槐树下站了好久好久,目送到他们离开。却是再没有办法挪动脚步,迈开步伐回去。 莲生不过是个孩子,倘若不是亲生经历,他何至于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被琉璃害死的。而我若非亲耳听到,我也不能相信,到底是多么狠绝的奶奶,会对自己的亲孙子下手。 更何况,他不过是个孩子,那么可爱的孩子。 紧咬着唇瓣,直至已经破了皮,口腔中灌入血腥味,才是勉强作罢。就苦涩至极地对自己笑了笑,却有个声音同我说,不能回去。 倘若我回到家里,爷爷定然不会让我插手这事情,商榷也会避而不谈。他们虽然不至于支持琉璃,但也不会纵容我查出真相。 他们更想让我躲着琉璃,不要招惹了麻烦。可我就算知道他们是为了我好,还是隐忍不住。 想到莲生那双可怜兮兮的眼睛,我咬着唇瓣,终于做出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我想。 或许也只剩下那一个法子了。 我把之前秦越给我的那张符咒,就着打火机烧了,也不敢走远,就在槐树下等着他过来。 符纸燃烧成灰烬,如同翻飞的黑色蝴蝶一般。我以为秦越要过很久才到,没有想到灰烬还未尽数落掉,他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装扮所见一如最初,也冲着我,轻轻点了点头,关切地问了一句。“阿迟,怎么了,可是商榷又欺辱你了?” 我怕他一时兴起,又扬言要收了商榷,连忙冲着他摆了摆手。 我就将自己这几日的见闻,一股脑地说给了秦越听。他起初并不是很在意,可是越往后表情越凝重,到了后来,也是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 “阿迟,你说得,都是真的?”带着迟疑,他询问我,向我要一个答案。 我当然是非常干脆地点了点头,十分严肃地看着秦越,表情也是无比凝重认真。“当然是真的,那都是我亲眼看到的,不过那个结论,是我推断出来的,也不知道对不对。” 我摊了摊手,毕竟实在缺乏经验,凡事也不能想当然。我也怕自己估计错了什么,误会了琉璃。 但是偏偏秦越就冲着我点了点头,虽然表情凝重,但却无比认真地开口。“阿迟,你或许是对的。” “啊……你是说,这世上当真有借寿命一说,琉璃做的,也是那样的事情?”虽然事情在我的预料之中,但是也在接受之外。 秦越偏偏,很严肃地对我点了点头。 “我虽然未曾见过,但这世上的确有借寿命一说。借寿命的方式有两种,第一种是未经当事人同意,直接从至亲之人的手中,将寿命剥夺而去;第二种是当事人默许,或是主动,将寿命奉上。第二种,虽然不提倡,但是毕竟人之常情。至于这第一种……” 秦越顿了顿,“乃是明令禁止的。就算真的得了三五年的寿命,也将在死后,承受三五百年的刑罚,才能勉强赎罪。” 我眨了眨眼睛,听着就跟天方夜谭一样。 “你之前所见的造鬼,乃是借寿命之时必须要用到的祭品,上古书曾记载,若要借寿命,首先须得百鬼持福禄,入森罗殿,见主殿阎罗,进行三跪九叩求取。因为所需鬼怪众多,出于无奈只能造鬼。” “而那箱子里所装,绿色的亮光,就是这些人造鬼的魂魄,阎王将给以的寿命依附在这些魂魄上,有的三天,有的五天,将这些尽数吞下,就算是得了借来的寿命。” 秦越一面说,我就一面回想。那日的确见无数幽绿色的亡灵从箱子里溢出,本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琉璃,也突然坐起,贪婪吸食! “可是借来的寿命,终究也是要还的。”秦越叹了口气,突然更是严肃地看向我。“对了,那琉璃,可还有其他的家人?” 这事情我事先也调查过,于是连忙点头。“自然是有的,她在城里还有一儿一女,不过隔得有些远了,不常回来罢了。” 我的话,戛然而止。 秦越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倘若不阻止琉璃,那么悲剧或许会不间断地发生。人的贪婪一旦有了由头,便永远不能终结。 而这贪婪,会让她所有的亲人,都惨死无依。 “不行,我们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我死死地盯着秦越,务必认真地开口。这事情我已经插手,那么就管定了。 就当自己是正义感爆棚了。 可是偏偏,秦越也是这么一个正义感爆棚的道士。“阿迟,你是对的。我们是得阻止惨剧的继续发生,可是说到底,我们应该怎么阻止?” 是呀,就算知道了琉璃才是根源所在,那么应该怎么做,才能阻止那个已经失去了理智、灭绝了人性的老人。 我甚至于也忘记了,无论是我那个无所不能的爷爷,还是什么都知道的鬼君商榷,他们都要躲着琉璃…… 而我,偏偏要招惹? 秦越也一筹莫展地坐在槐树下,取出一本厚厚的卷轴,开始快速的翻阅,想看看这书上有没有什么制敌的法子。 我就死死地盯着不远处门前的那张符咒,那日已经消退的文字,竟然又重新浮现了出来。tqR1 乱糟糟的,我也看不明白。 就打断秦越的思绪,指着符咒问他,“秦越,你知道那张符咒,写得是什么吗?” 秦越顺着我的目光望去,将眉头皱得越发厉害。 “我也不大清楚,不过那符咒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他扁了扁嘴巴,喃喃自语道。“我曾经听师傅说过,这世上有一种符咒,写得并非是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而是……” 他顿了顿。 “入魔不可出。” “啊?”我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符咒,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那应该怎么破,我之前见拘役双鬼都没有办法进去。” “这符咒,便是拦着世上所有外来鬼物,让它们无法进去。却又会在里面滋生,能够为其所用的鬼怪。” 秦越表示,这些他都不是很清楚,乃是自己的师傅偶然说起。 第一百七十六章 秦越的师傅 “那个……秦越,你师傅是不是很厉害?”和我这个半路出家的门外汉相比,秦越已经非常厉害了,所以顺理成章的觉得,秦越的师傅,必然也是厉害之人。 秦越不知道我问这个做什么,倒是非常确定地点了点头。“我师傅师承乌山一派,据说颇有建树,我不过是学了些皮毛。” 秦越那么有本事,竟然还只是皮毛?我就冲着他点了点头,一双眼睛里面,满满都是各种各样的小星星。 “阿迟……你别,你别这样看着我啊。”秦越往后退了一步,被我这幅模样吓得不轻。 后来他告诉我说,我当时看他眼神,就跟三天没有吃饭的人,发现了一顿大餐,是一模一样的。 我嘲笑他夸张,不过那个时候,我的确是将他看成了我最后的救命稻草。 “秦越,我既然可以用符咒找到你,那么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找到你师傅,倘若让他出面,管琉璃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能定住,是吧?” 我颤颤巍巍地开口,殷切满满地看着秦越,激动极了。 他被我这么一点拨,也有些激动,一面翻找自己背上的竹篓,一面同我解释,“我有一面镜子,可以和师傅沟通。虽然不能请他过来,但是这事情他总归能指点我们一二。” 我就一个劲儿地点头,跟捣蒜一模一样。“那你快跟他说呀,这边十万火急,一刻也等不到。” 我火烧眉毛的时候,秦越却是慢条斯理地,将镜子拿了出来。竟也是一面巴掌大的化妆铜镜,和阿芙送我的,如出一辙。 当然,功能就大相径庭了。 没有显出画面,只听得一个沉闷稳重的男声响起。“秦越,你有事请找我?” 却是威仪严肃。我没有看到他的模样,却能感觉到一股强悍的气场。不由得吞了吞口水,陪着笑地看着秦越。 秦越就把这边发生的事情,挑着重要的,一五一十地同他师傅说了。 那边却是沉默了下来。 “这事情很棘手,我听卫迟说,卫子陵都管不了……”秦越也有些为难。这事情一方面他不能当自己没有见到,一方面又知道自己的能耐。 “卫子陵管不了?”铜镜那边的声音,却是陡然变成了嘲讽,“别开玩笑了,他未必是管不了,是不想管吧!” 我在心里咯噔了一声,琉璃是爷爷的师妹,师出同门,所以就算她这事情做得再胡来,爷爷总得念及往昔的情谊,不忍心…… 虽然知道他这是姑息纵容,但是站在爷爷的角度,我也表示可以理解。 偏偏铜镜那边的声音,也变得义愤填膺了起来。“只是我真不明白,寿命乃是上天注定,为什么偏偏那么多人,就算是违逆老天的意思,赔上自己骨肉至亲的性命,也要做那么荒唐的事情!”tqR1 “而且,纵然是死了,也要遭受恶报!” 听他这么说,我就连连点头,在心中感慨了一句,原来秦越之所以是个正义感爆棚的道士,乃是因为他师傅就是如此。 还真是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徒弟。 “那师傅,你快说这事情应该怎么解决。”秦越也变得激动了起来。“可不能让琉璃再这样下去了。我们是出家人,到底做不出那种罔顾性命的事情。” “你确定那些个小鬼,最后是钻入了槐树里?”那边的声音微微顿了顿,带着疑惑地开口。 “是,阿迟亲眼看到了,无论是人造的小鬼,还是使役鬼,最后都进到了槐树里。” 虽然知道他看不到我们这边的情况,但是我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对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无比确定。 “阿迟?”那个声音却是变得有些不大确定了起来。缥缈迟疑地开口。“那个,阿迟也在你身边吗?她为什么卷入到了这里面?” 我眨了眨眼睛,难道秦越的师傅认识我? 又想到秦越之前第一次到爷爷家的某些奇怪举动,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说不定他还真认识爷爷,也知道我。 不过,我爷爷是湘西出了名的捉鬼道士算命先生,他师傅知道,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样一想,也就释然了。 “这本就是阿迟拜托我的事情。”秦越耸肩,有些无奈地开口。“我当然也想过自己一人处理,但是现在阿迟既然已经牵扯其中,怕也再无抽身的办法。” 我也赶忙点头,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可不愿意做缩头乌龟。 “好吧,好吧。”男人有些无奈,他或许并不想我牵扯其中,“罢了,也终归有你照顾着阿迟,我也可以放心。” “师父放心。”秦越一本正经地点头。 我就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刚才这语气简直是要将我的终身给托付了。我也不禁将靠谱的秦越和不靠谱的商榷简单比较了下。 然后发现…… 他们根本就没有共同点! 秦越是人,商榷是鬼,秦越会保护我,而商榷就只会欺负我…… 可我也就是犯贱,偏偏提到商榷会觉得心里微甜。 “你们一人,引开琉璃,另外一人,绕着槐树,寻找一个瓷器罐子,那里面就盛放着请寿命用的工具,捣毁了她就活不成。这事情也就算了结了。” 非常简单,非常到位的说明。 只是我就头皮发麻。 因为在现场的,除掉我就是秦越。摆在我面前的,也就两条选择,一是留在这阴森恐怖的槐树下挖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的罐子,二就是进到那更阴森恐怖的宅院,去和那个可怕可恶的老女人琉璃打交道。 我权衡了下,貌似这两个选择,我都有些无法承受。 就往下吞了吞口水。 偏偏秦越十分严肃地看着我,一如他那日将同心咒安放在我身上做水鬼的诱饵时,一样认真。 “阿迟,你选一个吧。” 可是我那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更像是在哭诉,这尼玛貌似根本就不是个选择题呀。 天已经昏昏沉沉,马上就要暗下去了。 我终于是硬着头皮。 “我……进去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 你也借过寿命,不是吗 秦越点头,极为尊重我的选择,然后更是目送我走了进去。 一阵阴风灌入,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秦越又是捉了一把道符塞到我怀里,“我只带了这么多,等会你进去,省着用。看到琉璃,也别激怒她,迂回婉转,拖延时间。”tqR1 我点了点头,其实我也是这样打算的,所以才会说自己进去。不然就秦越一个外地人,和琉璃没有半点话题,就算想要拖延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拖延吧。 我好歹可以和她说说,那些和爷爷有关的旧事。她毕竟,也是爷爷的师妹。 琉璃的屋前,摆放有灵堂,只是因为儿孙两相继突然死亡,让村里人觉得蹊跷害怕,再加上原本应该入土的老人,身子骨却是越发硬朗。他们觉得奇怪,都不敢来参加葬礼,也不敢来祭拜。 卫家村一向民风淳朴,并不会以恶意揣摩任何人,但是趋利避害又是人的本能。他们可怜死者的不幸,却又忌惮这个地方不祥…… 不来,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穿过空荡荡的灵堂,目光落在正中央莲生的遗像上,那就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就算是做了遗像,也仍旧带着灿烂的笑容。 到底是有多狠心,才会想着用一个孩子的寿命,作为自己益寿延年的工具? 我停在了门边,看了看门框之上,悬挂着的符咒。就是这样一张符咒,挡住了所有外面想要闯入的亡灵鬼怪,可是又有什么用处,因为它的里面—— 一样充斥着各种亡灵鬼怪! 我犹豫着,却是轻轻地扣了扣门。然后只听得吱呀一声,琉璃竟然亲自来开门。见得是我,不由得眉头一皱。 整个村子都知道,我的眼睛被爷爷开过光,可以看到残留人世间所有的亡灵鬼怪。 琉璃也知道。 所以她戒备地看了我一眼,却是笑了笑。“阿迟,你今天怎么想着过来?” 我往下吞了吞口水,明明凉爽的天气,额头上已经有了细细的汗水,陪着笑地开口。“我听镇上的人说,莲生也走了,心里有些难过,就过来看看,应该不……唐突吧。” “怎么会。”琉璃叹了口气,脸上也是悲戚。“我的莲生,那就是个孩子,我也不知道他怎会富薄至此,那么小就走了。不过这些或许就是命数,上苍早就注定,你我就是想要违逆,也终归是拦不住。” 她说得情真意切,可我心里却是鄙夷极了。 说什么命中注定,若然不是她这做奶奶的有了延长寿命的贪念,那个孩子又怎么可能枉死呢? 阴着鄙夷,我发出一声冷笑,可是偏偏就被琉璃听到了。 她停下脚步,用一双考究的目光,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 “阿迟,你今天过来,莫不是有其他的打算。你要和我说的,也不仅仅是哀悼莲生的悼词吧。” 我往下咬了咬唇,还没有想到自己应该如何欺瞒过去。偏偏琉璃又说,“你那日入我房中,见无数小鬼举着贡品做着仪式,难不成已经知道,它们所求的是什么?” 她既然已经这样问了,我便再没有法子隐瞒,只得是缓缓点了点头。 “卫子陵同你说的?”琉璃的声音颤抖了起来,摇晃着身子,似乎不敢相信,“不,他不可能告诉你,他应该永远瞒着你,让你永远都不知道,那是借寿命的仪式。” 喃喃自语的,我听不明白。 却可以回答她的问题。“这事情不是爷爷同我说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日见鬼之后,你的儿孙相继离去,而你却一日比一日年轻,这村上但凡是有眼力劲地,已经察觉了不对,更何况我还亲眼所见,见你请鬼!” 琉璃的脸色,就在我的话语中,变得分外苍白。 “你竟然知道?”她声音颤抖,连身形都在颤抖,却还是厉声质问我。“你就算知道,那卫子陵也该告诫你,千万不要插手吧。” “还有商榷那只鬼君,难道也不拦着你?!”她捉了我的衣领,摇晃着质询我。 那摇摇欲坠的身子,却有无穷无尽的力气,一只手就可以将我拎起来。而在她的桎梏中,我竟也不得喘息! 她却是将我扔到了地上,冷冽地轻哼了一声。“我当初就是怕你要管闲事,才会上门叮嘱。只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两个明白人,拦不住你这个糊涂人!” 大抵是听到我们这外面的动静,屋子里的小鬼竟然纷纷探出头来,像看稀奇一般,盯着我和琉璃。 这些使役鬼,数量惊人,约莫竟然有五六十只。 “我这是没有法子,谁让你什么都知道了呢。那就只能冒着得罪卫子陵和商榷的危险,也断然留不住你。” 琉璃做了一个手势,躲在里面的使役鬼纷纷涌出,朝着我奔袭而来。 不能坐以待毙,取了符咒和镜子,勉为其难地应付着。 琉璃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不插手也不拦着。仿佛我就算收拾了使役鬼也无妨。毕竟—— 她可以轻易地收拾我。 一面欣赏我狼狈地和使役鬼们缠斗,她一面还记得交代下。“我这套借寿命的把戏,卫子陵也是知道。你小时候病重苦于无法医治,不也借了寿命?” 我停了手上的动作,心下一沉。 脑中浮现的,乃是商榷提着箱子走来的画面。可那不应该是商榷替我筹来的寿命,和爷爷有关系? 因为这一走神,我竟被一只使役鬼所伤。手臂上多了一道蜈蚣大小的伤痕,正在往外躺着血。 竟然是乌紫色的! 可偏偏琉璃摇晃着身子,见我受伤更添了得意。“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父亲从未出现过?你知道他当年为什么和卫子陵闹僵,要离家出走?” 我摇了摇头,一边疲于应付小鬼,一边焦急地等待琉璃说出那个答案。 我也无比关心,当年事情的真相。 虽然我信了父亲的薄情寡义,也全然忘记了他的模样。但是,偏偏就不甘心,一定想要知道。 第一百七十八章 同道中人 琉璃见我不解,脸上表情更是得意,竟也是摇晃着身子,亦步亦趋地朝着我走来。“卫迟,你五岁那年,就应该去地府报道。我不知道卫子陵从什么地方给你弄来了二十年的寿命,但是你父亲离家出走,不也二十年了吗?” 我脑中就轰然一下,脑海中浮现出商榷提着箱子,于百鬼宴上找到爷爷,然后将箱子呈上。 “这里面装了二十年的寿命。”他那时,是这样同爷爷说的。 所以,那二十年的寿命,是爷爷借用了父亲的?所以我大病之后父亲再没有回来,没有电话没有书信,就当从来没有我这个女儿?! 使役小鬼们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纷纷回头看向琉璃。就见得她缓缓走到了我的面前,相隔也就一米不大。 “所以,卫迟,你和我,是同道中人。”她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唇瓣上扬,浮现出满满的笑意。 我却往后退了一步,支撑不住,跌倒在了地上。 爷爷当年从父亲的身上,夺走了二十年的寿命给我?可是爷爷借寿命的那套,和琉璃的,却是截然不同。 我想用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却又发现,那实在是太浅薄了。 浅薄到,我自己都不会相信。 琉璃见我这幅模样,更是得意无比。“所以,阿迟你口口声声质问我,说我做错的时候,是否也得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呢?如果我应该下地狱,你,还有卫子陵,不是一样?” 她面目狰狞,说得让我无从反驳。 “所以,你现在回去,这事情不许问,不许管。你毕竟和商榷通了冥婚,我也不能太为难你。” 她从来忌惮商榷,所以从一开始只是想要给我个警告,从未想过要我的性命。 得罪了鬼君,就是她纵然还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可是我却冲着她摇了摇头,取了腰间的皮鞭出来,缓缓站起。“这件事情倘若我不知道,可以不管不问,但是我已经知道,就不能抽身而出。至于你说我应该不应该下地狱,这事情不用你操心。” “我若是为恶,那死后定然有判官报给阎王,到时候就算入阿鼻地狱,受炮烙酷刑,那也是我罪有应得。为难不为难,你说了又不算。” 我承认琉璃说的给我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以至于我到现在都不能消化。但是我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不能劝她悬崖勒马,但是至少不会同流合污。 “你疯了?”琉璃瞪大眼睛地看着我,似乎不敢相信,也不再对我留情,而是招呼着所有的使役鬼,将我围堵个水泄不通。 我早有准备,将腰间皮鞭抽出。 却又听琉璃说,“我并没有做错,人死了,才什么都没有了。只要我可以一直活着,那么地狱的酷刑根本就奈何不了我。一个人的寿命用完了,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这便是人性,一旦心生贪念,便永远不知道休止。 也永远没有止境。 “可是,你的亲人会原来越少,你就算活着,也终究是孤独的。那样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一个清冷的男声响起,干脆地抢了我的台词。我一面应付使役鬼,一面看了看走到门槛边的秦越,忍不住感慨了句。 他要耍帅我不拦着,因为小伙子有颜耍帅还挺养眼的。但是能不能先帮我把使役鬼收拾了? 而且,秦越一贯温润,刚才那个冰冷的声音,真是很难想象,是从他的口中说出。 琉璃没有理会秦越的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的手上。 我也才注意到,秦越的手中,多了个木鱼大小的瓷器鉢,想来就是他师傅口中那个用来请寿命的工具。 “你是谁?你……快把它给我放下呀。”琉璃瞪大了眼睛,已经有些结结巴巴了起来。 脸上,竟也露出了惧怕。 “要好好说话可以,你先驱散了使役小鬼。”秦越十分聪明,在这个时候和琉璃开出了条件。 那东西在秦越手上,琉璃也没有法子,只能冲着小鬼们摆了摆手,让他们尽数散去。然后陪着笑看向秦越。 “如此,您应该满意了吧。” 我也趁机溜到了秦越的身边,一脸戒备地看着琉璃。 秦越却是高高举起了那个瓷器做的鉢,不顾琉璃言语阻拦,狠狠地扔在了地上,当下就碎成了七八块。 琉璃像是发了疯一样,赶忙扑了上去,惊慌失措地想要将已经裂开的鉢修补好,瓷片刮伤了他的手心,流出鲜红的血液,可是她全然不顾,仍旧做着徒劳的粘补。 “为什么,为什么?!”琉璃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和秦越,那一双眼睛,通红而满布血丝! 她脸上身上的皮肤,却在急速老化中,皲裂皱褶重新浮现了出来,黑发也变成了银丝,额头间全是黄色黄豆大小的老年斑…… 或许这才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在行将就木时,应有的模样。 “因为,应该。” 秦越回了一句。 可万万没有想到,琉璃竟然还不知道死心,口中也不知道再念叨什么,片刻之后竟然有无数幽蓝色的鬼火从屋子里溢出,朝着我们奔袭而来。 秦越用剑防御,鬼火数目众多,更何况秦越还得护着我,就算再厉害,应付得也有些狼狈,身上添了伤。tqR1 “你用的是乌山道法?”琉璃的声音,苍老细碎,几乎微不可辨。但就是这样虚软无力尖细长长的声音,偏又让人毛骨悚然。 秦越点了点头,将我护在身后,也是一副不能大意的模样。 “好呀,好呀。我今天死在你的手上,我认了。”琉璃轻哼了一声,那副身子竟然在逐渐虚化,不过顿了顿。 留下了她在这世上,最后的一句话。 “那也请你回去问问你师傅,卫子陵也借了寿命,他会不会,也想要他的性命?” 我打了个寒颤,就见得秦越用一双考究的目光,停在我身上。 琉璃刚才的话,他不明白,所以找我要个解释。 可是,请寿命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第一百七十九章 善恶有报 我避开秦越的目光,爷爷当初请寿命的事情,我不清楚。就算真如琉璃所说,我也盼望着是另有隐情。 可是秦越那双充满探究,严肃认真的眼眸,我又避开不了。 却突然有一阵浓烈的恶臭,从屋中传来,我和秦越不由得皱眉,赶忙冲了进去。可还没有看清楚里面场景,就被熏得差点昏厥过去。 不过秦越倒是体贴,以手点穴,暂时封了我的嗅觉。 我也得以可以看清里面的状况。不过……待我看清以后,我倒是宁可他顺道把我的视觉也给收了。tqR1 因为,就我看到的一幕,已经不知道要如何描述。 琉璃的尸体躺在床上,仰面而卧,双眼瞪大,嘴巴张开。就有无数的虫子从她的口中、鼻子和眼睛里溢出,攀爬。脸上和身上的肉已经开始腐烂,俨然死了有段时日,秦越见盖在她身上的被子似有动静,抬手掀开。 我就看了一眼,吓得差点没有吐出来。 她的肚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掏空了,几只硕大的老鼠将此作为的巢穴,也不怕人,见我们盯着,竟然还能我行我素。 就在老鼠的身侧,还有一群细细长长、蚯蚓大小的蛇,盘旋着,黑漆漆的。同样渗人得厉害! 我之前口口声声说琉璃请寿命会遭到报应,但不曾想竟然是这幅尸骨不全的报应! 秦越却是感慨了一句。“我想这幅身子怕是早就应该去森罗殿报道了,她靠着请寿命多活了那么七八天,等到事情败露,我们发现的尸体,也是死去多时的了。” 我缓缓点头,轻叹了口气,倘若让琉璃的几个孩子知道请寿命的过往,怕是都不愿意给她下葬吧。 我虽然闻不到,但是也觉得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尸气味,央求着要退出房间。秦越没有拦着我,他也不想呆在里面。 出来的时候,就碰上了正在办公的芙殇。她招呼着一只小鬼拖着琉璃的灵魂离开,英姿飒爽。 琉璃匍匐在地上,狼狈至极的同时,还替自己争辩了一句。“我没有错,我是长辈,他们的性命都是我给的,我现在不过要回来,我有什么错!” 然后,就被阿芙大人狠狠踢了一脚。“还真是死不悔改,这世上每个人的性命都是独一无二的,就算你是长辈,也不能这样妄然决定别人生命的长度!” 又对那个小鬼吩咐了一句。“等会入了地狱,你先同判官说,让他狠狠地判。死不悔改的,怎么也得多上三五百年。” 那小鬼连忙点头,拖着琉璃就离开了。 虽然也就两三日没有见到阿芙大人,但是不得不说,她真是越发英气越发本事,我连忙凑到了她的身边,顺带着同秦越介绍。“这位,就是掌管阿鼻地狱的十殿阎罗之一,第九殿平等王芙殇大人了。” 听听人家的名头,可响亮了。 秦越便连忙冲着芙殇拜了拜,仍旧是那个有些奇怪的作揖,不过阿芙不放在心上,面无表情地回了一个。 然后,转头问我。“这位是?你小男朋友?” 阿芙大人问得轻松,可是我的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且不说我和秦越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就守着商榷这尊大佛,我也不敢乱来呀。 “阿芙大人,您误会了,秦越是修道之人,修道之人不能近女色。”秦越明显比我着急,连忙解释。 我也在一旁不住点头,在心中吐槽,阿芙大人管好自己的阿鼻地狱就是了,可甭在这里乱点鸳鸯谱的。 “你这话好生荒唐,修道之人不近女色,那修道之人就不繁衍后代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照你这样说,修道之人,岂不都是不孝的?” 我其实蛮想告诉阿芙大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是那个意思,但是吧,我有没有和阿芙大人叫板的勇气。 这样一来,也就只能忍了。 可偏偏芙殇还将我拉到一旁,压低声音地八卦,“阿迟,其实你承认也没有关系的,我保证不会告诉商榷。他虽然是鬼君,但是总有些方面是没有办法满足你,所以你找个男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白了阿芙一眼,她不是人,就不用说人话了?还有有些方面是哪些方面,她都做了十殿阎罗了,就不能稍微有点阎罗的模样吗? 那么八卦做什么? “他真不是我男朋友。”我将手一摊,决定还是和阿芙说些正经的事情。“对了,您会怎么处置琉璃呢。还有他的儿孙怎么办,他们不但枉死,而且也是无辜的。” “你放心,贡生和莲生,活着的时候并没有做坏事,死了不过走走奈何桥,喝碗孟婆汤,就可以投胎了。我问了秦广王,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是还是可以担保衣食无忧。” 第一殿阎罗秦广王,专司人间寿夭生死册籍,接引超生。 阿芙这样一说,我也就放心了。“那,琉璃呢。” “单单是请寿命这一条,就只能归我阿鼻地狱,至于具体惩处,我还得寻问判官,是否还有其他罪行。反正她得在我那呆三五百年,就算赎了罪行,怕也难为人。” 芙殇一面玩弄着自己的指甲,一面同我说。 她说得轻松,可我心中唏嘘感慨,倒不是觉得琉璃可怜。她做了那等亏心事,本就是罪有应得。 我只是感慨着,我应该早一些发现。或许,就可以阻止一场悲剧的发生。 阿芙送我们走到门口,门上的符咒就掉落了下来。 我将它捡起,又是端详了一番。 “我走了。以后有事情我上来找你们,你们别下来找我。”阿芙关照了一句,准备离开。 也不看看她那是地狱,谁敢下去找她? 可我忍不住,到底拦住了芙殇,“那个我能问问你,当年商榷不是借了二十年的寿命,那……那寿命到底是怎么来的?” 这始终是我一个解不开的心结,我也不能直接质询芙殇,那二十年的寿命,是否爷爷折了父亲的寿,来延续我的? 阿芙好看的眉毛,微微蹙了蹙,指了下不远处停在槐树下那抹慵懒随性的身子。“他借的,你问他呗。” 然后,就走了。 第一百八十章 你真胡来 商榷就立在槐树下,但除之前受伤那次,便永远是这幅慵懒随性的模样。他冲着我招了招手,招呼着我快些过去。 秦越却是拦住了我。“阿迟,人鬼殊途,你离他远些。” 我还来不及说什么,就感觉到一阵风过,然后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一拽,就落到了一个僵硬冰冷的怀抱当中。 我膈应了下,知道这是商榷的怀中,索性也就懒得挣扎了。 不是习惯了他冰冷僵硬得怀抱,而是因为我知道,就算是使出浑身的力气反抗,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成效。 “这位是?”商榷就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秦越,倘若不是我在场,他怕是分分钟就要和秦越干一架。 “这……这是我朋友,就是他帮我收了琉璃。”我赶忙冲着商榷讨好地笑了笑,一面示意秦越快些离开。 “多管闲事。”果然商榷轻哼了一声。 他既然一直在槐树下,定然看到了芙殇进屋,差遣小鬼带着琉璃的场景。亦或许,芙殇就是商榷专程找来的,否则琉璃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至于让芙殇这一殿阎罗,专程走一遭吧。 所以,他是因为我心里始终放不下,才决定要管一管? 我被自己这个推理吓了一跳。不过倘若真如我所想,商榷这死鬼,也算是有良心吧。 “我又不是只管这一件闲事。”偏偏秦越也是个一根筋,竟然抽出背后的桃木剑,打算收了商榷。 他一直都是个正义感爆棚的道士,就容不得这世上有鬼怪逗留,所以盯上了商榷。 知道一打起来就不能收拾了,我赶忙拦住了商榷。 “那个,你们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稍微安分些?”我眨了眨眼睛,无比乖巧地开口。“那个商榷,秦越受了伤,你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不如我们改天?” 我可怜兮兮的,一会儿看看秦越,一会儿看看商榷,就盼望着他们当中的某一个,会给我些面子。 商榷厌烦地瞪了我一眼,却皱着眉头看我受伤的手臂。之前因琉璃说起借寿命的事情,我分了心,被使役鬼伤了。 之前没有注意,可现在察觉,还真是疼得厉害。只能颇为委屈地看了商榷一眼。 “我们回去吧。”商榷大抵是服了我,竟然就这样算了。然后招呼了秦越一句,“反正日后山高水远,我们总会有见面的时候。” 翻译一下,就是改日在约架的意思。 我正琢磨着要如何打消商榷的这个念头,偏偏秦越也是认死理,竟然回了一个字。“好。” 真是,好你妹夫。 送走秦越,商榷就捉了我的手臂,将我抱在怀中,和以前那几次一样,抚摸伤口为我治疗。 只是这一次,他的神情很难看。 我有一种错觉,他怕是想要把我给杀了,但是又得隐忍自己满腔的怒火。 “你疯了是不是?还是不知道自己的斤两,你就那么半桶水,竟然要去招惹琉璃!”他到底隐忍不住,对我破口大骂。 但是,言语之中,有淡淡的关切。 “黑白无常本事大吧,都被她弄得连屋子都进不去,你也是找死,竟然还送上门去,若非她只想着给你一个警告,不愿意和我撕破了脸面,你觉得,你还能活着出来?” 我知道这次是自己任性胡为了,可这也不全是我的错,谁让商榷偏偏对这事情不理不睬,爷爷不管不问,我这也是没有办法,才会硬着头皮,自己上的。 “算了,我也懒得说你,反正我说的话,你也听不进去。”看我那副装可怜的模样,商榷就知道下次遇到事情,我还是不会长记性。 就带着我回家,琉璃的事情他没有过多地责怪我,这并不代表他放过了我,乃是因为回家之后,爷爷一定会好好教训我。 这事情,他告诉我不要理会。以前我知道琉璃是爷爷的师妹,他顾及往日的情谊。但是,琉璃的那番话,又让我觉得,似乎另有玄机。 将唇瓣咬得更紧。 停了脚步。 商榷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仍旧是慵懒无骨的模样,半开玩笑地说了句。“别介,阿迟莫不是怕回家了吧?卫子陵当然会训斥你,但是你呢,就不能敢作敢当吗?” 我冲着他,摇了摇头,因为我要问的,远不是这个。 “商榷,我五岁那年,你是不是给了爷爷一个箱子,那里面装了二十年的寿命,你老实告诉我,那寿命是怎么来的?” 我严肃而认真地开口,就看到商榷蹙眉,脸上多了些无奈。 “那是不是爷爷拿走了父亲的寿命?”我继续往下问,商榷那样的神情,让我似乎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倘若真是那样,我…… 我以后该怎么办,该如何自处?我无法苟同借寿命,也知道爷爷是为了我好。…… “你为什么会问我?”商榷半响之后,竟然只开口说出这句话来。 气氛也仿佛凝固了一般。 “因为阿芙大人说,让我来问你。”这个问题,我逃避不过,也不想商榷随意敷衍搪塞,转移话题。 我也是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商榷却从我笑了笑,将身子重新压在了我的身上,慵懒肆意地开口。“阿迟,这问题,我不想回答,你呢方便的话,还是去问阿芙。” 得,他这是踢足球,又把问题提给了阿芙大人。可她倘若愿意和我说,早就开口了呀。 “别再纠结了,你先应付了眼前的事情,再说吧。”商榷指了指前面,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家门口。 宁采臣和厨子鬼就在外面候着我,爷爷没有出来,但是我总觉得气氛阴森森的。 我的爷爷,怕也是知道了什么吧。tqR1 宁采臣也小心翼翼地看着我,飘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问我。“阿迟,卫子陵在里面发了好大的脾气,莫不是你做了什么事情,惹他生气了吧。我看你等会进去,就给他陪个不是。” 听宁采臣这么一说,我更是头皮发麻。 我用求助地目光看了商榷一眼,但是那只不厚道的鬼,竟然径直走了进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别再问了 “鬼君夫人,今儿个我煮了汤,到时候去去霉气。” 就连鬼厨子也到了我的身边,对着我说了一句,“阿迟大人,你今儿想吃什么?你吩咐好了,我就下厨给你做,山珍海味,没有我不会做的。” 我摆了摆手,现在着实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可我知道,鬼厨子的心思细腻,我还是强打精神说了一句,“你看着办吧。” “阿迟,你去哪里了?” 爷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我一身颓败,目光落在了商榷的身上。 商榷对着采臣说道,“走吧,出去吧。” 采臣看了看我,又望了望爷爷,“阿迟,你自己要注意啊。小生就在外面守着……你有事儿就叫我。” 我这感动还没有来得及升起来,爷爷瞪了他一眼,他哧溜一声就消失在我的眼前了。 唉…… “我……我……”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爷爷,只沉默了一阵,却还是说了实话。“莲生死了,是被琉璃害死的。爷爷,你早就知道琉璃借寿命的事情,是不是?” 我望着爷爷,我希望爷爷能够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虽然我心中已经肯定了。却不知道为何,我希望爷爷否定我,这样的话,我才能继续而又坚定得相信爷爷。 “你都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爷爷长叹了一口气,深深得望着我。 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和一屋子静默的空气。 “从第一次看到琉璃的小鬼抬着箱子开始,我就有些怀疑了;而且那个时候恰好贡生死了;第二次莲生死的时候,我就确定了。”我没对爷爷有所隐瞒,只说道,“可爷爷,你为什么不出手救莲生,他还那么小。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感受这个世界。” 我望着爷爷,我真的很希望有一个人能够解答我的疑惑,而不是如同采臣一样告诉我,“人各有命,富贵在天。” 因为那明显,就是一句用来敷衍我时,十分勉强的理由。这一路上发生了很多事情,让我相信这世上有因果,有鬼神,有命运,但是是琉璃擅自改的命,不应该让莲生一个孩子来承受! 更何况这世间之人,如果都是按照既定好的轨道在走的话,又是谁在规划与区分呢? “阿迟,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爷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脸上布满了风霜之色,神情里多是无奈和悲伤,我看着爷爷,我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作何办法,“可我想知道。” 我对着爷爷说,“无知者的幸福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幸福。我不想再当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看着你和商榷为了我那么拼命,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我不傻,我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商榷找到我,让我带他回湘西,可为什么一定是我?当初商榷救我,即便是有爷爷的原因,可他是鬼君,为何一定要出手? 加上这中间种种,似乎一直有一个东西在推动着所有的事情,可我偏生看不清楚。 琉璃对我说的那句话,我如今都还记得,阿迟,你的寿命也是借来的,难道你不知道? 我借了谁的寿命? 爷爷年迈,自不可能是爷爷;那就只剩下父亲,可我不明白,当初那般对我和母亲的人,会愿意借二十年的寿命给我么?也就是说,爷爷当年是违背父亲的意愿,强行同他的身上要了寿命? 可我父亲同样也是修道之人,自然会察觉一二。所以不至于丢了性命,但是对这事情心寒不已,所以才会离开? 那个我一直不能理解的父亲,我似乎能够理解了。 “阿迟,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适合知道。等到了时间,其间种种,你自然会明白的。” 爷爷叹了一口气,朝着这屋子望了一眼,却是意味深长,“爷爷老了,很多事情都需要你来完成的。你明白爷爷的意思么?” 我看着爷爷那张布满了岁月痕迹的脸,他是我自小的依靠,我也从未怀疑过爷爷的决定,可不知道为何,这一次我竟然因为琉璃的事情质疑爷爷。 “爷爷,对不起!” 我有些难过,只抱着爷爷的膝盖哭泣了起来,我知道,我没有任何立场来责怪爷爷。 人,非圣人。虽明白是一回事儿,但是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我知道,若是爷爷出事儿了,别说借二十年的寿命,便是豁出我这条命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关于那二十年的寿命是不是从父亲那里借来的,我也不知道要如何问起来。或许等一等,等下次见到秦越的时候,我就可以问问他了。 听秦越的意思,他师傅极其厉害,应该是知道的吧? 听琉璃最后的话,就知道爷爷和秦越他师傅,应该认识。 这几日家中甚为宁静,因为上次的事情,我和爷爷之间虽然没有矛盾,但到底还是有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比如爷爷开始对我有些闪躲,商榷对于我的问题也是避而不答,而且每日似乎都得专门花些时间在和阿芙聊天上。 虽然我挺感谢阿芙大人收了琉璃,又和我说了那般大道理,但是我就是不喜欢,她和商榷来往密切。tqR1 …… 这事情都过了好几天,爷爷才问我。“琉璃走的时候如何?” 我就将那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得告诉了爷爷,并且告诉爷爷,阿芙大人亲自来带走的琉璃,并说琉璃要在地府还债百年,不会有一点儿减免。 爷爷皱着眉头听我说完这些话,他脸色不是很好,我以为爷爷是为了琉璃感伤,毕竟两个人师出同门,即便多年不联系,但是感情还是在那里。 可有一点,我却怎么都想不通,爷爷和琉璃两个人都在卫家村,而且爷爷是这十里八乡最为出名的道士,难道琉璃不知道?为何这么多年两个人都没有丝毫的联系呢? 非得要我那次看到了莲生跟爷爷提起来,爷爷才说起琉璃是他的师妹。 “你刚刚说,帮助你的那个小道士叫什么?” 第一百八十二章 疫鬼 隔了一会儿,爷爷才看着我问道,“叫秦越是么?” “是!”我睁大了眼睛看着爷爷,正想好好跟爷爷推荐一下秦越这家伙,正直、善良又帅气,简直就是不可多得青年才俊。 爷爷就叹了口气,打断了我的话。“你说你有听到他说起他的师傅?” 我没有想到爷爷会问道那个在镜子那头的那个人,我微微皱了皱眉,“是的,听秦越说他是师承乌山。他师傅才是最厉害的那个人。” 爷爷听到这里,猛然朝着我看来,“你看到那人了没?长得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 我从未见过爷爷这么失态,一时间愣住了。 有些嗫诺得说道,“我是没有看到了。只听到了声音,事情的办法也是秦越的师傅提出来的。” “乌山?你确定么?” 我就点了点头,但是爷爷的自言自语,我自然是听不懂的。 “爷爷……” 我轻唤了一声爷爷,爷爷这才定了定心神,目光灼灼得看着我,“琉璃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你也不要再想了。还有,那秦越是从乌山出来的,你以后最好离他远点儿。乌山那地方,可不是个好地方。” 我愣愣得看着爷爷,“为什么啊?秦越救了我好几次。”其实吧,我一直都想找机会,带着秦越来见见爷爷,他一向喜欢修道的俊朗后生,更何况秦越还是各种翘楚。 我越说声音越小,因为我看到爷爷的脸色越来越差。 “我告诉你不许跟他来往,你只需要记住就好了。”爷爷扔下这句话,就直接抬脚走了。可我总感觉爷爷走的有些匆忙,像是在躲避什么一般。 爷爷从堂口回来的话,应该是从村西口回家,为什么会来到村东头呢?莫非爷爷是来看琉璃的? 虽然爷爷嘴上说着,不会插手琉璃的任何事情,可心中到底是不忍的吧?也不知道爷爷知道了琉璃的下场会作何感想。 可不知道为何,我心中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爷爷好像并不关心琉璃的死活,他的眼神有些淡漠,只在我说道琉璃一点点得腐烂的时候,他的神色才有些动容,反而是对秦越十分感兴趣。 我也没有放在心上,如果我自己是个非常厉害的人,可偏偏孙女每次都需要其他的道士来救的话,我多少也有些不开心的。 我这么想着,便也没有继续在村东头多留。 只走了两步的时候,我听到了槐树在风中沙沙的响,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我似乎又看到了莲生的笑容,他正站在槐树下对着我招手,“姐姐,快来啊,快来陪莲生玩儿啊。” 那声音太甜,忍不住眼泪落了下来。 …… 回到家后,爷爷就去了地下室,吩咐下来不许任何人去打扰,我自然也不会去叨扰爷爷的。 “卫老爷子……卫老爷子……”可偏偏有人来找爷爷,我也就去把门打开了。 来人却是隔壁村的村长,我生日的时候却是来过。 “阿迟,你爷爷呢?” 我正要回答,就看到爷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那村长一看爷爷,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直接奔了过去,“卫老爷子,救命!” 这一句话将我和爷爷吓得够呛,刚巧此时商榷也凑了过来。 爷爷正要问,那人拉着爷爷就要走,“快,再晚就来不及了。死人了,死了好多人啊!” “是疫鬼,是疫鬼来了啊!”村长十分坚决,怕爷爷不信,拉着爷爷就要去看看。 爷爷的身子定在了原地,我和商榷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随后只听到爷爷说道,“别着急,你先回去控制好势态,我准备一下就立即过来。” “好,好,好!”那人连说了三个好,看到爷爷答应了,身子这才没有了开始那般的颤抖和害怕,像是定了定心神一般,“卫老爷子,你可一定要来救命。” 那人刚一走,爷爷就让我准备了米和三炷香。 爷爷要请米问鬼。tqR1 这种事情我之前在黄家村也做过,我只会一点儿皮毛,叫来的也只是一只疾行鬼,而如今爷爷来做,却比我有模有样多了。 “阿迟,待会儿切莫多说。”爷爷在问鬼之前专门叮嘱了我一声,虽然我不懂为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爷爷的动作行云流水,不知道比我这个半吊子好了多少。 不到三分钟,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呼啸的风声。 “鬼君大人,鬼君夫人好!” 那小鬼颇为讲规矩,看到第一眼就先拜了拜商榷和我。本来我也想学商榷那样冷着脸不说一句话的,可我好歹面子薄,便是善意得笑了笑。不知道为何,我总感觉商榷的脸色有些不太友善。 毕竟那小鬼都颤抖了一下身子。 “不知道卫老爷子请我何事?”那小鬼也不含糊,对我们见过礼之后,就朝爷爷问道。 虽然我知道爷爷在这十里八乡都非常有名,但是鬼看到爷爷都要问好,我却还是第一次看到的。 “隔壁村发生了瘟疫,你可知道是为何?” 爷爷掐着手诀,朝着小鬼问道。 我后来才知道,爷爷掐的手诀是可以控制小鬼的,这样一来,小鬼不会因为恐惧就跑了。毕竟,小鬼跟人一样,趋利避害。 果不其然,爷爷的话音落下之后,那小鬼的身子就颤抖了起来,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当然了,他的脸色本来也不好看。 “是疫鬼,是好大一群疫鬼。那个村子里的小鬼全部都跑了出来,我也是从那里逃出来的,却没有想到刚刚出来就听到了召唤。”那小鬼的身子犹自颤抖,虽然我还不太明白疫鬼是个什么东西,但是我看小鬼的表现也知道了,这东西不好对付啊。 “你可知道那些疫鬼是怎么出现的?” 问这个问题的却是商榷,他微微皱着眉头,紧盯着小鬼。 那小鬼直接跪伏在了地上,“小的不知。那些疫鬼像是突然之间出现的一般,很快就占据了整个村庄,我们没有办法,只有逃了出来。那里面是什么情况,却全然不知的。” 小鬼在商榷面前自然不敢说假话。 第一百八十三章 你想知道? 也就是说,村长说得没有错,整个村子都被疫鬼占领了。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历史上的瘟疫事件都在我的脑海里过了一遍,瘟疫是会传染的,只要一旦出现都是大面积的死亡。在古代,一般都是整个城市给封锁,然后任其自生自灭;如今,虽然不至于让整个城市陪葬,但是一旦发现也只有隔离。 作为一名律师,我知道瘟疫的严重性。 但是作为一个半吊子的道士,我更加明白疫鬼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所以,当商榷和爷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将自己那爆棚的正义感悄然得收回去了,然后悄悄得朝着房门口溜去。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阿迟,你去哪里?”这冰冷而又慵懒的声音,除了商榷还有谁? “嘿嘿……我去看看采臣做什么好吃的了。”我嘿嘿一笑,正要走,却被商榷一把揪住了衣领,提溜着坐在了椅子上。 可是商榷却把我拉了回来,“你得跟着一道去。” “啊?”我知道自己的斤两,就盼望着可以安分地躲在家里,收拾疫鬼的事情就算爷爷搞不定,不也还有商榷吗? 他那堂堂的鬼君,又不是只是个名声。 “阿迟,你是真不知道,疫鬼最喜欢报复了,它到时候找到这地方来了,你觉得你搞定得定?” 也是出于这样的立场,他才一定要带上我。 不过就算商榷带上我是为了我好,我还是心里埋怨了一句,他怕是故意要将我拖下水。 我之前翻那本《百鬼志》,上面就记载了疫鬼相当厉害,而且它们成群结队的,从来就不会单独行动,这种事情连我都知道,tqR1 我觉得自己就是去了,也会很快变成疫鬼的一员。 就瞪大了眼睛,那可是万万不行。可爷爷似乎也没有反对的意思,这事情我怕也只能着实了。 心中郁结,知道那只死鬼靠不住,就只能翻箱倒柜地鼓捣着到时候可以用的符咒、法器和经书。 这些都是保命用的,能带多少带多少。 我忙着收拾,却是将阿芙送我的铜镜落在了地上。那哐当的一声,可把我吓坏了,这可是阿芙大人送给我,能够定住妖魔鬼怪的宝贝,万一摔坏了岂不是可惜了? 当然我更担心阿芙大人会因为弄坏了她的宝贝跟我置气,我一铁定不是她的对手,二商榷也未必见得会帮我。 对,那就是个见色忘义,重色轻友的厉鬼! 不过我这隐隐一琢磨,才发现有些地方不大对。貌似商榷和阿芙大人只是好朋友,而我作为他冥婚的对象,貌似我才是那个“色”字的体现。 这转念一想,心里挺乐呵的。 “我说阿迟,你这幅模样到底在琢磨什么事情?”阿芙那妖冶的女声响起,吓得我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 她是阎罗,怎么也可以说曹操曹操到? 不过也亏得我跌倒在了地上,这才可以在镜子里看到阿芙大人闭月羞花的容貌,铜镜当然毫发无伤,不过我就想问问,这往地下一砸阿芙就在里面,这到底是什么功能? “你找我?”阿芙白了我一眼,颇有些不耐烦了。 我却是转念一想,想到之前商榷不愿意回答我借寿命的事情,我寻思着倒是可以问问阿芙。 商榷说了,如果我想知道就去问阿芙,所以我这不就问了吗? 芙殇就冲着我摇了摇头,她明明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可偏偏也能生出一副妖冶狐媚的模样。 “阿迟,你真想知道?” 玩弄着自己细长的黑色指甲,她声音听着可冷了。只不过她一向颇有些主见,现在也会征求我的意见? 其实这件事情已经困扰我太久,我也真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否则就算可以没心没肺地过,这心里面,也始终有个疙瘩。 解不开,又难受极了。 “好吧。”芙殇叹了口气,“你把手放在铜镜上,我就同你说。这事情商榷不想开口,但我总觉得,你知道也未必是一件坏事情。” 我点了点头,十分慎重地将手放在了铜镜之上。 定了定。 我很快就会得知,商榷当年提着的箱子,那二十年的寿命,到底是如何来的。我也得知道,我长到现在,到底是欠了谁的人情。 铜镜有了一抹光亮,竟然直接将我吸了进来。我吃惊地瞪着眼前的阿芙大人,她却将手指放在唇瓣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别吵,我们现在跟着路引,回二十年前去,等会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能强行进去,打乱过去的发展。”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见我漫不经心,又是提醒了一句。“你得知道,我们存在的现在,都是以过去作为依托,如果过去被破坏了,那么现在也就不复存在。没有了现在,也就没有了未来。你可知道?” 阿芙虽然一向严厉,但是这是她难得认真地一次。 我点了点头,跟在她的身后,在路引的带领下,进了另外一扇门。这扇门打开,竟也是阿鼻地狱。 二十年前的阿鼻地狱,和现在一样,都是阴沉沉的,不见天日。周遭回旋厉鬼惨叫,满目望去,都是受刑的鬼众。 “它们,看不到我们。”芙殇简单同我解释了一句,然后指了指那端坐在判官椅上的自己。“我二十年前,是不是也很漂亮?” 我翻了个白眼,阿芙大人不死不灭,就算时间是把杀猪刀,也不会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只能陪着笑地开口。 “漂亮漂亮。” 阿芙也非常满意,只是表情变得严肃。“他,来了。” 谁,谁来了? 阿芙不过话音刚落,我便见商榷走了进来,手中握着一个箱子,就往桌上一扔,冲着二十年前的芙殇吩咐。 “给我取二十年的寿命。” “取,谁的?你要用在谁身上?”阿芙翻出一沓厚厚的生死簿,一页一页地翻找了起来,漫不经心地,才不理会商榷的心急如焚。 不过,那个一向慵懒的商榷,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惊慌的时候? “取我的,用在卫子陵孙女的身上。”他一面说,一面从身上拿出一张黄纸,上面赫然是我的生辰八字。 我就瞪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商榷。那皮箱里装的,是商榷的寿命?可是他不是已经死了两千多年吗? 我想不透的事情,果然芙殇也想不明白,扔下生死簿白了商榷一眼,“你开什么玩笑,你都死了多少年了,早就死透了,哪来二十年的寿命。” “我可以问冥王借。”还是那副慵懒身子的模样,竟然径直就坐在了芙殇的对面。 也就只有他,可以在阎罗王的面前,这般无法无天了。 “问冥王借?”芙殇不可置信地看着商榷,“我知道那卫迟对你很重要,可是这事情开不得玩笑,你可知道……” “我知道。”商榷打断了芙殇的话。 可却有个冰凉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响起,阿芙同我解释。“冥界的亡灵,有时也会问冥王借东西,只是光要见到冥王,就得将十八层地狱所有的刑罚走一遭,以示所求之事十万火急,内心十分坚定。” 我身子颤抖了下,不大明白阿芙的意思。 她就带着我,走到阿鼻地狱下,设立的十六小地狱里,抬手指了指正在受刑的商榷,苦笑了一声。 “要借寿命,只能通过阎王,我也帮不了他,就看着他入了我这地府,一道道受刑,虽然只有了灵魂,但是下油锅,那是真的烫,过刀山,也是真的疼。” 我身子抽搐了下,眉头一紧。 第一百八十四章 那寿命,是这样来的 所谓阿鼻地狱之下,十六小地狱,包括油锅、刀山、炮烙、剔骨、断头、割肉……就算是亡灵之身,那也是彻骨疼痛。我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他慵懒地,接受一个又一个的责罚。 饶是商榷这一轮下来,虽然模样仍旧慵懒,但是额上冷汗涔涔,脚下步履不稳。芙殇就立在一旁,一副他这是何苦的模样。 而我,也想问商榷一句,他这是何苦。 我就不认识他,而他又何须为了延绵我的寿命,在地狱里受如此折磨? 一传令的小鬼过来,见文书递到了芙殇的手中,她打开了下,忍不住皱了皱眉。“冥王同意借你二十年的寿命,可是你得在我这里,受二十年最凄苦最严苛的刑罚。我们就算再私交甚笃,也得按规矩办事。” “行呀。”商榷答应得那叫一个干脆,将之前那个箱子从怀里掏了出来,“你先把寿命给了我呗。我还能跑了不成?” 芙殇哭笑不得地看着商榷,摇了摇头。“我也懒得问你值得不值得,只是二十年后怎么办?” “二十年后再说呗。”商榷说得,那叫一个轻松,然后指了指旁边的油锅,“受刑的话,是不是从下油锅开始?” 他说得好生轻巧,可是下油锅的时候,他分明连嘴角都在抽搐!那本就是针对亡灵魂魄而设立的酷刑,就算是商榷,也未必会觉得轻松…… 我就那么茫然地看着他受刑,看着他身形逐渐变得蹒跚,最后竟然要仰仗着阿芙,才能勉强往前行走,可就算是这样,他也没落下一件刑罚。tqR1 “别哭了。我们得回去了。”旁边的阿芙嫌弃地看了我一眼,“我也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让他至于为你这般。不过他的决定,我向来尊重。你现在知道,你这二十年的寿命,是怎么来的吧。”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 我这二十年的寿命,是商榷问冥王借的。我在上面活得逍遥自在,他在下面受着酷刑煎熬,每一日都是折磨。 “知道了,就给我回去。”阿芙嫌弃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狠狠地拍了我的肩膀一下。 我就感觉到一疼,竟然钻出了铜镜。 我怔愣地望着那面恢复如初的铜镜,里面哪还有阿芙的影像。只刚刚的一切,是真的,又像是我做的一个梦。 我眨了眨眼睛,可却没有办法抑制住已经流出的眼泪。商榷,商榷他果然是个混蛋。 这么大的事情,他为什么从来都不和我说? 他闷不做声的,就让我欠了他这么个天大的人情,他倒是心安理得了,我就想问问他,他这样让我怎么还? “我说你在这里面磨蹭好久了,不就是去收拾疫鬼吗?总不至于被吓破胆了吧。”商榷那慵懒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一抬头,就看到他慵懒地靠在门上,一副软绵无骨的模样。 他永远的云淡风轻,也不管我是什么都知道,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呀,怎么还哭上了?”商榷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就冲着我摆了摆手,“不是阿迟,这都多大点事情,那疫鬼是麻烦,难道我还收拾不了?” 我就吸了吸鼻子,也甭管商榷说了什么,“你……你给我过来。” 这话,说得老不客气了。 他呢,虽然很不满意,也不知道我这是抽得什么风,但还是缓缓走了过来,停在距离我大约还有一两米的地方。 “别这样,真不想去就别去了,搁在家里好吃好喝的,也行。”他就从来没有见我哭得那么伤心,也就象征性地劝了劝。 可是我却一头栽商榷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把什么眼泪鼻涕的,都弄在了他的身上。 他也没有嫌弃,就手足无措地看着我,身子比往常僵硬了不少,就等着我哭着差不多了,他问一句是不是有病的。 “好啦,不带你出门了。”他还以为我哭得那么伤心,是因为要对付疫鬼。“我是真不知道卫子陵的孙女咋就这么胆小,不就是一只疫鬼,你至于吗?” 嫌弃,那家伙的话语里,可是满满的嫌弃。 我冲着他摇了摇头,也不管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就抬头一边哭一边抽泣地问他。“商榷,下油锅的时候疼吗?” “哪能呀,就跟洗澡一样,可舒服了。”他十分轻松地开口,却是皱了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阿迟做了亏心事,怕下油锅?”他猜了猜,以为我问得是这个。 我冲着商榷摇了摇头,犹豫归犹豫,我还是一本正经地问他。“你来找我之前,在地狱的二十年,过的是什么日子?阿芙大人可曾亏待了你?你一日日一夜夜的上刀山下火海,又是为了什么?” 我就那样直愣愣地看着商榷,他瞪大了眼睛,竟然有些闪躲。“阿芙同你说的?她答应过我,不许同你透露一字。” “你就说,上刀山下油锅,好受不好受!”我不容许他妄图将话题撇开,眼泪更是止不住。 “其实……” “卫迟!你做什么?”商榷将我推开,瞪大眼睛满脸惊愕地看着我。而我也是失了魂魄,同样瞪大眼睛地看着他。 我刚刚…… 吻了商榷?! 唇瓣那如同被冰冻了的触感,无时不刻地不在提醒我刚才的荒唐,就觉得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周遭安静一片! 明明就刚刚发生的事情,却如断片一般,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其实就想和他说一声谢谢,可偏偏那时候那角度刚刚好,一时冲动没有忍住…… 脑袋炸裂得厉害,只能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我,我一定是疯了,不然我怎么可能吻一只已经死去了整整两千四百年的厉鬼!虽然他对我,倒是不错。 商榷追了出来,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尴尬,面上再是云淡风轻,也有些做作。 “那个,我进来是通知你一下,今晚就出发,去隔壁村。” “哦。” 我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却觉得我和商榷之间变得微妙,也有些不大一样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疫鬼横行 爷爷似乎在里面收拾什么东西,竟然迟迟不出来,宁采臣和鬼厨子又不知道在说什么。就我和商榷两人站在院子里,那叫一个尴尬。 偏偏他还用手擦了擦自己的唇瓣,就这么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那是看得我火大。 擦,擦什么?敢情他嫌弃我? 我现在就想着冲到商榷的面前,然后狠狠地给他一个巴掌,再告诉他不就是吻了他吗?我负责就是了。 转念一想貌似没有那个胆量,而且我已经嫁给商榷了,还能怎么负责?就只能把刚才的冲动,给压了下去。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果然冲动是魔鬼,这做人做事的,都得冷静。 不过索性并没有尴尬太久,因为爷爷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竟然准备了两个旅行箱大小的行囊,指着其中一个对我说。 “阿迟,你带好这个上路,路上跟着我和商榷,就不会有大碍。”虽然捉鬼大半辈子,但是爷爷极少和疫鬼打交代,现在最担心的,也是我。 偏偏宁采臣还飘到我面前,也背着一个大大的行囊,不过里面应该不是收鬼的东西,否则他得把自己个给收了。 就颤颤巍巍地问我,“阿迟,你说,你一定要带我去吗?我觉得吧,我去估计不能帮忙,就只能添堵。” 恩。自我认识,很清晰。 我就冲着宁采臣点了点头,其实吧,我对自己也有这样清晰的认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不去? 搁在以往,为了不去,我可以冲着商榷一哭二闹三卖萌,但是现在,貌似不行。 因为,刚刚才和商榷那个了,我还有些没有缓过来。 所以就一本正经地看着宁采臣,“不行,你得陪我们一道去,看家的事情,厨子鬼留下就好了。” 厨子鬼就在一旁点头,反正跟去外面抓鬼升级相比,他更喜欢在家里研究做菜。 宁采臣见得我坚持一定要带着他去送人头和添乱,只能认命地点了点头,就恹恹地缠绕在了我的身上。 他自己有脚,但就喜欢黏在我身上。 爷爷也懒得管我,就看了看商榷,“走吧,这一路上倘若遇到些事情,阿迟就拜托你照顾了。” 商榷也就冲着爷爷点头,可那副慵懒的模样,真没有半点说服力。 我就担心着,他会不会找个机会就不管我了,就当是报复了我刚才的冲动。 有首歌杂唱来着,那就是冲动的惩罚…… 我们要去的村子,距离卫家村就隔着两条小溪,约莫就是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我只是非常奇怪,为什么不在白天赶路,得在晚上过来? 与其说是赶时间,我倒宁可相信,爷爷是故意晚上行动的。 果然就在村子外面停了下来,然后问我,“阿迟,你看看,这里面到底有多少只疫鬼?”tqR1 我的眼睛,爷爷开过光,就趁着月色瞪大了眼睛看。 可是放眼望去,都是与人一般大小,模样狰狞,脚步蹒跚的疫鬼,跟行尸走肉一般,我数了数,还真不知道多少。 “一百零五只。”一旁的商榷,颇为慵懒地给了个答案。就算他说的是确切的数字,但是那么随意的感觉,也很难让人信服。 “竟然这么多。”爷爷感慨了一句,这么多疫鬼,怕也在他的想象之外。 “疫鬼感染,可以通过三种途径传播,第一种是通过水域,疫鬼会在水里下毒,人喝下就会感染疾病,要驱除就得洗涤水源;第二种,是通过牲畜,将病毒留在牲畜的身上,让它们传播人类,这一种需要大规模就地焚烧死亡家禽。” 爷爷娓娓道来,不过就这两种,同处理一般瘟疫,似乎并无差别。 “那,第三种是什么?”关系到性命,我就不得不多问一句。 “至于这第三种,会稍微麻烦一些,乃是通过空气直接传播,入了人的皮肤就会产生变化,只能全身遮掩,不能一处地方曝露出来,否则就得沾染疫病,不死不休。” 爷爷十分严肃地开口,而我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皮肤接触到空气就会沾染疫病?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只是不知道,我们遇上的,会是哪一种。”爷爷叹了口气,脸色很是严肃。 “能够请到卫子陵卫老爷子的,会是前面两种寻常的疫鬼吗?”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宁采臣就已经扑了上去。 “小倩,小倩,小生可想死你了!”宁采臣如此模样,我便知道来人是蓝蔺。 “师妹,说话客气些。”秦越也侯在一旁,大概是觉得刚才蓝蔺有些失态,于是陪着歉意开口。 我看到秦越也挺高兴的,择日不如撞日,赶着凑巧也可以介绍给爷爷认识。 这边蓝蔺又放出小鬼吓唬宁采臣,玩得不亦乐乎,也暂时顾不上。我就觉得商榷那双眼睛始终停在秦越身上,隐隐有些不善。 知道他和秦越不和,但是也别在这个时候动手呀。 难道不是应该同仇敌忾,先对付了疫鬼再说?但是像我这样有想法有觉悟,又怕他俩做不到。 我以为今晚遇上秦越和蓝蔺,已经算是超出了我预料的热闹。但是偏偏身后还有个声音响起,我之前在铜镜里听过,乃是秦越师傅的声音。 “卫老爷子,别来无恙了。”我没有注意到爷爷脸上的尴尬,只是循着声音将身子转了过来。 然后,笑容就彻底僵硬了。 因为,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个据说是秦越师傅的男人,这些年来,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我的父亲,卫蔚。 那个我尚且在腹中,他就想尽办法想要我流产最后还得母亲大出血离开的男人,那个在我病重之后,竟然一言不发离开,再未出现的男人。 作为我的父亲,他在我人生履历中,已经缺席了整整二十年! 若非亲眼见到,我是不敢想他竟然还活着。我甚至巴不得,他已经死了…… 为人子女者,这得有多恨有多怨,才会把自己的生身父亲,想成是一个死人? 我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直到他有些无奈地回了一句。“阿迟,也在呀。” 失落诧异愧疚。 可我要的,又不是这个……好吧,我也不知道,我要什么。 第一百八十六章 重逢 “阿迟,过来!” 我正愣住的时候,爷爷叫了我一声,我看了一眼那个我应该叫父亲的人,亦步亦趋得走到了爷爷的身边站好。 之前,我一直认为我的寿命是父亲借给我的,我心中在怨恨的同时却又有一些其他的情绪,可偏偏我知道了,我这寿命是商榷用刑罚换来的,我看到卫蔚就更加不知道作何反应了。 爷爷朝着父亲看去,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甫一接触就火光四溅。 若在往常,说不定我插科打诨便也过去了,只在卫蔚面前,我却不愿意多说多做什么。 “阿迟,过来!” 我站在爷爷身边发呆,我有些傻愣愣得看着卫蔚和他身边的秦越,秦越的目光落在了商榷的身上,略微有些复杂。 这正义感爆棚的小道士,看到商榷就像是看到仇人一般。 我听到商榷叫我,十分不情愿得挪到了商榷的身边,要知道,这刚刚发生强吻事件,我的心里好歹还是有些受不住的。 但是比起商榷,我更不愿意呆在他们两个人的中间。 我挪到了商榷的身边,可秦越的眉心皱的更深了。 刚巧这个时候蓝蔺和采臣一人一鬼也都回来了,蓝蔺直接挡在了秦越的面前,她比秦越矮了一个头,便直接蹦起来,“师哥,不许你看她,要看也只能看我。” 我在心中哀嚎,谁说秦越是在看我了,明明是在看我身边的这只鬼好么?蓝蔺大小姐,你眼神能不能好了?而且难道你不觉得这一人一鬼之间的气场交流太过于热烈了么? 爷爷和父亲都没有说话,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商榷揉了揉我的发丝,伸手将我抱在了怀里,他的身体有些冰凉却让我觉得很舒服,便索性靠在他的身上。 倒也忘记了之前的那些小尴尬。 我的余光瞄到父亲看到我和商榷样子的时候,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我却懒得理会,他在我二十多年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也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难道还要我现在直接扑上去抱着他的大腿叫父亲? 这怎么可能? 只是后来秦越告诉我,那一日父亲算到了我要去,出门之前收拾了许久。他说,他从未见过那般紧张的师父。 可,倒也不是我不领情,我也不知道不是? 再说了,就算我知道了,我只怕更会对他不满了。 “卫老爷子,卫师傅,没有想到你们竟然碰到了一起了。”就在我感觉我的尴尬癌都要犯了的时候,村长终于出现了。 他约摸没有想到自己一片好心竟然成为了这个样子。 只半天的时间,他整个人看上去苍老了许多,两鬓之间也是白发丛生。 想到商榷说得,这个地方有一百多只疫鬼,我便十分理解村长的心情了。疫鬼不同于其他,沾染即无药可医。 爷爷的目光略微有些凝重和不满,村长左右看了看,却也为难得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高人,可这次的事情着实棘手。” 村长对着爷爷歉意得笑了笑。 商榷却是先开了口,“情况如何了?” 我也明白,现在疫鬼当前,却也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村长,我多希望村长说一句,事态已经控制下来了,你们只需要做好收尾工作即可。可我知道,这个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情。 “唉……我这村长也真是没用啊!我现在已经将所有感染的人全部都隔离了起来,另外,今晚就劳烦两位了。”村长朝着爷爷和父亲深深得鞠躬。 生命之沉重,无人能够轻易承担起这重量。 我看了看爷爷,他眉心微皱;父亲也是如此,我在此时才发现其实他们两个是相似的。 “阿迟,走了!” 采臣扯了扯我的袖子,指了指和秦越他们相反的方向,压低了声音对着我说道,“为什么我感觉气氛这么不对劲啊?难道小生的感知出问题了么?” 废话!这气氛对劲了才怪呢。 我一步三回头得去看卫蔚他们,可他却没有一丝一毫回头的意思。我心中更加难过,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他回头又能怎样呢?难不成还要我对着他喊两声父亲? 可他不回头,我又更加难过。人,最怕的就是有所期待,因为你有了期待,你便会想要更多。 父亲显然没有回头的意思,倒是秦越回头看了我一眼,却被蓝蔺直接拦住了。 爷爷却叫了我一声,“阿迟,快跟上。” 我应了一声,抛弃了自己心中的那些小情绪,直接跑到了爷爷和商榷的身边。他们两个人都紧皱着眉头,看起来这件事情还真是非常棘手呢。 “阿迟,那个人就是你父亲吧?”采臣飘到了我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问我。tqR1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对着他翻了一个白眼,却没有想到采臣闷声说了一句,“却也奇怪,我为什么感觉他像个好人呢?” 我直接一巴掌拍到了采臣的头上。 这家伙都是鬼了,能认识什么好人或者坏人么?再说了,能够教出秦越那么正义感爆棚的徒弟,可能人品也查不到哪里去。 可到底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这种表面上道义岸然的师父其实私下里是个抛妻弃女的渣男呢? 所以啊,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不能看表面的。 采臣看我没有回答,便扯了扯我的袖子,有些难过的说到,“阿迟,你曾说爱情是个没有理由的东西,可我觉得吧,我爱蓝蔺是有理由的。” 这货也懂爱了? 我朝着采臣看去,却没有想到采臣轻飘飘得来了一句。“因为她长得好看。特别好看。” 我忍不住腹诽,这世道怎么了?难道连鬼都开始看脸了? 我表示受到了成吨的伤害,但是我一想其实自己也蛮漂亮的,心情就好了不少。 “阿迟,你不要怕,鬼君是个不看脸的人。你还是很有优势的。” 好吧,我不知道我该开心还是该难过,但是我知道的是,我应该暴打一顿采臣。 果然,打完采臣之后神清气爽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夜探 这夜有些浓稠,像是用力就可以撕开一般。 村长安排的是我们住在村东头,秦越他们住在村西头。这样一来,既可以不用见面,又可以互相照应着村子里的情况,却也是个不错的安排。 只是我们刚刚到住宿的地方安顿下来,爷爷和商榷两个人就紧皱着眉头将我和采臣两个人叫到了一处。 “这次的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爷爷开口就来这么一句,吓得我差点儿站立不稳。 其实我真的只是想来打个酱油的,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这次可以变成一次完美的旅程,疫鬼什么的,只是做梦罢了。 可到底事与愿违。 “我刚刚观察了一下,这里的气息紊乱,应该比我们想象得要遭。”商榷的话更是让我傻了,什么叫做气息紊乱? 难不成地方也有气息? 后来商榷才告诉我,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固定的呼吸,其实这天地也如同人一般,是在成长,有新生也有衰败的。 好吧,我承认,我孤陋寡闻。 “刚刚我算了一下,今晚那些疫鬼应该会比较安稳。我们之前了解的情况也都是从小鬼那里得知的,至于具体的情况还是需要亲自查探一下才明白。” 爷爷说完,就将目光落在我和采臣的身上,“阿迟,今夜你和采臣去查探一下具体情况。我和商榷要商量一下怎么做。记得,如果有事儿就先逃,回来再说。”tqR1 商榷却只是冷了我一眼,随后摆了摆手。 这就算是确定了我和采臣两个炮灰的命运了? 我向采臣看去,采臣这货也正在看我,我们两个人对视一眼,随后他就紧紧得挂在我身上。 “采臣啊,你当鬼一千多年了,你再给我讲讲疫鬼到底怕什么呗。” 我觉得我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疫鬼啊,应该怕鬼君大人吧。” 这不是废话么?商榷是鬼君,疫鬼再怎么说也都是鬼,当然怕他了。 我白了一眼采臣,开始调用我所有的脑细胞。 “小倩、秦越……” 我和采臣分别叫了不同的人,采臣早就飘到了蓝蔺的身边去了,而秦越对着我点了点头,然后正义凛然得脸看着我 ,刚准备开口,却被一个义正言辞的声音给掐灭了。 “你不许和她说话,有什么就由我来说。”蓝蔺瘪了瘪嘴,望了望我,“你是师父的女儿?” 我真想说不是,可偏生又是。 血缘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的一个东西,明明你奋力想要摆脱的,可到最后却成为了你的牵绊。 我只有无语望苍天,幸好秦越能够明白我的心声,唤了一声,“蓝蔺,忘记师父的嘱托了么?” “好吧,师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听师兄的。”蓝蔺一脸忠诚得站在秦越的身边。 采臣那货又挂在了我的身上,“阿迟,你说怎么办呢?爱情来得这么快,就像龙卷风啊。” 我简直忍不住吐槽采臣,这货说什么要跟蓝蔺维持在同一个沟通水平上,便将我手机上的歌日日夜夜的听。 可我想说,这东西是我个人爱好啊,跟蓝蔺有什么关系? 采臣一路上就在我的手臂上嘤嘤的哭泣着,扰的人心烦,当然了,我不出手却有人出手,那人自然是蓝蔺,蓝蔺直接放出了一只小鬼绕在采臣的身边,采臣直接噤言了,整只挂在我的手臂上动也不动。 “阿迟,师父他……” 走了一路,秦越不管跟我说句什么,蓝蔺都要阻拦,吵着闹着不许跟我讲话,只许跟她说话,我倒还有些羡慕蓝蔺,至少说在对待感情上比我勇敢。 我的脑袋轰然一下炸裂开来,为了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些不安。可偏偏这个时候,秦越大喝了一声,“别动。” 我倒是十分乖巧,急忙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得盯着秦越。 “不许你这样看着我师兄!”蓝蔺突然伸出双手拦在我的面前,我有些无语凝噎,但还是依言,将目光转向了其他地方。 可我宁愿我没有转头好么? “听到声音了么?”秦越的一句话,让我不自然得咽了咽口水,岂止是听到声音了,我这是看到了好么? 也不知道该不该感谢我这双什么都可以看到的眼睛,反正我现在是直接吓傻了。 书上说,疫鬼中有男有女,皆浑身白色,爱好红色灯笼。只要前行皆带着红色灯笼。可书上却没有说疫鬼长得这么丑啊! 只见他们衣衫褴褛,浑身上下无一出是好,明明还隔了三十多米的距离,可我似乎能够闻到他们身上腐臭的味道。 那红色灯笼如同他们本身一样,常人是看不见的,可偏偏我能看到,而且一清二楚。 那红色灯笼如血般蔓延开去,身后的疫鬼发出咆哮声,那声音我只在地狱里听过,如泣如诉,偏生阻挡不得。 “阿迟……阿迟……疫……鬼”采臣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他本就胆小,看到这个场景,已经直接躲到了我的身后。 秦越和蓝蔺显然也已经看到了,而且即便是秦越,也紧皱了眉头,对着蓝蔺点了点头。 我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想,这事儿不好办啊! 早知道,我在看到秦越他们的时候就应该先回去啊!有什么事儿让秦越告诉我不就好了?何苦来哉! “师兄!”蓝蔺大喝了一声,秦越回头看着我,“阿迟,待会儿你跟在我的身后,我会保护你的。” 话音刚刚落下,就看到采臣直接飘到了秦越的身边,挂在了秦越的身上,可刚刚挂上就哀嚎一声飞到了我的身边。 秦越歉意得笑了笑。 我知道秦越的身上肯定有符咒,避免厉鬼近身,若放在往常,我肯定要嘲笑一番采臣,可这个时候,我却没有丝毫心情。 因为我发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我们似乎被疫鬼包围了。 “阿迟,我们好像被包围了。”采臣扯了扯我的袖子,让我回头看了一眼。我也就回头看了看,可我当真后悔那一回头,因为这一眼让我后来的日子里又多了一段心理阴影。 第一百八十八章 初交手 见鬼啊!我在心中腹诽一句,往下咬住嘴唇,就见得一群犹如丧尸一般的疫鬼,朝着我们摇摇晃晃地走来,他们行进的速度很是一般,或者说有些缓慢。 但是偏偏就是数目众多,从四面八方将我们团团围住。 因为之前听蓝蔺说,这些个疫鬼乃是通过空气传播疫病,人的皮肤只要暴露在外面,就会沾染上,如果不及时处理,也会成为疫鬼中的一员。 所以爷爷给我准备了一件密不透风的雨衣,脸上也是遮得严严实实,如果不是为了看路,估摸着连我的眼睛都不会放过吧。 我穿这身打扮出门,商榷就在一旁隐忍偷笑。虽然也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太滑稽,但是我忍不住,还是瞪了他一眼。 我就纳闷了,他当初既然废了那么大的功夫,帮我续命,可现在为什么又眼睁睁地看着我去送死呢?陪我出来一趟,会死么? 不过想到之前吻了他,我又觉得还是暂时不见的好,免得见了面,到时候又尴尬。再说我也遇上了秦越和蓝蔺,他们,应该还可靠吧。 “阿迟,你就给我躲着。等会如果有疫鬼过来,你就用鞭子抽他的脚。”秦越招呼了一句,举着桃木剑在前面护着。 听听,这才是一个暖男,应该说的。 “你不许和她说话,你只许和我说话。”蓝蔺狠狠地瞪了秦越一眼,慎重起见他们也是全副武装,她这雨衣和我的相比,滑稽程度倒是不分上下。tqR1 这时候安全最重要,谁管漂亮不漂亮? 说话间,疫鬼们已经蜂拥而上,将我们团团围住,疫鬼的体温会比正常人低上三五度,它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也靠这个来区别谁是朋友,谁是敌人。朋友拥簇在一起,敌人则与其缠斗,让他也变成自己人。 我们今晚遇到的,似乎是疫鬼群。也在心中咒骂了商榷一番,好好的说什么只有一百多只疫鬼,光是我们面前,就不止这个数吧。 难道是因为同化了其他的村民,壮大了疫鬼的队伍? 想到这里,我身子不由得抽搐了下。 然后就被蓝蔺狠狠地瞪了一眼,大抵我就是那身为道士,但是最不中用的那种吧。她在遇到我以前,也不曾想过会有这么窝囊的捉鬼人。 不过和那个只能缩在我身上的宁采臣相比,我觉得自己,还是挺不错的。起码我还可以用镜子抵抗疫鬼,不像它,就只会发抖地躲着。 疫鬼们却是纷纷停了下来,在口中振振有词地念叨,那一声一声,鱼贯入耳,如歌如泣。他们虽然也会做物理攻击,但是更擅长用这样的方式,来摧毁人心中的防御底线。 这连贯不绝的声音,像极了地狱里的鬼哭狼嚎。 “我们今天也就是来看看,知道大致情况。查探清楚即可,并不用动手。”秦越压低声音道,我听着也松了口气。毕竟要对付疫鬼,还是需要爷爷和商榷出马,我们三真不够他们喝一壶。 我不是信不过秦越,关键是吧,还有我这拖后腿的。 “行。” 蓝蔺非常干脆地点了点头,“师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最听师哥的,这就叫夫唱妇随,蓝蔺跟定了师哥。” 她这一本正经地模样,让我忍俊不禁,就听到怀里的宁采臣带着哭腔地开口。“那个阿迟,我觉得,我失恋了。” 委委屈屈的。 我就白了他一眼,我不想劝他什么人鬼殊途,单单是蓝蔺不喜欢他,这一条就有够他受得了。 秦越瞧见时候差不多,用眼神示意蓝蔺取了鞭子,开了一条道路出来,然后又叮嘱了我一句。“阿迟,可以逃了!” 话音刚落,就身先士卒地跑了。 我愣了愣,他也不是个说逃走就逃走的性格呀,这逃走之前能不能就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呀。冷不防的没有准备,就落下了。 可偏偏蓝蔺还补了一句。“师兄你别和卫迟说话,她就算要逃,也不跟我们一个方向。” 我停下脚步,这才意识到,貌似自己还真不能和他们回去。 就换了个方向,虽然我惧怕一个人,但还是头也不回地快速逃了。因为和可以传染疾病要我性命的疫鬼相比,我更怕和卫蔚相处。 我很想质问他,为什么害死了母亲,为什么一走就是二十年……但面对他的时候,我连一句话都不想说,就只有满满的怨。 我并非是冷酷无情之人,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和同他那般冷酷无情的人相处。 跑出一段距离之后,我竟被一群疫鬼,团团围住。 疫鬼本就是通过体温来区别敌我,我刚刚一路逃走,呼吸急促加上心里面又乱糟糟的,这一来一去,自然体温上升了许多。 也不能慌张,招呼宁采臣从我的身上下去。疫鬼是鬼,宁采臣也是鬼,虽然不是同类,但是也不至于伤害吧。 “阿迟,我……我回去叫人。”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他做个跑腿的,也的确比留在原地有用。 我就叹了口气,所以我得坚持到宁采臣带人过来? 秦越说了,疫鬼的弱点就在脚上,专门打脚就是了。还告诉我说,疫鬼不会侵扰不吃牛肉之人,也不会伤害三世积德之家。 我不可能不吃牛肉,而卫蔚也不可能积了德。 我心里有怨,却也知道,这和他做了那么多龌龊事情,并无太大的关系,乃是因为修道捉鬼本就是损阴德的事情,就算把所得钱财全部用于慈善,也仅仅算是功过相抵,不能积了阴德。 因为我手中的皮鞭和镜子,疫鬼们暂时停了动作,只是偏着头观望。我也趁机抹了一把符咒。有之前爷爷为我准备的,也有刚才秦越塞给我的。 他刚刚塞给我的时候,还躲着蓝蔺,似乎并不想让她知道。 一只胆大的疫鬼,终于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 我知道一个成语,叫杀鸡儆猴。 这一只踏入我攻击范围内的疫鬼,就是要攻杀的对象,也好震慑一下其他疫鬼。 我用镜子封锁住他的行动,然后皮鞭顺势抽打右脚,就听得它哇哇叫了一声,竟然魂飞魄散了。 果然,脚是疫鬼的死穴! 第一百八十九章 她早晚得靠自己 我一面非常困难地和疫鬼抗衡,一面盼着采臣快些带商榷过来,这些个疫鬼再厉害,商榷怕都可以轻飘飘就给收拾了。 不过偏偏的,因为我们这边动静实在是太大,其他地方地疫鬼,也纷纷赶了过来。 我手上的符咒已经不多,偏偏镜子只能定住它们一瞬,片刻之后又能恢复行动,鞭子打脚倒是可以一劳永逸,但是自从灭了一只之后,它们就会躲着我的鞭子,一面躲,一面发起进攻。 而我说到底,这鞭子还没有玩得圆泛,很多时候都得落空,偶尔才能打到那么一次两次。偏偏我刚才的杀鸡儆猴不是给了他们忌惮,而是激起了它们满满的怒火。 毕竟,以群居为生的疫鬼,也挺在乎自己的同伴。 就在我疲于应付的时候,宁采臣偏偏飘了回来,我看他就给看救星是一模一样的,可他就一个人过来的,身后没有商榷,也没有爷爷。 我愣了愣,差点就没有反应过来。tqR1 宁采臣就哭丧着脸跑到我的面前,无比可怜地开口。“那个阿迟,鬼君说你自己可以应付,不肯过来帮忙,他们就忙着做应付疫鬼的灯笼和鞭炮,顾不上这边的情况。” 顾不上? 我赫然瞪大了眼睛,我这边被上百只疫鬼围着,别说十万火急,就是百万火急也有了吧。但是偏偏那边还云淡风轻地说我自己可以应付? 尼玛,我自己可以应付,至于让采臣去求救吗? 商榷一向没有良心,我可以忍了,但是爷爷,为什么也不来救我?他不是最宝贝我的吗? 这个问题,宁采臣帮我解答了。“其实卫子陵也挺担心你的,但是鬼君说了,不用出来,他也就只能继续扎灯笼了。” 宁采臣一面说,还一面冲着我将手摊开,表明其实他也挺无奈的。 可是…… 这尼玛都是什么破事情! 我心里气愤,这手上鞭子就乱了,竟然被一只疫鬼将雨衣拽了下来,然后其他的,一拥而上! 我心下一凉,但凡和他们有了直接肢体接触,就…… 就会染上疫病。 往下吞了吞口水,宁采臣也被吓得不轻,连忙帮着我将雨衣抢了过来,在众鬼一人的推搡中,那原本厚实牢靠的雨衣早就支离破碎了。 “阿迟,我们快逃吧。”宁采臣一面说,一面拖着我往外。 我一个劲儿地点头,之前以为他们会来救我,所以只是想着在原地挨着,并不打算逃走。不过现在想想,自己还真是天真呀! 就算商榷从地狱受苦给我要了二十年的寿命,他仍旧是一只恶劣到了极致,竟然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厉鬼! 我气愤,也恨不得将他扒皮拆骨。 也不知道疫鬼是不是忌惮,追着我近了家门,就不敢上前了。我见它们停在原地,纷纷散去,也在心里松了口气。 算是,逃过一劫了? 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雨衣,偏偏宁采臣瞪大眼睛看着我,指了指我胳膊上那处乌黑的淤青。“阿迟,那……那是什么?” 他似乎是害怕极了,而我循着他的惊慌失措的声音望去,竟也见得我的手臂,淤青乌黑了一片,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但是,这并不是撞击留下的淤青。乃是,因为疫鬼的触碰,已经沾染了病毒的皮肤! 蓝蔺的话,我记得。 她说,一旦沾染上了疫鬼的病毒,那么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无助中慢慢死去。灵魂不能投胎,而是成为疫鬼中的一员。 直至,被得到之人鞭笞,魂飞魄散…… “我,我去找卫子陵,我去问鬼君大人……他们一定有办法的。”宁采臣赶忙飘了进去,惊慌失措的,把自己的帽子都掉在了地上。 他是真关心我,但我心里也是真悲凉。 他们倘若真的在乎我的死活,不是应该在宁采臣知会我遇上麻烦的时候,就走出来帮忙吗?而不是让我这快要变成疫鬼的人,自己个回来? 犹豫着,还是朝门里走去。 就听到商榷懒洋洋的声音,“这都什么时辰了,阿迟也该回来了。” “要不,我们去找找她吧。这孩子,还是第一次单独遇上这么多鬼呢。疫鬼又是厉鬼,攻击性那么强。”比之于商榷那云淡风轻的声音,爷爷就明显有些沉不住气。 “无妨无妨。”商榷摆了摆手,慵懒的声音却变得十分严肃。“卫老爷子,你得想清楚,既然阿迟走上了这条路,也承诺过以后要继承你的衣钵,那么就得学会独当一面。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可能永远地罩着她。” 我停在原地,商榷这话,许是听不明白。 “我知道你是想锻炼她,让她可以成长,这样就算我不在了,她也可以照顾好自己,可是这外面的厉鬼……”就算商榷说得有道理,爷爷也是担心不已。 “不过疫鬼,她能应付。”商榷很是平静地开口。 我却是身子一颤,心中五味杂陈。之前知道他们见死不救心里悲凉,可现在知道是为了锻炼我,又觉得可以理解。但是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一日爷爷会离开我,会没有办法保护我…… 还有商榷,他也会离开我吗? 我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偏偏因为宁采臣的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绪,因为他进去之后,就是非常着急地开口。 “不好了,不好了,阿迟……阿迟被疫鬼伤到了。手臂上,手臂上有了疫鬼的病毒。” 我立在门外,在这一刻,是想要逃走的。 可偏偏,一转头就撞到了一具冰凉的身子。隐隐觉得好笑,商榷刚刚不还在里面,怎这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到了外面? 他会分身吗? 我抬头看他,他皱着眉,眼中是满满焦急。我本不生气,但是看到他如此表情,就觉得委屈。就算是为了锻炼我让我一个人战斗,他也应该事先同我说明。 那样,我就不会傻傻地,一面应付疫鬼,一面还盼望着他可以出现! 气冲冲地要进屋,但是却被他劫道。 捉了我的胳膊,细细看了一眼。 第一百九十章 喏,给你 “我被疫鬼伤了,你是不是觉得很高兴,或者说,你气愤,不过是因为我太不中用,没有达到你的预期?”我冲着商榷,吼了一句。 若是在平时,我这么故意挑衅,他指不定怎么教训我了。一则他在我面前从未展露过丝毫好脾气,二则他也从来以戏弄我为乐! “别闹。”他只是皱了皱眉,回了这不冷不淡的一句。 “我没有!”将手抽出,大步准备进去,但是没走出两步,再一次被商榷捉了回来,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我的胳膊。 就死死地盯着那块已经变得乌黑,被疫鬼感染的地方! 爷爷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我这副狼狈至极的模样,也是心疼极了。“阿迟,你……你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快,快些进去,我们……我们想想办法。” 可是蓝蔺明明说了,一旦沾染上,就全无半点法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感染的区域越来越大,最后在无助痛苦中死去,成为疫鬼。tqR1 否则,之前也不会用雨衣,严密封锁。 见得爷爷要进去取工具,商榷拦了拦,竟也没有了刚才的紧张,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慵懒随性。“我看这就多大点事情,你们人呀,就喜欢操心太多。” “对,不过是做了疫鬼,还真没有什么好操心的。我就盼着你到时候早些收了我,让我烟消云散,免得受苦。” 阴阳怪气地,我回了商榷一句。 他就瞪了我一眼,因为我的话,他气得青筋都快要暴露出来了,可竟还能隐忍。“阿迟,别乱说话,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做疫鬼。” 他说得肯定,可我只觉得好笑,我现在已经是一只疫鬼了,还能有个意外? 他却是捉了我的手臂,将冰冷的唇瓣覆盖在了上面,我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冰凉,然后他将我往外一推,手臂扔了出来。 那上面的淤青,竟然消散无踪了? 就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虽然知道商榷厉害,但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有这个本事。他就冲着我,非常慵懒地笑了笑,轻哼一声。“这多大点事情,至于担心受怕,还给我脸色看?” 然后转身离开,那叫一个潇洒,不过就多叮嘱了一句。“你呢,今晚还是要好生休息。为了不打扰你,宁采臣,就跟我睡了。” 宁采臣委委屈屈地瞪大眼睛,万没有想到这之中还有自己什么事情。 眨了眨眼睛,赔了一句小心。 “那个,我就不能自己一个人睡吗?”他平时喜欢粘着我,乃是因为我脾气好,对他可以容忍,但是商榷不一样呀,就他那破脾气,对什么都零容忍。 估摸着,宁采臣就是去,也捞不到半点好处。 “我不想再说第二次。”果然,商榷已经不耐烦了。宁采臣无比可怜地看了我一眼,乃是想要求救,可我自己心里面都乱糟糟的。 也就顾不上他了。 而且吧,商榷就算再凶狠,脾气再暴躁,也不至于把宁采臣给撕了吧? 所以,我不担心。 商榷离开之后,爷爷就非常为难地盯着我,也是长长地叹了口气。“阿迟,或许你可以重新考虑下,你虽然和商榷冥婚了,但是也不一定要走我的老路。” 捉鬼这行当,听着神秘而刺激,只可惜爷爷做了半辈子,更知道它的艰辛和危险,更何况长期和鬼神打交道,我又是个女娃,阴气重,怕也多坎坷。 其实这些,我多少知道一些。只是每每想到爷爷那次重伤被抬回家里,心里面就满满恐慌,毕竟…… 爷爷年纪大了,本就不应该在外面那么操劳,更何况,我作为他的孙女,从小相依为命地长大,本就应该为他分担一些。 只是,我太不中用了。不但害他操心,还让他担心。 就揉了揉自己的鼻尖,冲着爷爷笑了笑。“那个,其实商榷说得没错,我是该被训练下了。再说了,我觉得我挺有天赋的,你看我今晚不就应付了那么多的疫鬼,而且也算有惊无险。” 我这样一说,爷爷也只能保持沉默。 就转过身子,将手背在身后,亦步亦趋地离开。我目送着爷爷离开,在他转身的时候,我才敢收起十分勉强的假笑。 我笑,是不想让爷爷担心,可刚刚经历完那么惊心动魄,几近在鬼门关的那么一圈之后,我又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就一个人缓缓地进了院子,里面安静极了,我竟有些不习惯。 倘若这时候宁采臣在也好呀,它叽叽喳喳的虽然吵闹,但总归不至于扔下我一人,胡思乱想吧。 然而我的确有些话要同商榷说,比如我当然应该独当一面,但也得循序渐进,给个过程。比如他也实再不应该当着爷爷的面儿,让我冒险,让爷爷担心。 没有敲门,推门而入,就瞧见宁采臣战战兢兢地候在一旁,商榷躺在床上,身子靠着里侧。 像是睡着了,可是鬼根本就不用睡觉。 “出去。”我有事情要和商榷说,宁采臣聒噪又藏不住秘密,也不想被他知道。 本以为胆小鬼会不情愿,哪曾想他干脆极了,点了点头,就退了出去,竟然不会停留片刻。 等到宁采臣离开之后,我便用手捅了捅商榷。“那个我有事情找你,你可以转过来,听我说吗?” 他没有反应,我也知道不能强求,只能自顾自的开口,“商榷,我是希望你能够,稍微尊重一下我的意思。我也会抓紧时间训练,让自己可以快些独当一面,只是这具体的时候,我说了算。” 我注意到他的身子僵硬了下,似乎有些不太高兴,但也没有反驳。 可是,也不像是同意了。 这事情我是想要一个明确的态度,所以就把商榷的身子扳过来,想着再问他一次。 可,那身子是转了过来,我却没有办法开口。 因为他的唇瓣上,藏了一抹晦涩的淤青。 和我之前被疫鬼感染的,一模一样! “这……这是什么?”口齿不清的,我几乎快要咬到自己舌头了。 商榷白了我一眼,很嫌弃,虽是缓慢,但又将身子转了过去。 他不理我? 第一百九十一章 他的保护 商榷不理我,我就强硬地再次将他的身子掰了过来,却在触碰手臂的时候,觉察一阵冰凉。 虽然,商榷的身子一贯冰凉,但是这一次,却比以往,要再冰冷上三五度,简直就像是从冰柜里掏出来的一般! 体寒是疫鬼的主要特征表现之一,会比常人低温五六度左右,难道商榷体温骤降,是因为感染了疫鬼的毒气?将我本应该承受的疫毒,尽数吸收到了自己的身上…… 我知道疫毒的凶险,只刚才竟然也会那么天真,以为他既然是鬼君,就不会受到丝毫影响。现在想想,还真是天真呀。 赔了一句小心,也看到商榷的身子,轻轻抽搐了下。 “摆着这幅晦气脸做什么,看着都不吉利。”他懒洋洋地,回了我一句。虽然还是和平时一样,慵懒而带着玩笑的意思。但是明显说话在颤抖,声音也有些虚弱。 那张脸,也比平时更加苍白。 我见不得他这幅模样,眼睛就有些湿润了。将唇瓣咬得更紧,问他。“商榷,你这样,算是感染了疫毒?你会不会,也变成……” “你白痴呀。”我还没有说完,就被商榷干脆地打断,然后非常嫌弃地看了我一眼,仿佛是在嘲讽我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幼稚太天真了。 “不会吗?”我才不管他如何嘲讽,就死死地盯着商榷的眼睛,要一个确切的答案。他也甭想欺骗我,这事情可不会那么轻易就被糊弄过去。 商榷有些无奈地看了我一眼,终于是浅浅地开口。“当然不会,你以为我这鬼君是浪得虚名吗?不过花些功夫消耗一夜,明日便什么事情都没有。” 他说完之后,重新将身子转了过去,仿佛极其不想看到我。“你也回去休息吧。今晚,应该很刺激吧。” 他这话说得戏谑,可是我却笑不出口。 只是起身,将宁采臣刚才离开忘记关上的门,轻轻合上。然后回到了商榷的身边,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冷峻的背。 其实我心里乱乱的。我恼怒商榷拦着爷爷不出来救我,让我一个人对付那么多疫鬼,差点就把性命给赔进去了。又可以体谅他这样做,乃是为了锻炼我的良苦用心。更何况吧,他现在已经帮着我将所有的疫毒都给吸了出来,那被疫毒侵扰的痛苦,他也帮我承受了。 我哪还有生气的理由呢。 甚至于还有些埋怨自己,倘若我可以再厉害一些,不被疫鬼所伤,那现在就皆大欢喜了。也不知道,他消耗疫毒的时候,会有多难受多痛苦。 我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偏偏这么点动作,就被商榷察觉,他只能重新将身子转了回来,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说,你不打算回去了?” 语气是不耐烦的,但是额头上却一层虚汗。我不知道疫毒到底是如何的表现,但看商榷这幅模样,就知道不好受。 冲着他,摇了摇头。 “我回去也睡不着,商榷你就让我照顾你,好不好?”我将手一摊开,承诺。“我保证我会乖乖的,再说了,我也得对你中疫毒负责。” “负责?”商榷偏着脑袋,似乎有无限嘲讽地看了我一眼,也将自己的唇瓣,微微往上扬了扬,邪魅极了。“你要对我负责的,只有这个?” 啊?哦?恩? 我把眼睛瞪大得如同铜铃,难道我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对他负责吗?难道他是要对我吻他的事情,也顺道负责吗?我就往下吞了吞口水,那个我已经嫁给商榷了,这事情不是已经算是负责了吗?他还打算怎么办? 我虽然一向大大咧咧,也没皮没脸的,但是到底是女孩子,还真没有办法开口说这事情,只能非常糊弄地说,“好吧,好吧,甭管是什么,我都统统负责了,你满意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说这话的时候,是有多无限的娇羞。不过语气,就有些傲娇和不满了。 商榷就颇为奇怪地盯着我,要我负责的话,明明是他说的,现在我说了,他竟然表现的有些……有些不大满意了? 我就想问候商榷一句,这要负责是他说的,又不高兴我负责,他到底要闹哪样? 就看到他挑了挑眉,不经意地将被子往上挪动了下,然后紧了紧,身子有些颤抖。我赔了一句小心问他,“商榷,你冷吗?” 我其实一直不知道鬼是否会感觉到冷热,是否会觉得疼痛,不过从地狱走过一遭之后。那一殿之主阿芙大人说,下油锅的时候是真烫,过刀山的时候也是真疼。 那现在的商榷,也一定是真冷吧? 我就把旁边放着的被子一道披在了他的身上,却得了他一个戒备满满的眼光。他那样看我,和看仇人竟然没有什么分别。 “那个,我只是打算给你盖被子,没有其他打算的。”我一面说,一面将手摊开。“商榷,你冷是不是,你冷我给你找个暖水袋过来……” 我每个月身体不舒服的那几天,都会在身上配上一个热水袋,这次貌似也带了过来。好心好意就打算献宝,但是被商榷狠狠地嫌弃了下。 “不用。”你听听,他拒绝得是多干脆。tqR1 却是一把将我拉了过来,然后冷冽地哼了一声,“上来。” “啊……”我就呆愣地看着商榷,他虽然是厉鬼,但是一向都说人话,刚才那句也是人话,但是为什么我就没有听明白呢? “上来。”见得我没有动静,商榷又招呼了一句。我怔怔愣愣的,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也只能勉强地按照他的指示做,上了床。 陪着小心地看了商榷一眼。 他也就二话不说,直接用手将我往他的怀里一捞,我就躺在了那个冰冷僵硬的怀中。错愕不及地看着商榷。“那个……那个,你打算做什么?” 我本打算挣扎,但是那副身子有微微的颤抖,虽然压低到了极致,但是我还是隐隐约约可以感受到。心疼,也就不安分了下来。 “我能做什么?”商榷白了我一眼,仿佛我问了个非常奇怪的问题。“我不过是想说,要啥热水袋,用你就是了。” 用……我? 第一百九十二章 你就喜欢,什么都不告诉我? “那个。”我其实就想问问商榷,他……打算怎么用我……可是为什么稍微琢磨下,就觉得这个问题吧,有些怪怪的。 但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地方奇怪。 我进了商榷的怀中,他就一声不吭的,竟像是睡着了一般。 可我知道,鬼是不用睡觉的,除非是疲惫到了极致,才会稍微休憩下。尤其是像商榷这种平素活得小心翼翼的鬼更是如此,就算是在梦中他也会担心自己的安危,怕有人会害他。所以极少休息,在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保持绝对的清醒和冷静。 今晚,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他双手桎梏着我,我虽然躺着不舒服,但是他却睡得很沉,很安稳。 虽然,那副身子仍旧冰凉得厉害,也会微微颤抖。 我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不敢有太大的幅度,就怕惊扰了商榷,然后微微抬头,一抬眼就看到他泛着晦涩的唇瓣,在夜色微微亮光中,还在微微触动。 他当时毫不犹豫地用唇贴在我手臂的时候,是否就想过会被疫毒侵扰?还是说他是算到我即便被疫鬼所伤,都可以在他的庇佑下安然无恙,所以他就放心地让我出去。一个人和一群疫鬼斗…… 我吸了吸鼻子,发现后一个解释,竟然更合理? 就那么怔愣地看着商榷的睡颜,这一路所来,他虽然特别喜欢欺负我,也喜欢捉弄我,会放小鬼出来吓唬我,会在关键的时候不管我…… 但是,更多的时候,他是在默默地保护我,照顾我。可就是偏偏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 一如他当年借来二十年的寿命,他不告诉我,乃是自己在地狱走了一遭,受各种酷刑换来; 一如在和千年大魃搏斗,一身是伤差点就赔了性命,他也不告诉我,是为了把魃口中的珠子给我续命; 一如这次,他故作轻松地替我将疫毒吸出,也不告诉我这毒对他会有反噬,消耗的时候,身子也会不适…… 我还想起很久很久之前,阿芙大人曾经说过一句话,他以为我熟睡没有听到,可是我偏偏到现在都还记得。阿芙大人说…… “你为什么什么都告诉她,却又什么都瞒着她?” 我不知道商榷告诉了什么,但是他为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便是统统瞒着我。他当自己这样是心安理得,也不问问我知道后感受。 我就想问商榷一句,我欠了他这么多的东西,要拿什么还?如果活着时候没有办法清偿,那是不是死了,也得一笔一笔地还上? 可是救我性命,为我受伤,这样天大的恩情,我怎么还? 我也想问一句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如果仅仅是因为不得已的冥婚,我做了他的鬼君夫人,他不至于这般吧。 可是我更知道,我哪怕一天问三五百次,这只死鬼也会咬紧牙关,什么都不告诉给我知道。 就只能再吸了吸的鼻子,他的身子虽然冰冷僵硬,但是我往里面缩了缩。 我想离他,更近些。 …………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商榷的怀里,微微觉得心里面空荡荡的,叹了口气,就往旁边看了一眼。tqR1 他还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竟然还没有醒来。不过唇色恢复如常,也不再颤抖。 虽然就那么浅浅地看了他一眼,我就觉得心情大好,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高高兴兴地推门出去。我其实是一个特别简单的女孩,只要我身边的人,都可以好好的,那就算天塌下来,都不用担心了。 我已经把商榷,等同于我身边的人了。 脸上不知道怎么的,竟然火辣辣地烧得厉害,我就用手扇了扇风,想着怎么也得透透气吧。 宁采臣就飘了过来,非常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八卦地开口问我,“阿迟,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和商榷,睡在了一起?” 他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就算是遮遮掩掩,我也看得一清二楚的。 “是呀。你不满意?”我承认得,那叫一个干脆,然后将宁采臣推开,就看到爷爷在院子里忙活,他正在扎各种各样对付疫鬼的灯笼和鞭炮。 我扁了扁嘴巴,想着过去帮忙。可偏偏胆小鬼还在我的身后窃窃私语,我就那么一听,当即就火大了。 因为,那个家伙竟然说,“其实阿迟和商榷睡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都拜堂了夫妻,还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再说了,他们还挺配的。” 他以为自己说得小声,我就听不见,但是偏偏吧,我的听力那叫一个极好。那番窃窃私语,我也是听得清清楚楚。就狠狠地瞪了宁采臣一眼。 “你,你在说什么?”我恶狠狠地瞪了宁采臣一眼,他做人做鬼都活了一千多年了,怎么还是不会说话呢?这种事情可以乱说吗? 别说我和商榷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就算我们真的有什么,也轮不到他在那里说三道四吧。 反正,我看宁采臣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没有什么,没有什么。”宁采臣一面说,一面就飘着逃走了。胆小鬼别的本事没有,就是逃跑的时候特别快,这一眨眼的功夫,就没有了影儿。 我也只能不给它计较了。 爷爷见得我从商榷的房间里出来,表情有些严肃,似乎还有些为难,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只能摇了摇头,像是刻意避重就轻。 “阿迟,你起来了?” 我就冲着爷爷点了点头,昨晚对付疫鬼虽然有惊无险,但我知道,爷爷的担心是真的,我的不中用,也是真的。 以后一定要勤于锻炼呀。 “阿迟,你守着下院子,我去和商榷商量些事情吧。”爷爷一面说,一面就往屋子里走。我想告诉爷爷商榷还没有起来,但是就伸了伸手,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爷爷就进去了。 而里面,也响起了商榷一如既往,慵懒随性的声音。 我不想好好地在院子看着没有脚又不会自己走路的灯笼,就想去偷听下,看看他们都说了什么。 第一百九十三章 父亲拜访 可我还来不及进去偷听,却听到外面有人在叫我的名字,虽然和大家一样,还是唤我阿迟,但是却生疏了太多。 我皱了皱眉,极不情愿地,还是走了出去。 却没有想到,卫蔚站在门口,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瞧见我出来,倒是挤出浅浅的笑容,大抵是因为严肃惯了的缘故,他的笑容在我看来,稍显僵硬和尴尬。 “阿迟,你昨天没事吧?”估计是秦越昨天回去,把遇上疫鬼的事情,同卫蔚说了,所以他今天才会专门过来拜访,询问我一番。 可是我并不会心存感激,他若是真的关心我,又怎么可能在我的生命当中缺席整整二十年呢? 自我五岁开始,我便从未见过他一面;而当初为了阻挠我的出生,他甚至于连产鬼都放了出来,冒着可能会让母亲丧命的风险,也不能让我出生在世上。 这样凉薄的父亲,在我眼中,和陌生人又有什么分别。 他见我阴沉着脸,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脸上更是多了一抹尴尬,倒是颇为客气地开口,“阿迟,你看我们在这里说话也不是个事情,我可以进去吧?” 算来这应该是我和他重逢后,两人第一次单独见面吧。但是生疏客气的语气,竟像是隔了十万八千里一般,我也想着快些应付了他好进屋,就是陪着里面那群不会走动的灯笼,我也不想和他独处。 我排斥他,也逃避他。 我很想追问一句,他这些年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从来不回来看看?我也想问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不愿意将我生下…… 可是这些话,堵在我的喉咙口,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他说。 就盼望着,不见最好。 可是他偏偏非常耐心地盯着我,仿佛一定要得到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他在等我邀请他进屋,然后和他小叙一番? 可是我做不到!就冲着他轻轻哼了一声,“你是人,又不是鬼,这屋子你想要进去,脚长在你的身上,你进去便是,何必得到我的同意?” 此话一出,便见得他眉头皱得更加厉害。就稍微停顿了下,“阿迟,你一定要这样和我说话吗?我到底是你的父亲呀。” 可是,他何曾有一日,履行过做父亲的责任? 我也冲着他清冷一笑,“我从小虽然有娘生,但却没有爹爹教导,所以这么不懂规矩,凡事都是由着性子,也不知道要顺从旁人的心思。若你觉得我态度恶劣,大可以以后不和我相处。” 这话说得难听极了,我知道他听后心中定然不舒服,可我也一样,很难受。 父亲叹了口气,我的任性让他很无力,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自处,“阿迟,我知道你怨我,你恨我,但是我当初离开,是有原因的。” “那你就说说。”我嘴上虽然恨透了这个凉薄的父亲,但是心底里为什么还是希望着他能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借口,让我可以原谅他…… 我到底还是不忍心,将我的父亲想成是个恶人,我宁可他用那些看似合情合理的苦衷,来搪塞说服我。 可是他却犹豫了,连着好几次张开嘴巴,却又没有说话,最后只能叹了口气,强硬地将话题一转,“阿迟,昨天被疫鬼侵扰,你没有受伤吧?” 虽然用着关心的语气,可我心里却冰凉极了。 原来,关于那件事情,他连一个敷衍都不愿意给我? “我没有受伤。”同样冰冷的,我回绝了,头也不回地就准备回去。 但是,他拉住了我,眼睛停在我的手臂上。 商榷虽然将疫毒尽数吸出,但是我的手臂上还残留着昨日被疫鬼所伤,有些狰狞的伤口,此刻竟被卫蔚发现!“我真不知道卫子陵是怎么想的,竟然让你一个人出来对付疫鬼,这不是送命是做什么?” 我瞪了他一眼,他知道什么,爷爷是想锻炼我,希望我有朝一日就算是离开了他的庇护也可以独当一面,更何况有商榷保驾护航,我就是真被疫鬼伤了也无妨。 所以,他才会那么放心,让我一个人面对疫鬼。 爷爷的良苦用心,我知道。 不容许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男人践踏爷爷的用心,我反驳了一句。“我知道爷爷是怎么想的。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当初不在乎我的死活,刚才那么关心是做什么?” 在我凌厉的问话当中,他颤抖了下身子,反驳了一句。“阿迟,我没有……我没有不在乎你的生死。” “是吗?”我轻蔑地笑了一声,并不打算相信。 他又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淡蓝色的,递到我的手中,“这瓶子里的药,是用来治疗疫毒的,我看你模样虽无大碍,但还是得多加注意。” 我本想直接拒绝了他的好意,谁知道这药里会不会掺杂了其他的东西。原谅我用恶意揣摩至亲之人的心思,实在是我对他,已经不能再失望了。 可是想到昨日商榷那副虚弱的模样,我心里面就如同刀绞一般的难受。虽然他说得轻松,但那可是疫毒,我就怕他虽然可以化解,但万一留了余毒呢? 也许这药,多少可以帮上些忙? 我这样寻思着,所以还是非常勉强地从父亲的手中接过了那个蓝色药瓶。他见我接过,也是心满意足地离开。 进屋的时候,爷爷刚好从商榷的房间退了出来。 “爷爷,商榷醒了?”我眨了眨眼睛,寻思着自己虽然是献宝的,但是也得稍微掌握一下时候,比如怎么也得等到商榷起床再说。 不知道他有没有起床气,但是在别人睡觉的时候打扰,终归不礼貌。 “恩,他已经醒了。”爷爷有些无语地看了我一眼,他刚才进去就是和商榷商量事情,我又何必画蛇添足再问一句商榷是否醒了? 我没有想那么多,已经闯了进去,然后被准备出门的商榷,狠狠瞪了一眼。tqR1 “你进来睡回笼觉?”仍旧是慵懒至极的语气,瞧他那副模样,就知道他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不过还是将药瓶递了过去。 “那个,我听说这个东西可以治疫毒,未必是真的。不过你可以试试,应该不会有大碍吧。”我一面陪着小心地说,一面观察商榷的表情。 “卫子陵给你的?”商榷白了我一眼,取过药瓶,吸了口气,似乎在甄别里面装的是什么。 “是卫蔚。”我犹豫了好久,才说出了父亲的名字。 然后被商榷瞪了一眼。 “这东西,我用不上。”他冷冷地,重新将药瓶送回到了我的手上,“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你也可以出去了。” 生冷的逐客令,让人怀疑,昨天晚上…… 第一百九十四章 鬼胎不行 我瘪了瘪嘴,从商榷的房间里退了出来,直接将门砰的一声给关上了。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怎么知道,这药对他没有用啊?好歹我也是拉下面子从父亲卫蔚那里拿来的,虽然,这是父亲主动给我的,但是我好歹也利用了一下我父亲的愧疚之心啊。 而且我还欠了他一个人情。 “阿迟!” 采臣一看到我就直接蹭到了我的身边,朝着商榷的房间里瞄了瞄,我白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却没有想到采臣率先问了出来,“阿迟,你没有被商榷怎样吧?” 这话问的,他能将我怎样? 那货因为疫鬼的毒现在正躺着不能动,“滚,别在我面前晃悠。” 采臣一脸受伤得望着我。我直接推开了采臣朝着爷爷走去。 爷爷正在准备对付疫鬼的东西,便是爆竹和锣鼓。我还记得《百鬼录》上,最开始在遇到疫鬼的时候,人们无计可施,便只有坐以待毙;后来有一位刺史发现张灯花,放花炮便可以让疫鬼离去。 而如今我们要做的,不只是让疫鬼离去,而是要让它们再也不能害人。于是在这些爆竹和锣鼓之上,都必须要用鸡血混合朱砂在上面画符。 鸡血乃是已经会打鸣的公鸡血,公鸡司晨,取之鸡冠之血乃是至阳之物;可只取鸡冠血的话,确实太少,而这一次疫鬼来势汹汹,单是鸡冠血的话,只怕将整个村子的鸡杀光都不够。 爷爷便将公鸡血和朱砂调和起来使用,这朱砂也是至阳之物,对于鬼怪最是能够克制。 所以采臣即便想帮忙,也只有在一旁干看着。 想到那疫鬼的可恶模样,我直接撩起袖子就准备帮爷爷画符。其实说起来,之前商榷虽然拿柳灵童训练我,教了一些基本的符的画法,可我到底没有信心,所以每次身上带着的符也都是爷爷事先准备好的。 “阿迟,你这符是谁教你的?” 我刚刚画好了一张,爷爷的目光就略微有些凝重,我瞬间吓得不行,早知道我就不画了,我明明应该知道的,我自己对这个就是个门外汉,偏偏看到爷爷画的符就手痒。 被爷爷这样一盯,我急忙缩了缩手,“额,是不是画错了?那我不画了。” 我赶紧把东西放在了地上,紧忙将那符给收起来了。 爷爷还没有说话呢,采臣就先大呼小叫了起来,“哇,阿迟,你好厉害啊。你竟然第一次画这种符都能画成这样。” 我看到采臣的样子,就直接一脚踢了过去。这货嘲讽也不知道挑个时间。 采臣却一脸委屈,“人家是真的在夸你。不信你问爷爷。” 我有些不可置信得朝着爷爷看去,却没有想到爷爷也点了点头,“却是没有想到阿迟的天赋竟然在画符方面。” 我一下子蒙圈了。 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夸奖我么? 之前商榷一直打击我,说我又笨又没有天赋,我都没有丝毫自信了。可没有想到爷爷竟然说我在这个方面有天赋。 “真的么?” 我有些不可置信得看着爷爷,却没有想到爷爷的眼神似乎有些闪躲,“确实如此。你这个水平比得上专门学习画符的人苦练三年的水平了。” 爷爷说完,便紧盯着我手中的那张符,指着其中的某处问道,“你为什么要在这里这么画?” 我果然是高兴太早了,还是出错了。 看到爷爷盯着我,我也知道我不能说谎了,便有些歉意得说道,“之前在琉璃的门口看到了一张符,而且秦越给我用过几张……我保证,真的只有几张符,我觉得这个花纹很特别,而且似乎有燃烧的作用。我在画的时候就顺手给画了。”tqR1 越说越心虚,到后来我直接就将头全部都低了下去。 采臣也凑到了面前,看了看之后,大声得叫了起来,“我就说阿迟最厉害的了。果然不一样。” 采臣这鬼吧,胆子是小了一些,但是吧,特别给面子。 我听到采臣这么说,我也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行吧。”爷感慨了一句,却是低了头去继续画符,“阿迟,就按照你的方法来画吧。” 我知道爷爷这是认同我了,我感觉自己下笔如有神啊。 商榷,我看你还如何嘲讽我。连爷爷都夸我在画符方面有天赋了。 正想着的时候,采臣却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鬼君大人怎样了,会不会有事儿啊?” 我手中的笔就是一顿,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商榷会为了救我而吸走疫鬼的毒,说不感动却是假的。 我们两个从最开始的打闹到如今的和谐相处,却也经历了不短的时间。 想到这里,心里有些甜。 “阿迟,你怎么这么狠啊?鬼君为你受了伤,你竟然还笑……真实的……” 采臣低呼了一句,我这才下意识得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我笑了?” “不信,你问爷爷。”采臣指着我,看得出来他一脸气愤,这货虽然平日里对商榷很害怕,但是关键时候还是比较向着商榷的。 “阿迟,你和商榷毕竟冥婚了。”爷爷说完,顿了顿,随后才低声说道,“你们两个感情好是好事儿,我不拦着,但是鬼胎,绝对不行。” 我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因为爷爷的语气太严肃了,那严肃中还带了几分惧怕。我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回答。 我想起我和商榷刚刚冥婚的时候,爷爷也这样对着我说过,那个时候的他也是这么严肃的神色。 莫非爷爷之前接触过鬼胎?虽然我是个半吊子的捉鬼人,但是对于鬼胎还是有所了解的。 “爷爷,你之前不是说过么?”我微微皱着眉头看着爷爷,再说了,爷爷是多虑了,我对商榷顶多,顶多是那么一点点的感动,鬼胎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而且就算真的起了什么歪念子,这种事情还是总归不知道应该怎么操作呀。 “爷爷年纪大了,记不住了。”爷爷闷声说了一句,便不再多说,我看了看天色,也加快了动作。 第一百九十五章 疫鬼来袭 这件事情之后,我和爷爷两个人就没有再说话,我是觉得有些奇怪,爷爷似乎对于我和商榷的事情很上心,可是关心的却不是我。 我心中多少有些难过,加上这次看到了父亲卫蔚,虽然我嘴上告诉自己什么都不在乎,一个嫌弃了我二十多年的父亲,有什么好想念的,可是我心中却又很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谁不曾幻想自己在父亲的怀抱里长大呢? 之前我一直认为父亲早逝,要不然就是离家出事儿,可我没有想到父亲是因为我才离家,而且这么多年,养了一个暖暖哒的徒弟,带了一个比我还漂亮的女徒弟。我这心里说不难过,还这是假的。 难道他就不会想我么? 还是说我就这么惹他讨厌? 可我突然想到了蓝蔺,想了想又觉得如果我是父亲,我大抵也会更加喜欢蓝蔺吧。这么一想,就更加不开心了。 所以当采臣在我身边大呼小叫的时候,我直接一脚将他踢开了。 “阿……阿迟,不好了。”采臣爬起来,声音都不太对劲了。 “你才不好了呢。我好着呢。”画符讲究的是心随意动,是不可以有中断的,否则的话,前功尽弃。 “是……是疫鬼来了。” 我和爷爷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我从爷爷的眼中看到了紧张。 “可看真切了?”爷爷直接朝着采臣问道,采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的门突然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显然是有东西正在攻击屋子。采臣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真的是疫鬼。” 爷爷肯定得说了一句,脸色瞬间严肃了起来,“这些疫鬼看起来是有计划得攻击我们。只怕是因为昨天晚上我们的行动让疫鬼有了危机感,现在来主动出击了。” 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些疫鬼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我其实是个菜鸟。昨天晚上出力收拾它们的人其实是秦越和蓝蔺,应该不会来找我麻烦吧? “阿迟!”采臣大喝了一声,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他就已经躲在了我的身后。 下意识得我手中的鞭子就直接挥了出去。 只听到噗嗤一声,一只疫鬼在我面前倒下了。 “吓死宝宝了。”采臣嘀咕了一声,随后就跑到爷爷的身后躲了起来。 嗯,很聪明,知道谁的身后最安全。可谁能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 因为门口之前贴了爷爷画的符纸,所以这些可以穿墙而过的疫鬼却也花了一些时间才能够进来。 与昨夜所看到的疫鬼相似,这些疫鬼脸色苍白如纸,行动缓慢却不迟钝,眼神麻木而又充满了戾气,与我之前看的美剧中《行尸走肉》中的丧尸相比,更多了几分腐臭。 昨夜看不甚清楚,如今我才发现这些疫鬼的身上真的已经溃烂,往下滴着黄色的汁液,那些腐臭便是从这些黄色的汁液中发出来的。 我这才知道,这些疫鬼也正是因为这些黄色汁液的接触才让人直接染上疫病的。 “阿迟!”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一个清冷而又熟悉的声音,蓦然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只看到商榷如往常一样清冷而又懒洋洋的身子依靠在门框之上。 “左边!” 听到商榷的话,我下意识得直接扔了一串爆竹在我的左边,只听到噼里啪啦的响声之后便有疫鬼哀嚎不断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怎么出来了?赶紧躺着啊。” 我知道我这话没有什么说服力,这个时候能躺着的只怕也不是常人了。当然了,我是希望有个安全的地方可以让我躲一躲。 幸好刚刚采臣回来说有疫鬼的时候,我就已经穿了一件雨衣了,不然的话,现在也是惨不忍睹啊。 商榷果然只是白了我一眼,然后就走到了我的身边,“注意安全。” 说完,他就投入了战斗。 不得不说,商榷这动起来的样子真的超帅的。 虽然他身子还是有些虚弱,但是应付这些疫鬼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好大的胆子,竟然也不想想你们踏入的是谁的地盘。”我难得狐假虎威一次,一边不断得点着爆竹,一边对着那些疫鬼吼道。 “商榷啊!商榷你们也敢惹,要不要命了?”我吼完才发现,这些东西本也没有命。 我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忽略商榷朝着我投来的鄙夷的目光,嘿嘿一笑,正在这时,商榷的手直接将我一提,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我刚刚站立的地方,就有了两个疫鬼直接倒下了。 疫鬼实在太多,而且看样子外面应该还有围攻的。tqR1 蓝蔺和秦越猜的没有错,这些疫鬼将他们感染过的人都感染成为了疫鬼。也就是说,我们所对付的疫鬼当中,可能还有原来的村民。 我心中还是有些难过,可我知道,我不能停下来。 一旦停下来,我就会变成这些村民的样子。成为六亲不认的疫鬼。 我手中捏着的爆竹很快就用光了,采臣倒是学乖了,不再大呼小叫了,而是紧紧得挂在我的身上。 其实是因为我威胁了他,如果再大呼小叫的话,就把他扔到疫鬼中去。 “阿迟,左边!” 我直接用铜镜往左边一照,小皮鞭就直接招呼上去了。 “阿迟,后边。” “阿迟,右前方。” 不得不说,我和采臣之间的配合还是极好的,采臣在我的身后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给我提供了疫鬼最准确的方位,也让我在对付疫鬼的时候百发百中。 抽着空,我还要去瞄一下爷爷和商榷,只见商榷的身子上下飞舞中,我甚至都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出手的,那些疫鬼就直接倒下了。 爷爷毕竟年迈,之前受了伤还没有全好,现在又要来对付疫鬼,我心中更加担心,便让采臣指挥着一点点得朝着爷爷靠近了去。 “小心!” 伴随着采臣的一声惊呼,我瞳孔蓦然放大。 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小命休矣!我大好的青春还没有投入到祖国的建设中去,难道就要在这里被埋葬了么? 第一百九十六章 合力 只见眼前一直疫鬼愈发放大的身影已经近在咫尺。 “阿迟!” 此时传来了商榷关切的一声,我心中也没有多余的想法,只希望我变成疫鬼之后,商榷能够求求阿芙大人不要让我灰飞烟灭。 “噗嗤” 只听到这样一声,我认命闭上的双眼这才睁开来,只见一道长鞭不知道何时已经到我的眼前,直接将我眼前的这只疫鬼给剿灭了。 “阿迟,你没事儿吧?” 只觉得身后有个人托住了我,直到耳边传来了一个温润的声音,“阿迟,你没事儿吧?” 伴随着这个声音,立即就有一声娇喝,“师兄,你不许抱她。” 一听这声音,我就知道是蓝蔺,但是看在刚刚她救了我一命的份儿上,我也只能尴尬得笑了笑,因为秦越护在我的身边,这些疫鬼一时间倒也不敢再走近一步。 “阿迟,过来!” 偏巧这个时候,商榷略显虚弱的声音朝着我传了过来,我对着秦越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容来,秦越一双好看的眉眼紧皱在了一起,带着一些无奈得看着我,“阿迟……” 话音刚刚落下,身后一只疫鬼就已经悄然朝着我们两个伸出了鬼爪。 “过来!” 商榷的声音冷厉而又威严,我自然是不敢反抗的,亦步亦趋得走到了商榷的身边,小皮鞭在商榷的身后飞舞着。 商榷这货身子虽然虚弱,但是对付这些疫鬼却还是能够有办法的。 之前的僵持,因为父亲卫蔚的加入一下子就轻松了不少。 我躲在商榷的背后,悄悄去看父亲卫蔚,我不知道他当年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舍得扔下才五岁的我就离家出走。 他身形修长,到底是秦越的师父,身上带着一股子凛然的正气。一脉相承的缘故,也是穿着青衣,只他穿青衣的样子又比秦越多了几分飘逸。 我心中想,若当初他没有离开我,我是不是也像秦越一样成为一个道术高明的捉鬼人,而不是现在这样躲在商榷的背后。 这想法只跃出来一秒钟,就被我自己给否定了。 好好当个律师不好,非得捉鬼,这有什么好的? “阿迟,背后” 爷爷的声音蓦然传来,我立即从我这纷乱的思绪之中走出来,吐了吐舌头,也懒得去思考那些,眼下还有这么多疫鬼没有对付呢。 天杀的,这些疫鬼怎么都杀不完了? 在采臣第一百零八次尖叫之后,最后一只疫鬼被蓝蔺的皮鞭给消灭得灰飞烟灭了,这场恶战也算是结束了。 “爷爷!” 我第一个跑到了爷爷的身边,上下打量了一下爷爷,发现爷爷除了疲惫之外,倒也没有什么伤害,我心中这才安定了不少。 “阿迟,有我在,怎么可能让爷爷受伤呢?再说了,你不关心关心我么?” 采臣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眼睛却瞄着蓝蔺,岂料蓝蔺连个白眼都没有给她,一直站在秦越的面前,愤恨得盯着我。 我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得笑了笑,直接一巴掌拍飞了采臣,若不是他大呼小叫,说不定我们可以早点儿收拾完这些疫鬼。 “阿迟,过来。”tqR1 听到商榷虚弱的声音,我立即跑到了商榷的身边,他身子本就虚弱,加上刚刚一场大战,整个身子都倚靠在我的身上,我看到父亲卫蔚那双眸子紧紧得锁在我和商榷的身上。 我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父亲的眼神,索性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只心中到底有些埋怨。当年一走了之,如今蓦然出现,难道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么? 而且到现在也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阿迟,我觉得蓝蔺在看我,莫非是因为我的雄姿?” 采臣不知道何时飘到了我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对着我说道。 我都懒得对他翻白眼了,这人自恋程度与那潘安倒是有得一拼,索性心情不好,我便悄悄说道,“这女人啊,需要哄。但是更需要威,懂么?基本上吧,所有的喜欢都从崇拜开始的。” 采臣一听,立即来了兴致,朝着蓝蔺飘了过去。 “没有想到阿迟却是这般懂的一个人,那你对我崇拜么?” 我感觉到商榷的呼吸打在了我的耳朵上,饶是我脸厚如城墙,此时也忍不住脸色一烫,想来现在肯定是红如晚霞了。 我回头瞪了一眼一脸促狭笑意的商榷,可看到他一脸虚弱的样子,又觉得心中多少有些感动,毕竟这家伙也是为了我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只我感觉到了一股略有深意的目光在我的身上一扫而过,待我要细看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采臣正被蓝蔺的小鬼追得上串下跳的,秦越正在收拾战场,而父亲卫蔚和爷爷卫子陵两个人正对峙而立。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我们便先走了。” 卫蔚朝着爷爷抬手,作了一揖,脸上淡然到没有丝毫的情绪。我呆呆得看着,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只得叹了一口气,刚巧这个时候父亲卫蔚朝着我看了过来,可我看到他的目光越过我,落在了商榷的身上,眉心微皱。 我知道他是秦越的师父,秦越一心想要收了商榷,这事儿对于父亲卫蔚来说肯定也是这样的,可我不能让商榷因为我再受到伤害。 我挪了一步,将商榷护在了我的身后。 只感觉到身后的商榷身子一僵,我也不做他想,对着父亲卫蔚的目光迎了上去。 父亲卫蔚的神色一凝,转而朝着爷爷卫子陵看去,我看到爷爷的面色冷了几分,索性不去看他。 “既然疫鬼已除,我们也没有再继续待下去意义了,那我们就先走了。”卫蔚这句话是对着秦越说的,秦越点了点头,微微皱眉叫了一声,“小师妹!” 正笑闹着的蓝蔺,一听到秦越叫他,立即就到了秦越的身边,仰着头看着秦越,“师兄……” 看着这三个人的样子,也不知道为何,总感觉心中堵得慌。 难道他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我才是他的女儿啊。 第一百九十七章 疫鬼之王 我很想拦下卫蔚问一声,可我到底没有,只看着卫蔚带着秦越和蓝蔺走出了院子。直到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商榷才在我的面前摆了摆手,“阿迟,人已经走了。” 我愤恨得瞪了一眼商榷,只感觉心中的秘密被人发觉了一般。 商榷只是无可奈何地看了我一眼,身子却愈发重了。我知道,之前疫鬼的毒虽然清除了,可到底还是对商榷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加上刚刚和疫鬼大战,商榷也是身子虚弱了, “你没事儿吧?”我推了推商榷,却只看到商榷的眉心微微皱了起来。 看到他的这个神色,我蓦然心中心中闪过一丝不安。 “怎么了?”我朝着商榷看去,却只见商榷和爷爷两个人对视一眼,他们两个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倒是一直站在门口看着蓝蔺他们的采臣出声了。 “阿迟,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啊?这些疫鬼就像是有东西在指挥一样。”采臣嘀咕了一句,“可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看到指挥的东西呢?” 不得不说,采臣当真是问到了点子上。 疫鬼,身带疫毒,沾染者变为疫鬼。虽无思想,一切凭借着机能在行动,但是他们往往会有一个疫鬼之王,若是疫鬼之王没有命令,这些疫鬼也是断然不会这样大批量出现的。 也就是说,在这个村子里应该还有一个疫鬼之王。 我的脑海里快速得闪过这些话,这都是之前来之前做功课了解到的,难道说疫鬼之王正在附近窥探着我们? 约摸采臣也想到了这里,快速得飘过来挂在了我的身上,可商榷一个眼刀就规规矩矩得飘到了爷爷的身边。 爷爷也紧皱着眉心,“阿迟,那天晚上你还看到了什么?” 我摇了摇头,那天晚上的事情我无一遗漏都告诉爷爷了,可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疑问,那天晚上秦越和蓝蔺两个人也在视察,那他们呢? 在遇到我们之前是不是已经发现什么了呢? “不好!” 商榷猛然睁开了双眼,那双狭长的桃花眼中露出了一抹凝重,“快走。这疫鬼之王还在村子里。” 爷爷看向商榷,也明白了商榷的意思,这疫鬼之王不像这些小喽啰,要到村子外面去收拾,这样免得对整个村子造成伤害。 商榷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采臣吓得早就躲在了爷爷的身后。 因为刚刚对付那一大群疫鬼,爆竹之类的东西已经所剩无几,大概收捡了一下东西,爷爷便说了一句,快走。 这一路从宅院出来,直到村口,也没有再遇到那只所谓的疫鬼。 爷爷站在村口,望着已经萧索而又颓败的村子,脸上多了几抹深思,随后朝着商榷看了一眼,我正和采臣两个人蹑手蹑脚得前进,偏偏爷爷停了下来。 “不会错的,只是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爷爷莫名得感慨了一句,我和采臣两个人同时停了下来。tqR1 “爷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朝着采臣看去,采臣只闭了闭眼,随后睁开眼睛说道,“阿迟,我感觉到了那只疫鬼的动作,去了跟我们相反的方向。” “为什么?”我呆呆得看着采臣,明明我们几个人都在这里啊,难道说鬼怪知道我现在直接秒杀它们,所以不来了? 采臣长叹了一口气,“阿迟,你说我要去救蓝蔺么?” 听到采臣的这句话,我就反应过来了,只怕那疫鬼尾随的不是我们,而是父亲卫蔚和秦越。 “爷爷……” 我一时间也顾不上那么多,朝着爷爷奔了过去,却被商榷一把拦住了。 “阿迟!” 商榷的声音有些冷,我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只觉得脸颊一烫,原来刚刚被商榷这样一扯,我直接整个人扑进了商榷的怀里。 我揉了揉有些疼的鼻尖,瞪了瞪商榷,“你干嘛啊?谋杀妻子啊?” 商榷略显无奈转过头去,我只当商榷这是被戳破了心思,自然也不去计较。却没有想到爷爷叫了我一声。 “阿迟,你要去哪里?” 我突然就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得看着爷爷,“爷爷,采臣说,那大疫鬼去找父……秦越他们去了,我们不去看看么?” 爷爷只皱着眉头,“现在也只是猜测,更何况,你怎么去救?” 其实我知道,爷爷说这句话就已经确定了,他也知道那些疫鬼去找父亲卫蔚了,可他当真一点儿都不担心么? 我想到那个时候父亲卫蔚来救我们的时候,带上了所有的爆竹,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身上应该没有什么可以对付疫鬼的东西了。恰巧这个时候,胸口有个东西铬了我一下,我伸手入怀,只摸到了一个小瓷瓶。 这是当时父亲卫蔚送过来的,说是可以治疗疫毒的。 其实,后来我悄悄问过采臣,这种药十分难得,从最初的药材到后面的药粉提取,都是一件十分耗费心神的事情。 可偏偏卫蔚专门来给我送了一瓶。 我卫迟,最不爱的就是欠人情分了。 “阿迟……”采臣站在我身后怯生生得叫了我一句,“我们还去救蓝蔺么?” 我一时间愣在了那里,我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只将目光投向了爷爷。爷爷却微微皱着眉头,望着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从村子的另外一头,传来了爆竹声。 我到现在都还埋怨卫蔚当初的一走了之,而且看到秦越和蓝蔺之后,我的心里总有些小疙瘩,我很喜欢秦越和蓝蔺,可越是看到父亲对他们好,我心里就越难受。 自小我就知道我与其他孩子不一样,我没有父母亲,是爷爷带大,可这并不代表我不会在心中期待父母亲的爱。 之前我不说,是因为于我而言,我还有爷爷的宠爱,可对爷爷来说,他失去的却是一个儿子。 我心中有千般埋怨,我忘不了那日在医院的事情,也不能忽略掉之前我五岁那年他离开我的事情,可我却又真的有些担心他。 我骂自己下作,但是我们之间,真的有割舍不下的亲情。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不救 “爷爷……” 我叫了一声爷爷,怯生生得抬头去看爷爷的脸色,只见爷爷的面色不太好看,“阿迟,你想过去?” 我本来是想爷爷说,让我们去救父亲卫蔚,这样我直接答应了,可偏偏爷爷直接问我,我一时间倒是不好回答了。 只要我答应了,肯定会伤了爷爷的心。 “阿迟,不许去!” 爷爷皱了皱眉,率先走出去了一步,“他卫蔚若是连这些都对付不了的话,也不敢自称乌山传人了。” 乌山传人真的有这么厉害? 我想到秦越的手段,心中稍微放心了一些。其实我就只是想亲口问问他,当初为什么要抛下我和母亲,为什么不折手段都要让我胎死腹中,难道对于一个从未见面的女儿,他便有那么深的仇恨么? 可我面对父亲卫蔚的时候,我又问不出来了。tqR1 采臣说得对,我就是这么别扭的一个人。 “阿迟”商榷叫了我一声,我有些不甘心得望了一眼商榷,希望这货能够帮我说两句话,若是他开口的话,爷爷一定会答应的,却没有想到商榷只是摇了摇头。 我一下子就有些不开心了。 其实说起来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么纠结是为了什么,我厌恶父亲当初的渣男行径,可我又真的担心他。 “放心吧,卫蔚不会有事儿的。”商榷直接倚在我的身上,附在我的耳边说道,他的气息清冷,打在我的耳垂上,让我忍不住心中一个颤栗,脑海里出现的是秦越和父亲卫蔚的身影。 既然他将秦越教的那么好,那么他的武功肯定不弱吧? 可他年纪大了,真的能够对付那些鬼怪么? 脑中的情绪不断得翻滚着,每一丝都搅动着我的心情,一方面告诉自己,父亲卫蔚不会有事儿,毕竟有蓝蔺和秦越在他身边;而另外一方面,我也知道那疫鬼有多可怕,即便父亲功力不弱,但是面对大疫鬼,真的可以全身而退么? “商榷,他……我……” 我心中担忧,一时间语言都组织不好了,只能嗫诺着,“你又不知道他的能耐,你怎么知道他会没事儿?”随后白了一眼商榷。 我看着商榷的脸色一冷,正要没有骨气的道歉,却没有想到采臣先一步飘到了我的身边。 “阿迟,难道你不相信爷爷?” 这货是来砸场子的吧?虽然是祸水东引了,但是爷爷还在啊! “相信啊!” 我斩钉截铁得说道,若说这世界上,我不会怀疑谁的话,我绝对不会怀疑爷爷,这么多年的相依为命,我知道,我是爷爷的命,爷爷也是我的命。 “那就好了,放宽心吧。”采臣说完,还对着我眨了眨眼睛,为自己成功得将话题引开而骄傲,我却恨不得直接一巴掌拍死他。 这货会不会看脸色啊? 商榷这里明显没有好转好么?而且连爷爷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我真是造了什么孽,还要相信采臣的话! “阿迟,万一我知道呢?”我没有想到商榷会突然飘出这样的一句话,我微微愣住了,正要继续追问的时候,他已经撇下我和采臣,走到了爷爷的身边。 商榷和爷爷两个人对视一眼,我看到了他们两个人眼睛中闪烁出来的情绪。 我自然是猜不透,也懒得去猜。 采臣看到商榷走了,这才挂在了我的身上,我白了一眼采臣,采臣却丝毫不为所动,“阿迟,我累了。难道说,你现在已经不爱我了么?” 什么鬼?我从来没有爱过他好么? “小倩不理我了!阿迟,我就只剩下你了啊!”说完,在我的身上嘤嘤得哭泣了起来。 鬼哭的时候,虽然没有眼泪,但是那声波攻击却也足够吓人的,它带来的是灵魂攻击。我现在没有心情去安慰采臣,毕竟都没有人来安慰我,我直接扯出一张符纸贴在了采臣的身上,瞬间失声。 看来,身上备着符纸还是很有好处的嘛! 采臣发现自己哭不出来了,就开始绕着我的身边飘飞了起来,我看着他的样子,只白了他一眼,这货好不容易安静一下,我怎么可能给他解开呢? 终于要离开这个村子了,走到村子外面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村子上空中漂浮着的东西正在逐渐散去,慢慢得露出了本来祥和的面目。 这次的疫鬼之行算是告一段落了,可我心中却有一个疑惑,这疫鬼为何会选择这个地方呢?而且这次看上去便是有组织有计划的行动,莫非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 只是巧合的可能性实在太小,那么背后的那个人是谁呢? 我没有将我的怀疑告诉爷爷和商榷,我猜,他们就算听到我的话,也只会轻描淡写得说一句,阿迟,你多想了。 诚然,我也希望是我多想了。 回家的路不算远。 采臣被我噤声了,爷爷和商榷两个人又走在最前面,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我心中好歹有些挂念父亲卫蔚,也算不开心。 早知道,我就留一个秦越的手机号了,只是这道士会有手机么? 我突然想起秦越之前给了留了几张符纸,让我在紧急的时候可以联系他,看来我要悄悄找个机会找秦越问问了。 “快,回来好好洗漱一下,我熬了排骨汤。” 我一抬头就看到了鬼厨子和柳灵童站在门口等着我们,说这句话的自然是鬼厨子,这两日都没有好好吃东西,听到鬼厨子这么说,脑海中的其他事情瞬间飘远了,鼻尖只闻得到排骨汤的味道。 人生中最无奈的一件事情就是,正熟睡的时候被尿给憋醒了。 我华丽丽得遇到了这件事情,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却看到采臣那货猛然跳起来做出一副防御的姿态来,“谁?谁?” 我白了一眼采臣,穿好了衣服准备出门。 家里是老式的阁楼,洗手间离我的卧室还有一段距离,因为害怕吵醒爷爷和商榷,蹑手蹑脚得准备出去。 没想到的是,采臣那货直接挂在我的身上,压低了声音问我,“阿迟,你是要离家出走去找你父亲卫蔚么?” 我是觉得这鬼的脑回路果真与我们不一样啊。 第一百九十九章 秘密 “找你个大头鬼,我要方便,不许跟过来。” 我掏出符纸威胁了一下采臣,采臣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我,“阿迟,你这么快就开始嫌弃我了么?你要想想,若不是小生陪着你,你的人生该有多无趣啊。” 其实我很想告诉采臣,若没有他陪着,我的人生会变得更好的。 拗不过采臣,加上有人陪着也没有那么害怕的。 只是刚刚走出房门就看到了院子中有两个身影,正在窃窃私语着。其中一个人赫然是爷爷,而他对面的却是柳灵童。 这么大晚上了,爷爷在院子里干什么? 我正要叫爷爷,却没有想到采臣扯了扯我的袖子,示意我悄悄听一下。 对于偷听这件事情,我和采臣颇有心得,我将身子压低了一些,按住了采臣的身子,免得被爷爷发现了。 “那个秘密怕是瞒不住阿迟了,得想想办法啊。” 爷爷猛然一句话,让我的身子直接颤抖了一下,秘密?什么秘密?听爷爷的意思,这个额秘密应该跟我有关。 我心中大感奇怪,却没有想到爷爷继续说了一句话,“他回来了,是回来讨债的。我不能让事情这样继续下去了,看今日阿迟的样子,对于他还有感情。” 爷爷说完这句话,抚摸了一下柳灵童的头,长叹了一口气。 月色正浓,爷爷的手抚摸着柳灵童,我总有一种他其实是在抚摸我的感觉,我心中一动,还没有说话,爷爷就和柳灵童起身了。 “阿迟,我们还是回去吧。” 采臣怯生生得说,“小生怕!” 采臣这货什么都怕,可我心中起却只觉得十分好奇,若是我不能知道这个秘密的话,我会一直不开心的。 我白了一眼采臣,压低声音说道,“要么跟我走,要么被噤声,选一个。” “我可以都不选么?”他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我,可我已经下定决定了,丝毫不为所动。 我直接扬起了手中的符纸,采臣顺势就挂在了我的手臂上,大手一挥,“只要阿迟愿意,小生甘愿陪着阿迟赴汤蹈火!” 这货的誓言没有半点儿可信性,可我现在需要他陪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爷爷即将揭开的是一个天大的秘密,而我自己一个人却承受不来。 我带着采臣悄悄得尾随在爷爷的身后,爷爷心中有事儿,却是没有发现我们。 月色下,爷爷和柳灵童走在前面,我和采臣一人一鬼走在后面。 心中有事儿,身体上的着急便也不那么着急了。 “阿迟,万一爷爷发现了怎么办?你可千万不要把小生给供出来啊。” 采臣边走边说,“我不是不愿意陪着你,也不是害怕,只是……只是我要说清楚的,毕竟……” 采臣说着,悄悄抬头来看我,“毕竟,你是爷爷的孙女,而且你又是鬼君夫人……这惩罚,阿迟,你能代小生受了么?” 我忍不住举了举手中的符纸,看着采臣的样子,忍不住就要贴上去。 却没有想到采臣直接飘远了,看到我走了两步,这又才跟了上来。 “阿迟,小生有预感,今夜会有大事儿发生,而且跟你我有关。”tqR1 他说着,随后停顿了一下,扯了扯我的衣服,指了指爷爷的背影,“阿迟,难道你真的不觉得奇怪么?” “奇怪什么?” 我压低了声音反问道,虽然我心中也有疑惑,但是我却什么都肯定不了。我比采臣还要觉得心中压抑,总感觉我的身上有无数的秘密,父亲的离开,商榷的出现,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落在了爷爷的这个点儿上。 刚刚爷爷说,秘密快要隐藏不住了,那到底是什么秘密? 我相信爷爷,可我不想活得稀里糊涂,这个事情若是我去直接问爷爷,他肯定不会告诉我,反而会用我多想了来打发我。 可我知道,这中间一定有什么是爷爷一直隐瞒着我的。 事实虽然残忍,可我却愿意活在残忍的真相之下,也不愿意活在谎言之中。 后来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的认为,当事实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恨不得永远不知道这其中的一切。 其实,如果能够一辈子活在谎言中,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可我现在并不知道后来要发生的事情,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悄悄得跟在爷爷的身后去探寻秘密。 “阿迟,别去了吧。” 采臣露出怯意,扯了扯我的袖子。我看到眼前的情形,也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因为这便是地下室的入口,我也没有想到爷爷竟然来到了这里。 之前爷爷告诉我,这里禁锢了一只厉鬼,即便是爷爷都不能收服它,只能将它暂时镇压,并且对我是千叮咛万嘱咐,若是没事儿,切不可到地下室来。 可现在爷爷带着柳灵童进入了里面,我和采臣在外面犯了难。 “阿迟,还去么?”采臣小心翼翼得看着我,我紧皱着眉头得看着地下室。 我最讨厌做抉择了,可到底想要知道秘密的心思占据了上风。我转身看着采臣,非常严肃得对着采臣说道,“采臣,若是你害怕的话,我就一个人下去了。” “阿迟……”采臣眼泪汪汪得看着我,我还以为这货良心发现会说陪着我一起下去,却没有想到他只是坚定得点了点头。 若是它说陪我,我反而会让他留下来,可他竟然因为害怕放弃我,不可饶恕! “采臣,你想清楚哦,这院子是五鬼聚阴地,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冒出来一只哦。” 说完,我也不去理会采臣,直接朝着地下室走去。 采臣在我身后大叫一声,下一秒就挂在我的手臂上瑟瑟发抖。 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也只敢东瞅瞅西看看,不再发声。 我小心翼翼地看着里面,寻思着爷爷到底打算做什么。这些日子无论是基于自保,还是想要继承爷爷的衣钵,我都强迫自己学了很多捉鬼养鬼训鬼的东西,也学了一些请鬼问仙的仪式,可是爷爷现在布得这个阵法,我竟从未在任何一本书上见过。 第二百章 我要你杀了他 一模一样的没有,竟然连类似的也没有! 准备工作大致上妥帖了,爷爷便让柳灵童退到一旁,就开始念叨经文。那经文我竟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而且爷爷说得,是梵语。 虽然说经文大多数传自印度,印度用梵文也是一贯传统,但是在这么多年的同化和发展之后,再使用晦涩梵文为主的经文,却是越来越少,鲜人问津,也鲜人涉猎。 我并不奇怪爷爷会用,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用梵文。 不过祭台似乎有了动静,竟然剧烈地摇晃了起来,就好像有什么大东西,蠢蠢欲动地,想要从里面钻出一般。那动静叫一个厉害,竟然连屋顶上的灰尘,都给抖动了下来。 灰尘落在我的头上、身上,模样滑稽极了。可我却什么都顾不上,只死死地盯着祭台,寻思着爷爷到底召唤了个什么怪物出来! 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就看到一只巨大的妖兽从祭坛缓缓浮出,这只妖兽通身深蓝色,有双角,面目狰狞如鹿,张开血盆大口,锋利的犬牙上,挂着倒悬的涎水…… 不过周身穿着铁链,束缚着,所以才没有凶狠地扑出。只是缓缓地,用乌红色双瞳的眼眸,狠狠瞪了爷爷一眼。 我身上的宁采臣,吓得当即就晕了过去。 并没有嘲笑他的不中用,因为我此时也没有好到什么地方去。原来爷爷之前的确没有欺骗我,这间密室里,果然囚禁着一只巨大、厉害的厉鬼! 我叫不上名字,也挺想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渐渐的,那只怪兽整个身子都从祭坛浮出,我也才发现有一人握着铁链的另外一端,神情轻松恬淡,丝毫不理会身边站着的庞然大物。 那人我也认识,乃是一身战甲,和商榷关系亲密,几次救我性命,又十分有个性的十殿阎罗之一,阿芙大人! 她就轻轻抬手拍了拍怪兽,它竟然非常温顺地俯下身子,半跪了下来。虽然个头减了,但是模样还是一样狰狞。tqR1 难道这只怪兽,是阿芙大人的坐骑?我在心中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怪不得模样那么狰狞,原来事出有因。 只是爷爷把阿芙大人找来,打算做什么呢? “卫子陵,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阿芙大人非常体贴,替我问出了心里的疑惑。我想不明白的事情,看来她也挺想有个答案。 “若然只是叙旧,就不知道阿芙大人,您信还是不信了。”爷爷到底是十村八店最厉害的捉鬼道人,这见了阿芙大人,竟然如此镇定。 就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多年? 阿芙只轻哼了一声,摆弄着手中的铁链,笑容妖娆肆意,“是吗?可我们虽然见过一两面,但是既不算故交,也没有什么旧情,可以叙叙的吧。” 还是一贯的清冷,也不会留有情面。不过并非是针对卫子陵,而是因为十殿阎罗之一的芙殇,一贯就是如此心性脾气。 更何况旁人就算对他诸多不满,都只能忍受退让,万万不敢违背了阎罗的意思。否则,就是不想活了。 可我又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劲。 我隐约记得,商榷重伤难愈,我送他到地府疗伤,便和阿芙见了第一面,回来之后我也同爷爷说起,还戏言了一句,询问他是否去过地狱,见过阿芙大人。 那时爷爷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不过搪塞了一句说,“这世上哪有活人会下地狱,更不用说去见那一殿的阎罗了”。 当时我不曾多想,也未觉得这句话有蹊跷,不过现在回味起来,却是另有所指。 爷爷只怕下过地狱,而且和阎罗,也打过交道…… 甚至于,不止阿芙一人! “更何况你今日不但找了我,还让我顺道带上斎铖一道,怕是有其他旁的打算吧?”阿芙轻轻笑了笑,不着急,一点一点地拆穿爷爷刚才的话。 我的身子却是微微一颤,眉头皱得更加厉害。刚才阿芙说,那只怪兽名叫斎铖? 我已经忘记这只怪兽的出处了,反正是在一本上了年纪的书中提到,斎铖是阎罗身边的小鬼,专门服侍阎罗,也将信徒的请求传达给阎罗听,那些请求若是阎罗有了兴趣,就会派遣斎铖上来,和所求之人会面,不过这所求之事,乃是需要付诸代价。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里面的小鬼虽然通常不具体所指,但是有很大一部分,便说的是斎铖。 只是见过斎铖,并且还活着的人,少之甚少,所以若不是阿芙叫出了它的名字,我也不认识。 可爷爷把阿芙和斎铖找来,又为了什么事情? “我知道阿芙大人本事,可以窥视人心,我这点小心思、小伎俩,怕也瞒不住你。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就索性开门见山地,问你要了。” 爷爷顿了顿,阿芙也是徐徐点头。她一贯就没有什么耐心,尤其是在面对爷爷的时候,更是如此。 “我要你杀了卫蔚!” 我眨了眨眼睛,万万没有想到爷爷向阿芙所求之事,竟是打算要了父亲的性命!我知道这些爷爷对父亲有怨恨,有敌对,但是尚且不至于直接做仇人吧,而且还专门请出阿芙大人,要杀了父亲。 “你要杀了卫蔚?”阿芙将爷爷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尽是不可思议,“我说卫子陵你真是老糊涂了,不过是凡人的一条性命,你竟然要我出手,而且你觉得,你有足够的筹码,可以如同当年那般,请得动我?” 阿芙清冷地笑了笑,身旁的斎铖,也龇了龇嘴巴,凄厉地笑了笑。 可是我却停在原地,久久不能思考。阿芙大人刚才那句话,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爷爷为什么要杀了父亲?为什么要借助阿芙之手?用的是什么筹码? 还有,当年那般,又是什么?我眨了眨眼睛,觉得爷爷的话,我越发有些听得不大明白了。 还有阿芙大人,她也是那番高深莫测的模样。 第二百零一章 阎罗借寿 “我可不糊涂。”爷爷却是面容平静地看向阿芙,“卫蔚的本事你也知道,他这些年收鬼养鬼,我虽然自诩厉害,但是和他交手,也未必可以占了上风。只要您可以帮忙,别说亲自动手,就算是斎铖,也可以尽数收拾了他们。” 被爷爷如此夸奖,斎铖只是轻哼了一声,并无半点骄傲,看来阿芙大人调教得极好! “说实话!”可阿芙瞪了爷爷一眼,她对刚才爷爷的解释,似乎并不满意? 爷爷也是微微顿了顿,轻轻咬了咬干涩唇瓣,然后叹了口气道,“好吧,我之所以请你帮忙,乃是因为卫蔚阳寿未尽,我杀不死他,也就只能请您帮忙了。” 每一个人的寿命,都记录在生死簿上,别说凡人,就算是十殿阎罗都不能偷看。可听爷爷刚才话语的意思,他和阿芙,似乎都知道父亲应该在什么时候寿终正寝? 别说可以根据什么什么方法推算,我学了这么久的术法,就从来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准确推算寿命的法子,就算有也只能是大致的预估。 寿数这事情,天定,所以也只有天知道。 “你既然知道他寿命未尽,那就应该顺应天理,反正他活不长,你又何须强求。”阿芙懒懒地摆弄着自己的细长指甲,就算爷爷说这事情非她不能做,但是她似乎并不想掺和。 “斎铖,我们回去。”清冷开口,拽了拽铁链,巨大的怪兽再一次站了起来,因着这动静,又飘了不少尘土下来,害得我咳嗽了一声。 不过,我压得极低。 爷爷和阿芙,应该也没有察觉吧。 因为,爷爷叫住了阿芙,稍微停顿之后开口,“阿芙大人,可这世上有句话叫阎罗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你不会没有法子吧?” 阿芙的背,微微僵硬了下,慢慢地将身子转了过来,我竟见她额头上的荷花,微微张开了些…… 幅度不大,我又隔着些距离,应该……是看走了眼吧。 “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卫蔚的性命?你之前已经让他快活安逸地活了二十年,怎么现在倒是想到,要我杀了他?” 二十年? 我微微皱眉,倘若没有记错的话,二十年前不就是父亲愤然离家出走的时候吗? 爷爷同我说,父亲当年离开,乃是因为不愿意救助病重的我,难道这其中,还有别的隐情? “因为,因为他竟然又回来了!”爷爷的声音,竟然颤抖了起来,“他就不该回来,他如果不回来,不打扰我和阿迟平静地生活,我断然不会想到,要送他下地狱!” “你要的,不只是让他下地狱,你还希望他魂飞魄散,不得超生。”阿芙补充了一句,“因为你知道,就算做了鬼,囚禁在地狱,也说不定会有遇上阿迟的一日。到时候你苦心经营的那个秘密,仍旧藏不住!” 芙殇向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顾及到爷爷的颜面。 我盼着爷爷说不是,但是他却重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补了一句。“你可以说我歹毒,但是我绝不能让阿迟知道那件事情!” 我更加觉得奇怪,爷爷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一定不能让我知道……甚至于不惜要除掉父亲,也要守住那个秘密? 这样代价,难道不会太大? 阿芙皱眉,仍旧是云淡风轻,“我掌管阿鼻地狱,像你这般歹毒狠心的,没有一万,我也见过八千,哪还觉得稀奇,我就问你一句,值得不值得?而且,这事情你又不能瞒阿迟一辈子。”tqR1 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以为可以用一个谎言遮掩另外一个谎言,却不曾想到再深埋地下的谎言,也终有见天的一日。 只是这世上的人,都想着躲避,哪怕心里知道,还是忍不住,为那虚幻的谎言,再添一层徒劳的解释。 就算是爷爷那样的修道人,也不能大彻大悟。 “能瞒一日是一日吧。”爷爷叹了口气,并不打算听从阿芙的劝告,“现在轮到你好生说说,需要什么样的条件,才可以帮我,除掉卫蔚。” 偏执,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我要的,你给不了。”阿芙却拒绝得非常干脆,然后补了一句。“所以,我劝你还是打消了那个念头。不过就算卫蔚告诉阿迟,你当年同我借了他二十年的寿命,用于养育那个早夭的鬼胎,她也未必会相信。而你当初,就算我拦着,也一意孤行!” 爷爷有过一只早夭的鬼胎?他曾用了父亲二十年的寿命,来饲养鬼胎?我惊愕得合不上嘴巴,原来这就是父亲当初和爷爷争吵的原因…… 父亲和爷爷一样,懂鬼术知术法,所以定然察觉了什么。在得知自己的父亲为了饲养鬼胎,竟然祭出了他的寿命。爷爷和父亲在之前关系就不是很融洽,所以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也是情理可原? 所以,他当初离开,并不是因为我? 可是,爷爷饲养的那个鬼胎,难道就是当年和奶奶冥婚,他们结合而有的? 人但凡和鬼通,所产之子,皆为鬼胎。我和商榷冥婚之后,爷爷曾经几次三番地劝阻我,不能和商榷行夫妻之事,更不能怀有鬼胎,我之前只觉得他对这事情过分紧张,竟不曾想到,还有这一层的原因。 原来可以问阎罗要了寿命,然后用人的寿命,延续鬼胎的寿命? “可是阿芙大人,您当初也只是同我稍微说了下这事情可能造成的后果,可没有半分要阻挠我的意思呀。”爷爷轻轻摇头,纠正阿芙刚才的语病。 “你不是也是一样,从这件事情中,得到了你想要的好处。我们双赢,谁也不亏欠谁。” “你也会说是当初了,你现在还可以拿出筹码,让我继续为你做事情?”阿芙并不反驳,她承认当初并未阻挠爷爷,甚至于冒着被阎王责罚的风险,对这事情默许和推波助澜。 否则,卫子陵就算是有天大本事,也万万不能将他人的寿命,用在鬼胎的身上。 我也突然明白,他当初之所以不让我对琉璃借寿命的事情盘根究底,不仅仅是因为和琉璃同门师兄妹,而是因为他曾经也借过寿命,而且还是问阎罗借的。 他也怕,那些发生在琉璃身上的报复,有朝一日落在自己的身上! 只是琉璃并不清楚借寿命的真相,还一直以为爷爷将从父亲借来的寿命,用到了我的身上,只怕没有想到是给了鬼胎。 我从小被爷爷养大,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我都会觉得他是对的,但唯独这一件…… 或许,我对爷爷还并不是特别了解。 第二百零二章 要挟阎罗 “我说,你在下面做什么?”商榷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的背后出现,可把我的一身冷汗给吓了出来,不过正打算一声叫出,就被他用手捂住了嘴巴。刚才那声他压得极低,爷爷和阿芙那边情势势同水火,倒也没有察觉。 商榷将手从我的嘴巴上取了下来,也不再是往日那副慵懒随性的模样,那严肃至极的表情,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忍不住就小声问了句。 “那个……” “别说话,看下去。”他并不责怪我下来做什么,而是全神贯注地,似乎比我更关心这事情之后的发展。 我就点了点头,将目光重新停在了爷爷的身上。 他刚刚的话已经给我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可我并没有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竟然更为可怕。 爷爷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明明知道当初商榷来找卫迟是为了什么,可是我还不是一样,当成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甚至于还促成了他们的冥婚,不至于让他灰飞烟灭。我这么做,可是卖了您一个天大的面子。” 阿芙到底是十殿阎罗,再加上爷爷有事情相求,所以一言一语,都是极致讨好。可阿芙,就冲着爷爷轻轻摇了摇头。 “你当初,可不是为了我。有一个鬼君作为孙媳妇,你做事情不也方便了许多。你在这世上已经得了好处,再同我这里要人情,未免就太恬不知耻了吧。” 阿芙一面玩弄着自己的指甲,一面应答爷爷的话,不紧不慢地,拆穿了他刚才那句话的矛盾。不过她身边的斎铖,却是有些不安了起来。 “刚刚,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商榷压低声音问我,这人平素里不是一向最不喜欢管闲事吗,怎么突然那么上心? 我咬了咬唇,为难着还是将爷爷当年借了父亲寿命养了鬼胎,让父亲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二十年的事情说了出来。还说爷爷打算借阿芙大人的手,除掉父亲,这样他就不会把我带走了。 可是脚明明就长在我的腿上,我想跟着谁走就跟着谁走。 商榷听我说完,只是皱着眉头,并没有说话,习惯性地慵懒地将头靠我肩上,然后将我抱入他冰凉僵硬的怀抱。我注意到,他的身子是有浅浅的颤抖。 我试探性抬头看了商榷一眼,眼睛对着眼睛的时候,赶忙闪躲了下,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但还记得自己要问的。“那个,爷爷借寿命的事情,你不知道?” 商榷点了点头,“但是我知道,他和阿芙有来往。从我进这间屋子的第一天就知道,这间地下室残留着阿芙和斎铖的鬼气。我在阿鼻地狱好歹呆了那么多年,不至于连他们的气息都分辨不出来吧。” 商榷曾经同我说过,鬼都是有气息的,且不同的鬼身上的气息各不相同,就算是离开之后,都会留有残余。鬼也是靠着这样的气息,来分辨什么地方有同类,什么地方有敌人。 我还记得当初阿芙大人第一次进这地下室的时候,里面空空荡荡。我同她说这里面囚禁了一只厉鬼,然后她就笑得前仰后翻,告诉我说这地方的确有一只厉鬼。 只是我到现在才明白,这……阿芙大人说的是自己呀! “这么说来,你是的确不愿意帮忙?”爷爷冰凉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我的深思。可是商榷却抬手,挡在我的眼睛面前。 他问了我一句。“阿迟,你确定你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知道他是想要保护我,因为无论事情接下来如何发展,都将给我带来极大的震撼,我尚且已经无法接受爷爷饲养鬼胎,还要夺走父亲的性命。怎知道我继续往下,会不会听到更为劲爆的呢? 但是,这事情我又必须得知道。 “商榷,你让我留下来吧。”我眼神哀切,他就叹了口气,也不拦着,将冰凉的手从我的眼睛上撤了下来。我就问他。 “商榷如果爷爷和阿芙大人打起来了,你帮谁?” 他和阿芙之间的情分我知道,倒是他或许也会顾及到我的感受。我不能认同卫子陵做的事情,但是却不会否认他是我的爷爷。 商榷也问了我一句。“阿迟,你希望我帮着卫子陵?” 我被这话问得一愣,也只能沉默了下来。 阿芙大人非常确定地点了点头,将一沓厚厚的卷轴握在手中,“请阎罗意图谋害他人性命,我已经在这上面给你记了不少的罪孽的,我真不知道你死后,阿鼻地狱那,能不能容下你。” 大奸大恶之人,下阿鼻地狱,但倘若罪孽深重,阿鼻地狱之下,还有最后的第十殿地狱。那多是苦寒至极的荒漠,寸草不生,就连地皮也被居住在那里的厉鬼啃食干净。tqR1 他们,是不得投胎的。 我的爷爷,他或有此报? “我担心得,可不是这个。”爷爷眼眸变得狠绝起来,却是死死地盯着阿芙,身形摇晃,模样狰狞。“第九殿的阎罗阿芙大人,我给了你面子,你不要,如今也就只有这一条路了。” 阿芙听不大懂爷爷的意思,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片刻之后竟然有巨型的绳索绑在阿芙的身上,那绳索乃是金色,上面刻满了梵文文字,我一个也不识得,可商榷说。 “那是魔咒。” 魔咒?我瞪大眼睛,想起之前那张悬挂在琉璃门前,也是用梵文写成的符咒,当时秦越告诉我说,上面写的乃是“入魔不可出”。爷爷和琉璃是师兄妹,自然同道中人,所以爷爷也和琉璃一样,除掉捉鬼的术法之外,还学了另外一门邪道? “这东西可以拴住世上所有的亡灵,阿芙,就算你是十殿阎罗,今天也得死在这里。陪自己一个灰飞烟灭不划算,倒不如答应我的要求!”爷爷轻哼了一声,那可怕狰狞的模样,我从来就没有见过。 我见那绳索,如同一条长蛇,在阿芙大人的腰间束缚,越来越紧,阿芙身边的斎铖已经极度不安,一个劲儿地冲着爷爷吼叫。 但爷爷只是扔了一张符咒,打在斎铖的脑门上,刚才还躁动不安的猛兽,竟然乖巧得如同一只小狗! 爷爷好本事呀,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都不知道这世上有人,可以用一张符咒,就搞定了斎铖。 第二百零三章 你都听到了? 斎铖虽然安静了下来,但是阿芙怒发冲冠,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暴露了出来,平日里那个妖冶霸气的女人,此刻却显得有些狂暴凶戾,不过也唯有这幅模样,才会让人把她,和那十殿阎罗,划上等号。 商榷也皱了皱眉,竟然难得地主动替我解释了一句,“困住斎铖的,也不是人间的术法,那同样来自魔道,至于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 这世上,也有商榷不知道的事情?tqR1 可是我并没有调笑他的空档,仍旧全神贯注地盯着阿芙大人和爷爷,其实我很想冲上去阻止这一切的继续,可是我连腿都迈不开! 就见得那条绳子在阿芙的身上越绕越紧,越绕越紧,阿芙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发难看越发狰狞,甚至于浑身战栗。 我注意到,她最外面的一缕魂魄,竟然已经从身体里漂浮了出来! 爷爷交手十殿阎罗,竟然可以占了上风? 我的爷爷卫子陵,他到底有多少本事是我不知道的呢?而他身上,又藏着多少其他的秘密? 不过我也注意到,阿芙额头上的芙蕖,竟然一层一层绽放开来,这并不是我的错觉,因为绽放到最后,荷花的中央并非是绿色的莲子花蕊,而是面目可憎的是死人骷髅? 骷髅的眼睛部分是湛蓝色的。 与此同时,无数的光波在阿芙的周边围绕,竟然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又有无数的灰尘从房梁上落下,打在我和商榷的脸上,他皱了皱眉,然后就把我报在怀中,整个身子压着我,严严实实的。 晃动越来越大,不但是房梁上不断落下灰尘和木屑,就连地表也开始不断地往下塌陷,就在爷爷站立的附近,竟然出现了一口深井。 我瞪大眼睛,这口深井的附近,全是各种各样的梵文符号,联系之前,应该也是魔道的一部分。我想到琉璃做法时百鬼祭祀的菜窖,只怕这口深井,也是同样的用法。 商榷的表情,也变得格外严肃。 可动静越来越大,俨然一副要把房子给拆掉的架势。已经有东西不断地砸下来,我想要躲开,但是被商榷直接拖了过来。 我在他的怀里很安静,他护着我,我自然可以安然无恙。 可我更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我希望爷爷和阿芙大人都能无恙,但是……他们又明明已经闹得你死我活的。 只是躲在商榷的怀中,我什么都看不清楚,听到的,感受到的,不过是阿芙震震的怒号,和不断塌陷的房梁房屋。 等到,商榷从我身上离开的时候,我才睁眼看了看。这整间屋子竟然被夷为平地,满目都是狼藉,因为是在地下室,所以上面的房子和物什,全部统统落了下来。 宁采臣和厨子鬼听到动静,纷纷探头出来,胆小鬼多嘴问了一句。“阿迟,底下怎么了?你们在拆房子?” 我呢,也就狠狠瞪了他一眼,警告了一句。“你们都给我呆在上面,不许下来!” 这底下已经够乱了,我也不想等会还得应付胆小鬼的追问。 阿芙仍旧没有办法从绳索当中抽出,爷爷却已经开始念起了咒语,这咒语和我那晚听琉璃说得,竟然也一样,其中还有我印象深刻的那么四句话。 我当时同阿芙说了,她告诉我说,这是人造鬼时,必须的流程,这些造出来的小鬼,只有一魄,只能做些低等的动作,并不具备思考能力。 “去吧。”身后的商榷突然开口,“告诉卫子陵,你也在,刚才所有的事情,你都看到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慵懒,我回头看了看他,虽然身上有些尘土,但是仍旧和往日那副模样差不多,若要说真有什么不同,乃是他的眉间,读得出一抹凝重。 他在担心? 我带着犹豫,却是缓缓地走了过去,爷爷还在念诵经文,是阿芙大人第一个注意到了我。“阿迟?” 这声不过刚刚落下,爷爷竟然收了咒语,无比惊恐地将脸转了过来,他的目光很快停在了我的身上,十分犹豫地皱眉开口。 “阿迟?” 他终于,也发现了我。 收了咒语,阿芙也趁机从绳索的束缚当中出来,那绳子落在地上,竟然自己个给烧了起来,片刻的功夫,就变成了灰烬。 身旁的斎铖,竟然被吓得蜷缩成了一团。 阿芙白了它一眼,有低低地骂了一句,然后取了它额头上的符咒,符咒在她的手上灼烧了一阵儿,才飘浮地落在了地上。 “你……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这里的?”爷爷的声音颤抖了起来,那个可以镇定自若和阎罗打交道威胁阎罗的男人,此刻却无比惧怕地看向我。 他身上到底是藏了多大的秘密,才这样担忧着,绝不能让我知道的一天? “从一开始,你要挟阎罗,并且说出当年借了寿命,饲养了鬼胎。”商榷替我回答了,那个我难以启齿的问题。 他一面说,一面将我,轻轻地往他那边拽了拽。似乎想要和爷爷隔开距离,好让我可以在他的保护范围内。 阿芙趁着这个空档坐在了斎铖的身上,她面色苍白,还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虽然她是从绳索的束缚中逃了出来,但是明显受到了一定的伤害。 “卫子陵,也便是如此。我才会同你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管你做了什么,阿迟早晚都会知道的。” 我咬着唇,无比艰难地看向阿芙,我很想问问,除掉这件事情之外,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可是,我的手停在自己的锁骨上,又只能叹了口气,将头深深埋下。 有些事情,我连知道的勇气都没有。 只,爷爷还死死地盯着我,原本清凉的眼睛,此刻却变得浑浊了起来,就轻轻摇头,无比挫败。“阿迟,阿迟竟然都知道……” “快走!”阿芙突然冲着商榷喊了一句,商榷听闻这声,连忙上前拉了我一把。 可是,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第二百零四章 枯井生百鬼 阿芙骑着斎铖去了空中,商榷咬牙,也带着我一跃到了院子里的树上。 我便看到爷爷身旁的那口枯井,竟然爬出了无数面目可憎的厉鬼,他们有的通体透明,有的呈现诡异的蓝色,数目众多,不断地往外涌出,很快地上到处都是阴森恐怖的厉鬼。 纵然是我那次误打误撞进了阿鼻地狱,都没有见过为数这么多的厉鬼呀! 它们就用非常缓慢的速度,慢慢地靠向爷爷,起初我以为这些厉鬼是爷爷召唤出来,那么定然是听从他的调配,用来对付爷爷。 可是,并非如此。 它们竟然将爷爷团团围住,并且不断地缩小那个圈子,到了后来,已经有几只小鬼够到了爷爷的近前,伸了手抓住爷爷的脚踝! 剩下的厉鬼,大多也是纷纷效仿,一会儿之后,爷爷的身上就被百鬼包围,那密密麻麻的一大片,触目惊心。 “阿迟,你还要看吗?”商榷皱眉看了我一眼,如此场景,他并不希望我看到,在心里面留下阴影。可是我摇了摇头。 “可我,得知道。”我无比认真地看着商榷,盼望着他能够尊重我的决定。虽然我也不知道,往后会发生什么。 商榷叹了口气,但还是尊重了我的选择。我就微微地往后靠了靠,他那冰凉的怀抱,竟然挺让我有安全感的。tqR1 “为什么?为什么?”爷爷看着不断爬向他的鬼魂,竟然变得慌乱了起来,“不,这是我造出来的鬼,它们应该听我的话,我是打算让它们,攻击你的!” 一面说,一面抬手指了指,仰靠着斎铖漂浮在半空中,模样苍白有些虚弱的阿芙。阿芙皱着眉,也不大明白眼前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你也说了,你这是造鬼,这魔的一套,我一向都不是很清楚。”她就一面看着自己细长的黑色指甲,一面回了一句。“卫子陵,说不定你念错了咒语。亦或者,这些到底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小鬼,就算是人造的,还不是得畏惧我这十殿阎罗?” 阿芙说得轻松,但面容实在严重。她也想知道,明明是卫子陵招出的厉鬼,怎偏偏攻击了他自己? “对,对,对。你是阎罗,它们肯定怕你。”爷爷这才反应过来,就从身上取出符咒,这次的符咒我认识,是一般对付鬼怪的“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纸符。 可是厉鬼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那几张符咒怎么可能镇得住。我犹豫了下,也把身上的符咒扔了下去,符咒打在厉鬼的身上,是消除了一两只。 可是,同浩大不知道有多少的厉鬼相比,这一两只,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我回头看了商榷一眼,他也冲着我轻轻摇了摇头,“数量太多,我下去,也不行。” 这是商榷第一次,当着的面,那么认真地说出“不行”二字。 阿芙却是绕道,到了我们的身旁,靠得近了,我注意到她脸色苍白得厉害,可额头上的荷花,却开得格外灿烂,那粉红色的荷花,都快变成了鲜红色。 “你怎么样?”商榷皱眉,问了阿芙一句。那浓烈关心的语气,就让我心里面挺不爽的,但是又只能咬了咬唇,忍了下去。 “还能怎么样?损了一魂一魄,回地府我将养两天便是,你呢,也不用太担心。”阿芙回了一句,倒是将更大的关心放在了底下。 那些小鬼竟然拖着爷爷,朝向了井底,我就那么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他被厉鬼们吞噬,拖入到了无尽的井底当中…… 然后,厉鬼们也进了井底。也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竟然都消失了。除掉满地的狼藉之外,竟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我知道,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商榷带着我,下了树,和阿芙一道走到井边。那口井,幽深狭长,根本见不到底。阿芙寻了一块石头扔进去,也没有听到丝毫动静。 只是在触摸井口的时候,就有阵阵冷凉,刺入骨髓。 “这底下,是什么地方?”商榷代替我,问出了我也想知道的问题。我们都把目光看向阿芙,这事情估摸着也只有她才知道。 可是阿芙只摇了摇头,“倘若我没有受伤,倒是可以跟着下去,一探究竟。只现在,我怕是也无法下去吧。” 她摇了摇头,我隐约瞧见,阿芙的脸上,也露出淡淡的遗憾。 “这地方,你们也呆不下去了。”阿芙指了指外面,已经厚重得不行的鬼气,“卫子陵这宅院,本就是修在五鬼聚气之所,乃是用特殊的风水之法,才把它给震慑住。现在房屋已毁,风水已破,只怕有一大波鬼怪就在来的路上。” 阿芙顿了顿,然后看向商榷。“我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多少亡命之徒,是不忌惮你鬼君的身份。我还得回去,这里也顾不上。反正总归是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带着阿迟走呗。” 阿芙说完之后,就带着斎铖离开。只是她刚才那句话说得轻巧,可是这地方,她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但是于我而言,不是呀。 我留恋自己在这里,度过了整个的童年。更留恋这次从东北回来,成日来和商榷采臣的相处,我以为往后的日子或许都这样,但是…… 我也不知道,爷爷到底被众鬼拖入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是否可以活着。 虽然,他几乎是不可能活着了。 但是,我仍然抱有那样的希望。 商榷从背后抱住我,十分云淡风轻地做了邀请,“阿迟,跟我走吧。再往后那些个厉鬼就来了,难道你要他们看着你,给你送行?” 他说得俏皮,但是我笑不出来。 那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采臣和厨子鬼也走了过来。商榷既然把他们从地府带了出来,也得对它们负责。 “好吧。”我叹了口气,也就由着商榷了。 只是回头望了望那口,深不见底的枯井,井里阴寒至极,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怪物! 第二百零五章 前往丰都 我是在火车上醒来的,那时我躺在商榷的腿上,他就闭着眼睛,十分平常,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我知道,很多事情它偏偏就发生了。 这火车是开往重庆的,我虽不知道为何要到重庆,可如今我能依靠的便只有商榷了。可我心里是有疙瘩的,这其间种种若我还是不能想明白的话,我倒真的是蠢了。 商榷为何非得要来找爷爷?难道只是因为那颗给我续命的珠子?非也,商榷并不是这样的烂好人。 爷爷为何要说那个秘密要被我知道了,所以绑架了阿芙大人,让阿芙大人去杀了父亲卫蔚?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窗外的风景转换得很快。若说湘西的山是带着云雾缭绕的,那么到了重庆这里,便是湿气极重。 我与商榷坐在同一排,我心中有事儿,自然也不愿意与商榷多说。白日里就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风景,脑中一遍一遍得浮现爷爷走的时候的场景;累了的时候就窝在商榷的怀里休息。 “两位可真有夫妻相呢。” 对面坐的是一对老夫妻,两个人是出门旅游。说是想要去丰都看看,看到我和商榷的样子,约摸以为我们吵架了,便看到老奶奶对老爷爷使了一个眼色。 我与商榷虽然是名义上的夫妻,可到底人鬼殊途,这种事情,我也不会告诉其他人。 “小姑娘啊,看你老公对你挺好的。还闹别扭呢?”老奶奶笑看着我,“我们两个年轻的时候也爱闹别扭。可这男人啊,有时候就是不懂,你闹闹小别扭,其实就是为了增加情趣嘛。” 老奶奶捏住了老爷爷的手,老爷爷笑得无比开心。 而我抬起头来望了一眼商榷,他面容英俊,一路上也吸引了不少少女的目光。若是以前,我还有心思来恶趣味得调笑一下商榷,可如今,我满心中就只有爷爷的下落。 商榷揉了揉我的发丝,对着那对老夫妻说道,“女人,就是麻烦。” 惹得对面的老夫妻一阵爽朗的笑。 而我望着窗外一闪而逝的风景,脑海中却浮现的是当初我带着商榷回湘西的旅途,那个时候我天真的认为只要回到了湘西,爷爷便可以收了商榷这只千年老鬼,毕竟爷爷是无所不能的。 到了湘西发生了许多的事情,而这些事情完全在我的预料之外。 我从来没有选择的机会,只有被动的接受。 快要到重庆的时候,那对老夫妻提前下了车,走之前热情邀请我们一起去玩。商榷只是礼貌得拒绝了。 “各位旅客请注意,本次旅途的终点站重庆就要到了。请大家收拾好行李,带好贵重物品,准备下车……” 当列车员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商榷推了推还窝在他怀中的我。他的手在触及在我锁骨的时候,直接离开。 我知道,这一切都跟我的锁骨有关。 但是这事情具体是如何,知道得人是越来越少了,而他们纵然是知道,也不会把这事情告诉给我,让我明白。 我转身严肃得看着商榷,轻轻得牵起了商榷的手抚摸上了我的锁骨,我看着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有贪慕还有犹豫和迟疑。而他的手上,有淡淡的火星,我的锁骨处,也是一阵灼热的疼痛。 “难道你到现在都还不愿意告诉我么?”我皱了皱眉,佯装闭眼,也没有敢去看他,不过心里,隐隐有个答案。 商榷只是皱眉,并不回答我的问题。我纵使再迟钝,也明白我的锁骨与常人不一样,并且对商榷来说是有其他的意义。 商榷不回答,却又从侧面证明了一些事情。他什么都知道,却又是什么都不肯告诉给给我说。 那个秘密真的那么难以启齿?还是说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同我开口? 下了火车,重庆特有的炎热与火锅味道铺面而来。 可我们并没有在重庆久待,刚刚到重庆,商榷就带着我上了一辆小车,我看到那小车上写着几个字:重庆到丰都。 丰都才是我们这次的终点。 丰都,又叫鬼城。据说阎王在人间的府邸就坐落在丰都,更有甚者说丰都古城有条道,直接通往冥界地府。只是这些话并无人证实,谁也不知道是否属实。 可商榷将我带来这里就颇有深意了。 车上不止我们一人一鬼,还有一对年轻的小情侣,从她们的对话之中听得出来她们两个人是大学生,这一次去丰都是因为女生特别喜欢鬼文化,一定要拖着自己的男朋友去看看。 我很想告诉她,这世间鬼神之物若能不遇到,便平静得过自己生活就好。有些事情,远不是自己所看到的那样美丽。 另外一人是个学者,说是要来考究一下丰都的鬼文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看看有没有机会能够遇到传说中的阎王。tqR1 商榷只是笑着说了一句,还是不要遇到的好,毕竟人鬼殊途。随后他深深得看了我一眼,而我置若罔闻。 虽然路途有些颠簸,但也尚算愉快。大家吵吵闹闹着就到了丰都。 丰都分为新城和老城两个部分,新城与老城只有一江之隔。我和商榷在新城下了车,他径直带着我到了一处宅邸处。这处地方虽然修在居民区,但是是类似于别墅,那样小两层的结构,非常漂亮。 而且这房子看上去十分干净,并没有什么灰尘。看样子应该是时常有人打扫。我呢,就一边往里走,一面东看看西瞧瞧,强打着精神。 经过这一路,我的心情虽依旧沉重,却略微好了一些。我知道,爷爷的事情还需要我去寻找,我不能一直沉浸在其中不可自拔,否则永远都找不到爷爷了。 “商榷,没有看出来,你还蛮土豪啊?”我一脚踏进院子里,转身对着站在门口的商榷说道。 “在这世间挣钱本就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商榷看我脸色好了不少,嘴角也挂上了一丝笑容。 “这宅子也刚买不久。”商榷说完,领着我朝着内院走去。 第二百零六章 宅子不干净 我有些惊奇,商榷竟然能够在这里买下一套类似四合院的宅子,当真是壕的可以啊。换句话说,我这是榜上大款了啊。 “阿迟,晚上你就住在二楼。”商榷走到我的身边,指了指二楼靠左的位置。 而我却似乎闻到了一丝不正常的味道。 “商榷,这屋子不干净!” 商榷略有深意得看了我一眼,随后就从身边顺手拿了一把扫帚给我,“没有想到阿迟竟然这么主动。” 我忍不住白了一眼商榷,“滚!我说不干净是因为这屋子里进了不该进的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商榷刚刚给我指的那间屋子窗户被推开了一些。我直接三步做俩得上了二楼。 我没有告诉商榷,其实我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到了丰都,我便已经知道了商榷带我来这里的目的。 传说总是有根据的。这里既然有路可以直接去地府,那我一定会去阎王那里问问我爷爷的下落,冥王掌管着这世间所有人的生死下落,爷爷的生死只要一看生死簿就可以知道了。 当初爷爷为了给我续命可以跟商榷合作,我想要找到爷爷,这点儿算什么? 既然这东西在丰都,那么他肯定知道一些消息。tqR1 抱着这样的态度,我急忙上了二楼。 “阿迟!” 我还没有走到房间的门口处,就被采臣直接抱住了。他直接挂在我的身上,若是之前,我还有心情和他唠两句,可现在我心思在那鬼身上,直接甩开了采臣朝着那屋子走去。 “阿迟,你不喜欢采臣了么?小生对阿迟,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采臣飘到了我的面前,潸然泪下得说道。 鬼厨子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了出来,站在门口一脸担忧得望着我,我皱着眉头看着他们两个。 今天采臣和鬼厨子未免也太奇怪了。 “你们怎么来了?”既然它们拦着我,我只是朝着屋子里看了一眼,此时只见屋子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鬼君大人让我们先过来收拾一下宅子。阿迟,你喜欢么?” 采臣讨好得看着我,将一张惨白的脸都要凑到我的眼前来了。 我忍不住白了一眼采臣,嘴角抽了抽,憋住心中的那抹疑惑,“还不错。辛苦你们两个了。” “不辛苦,不辛苦!阿迟喜欢就好。鬼厨子,你说是不是?”我看到采臣说这句话的时候,推了推鬼厨子。 鬼厨子一脸惶恐,“是,是,是!” 其实我是知道的,采臣是想要用这种方法让我开心起来。说实话,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刚巧这个时候商榷也上了楼,看了一眼采臣和鬼厨子,两个人自动得退到了一边。 “怎样?还满意么?” 我看了看商榷,心中也放下了疑惑。我怎么就忘记了,我都和堂堂的鬼君大人住在一起了,这地方能干净么? “那你先休息一下,饭做好了就叫你。”商榷带着采臣和鬼厨子走了,我望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转角处,我直接进了屋,关上了门。 我需要好好想一想接下来怎么办了。 虽然来到了丰都,但是我对冥府的许多事情都不是特别清楚。我只知道,我要去找秦广王,他的手中有生死簿。我想着商榷既然带我来到了丰都,应该是会帮助我的。这样一来,难度系数也小了一些。 爷爷的事情疑点太多,之前沉浸在悲伤中,我没有细想。现在冷静下来,我发现了很多可疑的地方。 先是爷爷绑架阿芙大人;其次是地下室爆炸;这些事情看似没有联系,可细想之下,似乎这中间有什么东西是我忽略了的,而我忽略的东西恰好就是这整件事情之中最为重要的。 可这件事情是什么呢? 我总感觉商榷知道一些什么,可他不说,我也没有胆子逼问。毕竟,我还想安安静静得再多活几年。 就这样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之中就到了晚上。采臣在门口叫了好几声,我这才听到。爬起来,用清水洗了洗脸,这才准备开门出去。 可偏偏在抬头的时候,我看到镜子里有和黑影一闪而逝。 快到我以为只是我的错觉。 鬼厨子的厨艺自然是没话说,正所谓亏待什么都不能亏待自己的胃。我饱餐了一顿,而饭桌上的采臣明显是有些没话找话,他说话偶尔喜欢掉书袋,插科打诨起来感觉并不能调节气氛。 在采臣一脸的期待之中,我直接拒绝了他想要跟我一个屋的想法。 商榷看着我,只柔声说了一句,“阿迟,今夜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儿还有好多事情。” “好!” 我应了一声,便直接上了楼。 下午因为休息过,晚上的时候睡意就不重,便索性坐了起来。准备研究一下爷爷的事情。偏巧就在这个时候,厕所里发出了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因为下午的事情,我对这种声音十分敏感。蹑手蹑脚走进了厕所。我在厕所里转了一圈,这才发现那咕噜咕噜的声音是从马桶里传出来的。 身上有符咒和商榷给的皮鞭,一般的鬼,我倒也不放在心上了。 “咕噜咕噜……” 那声音越来越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顶破马桶盖钻出来一般。我手中捏着符纸,轻轻得掀开了马桶盖。 我承认,我错了。 因为这一幕让我许久之后都能直视马桶这个物件。 此时黑色的长发顺着马桶开始一点点得蔓延开去,直到将整个马桶都全部覆盖之后,一双枯瘦而又肮脏的手才从马桶里伸了出来。 之前看贞子的时候,我一直忍不住吐槽,难道贞子不觉得电视机小么?直到此时我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只想说,之前真是太年轻,没有见过什么世面。 “啊!” 饶是我不怕,但是也被这一幕恶心到了。因为这味道实在是有些难闻,幸好这个宅子新修起没有多久,也一直没有住人,否则,我这辈子都会有阴影的。 这叫声不是来自我,而我来自我眼前这位。 第二百零七章 没尊严的厕鬼 基本上所有的恐怖小说都会描写到厕所这样一个神奇的地方,尤其是女厕所。因为这里阴气重,是这些东西最喜欢的地方。 我之前总是忍不住吐槽,“难道鬼就没有尊严么?为什么一定要从厕所里钻出来。” 直到我的眼前真的站了一只厕鬼,我才发现,有时候尊严于鬼而言没有生存那么重要。 所谓厕鬼便是生活在厕所中的鬼神,这种介绍最先出现在《通幽录》中,其中有句话是:“旧传厕有神,失天中,已曾杀一客使……劝人夜不令独寐。”这话就是说,少男、少女们啊,出门在外,千万不要一个人睡觉啊。 厕鬼于我而言已经没有多大的杀伤力,因为爷爷的事情,我将爷爷留下来的关于鬼怪的书籍全部都通读了一遍,就是为了找到关于爷爷的蛛丝马迹。 “你选择怎么死?” 我冷喝一声,左手的符纸已经燃烧了起来;而那厕鬼看我如此,已经惊慌失措起来,想来她以为我只是常人一个,所以选择了我。 若是放在之前,我一定会惊慌失措。 其实细想之下,那时是因为我有爷爷,不管如何,爷爷都会保护我,我便肆无忌惮。可如今爷爷消失了,这一切都需要我自己来面对。 “呼……” 皮鞭破风声响起,我看见那厕鬼的长发也直接飘了起来,开始朝着我包围过来。 “住手!” 只听到一声冷喝,我手中的皮鞭便直接飞了出去。那原本包围着我的黑发此时也全部缩了回去,只看到一个脏兮兮的厕鬼躲在商榷的背后瑟瑟发抖。 擒住皮鞭的自是商榷,我冷冷得看着他,“让开!” “阿迟!” 商榷叫了我一声,“厕鬼也是不容易。” 商榷偏生是皱着眉头,而那厕鬼躲在商榷的背后悄悄得伸出头来看我,看到商榷和我这般说话,急忙跪在了地上,“鬼君夫人饶命啊,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我忍不住在心中爆笑,因为这个场景实在是太搞笑了。tqR1 商榷有洁癖,但是为了厕鬼,竟然能够忍受这种味道。而且挡在它的前面。 “起来吧。”我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厕鬼,“你怎么……怎么选择这个?” 那厕鬼一听,立即开始大倒苦水,“夫人啊,小人也是不想啊。只是当初不小心淹死在了厕所里,于是就被禁锢在这里面了。之前还好,大家都是粪坑,只要一上一下就好了。现在科技进步了,全部都是管道,又没有电梯……我到夫人这里,已经爬了三天三夜了。” 那厕鬼边说边哭,委屈极了。 可偏偏它的眼泪是有味道的。 我感觉我已经快要窒息了。看到它这么可怜,加上商榷求情,我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好吧,那这次就饶了你。但是……以后就别来了。” 我捂着鼻子走出了厕所,心里想的是,这厕所只怕是不能再用了。 被厕鬼这么一搅和,我晚上睡得也极其不踏实,生怕那厕鬼又从厕所里钻出来,我总感觉这是一个有味道的画面。 “阿迟……”采臣在我身边叫了我无数次,我这才睁开一双迷糊的眼睛望了望眼前的情形。 原来商榷已经带着我们到了古城,坐的轮渡。现在要下轮渡了,商榷在岸边对我伸出了手,采臣在我身边对我挤眉弄眼。 我白了一眼采臣,对着商榷伸出了手。 商榷的手一如既往的凉,却给我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下了轮渡,只走了几步就已经到了古城的入口。果不其然是鬼城,这里到处都是林立的鬼雕,或站或立,或卧或躺,之前在《百鬼志》中看到的鬼怪类型,这里基本已经全部囊括了。 商榷自然是见怪不怪得走在最前面带路,我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充满了好奇。 只可惜哭了采臣了,一路上被吓得不要不要的。 “阿迟!” “阿迟救我!” “放开我!放开我!” 采臣大呼小叫着,我懒得理会他。进入古城之后,就可以看到古城里有两条商业街,基本都是卖一些工艺品和当地的特色食品的。 鬼厨子早就已经不见鬼影了,约摸知道是被地道美食给勾引走了。 我刚巧走到了一家工艺品店前,那老板正在做鬼面具,我突然来了逗一逗采臣的心。 我悄悄拿起一张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随后对着身后的采臣阴阳怪气得说道,“宁采臣,你还我命来。” “啊!救命啊!” 采臣本就挂在我的手臂上的,被我这么一吓,整个身子直接弹开跑到了商榷的背后,我看到商榷猛然回头来看着我。 商榷的目光中带了几丝疑惑,很快就变成了一丝无奈和宠溺,只那抹宠溺很快就消失不见,我差点儿以为是我的错觉。 隔着重重人群,在那一刻,我产生了一种错觉,我和商榷之间从来都没有真正得亲近过。我们之间一直都隔着无数的秘密。 而那些秘密,却是最让我们无奈的。 “阿迟,过来。” 直到商榷对着我招了招手,我这才将鬼面具悄悄放下,抹掉自己的泪水,笑着朝着商榷跑了过去。 采臣这货因为气我吓他,便不肯理我。可又因为害怕,便直接隐身挂在我的背上。我跟在商榷的身边,很快就到了一家工艺品店门口停了下来。 “到了!” 商榷叫了一声,我这才抬起头来看,这是一家叫做“秦卫”的店子。我对着这个名字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商榷直接上前打开了卷帘门,露出了屋子里琳琅满目的泥塑陶瓷和鬼面具。 我的思绪却还是停留在那名字上,“商榷,这是什么鬼?” 商榷顺着我的目光朝着牌匾看去,微微皱着眉头,“有什么问题么?” 当然有问题了?谁会给自己的店取这样一个名字啊?鬼都不知道你是卖什么的好么?而且秦卫这两个字取自什么地方啊? 难怪生意不好,光是这个名字就已经让人没有兴趣了好么? 虽然心里忍不住吐槽,但还是直接踏进了店内。 后来商榷告诉我说,这是家手工艺术品店,卖卖各种各样的鬼怪面具和制作陶瓷陶具,这两者都可以让游客自己动手,平日里倒也热闹。 我就问商榷,那店铺名的“秦卫”二字,那里面的“卫”是否是因为我,可在心中默默有了答案,商榷开这家店的时候,根本就不认识我,怎么可能为了我呢? 可是,他却非常笃定地点了点头。 可是秦,又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零八章 水中翻船 在古城玩了一日,眼见得天色已经黯淡了下去,已经开始有部分的游魂开始从街头涌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行走。我虽然知道大部分的游魂是不具备伤害力的,但是看着就有些渗人。就拉了拉商榷得手问他,“那个今晚我们是回新城,还是就在这里住?” 虽然,这是一个选择题,但是我迫切的希望,商榷可以听明白我的意思。我就算已经习惯和鬼打交道,也更倾向于住在人类的世界当中吧。 不过,丰都这地方,不得不说,当真是一座鬼城,一座鬼文化十分厚重的城市,人世代在这里居住,同时也孕育着各种各样的鬼怪。 不过这地方,据说还是地狱的入口,关于这种说法我并不知道真假,就盼着哪日遇到个明白人,帮着解答一下。 我们是坐轮渡过来的,所以回新城也得坐轮渡。自从长江三峡修成之后,这附近原本不少的村庄都因为建坝的关系,被水淹没了,仅有剩下的,也一如丰都,变成了隔在水上的一座小岛。 但越是这样,就越具有神秘性。 商榷拉着我,去了轮渡那边,已经有熙熙攘攘的人排队等候,其中不少少年少女口音各异,听着就知道是来自其他地方的游客。 丰都鬼城,也是旅游胜地嘛。 只是商榷的目光,已经没有停留在岸口还在专人的渡船上了,他微眯着眼睛,将目光放向更深远,更缥缈的远处。 “怎么了?”我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在心里小声嘀咕了一句。 那是一艘轮渡,大抵因为是游览船的关系,所以上面装饰着非常漂亮的彩灯,看着挺招人喜欢的。 可就在这时候,船身突然变得不稳,竟然是慢慢地往下沉了,说得也是奇怪,这与其说是沉船,倒不如说是有什么东西在水里,狠狠地拽了一下…… 然后,整艘船有一半多都泡在了水里。 里面装着的乘客,都纷纷落了水,因为乘船之前都会发一个救生衣,大部分还是漂浮在水上,并无性命之虞。 “快些过去救人。”旁边的几个渔夫,见到这一幕也变得惊慌起来,就连忙撑着自己的渔船,准备下江救人。 “等等。”却突然被前面的其中的一个渔夫拦住,我注意到也只有他的船头,栓上一个红色的绳子,绳子的末梢,有一串风铃。 “陈钰,你为什么不让我们过去救人?”他刚刚的出声遭到了其他人的质询,然后他们就上了渔船,朝着翻船的地方去了。 商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到我的身旁,指了指刚才争吵的众人,“来,都给说说吧,我也挺想知道这事情,阿迟怎么看。” 我把身子慢慢地转了过去,皱着眉说,“其实,刚才那个叫陈珏的男人,他是对的。” “他和他们,也不一样是吧。”商榷顺着我的话往下说,不过这一次竟然没有带着嫌弃的语气,显然是肯定了我的想法。 得了他的鼓励,我继续往下分析。“他,是水鬼。” 我说的水鬼,和传统意义上的水鬼,并不相同。乃是这世上还有一门职业,是专门和水打交道,也和水里的东西打交代。这类人通常撑着船,在大江大河的附近游走,专门帮忙打捞一些落水的货物,撑船送人到对岸……或者,打捞尸体。 那类专门打捞尸体的,是有一个专门的称呼“水鬼”。我此前只知道在黄河一带非常盛行这种行当,却没有想到在长江也有。 因为经常要打捞尸体,很容易就会给自身带来灾祸。所以能够做水鬼的,都必须要懂得一些术法,或者知道如何和水里面的怪物们打交道。像是在自己的船头,系上开过光的佛器,用做威慑。 周围的人群再一次喧哗了起来,顺着他们的惊呼声,我再一次将目光注意到了河口的中央。竟然连那些去救人的渔船,都给沉了下去,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就连半个挣扎的人影都没有。海面重新归于平静,波澜不惊! 可是,刚才发生的那幕,却又着实可怕。 “我们今天回不去了。”商榷将手背在身后,非常平静地开口。我就很无奈地点了点头,就算真打算坐船回新城,也没有船家肯带我们回去呀。tqR1 至于横渡长江,我还真没有这个能耐。 到底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很快就有警车赶了过来,然后拉起了警戒线,疏散了群众。我和商榷走在回去的路上,游魂仍旧在四周飘荡,不过就数目稍微多了些。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古城晚上一般不住人,倘若要住人,也只能住精通术法,能够震慑住鬼物的道士之类。 商榷带我回了店里,一面翻找着什么东西,头也不回地说。“你觉得,那吞噬了渔船的,是个什么家伙。” 我看了一眼在旁边瑟瑟发抖的宁采臣和还在自顾自做吃的厨子鬼,就知道商榷这句话是问我的。我就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也说不上来是知道吧。”我嘟囔了一下嘴巴,“不过那湖里面一定有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我竟然隐隐看到个坟头,也就刚刚冒出个头。” 可是,那里都是江水之下了,总不能有人把坟头,埋在水下吧? 但是我却豁然站了起来,我刚才的那个想法当然荒唐,但是不是不可能的!商榷也就懒洋洋地看了我一眼,“这次不错嘛,竟然知道。” 他夸奖了我?虽然那语气怎么听上去,都不像是夸奖。 他东西似乎是找好了,有罗盘,有钟摆,还有各种各样我不认识的东西。就见得他把他们统统给打包了,然后扔给宁采臣一只木匣。 “我们出去了,你和厨子鬼在家看好屋里,有事情用那个联系。” 我敢说,这是商榷第一次出门,还记得打招呼的。 宁采臣一个劲儿地点头,这出去到处都是鬼,他就吓得不行,能够呆在家里,自然是最好的。 第二百零九章 水底墓穴 我看商榷带着我,去的是沿着江的那个方向,眨了眨眼睛有些奇怪,“那个,你打算管刚才那事情?”当然,我不是吐槽商榷不应该插手这事情的,而是想说他一贯清冷的性子,怎么偏偏对事情上心了? 我又不是不认识商榷,你看看之前在湘西的哪次,他是出了手的。 “废话,不然你当我这个鬼君,还真是捡来的?”他回了一句,也就不管我,扔了个什么东西到湖里,我就见得不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驶了过来。 趁着这个空当,我把商榷的话回味了下,之前采臣给我说过,商榷是鬼君,需要管辖一方土地臣民,难道这丰都就是他的属地? 我挺相信自己的这个推断的,否则天下之大,他干什么偏偏带我到了丰都? 在我思量的时候,那艘船就慢慢走了过来,竟然是一艘巨大的、只有骨架的鬼船。鬼船在书上的记载不多,多是因为当年事故或是沉船经久消沉之后,以亡灵的方式浮出水面。 不过这艘鬼船也和平素不大一样,与其说是一艘鬼船,倒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盒子,因为就连船的上部分都封得密密实实,不透空气。 我就忍不住地吐槽了一句,“商榷,你这鬼船长这模样,是……潜水艇?” 他本就懒洋洋地靠我身上,听我这么一说,竟然“嗯”了一声。 我也就突然明白了那厮的意思,他怕是想要借这鬼船下到水底,看个究竟吧。 反正不管这是个什么东西,反正主要用途也就我刚刚说潜水艇的用途。 “你怕?”他戏谑而挑衅地看了我一眼。 “怎么可能。”我白了他一眼,然后把后面一句话给省略了。其实跟着商榷,我根本就不害怕。 不承认,但是安全感和踏实感是真的。 鬼船开了个口,商榷跳上了船,然后拽了我一把上船。他力度控制得不好,我竟然摇摇晃晃的入了他的怀中。 得,又被那冰冷僵硬的怀抱膈应了下。 然后大门合上,鬼船慢慢下沉,一直下到了差不多五六十米的地方。 “你打算,就一直这样?”商榷低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提醒了一句。 “嗯?”我不解地抬头,就看到商榷那幅似笑非笑的模样。 我这才是想起,我竟然还在他怀里! 吓了一跳。可是还没有想要逃离,他就一反手环抱住了我,顺便交代了句。 “算了,就这样吧,你也懒得出去。” “嗯?”我又没有听懂,商榷这话,到底是几个意思喃。 我还没有想出个答案,商榷却扔了个手电筒给我。 鬼的视力在夜间都很好,所以这东西是他专程给我准备的? 我就冲他笑了笑,从他的怀中出来,靠在窗上将手电筒打开。既然都下来了,我也挺想知道外面的情况。 商榷不急,他背着手,站我身后。 手电打开的那瞬,我就觉得头皮有些发麻。tqR1 眼前出现的似乎是一个被淹没的遗弃村庄,不过纵然是被江水吞没,大致上竟然完整。 不过就在村庄的一旁,是一大片的荒坟墓地,墓碑此起彼伏,我大致数了数竟然有百来座。 华夏民族一直推崇安土重迁,就连丧葬也有一套约定俗成的规定,虽然已经是个流行火葬的年代,但是土葬,尤其是这种群居式的土葬,也并没有完全消亡,在一些闭塞的村庄,仍然沿袭着这样的习惯。 生前我们是邻居,住在一起;死后坟墓也靠得近,还能做邻居。 这样的风俗习惯,放到今日来看,就是陋习。但就算不被我们接受,它也仍然存在于这世上。 不过这其中有一座荒坟,还真是格外吸引人的眼球。 因为,它竟然高高耸立,差不多有二十来米,我仰头看了看,好不容易才看到它到头的一端。 我皱了皱眉,倘若没有看错的话,这应当是长坟鬼的墓穴。所谓长坟鬼,生前多是个子很矮小的侏儒或是小孩,死后下葬的时候,为了满足他长高的夙愿,希望以后投胎可以身材高大,所以就会将墓碑修得很高。 一般来说,也就四五米。眼前这一座,未免有些太高了吧。而且,和周围的坟包合在一起,这隐隐约约的,还透着些奇怪。 我让商榷把鬼船上升一些,借由俯瞰打量整个墓群的情况。果然发现它们的排列布阵十分讲究,长坟鬼的坟墓在最中央,周围以天象星辰为列队,呈现散状排开。但我这阵子为了保命捉鬼的术法学了不少,这风水布局的,还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商榷就在一旁,取了纸笔将那模样大致画了出来。我一回头就撞到他那只正在画画的手,他呢,就抬头看了我一眼。 气氛有些尴尬了。 我有些后悔,为什么来的时候不把采臣一起带来,有他在我就可以插科打诨地糊弄过去。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了,越害怕和商榷的独处,却又是越期待只有我们两人…… 我走神的时候,商榷已经大致上画好了。然后用笔端的另外一头,打在我的头上,也没有用什么力气。 “看得也差不多了,回去吧。”他说得那叫一个轻松,我们今晚下水也就是来查看一下情况,看清楚就可以回去了。 不过我还有个问题想要问问,“那个商榷,今天沉船的时候,我隐隐有看到一座墓碑从水下冒了个头出来,难道就是这长坟鬼的墓碑?” 我那时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在见到水下墓群之后,我越来越坚定自己的想法。 商榷就走到我面前,捉了手按住我的眼睛,就像是医生检查眼睛那样,轻轻往上扒了下,不过就一会儿的功夫,便把手撤了下来。 “行呀,这双眼睛有长进嘛。竟然连长坟鬼攻击的模样你都看得到,倒是厉害。”商榷夸了我一句。 还真是难得。 “不过长坟鬼为什么要攻击轮渡呢?那一船人下去,怕有几十人吧,再加上过来帮忙的渔夫,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生还下来。” 我一面摇头一面感慨。 商榷却是慢悠悠地替我解答到,“这事情其实也挺好理解的。鬼的种类是可以改变的,一如你当初在墓穴中打掉了书生鬼的脑袋,他呢,就变成了无头鬼。” 想起之前的那一幕,我摇了摇头,浑身还是一寒。那可是我第一次单独面对厉鬼,现在想想仍然有心理阴影。 第二百一十章 丰都水网 商榷并没有察觉,我对这事情已经挺害怕了,却仍是自顾自地往下说。“这里的游魂野鬼也一样,他们之前是什么我不清楚,但是被长江江水一淹,到了这不见天日的江底,便都统统做了水鬼,我且问你,倘若做了水鬼,应该如何投胎?” 这个问题挺简单的,之前处理过安南的事情,我当然知道。“找替死鬼。所以那艘床里的人,都成了替死鬼?” 商榷点了点头,表明我的确没有说错。既已经打探清楚,鬼船就慢慢上升,到了岸上。 天色仍旧昏沉得厉害,不过八九月份的清晨,已经微微有些亮光了。送走鬼船的时候,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机。 四点多吧。 江山薄雾阵阵,鬼船慢慢驾驶走远,我很庆幸现在还早,并无什么人过来,否则见到这一幕,饶是再胆大,也会被吓坏吧。 商榷就带着我,朝着“秦卫”走去。沿途上并无商户开门,街道又十分冷清,我紧了紧自己身上单薄的衣服,竟然有些清寒。 丰都这地方,早晚阴气重,天寒,这是真的。 因着我走在前面,商榷见我这幅模样,还是皱了皱眉,然后伸手把我往后一带,进了他怀里。 他这动静猝不及防的,倒让我有些惊慌。 “这样就不冷了。”自顾自地说了一句陈述句,然后就默然地带着我继续往前走,“秦卫”就在江边的附近,隔着一条街倒也不远。 但是我其实真的很想吐槽一句,商榷这怀抱,冰冷僵硬,不也没有半点温度吗?还真不如在外面舒服。 不过这总归只是一句吐槽,因为我并没有从他的怀中钻出。 采臣和厨子鬼都不在家中,想来是厨子鬼又要去采购什么新鲜蔬菜肉类之类,拉上采臣一道帮忙。 这胆小鬼因为怕鬼,所以就算不情愿,还得跟着它一起出去。他也曾经给我说过,说厨子鬼是厉鬼,让我小心些。 可是当厨子鬼端上各种各样美味佳肴的时候,我就把他的叮嘱,忘得干干净净了。 作为一个标准的吃货,不但要做到对食物忠诚,也需要对厨师忠诚。 我看到商榷进了里屋,刚想跟着进去,就被他开口一拦住,“阿迟,我换衣服,你去把店门打开。” 我就停在了原地。 好吧。 我就去了前门,自己个儿把门打开了。好在之前在东北的时候,开事务所开门关门都是我一人,所以这卷帘门开得轻巧,几下的功夫就给搞定了,然后就可以开门迎客了。 虽然我知道,这个点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人过来。 而且因为昨天轮渡才出了事情,所以今天古镇上应该不会有什么游客。和旅游比,性命当然更重要了。 商榷换好衣服,从里面走了出来。我回头看了看,那身装扮倒是不错,就是一套休闲随意的衣服,但是穿他身上咋就那么好看呢? 不过,我很快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将眉头紧紧皱成一团,“我说商榷,你身上怎么没有鬼气呢?” 他不是厉鬼吗?这身上点鬼气都没有,这……这还是鬼吗? 可是商榷偏偏也不反驳,而是捉了我的手。只这微微一触,我吓得赶忙将手抽了出来。竟然……是温温的! 他确定,只是换了一件衣服? 我这幅大惊小怪的模样,自然遭到了商榷深深的唾弃,他就嫌弃地将我打量了一番,“你呀,还真是没有见过世面,没有听说过鬼也是可以收起鬼气,以人的模样行走的吗?” 我摇了摇头,这我知道。但是,我就没有见过呀。 “有客人到了,你还愣着做什么?”商榷非常嫌弃地指挥着我,他这一会儿一个模样,还真让人难以适应。 不过出现在我面前的这位,便更是稀奇。 我看到上身露脐皮衣,下身漂亮皮裙,脚上一双蹭高小皮鞋的阿芙大人,立在门口。虽然这幅打扮是小太妹的打扮,但是穿在她身上,整个儿就不一样了,瞬间邪魅娟狂溢于言表。 尤其是露出的小腹,竟然在肚脐上绣了好大一片,黑色妖娆的芙蕖。也唯有地狱的阿芙大人,让芙蕖都可以这幅模样。 不过对于她的拜访,我还是表示了深深的怀疑。“那个,阿芙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而且这副模样,应该也不是阿芙的本尊,而只是一个分身。 阎罗每日要掌管的事情太多,所以需要很多的分身出来打点,虽然只是分身,但是本事还是相当不错。 然后,我又被阿芙嫌弃地瞪了一眼。“阿迟,你莫不是忘记了,我是谁吧?” “你是十殿阎罗呀,掌管阿鼻地狱的平等王。”我眨了眨眼睛,我没有常识但是有记性呀,再说了又不是第一天和阿芙打交道。 她就冲我翻了个白眼,仍旧玩弄着自己黑色的指甲。“那你可知道,阿鼻地狱的全称是什么吗?” “司掌大海之底,西南方焦土之下阿鼻地狱,暨掌丰都铁网千里水域……”知道阿芙一定不屑回答我这个问题,所以把手机翻了出来,然后求救什么都知道的百度。 也就是说丰都和阿鼻地狱一脉相连,这地方就是阿芙的管辖之地。 所以,她当然得在这里出现。 商榷倒是帮了我一句,“行了,别在这里逗阿迟开心了,我们还得快些过去,倘若晚了我都不知道那地方会乱成什么模样。” 我就冲商榷眨了眨眼睛,“那个,我们要出门吗?” “恩。”商榷应了一声,冲着我点了点头。不过看样子,他非但是带着我出去,阿芙还得跟着一道。 因为商榷一向不记路,也记不住路。所以阿芙走在前面带路,我犹豫了下,还是追了上去。 “阿芙大人,那口井,你查清楚了吗?”我还记得最后,小鬼们拥簇着,将爷爷拖入井里的场景,也挺想知道井底到底有什么,他……是否还能活着。 阿芙就将身子慢慢地半转了过来,十分严肃地盯着我,“阿迟,你真想知道?”tqR1 第二百一十一章 百鬼商会 我虽犹豫,但还是冲着阿芙,点了点头。无论是否承认,爷爷的事情始终是我心头,那块挥之不去的石头。这些天我在商榷身边不闹不问,乃是因为知道,要见到了阿芙,才能知晓答案。 现在,不是见上了吗? 阿芙就回头看了商榷一眼,仿佛这事情她说不说的,还得征求了商榷的意思。我也一并回头,用无比哀切的目光,看向他。 大抵是那眼神实在是太可怜了,就连商榷都动容了,只能冲着阿芙,摆了摆手。“她那么想知道,你就说吧。” 其实,他也挺想知道。 “我那日受了伤,下到地府,就见到一群小鬼拖着卫子陵进了阿鼻地狱,不过是直接越过阿鼻地狱,入了第十殿。你知道的,在第九殿森罗殿之下,还有专门负责根据前九殿最后审判结果来发往投胎的第十殿。” 虽然阿芙大人说得隐晦,但我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但凡下地狱者,便已死去。 “可我后来翻遍生死簿上饿鬼道、地狱道和阿修罗道,三道并未看到卫子陵的名字。”阿芙摊了摊手,大抵是见我的模样实在难受,所以安慰了那么一句。 可我也知道,那句安慰根本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我虽然已经在理智上接受了爷爷死去的现实,但是真的确定时,心里面还是有些堵塞得厉害。 不知什么时候,商榷已经到了我的身旁,阿芙非常识趣地退到了一边,也没有走远,就在一旁的角落里,隔了约莫三五米的距离。 我稍微往后,就进了商榷的怀中。他呢,也就顺势将我紧紧抱住。 我习惯了他怀里的冰冷僵硬,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淡淡的温度和柔软。揉了揉眼睛,终于是压抑不住地哭了起来。 我想告诉商榷,爷爷没有了,我能够依靠的,能够陪着我的,也只有他了。 但,我又开不了口,只能藏在了心里。 我也没有哭多久,因为商榷很快就失去了耐心,催促我快些出去,等会还有正事。顺带着还非常嫌弃地用手擦了擦我脸上的泪痕。 嘴上嫌弃得厉害,手上动作非常轻柔。 阿芙就在一旁埋汰了一句。“说来你们到底是冥婚了,这也是我见过你最温柔,最深情的时候。你对我,连万分之一都没有。” 虽然话语是挺吃醋的,但是丝毫看不出来阿芙大人是醋了。 只是这么一调笑,我赶忙就从商榷的怀里逃了出来,再看看商榷,他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尴尬。 阿芙大人,果然不是会聊天的人。 不过却是停了下来,眼前这地方竟然是一处茶楼,上面就简单地写了“商会”两个字,跟商榷的“秦卫”异曲同工,我也是进去了,才知道这地方竟然是茶楼。 阿芙带着我们,上了三楼的包间。开门的那刹,就发现里面坐满了人。 形形色色的,不过大多都穿着道袍,身上背着桃木剑,自己的桌上摆着各种法器,看着好不热闹。 不过却把正中央的两个位置留了出来,应该是给阿芙和商榷准备的吧。我犹豫了下,寻思着去什么地方再找把椅子过来。 商榷却招呼我一句,让我坐他腿上。 “知道你任性胡为,还真不管这是什么场合了。”阿芙低声骂了一句,不过也没有拦着,就自己个地坐了下来。 我既知反对无效了,就只能坐在了商榷的腿上。周围人都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我,真跟看怪物是一模一样的。 不过三五分钟之后,他们也就习惯了,开始说正事情了。 我也是听他们说了正事,才知道他们聚在这里的目的。 丰都是一座鬼文化非常厚重的城市,每逢夜晚就会有无数鬼魂从地府出来,在人间游荡,或举行夜市,或准备祭祀。虽然热闹,但是绝对不会打扰一般人的正常生活。而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道士僧人,或是精通道法的人,便是来维持这种固有的秩序。 不过,倘若有鬼生了害人之心,就会被这些人盯上,然后除掉,以保证丰都的太平。阿芙和商榷,都是丰都的管理着,入这样的商会,并进行管理,似乎也挺正常。 他们现在讨论的,便是昨日发生在江上,那艘轮渡沉船事件。 我们没来的时候就讨论得热火朝天,现在更是如此。不过说什么得都有,众说纷纭,却没有一个说到了点子上。 商榷也懒得听他们都说了什么,而是和我咬了耳朵。“你呢,就把你昨晚看到的,告诉给他们知道。也让他们知道下,阿迟的厉害。” 我回头白了商榷一眼,我哪有什么厉害的。他现在让我开口说昨晚的发现,分明就打算向这群人介绍我,然后…… 我就得被他推到风口浪尖上去。 但是我真不敢违逆了商榷的话语,就非常为难地开口。“那个昨晚我乘坐鬼船到了江底,看到被淹没的村庄和墓群,那墓群修建得非常奇怪,应该是根据什么风水布局,当中是一长坟鬼的坟墓,约莫有二十三米。” 我简单地,将昨日看到的情况,大致上说了一遍。 然后底下就热闹地讨论开了,我看了看他们中的许多,都背着劣质的桃木剑,放在桌上的法器也极为简陋,猜想这里的大部分,都是二三流的修道之人,本事估摸着也一般,这种事情,怕是指望不上他们吧。 当然,也甭指望我,我还不是半桶水?不过这一旁不是守着商榷这尊大佛和阿芙这只阎罗,应该问题不大。 不过他们很快就将目光停在了我的身上,连忙带着诧异地开口询问。“那你,你又是什么人?” 我跟着商榷出现在商会上,还就这么大张旗鼓地坐在他的腿上,现在又发表了那样一番言论。 就是瞎子,也得注意到我了吧。 我寻思着要不要做个自我介绍,但是偏偏已经被商榷补了一句。“贱内。” 一时满座惊讶。 我也挺诧异地回头瞪了商榷一眼,冥婚我认了,做他妻子没问题。可是老婆、夫人、太太,这什么称呼不好,他一个贱内是几个意思? 我决定了,等到下次介绍商榷的时候,我一定要说,这是愚夫。 当然,我也就那么一想一琢磨。tqR1 第二百一十二章 见水鬼 不过说笑之后,正事还是得讨论。不过听说是水下墓群捣得鬼,那些人脸上都写满了惧怕。一代表陪着小心地看着商榷。 “这鬼若是在岸上,我们约莫还能想出法子应对,可是倘若在水底的话,这水性不通,可是极为麻烦。” 这句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就是把这事情推掉,让商榷来搞定。不过商榷似乎本就并没有指望他们太多,所以也就默许了。 “行吧,那这事情我处理了,你们散会。以后见到这小妮子,就跟见到我,是一模一样的。”商榷一面招呼着我从他身上下来,一面吩咐了一句。 那个霸气侧漏的呀。恩,这句话简单翻译一下,应该就相当于古时候那个“如朕亲临”,是一个意思。 整个过程,阿芙都没有说话,就这样让商榷随意安排了。也是等到出了茶楼,要和商榷分道扬镳的时候,才叮嘱了一句。 “你呢,若有事情来找我,就沿着这条街一路朝西走,等看到了江边呢,还是一路往西走,走到底了,也就见了地府的入口,进来便是。” 大抵是知道某人路痴的属性,阿芙大人毫不留面子地扔了一只指南针到商榷的手中,“你呢,多研究下这个,实在看不懂就问个路人。如果还是找不到……” 她刻意顿了顿,脸上露出非常无奈的神情,“如果还是找不到,劳烦您老人家就请个米,问下鬼。我知道了,就派疾行鬼出来接你。” 疾行鬼因为速度极快,所以就被阎罗命令行走在地狱和人间,用来传递消息。我估摸着大概,阿芙大人也养了一只。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因为第一次听到商榷这样被人数落,我已经心情大好地偷笑出声。 本以为商榷会瞪我一眼,但是他只是非常没有脾气的把阿芙递给的指南针收了,然后赔了一句。“你放心,那件事情我记得,时候到了我自然会下去找你。” 我就瞬间情绪低落了下去,我知道商榷说的是什么事情,他每个月的十五号,就得到地府去一趟,和阿芙约会。 说不介意我自己都不相信,更何况我怎么样都比不过阿芙呀。 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商榷却把身子靠在了我的身上,如以往一般,软绵无骨的模样。“阿迟,来,我们做个选择题。” “恩?”我白了他一眼。 “来,我们做个选择题。”商榷慵懒的声音响起,“这一呢,你去找昨日那个有些懂行的渔夫,问问他是不是知道什么。这二呢,你去把鬼船招来,再去底下看看。” “我选一。”就算和商榷呆在一起的时间再久,我还是喜欢和人打交道。 “行。”商榷答应得,竟然也还干脆。说了是个选择题,他还真听我的。 不过,我到底嘴贱,忍不住开口问道,“可是现在是大白天,你把鬼船招过来,怕是有些不大合适吧。” 这东西,若被常人看到,那还了得了? 商榷就白了我一眼,非常嫌弃的开口。“你呢,就说得在晚上,那群人就看不到鬼船了像。” 我这才是恍然大悟,反正一般人看不到鬼船,这在白天去还是在晚上去,还真没有什么分别。 他说完这句话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而我也终于意识到我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因为与其担心商榷去水底,倒不如担心我自己。 这世上还有他摆不平的事情? 我虽然是去见人的,但是谁知道等会会出什么状况。去到江边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如同昨日那般热闹的人群,只有靠近江边的岸上,稀稀拉拉地摆放着三五只小渔船。 而那三五只渔船,都在船头系上了红绳,红绳的一端有个铃铛,一阵风吹过那些铃铛便响了起来,叮当声连成一片。tqR1 我皱了皱眉,这些人,都是打捞尸体的“水鬼”? 不过因为警戒线还在,他们暂时不能下水,就纷纷聚在一旁,一边抽烟一边喝酒,也是愁眉不展的模样。 虽然有生意上门,但他们并不想赚这死人的钱。 其实吧,水鬼也是一门由来已久的古老职业,和湘西的赶尸人,西藏的天葬师差不多,无外乎是和死人打交道,赚死人的钱。 眼下虽然是夏季,但是尸体泡在水里,要等三天左右的功夫才会浮上来,那时候渔夫就会到水里去把尸体给打捞上来,按照这一行的规矩来,是不能收家属钱的,只是在家属的家里,吃几天的素饭便是。 而至于现在那些坐地起价,没有三五万不下水的船夫,简直就是败坏了整个行业的规矩!我之前忘记问阿芙,但是估摸着下了地狱,也得重刑重罚,入了畜生道。 我犹豫着还是走上前去询问昨日那个渔夫去了什么地方,隐隐约约的记得,他叫陈珏。 “你说陈老爷子呀。”其中一人看了我一眼,然后点了点头,“他今天在家里,要晚些时候才能到江边上来,倘若你要找他,就一直沿着这条江往下,有个临时搭建的窝棚,我们不出工的时候,便都住在那里。” 我点了点头,谢了他指路。 一面走,一面就听他们在背后议论。说我去找老陈,估摸着是昨日翻船落水的人里有我丈夫,这是去求着打捞丈夫的尸体。 他们还说我可怜,年纪轻轻地就做了寡妇。 我其实挺想反驳的,但是想想一则作为我丈夫的商榷,他真的已经死了,所以他们也没有说错,二则冥婚和守寡,我也不大好说哪个更倒霉些。 反正,约莫差不多吧。 我按照那个渔夫的指点,沿着江道一直往西走,慢慢在鼻尖处就闻到了一阵腐臭酸锈的味道,不由得皱了皱眉。 有些犹豫,但是想到毕竟答应了商榷,也只能硬着头皮地走了过去。 再往前走一段距离,就可以看到稀稀拉拉,用木头和防水帆布等等搭成的建筑物,我都不知道这种地方还能住人,可大致上应该是他们说的窝棚吧。 第二百一十三章 迎来送往 水鬼和大部分吃阴间饭的人一样,因为阴气重,所以福薄,基本上注定了清贫一生,孤独无依。 其实说来,他们也是可怜人,做着这笔本就不容易的买卖。 再往里走,不断有黄色的钱纸扔出,黄色呈现圆形的纸钱,往上拉出一个抛物线,然后落在地上,因为早晨有雾气地上还没有干透,落在地上沾了水,就潮了。我听到有人在用嘶哑的声音念着经文。 《观音菩萨本愿经》。 这类经文是最适合替亡者进行超度,一般横死之人,亲人代为吟诵此经,便可以减轻罪孽,发往投胎。 关于这一点真假,我并没有具体求证过,不过许多道士在做葬礼的时候,是吟诵的这个,我之前参加别人葬礼的时候,听到过那么一次两次。 大概是因为感觉到我的到来,那声音停了下来。我见一四十左右的男人蹲在地上,正在燃烧着黄色的纸钱和一把印有“天地银行”的冥币,他的身边已有不少的灰烬,而更多的,还没有烧开。 “你是想要让我帮忙打捞尸体吧,等我把这些东西烧完再说吧。”他都没有抬头,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可是,这并不是我来的打算。 见得没有搭话,他带着不解地将头抬了起来,看到是我的时候,不由得微微皱眉。“是你?” 他认得我? 我疑惑地瞪大眼睛,也挺想问个清楚的。 他就解释到,“昨日翻船的时候,我见你就在岸边,你当时想着要上船,但是被你旁边的男人拉了一把,那个男人不简单吧。” 我膈应了下,不过他既然是吃阴间饭的,商榷昨日又没有隐去身上的气息,他能察觉到,也并非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所以我就点了点头。 “那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他一面烧着纸钱,一面询问我。我见他这样真不知道要烧到什么时候,也走上前去将一沓的纸钱,一张张分开,然后小心翼翼地入了火盆。 “他是我男人,我们结了冥婚。”现如今我也可以坦然地说商榷和的关系了,也并不介意他听了这事情会有多大的惊讶。 他直愣愣地看着我,要不是被火烧到了手,只怕根本不会反应过来,却是将手中的纸钱往地上一扔,然后跪在我的面前。 “啊?”我被这一动静,也吓得个不轻。 “求小姐行行好,让您男人帮帮忙,这水底下有个大东西呀,一艘船根本就喂不饱,它也不管我们这些个水鬼,我就怕就算我们带着铃铛去了水上,也会被它给吃了。” 陈珏说这话的时候,身形颤抖,陪着小心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大抵他一个大男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跪下去求一个女人吧。 可是我挺无奈的,救人不救人的事情,我说了不算,商榷说了才算。 但他现在正在水里,我也不知道他都查到了什么。 只能先答应了陈珏,将他扶了起来。继续一面念叨着经文,一面烧着纸钱。他见我也会念心经,起初可能觉得奇怪,但想想我既然和厉鬼结了冥婚,会一点这个,并不奇怪。 我又问他,对江水下的那个大东西,到底知道几分。 他就面露为难地告诉我,说是自从修起了大坝,这江上每一年都会稍微出点人命,最开始是一个两个,大家都以为是意外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后来连同这一次,都是整艘船被吞灭,就算侥幸有生存者,也为数不多。 不过后来听说警船打捞的时候,的确有三五个生还者,只是现在还在医院昏迷不醒,估摸着并不会起到太大的作用。 他们要么是不记得发生了什么,纵然记得,也会将其作为此生最大的阴影,昼夜难眠,精神恍惚。 “那东西是不知道满足的,也有高人来看过了,但都摇头走了,只说我们下船的时候小心些。可我们,一年到头都和江水打交道,如何小心?” “但凡是有人想要靠近它,都会遭到它报复。”陈珏又赔了一句,我见他眼角流出两行清泪,许是又想到了昨日丧命的同伴。 叹了口气,“我到底还是拦不住他们。” 他昨天开了口,但是却没有人听他的。就眼睁睁地看着平日的同伴,做了水下的冤魂。 “你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吧……”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急切地问道,“你知道是不是?你一定是知道的。” 他的那双眼睛,带着满满的殷切,都快要喷出火来。我也是出于无奈,就点了点头。“也说不上来知道,不过我们下水之后,看到了长坟鬼的墓。” “长坟鬼?” 他眼睛瞪得更大,似乎随时有掉下来的可能,身子也是微微颤抖了下,“小姐,您确定那是长坟鬼吗?” 其实我挺确定的。 但是被他这么一问我心慌了,慌的并不是长坟鬼,而是他刚才说长坟鬼报复心重,那么商榷去找长坟鬼,岂不是有危险? 我赶忙就站了起来,慌慌张张地开口,“那个陈叔,我先走了,还有其他的事情,我再来找你。” 陈珏点了点头,不怪我的冒失,不过一面目送我离开,一面在我身后补了一句。 “遇了长坟鬼也别害怕,只要你比他高就是了。身高不够,就往上面扔东西,扔过了那个高度,他就奈何不了你。” 我点了点头,回头同他说了一句谢谢。 据《百鬼志》记载,要对付长坟鬼的确得这样。看来陈珏果然有两把刷子,难怪岸上的水鬼,都唯他马首是瞻的。 这要见了他人,才敢下水。可我又担心商榷,所以就先离开了。tqR1 …… 我到了江边,沿着江河主干道一路往下,走了差不多百来米的样子,回头看了看街道铺面,昨儿个商榷应该就是在这里招了鬼船,然后邀请我一道上去。 我就在这里,等着他回来。 我当然知道商榷会平安无事的回来,但是心偏偏就悬在半空中,这见不到人,我怎么都不会心安。 第二百一十四章 如何解决 这幅焦虑不安的模样,已经让周围不少人侧目,甚至于有人上前来安抚我,说是等到天完全亮了,就会派人下江打捞剩下的尸体,让我不要太担心。 我顺着他同情的目光看了看旁边,果然看得几个身穿白衣的中年妇人,脸上一脸悲戚。 他们怕是有亲人,昨日葬身在了江底。 鼻子不由得一酸,就吸了吸,可这动作刚刚到了一半,就听到身后一声慵懒,然后半个身子靠在了我的肩上。 这么慵懒随性,又没有骨头的。 我就是不回头也知道是商榷,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在了地上,不过微微皱了皱眉,他这身上,怎么有点湿呢? 难道他下了鬼船,去了那个藏匿在水下的村庄,进了那阴森恐怖的墓群?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个激灵,刚想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受伤,就被他捉了往怀中一带。 “你不回家,呆在这里做什么?”他嫌弃地问了一句。 可我能说什么,总不能说是听了陈珏说的话,有些担心他,所以就过来看看。倘若我真这样和商榷说了,他非但不会领情,还会笑得前仰后翻,合不上嘴巴。 所以,我就换了个说辞。“我听阿芙大人说,你经常迷路,我也怕你从鬼船出来,清不到东南西北,所以我过来接接你呗。” 然后,某只鬼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起来。我以为他会和以往一样,好好修理我一顿。没有想到他只是抬手指了指正前方。 视力好的,可以看到“秦卫”的招牌,和正在开门接客的宁采臣。他就站在门口,招呼着游客进去逛逛。 我有些心虚地笑了笑,我竟忘了这地方就和“秦卫”隔着一条街,抬眼就看到了,怎么可能迷路。 可是,商榷似乎也有些心虚。 停顿了片刻,还是我肚子咕噜了叫了一声,我陪着小心地看了商榷一眼,“那个,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吧。” 从昨晚出来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吃,我表示自己已经饿得不行,现在胃口好得,可以吃下一头牛。 当然这个是不能让鬼厨子知道的,否则他真有把握,给我弄个全牛宴。 吃不完浪费了,多罪恶。 我们走近的时候,秦卫里面已经来了不少游客,因为轮渡出了事情,他们就不能回到新城,在这里滞留了一夜,不过除掉有些疲惫之外,倒是热情不减。 他们并不知道翻船的真相,也因为这事情毕竟和他们关系不大,所以在这时候也能保持镇定,就算一时觉得心悸,还得按照原定的计划生活玩乐。 约莫这就算,无知便是天堂。tqR1 可是进到秦卫的,大多都是年轻漂亮,身材火辣的漂亮妹子,她们本是聚集在一起,和唐朝装扮的采臣合照,我也是到这个时候才知道,采臣之所以一身唐装,和他唐朝人其实关系不大,乃是因为在这里做迎宾,习惯了那样装扮。 他和美女们玩得非常高兴,可是美女见了商榷,连忙一拥而上,就围了过来,纷纷询问他为什么消失了好久。 那语气那热情,还真把商榷当成了自己的什么人一样。 我看得气愤,按照宁采臣的话来说,是一双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也终于觉得自己得稍微做些什么,就冲进去把商榷给拉了出来。 小美女们不同意了,纷纷推搡着我,说你谁呀,动手动脚的做什么。 我就指着商榷,非常理直气壮地,宣布我们的关系,当然到底不敢用愚夫这个词,只说他是我男人。 但是,她们就一个劲儿地笑了起来,简直不敢相信我说的话。 甚至有一个穿着大胆的女孩,还补了一句。“得了吧,我之前见过一个比你不知道漂亮几十倍的女孩,又霸气又厉害,她都不自称是商老板的女人,就你这样的,我们商老板怎么看得上?” 虽然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凭借着我一贯的本事,我已经猜出,她说的应该是阿芙大人。 然后我就认同了她的话,没有办法,我和阿芙大人,的确没得比。 不过商榷竟然挺给面子的,主动将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然后揽了过去,“她还真是我妻子,谁让我当初眼瞎,就看上她了呢。” 他这话浅淡淡的,但是杀伤力极大,那些个小女生立刻没有了兴趣,就散开到了一旁,如果不是宁采臣拉着她们进店,又得少做多少买卖。 我正想质问下商榷,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得帅,所以开店做买卖无论卖什么都认定自己的生意会爆好,因为这世上最好卖的,就是颜值。 可我到底没有办法开口,因为我也觉得这个道理,是对的。 商榷拉我进了里屋,取了围棋子和棋盘过来,就把昨天我们看到的墓群阵型,三下五除二地摆了出来。 他记不住路,但是记性却是极好。我端详了下,约莫也是这个形状。 他一面取了资料果然翻找,一面也扔给我一本,“找到了,给我说。” “商榷,你也不认识?”可我却像是发现了另外一件有趣的事情,而且一顺口就说了出来,心中陪了个小心。 嘲笑商榷无知,我觉得自己是活得不耐烦了。 可是他却扔了本书在我的面前,翻开的那页,赫然就是那个阵型,而那本书我翻了翻书壳,竟然又是和魔道有关的。 皱了皱眉,又想到了爷爷的事情。 这世上,有鬼就有魔。 鬼术和魔道各有千秋,也各有所长。刚才商榷说不知道,也是因为这东西,本就不在他的涉猎范围内。 “商榷,这事情你管吗?”我抬头看了看他。想起那日爷爷和阿芙战得不分高下,老实说还挺担心的。 魔道似乎比鬼术厉害些。 “阿芙还在养伤,怕是顾不上。”商榷白了我一眼,“这事情我不管,你管呀!”按照他说的,到底是丰都这地界的鬼君,受这个荫封,怎么也得做点该做的事情。 比如保一方太平无虞。 第二百一十五章 来到江边 我赶忙冲着商榷摆了摆手,我的斤两我知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揽在身上呢。就赶忙把我从陈珏那里听来的,大致说了一遍。 可是,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他呢,不过就是寻常的长江水鬼,虽然也和水打交道,但对鬼神之事,知道得又含含糊糊。 “你说,他真说这底下的东西,已经活跃了几年?最开始只是小动静,死一两个人,后来才变得多了起来。他也说不许你靠近?” 我一面回忆,一面迟疑地开口,“也没有说不许吧,只是说有危险。” 他就哦了一声,然后懒洋洋地站了起来,将一沓东西扔在我面前,我看了看,大部分是之前爷爷家的法器,像是那把道法高深的桃木剑,招魂幡,还有几个收魂鉢,都是一等一的法器。 我之前玩命一样地想要找到爷爷,商榷就在老屋那里寻找可以派得上用场的法器。他那个时候怕就想带我来丰都了吧。 他来到这里,无可厚非,可是带上了我,我就得介入到这整个事情当中。tqR1 “选几样喜欢的,带着防身。”商榷白了我一眼,吩咐了一句,就径直去了里面,里面是厨房,厨子鬼这个时候一定在里面准备各种好吃的,因为不断有香味飘出,闻着非常诱人。 但是商榷一进去,厨子鬼就被赶了出来,它见这一桌子的法器,以为我要收了他,立刻就躲到了角落去。 我把桃木剑捡了,收魂鉢拿了,再取了一沓黄纸出来,用着狗血和朱砂,画了十多张符,因为朱砂没有干,就铺在桌上晾着。 我让厨子鬼帮忙看着,不过就算不叮嘱,他也不敢动。 就冲着我,非常憨厚地点了点头。 举了桃木剑,就去厨房找商榷,可是隐隐听到里面有对话声,而且另外个声音,分明就是英武不凡的阿芙大人。 他又在通过水盆,和阿芙通话? 心里又有些小不舒服,商榷冷冷的,但是阿芙在他心里绝对是非常独特的存在。就好像这次的事情,长坟鬼坏了规矩,本应该是管辖丰都水域的阿芙出面,但是就惦记着她受了伤,商榷竟然主动揽了过来。 但就这一样,我心里面就挠得痒痒的,有些难受。 “你还真决定了要带阿迟去?”阿芙那个慵懒肆意的声音响起,虽然没有见到人,但光听声音就觉得妖冶极了。 “不然呢。她既然跟着我来到了丰都,就得快些做一两件大事情,让周围的孤魂野鬼,真的不敢靠近她,否则我不在的那几日,谁保护她周全?” 商榷每个月的十五日,都得去地狱,见阿芙大人,听宁采臣说,他得在地狱呆上三五日的功夫,才会回来。 我虽然挺感动商榷为了我这般,但同时又真的挺想问问,那什么地府,他每个月都非去不可吗? 我听到阿芙叹了口气,不置可否,直接换了个话来,“你去吧。不过小心些,那长坟鬼,很棘手。” 能够被地狱阎罗冠以棘手二字,那厮怎么也得有点能耐。 我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没有想到商榷已经从厨房出来,然后又一次着实了我的偷听。不过他并没有拆穿我,而是回了一句。“东西都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就出发。” 我哦了一声,回去把已经晾干的符咒捡了,统统塞到一个小口袋里,又把东西清点了下,跟着在商榷身后,走了出去。 我们出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亮了起来,夏日的暖阳打在身上,热辣辣的。然后我琢磨了下,还是挺怀念商榷以前那个冰冷僵硬的怀抱…… 这在夏天,不就是移动空调吗? 感慨归感慨,他就带着我到了江边。陈珏他们已经在聚在了一起,商量着等会什么时候下水,要准备什么东西。 一旁放着用来祭祀的蜡烛纸钱和香猪,大概是想着用这些安抚了江底的孤魂野鬼,让他们可以放出尸体,他们便也可以将尸体打捞上岸,交给家属,好好安葬。 毕竟那一艘轮渡,大部分还是外乡人,是到这里来旅游的。就算是在异地做了孤魂野鬼,也盼望着可以迁回家里厚葬。 客死异乡,也得尸体返回原籍。 商榷就把在一旁看得有些发愣的我,给推了下,然后指了指还在商量事情的陈珏他们,“你,过去给他们说,借船给我们,我们要下江。” “啊?”我诧异地看了商榷一眼,这下去没有问题呀,但是为什么不是像之前一样,用鬼船呢? 反正这些俗人,又看不见鬼船。 商榷埋汰了我一句,“说你笨你还真就不聪明,你带着这些个法器,还想坐鬼船,你就把直接把鬼船给超度了?” 然后他顿了顿,“再说了,如果不公然大张旗鼓地靠近,它怎么知道,我们是有意招惹的?” 听听这话,要多霸气有多霸气。 霸气到,我都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就只能按照商榷说的,绕道到了那群渔夫的面前,陈珏见得是我,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是诧异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我想借艘船,去江中央看看,不知道可以不可以?”我一面询问,一面摸出几百块钱递给他们。 这年头求人办事情,怎么也得用几张红票票吧。商榷鬼君不懂得人情世故,可是我得知道呀。 只是他明明比我有钱多了,也是他说要去江上,凭什么到了最后还得我掏钱。 可是,我递出去的钱,却没有人敢收。 最后还是陈珏,有些为难地看了我一眼,迟疑地问道。“小姑娘,你当真要去那地方?” 我点了点头,顺手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商榷和自己身上背着的桃木剑,“当然了,你看我东西都带齐了,自然是有这个打算的。” 我看得出来陈珏还是有些犹豫,但总算是迟疑地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刚刚修整好,系着红绳铃铛,放着祭祀香猪的船。“那小姐若是不介意,就用我的船吧。不过这钱我不能收,你若是当真可以收了那大东西,我们谢谢您还来不及呢。” 第二百一十六章 没落荒村 这也是一句实话。我们如果真能把这事情搞定,他们当然会谢谢我们了。只是吧,这事情还真不好做。 商榷也懒洋洋地立在一旁,瞧见陈珏打算将香猪搬下船去,就多说了一句。“把香猪留下吧,保不齐这位小姑娘等会饿了。” 周围就一片轻笑声,我也白了商榷一眼,他还真是会说人话,我是没有吃饭。可我就算是饿死,能吃香猪吗? 我看了看烤得极好,色香味俱全的香猪表示…… 说不定还真能。 玩笑过后,就下了水。商榷指挥我将船往江水的中心划去,可是这玩意儿我并不是很会,就摇摇摆摆的,非常艰难地朝着那个方向行进。 他不紧不慢地,盯着江山的变化。 不过这船的速度,似乎是越来越快了,而且是朝着江心的位置,毫不偏转地过去。商榷笑了笑,夸了一句。 “哟,阿迟撑船技术不错嘛。这是无师自通吗?” 可是我其实更想哭,因为我总感觉到船下有东西,它不管我划桨的方向,只是一味地想让我们的船靠近湖水的中央。 偏偏我身上的摄魂铃,已经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意思也再明显不过,这底下有东西呀! 商榷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就将身子慢慢地转了过来,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他问我。 “阿迟,你会游泳吗?” 我赶忙点了点头,我会游泳呀,但是又连忙摇了摇头,我就是会游泳,他……他也不会打算让我下水吧? 想想上一次,秦越不过用同心咒做了个纸人,让它代替我下水,就把我吓了个不轻。那件事情的阴影还没有过去,现在商榷竟然要我,亲自下水去? 下到这本就是湍急无比,而且还藏有无数荒坟厉鬼的江水中? 我觉得,商榷这厮出门,一定没有带良心。 不过,他很快做了更没有良心的事情,因为他竟然径直就把我踢到了水下,顺带着也跳了下去。 只是,这水下的感觉很是奇怪,就好像是行走在陆地上一样,我也不用闭气,张口的时候也不会呛到水。 除掉身子一个劲儿地往下沉,倒也没有其他分别,竟然还能开口说话? 我就质问了商榷一句。 “你好好地让我跳下去不行吗?直接踢我下去做什么?”没有防备不说,还真疼呀。不过我也就埋怨一句,如果商榷不道歉,我也不能拿他怎么样。tqR1 想想就觉得自己弱爆了。 “我说,你敢下水吗?”商榷白了我一眼,毫不留情地进行了拆穿,却是朝着那处荒废的村落走去。 我就跟在他后面,为什么不反驳他的话呢?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说错,我……我是不敢下去。 不过我还是追上商榷,挺想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这都到了水上为什么还和地上感觉差不多呢? “你以为,我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就敢带着你下水?”商榷非常嫌弃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叮嘱了一句。“等到这事情尘埃落地,往后有人问起,你就说你搞定的,不许提的名字,知道吗?” 换做是平时,我肯定要问为什么,但是我刚刚已经听到了阿芙和商榷的对话,知道他这是在给我树立威信,那时候就算他不在我身边了,那些个小鬼也不敢来冒犯我。 我知道他是良苦用心,但一想到他会有些日子不在我身边,还是微微有些不舒服。虽然极其不愿意承认,但是我对商榷已经有了极其严重的依赖感。 我已经习惯他在我的身边,老实说也离不了他。 以前我还有爷爷,可现在没了商榷,我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从踏上荒村的第一瞬开始,身体就微微感觉有些不大适应。我们是从村落的正面上岸,得经过村子里,才能绕道去了后面的坟群。 商榷皱眉回头看了我一眼,“真不想进去,就在外面等着。反正你只要下来,这功劳便是你的。” 我就摇了摇头,刚想吐槽如果不需要我亲自动手,为什么商榷要带我下来,然后他就给我找了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就为了让我在丰都能够有点威信,商榷还真是格外煞费苦心。他为我好,我就得领情。 不过把我留在这地方也不是个办法,于是主动请缨,“我还是跟你一道吧,说不定还能帮衬下。” 然后就被他嫌弃地瞪了一眼,“你呀,不添乱就好,还指望你帮忙?” 对于他的挖苦,我也只能干笑了两声。没有办法,谁让我的确帮不上什么忙呢。 我和商榷到了村落跟前,看这村庄应该荒废了好久,怕是在建坝之前的百余年,已经是一处荒村了。 没有人家,也就只剩了外面的坟群,阴森森的,渗人得厉害。 “那个…”我却是突然叫住了商榷,指了指村落正面门上悬挂着的黄色纸符。 “入魔不可出。”又是这一句,和当初琉璃用在房前的简直一模一样,我当时见那符咒奇怪,于是就留了心眼,将它记了下来。 “哟,你倒也知道。”商榷戏谑地看了我一眼,脸上约莫有些诧异,可我却皱了皱眉。 我不但见过那张符咒,更知道它的厉害,那琉璃不就是靠那张符咒,让拘役双鬼那样厉害的大咖,都给拦在了外面。 我也记得当时爷爷不许商榷进琉璃那屋,就说道法相克,他也会有折损。 所以现在……同理可得? 商榷可不知道我的小脑袋里竟然琢磨这样的事情,就把我往前一拉,轻松地就走了进去。 那符咒对他不管用? “我说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商榷狠狠地白了我一眼,“虽然真不指望你能做什么,但是好歹就不能走点心吗?” “我还指望你,经历了这事情,能够稍微涨点见识。”他又埋汰了我一句。 可偏偏挂在符咒身旁的风铃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嘶哑而有些渗人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但其实江面波光粼粼,江水底下却是非常平静,也根本不可能有风…… 我就同商榷说了一句,“那家伙不欢迎我们。” 他点了点头,他也知道,不过补充了句。 “他不喜欢,我们就不进去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墓群迷宫 瞧商榷这话说得,霸道是霸道,但是还挺有道理的。 我就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进去。本想着那日既然拘役双鬼没有办法进去,那商榷同样为鬼,应该也会被栏在外面。 我也想明白了,倘若商榷没有办法进去,那我就让他在外面等着,这里面的事情交给我来便是了。虽然,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搞得定。 但我的想法明显有些多余,因为商榷非常轻松且波澜不惊地走了进去,我诧异了下,心想着怎么他没有事情,迟疑着也跟了进去。 整个村子果然给荒废了一模一样,我便左右看了看,商榷的表情也十分严重。看得出来,这村落大致上是在建国初期建成的,上面还有着大跃进时期的标语,我记得大跃进之后,就是灾荒深重的三年,那时候重庆还隶属四川,同样受到了极大影响,据说饿殍满地,有的村庄整个村里都是死人,是活生生饿死的,而周遭连树皮都没有剩下。 当然我也不知道这个村庄的荒败,是否和那三年自然灾害有所关联。却见得商榷进了一间屋子,我也跟着走了进去,却和商榷的背,来了个狠狠的碰撞。 他长得比我高大,肩膀宽厚,身形伟岸,平素软绵慵懒靠在我身上的时候感觉不到,现在猛然抬头,竟也发现了。 他挡着我,我看不到里面。 “阿迟,做好心理准备没?”我眨了眨眼睛,这话问得我可摸不着头脑,只能缓缓点了点头,“应该,做好准备了吧。” 说实话,我就等着商榷让开了。虽然说好奇心害死猫,但是我真挺想知道的。 商榷就非常听话的,退到了一旁。 然后我胃里一阵抽搐,差点就当即呕吐了出来。我看到的是一具已经风干的尸体,但是这具尸体腹大如鼓,可除此之外,身上竟然没有一点肉,皮包着骨头,瘦骨嶙峋的。 我之前还说不确定这村子是不是因为三年自然灾害荒废的,不过现在已经有了确切的答案,怕是是了。我曾经听卫家村老人说过,在那个什么都没得吃的年代,人们就只能什么都吃,有的时候树皮找不到,就连寺庙里的观音土都得拿回来,伴着伴着也就吃了。 但是那东西非常难消化,进到胃里会非常难受,就会引起小腹浮肿,到了后来就什么都吃不下,便是这一副身子骨瘦如柴,但是腹部却高耸的怪模样。 这具尸体保存得还算完整,有一卷破破烂烂的被子盖在他的身旁,怕那时也没有办法安葬,能够想到的,便也只有这个。 我期初觉得恶心,可看久了更觉得心酸。 商榷受不了我这幅模样,就只能叹了口气,然后拉着我退了出去。“这里面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我们再去前面看看吧。”tqR1 我知道他那样说,是不希望我继续呆在那地方了。所以也就点了点头,跟着他退了出去,不过心里面仍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一样。 沉重而难受。 商榷就把手靠了过来,指了指前面已经隐隐可以见模样的墓碑群,长坟鬼的那只高高耸立在中间,宛如撑天的石柱一般,非常雄伟,看着惊心动魄的。 我也摇了摇头,重新把精神打了起来。 然后就跟在商榷的身后,到了和那墓群仅仅只有一步之隔的地方。商榷叮嘱了我一句。“阿迟,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跟着我,一步不离地跟着。” 我点了点头,他刚才开口的语气,没有往日的慵懒,只是严肃极了。 然后他便牵着我的手,进了墓群,我发现商榷的手竟然隐隐有些温度,联想到他刚才可以轻松入了村子,便知道他怕是将自己的鬼气统统都给隐藏了,让那符咒以为他和我一样,都只是寻常活人,便给放了进来。 我虽然对隐藏鬼气的术法不甚了解,但估摸着对灵体多少有些损害,也怕商榷在这影响当中,会是实力大减。我便取了灵符出来,握在手中,小心地堤防着四周。 说得奇怪,这墓地群虽然不大,但是上面的墓碑却修得稀稀拉拉,这里一块那里一块,有的地方又连成一片,我之前曾经从整体上见过这墓碑的排列,那时候看不出个什么究竟,不过现在越往里走,倒觉得挺像迷宫的。这些墓碑吧,就是组成迷宫的一部分。 不过就是矮了些。 我刚准备把自己的发现告诉给商榷知道,哪曾想我们附近的一块石碑竟然突然往上伸长,牵连得连周围的石碑也开始伸展了起来,果然如同我猜想的那般,它们最后连亘在了一起,排列组合成了迷宫的模样,同时伴随着极大的地震山摇。 商榷紧紧地抱住我,丝毫都没有放手,并不想就此和我分开。我靠在他的怀里虽然觉得安稳,但同时也而是慌张极了。 等到不再震动了,商榷便让我微微地从他的怀里出来,也没有松手,就怕徒然在生了什么变故。 我四下张望,发现还真在迷宫当中,比如我们正对着的,就是一堵由墓碑组成的死墙。商榷皱了皱眉头,将我往外推了下。 “去长坟鬼那,你带路。”他推着我往反方向走,我一面回头看他,一面应了一声。 商榷这厮呀,什么都好,就是方向感不好,听听上次阿芙大人都吐槽了什么,他连东南西北都找不到,又怎么可能指望他带着我出迷宫呢? 他也是有自知之明,所以才会将这样的重担,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就点了点头,因为不敢和他分开了,就牵着他的手,往前走了两步,看了看在不远处,但是不知道会走多久的长坟鬼的墓碑。 它高耸地直立在中央,一抬头就看到了,也是十分显眼。 长坟鬼也是可怜的小鬼,他活着的时候因为身形矮小,被人捉弄,郁郁不得志。等到长大之后,就盼望着自己投胎可以生得高大,才会拜托亲人将自己的坟墓修得那么高…… 不过这只长坟鬼又不一样,单从这个迷宫的布局,我就可以明白一件事情,它怕是这整个墓群的主人,其他的小鬼都唯他马首是瞻。 因为,它也从来不曾隐瞒自己这样独特的属性。 在迷宫当中,我拉着商榷的手,摸索着前行。他跟在后面,虽然极度不耐烦,但还是挺尊重我的指引。 第二百一十八章 长坟鬼 我本人虽然方向感不错,但是迷宫之所以为迷宫,就是因为会将人困在里面,更何况这墓碑迷宫,乃是长坟鬼一手搭建的,更是如此。 商榷最开始还是挺有耐心的,可是往后就开始埋怨了起来,还问我知道不知道路,不知道就别在前面转悠。 我其实挺想直接扔张符咒让商榷安静些的。不过很快就考虑到这样做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一则商榷不可能怕符咒,二则我也着实不敢。 我就在心中默默地回了一句,他行他倒是上呀,不行就别乱说呀。 不过,倒是距离长坟鬼的地界,越来越近了,商榷也是慢慢安静了下来。就拉着我的手,沿着墓碑非常小心地往里走。 我注意到,这些墓碑上刻着的文字,都非常的古怪,竟然是梵文,也就是说这些墓碑在下葬的时候,就已经想到将来会被大水吞没,这些孤魂野鬼若想要出去,就只能等待着有人过往,然后拉他们入水,成为自己的替代品? 而新的替代品,又会再加入到其中,安心地等到新人的带来,以此循环,不休不止。 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呢?我想了想,便也只有一种解释,这不是一般寻常村落,这村子里怕是不止一户人,或者整个村子,都会一点魔道,所以才会在墓碑上镌刻梵文。 商榷也是发现了这一点。 转过最后一个墓碑,长坟鬼那高耸的墓,终于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抬头看不到顶端,不但比其他的墓高出一截,而且也更宽一些,修得富丽堂皇的。 上面除掉密密麻麻的梵文,还刻着各种各样的图案,只是那图案似乎是一种图腾,我皱了皱眉,也没有研究个出什么东西来。 只能回头看了商榷一眼,“那个,接下来怎么办?” 我把他带出了迷宫,带到了长坟鬼坟墓的面前,任务就已经完成了。至于接下来他要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砸了。” 极为干脆地两个字,可害得我瞪了他一眼,商榷能不能再说轻巧一点,这么高的一座坟,到底要从什么地方拆起? 而且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劲下来,他就为了挖人祖坟? 我真想感慨是一句,商榷这厮不但缺德,而且缺德缺大发了呀。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一定要采用这最极端的方式解决? 可是商榷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似乎除掉这么做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然后为了表明一定要这样做,他就干脆直接地踹了一脚。 然后就有稀稀落落的灰尘砸了下来,墓碑上也出现了裂痕。 “愣着做什么,我白让你带桃木剑了吗?劈呀。”商榷一面又踢了两脚,一面吩咐我到。可我真不知道他是打算这样用桃木剑的。 但是商榷的话,不得不听,所以我也开始加入到了破坏坟墓的行列当中,很快就把这高耸的坟墓给毁了,最后坍塌陷落的时候,商榷还顺带着一把,把我扔他怀里了,然后也不退让,就站在原地,反正他那身子被石碑砸下,似乎也不会有任何损伤。 轰隆一声过后,他把我从怀里拉了出来。然后看了看四周,发现迷宫构成的墓碑还在,就不由得眉头一皱。我也是这幅表情,刚才我以为这长坟鬼应该是整个墓碑的牵头人,这些墓碑都得听从它的调配。按照擒贼先擒王的理论,这墓碑一被破灭,这些坟墓也应该回归到原来的模样呀。 可是,它们并无变化。 仍旧高高地耸立着,让人摸不着头脑。商榷也比我好不到什么地方,他就用脚踹了踹已经只剩下断壁残垣的墓碑。“阿迟,开棺看看?” 我瞪大了眼睛,商榷刚刚是说了什么?他……他竟然让我开棺看看?这,没有搞错吧? 虽然我爷爷偶尔还是会做一些开坟盗墓的买卖,但是我是一直不能接受的,也觉得那样真的有损阴德。再说了,商榷这都不是打算盗墓了,他是打算把人家整个儿给拆了。 然后,什么也别剩下。 见得我停在原地,商榷觉得非常有必要来给我做做思想教育,“阿迟,若然今天不开棺,我们就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这事情,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他就说得那么果断,那么不带一丝商量。 我没有办法,也就只能点了点头。因为工具简陋,我们只能用刚才打碎的石碑块,来挖着底下的泥土。也不知道倒腾了多久,才见得有棺材露了出来。 不过,这长坟鬼还真是不一般呀,这村庄贫瘠荒凉,但是长坟鬼的棺材那叫一个漂亮,是石碑雕刻成的,上面镌刻着各种各样的图案,大致上应该是百瑞呈祥,我之前觉得有趣,听村口卖棺材的老先生说起过,一般刻这种图案的,都是希望家族封荫,子孙延绵。 虽然把棺材挖出来,是为了开棺的。但是我还是看了商榷一眼,想要让他放弃刚才那个有些荒诞的决定。 可偏偏,他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tqR1 “开呀。你愣着做什么?”商榷瞪了我一眼,我就往后退了退,这说开就开的,也得稍微有个心理准备吧。 他许是看不下去了,撕掉自己的袖口包了桃木剑,借着剑端一用力,就把棺材给打开了,一阵灰尘袭来,我吓得连忙闭上了眼睛。 可是周遭一片安静,又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壮着胆子把眼睛睁开,却是愣在原地。 我看到棺材里面,竟然空空如也。 没有尸体,没有陪葬品,除掉一层厚厚积压的灰尘之外,里面什么都没有。我疑惑不解地看着商榷,小心嘀咕了句。 “商榷,这……这棺材里面的东西,去什么地方了?” 他呢,就微微往上耸了耸肩膀,回了我一句。“你现在知道,为什么长坟鬼墓碑已毁,但是这些个小东西,竟然不受影响?” 指了指,还立在一旁的迷宫墓碑。 我呢,点了点头,有些似懂非懂吧。 第二百一十九章 回到岸上 长坟鬼当然是这地界的主人,这些小鬼们无一不听从他的命令,之所以墓穴被毁毫无影响,而是因为长坟鬼的本尊并不在棺木当中,所以也就不受影响。我们想要彻底地解决这事情,就得把长坟鬼的本尊找到。 只是,要怎么找?我根本就不知道咋办。 它要么藏在其他的墓碑之下,要么藏在村子里的某个角落,可倘若本事再大一些,说不定已经离开了这片水域,我们一点头绪都不知道,又要从什么地方找起呢?丰都古城虽然不大,但是要找一个人,也太难了吧。 就这一点,商榷也是十分清楚的。 所以只能招呼着我把桃木剑捡了起来,然后慵懒至极地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我一眼,“还是你带路,我们回去吧。” 估摸着也只有原路返回,还得再过迷宫阵,所以我还得再次充当向导的工作。不过因为之前走过一次了,所以这次出来就轻松了些,虽然也绕了弯路,但起码比之前顺畅了不少。 商榷也没有发牢骚,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我知道他在思量应该如何解决长坟鬼的事情,所以就安分地跟在后面,也没有吱声。 等到出了村落要入水域,商榷就抱着我往上游动,也不知道他到底施展了什么术法,我竟然可以轻松地呆在水下,也不用呼吸还不会呛水。 身上,也没有湿? 不过这样的错觉,在浮出水面的那刻被啪啪打脸了,当我们从水面钻出的那瞬,我就感觉自己的身子往下沉了沉,商榷没有注意,就让我呛了好大的一口水。 我挣扎了下,才从惊魂甫定当中清醒了过来,然后立刻耳边传来了个冷冽的鼻音。 就被他推着到了船上,先是头然后是身子,再然后是腿,这个过程别提有多狼狈了,就跟一条被打捞上的大鱼,是一模一样的。 然后他自己个,倒是非常轻松地跨了上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潇洒。“先上岸,回去洗个澡,再说事情。” 他见我那副十万个为什么的模样,就先补了一句,堵了我的嘴巴。我就哦了一声,看着商榷撑着船,朝着岸上走去。 他驾驶船的本领,着实不错。但是我还是感觉到有个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击了船身一下,然后仿佛有只手往下拉了拉。 可是,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在我惊魂甫定的同时,这艘船也到了岸边。陈珏和几个渔夫殷切满满地看着我们,为了树立自己高大的形象,我也就从船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还好商榷扶了我一把,否则又得摔得好难看了。 陈珏走了过来,就小心翼翼地问我,“那个小姐,这江水底下,都有什么?” 他们是亲眼看到我们跳进了湖里,又亲眼看到我们从那里出来,所以自然急于想要从我们的口中,听到一个确切的消息。 我刚想三言两句简单说说,但却被商榷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后他非常笼统地敷衍了陈珏。“那水里阴沉得厉害,我们又忘记要带手电,所以什么都没有看到,只能改日再下去一次。” 不过商榷也是真本事,明明是胡诌之言,但是说得那么确切,连我都差点要相信了呢。 敷衍完了之后,商榷就带着我沿路往回走,我挺乖巧地跟在他身边,就听得他似乎在通过什么东西,和阿芙联系。 “这事情棘手,你就别做了,大不了让他再逍遥两个月,等我伤好了,还让他猖狂?” 阿芙大人果然好生霸气,这就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商榷犹豫了下,也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就断了和阿芙的联系。 “这是你在丰都做的第一件大事情,所以还是得你来。”临了秦卫的门,商榷叮嘱了一句,才懒洋洋地走了进去。 然后我就听到了厨子鬼说上菜的事情。 不过我得先洗澡换衣服,这身怎么说怎么狼狈。 商榷指了指里面的浴室,可是采臣却有些为难地看着我,“阿迟,那个这里似乎只有商大人的衣服,要不,你将就个?” 他手里捧着的,貌似是商榷的衬衣,乳白色,休闲款。他前两天刚刚穿过,我那时还觉得他那幅模样,还挺不错的。 可是他穿着好看是一回事情,我能不能穿又是另外一回事情,就把衣服扔给了宁采臣。 “你们这店以前只住男人,没有衣服穿正常,但是你不会去隔壁买吗?” 秦卫的旁边就是卖衣服的,不过卖得是古时侯的衣服,有唐装有汉服,还有先秦的流苏裙。 虽然我从来就没有穿过那些衣服,但是总比穿商榷的衣服强吧?宁采臣听了,也就点了点头,奔了出去。 我就注意到商榷身上竟然干了,他本就不狼狈,现在更是和往日差不多,便这幅模样竟然要更帅气些。 他都不用洗澡,还真羡慕呀。 宁采臣很快买了衣服回来,我就进到里屋换洗,听到采臣问商榷要不要偷看我洗澡……他就懒洋洋地回了一句,又不是没有见过,对我洗澡的事情明显兴趣不大。 我一下子羞红了脸,不过我很想质问商榷一句,他到底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怎么我都不知道? 宁采臣给我选的这身应该是汉服,我就穿了出来,寻思着要不要在商榷的面前显摆下,就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圈,还顺带着抛了个媚眼。 但是他就看了一眼,然后无比嫌弃的开口。“这是什么,不伦不类地脱了。” 知道商榷的欣赏水平一向不及格,所以我也懒得同他计较,就穿着漂亮的裙子,好好地转了一圈。他呢,就用一双烧灼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tqR1 那眼神冷凉得,我忍不住就打了一个寒噤。可待我反应过来之后,商榷的脸上,又换做波澜不惊的神情。 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也只能暂且不理会,商榷这又是发了什么疯,就在他面前坐下,郁闷地用手托着腮帮,抱怨了一句。 第二百二十章 去,换了 “商榷,你说我们是不是很倒霉,那长坟鬼可是世上罕见的厉鬼,而且一般方士也会将它的墓穴修在沙丘之上,或是荒无人烟的地方,可是偏偏这次,竟然是个小荒村里。” 而且这荒村,好巧不巧的,还被大水给淹没了。那些沉浸了一段时间的亡灵,为了过往投胎,便将魔爪伸向了来往的船只,想用船上人的性命,做替死鬼。 商榷没有应答我,仍旧盯着我的衣服看。我被他这奇怪的目光,打量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就想提醒商榷一句,那个倘若真觉得好看的话,他夸我一句会死吗?干什么一直撑着,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夸我漂亮,很难吗? 采臣已经把我换下的衣服,洗干净了,然后就挂在一旁的衣架上。之前在湘西的时候,他就喜欢帮我洗衣服,我拦了两次拦不住,后面也就任由着他了。 这种事情,有人代劳,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然后商榷就冲着那衣服,扇了一下,落下水滴阵阵,然后衣服就给干了。我默默地望着他,觉得他厉害是一回事情,但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又琢磨不透。tqR1 “去把衣服换了,以后永远不许穿这件!”他恶狠狠地开口,不容分说地就把我拉了起来,然后往晾衣服的地方一扔。 “又抽什么风。”我忍不住骂了一句,但还是非常没有骨气的,慢腾腾地收着衣服。宁采臣就蹲在我的身侧,也小声地嘀咕着。 “阿迟这样挺漂亮的呀,挺像从那幅画里走出来的,为什么鬼君大人就不喜欢呢?” 听听!这才是正常的审美观,还是采臣有眼光,竟然夸我是从画里走出来的,这比喻不错。我被这么一夸奖,就心满意足地进到了里屋,然后换了衣服出来。 又看了看刚才那件汉服,其实真心有些喜欢,但凡每个少女都有个古装梦吧。但是商榷不许我穿,我能有什么办法? 等到出去的时候,他已经用棋子将昨天的那个阵型再一次地摆了出来,皱着眉开始研究。 我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去,然后抬手推了商榷一把,说不委屈那是假的,不过嘀咕了一句,“我说你,这是在看什么?” 他白了我一眼,见我换好了衣服,赏了一句,“这下顺眼多了。” 然后就拉了我一把,让我落入他的怀中,再指了指桌上的棋子,周围一众墓碑都是白色,唯独长坟鬼的那地是黑色的。 “墓鬼虽然算不上善良,但总算是知道规矩,也安分守己,所以定然是在长坟鬼的驱使下,才会如此。”商榷简单地分析了下,将手停在了黑色的棋子上。 “你说,如果长坟鬼不在墓穴当中,他又能去了哪里?是还在村子里,还是已经到了上面?” 我眨了眨眼睛,商榷说的上面是…… 古镇? “商榷,你说这古镇上会不会有图书馆,就专门陈列各种方士术法的地方呢?”我犹豫了下,却将话题一转,长坟鬼是非常罕见的鬼,我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打交道,所以事先对它的了解非常有限,知道得也不多。 这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呀。 “图书馆没有,但是阿芙的地府应该有记载,等会我问米请了疾行鬼,让它给你跑一趟。”商榷帮我想了个法子,顺带吐槽我平时就应该多看书,别一到关键时刻就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的。 我冲着他恨了哼,到底没有办法反驳。 “长坟鬼虽然厉害,但终究不能离开那片束缚着它的水域,所以倘若它真的来到了岸上,唯一的办法,就是借由一副落水后的尸体,将自己的灵魂附着在上面,爬到岸上,以此来实现自己的重生。”商榷简单将事情分析了下。 我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表明知道了。 也就是说,那些经常和长江水打交道的人,其实更有可能? 以长江水谋生的人,大致上有那么几类。 第一类是驾驶轮渡的船夫,因为古镇是旅游景点,所以船只也多是观光船只,浏览完古镇之后,在乘船顺流而下,也是别有一番景致,不少游客都会有如此倾向,所以周围轮渡倒是不少;第二类是打渔的渔夫,他们的渔船,每隔三两天就会西下江一次;至于第三类,就是打捞尸体的水鬼了,虽然他们的船只也会偶尔作为渔船…… 但是更多的时候,他们打捞的,是一具具因为江水浸泡,已经变得浮肿不堪的尸体,或仰面躺在水上,或背部朝上,拖入船只的时候,都沉得厉害。 我脑袋里也乱哄哄的,不知道到底哪一种更有可能。商榷去了里屋问米,片刻之后就出来,扔了一沓书在我的面前,“我去外面守着店子,你在里面好好研究,有不懂的,你就问它。” 一旁的疾行鬼,连忙同我点了点头。 然后就走了出去。 我也没有拦着,就怕自己跟着出去,又看到一群小妖精围着商榷献媚,倘若是这样的话,我还是呆在里面的好,起码可以落得个清静。 其实也不怪小妖精,商榷长那模样,也够让人把持不住了。 这一看,就差不多研究到了晚上。商榷进来看了我下,发现我还在认真看书,夸了我一句就进去睡觉了。 宁采臣和厨子鬼在厨房商量着明天要不要给游客准备什么新的点心。厨子鬼对制作点心有兴趣,而宁采臣,估摸是觉得可以用点心讨好那些个女孩子,所以两人一拍即合。 我就将手托着腮帮子,直到听到外面响起了两声更鼓声,我才反应过来,现在竟然二更了? 为了让古城更有古味,所以晚上会专门派人来打更报时,也会如同电视上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之类的话语,我寻思着挺有趣的,就把窗户打开,想要看看更鼓人到底在什么模样。 我在二层小阁楼上,一推开窗就看到那条更鼓人刚刚走过的街道,周围都是古色古香的建筑物,置身其中,我一时竟然忘记了,现在是什么时代。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夜半失火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鼓人一面说,一面敲着更鼓,因为是背对着的关系,慢慢地走远。 我寻思着看得差不多了,就准备将门关上。却见得打更人停了下来,停在了街尾的巷子口。 我觉得奇怪,因为那地方分明还站了一只火烛鬼! 火烛鬼又称火鬼,简单来说可以通过制造火灾来增大自己的能耐,像是打更人口中刚刚念叨的那两句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中的火烛就指的是火烛鬼,一般用来驱赶火烛鬼,它们听了就会躲得远远的。 可是眼前这只火烛鬼偏偏不是,竟然和更鼓人交谈了起来。我隔着有些远了,连影子看上去都模模糊糊,更不用说听清楚了。 然后,更鼓人继续走远,火烛鬼却是停留在远地,然后……进了一户人家? 乃是直挺挺的闯入,片刻之后大火就烧了起来,一阵阵火光,惊得街坊四邻都察觉了,赶忙打电话报了火警,又连忙用灭火器等东西灭火。 我也没有闲着,干脆地抓了一把符咒,既然是火烛鬼生得火,那么就得用这东西好好治治,否则这场火灭不了,非得闹出人命不可。 奔到一半的时候,商榷从房间出来了,见我这幅冒冒失失的模样,揉了揉眼睛,还来不及问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就被我给拽走了。 我的想法非常简单,虽然他不一定会帮忙,但是万一他出手了呢?且不说死马当活马医,有这家伙跟着我,我心里也可以踏实些。 我和商榷赶到的时候,大火已经烧了起来,身旁还有几个道士,他们大抵也觉得这场火来得蹊跷,所以带了行头过来看看,都是之前商会的人,我也见过,他们冲着我和商榷点了点头。 “会长大人,这事情你怎么看?”其中一人对商榷点了点头,十分恭敬地开口。只是这个称呼,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会长大人…… 可偏偏商榷也不理会他,而是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意思也非常明白,乃是希望我出面来解决这个问题。我就点了点头,然后将几张符咒燃了,往火里一扔,火势顿时小了不少。 我见一只火烛鬼从里面跑了出来,通体都是红色的火焰,炙热极了,它见我手中握着符咒,身后背着桃木剑,就知道刚才坏它好事的一定是我。 停了下来,恨恨地看了我一眼。 火烛鬼只是非常寻常的小鬼,我跟着商榷见过那么多大风大浪了,总不能这个时候丢人吧,就抽了自己的皮鞭出来,干脆两下打在它的身边,没想收了它,只是给个警告。 然后就听得火烛鬼哀嚎一声,然后逃也一般地离开了。它逃走的那个方向,还是更鼓人离开的那个方向。 我就是用脚趾头想事情,都猜到那个更鼓人一定有问题了。 赶走了火烛鬼,大火很快就在众人的帮助下平息了下来,虽然烧毁了些物品,但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那被烧毁的人家也没有多说什么,就算是破财免灾了吧。 商榷见我眼睛一直望着火烛鬼离开的方向,就走了过来,将手放在我的头上,就跟摸小宠物差不多吧。“我说,你看什么看,刚刚可是你把它放走的。” 我白了商榷一眼,实在是不喜欢他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但是又不想在细节上和他争论,我也争论不赢。“我又不是故意要放它走的,不过它这一逃,我倒是有个有趣的发现。” “哦?”商榷微眯着眼睛,这是为数不多的几次,他对我的发现有了兴趣。我懒得理他,就把他的手打了下来,去到那两个道士的面前,我听商榷说,他们就是这古镇的人,学了一点手艺,然后帮着治理下古镇上的治安。 毕竟这地方,除掉人,还有鬼。 “那个我能问问你们,认不认识这镇上打更的更夫呢?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我想见见他,可以吗?”我觉得那更夫一定有天大的问题,所以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商榷立在我身后,背着手不说话,也不拦着我这看上去有些冒失的行为。后来我也问过他,他就慵懒地回了一句,我寻思着你那时候纵然闹到天上去,我也可以帮你料理了残局。倒不如什么都不管,你先尽兴地玩着。 这就是商榷一贯对我的态度。 “我这里,只有一个更夫。”其中一个道士点头说道,“就住在江边的窝棚处,不过他每晚都要出来打更,现在也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倘若小姐要找他的话,还是等到天亮了再说。” 我点了点头,已经折腾了一个晚上,我也不在乎再等上三五个小时了。 不过,比之于刚才那个正经的道长,剩下的那位已经有些不大正经了,就赔了个小心地开口,“不是吧,什么小姐,那是会长夫人,你就不能注意下你的称呼吗?”tqR1 对此,我只能颇为尴尬地笑了笑。 把火扑灭之后,人群也就散了,商榷借口上去睡觉和那两个道士分开。回来的路上我就靠在他怀里,继续琢磨刚才发生的事情。 那个不是我主动,是他不知道咋的,就一把把我拉了进来。我也懒得挣扎,反正这下更舒服,还更好思考问题了。 “那个更夫很奇怪?”他闷闷地问了我一声,倒也对这事情上心。 我十分干脆地点了点头,“我有看见他在街口和火烛鬼聊天,也不知道是说了什么,然后火烛鬼就进到了一户人家中。” “所以,你怀疑,他指使了火烛鬼?”商榷发现了我这句话的关键所在。 但是我却冲着他摇了摇头,我并没有这样的打算呀,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但是商榷的话,也不无道理。这世上的人,的确某些可以操纵鬼。 一切,就等我见到那个更夫再说吧。 第二天,我带着商榷一道去了窝棚处,一路上他都微微皱眉,不过这地方的确气味不是很好,商榷又是那么讲究的人,不习惯正常。 好像我,也不是很习惯。 第二百二十二章 再访窝棚 陈珏和几个渔夫见我们来,虽然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但还是笑容满满地将我们请了进去,还说这地方简陋,我们呢千万也别嫌弃。 我估摸着是他们昨日见我和商榷,能够下到江中,虽然不至于有什么重大发现,但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所以他们一致认为,我和商榷都挺有两把刷子的。 但是有刷子的是商榷,我呢,也就是一凑热闹的。 商榷同陈珏点了点头,我则直接说明来意,想要见见古镇上的更夫。陈珏虽然觉得奇怪,但是还是将我们引了进去,穿过窝棚的深处,有个临时搭建起的灵堂,上面挂着几幅裱好的相框,里面放着黑白照片,那日沉船之后,有渔夫帮忙想要去救人,不想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我看那照片,对上面的几人,隐隐还有些印象,之前在江上见过。比如就有那个冲着陈珏吼叫说“你自己胆小不敢下去,就别拦着我们”的男人。 倘若他们那时真的可以听听劝,那会不会好些呢。 我正在感慨的时候,还亏得商榷提醒,总算记起了这次来的目的,就疑惑地询问陈珏,“我们是来找更夫的,你带我们到灵堂来做什么呢?倘若是为了祭拜的话,等会忙完了正事,一定会好好祭拜。” 虽然是陌生人,但是如此横死,我还是想着要献上一份自己的惋惜。 陈珏摇了摇头,继续将我往里面引,灵堂里还传来女人的哭声,凄厉极了,一声声的,催人泪下。我眨了眨眼睛,看到一个四十左右的妇女,一身缟素跪在地上,面前的桌上,也是一副裱好的灵相。 陈珏同我介绍,“小姐,这就是你要找的更鼓人了。他有一个独女,在新城买了一套房子,前日邀请他过去看看。结果那艘轮渡就在江中翻了,一船的人都落了下去,他平日跟着我们水性算是不错,但是也到底没有扛过来……” 陈珏一面说,一面叹气,虽然是七尺男儿,但此刻身形也有些萧索。 可是,我却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tqR1 如果更夫在两天前那次翻船中已经丧命,那昨日我怎么可能还听得到更鼓声,然后见到他的人呢?我这双眼睛是可以区别是人是鬼的,如果昨晚打更的是鬼,我不可能认不出! 但是,眼前的灵堂,那个在陈珏口中已经死去两个晚上的更夫,又是怎么回事情? “这镇上,只有一个更夫?”商榷皱眉,帮我问了一句,之前道士已经说明,这古镇小,雇佣一个更夫足够,且这更夫打更多年,一直都是勤勤恳恳,所以没有想过置换,也没有想过增加。 陈珏也点了点头,证明昨天那个道士,的确没有说错。 那这事情,就不是一般二般的麻烦了。 “可是我昨天晚上明明就看到了更鼓人,而且他在失火的地界,和火烛鬼说话。”我赶忙说了一句,甭管事实是怎样,我还是觉得自己绝对不可能看错。 商榷皱眉,似乎觉得这事情我不应该当着这么多人说。 果然我说完之后,气氛微妙极了。那原本跪着的中年妇女,就抬头用一双已经哭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你说,你昨日见到我家男人?你可曾确定,你有看清楚他长什么模样?” 她急切地开口,那双眼睛恨不得将我给生吞活剥了。 我回想了下,十分严肃也是十分镇定地开口。“我那时听到外面传来更鼓声,然后就出来瞧瞧,便见得他一面敲着更鼓,一面朝前走,是背对我的关系,所以并没有看清楚长相。” 我这一说,陈珏和其他渔夫松了口气。 我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就瞪大眼睛问他们,“那个,你们昨晚听到更鼓声了吗?” 我这话音刚落,便有一人当即腿软就坐在了地上,其他的几人,包括那哭泣的妇女,都是面如土色。陈珏还算大胆,可以结结巴巴地告诉我说。 “我们,都听到了……” 所谓更鼓,本就是在晚上,用于巡逻时所敲响,一声一声由远及近,一般会从镇上的一条街开始,一直到最后一条街,无一处地方遗漏。长时间生活在古镇上的人,也都习惯了更鼓声,习惯每一日会响起的,那个提醒他们小心火烛,沙哑却带着关心的更鼓声。 他们这两日也听到了,因为平日里习惯了,所以并不觉得奇怪,但是被我这么一提醒,便瞬间觉察出了不对。 更鼓人已经淹死在了河里,灵堂就在眼前,那这两日晚上,打更的又是个什么鬼! 妇人跌坐在地上,脸色吓得惨白,险些就要背过气来,反应过来就用手捶打着地面,“老头子,你放心,你就安心地去吧,大不了你走之后,我来帮你打更鼓,绝对不会让这古镇上的更鼓,断了一日!” 我想提醒她,这种话最好别说,因为倘若被更鼓人的亡灵听到,他会把这句话当真的。亡灵最重承诺,也会将承诺一直都记在心上。 可商榷却是拉了我一把,用这个动作提醒我,事情或有不对。 是呀,倘若是更鼓人的话,就算亡灵回来,放不下更鼓的工作,那也应该好好地打更鼓就是了,为什么要招惹火烛鬼呢? 而且更鼓人死了,所敲更鼓声,寻常人是听不到的呀。 “先回去,回去再说。”商榷在我的身边耳语,我就点了点头,然后寻了个理由,退了出去。陈珏还在安慰妇女,说有可能是听错了。 但是,一个人听错,不可能所有的人,都听错。 商榷是带着我直接朝着江边走去,然后问了我一句,“哪里是西面?” 还真是不知道方向,我一面吐槽,一面给他指了指。不过很快就明白商榷打算做什么了。 阿芙曾经说过,倘若商榷有事情要去找她,就沿着江面一路朝西走,便可以看到地府的入口,还说倘若迷路了,可以派遣疾行鬼来带路。 …… 第二百二十三章 他得管管 所以他要带我入地府,而且这样看,也是十万火急的事情? 我以为继续沿江而下,就可以看到一座辉煌的地宫,但是却来到了荒凉无比的地界。我也在诧异,难道自己被商榷传染了,也搞不清楚方向了? 不过很快就见到阿芙大人坐着斎铖从里面出来,那只怪兽凶神恶煞,也只有阿芙可以把它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阿芙看上去还是一如既往的霸气,商榷说她在养伤,可我却是看不出来。 他们先把我晾在了一旁,就说更鼓人的事情,可是我忍不住在心里面吐槽了一句,这明明是我的发现,怎么就被商榷给抢了呢? “你是说海底下的那只长坟鬼,也猜到我现在受伤顾不上它,所以打算用这个把月的时间,把丰都城搅和得不安宁?”阿芙翻了个白眼。 真不知道它到底是从哪个地方来得胆子,竟然敢这样公然挑衅阿芙。 商榷点了点头。 阿芙便让斎铖回去,将秦广王的生死薄找来,当着我的面就快速地翻了一遍,然后十分正经地告诉商榷。“这上面,没有那个更夫的名字。” “没有名字?”这但凡在阳间的人和动物,都会在生死薄上留着痕迹,无论死活,可为什么那个更鼓人没有? 阿芙叹了口气,将生死薄合上。 “这事情你别管了,我也别管了,让冥王来做,倘若他真想让丰都城没有了秩序,我就得让它知道不能放肆。”阿芙虽然这样说,但是脸上的神情不见得有轻松。 然后就和斎铖回去了。 我注意到,阿芙是从水下出来的,也是从水下回去的。听说这丰都底下,绵延千里的水域,都归阿芙掌管。那么是不是水域之下,也是地狱? 我听商榷的意思,大概明白了些,是长坟鬼想要挑战一殿阎罗。又或者长坟鬼没有那个本事,它是被什么人给控制了,然后受到了影响。 一如,那个在所有石碑上都刻上梵文,并且在村口贴上符咒的,是否就是高人所为?tqR1 回来的路上,我走在前面胡思乱想的,连商榷什么时候跟上来都没有察觉到,只是稍微慢了一步,就被后面的他撞了下。 便入了他的怀中。 我就冲着他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那这事情,我们真不管了?”阿芙是说要请冥王来,那长坟鬼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终归不可能是冥王的对手吧。 这么一想,倒也是挺放心的。 但是商榷却摇了摇头,他在这事情上,有自己的看法,“这事情,我们不但要管,而且还得管得彻底,最好就是这几天。” “啊?”我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大明白了。我喜欢管闲事我知道,可是这事情连我都觉得可以就交给阿芙和冥王来,但是偏偏商榷那么上心做什么? 他是丰都的鬼君,但是阿芙还是镇守丰都的阎罗,这当家的不着急,他一个办事情的,急什么? “阿迟,你知道要怎么才能见到冥王吗?”商榷就问我,我眨了眨眼睛,我又没有见过冥王,怎么可能知道呢?突然,我豁然瞪大了眼睛。 我还记得,那日阿芙带我去知道当年借寿命真相的时候,她同我说的那番话。 冥界的亡灵,但凡有事情需要求冥王,就需要将十八层地狱所有的刑罚都走一遍,表明所求之事十万火急,阿芙虽然是十殿阎罗,但地狱向来是最信守公平的地方,所以…… 所以就算阿芙是十殿阎罗,还是须得一样,受酷刑才能见冥王,然后求冥王帮忙,处理了长坟鬼的事情。商榷也一定不想见她那般,所以才要把这事情给应承下来。 所以就算刚才阿芙说得那么轻巧,但是商榷的脸上仍旧愁眉不展。 我扁了扁嘴巴,阿芙帮过我很多次,我也把她当朋友,于情于理是得帮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眼见到商榷对阿芙的事情那么上心,我这心里面就像是堵了一块巨石一般,怎么也平衡不了。 平心而论,我不想把阿芙定义为是我的情敌,因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我都差她好大一截。但是又真的会吃味,商榷待她的与众不同。 我盼望着商榷解释一句,哪怕说一个他和阿芙只是普通朋友,有这么一句话,我心里也可以舒坦些。但是依着商榷的性子,又不可能会顾忌我的感受,同我说这句话。 商榷见我这幅瞎捉摸的模样,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就带我回了古镇,进了“秦卫”。宁采臣就奔了过来,用手指着我,“阿迟,你昨晚是不是又见鬼了?” 他那副被吓得面如土色的模样,的确挺滑稽的。但是我偏偏就笑不出来,只能将手微微摊开,然后就坐在了一旁。好吧,这事情商榷倘若铁了心地要管管,我也没有办法落得清闲。 不如,我先说说我的看法。 “商榷,你觉得今晚更鼓人还会出来吗?”我用手托着腮帮子问他,其实心里面是有答案的。他既然敢叫嚣阎罗,就没有带怕的,今晚怕还是要出来。 商榷没有说话,只是去到里屋,拿了两个白色的斗篷出来,斗篷上绣着符咒,我之前也见过。据说带上了这种符咒贴有的斗篷,就可以完全遮掩住自己的身形,不但人看不见你,就连鬼也看不见你,是不少道家用来抓鬼的利器。 我并不对这东西感到奇怪,我奇怪的是,怎么好好的,这东西会在商榷的手上。你说他一个好好的厉鬼,怎么身边那么多道家的法器,他就不怕一个不留神,被这些东西伤了吗? 不过我就越想知道商榷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光是他死后变成的是什么样的厉鬼,还是他生前从事什么样的职业,生活在哪个时代,其实我都挺想知道。 但是,他什么都不会说。 “我们今晚穿着它出门,跟着更鼓人,看看他打算做什么。”商榷吩咐了一句,就把东西方向,人大步地往楼下走。 第二百二十四章 唆使鬼怪 “你去下面做什么?”他看得我一愣一愣的,于是连忙开口问道。 “下去开店做买卖,不然还能做什么?”他白了我一眼,无比嫌弃地开口。我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也就起身跟着下了楼。 人,总是会很轻易地就遗忘某些事情,尤其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和自己关系不大的事情。就好像那日的沉船阴霾还没有散去,就有新的旅客来到了古镇,他们对鬼城的鬼文化非常感兴趣,也想要在类似于“秦卫”这样的手工艺品店里,找到一两件喜欢心仪的宝贝。 迎来送往一批又一批的旅客之后,天色就慢慢阴沉了下来,我下午的时候已经补了个觉,现在就百无聊奈地坐在桌子上,用手托着腮帮,一面叹气,一面翻下午疾行鬼送来的资料。 因为长坟鬼真的非常少见,而且在生前多是被方士控制驱使,在死后也会被奴役,所以很少流入地府,阿芙那里的资料也是少得可怜。 也没有说长坟鬼怕什么,有什么东西可以制了它。 宁采臣就颤颤巍巍地看着我,“那个阿迟,你确定你晚上要跟着商榷出去?这外面的鬼,老多了。”胆小鬼畏畏缩缩地看着我,那副模样也是可怜兮兮。 我就冲着他,摇了摇头。 我自从认识商榷之后,形形色色的鬼,见了不知道多少,如果要说害怕,也早就习惯了。更何况今晚是跟着商榷出去,有他保护我周全,我当然不会觉得害怕。 只是就想着他这次是为了阿芙管了闲事,心里面就挺不舒服的。 突然外面传来的一声更鼓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商榷也从房里走了出来,和我一道去了窗台旁,就见到那更鼓人一面敲锣,一面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锣声清脆,声音嘶哑。tqR1 自从知道他不是个人之后,再听这声音,还真是有几分渗人得慌。我们就目送他从远处走来,然后再慢慢走到远处。 “是白天我们见到的那个男人。”我一直把眼睛停留在那个男人的身上,片刻不敢移开,我隐约记得那副遗像上的五官容貌,和这个更鼓人,是一模一样。 因为长得其貌不扬的,所以特色一眼就给记住了。 “下去吧。”商榷一面说,一面将那件可以隐去身形的袍子,扔到了我的面前,我二话不说就给穿上,拉着他就准备走楼梯下去,心想着快些还能追上。 可是,商榷直接把我拉了回来,抱着我非常干脆地从二楼跳了下去,当然是安然无事。我惊魂甫定地瞪了他一眼,还没有来得及质询,他就回了我一句。“走什么楼梯,这样多方便。” 然后,我就决定不和商榷一般计较了,我是正常人,哪有他老人家那么不正常的想法。 也来不及吐槽太多,我们已经近了更鼓人的身后,更鼓人并没有察觉到我们,还在自顾自地敲着更鼓,这附近不时有孤魂野鬼飘过,它们会用奇怪的目光打量更鼓人一眼,而更鼓人,也会用同样奇怪的目光,打量它们一眼。 我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一种错觉,我觉得,他是把游魂当成了猎物,在它们当中寻找适合的。我知道灵魂会有很多的用处,却不知道这个更鼓人打算怎么用。 当就算他此刻存有其他想法,仍旧非常尽职地一面敲着更鼓,一面嘶哑地说着那句一成不变的忠告。 我是跟在商榷身后的,越往后走就越觉得渗人得慌,总感觉背后阴风阵阵的,我也总感觉说不定那更鼓人还能看得到我们。 突然走在前面的商榷停了下来,我便径直地撞在了他的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我差点就要叫出来。但是,被他用眼神何止住了。 我们只是隐去了身形,可是倘若说话的话,还是会被更鼓人听到的。这大晚上,安静极了,但凡有个什么声响,老远都可以听到,更不用说—— 我们就在他身后。 商榷停下来的原因非常简单,乃是因为前面的更鼓人也停了下来,他将目光瞅准对面飘荡着的一只披头散发的女鬼,女鬼漂浮在半空中,虽然也是一身白裙,但是因为身形并不曼妙,和电视上的白衣女鬼相比,就少了些恐怖。 他将更鼓一停,口中念着咒语,将女鬼给招了过来? 其实很多术法都可以招鬼过来,我对这一点也并不感觉奇怪,只是想要问候一句,他把这女鬼招过来,是打算做什么? 女鬼到了他的面前,停了下来。 更鼓人竟然伸出手,将女鬼的头发,微微往后撩开,露出了她苍白恐怖的模样,那只女鬼的脖颈下,有一条红色的粗壮的绳印,应该是被勒死的。 也不知道是自杀还是他杀,反正也是只可怜的女鬼。 那更鼓人就偏着头问她,“干什么一直流落在人间?为什么不回到地府呢?是因为自己能力不够,心愿没有达成?还是有什么东西,放不下的。” 鬼滞留人间,无外乎就是因为这几个原因。我就回头看了商榷一眼,真想问问,他又是为了什么,一直滞留着的。 两千四百年,我上次听他说起过,约莫大概是这个数,所以那到底是多大的执念,从先秦坚持到了现在? 又或者是生前的债务还没有清偿干净,所以不能投胎?可是饶有天大的罪孽,这两千多年早就还清了,拖到现在是几个意思…… 反正,我不明白。 那女鬼就咿咿呀呀地张嘴,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说完就把头低了下去,又不敢看更鼓人。 这样看来,我几乎可以断定,她是只胆小且安分的鬼。和这里大部分的亡灵一般,其实阿芙是不会管它们流落在外面,只要不做坏事就是了。 但更鼓人却点了点头,“我知道你觉得自己能力不够,不能手刃了仇人。这……没有关系呀,只要你可以杀人,就可以从中获得力量。” 第二百二十五章 收女鬼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口中是满满的贪慕。“有了这种力量,你想做什么都成。” 在他的教唆中,那只女鬼慢慢抬头,一双眼睛竟然变成了血红色! 一般亡灵,眼睛都是空洞无神的白色,一眼望去就好像是看到了只有瞳孔的眼球一般;也只有恶鬼的眼睛,会变成血红色。tqR1 恶鬼,是已经起了邪念,准备杀人的! 我也突然明白了,更鼓人是在教唆鬼!他寻找那些有怨恨的鬼,将他们心中的怨恨无限放大,让他们变成恶鬼,因为恶鬼要害人,他便借由这个过程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不知道他想要得到的是什么,但是怕是要去阻止这事情的发生。 可女鬼却是转过背,飘荡着朝着街头走去…… “阿迟,你跟着她,别让她再添麻烦。”商榷催促了我一句,却因为这声响,惊动了更鼓人,他就慢慢地将身子转了过来。 他提着灯笼,拿着更鼓,在灯笼昏暗光的照射下,那张本就其貌不扬的脸,更是丑陋异常。 这模样就算是人,也挺吓人的! 我却是赶忙点头,按照商榷说得,朝着女鬼离开的方向追去。它飘荡得极快,一会儿已经不见了影踪。 我寻不到,索性就把可以遮掩身形的袍子给脱了,然后拿在手上。取了符咒剪出三五个小人,让它们根据女鬼的气息,确定行踪。 能够隐身的道袍固然不错,但是在里面是不能施展术法的,所以我也只能将它脱掉。 一个小纸人走了过来,扯了扯我的裤脚,然后给我指了个方向。 恩,它找到了。 我蹲下身子,拍了拍它的脑袋,就算是鼓励了。招呼着剩下的小纸人一道,跟着它一路跑着,就盼望着可以早些找到刚才的那个女鬼。 商榷难得叮嘱我一件事情,我觉得自己必须要给办好,倘若出了乱子,以后肯定会沦为他的笑柄。虽然这一路上,他可以嘲笑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我跟着纸人,一路快跑,一面又把阿芙给我的铜镜和皮鞭拿了出来。因为今晚是打算看商榷一显身手的,我身上东西不多,也不知道等会能不能派上用场。 我一路尾随女鬼,到了整座古镇最高的瞭望台,据说站在这个地方,能够俯瞰到整个丰都的景致。可是我却不知道,她跑到这个地方来做什么。 就紧了紧手中的皮鞭,一面小心地查看四周的景致,一面寻找女鬼的身影。纸人就聚集在我的脚边,虽然小小的,但是也是一副警惕性极高的模样。 可我觉得,还是得找个机会,收几个可以使唤的小鬼,就像蓝蔺的神通鬼那样,不用每次还得用符咒剪纸人,倘若是真遇到什么得到高人,我这幅模样不知道得有多丢人了。 突然,有个什么东西,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那蓬头垢面的女鬼,就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惊魂甫定的,我就准备拿镜子一照了。 可是她开口拦住了我,而且这只鬼是会说人话的……等等,倘若她会说人话的,刚才为什么用鬼语,和更鼓人交谈? 这个问题我暂时搁置在一旁,目前比较重要的,是弄清楚这只鬼打算同我说什么,至于其他的,都不是要考虑的重点。 然后她就哀怨地看着我,“你,喜欢刚才那个跟在你身边的男人是不是?” 我脑子轰然一下,她……她刚刚有看到商榷?她就算看到商榷,也不至于知道,我喜欢他吧?还是说我真的有那么明显,在脸上刻字了,所以他们一眼就给看出来? 其实挺想反驳的,可偏偏那只女鬼继续往下说。“可是,他根本就不喜欢你。因为他什么都不肯和你说,而在他的身边,还有个女人,比你优秀得太多太多。” 我眼眸微微一沉,她指得,是阿芙大人。 我是知道自己的斤两,也知道和阿芙一比,就是天壤之别。情绪就有些低落了。她就用无比哀怜的目光看着我,“倘若光是这样的话,也就算了。偏偏她知道他所有的事情,他们两的情分,也比你深。” 我的身形又微微颤了颤。商榷来找我,阿芙知道;商榷求寿命,阿芙知道;更甚至于他是谁,他的来历和来找我的目的。 这些我不知道,但是阿芙统统知道! 商榷在我的面前藏满了秘密,但是在阿芙的面前,他什么都愿意同她说。 那女鬼看我的眼神,越发怜悯,就仿佛我是这世上最不幸的女人。 她也仿佛真的可以看穿我的内心一般,就冲着我些许地苦笑了下,“可你又不能生气,偏偏要在那个女人的面前装得大度,还得和她做好朋友。你不觉得,每次和她相处,和她比较的事情,你会觉得根本就没有活下来的勇气!” 我低下了头,身边的小纸人也是这般,恹恹的,没有精神。 看透人心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旦看透之后,还要在那心头上,狠狠地刺上一刀,然后静静地侯在一旁,用默默的冷笑,凝视我正在滴血的伤口。 “我就觉得你活得好可怜,他又不直接说喜欢你,身边还有那么优秀的竞争对手,你争取不赢。那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分别?” 她一面说,一面递给我一条绳子。“相信我,死了就好了。那地方没有痛苦,只有快乐。” 一般自杀而死的鬼,都会找到阴气重的人,然后循循善诱教唆他,眼前这个世界是无比阴暗晦涩的世界,活着太累,死了才是解脱。 因为这类鬼,通常没有办法离开自己死去的地方,所以只能站在原地等待着合适的人到来,一般那些情绪低落或者刚刚接受过重大打击的人,更容易成为他们下手的目标,而这也便是为什么很多人会在同一个地方自杀,为什么那地方的自杀率奇高的原因。 就好像旧金山的金门大桥,在过去的77年里,曾经有1400多人在桥上自杀,本是风光秀美的地方,也因为这事情笼罩上了一层阴霾,政府想了很多的办法,都于事无补。也不知道是否在那里,停留着当初自杀身亡人的亡灵,教唆着那些生活不顺的人,让他们跳入桥下,滚滚江水当中。 第二百二十六章 并非罪魁 反正在她的劝说下,我已经接过她手中的绳索,就双目无神地,如同被人控制了一般,手的一段握着绳子,然后缓缓地将它,往上移动。 近了脖颈…… 而她的一双眼睛,也露出了无比贪婪的神情。刚才那个更鼓人告诉她,唯有害人才能汲取到更大的力量,才能实现她滞留人间不能实现的愿望。 她殷切地看着我,把我当成了她,最后的希望。 纸人们不断地拉扯着我的裤脚,希望我可以从那样的执迷中清醒过来,人生就算再是不幸,也得活着呀。活着才是希望的开始,而死亡也绝非是痛苦的结束…… 可是,人一旦偏执,便就什么都听不到。 她就偏着脑袋,一个劲儿地同我说,“拉呀,拉呀,往脖子上一系,就不会再有任何痛苦了。你看,我们以后就是同类,就是朋友了。” 可是,我却是叹了口气,将那根绳子扔在了一旁。虽然承认自己挺没有用的,竟然被刚才那点小把戏给蛊惑了,不过也算是幸运,竟然在关键时刻清醒了过来。 这事情一定不能让商榷知道,否则他一定会足足笑话我一个月!不,或许是一整年的。 握住手上的皮鞭,狠狠地抽打了女鬼一下,没有打中,但是她却吓得瑟瑟发抖,连眼睛都重新变成了灰白色的瞳仁。 知道她已经没有了厉鬼的模样,我就不打算收了她,正好可以问问,刚才她用鬼语到底同更鼓人说了什么,还有那更鼓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女鬼先做了一个自我介绍,好巧不巧,偏偏就叫小倩。我打量了下她头发底下那张脸,虽然颜值不高,但是还算清秀。 但是还想吐槽一句,这年头的鬼是不是都想流行叫小倩的?还是觉得但凡是取了这个名字,就能和人家王祖贤一样,是美美哒? 不过吐槽归吐槽,我更关心她要说的是什么。她就默默地自己另外的半张脸露了出来,我吓了一跳,又没有见识的,差点坐在地上。 她另外的半张脸,是没有五官的。原本有眼睛的地方已经消失了,只留下无比光滑的皮肤。我记得刚才更鼓人撩开的是另外一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这事情。 “这是怎么回事情?”我吞了吞口水,壮着胆子询问她。我要把自己包装成一个非常厉害的道士,起码不能在这件事上认怂呀。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就冲着我摇了摇头,神色那叫一个可怜,“最开始是没有了眉毛,然后就没有了眼睛,现在这面积不断地扩大,我觉得我整张脸都被偷走了。” 这偷脸我是第一次听说,更何况偷走的,还是鬼的脸。微微有些头疼,不过就看了她一眼,“好吧,我有时间帮你问问,不过得先等等,我们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这不废话吗?我们还得先回去,也不知道商榷和那更鼓人之间怎么样了。我就把女鬼收到一个特质的锦囊里,将锦囊给封住,就高高兴兴地朝着商榷和更鼓人的方向回去。 我什么高兴?因为我自己解决了一只女鬼,至于商榷那边,他和一个人较量,我担心什么? 等到回去的时候,果然只见到商榷一人立在那里,更鼓人倒在地上,紧闭着眼睛,身上没有一点起伏,看模样应该是死了。 我就瞪了商榷一眼,“你,你把他杀了?” 他许是没有想到我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还被我刚才突然出声给吓了下,不过立刻慵懒至极地白了我一眼,“我说阿迟,你有没有一点常识,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对呀,早在那日长江翻船中,他就已经丧命,成为了一具尸体。不过是因为长坟鬼借用了这具身子,然后才得以多活了两日。 我估摸着商榷应该收拾了长坟鬼,所以它灰飞烟灭,尸体离开了灵体,所以就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了。 我点了点头,还是觉得自己的推理,挺有道理的。 他也把身子慵懒随性地靠在我身上,询问我一个问题。“阿迟,你觉得我们是在这里说,还是回去说?”tqR1 我看了看眼前这具尸体,有些渗人。因为更鼓人是被水淹死的,所以在死后也出现了浮肿不堪的模样,看着这样一具尸体,我也担心等会有人过来,会误会人是我们杀的,就同商榷说。“回去说。” 他就点了点头,自顾自地转身。 “不是那边,是这边。”我叹了口气,把商榷捉了回来,他老人家是厉害,但是能不能稍微知道点方向?怪不得阿芙大人会担心他找不到路去地府,我也担心他找不到路回家。 不过提到阿芙的时候,我的心还是微微一沉。虽然刚刚没有受到女鬼的蛊惑,但是她说的,我真的挺介意的,毕竟那些事情,都是我心里担心的事情。 正在乱想的时候,商榷已经把我扔他怀里了,他这幅身子去了鬼气倒好,不再硬邦邦,冷冰冰,倒是比之前更喜欢了些。 “今天你能对付那只女鬼,本事长了嘛。”他竟然夸我一句,我也连忙对他点了点头。“那当然,不就是一只区区的吊死鬼吗?如果我连这个都搞不定,岂不是给你丢人了吗?” 他就冲着我笑了笑,然后用点了点我的额头。 只是那么微不足道的动作,我却是一下子惊慌了起来,也赶忙将眼睛往下躲了躲,再也不敢和他对视,连带着周围的气氛,都冷了些。 虽然和他肉体接触不是第一次,但是不得不说,刚才那陡然间的心跳加速,还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不过商榷就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关心的远不是这个。不过索性是到店上了,估摸着那两只小鬼应该在楼上,所以我先和商榷在外面交流一下意见。 “那个打更的,根本就不是长坟鬼。”商榷倒是直接,没有一丝铺垫的,就直接给我来了那么一句。 吓得,我差点就从椅子上落了下来。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一起睡呗 不过,很是奇怪地看着商榷,“应该……不可能吧。那个更鼓人明明就很奇怪,而且他的确教唆鬼怪为恶呀,昨晚的火烛鬼,今晚的女鬼,都是佐证呀。” 说它不是长坟鬼,谁信呀。 但是为什么商榷,偏偏可以那么笃定? 商榷有些头疼,大抵没有想到我会那么愚蠢,连这事情都要他解释。“我问你,长坟鬼生前是什么,如果你是他的话,当时水中有那么多具尸体,别的不说,身材高大的总有吧,他为什么偏偏要借用一个只有一米五左右的更鼓人呢?” 我被商榷这么一点拨,便是连忙点头。长坟鬼之所以为长坟鬼,是因为在生前身形矮小,受尽耻笑。那么倘若有机会重新选择,哪怕是附在身体上,也应该选择身形高大的呀,像更鼓人这样的,怕是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中吧。 可是,那更鼓人的确很奇怪,也是被鬼上身了呀。 “他是被鬼附身了,但是只是一般的墓鬼,并非是长坟鬼。”商榷这么一解释,我就明白了。大概就是说我们忙活了一个晚上,加上专门通知了阿芙,结果到头来只抓到一个喽啰?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我表示相当颓废,当即就表示要去楼上睡觉。 商榷不拦着我,也跟着我上楼,楼上一共有两间房间,门对门,平日都是我一间,他一间。然后宁采臣和厨子鬼要么不睡,要么就睡在底下的储藏室里。 反正,鬼又不是必须睡觉的,所以我也不心疼他们。 可是今天偏偏出了些状况,因为貌似厨子鬼和宁采臣就横七竖八地躺在我的床上,把我整张床都给睡满了,那副鼾声如雷的模样,就让我头疼。 他们大概是觉得我们今晚不会回来了,所以就那么放肆地把床给占了。那为什么不占了商榷的床呢?因为不敢呗。 商榷这尊大佛,就是不在,也能够分分钟镇住他们这些个牛鬼蛇神。 所以,就知道欺负我。 我刚准备进去把他们两只小鬼给提溜起来,却被商榷拦了下。“那个,我似乎一直忘记告诉你了。厨子鬼他性情不是很好,当初死了就是因为把自己的排骨炖了,有些精神分裂。你现在过去找它的话,我估计明天中午我们也得加道排骨汤。” 加……我的排骨汤吗? 我往下吞了吞口水,然后将双手握成拳头,商榷的良心是不是坏透了,脸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给我说,幸好我从来没有做对不起厨子鬼的事情,否则我岂不是死无全尸了吗? 继孙二娘当年的人肉叉烧包之后,这世上又有一道名菜人肉排骨汤,正在上线中。 我知道起床气是个非常可怕的东西,所以这时候怎么可能敢招惹厨子鬼呢?就同商榷笑了笑,然后非常没有脾气地退了出来。 好吧,我惹不起他。现在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恩,还真有。 比如让商榷把床让给我,或者我去储物室那里睡上一觉,不过那个地方阴暗潮湿灰尘中,说不定还有老鼠蟑螂和臭虫,我想了想觉得自己有大半辈子没有犯的洁癖,突然是犯了。 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商榷给我提供了一个非常和谐的解决办法,他就指了指里面的那间房间,做了个邀请。“要不,一起?”tqR1 只是这一起,到底是几个意思? 我反正琢磨不透了。 见得我有些不情愿,那只死鬼还偏偏补充了一句。“还是说我们的阿迟,其实觉得住储物室也不错?陪着那些蟑螂老鼠,也比陪着我好?” 恩……其实我是挺想点头的,但是挺怕被商榷给杀了,所以只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然后他就把我捉了过来,强制性地将我拉进了房间,随手一扔就到了床上,整个动作那叫一个一气呵成。我刚想起来他就补充了一句。 “又不是第一次了,你那么矜持做什么?” 什么叫着,我又不是第一次了。 不过想想,冥婚那晚上是第一次,之后帮我入梦的时候,应该是第二次,还有在疫鬼村的那次。我往下吞了吞口水,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他刚才那语气,又是几个意思! 就在我眨巴眨巴眼睛的时候,已经听到一声冷漠的男声响起,商榷招呼了我一句。“进去。” 这张床不大,我刚刚扭扭捏捏地睡在外面,都没有给他留个位置,所以他这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呢。我虽然很不情愿,但也只能按照他说的,将身子往里面,挪动了下。 他呢,就顺势地在我的身旁躺下。 然后瞧得我还瞪大着惊魂甫定的眼睛,就骂了我一句,“今晚事情多,你呢早点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开店呢。” 开店是为了赚钱,可是商榷他缺钱吗? 我白了他一眼,但是他已经闭上了眼睛,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睡着了。我反正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一惊一吓的,本就睡不着,更何况旁边还躺着这么一只厉鬼。 我就侧身看了商榷一眼,恩,这只厉鬼长得挺帅的。 也不知道这句琢磨是不是被商榷听到了,他用手点了点我的额头,摸索了下,干脆就把我抱入了怀中,我吓得瞪大了眼睛,寻思着自己要不要叫人…… 叫人,还不是叫破了喉咙都不会有人。不过,他似乎也没有下一步的举动。一会儿就把我扔了,又自己安分睡觉了。 我的心也算是平静了下来,只是为什么些许有些失落? 反正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不提这茬,商榷也不说,就非常好和谐地从房间一并出来了,偏偏对面的房间也打开了,鬼厨子和宁采臣都用奇怪的目光看了我一眼。 然后,鬼厨子非常乖巧地,说要下去给我们做早饭,就一路小跑着下了楼。 偏偏宁采臣那厮不识时务,就凑到了跟前,“阿迟,你昨晚竟然是和商榷一起睡的?你们有没有发生什么?” 我直接就拿了一张符咒出来,也不是个什么厉害的玩意,点了火就往宁采臣身上扔,就见得胆小鬼被弄得上蹿下跳的,我就轻哼了一声。 “以后,以后还敢乱说话吗?” 第二百二十八章 渐显端倪 而且,明明他才是罪魁祸首,倘若他昨天晚上不和厨子鬼占了我的床,我会沦落到和商榷睡在一起吗?这种事情我本打算不提,不给他计较,可是他倒好,偏偏把这事情给提到了,那么就没有办法,只能被我狠狠地教训一番了。 我教训宁采臣的时候,商榷也没有拦着,只是说了一句无聊,就自顾自地下了楼。大概觉得我这样一大早就清算旧账的性格,实在是有些不讨喜。 我呢,也就冲着他尴尬地笑了笑。 吃完饭之后,就要说说今天的行程,我说我打算和宁采臣去去当地的图书馆档案室之类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比如发现些奇怪的案子,既然那日陈珏说长坟鬼每年都会出动一两次,那么总会留下些痕迹吧。 我就想要去查查。为了方便,索性把隐形的斗篷拿了,这样一来就不会被人发现了。宁采臣也带了个。 然后我就想吐槽一句,反正人又看不到他,但是话到嘴边还是省掉了,毕竟这里,人多鬼也不少。 ………… 丰都,虽然是一座靠着丰富鬼文化来发展旅游的城市,但是各个设施都还是齐全。光是图书馆和资料室就是一栋五层高的楼房。 下面三层是图书馆,主要是一些关于鬼怪类的书籍;上面两层是资料室,是关于整个古镇建设的,基本上的古镇发展历程都可以在这里找到。 幸得我和采臣一人一鬼戴了隐形斗篷,这才毫无障碍得进入到了第四层。 我们毫无目的得在资料室里翻了许久之后,采臣直接瘫倒在我的面前,“阿迟,我们到底在找什么啊?” 我看着采臣,也知道他提出来的问题非常具有建设性。 因为这里的资料实在是太多了,报纸、杂志都全部都备份,不只是如此,这里还保存着整个在古镇上工作人的档案。 档案这个东西,想必大家都不会陌生。 我脑海里过了一遍之前和商榷去水下看到的场景,便对着采臣说道,“能够与长坟鬼有接触的三种人:船员、渔夫和水鬼。这样,你去看所有船员的资料,我来负责所有渔夫和水鬼的资料。最主要的是,要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和采臣窸窸窣窣的声音,倒也惹起了管理员的注意。只是我们两个又带了斗篷,她自然是注意不到,只看了两眼就走开了。 可不知道为何,我总感觉刚刚那个管理员有些奇怪。至于什么地方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虽然将范围缩小了,但这也是一项工程量极大的事情,光是那些船员和船员周边的人就已经足够让人忙活了。 “阿迟……好累啊,我可以休息一下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采臣直接合上了资料袋,一只手过来抓住了我的手臂,轻轻晃着我的手臂来求我。 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正要说话,却被采臣一把抢过手中的资料。 “休息!” “采臣,慢着!” 我低喝一声,大概我从未用过如此严肃的声音对着采臣说话,采臣也是吓了一跳,手中的资料哗啦啦得突然散落了一地。 “你……”我正要说两声采臣,却猛然被地上翻开的那一页资料给吸引了注意力。 我也顾不得采臣了,急忙伸手去捡,却没想到我却将采臣吓到了,他有些惊恐得看着我,“阿迟,你到底怎么了?你可千万不要吓我,我胆子小。” 我自然知道他胆子小。 “看这个……”我将刚好摆在我眼前的一份资料摊到了桌子上,我还没有来得及看,采臣倒是先念了起来。 “陈珏,男,1965年武汉人士,2010来到丰都……”采臣念完陈珏的资料之后一脸讨好得看着我,“阿迟,这个有什么问题啊?” “你不觉得奇怪么?这个陈珏是个外地人,五年前来到丰都之后一直是做的普通渔夫的工作,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点之后就开始做起了“水鬼”呢?”我看着那档案,感觉心中的疑惑看似解开了,实则更多了。 “阿迟,你是在怀疑这个陈珏?” 我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首先,这个陈珏给我的印象却也不错,那次沉船的时候,也是他及时阻止了许多想要下去救人的旁观者;二来,他当初还给我说过对付长坟鬼的方法。 “唉……” 脑海里刚刚闪过一丝光亮,却又很快得消失不见了。 “阿迟,你之前说的那个更夫只是一个墓鬼,而且他们是会被长坟鬼驱使的?那是不是代表着长坟鬼超级厉害?” 采臣一边说着,一边瑟瑟发抖。 这货,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如果生活在战争年代,妥妥的投敌份子。 可现在也不是鄙视采臣的时候,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我忽略了,但是一时间找不到罢了。 “阿迟,要不然我们先走吧。就像阿芙大人说的,等两个月,等阿芙大人伤好了,我们再来对付这些小鬼。” 采臣说得其实很在理,可若是我没有亲眼看到墓鬼驱火烛鬼和吊死鬼的话,可能我也会等一等,毕竟这长坟鬼看上去就非常不好对付的样子;可我如今已经知道了,但是着些墓鬼就能驱使其他鬼怪害人,而且还有一个幕后的东西在偷鬼怪的脸,我不知道两个月之后会是什么情况,但是我知道肯定不容乐观。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十分排斥道士这个行业,我认为父亲离开我,便是因为要求道;而且爷爷因为要捉鬼,在家的时间也非常少。 所以我曾问过爷爷,他为何要做这个行业。我到现在都还记得爷爷说,这个世间很多事情,是需要有人来守护的。 想到爷爷,我就越发伤感起来,悄悄抹了一把眼泪,本以为采臣没有注意到,可那货却非常夸张得要给我一个抱抱。 我白了他一眼,直接将手中的一摞资料就朝着采臣扔了过去,采臣一躲,他身后的书架上就落下了一叠资料下来。 为了不引起怀疑,我决定还是要将那东西放到原来的位置上,可刚刚拿起来,我就愣住了。tqR1 采臣看我没有反应,急忙飘到了我的身边。 “阿迟,你怎么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他去哪了? 这是一份报纸,不奇怪;是四年前的报纸,这个也不奇怪,奇怪的是第一版就用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标题:“人的极限在哪里?当真可以落入长江一天不死?” 采臣这货看到标题就直接躲到我的身后,等我看完之后,脑海里轰然一声,之前想不清楚的事情全部都可以连贯在一起了。 这报纸只讲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四年前的一天,一艘渔船突然翻船,船上的三名渔夫全部落水下落不明,众人都以为这三名渔夫全部都死了;可没有想到第二天,有一个人浑身湿漉漉得回来了,回来之后就改吃素,并且不再当渔夫,而是成为了一名水鬼。这个人就是陈珏。 之前想不通的种种一下子就全部都明白了。 这陈珏,果然有问题。 可我还有一事不明,如果他是长坟鬼的话,为什么这四年来,虽然丰都淹死的人有所上升,却并没有丧心病狂,偏生到了这个时候是一整艘船全部沉下去了呢? 这种事情,想不清楚,我就决定带着采臣去找陈珏问清楚。 “阿迟,我看我们好像哪儿都去不了了。”甫一出门,采臣就扯了扯我的袖子,指着站在不远处的图书管理员。 “什么意思?” 我顺着采臣的手势看不过,却是心惊不已。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看到那个图书管理员的时候那么心惊了,之前未细看,现在看来,他就如同那更夫一样,虽然还是人的样貌,但事情却已经不是人了。 因为我还清清楚楚得记得,我刚刚在收拾报纸的时候,上面专门刊登了一些落水之人的姓名、照片、职业。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人应该也在那艘船上。 可如今,他竟然与那更夫一样又复活了。 不,应该说第一个复活的人应该是陈珏,看来这期间种种当真只有找到陈珏才可以彻底解决了。 “阿迟,怎么办?” 采臣躲在我的身后,伸出一张已经吓得苍白的脸。将资料揣好后,我左手拿着小皮鞭,右手拿着符咒,对着采臣说道,“先不怕,我们现在还有斗篷,先出去再说。” 却没有想到我刚刚说完,采臣的脸色更难看了,他伸出一双手指了指我的斗篷,“阿迟,你看,斗篷正在消失。” “糟糕!” 我低喝一声,之前在看资料就忘记了,隐身斗篷是有一定时效的。若是斗篷上的符咒失去了效用,那么这件斗篷就跟普通斗篷没有什么区别了。 “阿迟!” 采臣大喝一声,身子直接颤抖着朝着那突然奔过来的管理员撞了上去。 “呼……” 采臣直接被撞飞,那管理员直接盯住了我。 斗篷失效了。 “采臣!” 我没有想到一向胆小的采臣竟然敢去撞管理员,只是作为一只鬼,竟然不用法术之类的,而选择这么莽撞的方式,我也是醉了。 “退下!” 我冷喝一声,直接将斗篷一扯,扔到了采臣的身上,这东西虽然时效过了,可我拿回家可以自己画上啊。 “你到底是谁?你们来到世间有什么目的?” 我朝着那墓鬼低声问道,却没有想到那墓鬼却并没有半分回答的意思,只嗤嗤冷笑着,直接利爪如风得朝着我抓了过来。 我到底还是低估了这墓鬼,主要是之前看商榷对付那更夫简直是轻而易举,却没有想到,我与商榷之间差的岂止是零星半点。 “阿迟,左边!” 采臣的声音颤抖着,想必是怕极了。 这货是鬼,不怕人,偏生怕鬼。tqR1 “噗嗤!”皮鞭直接打在了那墓鬼的身上,发出一阵灼烧感。 “呼……” 想来我刚刚的做法刺激到了这只墓鬼,只见他瞳孔的颜色瞬间变成了墨黑色,直接整只要朝着我扑过来。 “我要杀了你!” 听到他说话,我更加坚定了他是墓鬼的想法。他声音低沉而又沙哑,像是刀子在石板上摩擦,我向来最厌恶这种声音,本还想抓住他问问的,此时却想着快点儿解决了他。 “哼!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我递给采臣一个眼神,采臣立即抱着斗篷跑到了他的身后去,我发现这些墓鬼有一个特征,那就是他们怕火。我的皮鞭是商榷给我的,自然不是凡物,之前在对付疫鬼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皮鞭会引起灼烧。 刚刚被皮鞭打中之后,这墓鬼急忙缩手缩脚,而且看着我的皮鞭也十分惧怕。 那采臣怯懦得站在墓鬼的身后,虽然找到了墓鬼的弱点,但是这墓鬼却有些强悍,我与墓鬼一时间难分难解。 “采臣!” 我低喝一声,就看到采臣行动了。 却没有想到的是,这货竟然直接从书架里拿出来了两本书朝着墓鬼扔了过去。 我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虽然并没有什么用,但是这墓鬼的动作却稍微停顿了一下,目光紧盯着采臣扔下来的书。弯腰就要去捡。 我和采臣被墓鬼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弄蒙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采臣,继续!” 采臣又试探性得扔了基本书在地上,那墓鬼果不其然又低身去捡。 我瞬间明白了,这墓鬼虽然占据了这管理员的身体,可这管理员在资料室呆的时间定然不短,早就养成了习惯,看到有书本掉落在地上就会忍不住弯腰去捡。 趁着这个空隙,我的皮鞭就直接朝着那墓鬼招呼了过去。 墓鬼,是比较低端的鬼,收拾起来却也不难。 只采臣已经气喘吁吁了,整只挂在我的手臂上。 “阿迟,你好厉害啊。竟然可以这么快就灭了这只墓鬼。” 我白了一眼采臣,“你是鬼啊,你有什么好累的。再说了,你就扔了基本书而已。” 自从爷爷消失后,我便明白,这人世间,我连最后一份依赖都没有了。自小,我便想着,爷爷定然不会离开我。 可如今……这一切都要我自己来面对。 采臣还在叽叽喳喳得说着我们两个第一次出任务去黄家村的场景,又说道了赶尸……他说,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我便有了这样的进步,实在是天才。 第二百三十章 你过来好多余 若是之前,我定然会十分高兴的。可今日到底是高兴不起来,若可以选择,我宁愿我什么都不会,而爷爷还陪在我的身边。 人,终究都是贪心的。 等到收拾好了管理员,我和采臣就大摇大摆得准备下楼。斗篷也被我们收拾了起来,毕竟在图书管理披着斗篷,多少都有些中二。 只是刚刚到三楼,采臣就直接整只贴在了我的背后。 “阿迟,怎么办?” 我眯着眼睛望了望下方,这里是图书馆,平日里看书的人都不少。虽然今日也不少,可多少都有些奇怪。 怎么说呢? 没有多少生气。 虽然依旧有哗啦啦的翻书声和墙上钟摆发出来的滴答声,可这些声音在这个空间里却显得特别清晰。 之前商榷给我说过,不只是一个城市有呼吸,就算是这样的一个图书馆也是有呼吸的。 想到这里,我才发现事情的不对劲,那就是整个图书馆都没有生气。 “阿迟……我发现……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采臣这货还真是说出了一个事实,因为我看到那些原本正在看书或者整理的人,都正在一点点得朝着我们靠近。 人倒霉的时候,果然不能带采臣啊! “阿迟,我们逃命吧。”采臣躲在我的背后,瑟瑟发抖着说道。 我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这不是废话么?可这命,不是我想逃就能逃啊,怎么也要看眼前这些墓鬼愿意不愿意啊。 “待会儿,你别与我走丢了,你对付后面的。”我看着这些机械式得朝着我靠近的人,或许已经称不上人了。 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图书馆竟然被墓鬼霸占了。 我和采臣是披着斗篷进来的,那个时候只安心来找资料了,自然没有注意到图书管里的变化。如今一看,却是心惊不已。 这“鬼城”真的要变成鬼城么? “阿迟,你可千万不要抛下我。你可知道,小生最爱的便是阿迟你了。” 采臣一边肉麻兮兮得对着我说道,一边吐槽,“也不知道我死了,鬼君大人还能不能再找到我。” 我忍不住拆穿采臣,“你死了就灰飞烟灭了,就算他想找你,也找不到你!” 采臣更伤心了,一直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可我却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商榷去找陈珏去了,刚刚就顾着对付墓鬼了,竟然忘记了这一点。 不行,我必须得快点儿解决眼前的事情,然后去找商榷。 既然陈珏是长坟鬼,那么商榷就可能有危险。 想到这一点,我手中的动作就忍不住快了起来。 这些墓鬼,如同美剧《行尸走肉》中的丧尸一样,一点点得靠近我。因为我和采臣是处在大厅中央,便可以清楚得看到,这里聚集了至少五十个墓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即便我再愚笨,我也嗅到这件事情中不寻常的味道了。为何这些墓鬼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阿芙受伤的时候就集体涌上了岸? 难道说,他们也知道阿芙大人现在管不了它们? 是不是若我和商榷没有来到丰都,那么这里很快就会变成名副其实的鬼城? 我并不是圣人,可看到眼前原本几天前可能还生龙活虎的人们,突然变成了只会夺人性命的墓鬼,却是十分难过。 “阿迟,小心!” 就在晃神的时候,采臣的一声高喝,让我立马回过神来,可此时已经有些晚了。一只墓鬼已经到了我的眼前,那只手已经快要捏上了我的脖子了。 “噗嗤!”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捏住的时候,我听到眼前的疫鬼发出噗嗤一声,整只后退,直接撞到了后面的好几只。 “阿迟,小生……”采臣一说,直接整只晕倒在了我的怀里,我这才明白,这货刚刚应该是为了救我,直接自己伸手拿了符咒。 这符咒是我亲自书写,商榷也都说比平常道士的符咒更要多几分威力。 采臣向来胆子小,我在写符咒的时候都只能让鬼厨子帮忙,可没有想到今日它今日竟然…… 心中一阵难过,若不是我刚刚走神,采臣也不会晕倒。tqR1 任由采臣整只挂在我的手臂上,我站在那里,却一时间有些惶惑。 不过半年的时间,我便从一名站在法庭中央的律师变成了一名站在墓鬼中央的道士,或许还称不上道士。 周围的墓鬼看我没有动作,便疯了似得开始朝着我涌来。 这些墓鬼占据的是人类的身体,虽然法力还在,却也不足之前。除非他们舍弃人类的身体,变回自己本来的形态,法力才会上升。 可他们既然霸占了,又如何舍得放弃呢? 不只是人,鬼也是贪心的。 “你们来到人间到底有何目的?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你们应该知道的,这里不是你们应该来的地方。” 我直接将长鞭一抖,发出噼里啪啦的破空声。 那些墓鬼一时间停了下来。 我心中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这里这么多的墓鬼,一个不小心,我就会交代在这里了。 “凡人,少管闲事。”其中一只墓鬼从后方慢慢得走了出来,“我可以饶了你,但是你阻止不了整个态势。” 整个态势是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 我朝着他高声问道,“你们是不是受了长坟鬼的驱使?你们都已经死了,难道不怕堕入十八层地狱么?” “哼……”那墓鬼冷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双枯瘦的手直接朝着我抓了过来。 我身子一侧,长鞭一挥,看准了左边的墓鬼群最为薄弱,便直接朝着左边而去。 左边不远处就是书架,只要我能到了书架那里,便不会这么被动了。 “噗嗤!” 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感,我还是被那墓鬼抓了一把。躲在书架后的我,悄悄去看那外面的情况。 那些墓鬼正窃窃私语说着什么,因为用的是鬼语,我一时间也没有听得太清楚。 门,离我还有五十米的距离,如今正是阳光正好的白日,这些墓鬼集体躲在图书管理应该是有原因的。 那就是,他们还不能直射阳光。 只要我能够走到门口去,就能化解这场危机。 脚步声又响了起来,那些墓鬼并不笨,直到从各个方向来包围我。 砰…… 第二百三十一章 捕捉长坟鬼 这书架实在太重,我废了极大的劲儿,却也推不动,索性直接将书架上的书朝着那些墓鬼扔去,可这些墓鬼却无一只低头去捡。 我这才想起,这些人基本都是游客,与那管理员不同。 我直接缩下身子,在书架之间来回得躲藏,想着只要到了门口便好。 “呼……”就在我前行的时候,一只手臂突然从左边的书架之中伸了过来,而书架上的书哗啦啦得砸在我的身上。 我急忙爬起身来,却在这个时候看到了地上书本之中翻开的一页。 “墓鬼,最喜安静,烦人打扰。若无机遇,千年才修身……”我一边躲避着墓鬼的围追,一边看着书本上的字。 然后摸了摸怀中的符咒,直接咬破了自己的中指。 “凡人中指之血乃为精血,若画八卦,则困百鬼。” 不多久,我就在书架之中画好了八卦阵,只我也已经快要累瘫了。 “吼吼……”那些墓鬼被八卦阵直接困在了书架之间,只能怒吼,我看了看自己的样子,却是狼狈不堪。 采臣刚好此时醒了过来,看到那五十多名墓鬼都被困在那里,尖叫一声又晕了过去。 我把采臣拉了起来,然后将他弄醒。顺带着吱呀一声,将图书馆的大门打开。 这才发现外面是一片祥和的大街,街道两旁的人都在悠闲地散步,或聊天,或说着一些有趣的事情。而我就立在那里,看着他们来来往往,也分不清楚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是不是我的幻觉。 在阿芙管辖的丰都城内,在尚且艳阳高照的时候,竟然会发生那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宁采臣还挂在我的脖子上,胆小鬼身子一个劲儿地颤抖着厉害。 采臣醒来之后,他用自己不断打寒颤的声音提醒着我,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阿迟,……刚刚,刚刚那里面的,都是墓鬼?” 我点了点头,可是长江之下的墓鬼群,不是都被大水淹没,因为如此,这些墓鬼此时应该称呼为水鬼更为合适吧。 所以他们牺牲了那一船人的性命,让他们做了自己的替死鬼,不用再受地狱那套酷刑责罚,可以安然投胎。不过既然可以走,为什么偏偏要留在镇上,还要胡来呢? 这问题我暂时想不明白,只能先把更为重要的事情解决了,就拉着宁采臣一道,快速地朝着江边走去,到了江口发现警戒线已经撤了下来,这事情虽然蹊跷,但是众人也是眼睁睁地看着船自己个给沉了,所以就断定为了事故。 大部分的尸体,已经在沿岸找到,也就在附近便进行了验尸的工作,所以我路过的时候,全是一片哭天抢地的嚎啕声,他们大多是旅游的,谁也没有想到一次最简单的出行,就赔掉了亲朋好友的性命。 宁采臣就在一旁同我说,“阿迟,他们都好可怜。” 我就点了点头,也顾不上太多,拖着胆小鬼一路狂奔,朝着江边往下,进了那个简陋而臭气熏天的窝棚。大抵是因为需要打捞尸体,所以大部分的水鬼都已经出去了,我刚进来就看到陈珏正在和商榷对立,陈珏伸出了手,似乎打算和商榷握住。 “商榷,这家伙才是长坟鬼!”我怕他这无端的示好,藏着什么阴谋诡计,于是连忙冲着商榷说道。商榷一面奇怪我为什么会过来,一面奇怪我刚才为什么那样说。 不过奇怪归奇怪,他已经将自己的手收了起来。我也干脆将宁采臣从自己的身上扔了下来,然后走到了商榷的身旁。 宁采臣啊呜地嚎叫了一声,大抵是对我刚才的粗暴,提出了最不满的抗议。 我吐了口气,眼眸锐利地看向陈珏。 他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我,也略带犹豫和迟疑地开口,“那个,小姐,你说我是长坟鬼?” 我刚刚虽然没有指名点姓地说出来,但是这地方统共不过我们三个人,除掉我和商榷,那长坟鬼具体的所指,只能是陈珏了。 “你是。”我点了点头,这事情他可不容置辩。 他讨好地对我们笑了笑,非常严肃认真而单纯地开口,“小姐,你怕真是弄错了吧。我就是稍微知道点道法的水鬼,若说谁更像长坟鬼,还是你面前的这位先生吧。他本是比我厉害,身旁还带着个小鬼。” 他指了指站在商榷身边,还弄不清楚状况的宁采臣。 我把刚才从档案室里拿出的资料,就干脆地扔在了他的面前,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也不可能冤枉了他,“首先你不是本地人,是在五年前才来到丰都的,最开始做的也是一般渔夫的工作,我查过你的档案,你从小到大,都过着寻常人的生活,根本不可能接触到水鬼会的术法,你是在一次落水之后,才变得不一样了。” “我想,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你便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在你的躯壳之下,住着的,其实是长坟鬼吧。”我一边说一边观察陈珏的脸色,果然是越来越阴沉,他凶狠地盯着我,周遭的杀气也是越深。tqR1 商榷皱了皱眉,非常顺手的,就把我护在了他的身后。要收拾长坟鬼,这事情只能交给商榷来,我至多不过是过来把事情说清楚,顺道再打打酱油。 “你就凭这个吗?难道你们不应该怀疑那个打更的吗?要知道他明明都已经死了,但是我们却都可以听到更鼓声。” 陈珏往后退了退,一双眼睛不断地观察周围的情况,确定这是一条非常狭小的巷子,他倘若想要出去,就得经过我和商榷。 逃不出去,就得把问题交代清楚。 “更鼓人的确可疑,但是他至多只是一只帮忙的墓鬼,是受到了你的驱使。而你不但驱使了更鼓人这一只墓鬼,还将其他的,也统统都引了出来,你想要把这座鬼文化非常浓厚的城市,真真正正地变成一座鬼城!” 陈珏皱了皱眉,我刚刚本是急中生智那么一说,但瞧陈珏现在的表情,怕是我无心地,说中了他真实的想法。在他的心里,是真的想要将丰都变成一座真正意义上的鬼城?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不是我 “更鼓人才是长坟鬼,我不是。”陈珏已经有些惊慌失措了起来,可他却是这样百般解释,就越是露出满满的破绽。“我倘若是长坟鬼的话,我就不会告诉你如何对付长坟鬼了。”tqR1 他之前同我说,只要遇到长坟鬼,只要想办法让自己比他高,或者扔个东西高过他就是了。咋听上去很简单,但是操作性并不大。 要知道长坟鬼的坟墓就有二三十米,等他显现出真正模样的时候,怕也是差不多这个高度。 “我说你是长坟鬼,你就认了吧。”我见他一直那么坚持,所以就开门见山地说了,“那更鼓人就一米五左右,你长坟鬼活着的时候就因为身高,让你成为一辈子的笑柄,总不能死了,还选一具矮小的尸体还魂吧。” 陈珏身得高大,而且身体极为强壮,一看就是长期干体力活的人。 我还想着如何再进一步拆穿陈珏,让他老实承认算了,那边的商榷已经很没有耐心,就懒懒散散地补了一句。“阿迟,你还真当你审案子吗?要他承认了才行。倒不如直接动手,把这家伙的原形给打出来,你就知道他是什么了。” 简单除暴,却是行之有效。 我就白了商榷一眼,自动地往旁边挪了挪脚步,将自己的模式一转,由刚才的义愤填膺变成了打酱油。 商榷知道陈珏是长坟鬼之后,手上就不留情面,可是和他以往的招数不同,这一次,他使用的竟然全是道家捉鬼的那套! 兵、行、列、在、前…… 这些,都是道家收鬼最常见的手势呀!我就瞪大眼睛看着商榷,他明明是个厉鬼,就算可以将鬼气统统给收了,也没有道理要使用道家捉鬼的那套呢? 不过我很快就想出了答案,我们之前拜访的那个水底村庄,从一进村庄,就看到那道“入魔不可出”的符咒,说明长坟鬼当年死后,也是通过魔道炼化,才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魔道也鬼术之间相生相克,商榷占不了太大的便宜。 所以,他用的是道法。 而且因为商榷是鬼,所以用着人的道法,虽然还算熟练,怎么怎么看怎么别扭。 陈珏倒是被他猛烈的攻势,攻得节节溃败,也是因为商榷一直在强攻,我却看出了他在防守时候的几个破绽,一颗心悬在半空中怎么也落不下去。 就在我焦灼难安的时候,商榷已经和长坟鬼打了几个回合,各有胜负,也不分高下。我趁着这个空档赶忙到了商榷面前。 “用给你桃木剑吗?”他既然已经隐去鬼气,又使用的是道法,那么这东西就可以派上用场。他打量了我一眼,夸了我一句。 “行啊,本事见长,连这个都知道。给我吧。”一面说一面抢了我背上的桃木剑,再次朝着长坟鬼攻击了过去。 那把桃木剑,我知道它的厉害。否则商榷从湘西出来,也不会只带了这么一把桃木剑,而且上次我赶尸的时候,不也尝试过了吗? 一把好剑,外行人可以防身,内行人就可以杀敌。 商榷舞了个剑花,朝向陈珏,他虽然是旁边躲闪了下,但是躲避不及,还是中了一剑。只是这一剑之后,脸上就破了相,我看到似乎有个什么东西,想要往里面钻出来一般。 “卫迟,退后。”商榷一面叮嘱,一面到了我的身边,就拉着我,连连退后了好多。 我便看到陈珏的身子,不断地冒出巨大的石块,将他的身子给撑破了,石块们纷纷涌出,到了最后竟然变成了人形,只是这人形巨大,大约有七八米那么高,站起来就跟三层小楼房一样,我得仰着头,酸着脖子,才能看到那家伙的脑袋。 果然是,长坟鬼呀。 “你现在可以承认,你是长坟鬼了吧。”商榷慵懒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说,反正都会被我揭穿的,你早承认大家都方便些。” 我就冲着商榷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他就不能认认真真的打架,然后认认真真地收了长坟鬼吗?一定要这么挑衅他? 我之前在《百鬼志》里面读到过一篇关于长坟鬼的记载,说长坟鬼在死后,都会成为精通法术之人的傀儡,代替他们做某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有些道法高深之人,却偏偏会做一些龌龊事情,而这些事情他们自己不愿,就只能拜托鬼神。 一如……爷爷当然问阿芙大人借的寿命。 我的眼眸,往下垂了垂。 显然商榷思考和担心的事情,同我还是有些不大一样。他一面利利索索地收拾长坟鬼,一面询问长坟鬼到底打算做什么。 可是那家伙,嘴硬得什么都不说。 我便见商榷一跃而上,踩着长坟鬼的身子,一路往上攀爬,动作迅速连贯,就跟欣赏武打大片,是一模一样的。 等差不多踩到长坟鬼脖颈左右处,他就重踩一脚,然后往上一跃,竟然能比长坟鬼高出了一个脑袋。 而刚才还耀武扬威,非常得意的长坟鬼,竟然瞬间安静了下来。 就把脑袋套拉着往下,慢慢地将身子变小,最后竟然只有一米二三的模样,应该就是死前的模样。就那么畏畏缩缩地躲在角落里,用搭建窝棚剩下的工具,遮挡自己的身子。 哪有刚才那气势汹汹的模样。 商榷也从高处落了下来,自然不会有任何的损伤,顺手就把桃木剑扔给了我,还埋汰了一句太麻烦。我其实挺想埋汰商榷一句,他嫌弃桃木剑麻烦,刚才为什么不用呢? 不过,在瞥见他有些泛红的手心时,也只能变成了安分。 就算怎么隐藏鬼气,也终究是厉鬼,这把桃木剑太厉害,又怎么可能没有丝毫损伤呢?我咬了咬唇,不去看他的手心,但是心里还是疼得厉害。 审问长坟鬼的事情,也只能落在了商榷的身上。我倒是也挺想开口问问,就怕自己问得,不是个关键。 “你就说说,把底下的墓鬼,统统带到岸上是有什么打算?”商榷问了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我……我并没有将墓鬼带到岸上来呀。”长坟鬼瞪大眼睛,非常无辜地看着商榷。 第二百三十三章 可怜的长坟鬼 “怎么,他们已经到了岸上吗?”他那副模样,无比认真,又不像是在欺骗我们。“那日知道你们到了海底,我十分惊恐,就让墓鬼们帮忙做了迷宫,本来打算吓唬吓唬你们,结果你们开坟掘墓一阵,毁了我的棺木。我连这样的事情都没有计较,怎么可能让墓鬼们上来呢?” 长坟鬼陪着小心地开口。“还有那一日,倘若我真有心,为什么偏偏要拦着那些个渔夫,不让他们下水救人呢?我分明也是希望这世上不要杀戮太重。” 他这么一说,我和商榷就不明白了。 长坟鬼就那么可怜兮兮地坐在地上,将身子弓着,继续往下说。“我们那村子灾荒年的时候,死了很多人,然后村子里就来了个道士,给他们收尸为他们造墓,我那个时候气息奄奄,他找到我,我还记得他那双眼睛顿时就亮了。” 长坟鬼也陷入到了回忆当中。 “他就问我,是想寂寂无声地死去,下辈子还做一个被人嘲笑的侏儒,还是可以有一口宽大厚实的棺材,墓碑也是村子里最好的,我躺在里面就当是睡个觉,等到醒了,就可以长得高高大大。我那时觉得活着反正没有希望,倒不如听他的……” “所以,你只是在水里碰巧看到了陈珏的尸体,觉得十分有兴趣,然后就附着在他的身上,活了过来?”我眨了眨眼睛,他大致上想说的,就是这个。 这么想想,似乎陈珏也一直没有拦着我们,而是给了我们一些帮助。 “他生得那么高大,我第一次看到那具尸体的时候就在想,倘若我能和他一样高就好了,就不用整天被村子里的孩子们嘲笑歧视,爱慕的姑娘也会喜欢我,我那时候就不会一个人在孤独和可怜当中死去了。”长坟鬼说到这里,已经声泪俱下。 他也想不明白,他不过身材稍微矮小一些,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为什么大家都把他当成了怪物一样,有嘲讽有讥诮,有不解和暗讽。那个时候整个生产队都躲他躲得如同瘟疫一般,孤独得连个朋友都没有。 我就冲着商榷感慨了一句,“这事情或许还真不是它做的,你看它的胆子,那么小,能够做成什么事情。” 商榷估摸着也是这样想的,就让长坟鬼说说那个道士到底长什么模样,有没有说自己的来历,他在整个村子里都落满入魔时用的符咒,又是否有别的意思…… 那长坟鬼就冲着商榷一个劲地摇头,“我做鬼都快有五六十年了吧,哪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情,我就是记得那人的模样,这么多年过去了,不早就长得不一样了。更何况我当时还病重得厉害,怎么可能知道呢?” 长坟鬼一面说,一面畏畏缩缩地看着商榷,不过望向我的时候,就是满满的讨好,他也知道商榷惹不起,他说软话也只能对我有用。 “那他当时多大的年纪,这个你总还记得吧。”商榷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看得出来如果不是因为这事情牵扯到阿芙的话,他一定会撂挑子的不管了,哪至于在这里废话那么多。 “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吧,一身道袍,身材高大,看上去特别有仙风道骨。”长坟鬼简单地回忆了下,“对了,他手上还有一把非常锋利的桃木剑,他用它劈断石碑石柱,都是不费吹灰之力,到村上的时候,还给我们带来了最为宝贵的粮食。”tqR1 那是灾荒最为严重的时候,别说是粮食,就是有树皮估摸着都可以被叫做一声祖宗。那道士自然在村子里得到了最高的尊重,他后来说要为村子里死去的人修建坟墓,众人也没有拦着,而是帮着他一道修建。长坟鬼一面回忆一面说。 “不过,他是个奇怪的人。他对自己的吃穿一点都不讲究,但是修建坟墓的时候那叫一个讲究,一丝一毫的位置都计算得清清楚楚,不能有丝毫偏差。我们帮忙的时候,若是稍微弄歪了一点,他都会冲过来让我们返工。” 长坟鬼把这样的举动概括为是追求极致的完美,但我却知道他这样做,是不想坏了墓穴的星位。我们当时坐鬼船下到水中,就看到了由墓碑组成的,非常特别的星位图。虽然那具体是什么,我还不得而知,但是每一块墓碑的位置都非常重要,自然不容偏差。 “后来我就死了,再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长坟鬼将事情说得差不多了,还是畏畏缩缩地在墙角里,那模样可怜极了。说到底它也只是因为太喜欢陈珏的这具高大尸体,才鬼上身用陈珏的身份生活了整整五年,这事情想来做得隐蔽,竟然没有被察觉。 长坟鬼将事情交代清楚了,我就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商榷,那意思就是问他,长坟鬼打算怎么处理。放走会觉得不妥当,但是留下来也不合适。 我拿不定注意的时候,就希望着商榷可以帮忙参谋参谋。 商榷踢了踢倒在地上,已经有些损毁的陈珏尸体,细细打量了一番,“我估摸着这具尸体你也不能用了,这身子都被你撑破了,再穿着上街就不合适了。我呢也不把你送到地府交给阿芙,你就回到海里,告诉里面的墓鬼哦,都给我安分些。” 长坟鬼听商榷的意思,就知道他是放过自己了,于是连忙给商榷磕了好几个响头,跌跌撞撞地离开,还时不时地回头,看了看地上的陈珏,看得出来他真的非常喜欢那具尸体,而且一点都放不下。 因为是顺着长坟鬼的目光,所以我的注意力也停在地上的那具尸体上,商榷白了我一眼,“怎么,你也想着用这具尸体?那我什么时候差小怜过来,让她把人皮扒了,给你做成大衣呗。反正我们在一起久了,我还真没有送你什么合适的礼物。” 虽然他的语气是在和我开玩笑,但是我还是觉得身上冷风一阵一阵的,赶忙冲着商榷摆了摆手,“不用,那什么大衣,还是给您老人家留着吧。不过你这幅皮囊已经很不错了,应该不会看上这样的货色。” 在我极尽的讨好中,商榷也就懒懒地点了点头。 第二百三十四章 以后不许用桃木剑 把长坟鬼送走之后,琢磨着等会若是有人回来,看到陈珏的尸体事情会有些麻烦,所以我们就快些离开了案发现场。一路上他都阴沉着脸,分明是在琢磨到底是什么人耗费心力修建了那么大的一座墓群,而且还专门挑选了一只长坟鬼镇在中央。 我也在琢磨另外的事情,所以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秦卫”就在靠近江边的地方,走不了多久就到了。不过只看到在外面冲着我们招手的厨子鬼,我想了想才猛地一拍大腿,“那个……那个,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宁采臣似乎还在窝棚那边。” 刚才长坟鬼露出真面目的时候,就把宁采臣直接吓得昏厥了过去。当时情况比较复杂,一时也没有顾上,都已经到家了这才想起来。 商榷白了我一眼,以为我刚才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是真遇到什么事情了,结果一听只是因为宁采臣不见了,就冲着我摆了摆手。 “那地方你还回去做什么,给自己招惹麻烦吗?反正别人又看不到他,等到天还没有黑,他就会自己个回来了。不担心。” 宁采臣是胆小鬼,这丰都一到了晚上,指不定会有多少的小鬼冒出来,他又怎么可能在外面逗留呢。 我本来是挺担心宁采臣的,但是商榷这么一说,我就完全放心了。直接拖着他就越过热热闹闹正在开门迎客的一楼,上到了楼上。 他就莫名其妙地盯着我,看着我将绷带和纱布还有一些伤药统统给翻了出来。 这些东西一出来的时候,商榷的表情立刻就变了,慵懒变成了严肃,然后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不是吧,我就让你去查个资料,你竟然又受伤了?” 话虽然是如此,但是言语之中的关切,挡都挡不住。 我也是听出来了,所以那话难听都没有给他一般计较,就把商榷的手给捉了过来,那刚刚握着桃木剑的地方,果然被灼烧了好大一块红色的印痕。 “我才没有受伤,那些个墓鬼又不是我的对手,轻轻松松就给收拾了。受伤的人,是你。”我白了他一眼,然后把收拾墓鬼那么惊心动魄的事情,用非常简单的一句话给一笔带过了。 我不想让商榷知道,我是不想让他嘲讽,还是不想让他担心呢? 可是商榷就冲着我微微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无奈,把手也收了回去。“阿迟,你把这个也叫着受伤吗?” 那么云淡风轻的一句,可我却眼眶一红,有些心疼。 商榷并没有注意到这点,还在继续刚才的话题,“这就根本不是伤,当初在地府的时候,油锅我滚过,刀山我上过,哪里需要这些东西,过会就好了。” 他说得永远那么轻巧,可是在我看到的场景中,却是咬牙切齿地坚挺,需要靠阿芙搀扶才能勉为其难地挪动到下一处地方受刑。tqR1 而他那么做,不都是为了我吗? “怎么了?”那个迟钝的男人终于发现事情有些不大对付了,就无比奇怪地看着我,“你哭做什么,就这么一点伤,你哭成这样是要被人笑话吗?而且这可是在丰都,是在我的地盘上。” 我就特别厌烦地看了商榷一眼,我哭还不是因为心疼他,结果他不安慰我,反而还挖苦我,担心我丢了他的面子。“这你的地盘又怎么样了,反正又没有鬼看到,再说了,我丢的是我的脸,又不是你的。” 然后被他善意地提醒了一句,“可是我们做了夫妻,你的脸面,不就是我的脸面吗?” 我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了。 不过还是把商榷的手捉了过来,这一次他就没有抽出来了,只是用一种非常无奈的眼神看着我,我才不管他,赶忙取了胶布和绷带,认认真真地包扎了起来。 他也不说话,就用一双灼热的眼睛看着我。 期初还在全神贯注地包扎伤口,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猛然抬头看到商榷那双眼眸之后,我吓得差点把手中的药瓶都给打翻了。 他今天到底怎么了,一会一个抽风的。 瞧见得差不多了,我就把手一扔,站了起来。他一面打量我刚刚包好的伤口,一面就凑了过来,“得,我倒是应该和你说声谢谢。” 又是这一副软软散散,最让人讨厌的模样。 我就冲着他挥了挥拳头,顺带着看了一眼桌上的桃木剑,“商榷我警告你,这把剑不许你碰了!你如果再碰的话,我就把它给扔出去!” 不过我也就是吓吓商榷,这把剑是好剑,我舍不得。 我这种小心理被商榷吃得透透的,果然他非常懒散地看了我一眼,用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点了点桃木剑,“我碰了,你把它丢了吧。” 然后,就满脸坏笑地瞪着我。 “你!……”我气得不行,真恨不得直接举起桃木剑把他给劈了,他这还有没有良心的?不行,我哪天遇上阿芙一定要问问她,地狱这地方到底有没有良心卖,我都打算给商榷买上三五十斤的放着。 他就是吃定了我不敢,所以才是那么放肆。 因为生气的时候,我就用手指着商榷,已经贴近了他的胸膛,他就那么一伸手将我原封不动地捉了过来,“以后别再哭了,不过还是得谢谢。” 他是说包扎伤口的事情? 我就特别满意地对商榷笑了笑,虽然我就知道包扎伤口这件事情对商榷是不会有任何的用处,就那么一点伤放着就好了,但是他可以接受我的好意,并且还能有所回应,那就是赚大发了。 “不过我们现在得下去招呼着店里面了,厨子鬼一个人又应付不过来。”他一面说,一面就往后退了一步,我靠在他的身上,这冷不及防地,差点就摔个趔趄。 刚开口打算骂,商榷人都到了下面,只能站在楼梯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阿迟,下来呗。” “恩。”他也就那么招呼了一句,我就变得非常没有原则,赶忙一路小跑地下了楼,到了商榷的近前。 第二百三十五章 乌山 不过原本是高高兴兴的下去,等到到了商榷的身边,瞬间就变得有些不大高兴了,因为在他的身边又再一次地围上了各种各样漂亮的妹子。 重庆临近四川,川妹子是出了名的娇滴滴,美艳艳,而且身材一个赛一个火辣,我站在她们身边,真的有种分分钟被比下去的感觉。 我之前不是已经介绍过自己老板娘的身份吗?怎么他们都没有一点忌惮,仍旧敢当着我的面去勾搭我的男人? 这回就不用宁采臣提醒,我都知道自己是醋意上头,就想着亲自动手收拾这群小妖精。 可是她们又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小妖精,这如果是一般的女鬼女妖,我扔把符咒过去再念一段心经,她们就都安分了,眼前的这些个妹子,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偏偏商榷还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表情,我以前是不知道商榷的本尊是什么鬼,不过现在看这模样,倒是挺像风流鬼的。 要不然长那么帅做什么,就盼望着勾搭漂亮妹子? 偏偏旁边还有个更漂亮的,就在DIY做陶俑,简单来说就是在一个圆形的模具上,放好一团泥,然后脚下踩着一个通电的按钮,模具就会高速旋转,把湿漉漉的手伸进泥里,按照自己想要的形状操作,至于能够做出个什么杯子碗的,就看心情。 其实这一套之前在蓝色生死恋上也见过,当时就觉得浪漫极了,到了丰都发现家里面就有一套,当即就缠着商榷要他陪我,但是每一次都被拒绝了。 他就懒懒散散地给我说,电视里都是骗人的。 今天这妹子也是像我那样邀请商榷来做个示范,那副搔首弄姿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心里面不舒服。“老板,你来教人家做做嘛。” 声音娇滴滴的。 其实平时也有这样的顾客,只是每每这个时候宁采臣就已经迎上去了,胆小鬼虽然胆子小,但是模样还算俊朗,姑娘们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但是,今天宁采臣不在,就剩下个面目可憎的厨子鬼,做好吃的可以,但是就没有办法满足姑娘们在颜值上的需求。 不过商榷回来了,这测试颜值的伟大事业,自然就交托到他的手中。 我就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商榷,如果……他敢和这个妹子示范的话,我一定去到楼上把那把桃木剑拿下来,然后分分钟就把他给灭了。 我这怒气满满的模样,就换得他非常浅淡地一笑,然后冲着我招了招手,“阿迟,过来一下。” 我眨了眨眼睛,他勾搭妹子,这里还有我什么事情? 商榷看到旁边正好有个空着的位置,就让我坐下,然后拿了一块泥过来。“我今天手受伤了不好操作,所以就让你们的老板娘帮忙,我们一起做。” 听到老板娘三个字的时候,妹子们的哀嚎声一片,但是我心里,那叫一个暗爽。 商榷这厮,还真是孺子可教呀。 不过坐下是坐下了,这接下来的事情又应该怎么操作呢? “踩着。”商榷交代了一句,我就哦了一声,将脚放在了脚踏上,就看到那个圆盘高速旋转了起来,商榷从后面抱住我,贴得紧紧的。 我有听到一个心跳声,跳得那叫一个厉害。知道不可能是他的,脸上就多了些红晕。tqR1 他就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很快就做了一个小瓶子出来,也就那么一两分钟的时间,竟然就手工了。“像这样就完成了。” 其实妹子们都盼着商榷可以手把手的教,不是这样单纯地演练一番。也就没有了看热闹的兴趣,一会儿店子就冷清了许多。 而我,还愣在哪里,回味刚才发生的事情。 直到…… 直到他那慵懒的身子,再次压到我身上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然后抬头看了商榷一眼,“怎么了?” 因为他出现得太突然,我这没有一点防备呀。 商榷冲着我哼了一声,抬手点了点我的额头,“真不知道你又在想些什么,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都可以走神。正好没有生意了,我去关门。” 他一面说,一面就起身往外走。 并没有看到我的脸已经红成了关公。其实……其实我挺想告诉商榷的,他刚才的语气,可不是一个宠溺可以概括。 他关完门回来,也没有理我,就把围棋拿了出来,再一次将墓群的模样给摆了出来,然后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这没有道理呀,这个阵型看着,倒是挺熟悉的。” 我也凑了过来,因为他缩在角落里,一时附近没有合适的椅子,就左顾右看的,寻找着。 可是,他就一把拉着我,坐在了他腿上。继续研究,就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但就是我在他怀里,我不舒服呀。 偏偏这个时候,一阵风敲打了下门,我愣神被下了个不轻,眼前就多了只疾行鬼,这只疾行鬼我认识,乃是阿芙殿前的那只。 因为刚才叫出了声,所以顺带着被商榷嫌弃了句,“又不是第一次见到疾行鬼,你大惊小怪地做什么?” 我就非常尴尬地,冲着商榷笑了笑。 关键不是第一次见到,是他来得太突然了,都没有准备的。商榷冲着疾行鬼,“你家阿芙找我有事情吗?我这还有事情走不开。” 但是疾行鬼的目光,已经停在了眼前的黑白棋子上。“鬼君大人,这个阵法你摆来做什么?” “你认识?”商榷立刻就来了兴致。 我也跟着点了点头,这疾行鬼身前就是道法高深的和尚或是出家人,会身穿道袍或是法衣,然后沿途化缘,但是会把这些名义上是说给百姓治病的钱挥霍一空,所以死后就只能下地狱,因为身形急速,才被阎罗和冥王重用,当了鬼差,做做跑腿。 也就是说,这个阵型说不定眼前这只疾行鬼还见过。 “这是乌山的道法呀。”疾行鬼非常确切地点了点头,又说出了一个我无比熟悉的地名,“我活着的时候,就是在乌山学道的,我见过这个阵法!” 他说得非常确定。 第二百三十六章 带她去长长见识 乌山? 我听疾行鬼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嘴巴张大得都没有办法合上,乌山并非是修道之人常去的场所,但却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秦越师从乌山,他的师傅……也是在乌山修行。 想到那二十年没有见面,再见也只是匆匆一别的父亲,我的心里就觉得难受极了,仿佛是堵了一块石头。 可是倘若父亲离开,是因为爷爷当年饲养鬼胎,借了他二十年的寿命,如此说来,他也有他的道理。tqR1 “所以这事情可能是卫蔚做的?”下意识的,我竟然把这句话给说了出来。 然后,就被商榷狠狠地白了一眼,因为坐在他腿上的关系,凑得近就在我头上轻轻敲了下。 “我说阿迟,你还真不长记性。那长坟鬼明明都说了,那道士是饥荒年给他们做的墓穴,那时候你父亲多大?我看至多不过五六岁吧,能打打酱油就不错了,你还指望他去建坟布阵?” 我眨了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真是蠢笨,竟然时间差都忘记算了。虽然记不清楚父亲今年有多少岁数,但是按照长坟鬼所说,那人应该八十来往岁,光从年龄上来看,就不吻合。 原来是犯了个那么低级的错误,难怪商榷刚才要用那么埋汰的语气了,我刚准备尴尬地笑笑,疾行鬼就偏着脑袋开口。 “那个,鬼君大人,我今天过来呢,是有事情找您的。” 疾行鬼是阿芙的跑腿,此番过来估摸着也有其他的打算。刚才因为阵型的事情一时忘记了说,现在总算是想起来了。 “什么事情呀。”商榷就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虽然没有正形的,但是威严还在。 “今天二十七,我就问问你,今天晚上的商会,你去还是不去。”还不等疾行鬼开口,已经有人闯了进来。确切地说,不是人,乃是十殿阎罗阿芙大人。 连门都没有打开,就那样径直地穿了进来,仍旧是之前见面时帅气的装扮,就把我们打量了下。“哦,你和卫迟正在忙呀,那我先走了。” 说完就准备带着疾行鬼离开,不过刚才的语气怎么看,怎么都是揶揄,分明是说我刚才和商榷做了什么。我就赶忙站了起来,开口拦住阿芙。 “我们不忙,我们很闲的,正巧说不定商榷也有事情要问你呢。” “是吗?”阿芙偏着头,问了商榷一句。 “我的事情,不急。”商榷一面说,一面变出一根虚晃的银线,将疾行鬼拖了过来,“今晚的商会我就不去了,你带着阿迟去开开眼界,见见世面。等会给我毫发无伤地送回来就是。” 他说得那么轻巧,语气虽然是关心的,但是话语充斥着无所谓。 因为他知道,我是跟着阿芙出门的,所以安危什么的,根本就不用担心。 别说这里是丰都,是阿芙的地盘。就算不是,她可以保我周全。 “行吧。”阿芙点头,也没有拦着商榷,就由着他去了。然后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非常自来熟地开口,“走吧,跟着姐姐出去,我带你见见世面也好。” 我虽然不大明白商榷和阿芙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但是貌似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就只能点了点头。 等到了外面,天色已经逐渐开始暗淡了下来,已经有不少孤魂野鬼开始在外面游荡。不过瞧见了我们都躲得有些远远的。 这不是因为我长得面目可憎,而是身边跟着阿芙,虽然不是本意,但也总算是体会了下,什么叫着狐假虎威。 虽然躲得远远的,但是时不时还是会偷偷地看上一两眼。 我寻思着路上不能太无聊,就把刚才从疾行鬼那里听到的事情同阿芙说了。听到乌山那两个字的时候,她是明显皱了皱眉。 “那您觉得这事情,应该怎么办呢?”我把事情说完,都没有得到阿芙大人的回应,就讨好地冲着她笑了笑。 阿芙就把身子转了过来,“还能怎么办,等到下个月的十五过了,我带着斎铖去一趟乌山,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这样公然挑衅我平等王!” 可能是因为气愤,她说这话的时候严厉了些,附近的厉鬼都吓得不轻,甚至于有的胆小的,直接就匍匐在了地上。 我听说帝王之怒,可以伏尸百万,流血漂橹;阿芙一殿阎罗,她生气起来的模样,怕是要比帝王更甚。 所以我非常识相地将话锋一转,“阿芙,商会上可以长什么见识呢?” 说话间,我们已经到了商会的楼下,这一抬头就可以看到那硕大的招牌,只是往日白天看不出来,这到了晚上我才发现招牌上竟然刻满了各种各样的符咒,有我认识的,有我不认识的,在淡淡灯光的照射下,竟然有些诡异。 可是我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地方诡异。 阿芙脱了手上的皮手套,将另外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阿迟,等会进去无论见到什么,都不要大惊小怪。你呢,就权且当今晚是来长见识的。” 我就冲着阿芙点了点头,不过在心里面还是有些不大明白,自己就真的那么没有见识吗?以至于无论是商榷还是阿芙,都盼望着我可以从这个商会上学到什么东西? 然后就准备上去。 不过还是被阿芙给拦了下来,“阿迟,我不管你会在我这丰都呆多长时间,这个商会的人,你不要接触太多,平日里见了面,就当没有见到吧。” 这句话更是奇怪,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问出,就见得阿芙已经非常干脆地上了楼。 这没有办法,我就只能快走两步,追上了她。 我们又到得很晚,还是和上次一样,留出了两个位置。因为上次商榷已经带着我见过他们,他们再看到我,竟然也不觉得奇怪。 其中一个穿着道袍的男人,尖嘴猴腮的,冲着阿芙点了点头,“那个姑奶奶,您看人都到齐了,是不是就可以开始了呀。” 他这句话没有说错,但是那个称呼就让我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然后就被阿芙狠狠地瞪了一眼。 “你觉得,这些个凡人,叫我一声姑奶奶,我受不起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人吃鬼 我赶忙冲着阿芙摆了摆手,当然不是这问题,这些个凡人,叫阿芙什么,她都受得起。tqR1 她应付完我之后,就冲着刚才那个叫她姑奶奶的男人摆了摆手,“行吧,开始吧。也不用等你们会长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会来了。” 我眨了眨眼睛,商榷这是习惯性缺席? 那人见得阿芙同意,便是连忙点头,吩咐身旁的几个人都退了出去。我也趁着这个时候,将整个会场的人都大致上打量了一番,大部分都和我一样是半桶水的水平,剩下的有本事的,也就那么一个两个。 倘若不是守着商榷和阿芙两尊大佛,我也非常怀疑,他们可以搞定丰都城的一众小鬼。 刚才下去的两人,很快就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剩下的一人,取了一个小瓶子过来,就放在桌子的正中央。我注意到所有的脸上,竟然都露出了或高兴或期待的目光,我也带着疑惑,将身子微微一转,询问身旁的阿芙。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鬼魂。”阿芙扔给我非常简单的两个字,然后就爱答不理地玩着自己细长修长的指甲,轻轻冲着我点了点头。“怎么,你果然没有见识?” 我却是眨了眨眼睛,想到之前商榷重伤,爷爷用符咒让我的灵魂托付在纸人的身上,然后就把商榷的残魂装在瓶子里。 那个瓶子,就和眼前的这个瓶子一模一样。若说真有什么不同,就是那个瓶子是幽兰色的,而这一只是琉璃色的。 阿芙见我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就点了点头。“是了,这里面呢装了一只上百年的亡魂,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但我听说有些得道之人信奉吃了亡魂,可以争强法力,也有道法高深的人,愿意捉了亡灵,卖给他们,各取所需。” “啊?”我瞪大眼睛,虽然阿芙说得话我听得懂,但是却太让人震惊了。我以前只听说过鬼会吃人,但是却没有想到,人也可以吃鬼? 这样琢磨的时候,那个瓶子已经被打开了。出现了一只被铁链捆绑,畏畏缩缩的亡魂,不过比一般亡魂似乎少了一魂一魄,所以目光呆滞,躺在桌上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 刚才向阿芙献媚的男人,这次将目标指向了我,笑容灿烂得脸上堆满了褶子,“会长夫人,这第一缕的亡魂,还是您请吧。” 他一面说,就把一双长长的竹筷,递到了我的手上。那筷子长得离谱,我就是坐在椅子上,将筷子往外一伸,说不定都能够到那亡魂。 然后我就看到它,轻轻地颤抖了下。 竟然还是活着的…… 赶忙用求助性的目光看向阿芙,她不是地狱的十殿阎罗吗?这些亡灵都是她的鬼众,她应该罩着它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被端上了桌子,成为人口中的食物吧。 而且将亡灵作为食物食用,这么荒唐的事情,我非但是第一次看到,而且之前读了那么多书,都没有记载! 偏偏那人还是殷切满满地看着我,用眼神不断地怂恿我。 “阿芙大人,……我还真做不到呀。”我这实在是没有法子,在这个时候也就只能期望着阿芙出面,可以将这事情稍微解决了。 阿芙也总算是放过了我,就十分平常地点了点头。“她,虽然跟着商榷,但是估摸着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世面,我今天过来也就是带她来看看,你们尽兴就好。” 那男人得了这句话,也就不再劝说我吃亡灵了,而是举着筷子,自己挑了一束,贪婪地送入口中,然后再把筷子递给周围的人,他们效仿着之前那人的举动,十分有序地吃了起来。 在吃的过程当中,那缕幽魂,就一直发出非常渗人的惨叫声,也在不断地挣扎,但是因为铁链的束缚,这一切看上去就是那么徒劳。 我将手紧紧地握成拳头,这一幕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起身拖着阿芙一道离开,他似乎也不想留在那里,否则依着我的力气,又怎么可能拖动她分毫。 等到出了商会,我就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刚才在里面差点就反胃吐了出来,倘若不是因为顾忌着商榷和阿芙,之后还会和这些人打交道,我估摸着当场的时候,就给翻脸了。 “你也别这幅苦大仇深的么样了,按照道理来说,他们抓的还是我地狱的鬼众,你看我不是比你淡定了许多?” 阿芙白了我一眼,有些嫌弃我不够有出息,心理素质不够好。 可是我的心理素质再好,都没有做好去承受那样场景的勇气呀。刚才那分食灵魂的场面,让我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地狱,和所为的百鬼吃人,并无任何区别。 只是里面的人和鬼,对调了下。 “阿迟,你知道为什么我今天要带你来这里吗?”阿芙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不,是商榷为什么要让你来这里。” 我还在刚才的震惊当中没有反应过来,并无思考的能耐,只能冲着阿芙摇了摇头。 “你是人,商榷和我,都是鬼。”阿芙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你现在虽然和我们走得近,但是心里面多少是存有芥蒂的,也会觉得,我们始终不一样。我不过是想告诉你,这世上有好鬼,而有些人,比鬼还狠,比鬼还坏。” 这道理,我懂。就好像刚刚分食亡灵的那群人,就和恶鬼,并无太大的区别。 “尤其是一些修道之人,倘若存有祸心,便会比这世上的恶鬼,更可怕一万倍。”阿芙面色凝重,顺着刚才的话往下,只是这句话当中,隐隐有别的隐射。 我知道,她或许说的是我的爷爷。怕是走遍了整个湘西,他们都不会相信,那个会捉鬼,捉了大半辈子鬼的卫子陵,竟然也会饲养鬼胎。 又或者,她说的,不只是我的爷爷。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特别的所指,我是因为亏心,才会觉得阿芙说的那人,是我的爷爷。 阿芙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地穷追不舍。“反正你离那些人远一些,想想疾行鬼,他们也会受到报应的。” 第二百三十八章 晚些出发 疾行鬼虽然是阎罗身边的传话人,但同时也需要在地府受刑,且所居之处,寸草不生,能啃食之物唯有地皮。 而这一切所报,便是因为他生前做僧人的时候污了善款。今日我所见那些道人恶孽更深,死后也当受刑更重。 这样想来虽然心中平衡了许多,但也觉得阿芙这事情处理起来未必合适。 “可是倘若可以阻止的话,亡灵可以无恙,这些人也不用遭受恶报,岂不是两全齐美?” 我知道阿芙在整个商会的威信。那声姑奶奶可不是叫着玩的。不过阿芙却是冲着我摇了摇头。 “这世上有人就有杀戮,我又不能阻止所有的杀戮。” 因为已经到了秦卫的门口,她是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因为不能阻止所有,便不能插手一件? 我摇了摇头,老实说不甚明白。 不过秦卫的灯笼下,倒是有一抹颀长的身子,他见我回来,懒洋洋的不说一句,起身便进了里面。 “商榷。” 不得不承认,在看到商榷之后,我胡思乱想的心,平常了许多。 我没有想过他会在门口站着等我,他之前不是说我和阿芙出去,他可以完全放心吗? 回屋的时候,发现疾行鬼已经走了,估摸着商榷问题也问得差不多了。 他背对着我,在摆弄墙上的一副挂历。 “阿迟,我们得找个时间去乌山一趟了。” “哦。”我点了点头,并不奇怪商榷有这个打算。 吞没轮渡,控置墓鬼上岸,意欲趁着阿芙受伤捣乱丰都秩序……这所有的一切想要知道为什么,就得去乌山。 并无第二个选择。 “不过得过了十五,我从地府回来,到时候我们再去。” 这种事情,商榷很随意的就决定了,反正我对此不会提出什么异议。 只是,“十五”一词,让我皱了皱眉。 那跟了商榷一千多年的胆小鬼宁采臣说,他每个月的十五,都是在地府过的。 上个月十五我问他了,他说是和阿芙约会。 不管我信不信,反正他解释是这样的。 因为他要过来,就没有再挡着挂历。我便看到每个月的十五日,都用红色的记号笔给标注了出来。 连带着之后的三五天。 “所以,我们下月二十号去乌山。那时阿芙伤无大碍,那人也奈何不了。” “哦。”我就应了声,不喜欢他一口一个阿芙。 心里是难受,不舒服也是真的,说不计较是因为我没有计较的立场。 把事情敲定,见得天色晦暗,夜幕深重。我就往上走打算回去睡觉。 商会的事情,阿芙已经劝过我一次,我也懒得和商榷说。他今天不肯去,怕也是不想看到那人吃鬼魂的场景。 那狰狞的画面让我诧异,也分不清到底哪些是人,哪些是鬼。 不过推门而入的时候,发现我的床竟然又一次被霸占了,不过就宁采臣一只胆小鬼。 看到这一幕,我瞬间就不淡定了。 当即就打算进去将宁采臣拉起来,不过被商榷伸手拦了下。 “我劝你今晚还是不要进去了,他心情不好。”他用手撑着门框,拦住我的去路,那么简单一个动作,估计着也只有搁在商榷身上,配得上邪魅娟狂。 “他心情不好,他心情不好也怪我了?”我冲着商榷眨了眨眼睛,没见我心情也不好,他怎么不安抚着呢。 “我们今天对付长坟鬼,你丢下他一个人走了,你觉得这事情不怪你,怪谁?”仍旧是慵懒的语气,他在提醒我这事情是谁的错。 然后,我就结结巴巴了。 “那……那,你还不是不记得了。”又不是我一个人忘记了宁采臣,凭什么他什么事情都没有,要我在这里遭罪。 “我是不记得,但是你觉得,他要怪,会怪谁。”商榷白了我一眼,这么明显的事情,还需要他说吗? 我也把脸垮了下来,还真不用商榷说,倘若宁采臣要埋怨,这事情还不是只能埋怨我,因为埋怨商榷,他显然没有那个胆子。 把事情简单地说明了,商榷就把往后一拉,进了身后的房间。“所以,今晚你还是得过来睡。” 他不但是单方面地帮我决定了这件事情,甚至于还非常贴心地将我送到了床边。 那抹清冷的身子就站在门边,有淡淡的亮光打进来,刚好就映照在他的脸上。我难得那么认真地打量了他一次,竟然读出了他眼中的宠溺? 赶紧摇了摇头,我一定是看走眼了。 不,我是瞎了。 “又堵在外面做什么,给我进去。”商榷走近,白了我一眼,推搡着让我躺到了里面。睁开眼睛躺在床上,在他身侧,才没有那么容易睡着。tqR1 “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开店。”又是这句话,不过我知道,商榷怎么可能会把开店这事情放在心上。 迷迷糊糊的,打算闭上眼睛,他问了我个问题。 “阿迟,隐瞒和欺骗,你不能原谅哪个?”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如果不是前面加上了独属于我的称呼,我都不知道他是在问我了。有些怔愣地看了商榷一眼,还不敢应答,就只能哦了一声。 “你哦什么,回答问题。”他一贯没有耐心,现在更是如此。 可是这么奇怪的问题,他那么在意做什么? 我迟疑了下,伸手摸了摸自己棱角突出的锁骨,又想起那么多商榷不愿意告诉给我的秘密,就咬了咬唇。“你真让我选,我选欺骗。” 这下轮到商榷那边沉默了,我就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有些不甘心地继续问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做什么。” 他翻了个身,和我贴得极近,把手落在我的锁骨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收起鬼气的缘故,这一次竟然没有任何的火光。 我怔愣了下,那一刻我都不觉得他是只厉鬼。 “今晚的事情,或许的确让你震撼,但我希望你明白,这世上有好人和恶人,便有好鬼和恶鬼。有行善布施的得道高僧,也就有道貌岸然的阴诈鬼僧。” 我点了点头,这事情不用商榷特意叮嘱,我都知道呀。 可是再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经阖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否熟睡。我就只能讨了个没趣,也跟着闭上眼睛。 第二百三十九章 消失的脸 长坟鬼的事情告一段落了,商榷说这件事情还需要去找阿芙汇报一下进度,早早就走了。我正在“秦卫”看店,突然就进来了几个非常时尚的美女,说是想要做面具,而且指名了要做“小倩”的面具。 我想着之前商榷刚好做了一批放着,就赶忙递了过去。不过,我貌似想到了一件事情。 就是当时更鼓人明明唆使吊死鬼去害我,但是后来吊死鬼就被我给收了,刚好叫小倩,我这一下就给想起来了。 她只有半张脸,据她所说另外半张脸,是被人给偷走了。 这破事情我给商榷说过一次,他就说多打点事情,反正那吊死鬼不是你对手,你心情好就顺道解决了,心情不好就放着不管。 我其实是有些不大想搭理,但是吧,你答应鬼的事情是一定要做的,否则它真的会念叨一辈子。 而且,进了丰都,我便同那些,再也脱不了干系。 可我总觉得,有双眼睛在背后偷偷地看着我。 …… 我将我的想法告诉了商榷,商榷只闷声说了一句,“你确也没有猜错,一直都是我在看着你啊。” 他这句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我都不知道算不算情话,但可信度不够。 “采臣,过来。” 我对着正被一群美女围着的采臣叫了一声,随后招了招手。 “阿迟,怎么了?我正在和小倩们聊天呢。”采臣一脸不情愿得看着我,即便如此,也没有忘记了跟那些美女们抛媚眼。 对于这种渣男行径,我肯定是要制止到底的。 随后我压低了声音,“我这次是真的带你去见小倩,去么?机会只有一次,去不去?” “去!”采臣自从知道了《倩女幽魂》的故事之后,只要一说小倩就立即两眼放光,他坚定的认为自己就是那个宁采臣,只是在这么多的岁月中,不小心将小倩给忘记了。现在他就是要找回小倩。 “阿迟……”采臣只不过走了一小段距离就已经挂在了我的手臂上,目光灼灼得望着我,“阿迟,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啊?” 看着这黑压压的一片墓碑,我转身对着采臣嘿嘿一笑,“没有不对劲啊,就是这样的啊。” 看着采臣脸上欲哭无泪的表情,我表示非常开心。 这是坟地,当时小倩被我伤了之后,灵体有所损伤,我便让她入了这坟地休养。这里对于活人来说自然是不愿意踏足的地方,但是对于死去的鬼魂来说,却是最好的地方了。 按照之前小倩告诉我的,我蹲在了一块早就什么都看不清楚的墓碑前,轻轻敲了敲。 此时正是夜色降临之际,我正在疑惑的时候,突然采臣一声大叫,“啊,鬼啊。” 随后就跃到了我的背上。 “你……你不也是鬼么?”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这才看到不知道何时小倩已经站到了我们的身后,正伸出一只手指着采臣问道。 “小生宁采臣。很荣幸见到您,美丽的小姐。” 小倩此时也微微低着头,一头美丽的长发遮住她的脸颊,看上去却也十分有气质。除了超级像“贞子”之外。 采臣伸出去的手还没有握到小倩的手,就一声尖叫,直接又缩到了我的身后。 “阿迟……阿迟……她,她的脸……” 小倩听到采臣的话,急忙捂住了自己的脸。而我早就有所心理准备,可这冷不防看见,到底还是被吓了一跳。 “小倩,我今天来就是为了你脸上的事情的。”tqR1 小倩点了点头,便跟着我往“秦卫”走。 可当我带着小倩和采臣走出墓园的时候,我仿佛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声冷笑。当我回头去看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只觉得这墓园像是一只张开口的怪兽,似乎随时都能将人吞入其中。 这个时候已经入了夜,这丰都虽然是旅游城市,可与其他地方倒也不同,到了晚上游客们就会在旅馆里休息。可我看到的,却依旧是非常热闹的场景。 这是“鬼市”,并且是比枯叶镇繁华许多的鬼市。 “阿迟大人,你看……” 等到了秦卫,小倩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了一本相册递到了我的手中。 “这是?” 我摇了摇手中的相册,朝着小倩看去。小倩却沉默了一阵才说,“之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阿迟大人。我回去想来很久,我虽然是只鬼,可我也不愿意变成这个样子。”说完,她撩起了自己的头发。 原本还兴致昂扬的采臣看到这一幕,只尖叫一声就晕了过去了。 倒也不怪采臣,只因为小倩的脸比之前更加严重了。 “阿迟大人,这本相册是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那相册上,流露出了一丝不舍和难过。 小倩的意思我明白,相册这种东西极少有人陪葬的。她原本只是一缕游魂,因为被墓鬼怂恿才会做出想要对我不利的事情,可若不是这样的话,我也不会知道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东西可以偷脸。 我翻开了相册,相册看上去还是有些年头了。应该是小倩的身前之物,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拿到的。 只翻开第一页,我只觉得胸腔中有一股怒气正在翻涌,可除却这个,更多的却是瘆人。 是的,那上相册上每一个人都没有五官。 有人说,照相其实就是将你的一丝生气或者说精神力锁在了相框里,所以道士或者是捉鬼人都极少照相。 如果你的灵魂发生了变化,那么你的相片也会随之改变。这就是为什么,有时候你看到你自己的照片会觉得陌生,或者是觉得烦躁,那是因为你的灵魂正处在烦躁或者剥离的时期。 “阿迟大人,这些人都是我的朋友。他们中有人还活着,有的人已经死了。可是,她们都跟我一样,通通没有了五官。” 说完,小倩又撩起了自己的头发。 而本来刚刚已经醒转过来的采臣,一声尖叫又晕了过去。 其实我也很想告诉小倩,咱们有事儿好好说,就别露出另外半张脸吓人了。只是吧,想到有怪物会偷鬼脸,我就觉得背脊骨一寒。 第二百四十章 式神 “鬼,鬼呀。……”采臣那货一醒来就挂在我的手臂上,慌乱得叫着,可眼睛时不时得去瞄小倩。 约摸小倩也是知道了采臣胆小的属性,只要采臣一靠近,就直接撩起头发。 真所谓是简单粗暴。 可我却非常恐慌,不管是什么东西,能够有能力一次性偷走这么多人和鬼的脸,都是不简单的啊。 只是不知道,他偷脸是有目的性还是随机?如果有目的是可以定制的么? 反正我脑袋里,就是一团乱麻。刚巧这个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因为我们在秦卫的后面,会来的人也就只有商榷和鬼厨子。 果不其然,正是商榷那厮,只见他面色平静,目光在我和小倩的身上逡巡了一下,随后还是落在了我的身上。 “阿迟,倘若你需要养式神,也定然需要找一个漂亮有本事的。否则,也派不上用场。” 他一面说,一面冲着我,翻了个白眼。 他这是在嫌弃我,不漂亮又没有本事?我瞪了商榷一眼,虽然挺想和他叫板的,但是我又发现他说得挺对。 小倩自从商榷进来之后,就一直瑟瑟发抖,她就是一没有见过世面的吊死鬼,哪见过商榷这尊大佛。 “商榷,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我先安抚了一下小倩,又一脚提醒了还装晕的采臣,“你陪着点儿小倩。小倩,你也不要客气,就当在自己家里,有什么需要就告诉采臣。”tqR1 采臣一只手牵着我,露出了可怜兮兮的模样来。 “阿迟,你真的要这样对待小生么?难道你再也不爱采臣了么?”我一巴掌将他挥开,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只看到商榷一记眼刀过去,采臣已经规规矩矩得坐在了桌子上。 “小姐,小生采臣。若有吩咐,直接告诉小生即可。” 若是声音没有颤抖的话,这就更好了。 我拉着商榷到了另外一间屋子,想要将小倩脸被偷走的事情告诉商榷,却没有想到商榷直接说道, “阿迟,养式神虽说恐怖一点儿能占据一些优势,可到底是陪着你的,你养这样一个,相当于时时刻刻照着镜子,却是不好的。” 他随意而又慵懒得说着,我下意识得朝着镜子里看去。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商榷耍了,却也恨不得直接一巴掌挥死他,当然了,我没有那个胆儿,更没有那个本事。 他分分钟就可以秒杀我千百次。 商榷所说的式神简单通俗来讲,就是我可以养的小鬼,跟我签订契约,只听从我一个人的差遣,可以说是战斗时的炮灰,也可以说是杀手锏。这个东西,就主要是看阴阳师,也就是道士们如何培养和调教了。 “阿迟,过来。” 商榷对着我招了招手,我瘪了瘪嘴,十分不情愿得挪到了商榷的面前。他一把就将我拉入怀中,头搁在我的脖颈处,双手环腰。 这个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而我似乎也感觉到了商榷的疲惫。 之前长坟鬼的事情,我都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如何没有发现呢?这次他去找阿芙大人就是为了长坟鬼的事情,我心中约摸还是有些不高兴,他和阿芙大人之间的情谊,我不知;却明白其中深厚。 “那屋子里的女鬼是怎么回事儿?” 隔了半晌,就在我都快窝在他怀里睡着了的时候,他终于开口问了我。我猛然惊醒,“对了,我正要给你说这件事情……” 就这样一个转身,话音都没有落下,就砰的一下子跌落在地上了。 貌似,就嘴巴不小心擦他唇上了,我也证明这的确是不小心!赶忙就退了下来,连看都不敢看他。 “阿迟……” 他竟然还能当成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还是轻松慵懒地唤着我的名字,只这一次,隐约有些不大一样了。 我们最近……是变得有些亲密了。 赶忙拍了拍自己脑袋,将那些不合实际的想法,统统给赶了出来,才非常认真地看向商榷。“我听小倩说,有个东西在偷鬼的脸,而且已经偷了不少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只偷鬼的。” 然后就小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商榷。 我本以为商榷会和我一样,会对这事情非常上心,但是他只是懒懒地回了一句。“阿迟,这就多大点事情,你自己搞定就是了,问我做什么。” “再说呢,你真不知道,这诺大一个丰都城,会有人愿意帮忙的。”商榷说得,是商会那些人,但是阿芙说让我少和他们接触。 尤其是在见到他们人吃鬼魂之后,我更是不愿意和他们接触了。 不过在出门的时候,就狠狠地撞在了一个人怀里。 “阿迟走路是不是从来不会带眼睛?”听声音就知道是阿芙大人,我便连忙抬头看去,果然是那身漂亮到极致的妖娆装扮。 “阿芙,你找商榷,他在……”我回头,指了指就在一旁看热闹的商榷。 “不,我找你。”阿芙点了点我的额头,将我从她的怀里推了出去,“阿迟都来我这丰都多久了?你平日里不知道带她出去逛逛,我怎么也得尽地主之谊吧。这可是著名的旅游城市,来了,就不能好好逛逛?” 商榷就点了点头,没有反驳,摆了摆手,“行,你带她出去,你带她回来。” 然后我就被阿芙拖了出去。 想起偷脸贼的事情,我觉得还是需要和阿芙说下,哪知道刚刚开口,就被她一挡。“我们今天出来,就是单纯地逛街游玩,如果你敢和我谈公事,我就让你下地狱。” 她说得那叫一个确定。 这倘若是换了别人说下地狱,我肯定不会相信,但是如果是阿芙大人的话,我就只能非常顺从地点了点头。 “好,好,好。我们逛街。”不过说来,丰都城也是非常著名的旅游城市,风景那是当真不错。 不过陪阿芙逛街,她是非常有目的性的,虽然是在白天,但是有些道法高深可以见阳光的鬼,还是可以在外面溜达。 它们看到阿芙,就弓着身子,匍匐在地上,动都不敢动。 我也挺想知道,这么鬼见愁的阿芙大人,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动她的丰都? 第二百四十一章 游览地府 那些个亡灵见我在阿芙的身旁,也纷纷将身子匍匐在了地上,我这算是狐假虎威,跟着阿芙大人,过了一会瘾。 不过虽然这地方鬼也不少,但是更多的是游客,他们手中拿着特别定制的扇子或面具,泥塑或泥人,玩得不亦乐乎。我和他们,倒也是一般年纪,但是我却总觉得,和他们已经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因为,我被卷入到了更深的漩涡当中。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被阿芙给打断,“诺,前面就是阎王殿了,你用不用跟着我进去逛逛呢?” 阿芙口中的阎王殿,乃是一座建立在丰都古城,用作观光旅游的胜地。据说里面按照民间艺人对地狱的理解,修建有各种各样的祭台、布景。从整体宫殿布局装潢,到里面装饰物陈设,判官阎王小鬼模样,都和地府里真实的如出一辙。 我之前误打误撞,去过两次地府,第二次是从棺材下去,径直到了第九殿,不足为道。第一次可是走过了奈何桥,见了森罗殿。 嗯,当时虽然不敢细看,但是粗略一眼,倒是和眼前这处宫殿,有七八成相似。我就赶忙摇了摇头,阿芙见我这般,忍不住白了我一眼。 “又大惊小怪什么,你又不是没有见过地府,长成这模样,我以为你会习惯。”话语间,阿芙已经带着我走了进去,管理员模样的人,一身道袍,将两张四四方方约莫一张报纸大小的东西,递到了我们的手上。 “这东西叫路引,但凡是从这个门下地狱,都得带着这个东西,否则下去了,判官不见,阎王不收,这到了上面来,就成了孤魂野鬼。”阿芙将路引取了过来,顺带扔了一张给我。 “当然,这在上面,也就做个旅游用的地图,留作纪念就是了,反正你跟着我走,这地方你不会迷路。”话虽然是这样,但我还是小心地将路引给折叠好,放在自己的胸前。路引上还写着文字,只是繁体的古文,我也看得不是很明白,就想着时候合适了,慢慢研究。 现在总不能让阿芙等着自己吧。 我追上阿芙的步伐,开始游览整个森罗殿,里面罗列着各种各样,恶鬼在接受惩罚时,需要准备的各种道具,一如锁链、皮鞭、油锅、长钉等等,不一而足。大抵是为了增强震撼感,不少道具的身边,竟然还绘制着正在受刑的恶鬼,它们面目狰狞,张牙舞爪,通体或蓝色或红色,看得触目惊心。 我就往下吞了吞口水,突然觉得眼前的小鬼们似乎都活了过来,油锅里也开始升腾起热辣辣的油,有鬼差催促这些小鬼或上刀山或下油锅,它们也并无反抗,一切井然有序? 我眨了眨眼睛,以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明明是置身在一处由人修建而成的宫殿之中,为什么偏偏让人觉得,是如在地府呢? 我怕是我的眼睛出了毛病,就赶忙用手背轻轻地擦拭了下,果然眼前恢复到静止的模样,鬼差不见了,小鬼也只是塑像…… 就吐了口气,刚才那种感觉并不是好。 “你又怎么了?”走在前面的阿芙,有些无奈地回头,带着嫌弃地看我一眼。“我也真不知道你这一惊一乍的性格,到底是随了谁,你身边的人,都不这样。” 听阿芙这样说,似乎对我,非常了解? 并没有深思,我只是指了指一旁的鬼魅塑像,“我刚刚有看到,它们竟然活过来了,就像我之前在地府那样。不过话说有没有人去过地狱,怎么可能在人间修筑一座一模一样,而且工程如此浩大的地府呢?” 这年头,下地狱都不是活人,像我这样有特殊经历的,应该不多吧。再说了,要修建成这样的一座宫殿,天知道历时多久,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还真说不定有人见过,然后将它临摹了下来,再打造出这样的一座宫殿。”阿芙的表情也开始变得严肃了起来,“不过这座宫殿已经建成很多年了,那么多年前的事情,我说你一个小姑娘这么上心做什么?” 被阿芙这么训斥了一顿,我也就只能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说不上留了个心眼,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阿芙就带着我继续往里走,按照这路引上的导游说,再往前就是阎罗殿了,据说可以在这里见到阎罗和冥王。我就看了看身旁的阿芙,这阎罗我见过了,倒是挺想见见冥王长什么模样。 不过,也就是想想。这辈子我都没想过要和他见上一面。 “诺,那个就是审判石。踩上去闭上眼睛,金鸡独立五秒,倘若能够不倒,就说明平日为善,问心无愧,这样的人,就算进了地府,也就是走走过场,去第十殿领了孟婆汤投胎便是。” “真的吗?”我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虽然一面吐槽这个只和平衡力有关好不好,但是还是踩了上去,就按照阿芙说的那样,金鸡独立。 虽然是摇摇晃晃的,但是勉强坚持了五秒。 然后我就非常高兴地凑到了阿芙的面前,她就挺遗憾地冲着我摇了摇头,“阿迟,看来我们还是缘分不够,我本来盼着等到你到了地府,我还能罩着你。”tqR1 我冲着她笑了笑,我又不想下地狱。 不过在我的怂恿下,阿芙也踩上了审判石,只是不到两秒的功夫,就落了下来。她下来的时候,我瞪大眼睛,都没有办法将嘴巴合上。 可是她就非常嫌弃地埋汰了我一眼,“看什么看,我如果没有做坏事,会在地狱吗?一殿阎罗,难道就不能做些杀人放火,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事情冥王都不拦着,你管我做什么?” 这话说得有些大声了,惹得不少人都侧目看了看,心中想着那么漂亮一个妹子怎么尽说胡话,还真是可惜了。不过,却把这附近的鬼魂都吓得不轻,一个劲儿地颤抖着。 整个大殿都是鬼哭狼嚎的。 我这没有办法,就只能拦了拦,说明自己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有些诧异罢了。 “坏人一定下地狱,但这下了地狱的,不一定是坏人。”阿芙简单地总结了一句,可我还是听得一头雾水的。 第二百四十二章 会动的壁画 阿芙也懒得同我解释,就继续朝里面走去。这阎王殿的里面,还是有着各种各样的阴森小鬼,我就东瞅瞅,西看看。这些小鬼和外面的,虽然长得差不多,但是却不一样。 简单来说,是真的小鬼。 阿芙带着我,停在最里面的一副壁画上,壁画上画着我之前在《百鬼集》一书中见过的所有百鬼,狰狞可怕,穷凶极恶。 刚刚准备开口,就瞧得阿芙鼻子动了动,像是在嗅什么东西一样。 我就愣愣地见她将手放在壁画上,然后微微一顿,竟然从中拽了一只灰头土脸的小鬼出来。这一只小鬼见了阿芙,连忙跪在地上。 “阿芙大人,冥王差您回去一趟,说是有些事情,出了偏差。”那鬼一面说,一面身形颤抖,就连抬头看阿芙的勇气都没有。 “行吧行吧,我知道了。”阿芙冲着它摆了摆手,直接就将小鬼扔到了壁画里,壁画毫发无伤,但是小鬼却没了踪迹。 “那个老家伙就不管事情,我这走开一会儿都不行。”阿芙抱怨了一句,然后有些无奈地看了我一眼,“阿迟,我不能送你回去了,等会你沿着这里出去,别回头就好了。倘若不尽兴,让你家那只死鬼来带你玩。” 我一边扯着嘴角目送阿芙离开,一面在心中感慨了一句,倘若商榷真肯陪我到这种地方游玩,估摸着得良心有多大发了。 但是,我从来就不知道,商榷是有良心的。 顺带说一下,阿芙也是直接穿过壁画离开的。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这座壁画后面,就是真正的地府,与人间修建的地府,仅仅一墙之隔。 我觉得好奇,也将手伸了过去,不过还没有触碰到壁画,那幅画却像是活了起来。那画在上面小鬼,突然像是长了脚一样,都朝着我的方向跑过来。 动作迅猛,很快就有一只近到了我的面前。 可倘若我将手停住不再往前,那些小鬼竟然也会安分下来?不由得抿了抿自己的嘴唇,“这壁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哞……” 我的身后,突然想起了这一声沉闷的牛叫声,在一片寂静的大殿上显得非常独特。我脑袋一片空白且心有余悸地将身子转了过来,就看到无脸鬼拖着残破的牛车,牵着健壮的公牛出现在我的面前。 只是那头黄牛再一次给我带来了新的震撼,它并没有残破着肚子,而是由始至终只有上半身!就见得牛头和牛身子的前部分,脚蹄也只有两只! 可偏偏都变成这副模样了,竟然还能拖着牛车,缓缓前行。 当然,沿途自然落下了满满的鲜血。 我就那样看着血迹不断地朝着我延展而来,就知道无脸鬼已经到了我的面前。将身子转了过来,他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就差点贴在我脸上了。 “真羡慕呀,你有一双好漂亮好漂亮的眼睛。” 虽然无脸鬼没有五官,但是偏偏我就能听到他说话,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过那个声音,永远那么阴沉沙哑,就像是游走在地狱的最深处。 虽然刚刚被她称赞了,但我可不觉得那是一件好事情。 可偏偏就被无脸鬼死死地纠缠着,他偏着脑袋,就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真漂亮呀,就像会说话一样。” 我往后躲了躲,手上虽然多了一张符咒,但犹豫了下,还是没敢用。 因为刚才阿芙专门叮嘱了,在阎罗殿和森罗殿两处地方,是断然不能使用符咒和桃木剑,包括念诵心经这一类收鬼的东西,否则会激起这附近所有鬼怪的怒火,到时候他们群起而攻之,饶是你法力再高,都抗衡不了。 我虽然将信将疑,但肯定不敢尝试。 阿芙也同我说,只要心中无鬼,心存善念,这些鬼便不会招惹,也可以平安无事地从阎罗殿出去。更何况我是了解无脸鬼的,我时候不到,他带不走我。 这样一想,倒也镇定了许多。 无脸鬼也长长地叹了口气,将牛车往后拉了拉,“真没有想到,你也会到丰都来。”他这,算是和我寒暄。 我点了点头,就算是回应了他。 便见得无脸鬼头也不回的,带着牛车从壁画穿了过去,和刚才的小鬼、阿芙一样,消失在了壁画当中。我眨了眨眼睛,便看到壁画的一角,多出了一只牵着黄牛,驾着牛车的小鬼,他的脸上苍白一片,没有五官,有的只是惨淡如纸的一片灰白。 虽然没有表情,但比一众狰狞的恶鬼,更加让人觉得恐怖和心悸。 手指就停在无脸鬼的上方,虚空着,也不敢再指着。我就感觉那张面目表情的脸,似乎对我笑了笑。tqR1 “小姐,你也是过来旅游的?”突然有个男声响起,是一个很漂亮的男声,浑厚有力,我就将头转了过去,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长得也是高高大大。 “是呀,我过来看看。”我冲着他笑了笑,将手中的符咒收了起来。我并不想被人看出,我和其他寻常人,不一样。 他则告诉我他是外地人,因为之前轮渡的事情,所有的船家都不愿意做买卖,要走就必须要高价钱,他是觉得反正没有事情,就决定在丰都古城多呆上两日。 不过同他握手的时候,我还是隐隐发现了些许的不大一样。 比如,他的手,是没有掌纹的。 我其实见过不少,也没有掌纹的,一如商榷,一如宁采臣,一如厨子鬼……他们都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征,就是不是人。 “闵良。”他一面伸手,一面非常简单地做着自我介绍。 我就奇怪,他虽然没有掌纹,这符合鬼的特质,但是偏偏就没有丝毫的鬼气。虽然说商榷可以隐藏自己的鬼气,但是后来我翻阅了多少书籍,才知道那本身得有极高的造诣。 也就是说,倘若我面前的是鬼,也是只厉害到了极致的厉鬼。 就只能和他寒暄了两句,然后找了机会,说自己得早点回去,借此离开了。男人只是望着我笑了笑,也没有拦着。 不过那笑容也挺阳光的,和厉鬼似乎扯不上关系。 第二百四十三章 对面的店 “阿迟大人,求求你救救我!” 我刚刚回到家中,就被小倩一把抱住了,身后跟着的采臣一脸惊惶无措。看到我的第一眼,就直接躲到了我身后。 伸出一只食指,“阿迟,不……不好了!” 我一把抓过采臣,没好气得说道,“走,进屋再说。” 这里虽然是“秦卫”的后屋,但是好歹前面也算是生意兴隆,可不能影响了生意。 我这才刚刚进屋,小倩就撩起了自己的头发,吓得我一口水差点儿喷出来。 有话好好说,来这一招是什么意思啊?tqR1 我正要吐槽,采臣颤抖着指着她的脸,“阿迟,她的脸在消失。” 我这才定了定神得朝着小倩的脸看去,她原本有半张脸看上去已经十分恐怖了,如今,那剩下的半张脸上的眼睛鼻子已经消失,眼睛只剩下半边,嘴巴也只剩下狰狞的半截。 这样子看上去,更增添了几分可怕。 “阿迟大人,求求你,救救我!” 因为小倩的脸只剩下很小的一点儿嘴,说话的时候十分费力,她也知道自己的样子十分可怕,急忙低了头,用长发遮住了自己的脸。 “阿迟……” 采臣在我的身后叫了我一声,露出了几分祈求来。我知道采臣这货虽然胆子小,但是却十分善良。 “阿迟,你救救小倩吧。万一那人来偷我的脸怎么办?”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白了一眼采臣,我就说他怎么这么上心,原来是担心这件事情。 “阿迟大人……” 小倩看我一直没有回答,便轻唤了一声,“我的记忆也在随之消失,就在刚刚我已经忘记了我的父母亲了。阿迟大人,我宁愿死,也不愿意成为一只空白的鬼。” “好,这件事情我会查明的。”我一把揪过采臣,对着他说道,“你跟我一起出去查一下。” 我拿着桃木剑,拖着采臣就出了门。 小倩的事情,我当真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虽然商榷说,我可以去找商会的人,那些人不得不卖商榷的面子,但是我却记得阿芙大人的话,少跟那些人接触。 我决定先自己查探一下。 我带着采臣就开始在丰都的古城里转悠了起来,这刚刚跟阿芙大人一起逛过,再走也算是轻车熟路。 只是刚一出门就遇到了商榷,“阿迟,去哪儿啊?” 采臣一看商榷,就自动得回到“秦卫”去帮忙去了。毕竟鬼厨子一个人招呼不过来。 我下意识得捏紧了桃木剑,将小倩脸庞消失的事情告诉了商榷,却没有想到商榷听完之后与往常一样,只是轻描淡写得说道,“阿迟,这是小事儿,你自己解决就好了。” 我白了一眼商榷,却还是拉着他在丰都里转悠起来。 这货好歹是这个地方的主,但是好多地方都还要我给他介绍。 转了一大圈,却一无所获,除了肚子饱了之外。 不得不说,丰都的小吃还真是不错。当然了,这个我是不敢告诉鬼厨子的,若我说了,只怕今晚开始,桌子上就全部都是小吃了。 “商榷,我们对面住人了?” 刚到门口,我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随后拉住了商榷,指了指对门。 我记得,我来到“秦卫”的时候专门留意了一下四周,对面一直都没有人。听说那个地方从“秦卫”开张就一直是关门的,好像一直都没有人入住。 “是吧。”商榷只瞄了一眼就要进门,我却来了好奇心。 “阿迟,你也看到了是吧?” 采臣不知道何时趴在了我肩膀上,附在我的耳边对着我轻声说道,“据说,那里曾经发生过凶杀案,所以房子一直都是闲置了。却没有想到,竟然被人买下来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我眯了眯眼睛看着对面,确实奇怪。 这里是丰都,鬼城的名号不是白来。而且在这里的人,比其他地方的人都更加注重风水和灵气,既然发生过凶杀案,便极少会有人愿意入住。 可如今…… “你可知道那住的是谁?” “不知道!”采臣摇了摇头,“阿迟,你该不会想要去看吧?可千万不要去。据说,那些人死相可惨了。一般这种都会变身厉鬼,在自己死去的地方徘徊,我可不要去。” 我白了一眼采臣,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商榷就从“秦卫”里走了出来,对着我们吼道,“还不进来帮忙。” 可我仍旧觉得奇怪,因为守着丰都古城,这里人做生意都非常实诚,像是凶宅之类的,是一定会说得清清楚楚,据说是因为奸猾商人到了地府,会受到责罚,既然在丰都定居,这些多少都是会信一些的。 所以,明明知道这是一处凶宅,还要来住下的,该是有多大的本事? 我正在嘀咕的时候,商榷就在后面推了我一把,“你说对面算是新店开张,我们是不是应该过去恭贺一下呢,这做邻居的,还是应该讨个吉利。” 啊? 这话是没有说错呀,但是依着商榷的性子,怎么可能去恭贺别人呢?鬼知道他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思。 果然他下一刻就把我给卖了。“阿迟,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给人打交道,所以你就帮着我代劳了。记得过去打个招呼就回来,也别耽搁太久,这里还等着你看店呢。” 得,他还记得看店的事情。 然后就捉了采臣一道过去,因为对面刚刚新开张,就把门关上的,我犹豫了下,这才敲了敲门。 我也不知道出来开门,到底会是什么。 “那个我听说你们新店开张,特来恭贺……”我一面说,一面抬头看了看开门的那人,却是身子整个僵硬住了。 因为,开门的那个人,是卫蔚。 门也被他打开了一些,我可以看到正在里面忙着收拾的秦越和站在一旁,有些黏着秦越的蓝蔺…… 这世界还真是太小了。 卫蔚也用奇怪的目光,怔愣地看着我。就好像我没有料想到他会开门,他也没有料想到门后的人是我。 第二百四十四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阿迟?怎么是你?”卫蔚用奇怪的目光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他应该没有想到会在丰都遇上我,一如我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上他。 我们上次匆匆一别,还是因为处理疫鬼。 我小时候盼望着父亲可以回来,盼望着一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他,但当我见到父亲,并且当他一次一次地出现在我生命中的时候,我竟然也会感慨,那还不如不见。 当初爷爷挟持阿芙,要她帮忙杀害父亲的时候,就说如果不是因为他回来,不过是因为他想要带走我,他便不会做出那么偏激的事情。 所以倘若不是他突然出现,我是不是还可以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的生活? 我在感慨的时候,还注意秦越不时投过来一道道关切的目光,他见我看向了他,也不闪躲而是走了过来,“阿迟,进来坐坐吧。我想师傅也有话要和你说。” 他开口,眼中带着期望,是盼着我可以点头。 我有听到蓝蔺一声轻哼,然后气鼓鼓地过来,拉着秦越离开,当着我的面就开始抱怨,“师兄,你答应过我,不会和她说话的,你只许喜欢我,你不许看她,不许和她说话。” “我本来还在想,这处地方既然是凶宅,那么到底是谁有这个本事,将这地界给租下来。”我打量了下着间屋子的装潢,也看不出来到底是卖什么东西的。“不过我知道卫先生的本事,应该不成问题。” 我知道自己不应该用这样的语气来同卫蔚说话,但便是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宁采臣挂在我的肩上,就看着我们这样大眼瞪小眼的模样,也害怕得厉害,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他事后同我说,“阿迟,你生气的时候,比鬼还吓人。” 卫蔚叹了口气,他曾说过我这幅模样没有教养,我当时有回一句我有娘生没有爹爹教,能有什么教养,就让他哑口无言了。 所以,他便再也不敢训斥我。 “采臣,我们回去吧。”我本来是想和新邻居打个招呼,顺便提醒他住在凶宅里要多多小心,不过现在看到是卫蔚,我便连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但是,他拉住我的胳膊,把我留了下来。“阿迟,你好好的怎么不呆在湘西,来丰都做什么?这个地方阴气重,不适合你。” 其实我听出了他话语里的关心,但是我挺想问候一句,反正他已经二十年没有管过我了,现在那么关心,又是做什么呢? 更何况提到湘西两个字,那是牵连得我心上一疼。 但是他握着我的胳膊不肯放手,是一定要我把这事情解释清楚的,我没有办法就回了一句。“我是跟着商榷来的。他是丰都的鬼君,阿芙是丰都的阎罗,他们两罩着我,我能有什么事情?” 可卫蔚还是摇了摇头,不肯放手。“阿迟,他们始终是鬼,你始终是人,人和鬼,不一样。” 他说得语重心长,可我听着,有些不是滋味。 之前商榷同我说过,这世上有为善的高僧,也有为恶的邪道,人不能一概而论,鬼也是如此吧。tqR1 虽然我也知道商榷不是什么好鬼,但是我挺想就这么跟定他了。 卫蔚见我如此,虽然又急又气,但最后只能是换做一声无力的长叹,“你来丰都,我真不知道卫子陵为什么没有拦着你!” 我怔愣了下,为什么偏偏又听到了我最怕的三个字。 我的爷爷卫子陵。 我因为从小对捉鬼的术法不感兴趣,所以对爷爷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他是方圆百里最出名的捉鬼道士,也知道他本事极大,可以召唤百鬼,可以锁住夜月,他一座宅子可以震慑百鬼,让他们不敢靠近。 但当我从阿芙口中听说,他问阎王借寿,饲养鬼胎种种,我又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他捉鬼保平安的是正,借寿命养鬼胎的时候是邪。 只是明明就一个人,为什么偏偏可以在这两种极端当中生活,扮演一个亦正亦邪的角色呢? 关于爷爷的事情,我心中堆积得难受,就回了卫蔚一句。“爷爷不在湘西了,他和阿芙大人闹崩了,房子塌了,百鬼将他拖入到了枯井里,我听阿芙说,那枯井直接下了十殿地府,也不知道他现在……” 我说不下去了。 这事情积压在我心里已经很久,我本以为我都选择性地忘记了。但是偏偏这个时候我才明白,有些事情就算是穷尽所有,强迫着自己去忘记,也终归是会想起来的。 可卫蔚关注的重点,并非是爷爷被百鬼拖走进了地府,而是之前他和阿芙闹崩的那段,“阿迟,你是说,卫子陵当初借寿命的时候,你也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 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所以那件事情即便是爷爷那么煞费苦心,那么想尽所有办法都想要隐瞒,不还是一样被人知道了吗? “我当初也是因为这事情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所以才没有顾得上你,你可以原谅我吗?”他十分期待地看着我,妄图用那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换来我的原谅。 我就冲着他笑了笑。 “那之前你为了不让我出生,用产鬼谋害母亲的事情,又怎么算?”我把他的手打了下来,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进了秦卫的大门。 进去,我就把宁采臣扔在了地上。 商榷靠在门边,我刚刚和卫蔚见面的场景,估摸着他也看到了。“怎么,你们又聊得不愉快?” 我恨恨地白了他一眼,我怎么可能和卫蔚聊得愉快呢?要知道,那就是我仇人! 可是心里面的情绪又压抑极了,就捉了商榷过来,“商榷,我可以在你的怀里哭会吗?” 他有些为难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并不打算答应,但是吧,我本来就不会征求他的同意,已经扑入他的怀里哭了起来。我其实挺想告诉他,我想爷爷了。 但是,又觉得爷爷伤了阿芙,商榷未必会站在我这一面,心里泛堵得难受,其实我也觉得爷爷那事情是做得不妥当。 哭着哭着就累了,我感觉似乎商榷是抱着我上了楼,然后放在床上,再然后他就躺在了我的身侧。我很想睁开眼睛看看,但就没有办法睁开。 第二百四十五章 以鬼充债 月色正好。 我揉了揉自己有些酸胀的眼睛,吸了吸鼻子,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 自从采臣和鬼厨子霸占了我的床铺之后,我就一直和商榷挤在同一张床上。开始的时候,我还有些不习惯,可现在我看着还在熟睡的商榷,却悄悄得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这张妖孽到极致的脸,在月光下更显得魅惑。 却没有想到熟睡中的商榷微微皱了皱眉,我立即缩回了手,却看到他又睡了过去。我便悄悄起身来到窗边。 下午因为父亲卫蔚的事情,哭得有些厉害,眼睛也肿的厉害。我索性推开窗户,打算看一看这夜景。 只我一眼就落到了对面的院子里。 我们住在二楼,推开窗户可以十分清楚得看到对面院子里的情况。之前卫蔚他们没有住进去的时候,我也没有注意过对面的情况,可如今卫蔚住在我的对面,我自然是要多看两眼的。 可具体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又是说不出原因,或许是因为还没有放下吧。 却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里模糊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影高大,一看就知道是父亲卫蔚。 只见他先是在院子里走起了罡步,手中掐着手诀,这手诀也很快,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面前已经多了一只鬼。 虽然隔得有些远,可我能够清楚地分辨出那是一只债鬼。 债鬼又叫“讨债鬼”,一般都是指早夭的儿童。意指父母前世欠了他人的债,他人投胎于此,以早夭为讨债手段。当然了,这只是债鬼的一种,只要你欠债不还,便可能出现债鬼。 可父亲卫蔚身边的那只债鬼看上去不大,应该就是一个早夭的儿童。 就在这个时候,对面院子里又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背对着我,根本看不清楚长相。只看到他跟父亲卫蔚说了两句话之后,递给了父亲一大叠钱,随后就带着债鬼走了。 我的手紧握成拳,何时父亲竟然成为了这样的人?竟然要靠卖鬼的手段来维持生计了么? “其实,债鬼本来就是靠着这种方式来还债的。” 不知道何时商榷站在了我的身后,顺着我的目光朝着对门的院子里看去。tqR1 我转身朝着商榷诧异得看去,其实关于这种事情我知道的极少。爷爷走后,虽然我有看很多书,而且术法和符咒方面都有所进步,但是关于捉鬼方面的很多事情,我都知之甚少。 “乌山,说起来也不算是什么正派。一直都是靠着养鬼、训鬼、卖鬼的方式来挣钱的,你以为呢?一个道门的支撑,远比你看上去的要复杂。” 商榷说得十分简单,可在我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说实话,对于道门之类的传承我是全无所知,我除了知道父亲是来自乌山之外,其他一概不知。 甚至于乌山在什么地方?爷爷为什么要让我回避着乌山的人? 并且最让我心惊的是,长坟鬼也说道了之前给他修建坟墓的人是乌山道士。难道说,父亲来到丰都便是为了这件事情? 我心中正惊异不定,继而朝着商榷问道,“那你知道爷爷的道法是来自哪里么?” 可商榷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便说,“我当初认识卫子陵,也只是因为你,至于他是谁,做什么样的事情,我并不关心。” 我眨了眨眼睛,当初爷爷说商榷会来救我,是因为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可他又不是这样说的。 我其实就特别想问商榷要个答案,但是让他回答我,怕是比登天还难。 正想着,商榷抬头看了看天色,随后对着我说道,“时辰到了,我要去一趟地府。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说完,商榷的身影一闪就消失在我眼前。 虽然今天并非是十五,但是商榷一向和阿芙走得亲密,下地府不下地府,还真没有什么关系。就冲着他哦了一声,不过心里说不失落,那是假的。 却又再想着父亲的事情。 之前,我一直认为父亲和爷爷之间虽然有争吵,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应该放下了。却没有想到,爷爷一心想要杀了父亲,而父亲对于爷爷的事情,也只用了罪有应得这四个字。 这世间,我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 父亲在我五岁那年离开了我,爷爷在我二十五岁这年消失了。 越难过的时候,反而越清醒。 我不是不懂道理,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却觉得悲伤越发浓重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卫蔚正朝着我的方向看来,夜色太浓重,我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到底是难过还是愧疚。可我下一秒就直接关上了窗户。 我不想看清。 商榷不在,我可以一个人霸占整张床,却又觉得有些想他,至少他的怀抱还是很温暖的。 我起身去打开了我自己房间的门,发现采臣和鬼厨子两只鬼正横七竖八得躺在床上。本想将采臣叫起来的,可我想了想到底还是放弃了,就算我问采臣,他也未必明白。 虽然是一只一千多年的鬼,但是我想他就只顾着晕去了,而且每一次都是被同类吓晕的。 回到房间里,我躺在床上,脑袋里浮现出许多的事情。 之前一直都没有时间好好想一下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现在有时间了,定然要捋一捋。 我在脑海里将商榷出现之后的事情,一件件得串联起来,手也不自觉得抚摸上了自己的锁骨。 也不知道是何时开始睡过去的,但是我知道,我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 那是个和商榷无关的梦,甚至于和我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因为,眼前所处,竟然是一片丛林,而我的身子虚浮缥缈,有几个人路过但是并没有看到我。 如此,我便知道,我又入梦了。 因为这样的感觉和上次一模一样,也是非常熟悉,就好像是在被什么人牵引着,我开始往前走。 眼前这处丛林,并没有经过什么开发,一草一木都非常茂盛,时不时地还会有什么野鸡野兔冒出。 我就忍不住嘀咕了句,说不定等会还得来什么大家伙呢。 第二百四十六章 梦中猎户 我身上的衣服也开始发生变化,竟然变成了猎户常常穿着的兽皮大衣,很贴身,但同时也充斥着一股动物的腥臭味。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难道这件衣服还真的是从动物身上扒下来的?想到这里,我多少有些不寒而栗,就往上缩了缩身子。 不过端详兽皮大衣许久,这应该是一张虎皮大衣。 只能是摇了摇头,刚才还觉得这丛林里应该有什么猛兽,难道竟然有老虎? 其实老实说吧,我已经习惯了城市里的高楼大厦,别说没见过老虎,就连老鼠都见得少了。自从知道可能有猛兽之后,我在丛林里的每一步,都非常小心。 不过,这个梦也太真实了吧,就连脚踩在落叶上,发出悉悉索索的碎叶声,都依稀可辨。我就看到前面的矮草垛里有什么东西钻了出来,然后径直就抱住了我的小腿! 冷不防的,还是被吓了一跳。 不过抱住我的,是个五六岁左右的小女孩,梳着两个小辫子,虽然脸上脏兮兮的,但是非常可爱。大概是因为刚刚哭过的关系,鼻子还有些红红的。tqR1 “姐姐,你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妮儿找不到姐姐,好害怕。” 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死死地盯着我,可怜得分分钟都可以滴出水来,我忍不住有些心疼,蹲下身子给她擦拭脸颊,一面忍不住将她端详了一番。 这就是一十分寻常的小女孩,除掉能够看到我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忍不住地又埋怨了商榷一句,他让我入梦我没意见,但是好歹得提前给我说声吧。而且他织梦的本事也不见长进,仍旧是有些人看得到我,有些人看不到我。 不过我还是挺想知道,小女孩为什么叫我姐姐? 这个问题还没有想得太明白,我就被小女孩拉着拽着,带到了一处小村庄。 这村庄里的人,穿着打扮都和我这一身差不多,这应该是个猎人群居的村庄吧。而他们平时生活的补给,怕就来自于身后的那片丛林。 “小迟和妮儿回来了呀。”进村庄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大娘,大娘见了我们可喜欢了,连忙招呼我们进去。再看看周围其他人,也纷纷对我们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沿途经过妮儿就欢欣鼓舞地同他们打招呼挥手,一看就是个单纯简单的孩子。 我虽然被这里的气氛感染,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妮儿带着我,进了一间土坯房子,进屋之后我也看到了各种各样的兽皮,有的已经做成了衣服,有的还在晾晒。妮儿翻了个杯子,倒了点水,然后凑到了我的面前。 “姐姐,喝水。”妮儿一边说,一边将水递到我的面前,微微有些发胖的小手和婴儿肥的小脸蛋,看着不知道有多可爱。 我接了杯子,然后将这地方上下打量了一番,这里应该就是妮儿的家吧。 因为是席地而坐的关系,妮儿干脆就靠在了我的腿上,模样也是特别乖巧。“姐姐,妮儿今晚要和你睡。” 我看了看外面,我们下山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了,虽然还不到睡觉的时候,但是总不能拒绝妮儿那么简单的要求吧,就只能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甚至都开始怀疑,这怕只是个寻常的梦,也不是商榷特意织出来的。 不过这样一琢磨,肚子竟然咕噜地叫了一声,看来有些饿了,妮儿也坐了起来,然后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姐姐,我们要不要去找点东西吃呢。” 我迟疑了下,刚好响起了敲门声,是之前那个欢迎我们进村的大婶,妮儿非常高兴地叫了她一声王嫂,她手中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 “我知道你们外出一整天了,还没有吃东西,这不就送了饺子过来,快吃吧。” 她把饺子递给妮儿,妮儿就接了过去,放在桌上,也不先开动,而是分外乖巧地看着我,等着我过去一道吃。 “王嫂……”我咬了咬唇,刚准备同她说句谢谢,她却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妮儿和你,都是苦命的孩子。本就没有父母的疼爱,现在连小哥哥也被猛虎给抓走了,至今也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 我眨了眨眼睛,还有些不大明白。王嫂就叹了口气,自顾自地离开了。 我就只能重新回到了妮儿的身边,她还盘着腿坐在桌边,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扶着碗,不过眼眶微红得厉害。 “怎么了?”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妮儿就特别可怜地看了我一眼,“姐姐,我想小哥哥了,小哥哥和村里的大人们一起去打老虎了,但是他们都回来了,就小哥哥没有回来。” 结合刚才王嫂告诉我的,我大致上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我和妮儿,还有她口中的那个小哥哥,都因为父母早逝,所以从小便相依为命地生活在一起。这地方又是寻常猎户的村庄,所以年轻人都得到山上打猎,小哥哥也不例外,只是他跟随着大人一道出去,便再没有回来。 所以,这个家就只剩了我和妮儿。 晚上的时候,妮儿又不吵又不闹,就靠在我的怀里,甜甜地睡了。 我也困得厉害,但却不知道该不该阖上眼睛。一则我知道这是个梦,在梦里应该就不用睡觉了吧。二则,我总感觉这个梦,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果然后半夜的时候,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我也听到附近的猎狗都狂吠了起来。 妮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用胖胖的小手拉了我一下,“姐姐,有人在敲门?” 我点了点头,拉着妮儿一道起来,犹豫了下,但还是将门打开了。 站在门边的,是一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一身兽皮,身上和脸上,都有淡淡的伤痕,看上去也是非常疲惫,似乎是长途赶路的关系。 我眨了眨眼睛,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身旁的妮儿已经扑入到了少年的怀中。 “小哥哥,你回来了!妮儿可想你了,他们都说你被大老虎吃了,是回不来了。”妮儿断断续续地开口,竟然又哭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七章 伥鬼 那少年就冲着她,轻轻地笑了笑,他笑起来的时候,很阳光很温暖,还会露出小可爱的虎牙。 可我总觉得有些渗人,不是因为那个笑容,而是因为…… 他为什么要长一张和商榷有七八分相似的脸的呢?只是少了些邪魅,多了些稚嫩,就像是少年时代的他一般…… 可是按照商榷之前的说法,他都已经死了两千四百多年了,那他活着的时候,差不多得是先秦战国吧。 我回头看了看悬挂在墙上的猎枪,赶忙摇了摇头,这不现实呀。 先秦战国,什么时候会有一杆钢管蹭亮的猎枪呢? 再说,倘若这少年真是少年时代的商榷,也未免太暖了些吧?比如,他现在就和妮儿打闹了起来,玩笑之间眼中满满宠溺。 想到那只死鬼也会露出那种宠溺的目光,我就觉得周身一寒,这……简直不敢想象呀。 所以,那少年只能是小虎,和商榷也没有任何关系。 至多也就眉宇之间,稍微有些相似罢了。 妮儿白天担心受怕的,现在见了小哥哥也放心了不少,玩了一会儿就沉沉地睡去了。我见少年也真的非常疲惫,就给他打了一盆水,让他好好清洗下身子。 他却是低头看了妮儿一眼,有些舍不得,然后再抬头同我说了声“谢谢”。 我现在更能断定他不是商榷了,那家伙怎么可能和我说谢谢呢?晚上也是我一个人去里屋睡的,因为妮儿迷迷糊糊的,说要小哥哥陪,少年也不推辞就在她的身旁睡下。 他和妮儿才是相依为命的兄妹,看着他们相拥而眠的画面,我都觉得自己多余。 第二天早上,整个村里的人都知道小虎回来了,也都非常高兴,拉灯结彩的,还有人家说要去山上打些野兔回来庆祝。虽然只是邻居,但是却感情极好。 妮儿就拉着小虎的手,自从他回来之后,她就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怕他再像之前那样,一去不回了。 “小迟,我带妮儿出去玩玩,等中午的时候我们就回来。”小虎拉了拉妮儿的手,然后将她抱了起来,同我也简单交代了一句。 我点了点头,叮嘱他们不要跑太远,注意安全。 然后他就冲着我摆了摆手,和妮儿一边玩笑一边离开。我目送他们走远,心里却很高兴。这虽然是个梦,但也是个让人高兴的梦。 起码我从梦中醒来,妮儿还是可以和小虎一样,高高兴兴地继续生活。至于为什么小虎和商榷长得一样,我把这归结于我最近盯着那张脸看了太多的缘故。 有句话不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啊呸,我就没有在想商榷! 因为男人们都出去打猎,女人们就留在家里,帮忙晾晒兽皮大衣,或者做做农活和饭菜,她们都喜欢和我聊天,一来二往的竟然熟悉起来。 我很怀念这样的感觉,以至于我都不想从这个梦中醒来了。 直到,直到男人们回来。 他们带回了还在鲜活乱蹦的野兔山鸡,也带回来已经叉好收拾好的鲜活鱼虾,但同时走在最后的那个男人,还背着一具尸体。 那尸体穿着兽皮,身材瘦弱,匍匐在男人背上的时候,隐隐分辨了下,应该是个少年。 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了下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我的身上,我觉得奇怪,壮着胆子上前,打量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尸体。 那张脸上布满了尘土的萧索,也有被猛兽抓伤的痕迹,一张脸上了无生气,看来已经死去多时。 可这,都不重要呀。 重要的是,那是一张和小虎一模一样的脸,这幅身材也和少年一模一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情?”我怔愣地看着众人,大家也是云里雾里的,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嫂还嘀咕了一句。 “怎么可能,我们明明早上都见到小虎回来了,而且他还带着妮妮出去玩了。” 可眼前这具尸体,已经有些腐烂,且肚子也不知道被什么猛兽给掏空了,一看便知道,死了已经有些时候…… 我想起昨日那个风尘仆仆将门叩开的少年,想起他温润宠溺的笑容,皱着眉头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情。 “小虎不是和妮儿出去了吗?”这句话再次把我点醒,赶忙回了屋,寻了猎枪就出来。 “小迟,你做什么?”身后的众人都是不解地看着我,我虽然步伐匆忙,但也非常认真地同他们解释了一句。“妮儿跟着小虎出去了,我得把她找回来!” 他们想要拦着我,但是我已经跑远了。 我刚才还真是糊涂,竟然会犯那么严重的错误,倘若不是有人发现了小虎的尸体,我甚至于都还没有发现,那回来根本就不是人…… 是伥鬼! 但凡是被老虎吃掉的人,都会变成伥鬼,为虎作伥的成语便是这样来的。成为了伥鬼的人,和常人无异,但是已经成为了老虎的向导,会引诱自己的亲人来让老虎吃掉,借此来寻求投胎的机会。 不过伥鬼毕竟是鬼,再与常人无异,也会留下那么一点鬼的特制。比如伥鬼男子左手没有小拇指,女子则右手没有。 昨晚我帮小虎打水的时候,有看到他的左手是没有小拇指的,他当时同我解释,毕竟遇到了猛虎,哪能有全身而退的法子,人能够回来就不错了。 我当时只觉得心疼,并没有多想。tqR1 也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那虽然是小伤,但同时也是他成为伥鬼的标志呀! 伥鬼会将自己的亲人,引诱到猛虎身边,让猛虎吃掉,所以小虎才带着妮儿离开!只是,那个那么可爱的孩子,他为什么下的了手? 我心里气愤得厉害,想要阻止这么荒诞的行为。 可是举着猎枪,我在丛林里绕了一圈又一圈,猛兽见了不少,但是唯独没有见到猛虎,也不见妮儿和小虎。天色也逐渐的暗淡了下去。 这个梦不但极长,而且非常真实,就好像置身在梦中,但是我丝毫觉察不出来,这竟然是个梦境。……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一宿噩梦 “你还是来了。”我的身后,响起了少年温润的声音,回头便看到只剩下虚幻灵体的小虎,少年冲着我苦涩地笑了笑,“我没有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找到了我的尸体,还将我抬到了山下。” “妮儿呢?”我关注的重点,并不是他刚才说的那些。 少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离开,“小迟,你去前面找找吧。” 我眨了眨眼睛,少年的话,我不大明白。 但是还是按照他说的,继续朝丛林的深处走去,然后紧了紧手中的猎枪。…… 满怀忐忑,我继续朝里走去,一路上会不断地四下张望,也不知道等会会有个什么东西出来。 丛林里安静极了,就好像什么都没有一般,但我又知道,这处地方不可能什么都没有。有已经变成了伥鬼的人,那就一定有会吃人的老虎。 我还非常担心妮儿的安危。 可是越往里走,是越深的安静,一如暴风雨前夕的海面,永远都是安静的波澜不惊。 “姐姐……”突然有个小小的,软绵绵的声音响起,我刚刚回来,就看到可怜兮兮的妮儿扑入到了我的怀里。她鼻涕眼泪弄了我一身,断断续续的开口。 “姐姐,小哥哥走了,小哥哥不要我了。”那委屈的模样,让我的心忍不住,就莫名地痛了痛。tqR1 不过倘若真如妮儿说的那般,难道做了伥鬼的小虎后悔了,并没有将妮儿作为敬奉老虎的祭品,而是在中途选择了放弃? 到底是自己的亲人,下不了手,也挺正常的。 我心中其实颇有些感慨,就算是做了鬼,还是一样可以保持有心中的善良,所做的决定,还是可以遵从本心和初衷。这样的鬼,也倒是有些可爱。 恩,对得起那张和商榷有七八成相似的脸。 “姐姐,你说小哥哥是不是不要我了,我以后是不是都见不到他了,我们……我们以后还能在一起吗?”妮儿哭得更厉害了,我连忙安抚了一句,将她抱了起来。 这地方是丛林,虽然很安静,但天知道会藏了多少猛兽,我担心妮儿的安危,还得将她快些带出去。 “姐姐,那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妮儿举着胖胖的小手,偏着头,特可爱的问道。 她伸出的,是有些微胖的右手,粉白漂亮,但是只有四根手指,她右手的小拇指,竟然也消失不见了! 我的身后,传来一声虎啸! …… 我从这梦中惊醒,后背一层冷汗!吓得赶忙微微喘了口粗气。阵阵的冷风经由窗口灌入,才约莫让我清醒了些。我极少做梦,可刚刚竟然做了一个那么漫长,那么阴森恐怖而又诡异的梦? 所以,那个叫我姐姐的小女孩,她最后也沦为了伥鬼? 虽然知道那就是一个梦,但是我还是有些不大高兴,因为我在梦里都那么无能,没有办法救助身边的人,倘若我可以早些发现小虎的身份,是不是妮儿就不会死了呢? 我摇了摇头,现在只怕要思考另外一个问题。我是做了一个梦,但这只是一个梦,还是说有人特意让我做了这个梦呢? 从这个梦的本身来看,它应该是在告诉我,需要提防身边的小人,要学会分辨哪些是朋友,哪些是敌人,哪些是没有小拇指会害我性命的伥鬼…… 倘若真是这个意思,那织造这个梦境的人,就一定不是商榷。 因为他没有那么闲,这种小事情他怎么可能顾得上? 只是想到少年那张和商榷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我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外面似乎是起风了,一阵阵的冷风灌入,让我忍不住打了好多寒颤,就皱了皱眉,走到窗边,打算抬手把窗关上。 然后,我就看到对面的那户人家,灯亮了亮,然后又熄灭了。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梦是卫蔚给我织的! 想也没有想,连衣服都没有换,就穿着拖鞋下了楼去,木屐的拖鞋踩得楼梯发出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我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过楼下点着一盏小灯,商榷就懒懒地站在门边,颀长的身子我一眼就瞧见了。但是他低着头,隐隐有些颓败。 但是我现在顾不上那么多,见大门开着,就冲了出去。 临近门口的时候,他伸了伸手,打算将我拦住,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其实很想问问,他那是怎么了…… 思考间我已经到了对面,卫蔚也从楼下走了下来。他既然那么煞费苦心地给我造了这个梦,那么一定是盼望着我可以明白些什么,我现在就来和他交流了。 “阿迟,快进来坐呀,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你冷吗?”他一面笑脸盈盈地欢迎我,一面就把我请了进去。 可是我的脚停在外面,并没有移动分毫。 “不,我们就在这里说。”我不想进去,我想快些把话说清楚,让他明白我的意思,然后就回去。 “在这里说……在这里说合适吗?”他犹豫了会,但是到底没有拦住我。 “合适。”我一本正经地看着卫蔚,“我知道你让我做那个梦的意思,你不就是想要告诉我,商榷就和那只伥鬼一样,虽然看上去无害,但是却会把我推入到虎口当中,让我丢了性命?” 卫蔚点了点头,并不否认那个梦境是他做织造的。 “那好,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的答案。”我顿了顿,回头看了看“秦卫”的大门。那扇门仍旧开着,也不知道那只死鬼是不是还在门后…… “我告诉你,商榷永远不会伤害我。就算他会,那我也是为了他,心甘情愿地愿意把自己往虎口里送!”扔下这句话,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卫蔚就在身后叫住我,大声地说,“阿迟,回头是岸,不要执迷不悟呀!” 我顿了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下的锁骨,我的锁骨突出而漂亮,滑过的时候,会有淡淡的膈应。 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进到了秦卫。 第二百四十九章 他的情我不领 可是吧,这世上有些事情,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而有些南墙,就算知道,也一定要撞上。 就好像我明明知道跟着厉鬼不会有好下场,但就愿意泥足深陷不听劝,吸了吸鼻子,灌入一口好大的冷风。 我的身子,刚刚进了秦卫…… 就被拉入到一个僵硬、有些许温度的怀抱当中,我太熟悉,也就没有挣扎。 我喜欢隐去了鬼气、身上残留着淡淡温度的商榷。tqR1 因为,那样我会把他当人看。 不过这个怀抱,又和往常的有些不大一样。 比如,他抱我抱得更紧,似乎怕我会溜走一般。老实说他抱我那么紧,其实并不会觉得舒服,但是我并不想提醒他。 难受就难受吧,我喜欢在他怀里,他的怀里,温暖而充满安全感。 许久商榷才是将我松开,那双好看的眼睛就死死停留在的身上,抬手在我脸上擦了擦,我才发现自己竟然不争气地哭了。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哭的,就心里面难受极了。 “你呀,还真应该听卫蔚的,跟着他,就别回来了。”他那么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却说了一句我听不懂、也不愿意听懂的糊涂话。 “我想跟着你。”小声嘀咕了一句,简单地整理了下刚才被我趟乱了的地方,重新靠进了他的胸膛上。他这胸膛很好,温温暖暖的,唯一不足的是听不到心跳。 “可他说,我是一只伥鬼。”他的声音低沉得厉害,竟然隐隐藏着些挫败。我捉了他的左手,看着那五只颀长纤细的手指,在一面感叹美手的同时,我一面吐槽了商榷一句。 “你才不是伥鬼,伥鬼右手会少一只小拇指。” 我这话说得俏皮,但心里面实则空虚极了。果然商榷也慵懒碌碌地回了我一句,“阿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刚才卫蔚的话,或许是对的。” 他是在拐弯抹角地说,有朝一日他或许也会给我带来伤害?所以才盼望着我真能如卫蔚说得那般,和他保持距离? 我冲着商榷摇了摇头,继续靠在他的怀中,只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他说得对有什么用,反正我终究不会领他的情。不过我问你,你知道他让我做了一个怎样的梦?而且为什么你不拦着?” 商榷既然提到了伥鬼,那肯定知道卫蔚让我做了一个怎样的梦。 “如果我连这个都不知道,那怎么对得起我鬼君的身份?”商榷冷冷地,一面说一面白了我一眼。 “还有那虽然是梦,但是能够织梦入梦的人,一定道法高深,我就算真出手,也只能进入到你的梦境当中,是断然没有办法阻止那个梦的。既然没有办法阻止,我进去做什么?” 我就哦了一声,其实商榷不用给我解释得那么清楚,反正他一向都喜欢敷衍我,不告诉我,这次为什么偏偏那么有耐心了? “所以,我们现在可以上楼睡觉了?”商榷也不想继续呆在下面,毕竟我们之间的话题,已经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 我想了想,点了点头。 不过到底忍不住地傲娇了一次,“商榷,你抱我上楼。” 说完这句话之后,就遭遇到了一道冷冽的目光,我瞬间也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虽然今晚的商榷和平时完全不一样,也感觉不到往日里的戏谑邪魅。 但是,就算是如此,他的本质还是一只顽劣不堪的恶鬼呀。 他瞪了我一眼,我就感觉周身一寒,冷凉得厉害! 不过我到底还是低估了商榷今天的反常,因为他到底还是听从了我的话,把我给抱了起来。…… 恩,准确的说,是扛。 因为我想象当中的抱起,应该是类似于公主抱那样的姿势,但是在商榷的演绎中,却变成了扛在肩上,我又长得挺高的,乍一看就跟扛了一袋米一样。 不舒服,也不具备观赏价值。 但是他非常本事的,把我扛到了二楼,然后打横地放在了床上。 因为这几日都是睡在一起的关系,我也没有矜持太多,就往里面缩了缩,商榷径直就躺了下来。和以往不同,他这次捉了我过来,让我躺入他的怀中。 又把手停在我的锁骨上。 “阿迟,你知道不知道,做了伥鬼的人,也是没得选。”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然后我就重重地点了点头。商榷的意思,我懂呀。 他是在告诉我说,倘若哪一天我也被他伤害了,那并非是他有心,也是因为他没得选…… “我知道呀。”我应了一声,不愿意继续这个有些沉闷的话题。 其实吧,做人也好,做鬼也罢,能够选的,终究不多。那些一定要做的事情,也未必就是我们情愿。 躺在他怀里,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接错了短路,我问他,“商榷,我每晚都这样躺你怀里,你就不打算对我做些什么?” 把这句话说出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可能闯祸了。 果然就被商榷狠狠地瞪了一眼,觉得情况不妙,我就盘算着要从他的怀里逃出,但是吧这事情还隐隐有些不大对劲。因为…… 因为他先一步,抱住了我,封锁了我逃跑的路线。 然后听到一声浅浅的嗤笑声。 “阿迟,你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那个……其实我不知道呀……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应该知道我平时说话做事情都很少经过大脑,这没有过大脑就有一个缺点。 具体表现在,我不记事情呀。而且吧,明明知道商榷不能招惹,但是我就喜欢去招惹他,去挑衅他。 可他现在却整副身子压了过来,用手封住了我的唇,借着窗外淡淡的月色,他对我邪魅一笑。 然后一只微微有些冰凉的手,伸进了我的衣服里,冰凉,但舒服…… 爷爷之前曾经提醒过我,说冥婚可以,但别和商榷有了夫妻之实。我当时就埋汰了他一句,说那就是一具死了两千多年的亡灵,我能对他怎么样? 不过我现在明白了,还真能怎么样…… 第二百五十章 我的老板,我的店 不过吐槽归吐槽,还是非常欢喜的。 我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我并不排斥,做他的女人。虽然,那就是一只死鬼,不是一个人。 醒来的时候商榷已经下楼了,不过桌上非常良心发现的竟然摆了一碗饺子,热气腾腾的,还香喷喷的。我一闻就知道是厨子鬼的手艺,不过商榷能够用它来借花献佛,倒也不错。 就非常高兴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看到被子上隐隐的几点红色,就忍不住地羞红了好大一片。赶忙用枕头把那片红色挡了,我害怕被别人看到呢。 其实,也还是挺疼的。 不过架不住我高兴呀。立马就欢欣鼓舞地跑了出来,还差点和迎面而来的商榷撞了个满怀。往后退了退,总算没有进他怀里。 然后我就被商榷狠狠地瞪了一眼,他也关照地看了我一眼。“怎么这么早起来了,也不多睡会?” 他平时不关心我,是巴不得我可以早些起来,然后就可以帮忙看店了。 虽然店里没有什么生意,也尤其不需要我出面撑场子。作为一个靠且仅靠颜值支撑,并且赖以生存的店,有商榷和宁采臣,就足够了呀。 但是我今天改了口,“不睡了,不睡了,我得下去看店了。” 要知道我现在可是这家店的老板娘了,不但店子是我的,就连老板都是我的,那肯定不能消极怠工呀!我拉着商榷的手就下了楼,然后开始开门迎客。 不过我到底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我又不是第一天做老板娘,怎么以前就没有全面深刻地认识这个问题,并且从中领悟明白吗? 等下了楼,商榷就去招呼客人了。我去了另外一面,宁采臣十分八卦地凑了过来,也压低了声音问我。“那个阿迟,你昨晚和商榷是不是……” 他咳嗽了两声。 这问题不奇怪,因为自从我和商榷睡在一张床之后,胆小鬼是每天都会过来问一次,不但不嫌烦,而且还特别喜欢刨根究底。 若是换做平常,我要么不理他,要么就扔张符咒吓唬吓唬他。 但是今天,我特认真特自豪地同他说,“是呀,我把商榷给睡了。”听听那个成就感,然后就瞧得宁采臣那副嘴巴都合不拢的模样。 偏偏又被商榷发现,然后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也只能冲着他摇了摇头,然后改了个说法,“那个,不是我把他睡了,是他把我给睡了……”委屈又没有底气。 但就算这样说,我还是被商榷取笑了,因为在前面接待客人的他,十分随性地补充了一句。 “我说你纠结主动被动做什么,反正事实都一样嘛。还有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那么害羞做什么?”商榷狠狠地埋汰了我一句。 都没有注意到,围在他身边来买面具的妹子们,脸上全是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悲凉模样。不过我也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的,毕竟那些妹子整日缠着商榷,我也不舒服呀。 就盼着在他身上挂一块,有妇之夫的牌匾。 因为商榷这么一说,店里的生意立刻冷清了不少,虽然宁采臣长得不错,对外也一直宣称单身中。但是和商榷一比,还是很有差距的。 店里没有生意,也就暂时性地将暂停营业的牌子挂了出去。虽然商榷整日同我说开店赚钱,但我发现他就是那么一说说,对赚钱根本就没有半点的兴趣。 我就学着他的样子,也搬了一把椅子,慵懒地坐在门边。虽然姿势一样,神情一样,但他怎么看怎么慵懒帅气,我怎么看怎么别扭奇怪。 这让我想起了一个成语,东施效颦。 “哞。” 偏偏这个时候,又是一声沉闷的牛叫声传来。但是我对这声哞叫,已经不陌生了。这浑厚低沉的哞叫声,和厉鬼啼哭时一般。除掉无脸鬼健硕的黄牛之外,还能是什么呢? 果然一回头就看到了无脸鬼带着自己的黄牛而来,仍然拖着那辆残破的牛车。黄牛驶过的道路上,留下两道长长的、血迹斑斑狰狞的印痕。 还好一般人看不到他,否则这模样,岂不会当场被吓晕过去? 无脸鬼拖着厚重的牛车,最后停在了我和商榷的面前。他是地府连接人间的特使,又和阿芙关系极好,认识商榷应该也挺正常的吧。 果然见得商榷对无脸鬼点了点头,极为难得地同他打了个招呼。“我们可有些时候没有见面了,等会你到了地府,帮我问阿芙好。” 又提到了阿芙的名字,我心里还是一酸。我真挺想提醒商榷一句,他既然已经把我睡了,就应该对我负责,这隔三差五地惦记阿芙是怎么个事情? 但是,我怂,我没有那个胆子。 “是。”无脸鬼十分顺从地对商榷点了点头,大概也是因为有商榷在的关系,所以他并没有如同以往那般,凑到我面前吓唬我。 不过,还是忍不住多嘴说了一句。“阿迟,你的眼睛好漂亮。” 这句话,他之前已经同我说过一次了。 我虽然觉得奇怪,也很想追上前去问个究竟,但是无脸鬼已经拖着自己的牛车慢慢走远了,那牛车摇摇晃晃的,我看了看那只虽然健壮但是身子越发残破的黄牛,只能摇了摇头。 真是怪人,怪车,怪牛。tqR1 不过还是忍不住冲着商榷吐槽了一句。“你说,无脸鬼干什么夸我眼睛漂亮?之前阿芙带我去阎王殿时他已经夸过我一次了。” 商榷也一本正经地看了我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是呀,我也想知道,就你这双死鱼眼睛,为什么无脸鬼会夸你漂亮?” 死鱼眼睛? 我狠狠地瞪了商榷一眼,他最好给我解释清楚,我这双眼睛怎么就是死鱼眼睛? 明明那么大,那么漂亮,那么炯炯有神的! 不过商榷捉了我进他怀里,还是给了我一个答案。“倘若你也没有五官,估摸着也会羡慕那些长了鼻子眼睛的人吧。” 啊? 我眨了眨眼睛,他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了,而且这句话无论怎么听,似乎都还有别的含义。 第二百五十一章 你的鼻子真漂亮 “阿迟大人……” 伴随着一声微弱的呼声,我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我身边深深低着头的小倩,我还没有来得及问她叫我为何,就看到她抬起了头来。 一张脸竟只剩下一小半张嘴,一张一合发出细微的声响来。 我手中的面具陡然就落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随后碎裂成了好几块。 不是我没有什么准备,实在是她的这个样子太惊悚了一些。tqR1 “阿迟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小倩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而我心中却愈发不安起来。我之前在整个丰都转了一大圈,除了小倩,其他鬼魂都没有这个现象。 难道说那偷脸贼只注意到了小倩? 被小倩盯得紧了,我心中也不安,索性拿了桃木剑就出了门。出门的时候,采臣和鬼厨子还在前厅招呼客人。 我本想叫上采臣,后来一想却也作罢。 走出门的时候,我看了一下对面的店铺,门是半掩着,我可以清晰得看到他们三个人的场景。蓝蔺缠着秦越在闹着,而父亲卫蔚正在雕刻着什么东西。 我心中一痛,却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直到父亲卫蔚有所感应得看出来,我这才快步跑开。 在丰都古城里转悠了一大圈,小鬼们倒是见了不少,可谁都不知道小倩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说着偷脸贼这般神通广大? 却未曾想,我又转悠到了地府门前。 想到上次阿芙大人带着我去看了那壁画,正要下去的时候,却在地府的门口听到了黄牛的叫声。 我一转身就看到了从古镇另外一边骑着黄牛而来的无脸鬼。 “呵……又见面了呢。” 我正发愣的时候,无脸鬼就骑着黄牛走到了我的面前,他一抬头吓得我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原来,不知道何时,他原本扁平无一物的脸上偏偏长出了一只巨大的眼睛,那只眼睛是常人眼睛大小的两倍,直接长在了额头的正中央。 他与我说话的时候,那眼睛就看着我直眨,他偏生还朝着我越靠越近。 “你的鼻子真漂亮!”无脸鬼就用他那只巨大的眼睛紧盯着我,一字一句得说完这句话,随后就带着它得黄牛直接消失在了我的面前。 直到他走了许久,旁人推了我一把,我这才反应过来。 我也算是遇到过许多的灵异事件了,可没有一个像无脸鬼这样带给我巨大的冲击。 “阿迟……”在吃晚饭的时候,采臣叫了我好几声,我才反应过来。 “你今日去何处了?为何都不带小生?” 我回来之后就听说了,这货今天跑到对门去找蓝蔺,被蓝蔺放出来的小鬼撵得到处跑。他这么问我,不过是想要我去对面罢了。 只我并不愿意再去对面,有些人相见真不如不见。 吃过晚饭之后,商榷还没有回来。我也睡不着,索性披着衣服出了门。 夜晚丰都的热闹度并不比白日里差,只活动的地方不太一样罢了。我拿着桃木剑直奔着地府而去,不知道为何,我心里有个感觉,我会在那里有所收获。 围着地府的上面走了一圈,却依旧一无所获。那些小鬼们也极少在这个片区出现,我召唤了两只疾行鬼,它们只说不知就消失了。 我正要回去的时候,又听到了那熟悉的黄牛叫声。 “哞……” 一声声在这浓重得夜晚中显得十分瘆人,尤其是它身子只剩下前半截,鲜血直流。我甚至怀疑,它的血是不是永远都流不尽。 “呵……你又来了!” 无脸鬼,不,现在不应该叫他无脸鬼了,因为他的脸上现在又多了鼻子。 可越是这样,越是让人觉得疑惑。他的眉心中央是一只巨大的眼睛,而鼻子也比常人要大,不单是如此,那鼻子越看越熟悉。 我却惊觉,原来那鼻子竟与我自己的别无二致。 细看之下,我这才发现那只眼睛也是我眼睛的样子。除却大了一些之外,竟然完全一致。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捏紧了自己手中的桃木剑,脚步后退了一些,紧盯着无脸鬼。他一点点得靠近我,却在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呵……你真漂亮啊!” 听到这句赞赏,我忍不住直接捂住了自己的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看着无脸鬼。 只见他眼睛一眨,似乎是长叹一声,随后就笑了笑,拖着黄牛走了。 我阳寿未尽,他拿我没有办法。而我看着无脸鬼的样子,我却只觉得心惊不已。 难道说,这偷脸贼就是无脸鬼?我陡然想起,上一次他夸奖过我眼睛之后,再见他便多了一只巨大的眼睛;白日里,他夸奖了我的鼻子,晚上再见他,他就多了一只鼻子。 若说与他没有关系,我却是全然不信的。 只我记得,这无脸鬼是阿芙大人的手下,如果我贸然行动的话,却还是会得罪了阿芙。虽然我怀疑他,可我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看到无脸鬼进入地府之后,我直接转身回了“秦卫”。 刚到“秦卫”门口,我就看到正在满街乱窜的采臣,而他的身后正跟着一只小鬼,蓝蔺也正坐在对面的台阶上笑得乐不可支。 “阿迟,救命啊!” 采臣一看我,就直接挂在我的手臂上,而那只小鬼约摸也是忌惮我手中的桃木剑,便自动得跑回了蓝蔺的身边。 “哼……你要是再敢乱喊,我就让它咬死你。” 蓝蔺对着采臣威胁道,采臣露出一张苦瓜脸,“小生不过是……”只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对面院子里就传来一个温润的男声,“小师妹,不得胡闹。” 这声音自然就是秦越。 秦越依旧是一声青衣,却比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多了几分沉稳和庄重,约摸是因为父亲卫蔚在的缘故,他看到我只是点头示意。 我也对着秦越点了点头,却没有想到蓝蔺却大叫了起来,直接蹦跳着,“师兄,你不许看其他女人,你要看只能看我。” 秦越无可奈何得笑了笑。卫蔚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阿迟,这么晚了,你去了何处?” 声音中有关切,也有疑惑。 然我却并不愿回答,一个缺席了我生命二十年的父亲,一个在我未出生时便要之我于死地的父亲,一个给我宁愿给我织梦也不愿意亲口告诉的父亲;我不知道我要如何面对。 “阿迟……” 在他的呼唤声中,我带着采臣直接回到“秦卫”关上了门。 第二百五十二章 入壁画 “阿迟,你……”采臣轻唤了我一声,我这才将二楼的窗户砰的一声关上了。随后转身看着采臣,怒气陡然升腾起来。 “人家不要你去找她,讨厌你,你看不出来么?为什么还要贴上去?” 我也不知道我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怒气,可我只觉得心中有一个怒火冲破了壁障冒了出来,偏生一转身就看到了采臣那委屈的样子。 “你能不能长点儿记性啊?人家不喜欢你,你还贴上去,难道你就那么贱么?” 我朝着采臣吼着,采臣的头越来越低,而鬼厨子也不知道何时站在了门口,一脸关切得看着我。 “走啊,出去!” 我对着采臣怒喝了一声,随后将他的身子朝着门外面推。 “阿迟,我再也不去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在关上门的那一刻,我看到采臣那张委屈到了极致的脸,我的手略微停顿了一下,却还是砰的一声关上了。 关于对面的那些人,我不愿意再有任何牵扯了。 若可以,我想连血缘都剥离。 这世间,我只有爷爷一个亲人,即便他现在失踪了,可我知道,他还活着。或者我希望他还活着。 “爷爷……” 我望着浓重的天空,轻唤了一声爷爷,看到天上的星星眨了眨眼睛,我这才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第二日采臣一直躲着我,我本想给采臣道歉的,可因为无脸鬼的事情,我也没有时间。 商榷这两日总是早出晚归,我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小倩的脸越发严重了,我决定了,晚上要跟着无脸鬼。 无脸鬼每次都必须要从地府的壁画中进入真正的地府。 那地府入口守着的人一看到我,便立即给了我一个路引,笑着说道,“美女,这里快要关门了。早点儿出来。” 我微微点了点头,便由着上次阿芙大人带我进去的记忆走了进去。 之前来的时候,因为有阿芙大人陪着,那些小鬼们都是匍匐在地的,今日我来的时候,这些小鬼们虽然都有所忌惮,但是也有胆子大想要来试探我的。 还未曾走到壁画前,我就停住了脚步。 “哞……” 听到这一声黄牛叫,我立即将自己的身子隐藏在了雕塑后面,这才看到黄牛拖着无脸鬼从壁画中走了出来。 只此时的黄牛,身子似乎比我上次看到的时候还要短了一些,走起路来的时候踉踉跄跄的。 因为我之前来的时候带着隐身披风,看到无脸鬼出现,我立即将披风挂上跟着他出去了。 这无脸鬼原本就是阿芙座下,主要做一些搜集灵魂的工作,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可今日的它似乎对于灵魂有所挑选。 无脸鬼在老黄牛的驼负下直接到了丰都古城外,古城到新城只有轮渡可以走。可无脸鬼到了城外并没有去新城的打算,而是直接去了墓地。 那墓地,我当初去找小倩也去过,如今再来,却是跟着无脸鬼。 就在此时,我感觉到无脸鬼突然回过头来,他那张扁平的脸上,眼睛已经挪到了左边,而鼻子到了右边,整张脸看上去既诡异又不失恐怖。 “啊!” 我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将尖叫声给吞了回去。我知道,此时绝对不可以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饶命啊!饶命啊!” “不要抓我!” 不远处尖叫声渐起,我知道,那是鬼魂的尖叫声。其实鬼在受到惊吓时会如人一样,下意识得发出吼叫。tqR1 偶尔,人会在空旷或着无意识之间听到一声尖叫,这个可能就是鬼哭。 “呜呜……”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一直鬼魂直接朝着我的方向飘了过来,显然是无脸鬼手中的漏网之鱼。 “别说话!” 我直接一把扯过它,将它掩盖在我的披风之下,原本这披风只能掩盖一只灵体。幸好我提前准备了符纸,便直接用了一张。 那鬼此时正在披风之下瑟瑟发抖,而无脸鬼抓完了那些鬼魂之后就直接加着老黄牛走了。 我这才看到我之前的感受并不是错觉,原来老黄牛的身子真的又短了一截,只剩下两只前蹄和脖颈之处了。 内脏就这样在地上拖着,而它只哞哞得叫着。 等到无脸鬼在墓地里消失之后,我这才将那只鬼给放了出来。那只鬼一看到我手中的桃木剑就要飘走,却被我直接定在了原地。 “我问你答,不许有所隐瞒。” 墓地里,正阴风四起,而那只小鬼看我没有收他的心思,这才急忙点了点头。 “你可认识刚刚那个是什么?”我想要知道无脸鬼到底是不是偷脸贼,而且他是阿芙手下的,为什么要抓这么多的鬼魂? “那是平等王芙殇座下的无脸鬼,专门负责……” 我打断了他要说的话,关于这一点我已经知道了,却也不需要知道了。主要是一般的鬼都寂寞太久了,一有人愿意跟他聊天的话,会一直聊下去的。 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极其容易遇到鬼怪等。 “他为什么要抓你?” 我看着这只正瑟瑟发抖的鬼魂,低声问道。 那鬼想了想,这才说道,“我也不知道,这几日来,它一直在到处抓外地来的游魂。我是好不容易才来到丰都的,却没有想到!” 我没有兴趣听它继续说下去,就放了它,直接朝着地府的方向而去。 原来,这几日无脸鬼抓的都是外地的游魂。难怪这几日我都能看到他,可这是为什么呢? 这难道是阿芙大人的意思?可阿芙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丰都是商榷的底盘,若是阿芙大人这么做的话,商榷也应该会知道的。可我没有在商榷那里听到任何有关的事情,加上商榷似乎并不知道偷脸贼的事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就在我想着这些的时候,我已经又跟着无脸鬼到了壁画处。 我总感觉那老黄牛已经看到我了,因为我看到他在钻入壁画的那一刻,回头朝着我所站立的方向大叫了两声。 我将身子缩了缩,可却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找阿芙大人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等到回到“秦卫”的时候,却看到采臣正守在门口。 第二百五十三章 脸要消失了 “阿迟,你回来了。”采臣低着头,看到我也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只深深得看了我一眼,就转身进了屋。 他刚刚进屋,此时鬼厨子也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长叹了一口气,“鬼君夫人,采臣守了你一晚上。” 丰都一到了晚上,百鬼夜行,采臣虽然是鬼,却也最怕鬼。我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守着我那么久。 可昨夜的事情,要我道歉,我又不知道要如何说出口。 “我知道了。” 我只是淡淡得说了一句,然后就直接进了屋。 采臣看到我,将身子露出了半边来,似乎是想要跟我说话,可沉默了半晌之后又转过身去,我对着采臣招了招手。 “采臣,过来!” 采臣有些扭捏得走到了我得身边,却偏偏转过身去不看我。 “你还在生气?” 采臣颇有些无奈得说道,“我才没有生气呢。只是阿迟出门也不带我了,难道是嫌弃我是个累赘了么?” 我有些尴尬得笑了笑,却没有想到在采臣看来是坐实了他的想法。 “不是,我只是……” 想到了无脸鬼的样子,我就咽下了自己即将要说的话,可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妖媚霸气的声音,“阿迟,你找我?” 这自然是霸气无比的阿芙大人。 她的目光在对门停留了一下,随后迈着一双大长腿直接走了进来,“这般着急得找我是为了什么?” 我扯了扯阿芙大人,将她拉到了二楼,“阿芙大人,我有话对你说。” “你家死鬼呢?” 阿芙大人在屋子里逡巡了一下,便出声问了一下,我听到阿芙大人这般轻松得说出商榷的名号,又想到了那日发生的事情,我只觉得脸庞一红,便嗫诺着说道,“我也不知,他最近有些忙。”tqR1 “阿迟,你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阿芙剔了剔她那十分好看的指甲,也不知道她何时将指甲做了,指甲上面是一只只的黑色骷髅,若是其他人,我只会觉得中二,可到了阿芙大人手上,便觉得平添了无限的魅惑。 果然什么都需要看脸啊! 我将偷脸贼和无脸鬼四处抓灵魂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阿芙大人,“阿芙大人,我知道,那无脸鬼是你的鬼。但是他现在的行为已经严重超过了他的职责,难道你不管一下吗?” “阿迟,这件事情,你不要管了。” 我以为阿芙大人会美手一挥然后告诉我说,这件事情她管定了,却没有想到她只是敷衍得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阿芙大人……” 我正要说,却看到阿芙大人直接站了起来,“阿迟,地府里的事情还很多,我也是抽空出来。若是有事儿,你直接找你家死鬼吧。” 话音刚刚落下,阿芙大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我的面前,只留下一句,“没有想到你竟然与他成为邻居了,有意思。” 我不知道她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我知道,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阿芙和商榷都知道,可他们不会告诉我。 当然,我也不指望父亲卫蔚会告诉我什么有用的消息。 无脸鬼的事情被阿芙大人敷衍过去了,可我越发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了。 “阿迟,你快出来!”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采臣的惊呼声,我立即跑下楼就看到了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的小倩。 “阿迟大人,我要消失了么?” 就在我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猛然抬起头来看着我问道,此时的她就连嘴都只剩下一只嘴角了。 也就是说,她的五官已经全部消失了。 “没有想到,我竟然要以这样的方式来告别这个世界。”小倩说得特别伤感,她已经没有眼睛了,自然不能流泪,可我看到她双肩不断得耸动,显然是在哭泣。 往日里咋咋呼呼的采臣此时也安静了下来,怯生生得看着我,随后还是趴在了鬼厨子的身上,露出一双胆怯的眼睛来。 “鬼君夫人,要不然您帮帮小倩吧。她实在太可怜了。” 说这句话的是鬼厨子,他长得十分高大威猛,平日里也不苟言笑,却没有想到他竟然给小倩求情了。 其实当真不是我不帮小倩,而是这期间涉及的种种,又哪里是我可以解决的呢? “我……” 我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就听到小倩开口说话了,“谢谢阿迟大人,谢谢你,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小倩越是这样说,我越是难过。 她只不过是一只孤魂野鬼罢了,却没有想到被卷入到这种事情中来,“小倩,你别难过了。这件事情肯定还有解决办法的,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的。” 我轻声安慰道,随后将小倩搂入了怀中轻轻安慰着。 她没有眼泪可流,其实鬼又哪里来的眼泪呢?只有肩膀不断得耸动着,那张只剩下一个嘴角的嘴巴一张一合。 看上去诡异极了。 采臣在旁边也露出了悲伤的神色来,约摸也是想到了自己,而我却想到了阿芙大人的敷衍,难道说这件事情真的跟阿芙大人有关? “阿迟大人,你知道么?我最难过的是,我即将忘记自己,也快要忘记你们了。可我不想忘记。” 这一句话就这样攫住了我的心脏,像是有无穷大的悲伤正在蔓延开去。 是啊,这一世,我们总有太多的回忆,许多的不舍。 可伴随着时间流逝,许多东西都要离我们而去,我们却无能为力。 “哞……”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又响起了黄牛的叫声,伴随着这个叫声,无脸鬼驾着老黄牛就出现在了“秦卫”的院子里。 此时无脸鬼的眼睛又变到了右边,而鼻子到了左边,却依然没有嘴巴。 他就这样驾着老黄牛走到了小倩的身边,“跟我走吧!”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这无脸鬼这次竟然是来抓小倩的。 可他为什么要来抓小倩呢?这种事情应该是黑白无常的事情,其实在他抓捕那些孤魂野鬼的时候我就有疑惑了。 “呵呵……又见面了。” 无脸鬼转过身来对着我打了一个招呼,他没有嘴巴,只眼角上扬,鼻子发出哼哧声,更为他那阴沉而又沙哑的声音增添了几分诡异。 “跟我走吧!” 他伸手就要来牵小倩,却被我一把打落。 “阿迟……” 伴随着这样一声惊呼,只见一个身影直接拦在了我的面前。 第二百五十四章 收拾无脸鬼 “阿迟,你没事儿吧?” 看着采臣这张关切的脸,我明明想发火却又发不出来,只能长叹一口气,“你先下去!” 采臣露出一张委屈的脸,随后哦了一声,到底无奈,“昨夜是我不对,我待会儿再给你细说,你先下去。” 采臣这才乖乖得走到了一旁。 我看着无脸鬼,原来刚刚采臣以为无脸鬼会对我出手,便直接拦在我的面前,虽然这种行为有些傻,但是却让我有些感动。 只是他却完全是白献殷勤了。 无脸鬼的法术并不高,只是因为它一直在给阿芙做事儿,所以在众鬼心目中的位置较高罢了。于现在的我来说,并不是收拾不了。 “呵呵……”无脸鬼看到我手中的桃木剑,只是冷喝了一声,想必他从未见过像我这样的,看到他还要反抗的人。 “阿迟,小心左边。” 采臣如同往常一般提醒我,可我手中的桃木剑却先一步到了左边,挡住了无脸鬼的进攻。 “你为什么要抓那么多的孤魂野鬼?是阿芙大人的命令么?” 那无脸鬼只嗤嗤的笑,那只巨大的眼睛就这样紧盯着我,鼻子中发出哼哧的声音,像是在无声得嘲笑我。 我知道,如果我现在对无脸鬼出手的话,就真的得罪了阿芙大人了,可我又不能对小倩的事情置之不理。 不管是人,还是鬼,若记忆一旦消失,那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采臣也安静了下来,整个院子里只能听到无脸鬼哼哧的声音。 “呵呵……跟我走!” 即便到了现在,无脸鬼都还是哼哧着对小倩说着。 “阿迟大人……” 小倩叫了我一声,我对着采臣说道,“保护好小倩。” 说完,我全心全意得看着无脸鬼。虽然我可以轻松拿下无脸鬼,可它到底是给阿芙做事儿,谁也不知道它是否有底牌,所以我还是非常严肃得看着他。 “说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呵呵……”不管如何,他都只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来,目光追随着小倩的身影,“跟我走吧。跟我走吧。” “砰砰……”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 我拔高了声音问道,却听到外面传来了秦越关切的声音,“阿迟,我听到你们院子里有声响,你没事儿么?” 我看了一下天色,已经午夜时分了,而秦越却专门来问我。tqR1 若是之前,我定然会让秦越来进来,顺道帮忙问一下无脸鬼的目的,他师承父亲卫蔚,定然也会有许多我不知道的手段。 可现在,我却不愿意与他有任何牵扯。 “没事儿,你走吧。” 我冷声说完,那外面就传来了蓝蔺清澈的声音,“师兄,走吧。我就说没事儿的,你非得要现在跑过来!” 蓝蔺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委屈,顿了顿秦越才说道,“阿迟,我就在对面。有事儿直接叫我。” “好!” 随后响起的便是秦越和蓝蔺的脚步声,可就在这个时候,无脸鬼直接朝着小倩扑了过去。我知道,若是真的被无脸鬼抓了小倩,我便救不回来他了。 桃木剑直接一挑,无脸鬼就跌在了地上。 这桃木剑连商榷都能伤着,更何况是无脸鬼呢? 三下五除二将无脸鬼绑了起来,我安慰了两声小倩,随后就盯着被绑在椅子上的无脸鬼。 虽然我已经对他使用了定身的符咒,但是他毕竟是阿芙的人,我便也不敢掉以轻心,索性又用法术加持过的绳子将他捆绑了起来。 这绳子是爷爷留下来的,看到这里,我心中又是一阵难过。 也不知道爷爷现在在何处如何了? 越是知道的多,我便越发不了解爷爷。 商榷曾说,人是这世间最复杂的生物,而人心便更加难解。不必过多去纠结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可能你看到的杀人犯是个孝子,可你反过来想,那个孝子是个杀人犯,这其间种种又该如何定义呢? 我知道商榷是在安慰我关于爷爷的事情,毕竟不管怎样,爷爷都曾饲养鬼胎,他说这些话是怕我想不开。 其实不是的,在我心中,不管他做过什么,他都是我爷爷。 我唯一可以依赖和信任的亲人。 “呵呵……难道你要杀了我?”他声音越发沙哑了,这般说着的时候,那只巨大的眼睛紧盯着我,看得我一阵心慌。 采臣虽然害怕,但是今日的他却只是紧紧挂在鬼厨子的身上不发一言,小倩躲在我的背后瑟瑟发抖。 “为什么?”我拉过小倩的身子,一把撩起了小倩的头发,有些悲伤得指着小倩的脸,“为什么要偷走她的脸?” “呵呵……一样了,一样了……” 我不知道无脸鬼的这句一样到底是什么意思,可他那双眼睛就这样在他的额头上左右移动着,鼻子也伴随着移动,不时发出哼哧的声音来。 我能感觉到,无脸鬼这是在表达自己的情绪,而且是开心的情绪。 “阿迟大人……” 小倩被无脸鬼吓着了,声音中也多了几分颤抖,只是她没有了五官,不能明确得表达自己的情绪,只那嘴角一张一合,更增添了几分诡异。 “是他偷走了我的脸么?为什么?” 小倩用手指着无脸鬼脸上的眼睛和鼻子,“那是我的眼睛和鼻子么?” 我不知道小倩没有眼睛是如何看到的,但是我想,无脸鬼之前也能够准确无误得捕捉到游魂,看来它们也不一定是用眼睛来看的。 我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小倩,我并不知道小倩之前的模样,而她的记忆也正在逐渐消失。 她说若不是采臣提醒着,她都要忘记自己是谁了。 难道说,这无脸鬼不只是偷走了五官,更是偷走记忆? “为什么?”我再一次提高了声音,直接拔出了桃木剑指着无脸鬼,“为什么要偷脸?为什么要抓那么多的游魂?” 之前,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鬼魂是可以用来祭炼的。有些道士会练生魂,吞生魂,可我没有想到无脸鬼是鬼也会做这些事情。 还是说,其实做这一切的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阿迟,住手!” 就在我的桃木剑即将抵到无脸鬼咽喉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声冷喝,一转身就看到了商榷和阿芙大人并肩站在门口。 脑海里闪过璧人这个词语之后,却依言将桃木剑收了回来,却没有想到那无脸鬼只紧盯着小倩的脸,低声说道,“呵呵……一样了……一样了……” 到底什么一样了呢?我却依旧不知道。 第二百五十五章 偷脸贼的真相 “阿迟,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这桃木剑当真刺下去了?”阿芙大人随意而又慵懒的声音在我耳边响了起来。 “是!” 我镇定得看着阿芙大人,面色也算是镇定,我知道她是阎王,是我不能得罪的存在。 可我也有自己的坚持。 “阿迟,你确实长大了。”却没有想到阿芙大人只是轻轻说了这样一句,就对着躲在鬼厨子背后的采臣招了招手,“还不端椅子?” 采臣怯生生得看了我一眼,我点了点头,采臣这才去端了椅子过来。 “阿迟,你当真想要知道她五官消失的真相?” 阿芙冷声朝我问道,“你不后悔?”随后长袖一挥,那无脸鬼身上的绳子就这样解开了,无脸鬼直接站到了阿芙的身后,那只眼睛却只是紧紧得盯着小倩。 小倩吓得直接躲在了我的身后,露出了一张怯生生的脸来,“阿迟大人……” 我点了点头,将她护在了身后,却看到阿芙大人一脸深意地望了望小倩,随后将目光落在了商榷的身上。 商榷点了点头。 我将她们两个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忍不住有些心酸,虽我与商榷是夫妻,可到底抵不过他与阿芙大人之间的情谊。 “阿迟,你可知道鬼的本质是什么?” 我被阿芙大人的这句话弄得愣住了,我朝着商榷看去,商榷却没有看我,只略有深意地看着小倩。 “鬼,乃人之遗留于世间的精气神所化。”我记得之前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我讷讷得说出这句话之后,就只看到阿芙大人摇了摇头。 “阿迟,按照你们人间的解释,鬼其实就是一种能量场,是没有实体的。你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虽然阿芙大人一脸期待得看着我,可我还是摇了摇头。 “你说得也没有错,其实鬼从另外一个层面上来说,便是人的精气神所化。完整鬼魂其实如同人一样,是有三魂七魄的,只是在鬼来说,最开始都是一魂一魄,若是修炼便可以修炼出更多的魂魄来。” 这些话因为是从阿芙大人的口中说出,我并无半分怀疑,可我依旧不懂,为何阿芙大人对于小倩五官消失的这件事情会直接说道了鬼的本质。 “鬼,是没有实体的。”阿芙大人看我还带着疑惑,便继续说道,“便如同商榷,是经历了两千四百年才成为了鬼君,而采臣也是经历了一千多年才可以实体行走。” 我有些明白阿芙大人的话,却又有了更多的不明白。tqR1 “那与她的五官被偷走有什么关系?” 我直接皱着眉头问道,因为我感受到了小倩身上传来的悲伤。 “因为她的五官不是被偷走的,而是她本身形成的。”阿芙大人顿了顿,随即斩钉截铁得说道,“人,之所见鬼的形态其实都是鬼幻化出来的。一般来说,形成这种游魂,都是因为对人世间有所眷恋,这种情形之下,鬼魂都会选择自己死之前的样子。” 阿芙大人顿了顿,“可人世间到底不是阴间,人间阳气太重。而鬼在人间行走会消耗太过的鬼力,若非厉鬼,时间久了,便都会如同小倩这样。” 阿芙指了指小倩,神色依旧淡然。 “那相册呢?我看到过小倩的相册,那相册上的人也全都没有脸。”我紧盯着阿芙大人。 阿芙大人叹了一口气,“你还不明白么?那一切都是都是小倩根据自己的意识幻化出来的,所以你看到的都是没有脸的。所以,你也会看到她的脸在一点点得消失。” 我转身看着小倩,她的身子已经僵立在原地,因为没有五官,竟也看不出悲喜。 可越是这般冷静,越是能够感觉到无限的悲伤。 人也好,鬼也罢,最悲伤的时候总是没有表情的。 “原来,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问题,原来从来都没有人偷过我的脸。”小倩的手慢慢得抚摸上了自己得脸颊,扬起了头来。 “呵呵……一样了……一样了……” 那无脸鬼还在叫着,听得出来他十分开心,可为什么开心,却无人知道。 后来,阿芙大人才告诉我,原来无脸鬼最开始也不是无脸的,他与小倩一样,只是在人间呆的久了,久到已经忘记一切了,所以他的五官也就消失了。后来才跟在了阿芙的身边,成为了她差使的对象。 “那要怎么办?” 此时的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我也只能痴痴得看着阿芙大人,阿芙大人长叹了一口气,“只有将她送回地府。” “小倩……” 我唤了一声小倩,“阿芙大人的话,你也听到了,你愿意去地府么?” 阿芙和商榷都一脸诧异得看着我,可能没有料到我竟然会咨询一只鬼的意见,而且还是一只快要失去所有记忆的鬼。 “阿迟大人,谢谢你。我愿意去。我不想连我最后这一点儿记忆都消失了。”小倩伸手抱了抱我,她那张没有五官的脸,我却看到了一丝笑容。 而站在旁边的无脸鬼却发出了哼哧的声音来,像是有些不满,只是在阿芙大人的冷喝下,他安静了下来。 阿芙大人走了,带走了小倩和无脸鬼。 采臣深深得看了我和商榷,被鬼厨子给拖出去了。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我和商榷。 我看到商榷这慵懒而又随意的样子,想到了初见时的情形,再也忍不住直接一下扑进了商榷的怀里。 “商榷,有一天,你也会把我忘记了?” 不知道为何,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眼泪直接就掉落下来。 商榷只是如往常一样笑了笑,声音依旧随意慵懒,“我都记了你两千四百年,还怕记不住么?” 听到商榷的回答,我趴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哭得更加伤心了。倘若那时候商榷真的没有办法记住自己,那我又能怎么办呢? 我总不能将一段记忆强加在商榷的身上,也不能盼望着他可以一直记着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我也怕,有朝一日,我也会忘记了他。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丰都的鬼市 虽然小倩的事情只是一个乌龙,但是我把这事情处理好了,心情也非常不错。 我听采臣说每年的八月底九月初,丰都都会有个非常盛大的鬼市,那天从午后开始,所有的店铺都会关门,因为据说百鬼会经由地府来到人间,参加他们一年一度的鬼市庙会。 我之前在几本小人书上看到过,那场景相当热闹,所以还寻思着等会让宁采臣带我一块去玩呢。 但是一想到那只胆小鬼肯定不愿意去鬼多的地方,我就知道自己的希望要落空了,又不敢把希望放在商榷的身上,只能是灰头土脸地回到了秦卫。 商榷拿着针线,像模像样地在缝纫着什么东西,看着手艺竟然……还算不错?我之前以为他那双手能够杀人,现在没有想到还能有模有样地拿绣花针。 关键是他就算拿的是绣花针,也是那么邪魅娟狂,一点都不娘呀。果然人长得帅就是好,简直是越看越喜欢了。 他见我进屋,也招呼我过来坐下,我走近了一看,才发现商榷做的竟然是一条尾巴。 鬼一般不长尾巴,只有妖精才长尾巴,我就那么奇怪地看着商榷,也不知道他这样到底是在唱哪一出。商榷将那尾巴端详了好久,然后递到了我的面前。 “拿去,穿上。”tqR1 穿上? 我瞪大了眼睛,就这么简单两个字,我怎么就听不懂了呢?不过我听不懂没有关系,因为商榷已经很自觉地将尾巴缝在了我的身上。 也没有问我,情愿不情愿。 虽然商榷这尾巴做得蛮逼真蛮漂亮的,但是我真不需要呀。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这事情,便听得他同我说。 “阿迟,你呢带着这尾巴上楼换件衣服,等会我带你逛鬼市。人去不成,把你打扮成妖精,这种成了吧。” 他就那么抄着手对我说,笑起来的时候竟然眼睛里面有宠溺。 我看得都快要呆住了,临上楼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差点就摔了跟头。不过还好补救及时,然后踉踉跄跄地上了二楼。 我换好衣服下来的时候,宁采臣正在楚楚可怜地求商榷,不要带他出门,他就想好好地跟着鬼厨子看家,不想在外面闲逛。 我下了楼,跟着吐槽了一句。“商榷难得放你个假,你也不想出去玩玩?” 就见得胆小鬼连连摇头,把头摇晃得如同拨浪鼓一般。 “那就我们两去。”其实刚才就是一玩笑,我也挺不想带宁采臣的。我跟商榷出去,他在一旁,多少有些碍事。“那你就乖乖看家,不许闯祸知道吗?”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威严极了。可偏偏就被商榷无情地拆穿。“阿迟,我倒觉得,你不给我闯祸已经难得了,现在还可以开始数落别人了?” 我瞪了他一眼,不敢狡辩。 就拉着商榷的手,出了店铺。虽然外面的店子都关了门,但是已经有不少鬼将摊子摆了出来,并且开始营业了。 稍微有见识的几只,见了商榷,就连忙讨好地走了过来。 “鬼君大人好,鬼君大人好,鬼君大人这位是……”其中的两只发现了我,商榷也就点了点头,很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夫人。” 就那么简单的三个字,但是让我心里美得都要开花了。不过为了维系鬼君夫人一贯高大上的气场,我就冲着他们挥了挥手。 “瞧你那样。”然后我被商榷嫌弃了一句,不过碍于面子,他这声音压得极低,小鬼们应该也没有听到。 因为他们还在对我进行着赞美,纷纷口耳相传,说鬼君娶了个漂亮的小妖精做夫人呢。虽然这年头小妖精不见得是什么好词,但是从他们的口中说出,我发现我还是挺喜欢的。 也冲着他们,笑了笑。 渐渐的,随着天色逐渐暗淡了下去,鬼市也就变得热闹了起来,街道的两旁已经被小鬼们的摊铺沾满,有卖元宝蜡烛的,有卖人皮大衣的,有卖棺材寿衣的,总之林林总总,什么都有。 我虽然觉得每件东西都非常好奇,但是同时也挺想和商榷吐槽,为什么这里面的每一件东西我都派不上用场呢?不过想想这毕竟是鬼市,哪能有什么东西,是我这个大活人可以派上用场的呢? “哟,阿迟,我们又见面了!”我听到这个声音就有些头皮发麻,抬眼就看到了正在热情招揽鬼魂的旅店老板娘小怜。不过她今天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来兜售自己的人皮大衣。 在她面前挂着的,是十多件血淋淋、高矮胖瘦,男女老少齐全的人皮大衣,就那样悬挂着,看着触目惊心。但小鬼们会不时投去艳羡的目光,也会有人过来打听个价钱。 “鬼君您好,鬼君夫人好。”小怜这才注意到商榷还在我旁边,于是立刻变了恭敬的态度,也改了对我的称呼,顺带着非常没有底气地同商榷道歉。 “上次老祖宗棺材那事情真是不好意思呀,不过鬼君大人能否看在阿迟并无损伤的份上,饶了我呢?” 小怜一面可怜兮兮地看着商榷,一面又盯着自己洁白无瑕的玉腿,就怕等会商榷一句话,她又得断手断脚的。 “商榷你就原谅她吧。你看我现在不也挺好的吗?再说了,她还帮着我长了见识呢。” 这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我又不记仇,如果不是老板娘提起,我早就把这事情给忘记了。她当初既然是无心,我又没有事情,这页翻过去也不错呀。 “行吧。”大概是不愿意败坏了游览鬼市的兴趣,商榷就懒懒散散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我的请求。 小怜也高兴极了,顺带着献殷勤地指了指其中一件漂亮女人的皮衣。 “那鬼君夫人,我也算借花献佛,那个我送你一件皮衣怎么样,就这件老漂亮了,刚才他们给我几个亿,我都没有舍得卖。” 小怜给我的皮衣,的确是她店子里最漂亮的一件,按照她的说法也是最新鲜的一件,是刚刚从活人的身上剐下来的。 第二百五十七章 放孔明灯 她就说了一句,我腿便软了,连忙摆了摆手,拒绝了她的好意。 我真想说,皮衣我不要了,那几个亿估摸着也是冥币,拿着也没有用,倘若要孝敬要赔罪呢,就不能给点我用得上的吗? 商榷却是摆了摆手,“行吧。等会无脸鬼过来你就给它,我给阿芙捎下去。” 我听商榷打算把皮衣转手送给阿芙就不高兴,赶忙嘟囔了一下嘴巴,“我看这皮衣阿芙用不上。虽然它挺漂亮的,但是阿芙明显要更漂亮!” 字面上的意思是,阿芙不穿皮衣更漂亮,但是骨子里的意思是我就不喜欢商榷送阿芙东西,尤其是这件本是为我准备的皮衣。 虽然,我派不上用场。 但还是一面嘀咕,一面让老板娘把已经打包好的皮衣给挂了出来。商榷就在一旁奇怪地看着我,不知道我在抽什么风。这好好的,送阿芙一件皮衣有关系吗? “我看还是包起来吧。其实我挺喜欢的。”阿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只打量了皮衣一眼,就招呼小怜包起来。 难得一件皮衣可以得到十殿阎罗的赏识,小怜可高兴了,连忙弓着身子,笑嘻嘻地将皮衣包好,然后送到了阿芙的面前。 “怎么,你也带阿迟逛鬼市?”阿芙一面说一面将皮衣交给一旁的一只小鬼,小鬼推着一辆小车,里面已经放了不少的东西,看样子阿芙出来闲逛有些时候了,而且还买了不少好东西。 果然女人就是喜欢购物,连一殿之主阿芙大人都不能幸免。 “是呀,我也正巧要买些东西,就带着她一并出来了。”商榷简单地解释了句,“顺带着也看看,说不定这地方还真有东西适合阿迟呢。” 我就吐槽了一句,这是鬼市,怎么可能有东西适合我呢? “那你继续逛吧。我还得先回去了。我真受不了冥王那个老东西,一到今天就把整个地狱交给我,自己一人出来闲逛。等会你见了他,让他给我回来。” 阿芙交代了一句,就带着小鬼离开。 不过路过我的时候,她冲着我跑了个媚眼,“阿迟,你的小尾巴挺可爱的嘛,商榷给你做的?还有你知道他两千多年都没有送过我礼物,这皮衣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呢。” 阿芙说得欢欢喜喜,然后分外高兴地离开了。 只是我目送阿芙离开,心里面有些小情绪。女人都会害怕有另外一个女人,比你更了解你的男人,知道他的过去…… 阿芙,偏偏就是那么一个女人。 我自然不想将她定义为情敌,因为我还得同她做朋友。 商榷见我不说话,只是走神地望着阿芙离开,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微眯着眼睛问我,“你干嘛那样看着阿芙,是真舍不得那件皮衣?” 小怜也补充了一句,“没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大不了我再送您一件?” 不过我拦住了她跃跃欲试地打算挑选的动作。 只是将身子转了过来,有些无奈地看了商榷一眼,顺带着抱怨了一句。那死鬼不但没有情调,而且一点都不知道去揣摩小女孩子的心思! “我不要皮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将手从我的肩上甩了下来,气冲冲地往前走了两步。 商榷在后面埋怨了一句,“又抽什么风的。” 但是到底还是追上了我的步伐。 不过我也就往前走了几步,便将脚步停了下来,回头看了商榷一眼,他也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就看到鬼市的正中央,有两只小鬼正在卖各式各样的孔明灯。那孔明灯和人间的差不多,也是底下有篝火,上面是灯笼,再绘上些图画的。 但是手艺和做工,就要比人间的精巧了太多。 如果不是商榷用自己的怀抱撞了我下,我都要看呆了。反应过来就顺势躺入那个怀抱当中,然后伸手指了指,“商榷,我也想放孔明灯。” 我知道那语气,就跟一个孩子一般,可爱极了。 商榷也挺拿我没有办法的,因为我难得听他浅笑了一句。然后将我在他的怀中挪了个位置,另外一只手在身上摸索了会,摸出一把冥币,我简单地看了一眼,约莫得有好几千万吧。 不过冥币不值钱,我也不知道这一把能买多少个孔明灯。 他呢,就浅浅地看我一眼,然后拉着我到了卖孔明灯的小鬼那。“老板,来一盏孔明灯。” 那小鬼头也不抬,先把孔明灯递给了商榷,“四百五十万冥币。” 我听了听这价格,当即就打了个冷战,倘若这是人民币的话,不知道得有多心疼了。就在暗自琢磨的时候,老板手中的孔明灯掉在了地上。 砰地一声,不过质量很好,竟然没有损坏。 “鬼君大人……您,您怎么过来了?”他刚刚是埋着头,所以没有认出商榷,这都收了钱,才把人认出来,赶忙重新拿了一盏新的给我,也断然不敢收商榷的钱了。 “拿着。”商榷白了他一眼,“你做生意不容易,别因为我乱了规矩。而且这收集腐烂尸体,碾压成粉末,涂抹在灯笼上的手艺也繁琐,值这个价……” 我就往下吞了吞口水,这该给钱我没有意见。但是……商榷那说得都是些什么呀。我虽然挺喜欢这孔明灯的,但是这制作过程嘛,未免就有些不大合适了。 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尴尬了起来。 不过就没有被商榷发现,他慵懒地看了我一眼,将孔明灯往我的怀里一塞,“走吧,我们找个合适的地方,把它给放了。” “哦。”我点了点头,难得商榷兴致那么好,我就选择性地将孔明灯的制作流程忘记吧。 不过想到那是尸体制成的,还是打了个冷战。 商榷拉着我的手,来到了一处槐树下。槐树通阴阳,不少小鬼都喜欢在槐树下休憩。我们来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的小鬼,不过其中以恋人居多,那一男一女皆是手牵手,咬着耳朵说着情话。tqR1 第二百五十八章 槐树下的吻 我看他们挺甜蜜的,我心里也挺甜蜜的。 “放吧。”商榷让我将孔明灯放在地上,我正愁找不到东西来点火,他就直接差了一团鬼火过来。鬼火轻轻松松地就将孔明灯点亮,然后它就慢慢地升了起来。 我看到它徐徐地上升,升到空中,最后变成了一颗非常漂亮的小星星。我就拉着商榷的手同他说,“商榷你看,我们快许愿吧。” 他说我幼稚,但是也没有拦着。 看着孔明灯渐渐往上,最后变成了一颗小星星,我也非常高兴。 许愿的时候,我将眼睛闭上。 许的什么愿望,我没有告诉商榷,但是他也应该猜得到,那是一个和他有关的愿望。在认识商榷之前,因为我命硬,怕害了别人,所以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也只有在和这只死鬼相处久了,我才明白为什么这世上的人总说,堕入爱河的人,是世上最幸福最失去理智的人。 “你都许了什么愿?”等我睁开眼睛之后,那只死鬼懒懒散散地问了我一句。那神情慵懒极了,听上去也是漫不关心的语气。 可是,我却听出了另外一层的含义。 那话语里,有关切,有宠溺。 不过笑着将手插在自己的腰上,也敢同他叫板了,“我为什么要告诉给你知道,你难道不知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吗?” 好吧,我是因为太羞涩,才不敢和他分享。 “你不说怎么知道会不会灵验。”商榷白了我一眼,“再说了,倘若你的愿望,我能帮你实现,岂不也好?” 我就冲着他,将头狠狠地摇了摇,“商榷,你别逗我了,你是厉鬼,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还帮着我实现愿望呢?倘若你真有那本事的话,就应该住在庙子里,然后被我们供奉!” 他的眼睛,竟然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刚才的宠溺不见,恢复的是一贯的阴冷。也不理我,而是只顾自地走到了槐树下,靠在槐树的躯干上。 那些个小鬼见他这幅模样,就知道不能招惹,赶忙四下散了。 只是之前还那么热闹的场景,现在却是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揣摩着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惹得商榷不高兴了?可是把刚才那句话在心中过了好多次,发现都挺妥当的,也没有什么不合适。 那就是一句玩笑话,他为什么会那副模样? 有些担心地走到商榷的身边,发现那只死鬼竟然连眼眶都有些微红,不过咬着牙不承认罢了。他捉了我进了他的怀抱。 阴沉着声音开口。 “我也曾经有过宗庙祠堂,也有人将我供奉,不过是活着的时候,等到死了,竟然什么都没有了。”他紧紧地抱着我,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而且你永远想不到,最后会是什么人,在你的心头狠狠地捅上一刀。” 我靠在他的怀里,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听那咬牙切齿的语气,也知道他心中堵着一口气,难受极了。 想起之前在无头鬼的墓穴里,他羡慕别人可以有具漂亮的棺材。 他那时同我说,他死的时候,别说没有棺木,就连一卷草席都没有,乃是直接将尸体丢弃,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原话我记不住,但是如今想起,只觉得心中悲悲戚戚。 我虽没有死过,但怎么也得知道死不得葬的悲凉。 不过商榷很快就缓和了过来,将我从他的怀中拉了出来,浅浅地叹了口气,“无妨,倘若不是这样,我也不至于要在这世上游荡,到今日都不能离开。” 这世上的亡灵,滞留在人间,无外乎两种方式,其一是因为心愿没有了结,所以不愿意离开;其二是因为身前的罪孽没有偿还清了,所以不得投胎。 我想了想,商榷应该是属于前者。因为他都死了两千多年了,这再是天大的罪孽,早都应该偿还清了吧。 我虽然不在商榷的怀中,但就在他身边,一伸手就可以碰到的地方。 商榷就吐了口气,颇为慵懒地看了我一眼,“阿迟,抬头看看吧。” 我眨了眨眼睛,虽然不大明白商榷的意思,但还是按照他说得,将头抬了起来。天呀!这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飘满了漂漂亮亮的孔明灯!就像是一片灿烂的星河,星河里流淌着无数闪亮的星星。 我欢快地拉着商榷的袖子,指了指其中的一个或两个。 我问商榷,“那个,你还知道哪个是我们放的吗?” 我以为这么白痴的问题,商榷一定懒得回答,但是他非常认真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更是认真地指了指十二点钟的方向。 “阿迟,是那一个。” 啊? 那么多一模一样的孔明灯,商榷竟然可以一眼分辨出来?我怔愣地看着他,就听他非常得意地告诉我。“孔明灯也是鬼做的,上面沾染了鬼的气息,每只鬼的鬼气都不一样,我自然可以分辨出来了。” 他说得,真好。 我犹豫了下,将身子挪动着,还是进了商榷的怀中。tqR1 “他们真漂亮呀。” “是呀。”他心情似乎是好了许多,不再像刚才那么感伤,还能一如既往的慵懒。我往上嘟囔了一下嘴巴,冲着商榷点了点头。 “你呢,可以再许一个愿望,我会努力去实现的。”商榷突然同我说。 我抬头看了看他,有些不大清楚状况,其实刚才那话我听懂了些,他开口的时候,有想要弥补什么的意思。我就把手停在自己的锁骨上。 我知道那里有东西,有属于商榷不能告诉给我知道的秘密。 但是倘若有一日,他打算把那个秘密告诉给我知道的话,我定然会洗耳恭听,而他就算真是一只会把我送入虎口的伥鬼,我也不需要他的弥补。 因为,这是我的选择,我心甘情愿的选择。 他见我久久没有许愿,也并未强求,而是命令我闭上眼睛。 虽然不大明白商榷的意思,但我还是咬住唇瓣,将眼睛闭上。就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了我的唇瓣上。 第二百五十九章 说与树洞听 软软绵绵的。 我再睁开眼睛,只看到了某只死鬼的坏笑。 “阿迟,你先回去吧,我还得买些东西。”他恢复了慵懒随性的模样,只是目光有些闪躲,我挺想问问他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但是,话到嘴边,我真开不了口。 就只能哦了一声,然后十分不情愿地开口,“那我先回去了,你可要快些回来,等不到你回来,我就不上床睡觉。” 这话没有问题,只是越往后说,我的脸上,越是火辣辣,滚烫的一片。 他慵懒的,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我的弦外之音,反正点了点头。 我几乎是以逃跑的速度,回到了秦卫。 因为外面是鬼市,宁采臣害怕,早早地就把秦卫的门给关了起来,我出来得着急没有带钥匙,就敲了下门,等着胆小鬼来给我开门。 为什么不让厨子鬼来?因为他忙着制作各种各样的美食,什么事情都顾不上。 在等宁采臣开门的期间,我看到秦越背着一把桃木剑走了出来,街边的小鬼见了,纷纷躲得远远的。虽然今天是鬼市,但是他们还是不敢招惹道士。 秦越见得我站在门边,赶忙走了过来。我就冲着秦越,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老实说其实秦越的性格很好,我也挺想和他做朋友的,但是想想他的师傅,我又觉得我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我知道无论卫蔚往后再做什么,就算是打着为了我好的旗号,也终究只是给我带来了更大的伤害。那么在这样的前提下,我自然宁可躲他远远的,远离伤害。 但偏偏,我们又是邻居,且一开门就会看到。 “阿迟,你从鬼市回来?”秦卫一本严肃地问我,我冲着他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尾巴。“是呀,商榷给我做了一条尾巴,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就央求着他带我去逛了鬼市。” 因为鬼市还没有落幕,我现在也在大街上,所以还拖着那条象征着我是小妖精的尾巴。刚才秦越的目光也是一直落在我的尾巴上,我才多嘴解释了一句。 秦越用非常为难的目光看了我一眼,也是轻轻地叹了口气。“阿迟,你真应该离商榷远一些,我听师傅说,你同他走得很近。” 我点了点头,我最近是和商榷走得挺近的,而且不关走得近,这距离都成了负数。当然这句话我没有同秦越说,我怕把他吓坏了。 “阿迟……”秦越吐了口气,非常为难看了我一眼。“不行,我得去把商榷给收了,再这么下去不是个事情。只是我道法不够,我去问问师傅,看他……” “秦越,这事情不用你插手。”我冷冷地打断了他,如果只是他想收了商榷,我会一如既往地好言劝说。但是偏偏秦越提到了那个让我无比痛心的男人。 “你让我和商榷保持距离,那么我请问你一句,你会和你的师傅保持距离吗?”我反驳了秦越一句,而且态度有些不善。 不是因为秦越,是因为卫蔚。 “阿迟,我为什么要和师傅保持距离?”秦越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你和师傅之间有误会,但是师傅真的是一个非常正直也非常有是非观念的人,我也十分敬重他,为什么要和他保持距离呢?” “正直?有是非观念?”我皱着眉头,轻轻冷笑了一声,“秦越,你没有弄错吧。还是说卫蔚那收鬼养鬼卖鬼的一套,你不知道?” 我就亲眼见过卫蔚将债鬼收了,然后卖给别人。虽然说并没有明文规定不许买卖鬼魂,但是这样卑劣的行为,一直都是被同行所不齿的行为。 秦越冲着我摇头,“阿迟,我认识师傅已经二十多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一清二楚。倘若他真从事那样的勾当,我怎么可能从来都不知道呢?” 秦越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是让我挺感慨的,看来卫蔚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竟然连朝夕相处的徒弟都可以蒙混过去。 “这事情你倘若不信,你就去问问卫蔚吧。”我懒得解释,也就只是撂下了这几句,然后就见得宁采臣还不来开门,索性直接转身离开。 秦越停在原地,叫了我两声,但是没有将我叫住。 我返回是因为想把商榷给找回来,我总得看着他,别让等会秦越真同他给干上了。我虽然知道秦越绝对没有收拾商榷的本事,但是到底心里还是会担心。 我回到了槐树下,发现商榷还在那里,他之前同我说,会去鬼市买些东西,看来只是用作搪塞之词,想要把我支开。 他支开了我,却是冲着那个浅浅的树洞,说起了私密的悄悄话。 我就呆呆地停在原地,没有敢再走近,就怕商榷感觉到我的气息,发现了我。 但是,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我的心里是空空的。 为什么商榷的那些秘密,宁可告诉给一株槐树知道,都不愿意同我分享呢?我明明和他已经变得亲密,但是还是不可以分享他的秘密。 我就那么远远地看着他,看着他颀长的身子靠在树洞的一旁,慵懒随性,哀伤悲戚。 而那样的商榷,和我认识的那个他,与任何时候,都不一样。tqR1 也倘若并非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他是那般模样,他的身上藏满了秘密,我想要窥视,但是又没有办法走近。 只能是叹了口气。 也没有迈开脚步离开。 只是那样远远地看着他,感慨了一句。 不过眼眸还是暗淡了许多,我瞧得他说得差不多了,就打算要逃走,但是被商榷发现,便示意我过去。 “你怎么又回来了?”他有些不解地看了我一眼,不过以为我是才到,还不知道树洞的秘密。 “我寻思等会你反正都找不到路回去,所以我得过来接你。”虽然有些心虚,但说得挺理直气壮的。 “行吧。”他竟然也没有拆穿。 然后拉了拉我的手,同我说,“阿迟,我们回去吧。虽然说等会鬼市会更热闹,但是你毕竟是人,别呆久了。” 我冲着他点了点头,好赖话我听得出来。 第二百六十章 再次出门 商榷带着我径直朝着“秦卫”走去,当然了,这路上带路的人是我。 可我总觉得今日的商榷与往日略有不同,我忘不了他在槐树面前说话的样子,虽慵懒至极却也悲伤至极。 那样子的商榷,离我太远,即便我就站在他的身边。 回去的路上,我将商榷拽得更紧了一些。 总有些人,一旦进入你的世界,你便再也不愿他离开。若是离开,便是伤筋动骨的疼痛。 商榷不知道我为何会这样,只顺从我的意志,将我搂入怀中。 在回去的路上,好几次我都想问商榷,可我明白,他若是不想主动告诉我,即便我问了,便也枉然。 却没有想到在要到“秦卫”的时候,商榷开了口,“若你实在喜欢那件皮衣,我便去找阿芙要了回来。反正她也不在乎。” 我心中有些懊恼,但是又有一丝丝的甜意,忍不住嘟着嘴吐槽,“谁说我喜欢了?你真是……” 刚巧此时“秦卫”的门被采臣直接打开,我刚要说话的话就被我吞了回去,只白了一眼商榷,“我懒得跟你说。” 说完,率先进入了屋内。 商榷却站在门口,没有进屋的意思。我对着他招了招手,“进来啊,虽然你是鬼君不怕冷,可我怕啊。” “阿迟,鬼市还没有闭市,我还得再去一趟。” 他轻轻浅浅得了一下,可我总看记起他站在槐树下的样子,我无法忘怀。我急忙上前牵住了商榷的手,摇了摇他的手臂,“我也要去。” 商榷眉心微微一皱,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上扬,却对着屋子里的采臣说道,“鬼厨子呢?” 正在后厨忙活的鬼厨子听到商榷的声音,急忙走了出来,“鬼君大人,怎么了?” “你们在家陪着阿迟,我要去鬼市上再添置一点儿东西。我再去买点儿灯笼之类的东西,装点一下气氛。” 商榷虽说是让鬼厨子陪着我,其实就是让鬼厨子看着我,免得我又去找他。 我心中极度不情愿,可我知道,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却也不能反驳了。 “那你早点儿回来!” 我放下了商榷的手臂,商榷轻轻揉了揉我的发丝,三分宠溺,七分无奈。我看在眼里,却并不戳破。 他与我之间,隔着得太多,即便我努力不去想这些事情,但是总有被戳破的那一天。 我站在“秦卫”门口,望着商榷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暗夜之中,眼泪便直接掉落下来。 “阿迟……”采臣站在我旁边有些手足无措,声音中也带了几分惶恐。从上次我吼他之后,虽然他还是会像从前那样靠近我,跟我玩闹,可眼睛里也总是藏着闪躲。 我不知道要如何来破解我们之间的关系,此时的采臣用手戳了戳我的胳臂,“阿迟,外面有人敲门。” 我抬起头来,抹干了眼泪,朝着门口看去,只见到秦越背着桃木剑站在门口,手放在门上,显然刚刚敲门的就是他。 “阿迟……”tqR1 秦越的声音有些委顿,露出了几分疲惫来。一双干净的眼睛此时露出了几分迷茫来,“我可以进来么?” 我想起之前对秦越说得那些话,我点了点头,虽然我不想与卫蔚有任何牵扯,可秦越却帮了我很多次,而且他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秦越,你怎么来了?” 我看着秦越的脸色,却突然明白了,他这样的人,肯定直接回去质问了卫蔚,而得到的答案却在他的意料之外。 “阿迟,我……” 秦越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外面就传来了一个娇俏的声音,“师兄,你为什么又来找她?” 却是蓝蔺,她正双手叉腰,站在门口,蹦了一步直接拦在了秦越的面前,转而对我说道,“你不许跟我师兄说话,他是我的。” 蓝蔺嘟着嘴,采臣今日也没有闹腾了,而是盯着我,露出了一脸无奈的神色来。 秦越闷声说道,“小师妹,不得胡闹,我和阿迟有话要说。你先回去陪着师父。” 蓝蔺一脸天真,“就是师父让我来找你的,他说他还有话要对你说。” 说完,伸手就去拉秦越,秦越却僵在原地,猛然抬起头来看着我,声调也变得沙哑了许多,“阿迟,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原谅师父了?” 我不知道要如何回答秦越的这个问题,只得低了头,我不愿意欺骗秦越,但是我也不想欺骗我自己。 “阿迟,你是不是也不相信我?” 对于这个问题,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到蓝蔺大声地吼道,“师兄,你不许再跟她说话了。你只能跟我说话。” 我看着蓝蔺的样子,却莫名得有些羡慕。 她活得真自在! 有师父和师兄护着,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看卫蔚的样子,蓝蔺和秦越是极好的。而我呢? 爷爷已经消失了,父亲却一心想要杀我,可以依赖的商榷与我隔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我知道那个秘密一旦解开,我们两个便再无回到从前的可能。 我顿了顿,紧盯着秦越,“秦越,关于我父亲卫蔚的事情,我不愿意多说。你也应该明白,我与他之间的矛盾;而你,我一直都将你当成朋友。可你若是想要动商榷,便要经过我。” 我捏紧了桃木剑,神色也正经起来。 秦越是个正义感爆棚道士,虽然卫蔚做了那个多的错事,可在秦越身上却一点儿影响都没有。 我不愿意破坏我和秦越之间的友谊,但是我更不能让秦越伤害了商榷。 秦越低了头,“阿迟,对不起!” 我知道,他在说父亲卫蔚的事情,可我并不愿意多去了解。这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你了解的越多,你牵涉得越多,直到无法自拔。 可我能顾及得太少,如今,我只想护着商榷。 秦越说完那句话之后,就要牵着蓝蔺起来。可此时街道上,竟隐约有了呼啸而过的风声。 在丰都这个地方,若是陡然一阵风本不奇怪,毕竟风鬼们偶尔经过,可这个时候街道上的风鬼接二连三得飘远。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七人众 似乎身后跟了个大家伙。 秦越直接捏紧了桃木剑,转而对着我说道,“阿迟,待会儿你不要出门。” 说完,直接上前了两步,却被我一把拉了回来。 他虽道法不错,但是目前情况不明,却不适合贸然行动。因为这个动作,秦越怔怔地看着我。 “阿迟,你长大了。” 这句话若是其他人说来,我便会觉得奇怪,可因为是秦越说得,我只是对着他笑了笑,便将目光落在了街道上。 “阿迟,你快看!” 采臣已经躲在了我的身后,用手指颤抖着指着街道上猛然出现的一群黑衣人。 夜色浓重,风鬼们接二连三地呼啸而过。 “七人众!”秦越惊呼一声之后,转身对着我低声说道,“阿迟,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可轻举妄动。” 说完,便直接拉着蓝蔺往对面奔去。 看秦越的样子,我便知道这些人不好对付。采臣已经直接躲在了门背后,鬼厨子的脸上也懒得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秦越已经回到了对面,却不忘担忧得对我吼,“阿迟,不可轻举妄动。” 我知道,我的术法有精进,但也不至于会去招惹这个从未见过的东西。而且从秦越的声音中,我听得出来他对七人众的忌惮。 之前,不管遇到什么,秦越都是一脸骄傲和正直的模样,可此时他这般反应更让我心中惶恐。 “鬼君夫人,关门!” 这句话是鬼厨子说的,我从未见过鬼厨子有过这样的神情,眉头紧皱在一起,原本就魁梧的身子紧绷了起来,显得十分害怕。 我砰得一声将门关上,刚巧此时,我看到了那一行人真正的模样。 那一行七人一样的装束,破旧的黑色蓑衣,头戴着斗笠,右手提着红色灯笼,如同盲人一样,由后者伸出左手搭在前者的肩膀,第一个人带路,其余人便随同前行。 可关门的那一刻,我仿佛感觉到了一阵目光朝着我射来。 关上门之后,鬼厨子也不知道念了些什么,便直接转身回了后院。而采臣从门背后钻了出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吓死我了。” “七人众是什么?” 我将爷爷留下来的书基本都翻遍了,可没有一个是讲到“七人众”的。我心中疑惑,索性朝采臣问了起来。 “七人众是从东瀛传来的,据说这七个人分别代表了不同的罪恶。”采臣嘀咕了半天,我也只听懂了这样的一句话,“阿迟,你不用怕。” “为什么?”我看着采臣,刚刚鬼厨子的样子明显就是对“七人众”十分忌惮,可采臣却让我不要怕。 “据说,七人众是继承机制的,他们会锁定一个与他们相似的成为目标,然后想办法让他成为其中的一员。”采臣晃了晃头,“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我看采臣确实不知,也不再多问。吩咐他回去之后,我就站在门口等着。 我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刚好足够我看外面的场景。 隔了一会儿,那七人众又回到了“秦卫”所在的这条街,只他们停顿的地方却在父亲卫蔚的店门前。 七人众却也只待了一会儿,便又如同出现时候那般离开了,街道上又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我抬头看了一眼,此时已经十一点了,商榷还没有回来,我索性关上了门,朝着后院走去。 却没有想到采臣和鬼厨子都在厨房里。 我知道鬼厨子是喜欢做饭,只要遇到事情,他就会习惯性得钻到厨房里做东西。商榷告诉我说,这也是一种自我防卫和保护机制,因为做饭是他最为熟悉的事情,他自然而然会在这其中获得安全感。 我在厨房门口看了看,就直接回到了大厅中去等商榷,刚巧此时商榷回来了,他将买回来的东西递给了我。 “阿迟,这些东西要收好。” 我将商榷递过来的东西刚刚收拾好,就看到商榷双手支在桌子上,露出了几分疲惫的神色来。 我琢磨了下,其实没有槐树的事情,还是可以很愉悦的。就凑到他的面前,推搡了下,“那我们今晚是不是还可以再……做些什么?” 我以为商榷会如往常一样抱住我,却没有想到他却推开了我。tqR1 “阿迟,我今夜有些累了。我想一个人睡。” 说完,商榷也不等我就直接抬脚朝着后院走去,只剩下我一个在大厅中羞红了脸,随后跺了跺脚。 这感觉实在太不爽了,就像是你做好了一切准备,可那个人却告诉你,他不来了。 我愤恨地瞪着商榷的背影,去将商榷买回来的东西又整理了一下,可想到他之前说的孔明灯的制作过程,我就悻悻然得将东西放了回去。 “阿迟……” 刚巧此时又响起了敲门声,而且听这温润的声音自是秦越。 我上前打开了门,秦越一脸风尘仆仆得看着我,“阿迟,你没事儿吧?” 我有些莫名其妙得看着他,“怎么了?” 秦越皱着眉头问道,“刚刚七人众的时候,你出门了么?” 我果断得摇了摇头,虽然我知道七人众奈何不了我,可我还不至于傻到去招惹他们,谁知道他们的机制会不会出问题呢?万一看不惯我呢? “没有啊,我一直在家啊。”我有些诧异得看着秦越,可他只是深深得朝着“秦卫”看了一眼,随后又嘱咐了两声就离开了。 我并未将秦越的到来放在心上,只当他是因为关心我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几日已经习惯了商榷略带着温度的怀抱,今夜躺在床榻之上却怎么都不能入眠。 鬼厨子和采臣还在厨房里忙活,似乎在准备明日的早餐。自从鬼厨子来了之后,我的胃口便刁钻了许多,惯常的菜都觉得没有什么味道了,鬼厨子就变着花样做东西。 只他有个毛病,若是你夸了这道菜,他就会一直做这道菜。 时钟滴滴答答得指向了两点,我砰得一声从床上蹦跶起来,摸索着打开了门,朝着商榷的房间里摸去。 习惯这东西最是可怕,一旦形成便无法戒除,如同毒药。 第二百六十二章 商榷受伤 商榷的屋子里静寂无声,虽早就已经习惯了,可我还是惊诧了一声,然后才朝着床铺而去。 今日的商榷与我已经熟悉的不同,竟然浑身冰冷。tqR1 “商榷,你怎么了?” 我猛然打开灯,直接坐在了商榷的身边,看着他越发苍白的脸,急忙问道,心中满满担忧。 “阿迟,你怎么来了?回去!”他低喝一声,若是以前我定然跑了,可现在的我只猛地哭出了声,然后看着他,将他的衣服给扒开。 胸口处正有黑色的烟四散飘开,而胸口中央赫然出现了青紫色。 我着急不已,抓着商榷的衣服就不知所措起来,却没有想到商榷只是轻笑一声,一把将我搂入了怀中,“难道阿迟就这么等不及?” 我怕碰触到了他胸口,只敢一只手撑在床上,身子僵硬着。 “这是,怎么了?” 我的目光一触及到他胸口上的青紫,眼泪就忍不住掉落下来。 “怎么了?”他直接翻身而上,将身子支在了我的身上,他目光灼灼,却偏偏遮不住眸中的疲惫之态。 我心中难过,却又不知道要如何说起。 却偏偏恐惧又升腾起来,我是害怕,之前他身中疫鬼之毒的时候也像现在这样,浑身冰冷。 那时候,我只想着他不能死了,可如今的我,却害怕他有一点儿的伤害。 爷爷已经不见了,我不能再失去商榷。 “到底怎么了?”我就一直哭,不说话,他也急了。 被商榷压在身下,我不敢动,怕一动就碰到他的胸口,只能伸出一只手去轻轻触碰他的胸口。 冰冷沁骨,而他眉心却皱在了一起。 “你,怎么了?” 我未曾想到,他会低下头轻轻吻掉了我眼角的泪水,他唇角依旧冰冷,可落在我的眼角却让我忍不住浑身颤栗一下。 我伸出手,轻轻环住了他,支撑住他的身子。直接凑上去,吻住了他的唇瓣。 那股冰凉的感觉让我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下,幸好,商榷还在我的身边。 “阿迟,别乱动了。” 却在此时,商榷闷声说道,随后砰的一声直接从我的身上翻了过去,然后躺在了床上,轻呼了一口气。 我急忙爬起身子来,目光却依旧落在他的胸膛之上,“难道你就不能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么?” 商榷无奈得叹了一口气,“阿迟,你还真是让人不放心呢。” 说罢,他伸手搂住了我,我害怕碰到他的伤口。就只敢抱着他的手臂,半躺在他的怀中。 “遇到了七人众,一个不小心被暴怒伤了。” 商榷轻描淡写得说完,而我却心惊不已。我只敢支起身子,泪眼朦胧得看着他,“疼么?” 商榷笑了笑,“阿迟是希望我说疼还是不疼呢?” 我白了一眼商榷,到了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我急忙爬起来,慌乱地走到了我的房间内翻找医药箱。 可拿到医药箱的那一刻,我却愣在了那里。 我不知道要如何表达我此时的情绪,却只能抱着医药箱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可我害怕商榷听到我的声音担心,便捂住了嘴,蹲在了地上。 我是真的害怕了,害怕商榷会就此离开我。 在这世间,我唯一能够依赖的人就只有商榷了,可若商榷离开我的话,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办。 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从我们相见的那一幕,我从未想过,我避之不及的他会成为我最后的依靠。 可人生总是这样,许多事情都让我们措手不及。 等了半晌,我这才起身,急忙抹掉了自己的眼泪,拿着医药箱朝着商榷的房间走去。要到门口的时候,我捏紧了拳头,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卫迟,你未能护了爷爷的周全便注定会悔恨一生。不管如何,总要护得商榷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阿迟,你还站在门口干什么?莫非怕我把你吃了?” 商榷略带着调笑的声音响了起来,我闷哼一声,使劲将门推开,“我就怕你有心无力。” 看到商榷吃瘪的神情,我并不想笑,可我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我知道商榷不告诉我便是为了怕我担心,我又何必要拆穿他呢? 这医药箱是爷爷留下的,与普通人家不一样,不是装的感冒药,而是一些符纸以及各种施法用的东西。 “别动!” 我对着商榷低喝一声,可当我看到他的伤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疼么?” “你哭,我是心疼。” 这陡然的一句情话,吓得我握着符纸的手,都猛烈地颤抖。 商榷这过了两千四百年的鬼说起情话来,竟然那么顺口那么有震撼力。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他这受伤转性了?倘若真这样的话……为什么不早一点受伤? 可其实吧,我特别喜欢这样的商榷。会让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其实没有那么远。 “好啦,别再哭了。”商榷脸上也尴尬。 我本来已经止住哭了,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眼泪又簌簌得掉落下来,商榷有些慌乱地想要伸手给我擦眼泪,却一个不小心扯到了胸前的伤。 “呼……” 他冷吸一口凉气,我急忙止住了哭,紧张得盯着他,“你没事儿么?很疼么?” “疼?怎么会,不是已经上过刀山下过油锅,这点,不疼。”他回了一句。 我的手微微一顿,对着商榷低声说道,“你被暴怒打伤,难道是因为你招惹了他?也是,你就这个臭脾气。”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我手却还是行动了起来。 符纸需要配合特定的咒语,一般的咒语都是需要消耗灵力的,只于我而言,商榷便是最为重要的。 灵力这种东西,消耗了又如何?只要他没事儿。 商榷眸子中像是装了整个星辰大海,我望着他的眼睛,手中的动作却一时间停顿了下来。不知为何,我有些心疼。 自是心疼商榷,他这两千四百多年是如何走过来的呢? 孤独而又悲伤,沉默而又无助。 第二百六十三章 没那个本事 我的走神被商榷看在了眼里,却只恍惚看到他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了一个邪魅至极的笑容之后就一把将我扯入怀中。 “唔……小心伤口。” 这句话还没有来得及出口,便被商榷封住了唇。 他唇瓣冰冷而又充满诱惑,我小心翼翼得支起身子,生怕碰到了他,却又沉沦在了他的这个吻中。 若可以,我希望时间能够凝固在这一刻。可我知,这永不会发生。因为这世上最无情的时间,最不知道变通的也是时间。偏巧时间在商榷的面前,不具攻击力,可我不是。 “阿迟,你没事儿吧?” 直到门外响起了采臣的声音,我这才挣扎着从商榷的怀里起来,看到他眼中促狭的笑意,我这才惊觉自己双颊绯红,如染了胭脂。 “起来吧,我这怀里再舒服,你也别赖着不离开。”商榷的声音带了几分慵懒和随意,却不失魅惑。 听到商榷这句话,我忍不住腹诽,明明是他拉我入怀里的,现在怪我了? 可我却没有来得及反驳,外面就传来了鬼厨子的声音,“你莫不是听错了?鬼君夫人哭什么?” 采臣坚定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肯定没有听错。刚确实是阿迟在哭,可又听不到了……” 随后我便听到了他们两个离商榷房间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商榷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便直接关掉了灯。 “看吧,我就说不上来了,万一坏了好事儿,你也不怕鬼君拿你开刀。” 这声音虽然压得极低,但是我却听得清清楚楚。 商榷约摸也听到了,随后只是轻咳了一声,外面便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音,我猜便是采臣那货忙不迭得下楼梯。 我忍不住回头瞪一眼商榷,却没有想到他的目光即便在暗夜中也清晰可见。 他的眸子中有宠溺、不舍和悲伤,我不知那不舍和悲伤从何而来,可我想要细看的时候,却只剩下促狭的笑意。 “你别乱动了,让我把药上完。”我白了一眼商榷,却未曾他说道,“这本是小伤,偏生你这般在乎。” 我很想告诉商榷,于他而言只是小伤,可我却不这么想。 可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咽了回去。 “让你别动。”直接用了符纸定了他,然后才小心翼翼得上完了药,我知道那符纸其实对商榷并无任何效果,可商榷却真的再也没有乱动一分。 上完药之后,我就乖巧得缩到了商榷的怀里,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用手抱住了他的脖子,感觉他就在我身边不会离开之后,我才安心得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只能听见我们两个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商榷的呼吸越发沉重,我心中一动,以为他伤口疼了,便急忙问道,“怎么了?是伤口疼了么?” 商榷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冷清,带了几分黯哑,“阿迟,你要再乱动的话,我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来。” 我有些没有明白过来,随后他伸手将我搭在他身上的腿给放了下来。 “身子不便,日后再来。”商榷说得轻松,却惹得我脸上一热。 外面天光熹微,却没有想到竟已经快要天亮了。 我抱紧了一些商榷的脖子,到底还是问出了那句话,“七人众为什么要找你?” 商榷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却很快恢复了常态,“没事儿,我不过是不小心罢了。不会有事儿的。阿迟,你不要担心。” 继而,他转头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我却并不放心,听采臣说七人众是继承机制的,他们跟上商榷便是想要商榷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这一次暴怒可以伤了商榷,那下一次呢? 虽然商榷说,那是因为他们偷袭,可他们有七个,若是七个联合起来的话? 我不敢再细想下去,其实这也是我不了解七人众的原因,后来我才知道,七人众虽然有七人,可却并无团队精神。 “商榷,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被七人众盯上了?” 见我问的严肃,商榷也没有再笑了,只伸出另外一只手拍了拍我的头,带了几分宠溺和安慰,“他们奈何不了我。” 商榷并未否定我的问题,也就是说,七人众真的是盯上商榷了。 “那怎么办?”我一时间有些着急,急忙爬了起来,从桌子上拿到了桃木剑,紧紧得抱在怀里,“商榷,我不会让他们再伤到你的。” 许是我的样子吓到了商榷,他微微皱着眉头叫了我一声,“阿迟……” 被商榷这样一叫,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随后直接扑到了商榷的怀里,“商榷,你不要离开我。”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的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商榷许也是没有想到,身子僵了僵,拍了拍我的脊背,没有立即回答我的问题。 “阿迟,别怕。” 在他的安慰下,我也觉得十分疲惫了,便趴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商榷就支着枕头坐在我的旁边看书,那张俊美的脸上并无半点儿半点儿情绪波动。 我呢在一旁看得有些呆了,凑过去就想动手。 正要下嘴,却听到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那门砰得一声又关上了。 外面传来了采臣的尖叫声,“小生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每一天看到……阿迟,你们继续……” 我脸色羞得通红,有一种奸情被人撞破的感觉。可我转念一想,我是商榷的妻子,我有什么好羞涩的。 随后,我直接一把搂过商榷的脖子,在他的唇上印上了一个吻,然后赶紧蹦跳下了床。 “一吻还一吻。”tqR1 走到门口,一转身就看到了商榷脸上明媚的笑容,惊得我立即关上了门。把滞留在外面的小鬼们,都是吓了一跳。抬头看了眼天色,却让我有些恍惚。 日子太甜了,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也不知道那只死鬼突然转了性,又是为了什么……反正我是琢磨不透的,也就懒得琢磨。 第二百六十四章 无人敢反驳我 我以商榷受伤为由,将他禁足在屋内,还说若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他下床。 他倒也听话,只笑着对我说,他在床上等我。 因为醒来便是中午,匆匆吃了两口饭,我就到了“秦卫”的店里。现在我是老板娘,这钱挣了都是我的,我自然要上心了。 今日的生意确实不错,采臣又被一群小姑娘给围住了,他朝我递过来好几次求救的眼神,我都视而不见。 不是我不想将他从莺莺燕燕之中解救出来,但是他出来了,我银子就飞了。 “阿迟……” 我正在教一个顾客做泥塑,却听到了耳边传来了秦越的声音,我抬起头来看着秦越,他的神色颇为复杂。 “阿迟,我可以找你单独谈谈么?” 他从未用过这般颓败的声音说话,在我印象中,秦越一直都是一个正义感爆棚的小道士。不管遇到什么,都是直接拔出桃木剑开战。 可这样子的秦越却让我有些心塞。 “好,等我把这个弄完。”我顿了顿,到底还是答应了秦越。 秦越长身玉立,他站在门口的时候,倒是给我招揽了不少的生意,看在这个份儿上,我也原谅了他一些。 “阿迟……” 秦越一看到我出去,就急忙低了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怎么了?”因为挂念店里的生意,而且我看到蓝蔺正从对面的院子里走出来。 “阿迟,你真的不能原谅师父么?”他声音越发萎靡,我听得出来他应该一整夜没有睡。 “你已经知道了?” 我只朝秦越问道,秦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去问了师父,可师父却什么都没有说。”tqR1 我皱着眉头看着秦越,那他纠结个什么劲儿呢? “我相信你,可我又不愿意怀疑师父。”秦越的声音越发低了,“我自小跟随师父,是师父养大了我。从我入门的第一天起,师父便告诉我,人鬼殊途。” 他说着说着,目光却落在了店内采臣和鬼厨子的身上,眉心皱得更紧了一些。 我身子挪动了一些,遮住了他的目光。 他歉意一笑,“对不起。阿迟,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点了点头,也不想与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也请你体谅我的难处,我与他从二十年前他离开的那一刻起,便无瓜葛。” 之前我也曾难过纠结,认为父亲卫蔚虽然离开了我,却是因为爷爷借寿给鬼胎的原因;可如今,我却明白了,我和父亲卫蔚之间,不只是隔了爷爷,还有商榷。 其他鬼,我不知我会如何处理,可我身边的这几只,我都会拼尽全力去保护。 “秦越,你也应该明白的。爷爷于我,就如同卫蔚于你。你会因为他养鬼、卖鬼就再也不认他了么?” 我看着秦越,声音也严肃了起来。 秦越艰难得摇了摇头,“不管怎样,他都是我的师父。如果他做错了,我就告诉他,像我小时候他告诉我那般。” 我不知道要如何告诉秦越,有些人,你是改变不了的。 可我到底没有说,这是秦越心底的希望,我也不愿意打破了他的希望。 蓝蔺和父亲卫蔚此时也走到了“秦卫”门前,蓝蔺直接蹦到了秦越的身边,张开双臂护在了秦越的身前。 父亲卫蔚开了口叫了一声阿迟,我却只是点了点头,就进入了“秦卫”里。 后来听秦越说,卫蔚在门口站了许久才离开。 我自是不知,即便知道也会装作不知。 “阿迟,又见面了!” 就在我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只袖长的手伸到了我的面前,遮住了我的视线。 我从账本上抬起头来,微微眯了眯眼睛,“你怎么来了?” 这人是我之前在地府里遇到的那个青年,我记得应该是叫闵良。这名字实在太好记,加上他太有特点了,那就是他伸出来的这只手没有掌纹。 我心中一惊,看到采臣和鬼厨子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这边儿,便对着他说道,“亲,你是想做泥塑,还是面具呢?” “都不想。”他摆了摆手,目光在店内逡巡了一下,“眼光虽差了一点儿,但是却也有那么几分样子。” 听到这句话,我就不乐意了。有哪个客人当着店老板的面儿损的? 这还有没有素质了? “那我帮不了你了。”我白了他一眼,这人明显来找茬嘛。 “不,我想要阿迟陪着我逛一逛这酆都城。”说完,他眼睛里露出了期待,紧盯着我。 “没时间。没看到店里这么忙么?”我指了指店内,却不知道何时,店内的人竟然全部都已经走了出去,店内只剩下在一旁聊天的采臣和鬼厨子。 “如今没人了,阿迟可否陪我去了?” 就在我思索的时候,他又出声问道。 突然出现一个人,行为诡异,而且没有掌纹,偏生让我陪着他去逛酆都城,我怎么可能答应? “不,我要盘点货物。”我头也不抬得对着他说道,却没有想到他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从来都没有人敢违背我的意思。” 说完,我只感觉脊背一阵发寒,猛然抬起头来,却看到闵良正一脸笑意得看着我。 我正想要什么理由才能拒绝他,就看到了门口站着一个冷艳霸道的身影,除却阿芙大人却无其他人了。 “阿芙,阿迟不愿意陪着我逛酆都呢!” 他低语一声,阿芙只是深深得看了我两眼,便轻声说道,“阿迟,你便陪着他去呗。” 我还没有来得及申诉就被阿芙大人给卖了,我想着应该告诉商榷一声,正要吩咐采臣和鬼厨子,却没有想到那两个早就不见了踪影。 我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办法。 “阿迟,不过逛街而已,你在害怕什么呢?” 闵良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我这才反应过来,对啊,不过是陪着闵良逛街而已,我怕什么呢? 再说了,这闵良看样子和阿芙相识。虽然阿芙是我情敌,但是她应该不会把我推到虎口中去吧? 正在恍惚中,闵良牵着我的手腕就走出了“秦卫”。 第二百六十五章 急速生长的掌纹 我被闵良拉着离开了店里,他力气好大,拽着我的手,也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意思。 回头看了刚才许我出来的阿芙,她面色凝重地站在秦卫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还真不知道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她一殿阎罗那么困扰。 不过,我或许更需要担心我自己。 我之前就说过,闵良的一双手都没有掌纹,掌纹这东西说来玄妙,那看手相的算命师傅都会说,掌纹是一个人一生的表现,哪些掌纹代表财富,哪些掌纹代表爱情。这样的说法虽然不慎靠谱,但是有一点却是真的。 那就是,掌纹的确是人活在这世上的标识。tqR1 鬼魂和亡灵都是没有掌纹的。 闵良见我一双眼睛死死地停在他身上,不由得皱了皱眉,也把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卫小姐是觉得我这样穿着奇怪?还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其实如果不是阿芙让我跟他出来,我没有办法拒绝,也不能违了阿芙的颜面,否则我情愿呆在店子里,跟着一个诡异而奇怪的陌生人逛街,可是一点都不舒服。 偏偏他兴致极高,而且对周围的一切都非常有兴趣。 天色似乎突然暗淡了下来,闵良也停下闲逛的脚步,微眯着眼睛看了看天上,“卫小姐,你说这天,是要下雨了吗?” 我也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了看,天就阴沉沉的,像是被什么东西阻隔了一般,但又不像是要下雨的模样。 不过既然他觉得是要下雨,那我就算是找了个不错的理由,“我说既然都快要下雨了,那我们就回去吧。这没有带雨伞淋成落汤鸡可不好。” “再等等。”他将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直线,唇角也上扬起好看的幅度,也是微微一顿,才继续往下说。“快看,有东西从云里下来了。” 我惊愕地看着他。 我当然有看到那东西,那是一只巨大的猛兽,通身深蓝色,有双角、面目狰狞如鹿,张开血盆大口,犬牙锋利、穷凶极恶。 虽是这番模样,但我心里只有疑惑,未见恐惧。 因为这一只怪物,我之前也见过,是专门服侍阿芙的斎铖。我就奇怪它为什么偏偏会出现在这里? 闵良就冲着斎铖招了招手,怪兽顿了顿,竟然径直地冲了下来,我做好戒备,握着皮鞭,想着倘若它意图不轨,还能勉强抗衡一下。 顺带寻思,倘若等会真动手,祭出阿芙的名字,到底管用不管用? 但是眼前这幕,显然同我所想有些差距。因为斎铖只是非常乖巧地停在闵良的脚边,如同一只分外乖巧的宠物。而闵良也可以抚摸它头上的毛发,顺带着夸奖一句。 “阿芙可真有本事,竟然养了一只这么乖巧听话的小狗狗。” 斎铖摇了摇尾巴,虽然有些不大喜欢那个称呼,但是没有反驳。倒是我在一旁看得大眼瞪小眼,也想问候一句,他把这种怪物称呼为小狗狗,真的没有关系? 不过斎铖出现,似乎是有别的打算,因为只和闵良玩了一会,就摇了摇尾巴起身。 “行吧,你既然惦记着阿芙给你的任务,那就先去做吧,我的事情也不着急。”闵良拍了拍斎铖的身子,目送那只怪兽离开。 而斎铖一走,天竟然又亮了起来。 我之前就抱怨过丰都的天气怎么一会儿一个样,上一刻还是阳光普照,下一刻便是乌云密布。我之前以为是最近全球气候变暖,所以天气状况有些不大稳定,变变天什么的,都非常正常。不过今天亲眼见到了,我才知道原来都是这些个怪物,捣的鬼。 斎铖送走之后,我对闵良的身份更加好奇。 偏偏前面就有一个算命摊子,那道士一身奇奇怪怪的衣服,口中念着的经文也残缺不全,一看就知道没有什么本事。但是我又不需要他有本事,拉着闵良就过去了。 “这位神仙,可以帮这位小哥看个手相吗?”我一面说,一面已经将闵良的手捉了,伸到他的面前。 道士皱了皱眉,因为我举动奇怪,他目光停留在我的手上。 但是我的眼睛,却停留在闵良的手掌上。 那双手上,竟然以极快的速度生长出盘根错节的掌纹,交错延伸,也就那么一两秒的功夫,那只原本什么都没有的手掌,竟然就和旁人无异了! 就算是亲眼看到,我的都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我都看到了什么! 道士已经握住了闵良的手,开始给他批命,说得都是平日里司空见惯的那套,不过是一面恭维,一面找着合适的借口敲打他一下,然后想着再诓骗他买个什么东西,凡此种种,才能逢凶化吉。 这些话我统统都没有听进去,还在想着那双没有掌纹的手,不知道怎么就生出了掌纹,那样的生长速度,那样的生长方式,我似乎之前也见过一次。 那是置身死人棺材之中,我曾经见四周的血管壁,便是以那样极致疯狂的速度,急速攀升! “我算出你近日将会有血光之灾,倘若需要化解的话……”道士估摸着差不多了,正打算进行最后的行骗。哪知道闵良突然站了起来,扔了一张毛爷爷到他面前。 “你也不用往下说了,倘若这番诓骗之言,被地府里的判官听到,怕是你死后要在滚烫辣油中,多走一圈。” 他说得那么认真,都不像是在恐吓他,而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我看到道士的脸抽搐了下,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暴露了出来,差点就要把坐着的小椅子抽出,砸在闵良头上。我没有办法,只能拦了拦。 “大师,我这朋友精神有些不大正常,我替他给您道歉,您呢就当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您说您一有大本事之人,这不能跟这种人计较,是不?” 我漂亮话说得不错,那道士也就冲着我们点了点头。“有病就让他在家里养病,这出来转悠做什么,好好的一天,生意都被你们给黄了。” 我就一面笑,一面将闵良给拖走了,而他还一副我什么都没有做错的模样。 第二百六十六章 人形鬼差 我拽着闵良离开了算命摊,又寻思着有事情问他,就把他带到了轮渡这边。 之前这里倒是热热闹闹,但是自从出了翻船的事情之后,就变得冷清了许多。人天生就知道趋利避害,知道这地方危险,所以就都躲得远远的。 闵良还在琢磨刚才那事情,的确有些不大高兴。“卫小姐,刚才那人明明说得就是荒诞无稽之言,怎么在卫小姐这里,倒像是我错了呢?” “若世人都如卫小姐这般不辨是非,不知好歹,我就寻思这地狱算是人满为患,还得再想办法扩建一二。” 他说得头头是道,但我却听得头疼。 就狠狠地质问了他一句,“我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的掌纹可以快速的增长?你找到我,又是为了做什么?”这个问题已经在我的心里堵了很久,忍到现在才开口,我也算是不错了。 可是他一本正经地冲着我摇头,表情十分天真,“那个卫小姐,我既然和阿芙认识,你说我能是人吗?” 我脑中轰然一下,怎么连这个都忘记了?tqR1 也难怪闵良会用那么一副想不明白的模样瞪着我了,他既然认识阿芙,那么就不可能是人呀。 “那……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我咬住唇瓣,非常警惕地看了闵良一眼,顺带着将手中的鞭子握住,他虽然认识阿芙,听语气似乎也有些交情,但是我不能不防着他。 “你就当是鬼差好了。”他特别认真地看着我,然后点了点头。“阿芙本事再大,总不能一个人就把丰都城管理好了吧,他需要鬼差帮忙一起打点,我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他给我的说辞,但是我明显不信。倘若他真的只是鬼差,那就应该尊称阿芙为阿芙大人,否则依着阿芙的脾气,定然直接抽了他的筋骨。 所以,他定不只是鬼差。 可我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了,认识商榷之后,我便知道倘若有人不想要告诉你一件事情,那么他会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和方式搪塞不让你知道,纵然你再是穷追不舍要到的至多也只是个错误答案。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耗费功夫? 更何况闵良有只是个奇奇怪怪的陌生人。 我这么一过脑的时候,闵良的神色却变得慌张了起来,他抬手指了指江边,冲着我说了一句。“他们怎么来了?” 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乃是一队人乘船从江边过来,那艘船是一艘鬼船,和商榷之前唤来的虽然不是同一艘,但是本质上是一样的。 那艘船通体黑色,有十多人站在船上,都是一身黑色的长袍,手中握着一个白色的东西,因为约莫隔着些距离,我能够看到的,也只有这些。 “我得走了,等会他们若是问起,千万不要说见过我。”闵良扔下这句话,就消失得没有了踪影。我左顾右盼的,连他从什么方向离开的都不知道。 那些人,离我更近。 我叹了口气,这些人便是行走在人间的人形鬼差。他们都还活着,以人的方式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但是却有收亡灵鬼魂到阴间的本事。 这类人,是被冥王选中在人间帮忙处理鬼怪之事,将那些滋生恶意害人的亡灵,送入到阴间,协同判官审判,帮忙押解到各殿阎罗处受刑。 他们虽然还活着,但是就同鬼打交道了。 我不是亡灵,他们便不会拿我怎么样,所以我乖巧地站在岸上,不招惹他们,也没有着急离开。 船更近了。 我寻思着这里并无我什么事情,刚刚准备离开,便有一人形鬼差上前,拦住去路。也就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长得还算俊朗。 他皱眉,一双眼睛在我的身上游走了一遍,诧异地说了一句。“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听他这句话就来气,也回了一句。“你才是个东西呢。”知道他不常和人打交道,怎么连人话都不会说呢?怎么有一开口就质问别人是不是东西的。 他身后有位年老之人过来,帮忙道了个歉,“小姐不要生气,他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处地方风大,天气又凉了,您还是回去添件衣服再出来吧。” 我本就没有想过要招惹他们,现在老人又给我寻了个台阶,赶忙就顺势往下。“是呀。天色的确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一面说着道别的话语,一面将注意力停在了老人的那只手上。 他和他身后的鬼差一样,左手上都托着一朵白色的莲花,莲花晶莹剔透,通体透亮,澄澈极了。 既已说完道别的话语,我便转头离开,回去的时候,听到刚才拦路的年轻人询问老者,“那小姑娘本就奇怪,她分明是看到我们从鬼船上下来的,竟然也不觉得惊讶。” 我心里膈应了一句,还没来得及将口水咽下,就听年老之人开口。 “这里是丰都,你遇上一两个长着鬼眼,能够看到鬼船的人,并不稀奇。”他这话也没有错,但是我却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只能摇了摇头,沿着江边的小路,回了秦卫。 刚刚进了家门,就闻到阵阵美食漂浮出的香气,我便知道鬼厨子又做了什么好东西,心情也顿时好了起来,赶忙进了屋。 商榷是背对着我坐着的,瞧得他回来,我心情就更好了,就走了过去。 不过,我没有想到,阿芙竟然还在秦卫。 我刚刚的角度有问题,所以只看到了商榷,这一走近一抬头,才发现还多了个人。阿芙瞧见我回来,冲着我微微笑了笑,又招呼正在厨房忙着的鬼厨子。 “我说你快些上菜,阿迟都回来了,我也饿了。你的手艺,我可是相当期待。” 厨子鬼听得这话,更是兴致勃勃,我看到灶台上的火更旺了,而且明明都已经一桌子的菜,他还在里面忙活做什么? 让我想想,厨子鬼一向喜欢听人夸奖他手艺,更何况现在还是阿芙在夸他,所以才这样干劲十足。 可这并非是我关心的重点,我看了看正在夹菜的妖冶女人。 “阿芙,闵良到底是什么人,他说他是鬼差。” 第二百六十七章 我不招惹 商榷似乎也不认识闵良,因为我提到这个名字之后,他就用略带奇怪的目光看向阿芙,问她要一个答案。 这事情竟然连商榷都不知道,所以我更是理直气壮地,跟着商榷一起看向阿芙,我们都迫切地希望,可以在阿芙这里,要得一个答案。 阿芙冲着我们,缓缓地点了点头。“既然他说是,那就是呗。这么纠结做什么?” 那么一句话,就把我给打发了。 商榷有些不满,刚准备进一步同阿芙问清楚,就见得阿芙冲着他,做了一个口型,也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我也没有看得清楚。 然后,商榷就非常淡然了。 乃是冲着我点了点头,“行吧,他说他是鬼差,他就是鬼差,不过阿迟你躲着他就是了。” 虽然话语还是一贯的慵懒,也带着对我专属的宠溺,但是我怎么听,怎么不是个滋味。就觉得商榷是拿着一个小铲子挖了个坑,然后就把我给埋在坑里了。 那浑身是秘密的闵良,阿芙不管算了,他竟然也不管了?而且依着今天闵良主动上门找我的惯性,这事情怕是我不招惹,他都会亲自上门,再来招惹我的吧。 商榷,也不担心? 他这一会儿一个样的脾气,我还真是适应不了。就连厨子鬼那顿丰富到了极致的晚餐,都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两口。 饭间阿芙问商榷,他们两算是一起管理丰都,现在先后受伤,是不是有什么人专门针对丰都,想要从中谋求些什么?tqR1 然后就被商榷回了一句。“你受伤是因为招惹了不该招惹的麻烦,我受伤是因为自己犯贱,哪有什么人敢针对丰都。再说了,实在不行不还有那位在吗?” 商榷说得挺俏皮的,我也喜欢他刚才自我调侃的那句犯贱。但是吧,想到他受伤我心里还是存了个疙瘩,就怎么都不舒服。 “行吧,我倒希望那位,可以偶尔管管事情。”阿芙打了个哈气,站了起来。“我也吃得差不多了,那就回去了。过些时候我生辰,你记得把厨子鬼放下来,给我做顿寿宴。” 厨子鬼就在一旁连连点头,他能够有个大显身手的机会,可是着实不容易。 不过今天商榷似乎就和阿芙给杠上了,“你生辰还有大半年的功夫,现在就问我要人,是不是有些早了?而且地府就这一只厨子鬼吗?你至于连这个都要和我争?” 我总觉得依着他一贯慵懒的性子,是在故意和阿芙抬杠。看到他们感情那么好,我心里面又觉得像是堵了块石头。只能蒙蒙声声地说了一句。 “那个,我上楼去歇息了。你们在底下慢慢玩。” 这刚刚走了两步,就听到阿芙一本正经地同商榷说,“你知道我这个时候让厨子鬼下地狱做什么,那是躲灾。七人众我不是惹不起,只是我这地头蛇不愿意招惹他们过境的强龙。” 阿芙这话一说,商榷表情便变得凝重,却是将手指停在自己的唇瓣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知道,别说了。” 他是怕,我听见? 我叹了口气,走到了楼上,然后将躲在里面的胆小鬼赶了出去。宁采臣这只小鬼,害怕底下的阿芙,所以就没有下去吃饭,一直躲在房间里。 “你在这里看着他们,倘若有人上来,就敲门告诉我。”我叮嘱了他一句,胆小鬼虽然有些不大明白,但还是点了点头。 “阿迟,你背着鬼君大人,打算做什么?是要给他一个惊喜?”宁采臣眨了眨眼睛,非常好奇地问道。 我踹了他一脚,然后头也不回地将门关上。 不过进到了屋子也不能完全放心,须知道那只胆小鬼可不一定靠得住。我就在口中默默地念了一圈咒语,贴了一张符在门上。 这张符,是不让小鬼进来的,虽然定然拦不住商榷,但是好歹他进来的时候,可以给我一两秒的时间收拾。 把这一切都搞定之后,我就长长地松了口气,然后问米请鬼。 而今做这一套已经非常熟练了,记得最开始的时候,我连能不能请出小鬼都不知道,而现在发展到可以请特定的小鬼出来,并且让他们服服帖帖,听我的调遣。 我术法越是熟练,心中却越是不安。 因为这代表着,我已经没有了回头的法子,我得在这条路上渐行渐远,永远没有办法回到平常人的生活当中。 我要请的,是阿芙手下的那只疾行鬼。 它见了我,连忙冲着我点了点头,眼神之中还躲闪得厉害,“鬼君夫人,您找我有什么事情?”一面说,一面就看着墙上的符咒。 它以为我打算收了他。 “一件小事情。”我白了它一眼,好端端地我把它收了做什么。而且倘若等会阿芙回了地狱见不到疾行鬼,她那么聪明难道会不知道是我做的,她既然知道是我做的,岂不是要和我拼命? 我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怎么可能这样招惹她呢? 我只是一本正经地告诉疾行鬼,让它到地府把所有和七人众有关的资料都找上来,我得一一过目,不然这事情压在我心里,我不放心呀。 疾行鬼点了点头,赶忙就飞速地离开了。因为门那边有符咒,所以疾行鬼走得是窗户。 我顿了顿,叹了口气。 然后他就回来了,手中捧着厚厚的几本书,一面递给我一面陪着笑,“鬼君夫人,只找到这么几本,您老慢慢看,我先走了。” 我冲着它摆了摆手,目的达到,就不要在这里逗留了。 不过疾行鬼还是非常为难地看了我一眼,“那个,有句话我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这事情阎罗不许鬼君插手,您确定要管吗?” 阿芙刚才也说,她不愿意招惹七人众。 我当然也不想招惹,但是想到商榷受伤的事情,心里面就满满不安,我回了疾行鬼一句。“我也不是要招惹它,不过是见到了不知道,想要具体了解一下,这总没有错吧。” 疾行鬼点了点头,信了我这句话,然后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诡秘夜谈 他这刚刚一走,宁采臣就扣了扣我的房门,然后交代了一句。“阿迟,商榷跟着阿芙出门了,应该一时半会回不来吧。” 我哦了一声,虽然挺谢谢商榷出门,让我可以认真看七人众的资料,但是为什么偏偏是和阿芙一道的呢? 或许是他也要出门办事,然后顺路送送阿芙? 先暂时把这些想法搁置在一旁,我认真地端详起了七人众的资料,之前我只知道七人众是从日本过来,然后每一人代表的含义不同,他们会在街上游走,然后带走具备那些特质的人。 骄傲、贪婪、淫欲、暴怒、饕餮、懒惰、嫉妒。 七人,七罪。 而这七宗罪,也是人性上不可弥补极其容易暴露的缺点。之前商榷说过,招惹到他的,乃是暴怒,只有杀戮过重的人,才会被暴怒盯上…… 我从未见商榷杀人,为什么还会被它盯上? 也不知道疾行鬼本是打算敷衍我,还是出于其他别的什么原因,他给我的资料竟然相当有限,关于七人众的事宜,不但含含糊糊,而且有很多都解释得不清不楚。 我看了一会儿,却是越来越觉得困惑。就懒懒起身,到了窗边,想着将窗户打开,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我便看到,那一行七人,竟然就在街上游走。 他们都穿着破旧的黑色蓑衣,头上戴着草编织的斗笠,每一人右手都提这个血红色的灯笼,最前面的那人手上,握着一根竹杖。 至于剩下的六人,就将右手伸出,搭在前面那人肩膀之上,如同盲人一般。 但那日商榷和暴怒交过手,便知道他其实有眼睛,他们并非是盲人! 不过是借由一副类似于盲人的模样,在人间游走罢了,也有这样的一副模样,想要勾走和他们相同属性的人。我听说一旦被七人众盯上,他们便会不惜一切,甚至于跋山涉水地将你找到,直到…… 把你,变得和他们,一模一样。 我往下咬住嘴唇,所以他们是盯上商榷了,也不知道那只死鬼是怎么招惹了他们,以至于他们这样远渡重洋地过来,都想把商榷变得和他们一样。 心中焦虑更重,我见他们似乎停了下来,就停在秦卫的门外。 咬了咬牙,拿了皮鞭和之前商榷准备的隐身斗篷,这东西我用着方便,那次失效之后,他又重新给我做了两个,说是丰都鬼多,备着也算是个保护措施。 我当然有埋汰过这算什么保护措施,不过现在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出门的时候宁采臣看我一眼,“阿迟,那七个人好奇怪,好可怕。我听厨子鬼说,他最近躲他们得厉害,都不敢外出买菜了。” 我冲着宁采臣点了点头,面色越发凝重。也对,七人众不但要带走商榷,而且还盯上了厨子鬼。 那些传言都说他们会对人下手,没有想到偏偏盯上了鬼! 宁采臣不敢陪着我一道,我就披上的斗篷,垫手垫脚地来到他们的身边,他们虽然站在秦卫的门口,看着的却是对面那家店。tqR1 我这才想到,倘若七人众真的是因为什么来到丰都,未必是冲着商榷来的。 因为,这里还有一个人…… 他集齐了骄傲、贪婪、淫欲、暴怒、饕餮、嫉妒,这之中的所有罪行,他才是七人众最想带走的那个人。可是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他们盯上的,又不是卫蔚? 那七人众的首领,名为骄傲的,帮我解答了疑惑。“那卫蔚的确是最适合成为我们一员的人,但是他本事大,我们敌不过。只能想些办法,先把较弱的几人替换了,再来和他一战。” 先把较弱的几个替换了? 我看了看因为骄傲这句话,而将头低下的暴怒和饕餮两人,难道他们就是需要被替换的两人?所以为了收卫蔚,七人众得把暴怒和饕餮替换了,换成商榷和厨子鬼? 因为厨子鬼子会给我做好吃的,所以我都不知道他还有其他的能耐,听刚才七人众的那个语气,仿佛也挺本事的?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竟然打算将商榷带走? 这事情我断然不能容忍! 不过我身后再次传来了脚步声,是早些时候在轮渡那边见到的人形鬼差,他们一众也是十多人,都身着黑色长衫,一手执禅杖,另外一只手托着洁白的莲花,缓缓走了过来。 我诧异地皱眉,真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竟然把这些人都给招来了。 不过身旁的七人众连忙皱眉,骄傲又说,“鬼差来了,我们得快些离开。那只千年厉鬼虽然本事,但是架不住我们人多,到时候稍微使点伎俩,这问题就该不大。” 骄傲这么一说,他们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留我愣在原地。 七人众打算对商榷动手?而且,他们怕人形鬼差? 我本以为披上这身斗篷,鬼差也见不到我,便准备转身离开,但是没有想到却被他们团团围住,那约莫十多人,都皱着眉头,十分严肃地看着我。 知道斗篷没有了用处,我也就取了下来。鬼差能够收拾的,只有厉鬼。我知道自己还活着,所以也不惧和他们打交道。 果然他们只是神情凝重地看着我,也没有想要动手的打算。 之前和我交谈的那个老者,又是冲着我摇了摇头,“我看你这模样,这天分,绝对是最适合捉鬼的,可你偏偏……” 他想说我身边偏偏跟了个千年厉鬼,而且我不但和他冥婚了,还有了夫妻之实?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也恬不知耻地觉得,他约莫这样说,是在夸我? “可惜呀,可惜呀。”老者叹了口气,继续摇头。 但是我不觉得可惜,因为我已经认定了商榷,那么也就会一直跟着他,厉鬼不厉鬼的,也不在乎。 更何况我本来就没有做什么鬼差的打算,学的这套捉鬼的本事,还不是因为跟了商榷经常遇鬼,为了自保勉强学了些。 否则,我早就死了好多次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佛手枯骨 那老者从我的身边走过,似乎打算带着其他众人离开,我顿了顿,却是叫住为首的一人。“等等。” 他慢条斯理地将身子转了过来,一张布满褶皱的脸,缓缓地转了过来,那张脸抽搐而苍老,眼角处都是黄褐色的老年斑。 我有一瞬觉得心中一凉,这副模样怕是和厉鬼差不多吧。 他继续用那双考究的目光,在我的身上打量,声音变得比之前更加苍老,“小姑娘,你既然不是鬼,就不应该和我们打交道,早些回去,睡觉吧。” 若是以前我会撒丫子就跑,但是现在竟然可以站定。“我知道你们有收了七人众的本事,他们也怕你们,是不是?” 刚才不过是见他们过来,那七人都做了鸟兽散,倘若真的交起手来,鬼差们轻易还是可以占了上风。 那执杖的老者,微微蹙了蹙,似乎有所迟疑,但到底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我身后卫蔚的门店,“你是担心他们会带走他,是吧?” 在他看来卫蔚是我的父亲,我们之间有天大的矛盾,至多不过那一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就算是可以化解了。至于往后种种,根本不用事事挂在心上。tqR1 但是,事实偏偏不是那样。 我虽也不想七人众带走卫蔚,但是在那之前,我得拦着他们,不能让他们仗着人多,做出什么对商榷不利的事情来。只是我不知道鬼差心中的打算,想着他们既然以捉鬼为己任,那么在立场上还是更倾向于帮助人吧。 而且,就算再不想承认,我的父亲也是道法高深。 所以非常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所以,你们会帮忙,把七人众赶走是不是?” 我咬住唇瓣,鬼差和大部分吃阴间饭的活人不一样,那些人大部分都是良善之人,但是鬼差不是,他们永远都是亦正亦邪的代表,一面可以收服厉鬼造福百姓,一面却也做着打家劫舍的勾当。我看这忙他们也不是不帮,而是缺乏一个合适的条件。 我之前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种行走在世间的人形鬼差,他们既做着阴德同时也损阴德。所以一般良善之人,都会避之不及,就算非要和他们打交道,也得非常小心。 “小姑娘,你要我们帮忙,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呀。”他一面说,一面眼睛就落在了秦卫的招牌上。 他想进去,坐着好好说。 我权衡里面只有厨子鬼和宁采臣两只小鬼,到时候我封住他们的嘴巴,不告诉给商榷知道,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就冲着他们点了点头。 “那就进去说,反正我是人,你们奈何不了我。” 为首的老人点了点头,“我们当然奈何不了小姐您,我们还需要小姐您帮忙呢。”他扔下这句奇怪的话,就带着身后的十多人进了秦卫。 宁采臣本是躲在门边偷听,见得这么一股人流进来,吓得立刻躲在了我的身后。他怕鬼,但是这群人分明比鬼更吓人。 我见其中一人的眼睛落在宁采臣身上,就戏谑嘲讽了一句。“如此遗留在人间的胆小鬼,这么不成气候,也要被你们堂堂鬼差惦记?” 心中还是有些不安,我怕他们顺势把宁采臣也给收了。偏偏胆小鬼这个时候还补充了一句。“阿迟,你刚刚是在骂我?” 他又不傻,好赖话听得出来。 不过我翻了个白眼,狠狠地瞪了他一下,现在是什么时候,就别跟着添乱行吗?不过索性为首的那人轻轻点了点头,“小姐放心,我们看不上一只胆小鬼。” “阿迟,他们是不是看不起我?”宁采臣更生气了,我也懒得安抚他,只是把他踢开,招呼其他人坐下。“那我们谈谈正事吧,你们要我怎么做,才愿意帮忙。” 老者不着急,而是将他手中的莲花放在桌上,然后微微地,朝着我的方向,缓缓推了过来。“再同小姐交换条件之前,我得让您明白,我的确有收了七人众的本事。否则你不信我,如何合作?” 我徐徐点头,我虽然对此并不怀疑,但是他要证明,我也没有拦着的必要。 便将注意力落在那一朵莲花之上。 白色的莲花,开得妖娆漂亮,我之前有见过阿芙额头上的莲花,只觉得漂亮,可是眼前的这一朵,竟然妖娆明丽。老者慢慢地将莲花转动方向,我就死死地盯着那朵莲花。 就见得它慢慢的,竟然变成了一具死人头骨,也是白色的,不过这一次不是圣洁洁白,而是白骨森森! 我诧异地抬头,虽然不至于太失态,但是额头上滴落了冷汗。 “小姐,你知道我这是什么吗?”他同我开口,我缓缓地摇了摇头,心中却在感慨这群人到底是活着的人形鬼差,还是从地狱爬出的厉鬼…… 从来只有厉鬼的身上,才会携带有人形的头骨。他们或手握,或把他们穿成一串,狰狞地放在胸前,每往前走一段,便摇晃一下。 只一眼看去,便觉得阴森恐怖。 “这东西,叫着佛手枯骨。是将得道高僧的头骨取下,置于火中焚烧,最后所得出来的结晶。再由精通工匠巧手之人,雕刻打造,做了莲花的模样,我们握在手上,一切的邪灵便不敢靠近。” 我听说过佛手枯骨,的确是制服厉鬼的法器,但是却不知道它原来是如此来历。一想到他们握在手中的是白骨,我忍不住还是打了个寒颤。 “既然小姐已经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那么我就同你说说,我们的条件。”老者见得我明白,便用一块黑布将它包裹了起来,重新放置在了自己的手中。 那虽然是朵莲花形状的白骨,但却又像是活了一般,因为我分明看到它,轻轻动了动。 我的身后,也灌入一阵冷凉的风。 这屋子的大门还敞开着,有风也应该是从前面进来的呀!却是佯装镇定地问他,“那你,打算要什么?” 没有无缘无故地帮忙,只有永远的等价交换。 我知道他们的原则。 “帮我捉一只摄青鬼。”老者开口。 第二百七十章 摄青鬼 摄青鬼? 我眨了眨眼睛,也没有说好与不好,老者竟然招呼那群人起身,然后带着他们从正门口离开,一群黑色的身影在我的面前鱼贯而出。 老者走在最后面,还叮嘱了我句。“不用着急,你可以慢慢想清楚,等想清楚了再来找我们,毕竟你是卫子陵的孙女,你姓卫,那么收摄青鬼,对你就不是难事。” 我追了出去,可是外面已经空空如也,不见一人。 要不是有宁采臣提醒我,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以为于街上见到人形鬼差将他们请到秦卫来,不过是一场梦。 摄青鬼。 简单来说这是一种非常厉害的鬼,是提取尸气而形成的,且在通常情况下是不会死去,大部分的道法和法器,在它面前统统失灵,只有道法高深之人,才有收服他的法子。而且这类鬼,虽然是因为心中积怨不平形成厉鬼,但纵然心愿达成,也不会就此消失。 摄青鬼厉害,但同时也可怜。 因为摄青鬼乃是人因为积攒了深仇大恨,又不能报仇,所以会在方士的帮助下进入到棺材当中,七七四十九天不吃不喝,就吊着一口气,最后变成了半人半鬼,超出三界之外的东西,虽然习惯意义上会称之为鬼,但是实际上已经超越了鬼的存在。 收服摄青鬼是需要签订生死状,而倘若有人可以收了摄青鬼,便可以证明道法高深,也能在附近一带扬名立万。 不过这些统统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人形鬼差也有收了摄青鬼的本事,只是为什么偏偏要求助于我呢?不过,就是麻烦些。 我用手托住腮帮子,不过老者最后一句话没有说错。 他说,我姓卫,那么收拾摄青鬼,就不是什么难事情…… 乃是因为在卫家,有一套专门的法器和道法,是用来对付摄青鬼的,而且要求卫家每代人必须人人掌握,就算不做捉鬼的道行,这些都不能荒废。 爷爷也是从小就把这一套道法教授给我,小时候若是念错一句,定然狠狠责罚,从未例外。 所以现在收拾摄青鬼应该并非是一件难事,我就想知道他为什么知道我姓卫,为什么知道我们卫家,有收了摄青鬼的本事? 还是说,他和我一样,甚至于比我更了解卫家? 我站在门边,竟觉得起风了,这一次乃是真的风起,片刻间就有雨水落下。我咬住唇瓣,叮嘱了宁采臣一句。“我出去找商榷回来,你今晚什么都没有看到,也什么都不许说出去。否则,我收了你。” 我一本严肃地开口,胆小鬼就浑身一颤,连忙冲着我摆了摆手。 “阿迟你放心,我……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听他这么说,我也放心了不少,从屋里取了一把伞出来,也不知道商榷怕不怕淋雨,也出去这么久了,说不担心,那也不是真的。 毕竟他身上还有伤,七人众也还盯着他。 我这样想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又是在那颗槐树下,找到了商榷。 他最近,似乎都喜欢到这来。tqR1 我就看到商榷那抹慵懒随性的身子,继续靠在槐树上,神情简单肆意。不过会微微张开嘴巴,似乎又在同它说着什么事情。 那些可以告诉给它知道,但是不能告诉给我知道的…… 秘密。 雨水从树上落下,打在商榷的头发上,脸上,他性情慵懒也懒得搭理,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将雨滴打落下来。 就那么简单的动作,但是让我看得怔愣。 犹豫了下,我皱了皱眉,还是快走两步,到了商榷的近前,然后踮起脚将雨伞送了过去。“我说,你在这里淋雨都不回家,是不是又迷路了?” 我把七人众和人形鬼差的事情,统统瞒着商榷,只是冲着他笑了笑,避重就轻地开口。 他一把就把我拖了过去,伞也扔在一旁。 “我说阿迟,你是不知道不能在树下打伞吗?”他一面捧着我的脸,一面占着便宜地戏谑我。 又被他羞得满脸通红,赶忙冲着商榷摇了摇头,捡了伞也把他从槐树下拖了出来。“我不管,你得给我回家。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商榷点了点头,把伞抢了过去,他比我高多了,打伞也顺手得多。 虽然刚刚淋了雨,但是我挺想念他那个怀抱,犹豫了下,虽然嫌弃还是靠了过去。他僵硬了下,大概是有些猝不及防,不过笑了笑,也没有推开。 恩,他这模样,倒是比以前暖了很多。 雨越下越大,等到我们回到秦卫的时候,已经在地上积攒了浅浅的一层水,踩上去会溅起些水花。商榷似乎兴致不错,还同我玩笑了一句。“阿迟,你知道不知道,水滴都是有脚的。” 我就浑身打了个冷颤,商榷不是认真的吧? 因为我分明还记得,当初在枯叶镇上,当我从那辆开往地府的火车上下来,入住鬼镇的时候,客栈的老板娘小怜,就同我开了个那样的玩笑。 我在洗澡的时候,发现自己脚下的水滴,都像是长了脚一样,会变得鲜活,也会跟在我的身后…… 虽然时过境迁那么久,但是商榷现在说起,我还是身上一阵阵冷凉,怕得要命。 就好像,我们并不害怕噩梦本身,我们怕的是做噩梦时的心境和感受。 商榷并没有想到他同我开了个有些恶劣的玩笑,还是自顾自地走了进去,宁采臣就蜷缩在角落里,刚刚见了那么多的人形鬼差,仍旧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极深的阴影。 所以畏畏缩缩的,也是害怕到不行。 不过也就是刚刚进屋,气氛就变得有些不对了起来,商榷微眯了下眼睛,最后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阿迟,我不在的时候,家里来了客人?” 他一面说,一面就嗅了嗅鼻子。我也不得感慨一句,商榷的鼻子未免太灵光了吧,人形鬼差都离开好久了,他竟然还能觉察到? 可是他不是只能感应到鬼气吗?他们分明是活人! 瞧得我似乎不打算承认,商榷也不着急,只是将手放在桌上,那个位置,是刚刚放置了那朵佛手枯骨莲花的地方。 商榷的手一上去,便见得噼里啪啦,一阵火光。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不行 “倘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人形鬼差来过?”商榷一面抚摸桌面,在一片火光当中,继续用那个慵懒随性的声音开口。 一如往昔听不出喜怒,但是跟着商榷的时间久了,他什么时候生气,什么时候没有生气,我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就冲着他笑了笑,一面盘算着这事情到底要怎么才能糊弄过去。 就听得商榷慵懒懒散地开口,“人形鬼差,仗着自己的手上有高僧头骨所制的莲花,就可以任性胡为,可倘若没有那朵莲花,就什么都不是了。” 他微微顿了顿,然后看向我,“阿迟,你就索性招认了吧,统归不是什么个大麻烦,我原谅你就是了。”我见商榷的手既可以在桌上划拉,就知道那朵莲花怕是伤不了他。 这世上的东西,本就是一物克一物,就好像我们卫家的术法可以专门克制了摄青鬼,七人众怕这一朵佛骨莲花。商榷不忌惮,也有不忌惮的道理。 想到他不怕,我就微微松了口气,之前害怕自己惹了麻烦,不过顺带着将眼眸微微往下垂了垂,陪了一句。 “秦卫不是打开门来做买卖的吗?他们要进来我也拦不住,不过你说他们是鬼差,我还以为他们就一般赶路人。” 我们在吵架的时候,宁采臣就畏畏缩缩地躲在一旁,后来据宁采臣说,我们这幅模样,比地狱里的厉鬼可怕多了。 “你就继续编,你会不认识人形鬼差?”商榷果然不会相信我的胡诌之词,不过想来也是,我跟在商榷身边的时间不短,也学了很多本事,人形鬼差乃是入门级别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同商榷招认了。“好吧,是我请人形鬼差进来的,他也的确把莲花放在了桌上。然后他们问了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商榷微眯着眼睛,已经露出了些危险。 “他们想请我帮忙,收一只摄青鬼。”我想了想,并没有将七人众的事情说出来,而是改换了个借口。 “你知道的,我们卫家在收拾摄青鬼上很有造诣,我从小也跟着爷爷学了些,他们找到我帮忙,我推辞不掉,也就接下了。” 我避重就轻地开口。 虽然我还在考虑要不要接下这事情,但是为了不让七人众带走商榷,似乎并没有其他的选择。你说他对付暴怒一人就那么吃力,倘若再加上另外六人,我也不知道商榷能不能全身而退。 他本事大是一回事情,这双拳难敌四手,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当然这话我并不敢就这样同商榷说,倘若说了,他一定分分钟要我好看。改口的时候,也换了方式。 可是,他关注的重点,非常奇怪。 “你是说,你们卫家收拾摄青鬼的那套,你也学会了?”他微眯着眼睛,露出异常凶狠的目光! 这样的目光,我只有在初初认识商榷的时候,他才会在不经意间表露出来,一如他第一次握住我锁骨时,会发出噼里啪啦的火光,一如我在列车上因为无知要了镜鬼的性命…… 除此之外,他再无用那种目光凶神恶煞地瞪着我。tqR1 更何况我们之间在一起,还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这,只是一件小事情呀。我就冲着商榷点了点头,“是呀,收拾摄青鬼的一套,爷爷同我说过,只需要……” 他脸色越发阴沉,也是越发恐怖,虽然没有开口阻止,但是我知道,我不能继续再往下说了。 所以,戛然停在那里。 他则,身形颤抖,气得连额头上的青筋都暴露了出来,也就问了我一句。“阿迟,你是不是觉得你有本事了,可以收拾得了摄青鬼了?” 我刚说了,这一物克一物,我能收了摄青鬼,并不是因为我本事,而是因为卫家主上有万全的法子。 商榷也是知道,为什么要冲着我发那么大的脾气。 我觉得委屈,还是不敢说七人众的事情,我一说了,这就更没有我什么事情了。依着商榷的脾气,定然要去和那群人斗得你死我活的。 我可不想,商榷再惹一身伤回来。 就咬住唇瓣,换了一个说法。 “商榷,你之前不是希望我可以多做几笔大单子,然后在丰都这地方站稳脚跟吗?要知道倘若收了摄青鬼,就能获得所有人的尊重,更能扬名立万,到时候我就不会丢了你鬼君夫人的颜面,也就不会有小鬼来招惹我。” 他皱了皱眉,询问我。“这些,都是谁同你说的?” 那日我偷听到他和阿芙之间的言谈,再加上他之后把长坟鬼的功劳算在我头上,我便知道他的打算。这一次也可以这样将计就计,让商榷误会我是为了那个。 “那你可知道,鬼差让你收的摄青鬼,长什么模样?”他换了个问题,将怒火压制了下来。 我点了点头,摄青鬼已经是非常厉害的厉鬼,所以断然不会以自己本来的面貌在人间行走,是会依附在一具尸体之上,平时就借助这句尸体在人间行走。 刚才鬼差虽然走得急,但是还是给了我一副画像。在这个连照片都过时的时代,画像这种东西,怕是成了古董级别的。 我打开画像,将一面容清丽的男人,也是三十出头的年纪。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商榷在看到那幅画后,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些,就好像是松了口气,然后懒懒地同我说了一句。 “我知道你卫家本事,卫家了不起,就会收拾摄青鬼,那你就去好好玩玩,不过别给我捅了篓子,也别最近行动,等过了十五我回来,再说。” 今天八月十二,距离商榷每个月和阿芙的十五之约,只有三天。他从来不会错过那个约会,而且也会提前做好准备。甚至于阿芙,在月底的时候就已经提醒过一次,让他一定记得路下来。 想到那个约定,我隐约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就回了商榷一句。“我知道了!我等你回来再动手,这样总行了吧。” 他点了点头,还是一副懒懒的模样。 第二百七十二章 十五那日 其实我和商榷也只吵了那么一个晚上,确切的说,就那么五分钟的事情,五分钟之后,他还是可以当成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继续地搂着我睡觉。 反正天塌下来的事情,影响不了睡觉。 可是我躺在他的怀里,心中总是有忍不住忧伤。我哀伤的事情是明明我可以在这件事上帮忙,但是他又并不希望我插手。 商榷一直都和我爷爷有所往来,那应该知道收拾摄青鬼并不是一件难事情,他也不至于冲着我那样大发雷霆,让我差点觉得,这其中还藏着什么别的隐情。tqR1 不过却又是想不出个为什么,只能靠在商榷的怀中,浅浅入睡。 其实也就那么两天的功夫,转眼就到了十五。那天早上我破天荒地起得早早的,就下楼,到了楼下,就站在那副挂历的面前。 那副挂历上,将每个月的十五号,都用红笔勾画了出来。那鲜红色粗粗的记号笔,看得我是触目惊心。 我其实挺想问问,他每个月都下去找阿芙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就好像他们之间虽然亲密,但我总觉得那种感觉算不上喜欢,至多…… 至多就是极好的朋友。 就在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商榷已经从楼上走了下来,仍旧是那副慵懒至极的模样,不过我注意到,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虽然还是那么简单,看着还是那么帅气,但是我不得不埋怨一句,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穿黑色的衣服吧。 不过,他是厉鬼,穿黑色的衣服,也正常。 “你今天,起来得挺早的。”他简单地评价了下,然后看了看已经放在桌上,不怎么漂亮的早饭,“这是厨子鬼做的?他这手艺是怎么了?就算偷懒也不至于这么敷衍吧。” 桌上这盘菜,说实话,色香味都差了很多。 而我也非常尴尬地冲着商榷笑了笑,“那个,这个是我做的,厨子鬼还没有起来呢。” 我本以为会被商榷狠狠地埋汰一顿,比如说我不会做菜就别浪费粮食了,做成这个样子鬼都不会吃云云,也做好了被他洗刷一顿的准备。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就冲着我笑了笑,然后坐了下来,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好吃吗?”瞧见商榷吃得那么高兴,我也就恬不知耻地凑了过来,附带赠送一个大大的笑容,嘴上这样问,心里面可没有底了。 “好吃。”他特别简单的两个字,换来我欢欣鼓舞的笑容。 饭吃完了,他就伸了个懒腰,然后叮嘱了我一句,“我今儿个得去地府,怎么也得三五日才会回来,这几天你给我把秦卫照顾好了,生意什么的都得顾上,也别去招惹麻烦。” 他说得这些我都统统记下了,因为这些日子商榷不只叮嘱了一次,乃是每天都要耳提面命地说上几次。我也不禁感慨,那个一贯高冷什么事情都不会理会的商榷,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他把事情都叮嘱好了,就出了门,我犹豫了下,说要去送送他,免得他到时候不知道还得去请米问疾行鬼,他想了想,也点了点头。 其实去地府,有两条路,第一条是之前阿芙同商榷说的,沿着长江边一路朝西走不要回头,等到头了就会看到;另外一条路就是在人间修建的阎王殿里,我之前误打误撞见无脸鬼等鬼差钻进去的那副壁画。只是前者是直接到阿鼻地狱,后者是地狱正门。 因为商榷是找阿芙的,所以就得从阿鼻地狱入,走得自然是长江边。他也没有让我送他多远,就到了江边,然后问了一句。“西边是这样方向吧?” 我冲着他点了点头,然后他就差我回去。 我坳不过他,只能点了点头,然后自己个回了秦卫。 不过我似乎遇到了些麻烦,因为刚刚进了秦卫,就瞧见宁采臣从里面冲了出来,直接就和我撞了个满怀,他虽然只是个小鬼,但是为了在店里可以接客,就把模样给显现了出来,平日看上去也和普通人差不多。 所以,这一撞乃叫一个结实。 “我说你没有长眼睛吗?”忍不住就骂了一句。哪知道立刻胆小鬼就跪在了我的面前,也是楚楚可怜地开口,“阿迟,总算是回来了,有人来店子里找你了,你说见还是不见?” 我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大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才注意到秦卫的门竟然关着,这大白天的,宁采臣好好的干什么把门给关了? 商榷走之前才说我要好好做生意,结果他连门都不开,是要造反? 不过想到他同我说的事情,心里面还是挺没有底气的。“那个,到底是什么人找我?” “阿迟,你进去就知道了,他们不让我同你说。”宁采臣一面说一面就往我的身后躲。不过听得身后似乎有什么动静,我转了转头。 对面的店,竟然也是大门紧闭,刚刚我转身看到微微开了一条缝,然后遭遇到了秦越一道关切的目光。 他担心我? 我往上耸了耸肩膀,我谢谢他的担心,但是或许我更在乎的是另外一个人。你说就门对门的,我这动静那么大,他不可能感觉不到吧。 我嘴上说永远不会原谅卫蔚,但到底还是希望他可以多关心我些。…… 这是犯贱? 关于这个问题的琢磨,停在了上一刻,因为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忙活。宁采臣没有说错,的确有一群人来找我了,而且还是一群相当麻烦的人。 人形鬼差。 我当然记得我之前答应过他们什么事情,他们希望我可以去收了一只摄青鬼,然后把这个作为让他们去对付七人众的条件。 这事情我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但是为了商榷并无其他的选择。索性商榷知道之后虽然有些不高兴,但是到底没有拦着,且我这几日也把收复摄青鬼的相关资料狠狠地恶补了一遍。 所以吧,在这事情上我还是很有把握的。 为首的老者见得我进来,便是冲着我,微微点了点头。 第二百七十三章 生死状 “小姐,这边坐吧。” 秦卫虽然是我的店铺,但是人形鬼差在这里,分明有些反客为主。我注意到他们的手上仍旧捧着晶莹剔透的莲花,不过想到那东西是用死人头骨雕刻而成的,我就浑身不舒服。 又想起之前商榷说的那句,和鬼打交道的道士,不仅有法力高深的高僧,也有心术不正的邪僧,他们越是法力高强,越是让人觉得可怕。 我眼前的这些人形鬼差,便是如此。以人的模样在人间行走,但是做的已经是鬼的事情,和他们打交道,也得存有别的心眼。 “摄青鬼的事情,卫小姐已经考虑好了吧?”老者对我开口,满布皱纹的嘴巴微微张开,声音比之前还要沙哑。 “您应该知道,能够阻挠七人众的,只有我们手上的佛手枯骨了。还是说,你不介意他被七人众带走,成为在这世上游荡的众多孤魂之一……” 我往下紧咬嘴唇,我怎么可能希望商榷变成那样,变成如同七人众那样恐怖狰狞的模样? 老者见我表情悲戚,便知道我已经答应了他的提议,于是他将一封文书,以及其缓慢的方式,递到了我的跟前,就往前推了推。 是生死状。 摄青鬼道法高深,且一般道法拿它没有丝毫的作用。所以所有得道之人,在收复摄青鬼之前,都需要签订一份这样的文书,来保证就算真的赔掉了性命,也不怨天、不由人。 因为之前我说稍微考虑下,老者便没有将文书交给我,现在他们专程拜访,许是猜到我已经考虑得差不多了。 那份生死状非常简单,乃是用毛笔正楷字体手书,苍劲有力,笔锋浑厚。 我们说话的时候,宁采臣就畏首畏尾地躲在角落,身子颤抖得厉害,就算知道这群人形鬼差并非针对他而来,但是仍旧吓得不行。 我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不过凭他一只胆小鬼的本事,能够不吓得转头就跑,已经算是非常不容易了,我还能指望他什么呢? 转而看向人形鬼差。“这东西我可以签,摄青鬼我也会搞定,但是事成之后你们得把这佛手枯骨给我,让我来赶走七人众。” 听我这样说,那老者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狠狠地敲击了自己的权杖一下,“小姐,你是信不过我们?” 鬼差虽然从来不会背弃约定,但是我毕竟没有和他们打过交道,所以防备一些,没有什么不妥的。 更何况我还有另外一层理由。 “并非是信不过,而是我不敢拿这件事情来赌。” 商榷之于我,太重要了,所以我不敢让这件事情有任何的差池。 其实,倘若他们真不同意,我也奈何不了,还不是得答应他们合作的事情。但是老者点了点头,竟然先把佛手枯骨递了过来。 “我知道卫家收拾摄青鬼很有一套,这事情交到卫小姐的手中便不会有任何的偏差,为了表示我的诚意,这东西也可以先给小姐。”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同时也是迫不及待地看向我,要我在上面签字。 我起身从吧台取了笔过来,又是神情浅淡地看了鬼差一眼,然后在生死状的最后,落下了我卫迟的名字。有把握是一回事情,但是害怕那是另外一回事情。 我看到人形鬼差的脸上,都露出了放松的神情,便是纷纷站了起来,井然有序地退了出去,老者走在最后,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佛手枯骨。 “这东西小姐收好,至于到时候如何使用,你可以问问你家的鬼夫,倘若他不知道,还有十殿阎罗。” 我点了点头,从他刚才的话语便猜出,他不但认识商榷和阿芙,且对我的底细也非常了解,否则怎么知道我和他们关系不错。 我虽然来丰都城不久,但是这里的一切,我都没有办法脱得了干系。tqR1 我让宁采臣过来,将放置在桌上的雪白莲花收好,又同他叮嘱几句,“这东西你收好,我还得去湘西一趟,倘若商榷中途会回来,你也让他不用着急。”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是我知道,商榷一时半会应该回不来。 因为据宁采臣说,商榷每个月十五号都会到阿鼻地狱和阿芙约会,时间少则三天,多则五天。而我去湘西,显然不用那么长的时间。 宁采臣迟疑了好久,才将放在桌上的佛手枯骨收拾好了。 “可是阿迟,鬼君大人明明说了,让你这段时间在家里安分些,要等到他回来才能收拾摄青鬼。” 话虽然是如此说,但是谁知道七人众会什么时候对商榷下手。更何况我刚刚已经签了生死状。 摄青鬼是一种报复心非常重的厉鬼,一旦签订了生死状,就是我不找他,他都会找到我,然后我们一人一鬼,就得一决胜负。 所以我得快些回到湘西,把需要用到的法器,给带回来。 商榷,我等不起。 “采臣,你放心,我一会儿就会回来的,你也不要为了我担心。” 我劝了胆小鬼一句,然后就出了古镇,坐轮渡到了丰都,再转车去了重庆,买了最近时候去湘西的机票,到了那边还得转车,这样一折腾,到湘西已经是十七号的深夜了。 而我要去的地方,是我们卫家的老宅。 这处宅子,我小时候曾经居住过一段时间,后来随着爷爷名气越来越大,生活水平不断提高,修了新的宅院,才从这地方搬了出来。 但是有些东西是没有办法搬出来的,爷爷说住在里面的先祖不愿意离开,也不能勉强。所以只是定期回来打扫,清明时节前来祭祖。 我到这处古宅的时候,大概是凌晨两三点钟的时候,整个天黑压压得厉害,阴沉沉的,也不知道夜色本就如此,还是说等会就会有下雨的可能。…… 湘西的天气,也非常奇怪,本就湿气极重,又会多雨,极难适应。我听说古代有不少官员贬谪去的就是湘西云贵一带,然后因为受不了瘴气,最后客死异乡的,不在少数。 第二百七十四章 从傧相中爬出的亡灵 我眼前的古宅更是如此,因为坐落在已经荒废的村庄之上,本就是独门独面,现在又被参差不齐的杂草遮蔽。 倘若不是为了古宅深处那把专门对付摄青鬼的桃木剑,我怕是不会特意走上这一遭。 微微一顿,又往里面走了走。 离着这处古宅更近了些。 说是古宅,乃是经由一块巨大的石头,直接将其掏空然后打造而成,并不高大,约莫也就两三米左右的高度,不过很深。 虽然年头有些久远,但我隐隐记得爷爷当年同我说过,这处古宅住的是两户人家,除掉我们之外,还有一独居孤寡的老人,也住在里面。 但是,我几乎在这里度过了我七岁之前的整个童年,就从来没有见过爷爷口中的这位邻居,他深居简出,就算是身处在同一个屋檐下,也能保持最大的神秘感。 只是我每次出门的时候,都会经过他的房间,那扇绿色的铁门,也就永远紧闭着,只是落了一把锁。 直到我们从古宅离开,我都没有见过这个邻居。 只这以前还未荒废,偶尔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会提到那是一个性格孤僻,长相丑陋,单身了大半辈子的可怜男人。 我一面思索,一面继续往前走,已经到了那门前,仍旧是那绿色的房门,落着一把已经有些锈迹斑斑的锁,也像是好久没有人居住了。 我停了停,儿时的那些记忆,都涌了上来。 也并非停留太久,而是朝着里面缓缓走去,爷爷之前就隔了一段时间没有来打扫,加上之后……被小鬼们拖着入了地狱,这地方更是没有了人,就彻底荒芜了。 里面到处是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空气也浑浊得厉害,我得捂着鼻子,才能勉强往里走。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竟又扬起了无数的灰尘。 皱了皱眉,再挪动身子,往里面走了一步。 那把我最需要的桃木剑,就悬挂在古旧的墙壁上,虽然沾满了灰尘,但是颜色仍旧鲜红艳丽。 要对付摄青鬼,就得一把至阳至刚的桃木剑,之前商榷从湘西给我带出来的那把固然不错,但是比之于眼前这把,还是逊色了太多。 小时候,爷爷也总是喜欢擦拭这把桃木剑,不过他既然那么宝贝,为什么当初搬家的时候,并没有将它一并带走呢? 我当时年纪小,问过转瞬就忘记了,现在想问,却又没有了机会…… 眼睛又有些微红,终于是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将剑取了下来。 然后晃动了一下剑身,将上面的灰尘抖落了下来。 就在桃木剑取下的一瞬,周围的景致突然变得不大一样了起来,竟然变成了一条长长的走廊,细细长长,走廊的两边,挂满了各种各样的遗像,都是用黑白相片作为打底,然后用木头相框裱好,再配上玻璃和黑色的缎带花。 看着,阴森而肃穆。 在以前,但凡是有老人过世,都会在家中或附近摆设灵堂,然后在灵堂的正中央挂上这样的一副画像,后辈时常需要在遗像前祭拜烧香,将自己先人供奉。 就算是在火葬盛行的大城市里,也会在殡仪馆停放棺材的正厅,放着这样的遗像,然后由亲友祭拜,最后在仪式举行完之后,将遗像请回家中。 稍微有些忌讳的人家,是会避讳进入到生前死过人的房间,或者是摆放有遗像的房间。 也不知道这算是风俗还是陋习,据我说知,貌似孕妇和小孩,是不能或是尽量少在这样的房间出现。而遗像摆放时间的长短,也是有一套自己的讲究。 而将所有先祖的遗像都悬挂在墙上的传统,也不是没有,但大多是在一些偏僻的地方,他们相信并且笃定,遗像里的先祖,会泽被后世,福泽绵延。 只是我所处的这地方,就有些太不正常了。这延绵不断的走廊,每隔一段距离,就在两边都挂满了傧相,我一眼看不到尽头,也就不知道到底挂了多少。 而这些人,也并非是我卫家的先人,因为他们的模样,和我小时候在祠堂见到,并非一样。 我叹了口气,只能将手中的桃木剑握得更紧。tqR1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寻思着应该用什么样的法子,从这地方出去。这处走廊,并非是天然形成的,乃是因为我刚刚触碰到桃木剑,不知道入了什么东西布下的阵法。 我的身后,是一个清朗明丽的声音。 “你就是那个签下了生死状,打算对付摄青鬼的卫家后人?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娃,就算手中有卫家最宝贝的东西,又能成什么气候呢?” 我将身子缓缓地转了过来,身后多了个面容清丽,脸上有一道疤痕的男人。我之前已经看过摄青鬼的画像。我要收的摄青鬼,应该就是眼前这一只。 都说摄青鬼报复心极重,所以他竟然是等不及我回丰都找他,竟然巴巴地来到湘西,跟着我一道,前后脚进了卫家的祖屋。 他这,也算是本事。 我往后退了退,左顾右盼了下,竟发现两旁的画像像是活了过来,那画像上的人,或男或女,或老或少,竟然都从相框里,缓慢地爬了出来。 这世上有一种最为荒谬的说法,说是拍照会将一个人部分的灵魂封印在照片里。这样的说法本就没有任何依据,否则那些经常用手机自拍的人,岂非是将灵魂的残片束缚在了手机之中? 关于这样的说法,荒谬至极,我之前也断然不会相信。 可是再见到那些男女老少可以从傧相中缓缓爬出,我又觉得那样的事情,似乎还是挺有可能的。只能将自己的唇瓣咬得更紧。 那些人并非从相框中爬出多远,看样子若非是忌惮我,就是忌惮我手中的桃木剑。我从丰都来到这里,虽未曾想过摄青鬼会主动找上门,但好歹算是做足了准备。 取了那盏阿芙送给我的铜镜,贴了符咒念了心经,往墙上一扔,那些傧相就恢复如常。虽然小鬼们还是不安分,但是只敢躲在傧相里,并没有下一步的举措。 我则把铜镜换了方向,指向虎视眈眈面露凶相的摄青鬼,“接下来,轮到你了吧。” 第二百七十五章 羊角马面牛身 他眉头紧皱得厉害,问了我一句。“为什么?” 我知道摄青鬼的形成,乃是因为心中含了一口怨气,不得舒展,在棺材底下躺了七七四十九天才成,带着仇恨死去,却不能报仇,这本就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所以,但凡是摄青鬼不伤人,大部分的得道高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不想招惹亡命之徒是一回事情,可怜摄青鬼身世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若非是因为商榷,我也不会招惹摄青鬼,我也别无选择。人是无私的,但同时也是自私的,可以为了一定要守护的东西,变得不择手段。 只是我没有想到,我也会是这样的人。 “我从未招惹过你,你在丰都的时候,我也敬你是商榷的夫人,便没有伤你丝毫,可你竟然想要收了我?”那只摄青鬼面目狰狞地开口。 丰都的鬼众,大多都是认识商榷,也知道我是他新娶的娘子,冥婚的对象。 摄青鬼说的话,我并没有辩驳太多,只是问了他一句,“那你当初躺在棺材之下,不愿意就此离去的那件事情,完成了吗?” 鬼滞留在人间,大多是因为心愿未了,摄青鬼更是如此。想象一下在那么幽暗闭塞的棺材之下,到底是要积攒了多少的怨气,有多大的不甘心,才会不愿意就此作罢,一定要苦苦支撑四十九天,把自己变成这一副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模样。 虽然摄青鬼会依附在尸体之上,平日绝对不会露出其本来的面目,但是纵观阎罗十殿,没有一殿愿意收留一只摄青鬼,如此积怨极深,连地府冥界都容不下。tqR1 他皱了皱眉,许是没有想到我竟然会问他那么奇怪的一个问题,将眉头紧紧皱成一团,也是带着无限戒备地开口。 “实现了好,没有实现也罢,反正我也不可能有投胎往生的机会,只能如同行尸走肉在这世上游走。” 他说得可怜,也的确是如此。 我们之间的对话,虽然并没有太浓重的火药味,但是越往后走,气氛越发尴尬。他面色凝重,我也未觉得轻松。 “其实,生死状已经签了,所以也别无选择了。”我眼眸一变,这本来就是已经决定好的事情,我再犹豫不决什么? 就算摄青鬼再怎么可怜,再怎么平日没有招惹我,我也有不得不这样做的原因呀! 七人众是游走在地狱深渊的厉鬼亡魂,只会每年的八月第一个星期四,在人间游走,没有自己的主见和认知,只会攻击具备同样性情的人类,让他们接替自己的工作…… 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他,变成这副模样。 “也是。”那只摄青鬼听我这样说,模样竟然变得豁然了起来,便冲着我轻蔑一笑,“不过倘若你想要收了我,也得有些本事。” 摄青鬼本就是这世上顶厉害的亡魂,否则鬼差也不会找到我,甚至于用佛手枯骨作为交换条件,让我除掉眼前这只。 我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桃木剑指向了他。 我之前同商榷信誓旦旦地承诺,便是因为可以仰仗这把至阳至刚的桃木剑,只是横着一劈,便将原本虚构出来的长长走廊击毁,眼前景致,重新变回古宅巷道。 “卫子陵的孙女,有些本事。”他夸了我一句,这应该是我听到的为数不多的夸奖。因为在此之前,我一直都是给爷爷蒙羞的那个人。 只每一个人,都会成长。 而很多时候我们成长是被胁迫着,不得不迈出的那一步。我同摄青鬼交手了两个回合,他很是吃力,但是也可以在桃木剑的攻势下,勉强获一个周全。 我微微往上,将自己的唇瓣咬得更紧,也是极其缓慢地将符咒握在了手中。 桃木剑借助符咒的力量,朝着摄青鬼的方向径直地穿透了过去,他猝不及防,并无太多躲闪,就被桃木剑贯穿了身子。 这伤得极重! 但见到他那身子摇摇晃晃,竟然再无办法依附尸体之上,巨大的灵魂漂浮在了半空当中。 可是…… 我都看到了什么!羊角牛身马面?! …… 为什么摄青鬼的本尊,会是这幅模样?! 他的脸上还刻满了各式各样狰狞的纹路,远比阿修罗界的夜叉鬼,更恐怖,更狰狞! 这副模样的确让我始料未及,但是并非是因为见如此狰狞模样觉得恐慌,而是因为我的心,陷入到了深深的疑惑和困扰当中。 因为…… 因为在湘西,在当年书生鬼的那个墓穴当中,我曾经见商榷露出他本来面目吓走风鬼,那时它便是如此模样! 我也曾经问过他是什么厉鬼,他埋汰了一句,说我没有见识,但是就不愿意告诉我! 还有冥婚时,亲吻我额头的,也是这么一副本尊的模样。 所以…… 那摄青鬼见我模样怔愣,就算是身受重伤,竟然轻笑出声。“怎么,你是第一次见到摄青鬼的本尊吗?也是了,像我们长成这幅模样,也就极少在外人面前显露出来。” 风鬼等级卑微,商榷当初倘若想要收拾它,有一千种一万种的方式,可以把它驱赶离开。我一直只是当他觉得露出本来面貌图个省事,却没有想到…… 他或许是不惧,在我的面前露出真正的模样。 “我问你,这天下长这模样的,都是摄青鬼吗?”那把桃木剑还插在他的身体上,而另一端握在我的手上,我询问的时候,那只手就在一个劲儿地颤抖。 难怪了,当我说卫家有专门收拾摄青鬼的一套办法,当时商榷的脸色会那么难看。他以为我知道这个,是为了…… 可是,怎么可能! 这把祖传的桃木剑,我是宁可毁了,也不愿意它有一日会插入到他的身体当中!我还想问问他,在他死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摄青鬼,带着对这世上最深的仇恨,把这仇恨化作口中的最后一口气,支撑着躺在棺材底下,整整七七四十九天…… 只有天下最大的怨,才会成就摄青鬼。 第二百七十六章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芙同我说,“我当年也是觉得他可怜,所以才勉为其难地将他留在阿鼻地狱,否则这天下之大,怕是没有他容身的地方。” 商榷同我说,“我死的时候,五马分尸,弃尸荒野,莫说是棺材,就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他还说过,“我也曾经住宗庙祠堂,也有人供奉,不过是活着的时候,死了竟然什么都没有了!” 我虽然不知道他当初到底是怎么死的,但是他到底经历什么,才把自己变成了摄青鬼! 那天大的仇,天大的怨,他轻描淡写的,竟也从未告诉我一个字?! 摄青鬼见我神情恍惚,也是想不出我刚才何至于那副怔愣迷茫的模样。但总算要记得回答我刚才的疑惑,十分轻蔑地开口。 “这天下的摄青鬼,不就应该是这个模样吗?难道你除掉我这一只,还见过其他的?” 摄青鬼的确少见,但是为什么我偏偏就见了两只? 我苦涩地冲着它冷笑了一声,只周遭的气息隐隐变得不对,仿佛有东西闯了进来。我皱了皱眉,却是将那把桃木剑从摄青鬼的身体里抽了出来。 摄青鬼应声倒在地上,小腹上的伤口不断扩大,尸体已经被灼烧成了灰烬,只剩下没有躯壳的亡灵,在进行最后的挣扎。 我死死地盯着他,却是神情恍惚地,看着他灵体越来越虚弱,最后竟然变成一缕青烟,灰飞烟灭。 桃木,至刚至阳,也是对付摄青鬼的不二选择。 所以但凡是遇到开过光为之厉害的桃木剑,都会对商榷造成伤害,两次的受伤,也是因为这个。 地上的摄青鬼已经消失得没有了踪迹,我将桃木剑捡起,大踏步地回到了祖屋的里面,将桃木剑重新放置回了原位。 因为长时间摆放在同一地方的缘故,周围都积压了灰尘,墙上还看得到灰尘的残留。 “这把剑,你带着其实也不错。” 一个慵懒随性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一如既往懒懒散散的,我就算不转身,也知道他定然是一副软绵没有骨头的痞子模样。 可这一次,眼睛有些湿了。 就背对着商榷,将唇瓣紧紧咬住,眼泪已经到了眼眶,也快要喷薄而出。 “看来我的确低估你了,我还以为你收拾这只摄青鬼会有些麻烦呢,可没有想到竟然是那么顺利。” 他一面说,一面朝着我走了过来,不过似乎比平时缓慢了许多。 我浅浅地叹了口气,仍觉得不敢回头面向商榷,只能是闷闷地开口。“刚才收拾摄青鬼的时候,我看到他真正的面目。” “嗯?”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僵硬了起来。 将身子慢慢回转,目光停在商榷的身上,我问他。 “摄青鬼都是羊角马面牛身,脸上有各种狰狞的花纹,比从阿修罗界爬出的夜叉鬼更加可怕,穷凶极恶。这……你应该很熟悉吧。” 商榷皱了皱眉,我第一次见他露出那么挫败的表情,而他也同我说,“你这没有见识的,竟然还有机会见到那么少见的摄青鬼。” 我也冲着他清凉了地笑了笑,虽然是在笑,但是却跟哭一样。 “我又不是第一次看到摄青鬼了,是吧?” 他,不也是一只摄青鬼吗? 商榷点了点头,这副模样竟也没有反驳,只是说,“阿迟,我们回去好不好……” 他逃避,并不想回答我的问题。 商榷来到湘西,应该是因为宁采臣说过,我去了湘西,他知道我会来到古宅,也担心摄青鬼在这里就打算同我交手,便赶了过来。 我以为他会在地府多呆上些日子,这次竟然回来得尚早? 他想过来拉我,但是我打掉他的手,十分认真地问他,“商榷,在你死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会变成一只摄青鬼?” 我真的很想知道,在他身上背负的,那个最为沉重的枷锁和包袱,到底是什么。 那个,他一直不愿意说的秘密。 气氛一下子变得僵硬了许多,我的这个问题,商榷许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只能是凝视着我,他的眼神带着闪躲,带着畏惧,带着很多我看不懂也不想懂的东西。 在他那样哀求的目光当中,我也是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才好,只能是微微点了点头,“你不想说,那我不问就是了。” 我很失望,但是听到这句话他竟然是明显地松了口气,“是呀,都两千多年了,我早就不记得了。” 可我知道,他一定没有忘记!能够成为摄青鬼的,都是因为仇恨延绵不绝。而且我和商榷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他记住还是忘了,我其实心里是有答案的。 倘若都忘记了,他刚才何至于是那么伤心,那么无奈的表情,而又何至于牵动我,让我不敢问…… “那我们回去吧。”我也选择性地逃避了这个问题,然后习惯性地往他怀里钻,“我还真没有想过你会到湘西,也知道我在这里……”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我刚刚本打算虚靠入商榷的怀中,也就没有用任何的力气,换做是平时定然不能撼动他丝毫,可这一次,他竟然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才是非常勉强地支撑了下来。 “怎么了?”我饶是再迟钝,也觉察出了商榷的不同,连忙扶着他坐在了地上。他的身子冷凉得厉害,我强行将他的衣服扒开…… 他竟然又受伤了?而且这一次,伤得更重!身上伤口密密麻麻,有皮鞭的伤,有烙铁的伤,还有各种被恶鬼啃食之后的伤口。 他去地府之前,并无大碍,到这古宅也不会出什么意外,所以唯一的解释是: 这伤,是在地府受的! 我豁然一下站了起来,他的眼光却再次变得复杂了起来,“阿迟……”tqR1 “我还是不能问,你还是不能说?!” 我的声音已经颤抖起来,却是死死地盯着商榷,“那我倒是想要问问你,你做鬼的两千四百年,是不是每个月的十五,都会在地府领一身伤回来?” 他愕然,不答。 第二百七十七章 地狱无门 我就死死地,一直盯着他。 有句话说的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 我虽然不知道这世上有无直接上天堂的法子,但是下地狱的方式,我是清楚的。一如丰都阎王殿前的壁画,一如长江边一路西行。 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学爷爷当年,请了纸扎的小人,用同心咒下地府。 商榷皱着眉,见我神情那么激动,一双好看的蹙眉皱成一团,却是问候我一句。“阿迟,你要做什么?” 他知道我要做什么,之所以开口询问,乃是因为无法遮掩内心的害怕。 我就冲着商榷一本正经地开口,“你不肯和我说,我就下去问问阿芙,看看你这一身的伤,她能不能我一个解释!” 我知道我无理取闹,但是我能忍受他每个月都带着一身是伤的回来,而我不知道其中缘由吗? 商榷坐在地上,他的确挺想拦着我的,但是却是有心无力。 那副伤重得不断颤抖的身子,我看着心疼极了。 长长地叹了口气,烧了一张符纸,将地府的那只疾行鬼请了过来,疾行鬼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但还是弓着身子对我拜了拜。 它问我,“鬼君夫人,您这是?” 我最近召他出来有些勤,它心里也没有个谱。我便吩咐他在这里好好看着商榷,一步都不能离开,倘若有个什么万一的话,我定然让他好看。 疾行鬼陪着无比的小心点了点头,又见我拿着皮鞭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就问我打算去什么地方。 “地府。”我回了他这两个字,就大踏步地离开了古宅。商榷在后面叫了我的名字,似乎是想要将我拦着。 我往下咬住自己的唇瓣,脚步停了下,忍了好久,还是大踏步地离开了。 背后,响起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声。 我知道他不想让我知道,但是我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吗?他曾问我,隐瞒和欺骗我不能原谅什么,我虽然不能原谅欺骗,但是也不愿一直被蒙在鼓里。 我盼望着,我可以更了解他一些。 了解他当年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做了摄青鬼,了解他为什么这两千四百年每个月十五都要下地府,然后一身是伤的回来…… 出了古宅,阵阵的寒风吹打在我的脸上,虽然还是八九月的天气,但是夜晚阴凉得厉害。 风打在我脸上,疼疼的,湿湿的。 我看到一众鬼魂亡灵,吹着唢呐在前面行走,欢欣鼓舞,似乎是要去什么地方送礼。我迟疑了下,就跟在他们的后面。 迎亲鬼。 他们这个时候出来,就是将人间的宝贝拾掇出来送到地府,由地府的专员进行筛选,将喜欢的留下,不喜欢的返回…… 所以有的时候你的东西会莫名其妙的丢失,然后怎么找也找不到,却又会在某个时候,不经意地发现。 那便是迎亲鬼偷了你的东西,然后不需要了,再给你送回来。 我也并非是要对付迎亲鬼,反正这类小鬼并无丝毫害人之心,最多不过图些钱财,想成身外之物,豁达一些便是。 我跟着他们,是想让他们带路,带我到地府。 地府虽然无门,但实则四通八达,不少地方都隐藏着鬼门的入口,只是寻常人看不到。但是这些游走在地狱和人间的小鬼,他们是看得到的。 我跟在迎亲鬼的身后,到了一处荒僻的财神庙前,财神庙的后面是一座已经荒废多时的后山,我刚刚走近,就闻到了非常厚重的、尸体腐烂的气息。 迎亲小鬼们回头看了看,似乎觉察到后面跟着个活人,不过我躲在树后,它们也就没有看到。继续朝那条偏僻的小路走,一会儿的功夫,竟然没有了影踪。 是入了地府。 确定迎亲鬼已经离开之后,我才从树后钻了出来,简单地将周围打量了一番。有件事情说来其实挺嘲讽的,财神明明可以带来富贵金钱的神灵,但是不少财神庙却是残破不堪,成为了流浪汉无业游民暂时栖身的地方。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讽刺。 反正甭管算是什么,我是顾不上。来到刚才迎亲小鬼消失的地方,将附近的杂草扒拉了下,果然看到了一条幽绿色约莫一人宽的小道。 这便是通往地狱的入口。 桃木剑我扔在了古宅里,身上的符咒约莫还有四五张左右,剩下的不过是一把皮鞭,和阿芙送给我的镜子。 想到阿芙,我的心里更多的是埋怨。 她之前同我说,她在阿鼻地狱罩了商榷两千多年,我想问问,她就是这样照顾的? 但是,她一殿阎罗,并没有照顾商榷这只厉鬼的义务,毕竟她又不是他的谁。 我沿着那条小路往下,本以为一会儿就可以看到地狱的入口,也就是鬼门关。哪曾想一路弯弯曲曲,竟然延伸出来了一条悬挂在半空当中,与地面相隔十余米的小道。 我想了想,地狱之路本就如此,倘若都是寻常,反而奇怪了。 于是走了上去,踏上去的时候,约莫颠簸了下。 本以为地狱应该在地下,没有想到这处小路竟然慢慢地朝向天上延伸。越往上,高度越高,道路却越来越窄,那本就只有一人宽的道路,到了最后我得侧着身子,慢慢朝前挪动,才能不免于落入到底下万丈深渊之中。 不过,我也微微有些感慨。 我心里怕,但是已经没有回头的办法。 索性也就那么十多分钟的路程之后,总算是到了地府的门前,那阴冷恐惧的鬼门关三字,倒让我觉得有些亲切? 终于是到了。 所以,我也可以从这里,要到我要的答案。tqR1 我定了定,朝着鬼门关走去,果然有鬼差向我派发引路的路引,之前在丰都古城游览时,阿芙就说过这路引是通关凭据,小鬼们都必须通过这个才能下到地府,然后在判官那里接受审判,倘若丢了路引,就只能变成游魂野鬼,在地府飘零。 我虽然并非小鬼,但是不能驳了鬼差递过来的东西,还是接了下来。我的手刚刚触碰到路引,上面就显示出了我对应的生辰八字。 鬼差要应付的亡灵众多,也没有注意到我这上面只有生辰的时间,并无死亡的时间。反正蒙混了过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擅闯鬼界 因为这次是从地府正门而入,经过路引之后,便上了一座桥,这座桥也是赫赫有名,名叫奈何桥,在不少影视作品当中,都可以见到它的身影。 但是实则奈河桥下,并无兜售孟婆汤让人忘却记忆,好生投胎上路的孟婆。 孟婆汤是在第十殿才有,人间的亡灵进入地府之后,在判官处领了各自应该承受的处罚,然后再去到不同的阎罗殿,交给不同的阎罗,待到惩罚尽数还清,才能到最后的第十殿,投胎往生。 而在那个地方,才会有孟婆汤。而所谓的孟婆汤并非对所有人都有用,有的执念太强太深,实在放不下,便也把那些前程往事记在心上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我是要直奔阿鼻地狱,见见掌握一殿的阎罗阿芙大人,我要问问她,她到底对商榷做了什么。 他又是为什么变成了一只摄青鬼。 我再往里走,就踏上了奈何桥,奈何桥的两端是一副对联,上联行善自有神佛佑,下联作恶难过奈何桥。这与其说是一句警示,更不如说是一种宣判。tqR1 因为我就亲眼看到其中的一两个小鬼,从奈何桥上堕入,进了桥下翻滚汹涌的血河之中。想来这些个小鬼,一定是生前做坏事太多,所以受了报应。 我自问自己平日虽然极少做好事,但总算并非是大奸大恶之人,还不至于会从奈河桥下堕落。 只是,不要回头便是。 从奈何桥走过,眼前的景致就变得熟悉多了。和我之前借由同心咒附身在纸人身上看到的场景差不多,只是那时候走了捷径,并没有过奈何桥。 出现在我面前的,仍旧是那两穿着清兵衣服的鬼差,其中一人开口说良善之人往右投胎,为恶之人往左审判,另外一人就站在一旁负责检查。 我走过去的时候,他们明显怔愣了下。 不过应该看出我今日不但是生魂,而且连肉体都一并带了下来。至于我之前有没有入过地府,他每日要见成千上万的亡灵,怎么可能记得住。 上前将我拦住。“小姑娘,快些回去,这地方你本就不应该来。” 他劝了我一句,也是态度和善。 可我就冲着他摇了摇头,然后打掉他的手,干脆地就朝着为恶的一边走去,我还记得非常清楚,上次就是朝这边走,遇到了恶鬼,然后见到了阿芙。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阿芙。 那个妖娆厉害的女人,会一句话吓走叫嚣顽劣的厉鬼,也能一句话就把整个阿鼻地狱震慑住。 …… 我身后的鬼差想要追上来,但是被另外一人拦住,大约是在提醒他放入一个外来入侵者只是小事情,倘若擅离职守让这么多亡灵不能正确归位,那问题就大了。 也是因为他放了我一马,所以我才进到了恶鬼的地界。 恶鬼的地界荒凉无比,寸草难生,据说是为了责罚在这里被流放的恶鬼,让他们只能啃食荒凉的地皮,以苦行僧的方式,在这地方流放。 我觉得我运气似乎非常不好,因为不过是刚刚踏入这地方,竟然又被厉鬼给盯上了,而且好巧不巧,还是同一批。 原来地府的世界,也未必大。 那为首的恶鬼我还记得,长得五大三粗,在额头上刻着“厉鬼”二字,模样也是狰狞到了不行。那厉鬼走近,竟然也认出了我。 “这……这不是上次带着千年亡魂来的小丫头吗?竟然还敢来?”他眼睛好毒,一眼就认出了我。 我也冲着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虽然事情过去,也就短短两个月,那时的我只是它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宰杀。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上次我放过了你,本以为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但是没有想到你现在竟然送上门来,可真是好笑呀。”恶鬼步步朝着我逼近,危险更甚。 “可是老大,她和阿芙大人认识,我们可不能招惹她。”身后的小鬼想起上次阿芙的出手,心里面还是有些忌惮,赶忙规劝了一句。 不过,生魂对恶鬼的魅力实在是太大,而且我现在,不只是生魂,而是活脱脱一大活人。 所以,他更心动了。 “什么阿芙大人,不过是那次正巧被发现了,你说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丫头,能和阿芙大人有什么交情?”恶鬼头领十分不满地开口。 而我也在心中嘲讽了我一句,我和阿芙似乎还真没有什么交情,撇开商榷的不说,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关联。 “阿芙在哪里,我要见她。”我谢谢厉鬼提醒了我本次的目的,开口询问。 恶鬼们被我刚才的称呼吓了一跳,饶是他们恶鬼,都不敢这样直接称呼芙殇的名字,而不冠以大人的称号。可我一个小女孩,怎么偏敢如此? 他们许是觉得,我这样是因为无知。无知者无畏。 “我可不知道阿芙大人在什么地方,不过你也不用知道了。等到我把你给生吞了,怕更可能见到她。”厉鬼朝着我走了过来,锋利无比的犬牙上挂着厚厚的一层涎水。 模样更是狰狞,也更是穷凶极恶。 后面还是和上次一样,是无尽的深渊,并无退路。 我却并无丝毫惧怕,取了鞭子,干脆地打在恶鬼上身,刚才还耀武扬威的恶鬼,突然支撑不住,匍匐在了地上。 被鞭子抽打到的地方,立刻冒出了层层青烟,郁郁滚滚,虽只是一鞭子,但却要了他一只手臂! 其他的厉鬼见了,一时畏畏缩缩,不敢再往前一步。 我握着鞭子,并非想要和他们计较太多,便提醒了一句。“我只想知道阿芙在什么地方。” 厉鬼们胆战心惊,虽然怕我,但的确不知道阿芙的去处,只能一个劲儿地摇头。 他们怕我是真的,不知道也是真的。 我浅浅地出了口气,知道这事情只能暂时搁置在一旁,却是犯愁地狱那么大,要到什么地方去找阿芙。 一筹莫展的时候,偏偏我的身后,响起了一声无比熟悉的哞叫声。 我回头看了一眼,便见得拖着残破牛车的无脸鬼。 …… 第二百七十九章 阿芙的勾当 因为上次的乌龙事件,我觉得挺对不起他的,也一直差一个道歉。不过他现在脸上五官尽除,又恢复到了那副光秃秃的模样。 大概是觉得,与其顶着那些比例失调的眼睛鼻子,倒不如不要干脆些。 老实说他能领悟到这一点,其实挺不容易的。无脸鬼见到是我,也见得我拿着皮鞭,就往后躲了躲。上次给他造成的阴影很大,让他觉得,我还是想要收了他。 其实,这就是一场误会。 不过我却注意到,无脸鬼的牛车上,有个我十分熟悉的男人。 安南? 他不是做了水鬼,应该一辈子囚禁在卫家村外的那条小河里,直到找到新的替身,才能到地府来往生吗?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他? 我用奇怪的目光看向无脸鬼,想要一个解释。 可是,他闪躲地将头偏向一旁。 不过见到了无脸鬼也好,起码可以让他带我去见阿芙,无脸鬼是阿芙的亲近,一定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我用小皮鞭威胁无脸鬼,他虽然无奈但也从命,也让我上了牛车,然后载着我和安南缓缓地前行。 无脸鬼走的道路,和寻常道路不一样,这我也是知道。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入了阿鼻地狱,隔得远远的,我就可以听到厉鬼的嚎叫声。 然后,安南的身子颤抖了下,脸上充满了惧怕,朝我投来求助的目光。 “鬼君夫人,也请容你等等,我先了结了这事情,再陪您去见阿芙大人,不知可否?”无脸鬼弓着身子问到,这还是他第一次称呼我为鬼君夫人。 我找阿芙虽然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但是无脸鬼那么可怜地请求我,也只能冲着他摆了摆手,“那你快些,我和你家主子不一样,我没有什么耐心!” 其实估摸着也差不多,因为阿芙,也从未见她有过耐心。 无脸鬼连忙点头,招呼着安南从牛车上走了下来,安南面色苍白用求助的目光看了我一眼,但又欲言又止,只能跟随着无脸鬼往前走去。 我觉得奇怪,也下了牛车,跟了上去。 便见到无脸鬼带着安南,入了阿鼻地狱的受刑处,上面已经有一众厉鬼,在接受各种各样的惩罚,他们生前无恶不作,狠绝凶狠,可是在酷刑的面前,却也只能嚎啕大哭,失声惨叫。 我咬了咬牙, 商榷……商榷他当年受刑,也是这幅模样吗? 却有些不敢继续往下想了,但见得无脸鬼将安南手脚上的镣铐都给取了下来,然后让小鬼押解着,将他送到了受刑的地方。 可是,他一只被溺死的水鬼,哪用得着在刑罚森严的第九殿服刑呢? 我瞪大眼睛地看着小鬼将安南送上受刑的地方,然后便见得一只小鬼举了燃烧着火焰的铁锤,在他的身上一下下敲打,每敲打一次,他就发出极为痛苦的声音;小鬼敲打过后,竟然开始抽他身上的筋骨,我见安南那副模样,随时有昏厥过去的可能。 再往后,一群乌鸦飞了过来,落在他身上,啃食裸露在外的心肺! 我长长地出了口气,将身子微微转了过去。 敲骨灼身、抽筋擂骨、鸦食心肝……这的确是第九殿应该受的刑罚,但却应该是由十恶不赦之人来服刑,怕是轮不上安南吧。 我更想起了那日在丰都城,我也见无脸鬼带着亡灵入地府,他是否也将那些良善并未作恶的亡灵,带到了第九殿,承受如此极刑? 芙殇那个女人,她到底要做什么! 我刚打算好好问问无脸鬼,他却同我说,“鬼君夫人,您要找十殿阎罗是吧,那您就随我过来。我们往前再走走,再走走就到了。” 我只能压下心中不解,继续跟在无脸鬼的身后。 它则回头,看了看还在受刑的安南,轻轻摇头感慨了一句,“灵魂,是有很多用途的。” 我便知道他这话,隐隐约约指向的应该是阿芙,她让商榷一身是伤地回到人间,我心里就对她积了极大的怨恨,现在又见她如此滥用职权,将不应该受罚之人带入地府,更觉得心中愤愤不平。 我甚至觉得,自己以前看错了她! 无脸鬼并不知道我心中所想,只是在前面极为乖顺地带路,时不时地还回头看看我,心有余悸地将目光停在我手中的皮鞭上。 再往里走,就是阎罗平时办公的地方。 阿芙和一男人都是背对着我站立,大抵是因为聊天的关系,并没有注意到我和无脸鬼的介入。我身旁的无脸鬼非常识时务,见得如此就直接退了下去。 我看了他一眼,也没有拦着。 便听得那背对着我拿着生死簿的男人开口,“九妹,我其实挺想劝劝你,你这到底是违规。” 这一声九妹,我诧异,便也知道男人应该便是第一殿的阎罗,秦广王。因为只有秦广王司掌人间生死薄,也只有同为一殿之主,才能叫阿芙一声九妹。 “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永远是那个睥睨霸道的声音。“还有,以后别叫我九妹,叫阿芙。” 不耐烦地,提醒了句。tqR1 可秦广王不听,竟将身子转了过来,停在我的身上,“九妹,你不但抓了小鬼来替他人赎罪,竟然还捉了活人,这事情万一让阎王知道……” 阿芙也将目光停在我的身上,不过是满满诧异,“阿迟,你怎么来了?” 她冲着我眨了眨眼睛,显然也不是很明白。 本守着秦广王,我就应该给阿芙一些面子,起码不应该当着他的面就发作,但是压不住心里面的火焰,竟然干脆地一鞭朝她扔去。 不过我就算有天大的长进,还是被她轻易地握住了皮鞭,秦广王一脸紧张地凑了过来,“九妹,这……” “你,滚!”阿芙瞪了他一眼,“这是我第九殿的事情,我自己搞得定,你不是有事情吗?你有事情就忙去。” 男人被呛了这一声,竟然非常乖巧地转身离开。 临了,阿芙还交代了一句,说是下次他再叫九妹,那就直接翻脸。还说好端端地有阿芙那么洋气的名字不叫,要叫九妹那种接地气的名字。 这年头,接地气可不是个好词。 第二百八十章 你问,我说 秦广王一走,阿芙便将皮鞭一拽,将我直接拉到了她的面前,一双眼睛妖娆霸气,她问我,“你到地狱来做什么?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有事情我上去找你,不许你下来!” 她这不单是地狱,而且是地狱最苦寒、最阴森至极的第九殿。我一个好端端的活人,也不知道这是第几趟下来了。 换做是平时,我会安安分分地听阿芙大人教训,可这一次我面色凝重地看向她,虽然贴得近,但并无丝毫胆怯之意。 “你别管我为什么来地府,我且问你,为什么商榷会是一只摄青鬼,为什么他在地府受了那么重的伤回来?”我死死地盯着芙殇,就盼望着她给我一个答案。 那么强势的语气,竟然带着满满的哀求。 阿芙皱了皱眉,将皮鞭扔在里的上,轻轻地冲着我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阿迟,你终究还是得问我……” 她竟然也无奈? 我便见她径直地坐在了地上,那副模样虽然慵懒,但是又和平日里的确有些不大一样。我也奇怪,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像是藏着无数的秘密。 他们可以一眼,极为轻松地将我看透。可是偏偏,我穷尽所有的本事,都无法将他们看清。我的爷爷、我的父亲是如此,商榷、阿芙似乎也是如此。 我是唯一一个,没有秘密的人。 将眼眸微微往下垂了垂,却是死死地盯着阿芙,我还盼着能够从她的口中听到一个答案。阿芙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向我。 “两件事,你想先知道哪件。”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两件事情我都想知道,但是说实话,我也都怕知道。只能是咬着唇,有些生涩而艰难地看了阿芙一眼。 “受伤的事情吧。” 我迟疑了下,还是选择了后者。 阿芙叹了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拉着我走到她平日办公的桌上,将一本厚厚的生死薄扔在了我的面前,“你还记得商榷死了多久吧,那时候大概是什么朝代?” “两千四百年。”他说过次,然后我就一直记得。“那时候,应该是春秋战国时期吧。”我历史学得一般,也不知道那时应该算是战国,还是应该算是春秋。 “是。”阿芙点头,表明我的确没有说错,“两千四百年,那的确是非常久远的春秋战国,不过倘若要具体说,那是战国,且已经到了战国后期。” 战国后期,群雄并起,硝烟战火弥漫,战争割据,百姓一天不得安宁,当诸侯君王妄图实现自己凌驾天下的美梦,寻常民众却连偷安苟活都是奢望。 我眨了眨眼睛,眼前已经是一片生灵涂炭之景,虽然感慨戚戚,但是我挺想问问,这和我今天所问之事,有何关系? 阿芙摆弄着桌上的生死薄,我的眼前便出现一幕幕、一帧帧生灵涂炭的场景……饿殍满地,伏尸遍野。 偏偏阿芙还同我说。 “这便是商榷所处的年代,他是楚国人,复姓公孙,不过后来他有了战功和封地,后人便称他为商鞅,你应该认识吧。” 阿芙这话,说得很浅,但是我却赫然瞪大了眼睛。 商榷……商榷是商鞅? 我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难以忍受的疼痛让我清醒,也确定自己并非是在梦中,便又听到阿芙继续往下说,“所以,商鞅变法,你也应该知道吧。” 我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商鞅变法,只是有些不大明白阿芙的意思。 “那商鞅变法,你又知道多少?”大抵是习惯了我一贯没有见识,这事情又实在是匪夷所思,所以阿芙并不对我那副大惊小怪的模样,有任何不满意。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知道些,但是又怕阿芙问的我不知道。更何况我现在脑中一团浆糊,还在上一个问题当中挣扎,那商榷怎么可能是商鞅呢? 阿芙一脸嫌弃地看着我,脸上非常无奈,“那些法度上的事情,我并不想和你说,但是自古革新法律,便是一场流血的屠杀。” 阿芙面色凝重。 我在历史上学过北宋王安石变法,那便是浩浩荡荡,流血漂橹,不知道多少性命被无辜牵连。更何况,是最为残暴的商鞅变法呢? 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当年仅仅因为一案,便在渭河边一日处决囚犯七百余名人,将整条河水统统染成了红色,周围一片鬼哭狼嚎,我当时觉得震惊。等到认识商榷,进了地府,发现就算是冥界地府,也不如那时场景震撼。 耳畔边继续响起阿芙的声音,“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他而死,不过单单是行株连,用连坐这一桩,便让地府添了多少冤魂。” “这些,都得还在商榷的身上?”我颤抖着声音询问阿芙,我既然已经同鬼神打交道,那么便笃信这世上有因果、有报应,你活着犯下的每一件错事,都得在死后一件一件的清偿。 “不光是这些。”阿芙继续往下说,“他首开株连的先河,那么以后但凡帝王或是旁人再行株连之时,那些冤死的亡灵,除掉算在施暴者的头上,也得有部分算在他的头上。” “啊?” “如果不是他,这世上或许就不会有株连之法,这事情算在他头上,不亏。” 阿芙打断我的思虑,继续往下说道。“所以他就算做了两千多年的厉鬼,仍旧没有办法清偿身上的罪过,倘若不是因为近代废除了株连制,我也不知道这笔账,他还能不能还清。” “虽说厉鬼都得在地府服刑,但是每个月需要承受的刑罚乃是一定的,他便仗着本事,每月中旬来我这里,一次把所有的惩罚统统受了,其他的时候在人间逍遥,做他想做的事情。” 我听得心疼不已,可偏偏阿芙说得无比轻松,毕竟她已经见了两千四百年,早就司空见惯了。甚至还话音平淡地补充了一句。 “你现在知道,他为什么会一身是伤的回去了吧,也知道他为什么每个月十五,都得下地府一趟了吧。” 他同我说,下地府是和阿芙约会,可这……约的是哪门子的会? “不过还真是特别,他往日都会在我这里休息两天,将身上的伤将养得七七八八,然后才回去。这一次可是马不停歇。” 我眼眸垂了垂,心中更觉内疚,他会如此,还不是因为我。 他担心他不在,我会去招惹摄青鬼,担心我会搞不定那件事情……可是,他那时真正应该担心的,不是他自己吗?tqR1 我将手放在胸口,真觉得那地方冰凉一片。 可偏偏阿芙还继续往下说,“所以,你到底不一样呀。”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一切,公平 我冲着阿芙摇了摇头,我要知道的又不是这个。我知道他在乎我,但是我也在乎他呀。他如此乱来的时候,也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那受刑,他还得受多久?”我咬住唇瓣,倘若将所有株连之罪统统算在商榷的身上,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阿芙叹了口气,知道我不会再乱来,就把皮鞭扔给了我,然后取了桌上的生死薄过来翻开。 “你这不问,我还没有细细算过,不过我有让无脸鬼帮忙,在阴间寻找那些愿意同我交易的鬼魂,满足它们的心愿,让它们替他,稍微承受一些。” 她说得云淡风轻,而我又是惊了一惊。 也就是说,之前安南在第九殿受刑,甚至于包括无脸鬼之前载着灵魂到地府,都是因为这个?可是这不合律法,倘若被冥王知道,阿芙也会受到责罚…… 所以刚才秦广王才会出言劝阻,不过显然阿芙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还有差不多一两百年吧,”阿芙专心看着生死簿,并没有注意到我脸上的表情还在震惊当中,又是继续往下说。“如果我再让一些小鬼帮忙受刑,估摸着七八十年之后,就应该清偿了。” 她将生死薄合上,一本正经地看着我,“等到了那时,我便去求求第一殿的秦广王,让他卖我个人情,看能不能让他投个好人家。” “可是,要求阎罗,是需要……” 我的脑中虽然一团浆糊,但总算记得一件事情,那就是但凡求冥王或是阎罗办事,便需要历经各种各样的刑罚,才能见到。阿芙刚才说得轻巧,可倘若真向秦广王开了口,他们交情再深,也得按规矩办。 “这有关系吗?”阿芙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就十分平静的开口。 “反正这只死鬼也帮了我不少,起码把丰都城打点得不错,我寻思着怎么也得给他一些恩泽。不过是下下油锅,被乌鸦之类的畜生吞噬心脏,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阿芙说得,也是无比轻松。 可我却是死死地盯着她,让她忍不住都皱了皱眉头,“阿迟,你怎么了?” 我咬住自己的唇,仿佛那是下了天大的决心,“阿芙,你之前不是说可以找亡灵代为受过吗?去求秦广王的事情,就让我来吧。” 阿芙帮了商榷那么多,我也想尽力帮帮。 但是却被阿芙拒绝了,她带着我走出大殿,进了正在受刑的阿鼻地狱,耳畔边都是厉鬼们嚎叫痛哭的声音,我平时听着只觉得胆颤,可现在听来竟然是心疼到了极致。 两千四百年,他受了多少煎熬…… 阿芙指了指其中的一只小鬼,“他现在这模样你不认识,但是活着的时候,据说是明成祖朱棣。当年因为方孝孺的事情,大开杀戒,诛杀十族,更有数千人被牵连流放充军,然后就死在了路上,再也没有回来。” 我顺着阿芙的目光望去,正巧有一两只乌鸦落在他身上,将他胸腔上的那块肉,给挑了出来,然后啃食一口。 身子微微一颤。 阿芙便将手中生死簿递给附近一个正在督查的鬼差,“这刑罚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替代不替代,上至天子下到百姓,都得承受,无一例外。既然活着的时候敢做,那么死了就得负责。” 她对这一点似乎颇有感触,“人一出生或许就不见得公平,但是到了地府就得公平起来,否则你觉得为何世人会叫我一声,平等王呢?” 阿芙看着我,也是有感而发。 “所以我找亡灵来替代商榷服刑,本就算是违规,怎么可能还把你牵连进来。” 阿芙笑了笑,嘲笑我刚才那句话的荒诞,“再说了,这地狱刑罚苦寒,厉鬼都得这番鬼哭狼嚎,更何况你肉体凡胎,你扛不住。” 不过就在转身看向我的时候,刚才还是一脸戏谑的她,却突然神情严肃,“再说,倘若真让你代为受过,你觉得,他会答应吗?” 我的眼眸黯淡了下,是呀,商榷断然不会答应。 可我却是更加扭捏,终于将那个困扰我很久的问题,咬着牙说了出来,我问阿芙,“阿芙大人,你喜欢商榷是不是?” 倘若不是因为喜欢,哪用得着为了他做那么多的事情?阿芙也是一贯清冷的性子,十殿阎罗又那么忙,她那么竭心尽力地帮着商榷,怕是…… 这个问题,其实我一早就想要问问阿芙,不过却因为某种原因,一直开不了口,但是今天在此情此景下,我不得不问。 倘若阿芙也喜欢商榷的话,我觉得自己似乎可以放弃了。 她远比我适合商榷太多太多,他们之间有两千多年的交情,她知道商榷所有的秘密,她还能陪在他的身边帮着他,护着他…… 不像我,我什么都做不到。 阿芙被我这个问题,弄得眉头一皱,有些不解地看了我一眼,便是叹了口气,“阿迟,你说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可是……” “你呀,还真是喜欢胡思乱想!”阿芙翻了个白眼,有些受不了我。 “也就只有你喜欢那只死鬼,会把他当成宝贝,我可看不上他。再说,你以为阎罗可以如你们人这般,想谈恋爱就谈恋爱,想结婚就结婚吗?” 我眨了眨眼睛,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然后就被阿芙狠狠地瞪了一眼,“卫迟你也不好好想想,倘若我真喜欢商榷,凭着我的手段,整整两千四百年,你以为我还不能让他服服帖帖,还能让他心里惦记着你,和你好上吗?” 阿芙也懒得循循善诱地同我解释,直接霸气地扔了这么一句。我品了一下,也是,倘若阿芙喜欢商榷,这后来就真没有我什么事情了。 见得我想通,她就继续往下说,“我帮他,也只是觉得他一只摄青鬼怪可怜的,没有地方去,能够收容的也只有我这阿鼻地狱了。”tqR1 “你知道吧。” 我缓缓点了点头,隐约记得但凡是违反了国家制定的法规,被处以凌迟、斩头、绞刑、枪毙或是分尸等处罚的,都会到第九殿来受刑。 我还记得,商鞅当年被五马分尸,诛灭九族,所以死后才会入阿鼻地狱。 第二百八十二章 对他好些 “可……摄青鬼又是怎么一回事情?”我咬住自己的唇瓣,还是忍不住想要往下问。倘若商鞅真是车裂而死,那么也应该是变成了分尸鬼,断然不会是摄青鬼呀。 摄青鬼需要含着怨气,躺在棺材底下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才能形成…… “这事情吧,挺复杂的。” 阿芙皱了皱眉,似乎也在思量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解释,“这事情你还真得问我,我那时一时兴起,问冥王请了一世的假,去了人间就做了商鞅的妻子,不过他就一心变法,根本顾不上我。” 许是怕我多想,阿芙解释了一句。 可我不关心这个,我只关心他为什么做了摄青鬼。 “那时秦孝公已经死了,新君上位,他又在外征战,因为战败被诬告,加上变法的时候又得罪了很多的贵族,所以新君一气之下就要找他清算旧账。他那时候是逃了,他有个学生名叫商榷,精通易容之术,便心甘情愿地以替身回秦国,而他自己当时受伤得厉害,意识不清。” “其实那学生在回咸阳之前,就已经死在路上,但是回到秦国之后,尸体还是被处以极刑,五马分尸,更是牵连九族。你都不知道,当初刀架在我脖子上,然后那么一砍,是多疼。”阿芙一面说,一面俏皮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脖子。 她想逗我笑,可我笑不出来。 “所以当他后来听说这件事情之后,心中悲愤不平,就找到一处棺材,然后在棺材之下,呆了七七四十九天。” 阿芙叹了口气,“你知道在先秦有很多精通巫道的方士,他也算是贵族,和他们打过交道不奇怪,从他们的口中知道摄青鬼,也不奇怪。” 我点了点头,那两个问题的答案,我都知道了。 “后来他做了摄青鬼,在地府遇到我,我见他实在是可怜,就勉为其难地收留了。他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我是十殿阎罗,掌管阿鼻地狱。” 阿芙将那藏在商榷身上最深的两个秘密都告诉了我。 “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为了纪念那个明知道是死,但是却还是要替他的学生,所以才改名了商榷。你知道他本来就不姓商,我叫商榷也就顺口了。” 阿芙叹了口气,她今天话挺多的,也愿意什么都告诉给我知道。 “倘若不是商鞅变法,秦国根本不可能骤然强大,更不能气壮山河一统天下。他算是居功至伟,却没有想到落到那样的田地,所以才会是那样悲愤。” 不但变法,他还会出征,替秦国扩充国土,安抚边境。 他对秦国满满忠心,一腔热血,甚至于出卖了自己本来的出生的楚国,可是…… “你永远不知道,到底会是什么人,在你心头插上一刀。”他是这样同我说的,所以那个躺在棺材底下的他,心里一定失望到了极致,悲愤到了极致。 我叹了口气,往下摸了摸锁骨,“那我,又是什么?” 阿芙怔了怔,有些不大明白我的意思,“阿迟,你为什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什么叫着……你是什么?” “商榷既然是商鞅,那他当初为什么要来湘西找我?” 这个问题,也困扰了我好久,就盼着阿芙能够在这个时候答疑解惑,她冲着我,叹了口气。“阿迟,你以为他所有事情我都知道?” 她说得挺挫败的,也挺像是一句真话。可我却更清楚,她一定知道。 不过我的背后,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咦,这不是卫小姐吗?怎么你也到地府来了?这不应该呀,你的阳寿怎么也得有些时候吧。” 我转身,便见得一脸疑惑,正在上下打量我的闵良。 他这身装扮,倒是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乃是一件明末清初的官服,具体到哪个朝代我还真说不上来,大致上应该是。他穿在身上比平日多了些威严,但是还是架不住身上的不大正经。 “冥王。”我冲着他点了点头。 之前觉得他鬼差身份奇怪,又和斎铖关系密切,还能对阿芙直唤名字……对,还有眼前这身衣服,倘若我还不知道他是谁,那就真是眼瞎了。 “你认得我?”闵良特别不爽地看了我一眼,“我这都还没有自我介绍,你怎么知道我是冥王?” 我刚准备开口说什么,就被阿芙用一句嘲讽打断,“你穿这样出来,你觉得她认不出来?” 果然是霸气如斯的阿芙大人,竟然连冥王都敢如此嘲讽! 我顿了顿,又听得阿芙继续往下说,“你呢,事情都弄清楚了,也就别呆在我这地府了,上去好好照顾他,他这次伤得重,怕是要将养些日子。” 我点了点头,提到商榷,心又莫名地痛了痛。tqR1 “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又不是第一次了,不用放在心上。”闵良不甘寂寞补充了一句,然后就被阿芙狠狠地瞪了一眼。 他竟然也听话了,只敢小声地嘀咕一句,“我又没有说错。” 在阿芙的面前,他这冥王当得有些窝囊。 “走吧。”阿芙又是狠狠地抬手,打了我的额头一下,我就感觉到剧烈的疼痛,然后整个身子迅速地往后倒去。 眼前的场景不断变化,竟然从地狱里出来了! 我也听到闵良同阿芙说,“小芙芙,你就这样把阿迟放出去了,她打伤厉鬼私闯冥界,这两条罪得追究呀。” 阿芙没有反驳,只是狠狠地骂了某人一句。 “好好的,叫我阿芙!不许再叫其他名字,不然管你是冥王还是阎罗,我都一鞭子抽死你!”果然是一贯霸气的女皇。 …… 阿芙把我从地府赶了出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古宅的门外。我在地府呆的时间不长,和人间的时间一合算,约莫也就三五分钟吧。 商榷还在里面。我简单地收拾了下心情,就大踏步地走了进去。疾行鬼本小心翼翼地守在那里,看到是我,连忙松了口气。 “你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便是。”看他那副模样,就知道不想继续呆在这个地方。不过也没有关系,这里有我便是。 话音刚落,疾行鬼就没有了踪影。 我顾不他,只是看着已经合上眼睛,陷入到昏迷当中商榷。他的脸色比平时苍白了些,身子也萧索了些,就算尚且没有清醒,也紧紧皱着眉头。 …… 第二百八十三章 好疼 我埋怨商榷,比如他好本事,就这轻轻的一皱眉头,便勾得我眼泪落了下来,心里也难受极了。 他受了天大的委屈,天大的不平,忍着怨,忍着恨,做了这天底下最可怜最让人心疼的摄青鬼,却偏偏不和我说一句。那我满满关心他,在乎他,又是为了什么。 眼睛湿润得厉害,我往上扬了扬,忍不住地啜泣了下,抽了抽鼻子,也没有敢真哭。 不过这地方,也不是休整的地方,我咬了咬牙,蹲下身子靠近,想要将他那副残破的身子抱起。许是察觉到动静,他微微睁开了疲惫的眼睛。 带着戒备地看了我一眼,但也在看清了我之后,消掉了戒备。他对我……放心。 我犹豫了下,极为小心地将商榷扶了起来,背在自己的背上,他全程乖顺极了,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任由着我对他做任何的事情,不反抗不顶嘴。 只是落在我背上的时候,问了一句。“阿芙都同你说了?” 他知我下地府,便是问阿芙一个明白,现在从地府回来,也一定都知道了些什么,只是那样畏首畏尾的语气,我迟疑得,还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只能是长叹了口气,同商榷说。“是,她都告诉我了。你是当年变法的商鞅,因为首创株连,所以……直到现在都不能清偿罪孽,每个月的十五日还得到地府受刑。” 这些话,我说得甚是艰难。tqR1 我听到我的背上,传来一声无比沉闷地叹息声,那句话浅淡,但是说得我别提有多心疼,“果然呀,谁都靠不住,秘密就应该一直藏着。” 我往下咬了咬唇瓣,他这句话说得轻柔,就以为我应该没有听到,竟然继续问我。“你……就只知道了这些?” 他的语气,闪躲到了极致。 我心头更是难受,就跟被什么东西挠过了一般,他在试探,试探我是不是还知道了其他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闭上眼睛,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眶溢出。 我同他笑了笑,“是,剩下的,阿芙不告诉我。” “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的声音竟然变得轻松了起来,我背着他,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古宅,出门时候,那厚重的尘土,让我忍不住又咳嗽了一声。 微微有些有些起伏,我便听到商榷似乎压低声音,说了一声疼…… 我,弄疼他了? 却再也没有办法将脚步移开,也不能往前走一步,心里疼得厉害,眼泪也更加汹涌。 偏偏那个死鬼,还补了一句。 “你哭,我疼。” 他许久不会说一句情话,为什么一开口竟然是这样的一句!他这浑身是伤的,能不疼吗?我就流几滴眼泪,倒让他担心了? 可恶的东西! ……… 因为知道不会在湘西逗留太久,也将回程的机票一并买好,只是多加了一个人,索性并不是什么旺季,倒也方便。 反正这一路上,商榷都睡得昏昏沉沉,清醒的时间不多,我纵然见他身上的伤口急速愈合,但是心中还是忍不住满满担忧。 下个月的十五日,他是不是还会在地府,再弄一身伤回来? 我不忍心,但是也拦不住。 下了飞机到了重庆,商榷的身子更加虚弱了。我想到阿芙大人说的话,他之前每次都会在地府休养两日,而这次却是直接从地府上来了,所以才会如此这般。 人间到底不同地府,也不大适合鬼魂将养身子。到重庆的时候,看着时间还早,我也不着急往丰都赶,便直接找了个地方住下来。 正是八月的天气,整个重庆如同一个蒸笼,我扛着商榷找住宿的地方,他身子虚弱到了极致,只偶尔清醒过来的时候,会用十分可怜的眼光盯着我,“阿迟,对不起!” 我其实很想告诉他,我想要的不是他的对不起,而是他一切无恙。以往不懂为何所有的爱情到最后都变成了希望他健康和快乐,可如今我懂了,这一词便已是最大的祈愿。 到了酒店之后,商榷已经睡下了,我便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躺在商榷的怀里,紧盯着他的脸庞看着他,那俊朗的眉目让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 他的身子依旧冰凉,眉心也是紧皱在一起, 我想,如果可以减少他的伤痛,什么我都愿意做。 却不想,我趴在商榷的怀里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商榷已经支着一只手盯着我,被他看得羞赧了,我便趴在他的怀里,轻声说了一句,“商榷,以后不要再让我担心了。” 商榷没有回答我,只是低头亲吻了一下我的额头,低声念叨了一句,“阿迟,对不起。”他的手触摸到了我的锁骨,我感觉到一阵灼热,他却极快得挪开了。 我也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极快得拖着商榷出了门。 朝天门是重庆的一个景点,长江与嘉陵江的汇合处,原本是泾渭分明的两条江却在这个地方交汇到了一起,我望着商榷,“商榷,你看这个像不像我们?” 商榷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自是不像。我与你,原本就在一起。” 我不知道商榷这句话的意思,却又觉得很开心,因为商榷补了一句,“而且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虽说鬼话不可信,可我却被这句话甜的不要不要的。 最后我将商榷拖到了“堕落街”,虽叫这个名字,却只是一所大学背后的小吃街,基本囊括了天南地北的小吃。被鬼厨子养叼了的我,也忍不住食欲大开。 也不知道为何,我总是想拉着商榷将这些情人之间会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全部完成。 “阿迟,别动!” 我手中拿着造型极有创意的棉花糖正吃得开心,却被商榷叫住了。我微微愣住了转身看着商榷,却未料到他俯身下来吻了一下我的唇角,“不错,挺甜的。” 我羞得脸都红了,而这货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将我抱得更紧了一些。 我多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第二百八十四章 他们不会来 我们就这样闲逛了两日,把寻常小情侣会做的事情都做了个遍,商榷身上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我们便起身回丰都,毕竟那里还有七人众的事情没有解决。把自己的顾虑和商榷一说,他点了点头,也没有拦着我。 “阿迟,你们可算回来了。” 我和商榷的身子还没有到“秦卫”的门口,就被急速飘出来的采臣撞了个满怀,他直接挂在我的身上,露出了一脸哀思而又思念的神色来。 “我都想去找你们了,可鬼厨子又应付不来这里的事情。” 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去瞄商榷,只见商榷一记眼刀过去,就规规矩矩得站在了一旁,乖乖得去拖行李箱。顺带着还极为讨好地冲着商榷笑了笑。 我哑然失笑,又听到宁采臣忍不住嘀咕,“原来不是这样的,阿迟最喜欢我了。”tqR1 说完,还不让露出一张委屈至极的脸来看着我,却没有想到商榷却直接一把将我拉入了怀中,颇有几分宣誓主权的味道,便见得宁采臣哀嚎一声就直接进了“秦卫。” 就在此时,对面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就看到父亲卫蔚和秦越两个人并肩站在门口,一脸关切得看着我。 商榷也看到了,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抱着我紧了一些。 卫蔚关切得叫了我一声,而我只是摇了摇头,就跟着商榷进了屋。 有些人,如果已经确定了这辈子都只能是路人,那么就让这种关系一直维持下去吧。后来秦越才告诉我,原来在我走了这几日,父亲卫蔚每日都会站在门口望着“秦卫”,似乎在等着我的出现。 可有些东西,一旦缺失了便难以补回。 鬼厨子做了一大桌子菜,我吃了个心满意足。我看着给我夹菜的商榷,偶尔斗嘴的采臣和鬼厨子,我心中一片满足却又有些难过,如果爷爷也在的话,那么日子就再好不过了。 我按照契约收了摄青鬼,佛手枯骨也在我手中,心中安定了不少。 “阿迟,这东西挂在这里真的好么?” 采臣在我身边飘来飘去,指着墙上那如风铃一般的莲花,脸上露出了几分忌惮来,我却忍不住嘲讽他,“你懂什么?既镇宅又可以当成装饰,一举两得,多好!” 商榷在我背后却只是噙着笑意不说话。 “不是我夸海口,这七人众若是再敢来,我就敢收了他们。” 我眉毛一扬,洋洋自得得看着商榷,却未曾想到商榷只是冷笑了一声,“真是没有见识,这东西都这般挂在这里了,他们还会来么?” 听到商榷的话,我忍不住在心中偷笑,真好,商榷又和之前一样了。 其实我很害怕,商榷越是好,我便越发觉得担心,我宁愿他和从前一样,只要我守着他便好。 可人终究是贪心,得寸进尺不过是人性的本能。 “阿迟,这个东西不错。”就在我欣赏着我佛手枯骨的时候,一个冷艳霸气的声音从我背后传了过来。 不用回头我都知道那是阿芙大人,果不其然她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了那莲花之前,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仿佛看到了阿芙大人额头上的芙蕖正在慢慢得绽放开来。 只是她额头上的那一朵黑色妖媚,而墙壁的那一株白色圣洁,这样一对比,却又有一种别样的美。 “身子恢复得不错嘛。” 阿芙看了看商榷,语调中带了几分调笑,对着商榷眨了眨眼睛,“看来这阴阳调和的方法还是很管用的。” 羞得我是脸色一红,而商榷只是对着我招了招手,“阿迟,过来。让阿芙见识一下什么叫做阴阳调和。” 阿芙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小芙芙,不怕,我来了。”听着这欠揍的声音,我就知道是闵良来了,果不其然,这货没有再穿那身官服,一身休闲打扮没有了冥王的霸气,却多了几分随意和痞气,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人就是冥王。 “你再叫一遍!” 阿芙的眉心已经皱在了一起,闵良看到这里,立即转身看着我说道,“阿迟,你私闯地府,并且打伤厉鬼,这个是必须要罚的。” 我感觉到商榷的身上发出一股冷意,我立即拍了拍商榷的手背,示意他先冷静下来。 “我说,这事儿算了。”阿芙果然霸气,直接对着闵良冷声说道,“再说了,那厉鬼原本就是我第九殿的。” “小芙芙,你知道的,地府也有地府的规矩,虽然我很想为了你不顾规矩,但是我也知道你肯定不喜欢那样的男人。” 闵良还在继续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阿芙大人的脸色十分阴沉,她本来脾气就不好,这一刻也甭想会忍住。 “我说过,不许叫我这名字!” 说完,皮鞭一抖就直接朝着闵良而去,闵良大叫一声就在“秦卫”里逃窜起来。我担心“秦卫”里的东西,急得直跳脚,却没有想到商榷只是拉了拉我的袖子,“厉鬼是怎么回事?” 他皱着眉头,我知道他是在担心我。那日回去之后,他虽问过我下地府的情况,可我只用是阿芙来接我搪塞了过去,如今闵良都找到“秦卫”来了,他也知道事情不那么简单了。 我将事情一五一十得告诉了他,包括我打伤厉鬼的事情。 “我不会让他带你下去的。”商榷皱着眉头说完,“这两千四百年都过来了,倒也不在乎多几下。” 他越是说得这般云淡风轻,我越是心里难过,恨不得以身替之。 “砰!” 我余光看到之前客户定好的面具就被阿芙大人一皮鞭就给抽烂了,我心疼得不行,急忙朝着阿芙大人吼道,“那个三百啊!” 话音刚刚落下,阿芙大人就又抽烂了一个。 之闵良的嘴上却依然不停歇得喊着,“小芙芙,听到了么?阿迟说要赔钱啊。” 我听到闵良并不打算改口,便知道等待“秦卫”的将是一场浩劫。…… 第二百八十五章 人间之事 在“秦卫”被全部毁掉之前,商榷终于出手了,只见一阵旋风过后,阿芙的身子也只是微微颤抖了一下,却还是收起了皮鞭。 闵良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看来这皮鞭还真不咋样,竟然连衣服都没有破。” 这话听在我的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难道他还嫌不够? “哼……这里的损失十倍赔偿!” 我虽然害怕惩罚,但是为了商榷,我得让闵良看到我的脸色,说完之后就对着闵良伸出了手,闵良似笑非笑得看着我,又看向了阿芙大人。 “小芙芙……”闵良这一声刚刚出来,我就明白了什么叫不作不死。 “噼啪”阿芙大人手中的皮鞭在空气中爆出了火花,闵良身手极快得就躲到了我的身后,伸出脑袋,对着阿芙说道,“这名字这般好听和亲昵,你怎么就不喜欢呢?” 我真想告诉闵良,这名字一听就不适合我们霸气的阿芙大人好么?直接叫女王大人,保准不会挨皮鞭。 “女王大人……”我心中这么想着,嘴里一声就叫了出来。 果不其然阿芙很快就收了皮鞭,“还是阿迟懂事儿。” “行吧。”闵良不甘心得加了一句,却在看到阿芙的眼神之后快速得咽下了即将说的话,转而严肃得看着我,“阿迟,地府有地府的规矩,你要明白。” 商榷听到这里,直接一把将我扯到了她的身后,“这些罪过一并算给我便是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闵良看了商榷一眼,却收起了刚才的不正经,“别以为你仗着阿芙就可以什么都乱来,这事情既然已经惊动了我,就得按照我的规矩办。” 他露出这幅模样的时候,我才相信,他的确是冥王,霸气满满,不怒自威。 “而且这事情只能她来做。”闵良的话一出来,我感觉到商榷更加紧张了,心中一甜,便问道,“什么事情啊?” “现在还不太方便告诉你。我和阿芙两个人的身份不太合适,便需要一个人来完成这件事情。” 闵良将语调重点放在了人上,商榷也只是皱了皱眉,随后点了点头。 “其实一点儿都不麻烦,只是我们两个的身份……麻烦。”阿芙大人的声音依旧冷艳霸气,可我知道,她说不麻烦,便也没有多大的事情,想必我的惩罚到最后变成这样也有阿芙大人从中周旋。 “好。”我直接应了下来,商榷也没有阻止,想必他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好了,那你们可以走了。”我皱着眉头看着“秦卫”,被这两只弄成这样,我还不能找他们要钱,更觉得心疼了。 “反正有两间屋,我要在这里留两天,休息一下。”阿芙大人说完,就转身上楼,简直就是一气呵成,自然没有那个胆子去将阿芙大人拦下来告诉她,这里没有地方。 不过宁采臣和鬼厨子,已经非常自觉地将房腾了出来。tqR1 闵良看着阿芙的背影,念叨着,“阿迟,我可以留下来么?” 我看了看一地狼藉的“秦卫”,想象着若是闵良留下来的场景,那时候我就不只是心疼了,估计也得肉疼。 “难道你地府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我忍不住问道,“赶紧回去处理事情吧。” “那行吧,有空也记得下来看我。”闵良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消失了。 鬼才想下去陪着他好么?我忍不住在心中腹诽,但我没有脾气直接说出来,毕竟他是冥王,要是想不开真的让我下去受刑罚怎么办? 因为有阿芙大人的存在,晚饭吃的特别寂静,采臣和鬼厨子直接抱在了一起,话也不敢大声说,只阿芙夸奖菜做得不错的时候,鬼厨子才会露出一个羞赧的笑容来。 这待遇太有阶层感了。 晚上阿芙大人就住在我原来的房间,我缩在商榷的怀里,想到阿芙大人说的,她与商榷有过一世情缘,虽然那时候他心中只有变法,可两个人好歹也是夫妻,难道也曾这般亲密过? 越想我是越觉得难过,抱着商榷就用力了一些,商榷顺从得搂着我。 心中怨念极重,本想直接问商榷,可又显得我特别爱吃醋,手就不自觉得在商榷的胸上画起了圈圈来。 “阿迟……” 不多久,商榷就黯哑着声音叫了我一声,被他这么一叫,我身子一颤,急忙支起身子来看着商榷,“怎么了?” “没事儿,赶紧睡吧。” 商榷只是深深得看了我一眼,似乎正在尽力压抑着某种情绪,可我那个时候正在思考商榷和阿芙大人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商榷眼中的深意。 “那个……我有个事儿问你。” 到底还是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儿,我直接坐起身子来,十分严肃得看着商榷,“你和阿芙两个人是夫妻的时候……也是……也是这样么?” “怎么样?” 商榷的眼眸中带着明显的笑意,“是这样么?”说完,他就欺身压了下来,直接吻住了我的嘴唇。 然后,我就不敢继续往下问了。 第二日,我醒来之后看到商榷正半躺在床上看书,想到昨晚的事情,忍不住脸色一红,但还是忍不住亲吻了一下商榷的嘴角就跳下了床,打开门走了出去。 “啊……” 刚打开我就被吓了一大跳,只见阿芙大人正半靠在门前,看到我出来似笑非笑得看着我,看得我心里有些发毛。 “阿芙大人,你……你起来了。” “我就没睡。”阿芙大人点头看了我一眼,“让我想想,你们昨晚似乎玩得不错,也听那个的吗。” 她一面说,一面撞了我下,配上一个暧昧妖娆的笑容。可我不懂,只能冲着她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我呆呆得朝着阿芙大人问道。 “我昨夜一直没有睡,就在这里听床啊。”说完,阿芙直接摆了摆手,“今夜继续哈,然后时间久一点。” 继续?继续她个大头鬼啊! 听床这种事情除了她,谁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啊?而且我不相信商榷不知道阿芙大人在外面,那他还…… 我觉得,倘若有一天我会疯,就是被这两只鬼,给活活逼疯的。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七人众再现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早饭的时候,阿芙看我的眼神总是有些奇怪。 “阿迟,多吃点儿。身子骨太弱的话,折腾久了不太好。” 我听到阿芙大人的这句话,忍不住直接噗嗤一声喷了出来。可我还没有来得及再多说,阿芙大人就对着商榷说着,“怜香惜玉这个词,你没有学过么?” 商榷只是白了一眼阿芙,在我哀怨无比的眼神之中却说了一句,“我的女人,还不需要你来关心。” 说完,他又往我碗里夹了菜。我只想说,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呀。 “秦卫”的生意不错,昨天被闵良和阿芙打坏的那些东西必须要加快时间做出来,所以当秦越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埋首泥浆之中。 “阿迟……” 秦越皱着眉头看了看我,“我可以找你单独聊聊么?” 我望了望商榷,商榷对着我点了点头,示意我自己处理。我便洗了手跟着秦越走到了“秦卫”的门口。 “阿迟,你没事儿吧?” 我完全不知道秦越为何会问我这么一句话,我只有点了点头,。 秦越有些不相信的看着我,“昨日秦卫里传来了打斗声,而且我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从秦卫走了出去。蓝蔺说,你昨晚好像哭了……” 秦越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我,我只感觉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难道昨晚的声响真的那么大? “没事儿。昨天是阿芙大人和那人闹着玩儿,现在都已经处理好了。” 为了让秦越放心,我多解释了一句,“阿芙大人是个很好的阎罗。” “可她毕竟是阎王,和商榷一样。” 我知道秦越下一句是想要说人鬼殊途,虽然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可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是你要来问我的还是卫蔚?” 我索性也摊开了说,“如果是你要问,我只能说我和商榷两个人感情稳定,和阿芙大人相处融洽;若是卫蔚,你就回去告诉他,我会舍命来保护商榷。” “其实师父他也是担心你误入歧途。你之前回湘西收摄青鬼的时候,师父他就说你不应该与人形鬼差合作,他们虽是人,但也不是人了。” 秦越越说,头低得越低。想必他自己也比较纠结这些事情。 “谢谢他的好意,可我不需要他的假关怀。”我冷冷说完,便对着秦越说道,“你与鬼神打交道也不是一两日了,正如人分善恶,鬼也有善恶之分。有些鬼比人可爱多了。” 我也不想去管秦越还要说什么,就直接进了“秦卫”,若是面具和泥塑完不成的话,到时候得亏多少钱啊。 到了晚上的时候,终于有机会伸一下懒腰了。 阿芙看着我,便只说,“阿迟,你这般在乎又如何?难道你家死鬼还亏了你不成?” “阿芙大人,你不懂。钱这东西,我从来不嫌多。”说完,我便冲着阿芙笑了笑,阿芙只是冷笑一声说道,“挣那么多如何?难道你死了来孝敬我?” 我懒得理她,便准备起身去关店门,这才发现此时天色已经阴沉得如同要下雨一般。 一串脚步声井然有序得从街道的那一头传了过来,伴随着这个脚步声,一长串身影也出现在了眼前。 却是七人众。 商榷不知道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轻轻得搂住了我的身子,安抚着我,“别担心。” 我如何不担心?那暴怒最开始就瞄准了商榷,他们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阿迟。” 商榷低唤了我一声,我紧忙转身看着商榷,紧紧得拽着他的衣服,担忧得看着他,却不想他只是笑了笑,随后给我指了指挂在墙上的佛手枯骨,“你忘记,还有这个了?” 那洁白的莲花在灯光的映照下更显得圣洁,我心中倒也安定了不少,可到底不放心,急忙去将那佛手枯骨取了下来拿在手中,然后小心翼翼地盯着走在外面的七人众。tqR1 “阿迟……” 商榷叫了我一声,我心中紧张,只闷声说道,“你放心,我定然不会让那些东西伤你半分。” 我感觉站在我身后的商榷身子僵硬了一下,却又很快恢复了常态,只轻声说道,“你倒是不用这么担心。” 可是我可能不担心吗?倒是阿芙心大,看了一眼,便默默地上了二楼,仿佛等会无论发生什么,都和他没有关系。 可就在这时,那七人众停了下来,走在最前面的是骄傲,他如往常一样,脸上布满了自负和傲然,目光却朝着我的方向看来。 就在我以为会有一场恶战的时候,他却转身,带着身后的六人换了个方向…… 他们去的是,对面的宅子? 的脚步忍不住踏出去了一步,却被商榷拉了一把,他微微摇了摇头,让我不要过去。 我这才发现我竟然是想要去帮助父亲卫蔚,心中闪过一抹酸涩。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本能的动作出出卖了我。 到底还是放不下。 商榷抱着我紧了一些,我也顺从得窝在了商榷的怀里。许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父亲卫蔚早就猜到了今夜七人众会去找他,宅院的门发出吱呀一声,七人众就进了院子。 因是夜晚,街上已经没有行人了。我可以清晰得看到对面院子里的情况。 七人众确实名不虚传,每个人的技艺都十分高强,难怪当初商榷在未注意的情况下会被暴怒伤到。 七人众虽各自为营,但是每一个都有自己的特殊技艺,我想了一下,若是我没有佛手枯骨的话,定然过不了十招。 可眼前的场景却让我难以置信,因为显然与七人众对峙的只有父亲卫蔚一人,我不知道他为何不让秦越和蓝蔺参战,但是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阿迟,七人众要输了。” 就在我揪心的时候,商榷只是阴沉着说了这样的一句话,他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意思喜悦。我心中也是一紧。 可商榷说得没有错,只见父亲卫蔚掐了几个不知名的手诀之后,陡然狂风大起,飞沙走石,我还没有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那七人众就已经被父亲卫蔚收了。 他竟然以一人之力制服了七人众! 第二百八十七章 私人会所 一时间,我竟不知道应该开心还是担心。 商榷面色阴凉得说了一句,“卫蔚这人比鬼还要厉害!” 可商榷的话音刚刚落下,我就感觉到父亲卫蔚的眼神朝着我们这边儿而来,可随即就听到砰的一声,对面院子的门被关上了。 难道他是故意让我们看到的? 我担忧得朝着商榷看去。 虽然父亲收了七人众并未让我放心,反而更加担心了起来。 晚上商榷搂着我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了商榷的僵硬,我知道他是因为今晚见了卫蔚和七人众的一战,让他心中觉得畏惧。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爷爷一定要威胁阿芙,来除掉父亲了。 因为,依着父亲的本事,也只能劳烦阿芙大人了。 就连商榷都不能掉以轻心的七人众,他竟然就那样收拾了。 秦越曾说,要收了商榷。我想这句话若是换成父亲卫蔚来说的话,只怕他会危险许多。 想到这里,我便反手抱住了商榷,默默告诉自己,不管如何,我都会保护好商榷,不让父亲有机会对他下手。 可脑海里一直浮现的都是商榷那句,“卫蔚这人竟比鬼还厉害。”这般厉害的他,我真的能够阻拦么? 想了一整夜,却也没有睡好。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我顶着一对熊猫眼遭到了采臣的无情嘲笑,而鬼厨子倒好,直接给我端了一碗汤来,“夫人,这东西喝了对女人极有好处,尤其是劳累过后。” 我简直是欲哭无泪,偏生这时候一个清冷温润的声音在我耳边响了起来,“阿迟,你在吃什么?” 说完,一只修长的手就从身后伸了出来直接端走了桌子上的东西,“唔……当归人参炖鸡,益气补血,味道不错。” 闵良说完还不够,直接将碗递到了鬼厨子的面前,“厨艺确有进步,再来一碗。” 鬼厨子如何敢拒绝冥王的要求,直接去乘汤去了。商榷和阿芙还在商量事情,我隐约能够猜到是和父亲卫蔚有关系。 其实我很想告诉商榷,我定然不会让卫蔚伤了他,可我却又没有那样的自信。我可以用佛手枯骨对付七人众,可卫蔚呢?我该用什么去对付。 “阿迟,你待会儿陪着我去个地方。”闵良又是一碗鸡汤下肚之后,这才慢悠悠得对着我说道。 我看着他将碗递给采臣的时候,采臣的手都在不住得颤抖。 “去哪儿?” “这种事情如果提前知道了,便没有意思了。”说完,闵良高深一笑。我也知道闵良不会害我,毕竟想要捏死我,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我让采臣告诉商榷和阿芙,我和闵良出门了。只走到门口,望着对面紧闭的大门,却有些难过。 我将昨夜的事情一五一十得告诉了闵良,“你说这世间当真有人可以这么厉害么?” “阿迟,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你父亲卫蔚不是人?”闵良转身笑看着我,我却嘀咕了一句,“你才不是人呢。” “我本也不算是人了啊。”闵良倒是回答的坦然,“这世间之大,许多人或者事情都是超出了意料的,比如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也不知道你竟然有擅闯地府的本事。” 我皱着眉头看着闵良,希望他能够说清楚一些,却没有想到他很快就将目光转向到了另外的地方。 这哪里是冥王,简直就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孩子。 要去的地方在西郊,刚出了丰都老街,我就看到了一群红衣小鬼抬着轿子直冲着我们而来。 这些小鬼便是迎亲鬼,许是发现了闵良的身影,便直接冲着闵良而来。 那轿子就这样在我眼前停了下来,虽然平日里也见惯了鬼怪,可我还是忍不住嘀咕,“这也能见到鬼。” “见不到才算奇怪呢。”闵良白了我一眼,似乎是嘲笑我刚刚的话很没有水准,而我却忍不住朝着闵良翻了一个白眼。 那迎亲鬼许是没有想到我胆子竟然这么大,急忙低了头去。 因为迎亲鬼运出来的东西都是孝敬冥王的,此时看到闵良在这里,便直接将所有的东西都呈了上来,可这些东西当真是千奇百怪,小公仔、手办、铅笔、纸张不一而足,我忍不住看了一眼闵良。 正所谓送人礼物送到心坎上,难道说闵良不爱珍宝就爱这些小破烂? “冥王……” 那迎亲鬼看冥王没有什么反应,心中便也忐忑,朝着我瞄了一眼,我只有翻了一个白眼,反正给我送这些东西都不如送钱来的实在。 后来,我曾问过闵良,为何偏偏要这些东西。 他话开了匣子便停不下来,据他说,他原本也只是对人间的种种物品感兴趣的,毕竟下面比较无聊。 那些迎亲鬼们看到这里,便也想着法儿得来讨好自己,带回去的都是稀世珍宝,诸如和氏璧、海洋之心之类的东西,但是这些对于冥王来说就只是看看罢了,没有任何实用价值。所以后来也就换了礼物。tqR1 “阿迟,你知道么?其实这世间每一样东西都有生命。诸如被你抛弃的玩具娃娃,说不定她已经对你产生了感情,你却不懂得珍惜。” 我就白了他一眼,其实挺想问问,这货真的是冥王? “这是什么东西?” 闵良的手中捏着一张制作精良的名片,那名片也不知道到底是采用什么材质做成,正面是一只竹子,细看之下竟然有隐隐流动之感,背后是一朵花,开得十分妖艳,细看之下这才发现竟然是彼岸花。 这两样东西竟然出现在同一张名片之上却无半点儿违和,并且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 闵良只看了看就扔给了我,“你认识这个地方么?” 我又仔细看了看,只见上面印着的是一家私家会馆的地址,而且刚好就在西郊,只是这会馆是需要邀请才能进入。 我向来对这种做法嗤之以鼻,认为就是商家的宣传噱头罢了,既然真的这么高级,这名片能到了我的手上? “算了,阿迟,你把这奇怪的东西给送回去吧。” 闵良直接甩手就走,似乎是去和迎亲鬼商量什么去了,我看着那地址,莫名心中一悸。 第二百八十八章 年画上的小鬼,会动! “希恶?” 我看了看迎亲鬼刚刚偷到这张名片,上面除掉地址和联系电话之外,就只剩下了这两个狂草字。 这家私人会所的名字,叫希恶?我皱眉摇了摇头,纵然是在这个追求个性的时代,我也不得不感慨,这个名字未免太有个性了吧。 当然更让我奇怪的是,不过是一张名片,为什么闵良一定要让我送回去呢?他是冥王做久了,不知道这种东西就是扔大街上都没有人捡吗? 真不知道送回去做什么。 只是我虽然琢磨不透,但还是得按照他的意思来做,谁让我之前闯了祸,现在得一件一件的弥补回来。 丰都旧城不大,按照名片上提供的地址,我很快就找到了这间名为“希恶”的私人会所,不过大门紧闭,门上竟然布了些灰尘。 我知道私人会所的规矩,是不会让我这种随便的人进去,就寻思着省点麻烦,将之前的隐身斗篷找了出来披上,然后就朝着那会所走去。 在丰都的街头,到处都是古色古香的建筑物,眼前这所会所也不例外,比如就是一清朝格局的四合院,门是双开的黑色木门,看着也是挺牢靠的。门的两侧和上方都挂着红色的对联,也是一般习俗。 对,门上还贴着两门神。只是,这两门神的模样就有些奇怪,至少我是从来没有见过。 寻常人家请门神,一般是贴秦琼和尉迟恭两员大将,镇宅保平安。可是我眼前的这两只,模样面生,而且怎么看怎么像是两只佯装人模样的小鬼,虽然也是一副威仪霸气的装束,但是怎么看,怎么觉得是在东施效颦。 我皱了皱眉,寻思着要不要上前将门推开。 偏巧听得吱呀一声,门竟然自己个给开了,我心里琢磨着会不会和琉璃那次的一样,是个小鬼出来开门,刚下意识地准备后退,就看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走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个鸡毛掸子。 见得出来的是个人,我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就把小姑娘上下打量了下。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也是挺寻常的,模样算不上俊俏,但是挺可爱的。 小姑娘看到门上积了些灰尘,皱了皱眉,然后用手中的鸡毛掸子,轻轻地朝着门上拍了拍。 灰尘从门上落下…… “咳咳,咳咳。” 两声咳嗽响起,看似十分平常,可我却苦笑着摇头。因为咳嗽并非是小姑娘,而是年画上的门神小鬼。 它们被灰尘呛着,竟然咳嗽出来,就身子抖动得厉害,快要从年画里落出来。 我吓得一身冷汗,也只能摇了摇头。 小姑娘并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非常机械地将门大打开,一扇往左,一扇往右。我想着手上的名片,想着门上的小鬼,咬了咬牙,还是走了进去。tqR1 我承认自己有些怂了,可再怎样也得把名片还了,不然怎么给闵良交代?他是冥王,我惹不起。 进了大门,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一非常普通的四合院,中间是个宽敞的院子,四周便是几座古朴的屋子,很像是以前大户人家居住的。 古朴、大方、简洁、漂亮。 倘若不是刚刚见门上两小鬼活过来,我还挺喜欢这个地方的。现在,只摇了摇头,断然不敢久留。 我见院子中央有一个石桌石凳,便走近打算将名片放上去,这就算是交回到了原地,反正闵良也没有说,一定要我交给刚才的那个男人。 我挺庆幸自己的小聪明,就缓缓地走了过去,将名片放置在了那张石桌上。石桌的旁边还有一口密封的大缸,就一边农村用来盛水的大小,一人多高,两人多宽,深度估计在一米多吧。 只是这么一大口缸,又是做什么用的呢? 想到这会所冷冷清清的,也不像是需要用这么大的一口缸。我把这一点记了下来,然后就从院子里退了出去。 小姑娘还站在门口,一双眼睛就在打量门上画里的小鬼,有灰尘也落在了小鬼的身上,她便用手轻轻地擦了擦。 我还没有出手拦着,她就已经将手落下。那手落在小鬼的身上,膈应它一个劲儿地笑,一面笑,一面就露出狰狞的犬牙。 索性小姑娘看不到,否则还指不定会被吓成什么模样。 因为,我也没有好到什么地方,就死死地盯着那只小鬼,咬着唇简单地思考了下。闵良让我过来,绝非是想要还名片这么简单,而是想要告诉我,在丰都城还有这么个奇怪的地方。 我刚才进去时因为恐惧,所以并未细细观察,不过现在一思量,倒隐约发现问题不对。 因为…… 因为除掉画上这两只小鬼以外,整个屋子是非常干净,根本就没有亡灵小鬼存在的气息。可眼下这地方是丰都,是百鬼聚集的鬼城,未免有些太干净了吧。 水至清则无鱼,这句话放在丰都,一座太干净的宅院,多少有些诡异吧。 我琢磨了会,也琢磨不明白,就只能悻悻地寻思着先回去了,不然隐形斗篷等会时效过了,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我转身打算离开,却见得一辆陆虎停在了“希恶”的门前,一男一女从车上走了下来,少女十五六岁,一身俏皮装扮;男人五十左右,干练威严。 还站在门口的小姑娘见得他们过来,便是连忙上前,将他们请了进去。 临近门的时候,男人还叮嘱了一句。“那个,以后要打扫门框,还是戴个手套,手上沾了脏东西,不好清理。” “洗洗手就是了呀。”小姑娘笑着,回了一句。 男人皱了皱眉,没有说这样可行,也没有说不可行。 我目送着他们进去,一双眉头紧皱,刚才男人的话小姑娘不懂,但是我听明白了。被小鬼染上的灰尘,可不是用水能够清洗干净的。 我真正奇怪的是,那一男一女,乃是卫蔚和蓝蔺。…… 他们,到这个地方来做什么?而且看刚才小姑娘的反应,只怕也不是第一次过来了。 所谓私人会所,一般指招纳特定的人、服务特殊的群体。 第二百八十九章 希恶 带着满满的疑惑,我在路上行走,因为心中想着事情,已经和三五个人撞了个满怀。不过别人看我是个小姑娘家,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下次走路注意些。 我一面道歉一面在心里苦笑连连,哪是我不注意,分明是整天都遇到奇奇怪怪的事情,心神不宁也是常态。 “阿迟。”突然听到有个慵懒的声音响起,我眨了眨眼睛,就看到坐在槐树下的商榷。这不经意间的,我竟然走到了这里? 就冲着商榷笑了笑。 其实这些日子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一直在我的心里压着,不敢去问,又不得不想。 我在地府知道了商榷的秘密,也知道他便是当年变法的商鞅,他这过去的两千多年,每个月的十五日都得在地府受刑。 可是,我知道他越多,就发现我越看不懂他。 我明明已经知道了他最深的两个秘密,但是他来槐树下的次数,却是逐渐变得多了起来。几乎每天都会有一次,有的时候是在慵懒的午后,有的时候是在傍晚,每次也不长,约莫就一个小时左右。 可是,他到底有多少秘密要说给槐树听,而不能让我知道呢? “怎么了?”商榷见我神情怔愣,就开口询问。知道自己怎么问他都不会告诉给我知道,只能叹了口气,低着头自己将话题一转。 “没什么,今天冥王交给我一件差事,让我把一张名片交给一间会所,那地方有些奇怪。”我扁了扁嘴巴,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有什么奇怪的,这里是丰都。”商榷起身,将我带入他的怀中,“你呢,也尽管闹得天翻地覆的,反正到时候真出了什么篓子,我帮你收拾。” 他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我心头却是一暖,他这样的放纵和宠溺,我是非常贪慕,但在嘴上说的又是另外一套。“我能出什么篓子,我已经把名片还回去了,这事情就结束了。”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我总觉得事情根本就没有结束,这……这只是一个开始。 “那你也就同我说说,那家会所有什么奇怪。”商榷低下头,将自己修长的手臂抬起,手指轻轻地落在了我的鼻尖上。 划过的时候,浅浅痒痒的。 不过,还挺舒服。 我一面回味刚才的小互动,一面脸颊通红,总算还记得要回答商榷的问题。 “那地方真的很奇怪,看门的年画上画的是两小鬼,而且是还是活的。可是进到宅子都感觉不到半点鬼气,这里是丰都,没有鬼气的宅子,正常吗?” 虽然是窝在商榷的怀中,但是我一字一顿,都说得非常认真。 “对了,那家私人会所的名字也挺奇怪的,叫希恶。” 恩? 商榷浅哼了一声,我刚刚说了那么多,他竟然仅仅只对这个名字有兴趣,就忍不住地白了他一眼,他就将身子微微往下,一双眼睛促狭地盯着我。 “阿迟,你不会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吗?” 那不怀好意的语气,让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在脑海里搜索好久之后,才一本正经地看向商榷,“你是说,那只叫希恶的厉鬼?” 商榷停了停,不置可否。 这世上的确有一种鬼,名叫希恶。并没有多少战斗力,但是性情却极其让人厌恶,它最大的梦想就是看到有人作恶,只要有人作恶它机会觉得满足,也会从中获得力量。 不过据说它从来都不会亲自动手,只是利用人性阴暗的一面,将那样的阴暗释放出来,让善良的人步入歧途。 “可是那宅子就没有鬼,干干净净的。” 我瞪了商榷一眼,他就没有好好听我说话吗?自从认识商榷之后,我的周围就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厉鬼亡灵,那么干净没有任何鬼魂的宅子,我都好久没有见过了。 “我是说,这世上不光鬼会希望恶人越来越多,有些人也会这样想,他们抱着同样的希望,建了一座那样的宅子。” 商榷一面说,一面轻轻摇头。我听得糊里糊涂,只觉得他似乎对这宅子挺了解的。 希恶,希望为恶。我笃行人性本善,难道还有人妄图让世界走向为恶的深渊? 我摇了摇头,有些不敢想。 就这样琢磨的时候,已经到了秦卫的门口,我看到宁采臣畏畏缩缩地站在外面,便知道里面估摸着又来了什么大人物。tqR1 不过里面的生意倒是不错,挤满了前来观光旅游的美女帅哥。 “我说商大老板,你可算是回来了,我都快应付不过来了。”我没有想到在里面的竟然是阿芙和闵良,看他们忙活着招呼客人的模样,应该来了有些时候。 我就瞪了商榷一眼,他往日里招呼客人的热情,都还没有别人的一半。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老板的,为什么对生意一点都不上心? “早知道你们要来,我就晚点回来了。”商榷冷冷地回了一句,也不打算说句谢谢,见得闵良走过来准备同我搭讪,就补充了一句。“有事情,我们上去说。” “行。”阿芙非常干脆地点头,然后就拽着闵良上了二楼,顺带着叮嘱宁采臣进来看店,这一系的动作完成得行云流水。 对此我只能感慨,阿芙大人霸气,这不知道还以为她才是老板呢。 我们上了二楼,进到了平日里我和商榷睡觉的那间小屋,刚一进去,闵良就软绵绵地躺在了床上,还特别没有正经地说了一句。“这人间的床,就是软。” 我扯了扯嘴角,正想感慨一下那无比高大上的冥王,怎么会是这样一幅逗逼的模样,就听到阿芙冷冷地说了一句,顺带着将手伸了出来。 “阿迟,鞭子给我。” 我就站在阿芙的身边,虽然不大明白她要做什么,还是将鞭子取出,非常虔诚地双手递上。 就瞧得她狠狠地一鞭子抽向闵良,“你给我起来!你不要你冥王的脸面,我还替你觉得丢人!” 闵良吓得豁然一下就站了起来,标标准准地立正,连眼睛都不敢斜。 “好了,我们现在谈正事吧。”阿芙翘着二郎腿坐了下来,然后一本正经地开口,“阿迟,你今天进了‘希恶?’” 第二百九十章 那地方,我们进不得 阿芙问我的时候,已经改为面带笑容,语气和善,但是见到她一双手还在玩弄我的小皮鞭,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害怕,只能冲着她心虚地笑了笑。 “我今天见到迎亲鬼,它偷了一张名片,上面有那家会所的地址,冥王就让我帮忙送过去。”我捡着重点,陪着小心地开口,顺带着将矛头指向了闵良。 倘若阿芙不喜欢我去希恶,那也是闵良要求的,所以都是他的错,和我可没有半点关系。 这便是我心里的如意算盘。 可阿芙只是浅浅地点了点头,并没有生气,“那你就说说,你在里面都看到了什么。”我并不打算将那些事情同阿芙隐瞒,就老老实实地将刚才同商榷说的那些,又给阿芙说了一遍,顺带着评价了一句。 “那地方真的没有一点鬼气,可是这里是丰都,是不是很奇怪?”我十分严肃地开口,也是慎重极了。 但是,闵良用戏谑打断了我的话,只是非常浅淡地补充了一句,“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那地方,我们也进去不了。” 他说的我们,乃是指他和阿芙。 我豁然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地方是他们进不去的,要知道阿芙是阎罗,闵良……闵良是冥王!就那么一座宅子,这地狱最大的两个大咖,竟然进不去? 倘若是真的,那我就该庆幸自己竟然可以完整地从里面出来! 阿芙见我这大惊小怪的模样,只能是非常嫌弃地摇了摇头,“那地方我们进不去,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这世上万物相生相克,再厉害的鬼,也始终是鬼,总归有惧怕的东西,不奇怪。” 我哦了一声,其实有些似懂非懂的。 “不过你既然能够进去,那你就同我们说说,你还发现了什么。”闵良一面说,一面在阿芙的身边坐下,虽然坐得笔直威严,但忍不住还是斜着眼睛偷瞄了一下阿芙,就怕等会再被赏个皮鞭。 阿芙看了他一眼,虽然有些不高兴,但总算没有动手。 我就觉得,其实闵良这个冥王,当得相当憋屈,尤其是在阿芙的面前。 只深深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缓缓朝窗边走去,将原本虚掩着的窗户打开,我站在这个地方,正好可以看到南来北往的行人和对面那间铺子。 “我有看到卫蔚和蓝蔺,他们进了会所。而且和会所里的小姑娘十分相熟,想来不是第一次了。”我皱了皱眉,十分认真地开口。 话音刚落,就看到秦越从铺子里走了出来,然后十分热情地招待生意,他们卖的东西和我们差不多,都是一些旅游纪念品之类的玩意儿。 生意倒是不错。 不过我其实更想问问,这事情秦越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他正义感极强,希恶那种地方到处透着奇怪,也指不定是个什么稀奇古怪的会所。tqR1 我琢磨了下,但却琢磨不出个究竟,只能将窗户重新关上,然后将身子微微转了过来。就听到商榷补充了一句。“卫蔚前些天和七人众交过手了,虽然不算轻松,但最后竟然胜了。” 他顿了顿,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一本正经地开口。“恩,他比我本事。” 可是他这句夸奖,在我听来却怎么都不是滋味,不但嘲讽满满,更是带着戏谑。我皱了皱眉,挺想让商榷就此打住,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虽然我不喜欢卫蔚,但是也不喜欢别人对他存有敌意…… 这样的想法,挺奇怪的。 “这事情牵扯到卫蔚,是挺麻烦的。”阿芙冲着我点了点头,“不过那地方怎么也得好好查查,倘若方便的话,你今晚或是明早,再去一趟行吗?” 啊? 我眨了眨眼睛,听她刚才的语气,那地方甭提有多危险了,阿芙这是打算把我往火坑里送? 我们之间还是有些交情,她这样做不大合适吧。 商榷也皱了皱眉,有些担心地看向阿芙,他也不大愿意让我去冒这个险。但是芙殇偏偏叹了口气,十分无奈地开口。“可是这会所到底是开在丰都,在这地界上的每一件事情我们都得知道,那地方鬼魂进不去,也只能指望阿迟了。” 她说得十分无奈。 闵良也换了一副非常严肃的表情,将阿芙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是呀,只能靠阿迟了。” 我这才知道,今天迎亲鬼递过来的那张名片,根本就不是偷错了,而是闵良本就希望我拿着它进会所,然后好好勘察一番。 虽然我把闵良当朋友,但是还是有些不大喜欢这种被人当成枪使的感觉。 “这事情,阿迟决定吧。”商榷瞪了他们两人一眼,将两人赶了出去,再把门关上。他虚靠在门上,神情慵懒地看了我一眼。 “你想去便去,他们谁都勉强不了你的。”他这样同我说。 我哦了一声,所以这也算是他给我的庇护? 就走到商榷的面前,习惯性地钻入他的怀中,靠在他温凉的身子里,我开始一边思考一边做决定。“那地方是挺奇怪的,也挺危险的。倘若你们都进不去,我到时候能够依靠的,是不是只有我自己?” 他眉头皱得更厉害,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我到了丰都之后,似乎一直都在和鬼打交道,而我能够信任的,无外乎商榷,偏偏也是一只厉鬼。 “没事,你不想去,我等会找个理由拒绝阿芙就是了。”商榷很是轻松红地开口,但是我却注意到他抱着我的手,微微一紧。 轻轻叹了口气,这事情只怕对他,对阿芙,对闵良都非常重要。倘若可以他们也不愿意让我冒险,可是那地方鬼进不去,我就成了唯一的人选。 可偏偏那地方危险重重,他又不放心。 “不用。我去。”我将身子微微转了转,十分认真地看向商榷。“不过你放心,我也不是一个人去。我可以叫上秦越,有他帮忙,你应该可以放心些。” 也亏得我聪明,竟然想起还可以仰仗秦越。 我也正好借助这件事情,让秦越明白卫蔚的真正面目。 第二百九十一章 冥婚的礼物 “你自己去。”我话音刚落,就被商榷狠狠地堵了一句。“不就是一个会所吗?还至于两个人去?如果你确实不敢,我陪你去。”迟钝, 瞧这话说得,他倒是能进去呀。我翻了个白眼,突然意识到他刚才为什么会露出那副模样了,赶忙从商榷的怀里钻出来,然后十分严肃地看着他。 “商榷,你刚刚是不是吃醋了?” 他刚刚那么凶我,是因为不喜欢我和秦越走得太近?我一向迟钝,没有想到竟然发现了这么重要的一个信息! “我没有。”商榷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非常干脆地拒绝了,只是脸上竟然有一层说不上来的红晕,眼神也有些躲闪。 我便知道他在说谎。 不过心里十分得意,也根本顾不上要拆穿商榷。只是暗爽地感慨自己有生之年竟然可以看到商榷吃醋,实在是……实在是活久见呀。 就高高兴兴地在他脸上凑了一口,羞红着脸冲了出去,就和站在门外的阿芙撞了个满怀。 “你冒冒失失的,是没有长眼睛?”阿芙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将我从她的怀里扔了出来,“我还真受不了你们两。他眼瞎喜欢你,你眼瞎不看路。” 她一面说一面翻着白眼,那叫一个受不了。 我是不管阿芙埋怨,反正这事情我高兴就是了。就冲着阿芙点了点头,说出了自己的决定,“会所的事情就抱在我身上了,今晚不方便,我明儿个一早再去一趟。” 我一面说一面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表明自己是非常可靠且值得信赖的。tqR1 阿芙点了点头,有些为难地看了我一眼,却也没有拦着。“行吧,那你自己小心些。我会在外面接应你的。”她将手落在我的肩膀上。 我就冲着阿芙眨了眨眼睛,总觉得她这句话,话里有话。 …… 晚上的时候,阿芙还是住在店里,也不知道这地方有什么好的,反正她宁可住在小小的店铺里,也不回她那足足有九亿六千万平方公里的阿鼻地狱。 反正我是不懂了。 我仍旧躺在商榷的怀中,因为只是单人床的关系,所以并不是很宽敞,不过也就给了我更好的理由,可以一直缩在他的怀中。 他不说话,只是将手停在我的锁骨上,伴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我咬了咬唇,其实我挺想问问锁骨的事情,但是商榷一直不说,我……又能做么样呢?倘若他真的铁了心不愿意告诉我,我还不是得被蒙在鼓里。 只是抬了抬头,我问他。“商榷,你信不信这世上有不透风的墙,有包得住火的纸?” 这句话虽然问得含糊,但是他一定听懂了我的意思。 因为我注意到,商榷的身子,明显地僵硬了下。 然后一个生冷的声音,在我的耳畔边响起,“阿迟,别乱琢磨。” 他,在怕? 我是真不忍心继续追问,就只能哦了一声,然后靠在他的怀里,闷闷地睡去,不过是心里有些不大甘心吧。 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商榷人就不见了。 他平日并不会这么早就起来,我嘀咕了一句,有些不大高兴地走了出去,不过就用手挠了挠自己的脖子,总觉得那一块有些痒痒的,像是长了什么东西。 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想到旁边的浴室正好有一面镜子,我就寻思着去看看。 透过那面玻璃镜子,我看到自己的脖颈上果然红了一大片,长了小痘痘,似乎是过敏了。我忍不住地嘀咕了一句,最近没有吃错东西呀。 而且,我是标准的吃货,什么都要吃,也什么都可以吃呀,百无禁忌。 我偏着头琢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就见得镜子里突然多了个人,吓得面色苍白,然后非常无语地往旁边看了一眼。 “阿芙,你是鬼呀,这走路没有声音的,你知道有多吓人吗?”我忍不住地,埋汰了她一句。 然后,她就非常理直气壮地回了我一句。“我是鬼,你第一天知道?” 很霸气,而且她也没有说错。 不过她倒是将注意力也停在了我的脖颈上,也忍不住地嘀咕了一句。“你脖子那是什么东西,难道你也海鲜过敏?” 阿芙这一说,我才想起昨晚厨子鬼是做了海鲜,而且还是非常美味的大虾,我忍不住就多吃了些,所以就遭报应了? 只能非常无奈地点了点头。 阿芙也十分同情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从包里摸出一条银色的项链递给我,“挪,这是你的新婚礼物,别说我没有关照你。” 啊? 不待我反应,她就已经自作主张地将项链戴在了我的脖子上,那是一条铂金项链,中间吊着一块通体透亮的玉石,我也叫不出名字,反正挺漂亮的。 不过戴在我脖子上,却隐隐有些不大一样,因为竟然在我脖子的旁边,生出了曼妙的花纹,将之前的红肿遮盖住了,那花纹是黑色的,挺像是曼陀罗花。 “这是……”我奇奇怪怪地看着阿芙,她不过是给我戴了一条项链,脖子上就有了花的纹身,这算是几个意思? “送项链,搭纹身,你不喜欢?”阿芙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你本来就不会打扮,穿的也是土里土气,现在这么一弄,倒是洋气不少。我估计商榷也会喜欢。” 关于我的审美,我一向都挺有自信的。至于阿芙大人的审美,才是不敢恭维,要知道她这一身小皮裙露脐装已经是很多年前的款,早就不流行了。 如果不是仗着那副比妖精还妖娆的身材和根本无懈可击的颜值,根本就hold不住。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阿芙无论穿什么都好看。 只是这个发现,让我非常抑郁。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更何况那厮还不是人。 “反正这个你就戴着,如果敢取下来的话……”阿芙站在我的身后,十分严肃地开口,顺带着补充了一句。“反正我送你的,都是好东西。” 我应了一声,但总觉得阿芙这话里有话。不过想着我们之间毕竟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她倘若真想害我,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对,我死了还得被她继续虐。 第二百九十二章 紧闭的大门 虽然那项链挺漂亮的,戴在脖子上也很衬肤色,就是旁边纹着的黑色曼陀罗,有些太招摇了。我的性子和阿芙又不一样,她喜欢招摇,我喜欢低调。 喜欢归喜欢,我还记得要问问阿芙,她为什么给我送这个。“阿芙,这是新婚礼物的话,会不会晚了些。我和商榷在一起,已经很久了。” 如果从冥婚开始算起,那都差不多两三个月了吧,她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才送礼物,未免显得有些诚意不够。 不过我和商榷结婚,似乎也只收到了这一件礼物。 “这有什么关系,早送晚送不都是送吗?再说了,你以为我不需要耗费时间给你挑选礼物吗?随随便便的礼物可以应付你,能应付商榷吗?” 阿芙冲着我翻了个白眼,虽然这解释多少有些坚强,但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她又叮嘱我就算是洗澡都不能把项链取了,还说倘若哪天见我没有戴它,那么就让我没有脖子。虽然我不大确定她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不过没有了脖子就会没有性命,这……我也不敢尝试呀。 她把这些说完之后,就大踏步地下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想来应该有什么事情要忙活吧。这丰都城无论是上面还是下面,都得她一件一件打点,我表示阿芙这阎罗当得也不轻松。 商榷已经慵懒地坐在前台,招呼着零零星星的几个客人,让他们挑选自己喜欢的纪念品。昨晚的那个问题,还堵在我的心头,迟疑了下还是下楼,就站在他的身后。 他似乎也有些心不在焉,因为竟然没有察觉到我已经从楼上下来了,还是亏得我用手指捅了捅他的后背,他才将身子转了过来。 不过,带着凛然的杀气,吓得我浑身一颤。 “阿迟,是你呀。”那杀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商榷看清楚是我之后,就把杀气给散开了,然后一把将我拉进他僵硬微暖的怀抱。 我被膈应了一下。 “不然你以为是谁?有人要害你,也不会挑这个地方吧。”我忍不住地埋汰了他一句,整日都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但是想到他所有的紧张都是事出有因,我又觉得心疼。 商榷似乎也觉察到了我的奇怪,就轻哼了一声,习惯性地准备抬手刮刮我的鼻尖,不过手就停在了半空中,眼睛落在我的脖颈上。 “你脖子上戴的是什么东西?”他皱了皱眉头,分明不是很喜欢。 我认识商榷的时间不短,他似乎从来就不喜欢我的脖子上有任何的东西,像是之前的围巾和项链,无论是什么模样的,都被他统统吐槽难看,然后半强制地让我取下来。 我怕这条项链也会遭到同样的待遇,更怕商榷因为这事情和阿芙争吵,赶忙赔着小心地说了一句。“这……这是阿芙送给我的,说是冥婚的礼物,而且她不许我取下来,说取了项链,她就取了我的脖子。” 一脸委屈地开口,差点就要声泪俱下了。 不过事实证明,我报出阿芙的名字真的非常管用。因为商榷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睛,将目光落在了黑色的曼陀罗花上,神情重新恢复慵懒。 “行吧,那你就戴着。方便的时候,我再同阿芙说句谢谢。”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想到自己昨天答应了闵良,会再去拜访一下那个奇怪的私人会所,上楼取了隐形斗篷就打算出去,但是被商榷拦了拦。“这么着急出门做什么,晚些再去,那宅子又没有长腿,跑不了。” 他说得慵懒,但我却脖颈都是一凉。 说什么长腿不长腿的,跟着他久了,我又是一个招鬼的体质,就算真见过长腿的房子,也不稀奇吧。我就怕呀,好的不灵坏的灵。 商榷没明白我到底在害怕什么,所以也就不指望他能安慰安慰我了。不过就算他知道,估摸着也不会安慰我。 我就在店子里吃了早饭,又玩到了中午,寻思着差不多可以出门了,但商榷那颀长的身子堵在门口,若有所思地看着外面。 他身子靠在门框上,慵懒随性。 我就在身后感慨了一句,他能不能不要这随便一个pose摆出来,分分钟都是封面杂志的节奏,这样我跟他呆在一起会很有压力的。 也不知道商榷是不是长了顺风耳,我就这么吐槽了一句,没有想到竟然还被他给听到了。他就冲着我招了招手,“阿迟,过来。” 恩? 虽然有些不大情愿,但是身子偏偏不受控制,到了商榷的身边。就瞧得他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店铺,不过我注意力全停在商榷那只修长的手上。 好漂亮好漂亮的美手呀! 然后就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你又在瞎捉摸什么,我是要和你说,对面到今天都还没有开张!” 从他话语里极端的不耐烦,就可以听出他对我有多不满意了。我冲着商榷颇为尴尬地笑了笑,不过也将注意力停在了他关注的事情上。 对面的店铺,的确没有开张。 倘若没有记错,卫蔚都是每天早上九点,和“秦卫”一样,是同时开门做生意,现在已经差不多十一点了,街上七七八八的店铺都开门营业了,可是它偏偏就关着。 那道紧锁的大门,看得我浑身都不舒服。 只能抬头看了商榷一眼,“那个,这很奇怪吗?”我盼望着商榷会说,不过是没有开门,有什么稀奇的,万一别人休息呢。 但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偏偏不是这个。“难道,不奇怪吗?” 他又问了我一次。tqR1 奇怪的不是不开门营业,而是卫蔚本人。他来到丰都做什么?出现在“希恶”又是为了什么?我更想知道,为什么他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我都会关心…… 就好像我纵然不愿意承认是他的女儿,但是还是会忍不住地将注意力停在他的身上,想要知道他过去的二十年到底做了什么,也想知道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商榷不管我在琢磨什么,只是将隐形斗篷塞入我的手中。“去看看吧。” 他同我说,顺带着也换好了隐形斗篷。 第二百九十三章 再无七人众 想着是商榷陪着我一道出去,就很放心地冲着他点了点头,然后将斗篷披在了自己身上,带着他出门。我正寻思要怎么进门,就见得商榷口中不知道念了什么咒语,然后带着我,竟然给穿了进去! “把这个记着,以后就不用等人来给你开门了。”他压低声音提醒了我一句,我点了点头,总觉得他特意露这一手就是希望我可以学会。 或者说,希望我今天等会去“希恶”的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就微微往下咬住自己的唇瓣,他这关心,我收下了。 商榷带着我从前门进去,然后一路辗转,竟然朝着地下室走去。他对这里似乎挺熟悉的,上楼下楼,整间屋子的结构都很清楚。 “当初买秦卫的时候,我就打算把这地方一起买了。”商榷回头,看了我一眼,“不过后来发生了命案,我也觉得不吉利,所以就作罢了。当初也就过来看看房子。” 我点了点头,不过忍不住在心里埋汰了一句。商榷自己就是一只厉鬼,还会觉得发生了命案的宅子不吉利吗?就算这宅子真的闹鬼,他堂堂鬼君难道还镇不住? 正在琢磨的时候,地下室里似乎有什么动静。 商榷皱眉,用手捂住我的嘴巴,然后把我往怀里一带,那意思明白着呢,是希望我等会可以安分些,别闯祸捅娄子。 我就在他怀里,无比小心地点了点头,然后埋怨了一句。 他好好说话就是了,干什么突然抱那么紧,都不知道我会害羞吗?就用手肘轻轻撞了商榷一下,“你说这地下室会有什么,会藏着厉鬼?” 商榷翻了个白眼,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拉着我,悄无声息地朝着地下室走去。 这条道,是又黑又长,阴暗潮湿。 不但能见度极低,而且不时有水滴从上面落下,滴答滴答,伴随着淡淡腐蚀的味道,我皱了皱眉,回头看了商榷一眼。 我走在前面,他就在后面差不多一步不到的地方,乃是无比小心地护着我。我往下吞了吞口水,虽然速度极慢,但还是在往前挪动着脚步。 商榷皱眉,挺没有耐心的,但是也没有催促我。 就非常安静地跟在我的身后,陪我走过了这一条幽长闭塞的长廊,在长廊的尽头,是一道虚掩的门,隐隐约约里面似乎有动静。 略有迟疑地看了商榷一眼,他冲着我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推了我一下。 就凭空地穿过了那扇门,他也跟着走了进去。 里面这屋子不大,不过却是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我并不陌生,因为有很多都在地狱见过了。真正让我觉得奇怪和不寒而栗的是…… 在刑具架的后面,挂着两根碗口大小的铁链,上面赫然拴着七人众! 那七人被铁链拴着,虽然还是之前那套装束,黑色的斗篷黑色的大衣,但是这一次不会让人觉得恐怖,只是非常萧索。 不,恐怖还是有的,并非来自他们七人,而是整间屋子的氛围! 我所看到的挺像刑讯室的,但是受刑的并非是人,而是让不少厉鬼都胆战心惊的七人众!商榷就站在我的身后,十分认真地开口。 “我同七人众交手,尚且讨不到半点便宜,可是换了卫蔚,为什么他会那么轻松?”我不但听出了他话语里十分难得的认真,也听出了淡淡的害怕。 人到底要厉害到什么程度,才会连鬼都怕呢? “来了。”当我还在琢磨商榷上一个问题的时候,他已经压低声音提醒到。我咬住自己的嘴唇,便瞧得卫蔚缓缓地推门而入,后面跟着拿着皮鞭的蓝蔺。 小妮子进屋的时候,还带着轻蔑的冷哼了一声,让鬼惧怕的七人众,她一个小姑娘,竟然也不忌惮? 甚至还将皮鞭落在了七人众的身上,便响起一阵鬼哭狼嚎。 为首的一只,非常可怜地看着卫蔚,“卫先生,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呢,就放过我们好不好?”他哀怜的语气,透露着满满的可怜。 他们在这世上不知道游走了多少年,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如此窘迫的一日。tqR1 卫蔚只是轻蔑地看向他们,然后走到刑具架上,取下了一把半人高的巨大折扇,握在手中。因为我和商榷就站在刑具架的附近,卫蔚走过来的时候,那张脸距离我,也就一两米的距离。 我被他满脸的狰狞吓了一跳,就这模样,比厉鬼更甚! 就瞧得卫蔚亦步亦趋地走到七人众的面前,将那把扇子停在了暴怒的身上,点在它的胸口之上,“我真不知道,你们七人众只有这点本事,怎么敢尾随我一路,从东京追到了这里?” 冷笑、嘲讽。 可我却知道,七人众并非是不自量力,而是因为一旦选中这个目标,那么就没有中途放弃的道理。更何况他们那时候盘算着可以将原有的暴怒和饕餮两人踢出,换来更为厉害的商榷和厨子鬼,隐隐觉得这样或许还能一战。 不过,这事情被我给搅和了。 因为,我收了摄青鬼,也在秦卫的门上悬挂了佛手枯骨,他们连上门都不敢,又怎么敢下手呢? 我还在琢磨自己事情的时候,便听得卫蔚一声轻笑,用扇子将七人众的每一人都抽打了一次,“不过也没有关系,因为这世上再无七人众了!” 这话带着无限轻蔑和嘲讽。 商榷皱了皱眉,却用手捂住我的眼睛,我闻到极为厚重的血腥味,压低声音问他。“商榷,你蒙我眼睛做什么,我不能看看吗?” “你不用看到的。”他冰凉的声音响起,因为压得极低,我都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你只用知道,卫蔚将七人众给吸收了。至于过程,你不用看到。” 我感受到他身上的颤抖,也知道他蒙住我的眼睛,是不想让我看到那么恐怖的场景。 我谢谢商榷对我的保护,但也挺想问问他…… 我的父亲卫蔚,他还是人吗?他倘若是人,为什么可以吃鬼,而且还是七人众那样厉害、那样狰狞的厉鬼?这世上竟然还有怎么可怕的术法? 第二百九十四章 白面关公 “回去吧。”商榷将整个身子压在我身上,关照地说了一句。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怔愣地点了点头。 我们今天过来本就只是为了看个究竟,现在不是知道答案了吗? 虽然我宁可从未知道。 因为只是隔着一条马路,很快就回到了秦卫,商榷一面将斗篷脱下,一面浅淡地感慨了句。“我现在知道卫蔚为什么那么本事了,他把这些年收的鬼,统统都给吃了,能不厉害吗?” 商榷这句话,我没有法子反驳,也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不过心里面别扭,也觉得那句话膈应得我难受。 就把头微微偏向一旁,不予理会。 他也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偏偏宁采臣还非常没有眼力劲地凑了过来,脸色苍白地看着我,“阿迟,你和鬼君刚才不在,冥王过来了趟,说……说……” 他结结巴巴的,声音颤抖极了。 知道他是一只胆小鬼,平日里见个小鬼都浑身颤抖恨不得躲壁橱里,今天见的还是冥界最大的那只鬼,自然怕得不行。 不过我就觉得闵良还好,性格不错,长得也不错。 或许,是因为我们才认识,我还不知道他的真正面目。 “冥王他说什么?”我还在那边琢磨,商榷不耐烦地替我问了一句,也顺带嫌弃宁采臣还真是没有出息,又不是第一次见冥王了,每次都得被吓得魂不守舍是要闹哪出? “冥王说,让……让阿迟下午再去希恶一次。”宁采臣一面说,一面往下吞了吞口水,“阿迟,那希恶是什么地方,听名字就好奇怪。” 我点了点头,他这话没有说错,那处地方何止是名字奇怪,是整个屋子里和屋子外面,都透露着满满的奇怪。旁的不说,就单单闵良对这事情无比上心,已经专程叮嘱我多次,就可以看出来了。 我寻思着早死早超生,与其担惊受怕地等到下午,倒不如现在就去,还能早些回来。捉了桌上的隐身斗篷,然后大大咧咧的出门。 “我送你过去。”商榷没有拦着我,反而说要陪我一道。 那地方商榷进不去,说要送我也只能送到门口。而且他就一路痴的属性,根本就不知道希恶在什么地方,说送我,带路的还是我。 果然,他也只把我送到了附近,再转一个路口就可以看到会所大门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叮嘱了我一句。“阿迟,遇到情况不对,立刻出来,别在里面磨蹭。” 急切,也掩饰不住满满的关切。 我就冲着他点了点头,刚刚迈出一步,又被他重新给捞了回来,有些不耐烦地看了商榷一眼,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翼翼了,连碎碎念都得多说几遍? 不过我猜错了,他只是把刚才穿门而入的口诀同我说了,还说这一套不但对鬼有用,对人也是可行的。 我哦了一声。 “那商榷你也不用在这里等着我了,反正我事情搞定了就会自己回秦卫去,你不用担心。”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关照了一句。 “我又没有说要等你。”他白了我一眼,却是欲盖弥彰地用手轻轻地点了点我的额头,“真不知道你整天在想什么,明明脑子那么小,那么笨,就喜欢琢磨些有的没有的事情。” 他嫌弃我,但分明像是在掩饰刚才被我揭穿的窘迫。 我也没有和商榷计较,而是心情大好地点了点头,指了指对面紧闭的黑色大门,“那我去了。” 他看着我离开,有皱眉,但是没有拦着。 不过说真的,我刚才当着商榷的面,心里觉得踏实,也就不害怕了。但是现在自己一人,走到门前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慌。tqR1 和鬼打交道的日子不短,但是不得不说,我仍旧心悸得厉害,每次都得吓得自己腿软。 这的确很没有见识,但是谁让我就是一俗人呢?见了鬼,当然会害怕了。 正在琢磨的时候,就看到门上的小鬼,冲着我笑了笑,还眨了眨眼睛!我悬在半空的手,也就那么停了下来。咬了咬牙,闭上眼睛,还是硬着头皮念动咒语穿了进去! 商榷没有骗我,刚才的咒语还真能穿墙破门。 我是穿门进来的,所以不曾惊动任何人,就瞧见之前那个开门的小姑娘,正蹲在地上,非常虔诚地给一尊雕塑供奉香火,口中念念有词。 我咬住自己的唇瓣,迟疑了下,还是往前走了两步,想要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 她似乎是在拜神。 我便看到在她的面前,放着一尊佛像,佛像约莫三十厘米左右,不高,但是威风凛凛,乃是一长须美髯的男子,手中握着一把大刀,面色苍白,双目炯炯有神。 这一位我看着熟悉,但也觉得面生,正在暗自奇怪的时候,就听到小姑娘口中念叨有词。“关二爷保佑,保佑宅子风平浪静,财运亨通。” 民间的确会将关二爷作为财神,求家宅安宁和财运亨通都挺正常的,而且尤其是一些开门做生意的,更喜欢拜关二爷。这个我也知道,但是我就想问问…… 关羽,关二爷,他什么时候竟然是白脸了? 我也经常去关帝庙的,见过的关公像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是眼前的这一尊是白脸,是几个意思?关二爷红脸才是标配呀,这不我刚刚都没有认出来。 可是,除掉白脸之外,青龙偃月刀和长髯,倒是和其他的关公像一模一样。 只能紧皱眉头,又是盯着它端详了好久,越看越觉得奇怪。 其实中国社会一直都是个脸谱社会,就好像提到白脸就会想到曹操,提到黑脸就会想到张飞,至于红脸就一定是关羽。而一旦打破了这种约定俗成之后,就会让人无法适应。 我打了冷颤,只能暂时不理会那奇怪的关公像,继续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因为不知道闵良希望我打探的具体是什么,所以我把这里的每一处都看得仔仔细细。 只除掉那个巨大的,被盖子盖上了的大缸。 我纵然知道里面藏着秘密,也没有走进将它打开的勇气,更何况这小丫头还在院子里!不过就将手落在那上面,犹豫了下。 这盖子,似乎有些潮湿。 我吓得,也连忙收了手。这世上所有的恐惧,绝大部分是来自于未知,因为未知,所以才会忧心忡忡,也才会心悸这事态最后的发展。 我往下咬了咬唇,迟疑了下,还是退了回去。 不过就在打算离开的时候,听到了扣门的声音,然后响起了一声无比熟悉的问候声。“请问,有人吗?” 秦越? 第二百九十五章 我信我师父 我将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事情怎么把秦越也给牵扯进来了?依着卫蔚的精明,怎么也不能让秦越知道他和这间会所有勾当,否则依着秦越的性子,怕是要把这里给拆了。 他正义感那么强,这里的一切又都稀奇古怪的。 “来了,来了。”小姑娘应答了两声,赶忙走到门边,一面将擦拭手,一面将门打开,看到是秦越,就冲着他笑了笑。“小哥哥,你是来找卫先生的吧,他今天还没有过来。” “是吗?”秦越哦了一声,“可是我刚刚回了店铺,发现连门都没有开,师傅和师妹能去什么地方?”自问自答的,也是挺担心。 我扁了扁嘴巴,卫蔚和蓝蔺在什么地方秦越不知道,可我知道。他们估计现在还在地下室,继续将七人众的亡灵,吞噬进肚…… 那画面商榷没有敢让我看,但是脑补一下,也觉得阴森恐怖。 “那他们既然不在的话,我就回去了,也不打扰了。”秦越抱歉地冲着小姑娘赔了一句,也就退了出去。我咬住唇瓣,也跟着走了出去。 等到小姑娘将门关上,我就几步追上秦越,将隐身斗篷取下,一把拦住他。 “阿迟?你怎么在这里?”秦越奇奇怪怪地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看样子挺想问问我怎么出现在了这地方。我冲着秦越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开口。 “你先别管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了,我就问你你怎么会去希恶,你不知道那个地方很诡异很奇怪吗?” 秦越的表情更加奇怪,一双眼睛考究地停在我的身上,“阿迟,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希恶,那地方又有什么奇怪的?”他一字一顿,说得一本正经。 “你不觉得那处地方太干净了吗?在鬼城没有一点鬼气的房子,得多稀罕。”我瞪了秦越一眼,他一向比我厉害得多,不会连这个都没有发现吧。 “你说那个呀。”秦越脸上的表情倒是轻松了许多,“那是因为师父每个星期都会带着师妹过来开坛做法,久而久之这地方就干净了,没什么好奇怪的。你看到门上那两只小鬼了吗?那便是师父封印进去的。有了他们,其他的小鬼都进不去。”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岂止是小鬼进不去,就连冥王和阎罗都进不去。 可是又见到秦越那副笃定不已的表情,我……我就真不知道要和他说什么了,只能是闷闷地点了点头。“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卫蔚捉了七人众,你知道现在七人众在什么地方吗?” “师傅已经给超度了呀。”秦越眨了眨眼睛,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师傅同我说,七人众本来就是为祸一方的厉鬼,断然不能留着。便是趁着这次,将它们给超度了。” “这世上没有七人众,不好吗?”秦越反问我。 “你真相信他,是超度了七人众?” “为什么不相信自己的师傅呢?”秦越被我问得一愣一愣,和他无关,乃是因为我的问题,真的挺奇怪的。我纠结着,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他说。tqR1 “阿迟,你今天到底要和我说什么?”不光我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秦越也拿我挺没有办法的。“我知道师傅以前是对不起你,你们之间也有误会,但是那件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 “那件事情永远不会过去。”我反驳了秦越一句,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就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之前和商榷分开的那个路口,他果然还在那里等着我。 仍旧是那个慵懒随性的模样,颀长的身子靠在墙角,瞧见我过来埋汰了一句。“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他说那么多。” 我眼睛微微一转,敢情我刚才和秦越说的,他都听到了?不过忍不住感慨了句,他性子还真是变了不少,倘若是在以前,怕是一开口,他就得出来。 然后,和秦越来一个你死我活。没办法,谁让他们彼此看不惯呢。 “我就想让他知道,卫蔚并不像他想的那般正气凛然,实则也窝藏祸心,让他离卫蔚远点,躲着他。”我嘀咕了一句,不过倒是挺佩服卫蔚的本事,秦越跟在他身边的日子不短,怎么能一点痕迹都不让他察觉呢? “阿迟。”我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被商榷闷闷的这声,打断了我的思绪。他很少用这样阴沉的声音叫我,于慌乱之中赶忙将头抬了起来。 “啊?” “你,不觉得,你对秦越太好了些吗?他信得过卫蔚也好,信不过也罢,和你有关系?”他的声音阴阳怪气的,也低沉极了。 说话的时候,就把手掌停在我头上,抓了我进他怀里,一如既往的霸道、邪魅。 “我没有。”赶紧反驳了一句,“不过以前稍微有些交情。” 然后,他怀抱更僵硬了些。 不过我心情大好,商榷刚才奇奇怪怪的,是因为又吃秦越的醋了?我和秦越当然什么都不会有,但是倘若可以让商榷醋一醋,那绝对是一件喜闻乐见的好事情。 想想,挺得意的。 丰都古城不大,我们很快也回到了秦卫,阿芙和闵良已经在门口等着我们了,因为知道我去了希恶,连店门都关了,直接说进屋说事情。 我点了点头。 不过发现阿芙一双眼睛始终停在我的脖子上,我摸了摸她送给我的那条项链,我不是一直都戴着吗? 所幸阿芙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和闵良前后脚地走了进去,商榷走在最后,顺带着将门重重的关上。我注意到他除掉关门,还在门上画了一张符。 这样,其他的小鬼也靠近不了,我们要说的事情,也就只有我们知道。 闵良却是死死盯着我随性放在桌上的手,我被他这目光看得心惊胆战的,刚想问问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妥,不过被阿芙抢先问了。 “你有事情就说,盯着人家姑娘看,做嘛。”一面说一面摸出了我的小皮鞭,又打算教训某人了。 其实,我也挺想问问,阿芙既然这么喜欢小皮鞭,为什么自己不配一条呢?这老是用我的…… 第二百九十六章 紫河车 可这次鞭子并没有落到闵良的身上,因为他抬头,十分认真地看着阿芙,是非常难得的一本正经。 “卫小姐,你这双手,刚才摸了什么东西?”闵良平日没有个正经模样,但这次开口却非常严肃。 我琢磨了下,往下咬了咬唇。 先把白面关公的事情同他们说了一遍,然后再说我看到一口奇怪的大缸,本想打开但心中实在害怕,所以就算手落在大缸上,最后还是收了回去。 不过听闵良刚才话语里的意思,应该是这大缸底下藏了东西? 商榷也把我的手捉了过来,放在他鼻尖上,细细地嗅了嗅,虽知道他是在做正事,但是我还是忍不住面颊一红。赶忙瞪了他一眼,却又不敢把手抽出,再看向商榷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委屈了。 他捉了我的手,闻了好久才略带嫌弃地丢开,“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紫河车吗?你们至于一个个,都大惊小怪的。尤其是你,这点见识还是有吧。” 然后闵良就不说话了。 其实做冥王也挺可怜的,不但要时时刻刻提防着阿芙的小皮鞭,还有随时被商榷嘲讽的可能,仅从这两点出发,闵良就不容易。 不过,紫河车是什么? 关于这个问题,阿芙给出了官方答案,“紫河车,就是胎盘。如果将其晒干的话,就是一味中药,最初是在《本草拾遗》一书中出现,据说可以用来温肾补精,益气养血。” 阿芙说得一本正经,但我却觉得怎么听怎么渗人,虽然的确听说过用胎盘来入药,但是老实说还真是有些难以接受,总觉得奇奇怪怪的。 偏偏闵良还在这个时候补充了一句。“可是那大缸里装的,又不是已经晒干了的紫河车,乃是已经成型还在生长的。” 我本就觉得心中膈应,听闵良这么一说,彻底就不淡定了。只瞪大了眼睛,好久都没有回味过来。“那个……你是认真的?” 闵良点头,他难得那么认真。 阿芙就在一旁一边玩弄桌上的陶俑一边问我们,“你说卫蔚他吞噬七人众亡灵,又饲养众多紫河车,到底打算做什么呢?倘若只是想养两三只小鬼,也犯不着那么大的动静吧。” “那个,紫河车可以用来养小鬼?”我眨了眨眼睛,总算见缝插针地开口问道。便见得阿芙点了点头,“那是亡灵的营养剂,养小鬼是需要那样的东西,但是我总觉得他并不打算养小鬼。” 我明白阿芙的意思,毕竟卫蔚当年就是因为爷爷要养小鬼,所以借用了他二十年的寿命,他也因为这事情对爷爷心存怨怼,耿耿于怀。 所以,他应该对小鬼非常排斥,定然不会亲自饲养。 我也觉得挺奇怪的。 偏偏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让我们的谈话不得不中断,商榷皱了皱眉,迟疑了下还是将门打开。外面站着的是个道士,之前在商会的时候,我们见过两面。 “会长,副会长,原来您二位都在这里,那我这刚好一并通知了,今晚在商会会举行一个会议,还望两位可以莅临出席。” 那人陪着笑地开口。 商榷还没有决定答应不答应,一旁的阿芙就果断开口。“行吧,我们晚上过来便是。还有,你下次得叫我姑奶奶。” 那人交代完了,也就连忙离开了。 闵良就冲着我们点了点头,“行吧,你们晚上都过去,就留我和采臣两人相依为命,帮着开店。”他一面说,一面循着胆小鬼他人在什么地方,不过环顾一周并没有找到。 他倒是想让采臣陪着他开店,但是胆小鬼未必会答应呀。 不过他刚刚话语里另外一层意思我是明白了,扁了扁嘴巴,赔了一句小心地开口,“那个……我也要去?”闵良刚才那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显然已经把我也安排进去了。 阿芙便冲着我点了点头,将那串悬挂在房梁上的佛手枯骨取了下来,“鬼差今晚也会到,既然七人众没有了,这东西你拿着也用处不大,还是还给他们吧。” 阿芙一面说,一面将那东西取下,往我的怀里一扔。虽然形状上是朵漂亮的莲花,但是想到是人的头骨,我还是瞪了她一眼。 好好说话就好,这种东西别往人家怀里扔呀。 不过就瞪了阿芙一句,断然不敢开口拦着。商榷懒洋洋的,已经在我们说话的时候换好了衣服,然后将我打量了下,“行吧,你这样也能出门。” 我把自己打量了下,挺简单的一身,出门的确够了。但是往阿芙身边一站,就怎么看怎么不是滋味了,但是我必须得说一点。 那就是…… 无论我穿什么,都得被比下去,软件不行,硬件再怎么升级,都没有用。 不过他两并没有理会我在纠结什么,而是一前一后地带着我出了门,朝着那个会所走去。等到出门的时候,我又是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店铺。 已经一整天了,竟然还没有开门。 我也挺想问问卫蔚,是不是除掉七人众之外,他还吃过其他的亡灵和厉鬼,并且也将他们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我也想问问闵良,他既然不许鬼吃生魂,那么准不准人吃鬼魂呢? 琢磨着,已经进了商会。人来得七七八八,不过中间多了一把椅子,除掉阿芙和商榷之外,竟然还有了我的位置,且……还是个不错的位置? 中国人在座位上一般都非常讲究,比如长幼有序,在安排位置的时候,都会根据辈份尊贵等等来排列位置,这多出来的一根凳子,就在尊位的一侧。 我皱了皱眉,也不像是给我准备的。就瞧见他们都十分期待地看着我,眼里满是炙热。我压低声音问了商榷一句,“那个,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 “坐吧。”商榷翻了个白眼,丝毫不明白我为什么会那么紧张,“你上次不是收拾了一只摄青鬼吗?这个位置,你坐得。”tqR1 瞧商榷这话说的。 不过也的确是这么一回事情,我虽然是仗着卫家祖传的桃木剑收了摄青鬼,但事实毕竟摆在那里了,估计人形鬼差也和这些人说了,所以他们尊重我,也是情理当中的事情。 可我坐在那椅子上如坐针毡,还没有坐商榷怀里时万分之一的舒服,正在各种纠结的时候,门又开了。 这次进来的人是,是卫蔚。 他还带了秦越和蓝蔺。蓝蔺跟在秦越的身后,甚是乖巧。 第二百九十七章 父亲的勾当 可我却见得商榷明显皱了皱眉,捉了我的手,一把将我拖了过来,坐在了他的腿上。我刚想问问他这又是抽什么风了,就听到他用一个非常冷漠的声音同卫蔚说。 “卫先生也来商会了,真是让我们这地方蓬荜生辉。按照您的能耐和本事,理应坐这里。”他指了指刚才我坐过,现在空出来的位置。 但这话说得也太不客气了,我注意到商会的不少人都面露难色,十分为难。 卫蔚浅浅地叹了口气,商榷的话堵得他不知道应该怎么下台,只能摇了摇头,“会长放心,我今天只是过来看看、坐坐、聊聊,绝非有越俎代庖,想要坐那位置的打算。” 他一面说,一面带着秦越和蓝蔺,去到了最里面的角落,早就有眼力极好的,给添了三把椅子。只秦越那双眼睛仍旧停在我的身上,落在我脖颈下的那串项链上。 我被他盯得,有些不大舒服。 这项链是阿芙送给我的,虽然并没有说是个什么东西,但估摸着一定沾染了不少鬼气,秦越不喜欢,似乎也不奇怪。 “下去呗,还愣着做什么?”商榷开口,打断了我的思虑,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空着的椅子,那话里的意思也再明显不过了。 不过我就想吐槽一句,刚才他高兴就把我拉过去和他一块儿坐,现在他不高兴了又要我回去,他这厮未免太任性了吧。 虽然心里各种不爽,但也只能从商榷的身上爬了下来,然后去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非常委屈地瞪了他一眼。 我对自己说,如果不是要维护他在商会一向高大上的形象,我一定动手要他好看。tqR1 可事实上,是我不敢动手。 “我看人差不多也齐了,说说有什么事情吧。”阿芙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冷冽地开口说道。“大家时间都挺宝贵,不搁这里耽搁。” 商会时常会举行各种各样的会议,也就有人出面主持,这事情本来是应该会长出面,但是依着商榷的性子,怎么看怎么和主持不搭,所以就换了一个四十岁出头的,据说祖上是方士师的男人。 “好的,姑奶奶您甭着急,我们今天过来,是有好东西要分给大家一起享用。”他一面说,一面对商榷讨好地笑了笑,丰都这地方常年有厉鬼作恶,他们本事不够,还得靠阿芙和商榷撑腰,所以对他们自然各种讨好。 阿芙嗯了一声,但是商榷脸色已经微微一变。 我也心里挺没有谱的,就怕他们等会又带只小鬼上来,让我们食用,想想那个画面,我就身上一阵阵冷汗,甭提有多不舒服了。 不过,事实证明,我还是对的。 因为…… 他们真的推了一只小鬼上来,不过并非是装在瓶子里,而是用特殊的法术,将他困在铁链上,小鬼一直在痛苦的挣扎、嚎叫和啼哭。 这次,连阿芙的眉头,都跟着皱了皱。 “这是卫先生给我们抓的小鬼,据说是一只债鬼,因为生前欠了债,所以死后就得来还。他还告诉我说,要想吃这种小鬼,可以用小刀将它的灵魂一点一点剔除下来,切片食用。” “灵魂也可以切片吗?”我问了一句。 “当然可以。”那人赶忙回答,并没有听出我这句话中带着多少的嘲讽,他只是自顾自地开口,“卫先生说了,只要用这把带了符咒的匕首,就可以将亡灵一片一片的切下,切下的灵体就跟生鱼片一样,可好吃了。” 他一面说,一面将目光看向其他人,发现他们也是这一副无比艳羡的表情,我只能将嘴唇紧紧咬住,那样的画面简直超出了我的想象。 偏偏,那人还极没有眼力劲地,将匕首递到了我的跟前。 “会长夫人,您既然有本事收了摄青鬼,一定道法非常高深。这债鬼的亡灵最补,也最适合我们这些修道之人,不如您来下这第一刀?” …… 以修道之名,做这种违背良心之事?反正搁我身上绝对不能容忍,刚想拒绝却是听到豁地一声,商榷竟然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 我有些心悸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不喜欢,但是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吧。 然后他就直接把我拉了起来,拽着我大步离开商会,丝毫不给其他人任何颜面,我听刚才主持的那人还叫了好几声会长大人,可是他连头都没有回。 阿芙也追了出来,她本就不喜欢那样的场面,再说商榷这模样还是有些失态,她估量着也不大放心。 我被商榷拖着出了商会,就在下楼的时候,脑海中响起了一个严肃沉闷的声音,“鬼吃生魂,不过再多三五百年的囚禁处罚,人吃了亡灵这笔账也将慢慢细算,只要他们会死,那就会清偿。” 那是闵良的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 我眨了眨眼睛,将他刚才的话细细品味了一番,人,不管活得再怎么霸气,再怎么手握重权,也终究是要死的,一旦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而那个时候,就在地府,将曾经犯下的罪行,一笔一笔的清偿。 我这么琢磨,自然没有心思顾忌到别的事情,也没有想到商榷回突然停下,便和他撞了一个满怀。商榷低着头,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然后他就把我狠狠一把,拖进了他的怀里。 吻了上来。 这个吻不但来得没有任何理由,而且充斥着满满的霸气,更像是在发泄着什么。我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但是我也不好受呀,犹豫了下,就把他给推开了。 他倒也听话,竟然任由着我将他推开,慵懒地看了我一眼。“那地方也别回去了,我们回秦卫吧。” 我点了点头,商会现在估摸还在分食亡灵,想到那一幕我就浑身不自在,还是别回去了。 “以后离他们,远一点。” 这句话商榷也叮嘱过了,不过就算他不叮嘱,在经历了今天的事情之后,我也想离他们,再远一点。最好永远都别有交集了。 兑换码:5X98QZ 第二百九十八章 等不得 阿芙约莫是见我们这边没有事情了,也追了上来,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埋怨了商榷一句。“我知道你们感情好,但是感情再好也得注意一下场合是吧,这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又亲又吭的,不好吧。” 这句话虽然是冲着商榷说的,但是他云淡风轻的一张脸并无变化,倒是将我羞得满面通红,忍不住还偷瞄了阿芙一眼,这么丢人事情她知道就好,干什么说出来呢。 不过也就埋汰了这一句,在回去的路上,我们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地走着,每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我琢磨的,是卫蔚的事情。 他为什么突然会在商会出现,为什么还要那么殷切地给那些人供奉灵魂,他又是从什么地方找到灵魂,刚才闵良说下了地狱会重罚,又将如何处罚…… 我觉得这一连串的问题下来,我都快把自己逼成了十万个为什么。我这些问题我统统想不明白,也知道就算商榷知道,他也未必会告诉我。 这样琢磨的时候,就进了秦卫,仍旧是各自回屋睡觉。 虽然,我并无一丝一毫的睡意。 就靠在商榷怀里,我问他,“商榷,你说世上的事情是不是很有意思,我之前一直盼望着可以见到卫蔚,结果他不出现,等我不想见他了,他反而一直在我的世界里转悠,老天还真是喜欢和我开玩笑呢。”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皱着眉,将抱着我的手臂,紧了紧。 我觉得有些不舒服,就稍微挣扎了下,带着埋怨地看了商榷一眼,“爷爷之前说,他想要把我带走,所以他才会来丰都吗?” 我知道自己琢磨的,都是一些奇怪的问题。 所以,商榷只是低下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埋怨了一句。“别问,睡觉。” 哦。 我不敢反抗,只能慌乱地闭上眼睛。我听出了他话语里的紧张,也想再告诉商榷一句,我是有自己主观判断和认知的,就算卫蔚真的打算带走我,我也会留下来。tqR1 留在他身边。 才不管他是鬼,我是人。 迷迷糊糊的,也就睡着的。半夜不知道怎么的,竟然醒了。商榷不在我身边,隐隐约约听到门外似乎有什么动静,是一男一女在说话的声音。 我皱了皱眉,将耳朵竖了起来,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男人是商榷,女人是阿芙,他们大晚上不睡觉,在讨论个什么? 先响起的,是阿芙的声音,她同商榷说,“事情已经不能等了,不管你下个月方便还是不方便,都得给我去乌山一趟。” “带着阿迟一起。”大抵是瞧得商榷那副模样实在慵懒,阿芙怕他没有引起重视,又补充了一句。 我心惊了下,得,这里面还有我的事情? “我知道。”商榷的声音一如既往慵懒,虽然没有见到人,但是我已经可以想象出他现在一定是一副软绵无骨地靠在墙上的模样。 “但是,这事情你再着急,也得过了下月十五。否则我到时候要受刑,你觉得我还能顾得上?”商榷一面说,一面盘算了下日子,虽然他刚刚受刑回来,又再担心下一轮的受刑。 我听着,怎么都不是个滋味。 等过了十五,他从地狱回来,岂非又得是一身是伤,我想着就心疼极了,因为过度紧张竟然将自己的唇瓣给咬破了,见了血。 却又听到商榷继续说。“不过倘若你这平等王可以免了我一个月的刑罚,那就没有问题了。” “美不死你。”商榷不过话音刚落,就惹得阿芙一阵唾弃。“行吧,这事情我看先放着也行,等到十五一过你从地狱出来,就带着阿芙来乌山,知道吗?” 她提醒了商榷一句,然后竟然再多说了次。“记得,这事情等不起了。” “我知道。”商榷不耐烦地回了阿芙一句,然后隐约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我赶忙闭上眼睛装睡,可不能让商榷发现我偷听。 但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商榷呢。他把灯打开,然后慵懒地靠在墙上,偏着头看了我一眼,“我有告诉过你,你偷听的技术,还真不咋样吗?” 我就心虚地笑了笑,这种当中被人戳穿的感觉,还真是各种不爽呀。 不过想到他刚才和阿芙商量的那件事情,我忍不住还是插嘴问了一句。“那个,你们是不是打算去乌山查查,到底是什么人控制了墓鬼,是否是对丰都不利?” 这些日子虽然经历了很多,让我差点都忘记了这事情,但是刚才商榷和阿芙都提到了乌山,让我觉得他们是时候要调查这事情了。 商榷微眯了下眼睛,似乎斟酌了下,才点了点头。“是。” 我也眨了眨眼睛,他今天回答得异常干脆呀,往日不都会找个借口,找个理由,就糊弄我了? “墓鬼的事情还真不能耽搁了,反正阿芙的伤也养好了,到时候就算真和那人交手,也不怕。”商榷走过来,从后面吧抱住我,压低声音说。 “我带上你,也只是为了方便照顾,把你留在丰都还真不放心。” 他说完,顺带着还咬了下我的耳朵。 我含着羞地瞪了他一眼,就不能好好说事情,非得对我动手动脚的?但是又不得不说,我挺喜欢他对我上下其手的……虽然,这个成语不是这个意思。 他也没有注意到我这幅羞涩的表情,只是将手落在我的脖颈上,我注意到在商榷的手落在项链上的时候,当中那玉石闪亮了下。 漂亮极了。 我期初以为看错了,直到它又闪亮了下,我才反应过来,赶忙开口问。“商榷,阿芙送我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呀。” 这绝对不会是一般的玉石。 “反正,是好东西。”他就这么糊弄了我句,然后轻轻笑了笑,顺手便将我反倒在了床上,再冲着我坏笑了下。 然后,我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但是扁了扁嘴巴,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要反抗。今天的事情各种都很纠结,只除掉这一件。 第二百九十九章 置身棺材 就算是在那件事情之后,闵良还是拜托我一定要注意“希恶”的一举一动,并且连理由都找得非常的无懈可击,他同我说。商榷是丰都城的鬼君,你是他的鬼君夫人,这按照道理来说就该跟着他一道治理丰都,所以这事情不能推脱。 我就只能应了一声,把这事情给揽了下来。 然后闵良就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商榷似乎最近也有其他事情要忙,呆在店里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他同我说是因为要去乌山,那地方到处都是修道的方士术士,其中不少还是专门从事巫术魔道之人,必须要小心应对,所以得做到知己知彼,他此番就是去地府取些东西。 他说得一本正经十分严肃,我就只能哦了一声。 表明自己记下了。 所以打探宅子的事情,还是只能交给我一人。看了看已经暗下来的天色,我紧了紧身上的隐身斗篷,晚风有些清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因为带着隐身斗篷,路上行人小鬼看不到我,偏偏被这声喷嚏惊动了,只是四下环顾什么都没有见到,只能悻悻地摇了摇头。 不过,“希恶”的门,却是打开了。 那个小丫头从门口走了出来,手中捧着一个小小的紫檀盒子,焦躁地站在门口,似乎是在等什么人。片刻之后有个拉人力三轮车的停在了门口,从小姑娘的手中,将紫檀盒接了过来,小姑娘也非常认真地,叮嘱了他一句。 “都记下了是吧。” “都记下了。”那人裂开嘴巴,冲着小姑娘笑了笑,口音非常标准地道,是典型的重庆一带的口音。 顺便交代一下,这地方是旅游胜地,游客们都挺喜欢乘坐这种敞篷的人力三轮车,由一个人在前面踩着,后面就是座位,约莫可以坐两个人,上面还有个挡雨遮风的帘子。 说是人力,其实是充电的,也是半自动。 不过就是凑个热闹,有那个旅游的氛围,并没有太多游客会对这个问题穷根究底。那车夫拿了紫檀盒子,就赶紧个离开了。 那小丫头却是皱眉,朝着我这边走了过来。 我这带着隐形斗篷,知道她看不到我,所以并不是很害怕,再说她是人,我还不至于会怕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只是因为窥视了她的秘密,觉得心中有鬼。 然后就听到她忍不住地嘀咕了一句。“还真是奇了怪,为什么我总感觉有人在看呢。” 她摇了摇头,绕过我的身边,重新回了宅院,然后将门重重一声关上。因为用的力气稍微大了些,竟然震动得门上的两只小鬼,忍不住地嚎叫了声。 叫了一声疼。 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我不但是第一次知道可以用年画来封印小鬼,也是第一次知道被封印了小鬼还能有意识,而且还会叫疼的。 只能摇了摇头,转身打算离开。 却感觉自己好像是撞了什么东西,就听到一个冰凉的声音响起,“小姑娘,你到我这地方做什么?” 这声音,冷冽极了。 而且我更奇怪,明明我带着隐形的斗篷,不光鬼看不到我,人应该也看不到我,可是听刚才那人的口吻,他…… 定然是看得到我的。 不过那人也好奇怪,比如我明明就看着他,可是我偏偏看不透他,他整个身子都藏身在黑色的斗篷之下,脸上的五官也挺奇怪的。 就好像明明可以看清他长什么模样,但是就偏偏记不住,可那张脸其实又挺有特色,是我从未见过的。 忍不住往后退了退,举起手中的小皮鞭,朝着那东西扬手一下,只是我的眼前一黑,竟似什么都看不见。 意识,也变得昏昏沉沉。 …… 等到我恢复意识之后,发现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且在一个狭小密闭的空间当中,那空间刚好够我躺下,一抬手就触碰到了顶端。 我敲了敲,像是木头做的,会发出清脆的“扣扣”声。我在心里琢磨下,刚好够一人躺进去的木头盒子……这除掉棺材,又能是什么呢? 所以是刚才那个奇怪的男人,将我装进了棺材里?犹豫了下,刚准备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求救,就听到动静,发现这棺材竟然移动了起来。 隐约还听到引擎发动的声音,估摸着应该是在一辆车上。我将手机拿了出来,电话是不敢再打,就怕被那人听到,寻思着发个短信,虽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是商榷一定可以找到我的。 只是,我忽略了非常重要的两点。 第一,商榷不用手机;第二,我这破手机好巧不巧的,竟然没电了。就只能摇头苦笑了个,果然人倒霉起来,喝凉风都会塞牙缝的。 不能靠别人,所以这事情就只能靠自己。我简单地在身上摸索了下,确定自己这次出门都带了哪些装备。 皮鞭、镜子、摄魂铃和几张符咒,东西虽然多,可倘若我对付的是人,那么这些统统都派不上用场。只能是叹了口气,这遇到厉鬼我还有办法,遇到坏人就没有辄。 所以,人坏起来,连鬼都怕。 只能将那些东西统统塞了回来,开始在心中计算着路程,丰都城并不大,几条古街和一些未开发的地方,除此之外就没有了。tqR1 所以,棺材很快停了下来。 我感觉什么人,在搬动着棺材,拖动着它往里走,棺材里的空气本来就非常浑浊,又稀少,我从一开始就得少说话和尽量平稳呼吸,来保证可以多支撑一会儿。 终于,棺材停了下来。 只是这世界突然陷入到了久久的安静当中,我听不到,也感受不到周遭有任何的动静。只能轻轻抬手推了推棺材,这一推才发现虽然是棺材,但是并没有用长钉封顶,比如我这么一推,它竟然松动下,然后有淡淡的亮光进来。 咦? 我往下咬住自己的唇,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怎么刚才没有发现呢?就小心翼翼地抬手,将挡在上面的横木推开。横木落在地上,发出清脆而空旷的一声响动。 第三百章 毒花 我吓了一跳,就怕把之前那人招来,赶忙从里面跳了出来,然后四下寻找地方躲藏。也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还真是躺在了棺材里,而眼前这地方,似乎已经废弃了很久。 不过觉得挺熟悉的。 这地方也并无旁人,就我,和一口红木棺材。棺材上刻着花,漂亮、大气。 可这统统都不是重点。 我一面将这地方小心打量,一面寻思倘若要离开的话,应该走什么地方出去。我只想要快些离开,才不敢这个地方本身就非常奇怪。 不过我越将这地方打量,就越觉得奇怪,因为…… 因为这地方,竟然是一处废弃了多年的城隍庙,我也是看到正前方那个破旧的佛像时,才醒悟过来。据说是因为资金不足所以就暂时没有翻新重建。不过这地方也诡异得厉害,之前有施工队准备来施工,但是每一次都会发生意外。 后来,人们对这地方,也渐渐敬而远之了。 我就更奇怪为什么那人会带我来这地方。 从废弃的工厂往外走,视线便显得开阔了许多,在我的眼前是一片荒废的田地,上面种着非常漂亮但是我却叫不出名字的花,它们摇曳着,在风中飘动,虽然漂亮,但又说不出来的诡异。 我只能将皮鞭握在手中,毕竟这东西除掉可以收拾厉鬼之外,也勉强可以防身,自己带的东西都不大中用,也只有这一件,能勉强算个武器。 因为要四下观察,所以走得就有些慢了。因为地方虽然空旷,但是并不大,且到处都种满了那种黑色的花,半人高,就把路挡住了,我得在花海中穿梭、蹒跚,才能勉强往前走几步,又每每停下来,忧心忡忡地往后看看。 我渐渐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了。 因为这些花开得那么灿烂,那么漂亮,一点都不像是野生的,反而更像是有人在悉心栽培一般。我皱着眉,一面扒开花丛往前,一面注视着脚下,那个有些奇怪的东西。 乳黄色,湿漉漉,隐约看上去挺想一个巨大的豌豆形状,只是中间被剖开了。只这么个东西,我看了一眼便觉得头皮发麻。 紫河车? 我之前听阿芙和闵良说过这东西,虽然觉得可怕,但是架不住人类天生的好奇心,就上网百度了下,便就是眼前这么个形状。 我对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任何的好感,再加上阿芙告诉我说,那是专门用来饲养鬼胎,滋生异类的肥料,我更是觉得不敢想象,就盼望着躲它越远越好。 可是,它现在就在我的脚下,虽然安静安静地躺在那里,但我总觉得它会在下一刻长出脚来,然后蹭地一下,凑到我的面前! 赶忙往前走了两步。 可是,这世上偏偏有种定律,名叫墨菲定律,简单来说,越是你害怕越不想遇到的事情,它就越可能越会发生在你的身上。 比如,无论我怎么努力地想要穿过花丛,都会在自己的脚边发现一簇或者几簇紫河车,它们就静静地躺在我的脚边,散发出腥臭的气息,弥散我整个鼻腔。 偏偏又不敢停下,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却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在了地上,一双手正好就落在那东西上面,我吓得赶忙蹭了起来。 一双手湿漉漉,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不过真正让我觉得畏惧的是,在我的脚下,竟然安静地躺着一个骷髅头。tqR1 虽然很大的一部分被泥土掩埋,但是仅仅凭借着露出在外面的部分,我是可以轻松辨认出来的。 也不敢细细观察,只能是硬着头皮,冲了出来。 我从那废弃的城隍庙逃了出来,竟然也没有遇到人阻挠,等到真正且确切地从这地方逃了出来,我才算是松了口气,连忙到了附近的警局报警,也回了秦卫,还没有来得及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诉给商榷知道,便有人让我一道去案发现场,顺便要做笔录。 我有些担心地看了商榷一眼,心里总是悬吊吊的,担心得不行。 “我陪你一起去。”商榷看了我一眼,抬手轻轻刮了刮我的鼻尖,声音也是宠溺极了。“反正有我陪着你,你呢也不用害怕。” 我冲着商榷点了点头,就哦了一声。 不过还是将他对我的关心,给收了下来。“商榷,你说那种黑色的话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它的下面会有紫河车呢?而且,还有白骨。” 我就把那花的具体模样同商榷简单地形容了一番,他期初面色凝重,可到了后来倒是神色轻松了不少,将手搭在我的肩上,轻轻摇了摇头。 “不就是一魔鬼草吗?阿迟还真没有见识。”他从来这样,知道没有事情之后,便又开始挖苦我了。我就冲着商榷点了点头,哼了一声。 因为本来就靠在他的怀里,我就往里面挪了挪,然后换了个姿势,“魔鬼草又是什么?” 商榷叹了口气,他似乎拿我挺没有办法的,就把放在桌上的手机取了过来,递到了我的面前,“自己查查吧。” “你有手机?”我关注的重点,自然和商榷不大一样。 “废话,这都什么年代,我就不能用个手机?”商榷埋汰了我一句。不过我也挺想表示一下自己的疑惑,比如,他都没有身份证,是怎么拿到手机号的? 倒是顺带着将那个号码记了下来,手机没有电,就记在了心上。 虽然说那串电话号码又长,又没有规律,但是倘若真的想要记住一件东西,又会很容易。因为,会用心,也就记住了。 也顺带百度出了魔鬼草的资料。 魔鬼草,又叫紫茎泽兰,虽然是一种经济效应和药用价值极高的药材,但是倘若使用不当的话,就会对人体造成伤害,也有一说,巫师会借用魔鬼草的某些药力,来获得知识和力量。 只是最好的魔鬼草,是需要用最肥沃的肥料灌溉,所以才会选中专门饲养鬼胎的紫河车。 我想起那放置在“希恶”巨型水缸里的紫河车,总觉得两件事情有着莫名的联系,但是我又不希望这两件事情有联系。 因为倘若真的牵扯到了希恶,那么卫蔚就脱不了干系。 第三百零一章 人去楼空 我并没有将心中的想法告诉给商榷知道,如果说我只是无法原谅父亲当年的抛弃,那么之于商榷,怕更是把卫蔚当成了仇人。 虽然我并不知道他们在什么时候结下了梁子。 等再过了一会儿,就有三五个警员开着车过来,说要带着我去事发现场看看,这是非常固定的流程,我点了点头,从商榷的怀中钻了出来。 他也起身,跟在我的后面。 他刚刚同我承诺过了,凡事我以后要去危险的地方,他都会在后面跟着我,保证我不会有危险。只这句话,也不知道他认真,还是单纯的情话。 警车有两辆,我们进了其中的一辆,便径直朝着那个废弃的城隍庙开去。我沿途看着窗外,发现周边的小鬼畏畏缩缩,躲在角落里,全没有了平日那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我奇怪地眨了眨眼睛,偏头问了商榷一句,“它们,是怎么了?”tqR1 “应该是被警车的警铃声滋扰了吧,”商榷回答到,“这种声音不但可以引起人的恐慌,对鬼也有极强的杀伤力。就好像你虽然没有做坏事,但是听到警铃声也会心中一颤。” 我点了点头,因为自己经常也有这种心理,便也相信了商榷这套说辞。倘若人为恶的话,心中就会存有惧怕,自然听不得这些声音。 我们到城隍庙的时候,刚好是下午五六点的时候,虽然天气还挺亮堂的,但是西边已经燃起了淡淡的霞光,红色一片,很是漂亮。 在红色霞光之下,那片半人高非常茂密的魔鬼草就显得有些阴凉恐怖了,尤其是听说了它的用途之后,更是不寒而栗。 我踉跄地往前走了一步,大概是想到了刚才逃跑时的场景,不由得脚下一滑,不过并没有跌倒在地上,因为商榷拉了我一把。 顺带嫌弃了一句。“这么大的人了,走路都走不好,还要摔跤,说出来不知道会让多少人笑话。” 他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却紧紧地拽着我的手,十指相扣,微微用力。 我的心,也踏实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是你报的案?”一个清丽的女声响起,就瞧得一警员走了过来,一身干练的警服遮不住曼妙的身材,说话也是威严冷峻到了极致。 好一朵,霸王花…… 可是我却无比震撼地看着她,一双眼睛瞪大得如同鸡蛋一般,“阿芙大人,你……你怎么在这里,而且还这幅打扮?” “分身。”商榷懒懒地回答了我,同时也是压低声音,“你就说你知道的。” 我哦了一声,之前阿芙就说过治理丰都城非常麻烦,所以会安排很多的分身,让她们从事不同的职业,帮忙一起治理丰都。 所以,我应该是见到了其中之一。 就把自己遇到的事情挑着重点地同女警员说了一遍,大致上是不知道被什么人带到了这处破旧的城隍庙,而且那人还是将我装在棺材里的。从棺材里逃出来就看到了一大片的魔鬼草,魔鬼草的下面有新生胎儿的胎盘和人的头骨,而且,应该不止一具。 我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一遍,重点强调自己是在希恶门前被绑架的,也不知道他们和这些事情有没有关联。 我当然没有说自己曾经偷偷进过希恶,也知道里面有满满一大缸的紫河车。倘若真这样说了,估计得被指控私闯民宅了,我好歹记得自己主修律法,是不会给自己添这样的麻烦。 女警员点头,将所有的事情都记录下来,然后就回去继续忙碌了。 只剩下我和商榷两人,站在那里找不到事情做,因为这事情闹得非常轰动,已经惊动了不少人过来看热闹,不过他们被拦在警戒线的外面,也只能在老远的地方伸长脖子。 “事情都过去了。”商榷安慰了我一句,我就冲着他点了点头。事情是已经过去了,可是为什么他还是皱着眉头,丝毫没有放松呢? 没有具体问他,因为我心里其实也挺沉重的。 案件还需要时间调查,警员就将我和商榷请了回去,这九月多的天气,晚上已经有些清凉了,这里有又是荒郊,风大得厉害,吹到脸上生疼生疼的。 商榷就把我拉到他的怀里,将手搭在我的肩上。“阿迟,这事情你能忘记吧。” 我抬起头,有些不解地看了商榷一眼,心念着他不是怕我产生心理阴影了吧?可是我又不能那么脆弱,再说遇到商榷之后,我经历的那件事情不比这个惊险不比这个刺激,要说心理阴影的,早就一大把了,也不在乎是多一个还是少一个。 所以,我回答商榷说,“恩,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忘记的。” 他微眯着眼睛,看着天上正无比灿烂的晚霞,又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我倒是希望你可以忘记,但是又巴巴地盼着你能一直记着。” “啊?”这句话不但矛盾,而且从商榷的口中说出,实在是奇怪极了。我埋怨了一句,他怕是拿错剧本了吧。 不过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又听他继续往下说。 “反正这事情也就这样了,我让厨子鬼给你做了好吃的,等会吃完就好好睡上一觉,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试图用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把我给打发了。 我也是明白了商榷的意图,刚准备好好地训斥他一顿,别以为这样敷衍就算了,就不能认认真真地和我说话吗?但是转念一想…… 貌似,一顿饭还真能把我给打发了,尤其还是厨子鬼做得美食。 就只能什么都不说了。 等到回了秦卫,厨子鬼非常顺从就在里面忙碌,我借口说上二楼换衣服,商榷也没有拦着,只是叮嘱我快些下来。 进了屋子,我便将那把铜镜摸了出来。 倘若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把铜镜往地上一扔,就可以和阿芙通话,我心里有个疙瘩,想要问问她。 于是半蹲着,将铜镜扔在了地上。 “我就在楼下,下来说。”里面果然想起了阿芙霸气至极的声音,可是我就忍不住在心里埋怨了一句,我这不是为了了避开商榷才用铜镜找她的吗?这下去说,和在上面说,说的内容就不一样了…… 第三百零二章 我要和他聊聊 不过就算心里面再不满意,我还是只能下了楼去,阿芙果然已经坐在椅子上了,陪同一道来的,还有站在一旁面色凝重的闵良。 他极少这幅认真的模样,于是我又知道事情有些严重了。 秦卫的门,已经关上了,看来今天又没有办法做生意。不过商榷当初开店到底是因为无聊需要找件事情做,还是因为需要有个地方用作接头和汇报工作呢? 我觉得,后者更可能些。 “阿迟,下来。”我还在嘀嘀咕咕的时候,商榷就冲着我招了招手,他手一招,我就跟丢了魂魄一样,只能是自觉且主动地到了他的身侧。 附赠一个大大的笑容。 “阿芙,闵良,你们怎么过来了?”我刚刚说完,就被商榷狠狠地瞪了一眼。也是,丰都城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已经街知巷闻,阿芙和闵良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既然知道,这走上一遭也是正常的。 “事情你不用和我说,我的分身都和我说了。”见得我要开口,阿芙赶忙伸手一拦,我都已经想好了自己的说辞,被她这一截胡,就彻底不会说话了。 只能是结结巴巴地哦了一声。 然后阿芙便将头微微一偏,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闵良,“你先告诉阿迟,这事情警方会怎么处理。” 我瞪大眼睛地看着闵良,挺想告诉他们警员一般办事效率不会这么高,我也才刚刚从外面回来,就算对这事情再上心再关注,结果出来也得四五天吧。 但是就看到闵良取了一个和pad差不多大小的东西出来,然后用手指在上面点了点,屏幕上便有了画像,播出的竟然是10月12日的新闻。 我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日历,现在不才九月二十多号吗?这是未来的新闻? 新闻上说在城隍庙种植魔鬼草的负责人便是希恶的负责人,不过至今仍然下落不明不知道去向,至于魔鬼草虽然的确对人体有损伤,但是并非是在违禁植物的行列当中,属于可以栽种的类型,所以并不构成违法,紫河车也是如此。至于埋在地下的头骨…… 乃是因为在五六年前,城隍庙的确发生了惨案,当时这事情也闹得沸沸扬扬,后面清理尸体的时候,刚巧就遗漏了那么一具两具。 事情的后续差不多就是这样,闵良也就把那个pad收了起来,但看到我一双眼睛还死死地停在上面,就问了一句。“怎么,阿迟还想看看,你未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的确有些心动,可是还没有来得及行动,阿芙就狠狠地瞪了闵良一眼,“把东西收起来,别丢人。” 他也只能悻悻地,将那个很神奇的pad收了起来。 然后,我也打消了自己的好奇心。 “也就是说这事情和希恶关系不大?”商榷简单地将刚才的视频总结下,“那还真是可惜,我还以为你们可以趁着这件事情让它离开丰都城,没有想到……” “你没有听到开头吗?”阿芙眼睛一翻,瞪了商榷一眼,“希恶的负责人下落不明,估摸着也不会回到丰都了。不过多了一间奇怪的宅子罢了,改天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一把大火……” 虽然说放火有些极端,但是挺像阿芙一贯的作风,我也就没有拦着。 偏偏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且还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们都相互看了看,不大确定这个时候敲门的,是人还是鬼。 商榷已经将我护在了身后,陪着小心地看着门的方向。 “去开门吧。”阿芙看了看从里面出来,端着菜的厨子鬼过来,然后就吩咐了一句。厨子鬼有些不大甘心,毕竟和去开门相比,他还是更喜欢去厨房做菜。 但是,阿芙的话不能违背,只能有些不大高兴地将门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是面色凝重的卫蔚。 我皱了皱眉,从商榷的背后走了出来,咬了咬牙,倒是站在了他的身前。我挺怕卫蔚会对他不利的。 不过,卫蔚的眼睛,倒是停在了闵良的身上。 闵良虽为冥王,也常在丰都行走,但是这只是这身寻常人的行头,我也不知道卫蔚有没有认出他来。反正,阿芙他是认识的。 “说吧,你过来有什么事情?”阿芙开口问了。 “我要和他,单独聊聊。”卫蔚的手,停在了商榷的身上,我惊慌失措地看了商榷一眼,赶忙伸手打算将他护住,倒是商榷轻笑着将我拦了拦。 “行吧,出去说。这里不方便。”他一面应付卫蔚,一面冲着我轻轻地笑了笑,可是我却是冲着商榷一个劲儿地摇头。 他……他跟着卫蔚出去做什么? 我知道商榷厉害,但是卫蔚不是连厉鬼都可以轻松收拾的吗?我就担心商榷跟着出去吃亏,往下咬了咬嘴唇,打算上前拦一拦。 但是,阿芙伸手拦住了我的去路。“让他们出去聊聊吧。这是在丰都,他还不敢乱来。” 阿芙这一拦,商榷和卫蔚就出了门,伴随着一声重重的关门声,我忍不住地,微微皱眉,又补充了一句。“可是他都把七人众给吃了,还带着小鬼去商会,这些事情还不乱来吗?” 阿芙的脸上,有些不大自然。 倒是闵良神色自若,“七人众毕竟从东瀛过来的小鬼,我不罩着他们,所以卫蔚可以任性胡为,但是商榷又不一样,你且放心吧。” 虽然闵良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我心里还是担心。 刚想着出去看看,就瞧得商榷从外面回来了,他将门重重地关上,就一副心事重重地上了二楼,虽然面色有些不大好,但是外面并没有传来打斗声呀。 “行了,你现在不担心了吧。”阿芙白了我一眼,拉着闵良走了出去,似乎是要商量一下希恶的事情。tqR1 可是商榷虽然人回来了,但是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呢?咬了咬牙,还是往上走去,犹豫了下,扣了扣他关着的门。 “阿迟,你今晚一个人睡。”他知道外面站的人是我,于是就回了一句,可是我只是想要问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不是要……和他睡呀。 第三百零三章 他做的 商榷让我一个人睡,最大的弊端就是在差不多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就已经睡意全无,眼睛半睁开半闭上,习惯性地往旁边一转,空荡荡的一侧让我挺不舒服。 就只能轻哼了一声,在心里狠狠地抱怨了一句。不过寻思着睡不着,就打算出去转悠下。 刚刚一出卧室,就听到商榷的声音,又是在阿芙的房间里,借着淡淡的灯光,我看到一男一女两个影子,阿芙靠在桌上,商榷倚在墙角。 的确是他们一贯的姿势。 我迟疑了下,虽然阿芙上次已经把话给我说得非常清楚了,我也相信她并非是我的情敌,不过她和商榷聊天的内容,我倒是挺想知道的。 于是,偷偷地回屋,取了隐形斗篷过来。这一段时间的历练,让我对于偷窥有了极好的经验,比如说偷窥就应该事先做好准备,就算他们突然开门都不会察觉。 “你这次,好乱来。”开口的是阿芙,她起身去了窗边,将原本关上的窗户轻轻打开,从那个位置上看过去,看到的正好是父亲的店铺。 阿芙就立在窗边,将商榷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那处城隍庙本来就在接受警方的调查,你也知道希恶那地方开不了多久,偏偏让闵良帮你做一场戏,让阿迟知道希恶和卫蔚之间的关联,让她明白,卫蔚就算是人,但是心比鬼还狠。” 阿芙看着商榷,脸上的神情是难得的认真,可是我却觉得奇怪,她的话我也品不出个究竟。 闵良帮商榷演了一场戏,一场怎样的戏? 这场戏,还有我的份? “我并没有做错。”商榷颀长的身子靠在门上,将头微微低下,埋得很深,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声音沉闷。“我得让卫迟知道,卫蔚根本就不能够信任。无论他是否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你到底是希望她明白不能信任卫蔚,还是希望她只能信任你。”阿芙翻了个白眼,她把商榷的心理琢磨得透透的。 “就算是如此,你今天派了小鬼,绑了她入棺材,再去那处城隍庙,让她做整个事情的见证者,你就没有想过,她倘若有个万一呢?” “不会有万一的。”商榷低着头,非常沉闷地开口,这句话他说得确定,但是却没有办法掩饰声音里的颤抖。 我,也听出来了。 但是我不懂,那个我在希恶门口遇到的男人,竟然是商榷派出去的小鬼?赫然瞪大眼睛,想到那个我看得清容貌却记不住容貌的男人…… 他,是希恶鬼? 希恶鬼,原本只是一只依靠着这世上所有为恶之人成长起来的小鬼,因为这世上的恶事千千万万,所以希恶的模样也会有所不同,根本就记不住。 我之前就没有想到绑架我的不是人,所以也就没有想到是希恶鬼,但是偏偏刚才阿芙提醒了我。 所以希恶绑架了我,而这一切竟然是商榷授权的? 而他这样做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让我发现那个废弃的城隍庙,发现那一片可以用作他图的魔鬼草,借此让我明白卫蔚不能信任,好让我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可是,他本就不需要如此,因为我早就铁了心会一直跟着他呀。如此画蛇添足,做什么? 不过倒是解答我之前一直不明白的一个疑惑,那就是为什么我从棺材爬出来了之后,并没有看到其他人,也十分顺利地就离开了城隍庙,之后的报警和调查一样,都太顺利了。与其说是那些恶人没有想过我会从棺材里逃跑,更像是他们就是为了让我看看。 “你,永远都是这样。”阿芙翻了个白眼,“当初你变法的时候,我劝你不要一意孤行,得罪了那些贵族,你不听;现在还是一样,永远都觉得自己是对的,按照自己的意愿做就是了,你问过阿迟的感受吗?”tqR1 阿芙翻了个白眼,商榷也因为这句话,微微将头低下。 叹了口气,将头抬起来轻轻看了阿芙一眼,“不然呢,不然我眼睁睁地看着卫蔚从我的身边将她带走吗?她到底是人,我到底是鬼,一个人鬼殊途我就扛不住!” 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的话语会那么失态了。 这句话说完之后,房间里陷入到了久久的沉闷当中。我犹豫了下,真不知道这个时候是应该回去佯装睡觉,还是应该进去安抚商榷。 人鬼殊途四个字他扛不住,我就陪他一起扛呗。 阿芙将两手摊开,平悬在半空中,终于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们早晚是得对付卫蔚,让卫迟明白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也非常重要。但是未必得用这样的手段,而且未必是现在。” 她一面说,一面将手落在自己的脖颈上,做思考状。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去乌山走一趟,你之前已经答应我了。等过完下月十五就去,我可不希望这中途有任何的意外。” “耽搁不起。”我发现阿芙真的对这件事情非常上心,也不只一次地提醒商榷。 “行吧。”商榷点头,懒懒地身子直了起来,却是朝着门的那边,“我得回去了,免得等会阿迟醒了见不到我,又得胡思乱想。” “哼。”阿芙轻蔑地出了口气,“明明是自己离开不了,还在那里嘴硬个什么。” 然后商榷的整个背,都僵硬住了。 我被阿芙刚才那霸气的一句,弄得差点轻笑出来,不过知道商榷要回房间了,赶忙垫手垫脚地回去,将隐身斗篷脱了躺在床上。 心里却在念叨,倘若自己有一日能如阿芙一样,一句话就戳到商榷的痛处,让他都不会反驳,那该多爽呀。 但是,我貌似还欠些火候。 正在这样琢磨的时候,商榷推门进来了,走到床边坐下,虽然背对着我,但是我心虚也不敢睁开眼睛,就听到他嘀咕了一句。 很浅,很浅,倘若我不是竖着耳朵,绝对不可能听清。 卫蔚说要带你离开丰都,我仔细想想,他或许是对的。…… 第三百零四章 尘埃落地 虽然之前通过闵良的pad知道了整件事情后续的发展,但是当我看到真相慢慢浮出水面,希恶人去楼空的时候,还是隐隐有些感慨和悲戚。 我感慨那片魔鬼草倘若真的是卫蔚栽种,他是希望通过这种魔鬼草得到怎样的力量,而这次据说被一把火给烧了,他又会不会善罢甘休呢。 阿芙和商榷出门办事,留在秦卫陪着我的,只有那个什么都知道,但是看上去又觉得他什么都不会知道的冥王。他正坐在椅子上,用自己手中的长棍逗着躲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宁采臣。 胆小鬼怕鬼,更何况闵良这厮还是地狱最大的那只鬼。 虽然,从外表看是看不出来。 “阿迟,你到底在琢磨什么?”闵良瞧见我一副魂不守舍还盯着电视看的模样,就嘀咕了一句。不过因为半侧着身子,这个动作多少显得有些慵懒和不正经。 我想了想,组织了下语言。 “那个,阿芙……” 我刚刚起了个头,就发现闵良豁然一下站了起来,站得笔直挺拔的,刚才那份慵懒没有了,只剩下了严肃认真。看样子平素里一定没有少被阿芙修理,不然我就只是报个名字,至于把他吓成那副模样吗? 我就冲着闵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冥王你放心,阿芙出门去了,一时半会回来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刚刚就想问问,她和商榷出去到底是做什么。” 闵良听我这一说,神情放松了不少,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也是重新坐了回来,顺带着补了一句。“我的乖乖,我还以为那女人回来了呢。让她看到我这幅模样,指不定又是一鞭子。”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我总觉得他挨阿芙鞭子的时候,明明就很快乐,整个过程也很欢乐。而且他是冥王,阿芙只是阎罗,是他的下属。 换句话说,倘若他不是心甘情愿地扛下皮鞭,阿芙还真奈何不了她。 我有了答案,但仍是非常八卦地凑了过去,压低声音打算扒一扒冥王大人的八卦,“那闵良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阿芙……” “谁会喜欢那个那么强势的女人!”冥王赶忙非常确定地否认了。不过见我一副打死都不愿意相信的表情,只能回了一句。“好啦。她是那种一眼就会喜欢上的女人,更何况我们在一起还共事了那么那么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虽然婉转,但是估摸着这是承认了。 我心满意足地有了答案,刚准备得意地笑了笑,却发现某人已经变了模样,闵良一本严肃地威胁我,“阿迟,如果你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话,我保证你死后,归我管。” 我就感觉自己从身上到背脊骨,都是一寒。 且不说从来只有最倒霉最凄凉的鬼是隶属冥王的,也是最没有好下场的那部分。单单冲着闵良的那个语气,就是准备等我下地狱了,他就会让我好好尝尝泄密的滋味。tqR1 于是赶忙冲着他发誓,“我保证,这事情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虽然发了誓,但是闵良的神情也没有丝毫的好转,“这事情你知我知,我没有意见。但是天知地知是几个意思?难道你是打算让天上的神仙和地下的厉鬼都知道吗?” 他这样一说,我竟然闻到了淡淡的杀气。 只能把我刚才的话改了下,就没有说天知地知的了,发誓从来就是一个形式,他冥王活了那么多年了,那么上纲上线做什么? 把气氛活跃了,我还记得要问他的正事。“我刚才就想问问,商榷和阿芙出去,是要做什么。” 闵良看了我一眼,有些疑惑。“怎么你们家那只死鬼没有同你说吗?今天是火化焚烧魔鬼草的日子,这种东西虽然药物价值高,但是使用不当危害很大,所以权益之后还是决定烧掉。只是这东西要烧也得遵循一定的方式方法,他们去督个工。” 我眨了眨眼睛,哦了一声,不过只是去督工为什么不带上我一道呢? 正在琢磨的时候,见得闵良已经取了个小本子出来,在上面画了一笔,顺道这将那个小本子合上,十分平静地看了我一眼。 “阿迟,这丰都古城你们怕是呆不了多久了。” 啊? 我眨了眨眼睛,还没有把这句话反应过来,某位冥王大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我犹豫了下,开门打算出去看看,就撞上了正好回来的商榷。 阿芙在后面,补了一刀。“还好先进门的是你,否则你家的小媳妇就得撞我怀里了。我虽然不介意,但是就怕你老人家会吃醋。” 又是一句话把商榷堵得,整张脸都有些不大好。 我就在心中有些暗爽,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被商榷抬手一捞,我就从他的怀里出来了,然后他补充了一句。“阿迟,上去收拾行李,我们下午回新城去。” 啊? 我眨了眨眼睛,虽然刚才闵良的确说了,我们不会在新城呆太久,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快吧,我都还没有心理准备。虽然在丰都古城呆的时间挺短的,但是这里却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呀。 “别这个表情,只是隔条江,我店子还在这边,得经常照顾着。”商榷见我一副舍不得的模样,忍不住埋汰了我一句,还真是挺没有出息的。 这事情我做不了主,就只能应了一声。 然后上楼去收拾东西了。 阿芙在后面补充了一句,不过是冲着商榷说得,“你就不能说,是你在这古城呆不下去了吗?” 恩? 商榷不是丰都的鬼君吗?怎么可能在这地方呆不下去,但是阿芙刚才那句话又不像是玩笑,我回头看看商榷,挺想要个解释。 但是他偏偏说得另外一件事情,“快收拾,别等会赶不上轮渡,要你横渡长江。” 虽然知道这就是一句玩笑话,但是他刚才的语气透露着满满的认真,我也怕他会兑现,只能进屋开始收拾。当然我更怕的是,我知道他又有事情瞒着我,不能和我说。 他的身上不知道藏了多少的秘密,每当我信誓旦旦地以为我解开了第一个的时候,偏偏还有第二个在等着我…… 第三百零五章 回到新城 收拾好了行李,上了轮渡,朝着丰都新城驶去。 一路上我闷闷的,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停在那湍急的江水里,想着这长江之下藏着的荒废小村庄,想着被什么人修建而成的墓群,我就觉得毛骨悚然。 商榷坐在我身边,倒是一副神情轻松的模样,“阿迟,你别盯着水下看了。倘若他敢在这时候动手的话,甭提有多愚蠢了。” 哦。 商榷这么一说,倒是让我放心了不少,就把整个身子都靠在他的身上,同时问他,“怎么好端端的,想着回新城去呢?呆在古镇不好吗?” “今天,十三号了呀。”商榷提醒了我一句,没头没尾的,不过我却明白他在说什么。 距离他每个月受刑的日子,只有两天了。我一向活得有些迷迷糊糊,也挺不记得日子的,就记得警方大约花了十多天来处理城隍庙的事情,难道这么快就又过了一个月了? 和商榷呆在一起的时间就是短,我睁开眼睛闭上眼睛,这一天又过了。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阿芙会说,是因为在古城呆不下去,所以才要离开。 因为古城那地方到底鬼魂太多,虽然平日里对我这个鬼君夫人都是客客气气,但是保不齐其中的那么一个两个,会仗着自己本事,趁着商榷不在的日子乱来,所以他未雨绸缪,也算是提前做了准备。 我刚才也没有预料到这一点,他这算是为了我好,就再往商榷的怀里靠了靠,他埋汰地白了我一眼,“你那边不是有位置吗?老往我这边挤做什么?” 我也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这个不解风情的死鬼! 不过玩笑过后,他也记得要叮嘱我几件事情,“新城虽然不比古城,鬼和亡灵的数量是会减少很多,但是还是得小心些,尤其是别仗着自己本事,又去招惹什么麻烦。” 我还打算反驳一句,又被商榷继续教训,“你没有听过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在岸上呆着就好。” 深深地点了点头,他的叮嘱我记下,但是还是顺带着吐槽了商榷一句,“商榷,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似乎话多了些呢?” 岂止是话多呀,都有些碎碎念了。 而且我也挺想告诉他的,就我这个遇鬼体质,别说是我不去招惹那些东西,它们也会主动排着队来招惹我的呀。 想想,就是一抹辛酸泪。 因为吐槽商榷话多,所以我还是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后这一路上,轮渡就安静了。我也没有吐槽他为了节省点路费,竟然让厨子鬼和宁采臣隐去身形,就没有买船票。 这样虽然挺不厚道的,但是看在省钱是省的我们自己的,我也就不介意了。 下了轮渡,商榷就带着我回到了在新城住的小区里,是在一个新小区,和上次那地方似乎不大一样。我有些奇怪地看了商榷一眼。“那个,你是不是又迷路了,不是这里呀。” 商榷就微眯着眼睛,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阿迟,你以为我都是丰都的鬼君了,会只有一套房子吗?” 嗯。壕。tqR1 他这样说,我都挺想和他做朋友的。 我们拖着行李进小区的时候,约莫差不多六七点钟,刚刚吃完晚饭。一群大爷大妈正巧出来跳舞,就在院子里。看着他们热热闹闹的气氛,我才感慨自己是回到了人类世界。 之前在丰都古城的时候,我一直以为,自己生活的地方,就是一个光怪陆离的鬼怪世界,现在才有了新的认知。 “进去吧。”商榷白我一眼,不知道我又在有感而发什么,不过还是很体贴地将我手中的皮箱一并拿了,行李不多,因为他还能腾出一只手来抱着我。 “12楼,自己按电梯。” 我点了点头,跟着他进了电梯,然后默默地按了12楼,电梯缓缓地往上升,我就左顾右盼的。那个……我似乎没有告诉过商榷,自己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 就是在空间狭小的地方,就觉得不舒服。但是非常轻微,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只是稍微有些喘不上气来。 电梯一会儿就到了十二楼,然后商榷带着我开门,进门,事情都完成得一气呵成的。我进了屋就开始把行李一件一件地顺出来,宁采臣也在一旁帮忙。 至于厨子鬼,他已经奔着厨房去了。出于对美食的热爱,他也会使用现代的煮饭工具,像是电饭煲和微波炉,烤箱和煤气灶,这些统统都不是问题。 我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就走到房里,看商榷将一副巨大的日历贴在了墙上。这幅日历我之前在丰都见过,上面是习惯性的山山水水,说不上有格调,但是还算是有意境。 真正让我触目惊心的,是日历上每个月十五日,都用记号笔画了一个圈,那符号看得我眼睛一红,又想到他每个月都得在地府走上一遭,弄得一身是伤。 就揉了揉眼睛,又有些想哭。 商榷似乎觉察到我进来了,就将身子微微地转了过来,目光落在我身上,倒是显得有些无奈。“你不是吧,看个日历都会哭的,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 我不说话,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多怕先说话,是先哭出来。 他拉了我在床边坐下,用手蹭了蹭我的脸颊,我被他弄得脸上痒痒的,不爽地瞪了他一眼,他平时就是这样安慰人的? 不过想想,他平日一般就不和人接触,接触最多的除掉我似乎就只有阿芙了……不过那个女人,根本就不需要安慰。 所以,商榷没有经验,是可以原谅的。 “你放心,我就去地府,呆个两三天的,明早走,十七号最迟十八号回来。”他微眯着眼睛,看了看墙上的日历,一面推算时间一面回答我。 “哦。”知道拦不住他,也就只能顺从。这一两日的功夫,且他还没有离开,我都有些舍不得了? “可是,明天不是才十四号吗?”说不记得日子,但是这个还真记得。 商榷就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我还有些事情和阿芙商量,早一日下去时间充分些。”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瞧见某人用不怀好意的目光,将我打量了下。 他说,“反正今晚时候还早,明天才下地狱,要不今晚我们还可以……” 坏笑着挑了挑眉,我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就羞赧地想要逃走。 但是,被捉了回去。 …… 第三百零六章 你所见的杀人 痛。 我就是在这一阵阵痛中清醒过来的。忍不住将商榷狠狠地埋汰了一句,他倒是称心如意了,这把我弄得骨头都散架了又是几个意思? 可我为什么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是…… 赶忙摇了摇头,将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统统都从脑海里扔了出来,然后简单地休整了下,就把门打开。 商榷已经不知道去向,他昨晚虽然和我汇报了,是去地府和阿芙商量事情,但是我却没有想到是一大早就走的节奏,所以心里还有些不大高兴。 偏偏宁采臣飘了过来,落在我的面前,将一张清单递了过来。“厨子鬼说厨房东西不够,让我们出去采买一个,这些,这些,都是需要买的。” 我看了看清单上,整整两页的食材和厨房用品,其实挺想告诉厨子鬼一句,我们在这个地方又不会长住,等到商榷回来,就得去乌山了。 乌山那地方,老实说我挺忌讳的。一则操纵墓鬼制造翻船惨案那人,就在乌山学道;二则秦越也曾经同我介绍过,他和卫蔚一样,都是师承乌山。 对了,那地方据说还有隋炀帝的墓穴,里面藏着各种各样的宝藏。当然这后一种说法缺乏考证,且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里面的宝贝估摸着大部分也被盗走了。 至于剩下的,就是文物了。 不过这东西我是不惦记,只是想起之前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两个一胖一瘦的盗墓贼,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乌山,或者说他们有没有发现自己其实已经死了。 人死了,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宝藏也就没有了用处。 正在琢磨的时候,宁采臣往下拉了拉我的衣袖,提醒了我一句。“阿迟,我们得快些,否则耽误了时候,回来晚了厨子鬼要不高兴了。” 我敢打算点头,偏偏宁采臣又补充了句。“鬼君大人不在,你又打不赢它,到时候别被做成了人肉排骨。” 宁采臣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着我又打不过厨子鬼,要知道我上次连摄青鬼都可以收拾,那厨子鬼……是因为他要给我做好吃的,我舍不得,才留到了今天。 宁采臣知道个什么。 对,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抱怨归抱怨,我还是回屋把衣服换好,顺带着一边检查包里的钱和卡带上了没有,跟商榷在一起久了,我偶尔都会忘记自己是个人,出门总得要检查一下,这些东西不带,寸步难行。 宁采臣就站在门口,盯着猫眼的位置。 他挺喜欢看猫眼的,之前住在新城的那个晚上就是如此,按照他的原话是这个小玩意看人和看外面的东西都很有趣。 但是,我挺想提醒他一句,商榷这是新房,所以就没有装猫眼,所谓的猫眼,不过是墙上的一个小洞。 我瞧他还在盯着猫眼,就有些不大高兴地埋怨了一句。“你刚才不是还跟我说时间紧迫,那就出门呀。愣在这里做什么?” “阿迟,你小声点。”宁采臣突然回头同我说了一句,然后缩着身子回到了我的身边,指了指门上的那个洞。“外面……” “外面怎么了?”我白了宁采臣一眼,一面埋汰他都活了几百年了,别这幅没有见过世面的模样,不过心里还是挺慌乱的。 就往下咬住唇瓣,有些心虚地走了上去。 凑近往猫眼处一看。 外面的过道上,是一男一女两人,男人的手中拿着一把匕首,女人楚楚可怜地看着她,就在我们面前,隔着一米多,两米不到的地方。 我们这里是电梯公寓,走廊一般都挺长,而且都很暗,唯一的一两盏应急灯,虽然点亮,但是光线微暗。 我注意到女人面色惨白,脸上挂满泪痕,因为惧怕身子都快要跌坐在地上,抬着敲着我对面人家的门,也不知道是因为没有人还是因为其他,竟然一直没有动静! “采臣,把手机给我。”我其实挺想冲去的,奈何我也只是寻常的女孩子,那男人拿着刀,我也觉得自己没有胜算。我也想做见义勇为的英雄,但是事实是在这个时候我只能怂了。 能做的,只能是打电话报警。 宁采臣冲着我点了点头,将我放在桌上的手机拿了过来。可是,已经晚了…… 因为就在我接过电话的同时,那男人已经一刀,准确无误地插入到了女人的小腹当中,还唯恐不够,一连捅了好几刀! 一直到,那个身子不再挣扎,一双瞳孔瞪大但是却无神为止…… 他才停住了自己疯狂的举动。 然后,停了下来,冷哼了一声。 我虽然在不少影视节目中都见过杀人,但是现实当中这还是第一次,且就是隔着猫眼,这么一两步的距离,便是径直坐在了地上。 偏偏声响,惊动了就在走廊那的男人。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比如刚才在他行凶的时候,其实也有一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他,目睹到了整个过程! 偏偏这个时候,还有一抹残魂从门缝飘了进来。tqR1 刚才那个死去的女人,就趴在我的身上,一双眼睛怒目瞪大地看着我,双眼流出鲜血,她同我说。“你……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我死!” 这幅模样,直接把宁采臣吓得昏厥了过去。 可我也好不到什么地方,一面将身子往下缩,一面在口中念着超度用的经文,我只恨自己刚才想着出门,没有想着撞鬼,所以法器不在身上。 事实证明,这种保命的东西,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得带上! 但是,这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 最可怕的在于,门外的那个男人,已经开始狠狠地提着防盗门,他知道我刚才一定看到了,所以想破门而入,也一并要了我的性命。 杀人的,都是亡命之徒。本来就是要把性命搭进去,所以并不介意再添上一桩。 虽然眼前这门还算牢固,但是在他的很踹下,那一声声巨大的声响,都像极了催命的丧钟!压在我身上的女鬼也惊恐地看了看身后…… 那道,已经有些摇摇晃晃的大门! 第三百零七章 人比鬼可怕 趁着女鬼分神,我极为勉强地从她的身下挪动而出,不过脸上一层冷汗,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当中反应过来。 男人还在狠狠地踹着防盗门,一下一下,似乎不把这个门踢开,他是不会罢休。 我对付鬼,尚且还有一套,但是对付人,就真没有辙。 不过瞧见女鬼又打算扑上来,我总算记得自己这时候应该做什么,便警告了一句。“你安分呆着,不然我收了你。”一面警告,一面指了指放在不远处的摄魂铃。 女鬼看了那东西一下,将身子缩成一团,显然十分畏惧。 见得她会害怕,我也松了口气,那么要应付的,也就只有外面这个男人了。我用牙齿咬住唇瓣,做思考的模样,就往下轻轻叹了口气。 “厨子鬼,你出来。”宁采臣已经昏厥在地上,估摸着是派不上用场,这个时候我能指望,且可以指望的,估摸着也只剩下了这一只厨子鬼。 厨子鬼拿着菜刀,非常不耐烦地从里面走了出来,看样子刚才外面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它竟然都没有察觉?只能是,他对美食实在是太忠诚了。 “鬼君夫人,您找我?”厨子鬼看了我一眼,被我中途打断了他的厨艺创作这事情表达了极度不满。我懒得理会他,只是抬手指了指还在噪声大作的防盗门。 “你出去,把外面这个人,给我吓跑。”我冲着鬼厨子说道,宁采臣靠不住,我现在能够指望的,也只有他了。 “你不去,我就收了你,听说你挺厉害的,我们就大战三百回合,实在不行我还可以用镜子把阿芙大人召出来。”我一本正经地,用这招恐吓厨子鬼。 虽然说,手段卑劣,但总算起到了不错的作用。比如厨子鬼就点了点头,然后哦了一声,就走了出去。 只一会儿工夫,外面就传来了一声鬼呀,然后整个世界重新归为平静。 我瘫软地坐在地上,劫后余生的感觉真好,同时感慨了一句,还好外面的男人虽然无恶不作,但是总算知道要敬畏鬼神。倘若连面对鬼神都没有敬畏之心,或者说那种可以操作鬼物来为恶的恶人,怕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做这样类比的时候,我像到我的父亲卫蔚。 我虽然应付了男人的事情,但是女鬼还虎视眈眈地盯着我,知道我能收了她之后,她安分了些,但是身上仇恨和怨怼不减。 “我帮你打电话报警吧。”我叹了口气,刚才也不是不救,实在是没有办法呀。 爱莫能助呀。 女鬼冲着我点了点头,就一直盯着我看,我以为她还是咽不下那口气,准备要对我做些什么。但是……她最后竟然离开了。 我眨了眨眼睛,有些奇怪。 倘若没有记错的话,被杀死的女鬼,是会积怨很深的,而且她今天穿的,刚好是一身红色的长裙。不怪影视作品都喜欢女鬼穿红色或者白色的长裙,实在是因为…… 这世上的厉鬼,的确是这幅打扮。 不过也挺想问问,那些拍电影的导演也没有见到过厉鬼,怎么便知道它们是这幅模样呢? 我用手托着腮帮,竟然在思考这么细枝末节的事情。 厨子鬼已经从外面回来了,然后钻井厨房,继续着它未完成的事业,顺带着还叮嘱我一句。说等会方便出门了,就去超市把清单上的东西准备齐全。 可是我挺想问候厨子鬼一句,刚才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能方便吗?起码在警员到达这里之前,是不能方便的。 宁采臣也微微转醒,胆小鬼平素就派不上用场,现在更是如此,只是面色有些严肃。“阿迟,刚才那只厉鬼呢?你把它给收了?” 他醒来没有见到红衣厉鬼,觉得奇怪便开口询问我。我皱了皱眉冲着他摇了摇头,“没有呀,我觉得她挺可怜的,只是吓吓她,不过说来也奇怪她就看了我一眼,然后自己个便走了。” 我一面说一面指了指尚且坚挺的大门。“或许她怨气不够,还没有成为厉鬼吧。其实我们也不算是见死不救,只是真没有那个能耐。”tqR1 “是呀,是呀。”胆小鬼连忙点头。 因为发生了命案,所以警员很快就到了,统共不过是十五分钟,跟我做笔录的那个警员,上次在古城那边也见过,他见得是我,还冲着我摇了摇头。 “我说小姑娘你还挺倒霉的,这才几天的功夫,你竟然又撞上了?” 我也冲着他苦笑,我何止倒霉,老是撞上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而且更为可怜的是,我还会撞上各种各样的厉鬼,虽然每一次都有惊无险,但是我并不想有这方面的经历。 笔录很快就做好了,警员听过我的口供之后,也感慨地摇了摇头,“你那样做是对的,虽然我们提倡见义勇为,但是也得注意方式方法,一般像是面对持凶歹徒,你又是一个女孩子家家,是不建议上去帮忙的。”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有意安慰我,不过真的起到些作用,我的心里也不再那么内疚了,想着等见到那个女鬼,认认真真地给她道个歉,说明情况再烧些纸钱之类的,就把这事情解决吧。 警员还在外面调查,但是并没有限制我的行动,我想着再不出去采买东西,回来就得被厨子鬼训斥了,便申请去超市。 他们也没有拦着。我就带着宁采臣一道,只是他隐去身形,一般人看不到他。 宁采臣就握在我的肩膀上,有些悻悻地开口,“阿迟,你都好久没有这么和我亲近了,自从你和鬼君大人睡在一起之后,我就没有近过你身。” 他说得委委屈屈的,我呢吸了吸鼻子,并没有反驳。不过就是听他这么一说,有些想商榷了。 也不知道,他在地府还好吗? 今天十四号,明天就是十五…… 他又得被小鬼们推搡下油锅过刀山,还得被抽筋擂骨,啃食心肝。想到那样的场景,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宁采臣就问我,阿迟你怎么了? 兑换码:2MTRFF 第三百零八章 别动 我是不好意思说我想商榷了,只能翻个了白眼保持沉默,继续地看着手上的清单,“你说我们只在新城住几天,厨子鬼准备这么多东西做什么,真不知道它是怎么想的。” 宁采臣挂在我的肩膀上,一面迎合我的话,一面跟着吐槽。不过我总觉得他会时不时地往后看,忍不住就瞪了他一眼。 我问他。“你老往后面看,看什么东西?” 其实这更多只是一句抱怨,我也并没有指望宁采臣会给我个回答,可他偏偏的就那么一本正经地盯着我。“阿迟,我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们。” “恩?”我被他这话,吓得脖颈一凉,赶忙回头看了看,可是什么人都没有看到,刚打算冲着他破口大骂,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事情。 等等。 我们刚才虽然是通过猫眼观察外面的情况,但是那猫眼说白了,只是门上的一个小洞,真正的猫眼还没有装上去呢。 换句话说,不但我们看得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外面的人,也一样可以看得到里面! 所以…… 刚才的那个男人,他说不定看清了我长什么模样,而我偏偏又一个人出门,他会不会尾随在我的身后? 我被自己的这个推理,吓出了一声冷汗。 虽然我不是一个人出来的,我还带了宁采臣。但是这个胆小鬼分明丝毫作用都派不上,我估摸着等会能够指望的也只有我自己。 不过这地方毕竟是超市,不但人多,而且还有监控。我想那个男人纵然是再招摇,都不可能选择在这种地方动手吧。 稍微冷静了些。 我一面听着身后的动静,一面开始挑选商品,就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自己什么都没有察觉,也是哪里人多就往哪里走。 可是,又不能一直在超市闲逛呀。偏偏超市人多阳气旺,我这个时候就算是想找只小鬼来帮忙,如同刚才那样将男人吓走,也不现实呀。 再说了,又不是每一只鬼,都可以听从我的使唤。 突然,有什么东西,顶了我的后背一下!微疼,有些锋利,冰冰凉凉的。 还没有敢回头,就听到一个压低的男声,“别回头,按照我说的做,不然我可以当着你的面,再杀一个人!” 我听懂了这话的意思,他倘若会再动手,那我便是他口中的下一个人。 只能轻轻地点了点头,暂时安分了下来。 至于不争气的胆小鬼,竟然又吓得昏倒在了地上,我虽然从来没有盼望着可以指望它,但是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不中用吧。 “把东西放下,安分地给我出去。我就在你身旁,别耍花招。”他一字一顿地,压低声音对我说。一面用手抱住我的腰,我吓得身子一紧。 但是,不能反抗。 只能听从他的指示,放了手推车。然后他挽着我,在超市里镇定自若地走着,别人看到我们会以为是一起逛超市的小情侣,断然不会想到其他。 天气已经转凉,但我的后背,还是一层冷汗。 在他的胁迫下,我非常不情愿地从超市走了出来,然后到了停车的地下室,这地方已经人烟稀少,十分安静而空旷。 他就把我狠狠地推倒在了地上,然后还有另外的四五个男人走了出来,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同样的一幕,我在阿鼻地狱里也经历过,这和我当初被厉鬼包围的场景,竟然那么相似。那句老话果然没有说错,这阴间为恶的鬼,都是阳间做了坏事的人。 他们和它们,一模一样! 男人走到其中一人的面前,弓着身子讨好地说道,“就是这个小丫头,不但亲眼看到了我杀人,而且还派了一只拿着菜刀的厉鬼来吓唬我,那个本事呀。” 他说的那只鬼,自然是厨子鬼了。我当时也只想着把他吓跑,就没有让厨子鬼动手,可是没有想到,竟然还有后招在这里等着我。 不过,就算退一万步说,我真的让厨子鬼对那个男人下手,他也未必会动手。因为但凡伤及人的性命,都会在生死薄上记上一笔,然后按照规定进行处罚。 我和厨子鬼是关系不错,但是充其量更像是厨师和食客的关系,所以他肯定不会为了我杀人。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我挺想知道,他们现在打算对我做什么。 又不像是要杀了我。 “把她绑了上车,老大要见这个小丫头,让她安分些,不然我不介意给老大一具尸体。”男人踢了我一脚,然后叮嘱其他人将我绑起。 然后就把我绑好,扔到了一辆面包车上。 我挣扎了下,然后就被其中一人狠狠瞪了一眼,只能安静了下来,这就是一群亡命之徒。我和鬼尚且可以讲道理,但是和他们什么都说不通。 不过似乎这些犯罪分子,都特别中意于面包车。大概是因为这种车又便宜、空间又大,能够承载的人更多。但是速度和防御力都有些不足。 我也想看看外面是什么场景,等会倘若还能逃跑的话,也可以知道一个具体位置。但是因为面包车的玻璃上都用黑色的胶带遮住,也看不清楚。 再加上他们将我放倒在地上,要伸长了脖子,才能看到窗户的一点点。 就听到他们在闲聊。 “你说这个小丫头真的可以使唤鬼吗?”其中一个肩膀上纹着斧头的男人问到,“我看她也就二十多吧,有这个能耐?” “你是没有见到那只厉鬼,凶神恶煞的,而且还拿着一把菜刀,如果不是我跑得快,肯定就被他砍了,然后炖成排骨汤。” 我点了点头,非常捧场地想补充一句,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 可是…… 我现在分明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呀。 “不过倘若这小妮儿真的可以招鬼,老大估摸着会非常喜欢。我们也得对她,客气些。”之前绑架我的男人开口,他一直在抽烟,妄图用这种方式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毕竟,他刚刚才见了厉鬼。 他们带着我,一路兜兜转转,最后竟然来到了一处废弃的工厂。这地方荒凉极了,似乎已经停工很久。tqR1 第三百零九章 我认识你 一二十七八的男人,身材颀长,长得也算不错,颇有几分古惑仔当年的味道,就站在空旷的空地上,似乎等我们过来,已经有些时候了。 不过他神色倒是如常,并没有因为长时间的等待,而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一双眼睛一直停在我的身上,似乎觉得我这样,挺有意思的。 可是我被他们五花大绑地按在地上,还真看不出来这事情有什么有趣的。因为丰都新城在长江边上,这地方又在新城的角落里,所以放眼望去,看到的便是长江一角,不过污浊极了,并没有我和商榷游览时所见的清明。 好吧,估摸着是因为心境不同,我那时看什么都觉得不错,现在…… 就只剩呵呵了。 那被称为老大的男人,将身子微微蹲下,把我打量了一番。“小姑娘,你认识我吗?”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 虽然我记性不是很好,但是眼前这人长得很有特色,倘若记得,我不会没有印象。他呢,就冲着我笑了笑,又是踢了我一脚。 “那我便同你说吧。希恶是我开的。紫河车和魔鬼草,都是我让卫蔚种的。结果你好本事,竟然把他们统统给毁了!” 他说的话让我无比震惊,但瞧他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我便知道他说得都是真的。他真的是希恶的老板,而我偏偏亲手把他所有的心血都毁了。 当然,这是按照他的说法。 我相信警员在给我做口供的时候,一定对我进行了资料保护,但是倘若这种人有心想要知道,也有他们的途径,是防范不了的。 反正他倘若一定想要知道,便必然有自己的途径。 我只能冲着他苦笑了声,“我并未去过希恶,只是到过那废弃的城隍庙,见过一大片魔鬼草,底下还有紫河车,他们同我说这是孕育魔鬼草的养料。” 他呢,就微微摆弄着自己的手,问了我一句。“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可不要说谎哦。你有没有去过希恶我没有看到,但是门上的两只小鬼,是看到了的哦。” 他这一说,我就想到了那两只被束封在门上、装模作样的小鬼。 是它们看到了我? 在希恶被查封之后,我曾经去过那地方,然后就作死地当着小鬼的面说了一句,真不知道这里面除掉紫河车还有什么东西。 我当时是说给宁采臣听的,没有想到小鬼也听到了,而且还告诉给了这个男人知道。 所以也未必是别人保密工作做得不好,毕竟小鬼又不是人,防范不了。 不过他却将身子蹲了下来,缓缓地走到我的面前,“小姑娘,你也不用怕。那地方没有就没有了,魔鬼草什么地方不能再种,我今天可是特意请你过来的。” 嗯? “你呢,就当我们是不打不相识。”他同我说了这一句,然后招呼着身后的几个男人,将我抬进了工厂里面,说是废弃的工厂其实还不完全,因为里面的机器还在运作,发出一声声沉闷的机械声。 他把我带进了一间类似于监控室的地方,因为空间不大,所以就他和我两人。我倒在地上,他让一个男人进来给我松了绑。 “我的人都在外面,你识相就不会乱来吧。”他这样同我说。 我冲着他点了点头,我还想活着,怎么可能乱来呢?再说了,就我一个小女生,别说不能收拾外面的人,就算是收拾他一个,我也有心无力呀。 松绑之后,男人就问我,“我听他们说,你能看到鬼,还能指使鬼为你办事情,这是真的?” 我迟疑下,点了点头。 悬挂在我们上方的风扇,一直在吱呀吱呀的旋转,发出阵阵呼啸的声音,我不由得抬头看了看,觉得它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 偏偏,之前那个离开的红衣女鬼,竟然骑在上面!她趴在风扇的一片扇叶上,然后一双手握住摇摇晃晃的风扇架子,那滴血的眼睛正在注视着我! 她张了张嘴巴,虽然没有发声,但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却在我的耳中充斥!她问我,为什么当时不救她,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就算我已经同她解释过,并非是不救而是我是在没有办法。但是鬼一旦变成了厉鬼,就不会再听人的解释。那时候你无论说什么,都是无用功。 不过我更想知道,她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她每将身子往前挪动一步,那风扇就跟着摇晃一下,每摇晃一下,我的心尖儿便颤抖一下! “你不用这么害怕,你就说你看得到看不到,能不能让它们听你的话吧。”那男人还以为我是被他吓坏了,所以安抚了句。 可我,根本就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仍旧一双眼睛盯着风扇! “我说,你到底在想什么!”他踹了我一脚,我吓得面色一白,赶忙摆了摆手,“我……我看得到它们,只是能不能让它们听话,就……就另说了。” 一面回答他的问题,一面心有余悸地朝着风扇望去。 红衣厉鬼,竟然不见了? 它刚刚不还趴在风扇上,现在又去了哪里?还是说……刚才的那个,不过是我产生的幻觉? 我的神情有些恍恍惚惚,竟也不大确定刚才是否看到了那只女鬼。 偏偏男人又对我无比感兴趣,害得我必须将注意力暂时停在他的身上。他同我说那片魔鬼草烧了就烧了,反正这世上适合魔鬼草栽种的地方有很多,这处不行换个地方便是。tqR1 我点了点头,虽然他把这事情看得极开,但是不代表我悬在半空中的心就可以安然落下。因为他还补充了一句。“只要你可以帮忙的话,别说放你回去,我还会让你赚好大的一笔钱。” 他一面说,一面朝着我走了过来,虽然刚才的话语听上去很有诱惑力,但是我又不得不问候他一句。我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打算呀。 他那也不是合作应该有的语气和态度。只能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唇瓣咬得更紧。 偏偏那红衣女鬼还是死死地盯着男人,竟然又重新出现在了悬挂的风扇上,并且还将自己的手伸向了固定风扇的螺丝扣,一下一下,狠狠敲打! 在她的敲打下,风扇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摇摇晃晃…… 第三百一十章 有护身符的男人 我微微往下吞了吞口水,这个动作同样让我身旁的男人觉得奇怪。他趴下身子来看我一脸不解,“我说你和鬼打交道都不害怕,如今和人打交道倒怕了吗?” 他对自己的这个发现似乎非常满意,因为还在之后补充了一句。“还是你觉得,我这个人,比鬼更可怕?” 我挺想点头的,也挺想告诉他,这世上的确有人,比鬼更可怕。 但是,现在分明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 因为,在厉鬼的努力下,那固定风扇的螺帽,终于松动了! 摇摇晃晃的,上一刻还悬挂在天花板上的风扇,下一刻竟然径直落了下来,因为还在旋转的关系,竟然沿着这间不大的监控室转了一圈,然后才重重地砸了下来,就落在我的跟前! 距离小腿,只有那么三五公分的距离。 “靠!这什么情况!”男人也反应过来了,正恶狠狠地盯着落下的风扇,我注意到他的手臂在流血,应该是刚才被风扇给弄伤的。 他不顾手臂上的伤痛,却是狠狠地踹了风扇一脚,又是骂了一句。不过是这边的方言,我听不大明白,反正不是一句好话。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也纷纷涌了进来。男人却招呼着大家都出去,骂骂咧咧地往外走,不过还记得找人把我一并带出去。 我缓缓起身,却是将整间监控室又环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刚才的那个女鬼,她又去什么地方了? 之前被厨子鬼吓跑的男人,有些不耐烦地瞪了我一眼,催促着我往外走,但却被我这幅若有所思的模样吓了跳。“那个……你在想什么?” 他知道我和鬼怪亡灵打交道,所以也知道我这双眼睛,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我冲着他摇了摇头,在没有弄懂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之前,我断然不会开口,只是缓缓地走了出去。为首的男人一面包扎自己的伤口,一面痛骂说真不知道是有多倒霉,好好的风扇怎么会自己吊下来。 他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将目光一凛,停在我的身上! “说,你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天花板看,你到底在看什么?”他声音有些颤抖,是急于在这件事情上,知道答案。 我往下咬了咬唇瓣,吞了口口水,回答他。“因为我看到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鬼,爬上了风扇,然后扭动上面的螺母,将风扇晃动了下来。” 我这话说得自己胆战心惊,也把其他的男人吓了一跳!尤其是刚才劫后余生的男人,更是瞪大了眼睛。 “你说得,是真的?”他迟疑了下,还是开口问道。 我非常无奈地点头,“当然是真的,你既然不相信我的眼睛可以见到鬼,刚才又何必还那么认真地问我。只是我现在又看不到她了。” 我往下咬住唇瓣,说得有些无奈。 男人则把我拉了起来,“那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你也想那东西落下,砸我身上?” “我那是没有反应过来,再说我就在你旁边,我要害你也不至于把自己都搭进去吧。”我一面解释,一面非常无奈地看了男人一眼。 他这幅皮囊我承认不错,但是又不是长得帅就可以不带脑子出门了。更何况论颜值,他差了商榷何止是一条街。 至于其他的,还真不用说。 不过我们这一番对话,倒是将那几个小厮吓得一愣一愣,尤其是之前动手杀人的那个男人,面色苍白到了不行,竟然陪着笑地问我。“小姐,您刚才真的看到了那个女人……” 人是他杀的,所以他心中的恐惧,要比一般人更甚。tqR1 我就冲着他,点了点头,缓慢而非常认真。 便见得他直接呆坐在了地上,一双瞳孔放大,竟无丝毫焦距。又是突然朝男人爬了过来,想要抓住男人的大腿,“老大,人是你让我杀的,也并非是我想要她死的。您能不能给她说,冤有头债有主,让她不要来找我!” 他是没有办法看到红衣女鬼,就一面说一面四下张望,那女鬼不在这里,却又像是无处不在。 可依着我对那只女鬼的了解,她不但会恨下命令要杀害她的人,更会恨亲自动手的他,甚至于连当时并没有施加援手的我,也会成为她憎恨的对象。 但这并不是她最疯狂的报复,因为毕竟涉及的所有人,都和她的死有关。倘若她那满满的怨气再得不到抒发缓解,只怕会变成真正的厉鬼,到时候她就会攻击自己遇到的所有人,也不管他们之间认识不认识,有没有纠葛…… 那时候,就真的不好收拾了。 可我现在并无时间思量那么长久的时间,就见得被称为老大的男人,狠狠地踹了那人一脚,然后将他踢开,“瞧瞧你们这班没有出息的模样,她活着时候成日被你们欺负,没有半点骨气,你们也从来不会怕她,怎么现在死了,竟然怕了?” 他轻蔑地冲着众人笑了笑。可搁在我这里,就想很认真地告诉他一句。首先亡灵的强大与否,和生前并无太大的关系,主要的能力一是来自于怨念,因为怨念深重所以变得强大;其二就是用一些特殊的术法进行修炼加持,这一类因为遇见的极少,所以我也不是很了解。 反正总归一句话,山水轮流转。 不过男人的话还是有些作用,起码安抚了那些惊慌失措的手下。偏偏女鬼再一次出现,竟然就站在了男人的身后。 我瞪大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得女鬼冲着他,伸出了手。 “你又看到她了,是不是?”男人冲着我轻哼了一声,却是轻蔑地冲着我笑了笑,“她在我的后面,是不是?” 啊? 我怔愣了下,也不知道应该点头还是应该摇头。不过从一开始我就是用慌乱的眼神盯着他的后面,想来也知道厉鬼在那里了。 我竟然见他,手中多了一道符咒,然后用符咒一张,便将女鬼给定住了。女鬼慢慢地显现出模样,之前看不到她的人,现在统统都看到了。 便是一副瘫软在地上,不住求饶的模样。 第三百一十一章 他也不是人 但是这张符,只是暴露了女鬼的方位,将她简单地进行了固定,并没有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看来男人对术法并不了解,只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到了一张很是厉害的符咒。 想到这里,我便抬眼看了灵符一眼。 和往常大部分捉鬼的符咒一样,写得都是些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之类的,并无什么稀奇之处,但是这一张笔锋浑厚,落笔轻盈,字形笔走龙蛇,我看着倒是挺熟悉的。 而且所用的朱砂,很像是我们卫家专用的朱砂。我虽然涉猎鬼怪一行并无太长的时间,但是从小在爷爷的教导下,也算是耳濡目染,尤其见他每日都用这种朱砂绘制灵符,一来二往也就记住了。 那人见我的眼睛,一直停留在那张符咒上,也颇为有些得意,“没有想到你这个小丫头,也看出这张符咒是个好东西了,算你有些本事。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从卫蔚那里买来的。” 然后他微微一顿,神色变得更加得意,“不过其实也没有关系,反正我有钱什么都可以买,而他呢,什么也都舍得卖。” 他的话里带着满满的嘲讽,我也挺想反驳,但是却不知道这一句话应该从什么地方反驳起。 只能将头微微低了低。 却又听到他继续往下说,“本来你毁了我的希恶和魔鬼草,是断没有办法活着走出丰都古城,那地方我人头熟,要你的性命不难。但是偏偏卫蔚会来求情,还说你是他的女儿,只是有了些矛盾,等以后说服你跟了他,便可以为我所用。” 我往下咬住自己的唇瓣,并没有太听懂男人刚才的话,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好笑。 所以我不得不带着轻蔑的语气开口,来告诉他两个确切的事实。 “我想你在丰都古城应该是没有下手的机会,其次我和卫巍并无任何关系。倘若你们认识的时间足够久,你就应该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女儿。”我往下咬着唇瓣,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 血缘上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否认,但是除掉这一件,旁的我根本就不会承认。更何况我本就不需要他那副装模作样的求情,我也可以在古城获得安然。 不是对自己的本事放心,我是对另外一个人放心。 虽然,他不是人。 “这些,都无妨呀。”他没有料想到我会对卫巍有那么深的敌意,脸上还有些尴尬,不过连忙恢复了常态,又指了指还站在一旁,正在努力想要挣脱符咒的女鬼。“你,把它给我收了。” 带着命令的语气,冷冽地开口。 收一只尚未成形的厉鬼,虽然过程会麻烦些,但是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只是我现在必须要思考另外一个问题,倘若我将这女鬼收了,那他们接着要对付的,会不会就是我了呢? 就算依着男人刚才的意思,是客客气气地将我“请”到了这地方,我也相信他并无想要和我客气交流的打算。女鬼在,我还有利用的价值,她没有了,我可就完了。 于是缓缓起身,走到女鬼的面前,压低声音同女鬼说。“我看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等会我放了你,你自己看着办。” 女鬼愕然地看着我,似乎还没有明白我刚刚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 我便是上前一步,将女鬼头上的符咒给取了下来。因为动作迅速,他们并没有想到我会闹这样的一出,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符咒已经到了我的手上。 然后,红衣女鬼便消失了。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瞪大眼睛地用手指着我,额头上的青筋都快要暴露出来了。“你……你竟然把女鬼给放走了?你就不怕她把我们都杀了?对,你也脱不了干系。” “我反正都凶多吉少,但总算可以选择,是和你们合作,但是和女鬼合作。”我翻了个白眼,反正横竖都是死,我总得选一个舒服些的吧。 他瞪了我一眼,并不知道应该要如何反驳,只是吩咐还坐在地上的男人,快上前了结了我的性命。但是似乎这个命令并没有派上太大的用场,因为他们都纷纷吓得跪在地上,还想着女鬼会不会突然又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哪还顾得上其他。 我见男人又狠狠地骂了一句,将自己衣服的领口不断撕开,眼眸中充斥冷峻。我盯着他看,起初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可是慢慢的,有些不大对劲了。 因为,他已经将衣服脱了下来,露出结实的胸膛,胸腔上也有了一条明显的裂缝,我看到胸膛不断地突出,似乎是有个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一般。 渐渐的,胸膛上就出现了一条裂缝,裂缝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竟然从里面钻出了一个通体透明黝黑的东西,而剩下的人皮,就瘫软地落在地上。 …… 我瞪大眼睛还没有来得及叫出,就听到附近的男人,都是一片鬼哭狼嚎的声音,他们无不错愕地看向那已经被脱下的人皮。 我看了一眼地上的人皮大衣,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但是这件人皮大衣和小怜所穿的,又不一样。比如小怜穿着人皮大衣我也知道她是鬼,但是男人不一样,我之前是真没有察觉到有半点鬼气。 而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 从模样上看,是一只巨大的黑背白腹的花猫,有一人多高,比平常家猫的身材大了五六倍,两只眼睛都是金色的。一面拖着自己长长的尾巴走着,一面警告了一句。 “我先把那碍事的女鬼找到,再来说说你的事情。”那东西看了我一眼,骂了我一句。 我往下吞了吞口水,他事后要和我算账,这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是……就现在这幅模样,我还没能反应过来。 那怪物绝对不可能是人,就是不知道他以人的模样和卫巍打交道的时候,他是看出来了,还是没有看出来? 反正,他瞒过了我的眼睛。tqR1 第三百一十二章 金华猫 那只一人高的花猫,睥睨着一双金眸,目光从我的身上越过,最后停在了其他男人的身上。它微眯着眼睛,冲着他们扬了扬嘴角。 我便见那群人身体开始僵硬,最后竟然变成了石块,风一吹,石块变成了砂砾,砂砾飘远了也就什么都没有剩下。 这前后不过是一分钟的功夫,便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往后退了退,往下吞咽了口口水。虽然知道自己应该暂时无大碍,但是心里的害怕也是真的。 它应该暂时不会要我的性命,否则为什么刚才不顺道一起把我变成石头呢?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他留下了我,分明是有其他的打算。 巨大的花猫在我的面前站定,重新恢复成了人的模样,不过是一二十出头的少年,褐发金瞳,生得十分妖孽,颇有几分混血的意思。 但是,他又不是人。 嘀咕这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我的身旁,就斜视地看了我一眼问。“你说的那个红衣女鬼,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这一说,我便知道他刚才为什么没有顺道也把我给杀了。原来是想要借助我这双眼睛,知道红衣女鬼的下落。我虽不知道这怪物到底什么来历,但是看来,他是见不到鬼魂亡灵的。 我们生活的世界,其实有许多的鬼魂亡灵,除掉一部分自愿显露出自己亡灵躯体的鬼魂,肉体凡胎之人是根本看不到的。至于眼前这只,应该是众多妖兽中的一只,因为妖兽大多靠吸食亡灵作为补给,所以亡灵也会在它们的面前隐去身形。 所以,它们大多也看不到。 不过我却在一些志怪小说中看过,有部分聪明知道投机取巧的妖兽,会和道貌岸然的捉鬼道人合作,借着他们的眼睛,来发现亡灵,给自己提供食物。 我想,这才是他今天找到我的真正目的。 他是看上了我的眼睛,想要借助我的眼睛,发现残留人间的亡灵,然后将他们统统给吃了,壮大自己。 虽然魔鬼草也可以让法力得到增强,但是和吞噬亡灵相比,毕竟效果不明显,而他似乎也更倾向于简单、粗暴的方式。 我大致明白了他的所图,那么接下来只剩了一个问题。 我并不知道女鬼去了什么地方。tqR1 但是在他的催促和警告中,我又不得不站起来,用一双眼睛四处环顾。他们之前已经对我搜过身,别说小皮鞭没有留下,就连一张符咒都没有。 而且对付妖兽和对付鬼怪,根本不能用同一套术法呀。我之前只想着和鬼怪打交道,并没有涉猎其他。 现在后悔了,可是已经晚了。 女鬼暂时不见了踪迹,趁着这个空档我问少年,“那个,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刚刚有看到一只花猫,那就是你的本尊?” 他白了我一眼,用脚踢了踢之前的那具皮囊,“你说得没错,你定然不是卫蔚的女儿,他的女儿不会这么没有见识。” 虽然那是陈述句,但是话中却带着满满的讥讽。 我很高兴他终于意识到我和卫巍并无半点关联,但是又不满意他这话语里的讥诮,他既然不愿意说就算了,反正我又不是一定要知道。 不过顶嘴回了一句。“我不过是想知道应该如何称呼你罢了,倘若你不说,难道我得张口闭口地叫你妖怪吗?” “黎琛。”少年摇了摇头,有些不大耐烦。“你可以这样称呼你,至于小爷的本尊,我也不怕让你知道。小爷我是金华猫。” 他十分得意地开口,说完之后还冲着我拌了一个猫脸,顺带着瞄地叫了一声。只是那模样与其说是可爱,更多几分狰狞。 我也冲着他点了点头,应付应付地说知道了。 “算了,我见你这模样,也知道你没有什么见识。”黎琛对我的冷淡表示了极大的不满,“我们金华猫是长在浙江绍兴一带的,吸收日月精华,三年左右便可以成精,就靠吸食亡灵鬼怪,来壮大自身的力量。” “哦。”我应了一声。 不过就算知道他是金华猫,我这里也并没有对付他的办法,只能指了指地下的人皮,“你和卫巍打交道的时候,都得穿上它?” 那狰狞地,还在流淌着鲜血的人皮,让我忍不住又是身子一颤,额上落了冷汗。不过还好说话还算利索,他也没有发现我的胆怯。 就继续往下说。“当然,我披上这东西,就连卫巍都会把我当成人。和他打交道,也就方便了很多。” 不过,他似乎并不着急将这身人皮穿上。 又催促了我一句,“你刚才放走女鬼的事情,我不给你计较,但是倘若你现在还耍花招,我就只能把你吃了。虽然没有亡灵那么香甜可口,不过也聊胜于无呀。” 他一面说,一面将眼睛瞪大,狠狠地看了一眼。 我往下吞了吞口水,只能应了一声。咬着头皮地朝前走去,将四面八方都打量了一下,也不知道女鬼这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就带着他往前走着,工厂虽然废弃了,但是里面的机器还在运作,会发出嗡嗡的声音,不过已经看不出去是加工什么东西的。 “对了,那你为什么要杀了那个女人呢?”我往下咬了咬唇,更多的是在分散他的注意力,想要寻找机会逃走,并非想要知道问题的答案。 他微眯了一下眼睛,有些危险地冲着我笑了笑,后背一阵冷凉之后,便听他开口同我说。“我杀她,是因为她该死。她想去报警,将这处地方给查封了。” 他停了下来,指了指我附近的一个已经停止运转的机器。“这东西叫着绞肉机,是专门制作火腿肠的工具,将猪肉切好扔下去,不出一会儿的功夫,就会变成肉泥。” 我看了一眼,虽然并没有运作,但是刀片锋利,并无一点锈迹,虽然不至于吹毛立断,但也相当可怕。 “那天发生了事故,有工人落了下去,当即就没有了性命,可是作为家属的她并不愿意接受赔款,而是一定要让警方介入调查这事情。我怕到时候一调查,顺便把希恶的事情也查出来,所以就灭口了呗。” 他说得非常轻松,根本就不在乎那是不是一条人命。 第三百一十三章 女鬼的报复 “可是,那毕竟是一条人命,你这样是不是太草率了?”我忍不住还是质问了一句,心里多少有些积郁。 他就将身子缓缓地转了我过来,非常冷漠地看向我,“你们人,从来不会将猫的性命看重,那么我们做猫的,又何必要看重你们人的性命呢?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就是这么个道理。” 那道冰凉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冰冷刺骨。我忍不住地一个抽搐,却也只能咬住唇瓣,不再多说。 他说得那一套,乃是从他的立场出发,并无对错。 当然我也没有指望自己可以三言两句地把他说服了。便见得他嘲讽地看了我一眼,“反正我们两合作,那女鬼怕是成了厉鬼,你又见死不救,别指望她还会放过你。” 我咬着牙,犹豫了下,也只能点了点头。虽然并不想和他合作,但是我哪有第二个选择。“合作之后,是不是就可以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他考虑了许久,冲着我点头。“行吧。本想着以后还可以互惠互利,但是你拒绝我也没有办法,先把女鬼找到吧。” 他这,算是答应了? 我还是不放心,让他用血起誓。鬼怪亡灵对发誓这一套非常笃信,会把这当做是契约,一旦烙下了契约,就不会违背。 我见黎琛皱了皱眉有些不爽,但是还是点头,做了契约。 我也就松了口气。 “那我们先回车上,你的人之前收了我的符咒和法器,我得取回来。用来对付女鬼,还得靠它们。”这年头连人都靠不住,我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一只妖怪。 “你们人,还真是麻烦。”黎琛瞪了我一眼,有些不大高兴,但还是点了点头。指了指前面的大门,“你穿过这道门,往前走点就可以看到车了,我们一般不锁门,反正就是一些符咒之类的,也没有人动。” 我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 可不知怎么的,之前一直没有影踪的女鬼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就脸对脸,中间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我吓得,往地上一坐,却没有想到后面正好便是那个巨大的绞肉机,身子一滑就要落下去,黎琛见状伸手拉了我一把。 但是因为重力的原因,我们两人竟然一前一后,都落了下来。 因为落下的时候贴了刀片,手还被划上了,虽然不严重,但见红流血是真的,疼也是真的。我忍不住一龇牙,也没有敢叫出来。 再看黎琛也没有好到什么地方,他落下的时候竟然把我护在怀里,所以后背被刀片拉了好长一条口子。我是打算说句谢谢,但是他先开口然后狠狠地呛了我一句。 “小姐,你真会捉鬼吗?我怎么觉得你只会添乱的。”他龇牙咧嘴了下,然后瞪了我一眼。“还好这机器坏了不能运转,不然我们都等着变肉馅吧。” 我翻了个白眼,虽然并不想承认,但这的确是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可偏偏女鬼也下来了,她是灵体,根本就不惧怕被刀具所伤,一身衣服比之前更加血红,脸上七窍都在往外流血,整张脸呈现出死灰一般的土色。 这幅模样,和亡灵已经不同,乃是真正的厉鬼了! 人尚且可以和亡灵讲道理,可是亡灵一旦变成厉鬼,那就再无道理可以讲。那时候他们要报复的,也并非是仇人,而是之后遇到的每一个人,甚至于是素未蒙面的陌生人。 “她是不是也下来了?”黎琛见得我不说话,偏着头问了我一句。我冲着他点了点头,抬手指了指正前方的位置,“它在那边。” 因为空间狭小,我这么一指,手差点就落在刀上,他又嫌弃地看了我一眼。“你呢,就呆在这里不动。我去会会它。” 然后,就朝着对面奔去,不过因为有刀片的关系,他也是贴着墙壁,走得极为小心。 但是,女鬼很放肆! 我这身上没有符咒和法器,能够做的似乎也只剩了默念心经。这一套虽然不足以收拾了厉鬼,但是扰乱心智,封锁行动,还是有一定的功效。 渐渐的,厉鬼的模样竟然显露了出来。 黎琛回头夸了我一句。“小丫头不错嘛,还有两下子的。我还以为那只死鬼留着你,是养了一只漂亮的花瓶。” 虽然是一句夸奖,但是我听着怎么也不觉得舒服。而且还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敢情说这家伙也认识商榷? 不过想来也是。 倘若他用之前的那副皮囊,经常和卫巍打交道,知道商榷似乎也挺合理的。 不过我现在还顾不上这个,只盼着这只死猫能够把女鬼收了,也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能够放我离开。虽然,这两件事情我都不能指望太多。tqR1 不过因为经文暂时封住了女鬼的行动,她变得更加狂躁了起来,强大地怨念竟然驱动机器重新运转了起来,只是速度慢了些。 黎琛竟然还顾得上叮嘱我一句,让我顾着自己,他可顾不上我。 不过我也没有指望他可以顾得上我。 只能一面念着经文一面逃跑,避开正在运作的刀片,再也顾不上看下局势,分清楚到底他们一鬼一妖,到底谁占了上风,谁占了下风。 只是一不注意,回头的时候手上竟然有添了一道伤痕,刀片锋利,就算只是擦上,都能掉层皮。 我欲哭无泪地摇了摇头,符咒那些吃饭的家伙,看来以后得藏些贴身带着,否则这样的场合派不上用场,还挺可悲的。 不过所幸黎琛占了上风,将女鬼逼到了一个角落,然后就开始一口一口地吃着灵魂。我将头偏向一旁,那一幕太血腥了,根本就不能看。 黎琛吃得差不多了,就朝着我走了过来,直接将我往上一扔,就出了绞肉的机器。 可我却见得一抹残魂,急速地逃走。 那是女鬼剩下的,一魂一魄。 他吃,也没有吃得干净? 我眨了眨眼睛,便见得他走到人皮落下的地方,将那间带血的人皮重新穿在身上,也没有太费时间,三五分钟便搞定了。 兑换码:Z8L62A 第三百一十四章 电梯惊魂 我之前见过不少人皮大衣,但是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将它穿上,当然这个过程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几乎是咬着牙,硬撑着见黎琛变成了之前男人的模样。 我忍不住,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你确定你这幅模样,跟在卫蔚的身边,不会被察觉?” 我一面问,一面嗅了嗅,除掉因为受伤有些血腥味之外,倒是并没有其他不同。 “你这问题真可笑,倘若卫蔚察觉了,我还能活到现在?”他冲着我清冷地哼了一声,“你跟我走吧,去车上把东西拿了,然后各走各的。” 妖兽一般都非常遵守诺言,这我知道。但是他那么干脆直接地把我放了,还是有些意料之外。只能冲着他,怔愣地点了点头。 到了车上,他将我的东西直接扔了下来,就驾车离开,也没有考虑这地方荒郊野岭的,不顺带送我一程? 狠狠地将黎琛诅咒了一番,将符咒和镜子往身上一装,然后再把小皮鞭握在手中,有了这些东西,整个人才算是踏实了下来。 可我知道倘若商榷在,我会更踏实。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在地府受刑,也不知道那些刑罚落在身上的时候,得会有多疼。我想着就不经咬牙,眼眶一红,差点又哭了。 只是想到他之前说的那句“你哭,我疼”,就不敢把眼泪落下来。就积郁在心里,更觉得难受。 一面胡思乱想,一面朝着人多热闹的地方走,我对丰都新城并不熟悉,就盼望着等到了人多的地方,直接拦一辆出租车回去。 这样省时省心些。 很快就走到了稍微有些人烟的地方,是一个菜市,看着这里的人进进出出,关心着粮食和蔬菜,我心里就满满感慨。 我也挺想和他们一样的生活,但是偏偏就不现实。 我在菜市场等出租车,因为这附近还有一个车站,所以也有许多路人在等公交车。重庆是山城,丰都也不例外,这里地势高低不平,有时候看着极近的距离,往往需要绕很大一个圈子才能到。 所以,出行主要还是靠交通工具。 在等车的时候,我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自己,可是回头看的时候,又什么都看不到。以为是黎琛不守信用,不愿意就这样放了我,便骂了一句。 “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不过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来,周围人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弄得我挺尴尬的。正巧这时候有一辆出租车过来,我便挥了挥手,然后坐了上去。 报出了小区的地址,司机打表开车。 出租车司机,大概是这世上最为健谈的人,他听出我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就用一口生涩的川普问我,是不是来丰都旅游的? 我点了点头,毕竟和古城一江之隔,说是来旅游,也说得过去。 闲谈的时候,我们提到了那个废弃的工厂。那师傅就告诉我说,那地方之前是一个肉食品加工基地,但是因为出了事故就停产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又开始运作,说是被什么人承包了。但是就是机器运作,也不见生产了什么东西。 而且司机还无比正经地同我说,“发生了命案就不吉利,那地方一到晚上还有成群结队的猫叫声,弄得周围人都不敢去。” 我点了点头,但是猜想黎琛是不希望有太多人进那个工厂,所以才故弄玄虚。至于猫叫,依着他金华猫的身份,也不是什么难事。 下了车我身上没有钱,就让师傅在楼下等我,然后拿了钱下来递给司机,司机也把找零递给我。然后一本正经地同我说。“小姑娘,我会看风水,你这栋楼不干净。” 我就愣在原地。 他瞧我脸色都被吓得清白,连忙冲着我摆了摆手说就是一个玩笑,活跃活跃气氛。 我目送他开车离开,其实挺想吐槽一句。 这种事情能不拿来开玩笑吗?商榷住的地方能干净吗?倘若不是想着家里还有两只小鬼,我都想要做一场法事,让家里可以干净些了。 我为什么不担心商榷?因为我就做的法事,就是再本事,也不可能伤他分毫。 我现在只是提到他,有些想念,然后吸了吸鼻子。 12楼。 我进了电梯,手指停在数字键上,然后按住。 电梯平缓地往上,我叹了口气,只觉得这身子疲惫极了。之前因为担惊受怕,整颗心都忐忑不平,所以十分紧张。进了电梯神情一轻松,竟然觉得疼得厉害。 我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长袖,都是黎琛见我受伤,将自己的大衣扔给我,我就用它把伤口挡住,否则依着刚才司机话多又喜欢管闲事的劲,怕是直接会带我去医院。 伤口不严重,家里有包扎用的药,我想着回去自己弄就好了。 一面琢磨,一面抬头看了看电梯的显示,只升到了三楼? 我寻思着今天电梯还真慢,可是还没有等我抱怨出口,我发现它不是上得慢,而是……根本就停在那里了! 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不上不下,就停在那里。 偏偏的,还咚的一声,往下震动了次。tqR1 我吓得面色苍白,又出了一声冷汗,赶忙按住电梯的开门键,可是我都快要按坏了,它仍旧没有反应。 偏偏,故障报警铃又没有想起来…… 可是,这不正常呀。 我又想着去打那个紧急电话,可是刚刚一把电话拿起,便变得电话线擦出一阵火花,赶忙将电话一扔,它便在一团大火中,化成了灰烬。 我往下吞了吞口水,因为心中害怕,已经缩到了电梯的一脚。 偏偏这个时候,超重的警铃响了起来。 闪亮的红色,和刺耳的警报声,更添了恐惧。可我就一寻常身材的妹子,撑死了一百斤不到,根本不可能提示超重呀! 一般的电梯,至少也得容纳七八个人吧。 不过因为这么一折腾,我也总算是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因为电梯的温度也开始下降,我隐隐看到一只手一直停在三楼的按钮上,那只手苍白而泛着死灰,血管和青筋都暴露在外面! 第三百一十五章 积怨女鬼 顺着那只手往上,便赫然可见刚才那只厉鬼,不过裙子变成了血红色,隐隐看着竟然像是可以滴下血水来。她冲着我,冷冽地笑了笑。 以一只壁虎的姿势,攀爬在电梯墙壁上,那只手还停留在按钮上。 手指按着“3”并没有丝毫松动。 之前黎琛是已经捉了女鬼吃掉,但是吃得不干净,剩了一魂一魄。这成了残魂的鬼,本应该不具备任何攻击力,至多不过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人间游荡。但是偏偏这只鬼是厉鬼,它可以吸收人的精魄,重塑自己的灵魂,直至完整。 甚至于经过拼接而成的灵魂,远比本身更厉害。 我往下咬住自己的唇瓣,又将身子往前挪动了下,在心里埋怨黎琛这事情做得不地道。倘若那时候将女鬼吃干净了,现在不就没有这回事情了吗? 她本来就恨我的见死不救,现在怕是要再追加一桩!所以那双眼睛里的烈火,真似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一般。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只能将皮鞭拿了出来,幸好这些东西都还在身上,也不至于太被动。 我用符咒封住了厉鬼的行动,举了皮鞭敲打在她的身上,厉鬼吃了痛,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嚎叫,电梯里的灯便一闪一闪,最后竟然破碎了,掉了一地的碎玻璃渣滓。 整个电梯,也黑了下来。 腿上一阵湿漉,还有淡淡的疼痛,我便猜到应该是灯管落下的时候,渣滓溅到了皮肤,怕是见血了。 鬼在黑暗中视力极好,不用亮光就可以看清。但是我不行,在漆黑的电梯里,伸手不见五指,别说不知道女鬼在什么地方,我连我自己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偏偏这个时候,电梯竟然开始了运作,不过一会往上一会往下,幅度也大得惊人! 俨然变成了厉鬼手中的玩具! 我本就有幽闭恐惧症,现在更是处在这样的密室当中,有些喘不上起来,虽然举着皮鞭,但是看不清女鬼的位置,只能凭着感觉抽打。 每当皮鞭和厉鬼的身影靠近,便会擦出火花,我也是勉强借着火光的亮光,来看清电梯里的情况…… 厉鬼也发现了这一点,竟然安静了下来。 它宛如安静躲在一角伺机而动的猛虎,就等着扑向我这不安躁动的猎物…… 我微微往下吞咽了口口水。 口中虽然还念诵心经,但是这一套对积怨极深的它,似乎也用处不大。 偏偏,在这时候电梯的外面传来了男人的声音,“这里是电梯维修,这部电梯出了问题,里面有人吗?”他拍打着电梯门,声音急促而迫切。 “有人!有人!快救我。”我迫不及待地开口,便瞧见女鬼一双眼睛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就算是在黑暗当中,我也可以分辨出来! 从那一双凌厉的眼眸中,我就可以十分确定地知道。 她,不只是想要我的性命,更想让我死无全尸! 握着皮鞭的手,一个劲儿地颤抖。 “快,这里面有人!”工作人员听到我的声音,然后听到一阵敲打的声音,应该是用什么工具,想要把电梯门给撬开吧。 为了看清楚,他把手电筒照了进来,借着一束淡淡的光线,我看到了浮在我面前厉鬼! 她已经转身,将目标放在了在外面有些碍事的工作人员。 她想将他一并收拾了? 厉鬼在选择攻击对象的时候,并无丝毫道理可言,甚至于只是因为你恰好和它遇上了,然后就成了攻击对象和替死鬼! 我不愿意这事情再牵扯到别的性命,也借助手电筒看到了女鬼的位置。 扬手一皮鞭直接扔了过去,女鬼吃痛地惨叫了一声,电梯又开始震动了起来,我听到外面已经一阵慌乱! 我却是镇定下来,取了一张符咒将女鬼固定下来,然后念诵心经将她超度。这次的过程不敢有丝毫疏忽,我就怕倘若超度不干净,再剩下个一魂一魄的,这问题得有多严重? 女鬼在心经的超度下,逐渐变得安静了下来,最后更是化作一缕青烟,消散无踪。那原本封印女鬼的符咒,就落在了地上。 电梯门在这个时候打开。 几个工作人员惊慌失措地看着缩在墙壁上,一脸冷汗的我…… 还有地上那张,正在燃烧着火焰的符咒,以及破碎了一地的玻璃渣。 我其实很想告诉他们不用惊慌,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一次普通的事故。可是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并不是一次普通事故…… 不过还是有个大胆地冲着我点了点头。“那个小姐,我们可以请您去保安室一趟吗?” 我冲着他们点了点头,神情疲惫,因为出了冷汗流了血的关系,整个身子仿佛虚脱了一般。往上扬了扬唇角,有些为难地开口。 “可以,不过我这样子挺狼狈的。我就住在1231号,我上去换个衣服再下来,好吗?” 工作人员连忙点头,我这要求人之常情,不过分。tqR1 然后就目送我离开了电梯,不过有人压低声音说了一句。“1231,我记得那户人间的对面,今早发生了命案。死的是一个女人,你说会不会……” 听他这么一说,我又吓出了身冷汗,也迈不开道。 另外一个工作人员狠狠地骂了他一句。“瞧瞧你这熊样,别把人家姑娘给吓坏了,哪有什么这个那个,这……这就是一寻常故障。知道不知道?” 然后又安抚了我两句。 我尴尬地冲着他们笑了笑,虽然他们一再邀请我坐另外一部电梯上去,还说他们陪着,肯定不会有事情。 但是…… 我觉得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坐电梯了。 指了指一旁的应急通道,陪着笑开口,“那个,我走楼梯就是了。就当,锻炼锻炼。” 只是声音别提多没有底气了。 之前开口的男人,又被狠狠地骂了一句。“你看,你净瞎说,等会被投诉了怎么办!” 我叹了口气。 他并没有瞎说,因为真正遇到了什么,我是知道的。 第三百一十六章 劫后感慨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非常疲惫了。宁采臣还没有回来,估摸着还在街上游荡吧。在超市的时候他就被吓晕了,可我那个时候自顾不暇,也管不上他。 不过商榷说他会找到路回来,我就放心了些。 厨子鬼一面看我包扎伤口,一面皱着头。听说我等会还要出去,这个一直以来只会做各种好吃的厉鬼表示,“那夫人,我陪你一道去。” 我有些奇怪地看了厨子鬼一眼,他从来最感兴趣的事情就是做各种各样好吃的,除此之外对任何事情都不会上心。这次竟然说要陪我一起去? 我皱了皱眉,正寻思着要怎么开口,便听他继续往下说道。“鬼君大人临走的时候说了,让我照顾好您,倘若有了意外,他……” 听厨子鬼这么一说,我便心头一暖。难得那个死鬼还有这么细心的时候,自己不在还会把一切事情都打理好。就冲着厨子鬼点了点头。 “那好吧,你陪我走一趟。” 想了想,又叮嘱了他一句。“不过我受伤的时候,不许告诉给商榷知道。这只是小伤,小事情,不用和他说。” 我这幅狼狈的模样,倘若被商榷看到,一定会狠狠地嘲笑吧!其实我不怕嘲笑,我就怕他会心疼。 厨子鬼为难地看了我一眼,直到我又说了次,他才点了点头,不过还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对于他而言,知道怎么做菜就是了,人类世界的那种情情爱爱,他不知道也就算了。 换好衣服出门,我习惯性地走到电梯门口,但是咬了咬牙,还是退了出来。“算了,我们还是走楼梯吧。” 我同厨子鬼说。 他似乎觉得我挺不可理喻的,就把电梯门按开了。“夫人,从这里下去不是更快吗?” 我叹了口气,虽然知道这次不会再有什么厉鬼了,但是就没有办法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冲着厨子鬼摆了摆手,“不,我们走楼梯。” 厨子鬼想不明白,但还是陪着我,顺从地走楼梯到了底楼,进了警卫室。 工作人员和保安,都在里面等着我,瞧见我带着厨子鬼一道,连忙起身把我请了进去。我注意到他们看我的表情似乎和之前有些不大一样,竟然带着崇敬,不由得皱了皱眉。 “那个,怎么了?” 其中一个保安走了过来,抬手指了指监控,这个监控播放的是电梯里的画面。我赫然看到其中一个屏幕上,出现了一只灰色的暴露青筋的手…… 那是女鬼的手! 他们,也都看到了? 所以,才会认定说刚才那个不是电梯事故,是有不干净的东西。而电梯门打开的那刹,他们又看到地上燃烧的符咒…… 倘若用这样的道理进行推论。电梯出了故障是因为沾染到了厉鬼,而我一个小女生竟然有办法收服厉鬼,所以他们看我,才会是崇拜满满的神情。 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不过这件事情已经发生,现在得想想要如何解决才好,我便一本正经地冲着其中一人开口。“我希望你们可以将这段录像毁了,然后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们口径一致,这只是一次寻常故障。可以吗?” 他们是巴不得事情可以这样处理,我不追究就可以大事化小,对他们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只是还有人不放心,补充问了一句。“那……大仙那个东西,它还会再来吗?” 我还是第一次被人称呼为大仙,也别提有多不习惯了,只能冲着他摆了摆手,“它不会再来了,你们呢,就放心好了。” 我话音落在地上,他们也就放心了。 把事情搞定我就重新回到了房间,将门关上的那瞬,才觉得如释重负,今天那诸多的糟心事情,也算是统统告一段落。 厨子鬼给我放了洗澡水,说是让我好生休息下。 但是伤口不能沾水,也就意思意思之后,躺在了床上。 刚把这一套忙完,宁采臣就从外面飘了进来,非常疲惫地躺在我的身边,“阿迟,你今天又把我一个人丢下了,对了,他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宁采臣说的是在超市被男人带走的事情,我就冲着他摇了摇头,“没有大碍了,都已经搞定了。” 他听我这么一说,也就放心了。 不过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我听厨子鬼说,你回来的时候可狼狈了,还受伤了,阿迟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tqR1 “我受伤的事情,不许提了。”我瞪了宁采臣一眼。他倘若说漏嘴让商榷知道了,我……我一定让他好看! 胆小鬼就扁了扁嘴巴,对我刚才的一套表示了极大的不满。“阿迟你现在怎么变得越来越像鬼君了呢?是因为你们睡过了吗?” 他这话问得我脸色一红,然后狠狠地用枕头扔了他一下。“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我和那只死鬼到底什么地方一样了?” 面子上是气得不行,但是心里面还是挺高兴了。和商榷有共同点,这又不是一件坏事。夫妻相,夫妻相,这做了夫妻我也盼着和他再相像些。 宁采臣委委屈屈地看了我一眼,极不情愿的,也是陪着小心地开口。“就……就你们都喜欢冲着我动手,还有,受伤的时候都不想被别人知道,要我保密。” 我本来挥舞着拳头,想等到宁采臣说完,狠狠地教训他一顿,让他明白到底什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动手。但是,听他把后面的半句说了,也就没有了任何兴致。 是呀。 倘若不是上次偶然撞破,追问到地府,我又如何知晓他每月的十五都会受一次重刑,然后一身是伤的回来。而他对此,从来都是遮掩,从来不说实话。 我就是问起了,他也说是和阿芙约会,我甚还天真的因为这个吃醋、置气。 …… 鼻子有些难受,就抽了抽。 宁采臣被我这幅模样吓坏了,赶紧赔了一句。“阿迟,你不要紧吧。难道是小生说错话了?” 我冲着他摇头,然后吩咐了胆小鬼一句。 “你等会去请米,帮我问问疾行鬼,让他将地府所有和金华猫有关的资料,统统带上来。我用得着。” 第三百一十七章 他从地狱来 我之前也把请米的那套交给了宁采臣,不过他学的时候非常抵触。是一本正经地告诉我,说他就是一胆小鬼,请米问鬼上来,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但是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他还是学了,且学得竟然算是精通? 疾行鬼来去如风,很快关于金华猫的资料已经放在了我的床上,因为我要的是所有的资料,竟然约莫有厚厚一沓,将半张床都给占了。 我呢,就随便从中抽了一本。 金华猫,传说起源于浙江绍兴一带,婺州金华县。因为当地风土风情特别,十分适合修仙悟道,故而特殊品种的家猫饲养三年,吸收日月精华之后,就会变成妖怪。这妖怪黑背白腹,身材结实,且皮毛闪闪发亮,外形还和一般家猫无异,…… 只是身材,是寻常家猫的五到十倍,甚至于比老虎更大! 据说也会幻化为人形,且多是妖娆俊俏的后生,便靠着那副皮囊迷惑人类,让人生病,吸收精魄。 翻看这些资料,我就想到白天遇上的黎琛。 他已经会吞噬亡灵魂魄,并且会有目的的寻找猎物,还和卫蔚合作,栽种危险却可以提升术法的魔鬼草,凡此种种,只怕比寻常的金华猫,更难对付吧。 我想到这里不由得摇头一笑,某只走的时候明明千叮万嘱,告诉我千万不要惹麻烦,但是似乎我还是让他失望了。 便让宁采臣将书换给疾行鬼,自己只是留了一本放在床边。想着以后有功夫再翻看翻看,说不定有遗漏。 等把这些昨晚,已经夜幕深重。 我早就疲惫至极,身子更是躺在了床上,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然后便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不踏实的梦。 我在梦里翻了个身,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蹭上了我的脸,冰冰凉凉的,吓得赶忙睁开眼睛,顺手取了一张符咒,往他身上一贴。 然后,就听到一个邪魅的声音,带着无限戏谑地响起。“我虽然喜欢你连睡觉都有戒备心,这东西贴我身上也没有丝毫用处,但是就是不舒服。” 他一面嫌弃,一面将灯打开。 我便见商榷躺在床上,一脸坏笑地看着我,还冲着我挑了挑眉毛,一面将贴在脑门上的符咒,给扯了下来。 虽然商榷是厉鬼,符咒也的确可以封住亡灵的行动。 但是这种小儿科的东西,自然不可能对他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我就冲着他咧开了嘴巴,露出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商榷,你从地府回来了呀。身上的伤养好了吗?”我回想下,今天是十七号,距离受刑也就只过去了两天,他这伤我还真有些担心。 他呢,就冲着我冷哼了一声,然后整个身子欺了过来。“阿迟,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来给我验验,看看这到底是好了,还是没有好?” 他一面说,一面已经捉了我的手,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打着验伤的名义,他这分明是在邀请我,要对他做些什么…… 赶忙将手从他怀里退了下来,一脸通红地瞪着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商榷你个没有正形的,你说你没有受伤就好了。干什么……干什么动手动脚的,信不信我收了你。” 本事不断,但是放狠话的本事还是有的。 我这一说,商榷也就慵懒随性地瞪了我一眼,“好,你要收了我是不是,那你准备从哪里把符咒掏出来呢?” 他一面戏谑,一面抬手,在袭胸之后将符咒给摸了出来。脸上的笑容更是得意,明丽的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缝来。“阿迟,你是怎么想到把那东西放胸罩里的?” 他一面说,一面冲着我挑了挑眉毛…… 我懊悔得差点打算找地缝钻了。之前不是说要经一事长一智吗?我想着要把符咒贴身放着,到时候就算被搜身身上也能有存货。 所以…… 所以我就抓了两张,放在了胸前…… 结果厉鬼是没有捉到,倒是成为了商榷嘲笑我的把柄。他从来就那么过分,逮着我的错不放松,继续调笑道。“你一定是我见过最有意思的道士,你把这东西放胸上,就不怕亵渎太上老君,影响效果吗?” 他笑得前仰后翻的,连气都顺不了。 我也在心中狠狠地诅咒,就盼着他这样活活被笑死,然后成为笑话,这样就不会来取笑我了。 不过想着他本就死了,而且也不可能被笑死,我也只能作罢。 商榷笑够了,就捉了我进他的怀里。 脸色却陡然一变。 “怎么了?”他的身子变得僵硬,我躺在他怀里自然可以感觉出来,抬头便见得他神情严肃,一双眼睛认真地盯着我。tqR1 “你身上为什么会有伤药的味道?” 商榷的鼻子很灵,我也不指望自己这一身消毒水创口贴碘酒和纱布的味道能够瞒过他,就老老实实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不过,省掉了金华猫的事情没有说,还有这事情也牵扯到了卫蔚。 商榷听完后,脸色非常难看。 我有些害怕他这幅模样,就赶忙撒娇地赔了一句。“不过我这不没事吗?一只厉鬼,奈何不了我的。收拾她,就跟玩一样。”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是心里面特别没有底。我有多少斤两我自己知道,商榷也清楚。 他有些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也不管我刚才那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就开始细细检查我到底什么地方受伤。 “恩,只是伤了手臂和小腿,下次长点心,这种事情躲着不行吗?”他骂了我一句,但是话语还是满满的关切,藏匿不住。 我哦了一声,伤口似乎也没有那么疼了。 不过我也记得问商榷一句,“那你在地府受得伤,都好了吗?”我的伤都是小儿科,他在地府滚油锅上刀山,那才是真资格的东西。 虽然说他自我修复力不错,但是我心里还是担心满满。 “都好了。”商榷冲我点头,“阿芙想着我最近还得去乌山,所以叮嘱小鬼们留情,这次受刑也就走走过场,没有关系的。” 他说得轻巧,我也知道阿芙虽然和商榷关系不错,但是到底是平等王,没有道理连这种事情都要包庇。 商榷说没事,也就是为了让我放心。 但是,我没有拆穿他。 第三百一十八章 最美的丰都 睡到差不多半夜的时候,实在是睡意全无,只能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商榷睡觉一向很浅,我也没有想到我这样的一个举动,就把他给弄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用挺像宠溺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明早还得赶路,你大晚上不睡觉,那么精神做什么?” 虽然是嫌弃的语气,但是他把我往他怀里弄了弄,让我可以靠得更舒服些。 我吸了吸鼻子,把自己一直积郁的那句话说了出来。 我同商榷说。 “我舍不得走,我还想回古城去。”一面说一面扁了扁嘴巴,我在那里将自己的第一次托付给了他,清楚了自己心中真正的决定;在那里我还知道他身上的两个秘密,走得更近了;还有热热闹闹的鬼市,放飞的孔明灯和古色古香的“秦卫”。 这些美好的记忆,我都没有办法割舍掉,之前离开的时候就被商榷嘲笑了一番,现在这些情绪竟然又重新涌了上来。 他便冲着我摇了摇头,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阿迟,你穿件衣服,跟我出门。” 啊? 我眨了眨眼睛,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出门做什么? 但是商榷的话不能违背,就应答了一声,添了一件外套,穿上鞋子出门。他站在门口等我,眼睛里敞亮明丽。 “走吧。”他一把将我拉进了他的怀里,再用另外一只手将门打开,牵着我一路上了顶楼,在顶楼空旷的阳台上,我有些不解地回头。 “那个商榷,你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不是我吐槽他,这地方荒凉极了,连草都没有一根,大晚上还有些冷飕飕,阴森森。 他从后面抱住我,话语轻柔。 “我想让你见见最漂亮的丰都城。”他冲着我一笑,然后伸手拦住了我的眼睛,冰凉的触感虽然很舒服,但是忍不住还是眉头一皱。 我不耐烦地嘟囔了一下嘴巴。“你不是说要带我看最漂亮的丰都吗?那你蒙住我的眼睛,是几个意思?” 商榷被我这话,逗得一声轻笑出来。 我听到一句非常奇怪的咒语,然后他的手就从我的眼睛上移开了。 “你看看吧。”他同我说,声音一如既往。 我怔愣了下,却发现自己的眼睛变得和往常不大一样了,以前这双眼睛可以看到现实世界也可以看到灵异世界,现在竟然仿佛只看得到灵异世界一般。 抬头就可以看到无数幽绿色的星星在银河间游走飘荡,有几只拿着捕虫帐子的小鬼,正在收集这些绿色的星星,然后将它们放在一个透明的瓶子里。 “那就是制作孔明灯的灵魄。”商榷同我解释道,“这世上的鬼大多生存在地府,有的来到了人间,当它们因为什么原因消亡的时候,就会在天上留下灵魄,小鬼们捉了灵魄放入孔明灯里,让孔明灯可以飞得高高的。” 我哦了一声,继续仰头看,只觉得这样的一幕很漂亮。 他却捉了我到了阳台的边缘,我扶住栏杆,从这个地方望去,新城一览无遗,一江之隔的旧城也隐隐可见。 我从高处俯瞰,新城街灯漂亮,小鬼们在街道上游走,欢快从容。有稍微热闹一些的地方,就开了鬼市。亡灵们聚集在一起,争相购买一些商品,我虽然看不清楚,但是隐约猜到应该卖的是元宝蜡烛之类的东西。 原来,死了和活着,并无太大的区别。 至于古城那边,衬着黑幕的夜色,有无数灵魄组成的星河在古城上飘荡着,有些落入江水之中,照得江水透亮,有的平铺在岛上的陆地上,也是一片晶莹。 很多城市的夜景,都美得惊心动魄,我也曾经亲临其中的一处两处。一如重庆洪崖洞,那宛如宫崎骏漫画当中的夜景,就让我印象深刻。 但是眼前的景色,似乎还要醉人。 当鬼怪光怪陆离的世界和人类的高楼大厦进行最完美契合时,原来也可以那么漂亮,我竟然也会觉得它们同时存在,真好。 商榷将我抱得更紧,也浅浅地在我脸上留下了印记。 “我答应你,等乌山的事情解决之后,我就带你回丰都,然后……”他顿了顿,十分认真地开口。“然后我们就不走了。无论你是想要留在新城,还是去古城,我跟着你就是了。” 他说得,小心翼翼而认真。 我有些诧异,半转身子回头看了商榷一眼,也不知道自己应该点头,还是不应该点头。 因为,他刚才那句话中,还有我读不懂的恐慌和失落。tqR1 他在怕? 怕我去了乌山,就不会回到丰都了…… 我叹了口气,一贯迟钝如我,竟然真猜出了商榷为什么会那么害怕。虽然去乌山是为了调查墓鬼被操控一事,但是乌山同样也是卫蔚修道的地方,商榷挺怕他会跟着我们一道。 也怕,我会回到卫蔚的身边。 而我一旦回去,就再也不会陪他到乌山了。 可是,这他根本就不用担心呀。 因为……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跟卫蔚走的,我会陪着他,留在这里。 想到这里,我会心一笑,然后回头主动地吻上了他的唇瓣,商榷虽然没有料到我会有这举动,但是很快就给到回应。 而且,很炙热。 为了避免他有其他打算,我连忙从那个怀抱中挣脱出来,然后十分认真地看着商榷,我同他说。“那我们快些把事情办完,就可以回来了。” 他冲着我点头。 却是将我打横抱起,然后下楼。进电梯的时候,我有些无奈地看了商榷一眼,“那个……” 女鬼的事情我和商榷说了,他摇了摇头,用无比嫌弃的目光白了我一眼,“阿迟,你不是吧,你怕进电梯?” “恩。”毕竟才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我有阴影。“你说万一里面有鬼呢?” 他是不明白我明明经常同鬼怪打交道,为什么到现在竟然还会害怕,然后很是轻松随性地走了进去,懒懒地看了我一眼。 “好了,现在电梯里有鬼了。” 他说的,是他自己。 见我还愣在原地,就狠狠地骂了一句。“你这么担心,是觉得我顾不上你?” 商榷这一凶我,我明白了,也只能连忙走了进去。 然后就回屋,睡觉。 第三百一十九章 出发之前 想着要出发去乌山了,我便是收拾了一下行李,要带得东西并不少。商榷定好了车票之后就一直在看着日历,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担心什么,但是我相信他。 其实我很想问问商榷,他去乌山为什么那么着急,而且阿芙最近也挺奇怪的。可商榷不说,我也只能不问,因为我知道有些事情,不知道是为了我好。 临行前,我有洗漱的习惯,便也是想到在火车上各种不方便。 商榷在外面检查东西,偶尔会传来一两声轻微到了极致的叹息声,我不知道为何,每次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我会忍不住心悸。 浴室的水洒依旧开着,镜子上已经迷蒙起了一层水雾,伸手将镜子上的水雾全部抹掉,我望着镜子里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自己突然陷入了恍惚。 热气腾腾得上来,镜子上面很快就又有了另外一层水雾,那个略显苍白而又无助的自己悄然消失,嘴角慢慢扬起了笑容,可脖子上却陡然传来一阵疼痛,那疼痛像是被针刺一般,可这疼痛来得快去的也快,很快就消失了。 我望着脖子,那上面挂着的是阿芙送给我的项链,那项链在在我脖子上蔓延开了一朵黑色的曼陀罗,妖冶到了极致,细看之下,却发现这曼陀罗的花蕊竟然有延伸的趋势,比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要长,而且隐隐有流动之感。 虽然我知道阿芙大人不会害我,可我第一次看到它竟然还会生长的时候,依然被吓了一跳。 “阿迟……”tqR1 商榷在外面叫了我一声,我知道他应该是在担心我,我这才关了花洒,“没事儿,我马上就出来了。” “我还估摸着,你是在等着我进来。” 商榷的语气中带了几分笑意,不得不说,我真的非常怀念那个冷酷而又霸气的商榷了,我只是急忙裹上了浴巾,对着商榷说道,“我马上就出来了。” 商榷却直接推开了门来,而我此时显然还将目光落在了我的脖颈之上。 “怎么了?” 商榷见我的目光隐隐含着担忧,便出声问道。 我心中到底疑惑,便指着脖颈之上的黑色曼陀罗问道,“这货是不是有灵性,为何还会生长?是在吸食我的精气么?” 商榷有些无奈得看着我,到底只是宠溺得揉了揉我的发丝,略带着无奈得说道,“阿芙送你的,你好好带着就可以了。” 我示意商榷不要动,随后将那项链给取了下来,那黑色曼陀罗就这样一点点得消失了,而此时那脖子上原本红肿的地方却更加厉害了。 商榷有些担忧得看着我,手也慢慢得撩开了我头发,目光落在了脖颈之上,“别动!” 他目光之中太有深意,看得我心中便是一紧,急忙打开了商榷的手,然后转身看着他,“我觉得吧,是我最近忘记吃过敏药了,所以才没有消下去。真是的……” 商榷却一把将我扯入了怀中,本来裹得好好的浴巾便被他一扯给扯掉了,我急忙去捡浴巾,商榷却嫌弃得看了我一眼,“又不是没有见过。” 随后一把将我抱起,三步作两的走到了床边,直接将我扔到了床上,我紧忙扯过被子捂住了自己,露出一张娇羞而又带着几分不甘的脸来,“不行,再闹赶不上火车了。” “阿迟,你想什么呢?我让你穿好衣服。” 果不其然,语罢,一套衣服就已经扔到了我的眼前。 我在心中默默怨念着,可手却还是不自觉得伸到了脖子上抚摸着,那里的那个疙瘩让我多少有些不安。 虽然商榷和阿芙都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我就是觉得不踏实,也是疑神疑鬼的。 “阿迟……” 隔了一会儿,听到了商榷微微有些急促的声音响起,我才从出神中回过神来,愣愣得看着商榷,“怎么了?” “快赶不上火车了。” 我这才猛然惊醒,“你也不早说。”嘀咕完之后就伸手去拿衣服,却被商榷一把拦住了,他的手中还拿着那根项链,不由分说就掰过我的身子抱入了怀中,随后就将那项链挂在我的脖子上,我只感觉脖子上传来了一阵冰凉的触感,随后就被商榷掰正了身子。 我愣愣得看着商榷,我未曾告诉商榷,其实对于乌山那个地方,我有好奇,有疑惑,有未解,但是更多的却是不知所措。 “真拿你没办法。” 说完这句话之后,商榷就直接动手给我穿起了衣服来,只他到底看了半天,也没有琢磨出内衣到底应该怎么穿。 “阿迟,我倒是觉得,这东西对你用处不大。” 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朝着我的胸前看来,我瞬间暴起了,怒视着商榷,“你现在嫌弃了!我也没有觉得晚上有碍着你的。” 得了便宜卖乖,最讨厌了。 在商榷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我快速得穿好了衣服,指着他吼道,“还不快拿着东西出门,难道你要错过火车?” 好不容易能够在商榷面前扬眉吐气,我便将这事情做到了最后,吼了商榷还不够,我将所有的东西都扔到了商榷的身上。 他对此,竟然也忍了? 却没有想到刚刚出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侧着耳朵的采臣和鬼厨子,采臣一副被抓了个正着的表情,难怪商榷说我偷听不到家,看采臣这样子,只怕商榷之前看我就像现在看采臣一般。 “阿迟,你路上要小心,我不能陪着你,你不要太想我。” 采臣挂在我的手臂上,一句一句地叮嘱着,我正要告诉采臣我身边有商榷的时候,商榷只是一记眼刀飞了过来,采臣就立即站的规矩规矩,嘴里也变了语气,“鬼君大人、鬼君夫人,一路顺风。” 鬼厨子倒是正经了不少,只又递给了一包东西,我一闻便也知道那是路上的干粮,忍不住给了鬼厨子一个拥抱,而采臣就这样飘到了我的身边,用一双极其无辜和委屈的眼睛看着我,看得我都心碎了,于是伸手正要给采臣拥抱的时候,却被商榷一把擒住了衣服。 “走了,又不是不回来了。” 说完,直接扯着我的衣领就走了。 当然了,商榷是不会承认他这是吃醋了,而且还是吃采臣的醋。 我心中开心,转身就对着采臣做了一个飞吻,采臣正看着我的时候,却被某只锐利的眼神,狠狠地瞪了一眼。 然后胆小鬼不得不安静了下来。 第三百二十章 狐狸精 从重庆到乌山,要经过秦岭。 在所有的志怪类小说中,秦岭都是一个极其神奇的存在,这里妖魅横生,却又遵循一定的法度。 我曾问过商榷为什么,商榷说,不管是人类还是鬼怪都有自己的既定规则,而那些制定规则的人便是其中极其顶尖的存在。 当然了,我肯定不是。 但是商榷说着那句话的时候,目光却是紧锁在我的身上,有些悠远,又有些深思的味道,我没有问,因为我知道问了商榷也不会告诉我。 这火车要坐一段时间,而且一路上要经过无数的隧道,手机基本是没有用的,这样一来,倒显得百无聊奈起来。 对面坐了一对大学生,看样子应该是情侣,因为那男生处处护着那女孩儿,在女孩儿睡觉的时候,直接伸手护住了窗户,免得阳光射到了她的眼睛。 我对着商榷暗示了很多次,商榷只冷冷得看了两眼就直接拉上了车窗的帘子,然后那女孩儿就醒了过来,当然了,因为这个举动,他们在也没有跟我说过话。 我心中有些怨商榷,商榷却索性直接闭上了眼睛休憩起来。 一无聊起来,我就数起了远处的群山。 当我数到一千的时候,我的耳边却出现了一个极其邪魅的女声,“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么?” 被这声音一打断,我之前数过的群山便直接给忘记了,因为眼前的这个美女实在是太……太妖娆了。 在我极小的时候,我曾看过一部电视剧《封神榜》,那里面演妲己的女演员叫做温碧霞,那时我虽不懂这些鬼怪,但是我却一直记得妲己的一颦一笑,我便想着,原来这世界上还真有人将妖娆和美艳这般和谐得集于一身。 “哦……哦……哦……”我只觉得自己都结巴了起来,可目光却朝着四处看去,没有看到那对情侣,我便想着约摸是下车了,也就点了点头。 “你好,我叫夏夏。” 她对着我伸出了手,目光灼灼得望着我。 我从觉得这般局促过,之前面对阿芙大人的时候,我是分分钟都想下跪叫女王大人;可眼前的女子,肤如凝脂,那伸出的一只手当真称得上如玉脂般白皙光滑,于是我悄悄瞄了一眼自己的手,最后决定放弃,于是用手捅了捅商榷。 却不料得商榷直接一把将我扯到了怀里,将我的脑袋埋在了他的怀里,“别闹,阳光不刺眼。” “商榷,有人找你!” 我刚刚说完,便看到商榷皱了皱眉,像是轻嗅着什么东西,随后睁开了眼睛,随即将目光放在了对面的女子身上。 “夏夏……” 我低声嘀咕了一句,却没有想到夏夏依旧将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语气也带了几分疑惑,“你怎么知道我找他?” 废话,你长得这么美,难道是找我么? 当然了,这句话我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而是看着夏夏,“我感觉你应该是来找他的。” 商榷看我有些不开心,便直接伸手搂住了我,我也顺势躺在商榷的怀里,宣示主权和拥有权。 夏夏一脸笑意得看着我和商榷,我倒是有些懵了。 却没有料得商榷陡然出声,“怎么?你没有见过狐狸精么?” 夏夏的脸色明显变了变,却还是娇嗔说道,“人间行走,夏夏。” 偏生还不忘加重夏夏两个字,商榷倒也没有理会她语气中的嗔怪,而是低头看向了我,“阿迟,记住了么?” 我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我又没有见过,我怎么知道这货是狐狸精?再说了,我总不能认为长得漂亮得都是狐狸精吧? “你真要去那个地方?” 我本以为商榷不会回答,却没有想到他只是懒懒得点了点头,随后将手放在了我的头上,轻轻得搅着我的发丝,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tqR1 “我本以为我便是再也不会去了。” “为何?” “难道你忘记了之前的那些事情?”夏夏的神色有些变化,“那地方不如之前了,世道变了,便是道士便也与之前不一样了。” “变化,总是有的。”商榷的这句话让我一时间有些感慨,这世间当真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么? 或许,还真有,只是我没有遇上。 “这几十年来,那里的阵法变了好几次,而且据我推断来看,基本是二十年布置一次大阵;十年一小阵,五年一修补。你来的倒也是时候,刚好到了需要修补的时候。” 夏夏随后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这位便是鬼君夫人?” “是拙荆。” 商榷的这句话就让我有些不开心,什么叫拙荆啊? 看不出来我这么漂亮么?虽然的确不如狐狸精那么妖娆,但是应该还算是漂亮呀。商榷怎么就不夸夸我呢?当然了,这一切我也就只能幻想一下罢了,依着商榷的性子,没有说这是贱内就好了。 我使劲捏了一下商榷的手掌,他的手掌很宽厚,指腹有薄茧,摩挲起来十分舒服,我便也养成了习惯,时不时得摩挲一下,待他想要捏紧的时候又急忙抽开。 “夫人,你很漂亮。” 被一个美女夸赞漂亮,尤其是称得上尤物的女人夸赞,而且一直都是一双真诚的眼睛,我表示我非常欢喜。 “哪里,哪里,你才漂亮呢。” 虽然心中欢喜,但是这礼貌还是要的。只我没有想到,我刚刚说完,夏夏就接了一句,“我知道。” 她果然和商榷是认识的,就连这脾气都是一模一样的。 “现在情况如何?”商榷朝着夏夏皱眉问道,却直接反手握住了我的手,“别乱动。”商榷这句话是对着我说的,却又感觉另有深意,我倒是听不出来,索性也不去管这话的意思,而且商榷和夏夏明显是认识的,看样子对于到乌山的事情还有话要说。 对于乌山,我了解有限,只知道卫蔚出自乌山,爷爷让我远离乌山的人,长坟鬼也是乌山道士的手笔,这一桩桩一件件串联起来,便总让我心里有些不安。 对于卫蔚,我只一想到他,便可以想到他紧皱着眉头望着我的样子。 我摇了摇头,也不敢乱想,只觉得车到山前必有路。 第三百二十一章 就是她了? 火车行驶的时间不短,约摸要到半夜才能到乌山。因为被夏夏打断了我的兴致,我也不愿意再继续数群山了,虽然后来夏夏告诉我,群山一共有三万八千七百七十七座。 对于这个数字我是嗤之以鼻的,她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而且我又没有告诉她,我是从哪里开始哪里结束的。 后来我发现是我自己太天真了,商榷告诉我,狐狸精一族之所以被人所唾弃,认为狐狸精太会勾引人,其实是因为她们天生有异赋,可探人心,尤其是人性中的欲望,她们可以清楚得看到。 所以,在古往今来得古怪奇谈之中,狐狸精都以美貌示人,并且能够准确得勾引人类,其实她们并未给人类施以任何好处,只不过是一副美貌便将人内心深处的东西给挖了出来罢了,而且狐狸精还可以根据每个人的喜好不同变幻出不同的人形,当然了,这是需要极大的灵力的。 便是说,所有受到蛊惑的人,不是狐狸精的错,而是人心不足。 商榷说着那句话的时候,我正揣着《聊斋志异》看得津津有味,那当中书生与鬼怪的爱情故事最是感人。 可却无限伤感,归于底都是商榷的那一句,“人鬼殊途”。 到最后我直接合上了书本,书生爱上鬼怪,总有一个道士出来降妖除魔,到最后总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没有一个人说如果捉鬼人爱上了鬼怪又该如何? 火车行驶中,我也睡得迷迷糊糊的,毕竟要到半夜才能到。tqR1 我趴在商榷的怀里,找了一个极为舒服的姿势,双手环住了商榷的腰,可到底还是觉得腰有些酸了,可我还没有睁开眼睛,商榷的手就已经揉上了我的腰身。 我感觉到舒服了不少,便又迷迷糊糊得睡了过去。 车厢里一直吵闹着,远去旅行的人在探讨着接下来的行程;归家的人在说着家里的变化,只有我,不知道这趟旅程到底算是什么?因为我隐约觉得,远不止商榷所说的长坟鬼的事情那么简单。 “砰……”有东西放在小桌子上发出了声音,我便有些迷糊了,正要睁眼,却发现商榷的手正放在了我的眼睛上,遮住了头顶上透下来的光。 我在心中吐槽商榷,他这么傲娇是为了什么? 却没有想到夏夏的声音传了过来,“就是她了?” 商榷没有回答,却也没有反驳。整个车厢里突然传来了一阵静谧,那种静谧让我心里十分不安,可我没有睁开眼睛。 我知道,这件事情即便问了,他也不会告诉我。 可我却会无条件得相信商榷所做出来的任何决定。 就在这个时候,商榷直接牵住了我的手,而且那般用力,我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他便伸出另外一只手抚平了我的眉心,随后轻声道,“睡吧。” 我迷糊中点了点头,随后又睡了过去。 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到了乌山,与重庆的闷热不同,这里自然带着一股子凉意,因为又是夜里十二点,空气中更增添了几分凉意。 这不算一个大站,整个站台上站着的除了我们三个,便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大家都拖着行李往外走。 我望着夜色中蔓延而去的群山,忍不住问道,“到了?” 商榷没有回答我,一只手拿起了行李,一只手却牵起了我,直接朝着站台外走。夏夏跟在我们的身后,轻笑了一声说道,“两个人的感情这也太好了,用你人类的话说,便是在虐单身狐狸。” “你还单身?”我忍不住回头问道,却没有想到夏夏冲着我眨了眨眼睛之后说道,“那些男人都只是看上了我的美貌,都没有看到我丰富的内涵,我当然不屑。” 说着这话的时候,我看到她挺胸抬头的模样,忍不住腹诽,“你这样的,不爱上你的美貌你会说人家有病吧?” 果然,狐狸精的世界不是一般人能懂的。 刚刚出了站,就看到了一辆破旧的面包车正停在路边,面包车有些脏,若不是我看到夏夏上了那车,我定然不会认为这真是她的车。 又是一番辗转,就在我以为商榷真的要将我带到深山老林之中卖掉的时候,夏夏的车停了下来。 商榷直接拉着我就下了车,我这才看到,这也不算深山老林,只不过是一个较为偏僻的镇子罢了,而此时已经凌晨两点钟了。 夏夏一个漂亮的甩尾将车停稳便甩着钥匙走到了我们的面前,指了指正对面的那牌匾都快要掉下来的旅馆说道,“好了,到了。” “绮梦旅馆”几个字只剩下“奇馆”两个字闪烁着不明的光芒,若她不是商榷的朋友,我当真分分钟就要暴走。 而且这种反差实在太大了,让我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脑海里瞬间蹦出了小怜的模样了,想了想,夏夏的样子我好歹更能接受一些。就这时,直接被商榷迁入到了店内,只我没有想到的是,这店内倒也算是别有洞天。 “知道你要来,我便将最好的房间给你收拾出来了。主题房哦!房内的东西随便用,如有需要,可以叫我。” 说完,夏夏冲着我们两个人暧昧得笑了笑。 我当时还以为这所谓的主题房应该不会太离谱,可我没有想到我当我打开房门的时候看到的会是这种情景。 屋子里是幽红的灯光,而且直接在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个硕大的棺材,那棺材外面也是红色的帘幕,直接垂落在棺材的四周更增添了几分神秘,不只是如此,那棺材之上竟然还雕绘着彼岸花,开得灼灼。 “夏夏!” 只听到砰的一声,商榷直接关上了门,“换房。” 随后便是夏夏不满的声音,“真是,这可是我专门为了你们准备的,不识好人心。” 我急忙抬头看了一眼房间的编号,只见上面写着“棺材”,顺着这一溜的房间看下去全是“停尸房”“密室”“解剖室”“监狱”之类的名称,我陡然明白了,这夏夏开的是主题宾馆,只是主题宾馆开在这个小镇上,生意好的话才是有鬼。 后来夏夏在商榷的强烈要求下还是换了一间普通的客房,只是一推开窗就可以看到背后那黑压压的山,让人无端压抑。 第三百二十二章 会动的摇椅 这普通客房却也十分干净清爽的模样,坐了几十个小时的火车只觉得十分疲累,便早早上了床,便只剩下商榷一个人在收拾着东西。 “商榷,长坟鬼的事情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啊?那我们明天就直接去乌山么?” 睡衣被刚刚的主题房已经吓得清醒了,我直接坐了起来,抱着被子,支着脑袋看着商榷,有些不甘心得问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不那么简单,你看……” “不着急,今晚先住下。”商榷说完之后,目光便落在了那房子背后的山,语气也变得冷凝了不少,“明天去拜访一下乌山的主人。这到了他的底盘上,一般的规矩还是要讲的。” 虽然我总感觉这种规矩有些像是黑帮的做派,但是对于商榷的决定我不会诧异和反对,便点了点头,“好,只是那主人是谁啊?之前长坟鬼说得道士,你心中有数了么?你之前来过这里么?认识这里的道士么? “阿迟……” 商榷突然打断了我的提问,两步走到了床边,伸手揉了揉我的发丝,有些无奈得说道,“你是十万个不知道么?” 在商榷的眼神之中,我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抱住了商榷的胳臂,“我只是担心罢了。” 我将手枕在商榷的胳臂之上,感觉到商榷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后却只是笑了笑揉了揉我的发丝,“你怕什么,这里不是有我么?” 听到这句话之后,我使劲点了点头。 随后抬起头来看着商榷,其实在那一刻,我很想问问他与夏夏之间所说的那句话,什么叫做就是她了?是说我么? 可我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我就看到原本在窗边的摇椅开始动了起来。 那摇椅是最普通的摇椅,而且刚好放在窗户前,椅子背对着我们,似乎有人正坐在那上面看着夜色,吓得我便是一惊。 因为此时并没有风。 加上现在正是凌晨三点钟,在这个时候一般都是百鬼横行,可我更加觉得奇怪的是,我根本就没有看到任何鬼影子。 “商榷……” 我轻呼了一声,随后轻轻指了指那无风自动的摇椅,另外一只手悄悄去摸我放在床头的小皮鞭。 “没事儿,睡吧。”商榷只是轻声说了一句,便顺手从我手中拿走了皮鞭,直接扯过薄被给我盖上了,轻轻拍了拍我的身子,“睡吧,累了一整天了。” 我一边瞄着那一只晃动的摇椅,一边轻轻晃动着商榷的手臂,“不,你也睡吧!” “阿迟,你是在害怕?”商榷皱着眉头朝着我问道,我嘟了嘟嘴,这人简直没有一点儿情趣,这种时候不应该紧紧将我抱在怀里,然后安慰说不要怕么? “不怕!”我闷声说道,直接扯过被子就睡下了,却没有想到商榷他听到这句话之后,只是隔着被子拍了拍我的身子,“那你先睡,我还要收拾一下东西。明天拜访乌山老大的时候,还得准备一个礼物。” 我乖巧点了点头,直接闭上了眼睛。我感觉到一阵阴影到了我的头顶,随后便是商榷在我的额头上映了一个吻,他嘴唇带着特有的薄凉感,让我的心猛然颤抖了一下。 我是笨,可我并不蠢。在火车上,从夏夏出现之后,商榷便表现得十分不淡定了。 我感觉到商榷已经钻进了被子里,伸手搂住了我,我顺势就滚进了他的怀里,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身,然后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阿迟……”他唤了我一声,手却温柔得揉着我的发丝,十指从我的发丝中穿过,轻轻得按摩着。 “嗯?”因为太舒服,我便轻轻得回应了一声,却没有想到商榷并没有说话,整个屋子一下子陷入了一种沉默之中,我抬起头来去看商榷,商榷的目光却顺着那窗户落在了房子后面的山上。 可我只觉得那山黑压压得阴沉,偏生还带了几分恐怖。 “商榷,你在看什么啊?”我撑着身子,顺着商榷的目光看去,可却总也忽略不了那一只在晃动的摇椅,忍不住就皱了眉。 商榷直接伸手遮住了我的双眼,“快睡吧。明天要早起。” 我心中到底瘆的慌,直接伸手指向了那摇椅,“瘆人!” 商榷只轻笑一声,“原来是这个……”说罢,他直接伸手将我的头按在了他的怀里,“这样便看不到了。”tqR1 虽然是看不到了,可我也不好呼吸了啊? 我心中这么想着,嘴上却没有说出来,反而是顺势抱住了商榷的身子。从火车上开始,他便一直紧紧得牵住我生怕我走了,我不知道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感觉,可我很想告诉商榷,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他。 除非他先不要我了。 在这世界上,我便只剩下商榷一个依靠了。 眼泪悄无声息得沁了出来,我怕商榷发现,便直接反身就扯过被子迷蒙着说道,“我睡了,你也早点儿休息。” “阿迟……” 我没有想到商榷竟然发现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带着几分黯哑,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绪,却直接掰过了我的身子,让我面对着他,只见他眉心紧皱,脸色也不是那么好看。 “我怕!” 随后指了指那摇晃的摇椅,我能看到商榷的眼中一闪而逝的释然。我也知道,他能看到我没有说实话,可他没有拆穿我,我也顺势就享受了商榷对我的安慰。 “不用在意,有我在。”他安慰似得拍了拍我的身子,隔了半晌才加了一句,“我会一直在!” 商榷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他才会专门说出这句话来。而得到了回答的我,便也安心了不少。 这一路,总是不安和惶恐。可偏偏那摇椅动的更快了几分,弄得我原本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心又被搅动了起来。 兑换码:M8M2HZ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世界真的很小 清晨醒来的时候,商榷已经起身收拾好了,他背对着我坐在那摇椅上,身子随着那摇椅晃动了起来。 我脑海里出现了了我们老了之后的场景,他坐在摇椅里看书,而我就在他的旁边念叨着,念叨着天气和儿女。 可我知,这一切可能永不会发生。商榷不会老,而我与他,虽然有了夫妻之实,可孩子一事我一直都记得爷爷说过的话,不管如何,鬼胎不可以。 爷爷之前应该是有过鬼胎,并且为了那鬼胎还曾从父亲那里借了二十年的寿命,虽然我很埋怨父亲当年舍弃我,可心中隐约有一丝期盼,虽然我从不想承认这些期盼。 “醒了?” 就在我看得出神的时候,商榷突然转身过来看着我,目光里充满了宠溺。我抱着被子点了点头,这才看见天色已经不早,便一跃而起,“晚了,还说今天要去拜访乌山老大的。” 商榷笑意盈盈得看着我,略有深意得说了一句,“迟了也无所谓。” 商榷的话让我有些不太明白,可当我收拾好出门的时候,夏夏正做好了早餐邀请我们一起吃东西。 看了这一桌子的动物心脏类的东西,我表示实在无从下口,加上我被鬼厨子将胃口给养叼了,看到这样的早餐我只有直接摆手。 将鬼厨子之前给我准备的东西拿了出来,夏夏嘀咕了一句,“诺,这可是人家最爱的呢。” 可当她万般不愿得尝了一口鬼厨子的东西之后,便一直在我身边念叨,“原来吃的东西还可以这样,阿迟,你回去的时候把我带上吧?” 带上?才不要! 虽然说商榷现在对我是百般宠溺,但是保不齐吃惯了白菜豆腐,想吃吃海鲜啊?我歉意得看着夏夏,“这要看商榷。” 商榷只是白了我一眼,随后对着夏夏说道,“你的旅馆不要了?” 夏夏想了想,最后才说道,“那好吧,我以后就找时间来找你们玩好了。” 我一想,只是玩玩而已倒也没有什么,我便点了头答应了。可我没有想到,后来她来玩的时候会呆那么长的时间,若是我早知道的话,我肯定会摇头的。 夏夏依旧开着她那辆破旧的面包车,与阿芙大人的霸气不同,夏夏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成熟女人的韵味,一颦一笑之间都勾人至极。我时不时得瞄一眼商榷,却发现商榷似乎并没有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我既高兴又难过。 高兴的是,我家商榷果然还是只在乎我;难过的是,商榷应该是审美出现问题了。 行车不到一个小时的时候,夏夏就将车停了下来,率先迈着细长的腿下了车,随后轻轻依靠在一棵桃树上,指着一条羊肠小道对着我们说到,“从这里,直走。切记,不可回头,等你看到了一间茅草屋,便也不远了。可不管你在那里看到了什么都不可以进去,阿迟,你记住了么?” 夏夏的目光太过于严肃了,我不由得点了点头。 “我便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再深入,我也不可以了。”夏夏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凝重,她与商榷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就直接抬脚走了进去,夏夏伸手抱了抱我,就离开了我。 “走吧。” 商榷看我还出神得望着夏夏的背影,低呼了一句,“还真没有出息。” 我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然后有些不甘心得挺了挺就跟上了商榷的脚步,“商榷,你说下下这样的狐狸精怎么没有把你的魂勾走呢?”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脑抽就问出了这句话来,只见商榷伸出一只手直接捏住了我的手腕,然后一个东西就直接套在了我的手腕之上。 那是一只做工十分精美的玉镯子,那镯子玲珑剔透,细看之下便可以看到玉质似有流动之感。我自是十分欢喜,尤其是我将镯子取下来的时候,看到镯子的内部有东西,细看之下印着是的梵文,也不知道写了什么。 我眨了眨眼睛,有些奇怪地递到商榷的面前。“这是你刻的么?” 我看到商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后直接捏住了我的手腕给我套上了,“不许取下来。” “到底是不是你刻的?” 商榷的目光却落在了我的脖子上,轻声说道,“总不能输给了阿芙。” 商榷这厮嘴硬,我偏偏不依,一直偏着头问他,“真的不是你刻的么?我正要说,在玉上刻字多笨啊,一个不下心就毁了整个玉镯子。这种事情聪明人应该干不出来。” 商榷的嘴角抽了抽,却冷声说道,“哪里那么多话?这是用法力刻上去的,永不会褪掉。” “哦……”我意味深长得回答了一句,商榷自然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便是脸色僵硬了一下,还没有发作就被我紧紧抱住了,“可是我挺喜欢的。” 商榷的面色缓和了不少,直接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手指不断得在镯子上摩挲着,显得十分漫不经心。 果真如同夏夏所说,走了不久之后,我们果真看到了一间茅草屋,那茅草屋像是很早之前就存在了一般,有一股风霜的味道。 我谨记着夏夏的嘱咐,不能靠近那间茅草屋,可并不能阻碍我朝着那屋子看去。可就这一眼,我便再也挪不开眼睛了。 因为我看到了爷爷,爷爷正坐在院子里看书,腿边躺着家里的大黑,它正伸出舌头去舔爷爷的掌心,爷爷依旧如往常一样,反手拍了拍它的头顶,随后又看向了自己的书本。 刚巧这个时候,一个与我一模一样的女子从茅草屋中走了出来,她手中拿着一本书,眉心微微皱起来直接朝着爷爷走去。 爷爷看到她靠近,脸上露出了几分宠溺,“阿迟,你来了。” 是啊,爷爷我来了。tqR1 我很想回答爷爷,脚步也忍不住朝前跨了一步,我找了这么久,终于有了爷爷的踪迹,我如何放下? 就在我即将走到茅草屋前的时候,商榷却直接拉住了我,“阿迟,你醒醒……你看到的都是假象。” 被商榷这样一喊,我这才睁开眼睛朝着那茅草屋看去,果不其然,那里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间破败不堪的茅草屋罢了。 我忍不住落下泪来,从湘西到丰都,再从丰都到乌山,我走了这么久却依旧没有爷爷的踪影。 “你来得可真晚。” 有声音响起,我眨了眨眼睛,顺着那声音望了过去。 第三百二十四章 单独谈谈 商榷牵着我的手紧了几分,我虽然被捏得有些疼,可我却没有提醒商榷,反而是任由他握着直接朝着前方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我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气声,那声音在无奈之中又带了几分沧桑,“顺着小路直接上来吧。” 那声音十分熟悉,我细听之下,这才发现竟然是卫蔚。 “商榷……” 我转身有些疑惑得看着商榷,却没有想到商榷只是摇了摇头,便说,“没事儿,走吧。”只他直接由牵变成了搂,直接将我搂在了怀里。 “阿迟……”快要走到山顶的时候,商榷突然唤了我一声,我被商榷这一声吓着了,急忙转身看着他,却只见他紧盯着我眼睛,在我愣愣看着他的时候,却又说了一句,“没事儿。” 随后牵着我就走到了山顶。 我从未想过会在这里看到这样的屋子,与下面镇子上的破败和颓废不同,这山顶的房子竟然是一座极大的四合院,门口一个漆黑的牌匾上写了“乌山”两个字,一看便知道有许多念头,可即便如此,那两个人却依旧在无形之中能给人威压。 就在我观察这座房子的时候,那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从门背后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来。 “师父让你们两个进来。” 说这话的人是蓝蔺,她依旧是惯常的装扮,皮鞭别在腰间,目光在我身上逡巡了几圈之后,这才将门开得大了一些。 我朝着商榷看去,商榷点了点头,我便也跟着商榷走了进去。 我原以为卫蔚这人养鬼卖鬼,甚至于帮助别人养魔鬼草,这一桩桩一件件算下来应该也挣了不少钱,那院子里必须是别有洞天,可等我走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院子却是平常得紧,屋子里的摆件也都是市场上常见的东西。 既然如此,那他为何要做那些事情呢? “商榷,你知道的,你不该来这地方。”伴随着一个略带着嘲讽的声音,卫蔚的身影也逐渐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他依旧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手中拿着拂尘,目光锁定在了商榷的身上。 我却只是上前一步,直接拦在了商榷的面前,遮挡住了卫蔚的目光,我看到卫蔚的眼神中露出了几分无奈。 却没有想到商榷直接将我扯到了身后,目光犀利得看向卫蔚,“我这便来了,你能奈我何?” 说完这句话之后,卫蔚的目光这才由我的身上转移到了商榷那里。他没有回答商榷,而是侧身让了一条道,“来者是客,请进吧。” 我倒是一时间弄不明白商榷和卫蔚两个人之间的暗语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反手握紧了商榷的手,想着若是卫蔚敢对商榷出手的话,我便是拼尽全力都会护商榷的周全。 我已经失去了爷爷,我不能再失去商榷。 商榷似乎知道了我心中所想,只另外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示意我不要担心。而此时卫蔚转身看了看我们,目光落在了我们紧握的双手之上,目光只是深了深,却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一个两进的四合院,等我们走到大厅的时候,蓝蔺已经泡好了茶,规矩得站在一旁。其实我有些好奇,为何卫蔚的身边带着的人是蓝蔺,而不是秦越,莫非卫蔚做这一切都是背着秦越的? 可这是为什么呢?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朝着卫蔚看去,却看到卫蔚与商榷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激起一阵火光,当我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都自觉得转过身去。 我心中疑惑,可也知道不管是商榷还是卫蔚都不会告诉我。 “既然来了,便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卫蔚看了看天色,随后对着蓝蔺说道,“下去准备吧。” 蓝蔺深深得看了我一眼,随后就退了下去。看得出来,她对卫蔚十分信服。不多时,一桌子菜就摆了出来,最重要的是蓝蔺每上一道菜便念一道菜名,而这些菜名颇具深意,“为虎作伥”“背后有鬼”“知人知面不知心”“自私自利”…… 我知道从那天卫蔚让我入梦有了怅虎的故事之后便都是在提醒我,小心商榷。 可卫蔚不懂,甲之砒霜乙之蜜糖的道理。于他而言,商榷是一只鬼,人鬼殊途;可对我而言,商榷如今是我唯一的依靠和信赖,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不可能会怀疑商榷。 这一顿鸿门宴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尤其是商榷和卫蔚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我便以沉默的姿态表明了我的态度,我会一直支持商榷的。 “阿迟,吃饱了么?” 待到午饭之后,卫蔚有些关切得看着我,我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二十年都不管我,现在便想要用一顿饭来收买我?而且还是这么难吃的一顿。tqR1 我索性不去看他,他有些尴尬得笑了笑,却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恢复了他惯常的模样,拿捏着乌山老大的做派。 我心中的感觉十分复杂,索性也不去看他,只贴着商榷更紧了一些。 “阿迟,我有些话要单独对商榷说,你先出去走走吧。” 隔了半晌,卫蔚到底还是开口对着我说道,我没有立即答应卫蔚,而是转身看着商榷,若是商榷摇头的话,我定然不会放任他们两个单独在一起的。 卫蔚可以一人之力收了七人众,我多少有些不放心。 “没事的,他不会对我怎样的。”商榷说完这句话之后,亲吻了一下我的额头,“出去走走吧,待会儿我来找你。” 商榷都这么说了,我就乖巧得站起来直接走了出去,顺手还关上了门。我不是没有看到卫蔚眼中的探究,可我却依旧视而不见。 有些事情,经不得深究。 顺着这院子走了一段,我便走到了后山,我这才发现原来这院子并不在顶上,只是因为院子遮住了后山,便会让人以为这院子便在山顶之上。商榷让我出去等他,就得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两面都是黑色的石壁。 第三百二十五章 石壁上的画像 我挺担心卫蔚会对商榷不利,但是商榷又让我去外面等他,我这没有办法,只能闷闷不乐地走了出来。不过卫蔚这地方还真是稀奇,明明是人住的,但是人我看不到几个,鬼的气息却比人还重。 忍不住埋怨了一句,真不知道在这地方呆久了,会不会连自己是人都给忘记了呢? 虽然走廊挺宽的,但是我习惯沿着其中一面的墙壁走,我之前看一本杂志说有这样行为的人,通常心理缺乏安全感,而又喜欢伪装。 不过我从来就看个热闹,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想着商榷会和父亲说什么,想事情的时候就没有看脚下的路,竟然碰到一块石头,往前踉踉跄跄,要不是是手扶住了石壁,只怕就要摔个四脚朝天了。 我暗自庆幸自己当时的反应,却不曾想在手触碰石壁之后,原本光洁整齐的石壁竟然变得波光粼粼,有无数幽绿色如同萤火虫一样的小星星从石壁里冒了出来,和之前在丰都天河山看到的倒是差不多。 商榷当时告诉我说,那是滞留在人间的亡灵,消散后到了天上。我扁了扁嘴巴,难道眼前的小星星也是如此? 我摇了摇头,刚准备将手收回来,却发现那些绿色的小星星落在石壁上,组成一幅幅生动而且巨大的壁画。 最开始的一副,是题注标识。 在没有文字的上古时代,人们便习惯用壁画来记载发生的重大事件,像是每逢祭祀,或者是重大活动的时候,必将在石壁上作画,将此记载下来流传后世。 我眼前这些壁画,记载的应该是卫氏一族先祖的故事,除掉壁画为了方便阅读,竟然配上了对应时代的文字,有先秦的古文,秦汉小篆,再到隋唐、宋元、明清一应俱全,甚至于还专门有一张,记录的是民国中后期的事情,至于再往后就没有记载了。 毕竟随着时代的变迁,用壁画记录事情的传统已经显得非常老套,所以也就慢慢被众人遗弃不再使用。这世上有很多的民间工艺,多是因为这个原因慢慢走向衰败、直至无人问津,最后只能在翻阅历史书的时候,才能从残缺的文字记载中窥见一二。 我以前会感慨时代变了,人心也变了,所以老的东西跟不上潮流,就只能被淘汰。可优胜劣汰本身又是这社会最基本的圭臬之一。 摇了摇头,还是将重点放在了眼前的壁画上。第一幅壁画是先秦时期,记载的是卫家先祖,乃是备受秦王推崇的方士师,同时也是朝中太仆,专司天星问卜之事,后来秦始皇登基,为了寻得长生不死药,加上需要新建陵墓,卫家在最初也得到了重用。 这是文字记载,画上所绘乃是祭天仪式,我看不出个什么究竟,也只能勉强算凑个热闹,要知道光是底下的小篆,我就看了好久,要不是知道商榷是商鞅后稍微恶补了些,不然真不指望能认识。 再往后,因为嬴政也渐渐察觉求取长生不死药乃是荒唐之举,失望之下对卫家进行屠戮,只有一族得到幸免,藏身于乌山一带。tqR1 等再往后,卫家便以乌山作为根据地,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最厉害的方士走出乌山,或拜于宗庙之上,在朝为官;或行走于名山大川之中,福泽乡里。 和所有的道法一样,乌山修道之法并无善恶之分,只是使用道法的人心中有了善恶,有的一念成佛,有的一念成魔。 关于卫家的这一切,爷爷活着的时候并未告诉我丝毫,我也无法从其他地方获悉,如今见了壁画,自然看得入神。人本就是不会忘本的生物,喜欢追根溯源也是本能。 因为痴迷,不由得就忘记了时间。 直到有一个声音在我的背后响起,我才意识到自己是摊上大事情了。而且这声音清凉冷峻,陡然这么一吓可把我给吓坏了。 我惊魂甫定的回头,果然看到商榷的脸上带着习惯性的嘲讽。我这没有见识又喜欢大惊小怪的模样,他都不知道埋汰过多少次了。 就捉了我靠在他的怀中,也将目光落在石壁上。“我说阿迟,你盯着这堵光生生的墙看那么久做什么,数上面有多少只蚂蚁吗?” 虽然商榷说话我一向都听不大明白,但是刚才他那句话我是尤其不懂。就抬手指了指石壁,“商榷你不是吧,你没有看到这石壁上画了画,画的是我们卫家……” 我话说到一半,却是戛然而止。 因为我意识到商榷并没有在同我玩笑,而是这石壁上的壁画他真的看不到。而我可以看到,也仅仅因为我是卫家人的关系。 遭遇到他考究的目光,我只能眼神闪躲地应付了一句。“没……没什么,你就当我是抽风吧,不用理我。” 商榷用一种特无奈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只能往下点了点头。 “行吧,反正你一贯都是这幅没有见过世面的模样,我也懒得理你,我们回家吧。”他一面说,一面将手放在我的头上,手弄乱了我的刘海,那动作也像极了在抚摸小狗。 我当然埋汰得厉害,但是埋汰归埋汰,为什么心里还有小小的喜欢呢? 不过我却将目光停留在最后的两幅壁画上,壁画上记载的两件事情应该是迄今最为接近的,不过底下标注文字晦涩难懂,我也不是很明白。 第一幅,是一个年轻的男人,正在修建墓碑,在他的背后是一片荒凉的墓群,其中有些墓已经有了墓碑,有的还没有,男人雕刻墓碑的时候神情认真而虔诚。那最中央的墓碑一柱擎天,比周围的高出五六倍不止,宛如石柱。底下的批文乃是。“我们生前是邻居,死后还在一起,互帮互助,永为一体。” 我隐约觉得,这记载的是长江之下,长坟鬼和墓鬼的事情。 第二幅,是一个曼妙少妇跪在佛主的面前,像是在乞求着什么,然后神灵开口说话,她心满意足地将什么东西吞下,然后就退了出去。批文写得是,世上贪念无论善恶,都可以滋生出饲养鬼胎的源泉。 那神灵我也认得,隐约应该是送子灵佛? 第三百二十六章 等过两天再说吧 商榷见得我的目光还停在石壁上,特别嫌弃地将我从他的怀中给捞了出来,“得,你如果想要留在这里的话,你就留下,别这幅恋恋不舍,一直回头看的模样。” 他看不到墙上的壁画,以为我不愿意离去是因为舍不得卫蔚这地方,担心我弃了他留下,所以才有些不大高兴。 商榷这样的心里,我也是琢磨得透透的,所以就冲着他摇了摇头,然后笑了笑。 “怎么可能,我巴不得快些走呢。”一面说,一面变被动为主动,推搡着商榷往前,“而且就这地方,纵然是请我回来,我都不会回来了。” 这才看到某只的脸上,多云转晴。 等到出了卫蔚的地界,我靠在商榷的怀里,将刚才看到的壁画又琢磨了一遍。长坟鬼的事情定然和卫家有关,不然我们到乌山来做什么呢?不过想到商榷要和卫蔚交手,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旁敲侧击地问道。“那个,我们打算什么时候查查长坟鬼呢?” “等两天吧,等阿芙过来再说。”商榷神情慵懒,却像是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我自讨没趣地哦了一声。每次都是这样,总觉得是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她也并非对那些事情不关心,只是当着我的面不想上心罢了。 他就以为他不闻不问,然后我也不关心了? 刚刚打算叹息一声,便被商榷抬手点了点我的脑袋,我嗔怒地瞪了他一眼,他就懒懒散散地回了一句。“我觉得吧,你脑袋明明那么小,为什么老是要琢磨那么多的事情呢?我真怕你死了之后,会变成一只大头鬼。”tqR1 我狠狠地瞪了商榷一眼。 在《百鬼志》一书中,的确记载有大头鬼,乃是因为生前琢磨着如何不劳而获,如何窃取他人劳动果实,因为每日琢磨这些事情让生活潦倒贫穷,到了地府因为琢磨事情太多又多是无益,就被判官罚了变成大头,一个头比别人四个头都大,走路的时候都要双手扶着。 想想可怜、可笑,又觉得活该。 可我死后怎么可能和那种东西沾上边呢?就恶狠狠地用眼睛挖了商榷一眼,“我就是真成了大头鬼我也会烦着你,然后追着你撵。” 商榷微微点头,并不理会,只是提醒我这事情并无任何的操作性,一则我是不会成为大头鬼的,二则成为了大头鬼走路都得用双手扶着脑袋,那得走多慢呀,所以也不可能追得上商榷。 反正我们玩玩闹闹,十分尽兴。 等到临近下山的时候,一只漆黑色的小猫从我们的面前溜过,又把我惊了一下。商榷这次连说都懒得说我了,想来对我这一惊一乍的性子,已经习惯。 不过这只黑猫倒是让我想到了黎琛,就之前偶遇的那只金华猫。其实也并非是偶遇,乃是他用绑架的方式,将我特意请了过去,而我这双可以看到亡灵的眼睛,便是他最觊觎的东西。 “商榷,你知道金华猫吗?”我犹豫了下,然后开口问出。 果然看到某人习惯性地将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缝,略带危险地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先回答我的提问,而是问了我个问题。 “阿迟怎么想到,问我金华猫的事情呢?” 商榷难道猜出他这段时间不在,我又招惹金华猫吗?只能连忙摇了摇头,赶忙慌乱地解释了一句。“我……我就是之前看书,看山海经还是什么的,上面有记载金华猫,我感兴趣问问你,不……不行吗?” 商榷停了停,似乎在分辨我这句话是真是假。 我虽然挺心虚的,但还是鼓足勇气和他对视,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在气势上输了,否则他就知道我说谎了。我上次只说遇到女鬼的事情,就被他教训了整整一个晚上,倘若再把金华猫如实招了,我觉得他应该会抓狂。 所以为了我和商榷的幸福,这事情不能说。 商榷将我打量了一眼,虽然我说得的确非常没有诚意,但是他最后竟然还信了我的鬼话,然后就同我说,“就寻常饲养的家猫有了灵气成了精,不足为惧,我看就在江浙一带稍微有些势力,到了这里我看他还能猖狂。” 我在心中感慨了句,倒和我在书上看到的,差不多。 本就是顺口一问,商榷也颇为难得地给了我答案,我识趣当然就没有多问了。因为知道商榷路痴的属性,所以一路上都是我带路,想着快些回到旅馆,虽然那地方也不咋样,但是好歹有张床可以休息,这赶了一天的路,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商榷不是人不会累,可我是我会累。 但是走到差不多一半的时候,商榷却是拦住了我的去路。然后冲着我摇头笑了笑,指了指其中的一个方向。我有些不大明白。“那个,回去的话我们要走这边。” 关于某只的方向感,我已经不想吐槽了。 但是他冲着我摇了摇头,“我又不着急回旅馆,只是想在乌山多转转。对了,我听卫子陵说过,你的眼睛可以看到埋藏在地底下的古墓,这是真的?” 我怔愣了下,没有想到商榷会突然问这个,迟疑了下点了点头。“看是看得到,但是看到又有什么用呢?难道你打算让盗墓,让我帮你看看?” 现在想想,貌似开坟掘墓的事情,商榷也不是第一次做了,甚至于在湘西,就陪我盗了两回墓。又想到据说在这乌山,藏着隋炀帝的棺椁,果断一拍大腿。 “商榷,你要盗的,该不是隋炀帝的墓吧?”我冲着他眨了眨眼睛,“不过我觉得你也不缺钱,这种事情还是有损阴德,我们能不做就不做嘛。” 我的眼睛虽然可以看到埋藏在地底下的棺木,但是对于开坟掘墓这类事情其实非常排斥,否则当年就陪着爷爷一起做了,也不至于在认识商榷之前,我就是一张白纸,什么都未曾涉猎,也什么都不懂。 他呢,也不会一直嫌弃我了。 不过商榷反驳了我,“谁说我要盗杨广的墓?算了,这事情等两天再说吧,我们回家。” 我眨了眨眼睛,哦了一声。 第三百二十七章 夏璃 回到旅馆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夏夏正肆意而又妖娆得靠在门边,目光落在我们身上的时候,直接拍了拍手,吐掉了瓜子壳。 我不得不承认,美人嗑瓜子都别有韵味。这动作如果是我来做的话,只怕就变成没有素质了,分分钟由欧尼变身欧巴桑。 “回来了?”夏夏急忙走到了我们的面前,上下打量了我一下,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后对着商榷说道,“有人等了你好久了。” “嗯?” 商榷露出了一个疑惑的笑容来,偏巧这时,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人,她的目光越过了重重的障碍,只落在了商榷的身上。 “主人,你回来了。” 她声音魅惑中又多了几分虔诚,可偏偏目光到我身上的时候就极度不友好,尤其是看到我和商榷牵着的手,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我感觉她分分钟能将我凌迟。 我不是没有见过美女,夏夏这种将妖娆和魅惑结合于一身的人,阿芙大人那种将霸气和美艳演绎到淋漓尽致的人,还有蓝蔺那种身娇气性大的,可没有一个人会让我觉得危险。 “阿迟,你还不知道吧?这是我的族类,夏璃。” 夏夏对着夏璃招了招手,夏璃就这样充满敌视得走到了我的面前,目光紧锁在我和商榷紧牵着的手上,被她这么一盯,我索性直接钻到了商榷的怀里,还用手环住了商榷的腰。 这样一来,她看着我的眼神更加不善,只差直接上前来削我了。 “夏璃.” 商榷微微皱着眉头唤了一声,那个叫做夏璃的女子这才收回了目光,恭敬而又崇拜得看着商榷,随后叫了一声,“鬼君。” 商榷点了点头,便牵着我进到了屋子里,夏夏一路上也只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我们。 我被夏璃盯得有些不安,索性在商榷坐下之后,直接坐在了商榷的腿上,一脸傲然得看着夏璃。 当初以为阿芙大人是情敌的时候,我心中隐约有些醋意,但是看到夏璃的时候,我却是有些生气了。 这什么眼神?看不出来我是鬼君夫人么?名正言顺,八抬大轿。 虽然那轿子是纸做的,乌鸦抬的,可好歹我也是他的妻子不是?她既然认了商榷成为主人,那我就是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哪里有仆人给女主人摆脸色的? “她,什么本事?凭什么能够成为鬼君夫人?” 这句话她不是冲着我说,而是直接一只手指指向我,脸朝着商榷问道,我也静静得看着商榷,希望商榷能够出面解决这件事情。 岂料商榷并没有回答夏璃的话,而是对着夏夏说道,“走吧,我们进去说。” 语罢便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我不要乱动,我哪里甘心,扯了扯商榷的手,用嘴示意了一下夏璃的存在,岂料商榷只是冷哼了一声,“不懂规矩的东西,你教训便是了。” 夏夏一副自求多福的样子看着夏璃,随后就打来了隔壁房间的门,让商榷进去了,可她进去之前偏还说了一句,“阿迟,夏璃追随商榷快一千年了。” 一千年?时间长就了不起么? 但是我心中却又隐隐不爽,我本以为商榷会帮我出头,毕竟这种事情不都是男人来摆平么?最主要的是,我没有什么信心。 眼前这个叫做夏璃的女人实在是太漂亮了,个头高挑而又凹凸有致,尤其是轻轻一笑的时候简直有些魅惑众生的味道。tqR1 不只是如此,她眼神中充满了挑衅,完全没有将我这个夫人放在眼中。 难道商榷不应该给她立一下规矩么? “哼……”夏璃听到夏夏的话,只是冷哼了一声,随后目光不屑得看向我,“你是个什么身份?凭什么陪在鬼君的身边?成为鬼君夫人?” “因为他爱我!”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挺没脸没皮,可与商榷比起来,脸皮又算什么? “哼……不要脸。” 夏璃冷哼了一声,便朝着我走了过来,“我与鬼君认识一千年了,若他需要女人,那便也是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居高临下得看着我,目光中充满了挑衅和不屑。虽然我承认她确实很美艳,而且是那种绝对会让男人流鼻血的长相,可对于我来说,她便多了几分挑衅和霸道了。 不管怎么说,商榷都是我的男人,睡一张床的男人。 “和商榷睡一张床,你觉得呢?” 我也直接站起身来,直接与夏璃对视,“这世间的东西并不是以长久来论。爱情若是靠世间的话,那谁活得久就应该跟谁在一起了?我看你跟夏夏两个人认识的时间更久呢。” 话音刚刚落下,夏夏就从屋子里伸出了脑袋来,“别带上我。” 语罢就直接关上了门。 夏璃只是看着我,一时间屋子里又恢复了静谧,虽然我早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商榷这种男人,红颜知己肯定不少。 偏偏阿芙霸气也理性;夏夏就不说了,与商榷的关系看上去更像是朋友,而且从第一次相见便对我更为关心,我心中也是能明白的;可这夏璃是怎么回事儿? 还是说,这才是情敌的正确打开方式。 “不要脸!” 夏璃等了半晌才憋出这句话来,语气中更是多了几分不甘心。我瞬间就怒了,泥人还有几分塑性呢,再说了,她对商榷的觊觎让我十分不爽。 “你要脸,你怎么没有跟商榷在一起呢?” 我冷哼一声,“而且明白得觊觎别人的男人,我看你的脸皮也不薄。” 平日里倒也不会这么刻薄,可我想到商榷的表现我就十分不爽,好歹是他自己沾惹出来的花花草草,就不应该自己处理干净么?让我来擦屁股是怎么回事儿? “你……” “我怎么了?既然你可以用媚术,如何不对商榷用呢?只怕他根本就不吃你那一套吧。”我刚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夏璃像是一只炸毛的猫,直接朝着我刺了过来。 一个猝不及防,我就摔在了地上。 第三百二十八章 剑断 我心中委屈极了,尤其是夏璃并不是开玩笑,那剑却是实打实的真剑。 原本以为她不过是想要逞强占占嘴上便宜,便也觉得既然是商榷的人,好歹要留几分薄面,若不是她真的对我说出那种话来,我也想直接忍下算了。 毕竟,像夏璃这种存在,不知道还有多少。 谁让商榷这货已经存在了两千多年了? “哼……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够成为鬼君夫人!”她剑气如虹,直接朝着我刺过来。 我从未对付过狐狸精,也不知道她们的弱点在什么地方,但是我手中能够仰仗的却也不多,只有小皮鞭和铜镜。 “定!” 在夏璃的长剑即将要碰到我的时候,我直接拿出了铜镜照住了夏璃,虽然有些吃力,却还是有些效用的。 夏璃被勉强定在了那里,我急忙抽出了皮鞭想要卷住夏璃,偏生夏璃似乎早有准备,只见她脸色一红,念了几句什么,我手中的铜镜就直接掉落在了地方,发出砰的一声。 “雕虫小技!” 她冷哼一声,脚下更是朝着我直奔而来。我原本也不想与夏璃想斗,毕竟不管是谁胜了,对我而言都没有什么好处,毕竟她是商榷的人。 “慢着!” 我直接叫停了一下,冷声说道,“我同意与你斗一场,可若是我赢了,自此,你便不可再质疑我的身份。” 我阻挡不了一个人的喜欢,因为我也明白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与天地为敌的感觉。 因为了解,所以也不愿意与她成为仇人。 “你先赢了我再说!”她语气冷到了极致,更带了几分不屑,显然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也认定我赢不了她。 其实我心中也是忐忑,毕竟她是一只至少修炼了千年的狐狸精,虽然如今的灵气不比之前,但是时间沉淀好歹在那儿不是? “先答应了再说!”我不愿意再给自己招惹麻烦,毕竟若是她时不时得来挑战我一下,我还要不要与商榷过二人世界了啊? “若我赢了呢?” 显然夏璃对自己十分有自信,她语气高扬,露出了一脸的媚态,“我要你离开鬼君。” “离开?不可能!我可以不阻拦你去勾引他,但是他能不能答应便是他的事情了。” 我倒是要看看商榷要怎么做! 会不会离开是我自己的事情,而要不要答应便是商榷的事情。 “当然了,你可以拒绝。”我轻描淡写得说道,“但是我会让商榷赶走你!”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我直接用皮鞭指着她,其实对于商榷的决定我并没有任何信心,但是在她面前,我不愿意露了怯。 “好!”夏璃皱了皱眉,终究还是答应了我的要求,可她话音刚刚落下,长剑就直接冲着我而来,我目光一转,直接拿着皮鞭就迎了上去。 夏璃的剑法与她自己一样,凌厉而又没有丝毫的退路。 我微微皱着眉头看着她,应对得十分辛苦。铜镜对于夏璃的作用不大,而且她也似乎知道了我的作战方式,看到我拿出铜镜便极速闪动,她的速度我却是追赶不上的。 “哼……” 我只感觉眼前一道重影闪过,耳边就传来了一阵冷哼,那寒光一点直接冲着我的脖子而来。 我一直有所收敛,却没有想到她处处杀招。 此时躲避已经来不及,在心中怨了一声商榷,却未曾想到我的眼睛还没有来得及闭上感受疼痛,就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却是夏璃的长剑直接碰到我的脖子之后直接碎掉了。 夏璃直接愣住了,“你的脖子上有什么东西?” 我直接摸到了脖子上,只觉得锁骨传来了一阵灼热感,而阿芙送给我的项链也隐约有些滚烫起来。 我也没有多想,看来阿芙大人送我的东西还真是不错,竟然能够挡住夏璃的长剑。 “如今,你长剑已失,不愿意认输么?” 我皮鞭指着夏璃,她只露出了几分不甘心之后,便化手为爪直接朝着我抓了过来,我也知道夏璃这种人太过于骄傲了,若只是这样,并不能让她甘心。 收起自己的心思,我便没有任何收敛得对付起夏璃来。 “你服了么?” 她浑身是伤得躺在地上,而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手臂上也有多处抓伤,可到底还是我赢了,虽然略微艰难。 夏璃没有说话,只深深低着头,看得出来她十分颓败。 或许在她看来,她本不应该输给我,而且我还是一个道术并不是那么精进的捉鬼人。况且,她跟了商榷上千年。 我收拾完夏璃就直接去到了隔壁的房间门口,整理了一下心情才准备开门。 我本想给商榷汇报一下我的战况,却没有想到在开门之前竟然听到了这样的话。他与夏夏约摸是在下棋,我听到了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 “你不担心夏璃那家伙下手没个轻重?”说这话的是夏夏,我看到她的目光朝着门口而来,我的身子略微侧了一下,躲过了夏夏的目光。 却未曾想到隔了半晌商榷才轻声说道,“若是连夏璃都收拾不了,她也不配陪着我来乌山了,我很放心。” 我的手直接僵在了门把手上,一时间不知道是打开还是关上。 “哼……” 身后传来了夏璃的冷哼声,约摸她也是听到了商榷刚刚的话,用行动表明了她此时的心情。 商榷的话,我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叫做若是我收拾不了夏璃,便不配陪着他来乌山了? 我以为我们两个之间已经是生死相许,不论到了何时何地,便是心中都只有彼此。 可他评价我的标准便是我能不能收拾掉如同夏璃一样的人么?而且这还成为了我能不能陪在他身边的标准。 心,隐约有些疼,像是被人紧握住,正在搅动一般。 “原来也不过如此!”夏璃冷哼了一声,随后用力得支撑起她的身子坐了起来,而我却僵在了那里。 情敌,总能准确得补刀。 可我到底不甘心,手直接扭动了门把手。tqR1 第三百二十九章 你到底在不在乎我? 商榷果然正在和夏夏下棋,他正捏着一枚棋子在思考着下一步,完全没有想到我会破门而入。 “教训完了?” 商榷落下一颗棋子之后,语气冷淡得问道,连眼都没有抬。 我就站在他的身边,可以清晰得看到他微微皱起的眉头以及深思的脸庞。平日里我肯定早就蹭到商榷的身边,可今日我脑海里回想的总是他刚刚的那一句话,“若她连夏璃都收拾不了,那么就不配陪着我来乌山。” 难道他如今对我的好,都是因为我道术精进,可以在捉鬼方向帮助到他?那他对我的关心呢?都是虚假的么? “阿迟……” 夏夏约摸看到我脸色不太好,轻呼了一声。而我捏紧了拳头,只转身看着夏夏,“请你先出去一下。” 夏夏有些担忧得看着我,“阿迟,其实夏璃只是跟你闹着玩儿的。” 闹着玩儿?闹着玩儿会招招致命? 我没有理会夏夏,因为我并没有跟夏夏生气的资格。她与夏璃同族,并且从名字都看得出来,两个人应该是姐妹。我不能要求夏夏也站在我这一边,可商榷不同,他是我的丈夫。 夏夏的目光转到了商榷的身上,商榷落下一颗棋子之后,随意而又慵懒得说道,“你输了。” “唉……我不管你了。我出去看看夏璃。那小丫头,做事儿没个轻重。” 夏夏这句话既是在对商榷说,也是在对我说。我自然听得出来,但我没有告诉夏夏,我并不怪夏璃,她追了商榷上千年,他本一直孑然一身,却未曾想到如今身边跟了我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心中自然有怨。 这感觉,就像是男神为了一个女子跌入凡间。 夏夏走之后贴心得关上了门,而我依旧站在商榷的身边,一言不发得望着他。 “阿迟……” 商榷微微皱眉唤了我一声,目光也落在了我的身上,看到夏璃抓伤的地方更是眉心紧皱,“过来,我看看!” 他一如往常,而我心却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 “阿迟,过来!” 商榷加重了声音,随后伸出手想要来拉我,却被我一把甩开,“商榷,你说实话,你到底在不在乎我?” 商榷听到我的质问,只脸色略微苍白了一些,那张俊朗的脸像是被罩上了一层黑雾,目光也变得深凝起来。 若是之前,我定然不会问出这种话来。可今日,他任由夏璃对我动手,而且他应该早就猜到了依着夏璃的性子,肯定会全力以赴,难道他就真的没有担心过我么? 还是说,从头到尾,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觉? “阿迟,过来!”商榷又唤了我一声,语气中也带了几分无奈。 “不,商榷。你给我说实话!” 我脚步钉在了那里,不肯挪动分毫,只紧紧得盯着商榷。越到乌山,我的心里越不安,尤其是看到那壁画之后,我知道商榷的担忧,他害怕我会跟了卫蔚。可他明明知道,我会毫不犹豫得拒绝卫蔚。 那他呢?他是如何回应我的感情的? 便是用夏璃来试探我是否与他相配么?感情何时可以用这种方式来试探了? “商榷,你明明是丰都的鬼君,你为何非得要来到乌山?” 商榷定然没有想到我会连名带姓得叫他,而且还会问出这个问题。我并不是不会思考,当初长坟鬼的事情发生之后,商榷听到乌山两个字的表情就非常奇怪,而如今到了乌山,我更加坚定了。 他与乌山原本就有说不清楚的纠葛。 从夏夏到夏璃,再到那壁画,这一桩桩一件件串联起来,我纵然再迟钝,我也能够明白。 我不怕与卫蔚对峙,我只怕他什么都不告诉我,就傻傻地得跟在他的身后,还要由其他女人来判定我有没有资格陪在他的身边。 我卫迟,纵然迟钝了一些,可我也有自己的情绪与主张。 商榷皱着眉,显然并没有回答我的意思,只是语气颇为无奈得叫了我一声,“阿迟……” 他对着我招了招手,而这一次我还是没有动,我紧紧得盯着商榷,我不想放过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商榷,你不说?” 这一次我是真的生气了,而更多的却是无力。对于未来的无力,对于商榷的无力。 我早就下定决心了,我这辈子跟定了商榷,除非是他先不要我了。 卿若不离,妾定不弃。 可这又算什么?甚至于连夏璃都比我了解他,更不用说父亲了,他们什么都知道,却用为你好的理由隐瞒一切。 我想陪在商榷身边,是想并肩而立,而不是那个永远只会让他来救的卫迟。tqR1 “我便有我的理由,你不信我?” 商榷冷冷得问了我一声,他皱着眉头看着我。我如何不信?这世间上,我最信赖的人便是商榷,便是他要我的命,我也会毫不犹豫得给他,因为我知道,他这么说定然有他的理由。 “呵呵……我不信你?商榷,你去找能跟你相配的人吧。” 说完,我也不去看商榷眼中的那一抹受伤,随后直接打开门走了出去。刚出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有些局促的夏夏。 “阿迟,你真生气了?我便让夏璃给你道歉。她也是无意。” 我转身深深得看了一眼正梗着脖子看我的夏璃,她的眼中也满是不甘。我本就对她没有怨气,直接摆了摆手,“不关她的事!” 说完,转身就除了“绮梦”的门。 我听到身后传来夏夏吼商榷的声音,“商榷,你既然这么在乎?你还不去追?” 随后便是商榷起身的声音,我听到这里,便也加快了脚步。 你不是不在乎我么?那你别来追我啊! 我在心中冷哼一声,却还是忍不住时不时得朝着后方望去。可偏偏商榷的身影一直都没有追上来,我跺了跺脚,心中更是难过,索性直接转入到了另外一条小巷子里去。 心里却多有不甘,难道说我在商榷的心中便这么不受重视么?还是说,他从头到尾就没有爱过我,这一切都只是我的错觉? 越想越难过,便也索性不去管其他的,直接在镇子上瞎晃起来。 第三百三十章 盗墓鬼 “死商榷、臭商榷……”我一边念叨着,一边朝着后方看去,却一个鬼影都没有看到。 整个镇子上,我就只认识夏夏和夏璃两个人,如今在镇子上转悠的时候,看着这些形形色色的人们,突然就有些想念起丰都来。tqR1 越想就越来气,便也毫不目的得走了许久,可我没有想到我竟然会走到一座山上,那山就在镇子的侧面,与乌山形成了一个相邻的状态,若细看可以发现这山就如同乌山的双翼。 这山路却也如同乌山一般迁延曲折,也不知道这羊肠小道到底伸到了什么地方去。 天色已经快要昏暗下来,头顶上传来了不知名的鸟叫声,加上天色昏暗,我心中多少有些瘆的慌。 可随即又想到,自己自从跟了商榷,却是什么没有见过?如今身边都还跟了两个狐狸精,说不定商榷现在正被夏璃缠住了。 想到这里,我就恨不得分分钟出现在商榷的面前;可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依旧是商榷那句话,索性跺了跺脚直接朝着小路往上爬。 这路上只偶尔能看到一两个登山下来的人,约摸天色太晚,便也不便了。 等我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可以清晰得看到整个镇子的布局,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这镇子竟也不简单,之前在乌山上没有来得及细看,此时来看却发现这镇子竟然隐约是一个巨大的八卦阵图,这便也解释了为何这里的妖精或者鬼怪都那般和善,来了两日也没有感受到什么强烈的气息波动。 “这次下墓的时候,你要跟在我的后面。” 我正沉浸在思绪中的时候,陡然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猛然转身朝着后方看去。这才发现原来不知道何时,身后的平台上放了一个包,虽然是普通的登山包,可包旁边放着的洛阳铲却泄露了那两个人的身份。 我的目光顺着看上去,这一看,却发现了两个熟人,准确得说是两个并不陌生的鬼。赫然便是我之前回湘西的火车上看到的那一胖一瘦的盗墓鬼。 他们似乎也发现了我,那胖子直接眯着眼睛朝着我看来,随后护紧了登山包。而那瘦子却用手肘顶了顶胖子,两只交流了一个眼神之后就直接朝着我走了过来。 我却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们,当初见面的时候他们两个就说要到乌山来盗隋炀帝的墓,我原本以为灵体跋山涉水会十分艰辛,而且他们两个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威慑力,说不定半道就被其他鬼怪给消灭了。 却没有想到,当真在乌山这里看到了他们两个。 而且细看之下,会发现他们的灵体竟然没有损害,反而多了几分凝固。也就是说,这一路走来,他们两个人竟然还将灵体修炼了一下。 可他们两个人就连自己已经死亡的认知都没有,又是如何进行灵体修炼的呢? 后来商榷才告诉我,有志者事竟成这句话其实对于鬼来说也是实用的,当他们有强烈愿望的时候,就会变得强大。厉鬼,说起来是怨气所化,也是怨气所撑,所以很多时候,想要解决厉鬼,除了收掉它之外便是解决她的怨气。 人,便也是如此,意念可以让人变得更加强大。植物人的苏醒,换个角度想便是意念让他不丧失活下去的希望。 “又见到你了!”这两只显然也是认出我来了,对着我打了一个招呼之后,就越靠越近。 “小姐,想的如何了?只要你将你身上先秦的宝物给我们,我们便可以将挖掘出来的宝物分你一半。”那瘦子指了指我的脖子。 之前他们也这么说过,可我脖子上除了阿芙大人送的项链便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这个?”我指了指项链。 “不……虽然这东西也很珍贵,可与那先秦的宝物比起来却还是差远了。”那胖子边说边靠近我,眼神中露出了几分贪婪。 “先秦的宝物啊!”瘦子感慨了一句,随后扬起眉头朝着我问道,“小姐,你当真不愿意么?虽然宝物可贵,可对你来说也没有多大用处的。” 我心中咯噔一下,陡然想到了商榷也是先秦的,而且还是极有名的一个人物,难道说这儿宝物跟他有关? 虽然之前我也曾这么怀疑过,但是毕竟都只是怀疑罢了。 第一次见到这两个小鬼,我被吓得不行;可现在看到他们,我也可以轻轻松松收拾了他们。 “小姐,当真不愿意?”那胖子离我只有一步之遥了,语气虽然客气,但是目光却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们,他们已经死了,这世间的一切,他们都没有办法享受了;可我转念就想到了商榷,到底放弃了这个念头。 “快!” 那瘦子低喝了一声,我就看到胖子朝着我扑了过来。因为早有准备,我直接拿出了铜镜只轻呼了一声,“定!” 那胖子就这样被定在了原地,皮鞭直接朝着瘦子招呼了过去。 这两只鬼身前是盗墓者,而且死后也只惦记这盗墓,这手中的动作便也稀疏平常。很快就将他们两个摆平了。 我指着我脖子上的项链问道,“你们说得先秦宝物不是这个?” 胖子使劲摇头,随后缩了缩脖子,露出了一脸的胆怯。 约摸着他们还不明白,之前对他们那般害怕的我为何这么快就能够收拾了他们。我也没有时间去告诉他们,这一年的时间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远处霞光正盛,红光闪了闪,整个天空就极速得隐匿在了黑暗之中。 我的手不自觉得摸上了自己的锁骨,那里传来了一阵灼热感,在我的指腹尖跳动,我用力摸了摸,到底还是将手放在了项链上。 我正要取下自己的项链好好看看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再看却发现那两只盗墓鬼竟然挣脱了我的术法,已经跑远了。 我本也没有想到收掉他们的打算,便任由他们跑了。转身看了看镇子,便直接抬脚朝着“绮梦”走去。 第三百三十一章 没有回来 夜色已经悄悄降临,等我回到绮梦的时候,天空已经全然黑了下来,只屋子里还存了灯光。 我在屋子外徘徊了一阵,还想着待会儿见到了商榷应该怎么办,毕竟我这负气出走又自己回家,没有一点儿骨气。 可等了半晌,也没有看到商榷或者是夏夏出来,我咬了咬牙,跺了跺脚直接走进了绮梦。 柜台后面坐了一个人,只冒出了一个头顶,我没有理会便准备直接进到后面去,却没有想到被那人直接伸手拦住了。 细看之下,却是夏璃。 夏璃冷着脸拦着我,一脸的不忿,朝着我身后望了几眼,害得我还以为自己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回来。 “夏夏呢?” “哼……”回答我的是一声冷哼。 “商榷呢?” 我皱着眉头朝着夏璃看去,倒不是我多问,而是我想要知道商榷现在在哪里,想着现在的情景还是暂时不要见面的好。 “你没有看到么?”夏璃的语气中充满了嘲讽。 对于夏璃,我着实没有怨恨,但却多少有些不爽,直接扬起了手中的皮鞭,而她深深得看了我两眼,便转过身去不再理我。 “我知道你喜欢商榷,我也不阻拦你喜欢他。喜欢这种东西是拦不住的,但只要我是他妻子一日,你便别想成为他身边的人。” 我做不到将自己喜欢的人推出去,而且那个人还是商榷。 “出去找你去了!”隔了半晌,夏璃才说出这句话来,只她说完之后便深深得看着我,“为什么?” 我听懂了她的问题,可我却不想回答。她是想问我,为什么会跟商榷生气?为什么要负气出走? 商榷的做法没有错,他是想将我保护着,任何事情只要他去面对就可以了;可他没有想到我的想法,我是一个有思想的成年人,我也有自己的诉求,我不想永远只躲在商榷的背后被他保护着,我想成为那个与他并肩而立的人。 可我不需要他用这样的方式来试探我,我想要的是他明明白白得告诉我。 “夏夏呢?” 我看了看,屋子里确实没有夏夏的身影。 夏璃的语气中颇为怨怼,“鬼君出去不久之后,她就跟着出去了。鬼君他,对于俗世的道路不甚上心。” 不就是路痴么?还非得说得这么高大上。 我也不是第一次知道商榷是路痴了,只点了点头,就直接进了屋子后面,却没有想到夏璃也十分别扭得跟了过来。 “不看店么?” “你觉得有生意么?”夏璃反问了我一句,我便一下不知道如何回答了,毕竟想到夏夏宾馆的装饰,我觉得能有人进来也是不容易。 “你与鬼君是如何认识的?” “他找的我。” “你爱他么?” “你觉得呢?”我倒是没有想到夏璃这个别扭的姑娘还会问出这样的话来,我转身看着她,只见她咬着嘴唇,憋了半晌才说,“不管如何,若是你胆敢伤他,我定不会放过你。” 这算不算情敌放狠话? 当初阿芙大人也对我这么说过,若是我伤了商榷,她便出手抢了他。可这些人没有看出来么?这分分钟受伤的人也只能是我吧? 越想越觉得委屈,对着夏璃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了,“那是我的丈夫,你管我怎么对他?你什么身份?” 夏璃的眼中露出了一抹震惊,跺了跺脚,冷哼了一声,“还真当自己是夫人了么?” “我本来就是,名正言顺!”我直视着夏璃,目光中也有些愠怒,我原本是不想与她计较的,可她偏偏时不时得来戳一下我,而我正在气头上,说话也自然带上了刺。 “卫迟,今日是我不小心才输给了你,你可愿意再与我一战?”夏璃的手把在了自己的腰间,约摸是想摸出自己的长剑,发现长剑已断之后露出了一抹尴尬。 “随时恭候。”说完,我就抬脚走了,只走了两步到底不甘心得转身看着夏璃,“对了,你也别想着赢了我,我就会将商榷让给你。我卫迟的男人,不是输赢来定的。” 我看着夏璃眼中的震惊,转身走了。 想来夏璃也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种话来,只在背后急忙跺脚冷哼道,“不要脸!” 我觉得夏璃作为一只千年狐狸精,骂人的时候永远都只有这样一句话,着实有些掉份儿,我便一字一句得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脸了?” 脚步未曾停歇,直接上了二楼。 进了屋子之后,我直接瘫在了床上,这才来到乌山一天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也不知道继续待下去还会发生什么。tqR1 我扯过被子捂住了脑袋,眼泪顺着流了下来,但是很快就被我抹掉了。 本也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加上我和商榷之间也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不过就是离家出走了一下,而他也去找我了,虽然并没有找到我。 我的手不自然得摩挲上了自己的脖子,脑海里浮现出那两只墓鬼的话,脖子上还有比项链更为珍贵的东西,而且还是先秦的。 商榷来自先秦,他给我的东西只有镯子。 我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将手举到了灯下,仔细看着手腕上的镯子,那上面的梵文果然没有丝毫变化的痕迹,可看了半天也不懂那句话的意思也索性不去想。 摇椅今日没有晃动,安安静静得立在那里,我却想到了商榷坐在摇椅上的模样,直接走到了摇椅前,学着商榷的模样坐在摇椅上,目光落在了那黑黝黝的乌山之上。 山上的人在干什么呢? 脑海里蹦出这句话之后,我随即摇了摇头。我为何要去想卫蔚的事情?他在做什么,又于我有什么关系? 只要他不来招惹商榷,我便不会去干扰他的任何事情。 不自觉之间便已月上中天,我猛然惊觉商榷还未曾归来,我急忙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停了几秒却又转身回去了。 他是鬼君,身边又跟着夏夏,能出什么事情呢? 再说了,若是我去了的话,指不定还是会添乱。 索性我直接上了床,使劲将被子一扯盖住了自己,可嗅到被子上他留下的味道,心中闪过一丝不安。 第三百三十二章 猎杀 夜深。 乌山的夜,比之前在丰都的时候,还要冷凉一些。和温度天气关系不大,乃是因为这一带妖兽众多,受到妖兽身上的寒气影响,到了夜里寒意入侵,人就得多加两床被子才扛得住。 而我恰恰就可怜在这地方,这旅店平素一定不常住人,所以夏夏用来招待客人的被子只有两床,我统统盖在身上仍旧不住打冷颤,自然久久不能睡去。 更何况外面有了动静,一群人敲锣打鼓的甚是热闹,可这大晚上这样闹腾算什么,是吃饱了没有事情做? 我本来就抑郁,就走到窗边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和商榷住在二楼,将窗户一推开就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形。 果然见得街上有一队人举着火把和锣鼓行走,脚步匆匆,似乎在追赶什么东西,为首的一人一身乌衣道袍,乃是这一带特有的装束,手中握着拂尘,面色凝重。 他身后跟着的,是居住在这附近的村民,大部分是在田地里劳作了大半辈子的农民,手上还拿着吃饭的东西,一如锄头和镰刀之类。 我皱了皱眉,刚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门却是突然一下被撞开了。 倒见得一个黑色的身影闪了进来,倒头就要栽倒在地上。 下意识地上前扶了一把,不过等看清来人的长相之后,我非常后悔自己刚才怎么就手贱了呢? 因为,来人是黎琛。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会在乌山这地界和这只金华猫再碰上,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情况当中。他似乎受了伤,而且挺严重的,我用一双戒备满满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他的眼神也同样带着戒备。 “那个,你把门关上,行不行?”他用手按住自己的伤口,有气无力地说道,可就算这样用的都是命令的语气,并无半点示弱。 我心中压着不爽,但还是走过去将门关上,不过呆在门边,整个身子抵在门上。“外面那么大的动静,就是在对付你?” 嘴上这样说,但是手中已经握住了皮鞭。他都伤成那样,倘若还打算对我下毒手的话,我就让他知道我的好看。 心里是这样盘算的。 黎琛特别艰难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孤冷地笑了笑。“不然呢?我就不明白了,不过是吃些活人的亡灵,他们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吗?再说了,他就只是害场重病又不会危及性命,竟然还布下天罗地网让我上钩。” 他一面说,一面竟然是跌跌撞撞地将身子站了起来。 摇晃着没有冲着我来,而是朝着床的方向去。 我有些担心地看了他一眼,他竟然径直栽了下去,被子就被染红了好大的一片。那身子竟然也不再保持人形,而是变成了一只黑色小猫,和寻常家猫差不多大小,瘦骨嶙峋的身上,遍布各种狰狞的伤口。 我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挺不忍心就这样见死不救的,而且他上次放我离开,还算是守了规矩。犹豫了下,从行李箱中将伤药翻了出来。 这东西本就是出家旅行的必备,在认识商榷之后更是如此。我总觉得和商榷遇上之后,不是他受伤,就是我受伤。tqR1 …… 我给他上药的时候,被黎琛瞪了一眼,猫爪子虽然无力,但还是刮了我一下。只见到我是在包扎伤口之后,才乖乖地停下。 我就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我心地善良,就冲着他有恩将仇报的打算,就得把他整个儿丢出去了。 不过为了报复,下手还是重了些。他也察觉到了,不过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竟然颇为难得。 我刚刚把伤口收拾干净,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不过非常急促,也不像是商榷回来了。我就赶忙用被子小心翼翼地将黎琛盖上,然后收拾了一下屋子。 迟疑了下,才将门打开。 外面站着的是之前在楼下追赶黎琛的乌衣方士,身后跟着几个拿着锄头的老农。我当然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但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小姐,请问你有没有见到一个男人冲进来?”方士问我,虽然语气隐隐有些不善,但是礼数上做得挺足。 我也非常认真地冲着他摇了摇头。 “我这地方并没有进来什么男人,再说不过是巴掌大的地方,你一眼就可以看到了。”夏夏的旅店真的非常简单,里面的家私除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之外再无其他。 我之前同商榷埋汰过,然后某人就一本正经地回了我一句。“可我觉得这地方有床就好了,桌子板凳倒是多余。” 这句话初听只会觉得奇怪,但是我那时躺在商榷的怀里,他正坏笑满满地盯着我,所以这话的意思也变得非同往常了。 我就被他羞得满脸通红,然后发现某只做鬼做久了,果然脸皮都比城墙厚了。 当然,这话我并没有告诉给商榷知道的勇气。 乌衣方士将整间屋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的确没有看到什么人,不过就对被子上的血迹表示了迟疑。也怪我没有收拾干净,白色的被子隐约有个角沾染了一抹红色,不大,也就一小块。 我见他上前一步,似乎是打算将被子掀开,只能伸手拦了拦,“我说你一个出家人还真是少见多怪,被子上有血怎么样呢?那是我……我来大姨妈了,不行吗?”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虽然是瞎掰但是底气很足。 我也听到了后面的男人一阵压低了声音的嬉笑,再看乌衣方士的那张脸,难看得都成了黑色。他估摸着行走江湖也有些日子了,而被我这样的后生呛,还是第一次吧。 那双眼睛瞪大,都恨不得要将我给吞了。 我呢,也是回了个气定神闲的表情。然后指了指门口。“我看天色已经很晚了,也打算睡觉了,你们这赖着不走的,难道是打算一起睡吗?” 被我这么一呛,他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瞪了我一眼,“小姑娘,你别得意,反正那东西你招惹不起,倒不如把他交给我们。” 他知道,黎琛在我这儿。 兑换码:XPDTR7 第三百三十三章 你是个什么东西? 乌衣方士的一双眼睛死死地停留在我的身上,恨不得将我看破戳穿,我也眼眸锐利地看着他,反正不过是大眼瞪小眼,在气势上是不能输的。 他非常严肃且认真地看了我一眼,“小姐,那东西你招惹不起。这虽然不是金华猫活动的地界,但是那东西本事大了,一旦被它缠上,轻则伤筋动骨,可重则就得把性命都赔进去了。” 我冲着他扁了扁嘴巴,他说得倒是循循善诱,但是这句话我怎么听怎么不觉得舒服。只冲着他懒懒散散地笑了笑。 黎琛有多大的本事我不知道,但是比黎琛本事大了去的家伙我可是见了不少,比如商榷,我还不是一样招惹了?而且他也没有把我怎么着。 不过就是心被他偷了,然后人被他吃了呗。tqR1 本就对商榷有些埋怨,现在又想到他这般那般,脸上就浮起一阵红晕,轻飘飘甩出的一个眼神,竟然能变成了嗔怪。 因为我有看到乌衣方士往后退了一步,应该是被我这模样吓坏了吧? 他冲着我摇了摇头,面色变得更加凝重了,他会那么慌乱并非是被我吓坏了,而是他发现我和其他人,似乎不大一样。 “你……你脖子上的是什么东西?”他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我看了看自己脖颈上的项链,以及脖颈旁边看得灿烂的曼陀罗,微微嘀咕了一句,没有想到这方士挺识货的,一眼就看出了我脖子上带项链不一般了,可我又不能直接告诉他这是阎罗送的,倘若我真这样说了,他指不定会被吓掉魂。 可是那方士的目光却变得更加诡异了起来。“不,你……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身边有厉鬼。”他的声音已经变得颤抖了起来,再看看身后的一群男人,也都是这幅面如土色的模样。 我特别无奈,还是只能冲着他点了点头。 我身边有厉鬼我知道呀,那就是商榷,他这正好出门了,不然我还可以帮忙解释一下,也让这方士开开眼界,让他知道什么是厉鬼。 “不,你不只身边有厉鬼,你……你自己……”方士越来越惊慌,到了后面甚至连话都说不利索,也不管要不要搜屋捉黎琛,跌跌撞撞地转身就逃。 剩下的村民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偏偏就在这时候,我放置在一旁的摇椅,又自己个摇晃了起来,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不像是有风吹过惊动了,竟真像是在上面坐了一个人! “啊,有鬼!”那些个村民被这一幕吓得不轻,胆小的两人甚至于已经跪在了地上,哭喊着爹娘的求放过;剩下的虽然不至于那么丢人现眼,但也没有好到什么地方去。 “滚吧。”我冲着他们摆了摆手,有些嫌弃地开口。 这句话之后,门外的村民都做了鸟兽散,我还听到一个男人抱怨,“那王方士真是不要命了,明明知道这间旅馆奇怪得厉害,还带着我们往里面闯,现在好了吧,金华猫没有捉到,差点被女妖怪给吃了!” 这话我听着怎么都不舒服,很想冲下去把他们捉回来告诉他们我是人,不是妖怪。但是刚才摇椅在不合时宜地时候摇动了起来,再加上王方士刚才奇怪的举动,估摸着我就是真把他们捉回来,他们也不会相信我的解释。 只能坐实了自己女妖怪的称号。 因为村民们刚才都是落荒而逃的,所以连门都没有关,我有些不高兴地走了过去,抬手将门关上。又看了看坐在摇椅上的亡灵。 “天快亮了,你回去吧。” 我的眼睛看得到亡灵,摇椅之所以会晃动是因为上了一个五六岁男孩模样的小鬼,它坐在摇椅上玩得甭提有多快乐了。 这类小鬼不厉害,也不会害人,只是单纯地滞留在人间。我呢,也就不打算花力气把它给收了,甚至于还觉得它有些可怜。 小鬼点了点头,轻快地从摇椅上跃下,然后走窗子飞了出去。 我目送它离开,也往前走了几步,将原本打开的窗子重新给关上了。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人的问题算是解决了,接下来还得解决一下黎琛的事情。 将被子掀开,那只浑身是伤的小猫抬起头来,有些怯弱地看了我一眼。我就不明白了,他黎琛人形的时候性格恶劣性情坏,怎么露出本尊的时候,不但可爱还让人有些疼惜呢? 摇了摇头,我觉得自己一定疯了。 “我想你知道,也听刚才的道士说了,我身边跟着一只厉鬼,他呢叫商榷。我不知道你们两到底谁的本事大,但是你现在重伤成这样,应该不是他的对手。他就快回来了,所以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现在可以走了。” 我救下黎琛,本就是一时冲动,虽然现在还没有后悔,但是隐隐已经知道等会商榷回来,我是真不知道应该怎么交差。 所以打发它离开,才是上策。 小猫听懂了我的话,就支撑着自己的身子,非常艰难地四脚站了起来,踉踉跄跄两步,又是重新栽倒了下去。我见它那模样实在可怜,只能将它抱起想着送它下楼算了。 可是,却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走窗户。” 啊? 我有些不大明白,就看了看自己怀中的小猫,它冲着我点了点头,证明刚才那句话的确是从他口中说出的。我 咬唇哦了一声,然后走到窗边,刚把小猫放在窗上,就有人破门而入。 准确的说,开门的不是人。 商榷站在门口,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我也被他这突然的闯入吓得魂飞魄散,不只怎么一滑手上的小猫竟然掉了下去! 不过见它平稳地落在地上,然后一嗖就不见了影踪,倒是收起了之前的惊魂甫定,就狠狠地瞪了商榷一眼。“你看着我做什么,不知道进门前要敲门吗?你……你生前不是最守规矩,这死了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质问他,不但质问得没有丝毫底气,而且怎么听怎么都像是故意转移话题的欲盖弥彰。 所以,商榷也没有搭理我,只是冷冷地笑了笑。 第三百三十四章 惹得起的金华猫 然后,他也挪动脚步到了窗边,将我刚才惊慌失措只打开到一半的窗子,彻底打开了。 外面月色朦胧,只有几盏路灯照亮,街道安静极了,不但没有人影,连鬼都没有一个。商榷冲着我轻哼一声,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无奈。 “所以,我刚刚是看到一只金华猫?” 我在心里狠狠地埋怨了一句,就刚才他进屋那么电光火石的一秒,他眼神未免也太好了吧。只能非常勉强地冲着商榷苦笑了下,然后狡辩道。 “什么金华猫?商榷你一定看错了,就是一只非常普通的家猫,不小心闯了进来。而且吧,你上次不是给我说金华猫只在江浙一带出现,而且身形巨大如虎,刚才那只怎么可能是?” 我是万万不能让商榷知道,我竟然好死不死又招惹了一只金华猫,所以就盼着自己这解释商榷能相信。但是老实说吧,这鬼话说得,我自己都不相信。 更甭提商榷了。 果然他又习惯性地微眯着眼睛,带着危险地开口。“阿迟,你当我眼瞎了没关系,但是这整个屋子都是一股猫骚味,你当我闻不到?” 他一面说,一面嗅了嗅鼻子。 然后我就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我怎么偏偏忘记,商榷不但眼睛好,而且鼻子也特别灵。当年在湘西的时候,他连方圆十里的鬼气都可以准确嗅出,更不用提这一屋子都是黎琛的味道。 而且,还充斥着血腥味。 我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也不这事情能够把商榷给瞒过去,就冲着他特尴尬地笑了笑。“商榷,那个……那个……” “说吧,你是什么时候招惹的?”商榷白了我一眼,直接忽略我的装可怜,就让我就这事情老老实实的招了。大抵是怕我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又十分严肃地看了我一眼,补充了一句。 “而且你别的金华猫不招惹,偏偏招惹到了的,还是江浙猫妖皇族后裔黎族的继承人,黎琛?”商榷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可我实际也挺委屈的,一则和黎琛遇上的两次,都不是我招惹了他,而是他招惹了我,我能有什么法子?再则说了,我还以为那家伙就一普通的小妖,怎么想到竟然还盯着那么大的名气。 不过我还是忍不住地吐槽了黎琛一句,你说他名头那么响,怎么还被一个方士和几个农夫弄得一身是伤,要不是遇上我,说不定连性命都赔了。 我这琢磨着,商榷实在是看不下去,抬手狠狠地在我脑袋上赏了一个。“我说你现在就不能认真反省错误吗?又在瞎捉摸什么,我问你怎么和黎琛混在一起了?” 听商榷这话的意思,他不但知道黎琛,而且和他应该认识。 我之前打算瞒着他,但是现在瞒不住,只能把魔鬼草和被绑架,还有之后女鬼的事情,都统统老老实实、原原本本的告诉商榷了。 然后我就见到商榷那本来就非常不好的脸色,更是彻底阴沉了下来。 虽然知道他那样是因为关心我,担心我,才会显现出来的,但是我又非常的委屈。只能是畏畏缩缩地看了商榷一眼,同时埋怨了自己一句。 你说商榷瞒着我那么多事情,瞒得滴水不漏,我就是想知道也苦于一直都没有途径。可是到了我这里,我却连这么一件都瞒不住? 果然,这体现了我和商榷,在智商上存在着极大的差异。 只能陪着笑,甚是委屈地看了商榷一眼。“那个,这次其实挺意外的,我保证我下次不招惹了,这总行了吧。” 同时我也在心中期许,黎琛能不能看在我这次不计前嫌地救了他的份上,以后就和我井水不犯河水了呢? 虽然我这话说得挺没有底气的,但是商榷竟然打算相信,犹豫了下,一把将我拽到了他的怀里。和他僵硬的怀抱狠狠一撞,我膈应得厉害,但是做了亏心事之后就不敢说,只能非常委屈地冲着商榷笑了笑。 他也冲着我点了点头。 “算了,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不过那就是只猫妖,你真招惹了,就招惹了吧。没有下次就好了。”商榷拿我没有办法,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训斥了一句。 我倒是很意外的。 但是他又嘀咕了一句。“我现在顺了你的意思,只盼着你以后……” 他话只说到了一半,就停在半道上,戛然而止。我咬着唇,冲着商榷眨了眨眼睛,表示他刚才开口说的,我听不明白。 他也没有继续往下,而是将话题一转。“今天你和夏璃那事情,不是我不袒护,实在是那丫头性子恶劣,除非是你自己个让她心服口服,否则她以后还会来找麻烦。” 商榷这算是解释了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出手,我就哦了一声,表明自己知道了。 不过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一句。 他到底还是变了,倘若这种事情发生在以前,他指定不会告诉我他真实的想法,而是只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所以,这也算是进步? 或许鬼和人也一样,会在潜移默化当中,发生变化,会变得可爱。我在心中感慨了一句,倒是觉得他这样挺可爱的。tqR1 又往商榷的怀里靠了靠,我问他。“那黎琛是不是很有本事,我看他今天被一群人追赶,模样可狼狈了?就这样的妖怪,还是江浙群妖的首领,未免有些太不上台面了吧。” 然后,又被商榷嫌弃地瞪了一眼。 “黎琛的本事,其实可大了,我想这次之所以会栽跟头,多半是大意轻敌。再加上乌山的方士多与妖怪打交道,时间久了这些妖怪是什么性子,应该怎么对付,也多少知道些。” 可我眼中的神色,却变成了关心。 商榷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虽然带着一如既往的埋汰,但却多了点心暖。“你放心,他们就是再本事,也奈何不了我。” 哦。 我点了点头,虽然早就知道这个答案,但是得从他的嘴里说出,我才能够放心。 第三百三十五章 猛猫下山图 虽然这一夜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躺在商榷的怀中,我后半夜总算是踏实了下来。我睡得很甜,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商榷已经不见了,刚打算失落就见得夏夏端了早饭上来。 “鬼君夫人昨晚睡得踏实吧?这是早饭,您呢吃完就下来,鬼君已经在下面候着你了。”夏夏同我说完之后,就一路小碎步地下了楼。 我冲着她哦了一声,然后洗漱出来,看着桌上的那碗细面,倒是挺感慨的。虽然和厨子鬼做得没法比,但是看着也挺不错的。 简单地将那碗面吃完,就快速地下楼,果然见到商榷懒懒地靠在柜台上,一手拿着不知道已经过时多久的算盘,一手拿着账本。 恩,就他这模样,这做派,不知道的会把他当成了老板? 我这一琢磨,就四下环顾寻找正牌老板娘的身影,但是饶了好大的一圈并没有看到。商榷似乎察觉了我的打算,就非常懒散地回了一句。 “夏夏和夏璃出门了,说是去买些日常生活用品回来。还说你会在乌山住一段时间,连被子都没有两床不像话。” 我连忙冲着商榷点了点头,还是夏夏知道心疼人,被子不够的事情我还没有开口,她就已经那么乖巧地知道要自己动手了。 商榷见我这样,也不知道我在乐呵什么,就冲着我招了招手,让我到了他的跟前。 我特别听话,二话不说地就凑了过去。 “商榷,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说话间他距离我也就只有半人的距离,身子往前一倾就到了我的面前,两人间连一点距离都没有。 那双魅惑到极致的眼睛变停在我的脸上,目光算不上炙热,但是我被他这幅模样吓坏了,不知道他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吓得赶忙闭上了眼睛。 不过不得不说,心里面多少是有些小期待的。 特别没有脸皮的,盼望着他可以对我做些什么。 可又久久都没有动静…… 终于我按耐不住,有些不大耐烦地将眼睛睁开,发现他并没有打算对我做什么,只是抬手从我的脸上擦拭下了一小节面条的渣滓。 顺带着嫌弃了一句。“阿迟,你这点面不吃干净留在脸上,是准备晚上做宵夜吗?” 我又羞又愤地瞪了他一眼。 一面恨不得着找地缝钻了,一面恨恨地埋怨了商榷一眼,他不吐槽我是不是会死?不然为什么这每一句话一开口一闭口就让我下不了台。 偏偏,他还特别严肃地补了一刀。“不,我说错了,应该是午饭,你是打算在午饭的时候,加个菜吧。” “商榷!”我咬着牙瞪着他,这么丢脸的事情,他要说到什么时候才肯放过我呀! 如果不是考虑到打不过,就他这招惹讨厌的模样,我都打算贴符咒办法事地把他给收了。可是我不能,所以只能非常愤恨。 他呢,就得了便宜还卖乖地看着我,眼里的促狭和嘴角的浅笑……我不得不说,很迷人。 “请问卫迟小姐在吗,出来收个快递。”外面突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我迟疑了下,就见得一四五十岁模样,穿着快递衣服的男人站在了门口,手中拿着一个包裹,长长的,但是不大,分量应该也挺轻的。 我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大明白,这东西是给我的没有错,但是我挺想问问,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收下吧。”正在犹豫的时候,商榷开了口,然后指了指我。“这丫头就是卫迟,你把包裹给她,她签收就好了。” “好嘞。”快递小哥应答了一声,然后走过来将包裹递到了我的面前,非常专业地同我说,“在这里签字,正楷,签写大一些清楚一些。” 若只是这样看,倒和寻常快递差不多。tqR1 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商榷吩咐在前,我没有办法,就只能在上面落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男人撕下了第一栏之后,就把快递塞到我手里,大步离开。 到这里,还是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商榷走了过来,就在我旁边坐下。指了指我怀里的包裹,“阿迟打开看看,让我看看这里面都装了什么?”我总觉得,他对这里面的东西,似乎挺有兴趣的。 因为,分明要比我上心多了。 我就哦了一声,不过特别无奈地看了商榷一眼,“我又没有买什么东西,这陌生的包裹还是不要打开了,你说万一里面装了个炸弹呢?我这样贸贸然的打开,不就一命呜呼了吗?” “打开。”商榷直接不耐烦地回了我一句,“就是真一命呜呼了也没有关系,大不了就是死了,不妨碍你继续跟我在一起。” 他说的,还真是太轻巧了。 我非常无奈地哦了一声,在心中又怕商榷狠狠地批斗了一番,他已经死了当然不会在乎里面到底是什么,我虽然挺想和商榷在一起的,但是我也想活着呀…… 极不情愿地,将包裹打开。 可是里面也没有炸弹,只是停着一副装裱好的画,我看画纸很新,估摸着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话,就将它给打开了。画上面临摹的应该是那副非常有名的猛虎下山图,但是原本老虎的位置,却被一只威风凛凛的黑猫取代了,那只黑猫眼睛一绿一黄,就算是在画里目光都有些渗人。 “这是黎琛送我的?”虽然并没有署名和落款,但是凭借着我的聪明,已经猜出来了。商榷也冲着我点了点头,表明我并没有猜错。 “金华猫是非常重情义知回报的,你昨晚救了他,他就得还了你这个情,东西收下吧,否则那只死猫还会缠着你。” 商榷说得那叫一个轻巧,但我总觉得他这么随意就让我收下画轴,是有别的含义? 但是吧,等我想问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吧台,就重新那副懒懒洋洋,伪装老板的模样了。我只能讨了没趣,上了二楼,将黎琛送我的猛猫下山图,挂在墙上。 正好墙上有颗钉子,也算是有地方挂画像。 不过救命之恩用一张画还了,我总觉得黎琛真的挺会做生意的。 第三百三十六章 阿芙到了 早晨一醒来就看到了商榷坐在床边,手中拿着电话,看我醒来就直接放下了电话。 “谁啊?” 我朝着商榷问道,商榷转身走到我的身边,揉了揉我的发丝,“阿芙到了,我和夏夏去接她。” 我嘟了嘟嘴,虽然我很想念阿芙大人,但是另外一方面想到要我和夏璃单独呆在家里,我心里就隐约有些不舒服。 “好吧,那你早去早回。” 商榷深深得看了我一眼,“有些不必要的麻烦,就不要再惹上身了。” 我知道商榷是在说黎琛,我瘪了瘪嘴,“可有些人还不是给我惹了不少的麻烦么?”说完,就弹开了商榷的手,“赶紧收拾吧,别让阿芙久等。” “阿迟,过来。” 商榷见我真的有些别扭,便冷声说道,随后对着我挥了挥手。我有些不甘心得挪到了商榷的身边,商榷揉了揉的发丝,“黎琛,善恶不分。而且你认为一只吸食亡灵的猫会是好的么?” 我其实很想回商榷一句,那当初你还首提连坐这种刑罚,难道你就一直都是一个坏人了? 但我没有那个胆子。tqR1 “知道了。”对着商榷乖巧得点了点头,商榷这才将我从被窝里给提溜了出来,“赶紧穿好衣服,下楼吃饭。” 被商榷这么一盯,我便也觉得有些羞涩了,岂料那人直接就开门出去了,我忍不住在心中腹诽。 早餐不是那么愉快,虽然有夏夏和商榷在,但是我依旧感觉到了夏璃那不是特别友善的目光。 在这种目光之下,我反而与商榷秀足了恩爱,约摸因为上次的事情,商榷觉得愧疚,便也十分配合。 看到夏璃铁青的脸,我莫名觉得心里舒爽。 商榷和夏夏离开之后,夏璃冷哼一声就直接进了屋。而我坐在了院子里晒太阳,乌山与重庆不同,这里的天气已经转凉,而且夏夏的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黄葛树,必须要三人合抱才可以围住。 我搬了摇椅坐在树下,望着不远处的乌山出神。 从来到乌山见到卫蔚以及那幅壁画开始,我心里的不安就越发浓烈了,卫蔚的各方暗示,商榷的各种闪躲,都说明了商榷与乌山之间有斩不断的联系。 我莫名觉得有些害怕。 但至于他们那日单独聊了什么,却是不曾知晓。 脑海里不断得闪过我与商榷相遇之后的一幕幕场景,嘴角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来,抬起手腕,透过树缝的阳光看着我手中的镯子,那几个梵文显得愈加明显了。虽不懂什么意思,但却觉得有一种命运相连的感觉。 “嘿,美女,我可以坐在这里么?” 伴随着这个温润醇厚的声音,我一侧头就看到了一张放大的俊颜,不得不说实在太美。 如星河般的眸子,眼角上挑,在俊逸之中又多了几分邪魅;嘴唇微微抿起,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就多了几分阳光。 “额……额……”我直接蹦了起来,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却被他伸手给抱住了。 “没事儿吧?”这声音端得是无比醇厚与温润,只觉得自己身坠云端。 “没事儿,没事儿!”我急忙弹开,将自己的位置给让了出来,“您坐!” 他只笑笑,便顺势坐在了摇椅上。 作为一枚鬼妻,尤其是家中有商榷那般帅气的老公,我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男子简直帅得一塌糊涂,与商榷的慵懒与肆意不同,他的身上多了几分阳光与自信。 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犹如装下了星辰。 他捡起了我不小心掉落在地上的书,拿起来一看,却是出声问道,“这么美丽的小姐竟然对这种东西感兴趣,着实意外。” 他举了举自己手中的《聊斋志异》,我却只是笑了笑,“原本就是看个乐,打发一下时间罢了。” “志同道合”他却是将书一合,便一点点得靠近我,“小姐,一个人看不害怕么?要不然两个人一起看?” 他的身子却是越靠越近,差一点儿就碰到了我的鼻尖。 我叹了口气,取了铜镜出来照向男子,他竟然不能动弹分毫,容颜却是一点点的褪去,最后竟然浮现出夏璃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我摇了摇头,心中闪过一些可惜。狐狸精乔装男人虽然是本事,但是夏璃还是耗费了些功夫,我就应该再多玩会的。 “哼……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夏璃抖了抖自己的衣服,绝美的容颜之上多了几分狠厉,望着我的目光便是更加不善。 “你虽然漂亮,但似乎挺笨的。” 我叹了一声,直接一把弹开了夏璃,随后坐在了摇椅之上,直接将书搁在了脸上,随即想起她刚刚拿过这本书,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可又想到毕竟是那么帅的脸,便也原谅了。 “你什么意思?” 夏璃跺了跺脚,便是歇斯底里都问道。 “以后别再做这种无用功。还有,若还要勾引其他人的话,去掉你狐狸的味道。太明显!”说完这句话,我取下脸上的书,对着夏璃挥了挥手,“赶紧走,挡住我晒太阳了。” 夏璃一副不甘心的模样,我心里也多少爽了一些。 “你……你……你……”夏璃接连说了好几个你,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即便是我都觉得有些烦躁了。 “夏璃,我是最后一次警告你,最好别再做这种事情,否则……我收了你!” 我扬起了自己手中的铜镜,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夏璃却并不将我的话放在眼中,而是冷哼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了。我望着她的背影,心中起却是忍不住吐槽。 你强抢一个有妇之夫还有理了? 爱情这东西,不讲究先来后到;可名分讲究啊!好歹商榷名正言顺的妻子还是我,那床便也只能跟我分享,其他人只有靠边。 想到这里,我便忍不住又翻开了《聊斋志异》,准备在里面找找如何对付狐狸精。不过聊斋志异这种东西就只能看个热闹,倘若真用到实践当中,并无半点效果可言。 第三百三十七章 去见乌山老大 《聊斋志异》中多是可爱的妖精鬼怪,倘若有书生孤斋夜读,遇到此等鬼怪,倒不甚可怕。盖因她们往往多热情之少女,能用种种狡黠手段罗致财帛以助情人之贫乏;也能体贴护侍他的疾病,其温润慈和胜过医院的看护。 阖上书本,我都忍不住感慨起来,其实这么久以来,我也遇到了不少的鬼怪妖精,有好有坏,其实如同人一样,一念只差,便是天壤之别。 夏夏与夏璃都是狐狸精,都是千年造化才化成人形;虽不了解夏夏,可我从她的眼眸中可以看出来她乐天知命,蛮享受生活的;而夏璃不一样,对商榷有了执念。 我叹了一口气,往屋子里望了一眼,夏璃正在练剑,之前的长剑已经断掉了。也不知道她又从什么地方寻来了一把古剑,这剑我也在无意之中看到过一次,古朴大气,一看便不是凡品。 夏夏私下告诉过我,其实夏璃也是一个可怜的狐狸精。当初她从家里出来,便遇到了猎人,那时是商榷救下了她,她就认定了商榷,追随了商榷上千年,却没有想到商榷从未正眼看过她。 狐狸精的好胜欲,比人还要强烈。 “阿迟,算我无理的请求,请你对夏璃手下留情。” 那时候夏夏对我拜了拜,用了她们狐狸一族最高的礼仪。我本对夏璃是没有任何杀心的,加上万物有灵,而夏璃能够修成人形便是更加不易。 想了想,我无声叹了一口气,便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日上中天了,而商榷和夏夏还没有回来,更别说去接的阿芙大人了。 “这怎么了?” 我嘀咕了一声,便拿出了手机准备给商榷打个电话,却没有想到这货的电话竟然关机了。 倒也清楚,商榷手中虽然拿着电话,但是依着他的性子,难得给电话充电之类的,关机出现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阿芙大人……”我拿捏着语气拨通了阿芙的号码,果不其然那边儿传来了一如既往霸气而又妩媚的声音,“阿迟。” 我抬头看了看天色,嘟嘴说道,“没什么事儿,就是好久不见,甚是想念。”tqR1 “只怕不是念我,是念你家死鬼吧?”阿芙大人的话通过电波传到了我的耳中,却还是忍不住脸色一红,悄悄看了看,幸好没有人,“想你!” “好了,我们约摸晚上回来,现在还有一些事情要办。” 我心中一个咯噔,手机差点儿没有拿稳,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什么……什么事情啊?” 我本以为阿芙不会回答我,却没有想到她一如既往的霸气回应道,“没什么事儿,去看看乌山老大,来都来了。” 这话说得,就像是串门一样,可她是阎王啊?难道还真的只是去看看? 可我没有胆子问出来,却还是嘀咕道,“怎么不带着我一起啊?” 阿芙大人已经挂了电话,也不知道她到底听到我的话没有。我拿着电话,忍不住腹诽起商榷来,要去乌山不能告诉我么?非得要藏着掖着,在卫蔚面前我好歹也能帮忙不是?虽然我自己也不是那么确定。 “哼,看来鬼君也不是那么在乎你,至少去哪儿都没有告诉你。” 不知何时夏璃又出现在我的面前,她嘴角轻扬露出了一个讥诮的神色,“说什么爱鬼君,刚刚看到我所幻化的男子,你不照旧动心了?” 夏璃这人吧,说好听点儿叫做执着;不好听点儿叫做犟,而且是蛮牛一般的犟。 她这跟我闹腾有什么用呢?难道不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么?与其浪费时间在我身上,还不如直接去找商榷呢?直接拿下商榷多好! 到底是忘记了一点,她跟了商榷上千年都没有拿下,看到商榷与我恩爱自然就受不了。 “正所谓,食色,性也。我从来都没有否认我喜欢帅哥啊?要不然的话,我老公怎么会是商榷呢?” 我回了夏璃一句,只见夏璃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要说活得时间长也没有什么用,至少在打嘴仗的时候还是被呛住了。 “你……你……你不要脸,怎么可以将这种事情挂在嘴边到处说?”夏璃的脸色尤其难看,可骂人的话说来说去都只是你不要脸。 “我本也没有说错,商榷是我老公,睡一张床上的老公!”我着重了最后一句话,说完就站了起来,“看你这么喜欢我用过的,来,椅子让你了。” 便看也不看夏璃就离开了。 我只听到夏璃在我身后跺脚,嘴里念叨着什么,可当我想要听清楚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对了,别认为在背后骂我,我就会离开商榷。要是骂人管用的话,还要手干什么?” 说完,我就扬了扬手中的皮鞭。 商榷说得对,夏璃是个过于执着和倔强的人。其实有时候我细想,夏璃的感情不是不可以理解,毕竟商榷是她追寻了千年的人,这种感情早就已经在时间的催化下变成了她的人生支柱。 说得简单一点儿,在她心中早就认定了她才是该陪着商榷的那个人,不管是谁,都没有那个资格。 可我又想到了阿芙,若阿芙大人在这里的话,她会做什么呢? 想想还是有些小期待的。 到时候我就在阿芙大人那里告状,然后让阿芙大人收拾夏璃。可这也只是想想罢了,到时候阿芙大人还不得挖苦死我啊? 我直接上了楼,躺在了床上,脑海里蹦出了黎琛送给我的那幅画,刚去将那幅画拿出来,窗边的摇椅又开始晃动了起来。 我细看了一下,那小朋友没有来,可摇椅却如同第一晚那般晃动了起来。 懒得去理会,我直接扯过被子捂住了脑袋,让我一个人面对夏璃,我感觉自己会选择狗带。 不怕倔强的人,就怕死不回头的人。我是不想和夏璃计较,毕竟依着她的本事,还真伤害不了我一丝一毫。 本来只是想要躺一会儿,却没有想到这一躺便睡着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不记得了 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偏偏又抓不住。我只当是自己睡得迷糊了,便也没有多想,看了看天色已经傍晚了,心中隐约有些不大高兴,又担心商榷,毕竟他们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 想想他们见卫蔚,需要聊这么久么? 我咬着唇,隐隐多了些担忧。 不由得从床上一跃而起,穿着拖鞋就下了楼。刚到楼梯口就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撞得的我额头生疼,还没有来得及问询,就被一扯,顺势入了一个怀抱。 我用鼻子嗅了嗅,就知道来人是商榷,委屈立刻就浮了出来。“商榷,你们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你们可真腻味。一会都分开不得。”因为没有开灯,大厅黑漆漆的,但是这清冷嘲讽的声音响起,来人定是阿芙没错了。 “嘿嘿……”我从商榷的怀里抬起头来,冲着阿芙笑了笑,却顺势搂紧了商榷的腰身,因为夏璃还在一旁站着,我得用这种方式宣布,商榷他是我的战利品,其他人不能窥视。 “哼……” 一声冷哼后,夏璃只深深得望了我一眼,便直接转身走了。 这眼神中带着不屑和轻蔑,还有嘲讽和讥诮,但是我想着,统统都可以忽略不计。 “你们去哪儿了?从火车站到这里不就一个小时的车程么?你们怎么走了那么久?”我看着商榷和阿芙,夏夏将阿芙大人的行李放好之后只冷声说道,“阿迟,他们没有告诉你么?” 告诉我什么?我感觉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可偏偏又什么都抓不住。 “阿迟,电话里便告诉你了,我们去了卫蔚那里。” 阿芙也是一脸奇怪的表情,“我说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同你交代了,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竟然不记得了?”tqR1 我眨了眨眼睛望着商榷,“那个,真有这回事情?” 商榷冲着我点了点头,我的不记事情让他也挺疑惑的。 我的确没有任何印象,但知道阿芙不会骗我,因为根本就没有骗我的必要。 商榷皱了皱眉,轻轻揉了揉我的发丝,“不记得了也没有关系,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情,只是去见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我点了点头,伸手牵住了商榷的手,“那你们去卫蔚那里干什么了?他说什么了?他有为难你么?”当着阿芙的面,卫蔚也得给她几分面子,不至于当场就为难商榷吧。 这一长串问题下来,商榷只是冷静得听着,有些无奈得叹了一口气。却没有想到阿芙大人却对着我招了招手,“阿迟,过来!” 我看了看商榷,商榷点了点头,我便放开商榷走到了阿芙大人的身边。毕竟,我还没有胆量反抗阎罗的要求,而且还是这么美艳的阎罗。 “这手镯不错,哪里来的?我也去买一只。” 阿芙指了指我手腕上的玉镯子,我一时间愣住了,我也感觉这只玉镯子十分熟悉,可就是想不起到底是什么地方来的。 我皱了皱眉,将玉镯子给取了下来,随后递到了商榷的面前,“这镯子什么时候戴我手上了?” 玉镯子玲珑剔透,戴在我的手腕上,应该是我十分喜欢的东西,否则以我不爱戴首饰的性子定然不会戴着的,可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呢? “阿迟,”商榷担忧得叫了我一声,“你当真不记得了?” 商榷的这句话问得好奇怪,我肯定是不知道才问他的呀。 我摇了摇头,巴巴得望着商榷,他只是伸出一只手抚摸上了我的额头。他的手带着温润的凉意却是十分舒服。 “不过一个镯子,不要了。”阿芙大人以为我不愿意说,便冷声说道,“阿迟,你何时变得这么抠门的?莫非是跟你家死鬼学的?” “本就独一无二,你如何去买?我送的。” 随后商榷拿过镯子戴到了我的手腕之上,轻声说道,“我再告诉你一次,这是我送与你的。” “怎么会?如果是你送的,我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呢?”我嘀咕了一声,随后仰着头问商榷,“该不会是你不喜欢别人送我东西吧?” 商榷是个醋王。 “这确是我送与你,内里有梵文。”商榷说完,眉头皱的更深了。 我更加觉得奇怪,为什么我对于这件事情没有一点儿印象呢?别说商榷送给我东西这件事情,我就连上午他们去找卫蔚了都记不得了。 我又取下了镯子,确实在内壁看到了一串梵文。对于梵文,我是一窍不通,只有愣愣得看着,随后将镯子举到了商榷的面前,“这写得什么?而且在玉上刻字,真是暴殄天物啊!” 我明显看到商榷的脸一白,随后还露出了一丝羞赧,却是硬邦邦得说,“戴着便是了,问那么许多干什么?” “阿迟,给我看看。” 阿芙对着我招了招手,随后是一脸促狭得看着商榷,明显是看好戏的样子。我愣愣得走到了阿芙的身边,然后将镯子递到了她摊开的手中。 却没有想到阿芙看了看那镯子之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笑如同她本人一般霸气。 夏夏也被勾起了好奇心,走到了阿芙大人的面前,拿过镯子看了看,也是一脸促狭的笑意,惹得我更加好奇了。 这到底是什么啊? 我凑到了阿芙大人的面前,看了看还是不明白。 阿芙却将玉镯子递给了我,“确实是你家死鬼送的。这一串梵文的意思是商·迟。” “准确得说是以吾之姓,冠汝之名。”夏夏一脸笑意得看着我,随后对着商榷眨了眨眼睛,“没有看出来嘛,鬼君竟然是这般肉麻之人。” 商榷不说话,只是轻咳了一声,随后扯了我的手腕一把,直接将我带到了他的怀里,冷声说道,“我的女人,我随意!” 可我偏偏却一点儿都记不起来了,就好像商榷所说送我镯子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你说我是不是失忆了?”我仰着头有些气馁得看着商榷,却没有想到商榷只是揉了揉我的发丝,“若你不记得了,我便再给你做一遍就好了。” 惹得阿芙和夏夏两个人一阵唏嘘,尤其是夏夏,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笑着说,“这肉麻劲儿。” 若此时没有夏夏的冷哼声就更好了。 听到商榷这么说,我便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忍不住感慨道,“我怎么可以连这个都忘记呢?” 第三百三十九章 勘探古墓 我敲打脑袋思考的动作虽然滑稽,但商榷看得还是挺心疼的,就捉了我过来,把手握住。“行了,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让你一天到晚乱琢磨,现在好了,记不住事情了。” 嘴上虽然埋怨,但却带着难得的宠溺。 因为就连一旁的阿芙听着都不舒服了,她一面磕着桌上的瓜子,一面摇头感慨,“我还是第一次听你教训人,都有说情话的味道。果然爱情是一件让人疯,让人癫,让人不知所以的毒药呀。” 阿芙这感慨落在商榷身上,他脸不红心不跳,但是羞得我那叫一个难堪。商榷将手伸出,放到阿芙的面前,阿芙奇怪地瞪了他一眼。 “怎么?你伸爪子过来做什么?”她眨了眨眼睛,不大明白。 商榷就狠狠地瞪了阿芙一眼,一字一顿地开口。“我是让你把玉镯还给我,这东西你看看就是,一直揣着做什么!” “小气。”阿芙咬着牙看了商榷一眼,虽然很不满意但还是将玉镯递给了过去,顺带着吐槽了一句。“我看也只有你这么老套的人,会在玉镯上刻商·迟二字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的关系。” 商榷懒得理会阿芙的揶揄,捉了我的手将镯子塞了进去,眼中漫不经心,但是手上非常温柔,最后镯子戴好他还多看了两眼。 “我本只想说一次,但是你既然忘记了,我就再说一次。”他顿了顿,清了清嗓子。斜着眼睛看了阿芙一眼,分明是在说她倘若识相就应该稍微回避一下。 但是霸气的阿芙大人表示,她就算看懂了商榷的意思,也不打算遵从,她就想在旁边一边嗑瓜子一边凑热闹。 反正这年头,难得看场好戏还不收钱。 商榷没有办法,就由着她了,不过该说的话还是得说。“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请,都不许把这镯子给取了,知道吗?” 我赶忙冲着他点了点头。不过在心中还是有些不大踏实。毕竟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连商榷送我镯子这事情,都给忘记了? “行吧。”阿芙站了起来,用手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这事情就告一段落,反正甭管阿迟记得多少,你都得对她负责。我们还是做正事重要。” 为了不让气氛继续微妙而尴尬,所以我连忙冲着阿芙点头。也陪着笑地看向商榷。“是呀,我们去查查长坟鬼的事情吧,一路上火急火燎的过来,不就为了这个吗?” 可是阿芙却用非常奇怪的目光看了我一眼,那道目光最后停在我的脖颈上,我听到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我摸着脖子上的项链说。难道阿芙刚才是在看这个? “没什么。”她冲着我摆了摆手,“我只是觉得我之前送你的礼物,已经非常珍贵非常难得,没有想到被商榷的镯子比下去了,想想挺挫败的。” 啊? 我眨了眨眼睛,万没有想到这种事情阿芙竟然也会计较? 商榷也愣了愣,不过很快就非常懒散地回了阿芙一句。“那是当然,我是她的夫君,自然要送最好的。怎么可能被你比下去呢?” 他说得一本正经,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只能非常无奈地扶了扶自己的额头。 想想商榷在这世上两千多年了,阿芙应该存在得更久,这么有身份有地位的两个人,为了送礼的贵重不贵重争吵,那得有多幼稚呀。 而且我得告诉他们,这但凡是送给我的礼物,我都喜欢,也甭管贵重不贵重。 争执很快就告一段落。 阿芙就带着我们出了门,一路朝西,见了山就往上爬,到最后竟然到了乌山这带最高的土丘上。这地方视线极好,站在上面可以看到整个乌山的全貌,很是壮观。 唯一的问题是,爬上来是真累。 关键是和我同行的两人,丝毫不会感觉疲惫,到了半山腰我坚持不住,还是被商榷背上来的,躺在他背上还挺不错,我就一面抱怨被膈应得慌,一面又喜欢得厉害。 女人都是口不对心的生物,恩,我也这样。 不过既然到了山顶,那么就得做正事了。阿芙瞭望群山后问我。“阿迟,我听商榷说你的眼睛可以看到埋藏在地下的坟墓棺椁,无论过去多久埋藏得多深,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是吧?” 虽然不知道阿芙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应该可以看到吧,不过……我们真打算挖隋炀帝的墓穴?” 我挺想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们,在这个提倡法制的年代,开坟掘墓这种事情多少不大合适,不但触犯法律,而且有悖伦理。 但是,他们两无论谁,都不是会听劝的人,尤其还是听我的劝。 商榷整个从头到尾都没有搭理我,仿佛我一开始就是在自言自语一般,相对而言阿芙就稍微有了些良心,因为她会问我。“阿迟,我什么时候同你说了,我要盗的是隋炀帝的棺材呢?”tqR1 我眨了眨眼睛,这句话品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商榷的确没有说要开谁的坟,是我先入为主,想着乌山一带最大最让人觊觎的就是隋炀帝的墓穴,所以多半就是这个。 “那是谁的棺材?”我陪着小心地问了一句。 “我的。”一直没有说话的商榷,却是突然来了这么一声。我又是非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带着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那个,你有棺材?你的棺材埋在这里?” 我琢磨了下,商榷是商鞅不假,但是当年代替他五马分尸的乃是他的学生,他自己本人则躺在一处棺材的底下,吊着一口气呆了七七四十九天,将自己变成摄青鬼这半人半鬼的模样在人间行走,那他口中说的棺材,应该是那具让他成为摄青鬼的棺材…… 怎么,它竟然也在乌山? 可…… “那个,我们到乌山不是来处理长坟鬼的事情吗?怎么……怎么现在又要找棺材了呢?这两件事情有联系?” 我是越来越不明白了,谁让商榷只是把我带到了乌山,却什么都没有同我说,所以我糊里糊涂的不知道,也是情理当中。 第三百四十章 盗的是,我的墓 “不是,谁告诉你我们来乌山是处理长坟鬼的事情?”阿芙瞪了我一眼,这什么跟什么,她都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 “你告诉她的?”阿芙看了商榷一眼,一脸的不理解。 “我可没有这样告诉她。”商榷将手微微摊开,“是她那晚偷听了我们的谈话,断章取义地以为,到乌山就是来处理长坟鬼的事情。她笨,你怨我做什么?” 我不喜欢阿芙和商榷旁若无人的争吵,不但是因为他们这样争吵显得感情特别好,更是因为他们每次争吵的时候,我都得非常可怜地被牵连进来。 就好像现在,我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但是这矛头竟然指到我身上来了。 而且,这事情不大对。 我就恶狠狠地到了商榷的面前,因为比他矮些,气势上又不能输,所以一面踮着脚一面故作厉害地开口。“商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事后也问过你,这事情是不是和长坟鬼有关,你还说是。现在你不认账了是吧?” 其实他不认账又怎么样,我又不能收拾他的。 偏偏某人还顺势懒洋洋地往我身上靠,然后回了一句。“我当时不就应付应付你,谁想到你竟然当真了。阿迟,你跟着我的日子也不短了,就不能长点心吗?” 这……这怪我咯? 偏偏阿芙点了点头,还特别仁厚地叮嘱了我一句。“是呀,你是得长点心,哪能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别到时候他把你卖了你还得倒数钱的。” “阿芙,别乱说话。”这句揶揄我尚且来不及反应,商榷竟然抢先一步开口,训斥了阿芙一句。且面色凝重,那话也严厉极了。 我眨了眨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冲着商榷刚才胆大包天敢凶阿芙大人,他们两就得干上一架,不得不思量下到底应该帮谁…… 可这次阿芙竟然非常乖巧地点头认错。“是,我说错话了。我们说正事吧。” 就这样? 我眨了眨眼睛,虽然他们没有动手的确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但是阿芙的性子,怎么瞧都不像会认怂的。 “行了,我也不和你闹了,说说正事吧。”芙殇开口,逼迫我从胡思乱想中挣扎出来,竖起耳朵听她接下来的吩咐。 “长坟鬼的事情不是不管,而是这事情已经上报给了冥王,冥王说他来负责,那这事情我就万没有再继续插手的必要了。” 虽然闵良的确一副玩世不恭让人觉得他很不可靠的模样,但是人毕竟是冥王,本事和能力都是有的,所以这事情肯定可以处理得妥妥当当。 我呢,也准备放心了。 偏偏阿芙还补充了一句。“倘若那家伙连这事情都搞不定的话,我就去参他一本,让他这冥王做不成!” 一如既往的霸气。 不过我就想问问,这世上还有地方可以参冥王一本的吗?倘若有,这机构的权限得多高…… 我这时并不明白,世间所有的亡灵鬼神其实都一样,当人们敬畏并且信仰它们的时候,它们会有强大的力量;但是倘若人们因为失望或是其他原因,不再信仰它们的时候,就会失去力量。说到底,鬼神是否强大,并非来自于本身的能耐,而是…… 来自于人心。 “所以,你就告诉我,你能不能看到商榷当年躺着的那具棺材,埋在什么地方?”阿芙不管我有多惊讶,都寻思着先把正事做了。 不过她这性子我还是喜欢得打紧,雷厉风行并且绝不拖泥带水,拖延症这种懒癌,是永远不可能发生在阿芙的身上。 我皱着眉头,将手放在眼睛上面,妄图这样可以看到更远处的景致,好分辨清那墓穴到底在什么地方。 这幅模样,虽然认真,但是也挺滑稽的。 比如某只就非常不厚道地轻笑出声,然后懒洋洋地将一只军用望远镜塞到了我怀里。“我说你笨你就得承认,这好好的工具不借助,靠什么肉眼的。就你这近视眼,别说千里之外的坟墓看不到,就连十米开外的人脸,都看不清楚吧。” 我白了商榷一眼,虽然挺不爽,但是他吐槽的,竟然是真的。 只能把头低下,非常没有底气的哦了一声。非常不爽地从他的手中接过望远镜,然后观察了起来。阿芙还非常贴切地递给我一张地图,让我把看到的墓穴都在上面进行标注。还说商榷既然死了两千多年,那棺木一定有些年头。tqR1 所以让我把那些上了年头的墓穴,都在图上标注出来,她和商榷再进行甄别。 简单来说吧,我觉得自己现在就在玩扫雷,在图纸上标注有炸弹的雷区,然后阿芙就和商榷去找那唯一对的一个。 不过想想我在其中发挥的作用还是挺关键的,心里就甭提多高兴了。我能帮到商榷的地方不多,所以但凡有可以出力的地方,就觉得心满意足。 当然我也盼着自己可以本事些,倘若能够如阿芙一样厉害,就可以一直陪在商榷的身边,一直帮衬着他,那该有多好呀。 但是,这不知道要等多久。 在图上标注哪些地方藏有古墓,这听着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但是到了我的手上,或多或少还是有些难度。我往下咬住自己的唇瓣,约莫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功夫,才把整张图都绘制出来。 “成了。那接下来我们就分析下。”阿芙将图纸拿了过来,递到商榷的面前,又是看了我一眼。“阿迟,我等会还得和商榷下地狱一趟,你是不方便下去了,就自己个回去吧。乌山到了夜里不太平,你自己小心些。” “那我送阿迟回去吧。”商榷接话到,然后懒洋洋地将颀长的身子直起,一面说一面就把我往怀里一带,我的头隔在他脖颈下,这动作亲密惹得我脸上又是一阵红晕。 “得,你就别添乱了,让阿迟自己回去。”阿芙将商榷拉了回来,不知道多嫌弃地开口。“你倒是可以把她送回去,不过我请问尊贵的鬼君大人,你知道来这里的路吗?” 前半句阿芙说得客客气气,可到了后面,差点儿就暴走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虚耗 我也只能非常无奈地冲着商榷笑了笑,阿芙没有说错,商榷这路痴的属性,还真不指望他在送我回去之后,还能找得到路回来。 “我自己回去吧,反正路我熟。”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不过总感觉有一道焦灼而担忧的目光停在我的身上。我听到我的身后,那来自商榷的一声浅叹。 他,关心我? 阿芙也在旁边问了一句。“你确定现在就要找到坟墓?”这话有些迟疑,似乎不大确定。 我停下脚步,不由得竖起耳朵,想听听商榷打算怎么回来。 我身后的,仍旧是那个慵懒到极致的声音,某只颇为云淡风轻地开口。“可阿芙,你明明同我说,时间已经不多了。” “可是,你想好了吗?”芙殇点了商榷一句,但是又没有点明。 我虽然挺想知道他们还会不会有下文,但是又不得不继续往前走。非常不爽地回到旅店,夏夏似乎出门了,就留着夏璃一人看店。我进来的时候她正在无聊地拨弄着算盘上的珠子,见得是我一个人回来,就没好气地将算盘划拉一下。 弄出稀里哗啦的噪音。 我没有理会她,径直上了楼。我知道她还是看我不顺眼,不过我不强求,因为我看她,还不是一样不顺眼。既然彼此都不顺眼,那还是不要同框出现的好。 其实我挺想同夏璃说一句,商榷这些年身边一定围了各种各样的女人,我未必是最合适他的,但是也轮不到她操心费心地盼着将我赶走。 回到屋里,将外衣脱了,然后换上睡衣趴在被窝里玩手机。夏夏这旅店破旧不专业,竟然连WiFi都没有配置,对此我非常失望。 只能盯着自己手上的手镯,翠绿色晶莹剔透很是漂亮,再想着商榷在里面刻的字,更是心里一甜。虽然说这样的方式非常老套且没有创意,但我必须得非常不争气地承认,我对这一套不但非常满意,而且它还真能把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可是我又诧异,自己怎么连商榷送我镯子的事情都忘记了呢?这事情我想都觉得失望,更别提他了。将唇瓣咬得更紧,我寻思了下反正没有事情做,就把我认识商榷之后,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记录下,一是因为我无聊没有事情做。 二是,我怕自己再把什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tqR1 于是在纸上洋洋洒洒地开写。 湘西。 斗千年大魁时他为了续我性命,一身是伤却也要把那家伙口中的珠子掏出,送到我的嘴里; 冥婚时,他在我的额头上,落了清冷的一吻,我虽惊慌失措,却也有些期许; 还有梦中所见他求了冥王,用二十年的酷刑换我性命无忧地在人间走了二十载,而他紧咬牙关从头至尾竟不肯告诉我分毫; 也记得收疫鬼时,他帮我吸出疫鬼毒,而自己饱受痛苦,浑身战栗…… 丰都。 新城一起下水调查长坟鬼,鬼船里他从背后拥我入怀,咬着耳朵同我说情话; 古城里我夜半惊醒,认定他就算是一只心怀叵测的伥鬼,也心甘情愿地将第一次给了他,然后安安心心地做我的老板娘; 收拾摄青鬼,知道他原来就是商鞅,心疼他每个月都得在地府受酷刑折磨,也怜惜他凄凉生后事; 鬼市上一起放孔明灯、闲逛,相拥相依,旁若无人; 新城天台看夜景,他同我说若是喜欢丰都,等从乌山回来就定居此地,然后哪也不去了。 …… 纸上洋洋洒洒,差不多写了整整两页,我和商榷认识不足三月,真没有想到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也不曾想我由最初的厌恶抵制排斥,到现在竟然离不开他、也深深喜欢他。 想想,果然缘分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东西,而我们都在潜移默化当中发生了改变。 写得差不多了,我就打算将本子放置在一旁然后早早睡觉。之前因为黎琛的事情并未睡 得踏实,就盼着今天可以好好睡上一觉。 可偏偏合上本子的瞬间,我竟发现上面的字,自己给消失了? 不,更为准确地说,更像是某人用类似于橡皮擦一类的东西,将我刚刚写下的文字,尽数清除。我眉头微微一皱,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从身上将符咒取出,将它至于笔记本之上,便见得刚才擦除字符的位置上方,竟然多了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我顺着又往那只手上贴了一张灵符。 便见得一只鬼,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一只手停在本上,离我极近! 我甚至于都可以看到它惊恐万分时放大的瞳孔! 而我也得非常不争气地赔上一句,它模样狰狞又是突然出现,我没有半点准备,的确被吓坏了。 不过眼前的这只,我认得。 且还挺有名气。—— 虚耗。 虚耗虽然是鬼,但是却没有鬼气,纵然是道法高深之人,也极难察觉到它的存在。我估摸着他来这里已经有些日子了,只是我和商榷都没有察觉到。 也不是我的错,实在是因为这家伙鬼气太浅,我身边又跟着一只鬼气极重的摄青鬼,分辨不出,倒是正常。 不过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商榷送我镯子的事情我不记得了。 原来,就是这只虚耗捣的鬼! 虚耗鬼,不但可以给人招来祸害,更能偷走财物和欢乐,让人变得抑郁和忧伤。我和商榷在一起的美好回忆,就是我最快乐的东西,而他刚才就妄图用擦掉笔记本上的文字这一方式,让我把之前和商榷相处的点点滴滴,统统给忘记。 我狠狠地瞪了它一眼,我见过不少可恶又狰狞的恶鬼,但是不得不说,我最讨厌的就是虚耗。 那些回忆,对我那么珍贵,怎么可能被他给偷了呢? 顺带一说,虽然早在《岁时广记》一文中,就记载了钟馗捉住虚耗并将其吃掉的事情,但是毕竟只是一只,虚耗这种厉鬼,可从唐朝开始,一直蔓延到如今,而人们在门上张贴钟馗像以此来对付百鬼,其中也有虚耗的份。 我虽然不是钟馗,但是眼前的它,的确冒犯到了我。 第三百四十二章 画猫 我恶狠狠瞪着虚耗的同时,他也是这样一副表情,狰狞而滑稽地看着我。它这模样,同书上所记载的,也的确一模一样。 身上穿着红色的袍服,长着和牛一模一样的鼻子,鼻子上还拴着巨大的铜环,一只脚穿鞋子着地,另外一只竟然挂在腰上,同时他还在腰上别了一把巨大的铁扇子,就这么个奇怪的模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在虚耗的身边,就漂浮着各种透明的小肥皂泡,泡泡里有呈现图像,依稀看过去就是那些我和商榷相处的过去,有一起放孔明灯的,有一起逛鬼市的,虚耗就拿着一个袋子,将这些小球统统给装进去! 我霎时就明白了,只要他把记忆装进口袋里,然后从我的面前消失,我便再也没有办法拥有那些记忆,我会忘记和商榷相处的点点滴滴快乐,而它倒是得偿所愿了。 摄魂铃就放在床边,一伸手便勾到了,握着摄魂铃微微摇晃,口中念着咒语。虚耗停下手上的动作,偏着头,眼眸中折射出满满的敌意。 虽然据史料记载,虚耗当年是被钟馗捉了然后轻松撕成两半给吃掉了。但那毕竟是钟馗,可以轻而易举地收了虚耗,我和他,又不一样。 所以眼前这只虚耗鬼,根本就不理睬我,仍旧我行我素地收拾着我的记忆,将泡泡们一个个揣进了口袋里。 我是真气坏了,将皮鞭取出,径直一鞭子就抽打到虚耗的手上,将他手中的袋子打落到了地上,装在记忆的气泡落在地上,便都碎了。 摊开摆放的笔记本上,竟然又重新出现了文字,洋洋洒洒两面,都是密密麻麻。 记忆,都回来了? 我往下咬了咬自己的唇瓣,有些不大确定的摇了摇头。 再看虚耗,他已经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取了腰上别着的巨大扇子,就朝我扑打而来。我往后退了退,躲过了第一轮的攻击。 但是,虚耗并不作罢,他在之后还有第二轮第三轮的攻击,速度凌冽,而且稳稳地占据着上风的位置。我被虚耗所迫,只能非常勉强地应付,别说还手,连招架的本事都没有。 要对付虚耗,我知道需要准备大鼓和鞭炮,他就怕这个。但是我现在哪有分身之术,去找这些个东西过来呢? 因为对抗和逃命,我和虚耗在楼上弄出了不知道多大的动静,都快要拆房子了,但是又不得不好奇,为什么夏璃到现在都不上来看看呢? 虽然不是她的旅店,但是她好歹帮着夏夏看管,怎么也得上点心不是?再说了,她难道就不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思量的时候,我被虚耗压在了下面,他贪婪地望着我,将头微微一偏,口中流着涎水,一点一滴,落在我的脸上、脖颈上。 滑落到项链的时候,项链竟然微微闪光了下,灼热得厉害。 我知道阿芙送我的,乃是一件宝贝,腾出一只手将项链扯断,然后狠狠地朝着虚耗一扔。 项链落在他的身上,燃烧出噼里啪啦的火光,竟然因此断了一只手臂? 好厉害的项链…… 而与此同时,我脖颈上的黑色曼陀罗也在急速的消失,取而代之地是因为过敏而红肿的小疙瘩,带着项链不觉得,现在竟然又疼又痒,难受极了。 虚耗从我的身上爬下来,将自己的断手捡了起来,因为没有了手,他对我积怨更深,一双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很久很久以前,在我还尚未接触到捉鬼这个行当之前,爷爷就曾对我说,猛鬼是不能招惹的,除非你有办法可以收了它,但是倘若你既没有办法收了它,却又偏偏要去招惹它,这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舒服了。 这句话我虽然记得,但是还真把虚耗招惹了。 我知道自己不是虚耗的对手,但是和商榷的那些记忆真的很宝贵,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虚耗将它们从我的身边带走吧? 忘记商榷,我不但不敢想,而且这也太可怕了吧? 虽然那家伙只有一只手,但是攻击更迅速,更没有章法,那把扇子好几次地从我的身上划过,要不是躲得快,只怕已经变成了肉馅。 他最开始只是想要偷走我的记忆,到现在竟然打算杀人了? 商榷和阿芙还在外面勘察地形,也不知道能不能指望上! 虚耗已经将我逼到了墙角,我没有退路,他要我性命的话,也就那么一分钟两分钟的事情!我吓得,赶忙闭上了眼睛。 却是听得一声猫叫响起。 错愕不及地将眼睛睁开,我竟见得一只黑色的猫咪从画轴里冲了出来,将虚耗压倒在了身下,然后身形慢慢变大,到了最后竟然如同猛虎一般大小。 虚耗躺在地上,忍不住地一个劲儿地挣扎,可是奈何被猫爪死死压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我停在原地,惊魂甫定地看着那只从画上出来的黑猫。tqR1 可是它已经开始啃食虚耗了,先是别在腰间的腿,然后是手,是身子,最后…… 我赶忙将眼睛闭上,这么血腥而恐怖的一幕,我也只有在美恐里面见过些,可那毕竟是电视,不一样呀。要知道刚才那么狰狞的一幕,却是实打实地出现在我眼前。 说不怕,那才有鬼。 大抵过了三五分钟吧,我感觉到什么拉了拉我的裤腿,才非常勉强地将眼睛睁开,那只猫竟然也恢复到了寻常大小,然后指了指已经什么都不剩下的地板,冲着我点了点头。 它已经把需要整个儿给吞了,留下的只是一把有些斑驳带着血迹的扇子。 我咬着牙,还没有从震惊和恐慌当中回过神来,只能非常艰难地冲着它,点头笑了笑。“那个……谢谢了。” 黑猫叫了一声,越上窗台,然后就从二楼跳了下去,消失得不见踪影。 黎琛之前送我的画上,山山水水都砸,唯独中间的黑猫,不知道去向。…… 画可通灵,所以黑猫可以从画上跃出,收了虚耗鬼? 我咬住自己的唇瓣,站在窗边往下看,想看看小猫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可是……我隐约有看到一人影,躲在对面的角落里。 第三百四十三章 你的意思? 虽然那个角落阴暗而不起眼,也隔着一些距离,但是我知道那是谁,看了看地上虚耗的扇子,到底忍不住摇了摇头。 我倒是挺想问问,他打算做什么? 已经奔到了楼下,路过柜台的时候,夏璃正趴在桌子上小憩。她睡得可香甜,上面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竟然丝毫都没有察觉。 我冷哼了一声,也没有叫醒她,而是大踏步地去了外面。 那身影还停留在原地,似乎有离开的打算,但却被我抢先一步,将他拦住。我睥睨地看着他,心中又气又恨,我问他。 “卫蔚,你放虚耗鬼出来是想要对付我吗?虎毒不食子,我还真没有想到这世上有人的心,竟然真的可以毒过猛虎!” 想到上一次他入梦,让我遇上伥鬼借此离间我和商榷的事情,我就恨得牙痒痒,但是不曾想他竟然变本加厉,到了如此地步! 我真想问问,他派虚耗来对付我的时候,有没有那么一刻是从我出发,还有半分顾念着我是他的女儿。虽然我的出生他不情愿,出生之后也没有履行过一日父亲的责任。 卫蔚叹了口气,有些挫败地将目光落在我身上,“阿迟,我派虚耗鬼出来,不过是希望可以偷走你和商榷之间的记忆,万万没有让他伤害你。我倒是希望你可以没有察觉,让他可以将那些记忆偷走。”tqR1 卫蔚很是平静地开口。 但是我瞪了他一眼,“我和商榷之间的记忆,你偷去做什么?” “他是厉鬼,你跟着他只会弄得一身是伤。”卫蔚十分认真地看着我开口,“反正不过是些虚情假意的东西,被偷走就被偷走吧,阿迟,你相信我,你以后会遇到比商榷更好的人,而他待你也一定是真心实意。” 我轻哼了一声,只觉得卫蔚的话异常好笑。商榷待我虚情假意也好,真心实意也罢,这事情我自己会去区分,倒是不劳他费心。 再说了,我认定了要跟着商榷,这事情用他来掺和? 我不愿意和卫蔚再浪费时间,就将身子一转,头也不回地打算离开。但是被卫蔚开口,拦了一拦。“阿迟,别闹了,你跟我回去,我们在一起生活好不好?” 哀求。 我从来不曾想过那么不可一世的卫蔚,在面对我的时候竟然也用上了哀求的语气,多少有些意外,但意外归于意外,我无比清楚自己的内心。 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面色冷得连我自己都怕。“卫蔚,闹的是人一直都是你好吗?你做得那些龌蹉事情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虽然活着人模人样,但内心和那些厉鬼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扔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 卫蔚似乎还想把我拦下,但皱了皱眉,还是忍了下来。我回到旅店也没有上楼,就坐在楼下,等商榷和阿芙回来。 对,我还在等夏夏。 夏璃已经醒了,见得我在楼下,有些不解地看了我一眼,却是取过算盘,重新开始算账,由始至终都把我当透明了。 “你当年下葬的地方,也是个贵族的墓穴,所以在棺材的摆放和风水一定很有讲究,我看一定就在这几处。”等了约莫半小时,外面就传来了阿芙的声音,似乎在和商榷商量那个墓穴到底在什么地方。 不过明明是商榷的墓穴,我总觉得阿芙似乎比他,还要再上心些呢? 可我顾不上这个,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商榷回来。虚耗的事情虽然已经处理,但是想着身边有个那么大的隐患,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惊慌。 盘算着商榷差不多进店了,我便缓缓站起,将身子转了过去,阴沉着张脸看向他,也实在是看不出个喜怒。阿芙站在一旁,大概是也觉察到了气氛不对,就微微往下咬了咬唇。 “商榷,我们上去说。”我抢先一步开口,也不管他们到底明白不明白,就带着商榷到了二楼,进了房间。因为刚刚结束了打斗,并没有清理打扫,所以一团凌乱。 商榷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他问我,“阿迟,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虚耗对付我的时候,我不觉得委屈,但是商榷这么一说,我心里就难受得厉害,又想想刚才如果不是画里的猫咪出来,自己只怕连性命都赔了进去。 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捡着重点地同商榷说了一遍。我在说这事情的时候,阿芙蹲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搁置在一旁已经破碎的项链。 想到之前阿芙叮嘱过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把项链取了,还说那东西如果不见了,她就让我没有了脑袋。虽然她当时恐吓我的成分居多,不过心中还是一寒。 商榷沉着一张脸,听我把刚才的事情说完,周围的气氛说不上的阴森冷寒。我站在他的身边,却有些害怕,竟然畏畏缩缩。 “所以,这把扇子,是虚耗留下的?”商榷将巨大的铁扇捡了起来,拿在手中端详了下,我觉得他一定气坏了,但是又得隐忍着脾气,起码没有当着我的面发泄出来。 我犹豫了下,还是冲着他,点了点头。 他怒气冲冲的,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将涌上心头的怒气统统给压了下去,然后一字一顿地问我。“那虚耗呢?” 我听他那意思,是打算将虚耗直接大卸八块,才能发泄心头的愤恨。 “那个虚耗已经被画上的猫咪吃了。”我指了指墙上空荡荡的画卷开口,“不过说来也奇怪,那猫咪吃完了虚耗,就跳出窗子进了巷子,我想去追已经不见了影踪。” 阿芙已经站了起来,将地上的项链捡起。“是呀。黎琛给你送画就是为了让画猫看着这里的情况,有个万一就帮衬一下,现在任务完成小猫也得回去领命。” 黎琛的事情我并没有告诉给阿芙知道,不过看她现在说得头头是道的,多半是从商榷那里听来了一些。不过这倒真是差别待遇,比如商榷对我就什么都不肯说,但是面对阿芙的时候,就什么都愿意说了。 “行吧,那虚耗的问题算是解决了,那么接下来还有一件事情。”商榷脸色更是难看,却径直去了楼下,那副杀气腾腾的模样,我竟前所未见。 包括身后的阿芙也颇为难得地感慨了一句。“我倒真想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动这么大的怒气。” 虽然,她分明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模样! 第三百四十四章 我不敢留你 商榷径直下楼,然后将手中的扇子径直往柜台上一扔,发出巨大的声响。本来在算账的夏璃,被吓得面色青白,大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只能战战兢兢地欧赔了一句。“鬼君大人,您这是?” “出来。”商榷只冷冷地招呼了句,然后转身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你告诉她,刚才上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点了点头,又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其实我挺想告诉商榷的,这事情夏璃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甚至于我觉得就是她和卫蔚合谋,将虚耗放了进来,否则她镇守在大厅底下,不可能察觉不到,更何况我们还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她都不上楼看看,这有些太说不过去了吧。 我在说事情的时候,并没有将矛头指向夏璃,但是不代表商榷迟钝,听不出其中的意思。更何况他不只是听了出来,还想着好好教教夏璃,让她知道些规矩。 所以板着脸,一字一顿地问夏璃。“刚才虚耗上楼,你……是知道的吧。” 夏璃咬住唇瓣,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但总算没有否认,而是迟疑地点了点头。不过惴惴不安地看向商榷。 “鬼君大人,那人本就是乌山的首领,我们在乌山行走的妖兽都得给他三分颜面,再说了,我就觉得这个女人真没有资格留在您的身边,这……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您好。” 夏璃陪着小心地开口,而这时候夏夏买了棉被也从外面进来,见得我们聚在一起,连忙凑了过来。“鬼君大人,这是怎么了?” “呆在一旁,看着。”商榷看都没有看夏夏一眼,就简单地应付了一句。 又见得我陪着小心地看着他,只能特别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寻了一处地方坐下,指了指自己的膝盖。“阿迟,过来坐。” 我心里犹豫得厉害,但还是按照商榷的意思,坐在了他的腿上。不过僵硬得厉害,也不敢顺势就往他的怀里靠。tqR1 商榷捉了我往后,倘若他冰冷而膈应的怀抱。“你这事情是不是为了我好,我有眼睛自己会评定。至于我和阿迟配不配,她有没有资格留在我身边,那也是我的事情,和你不相干。”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便死死地握着我的手,十指相扣。我可以感觉到他手心有淡淡的一层薄汗,虽然不知道鬼为什么会出汗,但是我知道他那是因为在乎我…… 现在冲夏璃发那么大的脾气,也是因为在乎我。 虽然心里暖暖的,但是我不知道商榷会怎么处理这事情,也仍旧提心吊胆得厉害。 可偏偏夏璃那副硬气的模样,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行吧。”商榷挥了挥手,他本就没有什么耐心,更不想为了这种破事情消磨一丝一毫。只冷冷地看了夏璃一眼。“我记得你跟了我,也差不多一千多年了吧。” 我在心中膈应了下,我和商榷认识,满打满算的,也就三个多月,百来天吧。要说情分什么的,有,但是我总担心会被比下去。 “那你既然跟了我这么长的时间,就得知道我的规矩。”商榷也就是这么一说,还没有说事情打算如何处置,夏夏竟然先一步跪在了商榷的面前。 “鬼君大人,我虽然不知道我这妹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但请您看在往日情面的份上高抬贵手,犯不着用规矩二字来压着,夏璃受不起。” 夏璃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却还是咬住牙不求饶。在她看来,她并没有做错,所以也不需要为这事情买单。 但是,我也不得不说,它的存在给我构成了极大的威胁。 这次是虚耗,下次又会是什么? “阿迟,你怎么看?”商榷突然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皱了皱眉。其实跟他的日子越久,我便越知道他其实是一个非常重情义的人,只是平素里冷峻拒人千里之外,藏得深了不容易被察觉出来。但我自问,我还是了解他的。 微微往下咬了咬自己的唇瓣,虽然我挺不愿意开口的,但是为了商榷做出让步也不是不行。 夏璃看到我似乎打算为她求情,只是轻哼了一声,并不打算领了我的好意。她咬唇对商榷说, “鬼君大人您既然说这事情需要按规矩办,那这事情就按规矩办吧。你定的规矩夏璃知道,也愿意遵守。” “不要!”夏夏开口想要拦着。 我坐在商榷的身上,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大腿,惹得我脸上一红,正打算嗔怪地埋怨一句,便见得他拿了我的皮鞭,握在手上。 除掉之前情急之下见他用过桃木剑,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手中多了武器。不过我这小皮鞭挺符合他的气质,看着挺帅气的。 好吧,商榷的帅气,和小皮鞭并无太大的关系。 “你既然知道,那就别怪我。”商榷握着皮鞭,一下下地朝夏璃的身上,她忍着痛紧咬牙关,也不说一句求饶的话。 可是,商榷下手很重,直接抽得夏璃魂飞魄散,到了最后竟然什么都没有剩下。 我瞪大眼睛,之前虽然看夏璃怎么看怎么不爽,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因为这事情赔了性命……可我又不圣母,商榷这样是为了我,我也不能说他手段太狠毒。 “行了,你把这底下收拾下。倘若人手不够,我得了空闲再去给你寻个回来。”商榷直接略过夏夏眼中的悲切,十分平静的开口。 “我知道了。”夏璃点头,不过模样着实可怜。 我见得商榷上楼,便二话不说地跟了上去。阿芙犹豫了下,刚刚迈开脚,却被商榷叫住。“阿芙,你呆在下面,我有话要单独和阿迟说。” 依着阿芙一贯的性格,我寻思着就算商榷这样说,她也是打定主意要来凑热闹了。但是这一次似乎我猜错了,因为阿芙就非常平静地点了点头。 “那行吧,你把事情说完。我再上去。”阿芙停下上楼的动作,只非常乖巧地目送我和商榷上楼。我在心中忍不住地嘀咕了句。 那个该死的女人,不是也察觉到了危险,所以才不上来吧? 第三百四十五章 留画的原因 商榷进了屋,就将悬挂在墙上的画取了下来,然后往窗外一扔,似乎正砸在了路过行人的头上,那人狠狠地骂了一句,不过他也没有搭理。 那副画是黎琛送的,我知道商榷本就看他不爽,也原以为他并不会将那副画留着,不曾想我到底还是猜错了,因为他把画留了下来。 “虚耗没有伤着你吧。”商榷带着担忧地开口,话语当中也是包含有无限的小心。我极少听商榷用这样的话语同我说话,一时还有些怔愣。 只能应了一声。 为了不让他担心,我又是冲着他笑了笑,“就那只小鬼,什么本事都没有,只知道偷人东西,像这样的小鬼,我怎么可能搞不定呢?” 话虽然是如此,但是倘若没有黎琛的画猫帮忙,别说全身而退,我连自保都成问题。 商榷靠在墙上,离着我约莫三五步的距离,却是有些后怕地开口。“夏璃的事情的确是我没有处理好,我以为你教训她,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便无大碍。可没有想到她竟然和卫蔚勾结,将虚耗引进了门来!” 商榷怒火攻心,额头上的青筋都暴露了出来。 我咬着唇,这还是第一次瞥见商榷如此动怒,且还是因为我。心里当然有感动,但是我更不想他为了我操心。 “其实我觉得,这事情夏璃虽然不对,但也不至于落个魂飞魄散,毕竟她服侍你的日子不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虽然刚刚执法的是商榷,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不大忍心,毕竟…… 我和他相处的时间久了,会觉得商榷重情义,和那个传闻中为了变法可以罔顾一切的商鞅,还是很有差距。 “她那是最有应得。”商榷示意我走近,然后将我拉入怀中,两人一起看着窗外。旅店的外面是一条小街,算不上繁华,路上的行人也稀稀拉拉的。 商榷压低声音问我,“阿迟,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把黎琛送你的画留下吗?” 我摇了摇头,却是顺着商榷之前的话开口。“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把那副画留下,但是阿芙刚刚说的画猫一事,你应该知道。” 我又不是第一天跟着商榷了,这世上很难有事情是他不知道的。tqR1 “乌山妖兽众多,我又不能时时刻刻护着你,倘若有几日我不在,将你单独留在这里,还真不放心。”商榷皱眉,将我抱得更紧,微微一顿之后才开口继续往下说。“所以那画我就是再不情愿,也得留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他说话虽然遮遮掩掩,但是话里的意思我是知道的。 虽然我不清楚会在乌山待多久,但却知道他每个月的十五日都会到地府受一番刑罚,到时别说是顾不上我,就是连自己也保不了周全。所以才想着留下黎琛的画,让我遇到麻烦的事情还可以有个照应。 往下咬了咬自己的唇瓣,心中有扭捏,但更多的是感动。原来他当时让我将画留下的时候会有所迟疑,竟然有如此隐情。 “只是现在画像没有了,十五又没有到,我真不知道那几天得拿你怎么办?”刚才还是一本认真的某只,这一刻又换上了玩世不恭的表情,慵懒着身子同我半开玩笑。“阿迟,你说要不我到时候问阿芙卖个人情,直接带你下地狱好了。” 我狠狠地白了商榷一眼,那地狱是什么地方,他想走就走,想来就来?还能带个人下去?我估摸着这事情就算商榷点头,阿芙也断然不会同意。 赶忙冲着他摆了摆手,“现在也才刚刚月初,距离十五还有半个月呢。我们抓紧时间,把事情办完就可以回丰都了。” 我之前在湘西生活了十多年,在东北有生活了五六年,但是丰都却是我最眷恋最想久居的地方,在丰都的两个月,虽与鬼怪为舞,但也是我和商榷最快乐最纯粹的日子。 我挺喜欢的。 可是商榷却是怔愣了下。“回丰都?” 他这迟疑的表情让我心中一慌,瞪大眼睛狠狠地喇了他一眼。“当然了,别忘了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你说把乌山的事情处理完了,就回丰都然后我如果喜欢的话,就不走了。” 当初可是他开口许诺的,现在就甭想后悔。 商榷冲着我笑了笑,抬手抚摸上我的脸颊,虽然动作非常难得带着温柔,但是我总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的。 因为,他问了我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 “阿迟,乌山的事情,你就盼着快点解决吗?” 我有些吃不准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将身子微微半转过来,用略带疑惑的表情看向商榷,“这乌山又不比丰都,还有卫蔚虎视眈眈,本就不是久留之地,所以手上的事情,不是应该尽快解决吗?” 这到底我都明白,真不知道商榷在那里迟疑个什么。 “是呀。这地方不是久留之地。”商榷叹了口气,他今天奇奇怪怪的,无论做事情还是说话,我都不大明白。比如他开口说。 “那事情还真不能耽搁了。” 我寻思了下,应该是说寻找坟墓一事,商榷当年做摄青鬼,曾经找了一处棺材然后躺在下面七七四十九天,按照方士的指点,将自己变成了半人半鬼的摄青鬼,带着巨大的仇恨和能力在人间游走。 距今,已经两千多年。 “我和阿芙将你绘制的图纸巡查了一番,发现最有可能的一处在乌山脚下,虽然这些年水土变化,山脉移动。但是那地方在先秦时期的确是非常难得的风水宝地,定然会得到不少贵族的青睐。” 我点了点头。既然是商榷和阿芙的推断,那就应当没有错。 然后又听得商榷冲着外面高声喊道,“不是说不上来吗?还不是听了那么久的墙角,现在可以进来了吧。” 我被商榷这话一惊,就看到阿芙气定神闲地推门走了进来。我没好气地瞪了商榷一眼,他既然知道阿芙在外面就应该稍微提醒我一句呀。 这还好没有做什么出格的,否则被阿芙听到,指不定得有多丢人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等不得 不过阿芙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我和商榷的身上,也不在意我们这彼此相拥接下来还会不会有其他的打算。 她只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地上碎裂的项链上。 之前我曾经不顾一切地取了项链扔向虚耗,这才废掉了它一只手,暂时缓解了危机。不过……也是因为这样,将他彻底激怒。 否则他就会遵从卫蔚的指令,只是将我最珍贵的记忆偷走,而不是生了妄念,想要我的性命! 阿芙将项链捡了起来,面色非常难看,似乎在隐忍着心中的怒气,不过她脾气一向不好,现在从这角度看过去,更有分分钟暴走的可能。 之前她就说了,让我好好地戴着项链,一刻不许取下来,否则的话就让我没有脖子。这句话虽然当时看来挺像是一句玩笑话,但是现在想想,她就算震怒付诸行动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关键是,商榷不一定会拦着。 我用略带苦笑的目光看向商榷,还指望他在这时候能够出面帮忙说一两句好话,然后就算等会阿芙真会动手,他也可以保我周全。 虽然我不大知道,真动起手来到底他们两谁更厉害…… 不过商榷并没有理会阿芙的话,而是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的脖颈,面色非常严肃。我觉得奇怪,将目光转向阿芙,她亦是这幅无可奈何的模样。 怎么了?tqR1 我皱了皱眉,取了之前阿芙送我的那面铜镜,这镜子不但可以对付厉鬼,而且平日也可以用来梳妆打扮。不得不说,阿芙送我的礼物,很实用。 透过铜镜,我看到脖颈上的红肿仍在,似乎比之前更严重了些!平素因为带着项链,会在脖颈上滋生出黑色的曼陀罗花,所以不曾察觉,但如今没有了项链,曼陀罗消失不见,就只看到了大片大片的红肿。 我用手摸了摸,还有些红红的,痒痒的。 忍不住扁了扁嘴巴,我最近都有在吃抗过敏的药,为什么一点成效都没有呢?再说了,这过敏还是之前在丰都的时候染上的,这都过了多少日子竟然还没有散去? 这……这不科学。 不过在瞥见两道无比担忧的目光时,我只能略显尴尬地冲着他们摇了摇头,“这应该是过敏吧,你们也别太担心,等过两天如果还消不下去,就去医院看看,这总有办法的。” 我性子一向乐观,就算天真的塌下来,也可以拿来当被子盖。 “是呀。到时候真不行,就去医院好好看看。”阿芙顺着我的话往下说,不过听上去挺敷衍的,也没有半点说服力。 因为商榷,仍然是一副眉头紧皱的模样。 “阿迟,你出去下,我有事情要和商榷单独说说。”阿芙走到我们的面前,因为我一直都在商榷的怀中,又有些心不在焉的,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阿芙一贯急性子,是片刻都不能等,所以直接抬手将我从商榷的怀里拉了出来。顺带着埋汰了一句。“别舍不得的,整天腻味在一起有意思吗?还真是拿电锯锯,都据不掉呢。” 被阿芙这么一说,我脸上羞红了好大的一片,只能尴尬地笑了笑,然后非常顺从地走了出去,将门带上。 也并没有走远,就呆在门边,秉承我一贯听墙角的关荣传统。 就听到阿芙带着关切地问商榷,“虚耗不是第一次对卫迟下手了,你之前竟然没有察觉?”听阿芙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事情的确非常蹊跷。 虽然说虚耗鬼气弱,一般修道之后和部分鬼怪都不会察觉到,而我也是因为正巧目睹它偷盗的过程才逮了个正着。 但是依着商榷的本事,不应该没有察觉呀。 “虚耗的事情,的确是我大意了。之前阿迟说不记得送手镯的事情,我也并未多想。”商榷很难得地,做出了自我检讨。 话语中竟然有些挫败。 我往下微微咬唇,这事情就算商榷不查,也是因为夏璃和卫蔚合作有了祸心,他们才是罪魁祸首,他不用将所有的责任往自己的身上揽。 “我之前寻思着可以用项链稍微镇压下,拖延拖延时间,可是现在项链没有了。”阿芙的声音也有些无奈的。看来这事情不但让商榷头疼,阿芙也挺烦恼的。 我就在心中嘀咕,到底是出什么什么事情,可以让他们两都那么担忧的? 反正我想不到。 “开坟盗墓的事情,阿迟也不想等了。她同我说盼着快些搞定,然后事成之后就可以回丰都了。”商榷有些不大确定的开口。他或许和我一样盼望着回到丰都,但是又怕在路上遇到什么差池。 “你确定,还能回到丰都吗?”阿芙顶了商榷一句,许是觉得气氛陡然变得微妙,只能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我是说,她还会愿意陪你回丰都吗?” 我以为商榷会毫不犹豫地说愿意,但是听到的却是一声长叹,然后久久没有应答。阿芙将手放在商榷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开口。 “我知道这事情你还没有准备好,阿迟也没有准备好,但是现在时间不容许,情况不容许,我也盼望着事情可以快些搞定,我还能回地府逍遥。” 阿芙毕竟是十殿阎罗,偌大的阿鼻地狱还有诸多事情需要她操心,这次能够跟着商榷出来已经不容易了,也定然不会在这里耽误太多的功夫。 我叹了口气,虽然挺想继续听下去的,但是心里乱糟糟,就下了楼。· 夏夏心不在焉地在柜台守着,一双漂亮的眼睛虽然睁得大大的,但却像是丢了魂魄一般。夏夏和夏璃同为狐狸精,之前也为了夏璃的事情专门向我求情,可见两人关系极佳,如今夏璃赔了个魂飞魄散,她心里一定也不好受。 我寻思着上前,有些迟疑还是同她说了一句对不起。 夏夏则冲着我摇了摇头,“鬼君夫人,这是夏璃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你不用为此觉得愧疚,鬼君今日处置得也极为妥当。她当时并没有替自己求情,便是服了这个惩处。” 我本打算安抚一下夏夏,但是她把这事情看得如此通透,倒让我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只能点了点头。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一声谢谢 “不过我打算出门祭拜一下夏璃,顺道着烧些元宝香烛,这些东西它虽然派不上用场,也注定收不到,但准备些我心里也好过些。” 夏夏从柜台底下取了一篮子的祭品出来,冲着我苦涩地笑了笑,“我这店虽然没有什么生意,但也得留个人,阿迟不建议替我看着吧。” 我点了点头,这本就不是个事情,举手之劳嘛。 进了柜台,目送夏夏离开。 在柜台呆了一会儿,有些无聊,商榷和阿芙还在上面商量事情,我既然已经从上面下来,就再也找不到理由再上去了。 他们在说的秘密,其实我很感兴趣,因为毕竟也牵扯到了我。但是我又挺怕知道的。 因为我怕,那是一个我无法承受的秘密…… 只能非常无聊地翻看着桌上的账本,夏夏虽然是狐狸精,但是做账的水平还是不错,旅店里的每一笔支出和收入都记得清清楚楚,无一错漏。 “住店,一间上房。”一个男人清冷的声音响起,我抬头就看到黎琛一张似笑非笑的面庞,正坏笑着打量我。 那眼神挺让我不爽的,但是想到之前的画猫,觉得多多少少欠了他一些人情,所以并没有直接赶他出去,眼睛就不断往上瞟,商榷和阿芙还在二楼,等会下来看到黎琛,我觉得他们分分钟都有打起来的可能。 “对不起我们客满了,您可以换一间旅店。”我冲着黎琛笑了笑,然后又无比真诚地补了一句。“画猫帮忙对付虚耗鬼的事情,谢谢了。” 一码事归一码事,他来这里不怀好意是真,我要说谢谢也是非常必要的。 “恩。”黎琛懒洋洋地,冲着我点了点头,“反正我送画给你,也只是为了偿还人情,你能让我这么快就把人情还了,我倒觉得轻松。” 之前商榷同我说过,金华猫重情义,只要欠了人情就一定会想办法还清,不然就会浑身不舒服。我盘算了下,估摸着黎琛也是如此。 “所以,你今天过来,就是专程来说这个的?”我皱了皱眉,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黎琛倒是点了点头。“不然还能有什么。” 他说完竟然打算离开,我怔愣地目送他走出三五步之后折回,就听得他十分好奇地补充了一句。 “不过我倒是挺想知道你和卫蔚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之前你把魔鬼草毁了,我要让人取了你性命,他竟然阻扰?这次也是,虽然派了虚耗来针对你,但也只是要偷走你的记忆,也不打算对你构成伤害。” 他用手托着腮帮,这个问题想来困扰他有些时候了。 偏偏还补了一句。“你可能不知道卫蔚,他这个人比鬼还狠,比妖还坏,所以我才会觉得他如此待你,是有别的原因。” 黎琛之前以人皮作为伪装,曾经和卫蔚共事,也一起开设希恶会所,用紫河车种植魔鬼草。我在心中暗暗寻思了下,总觉得黎琛和卫蔚合作,必是建立在互相利用的基础上,因为魔鬼草可以提升妖术,这一点不但卫蔚需要,身为金华猫的黎琛,也一样需要。 但是,也正是基于如此原因,又让他对卫蔚不得不堤防。 这才是他今日登门过来的主要目的吧。 他想在我这里讨要到关于卫蔚最为私密的秘密,以此作为把柄,好在以后的合作中占得便宜,或者为以后的翻脸,留有重要筹码。 他这算盘打得不错,可是找到我,未必明智。 因为商榷正巧从楼上走下来,也听到他刚才的提问,顺带帮我回答了那个让我非常尴尬的问题。“我家阿迟和卫蔚没有任何关系,倘若真有,也是仇人的关系。” 他气定神闲地开口,说的话我也挺认可的。只是除掉仇人之外,我和卫蔚的关系又有些微妙。再是仇恨,再是埋怨,骨肉亲情血脉相承,这些都是我不可改变,也没有办法改变的。 “仇人呀。”黎琛微微眯了眯眼睛,目光落在商榷的身上,“行吧,我也挺喜欢你的答案,我和他,也是仇人。” 嗯? 他这话我又听不明白了。 可偏偏商榷点了点头,认可了黎琛的话,“你既然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那差不多就可以回去了,你应该知道我们并不是很欢迎你。” “我知道。”黎琛轻巧落下这三个字,转身走出旅店。如他来的那般干脆,绝无半点拖泥带水。我目送他离开之后,便将注意力落在商榷的身上。 他皱着眉,有些不高兴地赔了一句。“你说这只金华猫这个节骨眼过来,到底有什么打算?” 自言自语地,也不像要从我这里问个答案。 阿芙从上面走了下来,轻轻摇了摇头,“我看他爱咋样就咋样,也闹不个什么事情来。今晚还是早些休息吧,明天还得去开坟。” 我点了点头,之前阿芙就说过这事情等不得,所以就是明天了吗? “我知道了。”商榷懒洋洋地回了一句,直接拖着我就往二楼走。路过阿芙的时候,很平静地补充了一句。“我今晚要和阿迟好好聊聊,说些话做些事情,你在不方便。” “哦。”阿芙点头。 他们说得云淡风轻的,但是我脸上潮红一片,这大晚上的,要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情……分明,就只有那一件嘛。 不过,我挺期待的。 等进了房间,某只就把我扔在了床上,夏夏添了床被褥,比之前舒服了些。我羞赧地正打算起来,商榷却先一步躺在了我身侧。 然后重新将我按倒在了床上。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慌忙地闭上了眼睛,忍不住在心中埋怨了一句。他倒是挺心急的嘛。 不过商榷并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用手摸了摸我的脖颈。 那块红肿在他的触摸下,让我有些不大舒服。微微转身就瞥见他担心满满的神情。 我冲着他笑了笑。“真没事,不就过敏吗?死不了人的,等明天我们开坟出来,我就去医院好好检查,你放心,一定不会给你省钱的。” 我半开玩笑地说,就希望可以让他宽心。tqR1 “我又不缺钱。”商榷果然回了一句,然后将我抱入他的怀中,手仍旧停在我的脖颈上,我听他一声浅叹,只可惜他后面的话说得太浅。 我没有听清。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下墓 “阿迟……” 我正在吃早餐,突然被阿芙大人这么一叫,猛然抬起头来,粥就这样滴落在了身上。商榷只是微微皱了皱眉,随后轻轻给了擦拭了一下。 我看到阿芙和夏夏两个对视了一下,我本以为她们好歹会低头,却没有想到两个都看得更起劲了。 这倒是惹得我更羞赧了一些。 “好好说话!”商榷这句话自然是对着阿芙说得,也只有他敢这么跟阿芙大人说话,我只能悄悄吐了吐舌头,便尽量显得无辜一些朝着阿芙看去。 “吃了饭之后跟我和商榷一起出门去,那地方已经确定好了。” 夏夏听到这里,便自动走了出去。从夏璃被商榷给收拾了之后,虽然夏夏说着不会怨怼商榷,可我到底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夏夏。 毕竟这件事情怎么看都跟我有关系。 “阿迟……” 阿芙大人的手在我的眼前晃了晃,我这才收回了落在夏夏身上的目光,而商榷索性掰过我的身子看着我说道,“阿迟,不管是人还是妖怪都必须要学会为了自己的选择负责。你懂我的意思么?” 我知道商榷是在说夏璃的事情,我顺势点了点头。 夏璃是魂飞魄散,虽然罪有应得,但是我总觉得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不过并没有在这个时候说出。 “不想见的话,就赶紧吃饭。吃了饭一起出门。”阿芙说完,就直接起身走到了门口,目光落在了乌山之上,“眼光确实不错,这地方倒也是个好地方。” 我心中觉得疑惑,这地方再怎么说也是一贵族墓,不会是太差的地方,风水之类的我虽然不大懂,但是应该是一块风水宝地。 想来阿芙和商榷是找到了商榷的墓穴所在,想到其中也有我自己的功劳,我便觉得十分开心。 “傻笑什么呢?” 商榷揉了揉我的发丝,将一叠菜推到了我的面前,我仰起头对着商榷说道,“很开心啊。我终于能够帮到你了。” 却没有想到商榷的眼神变得极为幽深,在那一刻的他只幽幽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到商榷看我的目光与往日不同了。 墓穴竟然在乌山对面的山脊上,与父亲卫蔚所在的地方形成了一个两两相望的局面。我站在山脊上,脑海里不自然就浮现出了当初在壁画上看到的一幕。tqR1 商榷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极为沉默,我知道商榷是想到了当年的事情,我忍不住握住了商榷的手,对着他笑了笑,随后点了点头。 “在墓穴前面秀恩爱真的好?” 岂料阿芙大人却是转过身来冲着我和商榷揶揄了一句,被她这么一闹,我便忍不住羞红了脸,放开商榷走到了阿芙的身边。 却没想到,与我所预料的不同,这墓穴却是极大,而且墓门并没有受到严重的损坏,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可能还没有被盗,但是有一点比较奇怪的是,这土质与掩埋两千年的土质还是有所区别的。 阿芙大人皱着眉头看了看,随后对着商榷招了招手,商榷上前看了看,“是双墓坑。” 阿芙点了点头,我凑上前看了看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商榷只冷冷说了一句,“笨!” 我懒得反驳,直接吐了吐舌头,就跟着阿芙大人下了墓。 要说盗墓,我是从未见过像阿芙大人这么霸气的了。一般的盗墓贼都是挖盗洞,随后探测空气,再决定可不可以下墓。 她是直接推开了墓门,然后大摇大摆得走了进去。 我在她身后看得是目瞪口呆,这种盗墓我真还是第一次看到。 “走啊!愣着干什么?”商榷在我身后推了一把我,我这才反应过来,然后急忙跟上了阿芙大人的步伐。 这个墓不小,并且是典型的覆斗式墓葬。覆斗就是说封土的形状,像是把量米的斗翻过来盖在上面,四边见楞见线,最顶端是个小小的正方形平台,有些像埃及的金字塔,只不过中国多了一个边。 从墓门进入之后便是“明殿”(冥殿),里面有各种的家具摆放,虽然我对历史了解不多,但是看这些器物的造型,便约摸也是先秦的东西,可是这东西未免太齐全了一些吧? 墓葬讲究的是“造化之内,天人一体”,信奉若是陪葬越多,那么到了地下便也可以跟着享受,始皇帝为了在地下也去开疆拓土便陪葬了兵马佣。 可等我认识了阿芙之后,我才明白,民间那句“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是有道理的。 不论你身前如何荣华富贵,可到了地下,最看重得是你的德行。 我牵了牵商榷的袖子,轻声问道,“这真的是你的墓穴?”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一个先秦贵族的墓穴。难道说商榷说是随便找了一处躺在了棺材里,就是这样鸠占鹊巢? 我可不敢真的问出来,因为此时商榷微微皱了皱眉头,在空气中嗅了嗅,随后对着我说道,“自己小心一些。” 这种贵族墓葬中一般都会有机关暗道,可我们几个走了这么久也没有任何机关出现的痕迹,而且那些石壁上似乎还有痕迹,地上也有一些凸起东西,细看之下却是箭镞,可让我奇怪的是,这遍地有箭镞的痕迹,但是那些陪葬品却一样都没有少,难道说还有盗墓不要陪葬品的? “小心一些。”商榷忍不住又提醒了我一句,可我看到他脸色苍白,眉心也是紧皱在一起,身上有说不出的感觉。 我心中自然担忧,忍不住问道,“你没事儿吧?” 就在这个时候,商榷使劲将我一扯,我便入了他的怀中,他一伸手就抓住了一只激射过来的箭镞,看来这防御措施还没有完全失去效用。 阿芙潇洒得走在最前面,听到响动,忍不住回头,“秀恩爱,被天谴。” 然后轻轻甩了甩头,就推开了第二道墓门,进入到了这次的目的地“寝殿”之中,可偏巧这个时候,我闻到了另外一个味道,这味道不属于商榷。 第三百四十九章 壁画再现 可预想之中的棺椁却并没有出现在我们的眼前,而是一座巨大的雕像,这雕像不伦不类,我说不清楚他的模样,却偏生又觉得莫名的熟悉。 “别动!” 就在我的手即将要触碰到那雕像的时候,商榷冷喝了一声,我立即缩回了手,对着商榷吐了吐舌头。tqR1 “你确定,你当初奄奄一息还可以跑这么远来躺七七四十九天?”阿芙大人转而霸气得朝着商榷问道。 “不甘心罢了。”商榷隔了半晌才回答了阿芙的问题,只他的目光却突然落在了我的身上,我有些疑惑得朝着商榷看去。 商榷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之后,有些不自然得转到了另外一边。 人,有千百种情感,最让人无奈也最不能割舍的便是甘心,你不甘心他离开,于是苦苦追求;你不甘心冤死,于是成为厉鬼。而商榷不甘心被自己追随之人所杀,于是成为了摄青鬼。 “哎哟哟,这都心疼了?”阿芙察觉到了我落在商榷身上的眼神,便笑着说道,“早知道我就应该带你去看看他受刑时候的样子。” 说完,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为了开解商榷,说了一句,“人,取舍皆平等。想要获得,终要有所舍。” 她却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倒是让我心里无端咯噔了一下。 “你自己躺哪儿都不记得了?” 阿芙朝着商榷问道,语气颇有些埋怨,却没有想到商榷只冷冷回了一句,“你当是家,随时回来?” 偏生商榷和阿芙两个人对视一眼,似乎是在交流什么,我却什么都不懂,索性也不再去看他们两,安心地在墓室来搜寻起来。 这墓室一反常态,原本应该是寝殿的地方,却没有棺椁,看来原本葬在这个地方人为防盗墓,还是费了一些心思,只是却苦了商榷了。 我忍不住回头去看商榷,却没有想到商榷和阿芙两个人正在一起说话,也不知道阿芙说了什么,商榷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即便知道阿芙与商榷两个人清清白白,可我到底还是有些醋意,轻哼一声,手直接砸到了墙壁之上。 原本就许多灰尘的墙壁陡然发生了异变。 “轰轰……” 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那墙壁就直接变成了漆黑的一块,与我在卫蔚屋子后面看到的竟然一模一样。 这一刻,我脑海里出现了那些壁画。 忍不住我就将手放在了这石壁之上,而这石壁竟然也如同后山之处一般,慢慢得开始显出了了图画来。 那壁画与卫蔚后山的壁画一样都是讲述的卫家的故事,只是这一次,比后山壁画多了一群人,而那群人全部都是道士打扮,看得出来应该都是当时的道士,而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却是一千多年前的样子,约摸是唐。 这群人似乎是在做什么仪式,以卫家的先祖为首,全部都围在了一副棺椁之前,嘴唇半张,是在念咒语。 虽然我不知道那咒语是什么,可从众人严肃的神色之中可以看得出来,这次的事情颇为严重,甚至于卫家先祖的眉心都是紧皱的。 故事往后,便是众人解决了问题,围在了卫家先祖的身边,而卫家先祖也受了伤,手中拿着一个东西。再往后便是那东西交于卫家先祖保管了,我细看之下,却发现那是一枚长条状的物件。 我只觉得那东西十分熟悉,似乎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我忍不住呢喃,“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却没有想到我的呢喃引来了商榷和阿芙两个人的关切。 “阿迟,你在干什么?在那扇墙壁前,你便已经站了一会儿了。” 我诧异得看向商榷和阿芙,“难道你们看不到?” “应该看到什么?” 突然之间我想到了我在后山看到的壁画,那个时候商榷也说自己看不见,如今连阿芙也看不到。难道说这个真的是卫家的人才能看? 我急忙摇头,“没事儿,没什么的!”说完就急忙低了头,依着商榷和阿芙两个人的聪慧,定然会发现我隐瞒了他们。 只是没有想到商榷和阿芙却什么都没有问,商榷只是轻声说道,“这墓室不小,便是我也不甚了解,你自己小心一些。” “嗯!!”我点了点头,可脑袋却飞速得运转起来。 这个地方是商榷的墓室,但卫家的先祖却在这里进行了封印仪式,难道说这一切都跟商榷有关? 虽然商榷一直都说我笨,但那是与他和阿芙相比,我自认为自己还是非常聪明的。 这个地方明显是有人进来过,但是不是盗墓贼,因为这墓室里陪葬的东西并没有少;加之这面壁画以及那中间雕塑的出现,让我不得不多了一份心思。 我将目光重新落在了雕塑之上,准确得来说不过是个泥塑,而那泥塑细看之下却是一个人正在从一个怪物身上取东西。 那怪物赫然是一只摄青鬼,而那人却与壁画之上的卫家先祖有几分相似。 难道说,壁画当中卫家先祖封印的那只厉鬼是商榷? 当然了,这种种都不过是我自己的猜测罢了,具体如何,却是商榷自己才能知道的。 我就站在石壁面前,突然之间我没有了勇气朝着商榷走过去。我是真的害怕了,我害怕商榷告诉我的真相是我所不能接受的;我更加害怕卫家先祖封印的那只鬼真的是商榷,如果这样的话,我与商榷之间…… 可我想了想,爷爷走了,卫家只剩下我和卫蔚,我与卫蔚便是不可能亲如一家的了。不管发生何事,我都会站在商榷的那一边。 这般想着,我便朝着商榷走去,却未曾想到就在我即将抬脚走的时候,只感觉脚下一滞,身子一个踉跄,手直接触摸上了壁画上卫家先祖手中拿着的钥匙,只感觉壁画锁在的墙壁发出了咚的一声,我大呼一声,“商榷……” 话音还没有落下,那墙壁就又合上了。 第三百五十章 散了 “吼……” 伴随着这样的一个声音,我看到阴兵朝着我而来;而墙壁合上的那一刻,我分明看到了一队阴兵朝着商榷和阿芙而去。 因为阴兵冲击的缘故,我直接一个踉跄便按到了卫家祖先手中拿着的钥匙。却也没有想到,这个竟然就是这个墓室的玄机所在。 可在这个时候我心中也发出了一个疑问,因为那壁画只有卫家的子孙才可以看到,难道说着墓室的机关在那个地方也跟卫家先祖有关系? 虽然脑海中有无数的疑问,但是到最后我都只是轻叹了一口气,因为我必须要独自应对眼前的情形。 我并不担心商榷和阿芙,毕竟这只是阴兵罢了,对于阿芙这个九殿阎罗来说肯定没有任何问题。 所谓阴兵,在民间传说之中有两种类型,一是身前为将士,死了之后怨气不灭成为阴兵;第二种就是地府外出拘魂的鬼差。 而出现在我眼前的阴兵便是第一种,我四下看了看,这才发现原来在我现在所在的屋子里竟然有许多骸骨,想必这些人都是殉葬而亡。 巧合得是我刚刚触碰到了石壁,也惊扰到了他们,所以才出现了阴兵冲击的情况。 难怪这个地方明明是一个贵族之墓,却无盗墓贼光顾,想必之前也应该有胆子大的盗墓贼来过这里,但是却被阴兵给吓跑了。 这些阴兵是可以肉眼看见的,对于我来说就看得更为清楚了。 说白了,这些阴兵便是厉鬼,而且是身前就极为厉害兵士所化,比一般厉鬼更懂得排兵布阵以及协作。 原本我以为这墓穴就三殿,最多再有两个耳室,可如今看来却都是我小看了这个墓穴。 在寝殿的旁边竟然还有这样大的一间耳室,这些阴兵全部都是先秦兵士的装扮,看到我的时候目光之中露出了几分狠厉。 阴兵不难对付,但是最主要的是阴兵特别能缠人,他们的宗旨只有战斗这一项。 “阿迟……”我仿佛听到了商榷呼唤我的声音,我暗自咂舌,这个情况就算是我想要跑到商榷的面前去也是不太可能的了。 “呵呵……其实我不是来盗墓的,至少我不是来盗你们主人的墓。这盗墓是犯法的,我是律师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呢,对不对?” 我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刚刚进来的墙壁上靠去,开始不断得搜索起来。 当然了,这些阴兵不会任由我在这里肆意搜寻,在我努力找寻出路的时候,他们一直在尽力攻击我。 我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找到那钥匙,打开这件耳室,然后走出去。 “卫家先祖当初究竟在这里干什么啊?” 我忍不住嘀咕出声,即便是将之前在卫蔚后山看到的东西联系起来,我依旧是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隐约觉得这一切都跟自己和商榷有莫大的关系。 “阿迟……” 我再次听到了商榷的呼唤声,我努力得想要回答商榷,可眼前却是应对不暇。索性收起心思来对付这些阴兵。 阴兵难缠,他们会战斗到最后一刻,所以必须将他们全部收拾了我才能出去。 铜镜定身,皮鞭收拾,倒也很快。 只等我收拾好这些阴兵的时候,我的手就开始在墙壁上逡巡起来,按照记忆之中的样子,我到底还是摸到了那钥匙,脑海里再次传来一种奇异的感觉。 那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 墙壁再一次打开了,我望着这空无一人的寝殿,脑海里却闪过了刚刚在耳室看到的情景,我仿佛看到一队队的兵士似乎在围着一个什么东西。 虽然很想再回去看看,但是商榷和阿芙都不在,我要先去找到他们。 只是这进来的时候一直都跟在阿芙的身边,倒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墓穴具体的结构和守墓阵法。如今阿芙不在,我已经成为了无头苍蝇了。 约摸一个小时之后,我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忍不住长叹,“这守墓阵法用得这么好有什么用?要是身前做了坏事儿,你到了地府还是得一件件得还!这都没有啊!” 我知道,我是不愿意去想那壁画上的事情。 这里是商榷的墓穴,而且一千多年前卫家的先祖出现在这里过,这一桩桩一件件连起来,一个事实就呼之欲出。 “商榷,你们在哪儿啊?” 我忍不住轻呼,手也在商榷送给我的玉镯子上摩挲起来,“难道到现在了,你都不肯告诉我么?” 我知道,不管商榷说什么,我都会相信,并且一如既往得支持他。 可如今…… 就在这个时候,玉镯子竟然亮了,那种光在这墓室之中显得特别可贵。 “你要带我去找商榷?” 我有些傻傻得看着玉镯子问道,却没有想到玉镯子发出来的光芒竟然闪烁了几下。我心中狂喜,急忙问道,“你是答应了?”tqR1 那玉镯子又闪烁了起来。 心中虽然疑惑这玉镯子的来历和功能,但是它应该能够帮我找到商榷。 “走!”想到会见到商榷,我到底开心了起来。只是心中却想着,等见到了商榷一定要好好问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玉镯子和它的墓穴以及那壁画的事情,我都会问清楚。 我知道,这是他的秘密,他一直在掩藏的秘密。从卫蔚和他单独聊天的时候,我就隐约猜到了一些,应该是跟我和他有关系。 莫非就是因为卫蔚知道当初卫家先祖曾经封印过商榷,所以害怕商榷会对我不利? 其实,人心虽然不可测,但是我的感觉不会错。 我相信商榷,不只是因为我爱他,而是我也能感觉到他也爱护我。 这墓穴却也不大,只是在这墓穴之中有阵法守护,不懂之人确容易转死在这墓穴之内。我心中想着,幸好有阿芙和玉镯子的时候,我就隐约听到了商榷和阿芙说话的声音。 我急忙朝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可眼前这一幕,我惊呆了,因为这里实在是太熟悉了,赫然就是之前我对付阴兵的耳室之后,原来真正的寝殿在这个地方。 也就是说之前我们看到的那个寝殿却是专门用来骗人的。 我看到商榷和阿芙站在墓门前,似乎正在说着什么,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太好。我心中有些疑惑,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过去的时候,却听到商榷开了口。 第三百五十一章 阿迟,回去! “阿迟,别过来。”我刚打算迈开脚步,便听得商榷的这一声响起,不由得微微将自己的唇咬住,倒是想要问问他,他和阿芙都在那里,为什么偏偏开口拦着我,不许我过去呢? 脚步也不由得地停了下来。 我盼望着自己可以帮忙,但是他却总用为了我好作为借口,让我离他远远的。 阿芙却冲着我招了招手,“阿迟,你别听他的,快些过来吧。” 有阿芙这句话作为撑腰,我暂时就可以不怕商榷了,于是赶忙冲着她点了点头。 这处墓穴的主室大得离谱,差不多百来平方。古人修建陵墓,尤其是贵族王孙之后,便喜欢将陵墓修得巨大。 仿佛这样就可以:生前是王,死后还是王。 所以我从远处走来,到商榷和阿芙的近前,还得耽误些功夫。走得近了,某只不知道抽什么风,竟然又用言语逼迫我停下。 “阿迟,别再过来了。” 他不但是急促的开口,而且话语中还带着恳求的意思。倘若不是阿芙拦着他,只怕他现在都要冲过来,带着我离开了。 他那除掉慵懒,略微有些紧张的模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可不过几十米的距离,我过去又能有什么危险呢?再说了,我是过去和他站在一起,他难道还没有保护我的把握? 一旁的阿芙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我知道她一贯看不惯我们如此扭扭捏捏的模样,也一贯非常没有耐心,就狠狠地埋汰了商榷一句。 “我们耗费了那么大的精力,从丰都到乌山,找了墓穴,进了这里,刚刚还和守卫的阴兵缠斗了一番,若是你现在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带她下来?” 阿芙生气地冲着商榷吼了一句。 虽然不大明白阿芙的所指,但是商榷如今优柔寡断的模样,实在是让人觉得奇怪。他虽然性子一贯懒散,但须作的事情断然不会迟疑,连我都觉得今天的他实在是陌生,也实在是让人觉得奇怪。 “我……我不知道。”他有些痛苦地将头低下,身子半转,面向阿芙却是背对着我,我也再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也不知道他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倒是阿芙冲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走到他身旁,将手落在他肩上。“我说过等不得。你等不得的事情,阿迟一样等不得。” 嗯? 我又陷入到了更深的疑惑当中,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商榷的神情我不明白,阿芙的话也听不懂呢? 什么事情是商榷等不得,而我也一样等不得的呢? 商榷的身子,也因为阿芙刚才的开口,有轻微地颤抖。我听到一声浅淡的叹息,然后他用压抑得无法再压抑的声音开口,他同我说。 “阿迟,过来吧。” 在阿芙的再三劝阻下,商榷总算是改变了自己最初的立场,只是仍旧背对着我,我也是突然觉得他苍凉的背有些萧索。 我和他之间,还有三五十米的距离。 搁在平常,也就是一分钟不用的功夫,我就可以到他的身旁。但是刚才陡生的变故,又让我的心中多少觉得有些不安。 因为不安,脚步就慢了。但是再慢,也没有阻挠我近前的打算。 商榷也将身子慢慢地转了过来,只脸上的表情晦涩不明,我也看不清楚,不甚真切。表情可以反应内心的变化体现心中的喜怒哀乐,眼睛可以读懂表情,所以便能通过此判断是否危险。 我虽然看得不甚明白,但还是冲着商榷点了点头,然后缓步走了过去。 可我到底没有能走到商榷的身旁。 因为就在走到墓穴中央,且距离商榷还有三五步距离的时候,我的面前突然生出一道透明的屏障,宛如一面玻璃墙一般,虽然看不到,但是却无法穿透。 我抬手微微触摸,更能感受到这堵墙的存在,它横亘在那里,阻断了我和商榷之间的联系。 商榷似乎也察觉出来了,连忙上前也用手敲打那道透明的屏障,但是他同我一样,都没有办法突破那个阻隔。 倒是阿芙,由始至终十分淡然地看着这一切的变法。仿佛我们之间无论如何发展,都和她没有一丝一毫的联系。 “不行,阿迟你快走,从这墓穴出去,永远……永远都不要回来!”商榷突然变得激动,话语带着慌乱的同时,一双眼睛也因为过度激动而充满了血丝。 他几乎用怒号的声音,冲着阿芙说。“不,别让阿迟过来。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这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把她牵扯进来!” “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去湘西!”商榷的声音充满惧怕,只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我也是从未见过。 恍恍惚惚,几乎是下意识地又想着往前走。 “卫迟!你没有听到吗?你给我回去!沿着你来的路,给我出去。”商榷见我还停留在原地,又冲着我怒吼到。 他有多久,没有连名带姓地称呼我了呢? 他看上去又是那么的慌乱。 可是其实我心里是不想逃走的,就算真出了什么事情,也是他带着我一起离开呀。这一个人走,是什么意思? 可是,我也走不了了。 ……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的脚下已经生出了长长的、巨大的藤蔓,将我的双脚死死缠住,丝毫都不能动弹。 如同镣铐。 随着藤蔓将我束缚,眼前的场景也开始一幕幕发生变化,之前在卫蔚那里看到的壁画,又再一次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而且那原本只是平面的壁画,此刻却变得鲜活了起来。 我诧异地看着那一幅幅的壁画,尚未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听到商榷一声无奈到了极致的叹息声。 “到底,还是太迟了。”他喃喃自语,说完这句话之后,将整个身子颓然地蹲在地上,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是光那副挫败的模样,我就知道他一定很痛苦。 阿芙长长而轻轻地叹了口气,倒是有些可怜商榷这副模样,将手落在他的肩上,苦笑着开口。“这世上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包得住火的纸。” “是呀。”商榷应了一声,颓败靡费之际,更添可怜。tqR1 第三百五十二章 鲜活的壁画 是呀,一切都太迟了。”阿芙叹了口气,也是非常无奈地开口,“你当初冥婚的时候,就应该问问我的意思,你本就容易动情,跟着她,早晚会喜欢上的。” 可当初冥婚,乃是因为他伤重,需要借此吊着一口气,勉强苟活。那时候我没得选,他……还不是一样。 “你,知道个什么!”商榷果然轻哼了一声,驳斥了阿芙刚才过于理想的言论。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阿芙皱眉,对商榷如此积压了很多不爽,然后补了一句。“不过倘若你什么都知道的话,我倒是想要问问你,这事情要怎么处理?” 商榷又只能不说话了。 可我顾不上他们,我还得顾着在我眼前出现的,那一幅幅或生动、或鲜活的壁画。他们本应该绘制在距今已经有几百上千年的古代,但是壁画上承载的故事,却又是那么鲜活地呈现在我的面前。 先秦时代的卫家,是血统最为正统、天资最为奇特的方士,精通占卜和问天,在各诸侯国中都有效命。 那是一个战火纷争的年代,无数有识之士为了得到君主真正的赏识,而离开了自己本来的国家,对他们而言只有可以实现梦想的地方,才是他们值得效忠的祖国,卫氏一族也是如此。 其中最为精锐的一族,归了当时因为商鞅变法、国力增强的秦国。 问卦,卜天命。 之后商鞅受冤屈,被判五马分尸株连九族。心中积怨难消,便以其学生商榷之名,行走世上,于乌山寻一贵族墓穴,躺在棺材底下七七四十九天,成了天底下最可怕最可怜的摄青鬼。 摄青鬼在世上游走,因为心中积怨,在最初的几十年时间里全然丧失理智,为了泄愤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卫家族人受到当时所有诸侯国的拜托,诛杀摄青鬼, 但是奈何商榷所成的摄青鬼实在可怕,根本不能力敌,而他的怨恨直到秦亡也没有丝毫削减。卫氏一族无奈,只能退而求其次,到了乌山,找到那处当年炼化摄青鬼的棺椁。 摄青鬼虽然不死不灭,以半人半鬼的模样在人间游走,就算仇恨消失也不会投胎,但仍旧有自己的弱点。其能力会随着时间的消退而逐步减弱,甚至会完全消失。 倘若想要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就得在法力完全丧失之前,找到当初炼化摄青鬼的墓穴,再在棺材下不吃不喝地躺七七四十九天,重新炼化。 卫氏一族知道摄青鬼这一特性,虽然没有办法在现在阻止商榷,但是又不能让它在以后还有机会重新炼化。于是就将这处墓穴以特殊的方式封闭起来,并且专门打造了一把钥匙,将钥匙交给历代卫家道法最杰出之人保管,并叮嘱千万不要存有贪念和妄断。 此外,卫家后人也必须学习和摄青鬼抗衡的术法,以保自身周全。 所以,就算当初我还没有打算继承爷爷的衣钵和鬼怪打交道,他就把那套对付摄青鬼的招数告诉给了我知道。只是我没有想到,那套东西,从一开始竟然是为了提防商榷而专门研制出来的。 所以,这就是卫家和商榷之间的恩恩怨怨? 我皱了皱眉,觉得事情貌似不那么简单,可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我又说不上来。 不过在我的身后,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因为有藤蔓的束缚,只能将身子半转过去。有些苦涩地看着来人,卫蔚、秦越和蓝蔺……还有和他们一道进来的夏夏,及身后成群的阴兵。 刚才便是它们,费尽心思地阻止我来到这地方,但是也只是想要阻止我,并没有要伤我性命。 从这一点,我便推断,此事定和卫蔚脱不了干系。 “阿迟,这是……”最先开口的还是秦越,声音中带着无限的关切。他想要冲过去,但是被蓝蔺拦住,小丫头在任何时候都对我敌意满满。 “师兄你不用管她,这是她跟了那只死鬼之后,咎由自取的下场。” 蓝蔺这话,我听不明白,但似乎她也好像知道了些什么。tqR1 我只觉得可笑,明明这事情和我才是息息相关,怎么到头来我才成了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而他们明明都可以置身是外,但是偏偏又什么都知道。 这是上天同我开的一个玩笑。 商榷将身子站了起来,恢复到一贯清冷的模样。他刚才的焦躁和反常都因为卫蔚出现而消亡,这副模样除掉有些陌生之外,倒像是那个我无比熟悉的他。 只是,同时又觉得疏离。 眼前的最后一幅壁画,是之前在石壁上看到的倒数第二幅,便是一女人跪在送子神灵面前,口中喃喃自语,念叨有词。只是当时因为画面模糊,我看不清楚女人的模样。 不过,现在看清楚了。 那女人生得漂亮而柔弱,我也的确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她的笑容浅淡,带着幸福和略微的不安。 她,我在梦里见过。 确切地说,是在那个商榷为我编织的梦里见过,她是我的母亲,她当初为了将我生下,可是赔掉了自己的性命…… 我记得,父亲会称呼她为阿雅。 而那尊佛像的容颜也慢慢变得清晰了起来,虽然庄严肃穆,但是同时魅惑妖娆。模样和夏夏,竟然有七八分相似!那尊佛像是她狐狸精伪装的? 我咬着唇,这个发现让我合不拢嘴巴。我明明已经知道了很多,可为什么脑中还是一团浆糊,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还是让我来说吧。” 卫蔚往前走了一步,话语里带着恨意地开口。我看商榷的身子有些颤抖,似乎想要阻止,但是并没有开口拦住。是因为……他拦不住,卫蔚要说的那些,我早晚都会知道? 卫蔚清了清嗓子,继续往下说。 “卫家封锁这处古墓的事情,做得非常隐蔽,且之后因为嬴政对卫氏一族屠戮,让我们不得不隐居深山老林,十数年不敢出山。所以商榷并不知道我们封锁古墓的事情。也是到了最近百年,因为法术的渐渐消失,才想着寻找当时古墓,也才发现了我们当初布下的封印。” “其实他当时根本就找不到当初封印之人,是卫子陵被鬼神迷了心智,为了救那个已经死去的鬼胎,竟然请米请了他过来,也把这些年卫家承载的秘密,统统告诉给了他知道。” 卫蔚顿了顿,这事情也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所以需要稍微镇定一下,才能继续往下说。“因为,彼此都有图谋,所以他们结下了利益的联合。” 所以,商榷想要的,是那把钥匙? 第三百五十三章 你要的,只是这个? “只是那把钥匙经过长时间的风化,已经没有办法重新启动,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其注入新的生命,然后孕育一段时间。”夏夏接过卫蔚的话开口,整件事情她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那时鬼君告诉我,伪装成送子神灵的模样,在卫子陵的帮助下,里应外合,以骗取阿雅有个孩子为名,让她吞下了那把已经风化的钥匙,然后她果然就了孩子。”tqR1 那个孩子,是我。 卫蔚有些不大高兴地瞪了夏夏一眼,这事情本应该他来娓娓道来,但是却被一只狐狸精抢了去,心中很是积怨,所以重新将话语的主动权抢了过来。 “我当时不在湘西,等知道事情往回赶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我想尽一切办法,想让阿雅流产,甚至于连产鬼都动用了,没有想到她到底还是生下了你。” 卫蔚说的后半截,我在入梦的时候已经知道。但是我不曾想到事情的起因,竟然会是如此…… 也就是说,我其实只是一把钥匙,因为需要在钥匙之上注入新的生命,所以我才来到了这世上?难怪卫蔚会说我来到这世上是个侧头侧尾的错误,他竟然是对的。 可是仍旧有些不大相信,偏执地将目光停在商榷的身上。我希望他告诉我,他当初将我带回湘西,不……不仅仅是为了这个。 商榷并没有说话,他只是将头深深埋下,一双眼睛充斥着满满的闪躲。 他在怕,也在逃避。 他不说话,那么也就只有我开口,去质疑卫蔚刚才话里的纰漏。 “照你那样说,在母亲生下我之后,他就可以杀了我夺走我身体中的那把钥匙,为什么一直要拖到今日?甚至当初为了给我续命,自己在地府受了二十年的折磨?” “我从未想要你的性命!”我的话不过刚刚落在地上,就被商榷打断。他声音颤抖,连身形都在颤抖! 但是那话,没有迟疑。 可当我一字一顿问他那真相到底是什么的时候,他又陷入到了久久的沉默当中。 他刚才说得那番确切,就应该拿出确凿的证据出来,堵住卫蔚的嘴巴,让他和夏夏都不能言语。 可是,他没有。 所以我还得听卫蔚告诉我一个更加残忍的事情,“那不过是因为你太小,倘若那个时候将钥匙取出,钥匙不能成形也派不上用场,他这没有办法,才又看着你活到了今时今日。” “所以,我的锁骨,就是那一把钥匙?” 我笑了笑,其实那个答案我是知道的,也知道得非常确切。从商榷第一次触碰我锁骨时,会发出淡淡的火光引起灼热开始,我就知道我的锁骨里藏着东西。 否则那两个盗墓鬼不会说,“小姐,你的脖颈上藏着先秦的宝贝。” 否则商榷不会每每看着我的锁骨怔愣出神,夸过它漂亮,也不许我在脖颈上带任何的装饰,一如围巾和项链。 唯一例外的是,阿芙送我的项链。 而那条项链,也好生奇怪。比如它会生长出曼妙的曼陀罗花,掩盖住我的过敏……甚至于那红肿也并非是过敏,而是阿芙口中的那句“已经等不起”的症结。 是因为存在于我锁骨的钥匙,呼之欲出造成了红肿,所以他们等不起了吗? 我将手指停留在自己的锁骨上,突出的触感让我有些不大舒服。商榷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关切而迟疑。 “你找我到,从东北到湘西,从湘西到丰都,从丰都到乌山,就是为了这条锁骨?”我嘴角往上扯了扯,冲着他有些牵强地笑了笑。 他不回答,只是脸色阴沉得厉害。 “其实你不用这样呀,你早些同我说你要,我给你便是了。”我往上扬了扬头,不知道怎么得竟然有些委屈,也想要落下眼泪。 但念及在湘西卫家老宅前,他同我说的那句“你哭我痛”,便再也不敢把眼泪落下。只盼望着用这样的方式,将眼泪活活地逼回去。 他不回答,我又将目光停在阿芙的身上,“阿芙大人,您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是不是要把这条锁骨毁了,那钥匙才能出来?” 我现在得庆幸,脚下有藤蔓束缚了我,否则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站立的力气。不过这副面色苍白,神色凄凉的模样倒也非常可怜。 “阿迟,你不要闹。”秦越急促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这没有锁骨,你还能活吗?倘若可以,也得赔了半条性命,不成模样。” 他倒是真的,挺关心我的。 可我将他的话自动忽略,目光仍旧停留在商榷的身上。 “可是某人处心积虑地找到我,想尽各种办法,甚至于还让我死心塌地的喜欢,不就是为了这根锁骨吗?我给了他,他得偿所愿了,以后就不会缠着我了。” 我笑了笑,可纵然是我自己,都不知道刚才说了什么。 那话是从我口中说出的,但是未必遵从我自己的本心。可是本心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阿芙,你同我说,我要怎么做?” 我的身上,有一把随身携带的小匕首,很短,但是足够锋利。本想着用来对付可能在墓穴当中遇到的厉鬼,没有想到现在竟然派上了这样的用场。 “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不要了。我真的什么都不要了。” 商榷冲着我摇头,失了一贯的慵懒,用手敲打着那道看不见的屏障,想要冲上来去阻止眼前这个有些疯狂的我。 可是,阿芙狠狠地,一把将他拉了过来,扔在地上。 “闹的那个人,是你。”她骂了商榷一句。“从你做摄青鬼的第一日,我就跟着你,你有多少的本事,我统统都知道。” 他低着头,没有从地上爬起,只是任由着阿芙将接下来的话说了出来。 “曾经的你,纵然我十殿阎罗也不敢招惹。可看看最近百年,你都弱成什么模样了!千年大魃就能让你险些赔了性命,墓鬼背后的势力不敢招惹,连身边藏了虚耗都察觉不到。” 阿芙气得厉害,恶狠狠地看了商榷一眼,又是补充了一句。“那我问你,你不要这把钥匙,十五受刑那日,你打算怎么扛过去?” 阿芙关心商榷,是真的。所以,他才会那么迫不及待地想着要来乌山,要下墓穴,要我脖颈上的锁骨。 …… 第三百五十四章 本,无可厚非 只阿芙的话,让我心中莫名有些抽痛。 她那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着他倘若没有锁骨,连……连每月十五例行的刑罚都扛不过?扛不过会怎么样? 我万不敢往下想。 “怎么会?”商榷回了一句,可这么浅薄的三个字不具任何说服力,我也不信丝毫。 只能将眼睛往一旁偏了偏,我从刚才开始,直到现在都没有和他对视的勇气,他在我的面前,也永远彻头彻尾,一身秘密。 我盼望着可以知道那些秘密,因为那会让我对他有更深的了解,但是我又不敢知道…… 因为我好怕,好怕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能够直面揭开秘密之后,那接踵而至的伤害。 之前商榷问我,隐瞒和欺骗我更不能原谅的是什么? 我当时思量他一直以来对我都是隐瞒,身世不说,秘密不说,不忍让他为难故而选了欺骗。可我现在才醒悟过来,这两者本就息息相关,一脉相承。 因为隐瞒一件事情的时候,为了遮掩,是需要用到谎言的。为了将秘密遮盖得密不透风,便需要用到一个又一个的谎言。 谎言层层包裹,我又如何看得到他的真心,真性情呢? 不过看得到看到,现在似乎也并不重要了。 脚下的藤蔓似乎缠得更紧,我手上的动作让秦越心更担忧,虽然蓝蔺阻挠着,他还是想要来到我的身旁。他想要阻止我可能会有的疯狂举动。 可其实,我要做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而秦越,也终究没有来到我身旁。因为在他的面前同样横亘起了一道看不到、但是无法穿透的玻璃屏障,将他和卫蔚一行,也阻挠在了外面。 也就是说,整个偌大的古墓中央,除掉我,和束缚我的藤蔓之外,再无其他东西可以进到屏障当中。我只恨屏障是透明的,他们就算进不来还是可以看到我的一举一动。 我现在更希望屏障带着颜色,我在里面呆着,商榷那边看不到我,卫蔚那边也是一样。我便可以如同躲在地缝当中一般,将这事情暂时逃避过去。 我到底还是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去接受这过于残忍的一切。 我茫然不知所措,可偏偏有人是清醒的。 阿芙提醒我说。“阿迟,倘若你想取出钥匙的话,用匕首在脖颈上开条口子,把锁骨露出来,然后再用匕首往锁骨上刺。” 她轻描淡写地,同我说了应该怎么做。 我点了点头。 匕首在脖颈上一划,虽然不深,但是鲜血流了出来,我怕力度不够,又是往回再添了一刀。 可,并没有想象当中会有的疼痛。 原来,当心因为疼痛而麻木的时候,身体的感官也会变得麻木。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自己血淋淋的脖颈,我的锁骨本就突出,现在应该有一部分到了外面吧。 笑了笑,打算继续。 但是却被他用失控的声音拦住,商榷声嘶力竭地同我说。“阿迟,停下!” 然后又转为循循善诱。“你别听芙殇的,我就是法力再被削弱,也扛得住十五的刑罚,那些小鬼怎么可能奈何得了我。真的,我不用锁骨。” 他通红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阿芙这次没有拦着,只是将头偏向一旁,她不懂商榷的临阵退缩,也不懂我的执拗坚持。横亘在其中宛若局外人一般。 或许,她还真扮演局外人的角色。 因为这事情,只和我,还有商榷有关。 “你用不用锁骨是你的事情,可是我要不要给你,那就是我的事情。”轻轻浅浅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模样有狰狞。 大抵滴眼泪忍不住要流下来,我不愿商榷看到,就伸手擦了擦,可又忘了自己刚刚触碰了脖颈,染了鲜血。这一擦,想来更觉凄凉。 可其实,我内心也不是彻彻底底的绝望。 “你不就是为了它来的吗?你照顾我这么久了,我也得给你一些报酬。”吸了吸鼻子,想起之前相处的种种,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他每每明明离我很近,却又有远远距离的原因了。 带着目的的接近,怎么可能彻彻底底的喜欢? “其实我并不会因为这事情而怨你。”一字一顿,我无比认真地看着商榷。“我只是觉得,你倘若在一开始就明言你此行的目的,就算是冲着借我的二十年寿命,我也会心甘情愿地赔了锁骨。” 虽实在不情愿当着商榷的面哭出,但是就是隐忍不住,只能闭上眼睛,任由着泪水跌落在血水之上。 “我真正怨的,是你一言不发,让我死心塌地、彻彻底底地,爱上了那个我不应该爱上,应该躲得远远的你呀!” 这世上最大的伤害,并非来自仇恨,而是来自深爱。因为当被自己深爱之人伤害,才会因为在乎,觉得心中痛彻。 仇人是本就会伤害你的,所以你在和他相处的时候会带着保护自己的甲胄,他伤你不过皮毛…… 可心爱之人呢?你在他面前根本就不可能设防,所以他伤你,才是真正深入骨髓、进了心脾,无药可救! “我还怨你,倘若你还存有一点怜惜的话,当初为什么不拦着我,为什么要让我无可救药、泥足深陷地爱上你?” 我的声声质问,打在商榷身上,也不知道他的心,会不会如我一样痛上一痛?但我更知道,一具死去了两千多年的尸体,根本就没有心。 而且退一万步说,他有心,那也是一颗铁石心肠的心。就一如两千多年前的商鞅那般,为了实现变法的目标,他杀的人,还在少数吗?tqR1 而其中更多的是,因为株连而无辜获罪之人。 因为流血过多,我已经不能支撑自己的身体,瘫软下去。但是一双眼睛仍旧死死地盯着他。 丝毫不曾挪开。 卫蔚在身后操纵阴兵,妄图借由它们的力量,将横亘在我面前的屏障破坏,来阻止现如今这个几近疯狂,以全然丧失理智的我。 屏障在阴兵的碰撞下,渐渐有了变化。 …… ————————————更名提醒———————————— 近期因为书名调整问题,文文将改为《我的鬼君先生》,封面也会一并更换的。不许改了名字,就不认识伦家了。哼。 第三百五十五章 最大的绝望 可我并不想屏障在这时候毁于一旦,因为还想借由这最后的保护,再好好问问商榷。倘若现在不开口,以后或许我们,再无见面的机会。 …… 所以,纵然因为脖颈上的伤口,我声音颤抖,每往外吐一个字,就一阵抽痛。却还是要质问他。 我唤他,“商君。” 虽然如此称呼,但是生冷冰凉,一如他还活着,那些被他欺辱受他酷刑的卫地署民,那样称呼。 果见得他眉头皱了皱,似乎想起了些什么。 但称呼上的冰冷,远远不够。 故而,我问他。 “我与你冥婚之时,你就应该说,我为了答谢你的救命之恩,自然会规规矩矩献上锁骨,以后断了往来便是。” “我知二十年寿命如何得来之时,你就应该说,那我便不会忘情吻你,只盼着取了锁骨还了恩情,从此再无瓜葛。” “我见爷爷被拖入地府时,你就应该说,那我便不会将你错以为是我在这世上唯一、且可以信任托付之人。” “梦中所见伥鬼之后,你就应该说,那我就不会那么偏执地引诱你,将第一次给你,还为此觉得欢欣鼓舞,心中畅快。” 我顿了顿,不知不觉,原来我和他都已经有了那么多的点点滴滴。可倘若这些点滴都是建立在欺骗之上,那就好像地基不稳的万丈大厦,修得高又如何,还不是会一夕坍圮。倒不如…… 在最初的几层就停住,还能少了损失。 质问连连,商榷无法开口,只能为难地看着我。 可我偏偏不愿放过他,继续质询。“商榷我真是不明白,你倘若从一开始只是抱着利用我的算盘,那为什么还要带我去丰都,还得在天台之上许我一生一世一城一双人?” 身形颤了颤,我挺想站起来,好好问问他,但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根本无力动弹。 只能继续躺在地上,无奈苦笑。 “还是说,你那么聪明,不是不说,是觉得一直隐忍不说,越往后会越精彩?毕竟这处墓穴是被卫氏一族封锁,你把怨恨发泄在我的身上,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心苍凉一片,连自己说了什么都记不清楚了,自然也不能分辨哪些是出自内心,哪些又是偏执的糊涂话。 “我没有。”不过话音刚刚落下,就遭到商榷激烈的反驳,我平素见他永远一副漫不经心的慵懒,此刻却是彻彻底底方寸大乱。 这,是为了我? 不知道为什么,苍凉之中更觉好笑,但隐隐又是一暖。 他无比认真地看着我,也是无比认真地开口。 “卫迟,我不是不说,我是没有办法开口。”他顿了顿,“因为我爱你,说来也是好笑,我竟然会爱上一把我看着长大的钥匙,而且还是那样不可救药的喜欢!” 他哄我的时候会说情话,但是说爱,还是第一次。 如若我没有得知过往真相,一定会非常高兴。但现在只能微微摇头,“可是,你给的爱,是伤害。” 话音落在地上,我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又把匕首狠狠地往锁骨上一戳,感觉有什么本来藏在里面的东西,却是呼之欲出。便见得一把形状奇特的钥匙,从锁骨处冒了出来。 那钥匙,挺漂亮的。 然后自己个往商榷那边飘去,而与其同时,阴兵也将屏障撞破。或者说,屏障是因为出了钥匙,而自己消散的。 意识已经开始混沌不清,却撑着,非常勉强地冲着商榷开口。我同他说。“钥匙给你了,我们以后……永不相见。” 我盼望着,这是我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虽然绝情,但也只有绝情,才能免于新一轮的伤害。 屏障虽然消除,但商榷还是不敢上前,我听到阿芙似乎叹了口气,然后微微一顿同他说。“不见,其实也挺好的。” 我混沌的意识,最后消失在一片黑暗当中。有跌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他尤其小心翼翼地将我抱起,也不管我这一身是血的模样会不会弄脏衣服。 我皱了皱眉,吸了吸鼻子,用最后的意识去判断那是谁…… 那个怀抱,温暖舒服,没有习惯上的冰凉和僵硬。 那不是商榷的怀抱…… 可为什么我还会期待,那是他的怀抱?倘若真是他的,我又能期待他什么? 最后的最后。 是秦越一贯温润的声音,只这次带着些急促,他同我说。 “阿迟,你放心,你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可是,我挺想告诉他,我断的是锁骨,人没有了锁骨,不死也得丢半条命,就算活着也是高位截瘫的废物。 更何况,我的心,死了。 …… 混沌的意识,却在慢慢恢复清明当中。我发现自己似乎置身在一片被黑色包裹的世界当中。tqR1 我触手可及,都是一片黑暗。可伸手,我又可以看到自己的手指。 那在黑暗中,微微泛着灵光的手指。 虚浮缥缈…… 我死了? 是呀,唯有死了,才会是以这样一幅模样,置身于一片黑暗当中。看来还得从这片黑暗中穿梭而过,才能到了阴曹地府。 可我,其实并不想下去。 因为阴曹地府之下,有那个八面玲珑我把她当成朋友的十殿阎罗,阿芙大人。我看到她,也就只能想到他。 还有冥王闵良。我见他,也只会想到当初在丰都城,那段快乐到不行的旧事。 可当时的快乐,却酿造了现在无边无际的痛苦。而我也只能在苦难的深渊中,无尽无力地挣扎。 所以,我并不急于找到那黑暗的出口,只是蹲着身子,任由漫无边际的黑暗将自己包裹。 突然,我的手上传来一阵刺痛,就跟被什么扎了一下。 然后就有冰冷的液体灌入我身体当中…… 身子似乎不受控制,已经不能有丝毫行动。便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撕咬我的脖颈,将原本斑驳的锁骨,变得更加狼狈。 耳畔边,竟也响起了一段缥缈幽远的《古兰经》,这一段祷告,似乎只有在某种特定的仪式上,才会响起。 “阿迟。”这声关切,怕是秦越。 而我的眼前,竟然也有了亮光。 ………… ————————————更名提醒———————————— 近期因为书名调整问题,文文将改为《我的鬼君先生》,封面也会一并更换的。不许改了名字,就不认识伦家了。哼。 第三百五十六章 那最不该来的 那道亮光逼迫我,将眼睛睁开。 脖颈上,也重新感觉到刺骨的疼痛。 也不再置身那片混沌的黑暗之中,我顿了顿,眼睛慢慢适应亮光,也才看清了周遭的一切。眼前这地方挺像医院的,但是漂浮着并非是寻常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而是厚厚沉杂的中草药香,说是中草药,更像是某种动物的尸体晾干之后,碾压成粉末之后,有的气息。 像这样的方式,虽然也可以用来治病救人,但是统称为巫道。从事这种治病救人的医生,也被称为巫医。 而我之前感觉到的针扎疼痛和之后有液体灌入体内,应该是身体在极度虚弱之下,对外界情况作出的保护性预示。 因为我的左手被扎了一针,然后悬挂着一瓶药水,正在输液。里面的液体呈现紫红色,我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至于被什么东西咬着脖颈,乃是有一只蜘蛛,正在用它自己生产的蛛丝,为我缝合伤口,一来一回,疼痛,但是效果立竿见影。 秦越站在床边,一脸关切地看着我。见我慢慢醒来,眼中恢复清明,才放心地松了口气,“阿迟,你总算是醒了。”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迟疑,但还是开口往下说。“师傅和巫医取药去了,估摸着一会就可以回来。” 我哦了一声。 其实我更关心另一问题,迟疑片刻,才缓缓开口。“秦越,我还活着?” 疼痛是真的,看到他也是真的。 只神情恍惚,我也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如何做想。我是希望自己活着,还是已经死了?活着是痛苦,但是死也未必可以一了百了。tqR1 我挺想将在古墓中发生的一切,都当成是一场可怕的噩梦,但是脖颈上的疼痛,分明在提醒我。 那不是梦。 我到底是被商榷,狠狠地背弃了。他也是从一开始,就带着满满的侵略和目的,到了我的身旁。 没有察觉,但是伤害却是真的。 “阿迟,你当然还活着。”他非常急切地冲我开口,就怕万念俱灰中的我,可能有轻生的念头。 其实当一个人真正失望到极致的时候,不是想着要去死,而是连去死的心都断了。什么都不会想,也什么都不会做。 我只当上天给我开了个极大的玩笑,那么它既然要玩我,我除掉任由着它摆弄,还有其他法子吗? 我就盼望着它玩得尽兴了,可以放过我。 与天斗其乐无穷,我知道。但我终究不可能变成那样的人。 秦越见我如此,眉头皱得更加厉害,却是微微一顿之后,继续往下说道。“阿迟,你放心,师傅找了最好的巫医,你的锁骨并无大碍,很快就会复原,你……你也会好起来的。” 我不言,只是冲着他笑了笑。 好吧,我也承认自己上扬嘴唇的动作实在是勉强,也不知道那样,能否定义为笑容? 秦越还打算再开导我两句,只那时候卫蔚正好带着一身形枯槁的老人走了进来,老人一身褴褛破衣,拄着拐杖身形不稳,唯有一双眼睛甚是犀利,只往我身上一刮,我便觉得阵阵曝寒。 他虽然没有做自我介绍,但是他的身份,我却知道。 巫医。 虽然我并未见过巫医,但见他如此打扮,倒是和巫医两字尤为相称。 他走到我的面前,将沾有水的棕榈叶打在我身上,口中还是念叨经文,这一次我听懂了,乃是《古兰经》中关于往生的一段。 相传念诵这段经文,可以让死者复生,心脏重新跳动…… 我以为,这只是一个滑稽的传说。 毕竟人死了,就死了,招魂复活一说,实在太奇特。我就算整日和鬼神打交道,也觉得匪夷所思。倘若真这样哪有什么“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这一说法。 但是,我而今亲眼所见了,还在我的身上得到应验。 脖颈上的疼痛,也消散了些。只还是不能动弹。 父亲站在一旁,带着关切地开口,“那个,她没事情吧。” “断的是锁骨,伤口还那么深,寻常人早就没有了性命。”巫医狠狠地责怪了父亲一句。“我本事再大,也得让她休整一两日吧。” 其实,能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而我,也只有在巫医开口之后,才辨析出她竟然是个女人。也怪这一身打扮,在开口之前,根本就雌雄莫辨。 巫医通阴阳,女人阴气重,尤为合适。历代厉害的巫医,多为女人。 “这次真是劳烦您了。”卫蔚一贯高傲,也只有在老妇人的面前,才稍微有些尊敬,不过也只是礼数上的,并没有太走心。 其实我知道,他自大惯了,也就真不会尊重人了。要他那样委屈地和人打交道,倒是为难他了。 倘若这算纡尊降贵,那是为了我? “只是这么重的伤,又是为了什么?”巫医叹了口气,走到我的面前,抬手触碰了一下我的锁骨。“我真不明白,这年头的小姑娘都是怎么了,就这么喜欢自残吗?” 她的话语里带着嘲讽,可我并没有反驳。 我当然不想,可是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再次浮现出当时场景,心中更觉凄凉疼痛,但是凄凉疼痛之余,我又想问问,商榷他…… 他之后到底有没有承我的情,用钥匙解开封印,再度炼化摄青鬼? 可我也真是犯贱,竟然还会在这个时候,想到他。 巫医将举着的棕榈叶往下,到了我的小腹上,本是非常寻常的流程,她却是陡然停下,把父亲和秦越都惊了惊。 “等等。”她面色突然变得无比凝重,悄然一顿之后开口。“你……你肚子里面,有东西?” 她说这话的时候身形颤抖,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这个孩子却可以安然无恙地存在,只怕是……” 她既然有救下我的本事,那么就一定知道我怀中的这个,乃是鬼胎。我只同商榷有过鱼水之欢,所以这个孩子,也只能是他的。 他的孩子,便只能是鬼胎。 ————————————更名提醒———————————— 近期因为书名调整问题,文文将改为《我的鬼君先生》,封面也会一并更换的。不许改了名字,就不认识伦家了。哼。 第三百五十七章 世上的佛与魔 鬼胎。 说来可笑,我对鬼胎一字,其实并不陌生。之前在死人棺材中,我就见到了尚在襁褓当中的鬼胎。 它们会自行破掉羊水,睁开狰狞而血红色的眼睛,异口同声地叫我“妈妈”。 还有在梦中医院,我遇到了一只已经成形并且具备攻击力的鬼胎,也是因为它才让我和产鬼直面。 但是腹中这个,与以上两种皆不相同。棺材里的鬼胎是因为人有贪念问之鬼神,医院的鬼胎乃是通过特殊的方式演变,受人蛊惑。 我这情形特别,只因为商榷是厉鬼,所以我和他所生的,也只能是鬼胎。 爷爷曾经千叮万嘱,告诉我说冥婚可以,但是鬼胎不行。 我那时并未有足够的重视,以为这样的事情过于荒唐,定然不会在我的身上发生。但,偏偏的,我遇上了。 卫蔚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先是非常礼貌地将巫医请了出去,家丑不可外扬。 虽然我并未将他当做家人。我也一贯信奉所谓的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卫蔚如此,他……也一样吧。 “秦越,我们出去说。”等把巫医送走之后,卫蔚冷着声音开口,他尤其不能容下鬼胎,当年若不是因为鬼胎,爷爷不会借了他二十载的寿命,单单从这一条上看,他便不可能让我生下它。 我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我应该不应该生下。 秦越关切地看了我一眼,让我好好休息不要多想,叮嘱完了这一句,才从房里退了出去。 病房一下子安静下来。 也不知道怎么了,我虽然在病房当中,身体丝毫不能动弹,但是听力却是极佳,就好像是被突然灌入了某种力量,所以周遭的所有,都可以听到了。 我眨了眨眼睛。 虽然可以听到的声音很多,但是却十分嘈杂,似乎附近百米的各种声音都在耳边充斥。我皱着眉开始分辨,终于分辨出卫蔚和秦越的声音。 卫蔚同秦越说。“那个鬼胎留不得,我得想办法让阿迟滑胎,只要没有这个孩子,一切都好办。” 但是秦越却反驳了这个主意,“可是师傅,鬼胎向来生命力顽强,一旦进了人腹,除掉一同毁灭之外,万没有怀胎陨落一说,徒儿知道鬼胎不容于世,但是我想阿迟活着。” “难道就容许这世上有鬼胎吗?”卫蔚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充满仇恨和怒气,当初如果不是因为鬼胎,他不会平白无故地减寿二十载。 “不行,等阿迟将孩子生下来,便把它给除了。” 秦越并无反对。 我扯了扯嘴角,有些艰难地笑了笑。可笑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耳畔边的声音又开始变得混杂了起来,我听到的是之前那个巫医苍老的声音,她念念叨叨,似乎在做着某种仪式。 我也想起,她刚才是非常刻意地将棕榈叶往我的耳朵旁一洒,我这突然聪慧的耳朵,怕是拜她所赐,不过她既然想让我听到什么,那就听吧。 她似乎是在祭拜。 口中喃喃的,不过是一句谶言。但在我听来,似乎又有别的所指。因为她说。 “世上无魔便无佛,魔佛皆由心生,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世间本无善恶,我若为佛,天下无魔,我若为魔,佛奈我何。” 翻来覆去,她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但是每一字都打在我的心上。 这世上有为善的魔,一如钟馗,虽然为了捉妖遁入魔道,但是并未失去本心,仍旧以捉鬼除妖为己任,虽然无法以佛的模样受人朝拜,但是世人早就将他奉为神灵。tqR1 这世上,也有恶佛。 所以鬼胎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往往都受到别有用心之人的趋势派遣,而变得让人畏惧。 在往后,我听到的是父亲和夏夏的声音。夏夏在墓穴的时候,就已经背弃了商榷,跟了卫蔚。那时候出来佐证,让我更清楚了他的欺骗。 夏夏同卫蔚说。“在我看来,你是故意放走商榷。” 卫蔚略有停顿和迟疑,浅浅地叹了口气。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们卫家本就是历代和摄青鬼作对,可倘若这世上没有了摄青鬼,或只剩下些不成气候的。你觉得,还会有人记得卫家吗?” 只为自己的利益考虑,这才是卫蔚。 可我却微微皱眉,为什么在得知他有意放走商榷之后,我的心竟然会放松些? 想想好笑,他那般伤害我,我还惦记他做什么? 那日在古墓之中的点滴都不断得在我脑海之中回放,我妄图找出一点儿蛛丝马迹来证明商榷对我的爱。 人,就是这么可悲,明明结果已经摆在自己的眼前了,可终究不甘心。而这份不甘心便会生出许多的纠葛来。 我并不想哭,约摸到了这个时候,哭泣便成为了一种最无用的方式。眼泪不能洗刷任何伤痛。 “阿迟……”你好些了么? 秦越坐在了我的床头,眉头皱得厉害,他关切地看着我,但是我只想躲避他的眼睛,他之前一直同我说,让我提防着商榷,只是可惜,我把这句话当作玩笑,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秦越没有说话,只是一双眼睛死死停在我锁骨上,那副模样看得我其实挺难受的,只得是避开了他的眼睛。 “我又没有事情。”关于刚刚他和卫蔚两个人商讨的事情,其实我很想问问他,问问他是不是也打算按照卫蔚的想法杀了我肚子里的鬼胎。 话还没有问出口,手就已经不自觉得抚摸上了自己的小腹。 “阿迟,你……”秦越这般叫了我一声,脸上全然都是担忧,而我却恍然未觉,只轻轻得摩挲着自己的小腹。 父亲卫蔚和秦越不愿意让他生下来,而我呢?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是我和商榷的最后一点羁绊,我要将这羁绊斩断么? 一时间,我竟也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倒是秦越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只伸手扯了扯我的袖子,“阿迟,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去给你熬粥,这个时候最需要补一补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卫蔚的关心 我抬眸望着秦越,秦越大抵没有想到我会看他,他脸上露出了几分迟疑,却还是粲然一笑,给了盖好了被子走了出去。 秦越走了,屋子里又恢复了静谧,而我躺在床上,遥望着天花板,手无意识得就抚摸着小腹。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忍不住惊呼出声。 第一章卫蔚的关心 “阿迟,怎么了?哪里疼么?”秦越去而复返,一脸关切地看着我,我咬着牙,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有些话堵在我喉咙,真不知道怎么开口。 卫蔚也跟在秦越的身后进来了,不过面色冷峻,也不知都到底在想什么。他虽然救下我,但并非是念及骨肉亲情,这种东西我都不敢奢望,更何况是他呢? 他这个人,黎琛之前说得不错,比鬼还狠,连鬼都怕。 巫医也进来了,她虽然衣衫褴褛,却是目光灼灼。她盯着我,“卫小姐,怎么了?” 我指了指自己的小腹,卫蔚也发现自己呆在这里不太合适,便起身到了门口。 “它在长大。” 我虽然看不到自己的小腹,但是我却能够感觉到它正在急速的膨胀。正所谓怀胎十月,我心中已经做好了它会在我腹中长期呆着的打算。 “不必惊慌,这是正常的。鬼胎本就与人胎有异样。”巫医说完长叹一口气,“这鬼胎的出生只需要八日,前面几日都是不能查出来的,只有后三日才会有情况。但是三日之内就会生产。” 巫医的话让我在心中默默计算起来,八日之前那不就是我正要从丰都离开的时候? “是佛是魔,全在一念之间。” 巫医又叹了一声,便对着我说,“鬼胎是需要母体的营养来生长的。你要多吃一点儿。” 我点了点头,我一向的处事原则便是顺其自然,诸如我从未想过我会怀上鬼胎,但是既然有了,我便要先好好得护着它。 “阿迟,留不得!”卫蔚在巫医走之后,坐到了我的床前,模样很是严峻,他对鬼胎本就比一般人更为排斥,现在更是如此。 可是我更想,把这个鬼胎留下。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我会好好教育它。 “你放心,我又不会问你借二十年的寿命,那套东西我可不会。”就这样堵了他一句,也没有明说,但是卫蔚想来,已经明白我的意思。 有些疼痛在当时是麻木,可事后却会深入骨髓。 “你这……倒是何苦。”他说完这句话,就默默地走了出去。 我并没有理会他的说辞。我自然知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无奈,可难道为了自己的无奈就一定要将我隐瞒到最后一秒么? 为何不能直接告诉我? 说着深爱的人,到最后却是那个让你剜心般疼痛的人。 不知道为何,脑海里浮现除了商榷的声音,他说,“阿迟,你哭我疼。” 眼泪就这般硬生生得给逼了回去。 诚然如同巫医所说,鬼胎在最后三天会极速生长,第二日的时候小腹就已经大如鼓,诚然如同怀孕六月左右了,偏生我脖颈之上的伤痕也正在急速愈合,到了晚间就只剩下斑驳的伤痕,蜿蜒在我的脖颈上。tqR1 我伸手摩挲着那伤痕,却刻意不要去想起关于商榷的点点滴滴。只回忆这东西,往往是最出其不意。 “阿迟,快起来,我是我刚刚炖好的鸡汤,你多喝一点儿。”出声的却是秦越,这两日到时让秦越忙得不行,所有的吃食都是他在张罗,却是什么对身体好,就照着什么来。 偶尔他会将目光落在我的小腹之上,那是一种迷茫到无措的神情。我不知道他是在怜悯我的孩子,还是因为想要杀掉他的愧疚。 “秦越,你不必这么忙活的。”我放下碗来,直视着秦越的眼睛,“其实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不会怪你的。毕竟,我没有立场。” 岂料秦越听完我的这句话之后,目光中多了几分受伤,但是更多的却是不知所措,“阿迟,其实……其实你大不必这么说……我是心甘情愿的。” 他说完就端着碗走了出去,这事情他拿着也挺不好办的。 其实,我倒是希望他永远都活在自己当初的世界里,降妖除魔为己任。不会遇到我跟商榷,更不会在一步一步之间发现了自己师父的真面目。 他那般的人又是如何熬过来的呢? 果不其然,秦越刚走蓝蔺就来了,看到我只是怒目圆睁,“你不要脸!自己的男人抛弃你了,你就勾引我的男人。” 我望着蓝蔺,只是可悲得笑了笑,她以为这么说就会让我痛不欲生,可她错了。我是怨商榷,可我却永不恨他,因为恨太消耗我的生命了,我不愿意将我的一切都耗在了恨上。就如同当初我知晓了卫蔚在我尚在腹中的时候要杀我,我也只是深深得埋怨。 我不愿意恨人,因为那就证明了我对他爱到了极致。 我对商榷,我不愿意承认我的恨。 “蓝蔺,出来!”说这话的确实卫蔚。这两日他只要有空就会到我的床前坐坐,偶尔说说当初我母亲的一些事情,偶尔什么都不说,只将目光放在我鼓起来的小腹之上,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也不愿意去深究卫蔚的想法。 蓝蔺有些不甘心得剜了我一眼,这才走了出去,只是她刚刚走出去,我就听到了长鞭飞舞的声音。 “我要见夏夏。” 卫蔚约摸没有想到我会同他说话,毕竟从知道他要杀掉我肚子中的鬼胎开始,我便再也没有与他说过一句话,他露出了一分释然,随后就点了点头。 “好,我待会儿就让她来见你。你不要太悲伤!”到底不会安慰人,约摸说出这种话也是极限,说完,身影颓败得走了出去。 很快夏夏就来了,依旧是之前美艳逼人的模样,我抬起双眸看着她,我本有无数的问题想要问她,却没有想到只出口了一句,“你为何要背叛他?” 夏夏只展颜一笑,露出原本的魅惑之态,双手环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阿迟,你说的他可是商榷?” 听闻这个名字,心脏猛然紧缩。只得闷闷得低下头来,却未曾想到听到了夏夏的一声叹息,“你又何必?” 是啊,我又何必呢? 第三百五十九章 他并没有那么爱我 “你问我为何背弃商榷?”夏夏走到了我的身边,望着我如今的模样,眼中闪过了一丝莫名的情绪,似悲哀,似无奈,也似怜悯。 众人看着我的目光之中都有怜悯的神色,而我却不知道要如何告诉他们,我并不觉得自己可怜。 人,生来都在选择,而我不过是刚好做了这样一个选择罢了。 夏夏看我点了点头,便将目光落在我的小腹之上,突然问了一句,“是后天的生产吧,听闻鬼胎因不为上天所容,便只要八天就出世。” 我知道,九乃天命之数,过了九便是为上天所容。而鬼胎只有八天,寓意着上天不容。 “是!”我回答了夏夏,还没有继续问的时候,夏夏就幽幽叹了一口气,“想必你应该知道夏璃是我的同宗宗族吧?换句话说,她是我妹妹,侍奉商榷千年。” 关于这一点之前夏璃也已经说过了,我自然也是知晓的,看到夏夏再次提起来,我也忍不住心悸。 因为她的语调过于无奈和悲伤。 “你看,他为了你可以毫不犹豫得将夏璃抽到魂飞魄散。你到底是不知道一只狐狸要修成人形的话,要经历多少劫数。当初我便劝过夏璃,不要喜欢上商榷,可动心这种事情,谁也阻挡不了。”夏夏叹了一口气,将目光深深得落在了我脸上,“其实在看到你之前,我也有些不服气的。” 我的心中一个咯噔,“那你为何不对我下手?” “我必夏璃懂得取舍。我惜命,你知道么?”夏夏无奈得笑了笑,“这么些年来,我对情情爱爱的东西都已经看淡了。我曾告诉过商榷,让他劝一下夏璃,或者直接了断了夏璃的痴恋,可他却任由她情感的疯长。” 我明白夏夏的意思,若是商榷能及早斩断夏璃的情丝便也不会有这种事情了。 可我却明白的,爱情这种东西若是挥剑便可以斩断,这世间为何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 “我不敢再跟着他了,他为了你可以让夏璃魂飞魄散,而我害怕落得同样的下场。”她说完,便望着我的眼睛。 她说商榷为了我将夏璃抽到魂飞魄散的时候,我便觉得心口更疼,那种疼痛犹如剜心。 为了掩饰我的疼痛,我便只能轻笑着说道,“我看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你看,他并没有那么爱我!” 手,不自觉得抚摸上了自己的锁骨。 夏夏大概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只愣了愣,就露出了几分同情来。 秦越来的次数更勤了一些,端茶递水,甚至于掖被子这种事情都被他揽下了。我几次出声想要阻止秦越,可他那双眼睛中露出的悲伤却让我于心不忍,也就顺着他的意思了。 只蓝蔺也跟着秦越而来,看到这里,我心中反而有几分释然。 夜色逐渐降临下来,便是说明日,我便要生下这个孩子。待到秦越走之后,我将手放在了小腹之上,再次感觉到了小腹的跳动,也听到了孩子在呼唤我,“妈妈……妈妈……” 我从未想过我和商榷还会有孩子,毕竟爷爷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有鬼胎。 他声音稚嫩,带着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和对我的依赖。我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原来血脉是这么神奇的感受。 我不会任由父亲卫蔚除掉他,我已经决定要生下他。就算我要和商榷一刀两断,但是只要听到他在我腹中叫我妈妈,我便于心不忍了。 “世上无魔便无佛,魔佛皆由心生,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世间本无善恶,我若为佛,天下无魔,我若为魔,佛奈我何。” 就在我纠结的时候,我又听到了巫医在念的句子。虽然我已经决定要生下它,但是我却害怕它会变成一个怪物。可听到巫医的话,我便释然了。 鬼胎刚生下来其实与人类的婴儿并无两样,他们对于世界也是充满了探究和好奇,只要教导为善便不会成为世界的敌人。 “想好了?” 没有想到巫医会在这个时候进来,也每天想到她竟然会问我这句话,想了想我这几日的变化她都看在眼中,否则也不会念出那样的句子来了。 “谢谢!”我知道,虽然她是承了卫蔚的情,到底是救了我的命,这声谢谢却还是要说的。 “你不用谢我!”巫医将手轻轻得放在我的小腹上方,那双枯瘦如柴的手此时竟隐约发出了一阵光芒来,隔了半晌这才说道,“孩子还挺好。” 我这才放下心来,对着她点了点头,“谢谢!” “虽然我是受了卫蔚的邀请,但是凭着他却是请不动我的。我原本就是阿芙大人的人。”她那双眼睛之中第一次露出了严肃的神色来,紧盯着我,看了半晌却幽幽叹了一口气,“阿芙大人让我转告一声对不起。” 我微微愣在了那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也只是轻轻笑了笑,“我却也不知道这声对不起到底是阿芙大人想说,还是他想说。”tqR1 那个他自然是指商榷。 提到商榷,我的心便又疼了起来。可此时,我仿佛又听到了小腹中孩子的呢喃声,细听之下却是说着,“妈妈,别难过。” 我的手轻轻得抚摸上了小腹,一圈一圈得摩挲着,也想告诉他,“妈妈没有难过,只是往事猝不及防罢了。” 巫医却也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只幽幽叹了一口气,“我倒是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倔强的人。” 听到她的话,我只是咧开嘴角,露出了一个生涩的笑容,“请你帮我转告阿芙大人,若是她想给我说对不起,大可不必,因为她又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若是他想说,那也不必,反正他说了,我也不会原谅。” 有人说过,若是想哭的话,那就努力微笑,这样一来,眼泪就会变成笑容。 所以我笑得愈发开心了。 而巫医只是幽幽叹了一口气,便走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的笑声,显得特别寂静。 第三百六十章 求虚耗 晚饭是秦越给我送过来的,反正这两日我是一直没有断了吃食,不得不说秦越的手艺还是非常不错的,虽然与鬼厨子还差了一些。 偏生一想到鬼厨子我就会回忆起与商榷的点点滴滴,而越是快乐的回忆越是让我难过。 肚子里的孩子都已经会安慰我了,每当我心中有些不安的时候,他就会呢喃着,“妈妈……妈妈……” 我这才知道,原来被人全身心依赖的感觉竟然会是这样的。偏偏这时候卫蔚走了进来。tqR1 我扯了扯被子,将小腹遮得更为严实了一些,这才问道,“你过来是告诉我,两日过后就得除掉这个孩子吧。” 我不知道我为何会问出这种话来,明明我就已经他的回答,果不其然卫蔚皱了皱眉,“阿迟,你应该知道鬼胎的麻烦。” 我没有反驳他,“你……那里还有第二只虚耗鬼么?” 卫蔚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仿佛有些不大敢相信,将其中的理由微微顺了顺,“你那样做,是为了商榷?” 我点了点头,我没有必要隐瞒卫蔚,若是想要除掉我和商榷的回忆还需要卫蔚的虚耗。这两日,我安安静静得想了,我和商榷之间已经变成这个模样,却再也没有办法回到之前了。 而我即将有鬼胎,到时候我看到他就会忍不住想起商榷,这对我来说,无异于凌迟。所以我想要一只虚耗,将我关于商榷的记忆全部偷走,这样我的心便不会再疼了。 从前,别人说心疼,我会嗤之以鼻,那是因为我还没有遇到爱情;如今,我遇到了爱情,可我却又宁愿从未遇到那个人。 回忆这东西,最是伤人。 而且人有一种本能,你越是喜爱一个人,你便会将你们之间的回忆各种修改,直到成为你所希望的模样。 如果没有了记忆,自然就不会再痛了。 “阿迟,这世界上的虚耗本就不多。我能找到的,便也只有那一只。”卫蔚说完,随后叹了一口气,“世间万物,自有规律。” 对于卫蔚讲道的话,我多少有些怀疑,毕竟他本身就是一个不遵循天道的人,却在我的面前说起天道。 “真没有了?”我多少有些不甘心,毕竟卫蔚的手段我却是知道,听到他拒绝,便忍不住出声。 “可是就算有,虚耗可以偷走的,也只有快乐。”父亲卫蔚有些担心得看着我,我却露出了几分茫然来,只盯着我看,那话也带着刺。 “如今,你和商榷的那些相处不是快乐,而是你痛苦的源泉。”卫蔚说完,便轻轻叹息了一声,“原本我是想让虚耗牵无声息得偷走你的回忆,这样一来,你与商榷之间……” 人生,没有如果。我想了想,关于锁骨的事情我是自愿,虽然我未曾想到会这么疼;可我不能容忍得是他利用了我的爱情。 若是他最开始就告诉我,他即便要我的命,我都心甘情愿双手奉上;又何必,让我深爱? 我知道我无法反驳卫蔚的问题,可我也不愿意再继续跟卫蔚聊下去了,他一心想要杀了我的孩子,而我却要想办法从他的手中救下来这个孩子。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 于是我转过了身子,父亲卫蔚坐了一会儿,只叹了一口气就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一地的月光。 约摸事情太多,我便也睡不着,索性坐起身来,只是小腹如鼓却有些不方便,只能双手撑着床铺,而此时只感觉手腕上传来了一阵硬物咯着得感觉。 我将左手手腕抬起来,月光下那玉镯子更是美不胜收,玉质的流动让我有一丝恍惚。 “啧啧,这太肉麻了。”这是阿芙在说话。 “以吾之名,贯汝之姓。”这是夏夏在说话。 脑海里浮现出了那日在宾馆的种种,眼泪再也止不住砰的一声砸在了玉镯子之上,镯子开始闪烁出蓝色的光芒来,映了这一屋。 那镯子内部“商.迟”两个字就愈发明显了,直接烙印在了我的心上。 白日里,我不想哭,我害怕秦越的关心,害怕卫蔚试探的眼神;可如今夜幕一降临,这眼泪就忍不住开始肆意起来。 我躺在床上,虽然意识还算清醒,但是并没有醒来的打算。 今天家里似乎非常安静,秦越被指示到外面做什么事情,估摸着一时半会并不会回来。不过我也懒得,落了个清净。 因为他担心我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情来,所以每每都得对我循循善诱。其实他倒大可不必如此。 天塌下来,不也得活着吗? 不过我的耳朵里,有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自从巫医用棕榈叶的圣水洒过耳朵,就算是相隔百米左右的声音,我都能准确地听清楚。 只是听力太好,并非是一件好事情。这年头果然无知才是天堂,知道得越多越是不幸。 如果我还是那个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阿迟,那该有多好呀。 那样我还能再肆意地躺在那个冰冷僵硬的怀抱里,和他半开玩笑插科打诨,撞个鬼,谈个恋爱,…… 那样的日子很好,可是我回不去。 不过神情微微一变,我似乎听到了两个无比熟悉的男声,前一个低沉内敛,后一个戏谑阴诡。不过也是熟人。 卫蔚和黎琛。 我皱了皱眉,也不用竖起耳朵,便能听清楚他们之间的对话。 黎琛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狡猾,果然和本质上金华猫的属性一模一样。 “丰都那地界上的魔鬼草,按照你之前的意思,我是什么都没有做,任由着警局的人一锅端了。可是你当时许诺的,给我一处更大更好的宅子栽种,怎么一直没有动静呢?” 黎琛之前就同我说过,他非常不喜欢卫蔚,尤其不喜欢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一套。按照他的原话是说,他和妖兽厉鬼打交道这么多年,同他们说话都没有比同卫蔚说话麻烦。 他那时并不知道我和卫蔚之间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所以才会那么简单地就告诉我说了。 但是,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三百六十一章 你给我准备了好东西? “瞧你说的。”卫蔚非常简单地回了一句,“虽然魔鬼草并没有明令禁止,但是栽种也是需要一套复杂的手续,再说您老人家向来不喜欢摆弄花花草草,只喜欢坐享其成,我还不得让蓝蔺先收拾栽种好,再过户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冲着钱的面子,卫蔚对黎琛竟然挺客气的。 虽然,话里有话。 “可是我也并没有什么耐性。”黎琛提醒了一句,然后我听到推动箱子的声音,那箱子很重,划动的时候还弄出了声响。 我忍不住地眉头一皱,心中觉得奇怪,那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又听得黎琛继续往下说。 “我听说你之前准备了一些上好的亡灵,打算给我寄过来。可是这种东西本就应该图个新鲜,所以我就自己过来了,应该不麻烦吧。” “不麻烦,不麻烦。”卫蔚连忙开口,然后叮嘱蓝蔺出去取东西过来。 我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但是在吃鬼这件事情上,他们算是有共识的。卫蔚之前在丰都的时候,就会通过某些渠道弄到亡灵,然后给那些个道貌岸然的协会成员食用,而他自己获得名利。 至于黎琛,他本就是一只金华猫,为了提升自身的修为,是需要食用鬼魂亡灵,两人有了同样的目的,也就走到了一起。 只是,黎琛之前说过,因为一直带着人皮面具,所以卫蔚并不知道他金华猫的身份。 我也是觉得他连那么聪明的人都可以瞒得过,还真是狡诈得没谁了。 蓝蔺取过来的东西,是亡魂。 因为我的耳朵里,很快充斥着他们吞噬亡灵的声音,咀嚼的声音和平日里啃食脆骨的声音差不多,也算不上大声。 但是偏偏我这听力极好,所以每一个吞咽的声音,都能够十分准确地捕捉入耳。我觉得身上一阵冷寒,也是说不上来的恶心。 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耳朵,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声音了! 可是偏偏,我还是听得到。 我对于善和恶,有自己的一套标准,鬼吃人,是恶,人吃鬼,也是。但是搁在黎琛那儿,却变成了他吃鬼乃是天经地义。 那,卫蔚呢? 他是否也将吃鬼,看成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的耳朵被这种恐怖的声音折磨了好久,不过也总算是吃完了。黎琛就提出到附近走走,卫蔚并未觉得这个提议不合适,只是让蓝蔺跟着。 蓝蔺哼了一声,大概是有些不情愿吧。 不过还没有等她开口,一旁的黎琛已经挺不满意地回了一句。“我是想要一个人走走,反正你这巴掌大的地方,我还会迷路吗?还是卫先生觉得,你的府上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倘若不能您最好明说,否则我们之间的合作,还真没法做。” “你得信任我,我们之间才有合作的可能。”黎琛扔下这句话,然后就走出门外,我听到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然后,蓝蔺抱怨了一句。“师傅,你看看他那态度,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那样的人合作。” “为了钱。”卫蔚倒是丝毫不掩饰。只是他这宅子,还有之前的种种,我都不会觉得,他是一个缺钱的人。 可是钱这种东西,永远都不会觉得够了,就宛如人的贪恋和欲望,也是永远不会满足的。 贪恋,是滋生罪恶的摇篮。 这话,不知道是谁说的,但是很对。可倘若活得无欲无求了,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本就没有睡意,被卫蔚和黎琛这么一打扰,更觉得心中堵得厉害,就勉强起身下了床,想着也出去走动一下。 我的肚子,高高隆起,已经有些影响走路了,如果这怀的是寻常孩子,估摸着也就差不多六七个月吧。 但是,偏它不是,它是鬼胎。 一个生下来就注定是错误,不会被容于世的鬼胎。我翻阅所有的书籍,发现饲养鬼胎并无一人有好下场,甚至于有道人说要将这种害人的东西完全灭绝。 但是,当他在我腹中,一口一个地叫我妈妈时,我哪忍心让它打掉呢? 我是妈妈,它是我的宝宝,这世上不会有那么残忍的母亲,会扼杀一个尚且在自己腹中的胎儿。可是…… 它的爸爸……tqR1 不,我的孩子,没有爸爸。 我同自己说,可这只是自欺欺人。 之前黎琛有吐槽卫蔚这地方巴掌大,他那样说我觉得有些夸张,但是当我一开门就看到他迎面而来时,刹时便觉得他是对的。 这世界真的很小,比如我都没有想过会和他撞见,但就推门的功夫。 反应过来打算顺手将门关了,但是奈何黎琛身形矫健,直接就闪了进来。然后冲着我油嘴滑舌地笑了笑,“哟,这不是卫小姐吗?我们许些日子不见面了,你可比之前冷淡多了。” 可我似乎从来就没有给过黎琛好脸色,这几次见面也都如此。 顺带一说,他现在这身,乃是之前在丰都用过的人皮大衣,据说将这人皮大衣往身上一套,就可以遮住猫妖所有的妖气,不过对于这一点我一直心存怀疑,但是又见他的确可以和卫蔚共处,也就只能接受了这个设定。 “可我不认识你。”我想了想,用这句话搪塞过去,我本就不想招惹黎琛,尤其还是在卫蔚的地方。 “别介。你这就是逗我玩,我这化成了灰,你也不能不认识吧。”黎琛轻蔑地笑了笑,“要知道,我们之间,可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了。” 的确,倘若上次在废弃工厂那,不是碰巧遇上女鬼的话,他就可能会要了我的命,如此一说,还的确是过命的交情。 可是画猫那,也欠了他人情。 厌恶说不上,只是想要少掉些麻烦。 “黎琛,这是卫蔚的地界,我们还是彼此不认识的好,否则他怕是要怀疑,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了。”我知他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所以将卫蔚给搬了出来。 可是黎琛只是皱着眉看我,似乎连我刚才说了什么话都不关心。 “恩?”我不解问了一句。 第三百六十二章 冥婚,分不得 “不是,阿迟,你……你这脖子是怎么一回事?你这肚子又是怎么一回事?”他用无比奇怪的目光看着我,就跟盯着个怪物一模一样。 这两个问题,他问得漫不经心,但却是直插我心脾,这两刀刺入,甭提有多难受了。 只能将自己的唇瓣微微咬住,苦笑了下。 “我一定要告诉你吗?”还好他并不是我的谁,也的确不用在这事情上给他一个交代,如此竟然糊弄过去了。 但是黎琛穷追猛打,“你不说,我就只能自己查,只是查到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距离我们上一次见面,前后不过十多天,你的肚子就能有这么大,想来这里面的不是人吧。” 他怕我听不明白,微微一顿,又非常耐心非常难得地替我解释了一遍。“让我想想,我在秦卫里遇到的那个男人,他貌似也不是人吧。” 说什么貌似不貌似,商榷既然可以将他金华猫的身份摸得门清,想来黎琛也知道他是鬼君,否则至于这样夹枪带棍的揶揄我吗? “是,我这是鬼胎。”遮掩不住,索性说了实话。“孩子也是商榷的,但是我们分手了,所以就算这个孩子生下来,也不会叫他一声父亲。” 说分手的时候,我的心并没有痛。因为过度的麻木,早就让它不知道什么是疼痛了。 “分手?” 黎琛面露不解地开口,“阿迟,你就别逗我了,你以为人和鬼通的冥婚,是你想分手就分手,想毁约就毁约的吗?这种东西说难听点,就算你那死鬼丈夫灰飞烟灭了,也是存在的。” 我咬了咬已经皲裂的唇,黎琛说得我其实也知道。这世上不光人有执念,鬼魂亡灵更是如此,甚至于他们比人更强。愿意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执念,在人间滞留百年千年不散,所以一旦和鬼魂递交契约,除掉完成许诺一说,并无他法。 冥婚,便是不受时间限制的契约。 “反正无论是事实,还是感情,我们已经分手,至于那个废不掉的形式,就让它那样吧。”说得轻松,但是心中却跟堵了个石头样,难受得厉害。 我想和他断了所有关联,可偏偏剪不断。 黎琛很不耐烦地点了点头,我发现其实自己刚才还真庸人自扰,比如我那么认真地同他解释,甚至在自己的心头泼了一盆盐水,可是对面的死猫却根本不甚关心。 他刚就随口一问,而我竟然还耐着性子给他解释。 这么,黎琛很快就把目光停留在了我的脖颈上,因为钥匙是从锁骨里取出的,虽然巫医在事后用蜘蛛的丝线进行了缝合,身体一直恢复得算是不错,但是脖颈上还是留下了斑驳的痕迹。 不过这样也好,这世上便再也不会有人夸我,锁骨漂亮了。 因为它现在,斑驳狰狞。 抬手摸了摸差不多锁骨的位置,皲裂的伤口,参差不齐的线条,将手膈应得厉害,只冲着黎琛哭笑连连。“这是他送给我的礼物。” 对,这是商榷送给我的礼物,只是他还附送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一如…… 隐瞒、欺骗、伤害…… 和我腹中这个让我进退两难的孩子。 “哦。”黎琛懒懒地,回了一个字。果然他就是想要问问,我怎么回答,似乎也不放在心上,就走到我的近前,抬了手停在我脖颈上。 我往后退了退,瞪了黎琛一眼。手里已经多了一条鞭子,厉声问他。“你,你刚刚打算做什么!动手我不怕你,而且一旦动起手来,你不怕被卫蔚看破你金华猫的身份?” 黎琛皱眉,有些无语地看了我一眼。 “我又不傻,怎么可能为了这种事情惊动卫蔚呢。”黎琛懒洋洋地,回了我一句。“我就是寻思着这伤口看着着实难受,给你治疗一下。” 我怔愣了下。 他以为我之前并没有见过,所以还略带炫耀地同我说。“这大部分的妖兽,都精通此道。用手触摸便可以化解寻常伤口,也不疼。你也不用谢谢我,主要是这东西碍着本喵的眼睛了。” 我轻轻冷笑了下。 用手治疗伤口?这一幕该是多熟悉+……枯叶村脚下落伤的那次,他用手给我治疗;死人棺材那次回来,脖颈上落了老妇人掐伤的瘀痕,他也一样治了。 不争气的眼睛一下子又红了,我不愿想他,但是偏偏记忆止不住。 不过总归记得拒绝黎琛的好意。 “这是他送给我的礼物,我自然是希望留着。不用消除,还能提醒自己时刻都记着呢。” 可我要记得什么? 黎琛挠了挠脑袋,露出一副琢磨不定的神情,虽然并没有再上手,扬言要给我治疗伤口,但却是用手拖着腮帮。 他问我。 “我怎么觉得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卫迟了呢?还是说你和我一样,都是顶了张人皮大衣,而你的这张,恰好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人,有些相似?” 他这,又是什么话。 我浅浅地出了口气,可这话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因为在我看来,我也觉得我并非是以前的那个卫迟了。 “人,都会变的。”敷衍到极致的一句。tqR1 “可我更喜欢你以前那模样,看着就跟没有长心眼像,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阴气沉沉的。” 大抵是之前几次和黎琛见到,都时间紧迫,第一次要应付女鬼他没有功夫说话,之后又被追赶他的道士和商榷遇上,所以我们之间并没有好好聊过。 倘若那个时候聊过,我便会知道,他是一个话多之人。比如这前前后后都和我说了那么多,而且丝毫没有停止的打算。 而且他说得那些,都是我不想和任何人讨论、避之不及的伤口。 又是冷冷地回了黎琛一句。 “我变成什么模样又不用你操心。而且你喜欢以前的我,以前的我也不可能喜欢你。”这一呛,我发现金华猫脸色都变了,有些尴尬。 连忙冲着我笑了笑,想着缓解一下已经不能再尴尬的气氛。“卫小姐,我想你误会了。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本喵只是觉得,你特有自信。” 第三百六十三章 你可以靠我 “长成你这样的,喜欢,得需要勇气吧。”他怕我听不明白,就寒碜了一句。 然后,我落了一鞭子在他身旁,故意打偏,就算是提醒他了。 不过这提醒,不咸不淡的,我估计他也不会往心上去。 果然,他只是很没有正形地表明自己真正的目的。“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卫蔚的宅院里,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之前就想问,但是被商榷给打断了。这次,竟然还不甘心,仍想着刨根究底。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将眼睛微微闭上。 我也挺想知道,我和卫蔚之间的关系,到底应该怎么定义才好? 父亲?我并不情愿。 仇人?似乎也不是。 “得了,你又不说,那我又得猜。”他耸了耸肩,“反正我会在这地方住上些日子,等到你想要说了,我便来听。我这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行吧。”我敷衍了句, 但是我并不打算告诉给他知道,就让他一直猜吧,不过皱眉问了他一句。“你到卫蔚这里做什么?就不怕羊入虎口,被他给吃了吗?” “并不。”黎琛摇头,“他是有告诉我,有弄到一个好东西,过两三日就可以食用。我听他那样说,觉得是个十分难得的亡灵,所以就亲自过来了。” 黎琛过来的目的,我知道。他这番解释得,也和我刚才听到的差不多。却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用手遮挡了下自己的小腹。 黎琛也很快明白了我做这个动作的意思,只冲着我微微摇头。然后补了一句。“他竟邀请我吃鬼胎?不过这东西,倒真滋补。” 他一面说,一面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副贪婪的模样。妖兽寻亡灵吞噬滋补养身,寻常亡灵因为妖兽看不到,所以极难捕捉,大部分时候需要靠心怀不轨的修道之人提供。至于鬼胎,千百年来难得一遇,黎琛会露出那般垂涎的目光,倒是本能。 但是我看着不爽,一鞭子就落在了他的身上。打得他手臂上的皮都裂开了层。 “我说你好好的,动手做什么?”他很不耐烦地瞪了我一眼,“这下好了,皮破了,等会出去还不知道会不会被那狡猾的东西,嗅到妖气。” 他一面说,一面取了房间里的针线,缝合着人皮大衣,这幅模样恐怖而滑稽。 但是我顾不上,我问他。 “卫蔚真打算把这个鬼胎……给吃了?”我之前纵然见过他吞食亡灵,也见过他无恶不作,但是吞食鬼胎,这还是太难以想象了。 而且,它应该算是我的孩子。 “卫迟,你第一天认识卫蔚?”黎琛瞪大了眼睛,很是不解地看着我。“他不是一向喜欢吃亡灵的吗?那鬼胎就是大补,还是求都求不来的大补,不然你觉得他为什么会任凭你把这个孩子生下?” 是,这样? 我往下吞了吞口水,还是觉得这事情超乎了我的接受范围,又想起之前卫蔚和秦越交代的那些话,“是因为这个孩子不生下,我就得死。他是没有办法。” 我用这个理由,把自己说服了? “好吧。”黎琛也敷衍了句,这种话他也不会相信,只是反问了我一句。“那卫小姐,鬼胎生下来之后,你觉得卫蔚会怎么处置他呢?” 我愕然,这……这是我从未考虑过的。 “是吧。反正那东西不能留着,到时候与其超度了浪费,还不如作为滋补的饮品,入了我和他的腹中。他用这东西得到自我的满足,然后再同时讨好我,可是不亏。” 黎琛轻轻地冲着我笑了笑。 我身子摇晃了下,他说得固然荒唐,但为什么偏偏,卫蔚更像是会做如此打算? “可……虎毒不食子,他……他都不会顾念,我是他的女儿,到底一脉相承吗?”我神情怔愣,竟然将我和黎琛的关系说了出来。 然后,瞥见了黎琛惊恐瞪大的眼睛。 “你是卫蔚的女儿。”许久之后他才是开口说道,然后冲着我摇了摇头,“可虎毒不食子这句话,用在他的身上,怕是不会太贴切。毕竟……” 他顿了顿,怕我不明白,又继续往下说。“那个人,比鬼更狠,比妖更诈。” 他之前同我说过一次了。 我也反问黎琛。“那你呢?” 他想了想,举了个类比。“我会吃鱼,但是我不会吃自己养的金鱼。” 这算是他的底线,那卫蔚的底线,又是什么呢? 我问自己,但是我并不知道答案。 第四章: “不过我觉得,我们倒是可以做笔交易。”黎琛却打了个响指,因为刚刚被皮鞭伤了手臂,就简单地缝合了下,技术也不佳,竟然再次裂开了。 他不疼,但是就有些滑稽。 不过我并没有嘲笑,还在为刚才的事情担忧。 他又只能重新取了针线,一面缝合一面同我说,“其实这事情也不是个大问题,我们谈笔买卖,你把孩子生下,然后我带他们离开。” 他说得轻巧,那副模样自信满满,也挺确信自己办得到。 “那你要什么?”我冷冷地轻笑了一声,并没有干脆地答应下来,而是开口反问。黎琛这人,本就不是什么正派人士,自然不可能盼着他会无条件地帮我这忙。 而且,他帮我,我也不敢信他。 不敢,拿自己的孩子赌。 “你能给我什么?”黎琛讥诮地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却是轻轻一顿,话锋转得厉害。“你是丰都鬼君的妻子,我这次帮了你,便是让他承了我的情,以后问他要些小鬼吃,他也不好不给吧。而且,你和卫蔚的关系,也可以利用。”tqR1 我就知道,他打的是这个算盘。否则依我的分量,怎么也不至于惊动这只据说有妖皇后裔血统的金华猫。 可是,他的算盘似乎打错了。 我也不得不提醒他。 “首先,我和那什么丰都的鬼君,已经断了往来。我避之不及,他也未必再把我当回事情,所以你的情他不会承。” 说到商榷,我的心莫名地痛了痛。不过称呼他为鬼君的时候,似乎比称呼商榷,要稍微好受一些。 第三百六十四章 各取所需 反正是自我麻痹,又何须理由和借口? “至于卫蔚,你刚才不是还告诉我,他比厉鬼都狠吗?一个打算等这个孩子出生,就用它下腹滋补的人,你觉得他会在乎我这个女儿吗?说不定呀,他还会怨你,带走了鬼胎。” 所以黎琛这笔买卖,不划算。 我这分析明明挺有道理,但是偏偏黎琛懒散地回了一句。“卫小姐,这笔账不应该这样算,在我看来,是划算的。反正这事情你一个人办不到,你也只能信我。” 他说着舔了舔唇,冲着我叫了一声。 “喵。” 却是不寒而栗,我连后脑勺都是一阵冰凉。 我怕,和黎琛合作分明就是与虎谋皮,但除掉这一点,我并无其他的选择。就缓缓地,冲着他点了点头。“既然你愿意把这事情扛下来,那我也不拦着你。不过事成之后我能给你的,只能是我有的。” 想了想,我只能同他这样保证。 “行。”黎琛扔下这句话,就干脆地走了出去,只那副大摇大摆的模样,就没有把自己当成是这里的客人。我也替自己感觉到悲凉。 以前,将希望寄托在一只死鬼身上,现在又得指望一只猫妖? 这什么时候才能靠自己呢? 再等了一会儿,秦越就从外面回来了,将一些好吃的点心放在我的桌上,“阿迟,我同你说,今天乌山底下开了非常热闹的集市,里面有卖很多好玩好吃的东西,我本打算回来就带你出去逛逛,但是师傅又交给了我其他的任务。” 他冲着我抱歉地笑了笑。 其实吧,他本就不用对我说对不起呀。这些日子秦越照顾我,让我很感动。但是他的照顾,更多是因为愧疚。他埋怨自己一开始为什么不能收拾商榷,也埋怨自己为什么没有说服我离开他。 可是,这又不是他的错,是我咎由自取。 我同他说了,但是他还是把这笔账算在了自己的头上。 “对了,也不是没有办法。”秦越突然眼睛一亮,拍着桌子站起身来,从身后取出一张灵符,就着火给烧了,片刻之后,这屋子里多了个二十出头非常漂亮的可人儿,只是一身白色的长裙乃是女鬼的标配。 更确切地说,那是式神,是秦越的式神。 所谓式神,乃是修道之人捕获的亡灵,将它们用特殊的方式进行炼化,让它们成为自己的仆人,可以供它们差遣和利用。 一如,之前跟着蓝蔺的三两只神通鬼。 至于秦越的这一只,是什么名堂我暂时看不出来,但是小丫头看上去非常温顺,性情也应该和秦越本人一样,温润尔雅吧。tqR1 “阿迟,我同你介绍一下,这是莲昧,是一只破面鬼。”秦越介绍的时候,莲昧就缓缓抬头,对着我拜了拜,模样虽然不算倾国,但是贵在俊俏。 可是,破面鬼是怎么回事情? 破面鬼是地狱的厉鬼不假,但是无论生前还是死后样貌都非常丑陋,就是凭借着有一张丑到天理难容的脸,来给敌人造成心理阴影,从而不出手就把人吓得肝胆破裂,望而生畏呀。 但是,莲昧还算漂亮? “她其实挺可怜的,所以我就收了她。”秦越介绍到,“至于这幅容颜,乃是我请了巫医专门修补了一下,我本不是在意外表之人,但是经常要将他召唤出来,陪在身边,怕吓到旁人,所以……” 他解释的时候,莲昧就楚楚可怜地看着我。 我也只能抽搐了一下嘴角,原来鬼也可以美容,这……这真是活久见。秦越又同我说,莲昧本事大,可以让她带着我一道去乌山下的集市,就当是去散散心。 他挺怕我闷在家里想不开的。 我琢磨了下,点了点头。一直呆在家里,是会憋出毛病的。再说黎琛和卫蔚都在这里,我不得透透气? “那我就和莲昧出去了。”我谢过秦越的好意,然后让莲昧在前面带路,我便跟在她的后面走了出去,我注意到她的手臂上印了一个越字。 嗯,那应该就是成为式神的标志了。一般来说,鬼和人之间都喜欢用此方法来签订契约,表明关系。 一如…… 冥婚后,我肩膀上的,那个小篆体的“商”。 只是我为什么偏偏又想起了他? 莲昧回头看了我一眼,“小姐,我们快些去吧,不然到了晚上不方便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 若把莲昧一词倒过来,岂不是没脸?这破面鬼没有脸,倒是贴切? 卫蔚的庭院是修在半山腰上,所以去集市还需要坐那种长途的大巴士。我本以为莲昧是那种性情温润的女鬼,但是刚刚出了宅院,或者说刚刚出了秦越的视线范围,她就变了一副模样。 一面同我各种嗨各种聊天,一面又磕着瓜子说乌山的种种传说,别说没有淑女气质,这……这性情也未免太豪爽了吧。 可偏偏的,她就这模样,而且不断转头同我聊天。 我白了她一眼,并不打算搭理。 这街上行人虽然不算多,但是也有好几十号人,寻常人看不到莲昧,所以看到的就是我一个人挺着大肚子在自言自语。在脑海中想了想那画面实在是太诡异蓝蔺,所以…… 莲昧,还是不搭理的好。 一辆大巴车停在了我们的面前,莲昧率先就上了车,然后给我抢了一个座位,自己坐在了旁边。只是,她这抢位是徒劳的。 不过仰仗怀着孩子,我还是得到了一个座位,让位子的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被妈妈牵着手,一边起身让座一边就偏着头问我。 “阿姨,你肚子里是不是有小宝宝?” 声音软糯甜蜜,我迟疑了下,冲着他点了点头。……只是这个孩子有些可怜,它注定不会有父亲,出生也不会被人祝福。 甚至于,还有人盘算着,等到它从我的肚子里呱呱坠地之后,就把它吃了。来延年益寿,增强道法…… 可倘若世上修道之人要用此法,那和厉鬼有什么分别? 孩子的母亲本是带着笑容看我,可后来见我面色一变,除掉低头琢磨竟然并无搭话。她许是聪明的,就知道刚才小姑娘说错了话。 第三百六十五章 小姐,你为什么自言自语的? 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下。 旁人的事情我们极少过问,但其实纵然是在这时候保持一定的距离,不多嘴不多问,不拿着一把盐往别人伤口撒,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也算是一种修养吧。 我前面坐着一个老太太,风烛残年的,约莫八十岁的高龄,不过身子还算矫健,她对我高高隆起的肚子也表示了极大的关心。就笑着看了看我,慈眉善目问我。 “小姑娘,几个月了?” 这问题放在平日,也挺寻常的。大抵每个做母亲的,都会准确记得怀孕的周天,然后一天天地盼着孩子可以健康地来到世上,带着希望和祝福走过生产的八个多月。 可是我没有,这个孩子,我只会孕育八天…… 舔了下有些干涉的唇瓣,眼神有些闪躲,不愿意吓着老人,搪塞了一句。“大约……大约六个多月吧。” “六个月的肚子,可没有这么大呀,怕是不只吧。”老人冲着我笑了笑。“不过你长得那么漂亮,孩子也一定非常可爱。” 她说话的时候,皱了皱眉,眼睛落在我的锁骨上,上面斑驳的伤痕,让她的眼神变得迟疑起来。 我向来不喜欢在锁骨上做任何装饰,之前都是因为阿芙送了项链,不能推辞才带上。也因为没有那个习惯,所以出门的时候竟然忘记用什么东西遮掩一下脖颈…… 就这样赤裸裸的,将伤口曝露于人前。 只能再苍白地解释了一句。“之前出了点事情,这算是……受过重创吧,不过都过去了。”我想了想,十分简单地,解释了一句。只我心里知道,有些事情,过不去。 老人家点了点头,并未太质疑。 但是我的心里其实特别别扭,果真撒谎是一件非常不好受的事情。我这不过是撒了个无关紧要的慌,心里就觉得难受极了,更何况…… 他还说了那么多,而且都是那么有分量的欺瞒。我笑了笑,我这是在同情商榷? 只他,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我将领口往上拉了拉,妄图用这样的方式,稍微遮掩一下。莲昧有些看不下去了,在旁边嘀咕了一句。“别人的事情,操心来做什么?” 这话说得难听,我忍不住就责怪了一句。“莲昧。” 并不严厉,但是出声却让周围人愣了愣。 因为,我周围的人,并没有一人,应答我这声。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老人,她摇了摇头,悠悠然地开口。“都说女人在怀孕的时候,眼睛是可以看到鬼的。我年轻时怀儿子的时候,也见了一只厉鬼,它长得可可怕了,会用脚不断地踢打我的肚子,然后恐吓我不许生下孩子!” 我怔愣了下,的确有些厉鬼会对孕妇怀有敌意,他们多是因为在活着的时候,盼着有个孩子,但是又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实现,所以怀着怨气,留在人间。 可是我也挺想告诉她,我这眼睛可以看到鬼,跟怀孕不怀孕的关系,似乎并不大。 但是,到底还是忍住了。 可却有人忍不住上前,陪着小心地提醒了我一句。“小姐,你……你为什么从一开始就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呢?” 他面色青白。 我皱了皱眉,回头看的时候,果然发现满车人都用惊讶的表情看着我,脸上写着惊恐…… “你在说什么呀,我明明有和老奶奶还有小妹妹说话呀,怎么会是一个人?”忽略掉莲昧的事情不说,什么叫着我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人自言自语呢? 等等,等等。 我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因为男人在我说话完话之后,就径直坐在了地上,那时候正巧车门开了,他吓得跌跌撞撞地退了出去。 “这……至于吗?”我忍不住地,埋汰了一句。 可偏偏有一群乘客走了上来,他们罔顾还跌倒在地上,爬下车的男人,就径直往车里走,身体……穿过了男人? 我也这才反应过来,我这车上,不但有人,还有亡灵!人在怀孕的时候,身上阳气的确会减弱,我只是没有想到会减弱到我的一双眼睛辨不清人鬼,这些小鬼就在我的面前,稍微隐藏了下鬼气,我竟然没有察觉到? 只能用非常原始的方法,念动口诀然后用手指背擦了擦眼睛。并不是所有的修道之人都能够有一双天生可以见鬼的眼睛。 而刚刚那套,就是后天开鬼眼的法术。 我也才看清,这车上竟然一半是人,另外一半是鬼,鬼挤得密密麻麻,或站或坐。 难怪我之前会觉得车厢拥堵,有个座位着实不容易。可实际上人并不多,还有不少位置都空出来了。那只已经变成了厉鬼的老太太,就捡了一个。tqR1 小姑娘和她的妈妈,也是鬼。 我就说了,这通往乌市的大巴,平日里根本就不会有几个人,就算有集市,也不至于塞得满满的。 这还真是应了那句,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过我虽发现这车上有一大部分的人是亡魂,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了。我同亡灵打交道的时间也不算少,所以早就见怪不怪,也就不会觉得惊慌。 我只是用很无奈的目光看了莲昧一眼,她既然知道他们是亡灵,应该在事先和我说说,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冷不丁的被小鬼们吓了一跳,这感觉可不好。 偏偏莲昧还能就此找出一个非常合适的理由,她一脸无辜地看着我,一双眼睛瞪大得滚圆,说得那叫一个认真。 “小姐,你的眼睛不是可以看到亡灵吗?那还需要我提醒?”她冲着我摇了摇头,仿佛那事情是我错了。 只能往上扶了扶自己有些头疼的额头,冲着莲昧翻了个白眼,索性车上亡灵虽然多,但是多是些善良的鬼魂,像这类的亡魂平素里都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宗旨。所以,我只要不招惹他们就好了。 我真正觉得奇怪的是,乃是不知道它们这么多鬼聚集在这里,是有什么打算。既然是善良的鬼,为什么不去地府走走过场然后投胎,何必在人间滞留呢?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一车亡灵 刚才给我让座的小女孩,一直用非常可怜的目光注视着我。我现在才看到她原本红扑扑的小脸蛋上,此刻却是蒙上了一层死灰,手也变成了黯淡无光的灰白色。拉着她的母亲仍然笑着看着我,只是脸上狰狞,有极大一块烧伤。 我茫然四顾了下,发现这列车上大部分的鬼,都或多或少地受了伤,且大多是被烈火灼伤的痕迹。 “小姐,你怎么了?”大抵是见得我神情怔愣,莲昧开口问了一句,陪着小心地模样倒是让人觉得难得。 我想了想,冲着他摇了摇头。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我听了听,到底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莲昧冲着我点头,指着刚才和我说话,神色有些奇怪的老妇人,“他们都是骤然高温,给活活烧死的。” 都是吗? 我还打算继续往下问,陡然见得小女孩的手抽搐了下,神情也变得不安了起来,拉着母亲的手往后躲,然后指了指坐在不远处的那个男人。 不,确切的说,是男鬼。 男鬼四十多岁的年纪,穿着简单朴素,上面裹了一层厚厚的水泥灰,蓬头垢面的。大抵应该是附近的泥瓦工人吧,也因为这身装扮带着灰尘,连附近的鬼都觉得嫌弃,稍微躲得有些距离。 他们看他的表情,也充斥着厌恶。 我望了过去,其实心里算不上舒服。我知道鬼大多都会在死后保持自己身前惯有的装束,也就是说这男人,在他身前的时候也是泥瓦工人,身上脏兮兮的。 也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样的经历,倘若在公交车上看到这样的人,大多都会掩着鼻子,站得远远的,并且在眼里带着嫌弃的目光。 就算不至于做得那么过分,也会面露难看,然后站在一旁。 说歧视严重了,但是不喜欢是真的。所以以前在读大学的时候,有个室友的父亲就是从事类似工作的,他就说自己回家上下班很少坐公交车,因为受不了那样的目光,就穿着工作服走回去。他每天要走一两个小时才能回家。 大概是女人怀孕了,总是喜欢东想西想,我自然也不能例外,这不竟然想到了那么久远的事情了。 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将目光落在男人的身上。 却见他似乎从兜里拿出了一个塑料瓶子,塑料瓶子是类似于七喜雪碧的吧,不过装在绿色瓶子里的液体,似乎颜色深一些。 小女孩的脸上,更添了惊恐。直接抱住了女人的大腿。哭着说,“妈妈,我们今天也得被烧死一次吗?” 女人脸上愕然,但却冲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在看车上厉鬼,似乎都是这个表情。 莲昧皱了皱眉,拉了拉我的手臂,“小姐,我们下一站的时候下车好不好,进城的车很多,不差这一辆的。” 我点了点头,就算是在爱凑热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强硬地说要留下。更何况莲昧还特意叮嘱了我,她是秦越的式神,我信秦越。 我见男鬼颤颤巍巍地将瓶子打开,脸上的表情悲愤决然,似乎是做出了极大的决定。然后他悄悄地,将瓶子里的液体,倒在了自己的座位旁。 空气地充斥着浓烈的,汽油味道。 司机一面将车门打开,一面回头看,谁让这时候刚巧到站了呢?莲昧想都没有想,便把我从车上拉了下来。 车门关上的那瞬,见得大巴平缓地重新开动。我注意到莲昧的脸色才是微微好转了些。 她同我说,“之前发生了非常劣性的公交车纵火事件,死了差不多十多人吧。” 我点头,其实我或多或少也猜到了些。也唯有这样,才有那么多死于烧伤的厉鬼聚集在了一起,他们聚在一起的原因非常简单。 乃是因为,他们就是当时被无辜牵连的普通乘客。 也是因为心中有了怨气,没有办法散去,所以亡灵只能继续地存在在公交车上,然后每天一次,目睹那个男人引爆汽油瓶子,再活活被烧死一次。 所以,小女孩才会说。 “我们今天又得被烧死了……” 我感慨着,摇了摇头。突然更是像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握住莲昧的手,“不对,你骗我,倘若只是这样你根本就不会让我下车。” 莲昧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我不管她,却是快步朝前跑出,那是大巴开走的方向。因为怀孕的关系,步履不稳,要不是莲昧在旁边扶着,只怕要摔倒好多次了。 在那样的情况下,速度自然不敢恭维。但是,我竟然追到了公交车。 它就停在那里,并未在往前行进。 因为,它周身充斥着熊熊烈火,耳边还传来阵阵爆炸的声音。火有两把,第一把暗蓝色晦暗不明,乃是车上的男鬼纵放,因为他已经死了,所以就算是纵火,也纵不出阳间的火来,能够放出的,就是没有温度,寻常人看不到的类似于鬼火的东西。 当然,这种东西和鬼火截然不同。 还有另外一把…… 这一把,是人放的,所以大巴才是真的火起,而我追上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也是才反应过来。 开车的自然是人,但倘若是男鬼放火,他根本就不会回头。他回头觉得闻到了可疑的气体,分明就是因为,这车上还有其他的纵火犯。 我死死地看向莲昧,我挺想问问她,为什么只是劝阻着让我下车,而不是让我去平息刚才的这一场事故。 那岂不是,我什么都做不了?tqR1 有些懊恼地将头低下,莲昧在一旁说,“这,都是命数。” 我看了她一眼,并不想同她说太多。 我下山,本就是因为不能拒绝秦越的邀请,现在更因为出了这一档子的事情,更觉得心里面难受。所以根本就没有闲逛的心思。 只是逛了一圈,就说没有兴致要回去了。莲昧也没有拦着,毕竟她是巴不得我可以快些回去,她好交差什么的。 只是人命这种东西,我还真不知道到底是重如泰山,还是轻如鸿毛…… 茫茫然然地回到家里,秦越似乎又出去了,因为莲昧绕着房子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人。我奇怪式神和宿主之间一般都会有心电感应,那秦越出去的事情莲昧应该知道呀。 她就委委屈屈地同我说,知道是知道,但是不把屋子翻遍,心中多少都会有些不大甘心。 我笑了笑,寻思着这丫头还真有意思。 但是笑容很快地就僵硬在了脸上,因为我想到…… 抬手摸了摸自己斑驳的锁骨,那件事情我是一开始不知道,但未必是一直被蒙在鼓里到了最后,那么多的蛛丝马迹,我就算再蠢笨,也能察觉到分毫吧。 我只是,不敢面对。 轻轻冷冷地,笑了笑。 第三百六十七章 双胞胎 从镇子上回来之后,卫蔚就不许我出门,巫医也说我即将生产,确实不适合乱动,我一低头就可以看到已经如普通人生产前大小的小腹。 他们已经能够更加娴熟的同我交流,除掉偶尔叫我妈妈之外,更多的是呓语,偶尔能听清楚,偶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秦越来屋子里的时间更勤快了,只是他愈加沉默了,有时候只是呆呆得盯着我的小腹也不说话,我便愈加害怕看到秦越。 “呜呜……”就在秦越端着碗即将要出去的时候,我感觉到小腹上传来了一阵疼痛,那种疼痛像是有东西要撕裂我的身体钻出来一般。 “啊!”我大叫一声,双手扯着被子,却将秦越吓了一跳,他急忙跑过来问道,“阿迟,阿迟……” 蓝蔺刚巧从外面经过,直接一把扯开了秦越,“这是要生了,我去叫师父,你去找巫医。” 蓝蔺看着我的目光晦涩难懂,身体实在太疼,便直接忽略了蓝蔺的目光,只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默默得告诉自己,这是我卫迟的孩子。 可脑海里却无端蹦出了商榷的身影,他焦急得坐在我的床前,眼眸中全是宠溺,“阿迟,别怕!” 我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就忍不住握了上去,而此时传来了巫医冷静的声音,“生产本就凶险无比,加之这是鬼胎,其过程更是凶险,你们出去!” 眼角忍不住落下一滴眼泪来。 就在这时我看到卫蔚的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狠厉,我扯过巫医的手,用尽力气对着她说了两句,她直接冷冷转身看着卫蔚,“出去!” 卫蔚的目光幽幽得落在我的小腹之上,却并未多言,直接转身出去了。 他那个眼神我如何不懂?他不想留下这个孩子,加之刚刚巫医说生产凶险,若是将他留在这里,我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好好保护孩子。 “孩子,别着急!” 我轻声对着小腹说道,却没有想到孩子果真安静了不少,巫医大概也没有接生过鬼胎,她一直深深皱着眉头,神色之中也多是严肃,从知道她是阿芙的人开始,我对她也没有什么戒心。 “麻烦你了。”我握住了她的手,她反过来拍了拍我的手背,“平心静气,深呼吸。” 伴随着巫医的话,我脑海里出现的是当初商榷让我入梦,母亲生我的那一段,当时我并不明白母亲为何会宁愿那般疼痛也要生下我,如今我却是约摸懂了,当你成为一个小生命唯一的依靠之时,你只会全身心得想着这个小生命。 有人将疼痛分为了十个等级,生孩子便是最疼的那个等级。 疼痛让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可我眼前却出现了商榷的影像,他就坐在我的床前紧紧得捏着我的手,一会儿紧张得看着我。温柔得说着,“阿迟,不怕,有我”;一会儿又决绝地对我说,“卫迟,我靠近你,原本就只是为了锁骨。”tqR1 两个商榷在我的面前交替着出现,我望着他们,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真,也或许两个都是假的。 “坚持住!” 伴随着一阵身体被撕裂的疼痛,我大叫一声,“商榷,我恨你!” 我从不提起商榷,因为一旦提起我便会觉得无比难过,可在身体的疼痛达到极限的时候,我脑海里出现的人却依旧是商榷。 又是因为什么,才恨…… “终于出来了!”伴随着一个稚嫩而又严肃的声音,我原本快要消散的意识这才一点点得聚拢起来,可我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正在往我身上爬的孩子,就听到巫医焦急得说道,“快,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 我身子只一阵颤抖,直接咬紧了牙关,刚刚那阵疼痛就已经要了我半条命,若真的还有一个的话,只觉得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不许哭!”我感觉到有一个小家伙已经爬到了我的身边,正在用小手轻轻得触碰我的脸颊,我只感觉一阵酥麻,却从心里涌出一阵满足。 “妈妈、哥哥……要抱抱……”伴随着一个软糯的声音,我便觉得身子一轻,耳边传来了巫医疲惫的声音,“两个孩子都平安生产了,你好好休息一下。” 说罢,巫医就将孩子抱到了我的眼前。 “一儿一女。”巫医露出了一死笑容,而我因为心中害怕,却未曾敢睁开眼睛来看着他们,因为我始终记得那日我在灵棺那里看到的鬼胎,面目可憎。 与商榷相处时候的一点一滴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悲喜交加便忍不住落下泪来。 “不能哭,伤眼睛!”巫医的声音已经黯哑,约摸从未安慰过人,说起话来也是硬邦邦的。 我使劲点了点头,此时却听到一个软糯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妈妈,不哭。” 随后就是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摸上了我的脸颊,轻轻擦拭掉了我眼角的泪水。我心里一个咯噔,既然有肉,应该与我之前在灵棺那里看到的鬼胎不一样。 “睁眼!” 就在这时,一个稚嫩而又严肃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还没有来得及睁开眼睛,就又听到了另外一个软糯的声音急了,“哥哥,妈妈是死了么?” 这真的是我的孩子么? 到底忍不住还是睁开眼睛看着他们,与我所想完全不一样,当真是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正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我,与刚刚生下来的婴儿并无两致,只是两个人的眼睛都是深黑色,若是细看的话,便会发现偶尔会闪过一抹淡紫。 我看着他们忍不住又哭出声来,却未曾想到那个略大一点儿哥哥冷声说道,“出息!” 可小的那一个睁大了眼睛看着我,嘴巴一瘪就哭了起来,“妈妈,别哭……”随后她看着哥哥,“哥哥,抱抱妈妈。” 没有想到两个小孩儿真的要伸出手来抱我,可到底太小了,他的小胳臂伸直都保不住我的手腕。 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那哥哥脸色一变,很快身子就急速变大,将我抱在了怀里。 我忘了,他们是鬼胎,虽然看似人类孩子的大小,却到底不一样的。想到这里,心中闪过一抹黯然。 第三百六十八章 可以留下孩子 哥哥变大也只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就又恢复成为了婴儿大小,只是变小之后就一直冷着一张脸,他与商榷极为相似,除去那双深黑的眼眸,简直就是缩小版的他。 看到他,我便忍不住落下泪来;而妹妹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又看了看我,只冲着哥哥大吼,“让你安慰妈妈,你却把妈妈惹哭了,讨厌你!” 哥哥一听,脸色就变了,瞪了我一眼,我倒是有些莫名其妙起来,谁能告诉我,这真的是我的孩子么? 只这情形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外面的卫蔚已经知道我生下了两个孩子,他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妈妈,他好可怕。” 妹妹仰着脸,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我,我点了点头。我知道卫蔚不是好人,甚至于比厉鬼更凶残,可这是他的地方,我身在屋檐下,又能怎么样呢? “我会保护你。”哥哥伸出稚嫩的小手臂拦在了妹妹的身前,我颇为欣慰。 卫蔚推门而入。 “出去!还没有收拾!”我冷冷得对着卫蔚说道,卫蔚只是深深得看了我两眼,却直接转身对着身后的蓝蔺说道,“收拾一下。” 他语气十分冷淡,却又带着一抹深意让我不得不深思他话中的意思。 “谢谢,不用了。出去!” 我对着蓝蔺指了指房门,蓝蔺却是对着我翻了一个白眼,“有脾气对着师父说啊,跟我横个什么劲儿?你当真以为我愿意来?” 说完,目光就落在我的床上,不知道何时这两个小家伙已经伸出脑袋望着蓝蔺了,哥哥是一副深思的模样,妹妹却是没心没肺得笑着。 “怪物!” 蓝蔺的声音之中充满了嘲讽,并且话音刚刚落下,皮鞭就直接冲着两个小家伙来了。 刚刚经历了生产,我的身子正在虚弱之中,蓝蔺这一皮鞭若是在平日里,我定然可以接住,可此时我浑身疼痛难忍,而蓝蔺又是下了狠手的,我正焦急的时候,却没有想到哥哥直接护住了妹妹,压低了声音对正要挣扎起身的我说,“别动!” 我知道他们两个虽然是鬼胎,但是毕竟刚刚出生,就算是有能力,那也是极为薄弱的能力。 心中止不住的担心,可看着那张与商榷别无二致的脸,我到底还是没有起身。tqR1 “蓝蔺,你在干什么?” 就在蓝蔺的皮鞭即将招呼在我们身上的时候,一个温润而又清冷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随即就是一抹青色的身影拦在了我们的面前,听到的便是皮肉绽开的声音。 “师兄,你没事儿吧?”蓝蔺急忙放下皮鞭跑到了秦越的身边,担忧得看着秦越的伤,可秦越只是冷冷得甩掉了蓝蔺的手,“这件事情自然有师父做主,何时轮到你来了?” 秦越的话让蓝蔺的脸一白,“师兄,你知道师父的意思!” “可他也没有说是现在。” 他紧皱着眉头,只进来的时候将目光落在了两个孩子的身上,便再无其他表示,随后就拖着蓝蔺离开了,只蓝蔺在走之前深深得看了我一眼,而我也不甘示弱得瞪了回去。 很快,巫医就给我换了一间屋子。只我也没有想到,身子恢复得极快,最开始那种撕裂般的疼痛很快就消失了,身体上只剩下了些许不适而已。 只是没有想到卫蔚会这么快找我,我冷冷得看着他,他站在门口,手中拿着拂尘,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孩子呢?” “很好!”我知道卫蔚的心思,便往门口站了站,直接遮住了卫蔚的视线,冷声说道,“说吧,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阿迟,非得要这样么?我好歹也是孩子的外公。” 外公?我只觉得可笑,难道这个世界上有一心想要杀掉自己外孙的外公么? “是么?可我并不承认你是我父亲。”若说之前我还对卫蔚存在一点儿幻想的话,那么自从那日看到他生吞亡魂,我便已经对他没有任何指望了。 “说吧,找我什么事情?”我冷声问道。卫蔚也不计较,“留下孩子也是可以的!” 我没有想到卫蔚会这么说,抬起头朝着卫蔚看去,却只听到他继续说道,“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没有想到卫蔚会提出这样的条件,我自然不会认为卫蔚是良心发现,他这人早就已经没有心了。 “需要你去收拾一处的亡魂。别人找到我,可我没有时间离开。只要你能收拾了那亡魂,我便留下孩子,交易可平等?” 说实话,我并不信任卫蔚,毕竟他没有任何人格可言。 “让我考虑一下。” “最多一日时间。”随即卫蔚朝着屋子里看了看,颇有深意得说道,“毕竟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改变想法。忘记告诉你了,那亡魂已经影响到周围的其他亡魂不能投胎了。阿迟,你这般善良,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知道,与卫蔚打交道无异是与虎谋皮,他这个人连魂魄都吞,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但是我现在却没有任何办法,毕竟我在卫蔚的地界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况且我现在有了孩子,就算不为自己考虑,我也必须要为了两个孩子的安危考虑。我可不会异想天开得认为我可以斗得过卫蔚,他一人之力便可以收服七人众。 卫蔚没有多说什么,只深深得看了我两眼就离开了。 待他离开之后,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靠在了门框之上,却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耳边传来了冷不丁的一声,“莫非在等我?” 我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身后的黎琛,他嘴角轻扬,却将目光落在我的小腹之上,“卸货了?” 我白了他一眼,却还是打开门让他进了屋,只此时妹妹那小家伙一看到黎琛就直接扑到了黎琛的身上,伸出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指着黎琛看着我问道,“妈咪,这只小猫猫好可爱,我可以养他吗?” 小妮儿偏着头,特无辜地问。可我只想哭,一则她怎么一眼就认出了黎琛的本尊,二则养那货做什么。 第三百六十九章 你可以去 黎琛看着妹妹,露出了一个邪魅的笑容,“你确定?可是我不吃鱼,我吃人和亡灵。” 吓得妹妹立即飞到了我的怀里,紧紧得拽着我的袖子,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我,“那我不养了。” 我再次黑线! 妹妹这性子究竟是随了谁呢? 我将妹妹抱到了床上,却将刚刚卫蔚跟我提的事情一并告诉了黎琛。黎琛已经答应帮助我将孩子带走,金华猫最讲情义,我也不用害怕他到时候背叛我。 “应下吧!”黎琛一边伸手逗弄着哥哥,因为从他出现开始,哥哥就阴沉着脸看着他,其实我很想知道,作为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是如何能能够做到全程黑脸的? “等到你走了,我也好下手带走他们。” 黎琛转身看着我,“卫蔚那人不简单,你自己小心为好。” 我没有回答黎琛,黎琛就只是邪魅一笑,慢慢得靠近我,“只是好心提醒,可别忘了他是个什么人。” 只他话音刚刚落下,就听到窗户那里传来了砰的一声,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屋内。而门顺势打开。 秦越站在门口,微微皱着眉头,“阿迟,我给你端来了一些晚饭,你看着吃一点儿。” 说完,也不多做停留便直接离开了。 我知道秦越难为,我也不想让他为难。 “干爹……”却不料得妹妹一看到秦越,就要飞着出去,被哥哥一把牵住了手腕,“以后给你抓来!” 这霸气,绝对是随了商榷! 一想到商榷,便只觉得心间疼得厉害。这段时间,我越是故意不去想他,不去想两个人之前相处的点点滴滴,过往就越是不经意得蹦跶出来让我不知所措。 我伸手抱住了两个小家伙,哥哥显然有些别扭,但是妹妹却十分开心。我心里也多少安慰了一些。 这俩兄妹生长极快,不过才半日的时间就已经如同一个三岁的孩子了。 可我心中到底不安定,因为之前看到的鬼胎十分丑陋,我将两个小家伙翻来覆去得看了好几遍,确定他们没有任何面具之后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妈咪,我们有名字了么?” 妹妹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本书递到了我的面前,“哥哥说大家都有名字,我们叫什么啊?” 我看到那书,却是一本里《楚辞》。 相传战国时代的楚国巫术盛行,而且大诗人楚原也是一名巫师,他的生平以及对于巫术的见解都全部写在了《离骚》当中,所以在巫医的房间里看到了《楚辞》,我并不觉得稀奇。tqR1 看着那本《楚辞》,我却莫名得想到了商榷,他比屈原早,是否对巫术也懂一些? 书被自己仅仅得拽住,却没有想到妹妹只轻轻摇了摇我的手臂,“妈妈,你是在想爹地么?” 我本已经下定决心要与商榷断绝关系,可看到这两个小家伙却总是想起他来。心中有些难过,但我也蹲下身子,看着妹妹的眼睛,轻声说道,“不是的!” “那你为什么哭了呢?” “眼睛不小心进了沙子。”我仰起头不想要这两个小家伙看到我的窘态,却没有想到哥哥只冷冷得对着我说道,“低头!” 我搞不清楚哥哥的意思,只得低了头,他却慢慢得靠近我,对着我的眼睛吹了吹,“好了!” 这张与商榷基本一样的脸让我更对回忆更没有抵抗力了,眼泪簌簌得掉落下来。 “哥哥,你叫子契;妹妹,你叫子若。可好?”我认真得看着哥哥和妹妹,可脑海里浮现得却是当初商榷给我说的那句话,“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明知道,我不应该再想起他,可回忆总是这般不如人意。 “好听,妈妈,我很喜欢,你不要哭了。”子若以为我是因为名字的原因,急忙伸手来给我擦眼泪,可子契却一脸高冷得看着我,我也起了逗逗他的心思,便朝着子契问道,“难道子契不喜欢?” 看他一脸憋屈的样子,我心中暗爽,可又不得不做出非常伤心的样子来,“原来子契不喜欢!” 子若一看我难过,便瞪了一眼子契吗,“哥哥,说喜欢!” “还行吧!”别扭的子契说完之后就转过头去,我却看到他脸上闪过一抹可疑的红晕。 第二日卫蔚再来的时候,我便告诉他答应会去湘西,但是卫蔚却提醒了我一句,那亡魂不是那么好对付,让我自己小心一些,毕竟想要留下宝宝,就需要付出代价。 我并不会认为这是卫蔚在关心我,若真的是关心的话,便会站在我的立场上为了我考虑了。 子契和子若两个小家伙基本已经适应了这个世界了,子契的性子与商榷是如出一辙,高冷而又傲娇,只在子若面前会显得十分狗腿,对我这个妈妈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子若的性子却没有继承我的大度,喜欢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卖萌,每次看到秦越和黎琛的时候就会显得特别兴奋。 秦越来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即便送饭,也只是送到门口就算了,目光从来不停留在我的身上,只偶尔会看着子契和子若两个小家伙发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子契和子若到底太小,对于世界的认知太少,而我三天之后就要启程去湘西。我必须趁着这几日好好给子契和子若两个小家伙灌输一些思想。 巫医那日说得话,我一直记在心中,“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虽然我并不指望两个小家伙成为“大圣人”,但是要成为心存善念之人。 可我要离开,黎琛那个人善恶不辨,况且说不定带走需要一段时间,我必须要给他们灌输正确的价值观。 想到这一点,我就有些头疼,一来子契这孩子吧,太过于高冷了,性子跟商榷一模一样,基本上是我说什么他都是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子若倒还好,但是这一看到帅哥就走不动道的性子究竟是随了谁? 两个小家伙看到我,子契只是瞄了我一眼,就高冷得转过身去;却没有想到子若直接揪着子契就到了我的身边,一人抱住我的一只腿,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我。 这样的孩子,谁能忍心呢? 我摇了摇头,甩掉在脑海里出现的商榷,便准备给两个孩子进行教育。 第三百七十章 若未相遇 时间紧迫,为了那学校的亡魂,两日后我就要启程去湘西。这两个孩子虽然不够乖巧,但是足够聪慧,往往我说过一遍的话,他们就全部都记在了心中。tqR1 要走的那一晚,我将他们两个抱在怀里,子契别扭得转过身去;子若倒是十分享受得躺在我的怀里,“妈咪要离开一阵了。” 隔墙有耳,我不敢将我和黎琛两个商量的事情直接告诉他们,却没有想到子契只是冷哼一声,而子若牵了牵我的袖子,附在我的耳边说道,“妈咪,是不是在你走了之后,那个帅帅的猫咪就会来带走我们啊?” 我诧异得看着子若,“你怎么知道?” “因为妈咪你的隐瞒工作做得不好哦。” 子若笑着说完,却没有想到子契直接补刀,“因为你笨!” 这孩子,真的是我生下来的? 但是在那个时候我忽略了一个问题,就连卫蔚都看不透黎琛的身份,他们两个是如何发现的? 我从未想过血缘亲情竟然是这么神奇的事情,我生下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母亲,父亲更是在我五岁那年离我而去,并且两次想要杀死我;虽然与爷爷相依为命,但是爷爷常年在外奔波,如今,有了这两个孩子之后,我恨不得时时陪在他们的身边,见证他们的成长。 力气有些大了,子契此时也没有推开我,任由我抱着他们两个。 “子契、子若,你们一定要记得妈咪的话,与人为善。这世间,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坏人,你们两个一定要记住!” 大概是我的语气太过于严肃了,一向嫌弃我的子契也没有推开我,而子若更是抱得我紧了一些。 第二日,天刚亮我就悄悄起身,看了看还在熟睡得两个小家伙,在他们的脸上轻轻亲吻了一下,正要走的时候,子契却压低声音说道,“妈咪,自己小心。” “嗯嗯,你照顾好妹妹。” 我伸手摸了摸子契的头发,却被他的身子一侧就躲过了,“赶紧走吧。” 我憋了憋嘴,依依不舍得走了出去,只刚刚到了门口,眼泪就簌簌得掉落下来。 “阿迟……” 我没有想到我会在院门口看到秦越,晨露之中他衣服有些湿润,看得出来应该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了,我本以为他是为了两个小家伙来的,我警惕得看着他,却看到他的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受伤。 “自己路上小心。” 秦越说完,转身就走了。我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我也不会去问他。 从乌山到湘西,要先汽车转飞机,依旧是夏夏开车送我到机场,她依旧开得是那辆破旧的面包车。 只我从坐上车子开始,回忆就开始全面侵袭我的防线,那时我来乌山之时,依旧是这条路,这辆车,只如今车上少了一人。 “不舒服就开窗。”夏夏依旧是往日的温和细心,只是语气之中多了几分冷漠。 “不用!” 我刚刚说完,夏夏就转身深深看了我一眼,随后递给了一床小毯子,“休息一下吧。” 其实我并不恨夏夏,并不是因为我圣母,而是我知道,若是有人杀了我身边最为亲近之人的话,我定然比她还要暴躁;最最重要的是,即便她不反水,难道商榷就不需要我的锁骨了么? 我的手慢慢得抚摸上了脖颈之上蜿蜒的伤疤,慢慢得闭上了眼睛,将眼前出现的商榷直接给赶走了。 到了湘西之后,又辗转了一阵才到了古宅。这宅子显得愈发破落了,我站在院子的前面,一时间有些恍惚。 我记得清楚,之前卫蔚说过,若想要对付那亡魂便需要卫家祖传的桃木剑,那桃木剑的威力我自是已经见识过了。 只如今再到祖宅却有些恍惚,上一次来到这里对付摄青鬼,我知道了商榷的真实身份;那时候我更是想过,我即便将桃木剑插入自己的心脏也不会伤他商榷半分。 可如今…… 隔壁的院子也依然是关着的,只是我依稀觉得与上次见面有不同的地方,可到底是什么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我轻车熟路得走到了桃木剑所在的屋子,上次对付摄青鬼的痕迹已经全然消失了,屋子里有穿堂风呼啸而过,我忍不住转身去看,那一日商榷拖着重伤的身体从地府上来,他悲伤而又担忧望着我的样子恍惚就在眼前。 我直接拔出桃木剑朝着那影像刺了过去,可桃木剑什么都没有刺到,在空气中发出了嗤的一声,即便如此,我却看到那个商榷慢慢得在我的眼前消失。 手中的桃木剑砰得一声就掉落在了地上。 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我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就已经下定决心要与商榷一刀两断了,可这一路上我看到那些熟悉的风景,走过我们曾经一起走过的路,他的样子就愈发清晰起来。 我很厌恶这没有出息的自己。 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周围有风灌到了这屋子里,发出了呜咽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这才起身从地上捡起了桃木剑,将它紧紧得捏在自己的手中。 人,总是会偶尔犯贱的。 只桃木剑一入了手,我就想到之前他拿着桃木剑对付鬼怪的模样;想到他抱着我说,“阿迟,你哭我痛”的模样。这样一想,眼泪就更加不争气得掉落下来。 我使劲抹掉了眼泪,冷声对着自己说,“卫迟,难道你要一直这么犯贱么?” 只话音刚刚落下,我就听到了屋子外面传来了声响。立即打起精神,拿好桃木剑,就直接奔了出去。 我追了出去,可是外面一片安静,竟似什么都没有。我皱了皱眉,难道刚才牵引我,让我那么担心的,只是起了一阵风? 倘若真是如此,那还真是“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只能举了桃木剑,重新回到古宅里。可是古宅里的一切,却隐隐发生了变化,刚才还灰尘密布极了蜘蛛网的大门,却是变得干干净净,虽然仍旧上了年头,但看木头的质地,分明经常有人过来打扫。 第三百七十一章 平行维度 只是这处地方,本荒废多年,怎还会有人来打扫呢?更何况我刚才不过一出一进,这里面就变了个模样,还真是稀奇稀奇。 我一面感慨,一面重新打算往里走,刚才出来得急,还有些东西落在了里面。 可却有个虚空的幻象,从我的身体旁穿了过去。 没有鬼气,并非亡灵。 应该是因为我取出了桃木剑,乱了这里的气息,所以见到本不属于这个维度的东西。这么说吧,我们生活在一个三维立体的世界当中,但是根据平行世界的原理,同时也有不同维度的事物,存在于不同的维度当中,我们彼此生活,相互之间并不干扰。 维度不同,一般是不能看到的,但是有时候这种平衡的维度当中,也可能存在一些缝隙、或是不稳定的地方,那就有可能看到了。 再说简单些,就跟海市蜃楼的形成原理一般,由于光线受到不同密度空气层的影响,会发生折射,让远处的景色显现在近处的半空中……这世上既然有海市蜃楼,那说不定也有一种媒介,能够让我们看到另外一个维度上的景色和物品。 我猜想这可能跟我取下桃木剑有关吧。毕竟当年爷爷同我说过,他虽然很宝贝那把桃木剑,但又因为某些原因带不走,要将它一直留在这里。而我这次来,目的就是取走这把桃木剑,所以…… 不过就算眼前出现的,是平衡时空的维度,我对它,也不会觉得陌生。 因为,那是我的过去。 我之前跟着爷爷在古宅生活了七年,童年最天真快乐无忧无虑的日子,就是在这里度过的。tqR1 刚才撞我的幻象又走了过来,他的身边多了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她有些婴儿肥,圆嘟嘟肉肉的。 倒是和子若有七八分相似。 我笑了笑,却湿了眼睛。小女孩当然是我,至于之前的幻象,乃是年轻时候的爷爷。一身道袍,仙风道骨,手中握着拂尘,蹲下身子对小女孩说。 “阿迟,跟不跟爷爷学捉鬼?” 我眼泪簌簌而下,心中酸涩难当。我没有母亲,父亲又是那般,所以从小到大,我和爷爷乃是相依为命长大。他对我极好,惯着我,什么事情都由着我,把我宠到了天上。 可是…… 我的出生乃是他设下的一个局,是为了拉拢商榷救活那个已经死去的鬼胎,想到这里我又不得不把爷爷这些年对我的好,归结于或者是因为内疚? 这个问题的头绪还没有理出,我脑海中竟浮现他被从枯井中溢出的百鬼、拖走入了地府的场景。 …… 想到那一幕,我哭得更厉害了。 阿芙之前同我说过,小鬼们拖着爷爷入了阿鼻地狱,但却直接进了第十殿轮回之地,那地方虽然可以枉生,但同时也是最荒凉最苦寒的地方。 连在阿鼻地狱服刑的厉鬼,对那处地方都忌讳不已。 小女孩冲着爷爷摇了摇头,用小手摸了摸爷爷的拂尘。“不,我不要。我长大要做律师,要走到外面去,这样就可以把爸爸找回来了。” 我的小时候,是会翻来覆去地说长大了就要去找爸爸。爷爷最开始会骂了,会不许我去,可是次数多了,他也就由着我了。 我那时盼着可以找到他,但现在真的见了卫蔚,又并不想搭理了。究其原因,到底是因为我长大了,所以就变了初衷;还是因为他和我期待中的父亲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我并没有想出个什么答案。 可倘若时间真的可以倒流,那我就不和爷爷说要找卫蔚了,这样他心里,多少会好受些吧。 只是,这世上哪有如果? 爷爷将小女孩抱了起来,小女孩甜甜糯糯地冲着他笑了笑。“爷爷,我们出去玩。” “好,好,好。” 他从来就不会拒绝我的要求,更何况还是这么简单的要求。他就同我说,“等会我带着阿迟去集市,看能不能找个人贩子,把阿迟给卖了。” 我怔愣了下,这句玩笑话我记得! 小女孩听到这话,当即就给吓哭了,我愣愣地,和她异口同声地说。“不要,阿迟要永远跟着爷爷,一辈子不分开。” 爷爷笑了笑,安抚我说不卖了,不卖了。小女孩便破涕为笑,还说爷爷好坏。 我也想责怪爷爷一句,他是好坏。因为眼前的场景再熟悉,我都注定回不去了。而知道事实真相我,甚至于都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他。 我开始恨,自己为什么都知道了? 等到小女孩离开之后,那道一直紧闭着的,我们家隔壁的门,却是突然打开了。一簇慵懒随性的身子,从里面钻了出来,靠在门上。抬起自己的左手,倦懒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小丫头整天哭哭啼啼的,真是够了。” 我瞪大眼睛看他,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簇身影是……商榷? 我…… 我总不能连他都不认识了吧,可是他,又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出现呢? 我却是突然想到,之前他在墓穴中,口口声声地同我说。“我喜欢上了一把我从小看到大的钥匙……” 当时情形,我无法多想。但现在看到这一幕,他果然从小就看着我长大? 所以,那个住在古宅,奇奇怪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邻居,是商榷? 我皱了皱眉,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实在想要知道,我咬着唇,进到了那间虚掩着的门里。反正我们所处的维度不同,过去的他看不到现在的我。 也是。我叹了口气。 现在的他我避之不及,敢见的,也就只有过去的他了。 不过当我进到屋子里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犹豫。就算我知道他看不到我,但是看到他,我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锁骨,上面斑驳一片,伤口参差不齐。那日场景再次浮现眼前…… 我……只是一把钥匙,他也只是带着欺骗而来。 商榷在外面呆了一会儿,就折身回到屋里,懒洋洋地将什么东西放在桌上,然后就去到了里屋。里屋晦暗不明,不过似乎很大。 第三百七十二章 如隔三秋 不过当我进到屋子里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犹豫。就算我知道他看不到我,但是看到他,我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锁骨,上面斑驳一片,伤口参差不齐。那日场景再次浮现眼前…… 我……只是一把钥匙,他也只是带着欺骗而来。 商榷在外面呆了一会儿,就折身回到屋里,懒洋洋地将什么东西放在桌上,然后就去到了里屋。里屋晦暗不明,不过似乎很大。 我的目光,都停在桌子上。 刚才商榷扔在上面的,就是一只镯子。一只和我现在手上,一模一样的镯子,不过镯子光滑极了,并未在里面刻字。 我迟疑了下,也把自己的镯子取了下来。瞥见里面“商·迟”二字,眼眶不由得又是一红。不过尚且来不及难过,就变成了惊叹。 因为,镯子上不仅刻着“商·迟”二字,还用小篆体,刻着一首在先秦战国十分流行的诗经诗句…… 这,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 《郑风·子衿》? 我默默地念诵那首经文,手指小心翼翼地划过上面镌刻的文字,停在了最后那句“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上。 我到底还是下作了,所以会想起他? 摇了摇头,赶忙将玉镯重新戴上。我之前当着他的面许诺,说永远不见,永远不念。我当初说得掷地有声,那么决绝,为什么现在又做不到了? 我注意到旁边的椅子上,还挂着一张铺开着的人皮大衣,里面的血迹已经干了,想来有些年头。我蹲着身子壮着胆子将人皮大衣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是一件面相及其丑陋的人皮大衣,约莫是个男人,四五十岁的样子,应该是患病的关系,整张脸突出出来,五官变异难看。 我听另据说,我家隔壁住了个样貌丑陋,性格怪异,整日整日不出门的邻居……这难道是商榷为了方便出行,特意做的伪装? 我皱了皱眉,有些不大明白。却是苦笑着摇头,也就是说商榷那时候住在我家附近,用人皮大衣做遮掩,是为了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吗? 更确切地说,是怕我这把钥匙,可能遇到什么差池,所以才要整日整日地看着……是了,那把钥匙,毕竟对他而言,是那么重要。 我扯了扯嘴角,我似乎知道了更为残忍的真相。 却见得商榷从里屋走了出来,手中多了一张薄薄的画纸,画纸上画的,是我年幼的模样,胖胖的,小小的,乖乖的模样。 眼里是无忧无虑和天真快乐。 他将抽屉打开,里面满满一抽屉,都是我的画像。有四五岁,眉目间和刚才那小女孩一模一样的画像;也有两三岁,稍微小一点的模样,再往前的画像年纪太小,我自然不可能记得,但是从眉目中可以找到我小时候的痕迹。 这些都是我的画像,你说商榷他吃饱了撑的,监视我算是有理由,这存着画像又是几个意思? 而且,古宅这边,在我五岁前,卫蔚偶尔还会过来,他……竟然也没有察觉? 爷爷那边,我不清楚他知道还是不知道,反正从我记事开始,他就告诉我说,千万不要去那处地方,要离它远远的。 所以,他应该知道。 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一定要来阻挠我了。 正在琢磨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些,仿佛是一阵风,然后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了进来,小丫头拿着糖,笑嘻嘻地走到商榷的面前。 我怔愣地停在原地,那是……那是小时候的我呀,可我倘若见过商榷,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商榷蹲下身子,冲着小女孩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阿迟。” 这声和平素慵懒唤我时不同,而是充满着宠溺,他笑脸盈盈地看着小女孩。“阿迟怎么又不听爷爷的话,过来找我做什么?” 所以,爷爷定是知道。 我得了答案。便见小女孩将手中的棒棒糖递了过去,然后软软甜甜地开口,“来,哥哥吃糖。” 商榷愣了愣。 他表情僵硬的时候,我心里却难受了。我喜欢他的时候,盼着可以和他有更深的联系,能够更早地认识他……现在这个梦想算是达成了,只是…… 我不喜欢他了。 或者说,我不敢喜欢他了。 商榷接过了小女孩手中的棒棒糖,然后将她抱入自己怀中,循循善诱很有耐心地开口,“那阿迟说说,为什么要给我送棒棒糖呢?” “我喜欢你,我长大嫁给你,行不行?”小女孩嘟囔了一下嘴巴,竟然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 我和商榷,都是一怔。 也只有在那个年纪,可以那么简单轻松地说出喜欢二字,也可以那么把婚姻当成了儿戏。不过,我真的嫁给了他…… 冥婚,也是嫁。 商榷笑了笑,将棒棒糖收下,然后懒懒地起身抱着小女孩往外走去,又问了她一句。“卫子陵没有跟着你一道回来?” “有人让爷爷算风水,就让我先回来了。阿迟记得路,是不是很厉害。”小女孩一面说,一面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副模样甭提有多可爱了。 “是呀,连我都不记得路。”商榷刮了刮她的鼻尖,将她送了出去。临走的时候,在她的脑袋上,轻轻地敲了敲,然后快速地回到屋里,将门关上。 我知道那个,是用来消除记忆的东西,所以等我长大之后,并不记得之前和商榷有过交集。 便盼望着他现在可以再敲敲我的脑袋,让我再忘掉之后和他相处的点滴…… 只可惜,他做不到。 因为消除记忆这事情,在年幼因为灵体不稳定,尚且有操作的可行性,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灵体附着在肉体上越来越稳定,记忆也就不能消除了。 除非受到什么巨大的重创。 可我为什么受了那么大的重创,只偏偏还记得他呢?商榷叹了口气,就将那件丑陋的人皮大衣穿上,然后走了出去。 看来,他是遇到了事情,必须出去趟。tqR1 第三百七十三章 他早就认识我 我倒是松了口气,就算知道这只是虚妄的另一个维度上的影响,呈现在我面前的是过去的他,但是盯着那张脸看,心中还是会微微泛堵,会觉得不大好受。 看不到他,我轻松些也好。 就迈着步子朝着里面走去,进了刚才商榷带着的里屋,里屋空间很大,天花板似乎比外面高一些,上面就悬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孔明灯,一盏一盏,虽然上面画的花纹不尽相同,但只会让我想到丰都的那一盏。 那一盏据说是用小鬼采集尸体上的精魄做成的孔明灯,精致漂亮。当初放飞孔明灯的场景便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我还记得自己当时的许愿。我许愿自己可以知道他更多,可以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可我现在算是知道了,这本就是一个悖论。 首先,我倘若要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就最好什么都不知道。倘若我知道得多了,那么就不能留在他身边了。 我笑了笑,这事情我竟到现在才知道…… 这房间还有一个门,应该是直接通往外面的。因为我看着那道门微微朝外打开了下,然后商榷提着孔明灯走了回来。 并非是之前穿着丑陋人皮大衣的模样,而是平日里面对我时最常用的那副皮囊。他就停在我面前,差不多三五步距离的地方。 我想着反正是过去的影像,他看不到我,所以神色还算正常。难过虽然有,但是更多的是不解。tqR1 然后我就见到商榷手中的孔明灯,“砰”得一声,落在了地上。 “阿迟……” 他张了张嘴巴,瞪大眼睛地看着我。孔明灯落在地上,并没有丝毫破碎,而是自己个缓慢地升了上去,最后停在了天花板上。 和其他的孔明灯融合在一起,发出淡淡幽绿色的光,晦暗不明,如同天上明丽的星星。 我注视着它升到天花板上,许久之后才意识到刚才他叫了我的名字…… 那一声阿迟。 带着惊讶,失了一贯的慵懒。许是因为不习惯,所以我并未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你,你看得到我?”我眨了眨眼睛问他。 他应该是存在于过去,平行于另一个维度的他,为什么可以看到现在的我呢?不过我也很快反应过来: 刚刚走掉的穿着丑陋人皮大衣的,才是过去的他。现在我眼前见得,稍微有些清减,一脸震惊看我的…… 是现在的他。 我咬着唇,苦涩地笑了笑。下一刻干脆果断地转身离开,我承认自己懦弱,并没有和他再打照面的勇气,与其声声质问,倒不如直接遁形,还能省去些麻烦。 但是,他先一步捉了我的手,强行地拽我入那个冰冷、僵硬的怀抱! 这怀抱我无比熟悉,曾经也是无比依恋,只现在,竟然觉得膈应的厉害。挣脱他的束缚,我从他的怀抱里逃了出来。 只就算是如此,他还是紧紧地拽着我的手,拽得我好疼,可他就不放手。 “商榷你做什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在墓穴的时候,我就同你说得一清二楚,我把锁骨里的钥匙还给你,以后我们两不相欠,永不来往。” 原话我记不得,但是大致上是这个意思。 商榷皱着眉,冲着我摇了摇头,眼睛却落在的锁骨上,那斑驳的伤口使得他眼睛一红,停了些许才问。 “你还好吗?” “我很好。”我冲着他冷哼了一声,也是轻轻地笑了笑,我很好,自然不用他挂怀。一面说一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锁骨。 “其实这样也挺好,就不会有人再夸我锁骨漂亮,也不会有人说里面藏了先秦的宝贝。”我知道自己句句话都在顶着他,冲撞着他,可是…… 我怎么可能给他好脸色看? “阿迟。”他果然是面带痛苦地看了我一眼,可我同样也是这幅模样看着他。心中却非常不争气地期盼他。 解释呀,他……他但凡只要解释,我……我都信。 可是,他没有。 只是冲着我轻轻地笑了笑,这时前门刚好打开了,那披着丑陋人皮过去的他,刚巧回来了。手中也是一盏孔明灯。 他还真是没有变,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喜欢玩这一套。 他直接穿过我们两人,将孔明灯放了上去,在口中喃喃自语了个。“阿迟最喜欢这个了,我把她放上去,也不知道她这次有没有彻底把我忘记。” 他将孔明灯放好之后,就退了出去,随手顺带着将门微微关上。 我冷冷地,冲着商榷笑了笑,“怎么,看到过去的自己很奇怪?我也没有想到,这把桃木剑取出,就可以看到过去时间的场景。” “所以,你都知道了?”商榷出了口气,目光灼灼地看向我。 我同他点头,“我真没有想到,原来我打小就认识你,你就住在我隔壁。不过古宅就如此,我想之后乔迁新居,你应该也去过吧。” 他吐了口气,但还是冲着我,点了点头。 “得,我又多知道了些。所以你不告诉我,什么都瞒着我,以为这样就有用了?”嘲讽的语气,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 他拦了拦,脸色一僵,但是到底没有拦住。 我也没有打算离开,只是将之前他送我的那个镯子取了下来,上面的字碍着我的眼睛,看着特别难受。 冲着他笑了笑。“这东西我拿着没有用了,既然今天见了你,就算是物归原主了。” 他皱了皱眉,面露不爽并没有接过。 “别,你拿着。”我十分认真地同他说,“你做摄青鬼的,在这世上游走,几千年不死不灭的,以后遇到个贴心体己的女孩子还能再送给她。不过那时候记得把秘密藏得深些,别让她傻傻的,一下子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又用话,狠狠地堵了他一句。 商榷果又冲着我摇了摇头,脸上尽是无奈。“阿迟,你又在胡说什么,哪有其他贴心体己的女孩子,我只喜欢你。” 这话,他冷不丁地这么一说,倒让我全身颤抖,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第三百七十四章:别去潭水 眼里其实一直有泪水,从见他那一刻便有,但此刻郁积,不能忍住,竟然落了下来。“商榷,别再说这些甜言蜜语了,你本就为了我锁骨来,现在尽兴了,何必再说那些漂亮话,讨好我呢?” 我其实,并不吃这一套。 “可我真,喜欢你。”他往上扯了扯嘴角,虽是艰难,但又非常确切地开口。说得艰难,大概是应该刚才,我用话狠狠地呛了他一句。 “别闹。”我回他的,还是生涩干涩的两字。 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哭得更是凶狠猛烈。我起初还能稍微控制一些,但到了后来,也就不勉强着,任由着它,放肆地从眼中溢出。 他吓坏了,略带迟疑,微微抬手似乎打算替我将脸上的眼泪拭去。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动作有些缓慢,似乎连自己都有些不大确定。 我笑了笑,虽然因为眼泪看得模糊不清,但还是狠狠地,将他之前不愿意接过的镯子,狠狠地往地上一扔! 镯子是玉做的,这么一扔落在地上,竟然碎了一地。 商榷被我这举动一惊,往后退了退,厉声质问我道。“阿迟,你……你做什么!” 我擦了眼泪,将头昂起,便同他说,“这镯子我之前好心好意想要还给你,但是你不收,便是想要由着我处置,我看着觉得厌烦,就给扔地上了。” “反正是我的东西,我不喜欢,该扔就扔。”我回了他一句,冰冷的,掷地有声! 其实他还不是一样,就这样将我的喜欢,重重地扔在地上,然后弃之不顾。那碎了一地的镯子,还不是我碎了一地的心。tqR1 我见他额头青筋都暴露了出来,便知道他为我刚刚的举动发了多大的怒火,但隐忍着竟然给强压了下来。 然后又同我说。“罢了,镯子碎了就碎了,你……你喜欢就好。” 什么叫着我喜欢就好,他说得那么轻巧,云淡风轻,便直接给我扣了顶重重的帽子。他从来对我隐瞒欺骗,嘴上说着喜欢但我又看不穿他内心的想法,到头来他再栽赃一句,竟似我矫情任性? 他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可不要太好。 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不愿意继续在这地方停留,而是大踏步地退了出去。可…… 他再一次拦住了我的去路。 皱着眉同我说,“你是不是打算去潭水,处理十二中学的那只厉鬼。”虽然用着疑问的语气,但是这事情他分明非常肯定,也不带丝毫迟疑。 所以,就算他不在我的身边,我的事情他仍就知道得清清楚楚?我忍不住地,轻轻嗤笑了一声。 是呀。我就算是本事再大的孙悟空,也翻不出他如来佛的手掌心。他对我了如指掌,我虽然也知道他一些事情…… 但,还真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见我这幅模样,商榷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循循善诱地开口。“阿迟,别闹了,这事情很重要,可不是你由着自己,耍小性子的时候。” 我其实并无胡来,因为我要做什么,我自己都是一清二楚的。又往下咬了咬自己的唇,“是,我得去。我和卫蔚已经约定好了,你向来信守承诺,便应该知道契约是不能违背的。” 虽然不是生死契约,但是这事情我说了又不算。 商榷有些头疼,我看就算今日我们不会在古宅遇上,他也得满世界的找我,然后拦着我去潭水。只是那地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他拦着我,不让我去? 我也不情愿,但是架不住卫蔚胁迫呀。 商榷不知道这事情要和我怎么解释,只是尤其苦口婆心地同我说,“阿迟,你真听我劝,那处地方有只厉鬼,别说你不能招惹,换了是我,也得让它三分。否则周围的亡灵也不会纷纷躲避,或被它驱使奴役,连投胎都不行。” 你看,他不但是知道我的事情,而且还做了一番调查。知道得,比我都还多。 “所以,回去吧。孩子的事情,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他顿了顿,更是艰难地往下说。我就苦涩地冲着他笑了笑,果然那事情他也知道。 所以,他这不远千里地过来找到我,到底还是因为孩子?我苦涩地冲着他笑了笑,“可那是我的孩子,凭什么要劳累你也想办法呢。对了,你什么时候可以给我一份休妻的文书,也算是断了我们之间的往来。” 他是孩子的父亲,可我,并不想认。 孩子我养着就好,他呢,就乖乖的,永远不要在我的面前出现,这……这就好了。 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以后再无瓜葛。 “冥婚并无休妻一说。”商榷面色平静地看着我,这句话之前黎琛已经同我说过,但唯有同他的口中说出,我才会觉得难受。“所以,你一日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 “那我不认,总行了吧。”我回了商榷一眼,将手中的桃木剑举起,十分认真地同他说。“潭水我也一定得去,你再不让开,我就用这把专门对付摄青鬼的利刃,收了你。” 他不说话,只是顺着剑的剑锋,将桃木剑举了起来,那噼里啪啦出现的火光,让我忍不住地皱了皱眉。 但是他却把桃木剑,直接横亘地,笔直地停在自己的胸前。“你要收我,行;去潭水,不行。” 他便永远这样,霸道任性,认为我只能按照他说的那套,去做。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我以前任由着他,替我安排好一切,然后按照他的意思去行事,乃是我知道商榷永远不会伤害我,也永远信任着他,因为无条件的信任,所以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 我并非是因为不信任他,而是我不敢再信任他。这一身的情殇我尚且没能养好,哪能再给自己惹一身呢? “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潭水那地方,你不许去。”商榷无比认真地看着我,桃木剑就抵在他胸口,至多隔了一两毫米,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 第三百七十五章 刺进身体的伤口 摄青鬼乃是至阴亡灵,最怕的就是至阳至刚的桃木剑,更何况我手上的这把,乃是卫家历代先祖炼制而成,专门对付摄青鬼的利器。 我还记得上一次斩杀摄青鬼的场景,那一次也是在古宅。饶是我那时学艺不精,都能仰仗这把桃木剑收了摄青鬼,更何况现在呢? 古书曾经记载,人若能生下鬼胎,便等于通了阴阳,此时若在修道,一日等于百日。之前这话我觉得无稽,因为这世上哪有人可以孕育鬼胎…… 我一直觉得此事荒唐,但直到这事情真的切切生生地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才确定下来。 人生鬼胎,虽然荒诞,但终有可能。 不过说来也是好笑,上次也是在古宅,他巴巴地来找我,于是我知道了他是摄青鬼,也是当年变法的商鞅。那时我怜惜他,心疼他。 可如今时过境迁,明明只是一月左右的光景,竟变成了这幅模样? 我觉得好笑,但我笑不出来。 “阿迟,你就听我的话,好不好?”他言语恳切,带着哀求,也带着无限哀伤地开口。“你信我一次好不好,我……我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这话他说得认真无比,可我却是一声冷漠到极致的轻笑,然后问他。“商榷,你没有害过我吗?” 我的手,停在自己的锁骨上。 他往后退了退,身形有些摇晃。我虽然还唤他商榷,但是这声声唤来,都和我们恩爱之时,截然不同。无论是语气语调,还是当时的心态心境。 这些,都变了。 他默了默,微微颤动了下唇瓣,似乎打算为自己辩解一句两句。我也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快!快反驳我刚才言论,快告诉我其实你并没有伤害过我…… 我妄图催眠自己,等会只要他给我一个解释,哪怕只是一个借口,我都会相信。就好像他的谎言,是裹着蜂蜡的毒药,但我仍旧愿意闭着眼睛将它服下。 纵然饮鸩止渴,我亦甘之若饴。 可,他这次,并没有欺骗我。只避开我质询的眼睛,将头微微偏向一旁,不敢在看过,声音轻柔得厉害,几近微不可闻。 “是,我伤害过你。” 大颗大颗的眼泪,又从我的眼睛里溢出。我好希望,好盼望,好奢望……自己刚才是什么东没有听到,只可惜,只可惜巫医用棕榈叶给我洗过耳朵,它偏偏灵敏得什么都听得到。 这并非我所求,也不是一件好事情。 因为,我就不能用听不到作为借口,佯装欺骗自己,他其实从来没有伤害过我。可除掉带着欺瞒而来,这一路他又对我极好…… 好吧,在知道真相以后,他对我的好,就是最大的伤害。 “可这一次,我是认真的。”商榷将头重新转过来,见我满脸泪痕,脸上隐隐露出心疼的表情,可还记得拦着我去潭水。 “阿迟,你就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乞怜?恳求? 我竟然可以听到他用那样的语气和我讲话,他算是一向大男子主义,什么事情都要我依着他来,说情话的时候都不会软三分,可是而今竟然将这些统统都给放下了? 甚至于那身惯有的骄傲,我也找寻不到。 心疼得厉害,只我回答他的,又变成了另外一套说辞。我看着商榷,十分认真地开口。“信?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短,你这张嘴巴,什么时候同我说过真话?” 我知道的,所有或残忍,或难以接受的事实,都不是从商榷的口中听来。大部分还得仰仗阿芙和卫蔚,因为……他什么都不会同我说,只会敷衍遮蔽,用一个谎言遮住另一个谎言。 如此,怎可信? 他脸色本就苍白,在我声声质问中,变得更加难堪。我冲着他轻哼了一声,桃木剑的抵在他的胸前,并未撤下。 “我要去潭水,你再拦着,我真收了你。”放话挺狠的,但是声音颤抖得厉害,我又同他说,“商榷,别以为你真了解我,我真的敢动手,不是同你开玩笑的。” 他瞪着眼睛看我,不说话,但是身子却直挺挺地往前走了一大步! 我饶是动作再快,桃木剑也有一小部分的剑稍进了他身体里,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火光,在火光中有见他轻蹙皱眉。 我受了惊吓,赶忙将桃木剑抽了出来。小心翼翼的,也不敢用丝毫力气,但……他到底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疼。 我,也挺疼的。 但嘴上还得十分强硬对他,冷着一张脸开口。“商榷,你以为我会顾念往日的情分,不敢杀了你吗?” 我,不敢。 他似乎也是吃定了这一点,身子重新变得慵懒,也把剑重新抢了过来,还是我一手握着,另外一端停在他刚刚受伤的胸口。tqR1 他是一具已经死去多年的尸体,自然不会有血流出,所以刚才那伤,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我也没有看到有阴森的白骨露在外面,只…… 穿透了他整个的身子。 咬了咬牙,我还真是犯贱,为什么偏偏会心疼他呢?他那般待我,我心疼他,又是作甚? 可我为什么,又念着他的好呢? “阿迟,你可以动手。”他目光灼烈,乃是十分认真地看着我,“反正我也欠你太多,用这命来还,我不亏。” 他竟又打算再一次,自己个撞桃木剑上? 我瞪大了眼睛,这一次学了乖,先把剑给收了回来,并没有让他的诡计得逞,狠狠地骂了他一句。“疯子!” 对,他是疯子,明明知道会弄得灰飞烟灭,凑上去做什么! 他若这样走了,我锁骨给他的情,他承不承? “你可以拿命还,但是你的命,我要来作甚!”狠狠地埋汰了商榷一句,然后大步离开。不但干脆,甚至于连头都没有回。 他也想再追上来,可我用镜子,封住了他的行动。 商榷立在原地,也就再没有追出来。 我小跑着,一路跌跌撞撞地从古宅退了出来,脸上是满满的泪痕。就算是出了古宅,也并未觉得放心。而是拐进一条小巷子,又辗转了几个方向,这才停了下来。 第三百七十六章 咎由自取 商榷他方向感不好,所以……他便找不到我了。 我觉得此前他之所以能够知道我的一举一动,乃是因为我的手上有他送我的镯子,所以可以顺着镯子一路找到我甚至于知晓我的一切。 我叹了口气,双腿终于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竟然是径直地,瘫软在了地上。脸上一层汗,一层泪,一层风霜……别提有多狼狈。 是,无论我浑身多少甲胄。在那个男人的面前,也仍旧脆弱得,不堪一击。 微微摇头,知道他寻不来,我也可以稍微休整下。不过在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饶是以前这镜子根本不可能将他定住,怎今日竟然派上了用场? 他取我钥匙,开墓穴封印,不就是为了成全摄青鬼的炼化吗?怎么现在出现了,还有些不如从前? 是还没有来得及适应?还是之前被桃木剑所伤受了影响? 我抬手狠狠地打了自己脑袋一下,忍不住地在心里埋怨了自己一句。卫迟你到底要有多下作,否则……你那么担心那个男人做什么? 他伤了你,本就应该忘得彻彻底底的,然后他纵然生,纵然死,都和你没有一丝半点的关系! 我在那处地方呆了很久,以至于昏昏沉沉竟然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不过仰仗湘西一贯水汽重,起了一层薄雾,在迷迷茫茫的薄雾当中,我看到一队小鬼,抬着轿子从我的面前走过。 坐在上面的,是一身官服,之前在丰都见过,却也是许久未见的闵良。 我刚想逃走,却被闵良给发现了,赶忙让小鬼们落轿,然后几步到了我的面前,还是没有正形地同我打趣道。“阿迟,你看我们又见面了,是不是好巧?” 他这,算是目光如炬地看着我,所以我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再想佯装自己看不到,可就晚了。只能皮笑肉不笑的,冲着他挤了挤唇。 “冥王,好久不见。” 我躲着过去,那些和他有关的人,我都想躲着。可是老天爷总是爱和我开玩笑,一如有些人,我躲不起。有些人,注定得遇上。 “是呀。”闵良冲着我点了点头,“你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他们实在是太过分,怎么可以这样欺骗你?旁人也就算了,阿芙竟然也不同你说!” 闵良还是非常难得的,这么生气。我怔愣了下,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是站在我这边的?不过一句话,就把我的眼泪又给逼了出来。 我并非爱哭,而是在遇上他之后,似乎就得经常流泪。他受伤我哭,他难过我哭,他欺骗我我哭,他伤害我我哭……tqR1 经历了那么多,我偏偏用最懦弱的方式,来遮掩伤害。 我这模样倒把闵良吓了一跳,便赶忙同我说。“阿迟,你别哭,你这是我替你做主。你看等到这个月十五,商榷受刑,我让小鬼们加重刑罚。还有阿芙,我不包庇,我也得好好罚罚。” 鬼向来重承诺,守约定,更何况同我约定的,乃是一殿之主的冥王大人。只缓缓地冲着他叹了口气,“不用了,这事情不怨他们,我取出锁骨的时候,是心甘情愿。” 取锁骨我不后悔,我只后悔…… 一开始要遇上商榷,还要死心塌地地爱上他,然后被伤害。 所以我冲着闵良摇了摇头,“冥王,我谢谢你,可是这真的不用,我咎由自取,你呢,管理好你的地府就是了,我的事情我自己照顾。” “好吧,好吧。”估计闵良也不想处罚阿芙,所以我这么一说,他顺着台阶就下了。“你都这样说了,我也不能强迫地一意孤行。得,地府真有很多事情,那我们后会有期了。” 他一面说,一面就重新上了轿子。他在我面前,一副没个正经的,但是就那副模样,小鬼们害怕得厉害,身形一个劲儿发颤。他虚空地挥了挥手上类似皮鞭的东西,小鬼们便将鬼轿子抬得飞快,消失在薄雾中,不见了踪影。 我往上耸了耸肩膀。 从此处去潭水,尚且还有一两日的路程,更何况我就这身狼狈的模样,还是得快些找个地方安顿。所幸我儿时是在这附近长大的,所以对周遭的路,还算熟悉。 虽然,那是差不多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二十年时过境迁,这里的一切都变了不少。比如,曾经热闹的街道集市,现在都变得冷冷清清,见不到个人。 这处地方,也荒废很久了。 因为怕走大路说不定和某人相遇,所以走的乃是小路,小路蜿蜒曲折,差不多走了十多分钟吧,那条路才渐渐吧变宽敞了起来。 眼前这地方,我之前也来过。隐隐可以看到河对岸的黄家村。想着之前机缘巧合在村长的要求下,帮忙收拾一只子虚乌有的黄大仙,当时那乌龙一般可笑又可气的场景,再一次地在我面前出现。 那时,燕红为了从那个买卖人口,沦丧道德人性的地方逃出,不惜借了鬼神的名义,先后把自己的老公和婆婆都给杀了。 然后因为没有被村人察觉,他们只是觉得燕红不祥,将她赶了出来。她获得自由,我对她的做法却不敢苟同。 再后来商榷来接我,我就问他。 “自由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一个人可以为了它,什么都不在乎吗?” 那时候他同我说,自由世上最重要的东西。 我当时不明白,现在想想,倒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所以我把锁骨给他,他就可以再继续做这世上最厉害的摄青鬼了,到时候无法无天,自然可以再自由些。 吸了吸鼻子,怎么偏生又想到了他。 可这还不够,因为我偏偏还看到了在一旁给路人引路的山鬼,虽然面目可憎,但因为只做善事,所以周围的人对它非常尊重。 山鬼可以预知一年以内发生的事情,我之前也遇过。 她那时说我倒霉,说我这最近的一年,多灾多难,还会流血重伤,虽然可以勉强活着,但也非常可怜…… 现在想想。 她这预言,准得厉害! 我不想再看到她,所以就将身子转向一旁,偷偷摸摸走了。我记得倘若去潭水,最快的路径是坐火车。这地方坐火车的话,就得经过枯叶镇。 第三百七十七章 再见小怜 得,又是一个我熟悉,且不敢去的地方。 湘西尚且如此,倘若以后回了丰都,岂非是寸步难行了?tqR1 眼前是枯叶镇了。 在我很小的时候,爷爷经常带着我来逛枯叶镇买东西,那时候我太小,对于人和鬼尚不能有效分辨,而且爷爷与他们交流并没有任何奇特之处,我便也只当这是一处普通的小镇;直到商榷带着我从东北回湘西,经过这里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这看似普通的小镇却是一个鬼镇。 当初种种不断浮上心头,而商榷提着孔明灯出现在我面前的样子就越发明显了。 他明明就已经取得了我的锁骨,只要再次炼化便可以恢复成为当初巅峰的模样,可为何这次见他竟然会那般虚弱呢? “想他干什么?卫迟,你还真是一个没有出息的人!”自言自语得吼完,我捏紧了自己手中的桃木剑,便朝着枯叶镇走了进去。 我也没有想到我会在这镇子门口发呆了一段时间,这样一来,我便需要在镇子上留宿一宿,然后等到第二天坐镇子上的汽车去搭乘到目的地的火车。 夜色逐渐笼罩了整个枯叶镇,白日里平静的小镇伴随着夜色陡然热闹了起来,耳边的叫卖声也是此起彼伏。我并未多做停留,这曾经走过的路都如同布满了荆棘,只要踩在上面便会鲜血直流。 “阿迟大人……” 我没有走多远,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顺着声音望去,便看到披着人皮大衣的小怜,今日的小怜与往常不同,今日的打扮颇为民族风,一身宽大的衣服罩住了整个人,只露出了一张精致的小脸来。 与小怜也算熟悉了,只是似乎跟小怜的事情都跟商榷沾得上关系,当你决意忘记一个人的时候,可偏偏世界的一切似乎都跟他有关系。 我握紧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桃木剑让自己的心情略微放松了一些,这才对着小怜打了招呼,“好久不见。” “阿迟大人,你是要住店?”小怜轻声问道,随后指了指她身后的旅店,我忍不住轻笑了一下,原来小怜是想给我说这个。 我点了点头,“这附近只有这一家旅店,如果不住下,我能去什么地方呢?” 整个枯叶镇便只有小怜这一处旅店,之前也觉得奇怪,可如今想来,这是鬼镇,与人类的习性到底还是有差别。 小怜便一个劲儿的笑,直接将我引入了店内,“之前的房间还留着,我带着您先去看看吧。” 说完,小怜就领着我上楼了。 旅店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如今我是一人前来,而且心境也不同了。 我没有想到小怜真的将我带到了我之前住的那间屋子,她还在念叨着,“阿迟大人,这屋子我重新收拾了一下,你走之后也没有让别人来住过。” 而我却站在门口,紧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之前发生的种种就这样在我的眼前浮现出来,那时候小怜给我开玩笑,竟然让水滴长了脚,我惊惧不已,是商榷来救了我。 后来商榷为了给小怜长教训,便是砍断了小怜的一只腿。 记忆犹新,可物是人非。 有时候我止不住会想,若当初商榷明明白白得告诉我,他要的是我的锁骨,对我的好都是因为愧疚和补偿,那我会怎么办呢? 我知道,我即便爱上他,我也不会这么疼。 我会心甘情愿得将我的锁骨奉上,毫无怨言;可他没有,他利用了我的感情,让我死心塌地得爱上他。 当初有多爱,如今便有多少怨。 我不是圣人,我解不开那些从心底里升腾起来的情感,我只能压抑。 “小怜,换一间。”说完,我握紧桃木剑就直接转身离开。小怜约摸没有想到我会生气,有些怯生生得问道,“阿迟大人,可是对什么不满意?” 我皱着眉头看着小怜,“那间屋子不干净。” 许是我的语气过于严肃,小怜也一直紧绷着神情,将我带到了走廊另外一边。我却忍不住转身回去看着之前的那间屋子,门还是敞开着,屋子里的一切虽看不全,可到底能够看个大概,我依稀看到商榷抱着我从浴室里走出来,脸色铁青。 是在关心我还是我的锁骨呢? 我无从知晓,却也不愿意知晓。直接转了身不再去看。 小怜将我的东西给我安顿好了之后,低声说道,“阿迟大人,如果有问题的话,你直接叫我!” 我点了点头,可目光却不由自主朝着浴室看去,看得小怜也是一脸尴尬,我只得笑了笑,“之前那种恶劣的玩笑可不要再开了。” 小怜急忙摆手,“阿迟大人,你折煞我了。您现在是鬼君夫人,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我不是!”听到鬼君夫人这个词,我只觉得心尖一颤,忍不住出声反驳,“我叫卫迟!” 随后,我抬起头来严肃得看着小怜,小怜大概被我的神情吓住了,目光之中露出了几丝疑惑和不安,到底还是点了点头,“那阿迟大人,你先修整一下。我下楼去给您弄点儿吃的。”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等到她走后,我这才仰面躺在了床上,可脑海里挥之不去得全部都是我和商榷第一次住店的种种。 似乎只要我一睁眼就可以看到商榷慵懒得站在我的床前,闷声不语。 我吓了一跳,直接翻身从床上蹦了起来,可又发现只是幻觉。睡不着,只能拿起电话,准备给黎琛打个电话,问问那两个小家伙的事情。 只我没有想到,我刚刚起身,电话就震动了起来。 我看了看上面的来电显示,直接起身去关门。只目光却落到了走廊那头开着的那间屋子里,那里有几只小鬼正在悉悉索索的言论,这里是鬼镇,所以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它们我也不想搭理。 只“砰”的一声,我将所有的一切都关在了门外。 眼不见为净。 有些东西既然逃不掉,便也不要逃,我总不能因为商榷住过这家店便夜宿街头。想到这里,我接起了电话。 第三百七十八章 黎琛来电 “妈咪,我是子若,你想我了么?” 刚刚接到电话就传来了子若稚嫩而又软糯的声音,原本已经镇定下来的心一下子就激动不已。 “子若,最近乖么?有好好记住妈咪说过的话么?哥哥呢?他有好好照顾你么?” 我的话还没有问完,那边儿就传来了子契高冷的一句,“妈咪,你很啰嗦。” 我感觉子契分分钟就要挂断电话,我急忙说道,“你个小兔崽子,我是你妈咪,我还不能多说两句了?” 这说完,我就开始忍不住担心起来,他才这么小就跟我有交流障碍了,这要是再长大一点儿还得了? “给你!” 我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子契冷冷的一声,随后那边儿就传来了黎琛有些气喘吁吁的声音,“赶紧回来接走你家的两个魔王。我真是上辈子欠你。” 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那边儿传来了争吵声。 “好好讲电话,不许乱说,否则……”这明显就是子契威胁黎琛的话,而黎琛这货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又传来了子若的软糯的声音,“黎琛叔叔,你长得这么帅一定不会生气对不对?” 黎琛长叹了一口气,对着两个小家伙吼道,“给我乖乖呆着,我有话跟你们妈咪说。” 我已经脑补了这一大两小相处的画面,忍不住扶额,也为黎琛开始默哀了起来。这哪里是两个孩子,简直就是两个祖宗。 “喂……” 黎琛略带着疲惫的声音响了起来,“孩子我带着逃出来了,只是有件事情必须要跟你再说一下。” 听到他这般严肃的声音,我也忍不住担忧起来,“孩子怎么了?” 黎琛有些不爽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除了你家的两个魔王,你就不能关心一下我?” 我这才稍微镇定了一些,想着只要他们两个没事儿便好。于是我又想到了当初卫蔚的做法,当初他看到我出生的时候就没有一丝一毫的亲情么?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去探究。 “怎么了?”我想到了之前走的时候秦越守在院门口的样子,心中多少有些不安。 “临走的时候被卫蔚察觉了,现在竟然整个乌山在找我。”黎琛的话中并没有多少恐惧,我想着他现在能够给我打电话,应该是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了。 “那你现在……” “废话,能给你打电话当然是安定下来了。我打这个电话是为了告诉你,我准备先回浙江金华,那里是我的老巢,即便是卫蔚去了,我也不惧他。”黎琛的气息已经稳定了下来,听到他这么说,我倒也不担心了,毕竟依着他的性子,也不会让自己吃亏。 “你怎么就被发现了呢?之前不说那人皮绝对不会泄露你的气息么?”我到底还是忍不住吐槽,看来这货还真是不够可靠啊。 “卫迟,你当真忘记了我那人皮大衣是怎么坏掉的吗?”黎琛咬牙切齿得朝着我吼道,“若不是你上次将我的人皮大衣给弄坏了,妖气会泄露么?卫蔚会发现我的身份么?” 听到黎琛这么说,我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在电话这头都差点儿直接跪下给黎琛说对不起了,只这个时候那边儿偏偏传来了子若的声音,“黎琛叔叔,衣服坏了,我以后给你买!” 听听,这还是我家闺女么?谁家闺女会说出这种话来啊? 只我这份震惊之情还没有卸下,就听到子契冷声说道,“不过一件破衣服罢了,自己学艺不精。” 我虽然很欣慰子契这么向着我,但是为人要诚实啊,既然是我做错了,我就应该好好承认错误啊;而且我知道,子契的这句话绝对会让那只猫炸毛。 果不其然,黎琛暴躁得朝着我吼道,“赶紧来接走,否则我不知道我要做出什么事情来了。” “黎琛叔叔,难道你不喜欢子若了么?”伴随着子若卖萌的声音,我甚至都想到了小小的她挂在了黎琛的腿上,露出了一脸讨好的笑容。 我又忍不住抚了抚额,“皮衣的事情对不起了,这个我也不是故意的。” “你故意?故意是要把我剥皮抽筋吧?”黎琛揶揄了我一句,只没有想到他随即话锋一转,对着我说道,“那学校的事情只怕不简单,你自己要注意一些。据说那一带的亡魂因为不能投胎转世都有转化成为厉鬼的趋势。”tqR1 听到黎琛略带着关心的语气,正要说谢谢,却听到他继续补了一句,“我怕你死在那里,这两个魔王就砸在我的手中了,赶紧来接走。” 说完,就砰得一声挂掉了电话。 挂完电话之后,我直接躺在了床上,想着黎琛给我说的事情。卫蔚既然已经发现了黎琛的身份,便也猜到了其实我和黎琛早就认识了,依着他对鬼怪的态度,我也猜到了,只怕这次学校之行不那么简单。 只是我已经与他达成了契约,我解决学校的事情,他同意留下两个孩子。 契约生效,便会受到保护。 虽然我不能保证他会不会遵守这个约定,但是我也不知道如果我不遵守的话,到底会发生什么。 如今我有了两个孩子,我必须要好好保护自己,好好活着。 “卫迟,别怕!”我自言自语得说了一句,便起身将桃木剑捏在手中擦拭了起来,脑海里浮现得也都是《百鬼录》中的点点滴滴。 我并不知道我要面对的是什么,但是商榷的阻拦和黎琛告诫多少让我心生警惕起来。 这把桃木剑我不知道有多少年头了,但是从卫家的壁画之中我也看到了这桃木剑的身影,而且爷爷当初说过,这把剑是卫家的传家之宝,代代相处;而当初卫蔚离开的时候没有能够带走这把剑,偏爷爷又失踪了,这把剑便只有我用了。 可我不愿意带走,似乎挂在卫家的祖宅里,便可以将爷爷召唤回来一般。 或许哪一天,我再次回到卫家祖宅的时候,爷爷正在院子里晒太阳,他的脚边躺着大黑,看到我推门而入就直接朝着我奔过来。 第三百七十九章 再逛夜市 夜色极浓厚,似乎一伸手就可以将它撕开一般,可低头就可以看到窗外星星点点,熙熙攘攘的夜市。 我撑着脑袋坐在窗户前,呆呆得望着这熟悉的一切。 当初我与商榷来的时候,也是这般,可如今我却独自一人。 忍不住伸手怀抱住了自己,天气转凉得厉害,也不知道是身上衣衫单薄,还是心中悲凉。又无端想起之前在古宅的一幕幕一桩桩,想到他绘我从小到大的模样,想到那镯子上刻着的诗词。 ………… 只得是,又狠狠地摇了摇头,想把这些积郁在心里的情绪,统统给剔除。只偏偏响起了敲门声。tqR1 我只能将这一切统统放下。 将门打开,小怜站在外面。瞧见我开门,她冲我轻轻点头。 小怜此时换下了之前的人皮,打扮成为了一个臃肿的妇人。我一直都不知道小怜到底是什么审美,偶尔是少女,偶尔是妇人,可她偏生在转换的时候乐此不疲。 “阿迟大人,我在下面看到你开了窗,可是睡不着?” 我对着她点了点头,“你怎么还没有睡?” “这睡得久了,便再也没有睡意了。”她说的有几分颓然,我便也知道她是在说当鬼的时间很长了。 我歉意得笑了笑,却惹得小怜急忙摆手,“阿迟大人,我就是说说而已。” “你上来有事儿么?”我这才想起小怜站在我的门口,我忍不住出声问道。 “阿迟大人,既然睡不着,要不然一起出去逛逛吧!”小怜略有些担忧得看着我,我本想拒绝,可想了想,自己也睡不着,索性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好,让我收拾一下。”我将桃木剑和皮鞭都带在了身上,便关了门跟着小怜一起走了出去。 小怜说要跟着我一起逛一逛,我也没有拒绝,这个时候有个人陪着倒也是好的。 这夜市与之前所见并无任何不同,甚至于许多店铺的位置都一模一样,我一路走着,一路感慨。 小怜陪在我的身边,偶尔给我出声介绍一下这些店家的特色。不过我兴致懒懒,并没有什么兴趣。 小怜看我脸色极其不好,便转了话题。 “阿迟大人,您接下来打算去什么地方?” 我心不在焉地,还在琢磨其他的事情,就回答句,“我打算去潭水,听说那地方闹鬼闹得厉害,想着能不能顺带着解决了。” “阿迟大人,你确定谁叫潭水么?” 小怜原本就带了几分苍白的脸色,此时已经变得惨白惨白起来,直接拽住了我的袖子,“阿迟大人,你最好不要贸然过去。” “为什么?” 刚刚小怜的声音有些大,周围的小鬼们都听到了,可让我觉得奇怪的是,这些小鬼们一听是在潭水,便直接窃窃私语起来。 其中几个胆大的,直接走到了我的面前,“鬼君夫人,如果您一个人的话,还是不要去了。那里很恐怖,据说去到那周围的鬼都出不来了。” 甚至于其中还有只小鬼,专门同我交代。“太可怕了,之前也去过两个道士,可没一个人活着出来的。我不小心靠近了一些,便折了一根胳臂。” 小怜也是急了起来,“阿迟大人,你非去不可么?” 我吐了口气,如果不是非得去,又何须来这里呢? “那您请米问问疾行鬼吧!”小怜提醒了我一句,周围的小鬼们都是直接点头,甚至有几个都已经开始回去给我拿东西去了。 听到小怜他们的话,我心中的不安越发扩大了。 不多久,整个镇子上的小鬼们都知道了我要去潭水,我在回去的路上便又收到了许多东西,有符纸、符水……我看着眼前的这一大堆东西,心中隐约有些感动。 其实我没有告诉他们,这些符纸我现在可以轻松得写出来,效力也比它们好百倍;符水的话,我也用不上。 但是看着他们那一张张真诚的脸,我就不忍心拒绝,挑挑拣拣收拾到了我的行囊之中。 小怜从知道我要去潭水之后就表现得十分焦躁,我很想安慰她一下,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只得请米问了疾行鬼。 准备请米的那套,早就是轻车熟路,也就毋庸多说什么,只一会儿的功夫,疾行鬼就被我请了上来。 他在看到我之后,神情也非常激动。“鬼君夫人,您可知鬼君去了什么地方,阿芙大人满世界地找他呢。” 它并不知道,我和他已经闹崩了。也不是怨,也不是恨,只是想着不再见面就好。 “我之前在湘西卫家村古宅那边见过他,”话语平静,十分缓和,心会痛,但面上已无太多变化,“不过那大概是一两日前的事情了,他现在应该不在那里。” 为了不再让他继续刚才的问题,我顿了顿,又继续往下说,“我找你过来,是想问问你,潭水那边的事情,那里住了只厉鬼,关于这事情,你知道多少?” 疾行鬼刚才只是着急,想要快些从我这里得了商榷下落,但听得潭水两个字,吓得乃是径直地坐在了地上。 我其实挺想埋汰一句,它跟在阿芙身边的日子不断,怎么还这幅冒冒失失的模样? 不过就见得他一面说话,一面从地上爬了起来,“那只厉鬼,可厉害了,但是具体是个什么东西,我可说不上来。不过鬼君夫人,这天下厉鬼那么多,不一定每只都要收服,我们惹不起,躲着就好。” 他这方法不错,可是我怎么知道我躲得起?再说了,躲又不能解决问题。 他见我不说话,以为我采纳了他的意见,赶忙陪着小心地又问我,“那您知道鬼君现在去了什么地方,阿芙大人说,他不在地府……” 它话音未落,我就扔了一鞭子过去。我想知道的事情他不说,我不想知道的事情,它偏偏又一再追问。 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只得是颇为耐心地提醒了他一句,“记得,以后别叫我鬼君夫人了,你叫我阿迟便好。潭水的事情,把你知道的所有细节都告诉我。” 我动手的时候,小怜怯生生地看着我,鞭子挥舞的时候,她还叫了声痛。 仿佛鞭子,不是落在疾行鬼身上,而是落在她身上。 第三百八十章 徐太虚 纵然如此,我还是从疾行鬼的口中知道了些事情,潭水那地方虽然一贯阴气重,但是出事情的学校,大抵可以追溯到三年前,据说是学校扩建的时候,出了问题。 有部分学校会选址在墓地上,因为学校人多,阳气重,可以将其压制住。但是同样也觉得阴森,故而可以考虑在枕头下放一本书或是一把利刃,让小鬼不敢近前。 反正这地方,是挺邪乎的。 “阿迟大人,你真的还要去么?” 小怜有些怯生生得朝着我问道,我点了点头,对着疾行鬼说道,“你回去告诉阿芙,我并不认识她要找的人,也未曾见过。所以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我知道,我这样是有些为难疾行鬼了。毕竟他也只是按照阿芙的吩咐办事罢了。 疾行鬼倏尔消失在我的眼前,我却忍不住朝着夜色中看去,如果商榷不在地府的话,他会去哪里呢? 身子明明那般虚弱,还要到处跑,这都是自己作的!可我担心他,我自己还不是作。 我愤恨得关上了窗子,发出了砰的一声。小怜深深得看了我两眼,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到底还是直接退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了镇子上坐汽车,小怜将我送到了火车站。 到了潭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虽然舟车劳顿,但我还是拿出了一封书信看了寄信的地址,只这一路上,我只是问路而已,那些人看着我的眼神多有深意。 “难道这就是新来?一个小女娃娃能做什么?” “那不是。真是可惜了。” 我不过走了两步,那些人就议论了起来。这封信是一个叫做徐太虚的人写给卫蔚的,卫蔚有个规矩,所有的委托都接受书信形式的,而且必须要写明白介绍人。 之前我并不懂,后来我才明白,他这种人仇家太多,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人设了圈套,所以他才建立了这样的一套规矩,虽然麻烦了不少,但是于他而言却比较安全。 我也是来了之后才知道,这徐太虚竟然潭水镇的镇长,听这些外围镇民的意思,只怕之前应该来过不少的道士了,只是他们都折在了这里。 就在我即将走到镇政府门口的时候,一个老头儿拉住了我,直接一把将我扯到了一旁,操着当地的口音直接问道,“小女娃娃,你也是来收那个家伙的?” 我本也没有掩藏自己的行踪,便直接点了点头,“是的,老人家。您可否告诉我一声,那徐太虚在什么地方呢?”tqR1 “先别问他,你就说你师承何人,有何本事?这家伙是你自己的?”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桃木剑之上。 看他问我,我便想到了我坐火车的时候那检票员非得要说我这桃木剑是危险品,却也是纠缠了不少的时间。 “这是祖传的。若说师承的话,我爷爷叫做卫子陵。” 他一听爷爷的名字,便脸色变了变,显得有些激动,“你当真是卫子陵的孙女?” 我点了点头,这才仔细观察起这个老头来,满脸皱纹的挤压之下,只一双眼睛奕奕有神,可偏偏身上的衣服却十分破烂,像是街上捡破烂的家伙。 “倘若是真的,那这事情倒真可以指望你。” 他拍了拍手,然后佝偻着背走开了,我望着他的背影,只见他很快就消失在了人海之中,正发呆的时候,刚好从政府的门口里走出来了一个人。 来人四十岁上下,常年发号施令的缘故,看上去整个人也多了几分威严,他皱着眉头念叨了一声,“那老张头又来了?” “徐镇长,我是卫迟。是卫蔚叫我来的。” 说罢,我将手中的书信递到了徐太虚的手中,却没有想到他听到这句话之后下意识得后退了一步,待看清楚之后,这又跺了跺脚,整个人显得十分焦躁, “这卫蔚什么意思?怎么叫来了一个女娃娃?我给了那么多钱!” 徐太虚的话多少让我心中有些不爽,他却又接着吼道,“你个女娃娃来干什么?赶紧回去罢。” 只这声音当中多了几分颓败和萧索,整个人突然灰败了下去。 “回去罢,回去罢!别把性命给赔进去了。这之前来了好几个修道之人,都因为这事儿丢了性命,若你再折在那里……只怕我这位置……” 徐太虚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办公楼,整个人长叹了一声,“唉……做了什么孽哦!” “徐镇长,你看今日天色已晚,我现在离开也不太现实了,我想在这里先住一晚,如何?” 离开,是不太可能的,虽然我也很想一走了之,但是我和卫蔚既然达成了契约,那我就必须要完成。 况且那日商榷的阻挡就更加坚定了我一定要解决这件事情的心。 若他不愿意让我做的事情,我偏要去做。你看,我现在也只能堵着一口气,郁积着不放了。 徐太虚叹了一口气,这才对着我说道,“好吧,今夜你就现在宾馆里住一宿。我让人给你订明天早上的火车。小女娃娃,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应付的。” 我看他原本就已经沧桑的脸庞此时更是多了几分颓败,心中多少有些不忍,原本是想安慰他两声,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 也知道他其实是为了我好,生怕我会出事儿,虽然其中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他自己的位置,可他能为我着想,让我心中多少有些感动。 这么多年来,似乎从没有人关心过我想要什么,我会怎样……想到这里,心中一酸。 要解决这件事情,我就必须得好好勘察一下这里的地形,之前爷爷的笔记之中也提到过,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命数,若是有人强改地方命数,便会给这个地方的人带来劫难。 当然了,我是没有那个本事的,爷爷的笔记之中也只提到过,并未见过。 从宾馆出来之后,我就在潭水镇上转悠了起来。 这个镇子分为前镇和后镇,我住的地方在后镇,后镇也算是人口密集,而且生活氛围十分热烈,来来往往人们的脸上流露出来的都是对生活的热情。 第三百八十一章 小猫咪 可让我奇怪的是,我越是朝着前走,人烟愈发稀少,偶尔两个也是行色匆匆。偏巧此时,我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叫声。 桃木剑也在背上蠢蠢欲动起来,我心中闪过一抹危险的讯息,可脚下还是朝着那个方向狂奔而去。 “啊!” 我原本以为我会在这里遇到之前枯叶镇上那小鬼所说的大家伙,却没有想到我看到的却是一只瘦弱至极的小猫咪被压住了。 它太过于瘦弱了,整只拱起脊背,而后腿有一只被倒下来的墙给压住了,所以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我走上前的时候,它对着我发出了凄厉的吼叫,似乎是在警告我要远去。我无奈得笑了笑,随后小心翼翼得将它从那墙下拯救了出来,并且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截火腿肠递到了它的面前。 它先是怯生生得嗅了嗅,这才慢慢得靠近吃了起来。 直到它吃完,我这才抱起它朝着前镇中心走去。 暮色已经笼罩下来,而且这前镇之中只有寥寥无几的住户,所以整个街道都显得有些昏暗,偏偏刚刚走过一条街的时候,这里就陷入到了昏暗之中,似乎这条街之后便再无人住了。 可我看得出来,这些被废弃的房屋看上去新建不久。忍不住暗自摇了摇头,这个地方连鬼镇都称不上,因为这里没有多少鬼气。 只有两个原因,第一,这里没有大家伙,只是众人被其他事情误导了;第二,这个家伙十分厉害,懂得隐藏自己的鬼气,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道士中招。 想来也应该是第二个原因。 果不其然,我正要朝前走的时候,怀里的小猫咪嘶吼了一声,直接咬住了我的手臂,那眼睛也是微微眯起,露出了戒备的神色来。 想必它是在提醒我不能再向前了。 我这一次也只是想要打探一下罢了,并没有准备动手,就直接转身走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身后呼啸的风声,一转身就看到了原本我站立的地方不知道怎么就起了风,卷起了地上的尘埃不断上升。 我眯了眯眼,这是对我的警告么? 回到宾馆,我给小猫咪洗了个澡,又给它喂食了一顿,这才躺下来休息。 只我刚睡得迷迷糊糊,就被小家伙给挠醒了,我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只从我窗户之中跃出去的小鬼,而我的包袱此时已经敞开了,之前枯叶镇那些小鬼们送给我的符纸和符水丢了一些。 我直接抓起桃木剑就起了身,那小猫咪也跟在我的身后。我拍了拍它的脑袋,让它呆在屋子里,因为猫对这种东西十分敏感,只是他如此瘦弱,自然无法收拾小鬼。 其实,猫咪和狗都是它们的敌人,当然了,它们能力其实挺有限的。 只能说,鬼与人一样,都是贪心的。 这家伙正在院子里蹑手蹑脚得取着什么东西,我的皮鞭直接招呼了上去,那皮鞭一缠就将它给拿下了。 可这动静到底还是惊动了宾馆里守夜的人,她刚到院子里就发出一声尖叫,很快就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我无奈得笑了笑,这才带着那家伙到了屋子里。我刚刚进去,猫咪就拱起身子对着它嘶吼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我是个孤魂野鬼,记不得前尘往事了,也没有人给我供奉,我就只有……”它悄悄来看我。 我还有事情要问它,便打算暂时留着他。 只是我还没有来得及审问这个家伙,门口就响起了焦急的敲门声,我刚刚打开门,就看到徐太虚直接砰的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 “卫小姐,求求你,救救我,救救全镇的百姓吧!”他原本苍老的脸上此时露出了祈求的神色来,伸出一双手直接拽住了我的裤脚。 徐太虚到底是长辈,吓得我也给他跪下了,“徐镇长,起来吧,有话好好说!” 我伸手将徐太虚给扶了起来,而他却在屋子里四处看了看,“卫小姐,那东西还在屋内?” 约摸是刚刚守夜人将我抓偷东西小鬼的事情告诉了徐太虚,所以徐太虚这才火急火燎得赶了过来,想必他认为我是有真本事的人。 “您不必这么客气,叫我阿迟就好了。”我的手随即在他眼前一晃,他便看到了正在和猫咪对峙的小鬼,他的身子瑟缩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阿迟,求求您了,您救救整个镇子里的人吧,他们都是无辜的啊。”徐太虚一说,眼泪就顺势掉落下来,倒是惹得我心中也是忍不住有些好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tqR1 “你给我说说那个大家伙的事情吧。” 我话音刚刚落下,那小鬼就不断得挣扎起来,露出了一脸惶恐的神态来,“您……您要去收拾那个东西?” 小鬼的语气之中也不满了焦急和不安,一双眼睛直勾勾得瞪着我,它身子瑟缩起来,似乎极为害怕。 我镇子上的情况我已经全部了解了,前镇上几乎没有人,我心中到底疑惑。 “徐镇长,那学校就在前镇吧?” 我刚刚问出来,徐镇长就瞪大了眼睛望着我,“你……你怎么知道?” “傍晚的时候我去前镇看了看,那边儿确实不太一般。”我的话音刚刚落下,徐镇长就在我身上四处逡巡起来,倒是看得我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阿迟,你果真是有大本事的。之前来了一个修道之人,号称自己是茅山正宗道士,可只靠近了前镇,回来便重病了。”徐太虚长叹了一口气,似乎颇为无奈。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呢?难道说前镇一直是这样的么?”从众人和小鬼的态度来看,那前镇绝对不简单。 尤其是我离开的时候那无端而起的旋风让我心中多少有些不安,我必须要将这件事情弄清楚,贸然行动的话,多少有些不妥。 “这件事情,要从我六岁那年开始说起。”徐太虚长叹了一声,随后开始了整个故事。 我看着徐太虚陷入了恍惚的神色,便挪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他的对面,听他用带着地方口音的话讲述着整个故事。 第三百八十二章 犹如生人 我听着徐太虚的讲述,也明白了,问题应该就出在了那口棺材之上,可若真是棺材的问题,那应该五十年前潭水镇就出事儿了,但徐太虚却说诡异的事情是从三年前开始的。 “阿迟,你别捉急,先听我讲完。”徐太虚看我有些疑惑,这又出声说道. “众人都朝前涌着,我也被人推着到了那挖出来的地基前面,那时候我似乎看到了土壤里渗出了血来,我告诉了周围的大人,大人们都说我胡说,我不服气,再看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有了,那原本鲜红如血的棺材更显得夺目了。” “众人吵嚷着要开棺!”徐太虚顿了一下才说道,显然是在回忆那时候的细节。 “那道士呢?没有阻止么?”我急忙问道,从徐太虚的回忆之中,我似乎摸到了一些线索,却又什么都没有抓住。 “当然阻止了,但是他被人打了一顿。众人说他是扰乱军心,是人民的敌人。他还是不肯走,但是棺材已经被人打开了,可这个时候,让所有惊呆的事情发生了。” 徐太虚手中的水杯洒出了水来,他有些怯生生得看了我一眼,“你绝对想不到啊!” 初见徐太虚,我便知道他应该是个严肃克己的人,却没有想到在这件事情上这么失态。 “到底怎么回事儿呢?” “棺材被打开了,可让众人惊呆的是,那里面躺了一个中年男子。”徐太虚说话的速度略微有些慢,偶尔还会轻咳一下,倒是显得我着急了起来,怀里的猫咪也越发不安了。 “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我看到的那一幕。”他喘了口粗气到。 “那里面的男人剃着辫子头,穿着清朝的官服。由此可见,下葬也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可让人奇怪的是,他面色红润犹如生人,细看之下还会发现皮肤尚有弹性,除了没有呼吸,便于活人没有二致了。” “棺材还是被砸了?” “砸了!” 徐太虚先是回答了我的问题,这才继续讲述道,“大家都害怕极了,最开始下去的人都纷纷跑了上来。那道士醒了过来,对着众人说,“赶紧关上,立即离开。”可哪里会有人听他的呢?”徐太虚叹了一口气。 我发现他今夜特别容易叹气。 “人群中有人吼了一句,难道你们忘记了么?真正的唯物主义者是无所畏惧的,这不过是封建主义残留下来的毒瘤,你们要永远被封建主义当成走狗么?” 徐太虚的脸色有些难看,“在他的煽动下,又有人跳了下去,然后抡起锤子就开始砸棺材,那棺材被砸了个稀巴烂。可我却看到,原本鲜红如血的棺材瞬间变得灰败起来。” “后来呢?” “学校自然是照建不误了,毕竟花费了那么大的人力物力。只是其中的一个校领导找到了那个道士,从他那里求到了一张灵符,直接贴在了当初挖掘棺材的对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灵符保佑,那之后竟然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只是……”他这大停顿了个,身子也颤抖得更加厉害。tqR1 “那翻新扩建,挖掘机毁了符咒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并非是我沉不住气乃是他这大停顿的,我有什么办法? 徐太虚脸上惊魂甫定,这事情他光是回想就变了脸色,更甭提当时亲眼目睹,那时候的场景该有多让人震撼。 他脸色苍白极了,又是顿了顿,为了压惊喝了一口茶,这才继续说道。 那时候他已经是潭水镇的副镇长了,因为学校扩建乃是大事情,加上他就是那所学校的校友,自然出席了动工大会,也负责这个项目,平日里批阅相关文件,或在现场督工。 那一日,差不多是下午五六点,不过因为是放暑假的夏天,所以还算挺早的。学校翻新为了不影响上课,多是在寒暑假的时候动工,倘若因为什么原因临时需要整修,时间短学生暂时停课,时间长就得租用教室。 这些事情我虽然不懂,但是道理浅显,所以徐太虚这一说,我就轻轻点了点头,表明自己知道了。 他又继续说,因为那时候工期紧张,工人们又觉得时候尚早,还可以再加班一会儿,于是挖掘机继续在操场上操作,突然就挖出了一个小木匣子,被挖掘机前段的锯齿弄得破烂不堪。 施工时都是两三人一组,一人负责开挖掘机,另外一人负责指挥和处理一些突发事件。那两人正好是夫妻,妻子就走到挖掘机前,将那个小木匣子取了出来,嘀咕了句是什么东西,也有不少好奇的工友也凑了过去。 说是让把匣子打开。 女人点了点头,因为自己也觉得挺好奇的,就把匣子给打开了,匣子不大除掉安静地躺在一张黄色的灵符之外,再无其他东西。 但,也就在他们打开匣子的同时,灵符竟然自己个给烧了,一团蓝色的火焰将灵符包裹,一会儿的功夫,只剩了黑灰色的一抹灰烬。 工人们都被吓得不轻,一面扔了匣子一面说晦气,也不打算加班,纷纷说干脆回家算了,洗洗澡明天再来。 丈夫点了点头,就从挖掘机里走了出来,将妻子放置在地上的铁铲捡了起来,可再回头的时候,就看到挖掘机缓缓向前,将妻子压倒在了下面…… “人,就这么没了。”徐太虚说完之后,将茶杯放下,唏嘘感慨。“不过就这件事情,官方的解释尚且说得过去。他们说木匣子里的符咒上涂了磷粉,磷粉的燃点低见空气就会燃烧,且火焰是蓝色的。” “至于挖掘机,应该只是非常单纯的事故,比如忘记拉刹车之类的,说不定也会出现类似情况吧。” 同把事情算在乱力怪神的身上,或许这样的解释会让人信服一些。徐太虚面色苍白,又继续同我说,“可这一切,只是个开端。” 之后发生的事情,更是离奇荒诞,让人全然没有办法接受。那些最开始以为是事故的人,也得相信这事情的背后,定有鬼神。 第三百八十三章 出门不看黄历 其后施工队还出了两次怪事,第一次是在拆毁平房教学区的时候,凿开的地下竟然飞出了一片黑色的蝙蝠,密密麻麻的。工人们就用铁铲将意欲攻击的蝙蝠,统统给打死了。第二次也是在平房区,当时天色晚了,朦朦胧胧中有听到学生在背书的声音。 声音郎朗,背诵的乃是李白的《蜀道难》,当时有不少工人都听到了,可是正值暑假,学校又在翻修,怎么可能会有读书声呢? 以至于工程队是草草完工,在学校重新开学的时候,本来是邀请了不少工友来参加开学典礼,但是从包工头到底下的施工人员,都非常客气礼貌的拒绝了。 再往后,学校发生的事情,更是离奇古怪。什么放学后人走光了,教室里的桌椅会自己移动,发出拖动椅子时吱呀吱呀的声音;什么学校门前的梧桐树已经成精了,受了伤会流血,什么大晚上路过学校会看到亮着灯,听得到读书声。 起初潭水镇是把这些光怪陆离的事情,当成是饭后谈资。大家都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可理喻,所以并无当真。 直到,学校翻新之后,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奇怪的事情,有好几次还牵扯到了人命。 徐太虚没有继续往下说了,因为他用手拖住自己的脑袋,无限痛苦地开口。“那是我的母校,我是真不忍心见它,变成了这副模样。” 然后他从柜子里给我了一个厚实的文件袋。“资料都在这里,我做得很详细,倘若还有不懂的话,你可以随时来问我。” 我便冲着他,点了点头。 也开口说了自己的疑惑。“那个我想见见当时那个开挖掘机的工人,不知道方便不方便?”我只是这么一说,徐太虚的身子就颤抖了下。 他冲着我苦笑。“也不是方便不方便的,只是估计就算是见到他了,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他在本市的精神病医院,出了那事情之后,他一直情绪不稳定,到了最后果然疯了。” 哦。我应了一声。因为这结果或许本就在预料之中,所以并无太多的惊讶。 “那当时提供符咒的道士,他还活着吗?”工人疯了只怕从他的口中不能在听到什么,我现在就盼望着当年文革时期用木匣子封住灵符的道士还活着,过去的事情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吧。 “你说老张头呀……你之前在政府门口见过他了呀。”徐太虚回想了很久,才想起当年的道士,“老人家虽然还活着,但是已经差不多八十多岁了吧,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这事情能不打扰他,就不打扰他吧。” “他也挺不容易的,因为当年那事情没少在文革的时候被批斗,瘸了一条腿,又没有个儿女只能住在敬老院。”徐太虚叹了口气,“之前也有几个道士说可以请他帮忙,但是都无功而返。你呢,还是不要报太大的希望。” 我点了点头,从来做事情,我尽人事,剩下的就看天命了。 “那我们明天去学校看看吧。”今天天色已晚,不适合出去查看,只是稍微耽搁一日。徐太虚冲着我点了点头。 落了个字。“行。” 然后就让我好好休息,他就不打扰了。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其实也挺可怜他的,你说他这做镇长的,镇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归他管。这事情一直没有头绪,他压力该有多大? …… 第二天一早,我换好衣服,正准备出门。一打开门就看到神色慌张的徐太虚。他皱了皱眉,面露难堪地看了我一眼。 “卫小姐,学校要不我们改日再去,行不行?”他一面说一面甚是为难地看了我一眼,“我觉得今天不合适。”tqR1 “怎么了?”我本觉得没有什么事情,但被徐太虚这么一说,心里面也有些毛毛的。 “卫小姐,你这出门从来不看黄历吗?黄历上说,今天诸事不宜,忌出行、动土、嫁娶……”徐太虚上气不接下气地开口,看来他为了阻止我出门,是一路赶过来的。“你们修道之人,不是最相信这个的吗?” 宾馆里正好挂着一本日历,我一抬头就看到“十月十日,诸事不宜,忌出行,动土,嫁娶”这一行。 坦白说,我以前不信黄历,出门的时候也不会看。不过自从走上了捉鬼这条道路后,也会开始相信这东西。 不是相信,而是求个心安。 虽然今天诸事不宜,但只是去学校周围探看一下,我并不打算今天就冒犯住在里面的厉鬼,所以应该并无大碍。 我宽慰徐太虚。“黄历这东西我当然相信,但是尽信书不如无书,也不会全信。走吧,我们出门去看看。” 我一面说,一面走出了门,下了楼梯。可是徐太虚并没有跟上来。 我知道他心中畏惧,也就不勉强,反正我也不指望他可以帮大忙,这事情自己来就好。“行吧,你不去的话,我自己去也行。回来同你说那边的情况。” 又往前走了几步,徐太虚犹豫着还是追了上来,“卫小姐……那个,还是我开车送你过去吧,现在学校那处地方,根本就没有车愿意过去。那地方挺偏僻的,我怕你一个外地人找不到。” 我冲他点了点头,说了一声谢谢。 关于学校的选址,一般都会选择在城市里或郊区,前者是为了有一个固定的生源,学校修建之后可以就近很好解决招生问题;第二就是修在郊区,不过这是一般大学的做法,据说这样可以节约成本,也可以方便管理。 只是荒废的郊区,很可能聚集了许多孤魂野鬼,一来二去,说不定就得摊上些怪事。 我要去的地方,以前是一所中小学,分为两个部分,六年制小学和三年制高初中,义务教育的九年和之后的三年,都可以在这所学校读完,学校大部分的学生也是如此。 据说因为教学质量不错,虽然在郊区,但是每年还是有很多家长慕名而来,之前热闹还没有出事情的时候,学生差不多有五六千人,十分热闹,所以才想着原有校区不够,进行翻新重建。 可就是这一翻新重建出了问题。 第三百八十四章 能救不能救 徐镇长开着车,沿着主干线出了城,然后一路朝西,往学校的方向去。他开车的时候,我也没有闲着,乃是将一枚罗盘放在手中,用罗盘上的指针,感受周围的鬼气。 我本以为,既然学校有那么多蹊跷的事情发生,那么周遭一定积聚了各种各样的亡灵,因为那么多诡异的事情,不可能是一只亡灵促成的。 只,为什么这附近那么干净,罗盘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起初觉得是罗盘坏了,可是感应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有感应到,这才觉得事情有了蹊跷。 再往西走,等到差不多近了学校附近的时候,别说车辆看不到,就连活人都没有。想到之前徐镇长同我说,不会有车愿意过来,我想的确如此。 所以,倒是谢谢他了。 车,在学校的附近停了下来,徐镇长有些为难地看了我一眼,“我觉得车还是就停在这里吧,我们得走路进去了。” 我点了点头,从车上走了下来,虽然只是去学校查看,但是趁手的法器灵符,我可是带得齐全,统统都塞在了身上。 全副武装说不上,但严正以待是真的。 徐镇长因为之前见过我本事,所以也放心了些。我们就沿着柏油马路往前走,最后在一片已经荒废的校门口停了下来。 “卫小姐,就是这里了。” 学校的大门,紧闭着。从操场到里面的教学楼翻修得都还算不错,也没有我想象当中的那么荒凉,毕竟闹鬼是最近的事情,之前还是不错的。 就是,连个门卫都没有。 我挠了挠头,有些为难地看了徐镇长一眼,“那个,如果我想进去,你会拦着我?” 他摇了摇头,其实并无拦我的打算,只是很抱歉地赔了一句,说是到时候得我自己一个人进去,因为他胆小,不敢陪着一道。 我点头,其实他能陪着我,来到这地方已经很不容易了,倘若还要陪着我进去,就有些太勉强了。 不过,我刚刚打算进去,就瞧见有个二十岁左右的男人,竟然从里面走了出来。 只是那副模样,怕是有些心智不全吧。 便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徐镇长,徐镇长摇头感慨了一句,“那是老校长的儿子,老校长做了大半辈子的校长,只是没有想到,他和夫人都是知识分子,最后竟然生了个傻儿子。我们这些人,都替他觉得可惜。” “老校长?”我眨了眨眼睛,这事情牵扯的人,还真是越来越多了。只是这其中的关系也是越发复杂,一时竟然毫无头绪。 “就是当初建校时候的校长,不过他三年前就走了。”徐镇长嘘嘘感慨,“人呀,就是这样无奈,有很多事情都拦不住,只能默默地受着。” 他这话说得,我也没有反驳的法子。 只能将目光重新停在刚才那个男人的身上,他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嘴角还有淡淡的涎水,可怜哀怨。 我叹了口气,他这痴傻模样其症结我是知道,乃是因为有只小鬼阴魂不散地缠在他身上。不过已经二十多年,这小鬼早就和他混为一体,我纵然是把小鬼收了,他也不可能恢复清明,说不定还会因为小鬼的离开,身体不适蒙生大病危及生命。tqR1 所以,我救不了,也救不得。 不由得,悲从中来。 我想救人,但是事实偏偏是,我救不了他。 也只能安抚自己一句傻人有傻福,勉强地图个心安。徐镇长果然没有跟着我进学校,他只是远远地站在外面,然后同我说。“卫小姐,您多小心些,多担待些,里面那东西,厉害着呢。” 我点了点头,算是,谢谢他了。 只是这学校里面藏着的东西,我还真不知道什么。已经进了学校,但是握在手中的罗盘,仍旧四平八稳,并无丝毫变化。 可我并不因此觉得心安,这不代表学校安静太平,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夕的海面,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底下已经波涛汹涌。 昨晚我简单地翻看了一下笔记,那一桩桩离奇的事情,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巨大的阴谋,而这阴谋之中,一定受到厉鬼的操纵,至于它是什么,想要做什么,我暂时还不得而知。 只能皱着眉头,继续往前走。最后停在了稍微矮一点的教学楼前,之前我问徐镇长要了一份学校翻新之前的结构分布图,他说那东西估摸着不好找,不过因为他在那里读书十多年,所以大致上都记得,就给我手绘了个。 我眼前这处低矮一些的教学楼,便是之前废弃的平房。也是所有诡异事件的源泉所在。 无论是朦朦胧胧的郎朗书声,还是半夜有椅子滑动的声音,亦或者从地下飞出的蝙蝠,都是发生在这里。 不过现在翻新了,变成了一座三层楼高的教学大楼,宽敞明亮。倒是丝毫没有往昔的痕迹。 手上的罗盘,在这个时候,竟然微微地,有了些颤动! 指着轻轻地颤了颤,指向其中正北的一个位置,那里也的确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有些不爽地看了一眼上面的来电显示,我真想问候对面那人一句,他打电话时掐着时间来的吗?这赶巧凑巧的,还真是让人不爽。 或者说,对面的不是人。 “我说,我这办正事的,你给我打电话做什么?”有些不高兴地冲着他埋怨了一声,大概是因为电话突然响起,惊扰了躲在那边的东西,它竟然消失了,而罗盘也重新恢复了平静。 “我就想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本喵可不想再伺候他们了。”黎琛的声音响起,和以往任何时候一样,桀骜而让人不爽。 “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就回来。”他不爽,我也不开心,我的好事还不是被他给搅和了? “猫咪,你不喜欢人家了呀,你要把人家送走?”断断续续的,我还能听到子若软软糯糯的声音,就这么一开口我都苏了一地,更不用提黎琛了。 所以某猫安抚了一句。“别乱说,我挺喜欢你的。来,抱抱。” 第三百八十五章 信守承诺的鬼神 不过就算是这样,还记得稍微同我交代一句,他非常认真地同我说。“卫迟,其实你可以回来了,那边的事情你解决不了。反正不过是违了卫蔚的约定,不用这么在意。” 他的话语,十分平静,甚至于都没有一点波澜起伏。 学校的事情,商榷不许我掺和,现在黎琛也出面拦着。我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还真是卷入到了天大的麻烦中。 不过,黎琛刚才的话,似乎里面还藏着别的意思。所以我问他,“你这样巴巴地来告诉我,许不是知道了什么吧。” 虽然他人不在这边,势力范围也延伸不到湘西,但是内幕什么的,我觉得他还是知道些。 “我……我不知道。”他遮掩了句,“说真的,那具棺材来历太大,我是想着尸身完全没有腐烂,许不是被什么人,给下了降头吧。” “恩?” 我皱了皱眉,黎琛这句话说得挺有道理的。“那你觉得,这到底是什么降头?” 前一刻还非常认真的他,这一刻又变得玩笑肆意了起来,当即就没有正形地回了我一句。“我哪看得出来,我做猫妖的,懂些妖法妖术就可以了,你觉得人类的降头,我学来有用?” 他这,一面吐槽,一面嫌弃我。 不过,也是。 当然,我是不顾上这个,只是就着电话说了一句。“黎琛,我先挂了。这事情我是不想掺和,也得掺和了。” 我说完,挂断了电话。 鬼神这种东西,之前就说过,它们乃是非常尊重约定、信守承诺。只要缔结了约定和承诺,就不能违背,也必须强迫人遵守。 这么说吧,我来处理学校这边的事情,虽然是和卫蔚缔结的约定,但是因为牵扯到了这里面的小鬼,它们知道我此行的目的,所以就不会放过我。 我是知道,所以才会说自己一直都没有退路。 只是,所有的厉鬼都会信守约定? 那个男人,他又答应过什么? 埋怨了自己一句,这好端端怎么又想到了他,快走几步到了刚才那东西藏身的地方,不过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留下的只是微不可闻的…… 鬼气。 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小鬼,乃是一只非常平常的亡灵。估摸着是看着我背着桃木剑和带着法器的模样心生害怕,所以给逃走了。tqR1 可是我要对付的,又不是这种小鬼。 再往前走,穿过三层小教学楼,里面就是一个小操场,并不大,跑道长度估摸着也就一两百米左右,成椭圆形。 中间,是绿油油的橡胶塑料草坪,踩上去松松软软的。 我看了看地图,这地方以前也是个小操场,翻新的时候就进行了扩建,然后在操场上加了塑料草坪。 我一面走,一面端详手中的地图。总觉得翻新之前的学校和翻新之后,隐隐有些不同。但是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耳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传来了滴答,滴答的水滴声。一声、一声,每一声落下之后,都会有些许的停顿,然后之后再响起。 我以为是下雨了,可是抬头看了看天,虽然乌云密布的,但是并没有下雨的倾向。 而这声音,也不像是来自天上,更像是…… 来自于我的身前,约莫三五步的地方,那地方是操场的尽头,一堵光秃秃的围墙。 我皱了皱眉,将手中的地图拿了出来,拿在手中端详了一番。根据地图显示,那地方在三年前,是一个开水房。 一般上了年纪的学校,是会有这么一个东西。其主要的作用主要是给学校师生提供开水。那时候并没有大规模普及饮水机之类,所以就需要一个开水房。 但是就在昨天徐太虚给我的档案里,约莫是在八十年代的初期,开水房出了一件事故。工人早上准备烧水,就想着把头天晚上的冷水放出去,然后再重新烧。 当时是大冬天的,天气冷得厉害,开水房因为一夜没有供应开水,所以地上的水都有些结冰了,温度可想而知。 打开水龙头起初放的也是冷水,却是突然一下变成了滚烫的开水,整个开水房一下子变得热气腾腾,把工人吓了一跳。 所幸烫伤不是很严重,后来学校也把这事情处理成了事故,让工人当着师生的面做出了检讨,这事情就算过去了。 徐镇长之所以把这事情也算在其中,乃是因为那个工人一直口口声声的说,他当时都没有烧热水,怎么可能被烫伤呢? 而那一日,开水房外的电闸出了毛病,连电都不能发动,又怎么烧开水呢? 只时隔久远,我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上面记载的,只言片语。 取了灵符握在手中,进了那堵厚厚的墙壁。 开水房估摸着派不上用场,所以就给拆了,然后变成了操场的一部分。我将符咒贴在墙上,那墙壁竟然变得透明了起来。 隐隐可见,是当年场景。 我看到,在工人打开水龙头放冷水的时候,悄然有一只深灰色的手,放在了电闸上。电闸虽然没有通电,但是丝毫不影响他重重地往下一压。 然后,之后的事情,我也知道了。 这一切,他搞得鬼。 我往下咬了咬唇瓣,简单思索了一番。大抵上说虽然当初是有了装在木匣子里的符咒,将这事情暂时给镇压了下去,但是并不能完全镇压。就算符咒尚且存在的时候,那只厉鬼也在蠢蠢而动,偶尔做些恶事。 这样看来,之后奇怪事情,同他只怕十之八九都有联系。 我查探得差不多了,于是就退了出去,徐镇长果然在外面等着我,瞧见我从里面出来,便连忙上前,殷切地问了一句。 “卫小姐,您可有什么发现?” 这发现说有是有,但是又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所以我将手摊开,有些无奈地往下扁了扁嘴巴。“我晚些时候再同你说吧,不过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旅店宾馆,我想住上一日。” “我们可以坐车回去呀。”徐镇长大抵是觉得这处地方不太平,所以查探完了就得快些离开。道理虽然如此,但是我有其他打算。 第三百八十六章 笔仙问恶鬼 “这地方,我估计白天能够得到的线索不多,还是晚上过来吧。”我叹了口气,“住得近,有住得近的好处。” 徐镇长其实也有些不大明白,但是他按照我的意思,在附近给我找了个宾馆。这宾馆也冷冷清清的,十分简陋。 不过据说学校还在开的时候,这里也非常热闹。每年开学的时候,会有很多家长开着小车来送孩子上学,偶尔住上一夜。 那时候算是一房难求,但现在彻底空了。 不过空了也空的好处,起码我可以安安静静地做我的事情。徐镇长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将我送到了旅店之后,就脚底抹油的溜了。 不过我挺理解他的,这事情牵扯到厉鬼亡灵,他害怕正常。 别的不说,我心里还不是一样有些慌乱、不踏实。徐镇长刚走,我就问老板娘要了一碗饭,大概是这里许久没有个客人了,她对我非常热情,那碗饭不但高耸冒尖,而且上面还加了小菜鸡腿,十分丰盛。 我尴尬得打紧,迫于无奈也只能收了下来。这碗饭也不是给我吃的,乃是等会用来请米问鬼的。 现在寻思着,有些浪费。 关于请米问鬼的这套已经非常娴熟,几乎是没有废任何功夫,就把排阵那套拾掇好了。然后不过片刻,便有小鬼临门。 怎好巧不巧,又是阿芙的那只疾行鬼。这次我可不是有意要找他,但是怎偏偏的,又是他在我的面前出现。 他见我,脸上也挺为难的。“鬼君夫人……不,卫小姐,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想着之前因为称呼一事被我狠狠教训了一顿,他这次乃算是学乖了,改了称呼。 我冲着他点头,也算是孺子可教。可还得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我不找你,我是想要找找这附近的小鬼,可没有想过又把你老人家给招过来了,我说你就那么闲得慌?” 他若是知道,上一次就会直接了当地同我说了,断然不会遮遮掩掩,我虽然不聪明,但是这一点还是可以看出来的,所以并未指望太多。 他就冲着我摇了摇头。“卫小姐,可是这附近没有亡灵呀。不,是这附近的亡灵都没有办法过来呀。” “怎么?”我有些来了兴致。 疾行鬼面色更加为难,但还是同我老老实实的说了,“这事情我本不应该告诉给您知道,但是估摸着您不知道不行,我也不知道那学校里住了什么厉鬼,不但扰得整间学校鸡犬不宁的,而且荒废之后连周遭亡灵都受到牵累,困在里面出不去。” 疾行鬼甚是感慨地开口,“您应该知道,这大白天还好,这到了晚上鬼魂出不了学校,就在里面拥堵着,一阵阵都是鬼哭狼嚎,别说我们这些附近的鬼听了心悸,据说还有许多路人也听到了。” “行吧。”我冲着他挥了挥手,“那学校里的,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你可知道这世上什么鬼会那么厉害?” “这个,小的说不上来。”他见我没有了耐性,以为我又要动手,于是连忙缩成了一团,沛泽小心,畏畏缩缩看我。 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看来问鬼问不出个什么究竟了,那就只能用另一法子。 疾行鬼以为我这是放过它了,刚准备直接匿了,不过被我用言语阻止了,我冲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你先别着急走,替我准备几样东西,你脚程快,一会儿就搞定了。” “行嘞。”疾行鬼连忙点头,他本就最适合跑腿。“那但凭卫小姐吩咐。” 我点了点头,同他说。“你替我寻一张白布三尺三,一只毛笔三寸三,一碗朱砂三钱三,还要一只出生足了三月三的公鸡……” 我一面收拾,一面将桌上的东西清理点,腾出地方还放疾行鬼给我寻的东西。 可是他停在原地,断然分毫不敢移动。 且不说脸色苍白,就连身形都有些颤抖。 “出息,你这到底怎么了?”我忍不住地,狠狠地埋汰了疾行鬼一句。他则赔了小心,畏畏缩缩地看我。 “那个卫小姐,我能问问,你这是打算做什么吗?” 疾行鬼死前多是行为不端的得道高僧,虽然人品不行,但是道法还算精良。所以我让他准备的这套,他是看出来了。 “我打算请笔仙,把那只厉鬼招出来。我们好好聊聊。”tqR1 我一面说,一面在心中盘算了下,请笔仙这种方式,只在影视作品中看到过,不过那个也就走走过程,万万不能当真。请笔仙虽说需要三人及以上,但是东西充足,一人足矣。 “不是……那家伙,那家伙就不可能好好给说话呀。要不,我们不惹这一身腥好不好?”疾行鬼赔了小心地看着我。 他也挺想拦着我的。 “你只管给我准备这些东西吧。我寻思着吧,就算我不找它,它也得找到我,倒不如开诚布公,我们先好好聊聊。” 请笔仙,一是与鬼通,可以好好聊聊,问些问题。二是我寻思着它定然不会放过我,所以请笔仙失败,也没有什么坏处。 疾行鬼被我吩咐得挺无奈的,只能点了点头退了下去。然后三五分钟后,将东西放在了我的桌上。估摸着是那只公鸡不好找,所以才耽误了些时间。 “那卫小姐,我就先回去了。”他同我交代了一句。我也就冲着他,摆了摆手。 我这刚许他离开,他就一溜烟的不见了。 我将公鸡取了过来,别看它平日里高大威武,长得还很厉害,但是只要提拉时选对了位置,它便会对你服服帖帖,再不敢轻举妄动。 我也没有把它怎么样,只是在鸡冠子处放了些血,然后将朱砂倒在里面,搅拌在了一起,就成了略带粘稠的半固体半液体模样。 然后我便用毛笔蘸着在布上写字,大多是些常用字。等到晾干之后,就将东西收起,放进我随身携带的包里。 为了表示和厉鬼谈事情的诚意,我身上并无灵符,桃木剑也放在了客栈。就这样算是,不设防地出了旅店。 第三百八十七章 工地上的棺材(补381到382漏章) 幸得我自小在湘西长大,否则其中的许多细节之处,我便也听不甚清楚。 “我今年五十六岁了,那件事情发生在五十年前……”徐太虚说着的时候微微闭了闭眼,神情也陷入了一种恍惚中,似乎已经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是一个疯狂的年代。人压迫久了也得变成尤其是破四旧活动开始,整个镇子都陷入了一种极度狂躁的氛围之中。想想真不知道那时候是不是中了什么魔咒,怎么就变成那副模样了。 ”徐太虚说着的时候,睁开了眼睛看了我一眼,随后长叹了一声,“唉……” 我不知道他这一声长叹是为了什么,但是我心中也多少有些不安宁。毕竟从爷爷口中我也听说过那个年代的一些事情,因为我们卫家从事职业特殊,在那个年代遭到多方的打压,但总算相安无事。 但具体过程,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离开潭水镇,如今的潭水镇虽然有绝望在笼罩着,但是却比不上那个时候。”我没有打断徐太虚的感慨,不过他的感慨也只有一会儿,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在我六岁那年,正值群情激奋的时候,潭水镇发生了一件大事,轰动一时。”说道这里的时候,徐太虚的身子颤抖了一下,那小鬼也是瑟缩着身子,随后将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露出了一脸的祈求来。tqR1 我知道它是希望我放了它。 但是我留着它还有用,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了它,那小猫咪约摸也是累了,直接瘸着腿跳到了我的身上,徐太虚看到这一幕,只微微皱了皱眉,也没有多说。 “这件事情已经流传了很多年,有无数的版本。但是因为我那个时候年纪小,而且十分皮,也去凑了热闹,所以我对这件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其实,说起来,也没有多大的事情,那就是在修建学校的时候,挖了一副棺材起来! 徐太虚说道这里的时候,脸色苍白了一下,显然这件事情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棺材?”我重复了一下这个词语,却没有想到他的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分。 我急忙倒了一杯水递给了徐太虚,索性这件事情也不着急,便等着他的心情缓和一些。 许多的学校都修建在坟场之上,尤其是那个年代的学校,虽然在破四旧,但是人心总是这样,这事情若跟自己没有关系,便也无所谓了;可一旦跟自己沾了边,总是什么都会信一些的。 于是,虽然嘴里吼着破四旧,但是心中却怀着忐忑。所以坟场之类的地方,多修建学校、政府和部队所在。 小鬼对着我嘶吼了两声,我抱着猫咪就走到了它的面前,它不断对我求饶,可到底忍不住说,“那棺材里,有恶鬼” “你看到过?”我有些诧异,之前枯叶镇上的那只小鬼说因为它靠近过,所以折了一只胳臂,而这只小鬼怎么看都没有问题啊。 “没有!但是我听其他小鬼说起过,那个地方千万不要靠近,而且……听说它是在修炼,等它修炼成功了,这里都会成为炼狱。所以我要偷些盘缠好走。” 这小鬼倒是实诚,我看从他身上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便直接将它给放了,毕竟我也没有什么损失,而且还招来了徐太虚。 小鬼刚刚走,徐太虚就冲着我歉意得笑了笑,随后问道,“走了?” 看得出来,他对这一切还是有些忌惮的,毕竟他生活的世界便是材米油盐,遇到鬼神之类的东西却也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走了,您继续吧。” 我坐在了徐太虚的对面,我知道,他接下来要讲的才是整个故事的关键。 徐太虚轻笑了一声,“这件事情几乎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别看我是个政府官员,但是对鬼神之事我却怀了敬畏之心的。这世间之大,总有一些人类用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那日正是正午,一群人轰轰烈烈得跑到了选址的地方,我被人群推着前进,那些人的手中都拿着各种工具,显然是为了挖地基准备的。” 徐太虚停了一下,接着说道。 “那日的阳光非常毒辣,可我却感觉不到一点儿的热意,相反,许多人都说,越靠近那个地方,越是觉得冷。偏巧到了的时候,那里站了一个道士,他拦在了众人的面前,大声地吼道,“这里不能挖,不吉利!”可又有谁会听他的呢?” 我点了点头,虽然未曾经历过,但是我也知道那个时候的人们都是极易受到煽动的。 “人群中有人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能挖?真理战胜一切,毛主席说,我们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你阻拦我们,就是人们的敌人。” 那人一吼,其他人都跟着吼了起来,我在其中被人掐了一把,也只能跟着吼。 可我看到那道士的脸都白了,他说,“这东西极为凶险,若是现世的话,定然会生灵涂炭。”他的话,没有一个人听。” 徐太虚有些心虚得看了我一眼。 我却没有说什么,那是环境让人变得那般疯狂罢了。 “可突然间,天地变色了,整个天空都开始狂风大作起来!” 徐太虚说道这里,身子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你知道么?原本还是晴朗的天空,突然之间就变得阴风阵阵。那道士直接跪在地上念叨了几句,没有人听得清,但是他很快就被人推搡到了一旁。 人群中有人吼了一句,“这些都是旧社会的毒瘤,我们要去除!” 这一吼,众人更是激动,直接挖掘了起来,最开始还算好,可伴随着工作的进行,天色逐渐明朗了起来,可那时候我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太阳竟看着有些毛乎乎的。 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众人,就有人大吼一声,挖到东西了……”徐太虚捏紧了手中的杯子,“这次挖着得是一口棺材,一口鲜红如血的棺材!” 第三百八十八章 看不起我 老板娘对我出门的事情觉得不解,稍微拦了拦,只说这到了晚上,附近就不太平。 我同他说了句谢谢,然后就走了出去。 外面,夜色深重,骤雨狂风交加,可不是一个适宜出行的时候。我叹了口气,撑起一把黑色的雨伞,进了瓢泼的大雨当中。 雨水里,有淡淡泥土的气息。 这地方虽然荒凉,但是城市建设还算不错,起码一路走过都有路灯。我也不用分辨方向。因为从踏入雨中的那刻,充斥耳中的就是厉鬼亡灵嚎啕痛哭之声。联想到刚才疾行鬼的一番话,嚎啕痛哭之声最为惨烈的地方…… 应该就是学校了。 我叹了口气,在雨中行走,拐过两个十字路口后,学校的大门已经在我的视线范围内。风将原本虚掩的大门打开,宛如张开的血盆大口,在欢迎迎接我这个猎物走进去。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整间学校都被笼罩在巨大的阴影之下。 那阴影,如同巨大的斗篷。 近了学校,和正大门对视了一眼,我竟看到这里面停了不知道多少的鬼魂亡灵,他们有的停在操场上,有的挤在教室里,都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我进学校的那瞬,他们将目光都聚集了过来,带着可怜,带着殷切,带着希望。应该是希望我可以有收拾那恶鬼的法子,让他们出去,不用被困在这处荒废破落的学校里。 可他们见我,不过一寻常女孩的模样,又隐隐有些失望,不大敢期待我,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进了三层教学楼底楼的一间教室,反正这地方鬼气极重,倒不用我刻意遴选,这里的每一间教室,都可用作笔仙请鬼。 我进去之后,先用经文将小鬼们统统赶了出去,我盼着可以和这幕后之人好好聊聊,自然希望有一个安静的环境。 小鬼们许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对我的驱赶也非常配合,一会儿的功夫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将白布铺在桌上,又取了朱砂和毛笔放置在自己的对面。这套笔仙问鬼的方法,还是一本书中记载,虽然和平素之法不尽相同,但效果尚且不错,立竿见影。 我将罗盘握在手中,一面低头看着罗盘,一面观察桌上的举动。罗盘上的指针并无变化,平稳如常5。但我心跳,加速得厉害。 突然它开始剧烈地摇晃了起来,竟然逆时针的,整整转了两圈,我也注意到了,就冲着我对面虚空无一物的地方,轻轻笑了笑。 “我们能好好聊聊吗?” 毛笔自己竖了起来,蘸有朱砂一端在下,停在我所绘的字上。 它同我说。好。 “既然你这说了好,倒不如露出本来模样,也好让我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身份。”用这套故弄玄虚的方法,将它请了出来。 不过出来之后,这套东西,也未必可以继续派上用场。 那恶鬼,便在我的面前,显露了模样。 鬼有千百种,但无一都会掩饰自己真正的身份,因为这样就不会让人察觉它真实的一面,从而找到应对之法。tqR1 所以眼前这一只,纵然在我的面前出现,我还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身形巨大,面目狰狞。 他用略带好笑的目光,浅浅地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同我说。“那偌大的乌山,竟然只派这么个小丫头过来,未免也太儿戏了吧。” 我想卫蔚定然是以乌山老大的身份受领了这件事情,那么我此番过来,便就代表整个乌山。乌山那地虽然不是卫氏一族长久生活之地,但是有我这么一个后人,怕是有些丢人吧。 与鬼为伍不说,能力也不行。而今还得被一只厉鬼嫌弃。他许也没有将我放在心上,所以带着挑衅地开口。“你放心,笔仙的规矩我知道,就好像我们此番只是约个架,定个时间,但真正的胜负较量不会选在今晚。” 他这是看不起我,因为将我看成了砧板上的鱼肉,所以并不着急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狠下杀手。而是多留我一些时日,算是先娱乐玩弄一番吧。 我却没有想到它只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想来是完全没有将我放在心上,我对着它坐了一个请的手势,它却没有丝毫变化。 “说吧,你想找我谈什么?” 他语气甚为平淡,只声音却与常人无异。我心中忍不住一个咯噔,看来这厉鬼还真是有几分手段,我在枯叶镇上遇到的小鬼们虽然成为鬼的时间并不短,可到底是没有修炼成为厉鬼,便都带着身前的特色。 一来是为了留恋做人时候的感觉;二来,是因为他们无法改变。 而眼前的这只厉鬼,他说话竟无半点儿扭捏之态,也没有任何咬文嚼字的习惯。之前徐太虚说那棺材里躺着的人是清末的装扮,我便以为这厉鬼应该是清末。 “你是谁?或者说你谁什么东西?” 它大概也没有想到我会这么直接就问出这个问题,只大笑了几声,伴随着它大笑的声音,我身后的窗户开始噼里啪啦得响了起来,我未曾回头,但是也知道那些玻璃碎了一地。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你不是人!”他冷冷得回了我一句,随后音调略有拔高,“或者说,你们乌山已经沦落到了这个地步了?” 我心中有些诧异,它一口一个乌山,难道说它跟乌山有什么关系?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冷冷得看着它,而这个时候,我身边起了风,与昨日傍晚在前镇外感受到的一般,阴寒入骨。 可我能感觉到它只是为了恐吓我,没有用全力。毕竟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带,若它动手的话,我只能是尸骨无存。 “小姑娘,乌山如今的老大是谁?” 它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了起来,而我的眼前竟然出现了一个乱葬岗,而我就站在这乱葬岗中央,我的脚下和四周全部都是森森白骨,那些头颅只剩下空洞的眼眶瞪着我,这是一种心理威压。 “卫蔚。” “那他还是真本事。”恩,他们认识。我立刻就明白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 拘魂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吧,你为何要将这些鬼魂拘禁在这里?” 之前我不明白,枯叶镇的时候那小鬼说来到便难以出去,它是付出了一条胳臂的代价;那偷东西的贼说必须要离开这里;阿芙身边的疾行鬼也说着附近没有什么亡灵;等到了学校,我才发现,原来这附近的鬼魂都被控制在了这座学校里。 一个地方鬼魂越多,便会影响当地的磁场。这样一来,即便是正常人走到这里都会觉得心里不安,若是精气神不够足的人,便会产生幻觉。 它将这么多鬼魂都拘禁在这里,自然有它的用意,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你猜?” 我本也没有信心它会直接告诉我,可我也没有想到它竟然直接让我猜。这是什么套路? “咱们拿出诚意来吧,或许你看不起我,但是你应该知道乌山老大既然派了我来,自然是有道理的。”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这种鱼鬼谈判的事情最是考验心神,众人都道鬼狡诈恶毒,其实它们往往也可怜至极。 我直接掐了一个手诀,随后朝着教室的墙壁而去,这本是我们卫家的独特法术,动用自己的灵力可以瞬间施术,只是这样一来会需要一个恢复时间。 伴随着砰的一声,我前面的桌子就直接撞上了墙壁。 “雕虫小技。”它颇为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我只有静下来心来继续说道,“你再看!” 话音刚刚落下,那墙壁轰然倒塌,而桌子又直接回到了原地,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 它看着我的脸色这才严正起来,“不愧是乌山来的人。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卫迟!”我的名字本也没有任何隐藏,便直接告诉了它,却没有想到它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只露出了几分疑惑,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接连念了几声,“有意思,有意思。” 伴随着它的话,我只感觉到眼前的场景开始极速的变化,我的身子直接从窗户里飞了出去。我心中哀嚎一声,可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我就已经站在了学校门口。 “我已经知道了你是何人,今日我乏了,来日再说。”它的声音似乎就在我的耳边响起,可我知道,它绝对不在我的身边,这不过是它的伎俩罢了。 据徐太虚说,之前来的道士非死即伤,甚至有人刚刚进入到学校就被吓疯了,可它为什么不对我出手呢? 它将我送出来只怕也是料定了我们还会有再次较量的机会,只是可惜了,我一点儿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得到。 但是至少我知道了,它不敢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并且它对乌山似乎很了解,施展幻术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它不好对付!tqR1 校园的大门发出砰的一声,那些原本趴在围墙上的小鬼们吓得纷纷跑开,却终究跑不出那道门。 徐太虚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安全无损得出来,我刚刚到宾馆,就看到他焦急踱步的身影,一看到就急忙奔了过来。 “卫小姐,你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却没有理会他,径直朝着屋内走去。 “那个……那个……”他似乎很想问关于校园的事情,可也知道我现在十分疲倦,只是嗫诺了几句。 “我现在还没有十足的把握,明天你带我去看看那个开挖掘机的男人,我还有几个疑点。”我转身对着徐太虚说道,“那东西很厉害,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原本脸上还带着笑容的徐太虚,一下子就委顿了下来。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若是我解决不了的话,那么镇子就会再次被绝望笼罩。 之前我抓鬼的本事在徐太虚看来就已经非常厉害了,他想象不到比那偷东西的贼还要厉害的东西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嗯,卫小姐,您注意一些。其实……若是解决不了的话,大不了搬家。” 他这句话说得有几分颓败,几分心酸。我听着十分难受,我知道自古以来乡土难离,否则这事情出了三年了,大家也都是从前镇搬到了后镇,而没有离开潭水。 “徐镇长,你放心吧。我会尽力的。”我能说的便也只有这句话了,虽然依然没有多大的效果。 当夜,我睡得极不踏实,梦里翻来覆去的身影;前一秒他还抱着我在放孔明灯,下一秒就将匕首比在我的脖颈之上,阴狠得对我说,“阿迟,我来就是为了取你的锁骨”;偏偏转身之间,他就晕倒在我的面前,气息不稳。 等到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发现枕头被打湿了一大片,忍不住暗骂了自己一声“没出息”,到底还是拿出粉底稍微遮盖了一下,这才出了门。 徐太虚果然已经等在楼下了,他看了我两眼,“卫小姐,可是没有休息好?其实你不用那么大的压力,能对付就对付。” 今日的徐太虚与昨日比起来更显苍老,想来这件事情让他已经焦头烂额了,本以为可以交给我处理,却没有想到我也说可能解决不了。 “走吧,去看看那个工人,开挖掘机的工人。” 徐太虚开着车朝着后镇而去,只到了医院的一条街外就停了车下来,歉意得对着我说道,“只有麻烦卫小姐直接走过去了。” 我看了看那硕大的“三医院”几个大字,我对着徐太虚点了点头就直接走了过去。 难怪有句话叫天才与疯子只有一步之遥。 当我办理了一系列手续进入到精神病院的时候,就看到了一系列让我匪夷所思的情形。有人正在推导费马定理;还有人蹲在墙角画圈,嘴里念叨着李白的《大鹏赋》;还有人在大声歌唱。 当护士将我带到了男人所在的屋子的时候,她严肃得对着我说道,“本来是不应该让你来探视的。但是既然你有推荐信,就快一点儿。这人有些不好对付。” 说完,她打开了门。 我终于知道了护士说得不好对付是什么意思了,原来他正趴在床头上,一只脚踩在地上,而另外一只脚却踩在了床头之上,做了一个攀爬的姿势,不断得对着身后的空气吼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那护士略有深意得看了我一眼,便直接关门出去了。 ……… 我细看了他一下,却发现他身上并无任何奇怪的地方,身边也没有小鬼。并且的目光刚好瞟到了墙角,发现了那里有白色的粉末,心中便越发肯定了,“别装了,我知道你没有病!” 果不其然,我的话音刚刚落下,那男人直接猛然转身看着我,但也只愣了一下,就直接坐在了床上,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只香烟点上了,“你也是为了学校的事情来的?” 看来他之前也遇到过道士,我点了点头。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会碾死了自己的妻子?” 没有想到原本还算清醒的他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整个人就狂躁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是鬼,是鬼。我看到了,是那鬼坐在挖掘机上,是他杀了我妻子。可他们都不信,都说是我故意杀了她……” 他嘶吼着,直接将香烟扔在了地上,随后用脚底碾压了一下。我低头看着他赤脚碾压原本点燃的香烟,却没有发出任何疼痛的呼喊声。 想必这疼痛与他现在的处境相比早就不算什么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就一直不停得重复那句话,“是鬼,是鬼!” 虽然我见识过鬼神,也知道那学校里有个恶鬼,可我心里多少有些不信,这份不信是直接从心里冒出来的。 等到护士来敲门的时候,我看到他又迅速恢复到了我进门时候的模样,我没有拆穿他,因为他现在的样子着实可怜。 看到徐太虚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有问,就让他将我载回了旅馆。我心中隐约有些怀疑,准备回去好好翻一下之前徐太虚给我的档案。 那些档案之前已经看过一次,那时只是单纯得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灵异事件,却忽略了另外一个事实。 那就是,那座学校在重新扩建的几十年内,每三年都发生一次事故,十分有规律,最重要的是每一件事情看上去都是意外事故。 诸如:学生在天台不小心跌落,重伤不治;老师下自习的时候跌入水塘之中,成为植物人……这种都是比较严重的,但是更多的却是如同开水房的事件一样,有些单纯的小事故,只有人员受伤,却无人死亡。 而势态越是越到后面越严重,诸如那学生跌落的事情就发生在学校扩建的前两年,学生的家长去学校闹了闹,但是学校的监视器显示学生是自己从天台之上失足跌落下去的,这件事情也不了了之了,只是据说那个天台后来就被封住了。 可这样算下来,却有一点儿不得不让人注意,为什么是三年? 难道说,这便是厉鬼的规律?当真是因为那灵符没有将厉鬼的鬼气封印完全,而导致它每隔三年就会出来为害一方么? 我放下卷宗,天色已经不早了,今天还是到这里吧,便躺在床上睡着了。 第三百九十章 那符咒,是这个吧 我同徐镇长要到了张老头敬老院的地址,然后就打了车过去,那敬老院挺偏僻的,还得给司机好说歹说,谈了好一会儿的价钱他才勉强同意。 我也在心中感慨,他许是觉得那地方阴森森,有危险不愿意去。但是看在钱的份上,又不能不去。 这当然不算市侩,因为人皆如此。 “敬老院就在那边了,还得下个梯子,车过不去小姐就在这里下吧。”司机将我送到了敬老院附近,一面指了个方向,一面让我从车上下来。 “好。”我冲着他,点了点头。 敬老院和福利院、孤儿院这种带有社会福利和公益性质的机构,都比较倾向于修建在原远离城市的郊区。尤其是敬老院,毕竟郊区空气新鲜,对老年人也是有裨益的。 敬老院的负责人接待了我,听说我是来找老张头的,便同我多感慨了两句。“那也是个可怜人,文革断了条腿,一生清贫,连个孩子都没有。倘若不是仰仗着有个敬老院,只怕就得在大街上,讨饭吃了。” 她长吁短叹,我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像老张头这种吃阴间饭的,注定子孙缘弱,多是清贫一生,到老无人送终。我带着感慨地摇了摇头,可我现在吃的,不也是阴间饭吗? 甚至于子孙不敢想,送终不敢盼。以后吧,只怕就孤零零地在世上游走了。 我这二十五六的年纪,倒像是六十七八的心态? “就是这一间了。”负责人给我指了指面前的一间房,“他性格有些孤僻,总是一个人自言自语,别的老人不愿意和他同住,所以就只能单独给他备了个房间。” 她同我,解释了一句。 我有轻轻点头,便不知道老张头是有意自言自语将那些人吓走,还是真的在和某些东西聊天。tqR1 毕竟,他是真看到得到它们。 敲了敲门,里面有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说了一句“请进”。 我迟疑了下,还是走了进去。 我们之前见过一面了,他如那时一样狼狈,打扮得邋里邋遢的,但是眉眼之间的锐利更甚,乃是炯炯有神地看向我。 他同我说。“你到底还是过来了。对了,你是姓卫吧。还没有请教小姐名讳。” “卫迟。” 我在心中琢磨了下,报出了自己的名字。这本就是无需隐晦躲避的事情,所以我承认得那叫一个干脆。 卫迟。 他将我的名字,连连念了三五次。然后冲着我轻轻摇头,“如此说来,你的辈分倒是比我高好多。” 修道之人,都讲求一个排辈轮资,这种事情本排辈也轮不上我,只是偏偏爷爷辈分太高,所以以至于之前在丰都排辈的时候,不少年纪一大把的老人,还得排在我后面。 当然,在丰都的我,还可以仰仗另外一个身份。 便是,鬼君夫人。 这身份无人敢冒犯,我那时也算是欢天喜地得厉害,但现在……还是不提也罢。 “算那辈分做什么,我找你,是有要紧的正事情。”我回了他一句,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我问他,“那间学校里面藏的,到底是个什么鬼,为什么我见了他的模样,却不知道他的本尊?”我来到潭水,又专程到了敬老院,在这里找到了他,所以我此行的目的,老张头一定知道。 他瘸了一条腿,年纪又大了,就坐在床上,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卫子陵的孙女,这到底还是不一样,年纪轻轻的,就敢给自己招惹这么大的麻烦。” 他这话说完,又是微微一顿,然后再同我说。“不,若非是你年纪轻,只怕不会招惹。你应该和卫蔚一样躲着,躲得远远的。因为过来,就是一条死路。” 其实他眼中带着哀怨,看我的神情,便与死人无异。他一定觉得,我招惹这事情是嫌弃自己命太长了,想就在这里了结。 我性子的执拗,在这个时候得到了最充分最完全的表现。一本正经地同他说,“我只想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 “那是化骨鬼,这种鬼非常少见,我记得书中纵然有史料记载,也得约莫在《齐谐》篇中吧。这种鬼可怕得厉害,莫说寻常人,就是修道得道之人,都万万不敢招惹。更何况眼前这只化骨鬼,距今差不多有两百多年了。早就成了气候,让人望而生畏。” 化骨鬼吗? 化骨鬼顾名思义,就是可以将人的骨头化成一滩浓水,然后将浓水吸收,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据说化骨鬼浑身上下都是由骨头组成的,所以想要击溃他,除非拆掉他身上每一根骨头,除此之外,并无他法。 但是,要把骨头一根一根拆掉,想想也觉得多少有些不大现实。 “那我可以看看你当年封锁在木匣子里的符咒吗?”又是继续往下问到。可是这么简单一个要求,却被老张头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卫小姐看那个做什么,那都是些陈年往事了,就算那张符咒,可以一时镇住化骨鬼,也不能永永远远的镇住呀。再说了……我年纪大了,道法不比从前,就算真的绘制好了,也不一定可以派上用场。” 张老头一面摇头,一面许是因为觉得愧疚地,眼神有些闪躲。 他坐的位置旁就是桌子,桌子上放着一杯已经冷掉的茶水,我笑了笑,并没有在刚才那问题上勉强他太多,而是走了过去。 用手沾了沾茶水,然后在桌上画了一道符。一道只属于乌山的道符。笔走龙蛇,飞舞漂亮,自从生下鬼胎之后,我发现自己似乎对这种道法更为精通了。 这本就不是寻常道法,此乃鬼术! 乌山道法,习得,人能与鬼通。 我画好符咒,然后另一只手指着,声音平缓地问他,“你当初画在匣子里的,是不是就是这样?” 他愕然地瞪大眼睛,好久好久之后,才冲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是这个。” 惊慌失措,而又充满悔恨恐惧。 我便问他,“你知道这灵符是什么意思?你当初是镇压了化骨鬼,还是只是和它谈了一笔交易?” 老张头不语,只是脸上愧疚更重。 第三百九十一章 与鬼契约 我叹了口气,虽然并不想就这事情说得太多,但是见他如此模样,心中还是觉得悲愤难平,“你不说,我来说。这张符咒根本不能用来镇压厉鬼,而是和厉鬼缔结协议,你保证每三年给它提供一个新鲜的灵魂,它保证这三年内安安稳稳,不做恶事。” 所以,学校当年建成之后,一路上都是顺风顺水,只是每三年稍微出些事情罢了,不过制造成意外,所以并没有让人往乱力怪神上想。 只是,符咒没有了,事情才变得蹊跷了起来。 或者说它已经不满足于三年一个亡灵,他想要更多,他想要化掉更多的人,更多的动物,让它们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因为急速膨胀的欲望让他已经不满足当年和张老头缔结的契约,而现在契约毁了,它更好借此猖狂…… 也不会再答应张老头,再去定下那个再他看来,荒诞无比的契约。 人尚且不知道满足,更何况厉鬼呢? 张老头见我知道了灵符当中的玄机,也猜到了他当初和厉鬼定下契约一事,脸上表情更加悲怆,“卫小姐,您既然知道,便知道我们现在更不能招惹它,否则就是给自己,惹了一身腥。”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我能用符咒欺瞒它,让那个契约存在五十多年已经实属不易。这本就是潭水镇的浩劫,拦不住呀。” 他这模样,我看着也挺难受的。其实都是修道之人,都会将与厉鬼斗当成己任。但是吧,当人斗不过鬼的时候,无力感和挫败感,又会击溃脆弱的神经。 “行吧,这事情我知道了。你也不用过于自责,你算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我规劝了张老头一句,然后就退了出去。 虽然敬老院的负责人非常热情地邀请我吃了晚饭再走,但还是被我推辞了。坐在车里,我闷闷的胡思乱想,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当初卫蔚会用可以留下孩子为借口,让我去潭水,接过眼前这桩无比棘手的案子。便是因为…… 他猜到我定然要留下鬼胎,而他又想吃了还自己大补,那我们两者之间就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而且永远不可能达成一致。 那么,我就断然不可能和他有冰释前嫌做他乖乖女儿的一日,他那么深思远虑的人,定然不会留着我,而想借由这次的事情,将我除掉。 只要我不在了,子若和子契不过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他收拾它们,轻而易举。 幸好他没有算到还有黎琛这只金华猫搅局,他带走孩子,我……暂时还可以信赖吧? 我为自己直到现在才想明白这事情觉得十分后怕,卫蔚他到底是人,怎么可能心肠狠毒到了那样的地步。就算鬼胎不能被世人接受,就算他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也不该对两个孩子下手吧。 黎琛不也说,他吃鱼,但是不吃自己养的金鱼吗? 而他,却连自己的身边人都不放过。 我的心更悲凉了。回到宾馆的时候,天色彻底地暗了下去,还是住在学校附近。我将东西放下,然后十分疲倦地躺在了床上。tqR1 闭上眼睛,脑中一团乱麻。 化骨鬼是缠上我了,就算我现在放手不管,估摸着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他也不会放过我。 倘若真如此,那也只能战一战。 我想到这里,干脆地将桃木剑取了出来,然后又是装了很多的灵符,和一些佛禅珠,这东西还是第一次使用,也不知道能不能趁手。 等把东西收好,约莫竟然三更天了。 下楼的时候,老板娘见我提着个口袋,有些不解地看了我一眼,“小姑娘,我们这里晚上不太平,你呢还是不要出门了。” 她带着关切地叮嘱了我一句。 我心中十分感动,却是将钱包打开,问我在这里住了几日,需要给多少钱。 老板娘用奇怪的目光看了我一眼,“交钱不着急呀,等退房的时候再给我,你总不能这大晚上出去,然后就不回来了吧。” 我默了默,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 老板娘很快也反应过来,自己的确是说错话了,赶忙笑了笑,用手打了打自己的嘴巴,赔了一句。“你瞧我刚才都说了什么,你一定会回来的,所以这钱不着急。” 我在这里住了三个晚上,我看他这地方房间虽然干净,但是冷冷清清,想来也卖不到多高的价钱,就扔了四百块放在柜台上课。 她又没有说错,我还真不一定能回来。倘若回不了,把账结清了也好。免得死了还要来还这笔债。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这倘若生前欠下的债务没有办法清偿,那么纵然是死了,也得换种方式,一一给还了。这,便是绝对的公平。 我把钱放下,就走出了旅店。 旅店离学校很近,统共不过三五分钟的行程。我虽然不是很有把握,心中也忐忑不平,但是脚步并没有太慢,也没有耽误太多功夫。 反正,早晚都得面对。 进了学校,里面还是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亡灵,他们被化骨鬼控制在了这里,并无枉生的机会。虽然其中大部分都是善良的亡灵,但是因为没有自由,他们心中积攒了怨气,时间久了就有变成厉鬼的可能。 而化骨鬼等的,就是让他们变成厉鬼。 因为吃掉亡灵,远没有吃掉怨灵大补。这两者之间差距很大,所以他才圈养亡灵,盼望着他们可以快些转变,然后成为自己的盘中餐。 而这些可怜的亡灵,就算积攒再多的怨怼,都不可能是化骨鬼的对手,他也是认定了这一点,所以才一直放肆。 我为了不伤及无辜,和之前一样,用一段经文清了场子,将整个教学楼的天台空了出来,这地方风极大,视线也非常开阔,站在上面,可以看到整个旧镇的风光。 我平素极少上顶楼天台,上一次上去,还是因为…… 还是因为商榷,拉着我上来,说要带我见识,丰都城最美的夜色。然后那晚我果真见到了最美的星河,最美的街道,最美的河岸。 还有,他。 可这些,都没有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你本就不会放我过 我还来不及伤感,之前同我打过照面的化骨鬼便从暗处飘了出来,一双眼睛睥睨着,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我以为,你吓破了胆子不敢过来,还得劳烦我去乌山找你呢。” “乌山可是卫家的地盘,你赶来找我吗?”我轻笑着,将唇往上扬了扬,不过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些悲凉。 当然,倘若只是从语气语调进行分辨,那自然是丝毫感受不到。 化骨鬼怔愣了下,许是没有想到会从我的口里听到那么愚蠢的一句话。就冲着我冷冷地哼了一声,“卫子陵的孙女,竟然蠢笨如猪?” 他摇了摇头,很是同情地看了我一眼。“谁告诉你,乌山是卫家的地盘?那里不过住着卫蔚罢了,而且你觉得他会顾着你的生死吗?” “所以,他与你,也缔结了协定是吧?”我冲着他轻轻地笑了笑,在他再度愕然的表情中,我有了答案。 怕是,是了。 我在见过老张头,和他聊过之后,再想到卫蔚对鬼胎的态度,和对我容不下的敌意,故而有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推测。 卫蔚,他怕化骨鬼觉得对付我一个小姑娘没有兴趣,放过我。故而他用鬼术和他缔结协定,他可以将厉鬼的亡灵交给化骨鬼,反正那东西他很多不缺。化骨鬼得了好处,所以断然不会有放过我的可能。 我也真是愚蠢,竟然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只是可惜了他们这一路想着法子拦着我了,因为就算我不来,他为了和卫蔚的契约,还不是一样,得把我找到? 卫蔚呀,卫蔚……还好我从未一日将他引以为父亲,不让这心里该有多难受。 “是。”化骨鬼也不再遮掩,给了我一个明确的答案,然后冲着我流出了涎水,“我虽然对小姑娘没有兴趣,但是看在你很快就会被我吞噬,成为我身体里一部分的前提上,我就勉强让你明明白白的,去死吧。” 话音刚落,他便露出了化骨鬼本身的模样,浑身上下长满了骨头,有突出在外的,也有镶嵌在骨头之中的,反正这幅躯体,除掉骨头之外,再无其他。 他同我说,“我本来在棺材里睡得好好的的,但是他们偏偏扰乱了我的清梦,将我的棺材毁了。我积怨难消,却又奈何不了,怎想不到这时候偏偏有个自以为是的道士,竟然承诺每三年给我送上新鲜的亡灵,我想了想,就承了他的好意。” 三年一个亡灵,五十多年过去,约莫就是十七八个亡灵吧。但是眼前的化骨鬼,怕是吸收了更多。 他说张老头自以为是,但是他那时,应该并无更好的办法。 所以只能眼睁睁地,和恶魔达成契约。 我既明白,便轻叹了口气,一面躲避他的进攻,一面将桃木剑从背后抽了出来,桃木剑虽然可以伤了他的手臂,但就在砍掉的同时,另外一根骨头又接替了手臂的位置。而落在地上的骨头,顷刻间就回到了身上。 他见我这般徒劳抵抗,既然觉得好笑,手上应付着我,还可以开口揶揄两句,“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吗?我告诉你,我是化骨鬼,你倘若想要杀了我,只有将我的每一根骨头,彻彻底底的击溃。” 知道我没有那个本事,所以他竟颇有闲心地提醒了一句。 我将唇瓣微微往下咬住,他是化骨鬼我当然知道,也知道应该如何攻克他,可是要砍掉身上每一根骨头,这事情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心里想的是一回事情,可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桃木剑上已经有了坑坑洼洼的口子,我皱了皱眉,这桃木剑乃是卫蔚让我取来对付化骨鬼的,他既然是想要置我于死地,那断然不会将真正适宜对付化骨鬼的方法告诉给我知道。 所以,我要对付化骨鬼,须得用其他的方法。 这样一琢磨,竟然是豁然开朗了。我轻轻笑了笑,干脆将桃木剑往外一扔刺他身上,这姿势一出,在给他造成伤害的同时,也表明我弃了桃木剑。 “我说你傻,没有想到你果然不聪明。”桃木剑断了化骨鬼的一只手臂,他连眉头都不皱下,继续神情轻松地同我说。“你断我一只手臂有什么用?你得将我身上的所有骨头,统统都给断了呀!” 他一面说,一面冲着我,冷冽地笑了笑。 我叹了口气,却是趁机取了阿芙送给我的镜子,一照封锁住他的行动,然后抓了一把佛珠,狠狠地往他身上一掷! 佛珠打在化骨鬼的身上,立刻溅起了无数噼里啪啦的火光,落在化骨鬼每一根骨头上,他疼得厉害,乃是一个劲儿地挣扎着。 我得了先机,并没有就此作罢,而是在口中念着超度的经文。 他的表情变得更加痛苦,竟然跪了下来。乞求连连地看着我,“卫小姐,我……我错了,你……放过我好不好?不然我们也定个契约,我保证以后和潭水秋毫不犯?” 刚才还是那么耀武扬威的化骨鬼,决计想不到他有一日竟然会同我这弱女子求情,我叹了口气,冲着他摇了摇头。就算鬼怪非常尊重契约,但是他我怎么可能信得过? 而且,我又不是圣母白莲花,我这时候把他放了,可是给自己找罪受。 最后,他在我佛经的超度中,化为了一缕青烟。tqR1 佛珠一颗颗落在地上,声音清脆,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我蹲下身子,将佛珠一颗一颗地捡了起来,这东西还是张老头临走前塞给我的,他同我说,这是他这些年日日夜夜求神问佛、念诵心经相伴的一串佛珠,希望可以派上用场。 我只是没有想到,它果然派上了用场,而且最后还是如此用途。不过也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将我当成事情,从来没有引起重视,所以我才能攻其不备。 浅浅地叹了口气,这乱七八糟的事情,总算解决了。 不,或许还没有解决。 因为,我听到有些凌乱的脚步,一人,姗姗来迟。 或,他不是人。 第三百九十三章 一切,拜你所赐 气氛,似乎在一瞬之间冷了许多,就那样尴尬僵硬了起来。 他不言语,我不说话,只是蹲身将散落一地的佛珠,一颗一颗的捡起,这东西毕竟不是我的,回去还得穿成一串,还给老张头,顺带同他说说,化骨鬼已经被我收了。tqR1 佛珠虽然散落一地,但是统共不过那么几十颗,纵然动作再慢,也有捡完的时候。更何况他是那么耐心的,就在一旁等着。 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炙热而担忧地停在我身上。 只能长长地叹了口气,将身子直了起来,一面收了佛珠入包了,一面捡起地上的桃木剑,冲着他半嘲讽了一句。“你来迟了,化骨鬼已经被我收了。” 我说得轻巧,可纵然还是狼狈、不争气,不敢和他的眼眸对视。他皱眉看我,浅浅地冲着我摇了摇头。“我真没有想到,你现在变得这么厉害了。” 我往下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唇瓣,曾经我面对他,可以毫不遮掩无话不说,可为何如今,每往外说一句话都分外艰难。 就好像是,在自己的心头上,用利刃刺了一刀。 “是呀。我的确本事了。”十分勉强地应答了句,然后给了他一个更勉强的笑容,“商榷,我这还不是拜你所赐。” 他身形颤了颤,脸色似乎比以前难看了些,穿着我极少看他穿的、黑色运动服,就这一身我只在丰都见过一次。 那次,他说去地府和阿芙约会。 这些我都记得,因为也就约莫一月两月前的事情吧。可我记得又怎么样,还不是回不去。 商榷有些为难,并未适应我浑身带刺的模样,只是浅叹同我说了一句。“是呀,人生鬼胎,若再修习术法,一日可抵百日,所以你现在远比以前厉害。” “可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瞪了商榷一眼,抬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心中一悸,“你送给我的,又不只是这一件礼物。” 我这笑,有些突然,他换了怔愣,奇怪地看着我。 我便继续同他说,“以前我无需什么都会,因为身边有值得信任、值得托付之人,所以在他的庇佑下,我可以安然无虑的生活,自然不需要刻意地让自己变得强大。可我那时也盼着自己精进些,这样就不会给他添麻烦。” “阿迟,别……别说了。”他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所以才会那样带着哀怜地开口。我接下来要说什么,他约莫是知道的,因为知道那话难听,所以不希望从我的口中说出。 可是,我偏偏的,就不想顾着他的感受。 毕竟他当初种种,不也丝毫没有顾及到我的感受吗?所以那清冷难听的话,仍旧从我的口中说了出来。“只可惜我眼光拙劣,看错了人,信错了人,依靠错了人。现在幡然醒悟了,孓然一身的,你说除掉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之外,我还能怎么办呢?” 我说的那人,从来只能是他。 “卫迟,你一定要这样说吗?”他一双眼睛,无比受伤地看着我,却又面露哀叹,只见我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才用手稍微按住了一下胸口。 呵。 我清冷地笑了笑,他那副模样怕是不必,他本就是没有心的厉鬼,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呢?我和他相处数月,从来不知道他曾有心。 “那你要我说什么?”我偏着头问他,他是厉鬼没有心自然不会痛,可我不是。每每质问他时,我的心还不是一样难受得厉害? 我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可除掉无理取闹之外,又能如何?便强颜欢笑地看着他,轻轻地冲着他,微微点头。“你是不是希望我说,锁骨的事情我不记得了,我跟你回去,然后以后我们好好的,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笑着,但是这模样,比哭更难看。 他眉头皱得更加厉害,身上也多了些颓废挫败。我知我言语不当,或许伤害了他。但是,这又不是我可以控制的。 “行吗?”我本以为,他听出了我话语里的戏谑,便不会将刚才那句当真。但他偏偏的,竟然给相信了?且相信了不说,还一双眼睛那么认真地看着我…… 那句“行吗”打在我身上的时候,才是真疼。 我将头微微抬了抬,往后退了退,不敢和他靠得太近,也不敢和他的目光有任何的接触。也就只是初秋的时令,但是嘴唇干裂得厉害。 我开口的每一句话,都那么艰难。 顶楼的风,越刮越大。因为化骨鬼被我收了,学校里的小鬼们得了自由,纷纷逃窜离开。它们许是打算过来同我道谢,但又见如此模样,就只能灰头土脸地退了下去。 我身形摇晃了下,怎偏偏还记得他刚才问我的问题,于是冲着他,清冷地笑了笑。“不行。” 锁骨疼痛,我忘不掉。 那伤口算是愈合了,可是我的心,早就支离破碎,遍体鳞伤。 当他带着欺骗来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商榷,讲真……你已经得到了我的锁骨,为什么不就此满意放过我?却偏偏还要在我的世界里一次次的出现,逼迫着我直面永远无法面对的伤害,而后竟然妄想着,我还可以原谅你? 他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 不想再继续与他纠缠,索性离开这地方算了。我大步离开的时候,商榷伸手拦了拦,但是到底没有拦住,因为我打掉了他的手,愤然再往前走。 泪打湿了脸,风刮在上面,疼得厉害。我脚步匆忙,几近落荒而逃。 其实我很想回头看看,但我就怕看了之后,再没有离开的勇气。 商榷呀,商榷…… 我小跑着下楼,途中还会和一些惊慌失措尚且没有来得及逃走的小鬼撞到,他们见我背着桃木剑,以为我打算顺道把他们收了,于是赶忙避开。 只,我并没有那个打算,也没有那个心情。 从学校出来的时候,我才有勇气回头,看了看晦涩阴森的大楼。化骨鬼虽然没有了,但不代表学校就可以正常运营。风水一说,不靠谱,但若信,还是有它合理的地方。 如此说,还得再找懂行的人,好好给算算。 第三百九十四章 今日,十五 再往上看,是有些浑浊的天空,都快看不清月亮了。月亮隔着一层灰蒙蒙,倒是比往昔稍微圆了些。 将手机从兜里掏出,给徐镇长打了个电话,“学校的事情我搞定了,明天你可以带着老张头一道过来,之后的事情他来就可以了。” 虽说做事情得善始善终,但是就现在这幅心乱难安的模样,我还真没有闲情逸致处理之后的事情。提着东西很快就回到了小旅店。 老板娘见我回来,高兴得打紧,连忙拉着我坐下,又看了看我背上的桃木剑。我出去时时藏在包里的,回来的时候因为心绪乱乱的,就一时忘记了。 她一本正经地同我说,“小师傅,你是徐镇长请来的高人吧。我刚才可是看着你偷偷的溜进了学校,怎么那厉鬼被你捉了?” 她带着关切地开口,也挺想凑热闹顺便知道。这事情搁在以后可是不错的谈资,自然要在现在多知道些细节。 可我并无那个心情,同她吹嘘炫耀今晚的实情。 收了化骨鬼我高兴,可是见了他…… 老板娘见我这幅模样,就知道我不愿意同她说,索性懒懒地起身,然后取了鸡毛掸子,将门上的蜘蛛网清扫了下。嘴里还顺道嘀咕了句。 “今天过了十五,明天十六,希望这剩下的半个月,约莫可以有些生意。”学校的厉鬼没有了,她这家旅店也算是熬到头了,以后生意会好很多吧。 可是,她那话却让我瞪大了眼睛。 赫然一下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我声音发颤地问她,“你,你刚刚说什么?” 老板娘也被我这模样吓了一跳,将自己刚才的话回味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只得陪着小心开口,“我说厉鬼没有了,以后的生意会好些,难道不是吗?” 她就怕这事情还有个万一。 “不是,你刚刚说今天多少号来着?” “今天十五,明天十六呀。”老板娘奇怪地将我打量了一番,“小师傅连日子都忘记了?不过现在已经差不多四五点了吧,所以今天十六了。” 她话音不过刚刚落在地上,我就干脆地奔了出门,东西还没有来得及放下,乃是直接冲了出去。 “小师傅,你这是做什么?”老板娘也赶到门口,不解地问了我一句。 可是我更想问问,那个男人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我之前就奇怪他既然知道我会对付化骨鬼,也盼着来帮忙,为什么偏偏就迟了呢?而是我竟然忘记了今天十五,每个月的十五他都得在地府受刑,上刀山滚也油锅,被小鬼撕咬心脾。我想着,心头不由得一悸。 狠狠地啐了一句,熬了酷刑下来在地府好好将养不行吗?非得巴巴地赶到潭水,看我收拾化骨鬼?我知道他许是不放心,许是想要帮忙,可且不看他那身子,哪是可以帮忙的? 我还真不明白他,这算是满满对我挂怀担心,可为什么偏偏当初接近我时,带着的又是那么龌蹉肮脏的目的? 我也不明白我自己,我到底是恨他多一点,还是恨我自己多一点呢? 或许,我恨他多一点,我恨他明明在给我带来了锥心伤害之后,却偏偏又让我没有办法对他心生恨意。我恨他,却又恨不起来。 旅店离学校很近,所以我很快又重新出现在了校门口。看了看虚掩的校门,连我自己都忍不住要问,我这回来做什么? 就算他是在地府领了一身伤回来,难道这学校里剩下的虾兵蟹将还能奈何得了他? 还有,我当着他的面,明明口口声声求着他,期盼着他放过我,我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那我现在回去做什么,这样巴巴的,我是犯贱?还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不由得在学校门口停了下来,再没有勇气往前跨出一步。 只能在心中暗自感慨一句,商榷呀,商榷,你还真是好本事,为什么你把我弄得一身是伤,可是我偏偏连忘记你的法子都没有呢? 我就怕等会上去,他并无大碍,那竟成了我自作多情…… 忍着,只要此刻不见,以后就会不念。 心,早就不会再疼了。 几只小鬼从我的身旁飘过,他们太注重于自己手上的事情,所以都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其中的一个说,“这两千多年的残魂当真大补,我不过是吸了一缕,就觉得神清气爽。” “是呀是呀,不过做了两千多年的厉鬼,竟然会那么弱,也太奇怪了。”另一只小鬼埋汰了句。“要不是我么不成气候,只能吸一缕,否则的话定要吃个痛快。” “不过我们这里小鬼那么多,估摸着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吃得精光吧。”小鬼感慨了一句,嬉笑着,从我的身边走过。 我愕然,我刚刚都听到了什么! 这附近没有上了年岁的厉鬼,唯一一只过了百年的化骨鬼,刚才还被我给收拾了。小鬼口中的两千多年的残魂,……也只能是他了! 只是,他一丰都城的鬼君,道士高手避之不及的摄青鬼,什么时候弱了?竟然可以被一群小鬼欺辱? 我恨得,直接扬起鞭子,就朝着其中一只小鬼的身上抽了下去,它吃痛叫了一个。 残魂还没有被完全吸收,竟然自己个给飘回去了,就朝着刚才我与化骨鬼缠斗的天台。我的腿又是一颤,竟然有些发软。 心中急促,脚下的脚步更是急促,有好几次都跌倒在了地上,可怎顾得上这些。就爬起来,一路得得撞撞地上了天台。 追踪的残魂,是在这里消失的。 整座大楼的鬼气也是在这里最为集聚,无数的小鬼凑在一起,黑压压的一片。而在它们的当中,我看到了一抹颓败得不能在颓败的身子。 阿芙同我说,十五酷刑未必见得轻松,他每次都得弄得遍体鳞伤,本就得在地府将养那么三四日才能勉强缓过气来。 可他还能在十五的夜晚找到我,定然是刚刚受了刑,片刻不停地赶过来…… 他如此乱来,是不是就盼着灰飞烟灭,从此不存在于世了? 那我忍着锥心之痛剔除锁骨给他钥匙,还有什么意义?! 商榷!tqR1 你带着龌蹉肮脏的目的来找我,就已经将我拖入过地狱一次!你要的钥匙我给你了,可你不用,那就是第二次伤害我! 手中,多了皮鞭。 第三百九十五章 拜托,放过我 鞭子当然不会落在他的身上,我纵然再想质问他,再想教训他,也万不敢选他这般虚弱憔悴的时候,只是皮鞭扔在小鬼的身边,它们错愕地抬头,充满畏惧地看着我。 我刚才收拾化骨鬼的时候,它们见了,便知道我的能耐。 那么厉害的化骨鬼我都收拾了,它们自然怕得厉害,只瑟瑟发抖地盯着我,好怕我顺道将它们统统给收了。 “滚!” 扔下这一个清冷、浅淡的词。小鬼们一拥而散,刚才还非常热闹的场景,一下子变得冷清了许多。但仍旧有几只贪婪不怕死的,还停在他的身上,放肆撕咬商榷残缺的魂魄。 我看得眼睛又是一红。 却不敢再用鞭子抽打了,我就怕这东西等会误伤了他。也不知道他这满满颓败的模样,到底扛得住扛不住我手中的皮鞭。tqR1 干脆走了过去,带上专门驱赶亡灵的手套,将几只想小鬼捉了下来,然后狠狠地往旁边一扔。小鬼们不甘心还有两只捉着我的手,咬了下。 这一咬就见了血,可我一鞭子便让它魂飞魄散,到底还是我赢了。贪婪到不怕死的小鬼到底只有几只,很快就被我收拾了。 天台更加空旷,便只剩了,我和他。 我蹲在地上,和靠在墙边的他,只差了那么一步,间隔不过十几厘米的距离。他紧紧闭着眼睛,满身萧条,或许连我到来,都并未察觉。 我将眼睛微微往下,衣服被小鬼们啃食得七零八落,里面的皮肤斑驳得厉害,一道道伤口或藏在布履下,或暴露在外面,看得我触目惊心,红了眼睛。 不自觉地抬手一摸,忘却自己带着刚才捉鬼用的手套,接触时有了淡淡火光…… 我便听他,叫了一声疼。 我吓得,眼泪没有抑制住,当即就流了出来。 他只是叫了声疼,并没有从昏厥中清醒。我就很想问问,这幅手套只能对付些不成气候的小鬼,他做了两千多年的摄青鬼,这种东西根本不能伤他分毫! 也不知道他现在变得这么弱了,地府的酷刑要怎么扛? 眼睛更红,我再埋怨了自己一句,他扛得过,扛不过,和我有几分关系,我这么上心做什么?我就应该躲他,躲得远远的,就算他从这世上消失了,也同我…… 并无,瓜葛? 我是这样想的,但是手却丝毫不得控制,竟自己脱了手套,然后小心地将他上身的衣服拉开,想要查看下伤口。 我动作很轻,很怕再把他弄疼了。 只这衣服,我不拉开还好,待到尽数除掉,心又莫名地痛了痛。 他这从脖颈往下,过胸口,过小腹,竟然无一寸皮肤完整,皆是一处伤重叠一处伤,一处结痂重叠一处结痂,有被皮鞭所伤,有被恶鬼撕咬,有被钝器灼伤,有被烈火炙烤……我看着伤口,脑中浮现皆是他在地府受刑的模样。 说不痛,我自己都不信。 我看了商榷一眼,知道他现在灵体虚弱,应该不会醒来。所以我咬着牙将身子靠近他怀中,手贴着胸膛的伤口。那伤口很深,似乎是剑伤,没有血,只是深可见骨…… 那一处,应该是之前在古宅,拜我们卫家那把祖传的桃木剑所赐。 他那时拦着我,不让我来对付化骨鬼,甚至还同我说,“你杀了我也无妨,总归是我欠你的,这条命还给你,我不亏。” 可我不要他的性命,我只盼着他可以好好的…… 承了我的情,继续做他不可一世的摄青鬼,以最强最厉害的模样在人间游走。只,永远不要和我见面便是。 我们秋毫不犯,他落个逍遥自在,我就花些时间养好情伤。 这样,对彼此都好。 可他偏偏…… 他那冰冷僵硬的怀抱,我熟悉并且留恋,但却不是久留之地。只能将身子直了起来,从他的怀抱逃了出来。我见他微微皱了皱眉,以为他会醒,吓得马上又是面色一冷。 这生冷,当然是我强装出来的。 我卫迟果然是这世上最无用的女人。我忘不了他,无论是他给我的爱,还是他给我的伤害;也放不下他,但凡知道他可能遇到危险定然第一时间赶回来;看到他的时候,我的心无论何时,都得痛上一痛。 站在天台上,风越刮越大,吹乱了我的裙摆。 终究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再做最后一件好事,把他送回地府,然后求着阿芙好生看着他,让他在地府养伤,多呆些日子,倘若能够呆到我生老病死,那自然……最好。 便走了过去,将那副残破的身子,背在自己的身上。比我印象中的轻了些,触碰到伤口的时候,我听他还是微微叫了声疼。 泪,再涌了出来,眼睛火辣辣的疼。 抽泣了下,也不敢出声,而是背着他,亦步亦趋地由楼梯下了教学楼。他停在我的背上,很是安稳。像是睡着了,有像是感觉不到灵魂的气息。 我吸了吸鼻子,总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对,是在湘西斗魃的时候,他那时也是一身是伤,我担心他活不下来,会灰飞烟灭…… 当时场景历历在目,却是恍若隔世。 下了楼,出了教学楼。那靠在我背上的男人,低低浅浅地唤了声“阿迟”。吓得我,险些没有把他摔下来…… 商榷,我真不敢在对你好了,我多怕自己,会再一次地爱上你。 不,或许我的心一直都向着他,只是知道欺骗之后,我强迫地用理智告诉它,这个男人我不能爱了。 但是,我有一颗倔强偏执的心。 不由得想到纳兰性德的那首《采桑子》,里面的一些语句,倒是和我此刻的心态,一模一样。它说: “而今才到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 它说: “情知此后无来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我笑了笑,脚步更加蹒跚,我从未知晓情爱,也是亏了商榷,才明白其中的甜和苦,原来快乐时,整个世界都是甜的,原来痛苦时,那些原本的甜会变成更大的痛苦…… 不爱,不受伤害。 第三百九十六章 再见夏夏 我去地府,自然熟得不能再熟。只是背着商榷的时候,心,疼得麻木。他不放过我,也不放过他自己。 “阿芙……阿芙……”我是直接朝着阿芙的第九层地狱而去,因为上一次我来的时候伤了厉鬼,如今那些厉鬼看到我便直接绕了道。 我依旧遇到了那个驾着老黄牛的无面鬼,黄牛的肚子依旧没有缝合,肠子就这样在地上拖着走。 若是之前,他给我打招呼,我定然会回答的,可今日商榷已经失去了知觉,我全然没有心思应付他,可就这样,我也没有听清楚他想要说的话。 “商榷,你不许死!若是你死了,我便恨你一辈子!” 我一把抹掉了自己眼角的泪水,恶狠狠得瞪着已经虚弱不堪的商榷,也不管他听不听得到就直接冷冷得说道,“你以为你用苦肉计,我就会原谅你了么?不!若是你死了,我生生世世都不会原谅你!” 随后,我将他的身子轻轻得铺平在地上,朝着阿芙办公室的门口大声得呼唤了起来,却也忘记了,若是阿芙在的话,早就已经迎出来了。 “夏夏?” 就在我即将冲进办公室的时候,从那里面走出来一人,她依旧妖娆,可身上却穿着清洁装,手中拿着抹布,显然是在收拾屋子,她可能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我。 语气略带着迟疑得喊了一声,“阿迟,你怎么来了?”随后目光就落在了地上已经昏迷不醒的商榷身上。 “你怎么在这里?”我看到夏夏即将朝着商榷走过去,我急忙拦在了商榷的面前,直接将桃木剑给举了起来。 “阿芙大人说我背叛了商榷,所以捉我来服刑的。”她语气淡然,可一双美目却略有深意得在我和商榷之间逡巡起来。 被夏夏这样一看,我直接收起了桃木剑,冷冷问道,“阿芙呢?我找她!” “阿芙大人不在。”夏夏的语气淡然到了极致,随后看着商榷问道,“他怎么了?” “关你何事?” 我语气略微不善,原本我也不想对着夏夏这般,可看着她,我就忍不住想起那在乌山的日子,语气自然也就冲了起来。 “阿迟,那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她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脖颈之上,我从未觉得那蜿蜒的伤痕这般难看过,“莫非你还关心商榷?” 他这话倒是让我清醒。只得沉默了下来,是啊,我这是在干什么呢? 他的生死与我有什么关系?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我的锁骨才靠近我,可如今我已经还了锁骨,我们已经两不相欠,再无关联! 忍不住脚步就要离他远一些,可偏偏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 而明明已经陷入昏迷的他,却还是出声呢喃着,“阿迟,不要去!” 我知道他的印象还停留在潭水,我其实很想告诉商榷,我已经收拾了那只恶鬼,就是用这把可以收了他的桃木剑,但他听不见,我也不会说。 “哼……我恨不得他灰飞烟灭!”我直接离开他远了一些,“但是他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我卫迟的手中!” 我有些庆幸夏夏没有戳破我,我的演技那般拙劣,幸好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那你将他留下吧,等到阿芙大人回来了,我会告诉她的。” 夏夏说完,只略有深意得说了一句,“阿迟,有时候你骗得了别人,可能骗得了自己的心么?”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在这地府之中,事事公平,你当初既然背叛了他,我相信阿芙大人会给你合理的惩罚的。”我白了一眼夏夏,却丝毫没有将商榷交给她的念头。 她之前背叛过商榷,我如何能相信她呢? 夏夏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便只笑着说道,“阿迟,你别忘记了,这里是阿芙大人的地盘。我不会胡来!” 她虽然这么说着,可我却依旧不愿意将商榷交给她,如今商榷重伤,若她有心害他,不过是瞬间的事情;夏璃确也是商榷所杀,而且魂飞魄散。tqR1 夏夏为了夏璃的事情会背叛商榷,难道不会因为夏璃的事情杀了商榷么? “我不笨,我很爱惜我的这条命!”夏夏似乎猜到了我心中所想,便继而声调拔高,悠悠得朝着我问道,“还是说,阿迟,你希望商榷醒来第一个就看到你呢?” 我的身子直接僵硬在了原地?我希望么?我应该是不希望的吧,可为什么想要知道商榷醒来第一眼若是看到我会作何感想呢? “若是你不怕麻烦,你就继续守着好了。反正我无所谓。”夏夏冷声说完,作势就要走。 “好!我将商榷留在这里,你好好看着他,将他交给阿芙大人,若是他在你手中出了事,我便是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你!”我直接举起桃木剑,指着夏夏。 夏夏嗤嗤笑了起来,“阿迟,若有镜子,我还真想让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我颓败得放下自己手中的桃木剑,却忍不住回头去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着的商榷,忍不住了那即将掉落下来的眼泪。 继而毫不犹豫得转身,“他死不死,本与我没有关系!但他欠我的,还没有还,我便不许其他人要了他的命!” 在身后的夏夏只轻轻笑了笑,“阿迟,当初你曾问我为何这么漂亮还没有男朋友,我如今便告诉你,只因为爱情这东西太伤人了。” “那你也别告诉他,是我送他回来的。他若问起了,你说是阿芙去寻的。” 我到底是怕,和他之间还有什么往来。但是想要断了,怎么可能! 我的脚步顿了顿,却也只是一瞬间,便直接走出了阿芙的宫殿。 在出去的时候又遇到了无面鬼,我这才挺清楚他那时要给我说的话,“阿芙大人出去找鬼君去了。” 对啊,他还有阿芙关心着,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脚步便快了些许。 我不能再留在地府,我只怕我在留在这里,之前决断说会和眼前种种断了往来,那便只是一句妄言。 第三百九十七章 回丰都 回到地面上,我先是给黎琛打了一个电话,问了问两个小家伙的情况,子若吵着嚷着要给我讲电话,黎琛也拿她没办法,便将电话给了我。 “妈咪,你是在外面找爹地么?” 子若拿着电话就问了我一句,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却又想到了昏迷不醒的商榷,悄悄抹了抹眼泪,闷声对着子若说道,“子若,你忘记了么?妈咪说过,你们没有爹地,你们爹地早就已经死了。” 那死字到了嘴边,却又辗转千回。 我害怕这一语成谶。 “那妈咪,你什么时候来接我们呢?”子若嘀咕了一句,“猫咪叔叔虽然好,可每天都只给我们吃鱼。” 我忍不住便笑了出来,想到黎琛哄两个孩子的样子多少有些可乐。 “妈咪已经处理好了事情,现在就需要去拿一些东西。” 子若一听,只闷闷问道,“那妈咪,你不能带着我和子契么?”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传来了子契冷冷的声音,“自己注意!” 我忍不住冷汗,这孩子的性子真是……高冷到不行啊! 黎琛抢过了电话,“好了,不说了,可惜电话费。早点儿回来接走你们家的小东西,竟然不爱吃鱼,鱼可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 算了,还是不反驳了。 挂了电话,我便买了一张直接去重庆的机票。想来他的身子这个样子了,应该会在地府休养一段日子,刚好趁着这个时间去丰都,将我的东西全部都取回来。 到重庆的时候,我又一个人去了朝天门和堕落街,当初种种回忆就像是一把刀,正在一点点得凌迟着我的心。 曾经一起走过的路,见过的风景再来看,便如同电影。 朝天门处的水已经泾渭分明,正如我和商榷,未曾想,我们两个人真的到了今日;堕落街上依旧是美食遍地,可如今再吃,却味同嚼蜡。 我在重庆住了一晚,依旧是当初我们一起住的那家宾馆,老板告诉我,原来的那间房已经开出去了,那一刻,我只感觉我和他真的越走越远了。 第二天到了丰都,我就直接去了新区,我本想悄悄拿了东西就走的,可没有想到刚刚到门口还没有来得及开门就被采臣撞了个满怀。 许久没有见到采臣了,一见面,他就如往常一样直接挂在了我的身上。 “阿迟,你可算回来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跟鬼君大人一走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采臣不断得念叨着,可我却并不想回答,也不想踏入这个房间。 这里曾经是我和他共同生活过的地方,甚至还可以闻得到他留下的气息。 “阿迟,你怎么不进去啊?”采臣看我站在门口,便直接念叨着说,“你和鬼君大人是不是很早之前就吵架了啊?之前我想问他来着,可我不敢……如今你好不容易回来了……” 他一边念叨着,一边朝着屋子里喊,“鬼厨子,快做好吃的,阿迟回来了。” 伴随着声音,果不其然就看到戴着围裙手中还拿着刀的鬼厨子走了出来,看着我就扬了扬手中的刀,“夫人,你想吃什么?” “别叫我夫人,我和商榷已经离婚了,我只是来取我的东西的。拿到了就走!” 约摸是我严肃的语气吓着了采臣,他直接从我的手臂上跌落在了地上,然后挂在了鬼厨子的身上,鬼厨子扬了扬自己手中的刀,他又飘到了我的身边。 “阿迟,难道你也不要我了么?” 这样子倒是颇为可怜,之前商榷将他带回来说是为了陪我的,那时我嫌弃他是只胆小鬼,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我也有些舍不得他了。 “采臣,我和商榷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严肃正经得看着采臣,随后指了指屋子,“我可以进去了么?” 采臣怯生生得飘远了,“可阿迟,冥婚是斩不断的,生生世世。” 生生世世?为了我的锁骨,他就赔上了自己的生生世世,可真值得么?有何必这么麻烦,当初若是说一句,我便直接取了给他,多好!何必这般折腾。 “那不过是个形式。但实质上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说着,我就朝着屋子里走,径直走到了当初我和商榷住的那间屋子,屋子显然是收拾过了的,我的东西竟然都已经打包装好放在了床头上。 采臣跟了上来,看了看屋子,扯了扯我的袖子,“阿迟,你跟鬼君大人是不是很早之前就吵架了啊?你们去乌山的第二天,他就回来了,将你的东西全部打包好了,还说……还说……” 他下了头,闷不做声,我直接转身看着采臣,“他还说什么了?” 采臣略显无辜得看着我,“阿迟,这句话真的是鬼君说的,不是我!他说,这样你回来取就会方便一些。可是,鬼君那日心情十分不好,还絮絮叨叨的。阿迟,你拿了东西,是不是就不会回来了?” 我扯了扯嘴角,怔愣地笑了笑,还果真如此呀! 他早就料到了在乌山之后我们就会分开,也或许就是那个时候他决定好了要取锁骨了吧?难怪阿芙大人一直对他说,快要来不及了。 原来那个来不及是这个意思。tqR1 可是又何必呢?若当时他明明白白得告诉我,“阿迟,我快不行了。我必须要用你锁骨的钥匙才可以重新炼化,否则我熬不过第二个十五。” 想来我会毫不犹豫得将我的锁骨取下,亲自给他护法看着他炼化。 我卫迟,虽然愚笨了一些,但是却也不蠢。 可我却最受不得欺骗。也不是受不得,只是我当初虽然预期了他带着欺瞒,但从未想过会是那样深重的一个秘密,而他瞒着我,瞒了好久。 采臣在我背后,轻轻扯了扯我的袖子,递给了我一张纸巾,我这才惊觉,原来不知道何时,我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我本以为我为他已经掉干了眼泪,却未曾想,往事侵袭之下,我竟抵不住。 第三百九十八章 强留 我刚把东西给拿着,采臣就直接拦在了我的面前,“阿迟,你真的要走了么?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是不是?” “采臣,对不起!我真的要走了。”我对着采臣说道,却有感觉鼻子酸酸的,这间屋子里留下了太多的回忆。 却没有想到采臣直接伸手拉住了我,“阿迟,你不能再多呆两天么?鬼厨子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 一脸蛮横的鬼厨子站在门口,扬了扬手中的刀,他约摸也是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只点了点头。 “我……”我长叹了一口气,“采臣,你这又是何必,你明知道我和他……已经……老死不相往来!” 说完这句话,我只觉得锁骨处传来了钻心的疼痛,原来每次说这句话,我都会忍不住难过。 “阿迟,你的脖子……”采臣也发现了我脖子上蜿蜒的伤痕,露出了一脸的惊诧,“是因为这个么?” 他到底不笨,直接就问了出来,我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我和商榷的事情岂止是锁骨就算得清楚的呢? 看着采臣和鬼厨子两个脸上诧异而又悲伤的神色,我抬脚就要离开。 “阿迟,我明天想要去逛一逛,你不能陪着我一起么?最后一次,求求你了。” 我承认,采臣的样子虽然十分可怜,可我也知道,我内心其实还是想留下来再呆一下的。反正商榷最近都会在地府休养,倒也不怕会打了照面。 我对着采臣点了点头,采臣就急忙转身对着鬼厨子说道,“赶紧去做饭。阿迟,你想吃什么?” “随便!”我将东西放在了床上,可就在这时我似乎看到了我正躺在商榷的怀里撒娇,而他也是一脸宠溺和无奈得看着我。 我便直接愣在了那里,采臣连叫了我好几声,我这才反应过来。 随后提起了东西递给了采臣,“你收拾一下隔壁屋子,我晚上就住那边儿了。” 采臣露出了一脸为难,“阿迟,那里已经放满了东西了,现在只有这间屋子可以住人了。不然你就委屈着住两天?” “当然了,如果你要是不喜欢的话,你就住在我和鬼厨子的房间里,如何?” 采臣已经说道这个份儿上了,我若是继续纠结,便也显得我矫情了。我摇了摇头,“罢了,没事儿,就住这儿吧。” 果不其然鬼厨子做了一桌子我爱吃的东西,只我看着那些东西,却久久不能下筷。当初我们四个一起吃饭,如今只剩下三人,多少有些凄凉。 而且这余下的两个也都是跟他有关的存在。 不知道从何时起,我身边的一切似乎都跟他有关系,而他就这样搅乱了我原本的生活之后,便又狠心得告诉我,他从一开始靠近我、对我好全部都是因为我的锁骨禁锢了他的自由。 他要自由! 饭菜虽然可口,却让我有些食不知味,尤其是采臣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店子里面的事情,我知道他是为了让我开心起来,专门捡了一些搞笑的事情,只是偏偏每一件事情都跟那个人脱不了关系。 “阿迟,你快吃啊!”采臣一直给我夹菜,小心翼翼得望着我,随后说道,“你没有和鬼君大人联系了么?” 手中的动作蓦然僵了一下,“没有!”随后我就将筷子放了下来,“我没有什么胃口,你们吃吧!” 采臣估计着是自己说错了话,便紧忙抬起头来,怯生生得看着我,“阿迟,你不要生气了。” 我摇了摇头,“采臣,我没有跟你生气。” 是的,我没有跟采臣生气,我再跟自己生气。我气还在关心着他的自己,气还放不下的自己。 这一路上我都在担心他,也不知道夏夏有没有对他不利;不知道阿芙到底什么时候回去;不知道他的伤怎么了。 每次一想到他,我就会暗骂自己没有出息,为何还要去关心一个一直以来都在欺骗自己的人呢? 这世上有两样东西忍不住,一是痒,二是思念。 我回到卧室,将门直接关上了,仰面躺在了床上。被子上还有商榷的气息,淡淡的却又极其舒服。 外面却传来了采臣和鬼厨子两个压低了的说话声,“阿迟和鬼君两个人究竟是怎么了啊?” “不知道!” “之前鬼君回来也是失魂落魄的样子,好说若是阿迟回来了,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为什么不自己照顾啊?” “不知道!” “鬼君去哪儿了呢?” “不知道!” 采臣叹了一口气,随即开始朝着我房间的方向开始飘过来。百米之外的一丁点儿声音我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我自然可以感觉到采臣正在我的房门外。 “嘘……阿迟好像睡了。我看她特别累的样子,不要打扰她。” “好!” 随后便是两个离开的声音,客厅外面陷入了寂静,只这屋子里却似乎有无数的声音在响起,全部都是我和商榷的对话。tqR1 “商榷,你看我穿这件衣服好看么?” “不穿最好看。”是商榷略带着调笑的声音。 “商榷,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我老了怎么办?” “我便不要你了。”是商榷宠溺的声音。 “商榷,其实我挺想养个孩子的,就我们的孩子。只是爷爷说过了,鬼胎绝对不可以。” “难不成你还想养别人的孩子?”是他严肃的声音。 “商榷,你爱我么?” 屋子里一下子陷入了沉寂,而我忍不住眼泪就又掉落下来,害怕采臣和鬼厨子听到了声音,我就只躺在那里,任由眼泪肆意得流淌也不去擦。 对啊,那个时候我就应该知道的,他不爱我,他对我的好只不过是因为愧疚,可我却还傻傻得认为那是因为他的羞涩。 原来,很早之前商榷就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可我为什么会这么心痛?疼到呼吸都不能自己。我慢慢得蜷缩了身子,想象自己正躺在商榷的怀里,呆呆得望着他。 耳边似乎也传来了一个声音,“阿迟,过来一点儿。” 我的身子便朝着旁边挪了一点儿,小心翼翼得靠在那里,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他走了。 “阿迟,你怎么哭了?你哭,我疼。” 这句话一出,眼泪便落得更厉害了。我只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身,将脸埋在他的怀里,肆意得哭泣了起来。 真好,一切都没有变! 第三百九十九章 回忆种种 不知道睡了多久,等我醒来的时候,便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眼睛已经红肿的厉害,幸好看到的是采臣,便也觉得无所谓了。稍微用冷水清醒了一下自己有些酸胀的脑袋,采臣不知道何时飘到了我的身边,递给我一条毛巾,我一看却是商榷用的,只愣了一下,摆了摆手,“不用了。” “阿迟……好些了么?” 采臣试探性得问着我,约摸也知道我心情不好,只敢这般问我。 “我没事儿,只是刚刚眼睛进了沙子,许久才出来。”我这般说着,采臣却对着我说了一句,“阿迟,别动!” 被采臣这么一说,我便呆呆得站在那里,采臣直接伸手在我的眼眸上覆盖了一下,只感觉到一阵暖流而过,眼睛的酸胀全部消失了。 他的手慢慢得放在了我的锁骨之上,我愣了愣,到底摆了摆手,“无事。” 即便这疤痕消失了又如何?我和商榷之间发生的种种并不会消失,反而会愈加清晰。 留着吧,至少是个念想! 念着当初自己的傻,想着他当初的欺骗。采臣的眼中露出了一丝不解,可也没有与我争论,顺从我的意思留下了那道伤疤,我转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身体上的伤痕可以愈合,那心里的呢? 原本喜欢吵闹的采臣显得十分寂静,倒是让我有些不适应了。 “采臣,其实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事情吧,不是你所猜想的那样,但是具体的内容,有时间了我再讲给你听。只是我和商榷之间……再无可能!”我咬重了最后几个字,语气也变得肃然起来。 “好,阿迟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走吧,你睡了一下午了,出去走走吧!” 我看了看这屋子,反正呆着也只会让我更加难受罢了,便跟着采臣出了门。 只没有想到原来这城市早就已经布满了我们两个人的气息,那日他带着我刚刚到丰都,便是住在新城。 那时候爷爷被百鬼拖走,我失去了人生中唯一的依靠,我毫无保留得信任和依赖得信任着商榷,于是两个人便越走越近。谁曾想会变成这个模样呢? “阿迟,你快看,有炸鸡!”采臣露出了一脸馋嘴的模样,硬是拖着我到了店里面,约摸是想到了当初我们两个在湘西的日子。 只是我刚刚到店里,电话就响了起来。 这段时间唯一能给我打电话的就是黎琛了,只是预想之中黎琛的声音并没有传来,反而是子契冷冷得问着,“妈咪,你在哪儿?’ “丰都” “丰都?子若想你。”随后电话就转移到了子若的手中,子若比子契要活跃得多,只是这一开口就停不下来的习惯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妈咪啊,你想我和子契了么?你怎么不给我们打电话呢?这里好无聊啊。猫咪叔叔整天忙不在家,只给我们吃鱼,还不许我们到处乱跑,他却自己一个人不见踪影。妈咪,你在吃什么呢?” 我被子若一连串的话给问得懵了一下,只得直接答道,“炸鸡啊!” 采臣已经买好了东西端到了我的面前,对着我示意了一下,只想着此时子若在那头大呼,“妈咪,你不爱我了么?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出去吃炸鸡?” 原本放在嘴边的东西一下子就放下了,赶紧安慰起来,“好了,子若不哭,妈咪没有哭。是你采臣叔叔在吃。” 采臣愣了愣,随后狂喜得看着我,顺手就将电话抢了过去,“喂喂,喂喂,你是谁啊?是阿迟的孩子么?” 我一头黑线,叫我妈咪的难道还能是别人的孩子? “你又是谁?”我明显听到电话那头变成了子契,声音冷淡而又高傲,说起来话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我……我是你们采臣叔叔啊,我跟你们妈咪是……是……伙伴。是你们爹地的……”采臣正要说,我直接将电话抢过去了,随后对着他示意了一下,也不知道他到底懂我的意思没有,反倒是直接蹦跳了起来,“阿迟有孩子了,阿迟有孩子了!” 惹得整个店里的人都朝着我们看来。 “好了,妈咪现在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等我处理好了就来接你们。”我正软言软语得安慰着,可电话那头只传来冷冷的一声,“随便”。随后就是电话被挂掉的声音。 “子契……” 我暗自叫了一声,忍不住在心中腹诽,“等我一回去再好好收拾你。” 采臣看我挂了电话,急忙凑到了我的面前,“什么时候生的孩子?为什么不叫我?取名字了么?叫什么啊?长得可爱么?长得像谁啊?性子随了谁啊?为什么不带在身边啊?” 我总感觉采臣这性子吧,不应该是个活了一千多年的鬼,而是刚出生的婴儿,这为什么比子若还要多。 “才生了几日,没有办法,因为有事儿便委托了别人照顾。名字取了,叫子契和子若。” 我刚回答完,他又开始了狂轰滥炸,“对了,你怎么不带到丰都来啊?我可以帮着照顾啊。鬼厨子可以做饭啊!” 实在受不了采臣的话这么多,起身就出了门,只是未曾想到走了两步就来到了长江边上。 轮渡还在井然有序得运作着,似乎之前发生的事情都没有任何影响。 生活就是这样,不管你曾经经历了什么都还是要继续下去,总不能因为吃了一口苍蝇就放弃了所有的美食。 我站在轮渡面前,采臣跟在我的身边,那些人对着我吼道,“幺妹儿,走不走,这是最后一趟了哦!” 带着重庆特有的火锅味,我望着长江另外一边的古镇,到底摆了摆手,继而对着采臣说道,“走吧,过去慢慢说。” 采臣立即挂在了我的身上,又开始念叨了起来,“孩子应该很漂亮吧?每天吃什么啊?我看还是我和鬼厨子去照顾他们吧,交给别人多不放心啊!”tqR1 我想象了一下采臣和子若在一起的场景,那画面实在太美不敢看啊! 第四百章 剔除,纹在心上的烙印 到了古镇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宁采臣不要跟上了,胆小鬼自然一百个不情愿。“阿迟,你又不要小生了?” 他这般委委屈屈的模样,除掉会让我想到以前,倒不会有其他。 可我只是冲着他摇了摇头,“别乱说,我没有不要你呀。我呢去做点事情,你可以在秦卫等着我,晚些我就过来。” 说到秦卫的时候,又是一痛。 我是无比怀念秦卫里,那一张不大,但是可以躺下两人的床。夜夜和他相拥而眠,他声声唤我阿迟…… 宁采臣愣愣地看了看我,似乎想要甄别我这句话的真伪,琢磨了好久也没有琢磨出个究竟来,就冲着我摆了摆手。 “那好吧,我在秦卫等着你。可倘若阿迟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就是满世界的转,我也会把你找到。”他信誓旦旦地开口。 我知道鬼一向都会有执念,纵然是像宁采臣这样的胆小鬼都不会例外,就冲着他微微点头。然后应了一声。“行,我知道了。”tqR1 我也没有想过要逃,只是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带着宁采臣有些不大方便。 我去的地方,乃是丰都古镇唯一的一家纹身店。之前路过的时候,阿芙曾经同我介绍,这家店的手艺真心不错,她肚脐上的纹身就是在这里纹的。 我那时还问了一句疼吗? 结果她就冲着我摆了摆手,还和我玩笑了一句。“阿迟,你怕是在同我开玩笑吧。我十殿阎罗,什么阵仗没有见过,怎么可能被人间这种蚊子咬的疼痛怵到呢?” 是呀,厉鬼又不会痛。 店主是个三十多岁出头,打扮得非常潮的男人,见到我的时候,眉头微微一皱。大抵是我这幅素面朝天的模样,一看就是乖乖女的类型,所以我来纹身他挺意外的。 可我一向都做不到安分听话,一如我倘若听话一开始就应该躲商榷远远的,一如我倘若听话就不会和他孕育鬼胎,一如…… 我骨子里到底还是有叛逆的逆鳞,然后我被它,狠狠地伤了一把。 不过到了嘴边的生意,并没有推却的道理,他还是笑脸盈盈的,将我请了进去。我也是轻轻缓缓地,冲着他点了点头。 等进了店,我就把之前裹在脖颈上的围巾取了下来。我还是不习惯在自己的脖颈上栓上东西,但又不想让人看到脖颈狰狞,所以只能遮掩。 其实也不需遮掩呀,因为再怎么遮掩,它都是丑的。 一如再怎么遮掩,那都是欺瞒。 店主看到我的锁骨,不由得眉头一皱,也算是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美女是打算用纹身把脖颈上的伤给遮了吧,这难度虽然挺大的,但也不是不行,只是工程量大些,费用多些,可能也会贵些。” 我想了想,冲着他摇了摇头。 “不是这个。”我长长地叹了口气,虽然是秋天但是穿得挺单薄的,我就将肩膀露了出来。那刻在肩膀上小篆体的“商”字,又让我莫名地痛了痛。 此前种种重新浮上心头。 那是冥婚的标志,是我身体上和商榷最后的羁绊。 我曾问过他,为什么当初冥婚要在我的身体上刻这么一个字。他当时是宠溺地刮了刮我的鼻子,然后笑笑说,“这代表你成了我的人呀。以后呀,你就只能跟着我。” 他那霸道的,我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了。 “你能帮我把这个字除掉吗?如果除不掉的话,可以在上面随便纹个什么图案吗?”我怕自己这幅怅然若失的模样吓坏店主,于是连忙开口说道。 话语中带着急切,也带着迷惘。 我是盼着可以这样就忘记商榷的,但是这现实吗? 店主点了点头,取了工具过来,又让我换好无袖的衣服,将肩膀露出,躺在床上。然后一面准备,一面半开玩笑地说道。“你们这些小女生呀,就会为了爱情死去活来,之前一定是欢欣鼓舞地纹上男朋友的名字,现在分手了,又要除掉。” 我怔了怔,男朋友吗? 呵呵,也算吧。 他把东西收拾好了,见我如同躺尸一般地躺在床上,没有一点生气。也只能感慨了一句。 “本来做我们这行的,说这话不合适,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也。下次别再那么冲动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值得你在身上烙下他的印记的。” 是呀,不值得。 可是呀,我没得选。身体是不由得自己的,什么时候就变得一寸一寸都是他的印记,心也是他的,就算理智强迫我忘却,但是…… 做不到。 这世界上的事情有太多本来应该,本来如此……但是,统统一个臣妾做不到呀! 他见我更是难过,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应该说的话,就沉默着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然后说如果怕疼的话,可以给我打麻药。 “罢了。”我默然开口。我不知道纹身会有多疼,但是定然敌不过地狱的种种酷刑。那他熬不住的时候,是否也可以仰仗麻药? 我也希望,这疼痛可以让我清醒过来,不再想他。 店主还想再劝,可看我神色坚定,便只嘱咐了一声,“若是疼你就告诉我,我立即给你打麻药。” 我很想问他,我心疼,是不是也可以打一针麻药? 东西准备好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一把小电钻,停在了我的肩膀上。店主最后问了我句,“小姑娘,你真的想好了。” 我点头。 电钻运转了起来,我可以听到嗡嗡的声音,就在的肩上游走。可我却感觉不到半点儿疼痛,约摸心早就已经痛到麻木,这肉体上的疼痛便真如阿芙所说不过是如同蚊子叮咬了一下罢了。 只冷冷地看着那东西在我的肩上走了一圈。 “咦?”店家有些奇怪地出声,嘀咕了句,“小姐,你这纹身怎么除不掉呢?我都快给你弄层皮下来了,它竟然还好生生的。” 我眨了眨眼睛,并无太多的意外,因为…… 这挺正常的。 我不过是存了最后的一丝希望,觉得这印记是可以剔除的,现在证实了自己的天真。颤动了下唇瓣,“没有关系呀,那你试试能不能在上面绣个东西的。” “绣什么?”店主起身准备去把图纸给我找来。 “随便吧。”我拦住了他,只要可以将这东西遮掩下去,什么都好。 第四百零一章 唯善呈和 “好。”店主点了点头,指了指图纸上面的蝴蝶,“那我们就纹这个吧,简单些,也刚刚可以遮住。” “行。”我干脆地回了一句。 他去了绣工刀和染料,重新在我面前坐下,又忙活了好一阵。最开始他会同我唠叨,生意人大多如此,为了招揽生意,都挺话多的。 尤其做的,还是服务行业。 可,做着做着他就突然安静下来了。我也是约莫觉得奇怪,就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不看好还好,一抬头就看到他用无比惊愕的表情,死死地盯着我。 “怎么了?”我皱着眉,问了他一句。 “这也印不上去呀。”他皱了皱眉,嘀咕了一句,突然脸色变了变,“小姐,你……你同我老实说,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皱了皱眉。 这是在丰都,在这里生活的人,成日与鬼神为伍,这东西虽然不信,但是多多少少有接触之后,多少也会受到些影响。 “我是人。”我很无奈地做了起来。知道自己不能指望他了,本来就有些不高兴的,还这样被他误会,于是就回了一句。“钱你打算收多少,我等会给你就是了。” “不要钱,不要钱。”店主赶忙冲着我摆了摆手,然后半带讨好地开口。“您长得这么漂亮一定是狐仙姐姐吧,狐仙姐姐放过我吧。” 我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我已经同他解释过了,我是人不是狐仙,但不曾想他偏偏要误会。想到妖娆漂亮的夏夏和夏璃,我不得不觉得,倘若长我这模样的都是狐狸精,不得不说它们的入行门槛有些低了。 把衣服换好之后,虽然他说不收,但我还是强硬地将钱塞到了他的手中,然后一本正经地同他开口。“你开门做生意的,就没有白忙活的道理。” 他这几番不情愿,也只能将钱收了下来。 然后胆战心惊地将我“请”了出去。 我从纹身店出来,天色已经有些灰暗下来,丰都旧城是个非常神奇的地方,尤其是到了晚上,你会发现冥界的光怪陆离,和人间的温馨和睦,在这里得到了最好的相应。人和鬼,虽然隶属于不同的世界,但在这里却可以和平共处。 我对丰都城极有好感,有因为商榷,也有不少是因为受到这氛围的影响。 并不着急回秦卫,就寻思着可以在外面逛会。我也不怕宁采臣等不及会出来找我,毕竟一只胆小鬼大晚上的,还是不敢在鬼都晃悠。 这里有太多它的同伴,而它统统都怕。 我其实非常喜欢宁采臣的性子,因为他心里但凡藏着事情,都会在第一时间告诉给我知道,断然不会藏着掖着。 和他,不一样。 就好像,我到现在算是知道了他的一切,但是仍旧不懂他。我知道了一个又一个的秘密,但是揭晓秘密的过程,也并未感觉到快乐。 不知不觉的,竟然走到了阎王殿这一旅游景点。正中央仍旧是那块写着“唯善呈和”的石碑。 这是丰都鬼文化,最深邃最浓郁的体现。所谓鬼神,远不是乱力怪神,或是活在那些光怪陆离的神话世界当中。我们相信这世上有鬼,也并非遵循所谓的封建迷信,而是因为对鬼神存有敬畏之心,那么在做事情的时候,尚且多了顾虑。 信因果,信报应,愿为善,远从恶。 这才是鬼文化的核心。 一如清代大文豪家袁枚在《子不语》一书卷首言,“敬鬼神而远之,所以立人之道极也。以妄驱庸,以骇起惰……” 而我和鬼神相处久了,竟也觉得善良的鬼,远胜于为恶的人。 毕竟,事无绝对。 脚步再往前走,看到的就是一江江水,夜晚的路灯映在上面,显得漂亮而静谧。我叹了口气,缓缓地走了过去。 去到江边,就得经过秦卫,宁采臣远远地躲在门槛后面,见到我了,连忙招呼了一句。“阿迟,你怎么才回来,快些进来吧。” 他颤抖着,有些害怕滞留在外面的同伴。 “你让我再逛逛吧。我算了下日子,等会估摸着还会有非常热闹的鬼市,你不能陪我一道,让我自己逛逛也行呀。” 宁采臣跺了跺脚,似乎想要说服自己克服胆小,跟着我一道出去。但是到底没有办法突破胆小鬼的心理障碍,就冲着我摆了摆手。 “阿迟,我还是不陪你出去了,你……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他怕这句话我不会引起重视,又是补充了一句。“你倘若有个万一的话,鬼君大人不会放过我的。” 我的身子颤抖了下。 胆小鬼就意识到自己应该说错话了,赶忙想着将话题岔开,“其实鬼市可热闹了,等会阿迟如果见到好玩的,一定要给我买回来。” 我也冲着宁采臣笑了笑,不过笑容有种说不出来的苦涩。“以后你在我面前,不用刻意避讳商榷了。” “恩?”胆小鬼不解地看了我一眼。tqR1 我算是明白了,就算我身边的人都不会在提及那个男人,我都不能将他忘记,就好像是已经烙进了心的印痕,根本就没有法子剔除。 所以我看开了,破罐子破摔了。 只宁采臣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不过我也并没有打算他可以明白,因为我也不大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又是长长地出了口气,然后指了指已经开始热闹的鬼市大街,“你今晚不用等我回来,早早地回去睡吧,反正有两张床的。” 一张他和厨子鬼的,一张我和他的。 只那张床,我如何敢睡? 在宁采臣的注视下,我在空荡荡的街上行走,说空荡荡不恰当,因为正有无数的亡灵,忙活着开始准备热闹的鬼市。 生前是人,喜欢热闹,这到了死后,也是一样。 只我并无逛鬼市的兴趣,也不过是找个借口搪塞宁采臣可以不回秦卫。就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走,看到小鬼们成双成对的时候,我心里都可以痛上一痛。 只那天,刚好是鬼过情人节的日子,所以放眼望去,皆是一对跟着一对。 我最后停在了,一棵槐树下。 …… 第四百零二章 槐树里的秘密 槐树。 槐树通阴阳,人站于树下,能与鬼魂通。 槐树这一特性,我当然知晓,尤其是眼前这一棵更觉熟悉,毕竟某人经常于槐树下,慵懒地躺着,然后将一些不能与我说的事情,说给槐树听。 我那时还会嫉妒,会埋怨,会责难他为什么有那么的秘密不可以告诉给我知道,还偏偏要同槐树说。 我得承认,我嫉妒它,因为它知道他所有的秘密。 商榷在我的面前有伪装,但是在它的面前没有。 挪步想近槐树身旁,偏偏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看了看上面的来电显示,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我皱了皱眉,迟疑着还是将电话接通了。 来电显示告诉我,这通电话来自乌山。 然后我听到了秦越关切的声音,“阿迟,我听徐镇长说,学校的事情你已经解决了?” “是呀,不过就是一只化骨鬼,收拾起来并不难。”我吸了吸鼻子,看着周围小鬼们成双成对,就我一人形单影只,倒是觉得悲凉。 都说秀恩爱死得快,可为什么死了还是要秀恩爱? “那就好,我还怕你遇到什么大麻烦呢。”秦越在电话的那头,冲着我笑了笑,然后继续同我说,“对了,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打算何时回来?我到时候来接你?” 我默了默,我要回到乌山吗?回乌山做什么?可是丰都又不是久留之地……或许,我就不知道自己应该留在什么地方。 只能回避了秦越的问题,“我现在在丰都,取些以前扔在这里以后还能派上用场的东西。等我搞定之后,我自己会回来的。你不要担心。” 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为了活跃气氛,不让秦越担心,我继续往下说,“你到时候也不用来接我,我怕蓝蔺会吃醋,她可喜欢你了。” 果然听到秦越干咳了声,有些不大自然。“阿迟,我和蓝蔺真没什么,她就是我师妹。” 我被他这话,逗得一笑,倒是难得,就把电话挂了。 再将注意力停在了槐树下。 大抵是因为那地方商榷去得多,所以丰都城的小鬼都会躲避着,虽然周遭热闹挤满了鬼魂亡灵,但是那处地方还是空了出来。 我鬼使神差般的,走了过去。 停在和槐树尚且不足一米的地方,伸手想要触摸下,它冰凉温润的树干。冰凉、温润……这两词虽然矛盾,但不知怎么的,我就觉得用在它身上定然贴合。 手掌,停在了槐树躯干上。 眼睛注视着它约莫一人宽的躯干,在正对我的方向上,有一处明显的痕迹,看着挺像树洞的。tqR1 树洞,古往今来,便都是倾吐秘密的绝佳场所。 我迟疑了下,到底走到树洞前,将自己的唇贴在那痕迹之上。 我也有秘密,要说给它听。 “我挺想什么都没有发生,我还是想和他好好的,我们好好过,比……比什么都强。”这次我没有哭,因为这些日子活着浑浑噩噩,心中想着念着的,便只有这一句。 但是,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我到底感觉,槐树的树干,有微微颤抖了下。 我怔愣了下来,便看到无数幽绿色的小星星从树干的两侧飘荡了起来,如同千万只萤火虫,它们散发出微弱的光,最后聚集在了一起。 靠在榕树上,成了人形,一如某人一贯慵懒地靠在树干上。 我呆呆地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还没有醒悟过来,耳畔边竟然出现了商榷的声音,虽然只是一抹轻笑,但竟像是夹杂毒药,因为我在第一时间就听出来了。 “今天我回湘西去看那小丫头了,她竟然举着棒棒糖问我,娶不娶她。”是他一贯的清凉,带着淡淡的嘲讽,然后笑了声,“可这怎么可能。我就怕她以后知道了真相,得躲我躲到天涯海角去。” 我脑中浮出,那个小小的自己,讨好地惦着脚尖将棒棒糖给他的模样。小小的,很天真。 他也没有说错,我知道真相之后,的确想要躲他,躲到天涯海角。 我尚未从上一个震撼中惊醒过来,便有下一句话接踵而至。 “小丫头今天被一群孩子欺负了,哭哭啼啼的回来,偏偏卫子陵不想招惹了麻烦,竟然就不管她了。没有办法,我只能出手教训下,不过这一下手,就不知道轻重。” 我记得自己小时候的确有一次被一群小男孩围着,要抢我的钱,因为为首那人在湘西有些势力,爷爷不想招惹,就把事情归于小孩子之间的玩笑。我印象当中对这事情记忆不深,只记得他们最后都搬走了,说是遇到了鬼。 所以,是他做的? “小丫头要出远门去读书,听说还是去东北。得,那我还得先去给那边的地仙马仙打打招呼,让它们离她远些,有双见得到鬼的眼睛还真是麻烦。” 所以,我在东北求学四年,工作两年,虽然可以看到亡魂,但是他们从来不会来招惹我,这是因为他帮我打点了? 可是他做那么多,又是为什么。 我就不明白了,取锁骨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情,甚至于他用强的,不过一两秒的功夫,这么大费周章地守着我从小到大,帮着我料理可能遇上的麻烦,他还真是闲着无聊…… “小丫头快二十五了,阿芙找到我说,时候快到了。是呀,倘若不是她提醒,我都忘记要取钥匙的事情了。我其实惦记,也只惦记另外一件事情。” “真没有想到被小丫头摆了一道,斗魃的时候受了伤,把她吓坏了不说,竟然还被迫冥婚了,这脸丢得呀……而且吧,结了冥婚,以后怎么断。” “我从地府回来,小丫头口口声声地说想我,还说以后练了本事,要把我收了。得,我也挺想知道她什么时候才有那个本事,等到那日我真让她半个时辰,不动手,就盼着她能巴巴地把我收了。” 耳畔边,听商榷慵懒说着往事,脑海中只能浮现出我们曾经相处的一朝朝,一暮暮。 …… 第四百零三章 这事情不对 “我万万没有想到卫子陵当初请我过来,是因为养了一只鬼胎,盼望着和我攀了关系,以后做事情方便些。”我尚且来不及思索,那个慵懒的声音再在身边响起。似乎说的时候,还带着些许不安。“我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要挟阿芙,然后被小鬼们拖入了枯井。” “那时候丫头同我说,以后能够依靠的人只有我了。我其实挺想告诉她,我是一只厉鬼,一只注定要离开她的厉鬼,我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她的依靠,可是那时候要我怎么说。” 我缓缓地闭上眼睛,听着那个慵懒随性的声音,说着我们过去的种种往事,我也权当是在忆甜思苦。毕竟曾经所有的快乐,到了现在便只剩了痛苦。 “还有处理疫鬼那次,其实放丫头一个人出去,我紧张得要死,可偏偏得装出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丫头回来时受了伤,质问我是不是希望看着她变成厉鬼,那时真慌了。” 以前在一起时,他唤我的都是阿迟,可同槐树说秘密的时候,可是一口一个丫头。听他叫丫头其实我心里很高兴,但想想现在相处,又只能悲悲戚戚。 “终于阿芙告诉我要去乌山了,我问她不去乌山行不行……她倒是反问我,那地方可以不去吗?倘若有选择的话,我也不想去,可是丫头,我没得选。” 哀怨长叹,我听着可难受了。 可也渐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我皱了皱眉,竟像是突然醒悟了过来。 赶忙站了起来,离开了槐树下,径直奔到江边,我记得阿芙曾经说过,倘若要入阿鼻地狱,就一直往西走,到了江边再继续往西走…… 然后就可以看到它们第九殿的入口了,这是从丰都古城去往地府的捷径。 我一路小跑,就盼望着自己可以早些过去。我要问问阿芙,他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到东北来寻了我?这千里迢迢奔赴到乌山,许不是为了藏在我脖颈里的钥匙! 否则,当他面对槐树表露心迹的时候,不会说得那般遮掩,不会带着浓浓的感伤。 我按照阿芙之前的指引,下了地府,入了第九殿阿鼻地狱,穿过一大片正在受刑的厉鬼,耳畔边全是厉鬼的嚎叫,几个守卫的小鬼见我,已经不会觉得惊讶,毕竟我到这里又不是一次两次。 “去把芙殇给我叫过来,我现在就要见见她,立刻马上。”手上多了一条皮鞭,因为心中焦躁难安。现在的我别说要保持冷静,简直是一触即发了。 几个小鬼陪着小心地看了我一眼,连忙点了点头。其中两只进去请阿芙,剩下一只陪着小心地说,“鬼君夫人,您……您这边坐。” “我不是,我不坐。我就在这里等着她出来。”我平素一贯好脾气,只是此刻丝毫不剩。 因为我更关心,更担心,事实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很快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抬头不过瞬息的功夫,阿芙就来到了我的面前,她浅浅地看了我一眼,睥睨傲娇,一如往昔。 斜睥一双丹凤眼,她问我,“卫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带着如此杀意到我阿鼻地狱,是打算把我这给搅和了?” 阿芙今天,心情似乎也挺不好。因为这一开口,之前的几个鬼差全都畏畏缩缩地躲在了一旁,陪着小心不敢看我,也不敢看她。 “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想要见见商榷。他应该还在你这儿吧,把人给我就行!”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如此硬气地同阿芙置气。 我以往并非是怕她,而是觉得我们是朋友,所以一切有商有量。但是从头到尾,在商榷欺瞒我的谎言中,她扮演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我也想问问,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可偏偏助纣为虐。 难道,这就是阎罗一贯的秉性? “所以,你是来我这里拿人的?”阿芙叹了口气,深深地皱了皱眉,“阿迟,你现在回去,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否则记下这笔擅闯地府的罪,我怕你死后得清偿太久!” 她劝了我一句。 可我既是如此气势汹汹地赶到这里,早就猜到会有如此下场,亦或者说我想要知道的事情,是值得我付出那样代价的。于是我冷着一张脸看向阿芙。 “你且尽管记着吧。反正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商榷,我问不出个究竟,就不打算回去。”我们在说话的时候,小鬼和鬼差们都陪着小心看了过来,有不安也有恐慌。 “你们继续。”阿芙白了他们一眼,重新将目光停在我的身上,“我看你今天是问不出个究竟了,因为我并不打算把人交给你。” 阿芙冲着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带着满满的遗憾。“而且你觉得,倘若你今天就把人带走了,我这一殿之主平等王的脸面,该往什么地方搁?” 她冲着我,轻蔑冷冽地笑了笑。 我也知道,无论是在商榷看来,还是在阿芙以为,我都有些不成气候,所以他们才会无所顾忌地用一层又一层的谎言将我蒙骗其中。 她似乎也不惧怕,我终有一日,会分辨出这些都是谎言。无论是一开始的,还是直到现在的。 我冲着阿芙叹了口气,将她之前送我的镜子,扔在了地上。虽然落得一声巨响,但是镜子毫无损伤。阿芙皱了皱眉,她越发觉得今天的我,似乎是发了神经、中了邪。 否则至于这么癫狂吗? 可我要做什么,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芙殇,你今天拦着我,不把人交出来,我们往日的情分就算是断了。你这阿鼻地狱虽然大,但是今天就算是翻个底朝天,我也得把他找出来。” 我之于商榷的执念,早就超越了理智的范围,甚至于……tqR1 连我自己都怕! “哎。”阿芙轻轻地冲着我,非常遗憾地摇了摇头,“卫迟,我倒是喜欢你这幅倔强强硬的模样,但你确定有搅和我阿鼻地狱的能耐?毕竟你的斤两我又不是不知道。” 下一刻,我已经挥了皮鞭朝着她扔去。 第四百零四章 质问阿芙 我本以为凭着阿芙的本事,这一皮鞭定然可以被她握着,但怎偏生的,竟然甩在了脸上,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就这样平添了一道伤痕。 换在平时我会心疼,也会同她说一句对不起,但是现在的我,统统都顾不上。我就想要知道,那个我在槐树下听到的秘密,是他一时兴起的胡诌之言,还是说事实偏偏如此? 阿芙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口,脸色阴沉得厉害,别提有多难看了。就冲着轻轻地哼了一声,然后啐了一句。“卫迟,你生了鬼胎,当真还是本事了。这伤了阎罗的罪,你扛还是你家死鬼扛!” “他不是我家的,你不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定然还有后招。受罚我可以统统领了,但我要一个明明白白!” 偏执、疯狂。 我知道我要的答案,阿芙定然知道。 她只需开口便是,至于之后种种,交由我扛。 “你真是个疯子。”见得我真打算再次同她动手,阿芙这次抢了主动权,先一步将我手中的鞭子夺了。“这不光你是疯子,他也一样。” 我停了停,我知道他是谁。 果然又听阿芙感慨了句,“你们两疯子,凑成一对,倒是挺般配。可整日在我面前晃悠,一有事情就让我操心,我碍着你们谁了?” 她不满意地同我抱怨了一句,然后将扔在地上的铜镜捡了起来,递到我的面前。“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就算不喜欢也得收了,你敢扔这是几个意思?” 我狠狠地瞪了阿芙一眼,铜镜的事情我不关心,我真正迫切想要知道的,不是这个。 “你跟我进来。”她叹了口气,本就没有多少的耐心,怕在我的身上都给磨光了。我哦了一声,跟在阿芙的身后往里走。 快要进门的时候,她还记得叮嘱外面的厉鬼一句。“你们今天什么都没有看到!倘若不想睁着眼睛装什么都看不到,我就让你们瞎。” 这幅模样,霸道到了极致,只吓得身后的厉鬼纷纷点头,统统说什么都没有见到。 “进去吧。”她见我停在外面,就把我往里面,推了一把。 我猝不及防,虽然刚才态度那么强硬,可真到了要揭开最后谜团的时候,到底还是心,怵了怵。 我是那个一贯活得懦弱胆小的卫迟,强硬可以伪装一时,可到底不能伪装太久。 “你要的人,就在那里。不过估摸着你问他什么,他都不会说了。”阿芙将身子从我的面前移开,懒懒地靠在墙边,给我腾了位置出来。 所以我才看到商榷躺在一张黑色巨石做的床上,身体残破得厉害,竟比我之前带他下地府时,还要严重了很多。那副灵魂不能依附在肉体当中的模样,着实让我的心,又疼了疼。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惊愕地看着阿芙。“我不是已经把他送到地府了吗?这地方最适合厉鬼将养身子,他……他为什么没有一点好转,竟然还如此严重?” “我不知道。”阿芙瞪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你们两的事情,我都不想再知道了,我也不想再掺和了。” 她气得厉害,狠狠地踢了黑色石床一脚,不过所幸那张床并无任何异样,倒是依附在上面的残魂微微颤抖了下。tqR1 “你小心些。”我到底还是特别不争气地赔了一句。 又被阿芙瞪了一眼,她仍旧气得厉害,不知道应该怎么发泄,不过总算没有将气撒在石床上了,就狠狠地往墙上踢了一脚。 起了一个好大的窟窿。把外面的厉鬼吓得,霎时鬼哭狼嚎一片。 “叫嚷什么!给我安分些,我看你们是想继续被收拾了是吧。”她骂骂咧咧一句,外面的小鬼才安静了下来。然后转身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我看他这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清醒,还有没有清醒的可能。”她抄着手,说话的时候又让我莫名地痛了痛。“你要问什么,问我也行。反正这死鬼的事情,我十有七八是知道的,尽量回答吧。” 我点了点头,无比认真地看着阿芙,我问她,“商榷当初来东北找我,是为了要我脖子里的钥匙,还是为了带我一道回湘西,去取千年大魁口中的珠子?” 阿芙怔愣了下,有些诧异,“卫迟,你到底知道了什么,这……有人同你说了什么吗?” “你能不要问,就回答我好吗?”我咬着唇,死死地盯着阿芙,盼望着盼望着她可以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给知道。 阿芙浅浅地叹了口气,将手落在我的肩膀上。“这事情你怕已经有了答案,再来问我,有意义吗?”事情和阿芙无关,她是局外人,但说得有些艰难了。 “可我怕,我的答案,是错的。”说话时,我竭力将眼睛避开商榷,不忍看他那副模样,又将手停在自己的锁骨上,触摸斑驳的印痕。 “错与对,真的就那么重要吗?”阿芙反问了我一句。 我们信仰一件事情,纵然它是错的,也可以拜为圭臬;但倘若不信任,那纵然真相,也会被视为荒谬。所以事实有时候并不重要,重要的在于,我们自己的心,它更倾向于什么。 “我这么同你说吧,二十五年前,他找到卫子陵很大程度上是为求自保,因为没有钥匙,真的支撑不了太久。那时候他不认识你,为了自己,要钥匙,这事情他没有做错。是吧?” 阿芙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商榷说道,“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厉鬼也是如此。这你,怨不了他。” 我将唇瓣微微咬住,虽然有些不大认同,但还是点了点头。 “可倘若你以为,他千里迢迢去东北将你捉了回湘西,为的仅仅是取出你脖颈下、锁骨里的钥匙……那你,还当真是不了解他。” 我的身子,又颤抖了下。 我想起了那个会慵懒地坐在槐树下,一口唤我一个丫头的商榷。他唤我丫头时,声音里满满宠溺,纯粹得打紧。 可倘若不是为了锁骨……那能为了什么? 第四百零五章 这才是这真相 “他从来便不是一只恶鬼,所以我才放心将我偌大的丰都城交给他打点,丰都安宁人鬼和睦相处,由此便可见他一贯心性。” 阿芙同我,浅浅地叹了口气,“二十五年前,他可以为了锁骨而来。但看着你一路长大之后,你以为他还能够由着,去伤害那个他一口一个唤着丫头的你吗?他去东北,打得是另外一幅算盘。” 我定定地看着阿芙,便听她继续往下说。 “其实和你相见,于鬼节来到东北的他,那时候就并非觊觎你脖颈下的钥匙。” “他不过是想着带你回湘西去,把珠子取了。你续了性命安安稳稳的活,他功成身退潇洒离开便可。反正最后剩下的统共不过七十年的刑罚,他小心翼翼的,那么纵然熬到投胎那日,也无需动用钥匙。” “只可惜偏偏出了意外,受了重伤,还得靠冥婚续命,这样一来,他再想全然而退,也抽身不行了。”阿芙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事情她也替商榷觉得可惜。 “七十年,对于活了两千四百年的他而言,当然不算什么,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阿芙有些说不下去了,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他,我发现她的眼眶竟然也有些微微红了。tqR1 “冥婚之后,他又接二连三地因为你受伤,因为你沾染麻烦。”阿芙顿了顿,隐忍了好久才是继续。 “每每受刑之后,身体也是每况愈下,偏偏因为担心你,每一次在地府修养都不会足日,我就问他这样罔顾,七十年未必撑得过去,到时候提前灰飞烟灭了咋办?” “我只是浅浅一说,没有想到他竟然真怕了。他总说做鬼那么久了,其实投胎和灰飞烟灭一样,对他而言都是解脱,并无太大的区别。” 我死死地盯着商榷,只留下一双耳朵听着阿芙接下来的话语。 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其实我从槐树里就大致上知道了整件事情的过往,却还是要巴巴地求着阿芙告诉我。他为锁骨而来,我伤心,可倘若他并非为了锁骨而来…… 我会更伤心。 “只是他怕……”阿芙说得也非常艰难,情爱这东西她不懂,只知道书中记载是一味穿肠的毒药,可每每见了商榷那般,她都替他心疼。 “他怕,怕他有一日,会就那么突然地在你的面前消失,然后你寻不到他,会伤痛欲绝。所以,乌山只是一场戏,一场我们早就排练好的戏,让你相信他是为了你的锁骨而来,让你恨他,这样就可以不再念他。” 我身子颤了颤,果然如此。 “所以,夏夏也从来没有背叛商榷,只是为了让他编排的戏码更有可信度,她佯装跟了卫蔚,和他一唱一和,让我对此深信不疑?” 所以我那时才会在阿鼻地狱看到夏夏,他说是阿芙捉了她来受刑,但是她身上完整,并无半点受刑时应有的模样。 原来乌山的一切,只是个局。 “可是我们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你会在那个节骨眼,那么巧的,刚好有了鬼胎。” 阿芙的脸上,也有深深的无奈。“卫蔚对鬼胎的仇视,让他已经无法容下你这个女儿,又把那么棘手的问题派遣给你,他……能不担心吗?” “担心,还不是要巴巴地寻到你,拦着你。”阿芙特别无语地看了我一眼,她拿我没有办法。同样也拿商榷没有办法…… “所以,我的钥匙,他也没有用?”我知道倘若摄青鬼要二次炼化,需要七七四十九天。但凡炼化好了之后,便世间少有敌手。而我每每见他都是那副挫败颓废的模样,答案可想而知…… 原来在乌山墓穴中,他失了平素漫不经心,一口一个说不要我脖颈的钥匙,是认真的。我只以为他那时才后悔了,也直到现在才清楚,他竟是从一开始便无如此打算。 “也不算没有用吧。”阿芙极为挫败地开口,在石床一旁坐下,“卫蔚将你带走之后,他就彻底崩溃了,说万不该用那么极端的方式。我见他那样,就取了绳索束缚,将他整个人倒置在棺材底下,就如炼化摄青鬼那般。只要他安安稳稳,在里面呆上七七四十九日即可。” “我那时同他说,虽然一开始并不打算要你的钥匙,但是阿迟给了,他领了情也不错。毕竟事情已经如此。” 阿芙一面说,一面摇头,“地府事情多,我断然不可能守他一个多月,于是就回去了。哪曾想他不过刚刚恢复了精魄,竟然就把绳索断了……” “他到底还是担心你,所以不能再躺在底下,等七七四十九天。”阿芙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所以,这就是所有事情的真相。 我低着头,一时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只身形颤抖得厉害,也流不出眼泪来。我其实特想问问,倘若事实的真相最后是这般,怕更是戏弄。 比起这个真相而言,我更愿意相信他就是为了我的锁骨而来……这样我尚且可以原谅自己这些日子对他的冷漠、苛刻和伤害。 可竟然不是这般,我又应该如何面对他? 他呢,又是为什么,从头到尾都不愿意将真相告诉给我知道?我这条锁骨,他要还是不要,就不能把选择权,落在我自己的手上吗? “阿迟,你还好吧。”我这幅模样,也把阿芙吓得不轻,她陪着小心地问了我一句。 “阿芙大人,我想单独呆在这里,好好静静,可以吗?”我扬起头来,更是勉强地冲着她笑了笑,那笑容我虽然没有见到,但却知道一定别扭难看。 “行吧。”阿芙点了点头。 “今天我大闹阿鼻地狱,打伤你的事情,记在生死薄上吧。以后我该怎么还就怎么还。”我补充了一句。心中乱乱的,也亏得还记得这事情。 “这事情,等你收拾好心情,出来再说吧。”阿芙落了一句,然后帮着我,将门关上了。 我还听到,她骂了外面的厉鬼一句,让他们好好服刑,不要乱来。 我就盯着他,静默无声,只泪如雨下。 第四百零六章 果然是混蛋 阿芙走得时候,顺道便将将门给关上了,她将门关上之后,整个世界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我能够听到的,无外乎是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 还有,不住抽泣的声音。 我的耳朵被棕榈叶洗过之后变得非常灵敏,可纵然如此,我还是没有听到任何来自于他的声音。他就那么安静地躺在石板床上,了无生机,若然不是仔细分别。我都无法确定,那副躯体之下,是否还残存有淡淡灵魂覆盖的痕迹。 想到这,莫名心又痛了痛。 其实我挺想问问商榷,他到底是有多狠心,才会接连地伤害我两次,我好不容易接受了第一个设定,相信他是为了锁骨而来,所以我心痛如刀绞;可等到我好不容易适应了这个设定之后,只偏偏真相又不是如此。 因为,他并非是为了那把藏匿在我锁骨里的钥匙。 他也并非如我所想,是怀揣龌蹉肮脏的理由,不远万里地来到东北,循着我回到湘西。 我往上轻轻地扬了扬自己的唇瓣,隐隐觉得心疼难耐。 他,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咬着唇,极为缓慢地走到了他的身边,停了停,得壮着胆子,才敢细细打量他无比憔悴的模样。我记得阿芙曾经说过,他是这世上一等一的厉鬼,饶是她这十殿阎罗都不敢招惹。 可是如今却变成了这一副挫败满满的模样,换做是谁,都无法相信他是那个厉害到极致的摄青鬼吧。 而这,虽然不完全是因为我…… 却和我脱不了干系。 我骂了他一句,“你混蛋,你想做什么事情之前,就不能给我商量下吗?你要钥匙,你说我便给你,然后我乖乖地陪着你,在墓穴里陪你七七四十九天,然后我们都好,这……样才更划算嘛。” 你看,我这么不灵光的脑袋,都可以想出这等两全其美的法子,可商榷又不傻,他又何必一定要这样牺牲自己,就为了不伤害我分毫? 可知晓他为了我变成这副模样,这对我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呢? 将唇瓣咬得更紧,泪水却忍不住地跌打了下来。 想到他曾经同我说,“你哭,我痛”,我便吓得重新将眼泪给逼了回去。心中对他的嘀咕和埋怨,又是多了一分。商榷,你看你何其可恶,就连哭也要管着我,让我不能哭个尽兴畅快。 你不让我哭,说是你会痛,但你又知道不知道,我这眼里的泪,可都是为了你一人而流。在认识你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坚强坚韧,断然不会因为遇到事情而流泪;可偏偏认识你之后,我得一次一次,为了你而哭。 你让我爱,也让我心疼。 …… 我吸了吸鼻子,努力地想要平息心中的感伤。只偏偏突然听到有些许地动静,很轻很浅,就好像是蝴蝶扇动翅膀时,发出的声响。自然微不可闻,也是我听力提升了许多,所以才听到了。 然后我便看到他,睁开了疲惫极致的眼睛。 吓得我,连忙退了一步。 和那张石床间,隔了些距离。他躺在床上,许是没有四处打量的力气。竟连基本的分辨能力都没有,将我错以为是阿芙,竟半嘲讽地同我说,“我是真没有想到那丫头本事了,自己就把厉鬼收了,还狠狠地埋汰了我一番。” 这话,他说得很浅,但是却很用力,因为他开口的时候,又是那么艰难。微微一顿之后,这才继续往下说。“看来,以后我还真不用替她操心了。” 我张了张嘴巴,虽然他的声音一贯慵懒随性,和往日并无分别,但是我听着,就甭提有多难受了。 一切,恍如隔世。 我就怕,他听出了动静,察觉到是我而不是阿芙,又不知道应该如何自处了。 大概是阿芙从来不会理会商榷如此话语,所以他并不感到奇怪,只是继续往下说,“我听黎琛说了,孩子暂时归了他管,我也可以放心了。就盼着阿迟可以快些去江浙,接了孩子,以后你帮着照应就是。” “我欠她的,算是还了。不过欠你的,就没有法子了。”商榷笑了笑,平心而论,阿芙当然帮了他很多,这一桩桩一件件,他参与了的事情,阿芙也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 他当着我的面,一贯清冷话语极少,也只有在面对阿芙的时候,才会稍微话多些。我以前以为,这或许是因为他和阿芙更有了解,所以也就无话不说了。我还因为这个,稍微嫉妒了些阿芙。 但我现在知晓,这其中怕有另外一层意思。 乃是因为他在我的面前,藏了那么多的秘密,他怕自己说得多了,被我发现,所以只能遮遮掩掩,干脆少说少错;但是阿芙不必,因为她什么都知道。 只是到头来,他那些苦心掩藏的秘密,终究还是被我知道了。所以他无法再掩藏自己故作的潇洒,而我也得痛上一痛! 这世上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包得住火的纸。再苦心经营的秘密,也得有完全被知晓的时候。 我忍不住,到底还是浅浅地叹了口气。 只这微不足道的一声叹息,刹那就让商榷听出了,……那是我的声音。 “阿迟?”他带着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我犹豫了下,也知道自己再无躲藏的办法,只能小心翼翼地走到他的身侧,蹲了下来,半坐在他的床边。他一抬头,就可以和我眼眸对峙…… 可他,却是躲开了。tqR1 “你看到我,很……意外吧。”我冲着商榷轻轻地笑了笑,他有些诧异,但还是同我点了点头,顺带着地,将身子往里面缩了缩。 他,在怕我? 他怕我看到他现在这幅羸弱不勘的模样?还是怕我开口可能的恶语相向?毕竟这些日子,我和他每一次的见面,都以我言语重伤他告以段落。现在想想,他不是不想和我解释,貌似是我,一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因为将自己定义为是受害者,所以我只顾着讨伐,从来不曾想过,他会不会有其他的苦衷,更不曾料到他良苦用心地布置了一场并不高明的骗局。就盼望着倘若他从这世上没了,我还能好好的。 他这如意算盘不但不怎么样,而且偏偏还被我识破了。 我清冽地苦笑了声。 “阿迟,你怎么来了……”迟疑好久,他才问了我这一句。 第四百零七章 都知道了呀 “我不能来吗?”反驳了一句,鼻子又是酸酸的,“我又不是第一次到地府了,这事情阿芙不管,你倒是操心上了。” 商榷怔愣了下,许是因为我刚才的语气,既没有夹枪带棍,也没有满满的火药味,所以他多少有些不大适应。可我就想问问他,在得知事情真相之后,我除掉心疼他、可怜他,哪还敢对他说一句狠话? 他残忍,我却不敢对他残忍。 微微将自己的唇瓣咬住,狠狠地瞪了商榷一眼,“你老实同我说,乌山那是怎么一回事情,你就为了锁骨里的钥匙吗?” 我已经有了答案,倒想看看他是坦白认了,还是再想着要欺瞒我。 商榷望我的眼神,微微有些闪躲,也是迟疑了一会儿,才冷清地开口。“是。我本来就是为了那把钥匙,才处心积虑的来,自然盼着将它拿走了。”又大抵觉得自己这样的解释不够,他又给补充了一句,“我是厉鬼,我这样做,可是有非常贴切的理由。”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这幅嘴硬到不行的模样……也不着急着拆穿,就问了他两个问题。 “商榷,你倘若真是为了钥匙,为什么当初不直接带着我去乌山,而是兜着圈子先回了湘西?你倘若是真想要钥匙来炼化摄青鬼,怎么天台上还会被一群小鬼啄了残魂,落得如此落魄的模样?” 我本是苦笑揶揄他,可却逼得自己眼泪落了下来。溢出眼睛的时候,我见他眼里,划过一抹紧张和心疼。还有……满满的心虚。 混蛋呀,混蛋。 他将眉头紧紧皱成一团,带着戒备地问我,“阿芙又同你说了什么?我说了,这事情断然不能让你知道!”他有些着急了,只是花费那么多心力去编织的一个谎言,却在顷刻间被戳破。 我轻轻地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这不是阿芙同我说的。我回了丰都,路过槐树时,听到你同它说的那些秘密。商榷,你是不是觉得,你每次都可以那么厉害,将我完全蒙在鼓里?” 每质问他一句,我的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到了最后连他都有些看不下去,抬手轻轻地替我擦拭了下。 然后挫败地赔了一句。“所以,你都知道了。” 我点头,应了一声。“所以你别想就此摆脱我,商榷我告诉你,我会一直跟着你的。就算……” 我就算不下去了,总不能想着他有灰飞烟灭的一日。 他怔愣了好久好久,才是缓缓地应答了一声,慵懒着,和往昔一样,只是仿佛是落败了的将军,有些认栽了。“你说得对,这世上就没有秘密是可以藏一辈子的。” 饶再是苦心经营,秘密也终究有显露的一日,这是无法避免的。 他也是看开了。 就拉着我在他的身旁坐下,我见他打算起身,就小心翼翼地帮了一把,扶着他残破浑身是伤的亡魂,……心,又忍不住地,痛了痛。 眼泪就真的止不住了。 我这幅模样,惹来他一声轻笑,再抬手给我擦了擦,“得,我这还没有怎么样,你怎么就哭了呢。虽然我活着的时候,挺盼着自己死了,可以有人为我哭一哭。但你哭着还真不好看” 他生活的朝代本就是乱世,而且又是赫赫有名的商鞅,最后含着怨恨成为摄青鬼,如此没有人为他一哭,也实属正常。 我吸了吸鼻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又问了他一句,“你不觉得你这次事情做得有些太过分了吗?害我那么伤心那么难过,你必须对此作出深刻的检讨,然后不许有下一次了。” 他很不走心地,同我点了点头。然后讨好地将我拉了过来,“算了,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以后不瞒着你便是。可我也再没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了。” 他摇了摇头,这话倒像是真的。“那就不生气了?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其实我哪敢生气,知道他良苦用心之后,便只剩了对他的可怜和疼惜,其实我只有怨,怨他什么都不和我说。 也只能点了点头。“好吧,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商榷将手停在我的锁骨上,我知自己锁骨斑驳难看,怕他看了心疼,但还是被他捉了过去,伸手轻轻抚摸。 他也埋怨了我一句。“我说你还真是乱来,那么锋利的一把匕首,就往这里插。倘若不是本来就有阳寿,阿芙那又有极好的巫医,否则我真不知道你的性命,保得住保不住?” 话语一贯慵懒。 但我却听出了言语当中的紧张,只往下微微咬了咬唇瓣,然后应了一声。 这就算是做检讨了。 可我当时还不是疯了,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所以才会那么疯狂,就盼着快些把钥匙给他,然后两清了关系,从此两不相欠、两不相见。 他的手,还停在我的脖颈上,似乎打算替我治疗。 因为我已经可以感觉到脖颈处,有淡淡的冰凉温润。 我抬手,将他拦了拦,“不用,这疤留着就留着吧,我觉得挺有个性的,而且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同他笑了笑,将手小心翼翼从我的脖颈上挪开。tqR1 治疗伤口也是需要鬼术的吧,他如今这般,我又怎么可能忍心呢? 只刚刚那句话,着实有趣了些,然后便听到了商榷一声嘲讽。 “阿迟,你可真有意思。哪有人把这种东西称为礼物呢?再说了,倘若被外人知道我堂堂鬼君,就送了这么个东西给夫人,你觉得我还有颜面吗?”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这嗔怪的模样,倒是和往昔一般。 我和商榷之间,有且仅有的,是那唯一一处隔阂。现在隔阂消了,就可以变得和以前一样了吧。 或许,不止吧。 因为我对他的了解更多了,也不会再对他,存有任何的误解和偏见。我早就应该相信,他纵然有欺瞒,也是为了我好。 却见得商榷将我之前摔坏的镯子,重新拿了出来,然后递到我的手上。 他同我说。 “这东西你收着,下次发脾气也不许再扔了,你知道我找人修复了多久吗?”镯子上次是被我摔成了好几段,虽然修复得不错,但是隐隐还是可以看到些斑驳。我咬了咬唇,只恨自己那时太冲动。 “也别这幅表情,反正是送给你的礼物,你开心便是。”商榷见我这样,抬手刮了刮我的鼻尖。“行了,你出去吧,我估计阿芙找你还有事情。” 第四百零八章 有件事情 我点了点头,商榷没有说错,阿芙还真找我有事情。 因为我刚刚大闹了地府,还把她给弄伤了。不过这事情商榷应该不知道吧,于是还厚着脸皮地问了一句。“那个……你怎么知道阿芙会找我?” 商榷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宠溺地瞪了我一眼,抬手刮了刮鼻尖,“阿迟,我这身子是大不如前,但是你皮鞭上,残留着阿芙的气息,我还是嗅出来了。你说你都对她动手了,她怎么可能放过你呢?” 商榷用非常遗憾的目光,浅浅地看了我一眼,分明是说,我刚才太冲动了,怎么偏偏对阿芙动手了? 那么个厉害的女人,我这就招惹了? 我也狠狠地回瞪了商榷一眼,“看什么看,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如果不是你,我会去招惹那个女人吗?我是不想活了?” 他就冲我笑了笑,然后指了指自己的怀里。 邀请我,进去躺躺。 虽然我挺怀念商榷的温柔乡,但此刻还有正事需要做,然后就同他叮嘱了一句。“我先出去把阿芙打发了,然后再回来好好收拾你,别以为你骗我的事情,就这么算了。我这些日子掉了那么多的眼泪,你不得好好补偿一下吗?” 商榷就冲着我,点了点头。 并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同我计较太多。不过听到眼泪的时候,他眉头皱了皱。 我寻思着自己刚才说错了话,赶忙又补了一句。“不,我没有为你哭,你不用心痛……” 这句话一补,更让商榷有些忍俊不禁,然后就浅浅地冲着我摇了摇头,“行了,你快些出去吧,别让阿芙念叨久了。” 我点了点头,从房间退了出去。 阿芙还在外面等我,见得我从里面出来,就缓缓地点了点头。“怎么,你们聊够了?” “聊够了……”我陪着小心地看了阿芙一眼,果然冲动是魔鬼,我现在就要为自己的冲动买单。都说女人是非常重视自己容貌的,更何况阿芙本来就是漂亮的妹子,这被我一甩鞭子,还给破相了。 我看了看旁边十六小地狱的酷刑,估摸着自己是得体验一把了。tqR1 “阿芙……,”我陪着小心地看了阿芙一眼,她那虎视眈眈看着我的模样,吓得我真想转身离开。但知道自己逃不了,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到阿芙身边,还陪着小心地问了一句。 “那个你的脸,没有事情吧?” 阿芙端着一面小铜镜,正在打量自己脸上的伤,连搭理都不愿意搭理我一句。“擅闯地府,是得在地府服刑的,至于多少我不记得了,但怎么也得三五十年吧。而且,你刚刚打伤了阎罗,是想以后也入阿鼻地狱?” 我隐约记得,貌似侮辱佛像、罗汉,亵渎神灵一罪,死后的确入第九殿,归阿芙管,所以她并未吓唬我。 所以她微微顿了顿,“所以,阿迟,这笔账这样算,合适吧?还是说,我也可以在你的刮一刀? 我琢磨了下,自己本来就不算漂亮,如果脸上还挂了彩,那会显得更难看,就不知道以后这幅模样能不能出去见人…… 但是,总比受刑的好。 所以就陪着笑地看了阿芙一眼,“那个可以是可以,但是就能不能请您手下留情,稍微轻点呢。” “行吧。”阿芙竟然说得尤为干脆。 然后我就闭上了眼睛,等着阿芙将刀落在我的脸上,煎熬着,后悔着,还真不知道刚才自己是哪根神经错了,竟然敢招惹阿芙了。 不过,她并没有动手。 “算了算了,这事情还是先记账上吧。真下手了,他不得跟我急?”阿芙白了我一眼,在这事情上还是挺有认知的。 我呢,就厚着脸皮地冲着阿芙笑了笑。 然后阿芙问了我一句,“我刚有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他那可是醒了?” “嗯。”我点了点头,虽然应该并无大碍,但是那残破的身子还是让我莫名地惊了一惊。也幸好阿芙宽慰了我一句。 她同我说,“没事,只要人醒了,就没有事情了。” 我点了点头,心中的巨石这才算是落了下去,不过忍不住地埋怨了句,还纠正了阿芙刚才的语病错误。 他又不是人…… 然后,又被阿芙狠狠地瞪了一眼。“我这刚说不计较的,你这就得意上了?不过我还是给你说正事吧。” 说着就将厚厚一沓资料,扔在了我的面前。 “这些都是丰都的资料,你最好给我好好看看。他这一受伤,落得整个丰都城交给我照应,我可顾不上来。你既然是他妻子,帮忙照应着呗。” 听阿芙这么说,我心中也多少有些愧疚。我知道,商榷是丰都的鬼君,可我之前还真的很少看到他处理事情,若不是后来来了丰都,看到他是那个商会的会长,并且丰都大大小小的人物都对他毕恭毕敬,我甚至都要怀疑他鬼君的身份了。 看来他不是没有事情,只是我不知道罢了。陪着小心地问了阿芙一句,“那个……真的有这么多么?” 阿芙一记眼刀朝着我看了过来,“那你认为呢?” 我立即点头,“是,我立即处理。” 不过阿芙有些不大满意,厉喝了一声,文件自动就分成了两摞。阿芙指着其中较厚的那一摞,“这些基本是没有什么事情的,暂且不去管它。” 随后目光落在了那一叠比较薄的文件之上,只她双目微睁之后,便指着最面上那一份资料,“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暂时帮你处理了,但是这一件,你得自己来。” 随后那文件就轻飘飘得到了我的手中,我看到那名字就已经心中一跳,只见那上面刺目的三个大字,“自杀村”。 阿芙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疲惫来,“目前地府的事情我抽不开身。如今你功力大涨,都能用皮鞭伤了我,你去无妨。” 我听到阿芙又提到了那件事,生怕她再说起惩罚的事情来,便急忙说道,“不是,是女王大人您大意了,这才让我钻了个空子。” 第四百零九章 让人心悸的村庄 看到阿芙的脸色由阴转晴,我这才悄然松了一口气,只是没有想到的是阿芙大人立即又发话了,“阿迟,若是这事儿解决不了,我便只能将你家死鬼从黑玉床上拖起来了。毕竟,这是他管辖范围内的事情,你懂么?” 我赶忙冲着阿芙点了点头。 其实我还想回去再看看商榷,但是架不住阿芙一句,让我即刻出发。就只能哦了一声,又求了她好久,阿芙架不住,才冲着我,点了点头。 算是许了。 我便走了进去,小心翼翼的。商榷还在沉睡着,却比之前看到的多了几分生气。我就这样呆呆得守着他,看着那些残魂在他的周围飘来飘去,忍不住眼泪便又掉落下来了。 他真是的。 若他当时肯一五一十得告诉我,又何至于落得这般境地?其实细想下来,便是我们都太过于倔强了。 他认为只要一心安排好这一切,将我推离他的身边,这样我便可以无病无灾平安喜乐得度过一生。 可当你遇到了某个人,你的人生圆满之后再失去他,人生便再无圆满可能。 商榷,便是我缺失的那一部分。如今他就在我的身边,我可以守着他,看着他,人生便已然足矣。 也不知道守了多久,直到阿芙走了进来,对着我使了一个眼色,我这才悄悄得退了出去,可这个时候我似乎听到了商榷在说话,他说,“阿迟,小心!” 我使劲点了点头,等到出去之后便是阿芙一张冷着的脸,“我也真是拿你们两个没有办法,赶紧去吧。自杀村的事情必须尽快解决,否则冥王那里也不好交代。” 我点了点头,便依照阿芙的吩咐去找无脸鬼,之前阿芙说若我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便可以去找他。 正巧,无脸鬼驾着他的老黄牛正朝着我的方向走来,老黄牛看到我发出了哞哞的声音,随后就停在我的面前,无脸鬼朝着我打了一个招呼,不过有些畏畏缩缩的,显然上次我收拾得有些过了。 他怕了我。 我拿出那份关于“自杀村”的资料交给了无脸鬼,无脸鬼便告诉我说,这村子以前并不叫这个名字,只是从最近三个月开始,里面所有的居民都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所以自杀十分盛行。 我本还想知道更多,诸如这个村子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们失去了希望?为什么单单是这个村子? 可无脸鬼摇了摇头,表示它也不知道。 从无脸鬼这里也得不到任何的有用信息,我决定还是要亲自去一趟。等我出了地府之后,我才想起之前我让采臣在“秦卫”等我,估计着他现在还在那里没有离开。 我先回了一趟“秦卫”,果不其然,采臣正一只瑟瑟得蹲在墙角,店门也不开,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看到我之后就别扭得转过身子去,“阿迟,你是讨厌小生了么?为何这么久都不回来。” 我也知道将他留在这里确实难为他了,毕竟他最怕的是他的同类,偏巧这两天他的身边又没有一个相识的,只怕他这两天都是瑟缩在这个地方的。 “采臣,没有。我确实是事情耽搁了,商榷受了重伤,正在地府休养。我在那里照看了一下。” 一听到商榷受伤,采臣立即就蹦跶了起来,立即问道,“鬼君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什么人伤了鬼君?他好了么?” 这么多问题,我却也没有办法一一回答,“采臣,具体的事情等我回来之后再告诉你,我现在要去个地方解决一些事情。你在这里好好看店,晚上关好门就可以了。” 如今我和商榷已经消除隔阂了,这秦卫我好歹也是老板娘,关于财产的事情还是必须要注意的。tqR1 嘱咐完这些,我就按照无脸鬼给的地址直奔而去,只是的士师傅怎么都不肯将我载到村子里,他一路上都在念叨,“妹子,你咋个想不开呢?我觉得那里邪乎的很,你还是不要去了。” 我告诉师傅,我是有事情才去的,他嘀咕了一句,“会有什么事情呢?” 在师傅的描述下,我又知道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那个村子几乎从十年前开始就与世隔绝了。里面的人不出来,外面的人进去了出不来。 我对这个村子的好奇越发严重了,只是我没有想到当我翻过一座山看到的村子竟然是这种情况。 在丰都我感受到的是人与鬼的和谐相处,可在这里,我既看不到鬼魂,也感觉不到生气,只有绝望。 我也觉得这地方,可以将我某些痛苦的回忆勾起,然互加大它们…… 心,猛然一颤。立即咬了咬舌尖,一阵疼痛袭来之后,我这才觉得轻松了不少。 只笼罩在心头的绝望之感却依旧挥之不去。怀着沉重的心情,我直接走到了村口,村子似乎许久都没有人打扫了,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们脸上都只有一个神色——绝望。 可让我觉得更为奇怪的是,他们在讨论自杀,这种原本在众人心中无比恐惧的存在,可到了他们的口中就只如同家常便饭一般。 我心中奇怪,只觉得处处诡异却又偏偏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一路上,人们麻木而又冷漠的前行,似乎是一个仪式,一个奔赴死亡的仪式。 起了这个念头之后,我的心猛然一颤,急忙念了几段心经,这才让自己的心里恢复了澄澈。 整个村子都是黑白的色调,沉重而又压抑,就连路边的树木都被罩上了黑布,看不清楚它原本的样子。偶尔会看到一两只奔跑的野狗,与其他地方的野狗不同,这些野狗也不狂吠,只低着头闷声前行,即便撞到了人,也只是侧侧头继续走。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来到村子之后的第一个声响,我一转身就看到了一家宾馆,那宾馆的的牌匾上写着硕大的四个字——“自杀宾馆”,白底黑字,犹如葬礼上才会出现的东西。 心中虽然惊奇不已,可为了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决定先住下来,然后伺机观察。 第四百一十章 自杀专卖店 那守在前台的妹纸看到我进去之后,只是冷冷得看了我一眼,随后直接问道,“自杀么?” 我没有回答,只说道,“开间房。” 前台小妹也没有向我要身份证,直接扔给了我一把钥匙,“二楼走廊中间,三百。” 我望了望整个宾馆的环境,还未回话,她倒先说了,“别看了,整个村子只有这一家,爱住不住。反正都是要死的人,讲究那么多干什么?” 原来她将我也当成了是要自杀的人。我没有反驳,递给她三百块钱,拿过钥匙就直接上了楼。 楼道很安静,四周的窗户全部都被封了起来,并且挂上了厚重的黑色窗帘。走廊里只有一盏灯,就在中间,可你并不会觉得黑,可能周围太黑了,你便只能专注于脚下的路。 这种走廊看上去多少有些渗人,即便是我也还是费了很久的心神才走到了走廊中间的门前。不为其他,而是这一路走来的房间里传来的声音全部都是在议论自杀,从自杀的时间到方式再到场景的设置,淋漓尽致。 “既然这么想解脱,我给你介绍一个地方吧,就在村东头,那里有家店,专门为了你这样的人设计的。” “可以解脱么?” “那当然。只要你想要的,那里都能找到,包你满意。” 那两个人还在说着什么,我却扭动了钥匙直接进了房间。我四下感受了一下,这个屋子里没有鬼魂,甚至这间宾馆里都没有鬼魂作祟,全部都是人类。tqR1 将包里的东西整理了一下,随后带着东西就出了门,只是在经过走廊的时候再一次被吓住了。 按照那个人说出的地址,我直奔而去,这一路上却见识到了不少自杀的人。 用站在红绿灯路口直接等着车来撞死的、有站在楼顶准备跳楼的、有拿着绳子准备上吊的……这些情况不一而足。而最让我奇怪的是,我看到一只猫咪慢慢悠悠得走上了车道。 看到那只猫咪,莫名就想到了黎琛,我直接快走两步在车子要到来的时候将它抱了起来。幸得那车子开得并不快,甚至在我离开车道之后许久它才慢悠悠得开了过来,偏生我看到他的油箱正在漏油,看来这车主是打算用车子爆炸来自杀。 “小猫咪,你怎么了?”我一边抚摸着它的头顶,一边轻声说道,可它不会说话,只懒洋洋地喵了一声,随后抬起头来望着我,它目光呆滞,毫无生气,就这样呆呆得看着我。 “小猫咪……”我不甘心得又叫了一声,随后顺着它的脊背摸了摸,却没有想到它依旧毫无反应,甚至于对着我翻了一个白眼。 我心中更为诧异,难道说这个地方的绝望已经影响到了动物了么?果不其然,我又看到了一群鸭子成群结队得走上了车道。 正所谓万物有灵,其实不管是猫咪也好,还是鸭子也罢,或者是树木,只要有生命的物体,都是有灵性的。可如今这个村子里的生物都好像是被剥夺了灵性一般。 我想了想,这一切应该都跟十年前的事情有关,只要找到根源解决了,便可以了结这件事情。 随后我将小猫咪放在地上,径直朝着那家所谓的“自杀专卖店”走去。 这店子与我所预想的一般,牌匾也是白底黑字,显得十分渗人。还未曾进去,我就看到有人从里面走出来,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或绳索,或毒药,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竟然还有人拿着手枪。 看到这里,我便觉得更加奇怪和匪夷所思起来。于我看来,这样的专卖店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生命诚可贵,而这些都是生命的糟践。 我正冷冷得看着,却未曾想到从里面走出来一人,直接撞到了我的身上,手中的毒药就这样洒落在了地上,他那双因为绝望而显得灰败的眼眸似乎有了别的情绪,可我细看之下,却是更加深层次的绝望。 我还没有来得及道歉,他就直接蹲在地上开始念叨了起来,“要解脱,要解脱……”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听到解脱这个词语了,可他们的所谓解脱到底是什么呢?从生命之中解脱么? 但是生命从来都不是束缚,能够束缚人类的永远都只有人类自己。 那人显然已经陷入了魔怔之中,我只有摇了摇头,随后开门进入了这家所谓的“自杀专卖店”,果不其然,里面没有鬼,只有人,而且是一群对生活丧失了希望的人。 或许,他们已经不能称为人类,行尸走肉更为合适一些。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这个铺子顾客盈门,十分热闹。细细打量之下,我才发现这是间极大的铺子,站在外面的时候并未发现,在里面可以清晰得看到布置。 约摸有将近三百平米大的店铺被分为了三大块区域,我左手边的叫做“寻常自杀区”,正前方是“无痛苦自杀区”,右手边是“刺激型自杀区。” 每一个区域内都摆满了货架,那货架上面全部都堆满了货品,粗看之下,才发现这里面的东西还真的是十分齐全。 从寻常自杀会用到的刀片、绳索、安眠药到枪支、手榴弹都可以买到,而且每一件物品下面都有标价。 除掉这些所卖的东西非比寻常所外,这个店铺竟与我平日里所逛的那些超市没有任何差别。 眉头便皱的更深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可就在我深思的时候,我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稚嫩而又充满了笑意的声音,“小姐,你需要一些什么呢?本店专售各种自杀,我们的口号就是“自杀第一次不成功,全额退款;第二次不成功,我们死给你看。” 我蓦然转身看着声音的主人,却发现站在我面前的不过是一个约摸十六七岁的少年,他偏着头看了我一眼,冲着我,阴森森地笑了笑。甚至于那样的表情,都不能定义为是笑容了。反正看着奇奇怪怪的。 不舒服。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两只恶鬼 他这一说,让我浑身膈应得厉害,连忙生冷地拒绝了他,生活无论在他们看来是多么没有希望,但我是希望可以活着,人若是死了,那才是什么都没有了。 就干脆地从里面退了出来。 街道仍旧落魄萧条,整个镇上笼罩着一种让人说不上来的压抑感。虽然街道上有行人来往,但都是一副形如躯壳的模样,就算是和别人相撞,也只是木然地从地上爬起,然后不说一言地继续往前走…… 如此,虽然活着,但是和死了,其实并无太大的区别。tqR1 这般行尸走肉的模样,别说他们,连我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只能将眉头微微一皱,索性想着快些回旅店,然后就眼不见为净了。 虽然,那旅店也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 不过也就刚刚迈出两步,突然觉察到周遭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微妙了起来。我的鼻尖更是嗅到了淡淡的鬼气,我细细分辨了下,这果然是恶鬼的气息。 我就说为什么整个镇上的人会如此诡异,原来都是厉鬼作祟。那也可以解释,为什么镇上的人都情愿死,不愿生。 从身上取了一张符咒下来,浅浅握在手中。一双眼睛将周遭的一切简单扫视了下,我想分清,他们当中哪些是人,哪些是鬼。 不过我也记得,须得在此时保持冷静。我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情,现在至多就是先查探一下情况,了解大致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万没有到要动手的时候。 打草,只会惊蛇。 便见得一队人,约莫七八个排成一排向我走来,和在这镇上的大部分人一样,面无表情,身着黯淡。摇晃着身子往前行,亦步亦趋,极为缓慢地到了我的近前。 他们,没有问题。有问题的乃是在他们的身后,跟着两个穿着黑色斗篷的怪物,身形要比寻常人高大一些,一米八九左右,身材巨大,只是整张脸被斗篷覆盖,我也看不清楚。 而且我挺怕被他发现我在觊觎窥伺,连忙将眼睛偏向一旁,佯装自己是在看路旁的风景。只眼角的那抹余光,仍旧停留在其中一怪物身上。 穿着斗篷的怪物,驱赶前面的行人,带着他们亦步亦趋地朝着城外走去,我知道城外有处河流,听无脸鬼说,投河自杀也是众多死法当中的一种。 所以…… 它们驱使他们、赴死。 我总觉得这两只怪物,自己应该在书上见过,便赶忙换了个方向,回到了之前暂居的旅店。旅店的底下仍旧有一群人在热闹满满的讨论,说是采用什么样的死法才最经济最环保,最刺激最值得…… 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可我丝毫没有加入的兴致。只觉得,那就是一群可怜又可悲的疯子。 径直上了二楼,回到房间。 将记载鬼怪大全的书籍给翻了出来,然后一页一页的找寻。只可惜它们都带着斗篷,我刚才观察了下,只是觉得有些熟悉,但是也不大确定,能不能找出来…… 门,却突然一下,自己个给打开了。 应该是进了什么脏东西进来。 我往下咬了咬嘴唇,仍旧全神贯注地翻查资料,也就是注意到那家伙从进来开始,就一直看着我不言语,这才稍微补充了句。 我问他,“我说你倘若有事情的话,就好好和我交代了,然后下地府养伤好不好?伤没有好就乱跑,这几个意思?” “所以阿迟你这是打算管管我吗?”商榷懒洋洋地靠在门上,就这幅软弱无骨的模样我倒是许久没有看到,将他上下打量了番。 恢复得不错。 就冲着他招了招手,让他别在门边站着了,快些进来坐。 他知了我的来意,顿了顿,乃是非常顺从地来了我跟前,从后面将我抱住,头就靠在我肩上,懒洋洋的问我。“怎么了,看到我不高兴?” 我一向拿他挺没有办法的,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就冲着他摇了摇头,“也不是不高兴,总觉得你应该在地狱多修养些时日,这才刚刚好了些又任性胡为了。” 停了手上的动作,我特认真地看了商榷一眼,“我说真的,你就好好在地府修养吧。阿芙既然将这事情交给我来做,定然对我是放心的,所以你也毋庸担心。” 商榷倒是有些无奈地抬手,轻轻打了我额头一下,“你呀,现在倒是本事,都开始数落我了。我就问问,你这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 我冲着他轻哼了声,一面不要脸地将身子往他身上靠了靠,一面还记得要回答他的问题,就把书页合上,一本正经地说,“阿芙说了,这事情交给我来做,你……不许插手。” 我知道商榷担心我,但是我还不是担心他。 “商榷,你就少操点心……对我呢也放心些,我这次一定乖乖的。”我举着手,非常认真地看着商榷,同他保证到。 商榷没有办法,只能暂时将我松开,然后在一旁坐下。“这事情我不插手可以,但是你总归得让我看看吧。这地界再怎么说也是我丰都的,我不看着你点,等会你把天拆了怎么办?” 又被他埋汰了一句,我就只能嘟囔着嘴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你看着就看着,可不许动手。” 知道让他安生回地府不可能也不现实,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他稍微安分些。安安分分地在这里养伤,我每日能够看到他,心情当然也会好上许多。 “不过我过来,还真有两件事情要同你说。”商榷将手放在桌上,神情还是慵懒,“这镇上的事情,阿芙已经等不及了,连最后通牒都下了,你自己个注意些。” 我扁了扁嘴巴,阿芙着急我知道,这事情我也挺着急的,但是着急归着急,这不横竖都没有个法子吗? “还有第二件事情。”商榷顿了顿,含笑着看了看我,“是件好事情。阿芙说找到两只替死鬼,这两个月暂时不用受刑,也算是管理丰都这么些年,她给我的工钱。” 事是好事,但我心里却蓦然一抽。 第四百一十二章 穷凶、极恶 我了解阿芙,她从来不会平白无故减掉商榷的刑罚,定然是因为担心他可能熬不过去,才想着要不修养两月。至于所谓的替死鬼,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所以…… 我虽然一向迟钝,但偏生这次那么敏感,一下子就读出了话外的意思,忍不住地眼眶红了红。却还是笑笑同他说。 “不用受刑挺好的,那你十五也可以陪着我了。我听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我们可以一起看两个晚上的月亮。” “我倒是喜欢看月亮。”他见我眼眶微红,有些惊了,不过很快明白是因为什么事情,也不拆穿,只是顺带着,陪着我一道,将话题拙劣地转移开去。 其实,月亮每天都是一样,一样的大,一样的圆,只是因为自转和公转等等,才会出现阴晴圆缺。所以只要但凡我想和商榷看月亮,就可以看到这世上最大最漂亮的月亮。 “地府是没有月亮的。”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啊……” 我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理解,这刚刚才好好的,现在又是抽什么风呢?不过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一只手扣在书上问我。“那这自杀村的事情,你查得怎么样了?” 寒暄过,打闹过,所以事情总该进入正题了。 我就一本正经地看着商榷,将他放在桌上的手扔到了一旁。 “这事情,毫无疑问的,还是恶鬼做的。他让这里的人,只看到了这世界的丑恶和黑暗,从而让他们失去活下去的勇气,一个接着一个的送死。” 我刚刚已经见了那两只穿着斗篷的恶鬼,便知道他们两就算不是事情的操纵者,也一定扮演者狗腿子的角色。 我将书册翻开,停在了其中的一页上。 “那两只小鬼,应该是穷凶和极恶。”穷凶极恶本是用来形容无恶不作的坏人,可实际上它们本身就是两只无恶不作的小鬼,穷凶可以看破人的内心,知晓他的软肋和弱点…… 而极恶,就会将这种软肋和弱点无限制的放大,让人慢慢一步一步走向崩溃。 其实人性,本来就有弱点,且还是不能避免和无法消除的弱点,至于软肋,人之所以为人,都有软肋。 就好像纵然是我那个做尽了坏事的父亲,他也有软肋。便是爷爷当年借寿命。这是他一辈子迈不出的坎。 商榷将两只小鬼端详了好久,画图上的它们仍旧躲在斗篷下,看不到它们本来的面貌。商榷问我,“你确定捣乱的,就是这两只?” 我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我虽然没有什么见识,但眼神总算不错。我记下那斗篷小鬼的模样,再比对图鉴,这么简单的事情总不能弄错吧。 商榷这是不相信我…… “那你对它们,又了解多少?”商榷继续往下问我,就瞧得我果断摇头,一问三不知的模样。他见我如此,也是隐隐有些头疼。tqR1 就数落了我句。 不过虽然是数落,但还是带着满满的宠溺,和对我的无可奈何。他同我说。 “怀了鬼胎之后,你本事倒是长进了,但是鬼怪的常识怎么还停留在原地,我说你也不顺道补补课吗?这哪有一点鬼君夫人应该有的模样?” 还是一贯的,就喜欢埋汰我。以前埋汰我没有本事,现在不能埋汰这个了,又说我没有常识。听着不爽,但还是将商榷的胳膊一把拉了过来,半带撒娇地开口,“那我不知道,需要补课,老师给教吗?” 不过就这半躺在他怀里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好好问问题的。 果然商榷脸色尴尬了些,我也觉得自己这样似乎是犯了错误,连忙琢磨着要从他的怀里出来,但是被他拦了拦。 “怎么,你自己往怀里蹭的,蹭完就想走了?”他将我放在桌上的书捉了过来,“听着,也算让你长长见识。” “穷凶和极恶两只厉鬼从来不会单独行动,因为本来就是取自于人类的心魔,所以也必将受到恶人的控制。而能够控制这两只小鬼的恶人,本事可非同一般。甚至于可以遮云蔽日,短暂凝固时间。” 商榷顿了顿,似乎像是想到了什么。但很快就笑脸盈盈地将我拉了起来。 “躺我怀里舒服是吧?再舒服也得出去了,否则我就把你吃了。”他瞪了我一眼,虽然说得挺认真的,我也相信那样的事情他定然做得出来。只是…… 他刚才眼神遮掩,又是有事情不愿告诉给我知道。 我咬了咬唇,并没有一味地想要问个清楚。一来是经过以前的事情让我明白,商榷或许会欺瞒我,也一定是为了我好,知道不知道其实并不重要。 二来更为重要的是,我知道他为什么要遮掩。 和他冥婚当晚的情形,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日我们从千年大墓里出来,就已经是三更天了,等到我拖着他的身子回家,天都快要亮了,可直到爷爷准备好东西举行完冥婚典礼之后,都还是夜晚,我当时奇怪那一夜怎么这么漫长…… 我的疑惑,商榷现在给出了官方解释。爷爷本事大,可以暂时凝固住时间,遮云蔽日。这事情初听虽然荒唐,但想想也未必不可能。 我真正想要知道的是,能够控制穷凶、极恶两只恶鬼的人,究竟是爷爷,还是另有其人? “难怪阿芙希望,这事情交给你来查了。”商榷轻笑了下,我这房间里还有一张床,他就躺了上去,懒懒洋洋的,全然一副不正经的模样。 顺带着还补了一句。“你先出去走走逛逛,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晚上回来便好。” 我点了点头,将桌上的书抢了过来,再认真地看了看。 书上说穷凶、极恶乃是一对,除非一同收服,才能免除祸害。倘若只能收服其中一只,那么剩下的另外一只就会立刻从自己的体内再剥离一只出来,重新形成一对。故而世上有穷凶,便也有极恶。 我摇了摇头,这事情还真是越来越麻烦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空荡荡的牛车 人虽然出了旅店,但是心还落在里面。就回头看了看旅店二楼客房的位置,也不知道他在里面,能不能好生修养。 不过摇了摇头,现在还是琢磨自己的事情比较重要。我就怕这事情搞不定,等会回去会被阿芙教训,毕竟那个女人不关厉害,而且脾气大。 更为重要的是,她没有耐心。 可是此刻街上空荡荡的,人影都没有,更不用提鬼影了。我转悠了一圈一无所获,就打算回去。偏偏看着无脸鬼拖着自己残破的牛车走了过来。 黄牛的肚子仍旧敞开着,血流了一地。虽然我不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场面,但忍不住地还是皱了皱眉,然后埋怨了他一句。“我说你就不能稍微注意些形象吗?还是拿个针线什么的缝缝不行吗?” 一面说,一面用手捂住了鼻子。黄牛就冲着我,哞地叫了一声,似乎对我刚才的埋汰,表示了极大的不满。 可是我又不会将它放在心上。 倒是无脸鬼冲着我点了点头,因为没有五官,他那张脸显得有些狰狞。“鬼君夫人您教训得是,我这就回去找了针线缝上。可是这肚子不结实,一会儿的功夫就得断了。” 他叹了口气,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 我目送他拖着牛车,从我的面前缓缓而过,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连忙上前将无脸鬼给拦了下来。 我以前对他施暴动粗过,所以他有些怕我,就陪着小心地问,“鬼君夫人,您还有什么吩咐?” “你拖着牛车过来,是打算接送亡魂,还是打算让他们回到家中?”我之前就觉得奇怪,到现在才发现无脸鬼的牛车上竟然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无脸鬼是穿梭在地府和人间的使者,将死去的灵魂送往地府,再将那些过头七的亡灵从地府接出来,让他们在死后还能再看看自己的家乡和亲人。 凡此种种,但无论如何,牛车上都应该承载亡灵呀。 无脸鬼听我这么一说,忍不住地将眉头一皱,然后将手放在黄牛的背上,冲着我摇了摇头,虽然看不到表情,但是估摸着他有些挫败。 便听他同我说,“这自杀村,以前可不是这般模样,虽然说因为村子里人少,死亡率低,但是每个月我总会过来一趟两趟,将亡灵带到地府,或者将他们接出来。” 我点了点头,也算是一本正经地看着无脸鬼,因为我知道,他往后要说的事情,一定非常重要…… 遂又听他继续往下说道。 “事情奇怪偏偏就奇怪在这一点上,”他顿了顿,脸上更是疑惑,“按照道理来说,这里一心求死的人那么多,但偏偏我一个亡灵也接不到,更不用说送他们回来过头七了。倘若不是阿芙大人体恤,调查了下这边的情况,否则冥王一定觉得我偷懒了。” 无脸鬼叹了口气,又是摇了摇头。 我也挺奇怪和纳闷的,你说这村子里每天要死那么多人,可为什么就没有亡灵被无脸鬼接走呢?我之前也觉得这地方奇奇怪怪的,被无脸鬼这么一说,我倒是醒悟过来了。 是,这个地方太干净了,竟然由始至终,都没有半点亡灵鬼魂的气息。 我能感觉到的鬼气,也只有穷凶、极恶两只。 无脸鬼见我这幅模样,便知道这事情我也弄不明白,是断然不能给他一个解释,只能自己安慰自己。 “不过这自杀死的人,多是因为绝望,所以对人间就不会存有眷恋,死后大多直接去往地狱,至于头七也是能省则省,这样想想,倒也正常。” “我听说自杀在佛说里是不可原谅的重罪,一般下了地府,第一殿第二殿是去不得,虽然不至于如大奸大恶之人,直接发往九殿,但也需要一番折磨酷刑,且不能枉生为人。是吧?” 至于具体如此刑罚,归于第几殿,我便不记得了。 “是呀,是呀。”无脸鬼点了点头。 我听他这么一说,然后也赔了一句,“生前活着虽然觉得痛苦,但尚且有苦中作乐的法子。但倘若人死了,去到地府受罚,那才是实打实的。既然如此,何必那么看不开,要为了一时所谓的解脱,在死后继续延续痛苦呢?” 无脸鬼听我这么一说,也是连连点了点头。“鬼君夫人您这是看得开,但又不是人人都可以如您这般看得开。”tqR1 他陪着小心地夸奖我,也挺不走心的,因为已经被我觉察出来了。我就冲着他摆了摆手。“真遇到事情,我也不一定看得开。” 虽然是敷衍他一句,但竟想到前些日子的自己。其实也不是看得开看不开了,真的在经历了某些巨大的打击创伤之后,与其说是赴死,倒不如说是生不如死。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过,过去的事情想来做什么。 因为已经到了旅店的附近,我抬了抬头就看到靠在窗边的那抹影子。想了想赶忙同无脸鬼告别,“我先回去了,你等会下了地府,帮忙同阿芙大人说一声,这事情我已经很努力地在调查了,让她可以稍微宽限我一两日。” 我当然知道阿芙的性子,盼着在她失去耐心之前,我能让这事情稍微有些眉目。 一面琢磨一面回了旅店,径直就上了二楼。 商榷果然在那里等我有些时候了,见我上来,就冲着我笑了笑。一如往昔,邪魅而不怀好意。 不过他那样的笑容,倒是挺让我喜欢的。于是非常厚脸皮地凑了上去,“你刚才巴巴地站在窗子旁边,是在看我什么时候回来吗?商榷,我这才刚刚离开这一会儿,你不是想我了吧?” 我那模样,甭提有多得意了。 然后依照商榷一贯心性脾气,断然不会搭理我分毫,就冲着我摆了摆手,“我是在看你什么时候回来,因为刚才老板娘上来让你把房租交了,我没有带钱,所以你得下去交钱,否则我们今晚就得睡外面了。” 所以,他是为了这个才巴巴地等着我回来? 第四百一十四章 灵魂的用处 虽然知道这句话并无半点可信,但是看到他那张阴谋得逞后的得意,我心里就不舒服,狠狠地瞪了商榷一眼,闷声不响地在床边坐下。tqR1 顺带着还扔了商榷一记眼刀。 我在用我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明明确确地告诉商榷:我生气了。 他自然也看出来了,就二话不说地走到我的身边坐下,慵懒散散地看了我一句,“行了,我老实交代。老板娘已经被我打发走了。我刚是担心你,所以才会在窗边看着你。” “顺带看看这地方,怎么会那么奇怪。”商榷顿了顿,乃是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他前一句玩笑我挺想搭理的,但是听他后面一句,我才想到还真有正事要和他细说,于是连忙端正身子,十分认真地开口。 “商榷,我同你说。这村里每天有那么多人死,可是街上却一个亡灵都没有,据无脸鬼说,他也从来没有将灵魂带入过地狱。你说他们都去哪里了呢?他们还能去哪里呢?” 我将手摊开,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商榷。 这问题我刚才琢磨了,却是没有琢磨出个究竟。现在就盼着商榷能够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商榷将手放在自己的唇上,动作虽然简单,但怎么看怎么勾魂夺魄,然后他同我说,“我怎么知道。不过,灵魂可是有很多用处的。” 他这后面半句话,也不是第一次同我说起了。 我用手托着自己的腮帮子,努力回想灵魂的用处,“对于一般妖兽而言,亡灵是可以滋补的食物;对于为恶的修道之人而言,可以借由亡灵做些坏事情;还有阿芙给你找替身小鬼,亡灵可以派上的用处很大……” 可是…… 倘若有人在驱使穷凶、极恶两只恶鬼,于自杀村收集灵魂,那么他到底打算做什么呢? 我叹了口气,有些想不明白。 但是商榷却把我捉进了他的怀里,他和我本就半坐在床上,入了他怀中的姿势就显得有些暧昧,他用手刮了刮我的鼻梁。 却将目光停在了脖颈上。 心,又悸了悸。 我注意到他一双好看的剑眉又皱成一团,便是连忙安抚了句。“伤都好了,阿芙给我请了最厉害的巫医,所以就算是伤了脖颈,也能安然无恙。” 说到这里,我貌似还忘记要和阿芙说句谢谢了。虽然我知道她定然不会在乎,但是基本的礼节我还是得有的。 商榷却是冲着我叹了口气。 我知道他在介怀什么事情,这处伤我觉得无所谓了,但是他还将错误归于自己的身上……我推了商榷一把,一本正经地同他说。 “乌山墓穴中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们谁都不许提。”虽然是非常有重量的回忆,但无论是我还是商榷,这回忆的分量都太沉重了。 我怕他,负担不起。 “好。”商榷应了我声。“以后,我们都不提了。”但是手还是停在我的锁骨上,那斑驳的痕迹看得他挺触目惊心的。 “阿迟……” 我知道他又要和我说对不起,可我就怕他同我说对不起。过往那些事情他欠我的,不过一个对不起。但我欠他的,又着实太多了。 所以赶忙打断了,然后冲着商榷笑了笑。“倘若你觉得碍眼的话,我以后可以系围巾呀,正好现在深秋了,脖颈上光秃秃、凉飕飕的,不舒服。” 虽然我从来不喜欢在自己的脖颈上带任何装饰物,但是为了不让商榷担忧,我只能这么说了。 他当然懂,因为没有拆穿我,只是笑了笑。 晚上的时候,我们相拥躺在床上,他就问我,打算什么时候去接孩子,还问我到底给他生了个什么鬼东西。 听他那么一问,我就不高兴了,什么叫着鬼东西……那是儿子和女儿!不过想想他是一只死鬼,我和他,生出的还就是一个鬼东西。 瞬间没有脾气。 只能说,“我给你生了两只小鬼,一只子若,一只子契。子若像我,子契像你。”言语中,我仿佛也看到了他们可爱满满的模样,尤其是子若,正张开双臂找我要抱抱呢。 那副模样别提有多可爱了。 “阿迟,谢谢。”他同我说。 “嘿嘿,”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过孩子暂时放在黎琛那里了,不是我想着羊入虎口,实在是那时候没有办法呀。不过我估计他只是想要些好处,到时候他问什么,你给什么,事情就过去了。” 我盘算了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黎琛当初不是也认准了商榷会对这两个孩子非常上心,才说要帮我把孩子从卫蔚的身边带走。 他那不是帮我,是帮自己。 “看他想要什么吧。”商榷敷衍了我一句,“倘若他要的东西过分了,我也得好好考虑下。” 他说得挺冷静,也是挺有道理的。 但我豁然一下从商榷的怀中蹭了出来,然后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怎么,他要求过分了,你就不要儿子和女儿了?” 那可是我辛辛苦苦生的,当初冒了那么大的风险,他刚才那都什么态度? 商榷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瞪了我一眼。 然后径直重新将我拉入怀中。 我是重重地跌入那个熟悉的、冰冷僵硬的怀抱。这想着有些膈应,还想就刚才那事情发表言辞抗议。 可偏偏商榷先我一步,用更为严厉的措辞,告诉我自己刚才那事情是误会了他。 因为他说。 “倘若黎琛要的东西不过分,我给他便是。可倘若他要过分了,那就只能硬抢。到时候你顾着儿子和女儿,我就把它那钱塘江搅和个,天翻地覆都不是个问题。” 对此,我只能呵呵干笑了两声。 原来我误会商榷了,这事情他果然处理得好生硬气和好生霸道。“那我们等到这边的事情解决了,就去把人接回来?顺带着我再隆重地给你介绍下?” “嗯。”商榷点头,他对我这样的安排,很满意。 可自杀村的事情,整个儿就是一团乱麻,倘若不棘手的话,阿芙也不会交给我来处理了。我把她的脸打伤了,她自然不会那么轻轻松松地放过我。 我是咎由自取,但是她也是个记仇的女人。 第四百一十五章 见死不救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商榷竟然没有起来,还躺在床上熟睡。这倒是非常难得,因为换做往常,他定然早早起来了,然后顺带再狠狠地埋汰我一番。 像是,早起的鸟儿才有虫子吃。 可是我清楚自己的斤两,我又不是食物链顶端的鸟儿,我就是那虫子。所以早起做什么,早起的虫子被鸟吃。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还有一大堆破事情等着我处理,忙不完别说不能吃饭不能睡觉,就是阿芙能不能让我活着都是个问题了。 这事情充分告诉我一个道理,这世上的女人万万不能得罪,尤其是厉害且霸道的女人。 而且,她还掌握你的生死性命。 并且你当着她的面,半点价钱讨不得,半点便宜占不上。这样埋汰着,我就出了旅店,去了自杀村村外的小山上。 这是整个自杀村地势最高的地方,就想着俯瞰全貌之后,能不能有些发现。于是一面举着罗盘静看风水,一面拈着手指盘算。 这一套,乃是之前秦越交给我的,说我既然怀了鬼胎,学习鬼术自然理所应当,而这一套观望风水的学问,就是鬼术入门。鬼术可以一样看穿,但是寻常道法,往往不得其宗。这么说吧,一般的风水找龙脉找最适合入住的地方,但是…… 鬼术找的,是鬼气最为旺盛猖獗之地,一般这地方,就是邪灵汇聚之地。 起初我觉得秦越一身正气,怎么也不像是修行如此道法的人,也是他后来告诉我说,道法没有善恶,就算是为恶的道法,也可以用作行善,我那时才是恍然大悟,果然他就比我看得通透。 不过根据罗盘的显示,整个自杀村竟然没有一处有聚集鬼气的想象,唯一稍微有些相像的,还是商榷住着的旅馆,我知道那地方有一只厉鬼,……可是,我又不找他。 这忍不住地抱怨了一句,就见自己的身后有了动静。 乃是一身着白衣长裙的女人,形容枯槁,虽然脸蛋轮廓尚且不错,但是身形憔悴,摇摇晃晃。我见她如此,忍不住地眉头一皱。 她这幅模样和行尸走肉别无二般,看到我也不懂避让,而是径直撞了过来,我没有反应过来,被她狠狠一撞,撞到了旁边,身子打在岩石上。 虽无大碍,但是真疼。 而她呢,也跌倒在了地上。 我正想问问他是不是没有张眼睛,不然这走路不看路的,她却是自己个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然后亦步亦趋地继续往前走。 这是山上,再往前走,就是悬崖了! 我想要叫住她,但却突然像是被人缝上了嘴巴一样,竟然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只能支支吾吾,声音细碎如同蚊子叫,连我自己都听不到! 是什么堵住了我的嘴巴? 不是厉鬼,因为但凡是厉鬼,我自然可以察觉鬼气…… 是我的心。 它竟然同我说,不用出声,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女人去死。她死了,说不定就可以告诉我那些自杀的亡灵,最后都去了什么地方…… 我有些怔愣,奇怪地停在原地。就算阿芙再怎么同我说事情紧张,需要我快些给她一个答案,我也不至于是要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死在我的面前,且还是用他的死,去成全我想要达到的目的。 我虽然从来不会把自己比作是圣人,但是这样的做法也太不道德了吧。退一万步说,我自己都有些鄙视自己。可偏偏的,刚才那个可怕的想法,的确来自我的内心。tqR1 那个声音同我说,看着她死吧,然后你就可以你想要的。 可也就在我发愣的瞬间,那个女人竟然径直地跳了下去,虽然不高,但是头颅着地,估计当场就死了吧。血,流了一地,模样别提有多难看了。我吓得,瘫软在了地上。 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是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是偏偏宁愿相信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纵然经历但更想置身事外。见死不救并非无罪,根据佛经记载,但凡见死不救之人,是需要入第六殿服刑受苦,以记得存世需要怀有怜悯之心,不能只顾自己。 莫说报应,而是这事情远在报应之上,而是基于一个人最简单最本质最基础的——良心。 可是,我到底还是见证了,一个陌生人死在我面前。 我出来得急,并没有带手机出来,连报警也没有法子。而且吧,这地方已经自杀成风,说不定这样的事情连警察都懒得管了。 想到这里,我的心中更添淡淡冷凉。 我不情愿地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想着快些离开这地方,这样就不会再这般满满愧疚了。可偏偏又在看到它的时候,忍不住将脚步停了下来。因为,我有一个巨大的发现。我发现…… 那女人虽然死了,但是并无灵魂从尸体里出来。而是安然地躺在原地,更像……更像…… 这具尸体本来就没有依附灵魂,而只是一具躯壳,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我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 连忙将手中罗盘握得更紧,壮着胆子绕了一圈到了山下,近了尸体的跟前。我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尸体,但是如此血腥恐怖的场景,还是让我忍不住地颤抖了下,然后忍不住,呕了出来。 一地的污秽物。 等到差不多好些了,我才壮着胆子又往前走了一步,将腰间摄魂铃拿出。所谓摄魂铃,更是招魂铃,能够在人死后,暂时将灵魂招回来,是一般道士用作送行时需要用到的法器。 当然,它还有另外一个作用。只是驱动的术语大相径庭,这里就暂且不表。 我摄魂铃举了一圈,铃声大作了好久,但是仍旧没有将女人的魂魄给招回来。我皱了皱眉,这样的事情不但奇怪,而且在我的印象当中,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呀。 除非…… 我倒是微微顿了顿,将自己的唇瓣紧紧咬住,并没有再往前。而是快速回到了镇上,镇上又迎面走过一群摇摇晃晃,虽然活着但还不如死了的村民,我冲着他们摇了摇摄魂铃。 第四百一十六章 空掉的躯壳 念的是,另外一套咒语。 是把灵魂召出的咒语,这种术法我虽然会,但是一直不耻,并且将它视为缺乏基本道义。 但是…… 现在到了不得不用的时候。因为有一件事情是我想要求证的。 果然,这几个人的灵魂是没有办法被召唤出来的。或者换种方法说,他们的灵魂,根本就没有依附在肉体当中,所以才是这幅行尸走肉的模样。就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在某人的驱动下,伪造出自杀的假象。 这样就不会被人察觉,那些人是被勾走了灵魂。 这一招老实说非常高明,因为倘若不是亲眼看到了有人自杀,在窥视到并无灵魂残存之后,根本就不可能想到这一点。 因为,一般的得道高人都不可能见死不救,而一般见死不救的,都没有什么本事。 只偏偏,我是个特例。 谁让我偏偏在那个时候,生出了无比龌蹉的想法呢?tqR1 怅然若失地回到旅店进了房间,商榷自然已经醒了,就坐在床边,懒洋洋地看着我之前看的一本百鬼集。他对百鬼当然非常了解,看这本书似乎意义也不大。果然见我进来,就将书扔到了一旁。 他之前同我许诺,只是到阳间来陪着我,万万不会参与到这件事清当中。所以现在算是非常守信用的践行了。 他见我进来,就将书扔在一旁,然后冲着我邪魅地勾了勾唇角,指了指自己的怀中。 这是……对我发起了邀请? 若是换做以往,我一定乖乖听话,径直就入了他的怀中。但我还在愧疚刚才见死不救的事情,就只能冲着商榷叹了口气,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哀怨了一声。“这事情一定和穷凶、极恶有关,但又是什么人在幕后操纵呢?” 我不得而知了。 商榷坐了过来,用担忧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我一向没心没肺活得简单,像刚才那般失魂落魄的模样,还真是着实少见。 我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同商榷说了一遍。然后无比认真地看着他。 我问商榷。 “商榷,你说倘若……倘若”我顿了顿,咬住自己的唇瓣,十分艰难地开口。“我那时的见死不救,是不是太不仁义了呢?我应该冲上去将她拦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我进入自杀村的那刻,就有个声音告诉我……” “它告诉我说,自杀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让我默默看着就好了。”这样开口,我心中更是害怕了,于是我顿了顿问商榷。“商榷,你觉得是不是我变了,我变得麻木了,变得冷血了?” 虽然这年头善良被很多人诟病,甚至于在骂人的时候,都会用上这个词汇,将善良和蠢笨等同,认为善良的人吃亏,奸猾的人占便宜……但,纵然如此,我还是希望自己是个善良的人。 人性初衷,不忍违背。 商榷看了我一眼,有些无奈地安抚了我一句,“阿迟,我可不觉得这事情是你做错了。毕竟,你永远无法救下一个一心赴死的人。” 这话,说得真好。 不过话语里的无奈,也挺让我感怀的。商榷一定很少安慰人,尤其是站在他的立场上来就这事情来安慰我,所以刚才那句话虽然并无大用,但是已经着实不易。 在他看来,自杀的人都是弱者,弱者是没有资格被同情的。 关于如此,我对商榷其实并无怨言。毕竟他生活的那个年代,便是一个强者如林的年代,在那样一个时代,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他从那样的环境中摸爬滚打过来,有这样的认知,也是正常的。 就好像我们所有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定然和所处的环境、接触的人和接受的教育等等有关。并没有人是可以完全独立于社会存在的。 我哦了一声,也不指望商榷可以就这件事情再给我任何的解释,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然后眨了眨眼睛,我一本正经地将自己发现,同商榷说了遍。“我发现有些村民很奇怪,是没有灵魂依附在其中的。你说这会不会和穷凶和极恶两只恶鬼有关呢?” 商榷听我说完之后,面色凝重有些难看。就走到窗边,看了看在外面行走的路人。我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也跟着商榷走了过去。村庄不大,加上笼罩着一层死气沉沉,所以就显得格外安静。 或者说,洋溢着一股让人特别不爽的死寂感。 然后商榷长长地吐了口气,冲着我摇了摇头,然后告诉我说,“阿迟,你是对的,他们和他们,都只是一副躯壳,里面根本没有灵魂依附。” 啊? 我刚刚还好歹摇了摇摄魂铃,但是商榷竟然可以一眼就看出来?想着这应该是一种我尚未知晓的术法,而他刚才也一定动用了鬼术,只是我没有察觉罢了。不过有些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这事情我不是已经弄清楚了吗?哪至于你特别再调查一番呢?就不能稍微省着些吗?” 我就怕他这又是操心上了。 然后商榷特别无奈地看了我一眼,“阿迟,我说这些都是小把戏,动用不到什么鬼术的,也不会对我构成太大的伤害,你这样上心做什么?还是说,你心在觉得,我连这点能耐都没有?” 虽然是玩笑话,但是我却听出了商榷的介意。于是连忙冲着他摆了摆手,十分认真地往下说。“你别乱说,我可没有这样想。” 他做摄青鬼,大多时候都是不可一世,现在被我处处管着,连用一点鬼术都会被嫌弃,自然不舒服,但是我又想到阿芙说他受了重创,须得小心翼翼,否则连十五的刑罚都不知道熬不熬得过…… 我还想陪着他,可以陪得长长久久的,所以这样的事情一定不要发生。 这样一琢磨,我看他的眼神就有些不大自然,也被他察觉了出来。就把整个身子靠在我的身上,我则靠在他的怀中。会觉得踏实,也会觉得不安。踏实是因为他一贯的安全感,而不安则是因为我担心这样的安全感并不会持续太久。 第四百一十七章 或是情愿 他呢,在我的头上,轻轻浅浅地赔了一句。“我说,你也不要太担心。我的身体情况我自己是知道的。再说了,我最近两个月都不用受刑,定然可以将养好。你呢,就不用操心了。” 然后顺便还补刀了一句。“你都不知道,你刚才开口的模样,有多好笑。” 我吸了吸鼻子,有些不爽地瞪了商榷一眼,他……他好意思说? 我那样,还不是因为他? 商榷将自己唇瓣,落在的额头上。 “不过这事情,我们还是得先和阿芙报备下,毕竟这么多灵魂因为如此方法消失,总得查到到底是什么人控制了这些灵魂,他控制它们,又是为了做什么呢?” “还有,这些灵魂,到底最后去了什么地方。”商榷无比严肃地开口,还有压抑不住的生气。 我知道他是丰都的鬼君,这都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如此事情了,那人还真是无法无天! 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我们还得查查,他们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方法,不知不觉地,就把人的魂魄给勾走了!” 人,有三魂六魄,虽然有无数术法可以勾走,但是至多勾走的,不过一魂一魄。就算道法再高深,也很难在不情愿或是不察觉的情况下,将所有的三魂六魄剥离得干干净净。可是村上的那些居民,不是魂魄不全,而是一副躯壳空荡荡,根本就没有一丝魂魄残存的痕迹。 如此干净,我都怀疑这世上是不是还有吃人魂魄的妖怪了。 不过那种东西,应该不存在吧。 商榷拉着我回到椅子旁边坐下,就一手撑着下巴做思考状,这动作虽然寻常,但是放在他的身上,又让我给看愣了,一时竟然忘记了,还有件正事等着我来处理。 我这反常,很快就被商榷察觉了。 然后,他狠狠地踹了我一脚,“真不知道你在琢磨什么事情,这一会的功夫,又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呢,就有些心虚地冲着商榷笑了笑。 又不是我不走心,有句话不是说英雄难过美人关,那我也难过美男关呀。 赶忙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打消这个有些邪恶的念头,还替自己辩解了一句。 “我又没有想歪,只是觉得事情有些蹊跷罢了,你说村上人虽然没有多少,但是这事情你不能插手,我就只能凡事自己来,这一个人一个人调查,得查到什么时候呀。” “你还真是笨。” 商榷特别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他这事情不插手,乃是同我承诺了事情。要知道鬼怪都非常重承诺,商榷,更是如此。“这事情你自己来固然麻烦,但总可以给阿芙汇报汇报,我想她一定很感兴趣。” 商榷在这个时候,把阿芙给祭了出来。tqR1 我连忙冲商榷点了点头,阿芙自然是个非常靠谱的队友,不过也对商榷这样的行为表示了深深的鄙视,他这样……算是实力坑队友吗?那阿芙大人也挺可怜的。 不过可怜归可怜,我还是取了铜镜过来,和阿芙联系。 这把铜镜,自然是阿芙送给我的那把。虽然我当时非常硬气地给扔了,但是事后还是一样很没有骨气地捡了回来。 这事情充分告诉我们,装固然可以装一时,但是露出马脚之后,是要为自己的冲动,买单的。 也就把这边的情况,简单地同阿芙说了一遍。 她开始听得漫不经心的,这到了后面竟然紧张了起来。不过紧张归紧张,还是非常有素质的,听我把话说完了,然后在再就事情简单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行吧,我知道了。你抓紧时间调查吧。” 可我本来是指望她帮忙的,这不咸不淡的一句,又是几个意思? 电话铃声的突兀响起,我和商榷都略微愣了一下,毕竟这个时候还给我打电话的人真心不多。 拿出电话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是黎琛。 “阿迟,你们家的孩子要不要了?”黎琛开口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阵问,我立马蒙住了,之前听子若的话,还以为他们相处融洽呢。 “可是我这里,应该暂时还走不开吧。”我也不想把两个小家伙交给黎琛照顾,但是现在去接,有些不大方便吧。 毕竟自杀村的事情还没有个头绪,我们这中途离开的。我怕…… 阿芙事后怪罪,会动真格。 可偏偏手机被商榷夺了过来,然后一字一顿地同黎琛说。“明天,我们明天就过来接孩子。你把地址发过来。” 然后,干干脆脆地将电话挂断。 我呢,就一愣一愣地看着商榷,直到手机重新回到我的手里,才陪着小心问了他一句。“那自杀村的事情,怎么办?” “爱咋办咋办,反正孩子不能搁在黎琛那儿了。”商榷落了一句。我就怀疑倘若不是天太晚,他今天就要飞奔过去。 见我还是一副担忧满满的模样,商榷才赔了一句。“反正这里的事情没有个头绪,离开一两日的问题不大。接个孩子,耽误得了多少工夫。” 商榷这话,说得很有道理。而且我也盼着早些见到孩子,虽然心里忐忑,但还是答应了袭来。 不过,机票只能买到第二天下午的了。 在临走之前,商榷还回了一趟地府,说是给孩子们挑选见面礼。他一贯懒散,我还以为这种事情断然不会放在心上呢。 他还同我说,真不知道这些天黎琛说了他多少的坏话,也担心见了孩子,他们会不会不喜欢他。 其实这些都是细枝末节的小事情,我也没有放在心里。只偏偏商榷这么一说,又见到他那副紧张满满的模样。 我就只能安抚了一句说,“但凡是我喜欢的,孩子们都会喜欢。” 说这句话的时候,就被他狠狠地嫌弃了一眼,然后将怀中的我抱得更紧。“我总觉得你眼光有问题,真不指望孩子们都和你一样。” 他果然又在嫌弃我了,不过这一次,我给了个漂亮的反击。 “是,是,我眼光是有问题,我眼光没有问题,能看上你吗?”这反击虽然漂亮,但是他很快就把我制服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猫妖大人吉祥 我们在飞机上颠簸了五六个小时之后,到杭州那地界时,已经差不多快晚上了。我看了看身旁和我十指相扣的商榷,忍不住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说,你不过是过去见孩子,至于那么紧张吗?你都是堂堂鬼君了,还怕自己的孩子?” 难得有嫌弃商榷的机会,所以我分外珍惜。 商榷脸上多了一抹尴尬,竟然没有反驳,只将我的手握得更紧,然后拿着之前花了十块钱买的地图扔给我。 “甭废话,带路。” 我就冲着他,点了点头,将那副地图接了过去。其实我大学的时候也曾经来过这里,那个时候是跟着两个舍友,目的便是为了来看钱塘江大潮。 那个时候还不认识黎琛,他也没有告诉过我,原来这钱塘江大潮其实并不是所谓的月汐影响,按照黎琛所说,这钱塘江之下在千百年之前就被封印了一只大妖,那大妖只有每年八月左右才会苏醒进行排泄和翻身。 所以我们所看到的浪潮其实是因为那大妖进行排泄。 我承认这个说法很新颖,但是我那之后再也没有去过钱塘江看大潮,毕竟我还是不愿意沾染上所谓大妖的排泄物的。 黎琛所住的地方就在钱塘江水下的妖皇殿,他告诉在钱塘江的堤坝之上找到一块上面刻着最帅的猫咪那块砖,随后向西走三百米,在一扇门前轻叩三下,念叨三声,“猫皇大人吉祥”那门自然就开了。 等我找到那扇门前,正要念叨的时候,商榷拦住了我,并说这不过是黎琛的小把戏罢了。门不在地方,需要潜入钱塘江之下。 我对着商榷问道,“那你就应从刚才开始阻止我呀?”却没有想到他只是笑得十分邪魅,随后说道,“只不过看你这般可爱就没有告诉你了。” 这算是什么理由? 但又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了,我只能暂时原谅了他。 因为要下水,我们便要等着天色完全黑下来,否则其他人看到了终究不好。我和商榷坐在堤坝之上,商榷的身子越发紧张了。 正所谓近乡情更怯吧。 “阿迟,你说两个孩子会讨厌我么?” 自从知道要来接两个小家伙之后,商榷就三句话不离他们,即便我是他们的妈咪,我都忍不住有些吃醋了。 “会,”我想都没有想,就给了他这么一个答案。 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没有办法的,也只能安抚了一句。“走吧,去接子契和子若了。他们喜欢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讨厌你呢。” 商榷的脸色,才略微好转了些。 下到钱塘江底下,并不难。就和上次下长江的方式差不多,商榷捏了个术法,就带着我一道进了水下。tqR1 说是水里,但是可以行走,和在陆地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黎琛的妖皇殿,也并不难找。他虽然用法术做了伪装,但我一双眼睛独特,有了鬼胎之后更是精进不少,所以并没有花费太大的力气。 只是等到进了妖皇殿,才发现这里的气氛有些微妙,和不大一样。 那里面一片狼藉,所有的东西散落一地,就好像……好像刚刚遭受到了攻击一般。看到这里,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 “阿迟,别慌。”商榷连忙劝阻了我一句。“你先镇定下,给黎琛打个电话,我四处看看。” 两个孩子都在这里,如今没有了影子,我能不着急吗?但是商榷又没有说错,着急不能解决事情。 我就哦一声,焦急地拿出电话,拨通黎琛的号码,有好几次还按错了。 但是电话的那边,是一个很礼貌、很疏远的女声响起。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话我听清楚了,可是直到手机落在地上,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只猫咪果然靠不住,就应该早些来接孩子的。 我这样同自己说。 商榷担忧地走了过来,安抚了我一句。“放心吧,鬼胎生命力顽强,不会有事情的。”我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只是在安慰我。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怪我,我没有把你们照顾好。”他一面安抚我,一面自言自语地开口,话语里是满满的挫败。 可我,却突然眼前一亮,奔到了大殿的一个角落里。 “商榷,快看。”我当初曾经和子契交代过,若是遇到了危险,便使用那种灵粉做下记号,这样一来,若是我不在身边,也可以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当时那孩子面露不屑说用不着,但还是揣进了自己的兜里。只我真没有想到,偏偏派上了用场。 灵粉画得,不是其他,乃是一只穿着黑色斗篷的恶鬼,子契尤其着重地画了斗篷上的花纹…… 穷凶。 我怔愣了下,皱眉问商榷,“是穷凶袭击了这里?那只穷凶,和我们在丰都自杀村看到的,是同一只?” 商榷沉默了下,也有些拿捏不准。 穷凶与极恶原本就十分难寻,加之这种恶鬼从来都只听从厉害道人的吩咐指派。就算不是同一只,也必定有所关联。” 他这一说,我倒是明白了些。自杀村的穷凶要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是袭击妖皇殿的这一只,它的目的我很清楚。 为的是,子若和子契两只鬼胎。 而会这样做,又知道他们恰巧躲在钱塘江,在黎琛妖皇殿的人,只有—— 卫蔚。 他,偏偏有这个能耐。 只是吧,我心里还有那么万分之一地,承认在血缘上他是我的父亲,可是他做的那一桩桩一件件,哪有丝毫父亲的模样? 那事情,连我都猜到和卫蔚脱不了干系,更何况商榷?他皱着眉头看我,就站在我的身后,模样多少有些为难。 他心里和我一样紧张孩子,却又想要先安抚我的情绪……只是,这情绪如何安抚? 手机在这个时候,再次响起。 电话那头,是黎琛慵懒随性的声音,带着一贯的不正经和玩笑。他就那么随随便便地同我说。 “阿迟,我忘记同你说了,我搬家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搬了新家 黎琛说话的时候略微有些喘着粗气,我约摸着他们应该也是刚刚才另外找到地方,所以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之前还在想为何我在钱塘江之上的时候打他电话打不通。 现在想来,他刚刚应该在带着两个孩子跑路,自然也接不到电话。 “黎琛,妖皇殿是怎么回事儿?你们是被穷凶给追杀了么?子契和子若有没有事儿?”话音刚刚落下,就遭到了黎琛的质问。 “阿迟,你可也太没有良心了。你开口就问你们家的两个小鬼,怎么都不关心关心我呢?”黎琛与我开玩笑,我也习惯了,可没有想到此时身边的某只正阴冷得抢过了电话。 “她不会关心你,她是我的妻子。” 商榷冷冷得说完这句话,随后说道,“说地址,我们来接两个孩子。” “商榷?”黎琛听出了他的声音,“我还真不明白阿迟怎么又和你在一起了,敢情情伤就不是伤,她这会就养好了?啧啧,你当初做的那些事情,我可都看着的。” 子若顺带好奇地问了一句,“猫咪叔叔,商榷是谁?死又是怎么回事儿啊?’ “商榷是只死鬼,就是当初让你们妈咪哭的那只死鬼。”我估摸着黎琛是故意说给商榷听的,果不其然我看到商榷的脸色都阴沉了下来,直接将电话扔给了我,“让他离我们孩子远一点儿。” 我只能默默得接过电话直接问黎琛地址,这一次黎琛倒是没有犹豫,直接告诉了我地址。tqR1 只是在挂电话之前,黎琛又非常“好心好意”得提醒了我一句,“阿迟,难道你忘记了你当初在乌山上的日子么?若你已经忘记了,那我倒是可以稍微提醒一下你。” 这话说得我心中一惊,可是我和商榷的过往,黎琛又不知道。 只能叮嘱一句,说是马上就过来接孩子,让他小心些,别又出了什么岔子,然后赶忙地,将电话给挂了。 顺带着偷偷地看了商榷一眼。他脸色越发阴沉,一副谁都不要招惹的模样。 我刚寻思着要怎么哄哄商榷,他就直接朝着我问道,“阿迟,你与黎琛的关系何时变得那般好了?” 那目光实在太幽怨了,忍不住就让我感觉我像是背着他跟黎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般。 可是我怎么可能和黎琛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来呢?那只破猫不但本事不够,而且脾气还那么坏。我现在就怕,他把我两个孩子给教坏了。 就把我和黎琛定下的交易,和商榷大致上说了一遍。“他当初帮我,只是因为利益。而我当初答应他,是因为我在那个时候,并无其他选择。” 我冲着商榷叹了口气,我那时自然没有对付卫蔚的本事,唯一能够同盟的,也只有黎琛了。所以纵然知道与虎谋皮,那也不是我的错。 便见得商榷眼眸有些黯淡了下去,这事情虽然的确和他脱不了干系,但我也不愿意见他这般模样。刚想开口劝劝,他就同我说。 “阿迟,我没有想过将你留在乌山,会让你面对那么艰难的处境,你那时应该吃了很多苦吧。” 我呢,也就冲着商榷摇了摇头,顺带着开导了他一句。“其实也还好呀。再说了,你也没有想过我会怀孕。” 如果不是因为孩子,我和卫蔚之间固然有矛盾,但是不至于到无法调剂,他容不下我的地步。 “不过至于答应了黎琛的事情,你不操心,我来做就是了。能做的,我尽量做了,可倘若他要求过分了……”商榷顿了顿,眼眸当中多了一抹阴诡。 “那就硬抢是吧?”这话商榷之前说过一次了,所以我就帮他开口了。顺带着忍不住地嘀咕了一句。 硬抢什么的,也不是不行。只要别把孩子给伤了。 “算了,你带路吧。”商榷也不想再在这问题上纠结了,就盼着可以早一点看到孩子。将手放在自己的腰间,神色虽然一贯慵懒,但是比之前多了些紧张。 短信也到了。 黎琛把地址发了过来,就在钱塘江附近,应该是个小区之类的吧。 商榷带着我出水,将装备和衣服换了。我便开了导航寻找小区的位置。这些事情做起来麻烦,我也想统统丢给他来。 但是…… 虽然商榷非常可靠,只是路痴的属性,让我万万不敢让他来带路。这种事情,我比他靠谱。 一路上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短信上的地址,然后又是一路寻人问路,最后到了一户人家门前,独门独院的。看外表还算不错。 出于保险起见,我还是再对了对地址。然后同商榷点头,“应该就是这里了。” 于是,我抬手敲门。 不过有瞥见商榷眼中那抹不自然,才想着他会不会有些害怕等会见到孩子,毕竟那时候存有矛盾,我心灰意冷时可说了他不少的坏话。 更不用提黎琛,他说得肯定比我更多。 就安抚了商榷一句,“不用怕,你放心,我喜欢的,他们也会喜欢。”给了商榷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就觉得,他现在比以前更有人情味了。 鬼有人情味,听着挺奇怪的。但是,我喜欢。 商榷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心中想法虽然被拆穿了,但脸上还是绷着,死活都不承认。 里面传来黎琛不耐烦的一声。 “子若,去帮忙开个门。” “好。”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又等了一会儿,门自己个就打开了。子若乖乖地站在门口,见得是我,立刻就奔到脚下,举着手就要抱抱。 “妈咪,你来了哇。” 我赶忙把她给抱了起来,黏人归黏人,但真喜欢得打紧,就抱着她走了进去。商榷也跟了进来,顺着将门一关。 房间不大,打开门的时候还可以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子契。他见了我虽然也挺高兴的,但是只是点了点头,应了声。“回来了呀。” 就这清冷的性子,果然和商榷,一模一样。 我抬头看了商榷一眼,发现他一双眼睛落在子若的身上,喜欢得打紧,顺势就将子若递到了他的面前。 第四百二十章 那就是你性子 “叔叔,抱抱。”子若立刻就把手伸了过去,我叹了口气把她塞到了商榷的怀中,顺带着埋汰了一句。 “真不知道这满世界求抱抱的,到底是依着谁的性子。” 子契已经走了过来,一双眼睛非常戒备地看着商榷,敌意说不上,不喜欢也不是,估摸着只能被定为……严肃? 不过子若顾不上,她就一双星星眼睛地看着商榷。“妈妈,这个漂亮的叔叔是爹地么?” “不是。”我还在琢磨其他的事情,就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是么,那我以后长大了,可以嫁给这个叔叔吗?”子若哦了一声,然后继续往下说。顺带着一本正经地点头,丝毫没有在开玩笑的。 我赶忙将她从商榷的怀里,抱了出来。也不敢再开玩笑,就怕小妮儿给当真了。“别乱说,那就是你爹地,他已经娶了你妈咪了,所以你就甭想了。” “哦。”子若嘟囔了一下嘴巴,有些伐开心。 商榷却是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连眼睛都眯成一线,“阿迟,你可真有意思。再说了,这性子不是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吗?就知道用些小花小草棒棒糖,骗我等你长大了就娶你的。” 我瞪了商榷一眼,这……这是什么话。 但是想到在古宅里,那个小小的自己的确举着棒棒糖问商榷娶不娶的,又觉得他说对了,自己丢人这是丢大发了。 只能,哦了一声。 敢情子若这是跟了我的性子,可是……我不认呀。 只能尴尬着将目光转向一旁,就见得子契狠狠地盯着商榷。 我也想在,他应该会有所表示吧。 “坏人。”果然,他只是落下那生冷的两个字,然后就去了里面的房间。房间推开的时候,我问到了微不可闻的血腥味。 不由得眉头一皱,心头一紧。 也亏得子若补了一句。“妈咪,我们今天被坏人攻击了。猫咪叔叔受了伤,还在里面休息呢。” 想妖皇殿一片狼藉,又想卫蔚一贯赶尽杀绝的性子,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赔着小心地问了一句。“你们没有受伤吧?” 子若冲着我,摇了摇头。 我这才把悬着的担心,暂时放了下去。回头见商榷却是一副阴沉着脸的模样,想到他不会是因为刚才子契那句话感到介怀吧。 “孩子说的话,你也放在心上?”我撞了撞商榷的手肘,然后将子若放了下去,子若就一路小跑地进了房间,还说自己要去照顾猫咪叔叔。 我也欠黎琛一句谢谢。 “不是放在心上,而是他没有说错,我是坏人。”商榷十分认真地开口。 啊? 我不明白。 “我活着时候,就有不少人这样说,是戳着脊梁骨的骂。等到我死了,谩骂也从来不少。”他顿了顿,这话是以他商鞅的身份说的,然后再顿了顿,“而且那事情的确是我处理不当,被骂活该。” 他看得,挺透彻的。 那我要说什么才好? 我带着商榷也进了里面的房间,推门而入的血腥味和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有些不大舒服,忍不住地皱了皱眉。 黎琛半躺在床上,虽然受了伤,但看上去应该并不严重,因为看到我和商榷进来,还非常有闲心地戏谑了一句。“你走之前不是和我说,和他已经一刀两断了吗?怎么现在还一起回来?” 然后,我就感觉商榷的眼中带了杀意。 黎琛也是,这算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赶忙冲着商榷笑了笑,缓和了一下现在无比紧张的气氛。“那个……之前都是误会。现在误会澄清了,所以就各归各位了。” 顺带着非常不要脸地挽住商榷的胳膊,让他不要被黎琛挑拨了,这才是继续往下说。“先别说这个了,你不是说江浙是你的老巢,怎么还是被人摆了一道?” 我还当黎琛多本事呢,现在想想,他似乎就只有说大话的本事。 不过还是关切地问了一句,“伤没有什么大碍吧。” 毕竟黎琛是因为插手我的事情,才会被盯上,虽然他帮我别有打算,但是该说的谢谢,我还是一句都不会落下的。 黎琛冲着我,点了点头。“一点小伤,我只是没有想到卫蔚竟然真敢带着乌山一大半的妖兽到钱塘江来。他闹得那么大,就不怕引起激愤,让某些人不得不管管吗?” 我以前以为,卫蔚乌山老大不过是尊称,而且就算能够调动派遣,应该也仅仅局限于人类。不过现在想想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他竟然连妖兽都可以掌控了。 不过妖兽这种东西,许以重利,也可以控制。 我们卫家,还真是最天赋异禀的阴阳家。爷爷卫子陵不说,能够暂时控制时间、遮云蔽日,甚至于要挟阎罗…… 父亲卫蔚,也是狠角色。 可到了我这一辈,我觉得我已经给卫家丢人了。可倘若心术不正的话,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是一件好事情。 我是与其做一个懦弱无能的普通人,保守自己心底的善良和做人的底线,也并非想要成为一个厉害的恶人…… 每个人追求的东西不一样,对我而言,如此足矣。 “算了,也不管那个了,快把你家两小祖宗带走。”黎琛白了我一眼,“至于答应我的事情,先记下,以后一定让你好好的还。” 子若就趴在黎琛的床边,听到这句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猫咪叔叔,你是不要子若了吗?” 一双眼睛眨呀眨呀的,甭提有多可怜了。 黎琛拿她没有办法,又只能头疼地看了我一眼,“算了,你先给你买件人皮大衣,要最好最贵的,不能让人闻出了妖兽的味道。” 这要求挺多的。 “行。”商榷帮我答应了下来,“虽然我不知道那东西在什么地方有卖,不过让阿芙张罗,应该没有问题。” 这事情交给阿芙我当然放心,只是女王大人应该不会连这种事情都要管吧。 所以,我挺怕阿芙不答应的。 不过,欠黎琛的皮衣倒是真的。当初也是因为我一时冲动,才把皮衣给弄坏了,让卫蔚发现了黎琛的妖气。 所以,我认栽。tqR1 第四百二十一章 会不会再舍下 偏偏这时候,手机还响了起来。我一边觉得奇怪,一边将手机拿了起来,不过并没有看到来电显示,虽然纳闷但还是接了起来。 然后,便是阿芙暴走的声音。 敢情这没有来电显示的电话,是来自地府,早知道就不接了。 可是已经晚了,因为电话那头的女人,已经冲着我怒吼了起来,“卫迟,你现在是不是本事了,我当初是怎么说的,让你把丰都给我看好,可是你人呢!难道你还要我时时刻刻盯着你,对你耳提面命吗?”tqR1 “别忘了,你当初对我做了什么!”阿芙提醒了一句,带着警告的说,“还是说,你想死后被我如同油条一样,翻来覆去地在油锅里炸吗?” 我差点要哭了出来,真想跪求阿芙大人,别把下油锅形容得那么生动形象嘛。炸油条,还翻来覆去。我的耳边已经响起了滚烫辣油滋拉滋拉的声音,也看到一个劲儿地往外翻腾的泡泡。 那幅画面,真不能再美了! 而且依着阿芙的性格,她一定会言出必行;我唯一庆幸这是电话,她总不至于从电话里爬出来,然后把我捉下去…… 却又是转念一想,嗯。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 只能带着无限哭腔的,同阿芙笑了笑,“那个……我们还是来钱塘江接个孩子,接了孩子马上就回去,一刻都不会耽搁。你不知道,卫蔚竟然派人将整个妖皇殿给端了,也是亏得幸好,孩子才没有事。” “好吧,”阿芙也拿我没有办法,“那快点给我滚回来,立刻、马上!” 便将电话挂断了,可我那时连道歉的措辞,都没有准备好。 只能非常心虚地冲着商榷笑了笑,赔了一个小心,“那个……阿芙让我们回去。”不过刚才阿芙声音挺大的,估计这屋子里的,但凡有耳朵,都听到了。 “行吧。”本来就打算接了儿子女儿就回去,所以也没有什么不妥。商榷就走过去将子若抱了起来。子若哭哭啼啼的说舍不得猫咪。 然后商榷脸色更黑得厉害,分明是再说自家的女儿怎么跟别的男人更亲近…… 嗯,这个问题,我也挺想知道的。 不过商榷既然抱了子若,我就只能伸手将高冷的子契牵了出来,子契乖乖地任由着我拉着,虽然脸上不爽,但并没有将手扔开。 我觉得这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所以也没有和他计较太多。 “一起吧。”黎琛突然说了这一句,然后懒懒地从床上起来,我注意到他手臂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上面还缠着绷带。 我们回丰都,一家四口团聚,她凑热闹做什么? “子若舍不得我,再说了,我也想弄清楚,卫蔚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打算。”黎琛回了我一句,稍作停顿之后,继续往下说,“还有,到了丰都给我买一件人皮大衣。” 他果然还记得这事情。 顺带着对价为提出了要求,“低于五个亿的,我不要。” 我霎时有些腿软,这数目呀。 还好是冥币。 “行吧。”对于黎琛那么过分的要求,商榷竟然没有拦着。“不过丰都是我的地盘,你不安分,就得滚回来。” 我已经闻到了淡淡的火药味,偏偏子若在商榷怀里还不踏实,伸着手就想问猫咪抱抱,不过商榷拦着,她也只能干看着。 只是眼神别提有多可怜了。 “你放心,我只是和卫蔚有仇,暂时还没有招惹你的兴趣。”黎琛回了一句,将放在一旁的小箱子拖了出来。 “但是把我逼急了,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这句话,也不是玩笑话。 “走了。”商榷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如同宣誓主权一般地将我拉到他怀里。他怀抱也挺大的,不但可以一只手抱着子若,另外一只手还能顺带拥我入怀。 “嗯。”我点了点头,只觉得这一幕,不知道有多幸福了。 倘若,子契不在这个时候补一刀的话,那就会非常完美。因为,小破孩子说,“妈咪,你确定这个爹地不会再半道扔下我们了?” 子契说错话了。 因为我感受到他的身子僵硬到了不行,带着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又想起了之前自己的可怜和无助、绝望和难过…… “不会了。”商榷帮我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声音低低沉沉的,将我抱得更紧,他的用力我并不觉得疼痛,反而是更踏实了些,然后他十分认真地告诉我。 “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这是他许给我的,承诺。 也是给子契的。 “真够肉麻的,快走了。”我很感动商榷的告白,但是一旁的黎琛已经看不下去了,狠狠地埋汰了一句,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门口窄,所以商榷抱着子若走前面,我拉着子契断后。 我注意到,子若抬着自己胖胖的小手,在他的脸上蹭了蹭,还软软糯糯的补了一句。“爹地,别难过了。” 我心里一酸。 之前的事情我们虽然都不再提及了,我也失了责怪他的勇气和动机。只是怜惜多了一分,也更想贴近他一些。 可偏偏有些破事拦着,不让我们好好过日子。 出了门就往丰都赶,阿芙有说先甭回自杀村,有事情在秦卫说。这安排挺好的,毕竟秦越才是说话的地方。 大抵是觉得走人间的路回来太耽误工夫,所以阿芙竟然派遣疾行鬼带着道路鬼过来。据说这只小鬼能够瞬间开条道路出来,如同瞬间移动一般,将你带到目的地。 听上去超级赞,但是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自己个得留在原地,要么原路返回地府,要么就走人间寻常的道路过来。 这样想来,又觉得有些滑稽可笑了。 不过这或许就是万事万物,都需要依循规矩,不能太肆意妄为了。 秦卫。 托了道路鬼的福,半个小时之后就赶了回来。然后就陪着小心,特别无奈地看了商榷一眼,小小心心的说。 “那个,你说我们真得进去吗?” 第四百二十二章 惹到阿芙了 “嗯。不然呢?”商榷有些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这种事情还有得选么? 知道里面坐着女王大人等着修理我们,但关键是逃不过去,这种事情逃得过今天,逃不过明天,我琢磨了下,早死早超生吧 就壮着胆子,刚刚打算将门打开,宁采臣就从里面跌跌撞撞地逃了出来,见得是我,摸爬滚打地凑了过来,一双眼睛里眼泪稀里哗啦的。 然后他同我说,“阿迟,你可算回来了。平等王大人要把店子给拆了,东西不知道打碎了多少。” 这平等王大人,除掉阿芙,还能是谁。 听他这么说,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给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能冲着商榷摇了摇头。“那个商榷,你真让我去哇。” “那你当初动手的时候,怎么不想那么多呢?”商榷瞪了我一眼,先抱着子若和子契进去了,就把我晾在原地,“动手其实也没有什么,谁让你把鞭子甩脸上了。” 我本来就觉得头疼,现在听商榷这么一说,更觉得脑袋都大了。这年头果然冲动是魔鬼,这什么都可以,就是千万不要冲动。 又在心中,将自己狠狠地埋怨了一番。 商榷先进去了,在外面的黎琛路过我身边的时候,也用非常敬佩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我还以为你只敢对我动鞭子,没有想到你连阎罗都敢抽!真是失敬失敬。” 失敬你个头……黎琛性子恶劣我知道,但是商榷应该向着我才是呀。 我在外面迟疑了好久,但还是咬着牙,决定进去。就往前迈了好大的一步,到底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别说逃到天涯海角逃不过,就算是死了入地府,还不是逃不过。 我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推门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 因为子若竟然已经在阿芙的怀里赖着,一个劲儿地叫漂亮姐姐,阿芙就非常满意地摸了摸她小脸蛋,但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我觉得,我女儿被挟持了。 “还知道回来了?”阿芙一面玩弄着店里为数不多的茶杯,一面眼神睥睨地扫了我一眼,“一句话不说的离开丰都,这事情也只有你做得出来吧,我本来以为你家死鬼就这心性脾气,没有想到你也遗传了?” 我也才想起,貌似商榷每次出门的时候,也没有给阿芙打个招呼,而且她就算拦了,也拦不住。 所以,她现在之所以生气,是气我和商榷两个人的心性脾气,但是……但是我一个人来担着,也未免…… 也未免有些过了吧。 “那个,我们只是去接个孩子,接完就回来。再说了,丰都的事情一时也没有什么头绪,我们不急不急。” 一面陪着笑,一面小心翼翼地同阿芙说了一句。 然后,她甩了我一个冰凉的目光,厉声说道。“是,你不着急,但是我着急,这事情都已经火烧眉毛了,知道吗?” 话音落掉的同时,手中的茶杯也朝我扔了过来,不过被商榷挡了挡,落在了一旁。然后,碎了一地。 我原本以为阿芙是恐吓我,所以不会扔准,也就没有想过躲。但是看这个角度,……她是认真的? 然后商榷护短地责怪了阿芙一句,“你好好说话就是,动手做什么,你动手就没有个轻重的。” 我知道商榷这话,是心疼我。 但是,这话不该现在说呀,这分明就是往一把烈火上浇了热油,滚烫滚烫的!果然阿芙瞬时暴走,然后补了一句。 “我动手怎么了,她躲不过吗?再说你不会护着她吗?这有问题?” 嗯,好有道理。 关键是黎琛带着子契,两人都非常有默契地点了点头,表明这事情说得非常有道理。黎琛我管不着,但子契这分明有些胳膊肘往外拐了。 “漂亮姐姐,不要生气。妈咪做事情是一向有些迷迷糊糊的,你呢看在我的份上,原谅她好不好?”子若嘟囔了一下嘴巴,开始了传说中的放大招撒娇攻击。 这一招,平素对黎琛效果不错,现在估摸着,在阿芙那里也收到了不错的效果。因为阿芙十分平静地点了点头,然后补了一句。 “行吧,我看在子若的份上,这事情就算了。那地方带着孩子去不方便,先送到地府。反正鬼胎,就应该待在地府” 自杀村危险,带上孩子的确不方便,阿芙安排妥当,所以并无一人有异议。她又拍了拍子若的脑袋,冲着她笑了笑,“以后叫姐姐干妈,知道不?” 她又单方面地决定了这事情。 关键是,我还不能说不行,也没有人替我撑场子。因为除掉我之外,其他人已经非常顺从地接受她的安排,出了秦卫。 黎琛顺带着还同阿芙介绍了一下自己。 女王冲着他点了点头,“行呀,我知道,江浙猫妖皇族后裔,黎族继承人黎琛是吧。你们猫妖一族还真是每况愈下,再不振兴个,我都替你们担忧。”tqR1 这话说得黎琛脸上无光,但是我心里欢喜得厉害。赶忙冲着阿芙竖了个大拇指,然后拉着子契出了门。 阿芙带着我们,是径直进了对面。卫蔚当初买下这个院子,或许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种植紫河车的时候方便些,事情败露之后就人去楼空了。 我对这地方排斥得厉害,于是提醒了一句,“阿芙,去地府不走这里吧。” 丰都城的地府,不是应该在阎王殿里的壁画上? “这处宅院,百鬼汇集,一样可以到地府,还更近些。”阿芙难得同我解释了一句,开了道路,走了进去。 我哦了一声,也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商榷将手伸了过来,关切地看了我一句,“阿芙说话向来不知道转弯,也不顾及他人的感受。她并未想到卫蔚是你的父亲,开口时需要稍微收敛些。” 他倒是变了,知道我刚才为什么怅然若失。 却是冲着商榷笑了笑,“没事,我也不记得,我是他女儿了。” 阿芙果然并未同我玩笑,穿过庭院果然入了地府,且入的还是主殿。主殿之上是堆积如山的文书,闵良一身官服地端坐在案桌上,他平时懒懒散散的,但是这时十分认真。 第四百二十三章 我没有见过的佛像 还挺像冥王的。 不,我貌似语病了。那家伙就是冥王。这偌大的地府,都是他说了算。 阿芙把子若还给我,就走到闵良身旁,同他低语了两句,看来自杀村的事情,已经知会冥王知道了。 然后两人一道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偏偏子若在这个时候,特别认真地问了我一句,“妈咪,你说那个穿官服的叔叔,他是从隔壁戏班过来的?” 童言无忌,闵良当然不可能跟一个孩子计较。怪就怪那句话实在说得不是时候,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就被他狠狠瞪了一眼。 不过也亏得他大度,就把这事情给算了。从身上取了一份文件给我。 “这是自杀村这些天本应到地府报道的亡灵,他们的资料都在这里了。这事情阿芙说交给你办,那五日之后我要一个结果,如果没有的话……” 所有的领导似乎都这样,做事情不在乎过程,只偏偏关心结果。闵良也是这些领导当中的一员,且还是一副无比认真的模样。 对此,我只能回复一句。“知道了。” “不过话说回来。”闵良又有些无奈地看了阿芙一眼,“我知道那地方危险,你们带着孩子不合适,可是也不能把孩子扔给我照顾呀,你知道我一天到晚有多忙吗?哪有时间看孩子的。” 我估计刚才阿芙也顺带说了这事情,所以闵良现在才就这事情提出抗议。 可是,不把孩子放在地府,又能放在什么地方呢? 这带在身边不方便,但总不能再塞回去吧? “你在地府很忙吗?怎么我从来都不知道?”阿芙狠狠地埋汰了闵良一句,将所有事情都交给底下人处理,他冥王应该非常轻松吧。 “瞧你说得什么话,我当然很忙了。”闵良冲着阿芙十分确定地点了点头,那叫一个严肃地开口。“再说了,我堂堂的冥王,你让我看孩子,说出去也很丢人。” 他还顾及着自己的颜面。 知道闵良喜欢阿芙,所以阿芙就成了他的死穴,我和商榷就在旁边看着,知道事情阿芙一定搞得定,而关键就在于要怎么搞定了。 不插手,我们要做一个有素质的观众,这好好看戏就成了。 阿芙走到我面前,将子若从怀里捞了出来,往闵良的怀里一扔。我发现子若这孩子什么都好,也不认生,似乎见人就要抱抱,然后无论到谁怀里都会非常安分,不哭不闹。 “把孩子收好,就当我欠你人情,行不行?”阿芙下了最后通牒,然后补充了一句,“我这已经算是给足了你脸,你呢,就甭给脸不要脸了。” 然后阿芙还补充了一句,“能让我卖你一个人情,可是非常不容易的。你最好考虑清楚吧。” 我看闵良那表情,已经有些动摇了。 阿芙走到桌边,翻找资料,走得有些远了。 我寻思着闵良看样子不喜欢孩子,就想着把子若从他怀里抱出来。哪知道小妮子趴在闵良的身上,补了一句。 “帅叔叔,您就收留我和子契哥哥吧。我到时候把我漂亮霸气的干妈介绍给你认识呢,我还可以帮你打掩护,给你说好话呢。” 我突然觉得有些头疼,这……这是我的女儿吗? 搭讪技能无师自通不说,这还教导冥王应该如何而勾搭良家妇女,搭桥牵线做僚机了……我觉得,她太可怕了。 闵良也没有反应过来,只是问了一句,“那个,你干妈谁呀。” 子若就冲着还在整理资料的阿芙努了努嘴巴。 “行吧,孩子放在我这里。等把事情做完之后,立刻马上回来接。”他这就算是答应了,阿芙的人情是一回事情,子若刚才的加码也得算在其中。 商榷也走了过来,和我咬了咬耳朵,“你教的女儿,很有本事嘛。”他嘲讽了我一句,顺带着给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我那么冷清的性子你知道,所以这个女儿断然只能像你。这么没皮没脸的,我也算是长见识了。” “商榷!”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什么叫着我把女儿教坏了,还有什么叫着她像我,我什么时候跟她一样了? 子契倒是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难道就好了? 都冷成冰山了。 阿芙把资料拿在手里,原路返了回来,“你答应就好了,你放心,丰都的事情耽搁不了几天了。让你看孩子,别说你不情愿,我都不放心。” 闵良对此,只能呵呵了一声,竟然也没有提出异议。 果然,喜欢一个人,她说什么都对。 就是不知道阿芙对人家,那是个什么态度。 …… 我们四人,没有回秦卫,而是直接走的地下入自杀村,阿芙同我们介绍,“你上次说村子里有穷凶极恶两只恶鬼,又说在街上有部分人灵魂已经被抽空,只是行尸走肉。我觉得事情不对,就把事情调查了一番。” “我发现镇上的村民,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教堂做礼拜。一个很奇怪的礼拜,然后同时也会拜佛像,只那佛像,旁的不说,就连我都没有见过。”tqR1 我记得阿芙同我说过,当年太乙真人用莲花做肉身的时候,一个做了哪吒,另外一个做了她。那怎么算来也应该是商朝前后吧,她活了那么久,什么没有见过,竟然还有她不认识的佛像? 然后阿芙又同我们说,“从这条路往外穿,就到了村民们经常做礼拜的那个地方,那主持集会的少女我见过,乃是一寻常人,会些把戏,但是并无奇怪之处。” “没有鬼气。”他知道我要问什么,还十分严肃地补充了一句,“而这也是我觉得不妥的地方。”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注意到商榷握着我的手一紧,分明是有些担心,也就用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宽慰了一句。“没事,我们走一步看一步,不行还有阿芙。” “旁的事情,你指望我,我没有问题。”阿芙瞪了我一眼,然后补充了一句,“只这件事情不行,因为我也拿捏不准。” 我奇了怪,这世上还有阿芙没有把握的事情? 第四百二十四章 控制极恶的女人 可偏偏还将她一本严肃地挖了我一眼,然后稍微一顿开口。“再说了,这事情本应该是你的事情,我已经仁至义尽地帮你查到这地方了,你还想我怎么样?要知道,这是你欠我的。” 大抵怕我狡辩不认账,她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我地府那么多事情,这里我顾不上!” 说完,扔下这句话,就自顾自地转身回去了。 我们已经可以看到出去的大门,红色木漆。这绛红色虽然平素大部分时候会觉得它红艳艳、喜气洋洋的。 但……有时候也会觉得血淋淋,瘆的慌。 知道阿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回来了,我就浅浅地看了商榷一眼,“那个,我们还出去吗?” 恐惧来自于未知,更何况眼前这一道门,我知道它推开注定是危险。担忧、忧虑、不安等多种情绪在我心头笼罩。 商榷安抚了我一句,“阿迟,没事,我陪着你。” 这句安慰挺简单的,但是我听他那么一说,悬着的担心就给落了下来,然后冲着商榷点了点头,“好。”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放心了下来。 但是偏偏黎琛又补充了一句。“你不从这里出去怎么说,难道还打算原路返回吗?你原路返回,那平等王能放过你?” 同样的一个意思,商榷说来我喜欢,黎琛说来就只想给他一鞭子。 果然,他性格就是不讨喜! 虽然黎琛也没有说错,就算只是因为阿芙的关系,我也万万不敢原路返回呀。tqR1 只能非常硬着头皮地将那道虚掩的门推开了,推开门的瞬间,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我有些猝不及防,眼睛都睁不开。 不过感觉到有人把我拉入怀中,然后伸了伸手帮我挡了挡。 霎时,就甜了。 商榷还在旁边埋怨了一句,“都是当妈的人了,怎么还不能改改你冒冒失失的性格,这什么都第一个往前冲,就不怕遇到危险吗?” 虽然严厉,但是藏不住宠溺。 于是我就赶忙冲着商榷点了点头。顺带着赔了笑容看他一眼,“那怎么办,你走前面的话,我还不是不放心。” “真是肉麻得看不下去了。”黎琛用手捂住了自己的一只眼睛,然后插队挤了过来,“让让,以后我走前面就得了。你这做人的,难道就不知道一句话,叫着秀恩爱,死得快吗?” 然后我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顺带着总结了一句。黎琛这是嫉妒,是赤裸裸的嫉妒。 不过总算记得有正事要做,所以也没有和黎琛计较太多,而是将周围的环境打量了一番。这地方还是非常荒凉,应该是村外的一处郊区,荒草丛生的,看着阴森森的。 不过这也挺合情合理的,毕竟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忙着自杀,别的事情应该顾不上,这里又十分荒凉,平日里没有个人打点,应该正常。 我四下环顾的时候,商榷就吸了吸鼻子,惹得我有些担心,不安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这里,有小鬼的气息。”商榷顿了顿,开口。 我知道他鼻子一向非常灵光,尤其是在鬼气方面。不过听商榷说有小鬼,我悬在半空当中的心,竟然放了回去。 当然了,这地方有小鬼才正常,证明事情是鬼怪所为,我好歹可以凭着我们的本事斗一斗,可倘若一直没有头绪,那才让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都是些什么小鬼?”黎琛竟然也赶了兴趣,其实我挺想知道,他一路尾随我们到丰都,除掉是因为要一道对付卫蔚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打算呢? 可是,他到底存了什么打算,我一时又说不上来。 商榷就不想搭理黎琛,只拉着我的手,继续往前走。看样子他和我一样,挺不想在身边多个人的,但是偏偏的,黎琛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扮演一个电灯泡的角色。 还是高度数的电灯泡。 我们再往前走,穿过一条小路,就看到了阿芙说的教堂。不过和自杀村一贯荒凉不同,这地方竟然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十分漂亮。 一看就知道经常有人过来收拾。 我之前因为某些事情曾经心灰意冷过,虽然还不至于一心求死,但总算是觉得生活毫无乐趣,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而这村子里的人,既然还有心思来打扫教堂,就说明……他们挺看重这地方的,起码比自己的性命更看重。 阿芙说了,教堂很奇怪,让我们进去看看。 商榷扔了一片树叶在我头上,说这样就没有人可以看到我了。这是非常简单的障眼法,可以瞒住一般寻常人,至于他不用这一招,他是鬼,不想让人看到,他们就看不到了。 我又是看了黎琛一眼。 意思是,他用不用也求一片树叶。我对妖没有什么概念,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本事。 “不用。”黎琛瞪了我一眼,然后变成了一只小猫,和寻常家猫相比,并无什么区别,但威风凛凛,毛发鲜亮。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意思也非常明显了。他把自己扮成这幅小猫的模样,混进去就是了。 我们还没有进教堂,我就被商榷拉了一把。 他带我躲到一旁,指了指前面那个穿着黑色长裙,修女打扮的女人,她的身后跟着,对她恭恭敬敬的极恶。 穷凶和极恶,虽然打扮差不多,但是经过我的观察发现,极恶的黑色披风上会有一点细碎的白色小花,但是穷凶是没有的。而且据说穷凶为母,极恶为公,两人互成兄妹。 当然,后面一种说法,有些不大靠谱了。 “那女人有问题。” 我记得阿芙曾经说过,教堂的主持是一个寻常的女人,只是稍微会些把戏罢了。可是,她若没有本事,那极恶在她身边为什么会那么听话? “废话,那就是一张人皮。”黎琛恢复了人形,靠在一旁懒懒散散的说。“曾经,我也有一张类似的人皮大衣,我披上的时候,人神鬼怪,都看不出我的本尊。 他说人皮大衣的时候,分明恨得牙痒痒的。也是,那么宝贝的一件东西,竟然被我给弄坏了,后来甚至泄露鬼气,让卫蔚发现了他的本尊。 第四百二十五章 人皮的大衣 以至于后来还被端了钱塘江的老巢。 虽然,这几件事情并无直接的因果关系,但是间接的,我觉得自己还是需要承担一些责任。 我这刚刚准备道歉,商榷却不按常理地,堵了黎琛一句。“不就是一件人皮大衣吗?等过两天给你买一件,多大个事情?” 我觉得,倘若不是自杀村的事情着急,他都打算先去找小怜,买一件皮衣了。 商榷脾气不好,可黎琛也脾气不好,也堵了一句。 “哼,那种衣服你真以为满大街都可以买得到吗?我告诉你,得在专门的鬼市,由专人贩卖,而且每一件都是VIP特别定制,是会专门登记,负责售后的。” 他头头是道地说道,看来那件皮衣的确非常宝贵了。 “那也是你没有本事,妖兽明明修炼到一定的程度,是可以隐藏妖气不被发现。你就是不成气候,才会借助于外物,遮蔽隐藏。” 商榷回了一句,半点不饶人。 我就有些头疼,你说他们一个是存在了两千多年的丰都鬼君,一个据说上了千岁的金华猫,如此两只,竟然可以如同小孩子一般的吵架。 我觉得,他们赢了。 这个时候竟然只有我记得正事情,先问了黎琛一句,“你确定那个女人,穿了一件人皮大衣吗?” “我猜的,我只是觉得依着极恶的性子,万万不会屈服在一个女人的身上。不过倘若阿迟你想知道那是不是皮衣的话,我有个办法。” “嗯?”我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地看了黎琛一眼。他这,是什么意思……tqR1 “用皮鞭抽下。只要在人皮大衣上留了痕迹,就不信不会泄露鬼气。”他一面说,一面玩弄自己的爪子,“只要有一丝一毫的鬼气,我们的鬼君,都能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是吧?” 商榷皱着眉,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叹了口气,这倒是个不错的方法,但就是让我深入虎穴了。因为,我们当中能用鞭子的人,似乎只有我了。 我看到商榷不放心,似乎打算上前抢了鞭子,就连忙冲着他笑了笑,摇了摇头,“这多大点事情,交给我就是了。” 他担心我,我知道。但是这事情倘若我可以做到,那就万万不会让商榷再操心分毫了。 况且,这事情并不难办。 于是我将手中的鞭子一握,然后取下头上的叶子走了出去。临走的时候,听到商榷同黎琛说了一句。“希望你给的,不是一个馊主意。” 黎琛懒懒地回了一句,“你要她一直跟着你,就得让她证明自己。而不是永远活在你的庇佑下。只有彼此方方面面更接近更合拍,才能在一起更久。” 这话说得,很有水平。 虽然,我没有听明白。 商榷估计也没有,因为他回了黎琛一句,“这事情,就不劳烦妖皇大人您操心了,您顾着自己就是了。” 我扶了扶头,又有些头疼。 却是走了出来。 我紧了紧手上的鞭子,最先抽的一下,并没有落在女人的身上,而是到了极恶身上,极恶叫了一声,顷刻间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循着气息,但是并没能觉察到什么…… 女人有些奇怪地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那是一张很寻常的脸,算不上漂亮,也算不上丑陋,只能说很一般,非常一般。 也没有个特色,估摸着丢到人群里,找都找不到。 “小姐,你是谁,你刚才在做什么?” 她问我,声音也没有起伏,我的出现,按照道理应该在他的预料之外,但是他对此,竟然表现了相当的淡定? 就好像,一切尽在掌握? 我眨了眨眼睛,将自己心中的迟疑压了下去,稍微顿了顿之后才是开口说道,“我是一个驱鬼的道士,其实也没有什么恶意,刚才是看到您的身边,有一只恶鬼。” 我提到恶鬼两字时,修女缓缓地点了点头,并没有矢口否认,而是……非常干脆地,承认了? 可是他并非是蠢笨之人,按照道理,不至于连这样的事情都往身上揽吧。 我皱着眉稍微迟钝的时候,又听她继续往下说。“人有人的烦恼,鬼也有鬼的烦恼。活着的时候尚且可以找到人来倾诉烦恼,死了还是不是一样,我既然看得见,帮帮忙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她一面说,一面对我浅浅地笑了笑。 那笑容深邃极了。 我皱着眉头,往下咬住自己的唇瓣。虽然知道她说的,乃是欺骗我的妄言,事实根本不可能是这回事情。但是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下口。 因为,她虽然长得挺一般的,但是一双眼睛锐利得厉害,仿佛可以洞察人心。 我咬着唇,想到自己出来的目的。 并不是要给她讨论一个谁对谁错呀。 这样一想,我倒是觉得豁达了些,直接抽了一鞭子打在她的手上。皮肉微微裂开了些。 “有鬼气。” 商榷顷刻间已经到了我的身旁,戒备地看着女人。 黎琛也懒懒散散的出来,不过就站在墙角,只死死地盯着她,并不打算过来帮忙。 他是觉得,这事情根本就不用他出手。 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甚至于我觉得连商榷都不用紧张,这事情我又不是搞不定了。可是纵然知道不是敌手,但是那个女人还是表现得非常镇定,并无一丝一毫的慌乱。 她这模样,倒是让我和商榷,卫蔚觉得有些不妙。 “怎么了?” 我回头小心问了商榷一句。 而他竟然也非常难得的,冲着我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小心些。” 我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你到底是谁,你来自杀村又是为了什么?”我将手中的小皮鞭握紧,又是狠狠地,将修女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既然刚才商榷有觉察到鬼气,那她,一定就不是人。 只是,披了件人皮大衣。 可偏偏,修女还是气定神闲地开口,“我已经说过了,我在这里,是受到主的指引,来救助那些误入歧途的可怜人。” “那它呢?”我指着极恶,“别告诉我,你连鬼都能渡!” 第四百二十六章 诡异的修女 她点了点头,并不否认自己的身边藏了只恶鬼,只笑了笑指了指我身旁的商榷。“你和我,还不是一样。” 她的目光瞬间落在了商榷的身上,我却只是冷哼了一声,“我与你不同,他虽是厉鬼,但却是善良的。” “善恶如何区分?”这修女就那般静静得看着我,“这善恶的标准是你来定义的么?” 我向来嘴拙,偏生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突然有些迷糊起来,但我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道。 “善恶不是我来定义,但是也不是由你来定义。每个生命皆有其命理,而你却故意夺走这些村民的灵魂,改变他们的命理,你便是恶!” “那你呢?你的出现改变了我的命理,算不算恶呢?” 这绝对是诡辩。可我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就在这个时候,商榷冷凝的声音响了起来,“阿迟,别听她胡言乱语。” 伴随着商榷的这一句,我的神智瞬间清醒过来,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修女的脸色变了,原本平静无波的神色此时竟然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她嘴角慢慢上扬,可那弧度却是停不下来,直到整张嘴都已经咧到了耳后,可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我刚扬起皮鞭,她的身子就开始极速后退。 “去吧,赶走这些想要阻止你们获得心灵平静的人。” 那修女的话音刚刚落下,她身后教堂的门直接被打开了,此时从教堂里涌出来许多我觉得眼熟的村民,那些村民在看到我的时候,眼神由平和瞬间变成了暴戾,直接朝着我们三个攻击了过来。 黎琛原本是慵懒得站在一边旁观的,可当村民涌过来的时候,他低喝了一声,“我去收拾那个修女!” “不用你!”语罢,商榷的身形已经动了起来。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就不能稍微关注下重点?可是黎琛到底没有追出去,因为村民拦住了去路,他出不去,就眼睁地看着她逃走了。tqR1 “现在怎么办?”我皱眉问商榷。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晚些再想办法。”商榷皱眉,回了我一句。也,只能这样了。再说这些村民,也是因为被修女蛊惑了,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吧。 要摆脱一群村民的纠缠,并不难。只一会儿的功夫,我们就逃了出来。 等到已经没有人追上来之后,我们这才停了下来。 “你刚刚说什么?”刚刚停下来,黎琛就伸出了自己的猫爪子指着商榷,商榷也是分分钟要暴起的节奏。 我直接拉住了商榷,然后瞪着黎琛,“干什么啊?被人赶出来了很开心,是么?” 商榷转过身去,黎琛也收起了自己的猫爪子,“那个修女不简单。” 听到黎琛转变了话题,我也非常开心,非常赞同得点了点头,她真的很厉害,而且刚才我看她,觉得整个人都要陷进去了像。” “其实就是一种非常低端的鬼术罢了,只是因为你没有注意所以才会中招。可是穷凶去哪儿了?” 是呀,穷凶去哪里了? 商榷的话刚落下,我就转身朝着那教堂看去,那教堂的门已经关上了,虽然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可却隐隐传来颂歌。 那颂歌的声音似乎有魔力,人听得久了,当真会觉得内心一片澄净,就像是置身于一片大海。 大海波澜无惊,蓝色的海水像是将你包围了一般,但人的心里承认是有极限的。最开始看着那大海是平静,但是看得久了,绝望就涌了上来。 那绝望最初就像是气泡,只能漂浮在自己心间,让人产生想要自杀的意念。可当那气泡越来越大,将全身包裹的时候,灵魂便已经被控制了。 我被商榷唤醒的时候,我只是呆呆得看着商榷,伸手抱住了他,带着疑惑地开口,“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在刚刚,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就是让商榷和黎琛守着我,我去体验一下那修女所为的仪式。幸好我只是到了那气泡产生的时候商榷就叫醒了我。 “刚刚你的神色特别挣扎。” 商榷安慰了我两声,我这才将刚刚我的感受告诉了他们。 黎琛接了一句,“这也是有迹可循的,不是说有许多人在海上漂流最后自杀了么?不是被饿死的,而是绝望而死。” 黎琛的话让我明白了村民脸上的绝望从何而来,但是因为那修女可以控制村民,我们决定先回去。 但是商榷在走之前又问了一句,“你们后来看到穷凶了么?” 我和黎琛摇了摇头,我直接问道,“之前你也说过,那穷凶是恶鬼,而且当时可以伤了黎琛。不至于被我一皮鞭就灭了。” “穷凶与极恶不可能那般就消灭了,而且后来穷凶一直都没有出现。那修女的本事也让我觉得奇怪,她身上有鬼气,也会使用鬼术。” 商榷说完,朝着我看来,“阿迟,那个时候你可看清楚了她的本尊?” 我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最终我们还是决定先回到丰都计划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只是这一路上,商榷和黎琛两个互相看不顺眼,反正有时间就会斗嘴。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愿意劝一劝,到最后的时候我恨不得端个小板凳磕着瓜子看着他们斗嘴。 等到回了秦卫,采称兴致勃勃地出来接我们,还非常兴奋地同我们说。“阿迟,今晚有个非常热闹的鬼市,你要不要去?” 我虽然挺喜欢鬼市的,但是丰都城那么多事情都没有解决,哪顾得上出去玩?刚想着拒绝,黎琛却先一步答应下来。 “去,一定去。” 我瞪了他一眼,他这,又擅自帮我决定了?只黎琛压低声音同我说,“我那也是为了你好,你正好可以再鬼市上给我买件皮衣,也正好调查一下,修女的衣服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黎琛上次说过,那种可以完全遮掩住鬼气的皮衣,只会在一些非常特别的,VIP定制店里。而为了做好售后,每件皮衣都会登记客户信息,我们倘若想要知道修女的身份,这出发点倒不错。 第四百二十七章 人皮大衣店 丰都的夜晚与乌山是迥然不同,乌山不管是夜晚还是白天,总带着压抑;而丰都,是人与鬼和平相处的地方,白日里是人类活跃的时候,到了晚上,就只剩了亡灵。 夜市刚刚开始,我和商榷就出了门,最后还是没有带黎琛。主要是我想清静得探查一下这件事情。 这一路走来,我将商榷的手牵得更紧了一些,之前的种种就像是走花观马一般在我的眼前闪过。 商榷似乎也知道我的心思,那牵着我的手不肯松动半分。 “阿迟,你看……”商榷指了指天空,也不知是谁在放孔明灯,天空中星星点点得煞是好看。 我正仰头看的时候,商榷搂住了我,“等这件事情完了之后,带上子契和子若,我们一家子去放可好?” 我想了想若是子契和子若来了鬼市,指不定会多麻烦。却还是点了点头,我们一家还没有好好游玩过。 人皮大衣的店,藏得很深。据说还得有专人介绍,否则不能进去。 我们根据黎琛给的地址,走到了一家十分普通的店门口,从外面看,这不过就是一家十分普通的的衣裳店。商榷牵住了我的手,这才进入到店内,第一层也是装扮得十分普通,里面基本都是一些基本的衣裳样式。 他就同我说,“我怎么不知道丰都城还有这么个地方。” 他这一说,我也隐隐觉得奇怪,不过商榷就算是丰都的鬼君,也不能面面俱到,什么都知道吧。 “鬼君大人、鬼君夫人,您来了……” 我们刚刚进去,就有店员迎接了上来,这店员身上没有鬼气,但是能够认出来商榷的身份,并且在这鬼市之中安然无恙就证明了他也不是一个简单的货色。 “鬼君大人,您想找些什么啊?”店员看我和商榷在店铺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这才问道。 我和商榷对视了一眼,我这才朝着他说道,“我们想要的不是这种。黎琛介绍我们来的。”随后我递给那店员了一根猫毛。 那店员一看,深深看了我们几秒,这才笑着说道,“鬼君大人,您早说啊。若是您的话,我们根本就不需要这个东西的。” 只是他虽然这么说着,但却还是很好得将猫毛给收了起来。 “请!” 他带着我们直接进入了后室,我承认,我曾进过地狱,可眼前场景,也挺渗人的。 那些人皮大衣就如同普通衣服一样,一件件的挂在衣架上,只是那些衣架应该是特制的,人皮大衣竟完全被撑了起来,就像是一个个失去了生机的人伫立在那里。 细看之下,你可以清楚得看到那些人皮大衣上还残存着人类才有的绒毛和细细布置下的血管。若不是他们的眼神空洞,我真的要认为这是生人。 “鬼君大人、鬼君夫人,您们看,这些都是我们新到的货品,保证新鲜。既然,您是黎琛大人介绍来的,也应该知道我们这里的质量保证。” “你们这些是如何制成的?怎么可以保证去除鬼气?”我捏紧了自己手中的皮鞭。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一个小店员罢了。夫人,您也知道的,这种事情都有机密。” 伴随着这句话,他砰的一声打开了头顶上的灯,可这盏灯没有丝毫的热气,只是发出惨白惨白的光。 在这种光芒之下,这屋子里的那些人皮大衣似乎都要活过来一般,我紧忙往商榷的身边挤了挤。 鬼怪不可怕,可这种地方却无比瘆人。 “黎琛是你们这里的客户,你们应该有他的尺码。来一件顶级,长相普通的。”说完,商榷就砸了一叠钱在那个人的面前。 “黎琛大人的衣服,可以用这一件。”他合上了自己手中的账本,随后直接从最高层的地方取了一件下来,直接递到了我们的手中。 “若是不喜欢,三日内可以换。” 我不愿意去接,我总觉得这个东西有些邪,商榷看了我一眼,却是先一步接了过来。 “别忙,我要查从你们这里销售出去的一件大衣。”商榷直接按在了那账本之上,紧盯着那个店员。 “鬼君,这个不太好吧?我们有义务保护客人的隐私。”他怯生生得对着我商榷说道。 “商榷幽幽得朝着他问道,“你既然叫我一声鬼君,也知道丰都这个地方的规矩。” 商榷的话果然很有威慑力,那人很快就带来了我们想要的消息。但是他只能给出来,那人皮大衣是卖到乌山,至于主人是谁,却再也不能细化了。 可乌山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自杀村的事情果然跟卫蔚脱不了关系,他是乌山的老大,自然没有人可以逃过他的眼睛来做这些事情。 走出店铺之后,商榷搂着我更紧了。 只卫蔚,到底要做什么? 回去之后,商榷就把那件皮衣,扔给了黎琛。黎琛接过去闻了闻,只说了一句,“不错,这倒是新鲜。” 可一想到皮衣上,到处沾染着鲜血,我就打了个冷颤,害怕算不上,但是不舒服也是真的。 正巧阿芙也在秦卫,就询问我们这一趟到底有什么收获。我迟疑了下,倒是商榷先一步说。 “修女你的那件皮衣,就是在丰都买的,至于是什么人,具体不知道。但是店员同我说,那人的确是乌山的。”tqR1 商榷话音落在地上,阿芙就起了兴趣,将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缝隙,她冲着他,轻轻摇头讪笑了个。 “所以……自杀村的事情,卫蔚果然有插手。” 如果说之前只是我们的一个推测,那现在推测便落到了实处。虽然挺不想点头的。但是阿芙又没有说错。 我也只能冲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阿芙过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个小本子,应该是记录了一些事情,“这事情抓紧些。” 闵良只给了五天的时间,这能不抓紧吗? 他虽然平素性格不错,但架不住到底是冥王,倘若真上纲上线了,事情甭知道该有多严重。 第四百二十八章 前往教堂 “那就先这样吧,我先下地府了,这底下的事情,也麻烦。”阿芙听我们说完之后,就将手中的本子合上,然后吩咐了句。 见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许是猜到我会问什么,就懒懒回了一句,“孩子在地府极好。我还以为闵良不会喜欢小孩子,但是他和子若玩得不错。” 我连忙点头,女王大人真好人,不但知道我担心什么事情,而且还给出了一个让我满意且放心的答案。 孩子在地府好好的,我也可以放心。 然后,她便打哪里来的,就到哪里去了。 “我想再去那个教堂看看,阿芙说他们每个星期二都会有个盛大的礼拜,今天,刚好星期二。” 商榷点了点头,他最近变得挺听话的,会在大部分的时间遵从我的意见,并不反对。不过偶尔揶揄挖苦我一两句,又和以前一样。 我便再将目光落在黎琛的身上,他还在欣赏我刚刚带回来的人皮大衣,我虽然对钱十分敏感,但是对冥币没有个概念,也不知道花三五亿买的皮衣,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你去不去?”见得黎琛不搭理我,只能非常耐心地问了一句。不过在心中就盼着他不要跟上来。商榷和我一道就挺好了,他个电灯泡就不要跟上来了。 “不去。”黎琛连头都懒得抬,就算是给我了个回复,然后将皮衣翻了一面,细细摸索,“这都多大点事情,你们摆不平吗?回来给我说个结果就好了。” 虽然我也不想他跟着一道,但是就冲着他刚才说话的语气,就让人一百个不满意,回来汇报?他又不是我的上级,凭什么要我给他汇报? 如果不是商榷拉了我一把的话,我估计依着自己的暴脾气,应该当即就和黎琛杠上了。 他一面拦着我,一面补了一句。“难道你希望这只死猫跟上?” 得,我又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危险。 智商一下子就回来了,于是我赶忙挽着商榷的手,冲着他摇了摇头,“不想,我才不想他跟过来。就我们两去,我听你的。” 然后,商榷的脸上,才是稍微好转了些。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眼光出了什么问题,他总觉得我和黎琛之间有猫腻……但是这怎么可能? 不过我们出门的时候,我注意到黎琛在换皮衣,皮衣穿上不麻烦,就三五秒的功夫,然后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怎么,他要出门? …… 去教堂的路,我已经非常熟悉,就带着商榷一路往西,穿过街道,朝着郊区那边走去。一路上,并没有看到几个路人。tqR1 仅有的,也和我们的方向保持一致。 “他们也是去教堂?”郊外非常荒凉,除掉教堂一处之外,再无旁的东西。不过倘若他们也去教堂的话,倒是和我们的目的地一致。 “自然。”商榷回了我一句,“这里的人,连活都不想活了,我还真不知道那教堂有什么魔力,值得他们每周都去一次。” 他这话语里,隐隐有些嘲讽。我将眉头皱了皱,虽然挺想反驳他,但是却又想不出,应该如何反驳。 “走吧。”他抬手在我头上轻轻点了下,下手不重,语气里虽然带着嘲讽,但也不妨碍有宠溺,“真不知道你又在琢磨什么奇怪的问题,拿去穿上。” 他给我的,是之前在丰都几次用到过的隐形斗篷。我们上次和修女闹了矛盾,估摸着被村上不少人记住了,所以带上这个方便些。 也为了不再打草惊蛇,让那个披着人皮的修女,发现我们的身份。 我也挺想知道,她褪去那件人皮大衣之后,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把隐形斗篷穿好,我们一前一后地入了教堂,教堂里已经坐满了人,坐不下的人,就站在一旁,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虽然人很多,但是并无一点嘈杂。 不对,他们从进来开始,就没有一人发出过声音,不说话,脸上也并无太多表情变化。如果不是细细观察可以看到呼吸,我都要怀疑他们,是否还活着了。 为了更方便观察,商榷带我去了最后一排。因为整个教堂呈现阶梯状,散状分布。那地方虽然偏僻,但视线不错。 我们刚刚坐下,就瞧得一身黑衣的修女缓缓走了上来,说她是修女,但是这身修道服,又和寻常在影视作品中看到的不大一样。 因为不做礼拜,不信宗教,所以我对他们的接触也不多,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真人这还是第一次。 之所以说她和其他修女不同,乃是因为她在衣服袖口的位置,加了一个别针,别针上绣着一只十分漂亮的小鸟,栩栩如生。 我看得清,不是因为视力极好,而是因为商榷十分贴心地,为我准备了望远镜,用那东西架着,自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极乐鸟。”商榷的目光也停在别针上,稍微顿了顿同我说。“极乐鸟也是天堂之鸟,传说住在天国乐园里,是极美极美的象征。” 他说的时候,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细缝,隐隐还带着嘲讽的意思。我偏着头,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他眼中的意思,我应该明白。 他是在说,这种本应该供奉幸福,象征快乐的小鸟,竟然被鬼怪标榜,人们受鬼怪蛊惑,以为是可以获得幸福,没有想到却惹来无妄之灾。 我想去阻止,但又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才好,总归不能走过去拉着他们,让他们快快离开教堂,以后别回来了。 这样做太冒失了,而且根本就不会有人会听从。 我只能讲自己的隐形斗篷,拽得更紧。 “这世上活着就是苦难,唯有死了才是真正的解脱。”修女的声音响了起来,只有在这时她原本平淡无奇的容貌,才会因为一双眼睛绝对闪耀,而变得不再平凡。 底下的群众也是随身附和。 我皱了皱眉,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竟听得商榷压低声音说了句。“极恶来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人与鬼契 我听他这么一说,连忙抬头,寻找极恶的身影。 也不用我找,因为不过刚刚一抬头的功夫,便见他就站在修女的身后,身影虚空幻灭,时隐时现,身形巨大。 不过肉眼凡胎,是瞧不见厉鬼的。 我这陡然看到它,心中难免膈应一下,也被吓了一跳。商榷站我身后,瞧见我眉头一皱,倒是忍不住地轻笑出声。 “阿迟,我说你跟着我这些日子也见了形形色色的厉鬼,怎么还怕呢?” 这语气算不上是嘲讽,充其量顶多只能算是戏谑,但是我狠狠地瞪了商榷一眼,他那说的是什么话,就算我见过再多的鬼,我的本质还只是人,怕鬼,理所应该。 而且,极恶那副模样,真的非常吓人。 偏偏它的身子,还在修女的祷告声中,逐渐变得膨胀了起来,到最后填充满了整个教堂。甚至于,距离我,也只有一步两步的距离。 仿佛我一伸手,就得和它碰到。 隐隐的,有些不大舒服。商榷却将我往后拉了拉,让我可以躲藏在他的身后。我点了点头,挺顺从地接受了他这个安排。 不过我们带着隐形斗篷,极恶应该看不到我们。 只是,气氛有些压抑罢了。 村民们却纷纷站了起来,就站在原地上,和修女一起做祷告,他们说的,断断续续,又夹杂浓重的地方乡音,我听得不是很懂。 大概是说,听从圣女的派遣,快快离开痛苦生活的人间,去往真正享有幸福的天堂…… 我皱了皱眉,难道是这世上所有的邪教,都喜欢宣传这样的一套?不过自杀之人,乃是重罪之身,死后还得下往地狱救赎,就算最后赎了罪孽,也很难再为人了。 因为,他们曾经不尊重生命,亵渎生命,也就失了机会。 便是如此。tqR1 可是修女让他们念诵的祷告,分明是另外一个意思,仿佛逃避了这世上的苦难,去到另外一个世界,就可以获得幸福。 荒谬得,我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我听不下去,商榷自然更是如此,就在身旁,懒懒地补充了句。“其实活着和死了,并无太大区别。倘若有些事情活着的时候逃不过,那纵然是死了,也躲不掉。” 我在认识商榷之前,会觉得地府鬼神都十分玄妙,可是和他相处久了,也慢慢觉得它们和我们似乎差别不大,人死了就变成了鬼,执念放不下滞留人间,债务还不清就在地府偿,仅此而已,还真无太多的区别。 在我感慨荒唐的时候,祷告已经结束了。我便见修女从桌上取了纸笔过来,守在门口的位置,让人在上面签字。 极恶恢复了往日大小,就守在一旁出口,村民们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就往外走了出去。路过极恶的时候,它就张了张嘴巴。 我便看到一抹灵魂,从村民的身体里涌出,然后被极恶吞了进去。他也不着急着消化,就含在嘴里…… 如此仿佛,直至将每个落下了名字的村民灵魂,统统吞进肚里,这才罢休。 “他在做什么?”我压低声音,询问商榷。 他同我解释,“那是鬼契,人和鬼定下的契约,就是鬼契。一旦落下了名字,那么就表示契约生效。我想他们一定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将村民们的灵魂从肉体当中吸出来,也只有这样,才能吸得干净、彻底,不留痕迹。” 我缓缓点头,所以躯壳一说,便是如此。 将村民们的灵魂吸走之后,为了不引起恐慌和怀疑,修女和极恶还得控制这些躯体三五天的日子,让他们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在人间碌碌行走,一心求死。 可是,没有灵魂只有躯体的模样,就算在死后真能去往他们说的极乐世界,那又拿什么去呢? 这本就是天大的悖论,也只有庸庸碌碌之人,才会相信那么荒唐的言论。 等到村民们都走光了,修女就拿出一个巨大的口袋,让极恶将自己刚刚吞下去的灵魂统统吐出来,极恶虽然厉害,但充其量只扮演爪牙的角色,在他们的背后一定有更厉害的狠角色。 而现在,所有的证据,似乎都指向了——卫蔚。 我那虽然是人,但却比鬼还狠的父亲。 商榷一再提醒我说,灵魂是有很多用处的,可是父亲如此费尽苦心四面八方地收集灵魂,我就想要问问,他拿那么多的亡灵,是打算让它派上天大的作用吗? 贪婪不止,不知收敛。 “你说,我们是不是只要捉了修女和极恶,然后交给阿芙,这事情就算了结了?”商榷微微眯着眼睛,面露杀气地问我。 当然,这杀气,断然不是冲着我来的。 我怔愣了下,他这话我听得并不是很明白,阿芙让我们着手查自杀村的事情,当然希望我们不但把事情解决了,还能顺带着揪出幕后指使者,顺带着一并让他伏法。 商榷倘若只抓了极恶和修女,那就是治标不治本了。 但是,用来搪塞应付阿芙,似乎又够了。 商榷见我不明白,只能非常无奈地冲着我摇了摇头,轻轻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似乎为我的智商觉得为难。 “这事情倘若我们继续往下查,一定会和卫蔚对上。”商榷很认真地开口。“和他对上,我已无必胜的把握。倒不如推给阿芙和闵良,这样虽然不仁义,但也是无奈之举。” 我知道卫蔚的本事,也知道商榷估摸着连上次的伤都还没有完全养好,直面招惹并非上策,就狠狠地埋怨了他一句。 “你现在知道敌不过了?当初就应该好好用钥匙,炼化了摄青鬼,就不是你怕他,是他怕你了。” 我现在越想就越觉得,他当时真该承我的情。 商榷脸上又多了些不大自然,然后回了我一句,“阿迟,我们不是说过,这事情不许再提了吗?” 乌山墓穴的事情,于他是个疙瘩,放在我这也一样。 所以我们巴巴都希望着,把这事情抛之脑后,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问商榷,将话题岔开。 他扔给我一捆绳子,“等会我对付他们两,你寻个机会,把他们绑了,然后送到地府,交给阿芙,我们事情就算解决了。” 我哦了一声。 第四百三十章 肩膀上的刻字 这绳子乃是专门用来捆绑厉鬼的,所以上面沾染了些鬼气,商榷扔给我的时候,我并未注意,就被上面的鬼气一扰,手指残留了些。 也不疼,只是略微有些红肿。 刚想抱怨一句,手却被他捉了过来,一面握着查看,一面没好气地埋怨了我一句,“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冒冒失失的。就不能专心些吗?” 语气虽然是责怪,但同时也充满宠溺。我被他这么一说,连忙将头低下,陪着小心地看了他一眼,不敢说话,就只能哦了一声。 脸上,肯定羞红一片。 商榷有些不大爽,还想训斥我下,不过我却先他一步,“商榷,他们要走了。” 一面说,一面已经取了小皮鞭追了上去。 我就怕,他们这一跑,一会儿就没有了影子。 皮鞭落在女人的肩膀上,力道有些大,不但人皮大衣被我破了好大一个口子,连带里面的灵体也被我狠狠地划了一道口子。 我注意到,她的肩膀上,似乎刻了个字。 但是,具体是什么,我没看清。 我追着他们出了教堂,可再无丝毫影踪。商榷从里面懒懒散散地走了出来,“看来,也只有等着下次了。” 他刚才还着急,怎么现在就淡定了? 回旅店的路上,我靠在商榷的怀里,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见我如此,只是笑了笑,并无再说其他。 然后我便问他,“商榷,我刚刚有看到,那个修女的肩膀上,有刻字。” 刻字? 商榷猛然一停,我觉得奇怪,抬头就瞪了他一眼,瞥见他脸上那抹不大自然,忍不住地又嘀咕了一句。“我说,你该不会是还有什么秘密没有告诉我吧。” 他呢,就牛头不对马嘴地同我说,“肩上刻字,是鬼神一贯的传统,比如与人同冥婚,就会在肩膀上刻字,表明契约关系;还有倘若本事高的道人收了鬼,想让鬼成为他的隶属,也可以在肩膀上留下契约,表明从属关系。这样的鬼,就被称为式神。”tqR1 他说得挺有道理的,但是我却冲着他,翻了个白眼,算是提醒了他一句。“可是商榷,你知道,我要说的,又不是这个。” 我真正关心的是,他刚才的表情为什么会不大自然。 商榷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线,分明带着危险地开口,“阿迟,你确定你真想知道吗?” “嗯。”虽然已经觉察出了不善,但是我脑袋一向不会转弯,竟然就这么点头,表示……答应了? 商榷冲着我点了点头,那眼神仿佛是在说,既然我自己找死,那么就不要怪他了。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脱了我的外套,整个香肩露在外面,他指了指我肩膀上那个小篆体的“商”字,一字一顿问我,“那我就问问你,你当初去纹身店,是不是打算把这个字给消了,就那么不想在身上留下我的印痕?” 我那时就盼望着可以快些忘记他,回到丰都后还特意找了家纹身店,盼着将身上冥婚的标志除掉。但是似乎无论是剔除还是遮盖,对它都无丝毫作用,还把纹身店的小哥吓得不行,非说我是狐狸精,还求我放过他。 我那时心绪茫然,如今想来只剩尴尬,还好冥婚痕迹不是我想消掉就可以消掉,否则我这里怎么给商榷交代? 不过纵然如此,还是陪着心虚地开口。“可是商榷,你看它现在不还好好地在我身上吗?你就不能大人有大量,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他盯着我看,不说话,但是很危险。 我也冲着他往上扬了扬唇角,然后摇晃了下商榷的胳膊,一面生疏地回忆应该怎么撒娇,一面颇为乖巧地看着他。 “你说,好不好嘛……” 肉麻得我自己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果然商榷也非常不习惯,就狠狠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重新将我抱进怀里,一面威胁一面同我说。 “那好,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不过,不许有下次了,这东西,印上了就是一辈子。” “我下辈子都跟着你。”他还没有说完,我就补充了句。虽然说得有些不大正经,但是一言一句,都非常认真。 他听着受用,但是脸上还是有些不大自然。许是没有料想到我突然抽风的这句。 不过总还记得正事,就问我一句。 “那,刻在肩膀上的字,你可曾看清楚了?” “貌似,没有。”我冲着他,摇了摇头,“当时隔着挺远的,而且就那么一瞬间,我只看清了他肩膀上有字,但是没有看清是什么。” 我知道那个字应该非常关键,因为倘若真是人与鬼定下的契约,那么那个字定然会表明修女的身份,也可以让我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鬼。 “算了,虽然挺重要的,但我又不能指望你太多。”商榷叹了口气,竟然有些认命,就把手放在我头上,轻轻拍了拍我的刘海。 “我们先回去,反正他们下一次还会在教堂做礼拜,总会有机会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我提醒了商榷一句。 “可是,闵良只给我了我们五天的时间,等不到下周了。”虽然闵良脾气是不错,但是架不住人家仍然是冥王,万一这事情要较真,我和商榷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这事情,商榷当然也知道。 “可是我已经尽力了,这事情进度如此,又不是我的错。再说了,他倘若真操心,那就自己来呗。” 闵良是冥王,人间的事情不是不能管,而是不能插手太多,不然就逾越了。他在大部分时候,只能任由着事态发展,不插手帮忙,也不进行妨碍,而是应许它按照原来的轨迹和方式,来进行发展、演变。 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插手管一管。 不只是冥王,天下神灵,皆是如此。 否则倘若每一人都凭借自己的心意来管一管,这世界只怕早就乱套了,也失去了一贯的规则,无法维系。 “走吧,我们先回去。回去再说。”商榷催促了一句,我也冲着他点了点头。 第四百三十一章 你回丰都做什么 回旅店的路上,商榷脸上阴晴不定,手停在我肩上,死死压着冥婚刻字的地方。我因为心虚,所以就算有些不大舒服,也不敢就此提出反对的意思。因为我挺怕,我这一反对,他会直接把我吃了。 旅店的底下,仍旧有一群人坐着,谈论七七八八如何自杀更轻松的事情。我听着头皮发麻,拽着商榷往二楼走。 他虽然任由着被我拖拉往上,但是忍不住还是提醒了一句。“阿迟,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听听他们都说了什么,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线索呢。” 他说得,很有道理。 但是我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就回头轻轻瞪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身上,“要听你等会自己个下去听,我不想陪着。” 其实我心里还是有些膈应得厉害,毕竟听一群人讨论自杀的死法,我就算心理素质再好,都会觉得压抑。就算我挺想劝说他们不要那么悲观,但是说不定连我自己的情绪都会受到影响。 “行吧。”商榷懒洋洋地回了我一句,任由着我拖他上了二楼。二楼房间不多,但是因为只住了我们和黎琛,所以非常安静。 不过,走廊门口,停了两只黑褐色,非常乖巧的小猫。其中一只见我过来,还会微微冲着我摇晃了下尾巴。 虽然天下猫咪长得都差不多,但是我隐约可以认出,它应该就是之前画像里的那只,帮我吃了虚耗的小猫咪。 便也冲着它,轻轻笑了笑。 不过这两只小猫过来做什么呢?我一面琢磨一面走了过去,小猫都不怕生,就停在原地,任由着我走了过去。 两只小猫的背上,都刻着一个“琛”字,所以它们还真是黎琛的。 我算是明白了,看来天下妖兽鬼怪,都喜欢在别人身上留下自己的印痕,以表明所属关系。而人和妖兽鬼神定下契约,也需要在它们身上留下痕迹。 一如之前秦越就有一只式神莲昧,那只破面鬼的肩膀上,就刻了一个“越”字。 我因为琢磨事情,故而停在原地,小猫也停着,没有上前也没有逃走。 不过楼道倒是多了个清冷的声音,“我说你们出去这么一会儿总算回来了,怎么样,今天有收获吧。” 说话的是,二十左右的男人,长得还算不错,身材也尚且高大。但是……我不认识他。 两只小猫倒是非常乖巧地凑了过去,就靠在脚边。 大概是我一直疑惑不解的目光,彻底激怒了男人,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重重骂了一句,“卫迟,你那是什么眼神,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这人皮大衣,还是你给我选的!” 哦,黎琛嘛。 也怪我一直没有认真看过人皮大衣,所以竟然没有把他认出来。就冲着黎琛摆了摆手,有些心虚地笑了笑。 “待在外面做什么,进去说。”关键时刻还是商榷出马,狠狠地扔了黎琛一个眼刀,然后反客为主,换他拽着我进了屋子。 临到门口的时候叮嘱了句,“以后离他远点。”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商榷不满意黎琛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金华猫虽然性子恶劣,看在他和目的应该一直暂且无冲突的份上,大抵上应该不算敌人吧。 不过这得看黎琛怎么想了。 然后我们就进了里屋,黎琛负责将门关上。不过抬手将门往里面一砸,颇为没有耐心。他这模样,我便猜出他可能心情不是很好。 果然听得他继续火药味满满的警告商榷,“以后你若是要说我闲话,大可以当着我的面,干脆直接说了,背着我算几个意思?” 他说得,应该是商榷刚刚说,让我离他远点的那话。 我呵呵地抽了抽嘴角,就准备寻一简单的话题,将事情一笔带过。 可商榷偏偏不这么想,他轻描淡写地看了黎琛一眼,“这当着你的面,我还是得这样说,你怕是回了希恶那地方,然后想看看那地方,还有没有残留的紫河车。” 黎琛脸色一下子变得更难看了,隐隐的带着杀气。 其实我之前也猜到,黎琛之所以陪着我们一道回丰都,其中有很大一部的原因,是冲着希恶会所去的。虽然因为种植魔鬼草,让希恶被查封的,但是里面的紫河车并没有销毁,而是作为赃物,暂时停放在原地。 他去取,正常。 否则,真为了卫蔚跟着我们这一路,岂非太奇怪? 我也不奇怪这事情会被商榷知道,只是他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呢?好端端的,这说出来是准备内讧吗? 我只能拦了拦,不让这两只动手。看向黎琛解释了句。“你去哪,都是你的自由,和我并无太大的关系。只要不碍着我们查自杀村的事情就是了。” 黎琛点头,算是应许了。 两只小猫温顺地趴在桌子的一脚,停在黎琛的脚边,他一面往外脱着人皮大衣,一面问我们这趟的收获。 这事情商榷肯定不会和黎琛吐露分毫,所以一切就只能让我来说了。 “鬼契?”黎琛听我说完之后,脸上露出有趣的表情,将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直线,“果然是和鬼订下了契约,因为遵从自愿的原则,所以可以被吸得干干净净。而自杀村偏僻落后,平素根本不会引人注意……”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落在商榷的身上。“想来倘若不是你之前受伤,不能理会丰都城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能暂代平等王处理,这事情还真不会被发现。” 那人一定觉得,丰都离了商榷这鬼君,定然会乱成一锅粥,自然不可能理会自杀村的事情。 但是,他并没有想到,商榷和阿芙有那么深的交情。 我皱了皱眉,这人,还真有可能是卫蔚。tqR1 因为他对我们很了解,却又,不够了解。 商榷也没有反驳黎琛的话,只是将我拉了起来,说是时候不早,去隔壁睡觉。 可是,这还没有吃晚饭,睡哪门子的觉? 等进了屋里,商榷才重重一声,将门关上。脸上阴晴不定的,骂了一句。“防着卫蔚不够,还得防着一只爱凑热闹的金华猫。” 第四百三十二章 想娶就娶 然后商榷还有些不爽地瞪了我一眼,“阿迟,你说说,你当初是从什么地方招惹了只金华猫?现在扔都扔不掉了。” 我有些无奈地瞪了商榷一眼,黎琛又不是我招惹他,这一路都是我躲不掉。就没有好气地回了一句,“那也幸亏有了人家,否则咱们儿子和女儿,现在还命悬一线呢。” 我也就是念着黎琛还有这点好,才没有和他计较。 商榷脸上有些不大自然,但这话他没有反驳,只是有些不开心地回了一句。“什么叫着亏了他,我不会自己去救吗?” 现在说得轻巧,也不知道那时候商榷顾得上,顾不上。 反正,我不敢再想。 在潭水那段日子,活得提心吊胆,担心他会寻来,又担心孩子有个意外,还得对付那只凶狠无比的化骨鬼……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闯了多大的运气,才相安无事地把这事情摆平了。 “你现在又打算做什么?”商榷还有些闷闷不乐,就见我捧着一碗米,然后上面插了根香,然后置于角落里。 “请鬼呀。”我有些不解地回了商榷一句。我这做什么的,他只怕一眼就看出来了,何必多此一举还专门问问呢? “我知道你请鬼,我是问你请鬼做什么?”商榷觉得有些头疼,我这反射弧他适应了好久,不过好像还没有适应过来。 “我想找疾行鬼过来帮忙,给我一些关于鬼契和式神的资料,这些我又不了解。”我嘟囔了一下嘴巴,越说越说心虚。 商榷是让我平时多看看书,但是一忙起来,哪里顾得上。所以每次都是遇到事情,临时恶补。 我因为他又会埋汰一两句,不过这次我倒是猜错了。 因为商榷同我说,“行吧,你把疾行鬼找上来,那些东西,你是得好好看看。但是,也不用看得太多,反正翻来覆去说得,还不是一件事情。” 我哦了一声。 请米问疾行鬼的一套,已经非常娴熟了。tqR1 我想起疾行鬼生前是厉害的道士,就询问他这世上的式神,是不是只听从主人一人调配。疾行鬼冲着我点了点头,“式神虽然是鬼,但是已经成为了人的奴仆,且会无条件地完成同主人定下的契约。不过凡事有例外,也不能一概而定。” 他说完之后,就把书册扔下,然后寻了个理由,着急着在我眼前消失。 “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呢?”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问呢。有些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商榷就在旁边补充了个。 “你之前对疾行鬼大打出手,他还不想着快些应付完你,就闪人离开吗?他做人做鬼都非常圆滑,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句嫌弃的。 我当然也听了出来,不过懒得和商榷计较,取了书就往床上躺。他本来也躺在床上,瞧我过来也不给腾个位置出来…… 只干脆地指了指自己的怀里,坏坏地赔了一句。“阿迟,这里最舒服。” 我瞪了他一眼,虽然极其不愿意承认,但是…… 他并没有说错,这地方的确最舒服了。 于是,躺进了商榷的怀里,将书本草草翻开。商榷就宠溺地看我番书,顺带着玩弄我的头发。我头发有些长了,约莫过腰了。 想起之前在网上流行的那个段子,于是我问商榷,“少年,我已经长发及腰,你娶我可好?” 商榷没有回答,只默默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甭提有多鄙夷了。 我呢,也心虚地冲着商榷笑了笑,自己刚才问得,是有些作死了。就自己给自己赔了一句,“也是,我早就嫁给你了。” 他被我这幅模样逗得好笑,冲着我轻轻摇头,“我要娶你,什么时候都行,为什么一定要等到长发及腰呢?” 是呀。 他这一说,倒是让我茅塞顿开。想嫁就嫁,想娶就娶,哪来那么多矫情? 不过总算将注意力停在了手中的书本上。 书上说: 式神,也被称为式鬼。厉害的道士收服厉鬼之后,为了让厉鬼称为自己的仆人,听从调遣,就会在他们的身上留下痕迹,让他们只能跟在自己的身边,按照他们的命令从事。式神一般有且只有一个主人,也只会听从主人的命令。 和式神既定契约的时候,需要以血浇灌,式神认血不认人。 大致上,似乎也只有这个是重点。所以倘若那修女是式神的话,那么也就只能听从一人的命令。商榷见我一直盯着这页,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也来了兴致。就半起身地坐到我面前,问我。 “阿迟,你这盯着认真,是也想养只式神吗?” “可以吗?”我赶忙来了兴趣,有些跃跃欲试的,“那我就把宁采臣给收了吧,虽然派不上什么用场,但是贵在好控制呀。” “出息。”商榷嫌弃了一句。“你倘若真把宁采臣带在身边,连我都会觉得是有些丢人了。再说,他就是做了式神,能派上用吗?” 貌似还真是这个道理。 他也顺道扫了一眼我手里的书,再补充了句。“虽然式神只会听从主人一人的差遣,但是这世上还有一种式神,乃是双面式神,本就是有两人试炼,所以会听从两人的意思。” 双面式神? 我点了点头,果然凡事有例外。 晚上睡觉的时候,靠在商榷的怀中。我有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胸口那处被剑所伤的伤口,虽然愈合了好大一半,但仍旧有些狰狞。 他被我看得有些不大自然,就捉了我躺在他身侧。“阿迟,你再这样看我,我就只能把你,给吃了。” 他一面说,一面竟然轻轻地舔了舔嘴唇,分明严肃、认真。 就不是在开玩笑的。 我推了商榷一把,有些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那你还说,你不是一直盯着我的锁骨看吗?看了这么久,都不腻吗?你就不信,我也……” “你也要吃我吗?”我说不出口的话,被商榷说了出来。“不过,如果阿迟真有这个想法的话,我一定不拦着。” 他这简直就是耍流氓,不过我拿他没有办法,只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第四百三十三章 再去教堂 等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我醒来的时候,商榷已经不在房间。不过我一贯贪睡,这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就揉了揉自己的脖颈,伸了个懒腰,就走了出去。 黎琛站在门外,怀里停着只黑色的小猫,非常可爱。瞧见我从里屋出来,小猫咪还冲着我,“喵”地叫了一声。 软软甜甜的。 不过它的主人,就显得有些恶劣了。因为黎琛冷而清冽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带着嘲讽地开口。“我还真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女人,素颜不修边幅就敢出来。真是不注意形象。” 他一面说,一面嫌弃地冲着我,摇了摇头。 那副厌恶的模样,让我挺想问候一句,我这就算是丢人,丢的摇头也是我自己的人,他跟着我在那里摇头做什么呢? 偏偏他还补了一句,“我都不知道,姑娘家家的,你这模样怎么嫁得出去?” “我已经嫁了。”毫不客气地回了他一句,我素颜怎么样,我素颜胜在我素颜可爱呀。他个小妖精,他懂什么的。 “是呀是呀,而且你们昨晚……啧啧啧。”黎琛很顺从地就接受了我已经嫁人的设定,只是在之后还补充了其他。 我们昨晚? 我耳根子一红,有些心虚地瞪了黎琛一眼,“那个,我们昨晚什么都没有做,你……你听错了!” 不过,就这事情,我和黎琛解释做什么? 他往外掏了掏耳朵,更是性质恶劣地补充了一句,“没事呀,孩子都那么大了,我都不知道你害羞做什么?” “我没有害羞。”嘴上这样说,但是已经恼羞成怒地,将鞭子摸了出来。 可黎琛见了鞭子也不害怕,因为还是口无遮拦的。他穿着之前给他买的皮衣,甚是随意地回了一句。“打吧,打吧,反正打烂了,你还得陪我一件。我无所谓的。” 我就恨得,除掉跺脚之外,再不能有其他什么反应。 那地方也不能呆了,赶忙下楼。商榷正在吃早饭,看到我过来,就冲着我招了招手。一贯,慵懒随性。 我赶忙凑了上去。 早饭非常凑合,只有两个馒头一碗稀饭。按照老板娘的原话,反正这地方大部分的人都不想活了,那么做好吃的,又有什么用呢? 这话说得,我都找不到话来反驳。 一面吃早饭,我就一面同商榷说今天的行程。“我打算去教堂再走走,说不定能遇上那个奇怪的修女,不过我戴着斗篷,保证不打草惊蛇。” 说前半截的时候,商榷眼中有担忧,但是说完斗篷之后,他沉默了下,点了点头。“那阿迟说说,我做什么?” “你就留在这里,听听他们都说些什么。你昨晚不是说,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吗?”我冲着商榷笑了笑。 瞧见他还有些不大放心,我赶忙补充了句。“你之前不说了,生下鬼胎之后,若再习术法,一日抵过百日吗?所以我的本事,你也得相信,是不是?” 我一面说,一面往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商榷冲着我,无奈地笑了笑。但并没有做太多的反驳。因为黎琛也走了过来,把他怀里的猫咪扔给我。“多大个事情,她喜欢,就让她去。” 他心果然大。 不过也亏得黎琛这样说了,因为商榷并没有拦着,只叮嘱了两句。我就抱着小猫咪出了门。 我这耳朵,要比之前灵敏了些。 就听到黎琛同商榷说,“现在阿迟本事了,一只极恶,一只不知道什么名堂的小鬼,又不能奈何得了她。” 他在嫌弃商榷刚才白操心了? “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把你的猫奴,交给她呢?”商榷不冷不淡地回了一句,“之前在乌山,算我欠了你一个人情,我还给你便是,但是请你离我家卫迟远远的。” “人情是她欠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刚开始还有兴趣听,可往后越来越觉得头疼。他们这成日一见面就跟仇人一样的,根本就不必要呀。 我也跟商榷说了,黎琛到丰都无外乎是为了紫河车和对付卫蔚两件事情,和我们又不妨碍,他其实还算不错,就是嘴欠了些。 忍忍就过去了。 但是,商榷怎么可能听我的呢? “喵。”怀中的小猫咪轻轻地叫唤了声,然后从我背上的包袱里,将隐身斗篷叼了出来,大概是提醒我,穿上这个安全些,方便些。 我冲着它点头,说了声谢谢。tqR1 顺带感慨了句,同样是猫妖,黎琛那只可一点都不可爱。 不过吐槽归吐槽,我还记得自己的正事,披上斗篷将自己和小猫咪捂得严严实实的,朝着郊外的教堂走去。 这地方平日阴森恐怖,就算每周一次礼拜,那么多人,但还是压抑不住它阴沉冷肃的气场。 穿过一片荒废、杂草丛生的小径,进了教堂。今天不是做礼拜的日子,所以安静极了。不过我正好可以看看,这个诡异的教堂,到底有多诡异。 取了罗盘出来,站在教堂的中央,简单地算了下附近的风水。乃是非常典型的五鬼聚气场所,不过似乎很多教堂都会选择建设在邪灵之所,以圣经或其他佛经的圣洁之力,来吞噬压抑底下邪灵鬼气。 这本无可厚非。 可倘若教堂并非用作正途,而本身就是邪灵之所,那么会和底下的鬼气相得益彰,寻常厉鬼到此,本事会增大,但是修道之人在这里,又会被削弱。 我将手指放在唇边,正在想着某件事情。 却突然听到,教堂的一脚,有什么悉悉索索的声音。 小猫咪也一下子站起身来,更觉警惕。 “你也感觉到了?”我压低声音,询问它。小猫咪就冲着我,缓缓点了点头。我则小心翼翼的,垫手垫脚靠近。 在那个角落,我看到了畏畏缩缩的修女,还有同样战栗的极恶。 他们这幅模样,就跟做错了事情,被罚在墙角反省的孩子一模一样。 但是,谁又能让厉鬼反省呢? 我听到的,是个女人清冽的声音,“你们这事情怎么做的,我说过让低调,让一步一步慢慢来,怎么就惊动平等王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那个女人? “也不是我们不慢慢来,实在是这里毕竟是丰都城,平等王怎么可能顾不上呢?再说了,还有鬼君镇守,就我们做的这点事情,早晚都会被察觉。” 修女颤抖着身子,回了女人一句。 但是这句话好巧不巧,刚好就撞到了她逆鳞,顶撞到了她。因为女人扬起自己手中的皮鞭,狠狠地抽打了修女一下。 皮开肉绽的。 不过,说的乃是她穿在身上的人皮大衣,人皮大地上衣被打开,就滑落在了地上,露出本来的面目,虽然背对着我,但身形模样,已经有几分熟悉了。 不过我并未在她的身份上纠结太久,因为对面的女人,已经清冽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莲昧,倘若你还是如此,我这地方估摸着就留不住你,师兄那里估计也一样。” 我往下出了口气,脸上露出无奈而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 是了,就算修女背着我,我无法确定她是不是秦越养的那只破面鬼,但是手中挥舞鞭子和我面对面那人。 却是蓝蔺。 我看得清清楚楚,绝无半点错漏。 小妮儿仍旧霸气侧漏,眉宇间的英气更甚从前。不过我听他那话里的意思,莲昧应该是她和秦越,两人一起收服的式神。 昨晚商榷同我说过,这种式神便是双面式神,双面式神会听从两位主人,其中任何一位的命令,并不违背。 我断定这事情纵然牵扯到蓝蔺,但和秦越应该关系不大。毕竟他从来一心捉鬼,旁的事情都不会放在心上。 否则,我见到的,也不会只是蓝蔺一人。 只是这事情倘若蓝蔺牵扯其中了,那么卫蔚扮演的,又是个什么角色呢?我琢磨了下,其实是有答案的。 从我们查到人皮面具来自乌山,那这事情就和卫蔚脱不了干系,之后调查的种种,不就是为了应证这个吗? 也就是说,其实在事情刚刚开始的时候,我便已经预见到了它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那么现在不过是得了应证,又何必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呢? 就算我的确不想再和卫蔚交手接触,但是这事情我躲不过。 其实,昨日就躲不过。 因为当时刻在肩膀上的字,我是看清了。乃是秦越的“越”字,之后我也觉得修女估摸着是莲昧,那印记我之前见过一次。 我瞒着商榷,说我暂时没有看清楚,主要是想好好查查,确定下这事情会不会和卫蔚有关。我盼望着无关,就不想把那么关键的证据说给商榷听。 原来,我偶尔也会隐瞒些秘密,不让他知晓。 所以我便也理解了,他以前有事情瞒着我,并非是因为存有欺瞒,而是因为喜欢。就算是处心积虑,也并无恶意。 极恶和莲昧还在挨训,在蓝蔺一个十六七岁小姑娘的面前,两只厉鬼显得有些很没有脾气,尤其是极恶,他还地府排得上名号的恶鬼。 我站在一旁,压着心中奇怪,倒想听听,蓝蔺会说些什么。 “我现在就盼着这事情还没有惊动到冥王,否则就因为你们两个,能把全盘的计划都给毁了。” 蓝蔺恨恨地骂了一句,又扬起皮鞭,往极恶的身上甩了下,“穷凶我会暂时留在乌山,你们两只要有一人存在,就不算全军覆没。” 穷凶和极恶,除非两只一起消灭。若然只消灭其中的一只,就会从另外一只的体内,将其再次复制出来。 所以,她才会将穷凶和极恶分开。 “可主人这边,还需要大量的灵魂,倘若我们无功而返的话,那边又该怎么交代?”莲昧皱眉询问蓝蔺道,这事情她没有个主意,只能巴巴地想着盼着,让蓝蔺帮忙出个主意,或者想出个什么办法来。 蓝蔺虽然面无改色,但是也一筹莫展,只能叹了口气,“灵魂的事情,按部就班地收集着。必要的时候,可以慢一些,别再让人查出什么纰漏出来。我这就回乌山一趟,问问他,作何打算。” 她口中的他,只能是卫蔚。 我瞧得听得差不多了,犹豫着往后退,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 “是谁?”蓝蔺一下子就听了出来,几步朝着我的方向奔了过去,已经戒备地将鞭子握在手中,然后冷冽地扫视周围。 我虽然带着隐形斗篷,她应该看不见。但还是略微有些惊慌。 倒是怀中的小猫咪聪明,竟然从我的怀里奔了出来,然后落在地上,冲着蓝蔺叫了一声,然后自己个往一旁跑开。蓝蔺握着鞭子的手,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两句,就轻轻摇头。“原来只是一只野猫,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是呀,是呀。”一旁的莲昧,也赶忙映衬了声。 不过就算只是一只野猫,都让蓝蔺起了戒备心,带着莲昧和极恶离开。三人刚刚一走,小猫咪就重新窜了回来,进到我的怀中,然后乖巧地叫了一声。 “走吧,我们回去吧。” 我在心里藏了事情,但也将小猫咪整个人给抱了起来,它就懒懒地靠在我怀中,慵懒地闭目养神。tqR1 回到旅店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约莫是下午的时候。 商榷就靠在旅店门口,四下张望,显然是在等我。不过等看到我身影的时候,又连忙闪了进去。只可惜我现在眼神比以前好了,他这套拙劣的戏码,我看着只能摇了摇头轻轻一笑。 又想到在槐树下,他曾经同树洞说。每次倘若我出门遇到危险,他心里就会担心极了,然后巴巴地等着我回来,可为了不让我发现,又得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如此,我倒是觉得辛苦商榷了。 不过这样,却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就干脆溜了进去。 刚刚进门,就看到商榷在角落里慵懒地喝着茶,他这套装得不错,只是可惜呀,演技略微有些拙劣。 我不拆穿他,只是笑着走了过去,一面放了黎琛的小猫咪,一面在他身旁坐下。然后我问他,“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商榷白了我一眼,脸上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绷着的回了我一句,“并没有,我只是在这里听听他们都说了些什么,然后记录下来。”他一面说,一面还指了指放在一旁的纸笔,竟然…… 一本正经。 “那好吧。”我嘟囔了一下嘴巴,这种事情他不承认,我也没有强迫他的必要,就冲着他呀,轻轻笑了笑。 第四百三十五章 带妖兽入侵 “对了。黎琛去什么地方了?”我睁开眼睛,四处寻找,发现并没有他的身影。 然后就被商榷狠狠地瞪了一眼,那意思也非常明显了,他之前就一直说,我对黎琛的关心,似乎有些过了。不过就觉得,他吃醋的模样,着实可爱了些。 一来二往,就更喜欢用这种事情来打趣他。 “我怎么知道。”商榷白了我一眼,带着戒备地说,“说不定又去哪里闲逛了,我总觉得这只野猫跟着我们,不是好事情。” 我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就没有反驳他。 因为我还有非常要紧的正事要和商榷说,于是抬手指了指楼上,“等会上去,我要和你说,一个天大的消息,你可得有心理准备。” “我也有消息要和你说。”商榷摇了摇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顺带着抬手刮了我的鼻尖一下,“等会我们就交换一下消息,看看谁的,比较震撼。”他说完之后,自己先上了楼。 留我在原地,忍不住嘟囔了下嘴巴。我总觉得他最近约莫有些奇怪,要比之前认识的,稍微暖了些。 不过我挺喜欢他有这个改变。 跟着商榷上了二楼,然后将门重重地关上。我又专门查探了一番,看是否是隔墙有耳。商榷整个人靠在墙上,倒是任由着我做一些,同时玩味地看着我,“我觉得,我对你要说的,很有兴趣。” 他是觉得,我在这事情上,表现出了非常难得的认真? 我冲着商榷叹了口气,“你可以认真些吗?我今天去了教堂,看到了莲昧和希恶。你猜,我还见到了谁?”一面急切,一面又同他卖了关子。 “蓝蔺。”商榷连想都没有想,就给出了我正确答案。 我本是有些得意地看着商榷,但没有想到在毫无提示的情况下,他就把正确答案给猜出来了。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商榷,有没有搞错,你是怎么知道?” 我知道他聪明,但是聪明成那样,有些过分了吧。 商榷就将我捉了过来,“我之前就同你说了,这事情和乌山脱不了干系,我们在乌山统共只结识过三个人,卫蔚、蓝蔺和秦越。我又听茶馆里的客人说,经常会过来一个手持皮鞭,异常漂亮的女孩,有时候也会在教堂出现。你说,那人不是蓝蔺,又能是谁呢?” 商榷将手微微摊开,虽然没有亲自同蓝蔺碰面,但是凭借着留在现场的蛛丝马迹,他竟然给推断出来了。我冲着他眨了眨眼睛,十分挫败地拍了拍额头。“那你又知道不知道,他们到丰都,收集灵魂,到底打算做什么呢?” 我想了想,又是琢磨了好久,只冲着商榷,轻轻摇了摇头。“这个我不知道。” 回来的路上,我就在琢磨这个问题。因为之前他总和我说,灵魂是有很多用处的,可是具体能够拿来做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再加上蓝蔺突然出现,我虽然知道这事情幕后指使有她,但是具体打算,还真猜不到。 商榷回看了我一眼,用手点了点我的额头,不重,但是却带着满满宠溺地开口。“很简单,他是希望可以借由灵魂,从丰都百汇口,入侵地府。” 啊? 我眨了眨眼睛,“不是……下地府的方法不是有很多吗?一定要用那么极端的方式,动用那么多灵魂?”我带着不解地看向商榷,“虽然说地狱无门,但是连我都能在地府几进几出,如果卫蔚也想下去,应该轻而易举吧。” 虽然从未见父亲出手,但是他乌山老大的称号不会浪得虚名,再说了,不是连商榷都忌惮他吗? 商榷颇有几分无奈地看着我,似乎是在说我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不过唇瓣微微往上一扬,“他一个人下地府,自然可以畅通无阻,而且依着他的本事,虽然不至于说是来去自如,但是大部分时候,阿芙奈何不了。”tqR1 “可是倘若他带着一群妖兽入地府,那就必须打开丰都百汇口,由那处地方入侵。”商榷将手微微摊开,我注意到他表情变得异常严肃。“如果他真打算带着妖兽下地府,那事情就会变得非常麻烦。” 他极少如此认真地同我开口说话,所以这事情定然麻烦到了极致。我微微咬住自己唇瓣,用手托着下巴询问商榷,“带着妖兽入侵,这会不会太诡异了呢?” 毕竟,又不是所有妖兽,都听从他一个人的派遣。 “而且,它们下地府,到底打算做什么?地府荒凉苦寒,还不如呆在上面呢。”虽然这样说,但我心中却有另外的想法,这事情只怕暗中藏着其他的玄机,或者对妖兽有旁的利好,否则他们才不会跟着卫蔚一起闹。 事情成了固然好,可倘若事情不成,可是要承担一个大闹地府的罪名。 这罪名可大了。 “地府那地方,也不全是荒凉苦寒之地。”因为我每次去地方,大部分都入的阿鼻地狱,至于其他九殿,倒是极少去过。商榷知道,所以耐心地同我解释。 “像是第一殿和第二殿,都是善良亡灵暂时居住的地方,和人间并无太大的区别,亡灵甚至于可以在那里暂且安家,买房子车子,住高楼洋房。否则你以为为什么人死了,会给他烧那么多纸钱吗?善良的人用来过日子,恶人就用来贿赂鬼差,少些刑罚。” “还可以这样呀。”越听商榷说,我越觉得匪夷所思,但是看他的模样,竟然又非常认真。 “所以,卫蔚是打算,带着乌山所有的妖兽下到地府,然后将地府的亡灵或吃干净,或驱赶出去,从而占领地府?”黎琛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竟然接着商榷的话,往下说。 “你怎么回来了?” 我瞪了黎琛一眼,我们刚刚进屋的时候,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人在里面。而且吧,他也不是开门进来的,仿佛一直就在里面。 “你刚刚进来的时候,抱了一只小猫咪。” 第四百三十六章 以亡魂贿 黎琛提醒了我句。tqR1 我这才想起,自己刚才上楼的时候,顺带着就把黎琛之前给我的小猫咪带上来了,然后就扔在墙角,我本以为就是一般的小猫咪,没有想到它竟然是黎琛的分身。 得,现在变成人了。 “准确地说,我就是那只小猫咪,我是猫妖,这变成猫的模样,应该不稀奇吧。”黎琛冲着我,挑了挑眉毛。“而且,你的鬼君大人,他也察觉了,不也没有同你说吗?” 我回过头,瞪了商榷一眼。 这事情他知道? 不过想想也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商榷呢?也就我笨,可以稍微欺瞒下。 我狠狠地瞪了商榷一眼,这什么情况,黎琛不告诉我是因为他性格恶劣,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计较,但是商榷,他不是应该帮我才对吗? 但是某只只是特别理直气壮地回了我一句,“我以为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呢,再说了,这事情反正等会都要和他说,何必回避呢?” 这事情当然不用瞒着黎琛,大家目前是拴在一个绳子上的蚂蚱,还盼着他可以稍微帮忙些。 不过逻辑就是我狠狠地甩了商榷个白眼,一字一顿地说,“我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他就是那只小猫,而且早上的时候,他还自己个把猫咪塞给我的。” 这不符合逻辑呀。 而且我那时候虽然也感觉到猫身上藏有淡淡的妖气,但想着既然是黎琛给我的式神猫,有妖气正常,也就没有想太多。 “那个才是分身。我本尊变成猫咪跟着你出去,分身去丰都城打探消息。”黎琛整个身子往桌上一坐,虽然没有坐像,但是仗着皮囊还算不错,倒不会让人生了厌恶。 然后他摆了摆手,目光如炬地问我,“先别讨论这事情了,你们真确定,卫蔚要带着乌山的妖兽,下到地府?” 他说话的时候,紧紧咬住自己的唇瓣,一双眼睛像是往外吐着火光,兴奋极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如此神情。 “应该是吧。”商榷替我回答了这个问题,“不过卫蔚还真是本事,我当年也想把地狱给掀了,不过也只是想想。 商榷不咸不淡地嘲讽了句,我听着有些不大舒服。 血统,毕竟是个很难违背的东西。 就好像我一面说自己和卫蔚并无半点关联,就算有也是仇人的关系;一方面却总有一个声音,会一再提醒我,说他到底是我的父亲。理智和情感,总会有矛盾、冲突,总会不那么容易协调。 黎琛却有些按耐不住,“早知道卫蔚当初有如此打算,我还真不应该和他反水的,要知道去到地府,那得……” 他这话,打断我刚才的感慨。我用奇怪的目光,将黎琛上下打量了番。这金华猫,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被我瞪得,说不出下文来。 商榷便吐了口气,接过黎琛的话往下说,“他这话是说,如果没有和卫蔚闹僵的话,就可以跟着他一道下地府,地府里的亡灵,对妖兽是最滋补的。” 商榷解释的时候,黎琛就抬手擦了擦自己的嘴巴,那副模样活像几天没有吃饭的人,眼前突然出现了美味可口的大餐。 我看得不爽,举了鞭子,狠狠地往他身旁抽打了下。 他是没有想过我会动鞭子,啪啦一声响才反应过来,立刻对着我破口大骂,“我说卫迟你疯了吧?你打我做什么?带着妖兽下地府吃亡灵是他说的,事情是卫蔚做的,我不过就想想,也不行吗?” 他说得理直气壮的。 不过商榷就在旁边,懒洋洋地补充了句,“她又没有乱来,你的确应该被收拾。” 他一向袒护我,而且一贯看不上黎琛。 我就冲着商榷笑了笑。 不过笑容挺尴尬的,我刚才动手都算是一时情急,所以并没有顾忌太多,但是商榷再帮腔一句,这活脱脱的一出火上浇油。 果然事态严峻,几近一触即发。 不过黎琛忍了下来,没有发作。只是重新坐了下来,将手环抱在胸前,“别闹了,说正事吧。” “乌山妖兽虽然称呼卫蔚为老大,但是至多不过是名义上的,就算他觉得自己可以发号施令,它们也不会事事唯他马首是瞻,更何况是扰乱地府这样的事情,定然需要用重利诱导,否则他们,断然不会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妖兽重利,用利益诱导,才能成事。而对妖兽而言,魅力最大,最让他们趋之若鹜的,无外乎亡灵魂魄,卫蔚也是抓准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让蓝蔺指派莲昧和极恶,来自杀村收集灵魂。 他猜到商榷取了钥匙,就会安安分分地在棺材底下呆足日子,好好炼化摄青鬼,所以……丰都这边就算出了事情,他也顾不上。 这所有的一切,说到这里已是顺理成章,而且也得到了合理解释。 “那接下来怎么做?”我隐隐有些头疼,事情不但牵扯到卫蔚,而且越来越麻烦。“总归不能让卫蔚带着妖兽来丰都吧,倘若他们真的到了地府,别说最后能不能成事,扰得地府不得安宁,那是一定的。” “这话还用你说?”黎琛冷哼了声,虽然他已经恢复了理智,不再流连亡灵魂魄,但仍旧有些遗憾,“你说,倘若可以将地府一殿的亡灵统统吃了,该有多补呀。” 妖兽吃亡魂,就和人吃肉一样,无可厚非。 “你也不怕撑死。”我回了他一句,“而且地府真的乱成一锅粥,你觉得人间的秩序还能好吗?” 这么简单个道理,他怎么就弄不清楚了呢? “有好吃的,撑死都成。” 黎琛看得那叫一个豁达,然后乖乖地坐在了椅子上,“不过你说得对,那么多妖兽到了地府,搅和得一团混乱,上面也不见得会好过。我只是不明白,卫蔚这么做,到底基于什么原因?” 妖兽下地府,尚且可以解释为,为了吃地府里的亡灵。但是卫蔚毕竟是人,好好的人下地府,又打算做什么呢? 第四百三十七章 蓝蔺又不在 我也跟着想了一会儿,但怎么也想不明白。只能用手撑着脑袋,整个人无精打采地看着商榷,就盼着他可以指条明路出来。 “管他什么原因的。”商榷挥了挥手,然后走到我身边,“你,去请米把阿芙叫上来,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得给她说说。” 我点了点头。 但是叫阿芙上来,并不需要用请米那套,我就拿了镜子扔在地上,待里面出了阿芙的模样,再告诉她让她过来一趟。 也没有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我怕,三言两句的,我说不清楚。 我扔镜子的时候,商榷看着。等我扔完坐回到他腿上的时候,他才懒懒补充了一句。“下次换个方式,这东西真摔坏了,阿芙能和你拼命。” 他说得轻巧,可是我背脊一凉。 这种事情,不能早点说? 我在脑海中构想了下,倘若阿芙真找我拼命的话,估摸着除掉缴械投降这一条路之外,并无其他法子。 只能非常没有骨气地看了商榷一眼,“那倘若以后阿芙真同我算账,你是不是要帮帮我,我打不过她。” 我现在吧,虽说比以前精进了不少,但怎么可能是阿芙的对手呢?再说,阿芙一个眼神,就能分分钟,秒杀我了。 可偏偏商榷还戏谑地讽刺了个。“怕什么,你们又不是没有交过手,你上次都能打她个脸上开花,这次也是。” 他带着戏谑,可我只能翻着白眼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么丢脸的事情,能不再说了吗? 那时我是心急如焚,做事情就没有经过大脑…… 现在想想,早就想死了。 我们这算一边嘲讽顶嘴,一边调情秀恩爱。黎琛估计看不下去,着手补了一句。 “得了吧,就这把上古女娲石做成的镜子,就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这样摔,摔个三五千年的都不会坏,你至多还有七八十年可活,担心这个做什么?” 虽然秀恩爱是有些过分,但是他这天天妨碍我们秀恩爱,岂非更过分? 我刚想埋汰黎琛一句,只门被什么撞开,然后再合上,一开一关,阿芙就坐在了椅子上,然后清冷地,将周遭扫了一眼。 再扔了一本厚厚的册子在桌上,“有事说事,我现在超级忙。” 她提醒了句。 大概是担心事情我说不清楚,所以商榷代为开口,将自杀村整件事情的经过,都同阿芙说了一遍。说蓝蔺受到卫蔚的指派,带着穷凶和极恶两只恶鬼,蛊惑村民,让他们觉得生无可恋,只有死亡才是解脱,从而自愿签订鬼契,献出灵魂。 妄图如此,就可以逃避现实的不幸,追求死后快乐尽兴的生活。 对此,阿芙只用“糊涂,荒谬,愚蠢”六个字评价了个。 “死又不是人生的终结,总得把欠下的债务清偿了,这事情才算了结。倘若死亡就是解脱的话,那要地狱来做什么?倘若坏人得不到惩罚,做好人又有什么意义?” 她话说得难听,但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不过如此豁达,只怕很少活着的人,可以顿悟吧。 “所以也就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相信这样的话吧。”阿芙最后撂了这句话,双手叉腰,说得义愤填膺。 仿佛和主导这事情的卫蔚相比,阿芙更恨,那些个不明是非,只是从众跟随的村民。 我只能非常善意地,提醒了阿芙一句。“那个,等把这事情解决了,您老再发表长篇评论行不行?现在虽然不算十万火急,但也怕需要拿个方案出来了。” “不过就算卫蔚真捉了那些亡灵,也会暂时存放一定时日,毕竟是用来上贡给妖兽,用来共谋大业。”黎琛不紧不慢地补充一句。 这一提醒,又被她狠狠瞪了一眼。 不过倒是重新坐了回去,“这事情只能你们自己解决,我最近忙着,顾不上。”偌大的阿鼻地狱,有很多事情需要阿芙拿个主意,她就算有分身,但也管不过来。 更何况,她之前就说了,这事情得我摆平。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丰都的百汇口,应该就在秦卫的对面,就是卫蔚之前租下的宅院吧。”我问了一个,和事情看似并不大相关的问题。 阿芙同我,点了点头。 那处宅子,之前就奇怪得打紧,有说发生过命案,有说经常撞见小鬼,也有说邪门无论在那里开什么店子都开不长…… 现在想想,将店铺开在百鬼汇合之所,怎么可能不见鬼,又怎么可能开得长久呢?tqR1 卫蔚也不打算开店,好好营业,好好赚钱。而是想把这地方收着,等着有一日可以派上用场。所以他立马就得带着乌山的妖兽,千里迢迢地经由此道,入了地府。 然后,把地府搅和得,一团糟糕? “没有想到你这脑袋,也有偶尔灵光的时候。”商榷抬手捉了我过来,带着宠溺地调笑道。我呢就冲着他,哦了一声。 不过有些不耐烦地将他靠在我身上的手打掉,忍不住地埋怨了一句。“快别埋汰我了,你倒是说说,这事情打算怎么办吧。” 我将手一摊开,这事情我是想不出办法了,还盼着他们哪个聪明的,能够拿个主意。 “还能怎么办,如果要阻止卫蔚的话,就得去乌山,总不能等他召集了妖兽,赶到丰都再阻挠吧。他倘若是打算贿赂妖兽的话,就需要足够的亡灵,我们把亡灵半道上拦截了,饶是卫蔚,也没有法子吧。” “怕是拦不住,小猫刚才同我说,蓝蔺已经离开了丰都,极恶和莲昧取完自杀村最后一批灵魂,也会离开这里。” 黎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找来了两只小猫,一面同它们交谈,一面回答刚才商榷的话。不紧不慢地开口,这事情和他关系不大,他不上心。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他这还没有出门,怎么就知道蓝蔺已经离开自杀村了? “我没有同你说,这整个丰都的猫咪,都可以算作是我的眼线,只要我想知道,它们就会同我说。”黎琛一面说,一面将手中的猫咪给放走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山人有妙计 “你倒是说个重点呀。”瞧见他有些暗自得意,忍不住埋汰了一句,“这些我们都知道,你就不能说说具体打算?” 黎琛耸肩,“这简单,反正莲昧和极恶还有最后一批灵魂要取,我们大可以捉了它们,然后再佯装成它们的模样,回到乌山交差,到时候知晓了一众亡灵被羁押的地方,就可以把它们统统放了。没有了筹码,妖兽会听卫蔚的吗?” 他三言两语的,就把整个计划说了出来。没有什么计策和头脑,却是非常简单、粗暴。 我刚刚打算就如何装成极恶和莲昧的模样发表自己的意见,就见得阿芙站了起来,“那事情就这样做,黎琛我们出去说。” 然后,他们就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看得我,目瞪口呆,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商榷拍了拍我的脑袋,才让我回过神来。 “你做什么?” 我有些不爽地看了他一眼,这跟下手重不重没有关系,只是我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们出去了,我们也得做其他的事情。”商榷提点了我一句。“就按黎琛说的做,到时候捉了莲昧和极恶,我装作极恶的模样,你装作莲昧的模样。” 他说得轻巧,就这样把任务给分配了下来。 不过我挺想提醒商榷一句,“那个我是人,你确定我可以装成鬼的模样吗?而且,还不会被发现?” 就刚才黎琛的那个计划,虽然不错,但是估摸着只是理论上不错,这不,我想了想,根本就没有半点实际可操作性。 但是偏偏商榷十分确定地同我点头,“你以为这世上只有鬼穿人皮大衣的,就没有人穿鬼皮吗?等捉了它们,便让小怜按照它们的模样,做两件鬼皮大衣就是了。除掉不透气之外,其他倒是不会被人察觉。” 他说得轻巧,但我听得,如同天方夜谭。 这……这不可能呀。 “总之,你别琢磨太多。”商榷也懒得同我解释,他一向都没有什么耐心,而且依着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又什么都想知道的性子,他估计得解释好久。“到时候,听我们的安排。” 我点了点头。 趴在桌子上,有些无精打采。偏偏耳朵灵得不行,就听到阿芙问黎琛,到底来丰都做什么。 黎琛懒洋洋地回了一句。 “我要做什么,再重要也比不上卫蔚要做的万分之一,充其量不过捡点便宜,吃吃几个亡灵小鬼,这种事情倘若你阎罗都要管,有些闲了吧。” 我有听到阿芙咬牙切齿的声音,想来有些气急。但也没有说不行,而是转瞬就把门,狠狠地踢开。 “这事情宜早不宜晚,你们现在就去教堂,捉了莲昧和极恶,然后赶忙去乌山,把事情搞定。”阿芙撂下这句话,颇有几分不爽。 她一贯喜欢生气,我也不知道是事情本身惹她生气,还是因为黎琛的缘故。 反正问题还没有琢磨出个究竟,我们一行三人就到了教堂。tqR1 这地方冷清晦涩,阴气重,又不是做礼拜的周二,人烟更是稀少。 不过,就算因为做礼拜,会聚集大量的村民,笼罩在这里的,仍旧是一层邪灵之气。因为要对付的,统共不过莲昧和极恶两只恶鬼,所以黎琛懒懒地坐在地上,表明这事情他不想插手。 但是,倘若他真不打算插手,跟过来做什么? 商榷捉了我过来,指了指教堂的正对面,大概是对手实在不成气候,他脸上表情也轻松闲适,就同我说,“它们就在里面,等会你进去的时候,选一个对付。” 莲昧的本尊,乃是一只破面鬼。破面鬼本事不大,只是因为长得丑,陡然现出原形的时候,才会让人忌惮三分。 但是除掉用丑陋作为武器攻击之外,似乎又没有其他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 这样一想,就说我对付莲昧。 商榷点头,倒是不反对。 反正又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我对付莲昧他也放心,就不拦着了。一前一后地进了教堂,他扔给我一捆麻绳,“绑了就是,可千万不要杀了,留着可有极大的用处。” 他提醒了一句。 其实不用他提醒,我也不可能那么干脆地下手,想着让它们灰飞烟灭吧。莲昧和极恶本在清点鬼契和名单,感觉到有脚步声,才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来。 “动手。”商榷倒是果断,话语间已经到极恶的面前,我之前有担心他遇上极恶会有些麻烦,但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倒想得我担心有些多余了。 “卫迟小姐?”我在乌山时,莲昧曾陪着我一起下山,交情有,但是不深。 所以我有些纠结,到底应该不应该和她说说我来的目的,然后再交手?这上去二话不说的就动手,有些不大合适吧。 就在迟疑的时候,商榷却是捉了极恶过来,将被绳索捆绑的极恶重重推倒在地上,然后又看了我一眼。 “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动手呀。” “那个,不用先打个招呼,然后交代两句为什么吗?”我这话一出,就被商榷瞪了一眼,大概是在嫌弃,我的想法实在是太奇葩了。 莲昧见极恶已经被制住,虽然弄不清楚事情缘由,但还是连忙严正以待,立刻露出自己破面鬼的本相。 乃是一只青面獠牙,张牙舞爪的厉鬼模样,的确狰狞,但比之于商榷本尊摄青鬼,似乎还有些不足。 所以,我只是哦了一声。与其说是害怕,倒不如说是吃惊。 吃惊过后,就取了鞭子出来,扬手一抽打,莲昧立刻没有了脾气,也蜷缩成了一团,商榷就用绳子将她整个人给绑了起来。 顺带着踢了一脚。“行了。” 捉了莲昧和极恶出去,发现黎琛还停在外面,不过看到我们出来,还是兴致满满地迎了过来,一双眼睛贪婪地落在莲昧和极恶的身上。 我知道,他怕又想吃亡灵了。 就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两个不行,我们现在不能打草惊蛇,所以它们都得留着。” 第四百三十九章 暂且平息 “都得留着?”黎琛有些不爽地看了我一眼,分明是不满意我这个安排,“我这一路上辛辛苦苦的跟着过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不过是想吃两个鬼魂,你一句不行,就把我打发了?” 他那模样,别提有多不满意了。 看黎琛那副模样,我怎么都觉得他是真想把莲昧和极恶吃了,连忙一本正经地劝告了句。“穷凶和极恶一脉相承,你吃了极恶,那边的穷凶一定会察觉。再说了,莲昧是秦越和蓝蔺的双面式神,它也不能吃。” 都说式神会和主人达成契约,一旦式神消亡,主人必有感应。 我这一本正经解释的模样,严肃而认真。但黎琛却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阿迟,你还真是单纯,我这么说,你就信了?” “我知道轻重,这两个鬼魂我不吃就是了。反正平等王已经同我说了,事成之后阎罗殿的鬼魂亡灵,可以让我随意挑选。” 他说得,就跟进菜市场买菜一样。 我皱了皱眉,其实挺想提醒黎琛一句,阿芙虽然是平等王,但并没有处理亡灵的权限,倘若真许诺将亡灵交给他处置,怕是有失偏颇。 偏偏商榷在身后,小声地点拨了一句。“黎琛又吃不了几个小鬼,阿芙许是觉得与其让乌山妖兽扰乱地府,弄得一片混乱,还不如交由黎琛,反正他至归不过小打小闹。” 话虽如此,但我听着,心里面多少还是有些不大舒服。 不过现在又不是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再说倘若到时候被冥王发现,估摸着要受处罚的,只有阿芙一人。 闵良又舍不得处罚阿芙,到时候认个错,服个软,事情就过去了。 虽然,那个女人,很难服软。 把莲昧和极恶交给黎琛看管,我和商榷还得去找小怜,问两套一模一样的鬼皮穿上。商榷看了看一旁地上,搁置的修女服人皮大衣,也捡了起来。 “我在想,你说不定还得套两件衣服。”他随口一说,我浑身一寒。 不光是莲昧这身鬼服,说不定连修女这身人皮大衣,我还得一道穿上……有些无奈地看了商榷一眼,很想问问能不能不穿。tqR1 但是他那副模样,又不能拒绝的。 只能哦了一声。 反正这事情估计着商榷也不懂,还得让小怜这个专家过来,才知道具体事情应该如何。 在拷问莲昧之后,她说出村民们之所以受到蛊惑,一心求死,乃是因为她用计迷惑,而解药就在她胸前佩戴的极乐鸟中,将极乐鸟烧毁,就可以恢复原状。 我和商榷,当晚就把极乐鸟的胸针烧了,然后果然见得村民们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虽然还是聚在茶馆里,但是只讨论街头巷尾发生的事情,再也不说让人毛骨悚然的种种寻死之法了。 至于村口的几家自杀专卖店,也赶忙关门,据说店主还诧异了好久,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开了这样的一个店。 傍晚的时候,阿芙就带着小怜一道过来了。 小怜畏畏缩缩地躲在阿芙身后,她这小鬼并没有见过什么世面,虽说不是第一次见到阿芙,但是每一次都吓得厉害。 阿芙也不凶她。 按照她的原话,她说自己其实最喜欢这类小鬼,因为对阎罗抱有敬畏,所以很好管理。倘若真遇上些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厉鬼,那就难办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在商榷的身上停留。被阿芙这么一直盯着,商榷的脸色也不大好了。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阿芙刚才这句话,竟然是冲着商榷来的。 因为阿芙很快堵了商榷一句话,并且同时证明了我的想法,她同他说,“你别不满意的,我说的也是事实,你的确从来没有一日,把我当成了一殿阎罗。我当初看你变法做得不错,所以把丰都交给你打点,……” “你是打点得不错,但是有很多事情,还得我来善后。”阿芙落了这句话,也不管商榷能不能下台,就自己个坐在一旁。 黎琛倒是将目光停在她带过来的小口袋上,又露出了我熟悉的、贪婪的目光。 那袋子里,装着鬼魂? 阿芙瞪了他一眼,只是把袋子递到我的手上,同我说,“你们要去乌山,就得得到蓝蔺的信任。她把极恶和莲昧留在自杀村,为的就是拿走最后一批亡灵,所以倘若你们两手空空的回去,定然会被察觉。” “所以,这是道具。”阿芙简单地解释了下手中袋子的来历和用途,然后警告了句,“既然是道具,那就不能有损毁,我借出去你们多少亡灵,都得给我原封不动地还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商榷掏了掏耳朵,虽然口上答应了,但是总觉得态度那叫一个敷衍,就随便应付应付,一点都不走心。 连我都察觉了,更甭提资质聪慧的阿芙大人了,“商榷,我很认真地同你说,这少了个亡灵,到时候冥王同我要人头,我只能拿你媳妇的灵魂,顶着了。” 她用手挑了挑自己的指甲,云淡风轻地开口。商榷脸色有些难看,黑压压的。我就在心里面非常委屈地嘀咕了一句。 你说,商榷顶撞阿芙,关我什么事情?为什么这到头来,受过的那人,竟然是我了? 我只能在心中安抚自己一句,阿芙就是开个玩笑,不走心不走心。 只是她刚才那个一本正经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像开玩笑的。 阿芙又扔了一个稍微小点的口袋给黎琛,我猜里面装的应该是亡灵,因为她这样同黎琛说,“我猜想你之后要看着他们两,应该没有空闲下地府,我帮你挑了些。货色还算不错,快些吃了,就办正事吧。” 黎琛点头,干脆地接了过去,然后拖着阿芙出了门,应该去享受自己的盛宴。 “阿芙做这事情,定然背着闵良,倘若被他知道,饶是再好,也得重罚。”大概是见阿芙走了,商榷才闷闷地补充了这一句。 他该玩笑的时候玩笑,该认真的时候认真。 一码事归一码事。我又想到阿芙曾经同我说过,她本就不是好人,否则怎么可能待在阿鼻地狱,所以她只是按照自己固有的方式,去处理问题。 第四百四十章 再套一层鬼皮 立场的善恶又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一致。 阿芙出去了,小怜才敢陪着小心地抬头,她刚刚已经用纸笔,将莲昧和极恶的模样绘制了下来,然后躬身对我和商榷拜了拜。 “鬼君大人……阿迟小姐……,”她纠结了下,因为我之前警告过,我和商榷已经没有了关联,所以她得改口,只偏偏我们现在又和好了,所以这声阿迟小姐,直接就被商榷,狠狠地瞪了一眼。 不过,他忍着,忍到小怜把正事说完。 “打造鬼皮大衣虽然不难,但约莫得一两日的功夫,到时候做好,我再亲自送过来一趟。”她陪着小心地开口。 “嗯,多少钱。”我坐在商榷的腿上,他就一面玩弄我的发梢,一面询问小怜。虽然是在问价,但我总觉得依着小怜的性情,怕是不敢收吧。 因为,我看到小怜的身子,明显有颤抖了下,然后将整个上半身躬得更低,“能够为鬼君和阿迟小姐效劳,是我的荣幸,不收钱。” 还是那个称呼,我看商榷脸色更难看了。在心里埋怨了句,看来小怜还真是不会看相,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什么地方…… “钱,按规矩办,我给不起吗?”商榷的声音冷冷的,然后再交代了一句,“还有,你为什么要叫她,阿迟小姐?” 他终于,把重点转移到了称呼上。 小怜陪着小心地开口,“那是……那是因为上次阿迟小姐说了,不许我再叫她夫人,所以改了口。” 我只觉得后背一阵冷凉,有些心虚地回头看了商榷一眼。 “那个,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不要放在心上。等会我让她把称呼改过来就是了。这……都多大个事情。” 我笑了笑,然后打着圆场。 “是,是,是。”小怜也连忙点头,终于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惹商榷不高兴了,连忙陪着小心地开口,“鬼君夫人……那我先告退了,衣服做好了,我就拿过来。” 小怜离开之后,我就从商榷的腿上站了起来。想着还要适当解释一下,其实那时候真的是心灰意冷,想着断了关联,以后不见,所以才急于撇清所有和他相关的称呼。 不过商榷只白了我一眼,就拉着我坐下。 他现在顾不上因为那么细枝末节且已经成为过去的事情训斥我,分明还有更重要的需要交代。“此番去乌山,你会乔装成莲昧的模样。还得和卫蔚、蓝蔺他们打照面,我不可能一直跟在你身边,得好生照顾自己。” 他很少这么无微不至地叮嘱,我也非常受用,连忙冲着他,点了点头。 “别冲着我傻笑,快说记住了没有。”商榷瞪了我一眼,虽然我刚才挺走心的,但享受他难得的温柔,所以就慢了半拍。 我只能白了他一眼,然后点头。“记住了。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下了。你伪装成极恶的时候,也得小心,我听说穷凶和极恶一脉相承,可别露出了马脚。” 我也是关心商榷,但是话说完之后,连我自己都觉得隐隐有些不大对,我这话,分明是在嫌弃商榷? 我在担心他会把事情给耽搁了? 果然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氛,他用手轻轻在我头上敲了下,“现在还真是本事了,竟然连我都要操心了?” 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笑得别提有多勉强了。 然后我和商榷大概制定了下计划,十分简单粗暴,乃是直接披着两张鬼皮到乌山,放了卫蔚捉住的亡灵,就可以全身而退。 没有亡灵做贿赂,卫蔚饶是乌山老大,也不可能让妖兽听从他的调配差遣,奔赴丰都,入百汇口,进而入侵地府。 因为计划实在过于简单粗暴,他还特意提醒了我句,“你假扮莲昧的事情,我们几个知道就是了。别告诉秦越。” 我和秦越走得近,商榷知道。虽然这事情估量和秦越应该关系不大,毕竟卫蔚做所有龌蹉事情的时候,都会背着秦越,而他一贯秉承的价值观,也不能容下任何苟且事情。但莲昧毕竟也是他炼出的式神,所以回到乌山,和秦越接触,怕是躲不过。 所以,商榷还得特别叮嘱一句。 我点了点头,并非信不过秦越,而是觉得这事情他不知道,也方便些。 黎琛吃完亡灵之后,就懒懒散散地走了回来,见得我还坐在商榷腿上,忍不住啧啧了句,“你们这幅腻腻歪歪的,我真想拿把电锯,看能不能锯开了。” 他这一说,商榷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我倒是羞赧地,从商榷的腿上逃了出来,就冲着黎琛,尴尬地笑了笑。 “我们去乌山,你会跟着一道?”tqR1 “不,我看着丰都。”他坐了下来,给自己和商榷倒了一杯茶,又简单地解释道,“我既然收了平等王的亡灵,就得遵守她给我定下的游戏规则。我会暂时留在丰都城,看好他们。” 他口中的他们,应该是指莲昧和极恶。 这话说得,也挺有道理的。 不过被商榷堵了一句,“你留在丰都,怕是有其他打算吧。想想你一只金华猫,不好好待在你的钱塘江,到这里来做什么?” 之前的希恶馆,包括之后的种种,都表明了,黎琛待在丰都这地方,也是有他的打算。 “是,是,是。”黎琛并不反驳商榷的推断。 不过就补了一句,“你也不看看,我那钱塘江的老巢,都因为管你家的破事情给端了,我不住在你家,我能去什么地方?” 我有些心虚地笑了笑,总觉得黎琛这句话,隐隐有别的所指。不过那事情,我们是得负一定责任。 我心中这样盘算,偏偏商榷不这样想。 他回了黎琛一句,“那是你没本事,连老巢都被人端了,怪我了?” 我之前说小怜不会看人说话,现在估摸着商榷更是如此,好好的提这茬,是准备直接掀起战火吗? 所以这果然人死了,就不会说人话了。 不过黎琛气得厉害,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充当了下和事老的角色。“那个,没有关系,你呢,想在丰都住多久就在丰都住多久,我估计你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尽兴就好,尽兴就好。” 反正丰都有阿芙看着,我们不在,黎琛一只金华猫也不至于闹翻天。 第四百四十一章 去地府看孩子 黎琛收了满意,这才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他刚一走,商榷就走过来,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我怎么觉得,你对那只金华猫特别维护呢?” 有闻到淡淡的醋意,虽然挺喜欢商榷为了这种事情吃醋,但是稍微频率有些高了。 “我哪有。只是现在什么时候,顾着卫蔚就不错了,你还管黎琛做什么。再说了,他当初的确从乌山把孩子带了下来,就冲着这个,也得稍微忍让些吧。” 我回了商榷一句,说得理直气壮。 商榷本是板着脸听我解释,可说到最后,竟然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就冲着我摇了摇头,“阿迟,你刚刚那么认真的解释,真有意思。” 所以,他刚才那句是在逗我玩?亏得我还那么紧张兮兮的解释了? 就跺着脚,咬着牙,狠狠地瞪了商榷一眼。 他这没有正形,和喜欢寻我开心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收敛些?只能叹了口气,寻思着我现在还是同他说正事的好。 就一本正经地看着商榷。“那小怜做衣服的两三天,我们就在这里,巴巴地等着?”tqR1 其实就我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商榷估摸着用脚趾头想,都能够琢磨得一清二楚。所以他同我说,“你是打算去地府看看孩子吧,没事,我也想着下去,今晚一道?” 我赶忙冲着他一个劲儿地点头,虽然知道两个孩子在地府不会有事情,但我又没有办法克制住自己的思念。 这种事情,人之常情,怎么可能克制得住? 不过商榷倒是翻箱倒柜地循着什么东西,我就愣愣地看着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找什么。最后见他寻了些针线和布匹出来。 “你做什么?”我眨了眨眼睛,更加不知道了。 “给你做条尾巴。”商榷白了我一眼,“虽然你这人模样,也能去地府。但是次数多了,终归不和规矩。万一哪次闵良抽风了要跟你计较,你也奈何不了他。做条妖精的尾巴,方便些。” 这条尾巴,我上次在丰都城逛鬼市时,他就给我做了条。不过后来也不知道那东西丢到什么地方了,所以现在还得重新做条。 我寻思着这事情挺有趣的,就凑上来,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不过被商榷拦了拦。“就你这双手,别说做尾巴了,你十指绣都绣不好,女孩子家家的,我能指望你什么?” 嫌弃,甭提有多嫌弃了。 虽然,他的确没有说错…… 但是我得替自己辩解一句,就特可怜特无辜地看了商榷一眼,“你又没有见过我绣十字绣,凭什么这么武断地下定论?” 话音刚落,商榷就微眯着眼睛看我,“阿迟,你确定我没有见过吗?” 他这话说得,我吓得差点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我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估摸着我之前一时兴起买的那些十字绣,都是寥寥几针之后,就扔弃在一旁,弃之不顾…… 所以,他刚刚那话,不是一时兴起的嘲讽,而是……确有其事。 只能颇为尴尬地笑了笑。 就安安分分地等着,商榷把尾巴给我做好。用手托着下巴,看他非常熟练的走针,我就特想问问,商榷他一个男人,为什么针线活那么好? 这问题还没有个答案,尾巴就做好了,然后商榷给我穿在身上。尾巴虽然颜色和上次的不大一样,但还是挺乖巧的。 我就把刚才困扰自己的问题,同商榷说了说。 “我活着的时候,又不是每件事情都顺风顺水。之前落魄的时候,哪有像样的衣服,不就得靠缝缝补补吗?只是我那时的妻子,你知道她是谁,能指望她吗?” 商榷并无挖苦的意思,只是非常平缓地陈述事实。 对,针线活,能指望阿芙吗? 她就算是会飞针走线,那也是用来杀人的,万万不是用来做衣服缝尾巴的。 他不知道我又在琢磨什么事情,就抬手拍了拍我的脑袋,“走了,再不下地府,就来不及了。小怜若是紧赶慢赶把衣服做出来送过来,我们就不下去了。” 因为之前有给小怜说是加急,我还真怕她一刻不停歇的做好,于是连忙冲着商榷点头。“那还等什么,我们快些下去吧。” 地狱虽然无门,但是通往地狱的法子,却是不少。 寻思着方便,加上这地方距离丰都古城只有半日左右的功夫,他就收了尾巴装在包袱里,又简单地装了些小玩意,说是给孩子的礼物,带着我往丰都赶。 丰都古城,阎王殿前的壁画,乃是直接可以通往地府。因为孩子在闵良那,走这最近。 商榷的意思我明白,即便闵良喜欢阿芙又如何?他毕竟是冥王,在其位谋其政,若是不知道的话还好,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制止的。 但是从地狱借走亡魂这一点就已经足够阿芙受得了。 我使劲点了点头,“我知道轻重。等到事情做完后再同冥王说。” “嗯。”商榷点了点头,随后轻轻得在我的额头上印上了一个吻,压低了声音轻轻呼唤了我一声,“阿迟……” 我伸手抱住了商榷,却没有想到此时无面鬼正驾着老黄牛拖着灵魂回地府,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那黄牛发出哞哞的声音,无脸鬼也发出了嗤嗤的笑声。 我立即推开了商榷,却没有想到商榷将我抱得更紧了。 “阿迟,别忘了,我们是夫妻。”随后他就牵着我的手进入到了地府之中。 尾巴的存在让我少去了不少的麻烦,直接就走到了闵良的地方。 只是我和商榷还没有进去,就已经听到了里面传来了子若软糯的声音,“冥王叔叔,这个人这么可怜,不能让他直接去投胎么?” “小丫头,这人可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哪里可怜了?” “长得这么帅,看上去就好可怜啊。” 子若正说着,我和商榷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无奈。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子若牵着子契站在门口,仰着头望着我和商榷。 下一秒就伸出了手,“妈咪,爹地,抱抱……” 第四百四十二章 护身符 商榷一伸手就将子若抱在了怀里,而子契只是别扭而又高冷得说了一句,“你们来了……”随后就直接转身没有再理会我们。 我苦笑一声,立即上前牵住了子契的手,也不去管他的挣扎。 这孩子的性子还真是……没有办法。 “赶紧来带着你们家的两个小祖宗。”闵良从一叠文件之中抬起头来,随后就开始了长篇的控诉,“子契倒还好,这子若只要看到长得帅的人就不让我判刑,你说我这工作还怎么开展下去了?” 我朝着子若看去,却看到她正朝着商榷撒娇,“那是因为人家看到他们都跟爹地一样俊朗,我就觉得他们肯定和爹地一样善良。” “你爹地……善良?”闵良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算了,反正也就那么几日。只是你们怎么下地府来了?” 闵良正襟危坐得朝着我问道,我牵着子契,看了看商榷,这才说道,“事情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这件事情应该跟卫蔚脱不了关系。我和商榷决定顺藤摸瓜将卫蔚给引出来。” “是么?”闵良也没有多问,只拿着一叠资料走了出去,走之前还不忘嘱咐道,“事情就交给你们处理了,时间不多。” 闵良刚刚出去,子契就皱着眉头朝着我问道,“你们要出远门?” 我诧异得看着子契,关于出门的事情我根本就没有跟子契说过,他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妈咪,你们都两天没有来看我们了。而且冥王叔叔说了,你们只有五天的时间来解决这件事情。”子若从商榷的身上蹦了下来,直接钻入了我的怀里,“妈咪,你们不能带上子若和哥哥么?” 望着子若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我差一点儿就答应了子若了。 但是商榷开了口,“子若,你乖。你和哥哥在这里等着爹地和妈咪,我们就出门两天就会来接你。” “是么?那爹地你没有骗我么?不会再扔下我和子契了吧?” “不会的。”商榷斩钉截铁得说了一句,直接搂住了我的肩膀,正要去牵子若的时候,子若却嘟着嘴说道,“那爹地你先亲一口妈咪再说。” 这真的是我的女儿么?这……技能到底是谁教的?我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我教的。 我朝着商榷看去,商榷皱着眉头抱住了子若,“这话是谁教你的?” “没有谁教我啊。我自己就知道了。只是爹地,我看冥王叔叔跟干妈是没戏了,你说干妈那么霸气的女人,怎么可能喜欢上冥王叔叔这种……” 说这话的时候,她皱着眉头,活脱脱一个小大人,随后还不忘点评一下,“可惜了,世界上就只有一个爹地,不然干妈也不会这么可怜了。” 我有些无奈,就想问问,这孩子是要上天吗? 我赶紧说道,“子若,以后切莫再乱说了,你冥王叔叔那种叫做暖男。懂么?” “暖男么?”子若偏了头,对着我露出了几分疑惑的表情来,“可我觉得干爹那种才叫暖男。” 恩,他说秦越。 商榷满脸疑惑得朝着我看来,“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给孩子们找了不少的干爹干妈呢。” “她在说秦越,那时候我在乌山的时候都是秦越在照顾我们。”说道秦越,我就想到了莲昧,莲昧是秦越的式神,难道说莲昧做的那些事情,秦越真的一无所知么? 不知道为何,我是希望秦越什么都不知晓的。因为在我心目中,他一直都是那个穿着青衣,一身正气的小道士。 “子若,以后可比别乱叫了。秦越不是你们的干爹,知道了么?” 商榷循循善诱,似乎想要改变子若的想法,可子若直接回答了一句,“可是子若很喜欢帅气的干爹。” 只怕暖男不是重点,帅气才是重点吧! 难怪她那么喜欢粘着黎琛,估摸着一方面是因为黎琛照顾过她们;另外一方面就是黎琛到底长得不错呀。 商榷还在教育子若,子契却牵了牵我的手,有些非常不开心得说道,“你们这次要出门几天?” 我皱了皱眉头,在精华版的商榷面前,我只能实话实说,“我们预计是三天,但是也不太一定。” “是去哪里?” “乌山。”我直接告诉了子契,我也知道凭借着子契的聪慧,应该是猜到了一些,不然的话,也不会专门来问我了。 “那个卫蔚很强。”子契只这么说了一句,那小小的眉头就皱成了一个川字,也不知道他从何处摸出来了一个东西直接塞到了我的手中,“拿着!” 我正要细看,却被他小小的手直接捏住了手掌,“出去再看。”伴随着这句话,他小小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可疑的红晕,我心中对于这个东西更加好奇了。 只是在这别扭的孩子面前,自然是不能拿出来看的。 刚巧这个时候子若跑到了我们的面前,直接问道,“妈咪,你和哥哥在说什么悄悄话?” 子契轻轻抚摸了一下子若的头发,“没有说什么。” 子若嘟着嘴朝着子契问道,“真的么?” “真的!”子契说完脸上还露出了笑容来,虽然那笑容看上去有些牵强,但是好歹笑了不是。 我这才发现自己和商榷有多么失败,儿子都不愿意对我们露出笑容来。 相处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不多久闵良就出现要赶走我和商榷,子若牵着我的手露出了依依不舍的模样来,我自然也是舍不得。只是卫蔚的事情不解决的话,子若和子契终究不安全。 而且想到卫蔚那大胆的计划,我就忍不住胆战心惊。 先不说他能不能成功,只是这地府一旦被攻破,这地府中的恶鬼跑出去几只的话,对人间都是浩劫。我不是圣人,但是我也知道绝对不能让卫蔚做成这件事情。 “子若,你要乖乖的。不要影响你冥王叔叔做事儿,明白了么?” “子若明白了。”子若露出了一脸委屈的模样来,我知道,她从生下来之后所遇到的不是秦越,就是黎琛,现在整日又面对着闵良,加上还有商榷这厮,这审美自然就上去了。这不怪她,但是凭着容颜就给人定罪这却是不对的。 “子若,有句话叫做人不可貌相。”我正说着,子契走到了我的面前,直接皱着眉头说道,“出去吧,我会教她的。” 虽然不知道这样靠不靠谱,但是这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我只有依依不舍得放了手,对着子契说道,“那你可要照顾好妹妹啊。” 对于这一点,我是不担心的,毕竟子契对子若的好,却是看得见的。 我和商榷走出了地府之后,商榷闷闷得朝着我问道,“子契给你什么了?” “不知道。”说着,我这才从怀里拿出那个东西,这样一看,却是一个护身符之类的东西,想来是那些小鬼孝敬冥王的东西,闵良随手就给了子契,而子契那个别扭的孩子送给了我。 “为什么我没有?”商榷露出了一脸的不爽来,只闷声说道,“子契太偏心了。” 我实在有些无语,自从有了两个孩子,商榷的属性都变了,倒是比子契更像是个孩子了,为何连这种醋都要吃?tqR1 “那是因为儿子认为你比我厉害。”我握紧了子契给我的护身符,却还是忍不住出声反驳商榷道。 却没有想到商榷只嘀咕了一句,“明明你现在更本事了。” 我想也没有想,就直接说道,“那是因为你自己不用钥匙再次炼化的。” 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 果真是那样的,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第四百四十三章 一件皮大衣 这样一来,气氛陡然尴尬了下来,我悄悄去瞄商榷,却看他脸色虽然如常,可一双眸子却显得寂寥无比。 我想要出声安慰一下,却也不知道要如何出口,索性加快了脚步,想着出去之后或许便好了。 却没有想到我刚刚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商榷的自言自语,“我倒是想。可你让我如何放心的下?只要一想到你怀着卫蔚最觊觎的鬼胎躺在乌山,我便一刻都安定不下来,你让我怎么敢,放心得躺七七四十九天?” 商榷并不知道我如今听力极好,所以才会这般压低了声音说。 可我到底还是听到了,只低头悄悄抹了抹眼泪,然后直接蹦到了商榷的面前,伸手牵住了商榷的手,“走吧,我们还要回去看看小怜的皮衣做好了没。” 商榷微微愣了一下,我忍不住嗔怪得看了他一眼,“莫不是还在吃儿子的醋?实在喜欢的话,我让给你便是。” 商榷听到我的话,只是刮了一下我的鼻尖,“阿迟,怎么可能。” 我明白,有些话不用说,大家心里都知道;有些话,不能说,说出来便如同刀刃一般在伤口上划拉。 我牵着商榷的手,只嘀咕道,“谁知道呢?你现在就是一个醋坛子,连儿子的醋都要吃。” 走出地府之后就到了长江边上,商榷搂着我,只低声说道,“阿迟,等到这件事情解决了,我们就一家四口留在丰都可好?” 我望了望这里,这里确实留下了太多的回忆,而且我不得不承认,我很喜欢这里,热情的人,迥异的鬼,最重要的是,我们一家四口在这里并不会时被人驱赶。 我点了点头,“好!” 我感觉到商榷的身子软了下来,依靠在我的身上。自从见面之后极少有这样的时间静谧的相处,总是在不断得奔波,如今空了下来,我忍不住想要回头告诉商榷,我极其喜欢这样的日子。 我向来不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之前种种皆是云烟,我便更加珍惜我和商榷之间的相处。 忍不住转身看着商榷,像是对着商榷,也像是在对着自己说,“商榷,你后悔么?” 商榷知道我在问什么,他只是将头搁在我的肩膀之上,笑意浅浅,“阿迟,你觉得我应该后悔么?” “哼……你要是后悔了就趁早说;反正我是认定你了,你就算后悔也没有用了。” “阿迟,我从来不后悔我遇到了你,若说后悔的话,便是我自作主张了。”tqR1 商榷极难得说出这样的话来,虽然之前种种,我们两个都不再不问,不再去想,可它终究发生过,若是不能都走出来的,终究会成为我和商榷两个人之间的隔阂。 我默了默,只说小怜皮衣快做好了,快些上去吧。 按照小怜的性子,只怕真的是不眠不休在赶制。 等我们回到“秦卫”的时候,小怜果然已经等在里面了。看到我和商榷,她急忙上前将手中的东西递到了我们的面前。 “鬼君大人、鬼君夫人,这是按照你们的要求做出来的皮衣,你们看看合适否。”说完,小怜就急忙低了头去。 我看到她脸色极其不好,只怕这两日没有丝毫的休息,正要安慰一下,却没有想到商榷出声了,“嗯嗯,做的很好。” 小怜的脸上瞬间就出现了笑容来。我一下子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索性将目光落在了这皮衣之上。 那皮衣果然奇特,待到我穿上之后也只觉得如同采臣一般,身上都溢出了鬼气来。而且我原本要装扮的就是莲昧,那肩膀之上也绣着一个“越”字,更是增添了几分真实感。 我上下看了看,确实没有任何问题了,商榷也穿上了那件极恶的皮衣,瞬间变成了极恶的样子。 其实想想还真是奇怪,似乎一件皮衣就可以让你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般,可是谁也忘记了,你扮演别人再成功,你的内里终究是你自己。 小怜看我和商榷都非常满意这才晕倒了过去,我知道她是累着了。让采臣将她扶到床上去休息之后,带上阿芙给的亡灵就准备出发。 恰巧要出门的时候,阿芙霸气冷艳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 “自杀村善后的事情,我会全权负责。但是乌山的事情,你们必须要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她一双眸子紧锁在我身上,她那样子太过于霸气了,我都恨不得直接跪下来直接说女王大人,我记住了。 商榷拦在我的面前,只闷声说道,“子契和子若那里,你帮忙照看一些。” “行吧。” 说完,阿芙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我们的面前,当真是来如闪电,去如风。 我和商榷正面面相觑,也不知道黎琛何时走了出来,看了看我们,“原来鬼君竟不过如此。” 我知道他是在嘲笑商榷目前的扮相,商榷的面色阴冷,正要说话,我立即拦住了商榷。 但是商榷还是回了一句,“那也比被人捣毁了老巢的小猫咪要好。” 这句话简直就是直接戳到了黎琛的心尖尖上,他直接青筋暴起直接看着我和商榷,只隔了一会儿,幽幽说道,“好久没有见到子若了,倒是怪想她的。” 我处在他们两个中间,真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让世界清静下来。 “商榷,时间不多了。我们早点儿解决了这件事情就可以去接子契和子若了。”我直接对着商榷说道,商榷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不少。 就在我和商榷即将要出门的时候,却没有想到黎琛发话了,“阿迟,事情解决之后记得给我来个电话。” 我心中多少有些感动,认为这小猫咪还是关心我的。 我正点头的时候,黎琛直接补了一句,“事成之后,我就可以将莲昧和极恶给吃了。” 我忍不住对着黎琛翻了一个白眼,却还是不忘恶狠狠得说道,“不许在丰都的底盘上做这些事情,否则,我跟你没完。” 也不知道黎琛听进去没有,反正我的狠话是放出去了。 我和商榷又各自披上了之前莲昧和极恶的那件人皮大衣,虽然之前那件大衣被我的皮鞭给划破了,但是为了不让蓝蔺和卫蔚起疑心,我们还是要做的更加隐蔽一些。 第四百四十四章 偷东西的人 因为去乌山,飞机不能直达,而且转乘十分麻烦。我和商榷,就坐的火车,他扮作极恶的模样,乃是厉鬼,别人看不见,不用买票。我套拉着一层鬼皮一层人皮,甭提有多不舒服了,偏偏这样,还得买票。 适逢淡季,火车上并没有太多人,买的票在角落。商榷坐在我对面,看我一副磨皮擦痒的模样,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我狠狠地瞪了商榷一眼,因为列车空旷,我声音又有些大了,引得周围人不断侧目,纷纷用奇怪的目光,将我上下打量了个。我冲着他们嘟囔了一下嘴巴,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然后扬了扬手中的手机,又指了指靠里面的那个耳朵。表明自己是在用蓝牙打电话,让他们千万不要多想。 这才见他们一片恍然大悟,也放过了我。 “得行。”商榷嘲讽地冲着我摇了摇头。 我哼了一声,压低声音,也回了一句。“本姑娘就是聪明,这点,你得服气。”tqR1 “服气,服气。” 商榷特正经地点了点头,然后提醒了我句,“你快些多看看和破面鬼,式神有关的资料,别到时候被人察觉,坏了计划。”他嘴上担心计划,可是我知道,他这叮嘱,乃是因为担心我。 否则,他一贯万事不上心的性子,干什么这么紧张呢? 我就冲着他,十分确定地点了点头。 “行,我认真看总行了吧,不过你过来,我靠你怀里看。”虽然他现在是亡灵体质,我触摸不到,但是总能够看看,假装自己可以靠着,还是行的。 这要求不过分,商榷就懒懒散散地凑了过来,把我抱他怀里,果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则专心致志地研究手里的几本书。 式神和破面鬼。 其实这两者我都多少知道一些,但仅仅是皮毛。可要对付聪明的蓝蔺和厉害的卫蔚,明显不够。我就盼着在他们觉察出不对之前,我能发现亡灵,然后带着它们赶紧儿的离开。 我这人有个通病,就是无论看什么书,都是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这是人性本能,也拦不住。 所以商榷也没有出声提醒。或者说我睡着的时候,他离开了车厢,说是四处走走,透透气。 突然有什么东西,推了我一把。 朦朦胧胧,将眼睛睁开,猛然就看到对面多了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叔。虽然慈眉善目的,但是把我吓得那叫一个激灵。果然是鬼见多了,这冷不丁地出个人,还不习惯了? 大叔操着一口浓重口音的普通话,同我说,“妹子,我刚有看到个男人靠近你,怕是要偷什么东西,你快看看,你身上有没有少东西。” 似乎每辆火车,都会有那么一个两个小偷扒手在活动。 我皱了皱眉,身上现金不多,值钱的估摸就一部手机,还有商榷送我的镯子,能掉什么东西?就不以为意地冲着他摆了摆手,一面谢谢他,一面清点财务,恩,这些都在。 见得我没有丢东西,大叔也淡定了些,就连忙回到了他的座位上,又继续闭目养神地装睡。 我知道什么叫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所以他当时没有出声阻拦,虽然道德上有些过意不去,但明哲保身也算不上什么大错。而且他还会在事后提醒我一句两句,也还算……不错。 我这琢磨的时候,商榷从外面回来了,就懒懒地看了我一眼,“怎么了?” “没有吧。”我一面摇头,一面继续清点我的东西,“刚才你走的时候,我小睡了一会儿。然后有个大叔把我摇醒了,说刚才有人偷了我东西,可手机钱包都在,不像少了什么东西。” 我眨了眨眼睛,难道是我的东西他都看不上,所以并没有下手? 商榷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问了一句,“阿芙给你的袋子,没有丢吧?”他关心的,只有这个。 我豁然一下站了起来。 “我给丢了!” 周围乘客再次投来关切的目光,我抱歉地冲他们笑了笑,之前那个大叔又重新走了过来,“小姑娘,莫非是丢了什么贵重的东西?我看到那家伙二十出头,很瘦,然后是往那边去的。” 他抬手指了指前面的车厢。 “谢谢了。”我赶忙同他说了句谢谢,就往前冲。 “那你的东西,我帮你看着。”跑出三五步之后,就听到大叔大声地同我说,他许是觉得刚才袖手旁观过意不去,所以才想顺道帮一把。其实我东西放在原地也没有关系,因为—— 商榷总能帮我看着吧。 我将手放在自己的鼻子下面,寻思只要那人开了袋子,就会有鬼气从里面泄露,那我循着鬼气,就可以找到那人的藏身之所。一路走,从坐铺查到了卧铺,最后在包厢与包厢之间的洗手间附近,闻到了非常浓重的鬼气。 还有一个男人,惊恐万分地喘息声。 我干脆直接地,豁然一下将门撞开了。就瞧得一个男人瘫软坐在地上,周围飘荡着满满的亡灵,狰狞万分地盯着他。阿芙给我找的灵魂,估摸着是直接从阿鼻地狱挑选来的,厉鬼不算,但估摸着也不善良。 男人认出了我,连忙几步爬了过来,看到我连忙磕头。“姑奶奶,姑奶奶,您行行好,帮忙收了这群东西吧。您……您的东西,我再也不敢拿了。” 我叹了口气,将他踢开,然后将地上的袋子捡了起来。 又看了看漂浮在周围的亡灵,指了指张开的口袋,“进来吧,总不至于让我一个个把你们收了吧。”为了让他们相信我有这个能耐,就随便念了一段经文。 鬼和捉鬼的道人,多少有些默契。比如他们可以从我刚才话语中区别出来,我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只是装模作样。 于是一只亡灵带头,其他亡灵跟着,纷纷钻进了袋子。我一面看他们进来,一面清点人头。阿芙说得清楚,要让我原封不动地带回去,可不能现在就出了纰漏。我做这些的时候,男人就陪着万分的小心,一直盯着我看。 第四百四十五章 你得看好 亡灵尽数都回去了,我用同情的目光,浅浅地看了看地上的男人一眼,话语平静地开口,“这东西我已经帮你收拾了,可倘若死后不想下地狱的话,最好把所有偷来的东西都还回去。” “你既然见了鬼,便知道这世上有地狱。”我提醒了他一句。 他连忙跪着,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说自己知道了,说马上就还回去。 我也心满意足地退了出去。我不渡人,但倘若能帮的时候,顺手帮帮,也什么不妥的。 我拿着袋子,回了原来的车厢。 商榷坐在对面的座位上,瞧见我回来,虽然带着担忧,但冲着我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怎么,东西拿回来了?” 我冲着商榷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手上的袋子,“都拿回来了,那个小贼还把袋子打开了,那一屋子的小鬼,可把他给吓坏了。所以说这人还真不能手贱,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要拿。” 我难得说一句两句有深度的话,就想着再炫耀一番,哪知道被商榷狠狠地埋汰了一句。 “你就趁着现在得意吧,倘若这东西真丢了,我看阿芙那里,你要怎么交代?”他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很是寻常地开口。“到时候可就不是丢在油锅里,翻来覆去地炸了。” 之前我和商榷吐槽过,说是下油锅太可怕,那如果炸油条一样地翻来覆去,我肯定受不了。 我当时这么一说,没有想到这死鬼偏偏就给记下了,然后在这个时候,趁机讽刺吓唬我。 “你以为,阿芙会和你开玩笑么?这东西真丢不得。”商榷换了一副表情,乃是非常严肃地开口。“这东西你就得寸步不离地看着,丢了,我们都不好办。” 我知道兹事体大,就算不用商榷提醒,我都会无比小心。 就冲着他,点了点头,然后将袋子收好。 这一路上,才是相安无事。 刚刚到了乌山,车厢里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商榷压低声音站在我后面,“这已经进了妖兽的地界,你身上的袋子泄了鬼气,把妖兽都给引了过来。” 他这么一说,我就觉得背脊骨一阵冷凉。 连忙回头看了商榷一眼,这个,他不是在同我玩笑吧。 我是希望他故意吓唬吓唬我,但是又瞧见他那副无比认真的神情,只能是特别无奈地点头。“那怎么办,他们等会倘若要硬抢,我们应该怎么办?” 妖兽对亡魂一向趋之若鹜,之前看黎琛的种种,便可见一斑。 乌山妖兽众多,倘若都盯上了口袋里的亡灵,我和商榷纵然再有本事,也敌不过吧。 “放心,这光明正大的,它们不敢抢。”商榷说得那叫一个简单,“而且阿芙准备的口袋,乃是专门下了符咒,妖兽一类,打不开。不然之前蓝蔺几次将亡魂带到乌山,早就出事情了。” 大抵怕我不明白,所以他非常耐心地,又解释了一句。 “所以不用太紧张,他们至多也就过来看看,过过眼瘾,然后就回去了。” 听商榷这么一说,我悬在半空当中的担心,这才是放了下来,不过想着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看,带着觊觎满满的眼神,我还是浑身上下不舒服。就觉得倘若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我现在指不定多少个窟窿眼了。 “别走神,有正事。”商榷皱眉,然后提醒了我一句。 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一身轻便小皮裙装扮俏皮的蓝蔺走了过来,虽然已经到了初冬的天气,有些寒凉,但是小丫头这身,还是有些清凉。果然年轻就是好,为了美丽可以肆无忌惮地冻着。 我的关注点,也就在她穿着上停了一秒。然后便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如何让她相信,我是莲昧。 她很快在人群中发现了我,毕竟这身修女的装扮,实在是太特别了。 她走过来,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带着嫌弃地开口,“你回乌山我没有意见,干什么不用本尊回来?这多穿一层人皮做什么?别说这幅中老年普普通通的皮囊,你穿习惯了?” 我怔愣了下,她这么一堵,我倒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之前黎琛审问莲昧的时候,有问过她对蓝蔺和卫蔚等人的态度,莲昧老老实实都交代了,我在一旁听了个大概。隐约记得,莲昧看蓝蔺,那是彼此都看不惯。 所以我就试着用不爽的目光瞪了蓝蔺一眼,“我喜欢怎么穿,这是我的事情,不好意思碍着你的眼睛了,但是我没有请你看呀。”然后轻哼了一声,直接冲她的身旁撞了过去。 虽然演技非常熟练,但我忍不住还是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就怕自己演戏演得,有些过了。 蓝蔺也追了上来,然后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几天不见了,你还是这个脾气。都说式神脾气好,我看也不尽然。” 她这话说得让人生气,但我同时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些。 如此说来,莲昧一贯就和蓝蔺如此说话,我刚刚才的隐藏,还算成功? 我听到商榷也出了口气,大概他刚才也紧张着,然后得了蓝蔺的反应,也跟着放心了?他对自己的事情,一贯不会放在心上,也只有我的事情,才会那么一举一动的关切。 收了满意,轻轻扬了扬唇角。 然后蓝蔺就问了我一句。“你们这么快过来,亡灵都准备齐全了?倘若坏了师傅的大事,我让你们好看。”tqR1 虽然早就猜到蓝蔺做这事情,定然是得到了微微的指派,但也只有听她从嘴里说出,我才算是确定了下来,然后将装有亡灵的口袋,递到了蓝蔺的面前,“挪,东西都在这里了。” 蓝蔺接过袋子,然后将其打开,简单地看了看。“不错嘛。这次不但效率高,而且数量似乎比上次,稍微多了些。” 我冲着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这事情,你算做得地道了。”蓝蔺轻笑了声,对此那叫一个满意,“不过,你就这样招摇地将极恶带在身后,怕是冒失了吧。”她玩弄着自己手中的皮鞭,不知道怎么的,就落了一鞭在我身上。 不过,我往旁边一闪,算是躲了过去。 第四百四十六章 你别惦记他 然后就听到她说,“你要知道,乌山除掉妖兽众多之外,还有不少修道之人。极恶乃是恶鬼,师傅并不想让他们知道,他养了一只。” 卫蔚我了解,他虽然内心狠毒,但是表面上总会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只是所有的伪装,总有尽数拆除的一日,卫蔚他藏不住。 不过蓝蔺既然说了,我就得按照他说得做,非常不情愿地看着她取了个小瓶子出来,然后将商榷乔装成的极恶装了进去。我心里担心,很想问问这东西会不会伤害灵体…… 可又不能问。 因为一开口就露馅了。不过卫蔚既然养着极恶和穷凶,那就问题不大。 我呢,也是白操心了。 一路上蓝蔺只负责带路,并不言语。沉默地走了一路,回到了卫蔚之前在乌山暂居的阁楼。阁楼我之前也来过,还小住过一段时日,对这里面的一切,还算熟悉。tqR1 莲昧也提到过,她虽然是式神,但是有自己专门的房间。穷凶和极恶也有一间,就在莲昧的隔壁,许是为了方便他们交流。 蓝蔺进了宅院,就把商榷放了出来,然后冲着他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离开这么久了,也该和穷凶叙叙旧,毕竟你两性情相投,离开了谁都不行。”她嘴上这样说,其实是想要将商榷支走。 商榷那么聪明,蓝蔺的意图又那么明显,他很快就觉察出来。便冲着我,摇了摇头。 虽然幅度小了些,但是我看得清楚。 但是依着他现在佯装极恶的身份,又没有拒绝蓝蔺的办法,只能冲着她点了点头,“那我先下去了。”只路过我的时候,还是压低了声音,提醒了句。 我挺受用的,忍不住就冲着他笑了笑。 蓝蔺用略带奇怪的目光,盯着商榷的后背看,直到看到他上了楼,然后才将目光一转,落在我的身上。她冲着我,往上轻轻扬了扬唇角,“我怎么觉得,你这出去一趟,和极恶的关系,倒是亲近了些?” 这话她说得轻巧,可吓得我背后冷汗一层。但只能陪着小心地冲着她点了点头。“我怕你是看错了,我只是觉得回到这里真好,我可不想风餐露宿,全在外面晃悠了。” 我其实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没有想到蓝蔺却在瞬间变了脸色,竟然有些严厉了起来。“我说你也别惦记师兄了,你只是他的式神,除掉这个身份之外,旁的都不是。而且别怪我不提醒你,你是我和他一起炼的双面式神,所以你不只要听他的话,我的话,你也得记着。” 她一字一顿地,提醒着。 蓝蔺这小姑娘,虽然厉害,但心思非常简单,乃是一门心思全部向着秦越,拦都拦不住。之前我只知道她防着所有的女人,不许她们和秦越有任何接触,怎么现在看来,她不但防着人—— 甚至于,连女鬼都不放过? 不过说正经的,我之前只是猜测莲昧是秦越和蓝蔺共同炼化的式神,不过刚刚在她口中,落了个确定的答案。 这算是收获。 “你别这幅模样,我跟你说话的时候,拜托你也专心些,走点心。”蓝蔺提醒了句,又差点动了手中的鞭子,见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我看你也别满世界找师兄了,师傅给他指派了任务,现在还在山下捉妖呢。估摸着,今天之内都不会回来。” 蓝蔺说到这里,隐约还有些怅然。大概是秦越不在,她有些思念吧。 不过我心里倒是非常庆幸,也并非为看不到秦越觉得庆幸,只是因为现在用莲昧的身份还有些不大适应,应付蓝蔺一个人就有些吃力了,可不能再加上一人。 “其实我倒是盼着你可以和极恶走得近些。你早晚也得明白,虽然人和鬼之间是可以制定冥婚,但始终人鬼殊途,是不合适的。所以,你还是喜欢鬼,更靠谱些。”蓝蔺将手搭在我的肩上,语重心长地劝了一说。 可是,小丫头到底还是小丫头,这事情她看不明白呀。 因为,喜欢这种东西,向来就是失去了理智,超越了这世上所有的可能。和理智什么的,绝无半点关系。就算头脑清楚,沾染上喜欢,也会变了模样。 不过她似乎又没有说错,因为我的确喜欢鬼。 还是一只从地狱深渊爬出来的厉鬼。 这问题蓝蔺应该不止和莲昧探讨过一次了,但是估计一直都没有结果。因为蓝蔺乃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清冽一声开口,“别以为你每次不说话,就可以把事情给糊弄过去。” 我就不喜欢秦越,所以也不是不反驳,这是默认了。 蓝蔺又狠狠地刺溜了我一句,“还有,以后离秦越远一些,我又不是找不到式神,你再如此,我就一鞭子,让你灰飞烟灭了。”她一面说,一面扬了扬手中的鞭子,她这话不但走心,而且非常认真。 我也相信,逼急了她一定做得出来。 本不想跟个小丫头片子计较,但是依着莲昧的性子又不可能就这样忍下去。我寻思了下,也就回了一句。“首先,你得有让我灰飞烟灭的本事。其次,你把我灰飞烟灭了之后,还得同秦越交代。” 这话一堵,蓝蔺整张脸都变了,变得非常苍白、非常难看。 只是暂时想不出来要用什么话来反驳,所以只能一直压着。只狠狠地,用皮鞭将我面上的人皮大衣耍了下来,把气竟然出在这上面了,“既然回来了,就别套着这么个东西,碍眼兮兮的。” 我哦一声,其实被吓了一跳。 因为…… 我刚才有些担心,她在落鞭子的时候没个轻重,把我外面的那层鬼皮,一起给甩掉了。 不过小怜制作得挺好的,我的担心也显得有些多余。 除了人皮大衣之后,呼吸都顺畅了些。我也怕呆得久了,说不定会露了马脚,就补了一句。“我想你应该也差不多说够了,我就先走了。这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我累。”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过听到蓝蔺小声嘀咕了句。“这莲昧还真是变了,怎么这一次,不满世界找秦越了?” 背后起了层冷汗,我竟把这个给忘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他担心我 蓝蔺刚才的话让我一惊,虽然担心是不是已经引起了她怀疑,但是骑虎难下,我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然后继续朝前走。 只脚步加快,拐弯上了二楼,确定她看不见我了,才轻轻摇头,出了口气。 刚刚到了二楼,还没有进莲昧的房间,就被什么人往旁边一带,身子搁在墙壁上,难受得打紧。虽然我套着鬼皮,但实质上还是人,撞到墙还是会不舒服。 这句话,是说给商榷听的。 因为刚才他将我拖过来的动作,的确有些太凶狠,也不够怜香惜玉。我冲着商榷,扯了扯嘴角,然后问候了一句。 “我说这不过刚刚上来,就被你拽了过来,敢情你一直在上面看着?” 他点头,连一刻迟疑都没有,竟然就承认了。 我瞬间觉得没有了兴趣,本盼望着好好逗逗商榷,再看看他窘迫的模样,可他老是不按常理出牌,我还能有什么辙呢? 商榷并没有看出我又在抽风,而是继续顺着刚才的话往下,“你第一次应付蓝蔺,我能不看着吗?……不是担心你,我是怕露了马脚,坏了阿芙的计划。” 他这话,分明有些欲盖弥彰了。 所以我就眼眸含笑地看着他,颇带几分玩味地问他,“商榷,来,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次。” 他看了我一眼,许是拿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非常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我担心你。” 他这既然已经承认了,我也落得个心满意足。就冲着商榷点了点头,“其实担心我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下次可以直接说,还能在我这里,问个赏赐。” 我一面说,一面就凑到他脸上,亲了个。不过是灵体的缘故,这个吻并没有落到实处。 心里,有些小失落和不习惯呢。 商榷更拿我没有法子,只能换了副表情,一本正经地看着我,“阿迟,蓝蔺都同你说了什么?” 他问我正事。 我在脑中简单回想了下,蓝蔺找我,似乎只是非常寻常的例行警告。“他就和我说,让我离秦越远一点,就算是他的式神,也不能对他有非分之想。” 说非分之想的时候,我看到商榷的脸,明显黑沉了下。也真是为难他了,明明是厉鬼,却偏偏可以将人的喜怒哀乐丝毫不差地表现在脸上。 “她是说莲昧,可不是说我。”我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话了,于是连忙地,将刚刚的话,又重新说了个。 我解释过后,商榷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些。不过还是将我上下打量了番,稍微带着威胁地开口,“她又没有说错,你是卫迟也得离秦越远些。” 为了表明他这话是冲着谁说的,还非常破例的,连名带姓地称呼了个。 他这一说,我笑得更尴尬了。 “可是商榷,我和秦越真的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呀。他在乌山照顾我,也是觉得我那时太可怜太无助了些。” 他眼眸黯淡了下,因我偏偏又提到了乌山。 察觉之后,我赶忙将话题往旁边一带,也埋怨自己嘴贱,好好的,提之前的事情做什么,“你让我离秦越远些,那我就离他远些。我都听你的,这总算行了吧。” 他脸色才是稍微好了些。 “阿迟,过来。”闷闷地说了个。 可是我特别想提醒他一句,我本就已经在他怀中,且靠在墙边,还是个壁咚的姿势。就这……我还用过来。 盯着他,看了一眼。 不过没有忍住,还是微微皱了皱眉。 这动作虽然细微,但还是被商榷察觉了出来,他微眯一双眼睛,面露危险地问我,“阿迟,你刚刚那是什么表情?” 我特别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那我有什么办法,你现在披着一张极恶的鬼皮,我看着不舒服,尤其是近看。就算知道里面的本质是你,但是我还是膈应。” 这话听着别扭,但我说得认真。 商榷本想斥责我刚才的说法有些不甚准确,但偏偏他也盯着我看了看,也只能冲着我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你这幅模样,我也看不下去。”tqR1 说披了鬼皮,我还不是一样。 可偏偏,这时候,有个女声响了起来,欢快轻悦。“极恶哥哥,你和莲昧姐姐在里面做什么?” 听到这声,商榷直接弹开,和我保持了三五米的距离。 我眨了眨眼睛,这什么状况? 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得一十七八岁模样的小姑娘,披着黑色的斗篷就走了进来,脸上洋溢天真的笑容,只在额头上盛开有一朵妖娆的玉玲珑,表明了自己厉鬼的身份。 关于额前带花一说,阿芙曾经同我说过,就地狱鬼众而言,厉鬼都喜欢在自己的额头上绣上鲜花,且越是凶狠歹毒的厉鬼,绣的花朵却越是清纯美艳。 那时她就指着自己额头上的莲花说,“知道啥叫出淤泥而不染吧?我这朵莲花就代表我是地府最凶狠、最可怕的厉鬼。” 她说那话的时候一本正经,便将我吓得不轻。 而至于面前这女鬼,额头上的玉玲珑又名水仙花,虽然不及莲花那么清纯,但同样以圣洁闻名。故而其厉鬼的身份,怕是毋庸置疑。 我因为琢磨额上花朵的事情,就有些心不在焉的。 还好商榷干咳了一声,提醒了我。 那少女也冲着我欢快地笑了笑,“莲昧姐姐这是怎么了,好像出去了一趟回来,就不认识穷凶了。” 她嘟囔了一下嘴巴,撒娇的时候和寻常女孩子一模一样…… 只,她刚刚那开口是什么意思? 她,是穷凶? 我又将目光重新集中在她的身上,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发现她这身斗篷和之前穷凶穿的,倒是差不多。 想想那时候带着斗篷,完全遮住了面容,估摸着也很难分辨出男女。 至于疾行鬼后来给我准备的那些资料,我虽然统统都翻了一遍,但是书中也没有说穷凶乃是女鬼。 穷凶和极恶,都是非常少见的厉鬼,资料不全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能叹了口气,勉强接受了现下的这个设定。 第四百四十八章 特别的钟声 “你别搭理她,今天秦越不在,她失魂落魄正常。”商榷轻哼了一声,补充了句。他倒是非常适应自己极恶的身份,顺带着将周遭人际关系都缕清楚了。 穷凶点了点头,大抵莲昧一贯如此,她也习惯了。“只是莲昧姐姐,你应该知道,秦越一心修道,喜欢个人都很难,更何况你还是一只鬼呢?我就盼着你早些想通,不要把心思和功夫白白浪费了。” 她语重心长地同我说道。 对此,我只能特别无奈地同她点了点头。反正我又不是莲昧,她为什么会在秦越身上花心思和功夫,我也不知道。 却见穷凶从怀里取出一个黑色的本子,另外一只手握着只水笔,一面摊开本子,一面同我们说。“我之前有听蓝蔺说,你们在丰都自杀村那地方呆不下去了,所以这次回来之后,就不会再去了?” 蓝蔺走的时候,把穷凶一并也带走了,所以自杀村之后的事情,她并不清楚。否则也不会在时候,刻意地来问一问。 “是。”商榷代为回答了这个问题,“那地方距离丰都古城不远,又在鬼君的管辖范围内,怎么可能不被察觉呢?要知道,他执掌丰都城那么多年,可不是吃素的。” 穷凶听商榷如此说,连忙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只我憋着笑,忍不住地埋汰了一句。他这样自己夸自己,真的没有关系? 我这模样穷凶并未察觉到异常,倒是被商榷狠狠地瞪了一眼,大抵是在提醒我,认真些…… 我其实也挺想走心的,但是商榷刚刚那话实在好笑,我分心也正常吧。 穷凶却是将本子合上,“其实也没有关系,虽然亡灵数量尚且有些不足,不过只是少了几十只,这点空缺,我们可以另想办法,倒不用回那危险重重的丰都了。” 我注意到,她说这话的时候,分明是松了口气,也觉得庆幸。丰都那地方,离地府那么近,饶是厉鬼也得忌惮着吧。 可偏偏却有人,非但不忌惮,反而还想着冒犯。 “铛……铛……铛……” 由远及近地三声钟声响起,我有些诧异,刚想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在很多影视作品当中,都会用钟鼓声来提醒重大事情。 只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询问,穷凶妹子就一脸不解地开口,“莲昧姐姐,你怎么还停在这里?钟鼓声响了,秦越回来了。依着你以往的性子,早就冲出去了。” 她说得一本正经,可我只觉得心里面一万匹草泥马踏过,敢情这是秦越回来了,不过他回来就回来,怎么还这么大的动静? 为了更好扮演莲昧的角色,我连忙一路小跑地冲了出去。 只不过,路过商榷的时候,他眼神冷了些。 我知道他不高兴,可我也不高兴呀。这都是为了最后的那个大计划,应该做出的牺牲。……他呢,就稍微担待些。 我在心里浅浅地将事情经过琢磨了下,秦越回来固然不是大事情,且每一次都得鸣钟提醒。这应该是卫蔚特别定下的规矩,毕竟他做得所有龌蹉事情,需要事事瞒着秦越,不让他知道。只这整日遮遮掩掩,我得佩服他好本事。tqR1 因为,秦越还真没有察觉。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旧对卫蔚毕恭毕敬。 赶到楼下的时候,正巧看到秦越风尘仆仆的回来,背上的桃木剑剑刃都顿了些,身上狼狈,似乎还挂了彩。 怕是,被指派完成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刚想上前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大碍,但是被蓝蔺捷足先登,她一面取下秦越背上的行李,一面关切地递上手帕。 “师兄,你这下山一趟,似乎吃了些苦头。早知道我就应该陪着你一道,看你受伤劳累,真让我心疼。” 她说得认真,目光也是炙热满满地看着秦越。 我叹了口气,这但凡有眼睛没有瞎的,都知道她对秦越情有独钟。可秦越对她,虽然好,但是又非常礼貌,且还会保持一定的距离…… 只怕他只是把蓝蔺,当成了自己的师妹,并无其他想法。 “只是下山捉只扰民的黑熊精,这多大点事情,哪需要我们两人都去。”秦越避开蓝蔺炙热的目光,顺带着生硬地将话题一转,“再说师妹最近还不是有其他事情需要操劳,我总觉得师傅似乎更看重你。” 虽说这是个玩笑,但我注意到蓝蔺的脸色,突然变得而有些不好。 我想卫蔚也不是不重用秦越,只是秦越太过于正直,他做得那些龌蹉事情,只能背着他进行,自然不敢有太多命令指派,就怕露了马脚,被秦越察觉。 蓝蔺还在纠结应该怎么回答,秦越估量着也就是这么一说,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因为他微微顿了顿之后,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莲昧,你也回来了?怎么你这次回来,倒是安静了些?”秦越冲着我,非常浅淡地笑了笑。 我眨了眨眼睛,膈应了下,还没有反应过来。 蓝蔺见我这样,恨恨地瞪了我一眼,就把秦越的那堆东西统统塞了过来,在怀里堆得高高的。“看什么看,这些东西不你拿上去,还让我代劳吗?” 她对我,那是十分十分不满意。 我叹了口气,并不打算跟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计较,再说了,她不爽也是不爽莲昧,和我关系不大。 只不过,倘若蓝蔺看到的是我,估摸着会更不爽。 “那还是我来吧,莲昧到底是鬼魂亡灵,这东西虽然不厉害,但是会有损伤。”秦越一面说,一面非常贴心地,将东西从我的手上夺了过来。 “莲昧,跟我上去吧。” 他走在前面,见我停在原地,就提醒了一句。 我赶忙哦了一声,然后快走几步追了上去。果然秦越就这性子,无论对谁,那都是极好的。 不过,有听到蓝蔺在身后,非常不爽地骂了一句。 她骂得小声,但我听得清楚。 小丫头骂我不要脸,其实我挺想回她一句,莲昧是破面鬼,倘若不是秦越心情好,顺道给整容了。生前和死后都模样狰狞,这脸要着,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第四百四十九章 你今天真奇怪 阁楼一共三楼,商榷和穷凶之类的,住在二楼。秦越和蓝蔺的房间,就在三楼上,这一层也同样住着卫蔚。 想到卫蔚,我的心不由得轻轻一颤。 他现在,是否又在谋划什么别的事情?也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我一面琢磨,一面抬头,就看到卫蔚从我的面前走了过来。 隔着十多米左右的距离,也慈眉善目的。但我,连心跳都快要忘记了。只能往下吞了吞口水,提醒自己现在套了一层鬼皮,他认不出我是谁。 之前小怜有同我说,只要穿上这张鬼皮,保证不破损,纵然道法再高深的人或妖兽亡灵,都不能识破。她也说欠了我和商榷巨大的人情,所以所用材料都是最高级最厉害的,是可以保证的。 所以,我现在或许不用太担心? 卫蔚和我们走得更近,只有三五步的距离,他冲着我和秦越点了点头,瞧见秦越手臂上的伤口,皱眉关切了句,“不过是下山收拾只黑熊精,这多大点事情,竟然还把自己弄伤了。不过并无大碍吧。” 只这句关心,我也听不出,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秦越倒是轻轻地冲着卫蔚颔首点了点头,“师傅教训的是,以后我定然多加小心。” “回来,就好好休息吧。”卫蔚拍了拍他另外一面没有受伤的胳膊,关切地开口。“你也好好休整休整,调理调理下。” 秦越点头,说了句谢谢。 卫蔚又把目光停在了我的身上,我吓得膈应了下,不自觉地有些心虚。就听到他同我说,“莲昧也回来了,你晚些时候过来找我,我看看你这段时间有没有长进。” 他当着秦越的面,当然只会这么说。我叹了口气,估摸着过去,也不是试莲昧的身手,而是想知道有关自杀村的事情。 虽然我不想应对卫蔚,但又知道自己逃不过,只能轻轻缓缓地,冲着他点了点头。 有些拘谨。 果然卫蔚奇怪地打量我一眼,“莲昧这次回来,倒和以前不大一样,性子似乎收敛了些。不过这是好事。” “是呀,是呀。”秦越点头。 我虽然心悸得厉害,很不踏实,但瞧见卫蔚慢慢走远,知道自己暂且渡过了一劫,这才将悬在半空的担心,给放了回去。 秦越回头,冲着我笑了笑,“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有些害怕师傅呢?他也就说话严厉了些,其实本质上还是不错的。” 秦越简单交代了句,我则叹了口气。 卫蔚可怕不可怕,我说了不算。这但凡和他接触较深的人,都会说他比鬼还可怕,秦越说得轻巧,乃是因为他对卫蔚,不够了解。tqR1 我突然有些同情秦越,倘若有一日卫蔚将身上的伪装尽数拆掉,他那时又将作何设想呢? “我说,你愣在门口做什么?” 秦越将东西放了进去,回过神来发现我还在门口,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不过眼眸含笑,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我赶忙哦了一声,然后走了进去。 秦越的房间收拾得非常干净,也非常简单,除掉一张行军床之外,就是各种各样对付鬼魂亡灵的工具,还有一个大大的书架,上面放满了各种各样捉鬼驱魔的书籍。 不但房间简单,他的心思也非常简单,乃是从来不许这世上有厉鬼为恶。但凡见到了,就想将他们统统给收了。 因为这身着实狼狈,他取了干净的换洗衣服,就说去里面收拾,让我在房间里候着。我哦了一声,就瞧见秦越去了阳台,那里面还有一间小屋。 应该用作洗漱之类的吧。 我干等了一会儿,没有事情做,就把他放在桌上的书取了过来,竟然是一本专门研究摄青鬼的书,翻了两页,比我那儿的资料详细了不少。 我往下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普天下虽然有数不清的摄青鬼,但秦越看这本书的打算,我是一清二楚,他怕是想从这书中找到法子,看能不能把商榷收了。 之前在乌山的时候,他就不至于一次地埋怨自己,说是因为他当初不够本事,不能在此前收拾了商榷,这才惹得我一身是伤,还怀了鬼胎。 只这事情怨不得他。而且我一直心甘情愿。更何况这之后种种,我更庆幸他当初并没有对商榷下手。 我看书时有些走神了,回过神来就瞧见一双眼睛,略带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我吓得,连忙将书往桌上一扔。冒冒失失地开口,“那个,……那个,莲昧只是觉得挺好奇的,所以就翻了两页。” 我这模样,惹得秦越一声轻笑。抬手将书捡了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你倘若真喜欢,拿去看便是了。只是我想不明白,以前让你看书,你抵死不情愿,如今竟然那么自觉主动?” 他笑了笑,眼眸当中全是宠溺。 之前秦越有同我说过,说莲昧虽然是一只厉鬼,但是毕竟和他一起出生入死那么多年,做式神陪着他跟进跟出,早就不把莲昧当成厉鬼,相处更如亲人一般。 那时候我还觉得有待考证,毕竟他眼里容不下厉鬼,如今看来竟然有七分左右是真的。 不过为了遮掩,我只能佯装什么都没有听到,将他刚才递给我的书翻开,只是这次分明有些不走心了。 大概是看着我手里的这本书,让秦越有了些感触,“我听师妹说,阿迟似乎原谅商榷了,他们又在一起了。只我真不知道那摄青鬼有什么好的,竟然值得她那般死心塌地地跟着,受了伤也不知道回头。” 他叹了口气,话语中带着满满的关切。 我往下咬了咬唇,我和商榷之间过往事情,三言两句说不清楚,且不是他伤害了我,只是我误会了他。现在误会澄清了,自然得继续在一起了。 但这事情,怎么和秦越解释得清……更何况,我现在还佯装自己是莲昧,只能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不行,我给阿迟打个电话,问问她近况如何。”秦越一面说,一面将手机掏了出来。 我吓得,面色一白。 我虽然披着层鬼皮,他察觉不到。可电话就在衣服的口袋里。等会一打电话,就……就露馅了。 虽然在秦越面前露馅后果不算严重,但是那堆破事情,哪一件我能解释清楚? 第四百五十章 我得打个电话 想到这里,只能往下咬了咬牙,仿佛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将秦越手中的电话抢了过来,还好我动作快,倘若慢了,只怕他已经按了拨通键。 只这矛盾我算是化解了,不过接下来我又面临一个新的矛盾。因为秦越皱着眉,不解地看了我一眼。“莲昧,你这是做什么?我刚刚才夸奖你有长进,怎么又回去了?” 我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紧张,为什么会冒冒失失,但显然秦越并不知道,所以他现在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希望我就这事情给他一个清楚明白的答复。 可,这要我怎么解释? 我在心里琢磨了下,这事情怕是除掉撒娇耍横,强硬地将事情糊弄过去之外,并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于是干脆狠狠地将电话往地上一扔,看着它四分五裂,又迎合秦越一张又生气又不解的脸,我义愤填膺地叉腰开口。 想着莲昧在我面前,是怎样的语气和态度。 “我不许你给卫迟打电话,她那种女人怎么能让你惦记。”又想到莲昧从来心向秦越,我又补充了句,“我喜欢你,你也只能惦记着我。” 当然,这句话是站在莲昧的立场说得。搁在我这就是一句妄言,所以结结巴巴,也说不清楚。 还因为心虚,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 这话也把秦越吓了一跳,他皱眉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莲昧,你是我的式神,你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人鬼殊途,倘若你觉得我们之间但凡有半点可能,我劝你还是死心吧。” 秦越极少语气生冷,他那样同我开口,我便知道他是真生气了。不过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我一时情急,有什么办法。 只偏偏他还补充了句,“再说了,……我也不惦记卫迟。” 秦越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叹了口气,我看得出来,他说得艰难。“她是什么样的女人,我知道。以后别诋毁她了,至于我这,你也别妄想。” 他一面说,一面躬身将电话捡了起来。刚才我虽然扔得厉害,但只是将电池板和机身摔得落了出来,旁的并无其他损耗。 所以,他拼好之后,还是可以照常打电话。 我见状,连忙又拦了拦,“秦越,我不许你给她打电话!”一时情急,我都忘记莲昧在他面前,要称呼他为主人了。 秦越皱眉,将电话放了下来。虽然暂时并无拨打的打算,但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我被他看着,都觉得身上起了好几个窟窿。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既是式神,定然陪伴秦越多年,所以一反常,就被觉察出奇怪。我急于解释,可犯愁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这里怎么闹哄哄的,莲昧你又惹师兄生气了?”大抵是听到我们这边的动静,蓝蔺从隔壁走了过来。这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倒是将我破口大骂了顿。 我特别委屈地,看了她一眼。 “没事,小丫头抽风呢。”秦越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手机,叹了口气说道。这事情我做得过分,没有想到他竟然还袒护我。 心里虽然有些过意不去,但总算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于是特别一本正经地同蓝蔺说,“我又没有做错,主人说要给卫迟打电话,我当然得拦着了。那种女人,就不值得惦记。”tqR1 这话说得,差点又咬到了舌头,自己说自己坏话,别提有多不习惯了。 蓝蔺不喜欢莲昧,不喜欢她身为式神却觊觎秦越,但她恨我更多。因为在乌山的时候,秦越对我是真好。 不过那种好,同情居多吧。 再说,就算他对我好,乃是因为真的喜欢我,我也不可能选择他。所以他从来对我好,我都不会回应。 给不了,也就没有回应的必要。我倒是挺盼着他选蓝蔺,起码小丫头一心一意喜欢,两人也相称登对。 “师兄要给卫迟打电话?”蓝蔺一下子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十分严肃地盯着我看,我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没有冤枉秦越,他是真打算给我打电话。 “那这事情莲昧就没有做错!”蓝蔺比我更直接,径直将电话重新抢了过来,扔在地上之后,又狠狠地拿出鞭子,抽得手机四分五裂了才罢休。 我都觉得她那鞭子,不是落在手机上,乃是落在我的身上。 “师兄,你惦记卫迟做什么?她鬼迷心窍要跟着厉鬼,那是她咎由自取,和你又没有关系。再说了,她长得那么难看,本事又不够,性情优柔寡断的,脖颈上还有那么难看的疤……那样女人真配不上你。” 我不希望秦越惦记着我,但是也不喜欢蓝蔺用那么恶毒的话重伤我,又是一群草泥马从心中奔过,卷起阵阵尘土。 可还没有等尘土散去,就被蓝蔺补了一刀。她笑脸盈盈地看着我,“莲昧,你说是吧?” “是,是,是。” 我顶着莲昧这张鬼皮,现在又是什么时候,除掉说这个字之外,我还能说什么呢?只是这样自己贬低自己,真是……太醉了。 “师兄呀,你看莲昧都看得比你透彻,我劝你还是快些把卫迟给放下吧。以后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再说了,她现在和商榷可好了,在丰都我可是见到,他们成双入对了,感情比以前都深。” 秦越脸色一沉,我注意到他身子颤抖了下。 可蓝蔺又没有说错,我和商榷,是比以前好了许多。 大概是秦越脸色过于阴沉,蓝蔺叹了口气,也不忍心再往他心上捅刀子了,只看了我一眼,“莲昧,你陪我一道出去,师傅说有事请找你我商量。” 我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虽然很庆幸她寻了个理由,让我暂时从秦越这里得到了解脱,但前去见卫蔚,难道不是另一个深渊吗? 鬼知道卫蔚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应付他,才不会露了马脚。 出门的时候,我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闷响,然后就是瓷器落在地上的声音。不由得停下脚步,担忧地回头看了看。 第四百五十一章 蓝蔺的警告 “别看了。”蓝蔺走在前面,声音低沉得厉害,“我是真不知道卫迟那小蹄子有什么好的,值得师兄那样挂念。她和商榷你侬我侬,只有师兄提心吊胆。我都替他觉得不值得。” 我心里听得不是滋味,只能踌躇地又往后看了看,那我还真是对不起秦越了。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我又不可能给他任何的补偿。 蓝蔺见我半天没有吱声,便将身子微微转了过来。“你也甭看了,这事情我不可能,你更不可能。” 她叹了口气,我注意到她用手在在自己的脸上,胡乱擦了擦。她定然是那种一路上顺风顺水的女人,也只有在秦越这里,才碰触了霉头。 她眼睛红红的,我一时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只能赔了一句,“我觉得吧,过段时间主人就想明白了。要不你再等等吧。”我嘴笨,尤其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人。 蓝蔺轻轻冲着我叹了口气。怔愣地开口,“我喜欢他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喜欢不喜欢我,我又不是不知道。” 蓝蔺不但不迟钝,而且非常聪明。 所以她和秦越的事情自己知道,也根本无须我多言。犹豫中,我叹了口气。 然后,小丫头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抽风地往我身上落了一鞭子,我躲得快,算是有惊无险,然后冲着她骂了一句。 “蓝蔺,你疯了是不是,好好的,动手做什么?” 这喜欢不喜欢,就是随手一鞭子的性子真是够了,我恶毒的觉得,估摸着就是这火爆脾气,不讨秦越喜欢。 我不爽,蓝蔺拿着我更加不爽,乃是给了我一个眼刀,声音冷得如同寒冰。“我告诉你,就算师兄不喜欢我,也不用你可怜。” 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好吧,这狗咬吕洞宾的。我之前算是瞎了眼睛,竟然会犯那么蠢笨的错误。 蓝蔺把我收拾了之后,总算记得正事。一本正经地同我开口,“卫蔚见你,是要问问在自杀村之后发生的事情,等会你好好回答就是了。还有我和师傅做的这些事情,你不能让师兄知道。” 我点了点头,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卫蔚做了什么,是决计不想让秦越知道的。 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他得统统瞒着秦越,这样才能在他的面前,表现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卫蔚的房间,另外一幢阁楼上,据说是他平日专门用来办公的地方。 以至于我之前虽然在这地方小住了些日子,但却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在门口,我还遇到了两簇正在等待和卫蔚见面的身影。 一簇是穷凶,一簇是伪装成极恶的商榷。商榷见我过来,冲着我轻轻点了点头。眼神有些深邃,将那一抹宠溺藏得极深。 不过,还是被我发现了。 我也冲着他,点了点头。 这就算完成了眼神上的交流。“进去吧。”蓝蔺看了看我们三,指了指前面的门,然后小丫头走在前面。 商榷是为了等我,停在后面,趁着穷凶已经进门,他瞧见四下无人了,竟然在我的脸上,蹭了一口。 这个可恶男人! 且不说这光天化日的,还有马上就要见卫蔚了,我心里紧张得不行,他那样做,岂不是火上浇油? 他平日不是挺靠谱的,怎么这时候偏偏不知道轻重了? 我只琢磨了一句,为了不让旁人觉察出意外,赶忙加快脚步,跟了进去。里面黑漆漆的,我一时还有些不能适应。tqR1 “莲昧,把门关了。”卫蔚低沉的声音响起。我进来的时候有顺手将门一带,但是估摸着关得不够严实,所以被卫蔚提醒了句。 只能哦了一声,然后走了过去,将虚掩的门,重新关上。 我之前只觉得里面昏暗得厉害,可将门关上之后,才觉得阴凉极了。明明窗子和门都已经关上了,可里面就引气沉沉的,冒着冷风。 卫蔚坐在一个角落里,在一片漆黑当中,却可以感受到他凛冽的气场。他微眯着眼睛,露出凶险地冲着我开口。 “莲昧,丰都自杀村那边的情况,你同我说说吧。”这声音平静极了,可我却觉得,他压了满满的怒气。 他是本以为自杀村的事情可以蒙骗得天不知地不知,但没有想到还是被察觉了。虽然带回来的亡灵大致上也够了,但是和卫蔚的预期,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他追求完美,所以就会觉得不满意。 我皱了皱眉,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刚打算开口,却被商榷抢了过来,“自杀村的事情,本是按部就班地进行,但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平等王察觉了。那时商榷恰好也在丰都,就把这事情管了管。我和莲昧哪是他们的对手,所以只能撤了回来。” 商榷是怕我说不清楚,所以就帮我同卫蔚解释了。这样就算卫蔚因为这事情发火,也只会将怒火释放在他的身上,万万不会轮到我。 我往下咬了咬唇,他这般,又是因为我。 卫蔚皱了皱眉,倒是没有生气,只是自顾自地开口,“这事情你说怎么偏偏就被芙殇和商榷知道……” “是我们当时欠考虑了,没有想过要留一两个亡灵给无脸鬼收取。这好几个月地府没有收到亡灵,自然会觉得奇怪。” 商榷补充了句。虽然言语上毕恭毕敬,但我知道他肯定表里不一。卫蔚看了他一眼,然后狠狠地扔了一个什么东西过来。 落在商榷的脚边。 乃是一个茶杯,落地的时候,发出破碎的声音。“我并不需要你们总结为什么失败,因为我从来不能接受失败!” 这话说得,霸气侧漏。 我注意到,穷凶的身子颤抖了下,分明被吓得不轻。不过我并没有调侃她的打算,因为……我也一样。 被吓得,腿都有些哆嗦了。 也幸好这是鬼皮大衣,把我本来的容貌遮住,否则这一身冷汗,甭提有多丢人了。卫蔚骂完之后,又交代了一句。 “蓝蔺,你带着他们三去地下室清点一下,看看鬼魂还差多少,这差的亡灵,你们得自己补上。” 他从来只要结果,也从来不听解释。 第四百五十二章 莲昧,你留下 蓝蔺点了点头,带着我们退了出去。 小丫头走在前面,一面带路,一面碎碎念,“师傅老是如此,这事情我们也不想这样,只恨商榷这么快就回了丰都,这才让计划暴露。短时间要那么多亡灵,怎么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并非推卸责任,而是这事情的确不好做。 我刚打算应答一句,就听到门吱呀一声地打开了,然后卫蔚生冷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莲昧,你过来下。” 啊? 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唇瓣,有些诧异是不是产生幻听了。站身旁的蓝蔺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你还站在原地做什么,没有听到师傅请你进去吗?” 他这一说,我便确切的知道,刚才并非是我产生了幻听,而是卫蔚,真的想要我进去。 不由得,背脊骨一寒。 只能硬着头皮,将身子转了过去。商榷也想跟着我一道进去,我单独见卫蔚,他甭提有多担心了。 但是被穷凶拦了拦,“卫先生说了,只想见莲昧一人,哥哥倘若进去,岂不是触犯了霉头,难道还想挨顿责罚么?” 她还特别压低声音说了个。“我们和莲昧又不熟,倘若因为他赔了不是,被卫先生教训,得不偿失。” 虽然她说得小声,但架不住我耳朵灵敏,听了出来。只能轻轻叹了口气,不过她又没有说错,这事情交由我来便是了,也不用牵连到商榷。 我注意些,然后小心应付。 于是往下咬住自己的唇瓣,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将门关上的一刹,我有感觉一道关切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之前问过莲昧,会如何称呼卫蔚。莲昧说可以叫他卫先生,还说府上所有厉鬼亡灵,都会且只会叫他卫先生。 刚才听穷凶,也是这样称呼卫蔚的。 所以我放心又陪着小心地开口,“卫先生,您叫我回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吗?”嘴上如此,却在心中嘀咕了个。 卫蔚找我,准没有好事情。 “你跟我不用那么拘束。”卫蔚指了指面前的一把椅子,招呼我坐下。那把椅子还放着一个茶杯,里面的水往外冒着热气。 说来也是好,我面对厉鬼,尚且还能有五分左右的镇定。但面对卫蔚时,并无太多把握。 卫蔚冲着我,清冷地笑了笑。 大概因为许久没有发自内心地笑,我总觉得他的表情狰狞极了。稍微思量的时候,便听到他说。“莲昧,你虽然是式神,但从小我看秦越和蓝蔺带着你,也早就把你当成了自家人。我对你,和对穷凶、极恶他们是万万不一样的。” “我更器重你。”卫蔚说得很直接,并没有丝毫拐弯抹角。 当然我也不觉得他那样说让我觉得庆幸,就只能哦了一声。安静地等着他的下文。他并不会平白无故地给我称赞,说不定哪里就挖了坑。 “你们去自杀村,前前后后差不多两个多月吧。”卫蔚翻开笔记本,上面记载了前前后后许多事情。 “但是,倘若从他重新躺进棺材炼化摄青鬼到现在,统共过去了不足二十天,他是怎么在丰都出现的?而且还管上了这事情?” 卫蔚微眯着眼睛,透露出危险。这危险并非是冲着我来的,乃是因为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商榷偏偏不收了钥匙炼化摄青鬼,在棺材里躺足七七四十九天? 其实,我也盼着他那时可以安然地躺够时日。但,他又放心不下我,放心不下深入虎穴的两个孩子…… “这个,我不清楚。”但总算记得要回答卫蔚的问题。“不过在自杀村出现的,的确是他。还有阿芙……平等王芙殇大人。” 好久没有称呼阿芙的全称了,以至于刚才叫得特别生疏。 卫蔚并没有将重点放在这称呼上,只开口问询我,“如果你在丰都城见到的是商榷本尊,那他炼化摄青鬼定然失败了。可是为什么连这种事情都会失败呢?”tqR1 因为他从来重利不重情,所以这事情他想不明白。 我也不打算和卫蔚解释,只是往下咬着自己的唇瓣,迟疑了会开口。“可无论是不是分身,我们在自杀村做的事情,已经被他察觉了。” “那你可看到过卫迟?”卫蔚继续问我。 我在丰都城出现,已经有段时日。这事情就算卫蔚现在不察,这事情他想要知道也有很多的途径。所以,我瞒不过。 也没有必要欺瞒。 “我有见过卫迟,她和商榷在一起。”很干脆地,给出了准确答案。 卫蔚点了点头,微微眯了眯眼睛,眼眸中多了一缕凶光,“那在丰都的,就是商榷本尊了。他那么聪明,我要做什么,你猜他能猜到吗?” 卫蔚之前同我说话,尚且不会如此恐怖阴冷。大概是因为当着莲昧的面,他不用遮掩,所以就把真正的模样释放了出来。 我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我……我……我猜不到。”带着迟疑,只能如此开口。 “你猜不到,那就让我告诉你。”卫蔚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抹浅笑,“他就是猜到也没有关系。因为这里即将要发生的一切,他拦不住。” 听他如此说,我忍不住地,往下吞了吞口水。 “不过这事情,冥王知道吗?”卫蔚无比关切地开口,比起这事情商榷知道不知道,他不关心。他更关心,地府最大的那个官,他知道不知道。 我估摸着,闵良既然答应帮我们看孩子,估计知道自杀村的事情。但是商榷又不让我告诉他阿芙偷了亡灵出来做道具…… 寻思着,这事情闵良或许知道一些,但并非完全知道。 就这样,更不知道应该给卫蔚一个什么解释,只能停在原地。卫蔚见我不说话,也不着急和起疑心。“是呀,这冥王的心思,你怎么拿得准?” 我庆幸他算是放过我,却又听他微眯着眼睛,言辞犀利地往下。“他最好不知道……” “下去吧。”卫蔚冲着我摆了摆手,“我们今天的谈话,可不大希望任何人知道,无论是谁。” 我点头,他怕特指秦越。 第四百五十三章 又没有要紧的事情 我从里面出来,就看到他们还停在原地等我。 就有些抱歉地,冲着他们笑了笑。注意到商榷眼中的关心,便刻意多嘴说了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耽误大家了,真不好意思。” 蓝蔺用奇怪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我才意识到依着莲昧一贯的性子,定然会什么都不说,径直地往前走就是了。 因为,她根本就懒得解释。 “知道耽误了就好,走吧。”蓝蔺翻了个白眼,有些不爽地玩弄着手上的皮鞭。不过她这套再威胁不了我,那鞭子我又不是接不住。 我走在最后,商榷刻意放慢脚步,和之前的穷凶稍微隔出了距离。我连忙趁机赶了过去,压低声音同他说。 “一切正常,细节我们晚点说。” 此处又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只要他不为我担心便好。商榷也知如此,便缓缓地,冲着我点了点头。“晚上说。” 然后我们快走几步,追上带路的蓝蔺和穷凶。 她带着我们,一路下了地下室。那地下室幽静偏僻,又非常漫长,且还有曲曲折折,再不知道拐过多少个弯之后,才嗅到了厚重的鬼气。 那味道有些难闻,我忍不住用手,捂了捂鼻子。 莲昧指了指前面的那堵封着符咒的门,“亡灵就在里面了,等会你们进去,清点个总数出来。我得提醒你们一句,总数一个不能多,一个不能少。” 她往上扬了扬唇角。提醒了句。 但瞧见蓝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商榷皱了皱眉,先一步开口说。“那我开门了。” “行。”蓝蔺没有拦着。 商榷是瞧见刚才蓝蔺目光落我身上,不愿意让我冒险,所以就颇为勉强地应答了下来。所幸并不是什么大事情,蓝蔺也没有阻扰。 然后,商榷豁然一下,将门打开。 门里面,竟然还有一个长长的走廊。不过这走廊和我们脚下的路不大一样,乃是虚幻飘在半空当中。这种路我之前见过,乃是由道路鬼专门开辟的道路。 也就是鬼路。tqR1 顾名思义,这种道路,只能鬼走。所以刚才蓝蔺才会说,让我们三进去瞧瞧,清点人数。她也并非不帮忙,而是这事情她爱莫能助。 迟疑地进了走廊,便听得耳畔边阵阵鬼哭狼嚎。大概是因为囚禁的时间短,所以大部分亡灵还是善良的模样,清纯干净。 毕竟村民们自杀是因为受人蛊惑,本性仍旧以善良居多。故而在死后,灵魂也会表现为澄澈。但这灵魂的澄澈只是一时的,倘若生了怨恨或是仇恨,灵魂就会慢慢变得浑浊,甚至于由亡灵过渡到厉鬼! 它们说到底是被人害死的,很容易就会在心中聚集仇怨。尤其是将它们聚在一起的时候,不良情绪又极容易相互感染,相互影响。 我思量这些的时候,就被商榷狠狠地瞪了一眼,他压低声音埋怨我。“好好清点人头,别数岔了。” 我哦了一声,他都那样说了,我能怎么办,只能一心一意地数起人头来。 不过穷凶倒是忍不住嘲讽了句。“哥哥,我怎么觉得你这趟回来,和莲昧姐姐走得近了?早知道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跟着去,多给你们制造单独相处的空间。” 穷凶说这话虽然俏皮,但却让人觉得不舒服。我每每都得提醒自己,她并非是可爱俏皮的寻常女孩,而是一只恐怖诡异的厉鬼。 她,只是披着一张还算不错的皮囊,内心毒如蛇蝎。 没有理会穷凶的话,我专心致志清点人头。亡灵见我们进来,大多畏畏缩缩地躲在角落,蜷缩在一团,甭提有多可怜了。 我之前问过商榷,说我们到时候要回来灵魂,可以让它们枉生吗?毕竟他们的死是受到厉鬼蛊惑,并非发自内心。 商榷当时同我说,这世上规矩就是规矩,一旦定下了,就得遵守。而且阿芙不可能为了他们,去破例一回。 他们已经死了,不管是不是因为受到鬼的蛊惑,都不能以人的模样在世上行走。而且是以自杀的方式离开人间,还得按照规矩,在阿鼻地狱接受重罚。 听着,很残忍,也很无可奈何。 但这世上事情种种,一切还真就得按照规矩办。人头清点好了,商榷就带着我们走了出去,将数量汇报给了蓝蔺知道。 “一共是,五百二十一只。” 蓝蔺听完之后,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玩弄着手上的皮鞭。微微皱眉,这事情搁在她身上,估摸着也挺犯难的。 “缺口很大吗?”我稍微顿了顿,带着迟疑还是开口说道。 虽然,我就不该问。 果然被蓝蔺狠狠地瞪了一眼,鞭子举起但还是没有扔出,“说多也不多,还有二十多具吧,可是明晚就是最后期限,这么点时间不够。” 亡灵的确到处都是,但要把这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就难了。亡灵和人一样,都有非常严苛的户籍管理制度。哪些亡灵属于哪些片区,都会有专门的鬼差负责登记和管理。除掉新死去和发往地府准备受刑他投胎的,可以暂时离开所属片区,但也一定要遵从相关的规定和手续。 虽然,还是存在有买卖亡灵的黑市,但是数量非常有限。再加上乌山妖兽众多,妖兽对亡灵本就有需求,黑市大部分的亡灵都给了妖兽,而且要价极高。 卫蔚有钱,但不想花在那上面。 所以,我们就得退而求其次,想其他的法子。“这样,我和莲昧一组,穷凶和极恶一组,把差得灵魂补齐。” “我和莲昧一组吧。”蓝蔺不过刚刚分配完任务,就被商榷打断,且他还在蓝蔺发怒之前,找了个非常充分的理由。 “我和穷凶乃是一脉相承,倘若要置我们于死地,那定然需要同时杀死我们两。安全起见,我们不能在一起。” 商榷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因为蓝蔺也点了点头。“行吧。那你和莲昧一组,我们趁着现在天还没有黑,还能忙活一夜。明早见了。” 她说完,带着穷凶风风火火的离开。 第四百五十四章 到时候了 蓝蔺刚刚一走,商榷就将目光停在我的身上,我往后靠了靠,眼看着就要进他怀里,不过被他埋汰了一句。“这蓝蔺不过刚刚走,你就把持不住,想要对我做些什么了呢?” 戏谑满满的语气,成功逼得我面色通红。 我便羞愤难耐地瞪了他一眼,“说什么把持得住,把持不住,你倘若不想着和我独处,会那么急切地将蓝蔺赶走吗?”商榷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我还不知道。 所以,我们就不要在这里,五十步笑百步了。 商榷将眼眸微微一垂,半个身子压在我的身上,虽然是灵体但总觉得这样的姿势分外暧昧,然后我便听他同我说。“我还真没有想过要对你做什么,刚才开口只是不放心你和蓝蔺独处,怕你露了马脚。” 虽然商榷嘴上如此说,但并无半点说服力。尤其还是伸手环抱住我的模样,更是如此。就回头戏谑了一句。“是么?不过我听说乌山到处都是卫蔚的眼线,你我现在这副亡灵的模样,虽然平常人看不到。可这乌山,从来鬼比人多,妖兽也比人多。” 然后我就感觉他身子坚硬了下,就好像自己撒谎被戳破了一般。赶忙将身子往外退了退。我再转身回去的时候,他已经秒变正经脸。然后自带着将话题也转入正题,“虽然只有二十多具亡灵,但只有一个消失,我们还是得抓紧时间。”tqR1 他一面说,一面就拿出个罗盘递到我的面前,“你帮我看看路,去医院走什么方向?” 看路这种事情商榷当然只会也只能交给我来,因为他个路痴能指望什么?我接过罗盘,一面埋汰他刚才生硬转移话题实在是太可耻了,一面带着疑惑地开口,“不就是二十多具亡魂吗?我们不能直接问阿芙借?反正已经借给了我们一次,应该不在乎再多这一点。” 我这话不过刚刚说出,就被商榷狠狠地瞪了一眼。 “怎么了?”罗盘已经将医院的位置锁定了出来。用罗盘定位虽然听上去玄妙,但倘若要区分的地方是医院的话,就会方便很多。因为在这世上,每天都有众多亡灵投胎,也有众多人死去的地方,唯有医院。这两种气息聚集在一起,罗盘就会有反应,倘若顺着这种反应寻觅,便可以感受到医院的具体位置。 “你以为阿芙当真做了一殿阎罗,就可以不管不顾,任性胡为了?这一二十具灵体你倘若真问她借,她当然二话不说地借出,但需要承担极大的风险。所以我们能不麻烦她,就不麻烦她吧。” 商榷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我眨了眨眼睛,刚才其实也只是顺口一说,并没有太经过大脑。这劳烦阿芙的事情已经不少了,这一件两件自己能解决,还是毋庸告诉给阿芙知道。 不过心中还有另外的一层感慨,那就是他刚才竟然会同我解释。 比起从前那个只会做,却从来不和我说的他,倒是进步不小。我轻轻往下咬住自己的唇,更觉踏实。 十月垂暮的乌山,已经有些清冷了,我和商榷在人群当中穿梭,按照罗盘的指引,到了本市最大的一家医院,医院坐落在市中区,三栋大楼,都是米白色的。似乎白色就是医院的主色调。 我们两都是亡灵的模样,寻常人是看不到。 但医院除掉寻常人之外,还有更多的,是徘徊在这里的亡灵。他们有的刚刚从死去的身体中爬出;有的在地狱服刑结束,赎清了罪孽,获得投胎的机会,将整个走廊挤满,放眼望去,竟比活人还多。 一身着白色护士装的女人推着轮椅缓缓走了过来,轮椅上坐着已经垂垂老矣的男人。灵魂虽说依附在身体上,但若隐若现,十分不稳定,仿佛下一秒就会钻出躯壳,再也无法回去了。 我从未见过如此场景,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商榷。 他同我说。 “他快到时候了……很快灵魂就会从肉体当中剥离出去,然后等着勾魂的拘役鬼把灵魂带去地府,接受审判,算算应该入第几殿服刑。” 他在这世上存活了不知道多久,早就见惯了生死,更何况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还是一寻常、并无瓜葛的陌生人……所以他才可以用那么平常的语气,说着别人的生死。可这话搁在我心里,还是有些不大舒服。 我只能重新将目光停在商榷的身上,生硬地将话题一转。“那个时间不多了,我们应该怎么收集亡灵?” “硬抢。”他只说了两个字。 可我瞪大了嘴巴,且半天都没有合上的法子,颤抖声音询问他,“那个……那个,你打算怎么硬抢?”同时在心中埋怨一句,他倒真是一贯简单粗暴,难道就没有稍微温和一点的方式吗? “很简单,我们只需要在灵魂离开躯体之后,拘役双鬼到这地方之前,将灵魂扔进口袋带走,便可以一了百了。” 整个步骤而言,的确非常简单,但实施过程不知道多麻烦。 单就如何避开拘役双鬼带着灵魂,这就是一个非常困难,且缺乏实际操作的命题。 只偏偏这时候,灵魂终于无法再依附在老人那具苍老的肉体当中,而缓缓的飘荡了出来,悬浮在半空当中。他眼神浑浊,面色迟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大抵是觉察到我们目光一直盯着他,于是将身子缓缓地转过来,恭顺谦卑地询问。 “那个,这是什么地方……我……我是死了还是活着?” 他问得彷徨,我却听得悲凉。 生或死,从来便不是我们可以主宰的。 只还来不及开口,便听到商榷冲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你已经死了。” “哦。” 我本以为老人会就此发表一下自己的种种看法,或是感慨一下生命易逝。可偏偏的,只有这么干瘪生硬的一个字,让人倍觉心酸。 我注意到商榷的脸上也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却也只能冲着我,缓缓点头。 “我们分头行动吧,捉个五六只就是了。不用太多,能够回去交差便是了。”他简单交代一句,顺手就把刚才老人的亡灵用口袋一套,装进了口袋。 第四百五十五章 拘役双鬼拦路 我点头,却是说了声对不起。 就当是借,他们的灵魂已经从身体中脱离而出,所以断然不能算是我们害死了他……至多,保证将他们的灵魂,完整无缺地带回来,然后再送到地府。 虽然这挺像是一个借口,但也唯有这样自我安慰的时候,心里会觉得好过一些。 因为医院每天都会有很多人离去,找亡灵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把他们套入口袋中带走,似乎也不大难。真正难的是,要过自己心里面的那关。否则依着商榷的性子,刚才不会特意叮嘱我。 分开之前,他有同我说。“你只是借借,要还的。” 约莫着差不多,收了五六个灵魂,就回到了商榷的身边,他袋子也鼓鼓的,显然收获极大。他皱眉看了我一眼,大概是瞧我神情恍惚,知道我心里不舒服,只能哦了一声。“行吧,我估摸着也可以用来交差了。回去吧。” 这些的确可以回去交差。 我默然地跟在商榷身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突然,听到一阵摇晃锁链铁铐的声音,稀里哗啦…… 抬头的顷刻间,就瞧见两只小鬼,摇晃着身子到了我的近前,一只浑身惨白,一只从头黑道尾,都带着高高的帽子。白色那只头顶高帽上书“一见发财”……有些无奈地往下扯了扯嘴角。 拘役双鬼,黑白双煞,他们到底还是来了。 就稍微晚了些。 “等会稳重些,从他们身边略过就行了,不用起冲突。”商榷简单同我说道。 也甭管现在是什么时候,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点了点头,也知道这时候万万不能招惹了拘役双鬼。就将头微微往下一垂,商榷拉着我,从他们的身边缓缓走了过去。 拘役双鬼本是有说有笑地从我们身旁路过,可即将擦身而过的时候,还是停了停。 其中身着白色的那只用手中招魂幡拦了拦,打在我面前,“你们两个,等等。”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有些慌神。商榷将我往后拉了拉,然后冲着他们轻轻点头笑了笑,“两位鬼差,可有什么事情?” 拘役双鬼其实单凭自身能力,在地狱鬼众中至多不过一个中上,但毕竟身上还肩负着个带走亡灵,送往地府的公职身份,就比寻常厉鬼厉害了些,起码知名度有了。就好像在丰都的两只,连商榷这鬼君都不放在眼里。 不过乌山的这两只,似乎官架子并不大。 因为,他们只是略带疑惑地问了一句。“你们两,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我和商榷既然披了鬼皮,寻常亡灵都可以瞧见我们,更甭提拘役双鬼这样的大咖。白无常说这话的时候,头上高帽一直摇摇晃晃,偏偏还伸出舌头套拉在地上,那副模样虽然滑稽,但同时也挺狰狞的。 黑无常模样稍微正常些,只是将刚才白无常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医院对于人而言,并不是个吉利的地方,毕竟每日都会有人死去,阴气也非常重。对亡灵鬼魂也是如此,所以除掉刚刚死去和即将发往投胎,寻常的鬼魂都会对这样的地方避之不及。 总之,我们这不赶着投胎,也不是新近死去的亡灵,出现在医院他们觉得奇怪,故而开口问问。 我虽然还算挺会说话,但是并不擅长说谎,商榷更是如此。他平时连应该说的都不情愿,更不用提在这个时候了。只非常寻常地解释了句,“我们来医院,看望几个朋友。他们马上就要投胎了,送一送。” 他嘴上解释的时候,黑无常有点点头,似乎已经打算相信。 可偏偏的,我一直握着的口袋,突然动了下。 幅度不大,但甭提有多明显了。 已经让许多人的目光,都停在了那上面,白无常开口问,“那,你们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还会动?”他舌头拖得长长的,一开口好几次都差点咬着。 隔在平时,我会忍俊不禁地笑出。 但是此刻,只觉得背后层层冷汗,这事情我要怎么解释呢?刚想着扯扯嘴角,只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商榷便狠狠地拽了我一把。 “走!”tqR1 话音刚刚落在地上,他拉着我的手就往前跑,速度极快。医院走廊的过道虽然人稀稀拉拉,但因为亡灵的关系,可以直接穿透他们的身体,逃跑的时候会方便一些。但黑白无常也是亡灵,所以只从这一点出发,我们并不占有先机。 “我们为什么要逃走?”我一面问他,一面看着紧紧跟在我们身后的拘役双鬼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还打算和他闹起来?”商榷有些无奈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已经不能用嫌弃二字形容了。这么浅显易懂的问题,他还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再问次。 其实我想着,他应该可以好好解释,就不用落荒而逃。 偏偏听到黑无常一边追一边骂,“我说你是不是傻,哪有鬼会来医院看望即将投胎的朋友呢?这些个投胎的都喝了孟婆汤,什么都记不得,来探望有意思吗?”因为极其败坏,这声音就没有控制住。 整个医院一层楼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然后我便冲着商榷尴尬地笑了笑,“所以,你刚刚解释露了马脚?” 不算是埋怨,顶多是在陈述已经发生的事实,但还是被商榷瞪了一眼,“如果你刚才把灵魂看好,不让它们乱动,我们会被黑白无常盯上吗?”他这话不但说得有道理,而且把错,一下子又怪罪到了我的头上。 我也懒得同他计较,就大手一挥把事情带过去了。反正不管我们谁的错,都得快些把这事情搞定。 我们逃走的时候,也有不少亡灵伸长了脖子,眼睁睁地看着这场追逐。其中胆小的,看到拘役双鬼就吓得浑身发颤,堵在道路中间都忘记了让开。我和商榷还得一面将它们更开,一面寻找地方冲出去,别提有多狼狈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一并捉了 等到出了医院,他才多嘴说了一句,“其实被抓着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只是到了地府,这借亡灵的事情,就瞒不过闵良了。到时候,阿芙得领罚。” 闵良虽然对阿芙极好,但毕竟一码事归一码事,不能在事情上徇私舞弊。 朝着东边走,还没有跑出多远,就瞧见了蓝蔺和穷凶,穷凶的手里也拿着一个口袋,不过是金黄色的。我见口袋微微一动,也猜到里面和我们这个一样,装的是新鲜的亡灵。穷凶见了我们,连忙迎了上来。 “哥哥,蓝蔺姐说你们定然会去医院,这十二医院又是乌山下最大的一间医院,我想着你们定然在这里,所以就过来了。”她笑脸盈盈的,仿佛是瞎了,并没有见我们身后跟着拘役双鬼。 我提醒了个。 可穷凶偏偏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只是将身子半转过去,眼眸落在蓝蔺的身上,“蓝蔺姐,我们是不是还差一双亡灵?” 她问的,和我刚才说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情吧。 现在不是应该考虑如何才能逃出生天的时候吗?至于清点亡灵这种事情,现在不着急吧? 我在心里埋怨了一句,却突然明白了穷凶的意思。她们只怕不是循着我们来的,而是循着黑白双煞身上的鬼气而来。因为反正只要是亡灵都行,黑白双煞也是亡灵的一种。 只是,敢冲鬼差下手,蓝蔺的胆子,可真不是盖的。 “怎么办?”我压低声音问商榷,商榷皱了皱眉,脸色也有些不大好,“倘若是一般小鬼,消失一两天问题不大。可整个乌山只有一对拘役双鬼,每日又得有成千上万的亡灵按照时辰离开人体,在他们的带领下入地府。若是拘役双鬼被囚禁消失的话,只怕会引起不小的混乱。” 他知道我听力比之前好了许多,所以近似于是在用唇语和我对话。 我就是知道其中的厉害,才会问问他应该怎么办。 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只是同我说了这事情可能造成的危害,万万没有说到底应该如何解决。我们这边迟疑的时候,蓝蔺和穷凶已经和拘役双鬼交上手,拘役双鬼只是名气大,手上本事并不算厉害,这三五个回合下来,竟然全然处在劣势。 可偏偏还非常执拗,不愿意逃走。 我往下吞了吞口水,将声音压得更低,“商榷,那个……那个……倘若我们只是让拘役双鬼稍微消失一两个时辰,应该问题不大吧。”蓝蔺断然不能阻止,所以只能采取另外个计划了。 “应该吧。”商榷听出了言外之意,皱着眉头顺着我的话往下说,我听出了他的不大情愿。但是……谁让在这事情上,他和我一样,都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说话间,蓝蔺和穷凶两人已经将拘役双鬼制服,小丫头骂了一句,“还不快些过来,把他们两给我塞进去!”tqR1 “好。”见我犹豫,商榷抢过我手里的袋子,然后走到他们的面前,将拘役双鬼收了进去,它们挣扎了下,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被困在袋子里,再无逃脱的法子。商榷一面将袋子的口封住,一面将目光停在蓝蔺的身上。“这下,亡灵的数量够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交差了?” “是。”蓝蔺冲着我们,浅浅地点了点头。 顺带着将商榷手中的袋子给夺了过来,轻轻摇晃了下,凭借手中口袋的重量,可以大致清楚里面放了多少亡灵。“行吧,我们袋子带回去,明日就是宴请乌山妖兽的日子,不能耽搁了。” 大约是觉得我们并不是很有精神,小丫头还补充了一句。“这事情对师傅而言非常重要,倘若办不成,到时候同我不会讲师徒情分。更不用说你们了。” 她话音刚落下,我便注意到穷凶面色一白,竟然被吓到了。 我的父亲卫蔚是人,但他有时候做的事情,连鬼都怕。 回去的路上商榷和蓝蔺走在前面,两人在校对明日宴请妖兽的流程。我和穷凶走在后面,她对明天的事情似乎也非常期待,就在滔滔不绝地同我说,时不时还手舞足蹈。不知道怎么,自从她没有带斗篷出现在我面前,我真的很难和那个印象当中的恶鬼联系在一起,总觉得她就是一非常寻常非常乐观的小女孩。 当然,这样的想法若是让商榷知道,他定然会好好教训我一番。 因为,世上鬼怪模样模样多么天真无邪,也终究是鬼怪恶魔;世上佛像饶是再面目狰狞,也终究是神灵佛祖。外表虽然重要,但是万事万物的善与恶,并不是依循外貌就可以做出评定。 我一面应付穷凶的纠缠,一面听商榷询问蓝蔺。“你之前不是告诉我说,行事低调,可如今连地府看管灵魂的拘役双鬼都在口袋里,我看不出一个时辰,整个乌山就会乱套,到时候就是想低调,也低调不行了。” 商榷这话,到底算是试探,所以问得非常小心。但蓝蔺却将脚步停了下来,将略带诧异的目光落在商榷的身上,浅浅补了一句。“乱与不乱,和我们有关系吗?” 这话,我没有听明白! 倒是商榷缓缓点了点头,表明自己已经明白蓝蔺的意思了。小丫头见此,脸上露出非常满意的笑容,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可偏偏还补充了一句,“其实这乱与不乱,和我们真无太大的关系。反正明日请完乌山的妖兽之后,别说人间一片混乱,就连地府都得翻个个来。到时候还有谁顾得上这两只拘役双鬼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她言笑晏晏地开口,说得那叫一个轻松。 虽然小丫头模样还是和之前一样,并无太大区别,但我却停在了原地,一时连迈步的勇气都没有。穷凶用奇怪地目光看了我一眼,“莲昧姐姐,你这又是怎么了?卫先生宴请乌山妖兽,打算做什么,这事情我们都清楚呀。别说地府翻个个,就是改朝换代都说不定。” 第四百五十七章 他要把地府掀翻个 蓝蔺听得这话,也慢慢地将身子转了过来,目光落在我身上,“莲昧,你今天好奇怪?难道我们要做什么,你打从一开始就应该知道呀。” 是呀,我从一开始就应该知道。 …… 只是应该知道,和事实就在眼前……这两者之间还是存有一定的差距。商榷不能开口,只能关切地看着我,同时带着警戒。倘若我一句话暴露了,那就只能再想其他的法子了。 他曾同我说过,计划成功固然重要,但保全我更重要,如果真的要在两者当初做出选择,他只能对不起阿芙的嘱托。 只冲着这一点,我这时候也应该慎重些。 我叹了口气,在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我当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我就想问问你,这事情主人知道不知道?”虽然莲昧是蓝蔺和秦越的双面式神,但这一声主人,在更多的时候乃是转指秦越。 因为,莲昧从来就没有将蓝蔺看成过主人。 “他当然不知道。”蓝蔺脸上有一抹不大自然,她也不喜欢欺瞒秦越,只这事情还真不能让秦越知晓。不过很快就把这事情遮掩过去了。“你不但是秦越的式神,你也是我的式神,遵循我的意思便是,其他的不用顾及。” 我刚才这一说,只是为了暂时性地转移话题,现在目的达到,自然借着台阶往下,就非常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好吧。” 我们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亮了起来,踩着破晓的晨雾,看着天色越来越明丽。可我心境并无太多变化,还是觉得心中积郁,像是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商榷刻意放缓脚步,等着我从他的身旁经过。 我无精打采的,竟然连这都没有发现。 他不留痕迹地,轻轻握了握我的手,将声音压得极低。“你真不用太放在心上,反正我们回去到地牢就行动。卫蔚无论想要做什么,不让他得逞便是了。” 他这话说得小声,但于我而言,却让我非常踏实。 冲着他,轻轻点头。 因为还有蓝蔺和穷凶在附近看着,所以商榷只是叮嘱了这句话之后,就稍微和我隔开了些距离。蓝蔺带着我们回到了乌山的古宅,径直下了地牢,顺带着叮嘱了下。“拘役双鬼的事情,我是单方面做主,所以就不用告诉给师傅知道了。反正都是要入妖兽肚子里的,是谁根本不重要。” “嗯?”穷凶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大明白蓝蔺的意思。 直到她用危险的目光盯着她又说了一次,穷凶才点了点头,“蓝蔺姐姐既然如此吩咐,定然有您的道理,那我们遵从便是了。”一面说,一面往我身后躲了躲,将声音压低了说。“莲昧姐姐,你怕卫先生,可我怕蓝蔺姐,她随随便便就要动手抽我,可可怕了。” 她就这么一说,顺带着身子微微抽搐了下。 如此看来,这害怕竟然有几分是真的。我将目光落在她身上,有些不大相信,不过是个小丫头,她个厉鬼,怎么也怕了? 穷凶说的这话,蓝蔺也听到了,不过小丫头轻哼了一声,并未太往心里去。 而我觉得她那样,隐隐还有些小得意。 虽然厉害不是什么好话,但从一只厉鬼的口中说出,的确有值得炫耀的成分,所以他的脸上,才会是那么得意满满的神情。然后便是一路上沉默无言,地牢的大门,已经到了眼前。 距离,不过三五步。 商榷走在前面,所以蓝蔺让他将门打开,把捉到的这十多只亡灵放进去。这事情做起来并无任何的难度,商榷点头应许上前,却在开门的同时,将目光缓缓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同我,缓慢而慎重地,点了点头。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乃是希望现在动手。只往下咬住唇瓣,然后点了点头。 我们默契地,对完彼此的暗号。tqR1 之后商榷将门轻轻往外一打开,一阵浓重的鬼气迎面袭来,呛得我忍不住咳嗽了一声。穷凶带着奇怪,不解地看向我,“莲昧姐姐,我觉得你这次回来,变得和之前不大一样了。” 我心里,忍不住膈应了一下。 偏偏她又说,“可到底什么地方不一样,我也有些说不上来,就感觉你不是你了,可你还是和以前长得一模一样。” 这话,吓得我连心跳都没有了。 该死的,不是被发现了吧。 “我觉得你是不是太清闲了,竟然连这事情都要管?”我们的谈话被蓝蔺听到了,不过她现在似乎有别的事情需要操心,所以非但没有引起兴趣,反而觉得有些厌烦,皱眉叫停。 我皱了皱眉,松了口气。再看看穷凶,虽然不再就那个问题追问我,但还是将眉头紧紧皱成一团,非常不爽地嘟囔了下嘴巴。她都觉得这事情蹊跷,怎偏偏蓝蔺还没有觉察出什么来? 商榷已经将亡灵放置好,然后退了出来。“我看这批亡灵得尽快处理了,里面有部分应该蜕变成了恶鬼。恶鬼不但不利于妖兽消化,而且会侵吞其他善良的亡魂,只怕我们到时候数量又不够。” 他操着手,明明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可偏偏说得云淡风轻。 蓝蔺也有些慌神了,颤抖声音询问商榷,“那……那应该怎么办?” 急切而慌张的神色,倒是很少在她的脸上看到过。毕竟她之前也说过,倘若这事情搞不定的话,那卫蔚定然不会顾及师徒间的情分,一视同仁地处置了。饶是蓝蔺,都有些怕了。 商榷不紧不慢,我知道他正在同蓝蔺挖一个深坑,然后默默地等着她跳入坑中,再不紧不慢地将土埋上。 “其实这事情也不难,我们可以先把善良的亡灵和已经发生改变的亡灵区别出来,关押在不同的地方。”他顿了顿,注意到蓝蔺脸上并无变化,又继续往下说,“反正也只是暂时的,能够这样做就足够了。” 我还停在原地,他又补充了句。“数量众多,我和莲昧一起处理吧。” 我注意到蓝蔺的嘴角往上扬了扬,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就在我心中忐忑的时候,小丫头冲着商榷点了点头,“行,按照你的意思办吧。” 然后推了我一把,将我推到了里面。 穷凶问她,“我要不要跟着一道进去?” 她说。“不用,他希望你在外面,你就在外面;他希望她在里面,那她就在里面吧。”这话,也听不大懂。 第四百五十八章 卫蔚震怒 穷凶不理解,可我还是走了过去,走到商榷的近前。 他将眼眸微微往下垂了垂,拉我到他身边,“我总觉得,她像是知道了些事情的,可是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退路。” 我知道他的意思,这是最后下手的机会,倘若将其错过,只怕事情会越来越严重,到时候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收场了。而且倘若厉鬼真的开始吞噬其他亡灵,到时候别说蓝蔺不知道怎么和卫蔚交代,饶是我们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阿芙交代。 毕竟,我们可是口口声声答应了阿芙大人,她给的亡灵会一具不少的原数奉还。 “不管了,放吧。”商榷也有些头疼,但是被逼到这一步,我们的确没有太多的选择。于是他首先打开了关押拘役双鬼的牢房。我则在一旁负责把风,我注意到蓝蔺似乎在和穷凶说着什么,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我们的身上。 便是浅浅地,松了口气。 又听到商榷继续同我说,“等会放了百鬼,你贴紧我,虽然你现在披着鬼皮,但实质到底是人,这么多鬼魂穿透身子,也会造成损伤的。”在现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候,他还记得要对我特别叮嘱关切。 我往下咬了咬唇,心里挺受用的。 商榷松了拘役双鬼手中的镣铐,他们之前被口袋装了,灵体受到影响,所以有些恹恹的,无精打采。他便压低声音说,“我等会会放你们出去,等会还请劳烦二位鬼差大人,带着这些亡灵下地府,交由第十殿的平等王。她知道应该如何处置。” 拘役双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抓魂的是我们,现在把魂放走的,也是我们。就在他们怔愣的时候,手上的镣铐已经松了。“那接下来,就拜托了。” 商榷扔下这句话,就带着我离开,然后使了法术,将所有的亡灵都放了出来,它们纷纷怔愣了下,也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tqR1 我则踢了白无常一脚,“还不快带着它们离开,是真想等会被妖兽吃了吗?” 它们才是反应过来,连忙带着小鬼从牢房里跑了出来,一时间小鬼四下逃窜,场面虽然混乱,但也算遵守秩序。毕竟这些小鬼都是善良的,所以也会尊从拘役双鬼的命令。 穷凶见所有小鬼都被放了出来,吓得大惊失色。 “极恶哥哥,你和莲昧姐姐做什么?”她颤抖声音问到,想要把小鬼重新抓回去,只可惜数目众多,她根本拦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慢慢走远,消散。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也把卫蔚给惊动了,他慌慌张张地就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只巨大的妖兽,张开巨大的翅膀,应该是只类似于鲲鹏之类的怪物吧。之前我看《山海经》时瞥见过一次。 所以,它就是乌山妖兽的首领? 倒是挺像那么回事情的。 所以卫蔚厉声询问,“蓝蔺,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我闻到了鬼气泄露的气息?还有,刚刚为什么有亡灵逃窜?”他是赶到了,但是来迟了。 蓝蔺咬着唇,不说话。 我和商榷还在牢狱里面,隔着约莫十余米的距离,却是瞧得清清楚楚。然后商榷问我,“去不去?” 我瞪了他一眼,还能不去吗?因为本就没有选择,我也懒得回答他,就将他身子往前推了推。 然后商榷,也跟着将脚步往前,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卫蔚就站在门口,还是一副状况外的表情,他瞪大眼睛问我们,“莲昧,你和极恶是疯了?为什么把我辛辛苦苦抓来的亡魂,统统给放了?” “这些亡灵,是我们辛辛苦苦寻回来的。师傅,您似乎并没有参与其中。”蓝蔺却接了一句,听着还是毕恭毕敬的语气,但隐隐却有些变了味道。我和商榷相互地看了对方一眼,总觉得蓝蔺刚才的话,似乎是在帮我们? 可是这没有道理吧。 卫蔚被这话一堵,脸上表情更加复杂,“蓝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吧,就算这亡灵是你们抓回来的,可为什么要把它们给放了呢?” 鲲鹏就站在卫蔚的身上,听说亡灵逃走之后,忍不住地扇动了下自己的翅膀,这到嘴的午餐都逃走了,自然气得不行。卫蔚连忙顺了顺它的羽毛,安抚了句。“妖皇大人,您放心,这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个合理的解释。” 那只鲲鹏点了点头,看来也是脾气不错,还会给卫蔚一个解释的机会。 他面对鲲鹏的时候,尚且算是毕恭毕敬,可转身面向我们时立刻就变了脸色额,乃是冲着蓝蔺吼了一句,“我问你为什么,你倒是答话呀!”这事情卫蔚筹备了那么久,又计划了那么久,眼看着就可以用亡魂买通妖皇,让它驱使乌山妖兽一道去往丰都,由百汇口进入地府,然后…… 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商榷将我护在身后,也是戒备满满地看向卫蔚。只偏偏蓝蔺神情轻松,抬手指了指我们所在的方向,“师傅倘若真想知道,倒是可以问问他们。” 她刻意地顿了顿。 “那来自丰都的鬼君和他的夫人。” 这话她说得很轻,也说得非常确定。只一石激起千层浪,我没有预料到她识破了我们的身份,卫蔚没有预料到我们竟然到了他的眼皮底下。而且,之前已经近距离地相处过一次了…… 他有些诧异,自己竟然没有察觉? “怎么办?”我压低声音询问商榷,就盼望着他这时可以帮忙,稍微拿个主意。商榷将眼眸微微往下垂了垂,倒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还能怎么样,蓝蔺已经知道我们是谁,也就无需隐藏了。” 他把自己身上,那层极恶的皮囊去除。我咬了咬牙,也把披着的鬼皮脱掉,任起滑落到了地上。 如同大变活人一般。 卫蔚瞪大眼睛,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你……卫迟……你和商榷,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乔装成极恶和莲昧的模样?”他结结巴巴的,想来这事情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蓝蔺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有打算要远离第一战场。 我其实很想问问蓝蔺,她既然已经猜到我和商榷的身份,为什么偏偏……为什么偏偏拖到我们放走亡灵之后才说,而且也没有在事前禀报卫蔚。她,到底打了个什么样的算盘? 第四百五十九章 乌山妖皇 穷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不轻,想要冲过来,但却被蓝蔺拦了拦。她没有办法,只能就在原地询问,“极恶呢?如果你不是极恶,那我的极恶哥哥,到底在什么地方?” 她虽然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更关心和自己一脉相承的极恶。 由此感慨,或许厉鬼也有心吧。 像这样的问题,商榷定然不屑于回答。穷凶很快也察觉到了,只能将殷切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她问我,“那,那您知道极恶在什么地方吗?他……他还好吗?” 虽然一再告诫自己穷凶是厉鬼,厉鬼都不值得同情。但又不忍心看到她那楚楚可怜,而又满带殷勤的目光。我只能轻叹一口气,然后同她说。“极恶现在应该还好吧,毕竟你们一脉相承,要死你们还得一起死。” 她听我这样说,竟然轻轻舒了口气,然后同我说了声谢谢。 可我都不知道她要谢我什么,谢我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给了她知道,还是谢谢我暂时没有对极恶下手?又听得穷凶继续往下说,“其实说什么一脉相承,又说什么可以从我们之中任何一人体内分裂出另外一人,除非一起杀死,否则根本无法尽数除掉。这些,都是荒谬。” 嗯? 商榷怔愣了下,旋即轻轻地笑了笑,“你是说外界的传说都不属实了?不过想想也是,毕竟这世上的穷凶、极恶我也只见过你们。”商榷他算够见多识广的,也在世上存活了那么久,连他都这样说了,我也只能相信了穷凶的新定义。 不过暂时顾不上穷凶,商榷将注意力停在鹏鸟的身上,对着它拜了拜,我注意到这个手势,乃是他已经有段时日没有表现出的,先秦独有的手势。我之前曾经查过资料,说是这种手势只会在觐见一些身份尊贵的人时才会使用。 或是,为了表示对那人的尊敬。tqR1 鹏鸟冲商榷点头,学着他的模样,也简单地回礼了个。只一双眼睛充斥危险,让人忌惮防备。我吓得,拉了拉商榷的衣袖。想要让他稍微注意些。不过商榷只回头看了我一眼,用眼神略作安抚。 然后,他同鹏鸟说。 “妖皇阁下,您今日前来,乃是因为卫蔚说了,会给您贡献足够的亡灵,贿赂您和您的属下。但而今亡魂统统没有了,您觉得还有留在这里的必要吗?”这话说得,相当客气。 我知道商榷的打算。他已经招惹到了卫蔚,且无论如何都不能摆脱。 所以,倒不如先退一步,解决了妖皇这个麻烦。只要鹏鸟离开的话,事情也会变得简单些。鹏鸟听商榷如此说,带着沉默地,将目光落在卫蔚的身上。刚才亡灵一哄而散的时候,它虽然看到了,但觉得还是需要在卫蔚这里问个清楚的答案。 “不就是亡灵吗?妖皇大人,您,您再给我五天,不,三天的时间,我一定给您找齐了。您放心,我们之间的协定一直都在。我仰慕您,自然就不会失约。”卫蔚连忙解释,只这句话分明说明了另外一个问题。 那就是,他暂时真的拿不出足够亡魂。 鹏鸟虽然一副妖兽的模样,看上去憨憨傻傻,但能够成为乌山妖兽的首领,自然无比聪慧。卫蔚话里的意思,它听出来了。于是挥舞了下翅膀,然后同卫蔚说。“乌山老大要弄来灵魂,自然轻而易举。不过我们既然是合作,那就得拿出足够的诚意……” 他刻意地停了停,“等到亡灵够了,我们再好好说吧。毕竟您开的条件,也非常苛刻。”它说完之后,张开翅膀,竟然径直飞走了。 “妖皇大人……妖皇大人……”卫蔚一连叫了好几声,可是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妖皇刚刚离开,卫蔚就变了脸色,阴沉着将身子转了过来,目光停在我和商榷的身上。虽然还未开口,但从眼神来看,他是恨不得将我们大卸八块。我之前虽然领教过卫蔚的厉害,但如此生气,还是前所未见。 呆愣之际,商榷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将我护在了他的身后。 “商榷,我的事情,你就不该插手。”卫蔚气得厉害,连着顺了好几口气,才让呼吸稍微平顺了些,然后开口说道。“在墓穴当中,我就放了你一马。你本应该感恩戴德,只我没有想到,你偏偏如此不领情!” 那时,卫蔚的确有意放过商榷,但他的放过,也只是很单纯地出于为自己考量。 这事情商榷不知道,可他和蓝蔺的谈话,我听得清清楚楚。就接过他的话往下,“说什么放过不放过,你还不是担心这世上再无厉害的摄青鬼,世人不再惧怕摄青鬼,那卫家的地位,就会一落千丈,到时候……”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一字一顿,将他当时同蓝蔺说的十二个字,一个字不差地背了出来。 卫蔚脸色苍白,显然不清楚我是怎么知道的。他以为他藏得深了,可这世上哪有包得住火的纸呢?大抵是他这话只告诉给蓝蔺一人知道过,于是将质询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卫蔚,你是知道我的,就算我对你不满意,也不至于连这种事情都要告诉给她知道吧。而且,我和她不熟。”蓝蔺说得轻巧,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了称呼。她之前不是一口一个师傅,叫得恭敬谦卑吗? 卫蔚在蓝蔺那里没有得到答案,便将目光重新转过来,落在商榷身上。 “就算我的确存了那样的心思,但放你走还是事实。我们本可以互惠互利,再不济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你看你把我的宝贝女儿伤害成那样,又强行把她带走,我不都没有给你计较吗?” 他竟然脸皮魄厚的,打出了感情牌。 可是,宝贝女儿四个字,我听着甭提有多恶心了。刚打算反驳一句,却看到商榷的眼眸,微微有些踟蹰。我想了想,他刚才那句话,是有些问题。 第四百六十章 威胁卫蔚 “你并没有伤害我,那事情我早就忘了,不是吗?”我冲着他笑了笑,这才见商榷,神情比之前缓和了些。他一贯敏感,也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只是以前藏得深,我猜不透。现在了解多了,所以也就慢慢能察觉。 所以他反讽了卫蔚一句,“你公然到丰都闹事,和那地的居民签订鬼契,弄来大批的灵魂。这都不算过,你还打算从丰都百汇口入地府,闹得地府不得安宁。我就想问问你,你如此做,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丰都鬼君放在心上了?” 一字一顿,说得干脆。 卫蔚大概也是认识到了这这一点,眼眸在一瞬间变得冷峻了起来,乃是直接将眼眸微微往下一垂,也不再进行遮掩,“就算是如此,你也应该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现在能够看到你……” “鬼君大人,我得问问你,你炼化摄青鬼,怕是失败了吧。”卫蔚冷冷地轻哼了一声。“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拖着这幅残败的身子,竟然敢插手我的事情,还真不得不说,你好本事呀。” 他轻哼了一声,对着商榷冷冽地笑了笑。 这话打在商榷身上,他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变化。只落在我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他那时若不是担心我,也不会从棺材里强行出来,以至于二次炼化失败。虽然他每每都说本来就不打算借钥匙,本来就不打算二次炼化…… 但,我心里始终存了疙瘩,不舒服是真的,心疼他也是真的。 “可是,我尊贵的乌山老大,您真希望把这事情闹大吗?”我从商榷的身后站了出来,乃是面色平静地看着卫蔚,“亡灵已经被我们送走,妖皇一时半会也不会同你合作。黄了您的打算,我们深表遗憾。但您似乎放了我们之外,并无其他选择。” 微微皱眉,总觉得我这话,他听得并不是很明白。 我便冲着他轻轻笑了笑,将手机拿了出来,干脆拨通了黎琛的电话。因为开着免提的关系,我听见猫咪慵懒地问了一句。“哟,是阿迟呀。你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是事情都办成了吗?那我可以把那两只小鬼吃了吗?” “不要!”黎琛话音刚落,穷凶便一声叫出。我们之间的恩怨她不关心,她只希望不要把极恶牵扯进去……它们,感情真好。 我则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地埋汰了黎琛一句,他个没有正形的,能不能一开口就是吃鬼魂,还能不能稍微有些出息,“先别吃,听我们把话说完。” “哦。”黎琛不耐烦,同时略带遗憾地回复了我个。 不情愿,但也挺轻松。 我们这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他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黎琛,你正经点。”我忍不住地,提醒了句。 “卫迟,你打到底想要做什么?”卫蔚皱眉问我,眼眸中带着满满的危险,我要做什么他许是猜到了一点,但又不能完全地相信,所以再问我一次,想要在我这里,得到个确切的答案。 “我知道了。”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卫蔚的话,电话那头的黎琛,已经换了个声音,十分严肃地开口。他刚才没有意识到事态变化严重,不过现在,总算有了个清醒的认知? “你应该知道,莲昧和极恶都在我们的手上,别的事情我尚且不能确定,不过就它们两的性命,这能不能活的,我说了算。” “不要,卫迟,你要什么都行,我……我都可以给你。”还没有等话音落在地上,穷凶就连忙开口,她神情激动,几近不能自已,“阿迟,算我求求你了,只要你们可以放过极恶,让我做什么都行……” “真的,真的。”她怕我不相信,又补充了句。最后竟然跪了下去。鬼和人都一样,它们有自己的尊严,有自己的骨气,是极少会求人的,且还是如此跪下求人…… 说不动容,那是假的。 可放过不放过的,我说了又不算,得看卫蔚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我咬着唇瓣,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卫蔚一张脸上波澜不惊,我尝试先要从他的脸上读出感情变化,以求确定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办……tqR1 只可惜,他那张脸上平淡极了,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只能,自己先开口说。 “式神和主人,本是一脉相承,倘若式神灰飞烟灭,神形俱失……那么作为主人,会不会有所感应呢?”我绕了个弯子,但总觉得依着卫蔚的聪明,他不可能不明白我的意思。 但,他只是皱了皱眉,并无其他激进的反应。 我想我也是在赌,赌我们能不能兵不血刃地,从乌山安然离开……这事情听上去非常玄妙,但只要搞定了卫蔚一人,那便极有可能。 他不说话,我就只能自己一个人,自编自导地继续往下。 “莲昧是秦越养的式神,你这些年做的所有恶事,统统都背着他。可倘若莲昧一神形俱灭,今日事情必将被秦越发现。到时候他顺藤摸瓜查一查,你在他心目中的良好形象,怕会在顷刻之间坍圮吧。” 我说得平静,但心里有些不大舒服。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利用秦越的意思。 第四百六十一章 你不能让他知道 可商榷现在实力大不如前,我又初出茅庐,纵然加在一起也难保是卫蔚的对手,故而只能退而求其次,想着先保全再图谋他法。简单来说,这虽然是下下策,但我并无上策可以使用。 我的胁迫,让卫蔚脸上更添不爽。 没有人喜欢被人威胁,尤其卫蔚还是那样心高气傲。但见他因为我的话,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暴露了出来,不过尚且在隐忍,并没有暴露出来。只是,提醒了我一句。“卫迟,你不觉得这样做,稍微有些过火了吗?” 我身子颤了颤,虽然有想过卫蔚的厉害,但不得不说,他那模样,还是把我吓得心悸。 和他对峙,与恶魔,并无丝毫差异。 还好有商榷握着我的手,让我有面对卫蔚的勇气。所以我顿了顿,继续往下说。 “所以你只要放我们离开,我就让黎琛放了莲昧和极恶……这样一来,你还是可以在秦越面前,保持你一贯高大完美的形象。至于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便是。” 前面半句话我说得认真,也的确可以保证说到做到。但后面的半句,怎么听都像是在有意的客套罢了。 井水不犯河水,这话我说得漂亮。可就算是三岁的孩子,都知道今日倘若卫蔚放了我和商榷,也万万做不到日后秋毫不犯。 他只要不把我扒皮拆骨都算好了。 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目光灼然地看向卫蔚,他皱眉是在思考,而我也有足够的时间,等他思考之后,再给个答案出来。 只偏偏黎琛,在这个时候非常不和谐地询问了句。“那个,我现在可以把它们两吃了吧,一顿大餐放在面前,只能看不能吃的,我都快被逼疯了。” 他这句话说得轻巧,但我特别想要告诉黎琛。 我才是快被他这只死猫,给活活逼疯了。且不看现在都如何剑拔弩张,他还在那里气定神闲地问我什么时候可以撕票…… 我觉得,他不是帮手,他丫就是来拆台的。 可我还得耐着性子规劝黎琛,劝他千万不要一时冲动,把我们最后的筹码吞进肚子了。又盼着不能在卫蔚面前太丢分,于是我佯装镇定地开口。 “黎琛,你再等等,倘若卫先生真不打算退让一步,那你就把它们吃了吧。只是莲昧一下肚,你这些年处心积虑瞒着秦越的事情,便再也兜不住了。” 我冲着他,很是遗憾地摇了摇头。却又有些担心秦越,他才是那个一直活在骗局之中的人。他以为他师傅德高望重,嫉恶如仇,可到头来却是…… “兜不住就兜不住吧。反正都是男子汉、大丈夫,难道不能拿得起放得下?”只偏偏黎琛又在那里煽风点火,“卫蔚,我是了解你的,只要是你的决定,那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左右和改变。你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胁迫。” 他气定神闲,且分明是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模样…… 我喘了口气,强迫地将心中怒火暂时平息了下去,我很想认真地教育一下黎琛。我没有强迫他陪着我一起唱双簧,已经是我仁至义尽了,可这猫咪到底要多可恶,竟然当着我的面,就在那里拆台了。他是向着卫蔚,还是向着我? 他性子是恶劣,但也未必太恶劣了些。 卫蔚虽还是皱着眉头,我的劝说和黎琛的挑衅,都让他很不舒服。他从来一贯掌握主动权,可如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在思忖的时候,商榷便一直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卫蔚,连他脸上任何一个微小表情的变化都不肯错过。 如果和卫蔚谈不拢,他也会周全地带着我离开。 他如此,真让人觉得踏实。 卫蔚将眉头深深皱成一团,他既不愿意放了我们,也不想在秦越面前失了一贯高大的形象,还想有个尊敬他,且唯他马首是瞻的徒弟。 穷凶已经跪在了卫蔚的面前,将身子躬下,匍匐得极低。小丫头片子本妆容精致,只现在也被眼泪弄得十分狼狈。 厉鬼没有眼泪。除非是真的痛了,才会哭一哭,而流出的,也是血水,并非眼泪。 她顾不上擦,只可怜兮兮地看着卫蔚。 “卫先生,也请您看在我们兄妹二人服侍您多年的份上,为了哥哥,把他们放了吧。您今天放了他们,改日……改日穷凶即便赔了性命,也会再将他们捉回来的。” 一字一顿,她说得很简洁、很认真。 连穷凶这种小鬼都知道,无论今日卫蔚放不放我们离开,我们都只能做彻头彻尾的敌人,放过也不是所谓的握手言和,只是现在动手不合适。 卫蔚回看了穷凶一眼,将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缝隙。再看向我和商榷的时候,却是陡然变了模样。“无妨,无妨。” 他连说了两个无妨,神情和声音,都恢复了往日的很绝、凶戾。“我做了那么多事情,无论善恶,秦越或早或晚总会知道的。我本就不指望瞒着他一辈子,今天就挺适合让他知道的。” 这话,很轻,但足矣一石激起千层浪。 我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还是商榷压低声音,将卫蔚的话又说了一次,我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为了除掉我们,已经不惜让秦越知道一切了…… 我本以为,自己手中有尚且不错的筹码,还可以和卫蔚谈一谈。只没有想到呀,没有想到呀…… 他竟舍弃了所有的筹码,也不愿意再和我谈了。 我慌乱,但尚且还来不及说些什么,电话那边的黎琛竟然急了,“别,卫蔚,我刚才就是和你玩笑的。这两厉鬼你留着可是大有用处……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他也怕了。 收起了性子里一贯的顽劣,也开始期盼卫蔚在这事情上可以再考虑考虑,只我……只我不知道……tqR1 他为什么一开始不好好说,非得等到事情闹大,闹到不可收拾了,才想着怎么圆场? “可我已经想清楚了。” 他只带着轻蔑冷峻的笑,冲着我,摇了摇头。“卫迟,我便从来没有想过和你好好谈谈。你会把你自己当成卫家人,也会觉得你身体里流着卫家的血……但我,从来不是。” 第四百六十二章 佛珠生百鬼 他这句从来不是,并非矫情,而是确确实实。 从爷爷当年用他二十年寿命滋养鬼胎开始,或许他便不再把自己看做是卫家人了。不然他走不会走得那么决绝,不然他和我相处的时候,不会顾念半点骨肉亲情。 他存活于世,看重的,唯有利益。 如此看来,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跪在地上的穷凶,倒是更有人情味些。她到现在还是殷切满满地看着卫蔚,期盼着他可以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也可以放了极恶。 可是,这似乎已经没有了商量的余地。 卫蔚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串佛珠,那佛珠质地精良,估摸有百余颗上下。但又和寻常佛珠不一样,因为我隐约看到,佛珠上刻的,不是梵体经文,而是…… 一个个,厉鬼模样的手绘。佛珠上空间不大,但每只小鬼神形具备,张牙舞爪,眼目狰狞。他将佛珠沿着顺时针的方向,在手中转动,那些刻在佛珠上的小鬼,竟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此种雕刻工艺名叫微雕,其精髓就是在最小的平面上雕刻出最复杂的图形,甚至于鉴别时,还得用上放大镜之类物件,才能看得清楚。虽为人所创,但鬼斧神工之技艺,早已超越人的极限,被奉为“绝技”…… 我也挺想知道,卫蔚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得来了这串很是奇怪的佛珠,更想知道他现在把佛珠搬出来,又有什么打算。 只,商榷握着我的手,更紧了。tqR1 甚至于,他的手心,竟然还微微出了层冷汗,我往下吞了吞口水,一颗心忐忑得七上八下。 卫蔚手中的佛珠停止了转动,他先是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倘若你不是一直同我为敌,我倒是希望有个乖乖的,可以任我差遣的女儿。我做这些事情到底没有妨碍到你,你却非得插上一脚。” 他很遗憾地,冲着我摇了摇头。 再将目光落在商榷的身上,“还有丰都城的鬼君大人,我也没有想过要冒犯您。实在是因为入地府只能走丰都过,但你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事情就过去了。又何必穷追不舍,把你我都逼上绝路呢?” 卫蔚摇了摇头,最后看了看我手里的电话。同黎琛说,“猫妖皇大人,那两只小鬼您现在可以吃了。这就算是我惠赠给你的礼物,毕竟我们还是合作了,那么长的时间。我可喜欢你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下。 片刻之后,才响起黎琛的声音,不过已经变得严肃了起来。“你不就想着让妖兽入地府吗?不一定走丰都。你放了卫迟和商榷,我让你们从钱塘江进去。” 地府四通八达,看似无门,但却处处都藏有玄机,可以借由人间的某处,直通地府。丰都有百汇口,那钱塘江说不定还真有入口。 只黎琛,作为江浙一带妖皇,本应该好好看着地府入口,和商榷一般保一方太平,他在这时把这东西说出来,给卫蔚知道,又打什么算盘? “你信我,我真知道。”话音刚落,他又赔了一句,我想倘若他此刻可以从电话里爬出来,指定直接拖着卫蔚,去钱塘江算了。 只我们之间还没有那么深的交情,他也不至于为了我,要出卖那么重要的信息。可倘若不是为了这个,我又想不出还有其他的原因。 “我信你,我也知道你是真知道。”卫蔚往上扬了扬唇角,那笑容变得越发冷峻了起来。“可是,我现在不想那么着急地带着妖兽下地狱了,我想,先把这两个碍眼的,除了。” 不用对号入座,我也知道,他说这话,乃是有专门的指代。 他一面说,一面将佛珠扔出,珠子散落一地,发出阵阵清脆声响,每一颗珠子落在地上,便幻化一个小鬼的模样。 约莫有百余只,放眼望去皆是地狱里赫赫有名的厉鬼。我虽然有本事收拾一只两只,但数量如此之多,还真不知道应该从何处开始。 只它们还停在原地,等着卫蔚发号施令。 商榷压低声音同我说,“等会想办法,开出一条路来,我们能逃走就是了,不要恋战。” 我同他,点了点头。 此种时候,怎么可能恋战呢?只一颗心七上八下,我还是有些拿捏不住。 卫蔚的话,也一字不落地传达到了黎琛那边,我们这边的局势他在电话里不清楚,但知道不会轻松。 所以他尚且算是急切开口,“穷凶,极恶我暂时留着。你要帮谁,自己决定。” 穷凶虽然本事一般,但现在能拉拢一个是一个。 穷凶听了这话,将身子缓缓站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的血泪,默不作声地,站到了我和商榷那边。为了不让极恶灰飞烟灭,她求过卫蔚,也同他下跪,但并无丝毫用处,所以…… 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只跟了我们,未必有命回去! 蓝蔺往后退了退,退出了主战场,就站在一旁将手插在腰上,默默地看着热闹。小丫头性格太傲,我总觉得她虽然一直叫着卫蔚师傅,也的确非常听话。但总让那人觉得—— 她不会太安分。 卫蔚现在将矛头指向我和商榷,自然不会顾着蓝蔺。任由着她站在一旁,往前就是小鬼将我们包围。 化骨鬼、丧气鬼、道路鬼、神通鬼…… 这一百多只小鬼,有的我可以叫出名字,有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但无论是它们当中的谁,都是从地府爬出的,特别难收拾的厉鬼。 商榷死死拽着我的手,戒备地防范,总担心它们下一刻就会扑过来。而我神情,也是异常紧张。 “卫蔚,都到了这时候,怕是可以敞开天窗说亮话了吧。”商榷突然开口,不但惹得卫蔚惊了惊,就连我也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而后,他对卫蔚说。 “你带着妖兽下地府,是想借助它们的力量,消灭那些存在地府,尚且还没有机会形成模样的鬼胎吧。你想将它们,统统毁掉。” 鬼胎生于地狱。长大之后,其中一部分继续在地府生活,另外一部分则借由各种途径到了人间,有的为善,有的为恶。 当然,也有不生于地狱的鬼胎。但是,那毕竟是少数,也得有一定机缘巧合。 人死了,会变成鬼;鬼胎长大,也会变成鬼,这是鬼繁殖生衍的两种固定途径。卫蔚是想,让这世上再无鬼胎? 第四百六十三章 都走不了 虽然商榷所说种种,听着只是臆断,并没有一个确切的证据,但他并无猜错,因为卫蔚的确有如此打算。 他从来愤恨爷爷当年,为了饲养鬼胎,借了他二十年的寿命。于这事情他不但恨爷爷,更恨这存活于世上的每一个鬼胎。只地狱鬼胎实在太多,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尽数除掉,只能退而求其次,贿赂乌山妖兽,让它们入地府。 把整个地府搅和得天翻地覆,地府不存在了,自然也就没有了滋生鬼胎的场所。这方法虽然激进了些,但到底可行。 见得自己心中想法,被商榷识破之后,我本以为卫蔚会恼羞成怒,没有想到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真不愧是丰都的鬼君,您虽然本事大不如从前了,但聪明还是一样。” 这听着是一句夸奖,但商榷阴沉着一张脸,似乎没有因为受了夸奖,而在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相反他眉头紧皱,握我的手,更用力了。 “阿迟,等会……” “我不想先走。”知道他要说什么,我索性打断了他的话,“我同你说过了,你任何时候都甭想把我扔下,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我知此去乌山的凶险,便设想过不能活着回去。和商榷一起,倒是没有遗憾。反正孩子搁在闵良那,我也不担心。 “你们谁都走不了。”卫蔚也受不了我和商榷这幅长情的模样,厉声打断。一双眼睛,凶戾地停在商榷的身上。 “不过在我认识商君之后,我发现自己似乎一直都错了。因为,原来鬼与人通,也能生有鬼胎。” 卫蔚顿了顿,一双眼睛恐怖、阴鸷。 他那模样,和那同地狱爬出来的厉鬼倒是一模一样,我便也知,是由于对鬼胎一直以来的积怨,才成就了卫蔚,现在这幅模样。 一切,有因,便有果。 “我算是明白了,”卫蔚冲着我们,清冷地笑了笑,只这一声,我就觉得身上有了鸡皮疙瘩。“这世上只要有厉鬼,和那些蒙蔽了双眼,愿意和厉鬼冥婚的糊涂之人,他们也可以生下鬼胎。那是不是,这世上没有了鬼,就不会有鬼胎了呢?” 我怔愣了下,这世上怎么可能没有鬼…… 只偏偏商榷压低声音同我说,“无论鬼滞留人间,还是前往投胎,都得依托地府,如果没有了地府,这世上就不会有鬼,而人死了,也不会再变成亡灵。”tqR1 “那会变成什么?”商榷的声音听着有些不大确定,飘忽不定,我皱眉又问了他一句。 他缄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因为他,亦没有答案。 “我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但是我很期待。”卫蔚替我回答了这个问题,“好了,遵循你们的要求,我已经把该说的了,那么我们也到了永别的时候。” 他这话落在地上,围着我们的百鬼就变了模样,彻底进入了狂暴模式,已经有几只按耐不住地,先扑了上来。 我用鞭子,抽打了它们一下。将跃跃欲试的几只,教训了下。 可,也只是算暂时稳定住了局面。 因为,它们迟早是会,一拥而上的。 “蓝蔺,你过来。我不希望它们,误伤了你。”卫蔚见得蓝蔺就站在不远处,冷漠地看着百鬼包围我们,于是多嘴叮嘱了句。 “是,师傅。”蓝蔺毕恭毕敬地冲着卫蔚点了点头。那之前眼中的蔑视,难道只是我的错觉? 可我现在,哪是顾着这个的时候? 百鬼们终于按耐不住,一拥而上,我和商榷勉力应付,穷凶也在一旁帮忙。之前黎琛有说,我们倘若能从乌山回来,他就不吃极恶了。 这话不可信,但穷凶除掉相信,似乎别无选择。 它,还算有些人情味。 一只巨大的厉鬼突然横亘在了我和商榷的面前,将我两人分开。我刚用鞭子抽掉它的一只胳膊,便见得它竟然造出一道道虚拟的墙壁,将我和商榷阻隔了起来了,也将其他的厉鬼,统统包裹在了其中。 这,是迷宫? 它,是道路鬼? 之前就曾说过,道路鬼是一种非常厉害的鬼众,能够开辟道路,将人或亡灵之类,困在其中,让他犹如在原地绕圈一般,走不出去,直至弄得人精疲力竭为止。也能横生出道路,方便连通几处偏远的地方,节约时间。 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道路鬼都是良善之辈,因为通常他戏弄和玩弄的对象,都是心存歹念的恶人。 可我,不是呀。 只这世上有没有绝对的善恶,他倘若是被卫蔚蛊惑,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也在情理当中。我和百鬼都困在道路鬼做出的阵法当中,我虽然找不到商榷,但也暂时和百鬼分开了一段距离。 就微微出了口气。 穷凶就站在我的身边,一面警惕地防范着四周,担心会有什么突然杀出,一面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我知道她要求我的,是什么事情。 “你刚刚也听那只金华猫说了,只要我和商榷可以平平安安地回乌山,他就会放了极恶,虽然他的话不一定可信,但你现在不也只能赌一把吗?” 我本想斩钉截铁地告诉她,让她暂时可以和我们确定在一个阵营。但想想金华猫一贯的恶劣,又觉得这事情多少有些不大靠谱,只能退而求其次,没有把话说绝,但也没有给到绝对的承诺。 不过,对于穷凶而言,已经非常不错了,起码现在的她,是真没有其他的选择。连忙冲着我点了点头。“卫迟小姐,我知道的。我也不会乱来的。” 偏偏这时候,手镯闪起了异样的光芒。我想起之前在墓穴里,也是靠着它才让我找到商榷。只要有镯子在,我和商榷之间的纽带,便不会断。 这样,心里的担忧,暂时落在了地上。 我跟着镯子闪光的方向赶了过去,一路上还得应付突然出现的各种厉鬼。它们单兵作战我虽然应付得吃力,但总算庆幸它们不是一窝蜂地涌上。 这样一觉得,不由得停了脚步。 穷凶本是在我身后,我这陡然一停下,她没有反应过来,竟然撞向我的后背,然后径直穿了过去。我只觉得周身一凉,旁的倒无别的感觉。 “卫迟小姐,我……”穷凶惊慌失措,打算同我道歉。 我却冲着他摇了摇头。 她这一撞,倒是把我撞了个明白! 第四百六十四章 蓝蔺的道路鬼 “怎么了?”我刚刚的模样,也把穷凶吓了个不轻,小丫头皱着眉,声音颤抖地问我。倘若不是靠着墙,只怕此刻又瘫软地给我跪下了。 “和你刚才的冒失无关,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我冲着她摆了摆手,穷凶听了我这话,脸色才比之前好了些。 “那卫迟小姐,您发现了什么?”她问我。tqR1 “蓝蔺,是否养了一只道路鬼?”我这问题,前后不搭。穷凶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就眨了眨眼睛,冲着我摇了摇头。 不是说蓝蔺没有养道路鬼,也不是说她不知道。而是,她不清楚,我为什么偏偏要问她这问题。 “你和蓝蔺相处,应该有段时日了吧,她身边跟着什么式神,饲养哪些小鬼,难道你不知道?”我有些着急,见得穷凶还是那副懵懵懂懂的模样,忍不住地又问了次。 “我……我……我……” 穷凶一连说了三个我字,颇有些结结巴巴。不过总算平定下了心中的激动,她同我说,“蓝蔺,确实有一只道路鬼。之前在地下室用来开鬼道的道路鬼,就是蓝蔺的。” “哦。”我点了点头,得了答案,面上并无太多吃惊。 偏偏敏锐的耳朵又传来卫蔚对蓝蔺的责骂,“你这个时候放道路鬼出来做什么?你是想帮着我,还是想帮着卫迟?我这佛珠里住的,都是恶鬼,它们会在道路鬼设下的迷宫里,翻来覆去地转悠,再也找不到路出去。” 然后我听到啪的一声重响,听着挺像是耳光的声音。“我自问对你极好,可你为什么偏偏,胳膊肘往外拐了?快把道路鬼给我收了!” 道路鬼自己,也藏身于迷宫当中。除非蓝蔺使唤它住手出来,否则纵然是卫蔚要找,也得花上极大的功夫。 蓝蔺却轻轻地冷笑了声,“师傅,从来你的主意,我都不会违背。但倘若他一个不许,那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你可以杀了蓝蔺,但要收了道路鬼,不行。” 蓝蔺口中的他…… 我皱了皱眉,倘若之前只是我单方面的推测,那么刚才已经在蓝蔺和卫蔚的谈话中得到确实。蓝蔺表面上帮着卫蔚,做一切为恶的事情,可实际上她却扮演另外的角色,且在关键时刻,狠狠地插了卫蔚一刀,让他触不及防。 一如我和商榷那时可以轻松地入地牢,将百鬼放出来。那时蓝蔺说,商榷希望我进去就进去,他希望我在外面我就在外面,那时我不明白她那话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想,怕是人任由着我们,随意地将亡灵放出。 甚至于,拘役双鬼也是她故意放进去的。这样就可以在放出灵魂之后,有个引路的人,不至于那时一片混乱,影响了逃窜的速度,被卫蔚抓个正着。 之前觉得这种种解释不合理,现在竟然慢慢有了答案。只我又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她口中的他,应该是秦越。 可倘若是秦越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其实卫蔚做的那些勾当,他并非一直被蒙在鼓里……而是,他知道,只是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拍打了下自己的脑袋,发现事情太发杂了,智商已经有些不大够用了。 幸好穷凶还提醒了我一句,“卫迟小姐,我们现在不是应该找鬼君大人吗?你们两在一起,会便利很多。” 是呀,这事情我琢磨不透,但商榷比我聪明,我估摸着他,应该可以帮我琢磨下。 于是,继续在手镯的指引下,于迷宫当中穿梭。 我现在也明白,为什么我明明没有做坏事,但道路鬼还是可以将我困在迷宫里了。因为它将我困在里面,不是为了捉弄戏耍,而是希望能够保护保全,所以出于这样的动机,也可以将我困住。 再拐过几个路口之后,我已经可以看到商榷的身影。他还在同一只小鬼缠斗,说是缠斗,还不是一脚将人家踢倒在了地上。 我则趁机到了他身边。 本想在这个错误的时间稍微活跃下气氛,吓唬吓唬他,但他先把身子转了过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阿迟,你过来了呀。” 我瞬间就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了,明明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他能不能稍微表现得热情一些,这也太冷淡了…… 就好像我只是出去买了一瓶酱油,然后,现在回来了。 他有感觉到气氛变得尴尬,于是将目光缓缓地转过来,落在我的身上,“阿迟,怎么了?” “我怎么觉得,你看到我回来,并不是很高兴,而且也不觉得吃惊。难道我找到你,不值得夸奖吗?” 要不是现在不是时候,我一定会发表长篇大论,才不是这样不咸不淡地质问一句。 商榷被我这样弄得忍俊不禁,也拿我没有办法,只能将我抱他怀里,然后解释道。 “我当然高兴,只吃惊就真没有了。你带上了我的手镯,就不会走丢了,因为你会自己循着过来的。我会迷路我找不到你,但你,可以靠着它,找到我呀。” 这话我乍一听觉得挺有道理的,但又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总觉得他在敷衍我。可现在又不是时候,只能摆了摆手,这个问题先忽略不表,我把蓝蔺的事情,和商榷说了一遍。 “我就说那小妮子奇奇怪怪的,那时非得捉了拘役双鬼,不过现在想想,竟然是一出伏笔。”他说这话时,云淡风轻,不紧不慢。 可是我着急,我问他,“可蓝蔺没有道理帮我们呀?你说她到底打算做什么?” 商榷微眯了下眼睛,不动声色地开口,“其实吧,这事情还真没有什么,我们可以等到等会出去了,问问她,和她口中的那个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只他说得轻巧,我们现在都被困在迷宫里了,要怎么出去?而且出去还得对付藏身佛珠当中的百鬼,那……那还不如就困在里面呢。 可偏偏他刚才纵然神情慵懒,也不像是在同我玩笑。 外面,也有了动静。 第四百六十五章 去而复返 商榷知我耳朵,比之前灵敏许多,于是压低声音问我,“阿迟,你可曾听到了什么?” 我冲着他点了点头,可还没有等他继续问我下一个问题,我又冲着他摇了摇头。他有些急了,便将我的手紧紧握住。 “我说,你到底是听到了,还是没有听到?” 他这声音虽然听着还是云淡风轻,许是觉得自己不能给我太大的压力。但他的紧张,我也听得清清楚楚。只赶忙冲着商榷笑了笑。 “我是有听到什么声音,但是太过于嘈杂了。就好像,就好像……”我搜肠刮肚的,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得好。 商榷皱了皱眉,正打算进一步地询问,一旁的穷凶坐不住了,先一步开口问,“卫迟小姐,那到底是什么声音?我听你说得怪渗人的,总归不是那群妖兽,去而复返了吧?” 她陪着小心地开口,却没有想到,我猛然一拍大腿,然后目光如炬地盯着商榷。“对,我听到的声音,就是一群嘈杂之声,热闹沸腾,应该是只不下万余的浩荡队伍,只不过还不知道它们的来历。” “不过刚才穷凶提醒了你?”我这话,商榷大致上也听明白了,于是这厢盯着我,一字一顿地问询,“你真可以确定,是妖皇带着妖兽过来了?” “是。”刚才有见到那只巨大的鹏鸟,它挥动巨大羽翼时,发出的声音非常特别,虽然是不经意间,但的确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刚才,我又听到了挥动羽翼的声音。和之前的,如出一辙。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推论,于是我问商榷,“你难道直到现在,都没有嗅到这空气之中,夹杂着淡淡妖气吗?”说是淡淡,其实是因为尚有一段距离,所以能够感受到的妖气也非常有限。商榷将眉头皱得更紧,我算是了解他了…… 他脸上表情是可以一直云淡风轻,但会通过眉宇间的神色分辨,到底是真的没有事情,还是他明明紧张,只嘴上不说。 我盼着观察得细致,便可以看懂他的内心;更盼着我们之间能够建立起一种无用言语就可以彼此了解的默契。 当然,这需要我们两人,共同的努力。 他鼻尖微微触动了下,眼睛眯成一条缝隙,看了看天上。声音一如往常没有个正形的,说得也是半开玩笑。“阿迟,你说错了。不是淡淡的妖气,而是浓郁到不行,让人无法喘息的妖气。” “啊?”他这冷不丁的一说,我又没能明白。还在怔愣的时候,又听他继续往下说,“我看,整个乌山的妖兽,应该都齐了吧。这黑压压的一群往这里奔,我还真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他说得轻巧,但已经十分小心地将我护在身后。 “你放心,我和妖皇鲲鹏多少有些交情,就算它不顾念了,你不过是个人,它对你也不会有兴趣。”商榷从来就不会安抚人,所以我也只能非常勉强的,将他这话当成了安抚。 只冲着他,往上扯了扯嘴角。 “他对我没有兴趣不够,他得对我两人,都没有兴趣。”我这话音刚刚落在地上,便见得周围迷宫竟然尽数消散,百鬼重新将我们团团围住…… 和刚才场景似乎一模一样,倘若真要说有什么不大一样的地方,乃是……乃是我们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道路鬼。 因为做迷宫,它消耗了太多的鬼气,所以现在只能上下喘着粗气,暂且休息下。 蓝蔺半躺在地上,一双眼睛桀骜地看着卫蔚,脸上果然留了个五指印,看来刚才那声响的确是卫蔚给了她一个耳光。 可纵然如此,小丫头眼中还是没有半分惧怕,乃是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卫蔚。 倔强高傲。 “我还以为你会用道路鬼一直困着他们,不还是困不住吗?”卫蔚狠狠地瞪了蓝蔺一眼,那双眼睛充斥着血丝和愤怒。 他已经失去了往日一贯睿智的模样,也失去了冷静。否则为什么直到现在,只顾着教训蓝蔺,而不问问这曼天袭来的鬼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果真是鲲鹏那乌山妖皇去而复返,它到底有什么打算? “师傅,并非是困不住,而是根本不用将他们困住了。”蓝蔺却突然开口这么说了个,然后缓缓地站了起来,抬手指了指天上。 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的天,因为积压了一大片一大片的妖兽,瞬间就变化了模样,变得黑沉沉的。刚才所见的那只鹏鸟,飞在最前面,身后跟着的,就是乌山的妖兽们。 黑压压的,数不清楚。 想到卫蔚最开始是打算贿赂妖皇,带着这些妖兽一起下地府,扰乱地府基本秩序,我就打了个冷战。要不是商榷一只手拉着我,我早就没出息地,瘫软在了地上。 我跟着他,是见了一些世面。可纵然再见过世面,也觉得这一幕出现,有些超乎想象了。 商榷叮嘱一句。 “等会什么都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先做,我们先稳稳,看看这些个妖兽的打算。”他叮嘱一句。我也冲着他,点了点头。tqR1 鲲鹏带着群妖落在我们面前。现在情况大抵如此,我们身边先围了一圈厉鬼,厉鬼外面是一圈妖兽,妖兽虎视眈眈地看着厉鬼,厉鬼也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 鲲鹏站在最面前,他一转身就看到卫蔚。 卫蔚迎了过来,陪着笑地开口,“妖皇大人,您怎么又回来了?是觉得我们之间的约定还有商量的余地?您放心,只要再给我两天的时间,我一定把欠下的鬼魂,统统给您准备好,一只都不会少。” 鲲鹏冲着它,挥舞了下翅膀。 那意思我不明白,也不知道它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有答应。只商榷同我说,“鲲鹏那只妖兽,可精明了。从来不见兔子不撒鹰,给的好处都得在事前,万万没有事后补上的道理。卫蔚不是不知道,而是得赌一赌。” 我哦了一声,还是有些不大明白。 便听得商榷继续往下说。“所以,它断然不是为了卫蔚回来。” “那是……”可说到这具体的原因,我又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商榷,“我不知道。”商榷回得简单,不过稍微提醒了句。“阿迟,你得注意了。就算鲲鹏不是为了和卫蔚合作而回来,我们和它们,也多半是敌人。” 不算草木皆兵,至多不过是多个心眼。 第四百六十六章 你又瞒不住 商榷这说法,我自然赞同,便是徐徐地冲着他,点了点头,表明他所说的,自己都记着。 正在思忖的时候,鲲鹏却变成人形,身形高大、壮硕,面目狰狞、可怕。 就算我不是事先知晓了他妖兽的身份,也会被这模样,吓得不轻。不过他变成这副模样并非冲着我来,而是有话要同卫蔚交代。 于是听他同卫蔚说,“我去而复返,又不是想要和你说交易,只是有人拜托,因为另外一件事情,所以才去而复返。” 他一面说,一面冲着卫蔚,浅浅点头。 虽然说得礼貌,但我注意到,卫蔚面色不由得一白,迟疑了些许,才缓缓应了一句。“我倒挺想知道,妖皇大人口中,那一口一个的另外一件事情,到底具体所指什么?” 卫蔚想知道,我也挺想知道的。 商榷压低声音同我说,“我们之前放出去的灵魂,似乎都被这些个妖兽吞噬殆尽了,否则它们身上不会除掉妖气之外,还有大量鬼气的残余。” “嗯?”我被商榷这话惊了下,略微皱眉开口,“可……可……可我们当初不是同阿芙保证了,要把这批亡魂一个不缺地带回丰都,现在亡灵进了妖兽的肚子,我们要怎么同阿芙交代呢?” 想到那个万万不能得罪的女王大人,我就隐隐觉得头疼。 商榷也挺头疼的,不过他头疼的分明是另外一件事情,就皱着眉看我,“我们能不能回到丰都都是一说,你怎么现在还担心回去会被阿芙收拾呢?放心,这笔账她纵然要算,也只能算在我的头上,你且放心吧。” 我瞪了商榷一眼,虽然不喜欢他将所有的错则都揽在自己一人身上,但他之后的那句话倒是没有说错,因为…… 我们也得先回了丰都,阿芙才能对我们例行惩处。 卫蔚也终于觉察到,这不一样的氛围,将目光重新停在蓝蔺的身上,“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倒是告诉我,你到底都做了什么好事情!” 他一双眼睛瞪大,充斥着满满血丝。 “师傅,之前我就诸多暗示,劝你回头是岸,可你却一贯坚持,不知回头。”一温润声音响起,我万万没有想到秦越从妖兽身后走出,只一两日未见,他竟消瘦了不少。 “师兄。”蓝蔺赶忙小跑,到了秦越的身旁。一双眼睛灼灼看向秦越,我之前猜得没有错,这世上也只有秦越一人,能让蓝蔺做出背弃师门,重伤卫蔚的举动来。 她所做一切,都唯秦越,马首是瞻。 秦越抬手摸了摸蓝蔺脸上留下的掌印,缓缓地走到鲲鹏的面前,虽然只有那么十多米的距离,但我觉得期间像是经历了半个世纪。 心里说不上害怕,只是没有个主意。只能紧紧地拽着商榷的胳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微让自己起伏不定的心绪,平静一些。 商榷不留痕迹地叹了口气,将身子往我那边挪动了下,一双眼睛戒备地看着四周。他觉得,他们……都是敌人。 “秦越,你这是做什么?你刚刚说那话又是什么意思?”卫蔚笑得非常尴尬,“你不是一向最听我的话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要不你先让它们回去?我们师徒两好好聊聊,先把误会澄清了再说。” 卫蔚一字一句,劝着秦越。 极近讨好之能事。 秦越叹了口气,十分艰难地开口,“师傅,这些年您做的事情,秦越并非一无所知。我只是盼望着有朝一日您能幡然悔悟,所以才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着不知道罢了。” 卫蔚背着秦越做了那么多的恶事,一桩桩一件件,几近到了罄竹难书的地步。秦越又跟了卫蔚差不多二十年,若说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察觉到,恐怕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我以前只当他单纯,所以无条件的信任卫蔚。现在看来,他是都知道,然后便等着他回头。只是可惜,卫蔚一条道走到黑,根本就不会回头。 “不,……”卫蔚声音颤抖了下,“不,倘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为什么要到现在才阻止我呢?而且,你带着妖兽过来,到底有什么打算?” 卫蔚的脸上,充斥着恐惧。 如若说蓝蔺的反水已经杀了他个措手不及,那秦越刚才的话,才带给了他更大的震撼。秦越摇了摇头,我注意到他今日似乎特别喜欢叹息。 语气,是又恨又怨。“我是没有想到,你真的打算带着妖兽入丰都百汇门,然后搅得地狱和人间都民不聊生。加上这事情那你做的隐秘,乃是一直背着我,倘若不是蓝蔺说漏了嘴,我都想不到。等到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卫蔚赫然瞪大眼睛,惊恐万分地开口。 秦越只是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佛珠一旦毁了,那原本寄宿在里面的百鬼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去,它们多是厉鬼,滞留人间很麻烦,所以我带着妖兽过来,给它们提供一顿丰盛肥美的晚餐。”tqR1 秦越说话的时候,我注意到妖兽们都是艳羡地看着百鬼,流着涎水,的确同看着大餐放在面前的食客,是一模一样。 他的话虽然让我的心踏实了下来,但总觉得有个巨大的疙瘩。 具体是什么,我说不上来。 “你要让它们吃了亡灵?”卫蔚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所以,我辛辛苦苦收集来的百鬼,只是给你做了嫁衣?你接连送给妖兽那么多亡灵,你到底……” 卫蔚这话,只说了一半,就被秦越打断。“师傅,我们不一样。我只是希望事情到此为止。可除掉以暴制暴之外,并无更好的法子。” 他一面说,一面对着鲲鹏点了点头。那意思也非常明显,分明是在说,时候到了。 鲲鹏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时间妖兽俯冲而上,撕咬厉鬼,厉鬼吃痛反抗,一时间场面混乱到了不行。商榷带着我,从一片混乱中穿梭而出,到了秦越身旁。 第四百六十七章:事急从权 “阿迟,你没事吧。”秦越问了个我句。 我冲着他点了点头,却瞥见商榷面色不是很好,想着他该不会又醋了吧。可刚刚倘若没有秦越出现,我们哪能那么顺利地逃出来呢? 再说,我和秦越,也只是寻常朋友。 “唉。”秦越叹了口气,“莲昧做的事情我非常抱歉,但她毕竟是我的式神,阿迟卖我一个面子,把它放了吧。我定然会好好调教她,不让她再做任何荒唐事情。” “我知道了,那等我回到丰都之后,就让黎琛放了莲昧。”秦越深明大义,对我们有救命的恩情,而他不过是要放了莲昧,说得合情合理,实在是没有拒绝的法子。 我和秦越说话的时候,商榷就横亘在中间,他本来就生得高高大大,这一遮挡我几乎得踮起脚尖才能看到秦越的脑袋。可和人说话得看眼睛,这是基本的礼节,当然要遵守。所以甭提有多累了。 索性秦越只是交代了这一句话,就回到了鲲鹏的身边。 我压低声音问了商榷一句,“你刚刚挡着我做什么?好好地,又在抽风了?”现在局面虽然稍微缓和了些,但还是挺剑拔弩张的,倘若商榷要和我玩笑,还是换个时间比较好。 你看,我都比商榷更明白事理。 可他,却冲着我,摇头轻轻一笑,“阿迟,我真觉得以后我得和蓝蔺一样,同你约法三章。以后你也不许看着其他的男人,也不许和他们说话,更不许有丝毫身体接触。”这话,听着是玩笑,但他说得好认真。 就跟宣布法律,是一模一样的。 然后,遭遇了我个大大的白眼,狠狠地埋汰了商榷一句。“我说,你能不这么小心眼吗?明明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一面说,一面抬头,关注了下战况。妖兽既然可以吞噬百鬼,就意味着它们比厉鬼要稍微强悍些,更何况鲲鹏带来的妖兽不下万只,卫蔚那里的厉鬼只有百余只,如此一来,优劣立可分辨。只一会儿的功夫,厉鬼就被妖兽,吞噬干净了。 鲲鹏微眯了下眼睛,露出非常满意的表情,又看了看立在他身旁的秦越,“你虽然是卫蔚的徒弟,但做起事情来,倒是比他靠谱了许多。我瞧着,也挺放心的。” 他一面说,一面拍了拍秦越的肩膀。 “那我就先回去了,这次就算我,欠了你个人情。”鲲鹏说完之后,就变成了鹏鸟的模样,带着妖兽井然有序地离开。虽然说是遵守秩序,但黑压压的一片,还是拥挤得什么都看不到了。 这种情况约莫持续了十多秒,才勉强恢复如初。 “卫蔚不见了!”穷凶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四下张望,似乎想要确定他到底逃去了什么地方。秦越拦了拦,“他走了也好,到底师徒一场,这次我把他逼得太狠,也不愿把事情做绝。” 这幅心肠,才是我认识的秦越。 蓝蔺点了点头,也有些愤愤不平,乃是微微一顿之后开口。“他逃了也没有关系,反正活不过今晚。也不知道他这样的人,倘若到了地府报道,会受多少年的酷刑?” 卫蔚做了多少的坏事,我不知道。不过光是之前买鬼卖鬼,吞噬亡灵一桩,就得判个上千年。而且估量到时候也只有入阿芙的阿鼻地狱,受地府最残忍最苛刻的刑罚。这,都是毋庸置疑的。 只不过,还有一件事情我想不明白。“蓝蔺,你刚才说,他活不过今晚,这是什么意思?” 蓝蔺刚才的语气那叫一个确定,也并无一丝一毫的迟疑。商榷听到这里,也是忍不住皱了皱眉,一双眼睛考究地停在小丫头的身上。小丫头将皮鞭抽了出来,放在手中把玩,说话言语倒是十分轻松。 “你不是和十殿阎罗玩得不错,怎么连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这话都不知道呢?卫蔚他算出自己今夜便是大限将至,心中觉得悲愤,所以才会想着临死前一搏,带着妖兽下地府,闹得地府一片混乱,到时候哪有鬼差顾得上收魂呢?” 蓝蔺话语轻松,说得那叫一个简单。 只那言语实在是轻松,我也拿不定她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很走心认真地同我说,只能将目光落在秦越的身上。秦越眉头紧紧皱成一团,但还是冲着我,缓缓地点了点头。 “阿迟,师妹没有说错。” “师兄,蓝蔺明明已经同她解释了,你为什么还要再和她说一次呢?我说了,你只能和我说话,不能和其他的女人,有任何的接触。”蓝蔺非常霸道地看了秦越一眼,说话的语气也是霸气十足。 秦越摇了摇头,没有反驳。 这话我听着感慨,上一次听到仿佛还在昨日,但当时的心境和现在的心境,完全不一样。想到今晚就是卫蔚的大限之期,我心里多少有些不大舒服。把他当做敌人的同时,我也没有办法忘却自己是他女儿的事情。 他今日难怪会那么反常,难怪那么偏激地一定要除掉这世上所有的鬼胎。……原来是因为倘若没有鬼胎,他能在这世上多活二十年。 我吸了吸鼻子,佯装并无大碍。只商榷挺细心地,默不作声地,将我带入到他的怀中。秦越见我如此,刚想着安抚一句两句,却突然变了脸色。“那边,好像还有动静。” 他指了指东边的方向。tqR1 商榷突然抱我更紧,面色也变得越发沉重了起来。乃是略作停顿之后开口。“我闻到了,鬼气。很浓重的鬼气,应该是阴兵,但是数量众多,不下万余。” 我被商榷这话,吓得面色一白。 只能声音微微颤抖的询问,“那他们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这……这过来是打算做什么?” “我不知道。”商榷冲我摇头。“不过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小心提防些。”商榷如此说,我再看蓝蔺和秦越,也是一副严正以待的模样。我点了点头,哦一声,也把自己的小皮鞭拿了出来。 握在手里。 第四百六十八章 闵良到了 鬼气越来越浓重,东边的天上,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了。商榷将眼眸微微眯成一条缝隙,打量了下那朵不断压近的乌云。浅浅叹了口气。“我们可以洗洗睡了,来的不是敌人。” “恩?”他这话我听不明白,只能将眨了眨眼睛。 那团乌云越来越近,打头的是一身着黑色清朝官服的男人,骑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妖兽,身后跟着黑压压一片阴兵,延绵起伏,一眼看不到尾巴。 那只妖兽我认识,斎铖。背上的男人我也认识,闵良。 确切地说,当闵良如此装扮的时候,会让人忘记他的名字,只牢牢记得他冥王的身份。商榷拉了拉我的衣袖,我这才注意到,除掉我之外,其余几人都尽数跪在了地上。穷凶更是五体投地,身形颤抖。 它一看就没有见过世面,乃是第一次见到冥王。 闵良带着阴兵到了地上,简单地环顾四周,皱着眉嗅了嗅,似乎想从气味当中推测,刚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见得我们几人还跪着,就冲着我们摆了摆手。“起来说吧。” 他这话落在地上,还有浅浅的回声,乃是十分威严。 得了他的许可之后,商榷扶着我起来。再看秦越和蓝蔺,还是跪在地上,并无丝毫动静。我想着提醒他们一下,却被商榷拦了拦。 “怎么了?”我把声音压低询问商榷,他则冲着我将眉头微微一皱,提醒我一句。“闵良是冥王,无论秦越和蓝蔺刚才做了什么,他们之前在丰都签订鬼契收活人魂魄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再加上那些亡灵都被妖兽吃了,这笔账闵良也得好好的清算。” “可是……秦越那样做,也是权宜之计,否则的话,我们活不出来。而且倘若卫蔚带着乌山妖兽下地府,到时候事情会变得更难以收拾。难道就不能稍微宽限些吗?”我皱眉询问商榷。 商榷冲着我,将头轻轻摇晃了下。“阿迟,你应该知道,地府是最讲究礼法公平的地方。无论什么人,因为什么事情,是否有苦衷,一旦获罪,就得受罚。”他说到这里,见我不再反驳,又补充了句。 “更何况这事情已经惊动到了冥王,他作为地府的主人,更得依循规矩。” 我注意到商榷说这话的时候,还是特意地将目光停在一个方向上,我皱了皱眉,带着疑惑地顺着商榷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得阿芙被五花大绑地捆着,手上脚上都是镣铐,被小鬼羁押着,侯在一旁。 我脑海中浮现出阿芙之前同我说,倘若丰都的亡灵出了差池,她也得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看到如此场景,我才知道闵良怕是动了真格。 他喜欢阿芙是一回事情,平时放纵任由阿芙也是一回事情,但关键时刻还是得秉公执法,不然对不起自己冥王的身份。 “你们两,也起来吧。”闵良皱了皱眉,将目光落在秦越的身上。 秦越和蓝蔺站了起来,但仍旧不敢抬头看向冥王。不管闵良平日在我面前是怎么一副嬉戏玩乐的模样,到到底是让人望而生畏的冥王,而且骨子里本就是阴鸷的属性,他们不清楚,当然害怕得厉害。 “冥王,我有罪。”秦越对着闵良拜了拜,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我当时并没有其他的法子,只能将灵魂作为祭品,献给妖兽,让他们帮忙除掉卫蔚。事急从权,但秦越的确做错,也认罚。” 他话音不过刚刚落在地上,蓝蔺赶忙补充了一句。“这事情我也有责任,冥王您倘若要责怪的话,我也须得承担。” 闵良的脸上露出非常为难的神色,先将身后的阴兵统统给遣散了,这里就我们几人,他一己之力轻轻松松就可以应付,哪需要留下那么多的阴兵,又不是撑场子? 不过阿芙留了下来,还有旁边两只负责羁押的小鬼。 之前在阴兵围困当中,我看得不算真切。现在空旷出来,倒是可以认真地看了阿芙一眼,只这一眼,倒让我生出满满心疼和愧疚。她身形有些狼狈,全无平日半点女王的做派……应该,被用了刑。tqR1 地府的刑罚,本就针对厉鬼,饶阿芙是一殿之主,也觉得扛不住。 闵良见得阴兵尽数离开之后,走到秦越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说得对,事急从权,你那时并无其他的法子。否则我这时就算赶过来,也迟了。”嘴上虽然如此说,但眼眸中危险仍让人无法小觑。 稍作停顿之后,又听他继续往下说。“至于受罚,死后定然有,只是酌情稍微少些。如此,你可满意?” “满意。”秦越和蓝蔺点头,并无丝毫异议。 然后闵良便挥了挥手,打发他们可以从什么地方来,到什么地方去。秦越和蓝蔺知晓之后,也恭敬地退了下去。只路过我的时候,秦越多嘴再说了次,“阿迟,莲昧的事情拜托了。” 他希望我可以放了莲昧,不同她计较。 我点了点头。“我记下了,等到回去见了黎琛,我便让他放了莲昧。”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忍不住地感慨了一句。只怕回去那只死猫未必会答应,因为他守着莲昧和极恶,本是打算能够大快朵颐吃顿好的。 结果极恶吃不成,莲昧也得原封不动地送回去。他这到嘴的两只鸭子都飞了,能答应吗? 待到秦越和蓝蔺走了之后,闵良长长地叹了口气,威严少了些,无奈多了些。“我说你们,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告诉我,想着自己解决。现在好了,事情是解决了,但是赔了自杀村那么多的亡灵,这笔账我又不能统统算在秦越的身上,你们总得担着些,但……” 他欲言又止,和我们相处时间久了,有感情是真的,但是又得严刑峻法,他表示自己,很难办。 偏偏这时阿芙补充了句。“算在我头上就是了。” 他这话不说还好,说出来闵良届时暴走,“阿芙,你总是说你担着你担着,可是这些年你都做了多少过分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以前那些不算过分,我便可以容忍些,只这一件我真兜不住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事情瞒不住 冥王虽然是地府最大的官,但并非是他说了算,在他之上还有律法……如果不遵守,他这冥王,也得被天谴。 人在做,天在看,鬼神也一样。 “兜不住就兜不住,反正你到时候全凭心情,爱怎么罚,就怎么罚吧。”阿芙声音浅叹,那身子虽然受了刑,但还是和往日一样,傲骨满满,不见丝毫屈从。“我也许久没有受罚,也许久没有下油锅了。” “我说得不是这个。”闵良有些着急了,这话他当着我们的面说不合适,可偏偏阿芙又不引起重视,他没有法子,也只能开口往下说。“你这篓子捅大了,我都不知道,你平等王的位置,保得住,保不住。” 这事情,这么严重? 我和商榷都有些面面相觑,他迟疑了下,“那个,我是丰都的鬼君,这毕竟是在我地盘上犯的事情,也不能全怪阿芙,我也得揽责。” “还有我,还有我。”我举了手,“我是他的妻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也该承担些。”说完,商榷瞪了我一眼,可我不管他,只冲着闵良笑了笑。那个,我又没有说错。 话音刚刚落在地上,我便见闵良往上扶了扶额头,明显有些头疼。 他皱了皱眉,许是觉得处罚阿芙一人,都觉得心中难受,现在还得加上我和商榷。所以乃是非常不耐烦地开口。“你们到我这里,可是来领罚的。如此积极,做什么?” 阿芙也帮腔说了一句。“就是,这事情算我一人头上就好,你们也别让闵良太为难。” 闵良回头,特别无奈地看了阿芙一眼,“你还知道我会为难,那当初做事情的时候,就应该稍微考量下。只我也没有想到,卫蔚一个凡人,竟然有那么大的胆子,想要带着乌山妖兽,经由丰都百汇口入地府,意图让地府民不聊生。还妄图消灭世上所有鬼胎,这……真是荒诞、荒诞!” 他气得厉害,又是狠狠地往下跺了跺脚。 他跺脚的时候,但见得顷刻间那个地动山摇,山河改色。商榷皱眉摇头,安抚了闵良一句。“我们下地府说事情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是有事情要同闵良汇报,在人间说和在地府说,差别极大。 “行吧。”闵良摆了摆手。“那我们就去地府,不过等会我还得去收个亡灵,等我忙完了,我再找你吧。”他说得那叫一个简单,然后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戏谑地问,“那阿迟可知道,我要接的人是谁吗?” 我身子颤抖了下,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抛给我这个问题。 不过往上咬住唇瓣,我迟疑了下,还是把自己的答案说了出来。“卫蔚。” 能够惊动冥王亲自收魂的,一定是大人物,再加上蓝蔺刚才说卫蔚大限将至,活不过今晚。我这么一综合就有了答案。可不为自己的聪明觉得庆幸,反而心里面挺不是滋味的。 闵良大概没有想过我会猜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大高兴地抱怨了一句。 “阿迟,你怎么现在比以前聪明了那么多,可我还是喜欢你笨笨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那看上去更天真,也更容易激发起我保护你的欲望。”这句埋汰,我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偏偏商榷也是如此,冲着闵良扔了个白眼,“我的女人,管他聪明还是蠢笨,这照顾保护我都可以一力承担,倒是不需要冥王您费心思照顾保护。” 气氛本来就非常僵硬,但他这么一说,竟然跌入到了冰点。 我略微迟疑了下,到底还是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那个……闵良你收了卫蔚的魂,他会下第九殿吗?”阿鼻地狱从来是大奸大恶厉鬼所呆场所,但凡进去每日都得服极刑,饶是厉鬼都扛不住。 我知卫蔚定然有如此下场,也全然是他咎由自取。但始终心里扭捏,他可恨,可我又觉得他有些可怜。 “不会。” 闵良并无迟疑,但给出了一个让我意料之外的答案。我刚刚觉得庆幸。只还来不及开口,又听他继续往下说,“阿鼻地狱我怕容不下他,所以他归我管便是了。” 他之前的话让我觉得放心,可是之后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要知道,从来只有最凶残、最可怕的厉鬼,才会不分属十殿,而是直接交给冥王管理。而但凡是交给冥王的亡灵,也注定将承受最严苛,最可怕的刑罚。几乎每天都得被扒下一层皮来。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有些腿软。 还好商榷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将我抱入他的怀中,皱着眉感慨了一句。“你倒真是善良得让人无语,卫蔚明明无时不刻要置你于死地,你也知道他断然不会有好下场。那这幅悲悲戚戚的模样,做给谁看呢?”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默然地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我这,算是惺惺作态? 闵良将一只道路鬼招呼了出来,让它铺出一道通往地府的道路,不过是从乌山通捷径入丰都,然后借由丰都的百汇口入地府。我在心中疑惑,明明有成千上万种方法直接入地府,他花那么大的力气,做什么? 我的疑惑,闵良自然不会解答。我看了看商榷,觉得他就算知道也不会同我说,只能暂且将心中疑惑压了下来。 丰都百汇口,就在秦卫的对面,之前卫蔚盘下的那间店铺里。闵良带着我们进到了店子里,指了指里面的一口枯井,然后吩咐阿芙,“把这东西,给我封了。以后丰都百鬼,不得从这里出来。” 阿芙点头。 闵良刚才说了,自己还得收了卫蔚的魂魄,所以只叮嘱了这一句,又重新带着道路鬼,火急火燎地往乌山赶。他平日里清闲,这陡然忙碌,倒让人有些不大习惯。 羁押阿芙的两只小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权益一番之后,将阿芙手上的镣铐取了下来,陪着小心地开口,“阿芙大人,请您千万不要同我们计较,我们也是受了冥王的命令,这没有办法呀。” 阿芙到底是一殿阎罗,他们寻常小鬼哪里敢招惹?更何况,阿芙不但是阎罗,还是和冥王关系极好的阎罗。松绑之后,阿芙活动了一下手腕,冲着它们摇了摇头。“滚吧,从哪里来的,就滚回哪里去吧。”tqR1 说得,也挺干脆的。 小鬼们,屁滚尿流地,做消失状。 我则赶到阿芙的面前,陪着小心地同她道歉,可那句对不起还没有开口,她倒是云淡风轻地自己个给笑出来了。“别哭丧着脸,这都多大个事情。当着闵良的面我不好说,现在可以说了,什么十殿阎罗的位置我又不稀罕。” 阿芙所得轻巧,可我心里内疚更深。 第四百七十章 受罚不怕 阿芙见我这样,只轻轻摇了摇头,伴随着一声浅浅的轻笑。“阿迟,我也是认真的,你不用这幅愧疚哀怜的模样,我本就不稀罕平等王的位置了。” 我怔愣了下,她怕我不相信,又继续往下说。“我这平等王,做了两千多年了,每日做得的事情都枯燥乏味,且我断然也不可能有晋升的空间。两千年了,能不倦吗?” 阿芙本就是一殿阎罗,若论晋升,除掉把闵良那冥王取而代之之外,别无他法。不过晋升一说,也就是玩笑,并不走心。 “你就别逗阿迟了,她都不知道你说的话,哪句可以当真,哪句只是玩笑。”商榷插嘴说了一句。“阿迟你也不要觉得太过意不去,反正已经欠了她不少东西,也不差这一件两件的。” 他说这话时,慵慵懒懒,丝毫没有想过气氛会因为他这话陡然变得尴尬。我陪着小心地看了阿芙一眼,果然见得她额头上的青筋都暴露了出来。 双手没有带镣铐了,腾出一只手握着皮鞭,当即就朝商榷抽了过去,我见状拦了拦。陪着笑地想着帮商榷圆场。 “阿芙大人,您呢就别同商榷一般见识,他那人你还不知道,生前就不会说话,所以得罪了那么多王公大臣、贵族子弟。” “死了,也一样。”阿芙收了鞭子,但帮着我把后面半句话说完了。然后愤恨地在前面带路,时不时还回头看看,一双眼睛凛冽到不行。 我则拉了商榷过来,压低声音同他说,“你同阿芙说句谢谢会死吗?就算不会,也不至于那么顶她一句吧。” 商榷耸了耸肩,一只手搭了过来。“我倘若刚才说了谢谢,就不只是挨鞭子了。你放心,我和阿芙之间的交情,断然不需要一句谢谢。”tqR1 我哦了一声,倒不至于嫉妒商榷和阿芙之间的关系,但是听着就酸溜溜的。不舒服,也是真的。 反正吃醋有益身心健康,这没有关系。 阿芙取了符纸过来,蘸了红色的朱砂画符,笔走龙蛇,笔锋潇洒。之前闵良说要把古井给封存起来,毁掉丰都的百汇口。这事情他吩咐了,阿芙现在就在照做。 只是封存古井的术法,我估摸着应该是鬼术。因为阿芙画得符咒虽然漂亮,但我却前所未见,也不知道具体用途。 符咒画好之后,往古井上一贴。便见得古井里生出无数的藤蔓,将整个井口封住。还不单单是如此,藤蔓还在往上攀爬,到了最后竟然变成一棵粗壮的槐树,槐树巨大,躯干得差不多两个人手拉手才能抱住。 我再看底下,哪还有半点古井的影子…… 阿芙见状,也觉得心满意足,于是将符咒从树的底端取了下来。然后拿在手中摇晃了下。槐树停止了生长。 她拍了拍手,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旁人就不知道这里曾经有一口古井了。” 我看了看槐树的底下,躯干已经完全将古井遮盖,还真看不出这以前是什么。……只还是有件事情想要提醒阿芙一个。 “可是这地方突然一夕之间长出一棵那么高大的槐树,不会有些太奇怪?” 然后,我就被阿芙狠狠地瞪了一眼。 商榷上前,不留痕迹地将我往后拉了拉,用身子将我挡着,想着这样阿芙就可以眼不见为净了。又听他同阿芙说。 “你知道阿迟一贯不会说话,你担待些。就算会觉得奇怪,但依着他们的本事,也定然发现不了什么。毕竟这是阎罗的符咒。” 商榷将话语的重点放在后面,着重夸了阿芙本事。果然见得女王大人非常满意,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来。“那是,那是,我画的符咒,也就只有闵良一人,能破了。” 伴随着尴尬,我也陪着笑了笑。 这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被阿芙见了,她颇为不爽,于是又补了一句。“你和他,都不会说话。凑在一起了,就更不会说话了。” 对此,我只能尴尬地笑了笑,表明阿芙似乎没有说错,而且还相当有道理。 商榷上诉。“这明明就是阿迟自己的问题,怎么绕了一个弯子,还要我一起受过了呢?”他表示,不服。 “这是连坐,不知道?”阿芙轻轻挑了挑眉毛,讽刺了商榷一句。不过他作为创始人,怎么可能连这个都不知道呢? 所以,他就连再辩解再挣扎,都给省了。 将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阿芙就拍了拍手,然后带着我们走出了院子。刚一出门就看到了秦卫的招牌。 她问我,“要不要进去坐坐?反正闵良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闵良是去乌山捉卫蔚的亡灵,将他拖入地府。这事情不麻烦,但一来一回是得耗些功夫,且我们在秦卫等他,和在地府候着,并无太大的区别。 只一想到等会可能会看到卫蔚的亡灵,我多少还是有些不大舒服。就停了停,商榷在后面,这一顿刚好就入了他的怀中。 我冲着他,勉强笑了笑,有些艰难了。 商榷却冲着我,摇了摇头,然后安抚了一句。“生老病死,卫蔚是人,就逃不掉。再说了,等会闵良应该直接押他入地府,你看不到,眼不见为净吧。” 他这话说得,还是一如既往地,轻巧简单。 我怔愣地,哦了一声。 还没有进到屋子里,就响起了黎琛和子若玩耍的声音,小妮儿笑得很欢快,见到我和商榷之后,就一路小跑地赶了过来。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商榷,迟疑地将手放在自己的唇上,似乎在思考这好久不见的第一个拥抱,应该给妈咪还是给爹地…… 然后,我发现自己输了。 “爹爹,抱抱。” 商榷则非常得意地将子若抱了起来,我本来就在他的怀中,顺势刮了刮子若的鼻尖,佯装生气的说。 “你这是有了爹地,就不要我了吗?” “子若没有。”小妮儿将头摇晃得如同拨浪鼓一般,“只是爹地的怀抱很大,他抱了子若还可以抱着妈咪。” 这机智的回答,我觉得……可以给满分。 第四百七十一章 都不能吃 不过还没有等我组织好语言夸夸子若,她已经被阿芙抢了过去,然后抱在怀里。小丫头嘟囔了一下嘴巴,大抵有些不情愿,但见得抱自己的人是阿芙,立刻就没有了脾气,转而讨好地说。 “干妈,来抱抱。” 那叫一个乖巧。 可我觉得,自己丢脸都丢大发了。我女儿就不能稍微有些节操吗? “进去吧,黎琛应该在里面等着我们。”阿芙抱着子若,默然地开口。她这几日大抵在地府受了刑罚,所以积压了很多负面情绪。 我不敢招惹,就怕她一个不爽,把那些情绪,统统发泄在我的身上。就陪着笑地点头。“好的,好的,我们这就进去。” 我这幅点头哈腰的模样,商榷瞧见,评价了句。“女儿,还真跟你一模一样。” 这话乍听没有问题,但他话语里分明带着嫌弃。我只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跟我一模一样怎么样了,像我不好吗?” 那是我女儿,能不像我吗? 他不满意? “好,好,好。”他敷衍地开口,然后将我的身子往前推了推,“快些进去吧,阿芙心情不好,别让她等我们太久。” 我听得这话,连忙冲着商榷点了点头。然后一路小跑地上了二楼,进了平时我和商榷睡觉的小屋。据说这些日子,黎琛就带着极恶和莲昧住在这里。 刚一进房间,就见他躺在床上,一副没有骨头的模样,桌上还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看色香味应该是厨子鬼做的。 “哟,你二位,这算是回来了?”他取了一张餐巾纸出来,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自己的嘴巴,随口问了个。“怎么样,乌山之行还顺利吧。” 虽然黎琛是在用这句话表示自己的关心,但我听着怎么怎么都不舒服,总觉得他话里藏着话的。都不想回答。 再看看商榷,他也差不多是这个打算。 就往上打了个哈气,然后寻了个墙角靠着。看了看还被拴在柱子上的两只小鬼,“我还想着,你会不会已经忍不住,把这两只小鬼给吃了。” 商榷话音刚刚落在地上,黎琛豁然一下就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炙热得都可以冒出星星来了。 “对了,你这话可算是提醒我了。你们既然从乌山回来了,那我就可以把这两只厉鬼吃了吧。你不知道呀,这些天可把我憋死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黎琛那么失控的模样,他也担心我不理解,就做了个类比。“阿迟,你是不知道呀,就好像明明色香味俱全的满汉全席放我眼前,可是却不许吃……那得多痛苦。”tqR1 我点了点头,这算是明白了。 不过只能稍微拦了拦,陪着笑有些为难地看了黎琛一眼,“那个……那个……你可能吃不成了。” 吃不成? 黎琛是整个身子都想往我身上扑,看样子是打算干一架,商榷见状伸手拦了拦。我便趁机陪着小心地开口。 “莲昧是秦越的式神,我们这次能从乌山回来,还是仰仗他。事后他也专程拜托我,希望我可以放了莲昧,所以咱就不吃了嘛。” 我特别心虚地,冲着黎琛开口。 他脸色已经有些黑了,但奈何被商榷拦着,只能闷闷地回了一句。“那极恶呢,极恶也不能吃?” 说到极恶,我赶忙从口袋里,把穷凶给放了出来。 穷凶刚刚出来,就连忙跪在了黎琛的面前,声泪俱下地求他放过极恶,还说以后愿意当牛做马云云。虽然是厉鬼,但穷凶模样不错,哭得梨花带雨的,也的确让人心疼。 从黎琛平日里和子若的相处,就知道他虽然性格恶劣,但心肠还是挺软的。只能又摆了摆手,非常无奈地开口。 “好吧,好吧。你们也滚。” 穷凶听到这里,连忙点头,将极恶救了下来,搀扶着他路过我的时候,又说了一句谢谢。“卫迟小姐放心,以后我们一定会乖乖的,不会再为恶了。” “这话,你说我不信。”也不知道黎琛好好的,为什么要补这一句。穷凶以为他后悔了,差点又哭了出来。 “我是说,得让卫迟收了你们。以后带在身边,才能保证不做坏事情。”黎琛玩弄着自己的爪子,“反正厉鬼的亡灵又不好吃,还是等会去地府捉十个八个的灵魂上来,那样才大补。” 黎琛这话,我连前面半截都没有听得明白。商榷见我如此,就同我补充了个。“你现在虽然本事了,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穷凶和极恶本事不错,你看着收为式神就好了。” “哦。”商榷不拦着我,所以这事情便如此定了。 只是稍微陪了个小心,我多了个心眼问,“可你不怕,它们两跟了我,我让它们做坏事吗?”又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 商榷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脑袋,特别无语,却又是带着宠溺地开口。“就你,你有做坏事的智商吗?” 我当然打算反驳,可这种事情我争来也没有太大的用处,就只能任由着他了。 收式神还需要一系列的流程,所以我见穷凶和极恶都没有反对,先用袋子将它们两装了起来,寻思着等有空了,再把仪式补上。 等把这一切忙活完了。商榷提醒了黎琛一句。 “对了,地府的亡灵你也吃不上了。去乌山的事情被冥王知道了。阿芙已经因为这事情领了罚,所以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你从地府带亡灵了。” 如果说之前黎琛只是有些抑郁,商榷这话一出,他整个人就暴走了! 其实他有这反应也实在正常,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之前是设想了那么丰盛的一顿亡灵大餐,结果到头来却是什么都没有捞到。 还真是…… 理想都是丰满的,但现实却格外骨干。 “商榷,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什么叫着都没有了?”黎琛气得,简直下一秒就要拆房子了。“你们这是过河拆桥,我帮着善后做了那么多事情,结果什么都没有捞到?我倒是问问你,我能吃什么?” 商榷指了指桌上的鱼汤,冲着黎琛努了努嘴巴。 “挪,你可以吃那个……” 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嗯,商榷果然不会说话。 第四百七十二章 你们单独聊聊 他这不会说话的直接后果是—— 黎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了一把巨大的铁扇子出来,和之前虚耗背在背上的那把,有些相似。 然后径直就往商榷身边一砸。商榷往旁边闪躲了下,毫发无伤,只是地板被砸出个巨大的口子,隐隐都可以看到楼下了! 黎琛也不住手,乃是准备发动新一轮的进攻。照他这样的进攻方式,只怕不出三五分钟,就能把整个秦卫给拆了。 我拦了,但是拦不住。至于商榷,他连拦都懒得拦了。 最后还是阿芙看不下去,取了我的皮鞭将扇子捉了过来,然后恨恨地骂了一句。“不就是几个亡灵吗?等风声过去了,我帮你弄。” 黎琛得了这话,下一刻马上卖乖,冲着阿芙喵了一声,“好哇,那我且等着。” 说完,厚着脸皮地将扇子收了回来,然后端详了一番,又浅浅地冲着阿芙笑了笑,“我发现这里呀,还就你一个明白人。我也挺喜欢的。” 对此,阿芙就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算是谢过黎琛的喜欢了。 我们去乌山的事情,黎琛知道一些,但又不完全知道,于是在等闵良回来的过程中,他问了我个。我也就,把事情的经过一股脑地说了次。 黎琛听得非常认真,听到卫蔚死后会归闵良管,对此他竟然也表示了遗憾。“那卫蔚完了,冥王有一百种方法,让他在地府待不下去。” 他这话说得,又俏皮又认真的。不过待不下去又如何?难道他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我在琢磨的时候,就隐隐听到楼下似乎有什么动静。 商榷皱了皱眉,带着我出去。阿芙和黎琛也一前一后地跟了出去。但见得闵良从外面回来了,还是一身官服的模样,在他的身后跟着一双瑟瑟发抖的拘役双鬼,闵良是它们的顶头上司,还是地府最大的BOSS,能不害怕吗? 跟在拘役双鬼后面的,是被镣铐束缚的卫蔚。低垂着头,身形狼狈。虽然是亡灵,但看得出来为了让他安分些,闵良应该对他用了刑罚。 虽然,对厉鬼进行任何处罚,都得先过了判官,由判官判定应该去第几殿,受用什么刑罚,如何进行处置,在此之前任何人不得滥用私刑。 但闵良乃是冥王,他倘若真打算用刑的话,也……拦不住,不敢拦呀。 至于要在事后怪罪,那是不想活了? 闵良笑得灿烂地看着我,我却面色蓦然,怔愣了好久,才听他得意地开口,“阿迟,我把卫蔚给你捉了过来,你们应该有话要说。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你们单独聊聊吧。” 他一面说,一面自顾自地上楼。 我知道,他这算是格外网开一面,还是看在我们曾经的交情上,他才会给我这么个机会。……但是,我又巴巴地盼着他可以直接带着卫蔚入地府,我见不到,心里就不会觉得压抑难受。 可,其实我又想看看他最后一面。 …… 甭提有多纠结了。商榷将一只手搭在我肩上,“下去见见吧。你现在难过不舒服,也只是一会儿。可倘若错过了,说不定得念叨一辈子。”tqR1 他,挺了解我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商榷算是点醒了我。我便冲着他点了点头,然后哦了一声。“好吧。我先下去,和他聊聊吧。” “嗯。我等你上来。”话语间闵良已经走到了我们的身边,听到这句话,他浑身打了个冷战。“阿迟,你们真肉麻。” “就是就是。”阿芙在身后,补了一句。 闵良得了阿芙的赞同,就连忙凑到了她的身旁,见缝插针地补了一句。“不过我不介意,可以和阿芙你一起肉麻肉麻。” 这话说得不错,这是变相示爱了。 可阿芙只瞪了闵良一眼,气温陡然间骤降了不少,面对刚才冥王的深情告白,阿芙只说了一个字。“滚!” 然后,动了皮鞭。 只这次,被闵良握住了。“我看秦卫已经一片狼藉了,倘若我们再打闹一番,还真得把这地方给拆了。” 他知道? 他知道还挑衅阿芙? 阿芙哼了一声,拽着闵良进了里屋,其他人也跟着走了进去。子若犹豫了会,一双眼睛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似乎在思考等会要问谁求抱抱。 最后,她扬起胖胖的小爪子,指了指楼下的卫蔚,“我想被那个叔叔抱抱。” 她,一贯喜新厌旧。 我默然了下,将子若抱起,缓步走了下去,和兴奋子若截然不同,我心里一片混乱,如同乱麻。 还真没有想过,应该如何面对已经变成了亡灵的卫蔚,也不知道应该和他说些什么。 到了楼下。 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子若,充斥满满的仇恨。如若不是因为鬼胎,他可以多活二十年。 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当然可恶;但同时也挺可怜的。 “其实你对鬼胎放不下的执念,只是来自于你心里的恨。可就算真多了二十年寿命,怕也改不了什么。” 我叹了口气,乃是一字一顿地同卫蔚说。 “你这是在教训我?”卫蔚冲着我,冷冽地哼了哼。“可是,卫迟你不够资格。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对手,你只是命好。” 我之前以为卫蔚在死后要见我,或许是因为想明白了些事情,会为过去做的那些事情忏悔、道歉。只没有想到他开口还是那般执迷不悟。 那些困扰他的执念,纵然是死了,也放不下呀。 他冷笑了声,又是补了一句。“成王败寇,我是输了,但也只是输给了自己的徒弟。” 这语气,也不像是服软认输的。 我看了他一眼,往下咬了咬唇,“其实成败,每个人的评判标准都不一样,就算你真胜了,我也可以认为你输了。” 他皱眉,听不明白。 我也不再那问题上纠结,就冲着他苦笑了个,摆了摆手。“卫蔚,我也不知道你算不算我父亲,不过往后清明寒食,有你一祭。” 他身子颤了颤,疑惑更深。 第四百七十三章 黎琛的头衔 我看子若张开了下手,却不敢将她往卫蔚怀里送,只摇了摇头。“子若,我们上楼吧。” 她不情愿地摇了摇头,但还是被我带上了二楼。 卫蔚留在原地,被小鬼羁押着出了秦卫,下一站便是地府。 刚刚进屋就看到商榷眼中一束关切的目光,乃是十分担忧。我到了他身旁,将子若往他怀里一扔,闷闷地说了一句。“我见完了,你们在说正事吗?” 生硬地将话题一转。 他们也都知道,只是没有拆穿我。闵良坐在椅子上,又恢复了之前严厉而一派杀气腾腾的模样,乃是凌冽地看了阿芙一眼。 “不管怎么说,这事情你们真做得太过分了。”闵良这话,之前已经说过一次了。“我先罚了,等会晚点,再去判官那里,往生死薄上记上一笔。” 他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可是商榷和阿芙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生死薄这种东西,对他们还有用吗?估摸着被连带的话,也只能勉强算在我身上。 “阿迟,你也逃不掉。”果然,闵良补充了个。 我点了点头,对此一点都不意外。我之前就说了商榷要受罚,我就得陪着,夫唱妇随,这没有什么不妥的。 只偏偏子若听到了心疼,就委委屈屈地看了闵良一眼,“那冥王叔叔,子若也要受罚么?”一面说,一面将手伸了出来,那双小眼睛里满满泪水,甭提有多可怜了。 这模样瞬间就让闵良缴械投降了,因为他把孩子从商榷的怀里抢了出来,然后捏了捏子若有些婴儿肥的脸蛋,一本满足地开口。“那怎么会,冥王叔叔可喜欢子若了,不会处罚你的。” 子若点了点头,可对这事情还是存有疑惑,皱了皱眉冲着闵良开口,“可是你明明也喜欢干妈,为什么还要把她捆起来,然后拿鞭子抽呢?” 子若问得,天真又认真。 只是捆绑着用鞭子抽……我觉得脑补的时候,这样的场面貌似,有些污了。可子若说得,应该是确确实实在受刑。 果然,我被商榷狠狠地打了下脑袋,他埋汰了句。“脑袋不大,这整天都在琢磨什么?你也想这样?” “我不想。”我连忙冲着他摆了摆手。虽然我的兴趣和爱好非常广泛,但是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参与了。 我们说这话的时候,黎琛就在一旁懒懒地听着,好久才想到这里面似乎还有自己的事情,“那个,这次的事情和我真没有什么关系。我应该可以全身而退吧。” 他把责任,撇得不能再干净了。 不过这事情,的确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所以,闵良也点了点头,为了显示自己的执法公正,并不打算怪责黎琛。tqR1 然后又嘀咕了句,“我还真不知道,卫蔚怎么知道丰都城的百汇口呢?这种事情一向知道的人极少,我看偌大的丰都城,知道这事情的,只有我、阿芙和你了。”他最后抬手,指了指商榷。 “那你觉得,我们当中的谁,会告诉给卫蔚知道?” 阿芙白了闵良一眼。我在心里稍微琢磨了下,这事情倘若真是他们三个泄露的,估摸着阿芙打死都不会说,和商榷一直守口如瓶的性子……嗯,我更愿意相信这事情是闵良自己说出去的。 这样一琢磨,眼睛便落到了闵良的身上。然后非常确定地点了点头。 闵良被我这么一看,也很快明白了我刚才那眼神的意思,当即就火大了,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卫迟,你那是什么意思,你觉得事情是我说出去的?” 我赶忙摇了摇头,只闵良刚才的反驳,怎么听怎么都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只能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赶忙冲着闵良笑了笑,“我没有怀疑你,我只是觉得什么百汇口,或许根本就不是秘密,你看黎琛还是不是知道钱塘江的百汇口吗?” 之前黎琛在电话里好像说过这个,我偏偏给记下了,然后陪着小心地开口。只这一刀好生漂亮,明明和黎琛没有关系的事情,他躺着都可以中枪。 所以,黎琛非常无奈地开口。“我是知道钱塘江的百汇口,可我应该知道呀。”他一面说,一面还将双手摊开。 “整个钱塘江的妖兽,都知道我知道。”他这吐槽的一句,仿佛是在说,我极其没有见识。 我有些疑惑地看了黎琛一眼。 这……这是怎么回事情? 黎琛有些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只冲着我摇了摇头,“我说阿迟呀,我的身份难道你家的死鬼从来没有说吗?” 我记得商榷隐隐约约说过一次,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我一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没有听明白,只冲着他摇了摇头。 然后,黎琛非常无奈地开口,再把自己的名号说了一遍。“我是浙江妖皇黎族的后裔,换句话说,我真是钱塘江的妖皇,百汇口归我管,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吗?” 我瞪大眼睛,黎琛刚才说的,简直不敢相信呀。 就他这成日没有个正形的模样,而且还那么弱,竟然和商榷一样可以做镇守一方的君主?我表示任命他做钱塘江君主的闵良,一定是瞎了眼睛。 等等,阿芙之前第一次见黎琛的时候,也说他们黎族每况愈下,她都替他着急……这,敢情他们认识? 我这算是想明白了? 然后阿芙补了一句,“不过不怪阿迟不知道,就你现在这幅模样,都弱爆了,我都不相信你是钱塘江的妖皇,更甭提她了。” 这话一说,我觉得分分钟,他们就得打起来。 但是,当着冥王的面,黎琛忍了下去。 闵良平素当然可以开玩笑,但是他现在那副模样,还真是说什么错什么。所以,我也陪了个尴尬的笑容,然后就把这事情也带了过去。 闵良又继续往下说。“算了,我今天回去好好审问下卫蔚,估计能知道些。”话虽然这样说,但卫蔚怎么可能开口。 关于这一点,我们都知道。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一张没有花纹的面具 我本以为,卫蔚就算知道,也什么都不会说。毕竟认定了成王败寇,他也有傲骨,断然不会屈服。 但闵良毕竟是冥王,就算平日里没有个正形,关键时刻还是挺靠得住的。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条黑色的皮鞭。那皮鞭比我和阿芙的都大,且颜色深黑,形状花纹都像极了蟒蛇,就差吐着红蕊了。 商榷知道我没有见识,所以在一旁非常体贴地替我介绍了个。“这东西,叫实话鞭,乃是专门抽打地府阴险狡诈的厉鬼,只要鞭子落在他们的身上,那就必须得说实话。” 我眨了眨眼睛,这世上还有这种东西? “不过驱动的咒语非常繁琐,估摸着也就只有闵良一人记得住。”阿芙见我们讨论得热火朝天,挺有兴趣地参与了进来。“也得消耗极大的灵力,我看饶是闵良,也问不出三个问题。”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只觉得这鞭子的设定实在太过彪悍。但见到鞭子落在卫蔚的身上,闵良问他丰都的百汇口,他是从什么地方得知的。 至多只能问三个问题,所以闵良单刀直入,选了最重要的一个。 卫蔚挨了一鞭子,饶是亡灵,也被抽得支离破碎,只颤抖着身子,连忙规规矩矩地招认了。“是有人同我说的。他进了我的梦,告诉我丰都百汇口就在秦卫的对面,所以鬼君才特意在它的对面开店,就想无时不刻地守着。” 闵良问得简单,卫蔚回答得更简单。 “那人是谁?” 他又继续往下问,我注意到闵良的身子颤抖了下,用鞭子挥舞的时候不及刚才那么有力。阿芙见状伸手上来,将他扶了一把。 他这模样,大概是消耗了太多的灵力。可这,不也才第二个问题吗? “我不知道。”卫蔚摇头,脸上的表情也非常挫败,是一本正经地回想,“他见我时,穿着黑色的斗篷,我看不到他的脸,说话也没有起伏。我曾经试图将斗篷掀开,可是斗篷之下的脸,还带着一张面具……” “什么面具?”闵良变得急迫了起来,一双眼睛甭提有多炙热了,这事情,事关重大呀。 “是一副白色的面具,纯白色、上面什么花纹都没有。”卫蔚在回想的时候,身子不住地颤抖,那人…… 似乎连他都怕。 见得闵良还打算用鞭子,阿芙上前一步,将其夺了下来。“只能问三个问题,你不知道?再说了,就这幅残破亡魂的模样,哪挨得住第四鞭。它若灰飞烟灭了,你也想领罚?” 我本以为,闵良会因为阿芙这句责备,稍微有些抱怨。可没有想到他竟然一本正经地冲着她点头,那是相当受用。 然后将鞭子收了起来。又对从刚才只敢瑟瑟发抖躲在角落里的拘役双鬼说,“把他带到地府吧,先去找了判官,问了刑罚,就送回我那。他归我管。” 拘役双鬼连连点头,捉了卫蔚的亡灵,逃得飞快。我不过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的时候,鬼影子都没有了。 闵良寻了一处地方坐下。将刚才卫蔚说的话回味了下。“带着面具穿着斗篷的男人,有能耐入卫蔚的梦境,又知道丰都百汇口在什么地方。而且,偏偏的,他还知道卫蔚需要。” 这些,都是可以从卫蔚的话中,提炼出的有效信息。闵良琢磨了一会,刚才还无比认真,不过很快又没有个正形了。 要他扮演那个威严不凡的冥王,从来演不过三分钟。 这幅不大正经的模样,才是我们经常见到的。于是他将身子靠在桌子上,戏谑地开口。“不过倘若真有那么本事,为什么我从来就不认识呢?” 他一面说,一面冲着我们,摇了摇头。 连冥王都不认识的一号人物,我更不可能摸得到头绪。闵良想着将这事情暂且放一放,就一本正经地看向商榷。 “不是我说,你下次守着百汇口的时候,隐蔽工作要做好。就拿秦卫对面的店子来说吧。一直以来都是不祥之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鬼怪亡灵滋扰,你这鬼君又在一旁盯着,说不是百汇口,才让人觉得奇怪。” 闵良一面说,一面摇头。只这事情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竟然到现在才说。还真是……就知道马后炮的事后诸葛亮。 当然,这话我是不敢当着闵良的面说,否则指不定被他怎么虐。 倒是商榷,毫不忌惮地补了一句。“那个,我还有机会,再守一次百汇口?” 闵良已经让阿芙把丰都城的百汇口给封了,换句话说,那地方就给毁了。倘若商榷还想驻守的话,除非管辖其他的区域,但实则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亡魂或妖兽管理,暂时并无空缺。 这一点,商榷知道,闵良也知道。 他就是故意这么一说,让闵良觉得尴尬下不了台。果然闵良轻轻咳嗽了一声,又冲着商榷摆了摆手,“算了,这事情以后再说,接下来我说说受罚的事情。” 受罚二字一出,气氛瞬间冷到了谷底。 闵良先看了阿芙一眼,“你私自从地府取出亡灵,用作他途,导致上百只亡灵入了妖兽腹中。这笔账得罚减俸三百年,并受酷刑,入第一殿秦广王处领罚,别以为他和你关系好,就可以乱来。” 阿芙点了点头,这处罚合情合理,她也认了。 “然后是你。”闵良顿了顿,将目光落在商榷的身上,只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我倒觉得自己似乎更紧张些。tqR1 “你是丰都城的鬼君,本应该保守一方安宁太平,可偏偏连自杀村的事情都没有顾虑到。之后这事情处理得也不合情理,所以刑罚还得加重。” “可……”我刚打算替商榷求情,就被阿芙瞪了一眼,她冲着我,摇了摇头。她希望我可以安分些,倘若在这时候拦着闵良,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就只能非常不情愿地,安静了下来。 “至于你嘛。”闵良又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他呢,冲着我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顿了顿,这厢才开口往下说。 第四百七十五章 接替无脸鬼 闵良刚才同商榷说受刑之事,他尚且云淡风轻,可论及到了我的身上,陡然变作紧张。我就寻思着这世上倘若真有代人受过一说,他怕会直接替代了我。 可商榷本就领了责罚,身子也大不如前。我又如何忍心,让他再受刑罚? 且还是因为我? 于是连忙陪着小心的问,“那冥王您打算如何处罚呢?”往下吞咽了口口水,只希望闵良等会的处罚,不会太过。 闵良将眉头微微一皱,稍作停顿之后开口。“你是人,我便不敢让你受刑,不然魂飞魄散了,我怕有人会同我急。” 他说这话时,目光毫不迟疑地,落在了商榷的身上。 商榷点了点头,很是坦然地,将这事情给应了下来。我受罚,他紧张,这天经地义呀。 可是闵良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但是不罚,这事情也过不去,所以,还是得罚,只是不受刑罢了。这样,我就罚你一月,遣送无脸鬼的牛车,将已经死去的亡灵带入地府,也顺道将那些头七之人从地府接出。这事情,不难吧。” 闵良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就停留在阿芙的身上,似乎在问这样的处罚到底合适不合适。 阿芙就冲着他,点了点头。 平心而论,其实闵良这处罚,非常合适。对我也算是从轻处罚了。只是商榷有些担忧地看了我一眼。 “你让阿迟做这个,我怕她不识数,到时候不记得要带多少亡灵回地府,要带多少出来……还有,无脸鬼的黄牛,说不定还能把她胆子吓破呢。” 商榷这话,带着满满的戏谑,不过也收了之前的紧张,算是默许了闵良对我的惩罚,其实不默许又能如何,难道还能违背了冥王的意思? 闵良也松了口气,大抵是找到合适的刑罚,对他而言,也未必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还顺着商榷的话往下,也是埋汰了我一番。“那可不行,倘若她不愿意收魂的话,那就只能受刑,如果要选后面一个,我也不拦着。” 他呀,说得那叫一个轻松。 “那个,我选收魂就好。”为了避免闵良同我较真,连忙服软选了前面一个,顺带着还推了商榷一把。 陪着笑地开口,“闵良,你也甭听商榷乱说,我怎么可能会怕无脸鬼的黄牛呢?再说了,不就是数个人头,难道还记不住?” 闵良点了点头,“那等会到了地府,你自己个同无脸鬼说。反正你们之间也算有些交情了。你不用怕他的黄牛,说不定人家还怕你呢。我最近见无脸鬼,不都绕着你走吗?就怕和你打照面。” 我上次对无脸鬼动手,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更何况闵良乃是地狱最大的boss,我和无脸鬼结仇的事情他不知道,很正常。 “好了,那你就随我一道下地府吧,做下交接工作。不过你也只用负责丰都一块,剩下的地方还得他来。” 闵良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不过因为之前灵力消耗过大,这猛然一下没有适应,动作幅度又大了些,竟然往前踉跄了下。 也没有落在地上,因为被阿芙扶了一把,女王大人狠狠地埋汰了一句。“我说你这,就不能稍微注意些吗?你这样,可有半点冥王的模样?”tqR1 阿芙吐槽闵良的时候,他都统统受着,那脾气甭提有多好了。就在前面带路,说要带我下地府和无脸鬼交接下工作。 “一起呗。”虽然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但无论是商榷还是阿芙,都打定主意要凑热闹了。 闵良起初还觉得为难,可转念一想反正都是地府的常客了,尤其是阿芙,她就住在地府。所以他们既然想下地府,那就跟着一起吧。 因为要见无脸鬼,所以我们到了阎王殿,经由壁画入地府。 此时正值旅游旺季,有不少游客到这地方来参观。为了避开众人视线,商榷还特意给我披上了隐形斗篷。至于他们,这些寻常游客应该看不到。 从壁画穿过,入了地府。 这地方是地府的入口,和之前见到的,并无太多差别。无脸鬼刚好带着一车亡灵过来,路过我们的时候,赶忙躬身拜了拜。 他虽然在地府很久了,但却没怎么见过冥王,乍一见了,自然激动不已。都快要行五体叩拜之礼了。 不过被闵良拦了拦。 然后,闵良伸手指了指我,“以后你在丰都城的差事,暂且移交给阿迟来做,也不会太久,统共一个多月吧。你先教教她,应该怎么做。” 闵良简单地交代了下。 没有想到无脸鬼立刻跪在了地上,且是一副声泪俱下的模样,可让闵良觉得奇怪了,就问了一句。“你这是做什么?” “冥王大人,您是觉得小的做得不好了吗?想要找人来顶替了我的位置?”无脸鬼可怜兮兮地看着闵良。“可是小人一直兢兢业业,这千百年来也没有出过什么纰漏。就这次自杀村的事情,还是我觉察出了不对。” 我之前是听闻无脸鬼本也得在地府服刑,但因为同时身上兼有公务,就把酷刑给减免了。他以为闵良是对他不满意了,想要剔除了他的公职,那样一来他就必须得承受酷刑责罚,想想竟然怕了。 闵良让无脸鬼起来,只说我是暂代,一个月之后,丰都城的亡灵还得他负责接送往来。也特别明说,这是对我的惩罚。无脸鬼这才放心下来,点了点头。 “那我便同鬼君夫人,好好说说应该注意的事项。”他冲着我点头,我也回敬了个。不过心里赔了个小心,就盼望这事情不要太难,我也可以快些上手。 无脸鬼便同我说,每天都得去拘役双鬼那里问生死薄,知道哪些人该什么时候上路,然后就先去候着。至于头七需要出地府返回人间的亡灵,会专门在一处地方等候,到时候去接便是。 他也只特别叮嘱了我一句。带出了多少的亡灵,就得带多少回去。不要疏忽,不要遗漏。我记了下来。 无脸鬼又同我说,主要是医院这地方,经常会有新死的亡灵。其次就是火葬场,头七之人会去。 第四百七十六章 医院遇黎琛 无脸鬼那话很快得到了应证,因为自从上任开始,我都一直在医院里忙活着,之前跟着商榷到医院是为了抢亡灵,而如今再来遣送亡灵,心中十分感慨。 有时候,你会觉得新生与死亡不过就是一道门的的区别。 或许隔壁孩子正在嘤嘤哭泣,而另外一间屋子的老子正悄然离开这个世界。 那日,我在病房外守着一个得了癌症的老人,屋子里最开始还是孩子们哭泣和挽留的声音,到最后就变成了责任推卸和财产纠葛的大会。 “听着很难过吧?” 我问着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他略微不舍得看了一眼病床上自己的身子,只轻描淡写得说了一句,“难过又如何,于我,还不是得把这一切,统统给放下?” 我知道,他是在感慨。我看了看那屋子里吵闹到不行的人们,老人只是轻声说道,“你不是来接我走的么?” 他在走之前也曾回头深深看了一眼,但是却未作任何停留。 但是更多的人却是留恋世间,不愿意离开。 那日我正接了一个亡灵,不过二十多岁,因为重病必须离开,病床前有个年轻的女子正在病床前哭泣,大声呼唤着医生。而他一次一次得想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tqR1 因为重病的原因,整个灵体也看上去十分虚弱,加上一次一次得想要进入到身体里,自然对灵体有损害。 “求求你,我还不想死,我马上就要结婚了。”他跪在我的面前,低声诉说着他和她的故事,而我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已经死了。”我只有将这个残酷的事实告诉他,他就那样看着我,一双灰暗到了极致的眼睛里全部都是不可置信。 “为什么是我?” 这大概是我接替无面鬼之后听到过最多的一句话,然而我却不知道要如何告诉他,其实生命原本就是这样,许多的东西在我们眼前的时候,只认为是理所当然;然而它失去的时候,才惊觉原来那么爱。 那段时间我特别难受,有时候我甚至会怀疑这份工作的意义,也不知道无面鬼这一年一年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后来商榷告诉我,这便是命数。如果人人都长生不老的话,这世界如何有那么多的爱恨嗔痴? 可我不懂,如果这是命数,又是谁来决定我们的命数? 商榷只是将我拉入了怀中,轻轻揉了揉我的发丝,闷声说道,“做好你应该做的事情,别想太多。” 其实往后我真见惯了生生死死,到最后竟也习惯了。 那日深夜,我如同往常一样到了医院,因为来之前都是有目标的,我便按照那上面的指示要去到医院五楼。五楼是新生儿的地方,所以来之前我心中多少是有些芥蒂的。 毕竟相较于那些已经在人世间走过一遭的老人,面对这些孩子的亡灵时,我更加难受。 可偏巧就在我上楼之后,我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准确得来说是一只小猫咪。 因为黎琛的关系,我如今对猫咪这种傲娇到了极致的生物有了好奇之心,可我细看之下,才发现那猫咪不是别的,正是黎琛的式神。 可偏巧这个时候,我听到了屋子内传来了大人的痛哭声,我便知道那孩子应该是夭折了。 只有先放下黎琛的式神,去接了那个刚刚出生的亡灵。 生前为善,投胎自然顺利;可若是生前为恶,到了地府要将之前所欠账一笔一笔得还清楚才可以再次投胎。若是这个时候再遇上家长们的恶意抹杀,那么这种亡灵便极其容易成为恶鬼。 而这种恶鬼对世界没有其他感知,是纯粹的怨气所化。许多人养的小鬼便是这般,他吸食人们的恶念,享受人们的供奉,给予人们回报。可若是养小鬼的话,到最后极易遭受到反噬。 果不其然,这灵魂原本就已经在地府还债了几百年,好不容易得到了投胎的机会,却没有想到因为年轻父母之前的不上心,出生便夭折了。眼看着他就要转变成恶鬼,我只有提前出手。 等到我将那亡灵收拾妥帖之后,黎琛的式神已经不在楼道之中了。 我心中忍不住诧异起来,黎琛的式神出现在这个地方,黎琛也应该就在医院外面;黎琛只喜欢吞食亡灵,但是这段时间我手中的亡灵并没有减少或者损伤的情况出现,难不成黎琛真的转性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个细微的声音。 此时已经半夜十二点,除了那父母的抽泣声,便是这细微的声音最为明显,我直接顺着声音找了过去。 在楼梯间,我再次看到了黎琛的式神。 那小猫咪正在翻动着医用垃圾箱,似乎是在里面寻找着什么,我思考了一下,正要上前,却没有想到那小猫咪似乎已经找到了想要的东西,直接一个叼着一个东西就朝着医院外面走去。 我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袋子,然后直接跟着那小猫咪走了出去。这黎琛何时沦落到了翻垃圾桶的地步了? 我一路尾随着小猫咪,刚到医院的大门口就看到了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的高大男人正在逗弄着那只小猫咪。 虽然声音极低,但我还是听清楚了。 黎琛。 他拍了拍那小猫咪的脑袋,顺着它的毛摸了摸,“做得不错。回去奖励你一条鱼。” 那小猫咪喵了一声,随后很快就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黎琛的手中却多了一个东西,那东西是用塑料袋装好的,我虽看不到到底是什么,但是从黎琛的样子我可以看出来,黎琛十分重视那东西。 “阿迟,好看么?” 黎琛直接冲着我的方向看了过来,他俊挺的眉微微上扬,我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却直接从门后走到了黎琛的面前。 “又没有什么好看的。”我忍不住地,埋汰了黎琛一句。 他呢,偏了偏自己的脑袋,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手中装着亡灵的口袋,就差流口水了。可还记得我刚才的埋汰。 “如果不好看,你干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呢?” 他这话一说,我就气得加快了脚步。黎琛倒是耸了耸肩,把我拦了拦。 第四百七十七章 口袋里寄生的紫河车 “阿迟,你看,如果你将你手中的亡灵给我,我就告诉你我在做什么。”黎琛扬了扬自己手中的塑料袋。 这样一来,我便愈发好奇那袋子里的东西。 “不行”我直接拒绝了黎琛,“你做的这些事情我统统都不关心,只是倘若你真觊觎我手中的亡灵,别怪我往闵良那里打小报告。” 黎琛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不紧张,只是略带着嘲讽得说了一句,“阿迟,我总觉得你没有以前可爱了。与你那死鬼,倒是一模一样。” 我没有反驳,我像商榷,挺好的。 然后径直将手中的塑料袋扔给我,“你不是想知道么?那你自己看呗。” 其实好奇归好奇,不过我知道这里面应该不是个好东西,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说不定自己会被狠狠吓一跳。 黎琛在旁边,优哉游哉地补充了句。“我觉得吧,这东西你看看也好,一定会让你印象深刻,且永远不会忘掉。” 我怔愣了下,然后将口袋打开,只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光线又昏暗极了,也没有看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 不过,血腥味好重,还湿哒哒的。 只能,径直扔给了黎琛。 “那是什么?” “你之前不是已经见过了么?紫河车。”他边说着,还直接打开了袋子闻了闻,一脸享受得闭上了眼睛。 而我再也忍不住,直接找了一个垃圾桶吐了起来。 我只要一想到我曾经拿过那个东西,我就觉得浑身难受。紧忙找到了水龙头洗了洗手,直到双手发红之后,我才回头瞪着在我身后一脸期待的黎琛。 “这个可是最新鲜的。”黎琛补充了一句,听到他的这句话,我忍不住又直接吐了出来。 “黎琛,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直接离着黎琛远了一些,然后指了指他手中的东西,“难道你不觉得恶心么?” “我也觉得这种东西足够恶心,但是这个却是用来滋润魔鬼草最好的肥料。”黎琛一边说着,一边靠近我,“阿迟,上次你坏了我的好事儿,难道你不该补偿我么?” “黎琛,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再做那种事情了,利用这种手段就算你最后功力提升了,那也终究不是正道所得,于你而言,不是好事儿。” 这世间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有舍有得,付出与得到永远都是成正比的。 我不信黎琛不知道这个道理,可他却一心想要养殖魔鬼草,难道就真的只是为了提升功力? 只他不说,我也不会去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也没有全部告诉我的义务。“阿迟,这世道强权即是真理,有时候为了守卫真理,不得不拾起某些东西。” 这只猫一贯没有个正经,性情又恶劣,这猛然严肃的一句,竟让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可当我想要再问的时候,黎琛脸上又恢复了惯常的无所谓,身子斜倚在门上,却还是不忘跟我打起了商量,“阿迟,你手中的亡灵似乎不太听话啊。不如给我吃了吧。” 说完,他还不忘舔了舔舌头。 这亡灵原本也是不易,如果真的让他因为这种事情变成了恶鬼,到时候去了地狱受罚,我心中也多少有些不忍。 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黎琛,吞噬亡灵的下场,不用我说你应该都清楚吧。而且……你打不过我。” 我一面说,一面扬了扬手中的鞭子,这话我说得自负,但应该不算玩笑。 却没有想到黎琛只是似笑非笑得说了一句,“知道又如何?那人都知道自己要死,难道就不活了么?” 这种诡辩我当真是第一次听到,可对于黎琛,我从来都没有太大的把握,因为他一贯善恶难辨。 “自然不同。”我顿了顿,这才告诉黎琛,“不管如何,总是要脚踏实地得到的东西才能算是自己的。” 黎琛的目光到底是从我手中的袋子上挪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到黎琛的笑容略有深意。 隔了半晌,等到胃里好受了不少,我这才朝着黎琛问道,“你是不是打算在丰都再栽种魔鬼草?” 我没有想到黎琛会回答我,但是等了一会儿,黎琛略带着笑意的声音还是响了起来,“阿迟,你倒是越发聪明了。” 我知道,这紫河车虽然有效用,但也确实恶心。加上依着黎琛的性子,没有直接享用而是留了下来,便自然有效用。 “你打算用这个做什么?” “我自有打算。” 我与黎琛面对面站着,我很想告诉他,如果他真的要种植魔鬼草,那么到时候我自然会阻止。可我却不想与他站在对立面,即便他做事儿十分不靠谱。 可黎琛先开了口。 “阿迟,如果你喜欢,魔鬼草种好之后,我便可以分你一些。”黎琛的目光落在了袋子上,“只是我收集紫河车的事情,你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冲着黎琛,翻了个白眼。 我帮他,那都不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了,是助纣为虐呀。 “黎琛,你觉得我会答应你么?”我皱着眉头看着黎琛,“你给我也不会要,我也要劝你不要种,否则到时候被冥王知道了,便不是之前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种魔鬼草原本就是有违天道的事情,而且若是这种事情发生在丰都,商榷势必要管。 黎琛却只是摇了摇头,“阿迟,你再好好想一想。不要拒绝得那么干脆。”说完之后略有深意得看着我,“虽然你用不上,但是别人却可以享用。”tqR1 我一时间不太明白黎琛的意思,只是皱着眉头朝着他看去。他笑了笑,抬头望了望天色,这夜浓重到了极致,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撕裂开来一般。 “这魔鬼草不止可以提升妖兽的本事,对厉鬼也是大补之物。你不需要,难道就不问问商榷吗?他这鬼君,现在可越来越没有了鬼君的模样。” 我膈应了下。 黎琛朝着我看来,“阿迟,永远不要小看一个男人的自尊心。” 第四百七十八章 倒是可以 我和商榷两人刻意回避不去谈那个问题,但是我也知道,他的确没有完成炼化。之前听阿芙提过,在他鼎盛时期,纵然是她也得躲着。可那日在乌山之上,我能感受到他对卫蔚的忌惮,甚至于那日在自杀村的时候,与蓝蔺对峙时,我们都处在了下风。 我不是没有想过要商榷进行再次炼化,可那把钥匙只能开启古墓一次,错过了,就真错过了。 “你确定不再考虑一下?”黎琛走到了我的前面,直接盯着我的眼睛,“机会难得,我不会再问你了。” “那……我考虑一下。” 我咬着唇,竟然有些心动了。黎琛说得对,这个东西对我没有任何效果,但是对于商榷来说却是大补之物,当初卫蔚能种,我和黎琛自然也能种。 “阿迟,你是聪明人,我喜欢。”黎琛说完,便直接拿着那塑料袋里的紫河车准备离开。 可他离开之前目光落在了我手中的袋子上,“阿迟,它味道不错,不如给我把。” 那袋子开始躁动了起来,“大人饶命啊,我决计不会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的。” 只怕是刚刚黎琛吞食他一部分的样子吓着了它,此时的它只是不断的求饶。 “可我如何知道你不会说谎呢?”黎琛望着袋子,“阿迟,你看呢?” “黎琛,罢了。它本也不易,好不容易熬了几百年的惩罚得了投胎的机会,却没有想到竟然出现了这种事情。” 我叹了一口气,“等回到地府,我会给冥王说的。” “阿迟,你始终这样善良。”黎琛幽幽说了一句,我甚至不知道他这是嘲讽还是夸奖。然后我们分道扬镳,我也是带着非常沉重的心情,离开了医院。 因为心里藏了事情,我走在路上,有些无精打采。将灵魂送到地府之后,又拖着残破的牛车到了阳间。 闵良说了,反正寻常人是看不到牛车的,也没有小鬼会打它的主意,索性就放在外面。不用特意送回地府寄放。 闵良这话说得随性,但道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无论是黄牛还是牛车,估摸着都不会有人对它有兴趣。 我把黄牛往秦越旁边的柱子上一栓,带着一身疲惫进了秦卫。虽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两点的样子了,但是秦卫里面,那叫一个热闹。 这地方,鬼比人多,自然晚上比白天热闹。 阿芙把子若和子契都带了上来,两个孩子玩耍的时候,她就靠在门边,虽然露出肩膀的地方看得到隐隐鞭挞的痕迹,但女王大人还是一如既往潇洒霸气。 闵良不在。 我在门口迁延不绝,被子若发现了。她蹦蹦跳跳地从椅子上落了下来,摇晃着小小的身子到了我近前。 “妈咪,你回来了。来,抱抱。”一边说,一边伸出了自己的小手。那副模样,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 所以,我只能非常乐意地将她抱了起来。然后带着她走到阿芙的身边。 “回来了呀。”阿芙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就在逗站在自己脚边的子契,子契蹲在地上玩着一张符咒,丝毫不把阿芙那一殿阎罗放在眼里。 因为,阿芙叫了他好多声,他都不搭理。 她便同我抱怨,“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生的,你说生个儿子都冷成了冰山,以后还怎么讨媳妇?我劝你呀,现在就替他张罗几门娃娃亲,别到时打一辈子光棍。” 只这事情,现在就考虑,不会太早了? 显然阿芙这个干妈,比我做亲妈的更上心。从我怀里把子若抢了过去。子若嘟囔了下嘴巴,并没有不情愿,且在阿芙怀里,也是规规矩矩。 “干妈,不要担心。小哥哥长得这么帅,总有一个两个眼瞎的女鬼看上。再说了,爹地不也冷吗?还不是被妈咪捂热乎了。我们不要担心啦。” 一面说,一面扬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百般可怜地看着阿芙。 阿芙叹了口气,将子若也放到地上。子若刚刚下地,就凑到子契的面前。也只有在面对妹妹的时候,子契脸上的冰山才会稍微有些融化。 “果然小孩子都一样,看着可爱,可倘若真的要养,指不定多麻烦。”阿芙感慨了一句。可她说得跟真的一样,我都差点以为她在这方面很有经验了。 可,怎么可能。 不过我还真有特别要紧的事情问阿芙,于是皱着眉开口,“阿芙,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我这陡然认真的模样,倒让阿芙有些意外了。她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个,确定我并非再同她玩笑之后,才是点了点头。 “你家死鬼在二楼,他耳朵不错,所以我们就不能上去了。要不,出去说。”别以为她这样说,就是同我征求意见。 因为,她头也不回地,自己先走了出去。 望着阿芙那么决绝的背影,我只能无奈叹气。又不放心两个孩子自己在大厅里玩,就去厨房把厨子鬼拎了出来,让他们帮忙照看一下孩子。 厨子鬼对我这安排非常不乐意,但还是很顺从地抽了根板凳,坐在子若和子契的身旁。子若抬起头看了厨子鬼一眼,然后又继续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小丫头是标准的颜控,不过厨子鬼算是个例外。毕竟人家虽然长得丑,但是做得一手好吃的,子若尝了两次之后,也就和厨子鬼亲近了。 喜欢食物,顺道也要喜欢做食物的人。 我把一切安顿好了之后,就去到了外面,阿芙就在之前卫蔚开的店外等我,见我出来,指了指已经被她打开的大门。“我们在这里说,还是进去说?” 她的手,指了指后面。 那幢已经很久没有生气,了无人烟的地方。我咬了咬唇,跟着阿芙不用怕,于是点了点头。“我们进去说吧。” 一人一鬼,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刚刚进屋,就看到院子里那棵苍天大树,之前阿芙做了封印,用一棵树毁掉了丰都的百汇口。那棵树乃是一株槐树。 槐树通阴阳,亡灵鬼魂之类的,特别喜欢。于是阿芙很顺理成章地就走了过去,将身子靠在树干上。 我犹豫了下,也走了过去。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单独聊聊?”阿芙一面说,一面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月亮被一团乌云笼罩,虽然看得到,但瞧得不大真切。 我迟疑地,往下咬了咬自己的唇瓣,将黎琛之前同我说的事情,原封不动地告诉给了阿芙知道。这事情,我也不知道对不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操作。阿芙是明白人,倒盼望着她可以给个确切的答案。 阿芙听我说完,只微眯了下眼睛,脸上表情高深莫测。“你是说,黎琛从医院捡了新鲜的紫河车,是打算在丰都城找出地方,种植魔鬼草?” “是。”我同阿芙点了点头,“而且他还拖我下水,说到时候种植好了,可以送给我些。说是……商榷派得上用场。”tqR1 好吧,这才是我今天要同阿芙商量的重点。 魔鬼草可以作用于亡灵,让亡灵本事精进些。这话是从黎琛口中说出的,他一向没有个谱,所以他的话,我不能完全相信。而倘若我直接回去问商榷,他一贯看不惯黎琛,不愿意我和他太多接触,定然一口否认魔鬼草对自己有用…… 思来想去,估摸着也只能问阿芙了。 阿芙皱眉,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重新落在天上昏暗晦涩不明的月亮上。她同我说。“黎琛并没有骗你。魔鬼草这东西,对厉鬼是可以派上用场,且作用功效更甚于用在妖兽上。商榷若是得了,没有坏处。” 听她这么一说,我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了下来。魔鬼草对商榷有益我确定了,那么接下来还有一件事情,也得确定。 第四百七十九章 术法无善恶 “至于魔鬼草这东西,能不能用的。……”阿芙知道我要说什么,也不等我问,自己就开口了。“我这边不支持也不反对,关键看你家死鬼是个什么态度了。” 阿芙皱了皱眉,眼眸中带着关切,却将注意力重新停在了我身上。“我这话,你不明白?” 我想了想,冲着阿芙摇了摇头。 她那话,我真不明白。tqR1 “紫河车那东西,你怎么看?”阿芙邀请我,和她一起靠在树上,“之前你就遇到过紫河车,那东西是什么,你应该清楚吧。” 我冲着阿芙点了点头,皱眉回想。“紫河车是母体养育婴儿的胎盘,据说营养丰富,也的确可以在晒干之后作为中药,用来治病。不过黎琛所取,乃是新鲜的紫河车。”我知道得不多,就把知道的,一股脑儿地说了。 “那,魔鬼草呢?”阿芙微眯了一下眼睛,我刚才虽然给出了她答案,但是她也不说,自己对这个答案,到底满意还是不满意。 又问了我另外一个,不甚重要的问题。 只能将眉头一皱,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回答阿芙的下一个问题,稍微顿了顿,又继续开口说。“魔鬼草据说可以用来提升妖兽和厉鬼的功力,所以妖兽和厉鬼对此,趋之若鹜。” “那它们本身,并无善恶之分吧。”阿芙打断我的思绪,只气定神闲地开口。“黎琛的身份,你现在也知道了,他是钱塘江的妖皇,也算是镇守一方的大妖怪。虽然他不算听话,但到底不会乱来,做事情也知道轻重。” 我冲着阿芙点了点头,不过旋即又摇了摇头。 黎琛是什么人我知道,但是这和我们要讨论的事情有关吗? 阿芙知道我笨,所以还需要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同我悉数挑明白了说,于是一字一顿地开口。 “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说过,这术法本没有善恶之分,只是因为使用的人有善恶,所以才有了正统的术法和邪恶的妖法。” 这,阿芙同我说过,我也知道。 而且,秦越也同我说过。 所以,术法只是工具,要看使用术法的人,到底是否良善。阿芙见我点头,稍微顿了顿,又继续往下说。“魔鬼草也是如此。” 她见我还是有些不大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微微一顿,继续开口。“反正黎琛和商榷,都在我和闵良的控制范围之内。再说,提升点本事也没有什么不妥,否则怎么镇得住、自己地盘上的牛鬼蛇神?” 我本以为阿芙会觉得魔鬼草荒谬,反对我和黎琛之间的约定。或者就算不反对,至多也只能是默许和佯装不知道…… 哪曾想,她刚才那样,更像是赞同? 我还没有来得及将这事情想明白,阿芙又云淡风轻地补了一句。只那句话她说得轻巧,但是于我而言,简直是个重磅炸弹。 她说。 “阿迟,等黎琛魔鬼草种好了,让他挪一部分给我,就当是上贡了。也不枉费我这些年对他的照顾。” 啊? 我张大嘴巴,这都什么跟什么,我觉得自己应该产生幻听了。 然后,又被阿芙狠狠地嫌弃了个。 “你那都是什么表情,我也是厉鬼,魔鬼草对我而言,也大有裨益。再说了,我是问黎琛要,他都不心疼,你替他心疼?” “快把嘴巴合上,真够丢人的。”阿芙嫌弃地看了我一眼,毫无保留将她所有的鄙视,都用在了我身上。 “不是……”我连忙冲着阿芙摆了摆手,“阿芙大人,我不是替黎琛觉得心疼,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也要用魔鬼草,这东西应该算是违禁用品吧。” 用魔鬼草提升术法,并非正途,乃是旁门左道。不过,的确是一道捷径。 阿芙有些拿我没有办法,她一定觉得我挺一根筋的,说话做事情都不圆滑,只能冲着我叹了口气。 “反正魔鬼草这东西,你可以种,商榷和黎琛都可以服用。但是你须得提醒他一句,这种东西,千万要看好……” “千万不要落入别人的手中。我信得过他们,但是信不过旁人。”阿芙收起了刚才的玩笑,乃是十分认真地点头。 她换了表情,我也一本正经地看向她,也附和着点了点头。 “行吧,你要和我说的事情说完了,现在该回去了吧。”她一面说,一面抬头看了看天色,推断了下时间。 “三更天了,你再不回去,你家的死鬼,应该着急了。” 我赶忙冲着阿芙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三更换算成二十四小时,大概是几点钟。但是看着已经完全黑透的天,我就知道再不回去,估计今晚商榷会不让我上床。 就一路小跑地出了宅子,回了秦卫,一路上了二楼。 虽然走远了,还是听到阿芙感慨地说了一句。“有人惦记,还真好呀。” 她嫉妒我? 可是哪需要呀,倘若阿芙真的想要人惦记的话,那大可以直接同闵良说,反正他吧,惦记阿芙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房间里的灯,早就熄灭了。但我知道商榷一定还没有睡下。反正鬼不需要每晚都睡觉,再说了,我这大晚上的还没有回去呢。 他怕是早就准备好了,盘算着要怎么审问我。 皱了皱眉,也稍微犹豫了下。 然后,我径直走了进去。 商榷躺在床上,我还没有出声,他倒先来了一句。“你还真是不知道时辰,竟然在外面野到现在才回来?” 他这语气,就跟训斥小孩子,一模一样。 可我哪是去外面野了,分明是做正事,而且同阿芙商量的,也是无比重要的事情。不过为了等会能够在融洽和谐的氛围中和他洽谈魔鬼草的事情,我把刚才的责难忍了下来,非常乖巧地上了床,躺在商榷身侧。 他看了我一眼,二话不说的,就把我拥入怀中。这动作他做得多了,现在甭提有多习惯了。 瞧他那架势,是打算对我做些什么的。 平时我也不拦着,他爱咋样就咋样。但是今天不行,这还有正事要商量呢。于是,我将床边的灯打开。 皱眉严肃地看着商榷。“我有事情同你商量。” 第四百八十章 我希望你好好的 床边的小夜灯,灯光昏暗,所以只能照亮身边的一个角落。商榷将身子半坐起来,皱着眉头却是一双眼睛认真地看着我。 “怎么了?”他问我,话语一贯慵懒,但掩饰不住关切。 我将唇瓣咬得更紧,我要说什么,我知道。但是要怎么和商榷说,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站在床边,距离他尚且不足一步。 他迟疑了下,目光稍微有些躲闪。然后问我。“阿迟,你到我怀里来说?” 这算是,发出了邀请? 我却冲着他摇了摇头,他便知道,我要说的事情挺重要的。只能叹了口气,“那你快说吧,怎这么大的动静出来,我都怕了。” 一句玩笑话,也活跃不了现在的气氛。 我咬了咬唇,同他说,“我今天去了医院,见到了黎琛,他竟然让小猫咪收集紫河车,说是要在丰都再种魔鬼草。” 他之前就披着一张人皮和卫蔚合谋,在希恶会所养殖紫河车,然后于城外的废墟栽种魔鬼草。这事情本来做得隐蔽,但是被我给黄了。 商榷哦了一声,唇角却露出淡淡的笑容,浅浅地笑了笑。 “阿迟,你就同我说这个?我本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他估量着就应该死心。不过倘若他觉得真有必要,那就种吧。之前欠他的人情,这样还了,也划算。” 他说的人情,应该是当时黎琛带着子契、子若离开乌山的事情。那段时间也亏得他照顾孩子,否则指不定出什么差池。 商榷一向不喜欢欠别人恩惠,更何况还是这么大的恩惠。所以一有机会就想着偿还,盼着和黎琛两讫了,以后…… 按照他的原话是,以后就算要掐架,也方便些,不用顾虑着这个或者那个。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扶了扶额头,商榷和黎琛,我都不想管了。还是快些把我琢磨的事情同他说了。 “黎琛也没有想要做什么,只是说如果魔鬼草种出来,问你要不要的。”我话音刚落,便见他面色一沉。 咬着唇,再补了一句。“他有说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且当不知道。然后事成之后,送你一些。” 不说还好,一说商榷脸色更难看。 阴沉得,我都不知道下一句话,应该接什么才好。黎琛同我说过,永远不要低估一个男人的自尊心,我又知道那东西对他却有裨益…… 再加上因为乌山的事情,闵良说会加重刑罚,倘若…… 我有些不再敢往下想了。 商榷有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默默地拉了拉我的手,往他那边一用力,我就落在他怀里。他抱我抱得挺紧的。 声音压低着说。“别听他的,那玩意儿我用不上。再说了,种植魔鬼草虽然没有严令禁止。但我到底是丰都的鬼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说不过去,还要助纣为虐,也分一勺?” 他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我却知道,他是不打算承了黎琛的情,也不愿意我再欠了那只死猫什么东西。tqR1 当然,还有他作为鬼君,放不下的架子。 这些,我都知道。 可是我又盼望着,他可以借由魔鬼草稍微强大些。毕竟上次摄青鬼炼化失败,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我的缘故。 坐在他怀里,纠结着地开口。 “可是我问过阿芙了,那东西对厉鬼也有裨益。她说得一本正经,也不像是玩笑。”我顿了顿,继续往下说。“而且阿芙还说了,如果你也想用魔鬼草的话,她不会拦着。因为她知道,你就算再本事了,也不会为恶。” 我把刚才阿芙同我说的话,都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商榷知道。 他呢,就冲着苦笑了个。 “我还真是越来越拿阿芙没有办法,怎她偏偏的,什么都愿意和你说。”他无奈,然后抬手刮了刮我的鼻尖。 “我挺谢谢她什么都愿意和我说的。”稍微往上嘟囔了一下嘴巴。“因为你就喜欢瞒着我,现在和以前都一样,什么都不和我说。” 他沉默了下。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一双眼睛特别认真地看着商榷。“其实我现在所求的东西,已然不多。无外乎是希望你可以好好的,子若和子契可以好好的,我们在一起,安安分分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所以,就算是为了我,也用用魔鬼草吧。”我咬着唇,有些可怜地看着商榷。“我也不是贪心,就盼着求一个安稳,不至于日后你每次受刑时,我都得提心吊胆。” 我说得,尤其小心。 就怕他误会了我的意思。没有嫌弃,没有可怜……我是真盼着,我们都可以好好的。 商榷皱着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他低下头将我抱得更紧,顿了顿。“好吧,我听你的。不过这事情不要太勉强,就算最后从他那讨不到魔鬼草,也没有关系。” 他这,算是让步了? 我连忙冲着商榷一个劲儿地点头,将整个身子依靠在他怀里。更觉得踏实了些。 他低声问我。 “那现在,我们可以睡觉了吧。” 我怔愣了些许,竟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他将我压倒在床上,才怔怔愣愣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同我说。“阿迟,再给我生个孩子呗。” 我瞪了他一眼,知道他是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而刻意寻了一个,但也不至于找这么一个吧。且,还说得那么暧昧。 暧昧到,我都当真了。 抬手将商榷往外推了推,非常不满地冲着他摇了摇头。“子若和子契已经够麻烦了,我可不想再给你生孩子了。你都不知道,怀着鬼胎的时候,我有多提心吊胆。” 虽然子契和子若那叫一个乖巧,但是书上记载的鬼胎,都面目狰狞,而且性格极其恶劣,别说吃人吃动物,就连树皮地表都啃,所过之处,一片荒凉。 每每想到,我就不寒而栗。只觉得自己是走了天下最好的运气,才有了一对非常可爱的宝宝。 商榷虽然住了手,但还是冲着我摇了摇头。 “鬼胎什么样,还是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它的父母,你看我们都那么善良,他们自然不可能变成邪灵。所以你就放心吧。” 第四百八十一章 约法三章 他还刻意顿了顿,“再说了,不就八天吗?一眨眼的时间就过去了,你就不想给子若添个弟弟妹妹的?” “我不想。”狠狠地瞪了商榷一眼,知道他也没有走心。“你善良?你不是厉鬼出身吗?善良个铲铲。” 无论如何,商榷那厮都算是答应了我的要求。 …… 所以第二天一早,我拉着商榷一道,专门会见了黎琛。就种植和馈赠魔鬼草的事情,展开了平等、公平、公正的三方会谈。 甚至于,连一贯琐事缠身的阿芙大人,都莅临参加了。 不过,她现在的主要工作,是照顾子契和子若,不能让两个孩子,扰乱了会议的基本秩序。她做这事情自然大材小用,不过女王大人表示,她不介意。 商榷先开了口。“你要种植魔鬼草的事情,阿迟昨晚同我说了。你只要做得不过分,我可以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魔鬼草是什么?”子若偏着头问了一句,顺带着将手指放在自己的唇上,“是可以吃的吗?” 她一面问,一面挪动着自己小小的脚步,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商榷那里靠。不过走到半路上,被黎琛截胡了个。 将她从地上,抱入了自己怀中。 只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商榷有些喷火了。但是当事人子若表示,没有关系。反正给爹地抱,还是给猫咪叔叔抱,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正巧黎琛还可以一面调戏,一面回答她刚才的问题。“魔鬼草的确可以吃,而且非常好吃。如果子若喜欢的话,到时候猫咪叔叔也送你些。” “好哇。”小妮儿答应得那叫一个干脆。我就有些黑线了,看来我是忘记教她了,这陌生人给的东西,千万不能要。 子若这模样,商榷比我更急,忍不住埋汰了一句。“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可是为什么我的小棉袄在别人怀里?” 他这句嘀咕,落得我个忍俊不禁。这个……我也挺想知道的。tqR1 还没有等轻笑出来,就瞧见他上前一步,把子若给夺了回来。目光再落到黎琛的身上。“我们说正事,魔鬼草这东西,子若用不上。” 我也连忙点头,这种东西虽然说对亡灵很有帮助,但子若毕竟还小,就怕到时候有什么副作用,而且自控能力也不好…… 估摸着阿芙也是这样打算,因为她轻咳了声。“说正事,行吗?” 她时间金贵,倘若我们只是插科打诨的话,那就不要耽搁她了。 黎琛点了点头,继续往下说。“魔鬼草种植的地方,我还没有选好,不过估计应该是在丰都,等到选址确定之后,我会同你汇报。” 商榷点头,这也没有问题。 “至于魔鬼草栽种好了之后,”黎琛微微一顿,继续往下说。“二八分,我出了力,还出了工。你呢也就行了个方便。” “行。”这种细节问题,商榷根本就不想和黎琛谈,只要不过分,他说了算。 只偏偏的,阿芙补了一句。 “我也得要一成。听者有份。”女王大人霸气呀,这都不是要,是直接明抢了。不过,黎琛和商榷,也没有说不行。 一成就一成,不至于为了一点魔鬼草,得罪了阎罗。 等黎琛把事情说完之后,商榷又同他约法三章。无外乎是说取紫河车得取之有道,不能伤及了孕妇;种植魔鬼草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不能被丰都城的厉鬼盯上;最后数量不用太多,够用就是,且不能销售或转让给旁人。 这些要求不算苛刻,黎琛也答应得非常干脆。说这些,自己都统统记下了,然后大摇大摆地从秦卫走了出去。 和黎琛之间的关系,我总觉得微妙。他呢,不像是敌人,但是又不能是那么可以完全相信的朋友,更像是…… 他心怀着叵测,然后我们彼此利用。 据此,阿芙解释过,说猫咪本就是一种高冷而恶劣的生物,也挺狡诈的。而黎琛,偏偏继承了其中所有的大成。 不过,他是钱塘江的妖皇,钱塘江归第一殿秦广王管辖。黎琛同他的关系和交情,大致上和阿芙同商榷的相当。 所以,黎琛再乱来,都是可以控制的。 黎琛离开之后,阿芙又叮嘱了我一句。“魔鬼草那东西,你们小心些。别被其他什么人夺了去,不然会很麻烦。” 这话,阿芙说了,不止一遍。那是因为非常重要,所以才会翻来覆去,一遍一遍提醒。 我往下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记着了。 然后就见得商榷抱着子若走到日历的面前,在上面又画了一个叉,我注意到前面的几日,也有这类似的符号。 他又在记什么东西? “还有二十天,你就不用替无脸鬼收魂了。”瞧见我疑惑,他顺势解释了一句。子若停了,扬起自己的手,把记号笔抢了过去。 “那明天子若帮妈妈画圈圈,她不出门就可以在店子里,陪着我和哥哥了。”她声音软软糯糯,我听着微微有些感慨。 这孩子,太可爱了。 “行呀。”商榷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把子若放了下去。她便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不用说又是找子契玩去了。 他则目光如炬地看着我。“还愣着做什么,该出去当差了。” 我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就一路小跑地,逃了出去。 临走路过商榷的时候,还没有忘记要调戏他一把,就在脸上轻轻蹭了个。他恶狠狠的,有嫌弃地看了我个。 不过我无所谓,先一步逃走了。 只留的阿芙在之后补了一句。“真是受不了你们,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还整日腻在一起,腻歪得不行,看着就恶心。” 我觉得,她那是赤裸裸的嫉妒。 再说了,我和商榷在一起,统共不过那么三四个月吧,正该是热恋的时候。至于什么孩子会打酱油了,拜托那是鬼胎,能一样吗? 出门的时候,阳光正好,我抬手轻轻地挡了下,黎琛之前同我说过,从栽种魔鬼草到收获,至多不过一个月。 那他下次受刑的时候,也可以轻松些。 第四百八十二章 希恶再开张 自从商榷赞同之后,我和黎琛便达成了一个共识,种植魔鬼草这件事情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他不能做得太过分。若是违背了底线,我和商榷依旧会出手。 这两日我便故意躲开黎琛,那事情虽然答应了,但我心里面始终有个疙瘩。 魔鬼草这东西,我始终有些膈应得慌,也不知道这样是矫情,还是其他…… “求求大人,饶了我吧。” 这是一只逃窜出来的灵魂,对人世间尚有眷恋,不愿意跟我入了地府。趁着我不注意的时候,就直接朝着另外西郊的方向奔去。 他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为情所困,最后自杀了。自杀的是十分恶劣的罪行,至少下辈子是不能投生为人,这一点他也是直到死后才明白。 可那时候已经太迟了。 我顺着他的气息一路追到了西郊,偏巧在这个时候失去了这只灵魂的气息。每只灵魂都是有其独特的气息的,若是他丢了,闵良只会找我算账。 心中虽然不忍,可如今将灵魂送到地府是我的职责。 偏巧这个时候,我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虽然距离较远,但还是可以听得清楚。 “那家的味道还真是不错,老板也极好。” “只是名字稍微怪异了一些,叫希恶。难道说这世间还真的有人希望为恶?” 听到这里,心中忍不住一颤。希恶那地方是卫蔚的,如今卫蔚已死,为何还有人要重开希恶呢? 按照记忆,我朝着希恶的方向而去。只是没有想到,还未曾到门口就看到了兴致满满的黎琛,他双眼冒着星星地盯着我手中的袋子,一如嗅到了鱼腥味的野猫。 “阿迟,你可是在找我?”黎琛伸手拦在我的面前,冲着我浅浅一笑。 “喂,希恶重新开张了。”当初卫蔚为了给黎琛种植魔鬼草,就曾经以他的名义将希恶盘了下来。事情败露之后,希恶就被查封了。 所以,就想着,希恶重新开张,这事情和他有关吧。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黎琛似笑非笑地回了一个。随后一伸手,我就看到了在他手中瑟瑟发抖的亡灵,原来是被黎琛捉了去,我便说怎么就失去了他的气息。 我直接从黎琛的手中接过他,然后将他装到了袋子里,正回头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希恶的门口。 却在这时,那人开口唤了我,“阿迟……” 依旧是记忆中温润清朗的声音,却是有浅浅的不大确定。 “阿迟,没有想到吧,竟然会看到你的老情人。”黎琛幽幽得说了一句,自己倒是率先朝着希恶的门口走了过去。 而我跟在他的身后也朝着希恶而去。 “秦越,怎么会是你?”我很难将眼前这个神色正经,目光深邃的男子与记忆中那个手执桃木剑,一身青衣的小道士联系起来。tqR1 可偏偏还真是这样,可我却更想躲着秦越。 “我也是刚刚到丰都。进来坐坐么?” 秦越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姿势,而我皱着眉头跟着黎琛走了进去,黎琛进去之后就四处逡巡了起来,还不让轻嗅了一下,到最后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位便是黎家的那位?” 秦越朝着我问道,之前在乌山的时候,我让黎琛不要吃莲昧,秦越也是在场。之前虽然他们两个见过,但是黎琛一直穿着人皮,如今本尊出现,秦越不认识倒也正常。 “你就是那个背叛了自己师父的秦越?”黎琛只轻笑着看着秦越,我看到秦越的脸色微微苍白了一下,可还是正经得解释道,“师父所做之事已经违背天道,秦越也未曾想到会落到此种境地。” 秦越的样子让我有些心疼,那日在乌山之上,我看得出来他虽然依旧是那个倔强的少年,但是对付的毕竟是养育他多年的师父,那种心情自然难受。 “黎琛,够了!” 我对着黎琛低喝了一声,随后转身朝着秦越问道,“你怎么想到来丰都了?而且还开了希恶?” “乌山那里,自是待不下去了。”秦越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话语不知道说得有多艰难,“丰都这地方,还有一片房产,也算有地方去。” 秦越的话还没有说完,蓝蔺那泼辣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师兄,我说过,你不许和她说话。” 说完,就直接拦在了我和秦越之间。 只秦越到底比她高,即便她踮起脚尖,我还是可以看得见秦越颇为无奈的神色。 “卫迟,你已经有老公了,现在为何还带着小情人来找我师兄?”蓝蔺这一句话直接将我砸得有些蒙了。 我的情人,是说黎琛么? 这话我尚且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黎琛率先反击了。“美女,你瞎吗?我会看得上她?” 猫咪眼睛一向长到额头上了,虽然我挺谢谢他说我们之间没有关系,但是那句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我被他赤裸裸的嫌弃了。 “师妹,阿迟不过是无意之中过来。”秦越对着我歉意得笑了笑,可黎琛却幽幽开了口,“可有些人却不是无处可去才来的丰都。” “你什么意思?”蓝蔺双手叉腰,手中的皮鞭直接朝着黎琛招呼了过去。 黎琛也不甘示弱,只冷哼一声,“我什么意思,你们心中自然知晓。” 秦越没有说话,只是那张温润的脸庞已经紧皱在了一起。那双深邃的眼睛只盯着我,“如今希恶不过是一家普通的私家菜饭店罢了。若是阿迟不信,便可以留下来检查一下。” 他说得坦荡,但我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只能摇头赔了句。“我不至于,连你都信不过吧。” 秦越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抹笑容来,与记忆中的青衣少年似乎又重叠在了一起。可偏偏蓝蔺又重新站在了我们的面前,双手叉腰,皮鞭直接指着我,“她爱信不信的,我们又不做给她看。卫迟,以后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了,你一出现准没好事儿。” 第四百八十三章 风水不好 她这一说,我挺想反驳的,但转念一想,貌似还真是这样。 秦越留我吃了个午饭,我不得不说,秦越请的厨师手艺还真的不错,虽然与厨子鬼相比有些差距,但也算不错。 “卫迟,这顿饭吃了,你以后就不要再出现了。”出门之前,蓝蔺直接拦在了我的面前,冷声对着我说道,“既然你不喜欢师兄,就不要再出现在师兄面前。” 她语气冷凝,神色严肃。 这段时间我虽然也见识到了不少的痴男怨女,但是如同蓝蔺这样的还真是第一次。 “师妹……”秦越皱着眉头唤了一声蓝蔺,只轻声说道,“别坏了阿迟的名声,我和她又没有关系。” 那黎琛在一旁只是冷笑了一声,没有开口,但是即便如此,还是惹得蓝蔺不爽,直接就用皮鞭招呼上了黎琛。 秦越充满歉意得望着我,倒是让我颇为不好意思。 从希恶出来之后,我心中依然有些疑惑。卫蔚一死,乌山一派便只剩下秦越和蓝蔺了,那地方妖兽众多,待不下去正常吧。 之前虽然秦越与妖皇鲲鹏有了合作,但是毕竟不如卫蔚开出的条件那么大,那些没尝到甜头的妖兽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这样想来,倒也有我的原因。只卫蔚违背天道,这种事情必须阻止,这是我的底线。 袋子里的亡灵从进入到希恶开始就一直颤抖不止,直到出了希恶这才稍微好了一些,之前商榷给我说过,亡灵对于危险的感知程度远比人类要高。 但是我想到他被黎琛抓住,应该是被黎琛威胁说要吃掉,所以才会觉得害怕。 却没有想到走出希恶不远,黎琛便叫住了我,我极少见到黎琛这般严肃的样子,倒是让我一时间有些适应不了。 “阿迟,你知道希恶原本是用来做什么的么?”黎琛微微皱着眉头朝着我问道,我想了想,之前紫河车似乎就是希恶发现的。 没有回答他,只是皱了皱眉看他。 “我记得当初以人皮遮掩,拜托卫蔚找出地方种植魔鬼草和圈养紫河车,他就找到了这处宅子。希恶的名字,不是我取的,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他那时还同我说,人都是有心魔的,希望为恶的心魔,当你有一日厌倦了好人每日如履薄冰的生活,就会羡慕做一个肆无忌惮的坏人。” 他这话,我听不明白。 黎琛也不解释了,将话题一转,微微眯了下眼睛。“不过那地方,风水不好,是真的。”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信这个? 却没有想到惹得黎琛一个爆栗,“阿迟,你可别小看了风水学,这东西可是影响了许多东西。你也应该知道你们卫家的宅子便是一个五鬼聚阴地。” 我不是怀疑风水学,而是看到黎琛这么忌惮希恶,多少有些可笑。 “我不过是让你多个心眼。我们如今要种植魔鬼草,这种事情决计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而且秦越的性子……我捉摸不定。” 黎琛叹了一口气,随后说道,“罢了,跟你说这种事情,你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你回去将这件事情告诉你家死鬼,看看他的意思。” 说完,黎琛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还有,若是下次再让我帮你抓到亡灵的话,我只会将他们制作成为魔鬼草的养料。” 果不其然,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袋子上。 我忍不住白了一眼黎琛,但是我对于黎琛所说的事情,我也多少有些怀疑,比如说秦越为何会出现在丰都。 我知道秦越没有说实话,即便是乌山待不下去了,也不一定要来到丰都。tqR1 而且秦越应该知道我和商榷在丰都,况且这里离着地府又近。 黎琛走后,我又悄悄回到了希恶的门口,这一次我没有再惊动秦越和蓝蔺,而是直接戴上了隐形斗篷去看。 诚然如同秦越所说,这是一家普通的饭馆,从后厨到前厅是一应俱全。 我蓦然想到了之前秦越问过我,“阿迟,你以后想做什么?”那时候我还在乌山,肚子里怀着子若和子契。 只那时,我还真想不出个究竟来。 就看了一圈,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正要走的时候,却听到了蓝蔺和秦越的对话。 蓝蔺的声音有些大,并且带着少许的怒气,“师兄,你答应过我,即便来了丰都也不会去找她。” “师妹,不是我去找阿迟的,我们只是在路上,偶然的遇上了。”秦越这就算是解释了。不过蓝蔺脸色还是不大好,显然并不愿意相信……不过也怪秦越,毕竟他说的,也没有任何的说服力。 我再待下去,意义不是很大,所以就退了出去。回了地府,找阿芙复命。 想到了秦越的那句,乌山是待不下去了,就多嘴问了一句她,乌山现在是什么情况。阿芙瞪了我一眼,只回了一个字。“乱。” “那阿芙大人,您不管一管?”这句话还真是捅到蚂蜂窝了,阿芙直接暴起,“现在跟我说?这些事情是谁搞成这样的?” 我脸色一红,急忙找了个借口就从阿芙的宫殿中出来了。 只是走出地府之后,我依旧感觉到了背后的森森冷意,看来短时间还是不要在阿芙面前提起乌山为好。 否则遭殃的只能是我自己。 就只能把事情交代了,小心翼翼地回了秦卫。不过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而模样。吃饭的时候当着孩子,商榷没有说什么,只是回了房间,只剩了我们两人的时候,他问了句。 “你今天心不在焉的,到底在琢磨什么?” 我正一筹莫展的,就盼望着可以有个明白人给自己拿个主意,显然商榷不错,于是连连点头。“那个,我今天收魂的时候,发现希恶竟然重新开张了。” 听到我说起希恶,商榷好看的眉心皱了皱,因为刚才是压我身上,见着是商量正事,就往旁边挪了挪,我顺势呢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的怀里,“那地方重新开张了,只是黎琛说那个地方的风水不好。” 第四百八十四章 一探虚实 “就是之前查到种魔鬼草的地方?跟黎琛有关系?”商榷的声音闷闷的,反而多了几分磁性的黯哑,忍不住就调戏的心思。 直接用手在商榷的胸前画起了圈圈来。 “应该跟黎琛没有关系。”我便将今日在希恶遇到秦越和蓝蔺的事情一并告诉了商榷,只是隐去了我又重新回去的那一段。 “黎琛说那地方是卫蔚当初为了种植魔鬼草所修建的,而且那地方的风水极其不好。但是秦越和蓝蓝却在那里开了饭馆,我总是觉得心中不安。”我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只希望是我多想吧。” 商榷点了点我的鼻尖,略带着宠溺得说道,“等到明日去拜访一下就明白了。” 想到秦越,我心中多少有些感慨,可商榷说明日要去拜访一下,便忍不住问道,“商榷,你是信不过秦越么?” 那日在乌山之上,商榷曾给我说过,秦越那时出现得有些太凑巧了,只偏偏的,就在那节骨眼上。 当时的我并未放在心上,毕竟那时候若不是秦越出现,只怕我和商榷两个人早就被群鬼撕成了碎片。 如今再听到商榷说要去拜访,便无端想起了那日的话,我撑着身子朝着商榷问道,“你当真不是因为信不过?” 商榷此时颇为无奈,“不过是小心为上。” 商榷曾同我说过,鲲鹏乃是妖族之皇,做事情一贯稳重,那时候就算和卫蔚之间的生意黄了,心中积攒了不满,但是也不会那么快就掉转枪头要对付卫蔚吧。 但,这一点其实也挺好理解的。毕竟秦越当时有献出亡灵,贿赂妖皇,那鲲鹏心动就顺理成章了。连我都知道的,商榷自然看得明白,只是秦越的情,他不愿意承了。tqR1 毕竟,他个醋坛子,对秦越没有好感。 一如现在,商榷就用他的实际行动表明了他的不满。 我靠在在商榷的怀里,忍不住嗔怪得看了一眼商榷,“不知收敛的家伙。” “我在你面前,需要收敛么?”商榷的手指穿过我的发丝,我往他怀里钻了钻,却听到他闷闷说道,“阿迟,以后不要再私下去见秦越了。” “为什么?”那时候我已经有些困顿了,只打了一个呵欠闷声问道。 我似乎听到商榷说了一句,“因为我会害怕。” 虽然不知道商榷到底是在害怕什么,可我还是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随后双手搂着商榷的腰沉沉得睡了过去。 只第二日一早,我就被两个小家伙堵了门。 我醒来的时候商榷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只看到子若嘟着嘴站在门口,子契也是阴沉着脸。这一早就露出了这种沉重的脸色来,我心中咯噔了一下。 “子若,过来。”对着子若招了招手,子若这才慢吞吞得走到了我的面前,扬着一张无辜的小脸,泪眼汪汪得看着我,“妈咪,你是被爹地欺负了么?有受伤么?” 我一脸无辜得朝着子契看去,希望子契能够给我一个解释,却没有想到子契的脸更是阴沉了下来。 “妈咪,我昨夜害怕,本来是想要来找你和爹地,但是我在门口听到了你哭着说不要。我要进来,却被哥哥拖走了。” 子若的小脸上布满了泪水,我忍不住一脸黑线。 这种事情我要如何跟子若解释呢?算了,还是将这个问题抛给他们的爹地吧。 不过我用了很长的时间才给子若解释清楚了,我其实并没有受伤,而她们的爹地也没有打我的这件事情。 只是说欺负吧,好像还真是。可我喜欢这种欺负。 后来子若专门就这件事情问过她干妈——阿芙,阿芙只是霸气得表示,这种事情你大了就知道了。而且还跟子若交流了一下站在房门口的经验。 对于这种情况,我只有满头黑线。 不过幸好那之后子若和子契再也没有问过我这种问题了,只是早饭的时候,看商榷时目光那叫一个嫌弃。 他是挺无辜的,但是这让我怎么解释。 吃完早饭,商榷就和我说,要去拜访秦越。 我就抬头看了看闹钟,才八点多,这时候去拜访,不会早了些? 我刚把自己的想法同商榷说了,就被他狠狠地埋汰了一番。他一本正经地同我说了两件事情。 第一修炼之人都习惯早起,这样可以吸收天地之灵气,对身体极有好处;至于第二,倘若去晚了耽搁了秦卫开门做生意,岂不是太不划算? 关于他的这套理论,我表示虽然头头是道,但两个我都不会赞成。其一我修炼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需要早起呢?第二秦卫生意并不算太好,而且商榷也不指望这地方赚钱吧。 但是我坳不过他,只能点了点头。带着商榷一道,朝着之前希恶的地方去。那地方挺偏僻的,倘若不是我在前面带路的话,依着商榷的方向感,是断然找不到的。 我们虽然到得早,但希恶已经开门做生意了,就是稍微冷清了些,没有客人。 秦越和蓝蔺拿着笤帚清扫外面的灰尘,因为隔着些距离,我就听到蓝蔺问秦越,“师兄,年画上的这两只小鬼,你打算怎么处置呢?”她一面说,一面用扫帚狠狠地敲打了下。小鬼吃痛只差点没有哭出来。 之前希恶会所的事情,我估计秦越应该不知道,但蓝蔺怕是全程参与了。毕竟那些事情卫蔚瞒着秦越,可不会瞒着蓝蔺。一来二去,小鬼应该和蓝蔺相识。 秦越皱着眉,将小鬼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也想着这东西应该怎么处置才好。 便冲着蓝蔺点了点头。 “这样吧,你把这两只小鬼放了。它们在人间滞留了那么长的时间,也怪可怜的,下到地府领了应该领的惩罚,然后就去投胎吧。”秦越的世界观,非黑即白,永远那么简单。 蓝蔺最听秦越的话,既然他都那样说了,小丫头就连忙点了点头,将两只小鬼从年画上赶了下来,又狠狠地骂了一句。“我放了你们,是想让你们去投胎的,别又做什么坏事情,倘若被我捉到的话……” 第四百八十五章 你问,我答 她扬了扬自己手上的笤帚,乃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秦越见此,只能冲着蓝蔺微微摇头,然后又叮嘱了小鬼一句。“记得为善,不要为恶。” 小鬼们连连点头,也不知道是真听进去了,还是只是摄于秦越的威严,反正赶忙做了鸟兽散。我在一旁听着,用手肘撞了商榷一下,“我就说秦越挺好的,有正义感,有慈悲心。” “嗯。”他就连辩解都省了,直接应付了个。 然后带着我走了过去。秦越因为背对着我们的关系,没有察觉出来,倒是蓝蔺先开了口,“得,你今天又过来了。且还带着你的夫君过来,别又是蹭饭的吧。”小丫头说话一向刻薄,不过看在她年纪尚小的份上,我并不打算同他计较太多。 我让了一步,但是蓝蔺不知道退让,又补充了个。“不过昨天你是陪着小情人来的,今天竟然陪着老公一起过来。卫迟,你老是在那么多男人身边萦绕,你不累吗?” 她这话说得口无遮拦,然后我就被商榷狠狠地瞪了一眼。 “小情人?”他微眯着眼睛,面露危险地看着我,明明刚才那句话有很多重点,他偏偏抓住了这个不放。“阿迟,你能不能就这个问题,好好和我解释一下呢?” 我白了商榷一眼,我昨晚不是解释过了吗?我和黎琛一道去希恶,只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就被蓝蔺误会成了有关系。再看看商榷那副要把问题坐实的模样,我跳到黄河能洗干净吗? 不过幸好有秦越站出来救局。他冲着我和商榷浅浅地笑了笑,做了一个拱手礼,“鬼君,鬼君夫人,你们来了。” 这称呼,好正式。 不光是称呼,就连刚才的礼节也是。我虽然不大懂他那套到底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讲究,但看到商榷回了一个,虽然轻蔑,但在礼数上是做到了位。他顺带着还补充了一句。“怎么,你就不请我们进去坐坐,还是说这就是待客之道?” 秦越笑着摇了摇头,一面把我们往里面请,一面简单地解释了下,“实在是这地方刚刚收拾出来,里面还有不少地方积压了灰尘,接客有些不大合适。不过既然鬼君想要进去,那就请吧。” 秦越这话说得客气。 但是商榷非常不客气地,带着我直接走了进去,也是十指相扣,握得很紧。我虽然心里舒服,但还是挺想提醒他下,稍微有些疼了。……而且,松一点也没有关系呀,我又不会跑的。 不过他那么坚持,我也没有出声拦着。 他带我坐下,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将十指相扣的手扔在桌子上,也不遮掩。仿佛就是要坐定我和他很好,很亲密的事实。我在一旁陪着皮笑肉不笑,秦越陪着尴尬,倒是蓝蔺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她觉得,我和商榷亲近些,没有什么不好的。 商榷先是同秦越寒暄了句,说了个谢谢,“之前在乌山的时候,还亏得是你解围,否则我和阿迟怕是折在乌山,回不来了。”他知道事情的利害关系,只是我忍不住地吐槽了一句。 商榷那模样,是来说谢谢的? 秦越冲着商榷摇了摇头,“那件事情说来也是我不察,发现得晚了。那时候除掉贿赂妖兽一招之外,再无其他的法子。只虽然可以勉强善后,但始终是下策,赔了那么多无辜的亡灵。” 秦越说得,痛心疾首。 我瞧见了难受,连忙安抚了句,“那时候事急从权,也没有其他的法子。我也寻思着倘若方便,什么时候再回自杀村,给他们做场法事,权且当祭拜了吧。” 蓝蔺轻哼了一声,大抵觉得我惺惺作态了。 秦越却是眼睛一亮,他挺满意我这个建议的,连忙开口说。“这样倒是不错,不过倘若阿迟方便的话,到时候可以叫上我一起。我们两人一道,还能相互帮衬。” “不用。我可以陪她去。” 商榷补充了一句。蓝蔺也点了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认同。 我就知道商榷对秦越有敌意,而且对他提防到不行。只这事情可以先这样定下,反正我得等到把无脸鬼的差事接替完之后,才有时间去自杀村那边。 做法事,说得轻巧,其流程也是非常繁琐的。 不过商榷却是清了清嗓子开口,然后目光如炬地盯着秦越。“其实我过来,还有一个疑惑,希望你可以帮忙解答下。”说得礼貌,但是戒备之心满满。秦越皱眉,也没有觉得这事情有什么不妥。 只是将关切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稍微停留了那么一两秒的功夫,在把目光落在商榷的身上。“还请鬼君大人指教,秦越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谦逊、和善。 商榷见秦越答应,脸上也露出了非常满意的表情,就抬手指了指立在一旁的蓝蔺,“蓝蔺当时放出道路鬼的时候,已经反了卫蔚。我想知道,你是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策反了蓝蔺。” 商榷这问题,好尖锐。tqR1 在乌山那场鏖战中,秦越还没有出现之前,蓝蔺就背弃了卫蔚。当时卫蔚放出百鬼,她为了稍微拖延时间,竟然放出道路鬼,让它制造迷宫,困住我们和百鬼,暂时将局面控制了下来。 当时卫蔚也察觉到了,还问蓝蔺为什么突然背叛了他…… 那时候蓝蔺有说,我隐约记得。她貌似有说。 “因为,我不能违背他的意思。” 那个他,虽然没有言明,但依着蓝蔺一直以来对秦越满心满意的喜欢,为了他背弃师门,也不是不可能的。我那时也觉得应该是秦越,只是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也就暂时抛在脑后了。 只商榷偏偏记得。 而且还在这个时候掂量了出来,质问秦越。 “是在卫蔚准备行动的前一晚上。”这个问题,蓝蔺帮忙回答了。“师傅这些年做了不少坏事,都是背着师兄,但是总归要露出些蛛丝马迹来。更何况自杀村的事情,我用到了莲昧,莲昧是我和师兄共同炼化的式神,故而她乔装修女欺骗村民的事情,师兄也就知道了。” 第四百八十六章 她不用你记挂 蓝蔺一面说,一面陪着小心地看着秦越。她会因为自己曾经帮着卫蔚欺瞒秦越觉得过意不去,也怕秦越会因为那些事情生气。 越是喜欢一个人,在他的面前,越会变得卑微,也越容易变得不是自己。甚至于只要是秦越的要求,无论对错,她都会听从。 秦越见蓝蔺说得艰难,也跟着皱了皱眉,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我觉察到不对,但是那时已经晚了,亡灵大部分已经运到了乌山,而且我赫然发现阿迟你扮作了莲昧,也参与到了事情当中。” 我万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我的事情,赶忙冲着秦越摇了摇头。“鬼皮大衣穿上不是天衣无缝吗?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我又吃惊、又挫败。 还被商榷狠狠地埋汰了一眼。他大概是觉得我实在是太没有用了,连那样的把戏都会被人看穿。而且秦越回来之后,也就见过莲昧一次,那短短的一次,我就被识破了? 倒是秦越安抚了我句。 “阿迟伪装得极好,如果不是我太了解莲昧,并不会生出怀疑,再加上之后打电话时她阻扰我,七七八八的,总猜得出来。”秦越不但聪明,而且观察入微。 “可我想知道,又不是这个。” 商榷突然冷冷地开口,让我和秦越,都惊了惊。刚才虽然说了很多,但似乎统统没有说到正题上。 所以,商榷有些不耐烦了。 “我喜欢师兄,所以但凡是他要求我的事情,我都会完成,背弃师门不算什么。” 蓝蔺坦坦荡荡地说了。“之后的事情,其实你们也知道。那晚寻灵魂的时候,我见你们身边跟着拘役双鬼,就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所以就把它们一并捉了,这样在放出去的时候,亡灵们还能接受他们的驱使,不至于四处逃窜。怎知道,还会有之后的变故。” 商榷得了满意的答案,并不就此罢手。 他问了一个,更尖锐的问题。 “你接连送给妖兽们两批亡魂,鲲鹏得了你天大的好处,难道就没有顺道答应你什么吗?”他气定神闲地,一面问,一面抬手敲了敲桌子。 虽然,表现得非常有耐心。但是,我看得出他心里的慌乱。 若然不是,不会穷追不舍的发问。若然不是,也不会第二天就来拜访。他并不急切秦越可以马上给出一个答案,只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连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都不愿意错过。 一时气氛尴尬,剑拔弩张。 我的手心,微微有了汗水。 秦越长长地舒了口气,似乎寻思着应该如何回答商榷,稍微顿了顿,才摇头开口。 “鲲鹏的确许给了我天大的好处,但是我回绝了统统不要。和妖兽合作那时是迫不得已,我可以破例一次,但是断然不能有第二次。” 他一字一顿地开口,说得尤其认真。怕商榷不相信,还专门列出佐证。 “但是鲲鹏不答应,一定要给我好处,还说要长线合作。我断然不会答应,而这便是我为什么在乌山呆不下去的原因。” 敢情,秦越是因为不愿意屈服,才带着蓝蔺逃到了丰都? 这答案,让商榷非常满意,他就冲着秦越点了点头,眼睛微眯成一条缝隙,“很好,那就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这世界那么大,乌山不能去,但为什么偏偏是丰都?为什么偏偏是希恶?” 他咬着秦越不放,都快把自己变成十万个为什么了。 “我来丰都,是因为记挂阿迟。”秦越不闪躲,他眼眸认真,保证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做到走心。“至于为什么是希恶,乃是因为之前卫蔚花钱买下了这处宅子,产权在蓝蔺那。我们出来没有带多少钱,总得有个地方落脚。” 他说得,理直气壮。 钱这东西,和商榷在一起呆得时间久了,我都快忘记它有什么用处了。但是在这世上行走,无论做什么,没有钱还真不行。tqR1 “如若鬼君都清楚了,那么可以带着你的夫人回去了吧。我们不是犯人,你没有资格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的为难。”蓝蔺开口,带着极大的不满。 然后,她被秦越狠狠地瞪了一眼。 商榷对此,也补充了一句。“是吗?不过阿迟有我记挂了,她也只会记挂我,你最好省了功夫。” 然后就冲着我点了点头。“行,那我们就先告退了。对了,我也会给你们准备一件厚礼,算是祝贺你们开门大吉吧。明早的时候,记得签收。” 商榷带着我离开了希恶,虽然刚才的问题,秦越都回答得非常不错,但我总觉得商榷不会因此放心,他皱着眉,那副模样瞧着就让人担心。 于是我带着疑惑地问商榷。 “商榷,我知道乌山的事情秦越出现得是有些巧合,能够带着大批妖兽前来,也挺蹊跷的。但,他不都解释了吗?事急从权,这也不是他能够控制的。”我将手微微摊开,让后将事情解释了个。 只商榷皱着眉头,一副不愿意相信的模样。 “还有呀,你打算送秦越什么礼物?我总觉得你不安好心的。”商榷不回答,我没有办法,只能自言自语地,又问了个,就盼望着,这两个问题,他总有个可以回答。商榷特别无奈地冲着我摇了摇头。 将我捉到了他的怀里,和以前不一样的是,他这次没有隐瞒,而是耐着性子,统统同我说了。 “你也会说,他那个时候出现太凑巧了,也会觉得蹊跷。其实我也没有他什么特别的礼物,不过是觉得他请的厨子不够专业,寻思着可以送厨子鬼过去帮忙,反正他最喜欢做菜了,且在什么地方做菜,不是做菜的。” 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 我却是咬着唇,冲着商榷摇了摇头。我不傻,他想做什么,我清楚。 “你是打算让厨子鬼过去监视秦越吧。说什么让他帮忙做菜的,商榷,我又不是三岁小娃娃。”旁的不说,这话估摸着连子若都不会相信吧。 第四百八十七章 我不放心 商榷无奈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我就一本正经地补充了句。 “你是希望厨子鬼可以帮忙监视一下希恶里面的动静,然后随时和你汇报。倘若有什么异样的话,你也可以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商榷的用心,我而今也可以随意猜测出来了。倒不是我本事,实在是这事情他做得不地道,不遮掩的,连我都看出来了。 “你送厨子鬼过去也没有用,你觉得秦越不知道?倘若万一他真打算做什么,又怎么可能当着厨子鬼的面?” 商榷面色一沉,并没有打断我的话,只任由着我,继续往下说。我思忖了下,稍微顿了顿,又继续往下说。 “再说了,厨子鬼一门心思都扑在做饭上,你还要他顺道做间谍,打探情报,这有些太为难了吧。” 这事情不但没有必要,而且派厨子鬼过去,也不靠谱呀。我全方面地说明,商榷这个计划不必要,而且实施效果挺一般的。 商榷冲着我,摇了摇头。 将我抱得更紧,忍不住地埋怨了一句。“以前我觉得你笨,就盼着你可以精明些,起码不会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可如今怎么变得聪明了,我反而是有些不大习惯了。” 又同我说,“反正厨子鬼过去用处不大,至多不过是个威慑,让他们知道,守着我丰都的地盘,还是得给我些面子。我求个心安罢了。” 商榷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我除掉点头哦一声之外,还能做什么呢?就点了点头,寻思着了下。 “那好吧,不过我们真的不用太过于担忧秦越,他和卫蔚又不一样。”卫蔚坏事做尽,但秦越一身正气。 我估摸着不会看错。 商榷迟疑了下,没有反驳我,也没有点头。 只突然,有一个影子,从我们的面前,一闪而过…… 我吓得,当即一声叫出。 商榷反应过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没事情,你大呼小叫做什么,要不要这么没有见过世面?”他嫌弃我,埋汰我,对我积压了许多不满。 我则冲着商榷摇了摇头。 十分认真地同他说,“不是,商榷你记得不记得,之前卫蔚曾经说过。他当初是在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唆使下,知道丰都百汇口的入口,也是在他的引导下,来到丰都城,之后收集亡魂,贿赂妖兽……” 我往下吞了吞口水,刚才那个身影我瞧得还算清楚,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了卫蔚之前说的话。 商榷点头。tqR1 我又是吐了口气,继续往下说,“卫蔚当时有说,斗篷之下的那人,带着一张白色、没有花纹的面具。刚才过去的那个影子,似乎也是。” 因为一闪而过,我看得就算真切,也不能确定。 商榷吸了吸鼻子,没有说我的推断是否正确,只回了一句。 “我刚刚有嗅气味,那影子身上的气味,我在丰都城还是第一次闻到。”他话语虽然迟疑,但说得极其确定。 商榷之前同我说过。 他可以靠气味分辨附近的厉鬼,还说这不稀奇,乃是亡灵鬼魂的必备技能。 之前湘西小鬼们刚刚得知我做了鬼君夫人,于是纷纷来给我送贺礼,一连送了好多天。可商榷赶到之后,连之前几天到的小鬼气息都可以觉察到。 所以,他说在丰都没有嗅到过这个气味,那便是真的没有嗅到过。 他冲着我,吐了口气,乃是稍微停顿了下,才开口往下说。“我们先回去吧,也不能确定,它是不是就是它。”没有具体指代,但我明白商榷的意思。 于是,他带着我,回到了秦卫。 之后的几日,老实说过得提心吊胆。一面要忙着地府亡灵的迎来送往,一面要问黎琛关于魔鬼草的进度,还要提醒他守规矩。除掉这两件事情之外,厨子鬼每晚还会回来汇报希恶那边的近况。 当然,还有那个一闪而过的影子,这些都得我一一细查。 除掉以上,还得看孩子。虽然两个孩子非常乖巧,但没有人看着,总归是不行的。总而言之,我忙得,几近脚不沾地。 不过—— 只偏偏事情和我想的不大一样,因为,风平浪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亡灵收集正常,魔鬼草栽种正常,希恶正常,就连那个影子的调查,也按部就班的,只是暂时没有个头绪。 距离闵良说,处罚到期的日子,只有五天了。 一连几日的相安无事,不会让人觉得安稳,反而揣测,说不定是暴风雨前的乍然安宁。 ………… 差不多十一月的天气,但重庆毕竟是火炉,就算不是。这里的冬天,也比我之前在东北时,暖和了不少。我牵着子若在街上行走,采买一些店里需要用的东西。 子若手软软糯糯,和寻常孩子并无太大差别,至多不过可爱了些。 “妈咪,那家店子的名字好奇怪,竟然叫希恶。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是恶鬼的名字,而且还是只长相粗鄙、只会蛊惑人心,又没有什么本事的恶鬼。” 子若抬手指了指前面,偏着头疑惑着开口。 鬼胎当然可以看得到厉鬼,这里又是鬼城,小丫头还在地府待过,见过希恶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只是我诧异,怎偏生的,又走到这地方了? 这又不顺路的,自己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刚打算抱着子若离开,希恶的大门竟然自己个打开了,秦越从里面走了出来,将一个灯笼放在门口,灯笼是白色的,上面贴着一个大大的宋体字“奠”。 将灯笼放在门口,这是请鬼入家门的仪式。不过所请小鬼,一般有专门的指定。多是悼念亲朋好友,所以在他们冥寿那日点上灯笼,邀请他们进屋坐坐。 也不一定可以请得回来,更像是在追求心灵上的慰藉。 “是干爹呀。”我还在怔愣的时候,子若却认出了秦越,在我怀里一个劲儿的挣扎,比起我的怀抱,她更想被秦越抱抱。 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所以秦越也发现了我们。几步走了过来,冲着我和子若笑了笑,“阿迟,你怎么过来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我想去看看 他一面说,一面从我的怀里接过了子若。小妮儿从刚才开始就张开双手求抱抱,秦越那么心软,肯定扛不住。 “只是出门买些东西,这不知不觉的,就走到这里了。”我冲着秦越尴尬地笑了笑。我是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心境去面对秦越,所以在面向他的时候,或多或少有些逃避躲闪。 “那还真是凑巧。”他同我寒暄了句。“蓝蔺出门办事去了,一两日都不会回来,不如我们进去坐坐吧。她在,我们都不能好好说话。” 秦越到丰都之后,虽然见过那么三五次,但是每一次都因为有旁人在,是没有好好说话。但是吧,商榷之前说过,让我和秦越保持一定的距离…… 偏偏子若还在秦越的怀里补充了句。“妈咪放心,今天见到干爹事情,我回去一定不会告诉给爹地知道。” 于此,我还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就只能哦了一声。只这,还真是磨人的小妖精,他这么说,我都要怀疑自己和秦越是不是偷人了? 只秦越都已经把话说到了那份上,只得点了点头,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进去。抬头又看了看希恶的招牌,“你怎么不想着,顺道把招牌换了呢?这个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餐馆。” 我嘴上这样说,是因为想到希恶是只恶鬼,就觉得不舒服。 “只要心里没有鬼,那就不存在了。”秦越说得坦荡,抱着子若请我进去。我注意到里面摆着祭台,上面放着一些水果和钱纸。 还有一瓶白酒。 这一套东西的具体用途,我是知道的,只心中疑惑更深。他既然在这里祭拜先人,我这出现怕有些不大方便吧。 也不知道,他祭拜的到底是谁。 不经意间抬头,注意到摆放在当中的那块牌位,我不敢看得太清楚,光是上面的“恩师”两字,就让我有些恍恍惚惚。 眼里有雾。 秦越叹了口气,将子若放在了地上,然后递了一杯薄酒到我面前。“今天是师傅的冥寿,我以为你知道,才把你请进来的。不过现在看来,我唐突了。” 他陪着小心地,补了一句。“以前你同我说他坏事做尽的时候,我不相信。可是渐渐地,我也发现了蛛丝马迹……”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我知道他下地府是应该,但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也照顾了我好久。” 卫蔚是我的父亲,但是我同他之间的回忆,仅仅停留在五岁之前。之后,我就当他死了。如此说来,秦越和他,才更为亲密。 我在心里,存了个疙瘩。 然后秦越问我,“我其实挺想知道师傅现在怎么样了,在地府有没有受罪。可我本事不够,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倘若是阿鼻地狱,也不知道能不能问你求个情,稍微轻松些。” 秦越说得艰难,也觉得这事情实在太为难我了。 卫蔚并不在阿芙的手中,就算在我也不敢为了他去求阿芙,否则她定然回我一句矫情…… 只,叹了口气。 “他不在阿鼻地狱,我之前见过冥王,他说卫蔚,归他管。” 秦越苦笑了声,“是呀,凡是罪恶多端,异于其他恶鬼的亡灵,都会直接隶属冥王,而所受刑罚,比其他地方,更甚。”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那是什么地方,我和秦越都不会觉得例外。 他又是冲着我摇了摇头。 求了我一件事情。 “阿迟,我知道你和冥王关系不错,能否让他帮个忙,让我见见师傅。我有些话,想要和他说。他不方便上来,我……我可以下地府呀。用,同心咒。” 用同心咒下地府,这我知道。 “可是……”我和闵良虽然关系不错,但不知道他是否愿意为了卫蔚网开一面,毕竟他之前做了那么多坏事,而且还得他一件一件善后。 他最近心情不是很好。 偏偏子若冲着秦越点了点头,“那这事情,子若可以帮干爹的忙。我等会就下地府同冥王叔叔说,他最喜欢子若了,会答应的。” 小丫头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得那叫一个确定。 秦越刚求的事情,我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幸好子若帮我说了,那就让他去见见卫蔚吧。 只叹了口气。 “那子若去试试吧,只是倘若闵良不答应的话,那就算了。”我拍了拍子若的脑袋。 小丫头点头,说他知道分寸。 因为秦越要下地府,子若得留下来帮忙,顺道装可怜去求闵良。我不想下地府看到卫蔚,就先回了秦卫。反正孩子交给秦越不会出岔子,更何况还是下地府。 我回到秦卫,就发现商榷整个人懒懒地坐在一根长条板凳上,一双大长腿将整条板凳占得满满的,躺得那叫一个舒服。tqR1 瞧见我回来也没有起来,只看了看我拎在手里的一些东西,“别告诉我,你把女儿卖了,就只买了这点东西。” 两个人出去,一个人回来。 没有好气地将东西放下,然后走到商榷面前,冲着板凳的脚踢了下,非常不满地抱怨了句。“说什么风凉话,也不看看你女儿那么精明的模样,真拿去卖,她得把我卖了,然后我帮忙给她数钱。” 虽然是一句吐槽,但我总觉得,是有这个可能的。 因为商榷也非常慎重地点了点头,表明了这件事情的可操作性。顺带着起身拉我坐下,“那我没有办法了,你笨总不能怨我吧。” 我狠狠地,白了商榷一眼。虽然嫌弃,但人还是进了他的怀里。 他便问我,“你这幅心事重重的模样,又在琢磨什么事情呢?真同子若走丢了也没有关系,她自己个会回来的。” 我将商榷不安分的手打掉,乃是一本正经地同他说。“别贫了,我和子若今天路过希恶,见了秦越,他说今天是卫蔚的冥寿,求我拜托闵良想要下地府见见他。我本来想拦着,但是你家女儿说可以帮忙,所以……” 我瞧商榷脸色不好,怕他听不下去打断我说话,所以后面语速极快,就盼着快些说完,免得往后就不能说了。 不过,他虽然很生气,但是这次没有打断我的话。 只阴沉沉地,看了我一眼。 第四百八十九章 快要熬出头了 “其实你也没有拦着吧。”他一开口,正中我的死穴,只能冲着商榷扯了扯嘴角。“那个……那个……” “没事,我知道你心软。”商榷用手宠溺地摸了下我的鼻尖,轻轻摇了摇头,“不过下不为例了,我还盼着你可以和卫蔚,和秦越,和整个乌山,划清界限。” 我知道商榷的意思,于是冲着他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他把我从怀里捞了出来,换上严肃的表情,“刚刚你不在黎琛过来了,他同我说了魔鬼草的进度。” “怎么了?”我一下子就坐了起来,也来了兴趣。魔鬼草这东西,可和商榷息息相关,只他不是很上心,我比他上心。 “没怎么,他一共种了两批,之前的那批,已经差不多了,估摸着后天就可以采摘了。他说第一批先给阿芙,问问你有没有意见。” 虽然阿芙并没有参与这事情,也从来没有出力。但作为丰都城最直接的领导,表示她但凡想要,那么他们就得好好上贡。 这点觉悟,黎琛还是有的。 我也有。 赶忙冲着商榷笑了笑,“阿芙要第一批很正常呀,到时候收割了就放我的牛车里,然后我拖着入地府。” 一面说,一面冲着商榷,浅浅地笑了笑。 商榷摇了摇头,大抵有些受不了我了。“行吧,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过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快要熬出头了是吧。” 他说的,乃是我接替无脸鬼送亡灵这事情。我盘算了下日子,的确一只手都可以数得过来了。刚打算发表一下自己见解,外面就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 “卫迟,你的快递。” 豁然一下就站了起来,然后一路小跑地出去。因为秦卫就在街上,所以这里的快递一般先在店子里看一圈,如果人不在再打电话。 算是人性化服务。 我和大多热衷于买买买的少男少女一样,在快递面前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且最为享受的时光,就是拆包裹,尤其喜欢刚刚打开盒子,让人惊艳的瞬间。 从快递的手中,接过一个类似是文件的包裹,我琢磨着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然后重新走回到商榷身边。 他也对那东西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阿迟,打开看看呗。” 我点了点头。 看了看上面的邮戳,是从潭水寄过来的。不过因为之前天气不是很好,一连下雨了好几天,所以快递单上沾了水,寄件人的地方就有些迷迷糊糊。 也不是看不清楚,反正迷迷糊糊的。 我把信封打开,发现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张邀请函。简单地翻了翻,我知道是什么事情了。我之前去潭水收了一只化骨鬼,之后也拜托徐太虚找得道高人好好算算,说学校倘若要重新开张,得改改风水。 我那时只是那么一说,没有想到徐太虚他们动作实在是太快,这才不过个把月的功夫,就把风水改好了,然后准备寻个黄道吉日,剪彩开张。想着我之前毕竟出了那么多力气,又是首功一件,于是就寄了请帖。 请帖上说得非常诚恳,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 我回头看了看商榷,他也将目光落在请贴上的时间,还有差不多一周左右。就冲着我点了点头。“去吧去吧,反正那时候差不多,你服刑结束。我们就带着两孩子出远门过去,就当是旅游了。” 商榷说得,那叫一个轻松。 我也赶忙点了点头,还挺盼着和商榷一道出去旅游。似乎好久都没有单纯地出去一趟,只为了游玩。 “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后悔。”我说完之后,就在他脸上蹭了下。 “对了,子契呢?” 说了这么久,才想到似乎儿子不见了。再看商榷,也是这幅无奈的模样,“儿子也下地府了,跟着阿芙一起下去的,说是寻只厨子鬼上来。” 厨子鬼为了监视,去了希恶,那这边的伙食质量就一落千丈,也怪厨子鬼把我的嘴巴养刁了不习惯。 果然,还是儿子知道疼人。 商榷将我拉了过来,再抬手摸了摸我的鼻尖,“说谢谢你也得给我说,他不过就是一跑腿的,主意还是我出的。”tqR1 我就冲着他哼了一声,才不要同他说谢谢呢。是他自己把厨子鬼送人的。现在知道不习惯了? ………… 之后也还是相安无事。一日我起了个大早,下楼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挂历上又画了一个圈圈。然后将手拍了拍,同商榷说。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将记号笔扔在一旁,我十分得意地看了商榷一眼,“是不是觉得我非常厉害,漂漂亮亮地就把这差事搞定了?” 商榷特别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只能叹了口气,不想和我争辩。特别敷衍地说,“是了,是了,你最厉害了。不过善始善终,把最后一班岗站好,别出了岔子。” 他这到底还是不放心,所以又叮嘱了一句。 不过被我带着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大高兴地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而且吧,我总觉得有些不大吉利。” 嗯? 他冲着我,皱了皱眉。 我就一本正经地同他说,“你都不看电视吗?一般电视上说今天是我最后一天上班,明天就要退休了,希望最后一班可以安安稳稳的,然后……都出了事情,非死即伤的。” 说得理直气壮地,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在自己诅咒自己。 商榷非常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这种事情你也信?快些出门吧,早去早回,别让人家亡灵等久了。” 他嘴上这样说,但是我都不和他计较。因为我就算在丰都城转悠,他都没有放心的,经常会跟着我走一段,或者就在秦卫巴巴地等着我回来。 以前的高冷,似乎都是装出来的。最近倒是越发、可爱了。 又和商榷调笑了两句之后,就高高兴兴地出了门,外面天刚刚蒙蒙亮,街上有玩得起劲的小鬼,和还没有睡醒的路人,两者交织在一起,我觉得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太神奇了,估摸着也只有在丰都这地界,才能尽数看到吧。 我取了袋子,在街上游荡。 第四百九十章 那就是鬣狗 第一桩要接送的亡灵,得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早出来做什么。不过再转过一个十字路口之后,便知道自己有事情做了。 因为,黎琛出现在我的面前,他靠在墙角,瞧得我过来只露出邪魅的一笑,然后冲着我,招了招手。 就跟,招呼小喵咪,一模一样。 有些不爽,但还是膈应着走了过去。然后我问他,“我说,你大早上不睡觉,出来溜达做什么?” 猫咪是一种非常懒散的生物,最为明显的一个特征,就是喜欢睡懒觉。黎琛虽然做了妖皇,但并没有戒掉自己猫妖的习惯。 “我又不是出来溜达的,”他白了我一眼,非常不耐烦地开口,然后捉了我过来。“我是在这里,专程候着鬼君夫人,我有事情找你。” 说完,他冲着我叫了一声,一双眼睛甭提有多狡黠了。 我今天心情好,不想和黎琛一般计较,就把空荡荡的袋子热扔了过去,顺带着懒懒散散地开口。“我今天还没有开工,你就是拦路打劫要亡灵,我也没有。” 我就不明白了,明明是猫妖,怎偏偏的,最热衷于吃亡魂这事情,就不能好好吃鱼吗?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黎琛冲着我翻了个白眼,分明是说我有些低估他了,可还是非常耐心将口袋翻了一遍,直到确认那里面真什么都没有,才悻悻地扔给了我。 有些遗憾,也记得找我的正事,“走吧,我带你去看看魔鬼草,长得可旺盛了。果然那东西,就得用新鲜的紫河车养育……” 他喋喋不休地开口,带着满满的炫耀。我往下咬了咬唇,虽然想到紫河车心里就膈应得厉害,但是那东西商榷真需要…… 所以,栽种的进度,我一直非常关心。 黎琛就带着我,一路朝着河边走,这地方我觉得有些熟悉,总觉得之前来过。最后竟然停在了废弃城隍庙前。 这地方,就是上次栽种魔鬼草的地方,只是后来事情败露了,魔鬼草都被焚烧了。……所以,黎琛是有多不长记性,竟然又选这块地方? 或者说,他太执着。一定要选这地方。 “阿迟,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聪明?”黎琛非常得意地看了我一眼,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的,“这就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我把魔鬼草种在这种地方,别人肯定想不到的。” 他如此说,我就冲着他,轻轻冷哼了个。 然后再赔了一句。“什么想不到想得到,我不关心,只要你把它种好给我就是了,我只要看结果。” 我这话,可没有给黎琛任何面子。不过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带着我往里走,顺便同我介绍了下魔鬼草的具体用途。 不过黎琛做这事情还是非常隐蔽的,比如他用专门的结界将城隍庙里面圈了一圈,寻常人从外面看过去,只会看到一片废墟,和之前并无差别。得开了鬼眼,才能看到种植茂盛的魔鬼草。他又说这只是最简单的障眼法。 也就骗骗一般居心叵测的人。至于要对付觊觎这里的小鬼和妖兽,他还有其他的法子。 具体什么法子,他并没有同我细说,而是取了一只魔鬼草过来,就递到我的手上,“这东西你上次没有认真看吧,快看看,是不是很漂亮,很妖冶?” 黎琛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起来。而我想到这东西对商榷大有裨益,也对它颇有好感,非常配合地冲着他点了点头。 “是呀是呀,它漂亮极了。” 我说完这话,黎琛觉得满意,就抬手一下,将魔鬼草吞进了肚子里,“不错,不错,这味道也挺正宗的。不过还得再等等,你晚上过来取吧。” “可是商榷说,这批是给阿芙的……”我琢磨了下,商榷之前不是说了吗?这第一批魔鬼草是给阿芙的,她那份我可不敢往秦卫拉。 “他说你就信呀。”黎琛踢了我一脚,也就虚空,没有落到实处。骂骂咧咧地往下。“她的,我已经送到地府了。我辛辛苦苦种出来,结果就便宜了你们。尤其是平等王,她整个鬣狗,就知道抢别人嘴里的食物。” 他这说得气愤填膺,我在一旁听得好笑,还非常天真地补充了句。“你竟然说阿芙是那么丑陋的动物,我要去打小报告。” 再脑补下黎琛被阿芙教训的画面,这场景光想想就非常刺激。 不过我也只是想想,因为黎琛已经非常没有骨气地,求我放过了。顺带着还说,如果被阿芙知道,他就不给魔鬼草了。 我刚才也是玩笑,没有走心。他求我,我就放过他了。不过一本正经地提醒黎琛,“魔鬼草种好了固然是好事,但是这东西一定要小心看管,倘若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偷走了,后果不堪设想。” 这话,阿芙都同我说了两次,那事态甭提有多重要了。 黎琛虽然还是懒洋洋地将手插在裤兜里,但脸上的表情已经比之前严肃了不少,“我知道,所以我会在这里好好地守着,你晚上收了亡灵就过来,到时候我让你挑选最好最茂盛的。” 他一面说,一面还冲着我竖了个大拇指。 我就哦了一声。 但忍不住地,还是埋汰了一句,“你自己一个人守得住,用不用我同阿芙说,借你百八十个阴兵,一起看管?” 然后,我就被黎琛狠狠地瞪了一眼,我这么说,是有多不信任他。 对此,我也只能呵呵地笑了笑。 便晃了晃自己手中的袋子,“我得去做事情了,今天最后一天,可不能被阿芙说我偷懒了。” 他摆了摆手,也有些不想再看到我了。 我和黎琛,大概就是那种彼此都不爽彼此,但是偏偏因为要合作,所以还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类型。 所以他不容易,我也挺不容易的。 我琢磨那事情,就没有看路,只偏偏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还来不及说对不起,就被来人狠狠地骂了一句。tqR1 “怎么的,你走路没有带眼睛吗?” 第四百九十一章 我和蓝蔺不对付 她话音落在地上,我仓促之间抬头看了看,正巧撞见了蓝蔺一张气愤满满的脸。她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用手捂了捂鼻子。 “我怎么倒了八辈子的霉了,又和你遇上了。还有,你身上都是什么味?几天没有洗澡了?”一面用手掌扇风,一面冲着我连连摇头,无论是语气还是其他,都带着满满的嫌弃。 我有些奇怪地看了蓝蔺一眼,自己这里还没有怎么样,她咋会露出那副表情来呢?却突然像是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事情来。 刚才黎琛拿了一株魔鬼草过来,那东西在他的描述中的确妖娆漂亮,但毕竟是用紫河车浇灌出来的,所以会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蓝蔺不说我不觉得,她这一说,我也有些反胃。险些就吐了出来。 她本就看我不爽,更是不喜欢我现在这幅模样,厌恶地开口。“卫迟,我劳烦你以后能不能安生些,不要再在我的面前晃悠了,也不要再找师兄了。” 丰都城不大,尤其是古城,统共就那么几条街,虽然不至于抬头不见低头见,但在外面的时间多了,遇上相熟的,也不是什么奇怪事情。 只蓝蔺,偏偏提领着我不放。我就冲着她,浅浅地笑了笑。“蓝蔺,我也不想在你面前转悠,你若真不想看到我,离开丰都就是了。” 他来丰都,也只是因为秦越,被我这么一顶撞,真不知道下一句话应该接什么才好,只能是愤恨地跺了跺脚,然后不爽地看了我一眼。 “我守着师兄,他在什么地方,我就在什么地方。”小丫头一本正经地说。我发现我虽然不喜欢蓝蔺,她也总是针对我,但是我并不会对她心存怨怼,甚至还觉得她有些可怜。 倘若有机会,倒是去劝劝秦越,让他稍微考虑下,尝试一下喜欢蓝蔺好了。这看似虽然很难,但是迈出第一步之后,事情就会变得简单很多。 不过我倒是注意到,蓝蔺的手中提着一副中药。就带着好奇地问了个。 “说来还不是怪你,你让你的子若带着师兄下地府,说是见卫蔚,结果回来就发了高烧,到现在还迷迷糊糊的。” 蓝蔺提到这事情,对我更不满意了。如果不是两手都不得空,她应该会用皮鞭,好好教训我一番。 “秦越病了?” 不过我关注的重点,停在了后面。蓝蔺没有好气地点了点头,不过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 “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估计是在地府久了,沾染了鬼气,稍微休息一两天就没有事情了。你也不要想要趁机探望。我守着他,你没有机会。” 她这,对我还是满满提防,真是一刻都不会懈怠。 我在心里琢磨了下,秦越身子一向不错,就算真沾染了,也只是不成气候的小鬼。蓝蔺也懂术法,好生照顾应该问题不大吧。 说不定照顾一下,还能稍微增进一下感情,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我凑那热闹真不用,管好自己就是了。于是就冲着她摆了摆手,“你照顾好秦越就是了,我和他,真没有其他的,甭想太多。” 蓝蔺哼了声,我的话她虽然信了,但那模样,又不像是完全相信了的。反正小妮儿一贯如此,她也就那性情脾气,忍忍就过去了。 应付了蓝蔺,我又继续将人间的亡灵送到地府,又把地府的亡灵送到人间,忙得不亦乐乎。见了子若,多个心眼问了她下。 “那天,你秦越干爹和卫蔚说了什么?”我到底还是好奇,挺想知道的。tqR1 子若冲着我摇了摇头,一边往我怀里扑,一边有些不情愿地开口,“也没有说什么,而且那人对干爹好凶,还动了手。” 子若说到这里,有些畏畏缩缩。 秦越坏了卫蔚的计划,让他那么多年的处心积虑付之一炬,他对他恨,理所应当。动手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秦越也猜到卫蔚对责怪他,根本就不会原谅他,还要专程到地府走一遭,还真是…… 他也有执念,放不下。 子若见我不知道再琢磨什么事情,就把小手搭在了我的膝盖上,踮起脚尖问我,“妈咪,我今晚可以不回秦卫吗?我想在地府陪着冥王叔叔,不回去睡觉觉了。” 小孩子玩性大。 我瞪了她一眼,“不行。你是女孩子,还那么小,怎么就学会夜不归宿了呢?等会妈咪收了亡灵就来接你。” 子若伐开心地嘟囔了下嘴巴,还埋怨了句。“妈咪是坏人。” 我不理会子若,从地府正门出来,直接从壁画里钻了出来,到了阎王殿里。刚巧无脸鬼从外面回来了,对着我拜了拜。 他是来同我做交接工作的,我这一个月的服刑,马上就要结束了。虽然过程很坎坷,但是回头看过来,还是挺有感触的。 无脸鬼陪着小心地同我开口,“鬼君夫人,您是有舍不得吗?没有关系,倘若你喜欢我这份差事,我可以问冥王求个情,让你再多干上几日。” 他说这话的时候,乃叫一个一本正经,但是被我狠狠地瞪了一眼。他也会说,闵良让我接替他的差事,可不是奖励是受处罚,试问我又不傻,怎么会偏偏喜欢受罚呢? 不用理会那些破事情,甭提有多高兴了。 同无脸鬼完成交接之后,天色已经有些暗淡了下,周遭路灯照着,倒是别有一番景致。丰都街道干净,夜晚还会淡淡清凉的江风吹上来,不但舒服,而且可以让人瞬间清醒。 我并不着急回秦卫,就在路上流连。却是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怎生得,又闻到了淡淡的鬼气。 我这鼻子,虽然比不上商榷的,但也算灵敏。不过这鬼气若有若无的,非常浅淡。我嗅了嗅,又隐隐约约的觉得,有些熟悉呀。 在心里琢磨的时候,就只能停在了原地。只那么一瞬间的功夫,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突然就那么直挺挺地,落在了我的面前。 第四百九十二章 初次见面 我只觉得面前一黑,要不是后面就是墙壁,只怕要丢人地往地上坐了。不过我那样,也实属正常。 鬼这东西,我虽然成日见到,但始终有些害怕,更何况它还是这么冷不丁地出现,我全无心理准备。 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冷静了下来。那影子似乎非常有耐心,乃是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等着我反应过来。 它穿着黑色的斗篷,带着一副白色面具。面具苍白剔透,除掉有五官的小孔之外,上面竟然再无其他纹饰。 简单、干净。 我却像是被按住了暂停键一般,就那么魔障地看着它,连眼睛都忘记了要眨下,也是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卫蔚说过。 那个将丰都百汇口具体位置告诉给他知道的人,就长这幅模样,穿着黑色的斗篷,带着一张没有任何花纹的白色面具。 他,果然也到了丰都? 我们遭遇的这地方,就是一条窄窄的,只能过一两人的羊肠小道,狭路相逢算不上,但是我知道,他怕是—— 专程来找我。 他看着我不说话,只一双眼睛顾盼流连带着危险,那双眼睛在白色面具的遮掩下,深如潭水,得把人深深地陷进去。 我也是觉察到他目光的危险,只能眨了眨眼睛,将那道目光避开。然后微微皱了皱眉,我问他。 “你到丰都来,可是为了那秦卫对面的百汇口?不过可惜了,那处地方已经被毁了。你再是无法唆使任何人,带着妖兽进去,然后做搅乱地府的幻梦。” 我本以为,这话一出,会引起他巨大的反感。毕竟这事情对他而言,是藏匿得那么深的一个秘密,偏偏就被我这么云淡风轻地说了出来。 只他偏偏只是摇晃了下脑袋,仿佛我说什么,他都没有听懂。 甚至于将身子微微往旁边挪动了下,然后给我腾出了一条道路来,也不宽,但是那意思,是示意我可以过去?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放我走,但是我连停留都不敢,连忙一路小跑地,逃了出去。 还回头看了看。 可他还停在原地,望着我离开的方向。动作和姿势都和刚才一模一样,看着……如同雕塑,一模一样。 我看得,背脊骨都一阵发凉。赶忙一路小跑地回了秦卫。是直接掠过在门口的商榷,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连着灌了自己好几口冷水,才勉强把自己的心给压了下去。但是喝得急了,竟然呛住了喉咙。把小脸蛋憋得通红。 商榷见了,嘴上虽然责怪我,但还是挪着步子过来,帮我拍了拍背顺了顺,顺带着埋汰了一句。 “喝水那么着急做什么,又没有谁跟你抢的。我给你说,如果你喝水都被呛死了,变成小鬼别说是我女人,我怕被整个丰都城小鬼笑话。” 我不过刚刚缓过来,就被他那么一埋汰,自然狠狠地瞪了商榷一眼。不过我也就是瞪了他一眼,因为想到,貌似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忘记和商榷说了。 于是一本正经地开口。 “我有正事要和你说。我刚刚在巷口,见到了那只厉鬼。”想到刚才的接触,心里还是有些后怕,担心商榷不明白,我又解释了一句。“就是当初入卫蔚梦境,告诉他丰都百汇口位置的黑影,我今天见了他。” 刚才还气定神闲地、可以和我插科打诨的商榷,立刻变得紧张了起来。将我整个人从椅子上拉了起来,然后将我从上到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他看我时,甭提有多惊慌了。 然后他同我说。“阿迟,你没有受伤吧。”能入卫蔚梦境的,厉害是一定的,所以商榷的担心,也非常有道理。 我冲着他摇了摇头。“我今晚就是撞见了他,并没有和他交手。他就那么默然地看着我,他的眼睛,很可怕。” 商榷见我的确没有受伤,又听我稍微解释了下,这才放心下来。然后将我抱入怀中,赔了一句。“你刚才真把我吓死了。” 他那担心满满的语气,我听着舒坦。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赶忙从商榷的怀里钻了出来。“对,黎琛让我取魔鬼草。” 该死,我怎么把这事情忘记了? 上楼取了背篓下来,就打算一路风风火火地赶过去。商榷见我这幅模样,只说了句。“我陪着你一道呗。” 这建议不错,我也没有拦着。只叮嘱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宁采臣,让胆小鬼将店子看好。宁采臣点了点头。 只还是有些不情愿地赔了一句。“阿迟,你们可得快些回来。” 他的话就那么消失在风里。 嗯,我没有听清楚。tqR1 黎琛选的城隍庙,在靠近城郊的地方,风也刮得厉害,呼啸而来。我感觉有些冷了,紧了紧身子,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有一件衣服,落在我的身上。 商榷将外套脱给了我,反正这东西他拿着用处不大,耍帅是够了,但是保暖又明显不足。我谢过商榷的好意,然后毫不客气地披着他的衣服,进了城隍庙。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种植了魔鬼草的关系,还没有走进,就闻到一大股厚重的血腥味,还有让人恶心得,紫河车的味道。 我胃里一阵反应,差点没忍住,又要吐出来。 只商榷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我抬头看了看他,有些不解地,冲着他摇了摇头。陪了个小心地问他。 “那个,怎么了?” 一只脚已经进去了,但是瞥见商榷那样,就只能踟蹰在外面。 他吸了吸鼻子。 也不在说什么,而是沉闷地,捉了我的手过去,然后二话不说,闷声走在前面,将我带了进去。有危险,他在前面。 我跟着商榷,进了城隍庙。 然后撞上了他犹如城墙一般厚实的背,有些抱怨地问了一句。“商榷,我说你咋不进去了呢?”我声音闷闷的,带着疑惑地开口。 商榷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身子移开了些。 让我可以看清,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四百九十三章 一片狼藉 但见得一片狼藉,之前还栽种得茂盛浓郁的魔鬼草,竟然顷刻间荡然无存,什么都没有剩下。我皱了皱眉,陪着小心地问了一句。 “该不会是黎琛没有等到我,就先把魔鬼草收割了吧。”嘴上这样说,但是知道这样的可能性聊胜于无。 那只死猫,哪有那么好的心性脾气,主动做这些事情? 商榷叹了口气,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阿迟,现场有打斗的痕迹,还有血腥味。”他这一说,我也感觉到了,那压抑得极低,几乎微不可闻的血腥味。 只是,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 地方不大,但是空旷得厉害,商榷就带着我,四处寻找。魔鬼草是一株不剩,黎琛也不见了踪影。 他之前明明说,会在这地方守着,直到我过来。 正在感慨和诧异的时候,商榷突然叫了我的名字。我隔着他不远,约莫三五步的距离,循声望了过去。 那地方躺了一只伤痕累累的小猫,黑色的,瘦骨嶙峋。从后背到小腹,有被利爪刮伤的痕迹,隐隐的,深可见骨。 小猫的爪子里,还握着一根魔鬼草的根茎,只那么短短的一簇。如果不是足够特别,我估摸着也认不出来。 咬了咬唇,将目光落在商榷的身上。我问他,“那……那是黎琛?”他猫咪本尊的模样,我见过一次,但眼前这个,也不好分辨。 商榷同我点了点头。上前推了小猫一下,可丝毫不见动静。我心里有些担忧。“那个,他现在是活了还是死了?” 虽然,对于猫妖这种物种,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定义他是死了还是活了…… “把背篓给我,我们先带他下地府。”商榷面色凝重,倒不像是在担心黎琛,他这副模样,更像是…… 在担心那个劫走魔鬼草的家伙。 将小猫放进了背篓里,他默不作声地背上。牵着我的手出了城隍庙,问我。“哪个方向,是西方。” 他是打算径直去阿鼻地狱。 我简单地推断了下,抬手指了指,他便带着我一路小跑着,马不停蹄地朝着阿芙那赶。这条路去地府不远,至多不过三十分钟左右。 商榷带我跑,只用了二十分钟不到。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阿芙出门去了,他就把黎琛放在了之前他躺过的黑玉床上。 闷不做声地,坐在一旁。 黎琛是恶劣,但受伤我还是担心。又盼着阿芙可以早些回来,我们再好好说说,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焦躁得来来回回,绕着圈圈。 商榷被我这幅模样弄得心烦,捉了我进他怀里。“不用担心,猫有九条命,他死不了。魔鬼草的事情,还要棘手些。” 这样说的时候,阿芙已经从外面回来了。一只小鬼跟着她,似乎在说我们突然拜访的事情。她听得不由得眉头一皱。 刚刚走进来,就劈头盖脸地问。“靠,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阿芙虽然脾气不好,但爆出口还是极少,很显然,她已经有些狂躁了。 又看了看躺在黑玉床上的黎琛,更觉得头疼满满。“我就顺道去了潭水,就那么一两个时辰,竟然可以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对此,我也只能赔了一个、特别尴尬的笑容。阿芙就同我叹了口气,转而问我。“所以,有什么家伙袭击了黎琛,抢走了所有的魔鬼草?” 这事情,很明显了。 只,到底是谁,没有丝毫头绪。阿芙又问商榷,“那你去过那地方了,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气息?”tqR1 商榷鼻子灵敏,只要是小鬼走过附近,都可以觉察到。据说,无一例外。 可他冲着阿芙摇了摇头,“那地方到处都是紫河车,腐蚀的气味太重,我嗅不出亡灵的气息。若说有,也只有黎琛的。” 他说着来气,也踢了床板一下。我发现他和阿芙还真是默契十足的朋友,连生气时发泄的对象,都选取得一模一样。 “小心点,别踢坏了。”没有办法,只能赔了一句。商榷看了我一眼,非常不情愿地,安分了下来。 阿芙想了想,许是觉得时间金贵,等不得黎琛自己醒来,直接扔了两只亡灵过去。塞到黎琛的嘴巴里,这就算是大补的良药。 虽然这的确有些简单粗暴了,但是不得不说,真的非常有效果。因为黎琛咳嗽了两声,竟、、然恢复到了人形。 也把眼睛睁开了。 他环视了四周一圈之后,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卫迟,你可真是好样的。” 这话,什么意思? 连带着商榷和阿芙,那么聪明的两人,都一头雾水。尤其是商榷,还回问了一句。“什么什么意思?” “对呀,黎琛你什么意思?”我也赔了一句,他这不过刚刚醒过来,就用那样的语气同我说话,就好像,好像是我攻击了他,然后夺走了魔鬼草。 可是,怎么可能? 他但凡有点脑子,也不可能怀疑到我头上呀。魔鬼草这种东西,我拿着是派得上用场,但是也不至于为了它,做那么龌蹉的事情。 黎琛身子又开始不住地咳嗽了起来,他之前只是消瘦,这样看着就有些颓废了。吐了一口鲜血又是触目惊醒的。 连阿芙都看不下去了,问了一句。“还需要再给你捉两只亡魂吗?怎变成这幅模样了?” 我本以为依着黎琛的性子,断然会一口答应下来,不过这次摇了摇头。“这是你的阿鼻地狱,亡灵都会登记造册,一两只的没有关系,多了,就麻烦了。” 他也不算恶劣,还知道轻重。 阿芙便坐在黑玉石板上问他,“那魔鬼草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劈头盖脸的质问卫迟做什么?” 这问题,我也挺想知道答案的。 黎琛看了我一眼,又忍不住地一连咳嗽了好久,才十分勉强地开口。 “第一批魔鬼草,是今天晚上完工。我之前同卫迟说了,让她傍晚的时候过来。我便在那里等她到傍晚,她也如约来了,只我没有想到,她趁我不备,竟然袭击我,然后当着我的面,将所有的魔鬼草,尽数给夺走了。” 第四百九十四章 那是嫁祸 “我没有。”赶忙把黎琛的话打断。这么大个黑锅,他就那样地往我身上扣,我可接不住。“我和商榷赶到那里去的时候,已经一片狼藉了。再说了,我如果要魔鬼草,我干嘛救你。不补一刀都是好的。” 黎琛又重重地咳嗽了起来。 他这副模样,我只能放弃了和他的争辩,语气也缓和了些。“我真没有,我们在一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 我受不了被人冤枉,又不能和这幅模样的他理论,所以一时气氛尴尬了些。黎琛吐了口气,在心中琢磨了下,也觉得事情不像是我做的。tqR1 “可是她真的给你长得一模一样,而且不可能是妖兽亡灵,我当时是真感觉到了人的气息,所以才没有怎么防备。” 大抵是为了证明自己妖皇的骨气,他还特意在这句话上加重了语气。“否则依着那东西的本事,怎么可能伤得了我。” 只这,又不重要。 我只是用求助的目光,看了阿芙一眼。“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一点都摸不到头绪呀。” 阿芙没有理会我。 商榷也是一样。他们两都面色凝重,想的问题指定很严重,但和我心里琢磨的,似乎又不一样。 我眨巴眨巴了下眼睛,一会儿看看商榷,一会儿看看阿芙,又把目光落在黎琛的身上,忍不住还是问了句。 “那你伤,严重吗?” 黎琛看了我一眼,也觉得刚才似乎是冤枉我了。毕竟袭击他抢走魔鬼草的事情,我是真做不出来。就脸上稍微带了些歉意,但是嘴上不认错。 就只回答了我的问题。“没有什么大碍吧,修养两日,就能跑能跳了。”嗯,还是一如既往的,痞子模样。 他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 然后,黎琛也不搭理我了,他和他们一样,都在琢磨另外一个问题。 魔鬼草到底落入了谁的手中,这种东西对妖兽亡灵都有极大的裨益,甚至于还能对部分修炼鬼术的人,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所以,觊觎它的人,多了去。 而那些人,大部分都心怀叵测,倘若用魔鬼草做恶,又是在丰都城……这地方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我们在这边一筹莫展的时候,偏偏听到了子若银铃一般的笑声,她把地府当成了自己家,从来不会管规矩不规矩的。 “妈咪,爹地,干妈,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她挥舞着自己的小手跑了过来,还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阿迟,过来,帮我挡挡,别让子若看到我。”黎琛突然压低声音同我说。见我一副不大明白的模样,只能特别无奈地补充了一句。 “要是让她看到我这幅模样,我在她心目中高大的形象,那不就毁了?”黎琛白了我一眼。我也有些无奈。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就不能顾着个重点。 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往他那边靠了靠,帮忙挡了挡。阿芙看了我一眼,也非常顺从地,将另外一边也挡了挡。 她难得,那么配合。 子若是跟着闵良一道进来的。闵良拉着她的手过来,脸色立刻变得非常难看。我们这套把戏,瞒得过子若,但是瞒不过闵良。 他从一开始,就无比认真地,盯着我看。 我也只能稍微回了个。 “子若,我们出去找子契哥哥玩吧。”闵良也反应过来,知道这种时候不能让孩子在。不过已经晚了,因为子若小跑着过来,已经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着躺在床上的黎琛。 委屈得不行地开口。“猫咪叔叔,你怎么了?” 子若和黎琛亲近,之前在乌山的时候便是如此,之后虽然商榷说要离黎琛远些,但是子若也没有听进去。 “只是有些不舒服,过两天就好了。”黎琛有些无奈地看了子若一眼,小丫头一下子就哭了出来,那模样甭提有多可怜了。 她一面哭,一面问我。“那,那猫咪叔叔,会死吗?” “不会。”这个问题,商榷帮忙回答了。然后将子若抱了过来。“子若乖,我们要讨论一些重要的事情,你先出去玩好不好。” 子若摇了摇头,特别认真地看着商榷。“可是爹地,我要留下来照顾猫咪叔叔。那样会不会更乖些呢?” 商榷叹了口气,将子若塞到我的怀里,那意思非常明显,是要我带子若出去的。我只能从他的手中将小丫头接了过来。 不过,商榷的打算我也知道。他是盼望着我带子若出去,也可以消失一段时间,那他可以好好地,就这事情和他们商量下。 他有些事情,并不是很想让我知道,也不想我参与进来。 是出于保护的目的。 我抱着子若不情愿地走了出去,小丫头在我的怀里,也是非常不情愿。就趴在我的身上,委委屈屈地看了我一眼。“妈咪,人家真的很想进去看看猫咪叔叔,他伤得好重,万一死了怎么办?” 她一面说,一面抽泣了下。 我平日虽然总说黎琛性格恶劣,但到底和他接触多了,也把他当了朋友。黎琛受伤,我也很担心。而且这事情或多或少都和我有关。倘若那时候我能够早些去城隍庙,是不是还能帮着搭把手? 心里虽然这样琢磨,但是嘴上万万不能如此开口。就冲子若摇了摇头,“我倒觉得黎琛不会有事情的,你呢,不要太担心。快去和子契玩吧,过些时间我带你们出去玩。” 一面说,一面将子若放在了地上。 小妮子虽然有些不大情愿,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那副模样,甭提让人多可怜了。 但是,我忍住了。 快步走了回去。 我回去的时候,他们差不多已经讨论到一半左右。见得我回来,商榷腾了个位置,让我进他怀里。我哦了一声,还是询问他们刚才说了什么。 商榷这次没有瞒着我,只是脸上表情也有些不大确定。乃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第四百九十五章 另有其人 “我们在想,到底是什么人,劫走了魔鬼草。”黎琛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那么更为重要的事情,就和魔鬼草有关。我皱了皱眉,想起我之前在小巷里遇到的黑影,便把事情的经过同黎琛和阿芙,再说了一遍。 商榷听过了,所以他懒洋洋的,玩弄着我的头发,一点都不走心。我呢,瞪了他一眼,现在讨论正事呢。 “你说的黑影,固然需要注意,但这事情不是他做的。”我才刚刚说完,就收到了来自黎琛的反对意见,他顿了顿,就这事情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和看法。 “袭击我的那人,身上并没有鬼气,而且还刻意佯装成了卫迟的模样。黑影既然可以进入到卫蔚的梦境,就表明他很有本事,他既然有本事,就不会想用障眼法偷袭我了。” 说完之后,见我们都有些不大相信,黎琛只能非常挫败地叹了口气,“好吧,依着我的能耐,他可以轻松收拾,不需要障眼法那套。” 进入梦境,很难吗? 我疑惑地看了商榷一眼,他当初也给我织过一个梦,一个和过去有关的梦境。我记得那时他并无丝毫反常,我还以为织梦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但听黎琛说似乎相当有技术含量? 商榷见我疑惑,于是非常耐心地同我解释道。 “一般来说,心思越单纯的人,那么要进入他的梦境当中,就会越容易。你从来想法简单,要进入你梦里掐个符咒就行,换了卫蔚,那得比登天还难。” 商榷这解释我听明白了,但听完之后不得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为什么总觉得,他刚才语气,是在嫌弃我? “总之,你的意思就是说,那黑影很有本事,所以魔鬼草的事情不是他做的。”现在是说正事的时候,所以我才不理商榷呢。“那么是不是不排除,是他指使手下人做的呢。” “哟,阿迟变聪明了,不错不错。”闵良从刚开始就在旁边听着,在我发表完自己的看法之后,连忙给我点了一个赞。阿芙和商榷,也跟着附和地点了点头。 等等,他刚才那语气,也不像是在夸我的。 就狠狠的,用不爽的目光瞪了他一眼。“可是他为什么偏偏就装成了我的模样呢?” 虽然说我和黎琛走得亲近,但是伪装成阿芙也行呀,再说了,栽种魔鬼草的事情说不定连闵良这个冥王都不知道,他又是从什么地方知道了。 而且知道了不说,还算好了日子,偏偏在魔鬼草刚刚成熟的时候动手,这一切不仅仅是凑巧,而是……统统都给计划好了。 阿芙将手停在自己的唇瓣上,她每每思考的时候,都会做那个动作,算是一个习惯吧。 “装成你的模样,说明他对我们非常了解,甚至于了解清楚我们的一举一动。只是易容这种术法,本来就不算高明,小鬼妖兽会,人也一样。所以倘若单单只是凭借易容,我想那人是谁,又是什么身份,这……这我还真猜不到。” 连阿芙都这样说了。 我们在那边一筹莫展的,可偏偏还有两只不知道轻重厉害的小家伙,横插了进来。乃是子契牵着子若过来了。闵良一向宠着这两个孩子,都快当成自己亲生的了。所以偌大一个地府,都没有鬼差会拦着他两,任由着他们进进出出的。 以前我觉得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现在才真真切切地觉得不大合适。刚打算开口将他们赶出去,就被子若委委屈屈地看了我一眼。小丫头一双眼睛噙满泪水,求我说。“妈咪,子若就在这里呆一会会好不好,子若就想陪着猫咪叔叔。” 这软绵绵的语气,我拿这孩子有什么办法。tqR1 只能抱了她起来,扔在了黎琛的床边。她就乖巧地,往黎琛那边坐,不过大抵想着不能碰到伤口,竟然非常难得地没有求抱抱。 阿芙有些头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们刚刚是在说正事,被这么一搅和,都不知道说到什么地方来了。 只偏偏的,子契皱眉开口。 “猫咪叔叔,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怎么了?”黎琛豁然一下坐了起来,因为动作有些大了,牵动着抽搐了下,又咳嗽了两声。 子契皱着眉,如小大人一般地在回想着什么,稍微迟疑了下,才继续说道。 “我们之前住在钱塘江的时候,不是被一伙人捣乱,把你的宫殿给毁了吗?我那时在那人身上留下了特别的记号,方便以后追踪。恩,就是这种气味。” 子契虽然是孩子的模样,但说得非常认真。 黎琛皱着眉,托着下巴,将刚才子契的推断再说了一遍。“你是说那个袭击钱塘江的家伙,和偷走魔鬼草的,是同一个人?可之前线索明明指向乌山呀,我还以为是卫蔚做的呢。” “如果不是他,还能是冲着我来的?” 黎琛用手指了指自己,虽然子契说得挺认真的,但听上去多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线索指向乌山没有错。”商榷突然开口,“那时候我们尾随而至,的确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可是,不排除在乌山那地界,有人专门针对你。” 这话,说得一本正经的。 不过他很快地又补刀了黎琛一句。“毕竟你这个人行事作风讨厌,有几个仇家什么的,也正常。” 商榷这么一说,刚才还算不错的气氛,瞬间冷了不少,我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也就冲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知道他不喜欢黎琛,但是说话什么的,就不能稍微注意下场合吗? 别的不说,女儿还在这里看着的,而且子若又非常袒护她的猫咪叔叔。尤其还是在这个时候,于是一本正经地开口。“爹地,你再欺负猫咪叔叔,我就不和你玩了。” 商榷对此,只能沉默。 我则有机会,将事情重新说到正轨上,“不过乌山那地方,鬼比人多,妖兽比鬼多。魔鬼草这东西,偏偏他们都能用,倘若一一细查,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而且,说不定还会有所遗漏。” 简单来说,这事情不但不具备任何的操作系数,而且和大海捞针,简直一模一样。 第四百九十六章 可以问卫蔚 第四百九十六章可以问卫蔚 “等等。”我突然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乃是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然后特别严肃地开口。“乌山的事情,我们不知道,但是可以问问卫蔚。说不定还真能从他的口中,得到什么确切的消息。” 提到卫蔚这名字的时候,我看商榷明显地眉头皱了皱。他曾经同我说过,希望我能和乌山那些不高兴的事情一刀两断,我也答应了他,会尝试着放弃。只是偏偏的,有些羁绊就是剪不断,也不是我想不管,就真的可以不管的。 且我这么一说,闵良的脸上还露出了非常为难的表情,这事情倘若按照规矩办,是不能见卫蔚的。而且他上次已经因为子若破例了一次,这次总不能又因为我破例吧。就算彼此关系再好,也不能太随便。毕竟地府又不是我家开的。 果然,闵良说出了自己的为难,“上次子若带着卫蔚那小徒弟到地府,已经求过我一次了,阿迟你也不要让我太难办。这里是地府,又不是你们人间,可以隔三差五来探监的。他既然已经死了,就应该和过去一刀两断,你还活着,不能见死人。” 闵良的拒绝,让我有些挫败。 但是下一瞬,阿芙摸了皮鞭出来,狠狠地往闵良身旁一抽,“我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是知道魔鬼草的下落重要,还是地狱的这些个破规矩重要?你就让阿迟见见,身上会少肉么?我就怕那心怀叵测的家伙得了魔鬼草,把人间搅和得不太平,到时候地府会添多少冤魂?” 阿芙这出手呀,看得我和商榷都是一愣一愣的。果然是女王大人,分分钟闵良就是冥王也得服气……闵良也特别无奈地看了阿芙一眼,“阿芙,话不是这样说的,而且你不能每次都拆我的台,就不能稍微……” 他思忖了下,怎么再保留自己冥王尊严的同时,还……能够安抚女王大人暴躁的情绪。 “还稍微个什么,快安排卫迟见卫蔚呀,你不放心,让……让商榷一起陪着。” 阿芙一面说,一面上下环顾了下,似乎也在选取谁比较合适,然后目光就落在了商榷的身上。就算她不说,某人不放心我,还不是要跟着一道去的。 她这,就算是顺道安排了。 商榷从善如流,接受了阿芙的安排,已经懒懒地将身子站了起来。我就在他跟前,这一起身,我毫无疑问地,进了他怀里。 虚靠着,但也非常踏实。 闵良是拿阿芙没有办法,只能将手微微摊开。 “行吧。”闵良谈了怄气,只能将一大串钥匙拿了出来,然后从中选了一把,递到我的手上。顺带着还叮嘱了一句。“虽然卫蔚现在每日都得服重刑,受了伤大不如前,但是到底是恶鬼,你躲着些,知道吗?” 我冲着闵良点头,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卫蔚做人的时候,生人勿进,没有想到做了鬼还是一样。 大概是人活着是什么模样,呢么纵然是死了,也和活着的时候差不多吧。 “3241号,不要走错了。”闵良又叮嘱了一句,大概是想着还要再关照地表示一下,只没有料到被阿芙狠狠地埋汰了一句。“啰嗦。” 他就只能安静了下来。 商榷和我十指相扣,沿着长长的走廊往外,大抵是怕我们找不到路,所以还有个小鬼在前面领着,我看他带着我们过了阿鼻地狱,入了第十殿。 说来这第十殿,乃是往生之殿,和其他九殿相同,但凡是服刑结束,便会来到这个地方,重新投胎,有的入人界入口,有的入畜生界入口。 至于小鬼,把我们带到了阿修罗界。 这里,便是关押恶鬼的地方。和第九殿不同,这里的恶鬼乃是最大奸大恶的,只能归于冥王亲自看管,为了防止他们被彼此之间的怨气侵扰,所以独门独座,每只厉鬼都可以分得一个单独的房间。tqR1 听着会觉得他们管理挺人性化的,可是事实上,单独收押的厉鬼,没有一只好过。 否则那些聪明之人,也不会劝着世人多做善事,切勿为恶。 卫蔚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走廊阴森森的,而且湿气极重。商榷跟在我的身后,皱着眉头,不住地打量周遭环境。然后他同我说了一句。“你反正听力不错,我进去问他便是了,你在这里等着吧。” 都走到了这里,他才说这话,我眨了眨眼睛,表示非常奇怪。 他又继续同我说,“你之前说过,秦越用同心咒下了地府,回来之后就发高烧生病了是吧?”我想着不要和他有秘密,所以事无巨细,都同商榷汇报了。而他,每每虽然听得不耐烦,但却一一都给记下了。 “那,和你不让我进去,有关系?” 这两件事情应该没有什么联系吧。我还在琢磨的时候,就听到商榷说,“这地方阴气重,指不定藏了多少只小鬼,你本身又是个纯阴的属性,倘若真进去了再出来,就不是发个高烧那么简单了。被膏肓鬼盯上了,怎么办?” 商榷说的膏肓鬼,乃是一种非常厉害的小鬼,且肉眼是看不到的,不但人看不到,而且这种小鬼连自己的同类都不会放过。 有个成语叫做病入膏肓,说得就是这种小鬼。一旦进去了,问题也就严重了。 商榷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如炬地盯着我看,我便知道他是很认真地要求我。就往下咬住自己的唇瓣,冲着他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在外面等着你,只你等会说话大声些。别想着重要的问题就小声说,不想让我知道。” 他点了点头,我说的话,他算是记下了。 见得商榷答应了下来,我虽然微微有些放心了,但是忍不住地还是补充了句。“那你进去了,可记得要早些回来。在这里,我……我挺害怕的。” 一面说,一面陪着小心地看了商榷一眼。后来据商榷回忆,我那模样甭提有多可怜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世上魔鬼草 这走廊不但阴气重,而且四周都是厉鬼,有不少刚刚受刑的,还在一个劲儿地嚎叫着,那声音甭提有多渗人了。且走廊空旷还有回声,我听着,身子忍不住地,又颤抖了下。 这么一说,倒是被商榷忍不住地埋汰了一句。 然后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尖,“你呀,就这么一点出息。到现在还怕鬼?知道了,我早些回来就是了。”他嫌弃地看了我一眼,不过话语里满满宠溺。 目送商榷朝着最里面的那间房间走去,其实我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谁知道等会商榷进去,卫蔚会不会对他做些什么,我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皮鞭拿了出来,握在手上。竖着耳朵,听商榷和卫蔚即将展开的对话。 商榷进了里面,稍微停顿了下,里面才响起了他和卫蔚的对话。先开口的是卫蔚,伴随着一声冷笑。他做了鬼之后,声音比之前沙哑了些,不过我推测应该是受刑的时候,忍不住哭天抢地嚎叫,把嗓子给弄哑了。 “丰都城的鬼君商榷,可真是好久没有见面了。”虽然声音沙哑,但是开口还是和以前一样,带着满满的威严。我咬了咬唇,庆幸商榷刚才没有让我进去,不然卫蔚那副模样让我怎么面对…… 却是突然想到,商榷不让我进去,说不定就是出于这样的考量。也是出于对我的保护。 “是呀,是呀。”商榷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慵懒随性,但是我了解他,所以听出了淡淡的危险。他没有和卫蔚寒暄,乃是直接单刀直入,问他。“钱塘江袭击黎琛的事情,是你做的吧。”tqR1 这问题来得好陡,我都怕卫蔚不会回答。 但是,他很是平静地,给出了答案。“袭击钱塘江?你觉得我会对那种事情有兴趣吗?倘若我真去了,他还能带着鬼胎活着离开?”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就算是反驳了? 其实当时的线索,的确只是指向了乌山。我们一心想着乌山上有看不惯鬼胎、恨不得它们统统从这世上消失的卫蔚,那么袭击钱塘江的事情,就算不是他做的,也定然是他指使的。现在回想,倒是有些先入为主了。 说不定,还真是冲着黎琛来的。 至于牵扯到子若和子契,或许只是因为那个时间太凑巧了吧。 然后,商榷顿了顿,又继续往下问。“那,你那日见了秦越,你和他说了什么?” 这问题,倒是在我的想象之外。不过大抵想了想,秦越能和卫蔚说的,应该无外乎只有两点。 第一点是为他那时候背弃师门道歉,因为他是可以将卫蔚引为师傅,但见他无恶不作之后,到底迈不过自己的良心,选择了策反。这事情虽然无可厚非,但对卫蔚而言,的确是亏欠。 至于第二点,应该是希望卫蔚到了地府,就放下在人间的执念,好好服刑。虽然注定不能投胎为人,但总算能够减少罪行,让心里好过些。 除此之外,我是想不出还有什么来了。 只偏偏的,卫蔚那边出现了长长久久的沉默。……这不应该呀,这个问题又不是很难回答,卫蔚在那里迟疑做什么? 我犹豫了下,刚打算过去看看的时候,他那低沉沙哑的声音总算是重新响了起来。 然后他对商榷说。 “他能对我说什么?无外乎是一些徒弟教训师傅的话,我是真没有想到,他平日里本分,竟然也会做那样的事情。”说完后,还伴随一声轻蔑的冷哼。然后我便知道刚才卫蔚为什么会沉默了。 他一向把自己引为权威,尤其在秦越的面前,更是树立一个师尊的高大形象。现在这形象一夜之间坍圮了,他又把秦越的那些关切以为是教训,所以才会在开口的时候稍微有些犹豫。 于这,我算是明白了。 “那你当初,帮着黎琛在丰都城种植魔鬼草,只是为了钱吗?而且这天下之大,为什么偏偏是丰都?还是说,你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觊觎丰都的百汇口了?”商榷顿了顿,继续往下问。 这问题,也挺关键的。 从这些问题上,就可以感受到商榷是真的在很认真质问卫蔚,并不是打算敷衍了我,盼着等到时候方便了,他在单独问卫蔚。感念于他愿意和我分享秘密,心中不由得一甜。但想到卫蔚的居心,又担心不已。 “我那时已经知道。虽然说是为了钱,但栽种出来,我分食一勺,也可以吧。”卫蔚说得,挺简单的。也很坦然,并没有丝毫遮掩。 而后商榷还问了些问题,才从里面退了出来。 我注意到他脸上表情非常严肃,我也好不到哪里去。除掉严肃之外,还有沉重。 我们问了卫蔚,卫蔚也尽数回答了,但是不代表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就都弄清楚了。闷不做声地回了阿鼻地狱,进了阿芙的办公室。所有人都目光如炬地盯着我两,等着我们的答案。 我微微地叹了口气,目光在众人的面前停留了下,最后落在了黎琛的身上。“卫蔚说了,世上的百汇口,不只是丰都一处,想要入侵地府的狂徒,不只他一人。而用亡灵贿赂妖皇行,用魔鬼草也是一样。” 话音刚刚落在地上,我便见黎琛跌跌撞撞的,竟然站了起来。“不行,我要回钱塘江一趟。” 阿芙拉他坐下。“你现在就是回去,又能有什么用呢?” 黎琛无奈得躺了回去,子若在一旁轻轻得抚摸着黎琛的脊背,语气也是软软糯糯的,“猫咪叔叔,不着急,子若陪着你。” 听得一旁的商榷和子契两个都皱上了眉头,这么一看,还真是一模一样。 “这些人既然是冲着我来,那我回到钱塘江,他们自然会随行。我总是可以揪出那背后之人。”黎琛收起了惯常的痞性,这句话倒是说得无比认真。 “可你这幅模样回去,是打算送死吗?就算那人真没有什么本事,但应付你够了。”商榷只幽幽地说了一句。 我注意到猫咪的脸色更不好了,但幸好耐着性子,没有发作出来。 第四百九十八章 潭水要去 “好了,都散了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阿芙手中的皮鞭一挥,闵良直接说道,“我想起我还有公务没有处理,我就先走了。” 闵良刚走,子若就在背后大喊,“冥王叔叔,子若会想你的,你要来看子若哦。” 说着还不忘对着冥王努了努嘴,示意了一下自己身边的阿芙。闵良露出了一个意会的笑容来,却听到阿芙手中的皮鞭呼呼做响。 “要不然,潭水我们不去了吧。”看到这个场景,我只能怯生生得开口说道,“如今魔鬼草的事情,幕后之人毫无头绪,如果我和商榷现在去潭水的话……”我将目光落在了黎琛的身上。 黎琛的身子到底还是虚弱,只闷哼了一声。 阿芙微微皱了皱眉头,却说道,“潭水必须要去。”我扯了扯商榷的袖子,毕竟吧,敢跟阿芙顶嘴的人也就是商榷了。 可商榷一开口我就有些后悔了,他是敢顶撞阿芙,但是他从来都不会想想自己顶撞了要如何收场,因为他说。 “你就不怕那人来掀了你这第九殿?” “他敢!”阿芙手中的皮鞭一抖,“如今秦卫对面的入口已经被封锁了,便只剩下壁画一处。”随后,阿芙将目光落在了黎琛的身上,“还是说,你认为我跟着病猫一样?” 听得这话,我连忙拉着商榷一道,从善如流地摇了摇头。 “所以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们一家四口去潭水,让老娘清静清静。这里的事情我会看着办的。”阿芙霸气得开了口,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反驳了。 “可是……”我还想说什么,却听到阿芙直接说,“既然许诺在先,便不可食言。人鬼皆如此。” 既然阿芙都这么说,我便也不好再说什么,直接朝着商榷看去。 商榷点了点头,对阿芙刚才的话表示了顺从。 “行了,走吧!别在我这里呆着了,我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阿芙只冷哼了一声,随后挥了挥手。 我牵着子契,商榷准备去抱子若的时候,子若就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商榷,一只手护着黎琛,“爹地、妈咪、干妈,我可以留下来照顾猫咪叔叔么?他好可怜的”tqR1 子若跟黎琛关系一向好,我倒也理解。 可商榷的脸色就十分难看了,“子若,我们要去你妈咪的老家,你不想去么?”商榷循循善诱。 子若微微嘟着嘴,“子若想去,可我也想照顾猫咪叔叔,怎么办?” 而偏偏黎琛还火上浇油地咳嗽了两声,特别委屈地同子若说,“没关系,反正我孤家寡人,就算真灰飞烟灭了,也没有人心疼。” 他一面说,一面还狡黠地冲着我笑了笑。 他……他这可怜装的。 我气得当时就打算皮鞭伺候了,可偏偏子若非常受用,乃是特别乖巧地点了点头。“猫咪叔叔,你不要乱说话,子若一定会陪着你的。” 她一面说,一面用手拉着床板,那意思非常明显了,无论如何她都要留下,不和我们去潭水了。 再看黎琛那副得逞之后的小人模样,我气得都要挥鞭子了。没有办法,只能把子若留了下来,我带着商榷和子契一大一小两面瘫出门。 顺道着,还得安抚一下商榷的脾气,他总说女儿跟了别人。 从丰都到潭水,先要坐车去重庆,再从重庆飞机到湘西,随后再坐火车。 子契一路上都还算是带了笑容的,我想了想,从他们两个出生之后便没有好好的陪伴过她们。 自小我便未曾见过母亲,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一个母亲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可子契和子若也未曾让我操心过。 “哇,这孩子好可爱啊。” “这眼睛太漂亮了,太萌了。” 这一路上我和商榷听到最多的话就是这个了,子契反正一路都是高冷脸,不管面对谁都是冰山脸不说话。 子契的性子一贯如此,我本以为那些人至少会收敛一些,却没想到冰山脸的子契让她们的兴致更高。 一路上都有无数人在拼着要子契笑。 商榷也是一脸恶趣味得看着这一切,完全不去理会那些人对子契的逗弄。不过他真兜不住的时候,会找个角落笑笑。于此,我更肯定了,他和商榷简直一模一样。 到了潭水之后,徐镇长就已经守在了镇子口,看到商榷的时候目光之中明显闪过了一丝诧异,尤其是再看到了缩小版的子契时,徐镇长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 “阿迟,这是?” 徐镇长直接朝着我问道。 商榷一把将我搂入怀中,另外一只手牵着子契,随后对着徐镇长说道,“阿迟的丈夫,明媒正娶。徐镇长好!” 偏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他还不忘将目光落在了徐镇长身后站着的年轻人身上。我约摸记得徐镇长之前给我提过,他有一个还在大学毕业留校的侄子,还说有机会介绍给我认识,如今看来,这便是他那个侄子了。 只是气氛为什么陡然变得尴尬了起来? 尤其是一低头就看到了子契那张脸上露出了商榷一样警惕的眼神,我忍不住在心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徐镇长直接将我们接到了镇上最大的酒店里,但是刚刚进去之后徐镇长就开了口,“大家不要客气,这是我自己掏的腰包。” 惹得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徐镇长却趁着商榷不注意直接将我拉到了一旁,“阿迟,你真的结婚了?” 我朝着商榷看了看,忍不住嘴角就溢出一个笑容来,“是呀,两个孩子,龙凤胎,女儿留在了丰都。” “唉……我就说你这么好的女孩儿怎么可能没有男朋友呢!”徐镇长朝着自己的侄儿看了一眼,随后压低了声音说道,“只我侄儿没有那个福气了。” 我只有对着徐镇长呵呵得笑。 只我刚刚到商榷身边,就见证了商榷是如何用智商碾压徐镇长的侄子的。 商榷出现之后,众人都围绕到了商榷的身边,一边逗弄着子契,一边问着商榷一些学校重建需要注意的问题。 第四百九十九章 小惩大诫 其实这些东西,在与到商榷之前,我是不大会相信的。和那时的我保持相同观点的,还有徐镇长的侄子,徐波。 商榷在说风水布局大有讲究的时候,他就不冷不淡地插嘴了句。“不过是些,封建迷信了。” 说完,他目光朝着我看来,我只是瞄了一眼他,就自顾自地坐在了商榷的腿上,才不管徐波呢。 我又不给他计较。 他一只手搂着我,但是还不忘把玩着我的头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没有接徐波的茬,只低头问我,“徐镇长给你说什么了?” 他唇角划过我的耳垂,惹得我忍不住低呼了一声,那徐波直接闷哼了一声,继而推了推自己鼻子上的眼镜,“哼……倒是没话说了吧?像你们这种打着封建迷信的幌子来欺骗老百姓的人,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小妖精,你还真是会给我惹事儿。”商榷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我忍不住朝着他翻了一个白眼,这事儿怪我咯? “那当初你为何要离开家乡,不用你的科学道理解决这件事情呢?”商榷直接幽幽得朝着徐波看去,他目光深凝,只盯着徐波。 徐镇长急忙去拉徐波,“你个臭小子,你在说什么?若不是卫迟小姐,不知道这件事情要闹到什么时候呢?你不懂,就给我下去。” 徐镇长约摸也觉得徐波有些过分,直接朝着徐波吼道,那徐波如何甘心?直接甩开了徐镇长的钳制,只低喝了一声,“就是因为你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潭水镇才会变成今日这般落后的景象。” “我倒不觉得,我觉得正是因为你们这些只顾着自己前程,却无一人愿意回到家乡来建设的年轻人,潭水镇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商榷直接朝着徐波看去,“你看不起传统,更认为这是迷信,然而解决这件事情的正是迷信。” 徐镇长一边朝着商榷赔不是,一边对着徐波呵斥道,“还不快给卫小姐和商先生道歉?” 徐镇长对我的称呼已经从阿迟变成了卫小姐,我也知道他定然是觉得歉疚,原本是想着撮合一下,却没有想到竟然演变成了这样的结局。 “那你倒是告诉我,鬼到底长得什么样子?他又为何要害人?害人的原理是什么?”徐波直接朝着商榷质问道,“若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今日便报警抓你,因为你传播邪教。” 徐波的话让徐镇长直接怒吼了一声,“徐波,不许再说了。若不是卫迟小姐,你以为你还能安全得从学校里走出来?” 徐镇长朝着我歉意得笑了笑,我却是无所谓得摆了摆手,这世间各自信仰不同,我不会强求徐波与我一样。 有些事情,无知是幸福。 “哼……”徐波冷哼了一声,到底还是在徐镇长的冷喝之下坐在了位置上,但是因为这件事情之后,众人的脸上都有些尴尬。 倒是商榷和子契两个都镇定自若,倒是显得我不够大气了。 其实我很想告诉徐波,坐你对面的这只就是千年厉鬼,是咱们的老祖宗,甚至有些恶趣味的想,如果他看到了商榷的本来面目会怎样。 不过这恶趣味的还真不是我一个。 只后来我们要离开潭水的时候,商榷说他要一个人去个地方,只回来之后,徐镇长就给我打电话说徐波遇了鬼,被吓着了。 那时候我朝商榷看,商榷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一晚上,商榷就一直在给我夹菜,那对面的徐波也是愤恨着一张脸。 幸而这种气氛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约摸过了十多分钟,饭店里又来了一位熟人。却是之前那个老校长的儿子。 “阿迟,你不会介意吧?”这顿饭是我的接风宴,徐镇长直接朝着我问道。 我摇了摇头,但是商榷的目光却一直落在来人的身上,连子契也是这般。 我也发现了,这人与上次相比,却少了几分傻劲儿,多了几分清明。至少进来之后对着众人都一一打了招呼,这才坐在了位置上,偏着头看了看我,随后朝着我和商榷露出了一抹善意的笑容来。 徐镇长也不知道是如何跟他介绍我们的,只见他起身之后直接对着我鞠了鞠躬,嘴里直念叨着谢谢。 我急忙摆手,商榷伸手扶起了他,而惹得对面的徐波又是一阵冷嘲热讽。 商榷和我都没有放在心上。tqR1 总不能因为狗咬了你一口,你便要咬回去吧? 徐镇长也是满脸无奈,直接对着我说了无数次的对不起,我也只是摆了摆手表示不放在心上,商榷倒好,直接无视了徐波的表现,直接专心得给我夹菜。 幸而这么久以来,我的脸皮已经足够厚了,否则一时间我还真的承受不来这么多注目。 “徐镇长,我看他似乎好了不少?”我朝着徐镇长问道,却还是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徐镇长先是叹了一口气,这才说道,“幸得上天垂帘,老校长那么好的人,如今也算是对他有所交代了。” 我看得出来,徐镇长是发自内心的关切。 只我皱了皱眉,那小鬼缠了他二三十年了,怎么可能说散就散了呢?再者说了,就算要散去,也应该还是一副心智不全的模样。病去如抽丝,哪能这么快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但是吧,我又看不出什么奇怪来。 第五百章 若有鬼气 这接风宴还算满意,如果忽略徐波那随时冒出来的冷嘲热讽的话。 饭后,拒绝了徐镇长的好意说要送我们去宾馆,商榷一只手搂着我,一只手牵着子契,我们一家三口就在潭水镇上散步了起来。 我想,若是子若在的话,便是圆满了。 潭水镇不大,上次的事情之后,人们也陆陆续续开始朝着前镇搬了回去,倒也并不显得冷清。 我和商榷带着子契去了之前的那个学校,化骨鬼被除掉之后,学校恢复了一派清明,虽然偶尔也会有一两个孤魂野鬼飘荡过去,但是再也没有了之前鬼哭的声音了。 “子契,我告诉你,当初你爹地就是这样躺在这里,差点儿被百鬼给吞了。”我一边牵着子契的手,一边忍不住吐槽起商榷来。 子契只是瘪了瘪自己的嘴巴,紧接着说了一句,“真弱。” 被自家儿子这样说,即便是商榷也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嘴角微微抽了抽,“我那个时候还不是因为担心你。那化骨鬼即便是我都得小心应付,谁让你要自作主张?” 我嘿嘿一笑,却跑到了商榷的怀里蹭了蹭,“嘿嘿……那我还不是将它收了?” 这个值得高兴的时候,子契只是淡淡得飘来了一句,“出息。”随后就走到了一边,对我和商榷两个的恩爱选择性忽视。 我对着商榷努了努嘴,示意这就是他的好儿子。tqR1 商榷对着我翻了一个白眼,却将我抱得紧了一些,压低声音说道,“以后不要再给我招惹一些花花草草了。” 我知道商榷是在说徐波,晚饭最后那徐波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有搭对,非得要给商榷敬酒,之前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商榷的酒量这般好,那徐波已经烂醉如泥了,他却还搂着我吃醋。 只能将他的手拍打了下来。“我真盼望着这边的事情可以早些结束,魔鬼草的事情,好麻烦。” 不关魔鬼草下落不明,子若还跟在黎琛身边……对此,我相当担心,估计商榷也是如此吧。 依着黎琛的性子,只怕在地府休养不到两日就会出去蹦跶,那时候子若肯定会陪在他的身边。而从目前所得知的消息来看,那人是冲着黎琛去的。相对于魔鬼草,我更加担心子若。 我摇了摇商榷的胳臂,“好啦,好啦……阿芙不是说过么?那里的事情她会搞定,再说了,还有闵良呢。” 商榷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只揉了揉我的发丝,“魔鬼草那东西若是落在了坏人的手中,远比我们想象得要严重。” 被商榷这么一带,我便也忍不住担心起来,想着潭水的事情一完就立即回丰都。 从学校回去的时候,我又遇到了之前宾馆的老板娘,看到子契自然是逗了一番,却还是送了不少的东西。 “我们都知道了,若不是卫小姐的话,镇子还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呢。现在的年轻人,不懂……来来来,卫小姐,收下。” 有路上我抱着的东西越来越多,子契被人逗久了,难免露出了不开心的样子来。 这种情况下,我就只有拉着商榷和子若赶紧朝着宾馆而去。 在子契的要求下,徐镇长给我们开了两间房,子契十分乖巧得就到了另外一间房,其实我更愿意理解他眼中的那种情绪叫做不屑。 商榷喝了酒,身上有一股酒的醇香。他回到宾馆之后就赖赖得拉着我,直接躺在床上,只转过头呆呆得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肉麻,正要开口说点儿什么,却发现商榷竟然睡着了。 被商榷气得不行,直接推了推他,他即便在睡梦之中却依旧牵着我的手,被我推了推之后只低喃了一句,“阿迟。” 这话就让我鼻尖有些酸酸的,直接在商榷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也睡了过去。 本以为能一觉到天亮,却没有想到半夜竟然被尿意憋醒了。 忍不住皱了皱眉,想着应该是夜晚喝了一点儿酒的缘故,看了看商榷,依旧在沉睡。我便悄悄起了身。 只是刚刚解决完生理上的需求,我便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哭声。 话说在宾馆里住宿,半夜听到小鬼哭本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而稀奇的是,这哭声若有若无,如泣如诉。 我心中忍不住一紧,主要是之前在丰都的时候厕鬼留给我的心理阴影依旧在。 我在洗手间里四处看了看,确认并没有厕鬼之后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可那声音却依旧萦绕在我的耳边。 我在进宾馆之前,我就四下看过,没有发现小鬼的身影。可如今这鬼泣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我直接打开门走了出去,这宾馆便也是一条道走到底,两边都是房间。我和商榷的房间在走廊中间,我便顺着那鬼哭声开始朝着走廊的尽头走去。 越走,我便越发觉得那声音大了一些。 走廊尽头是一间公共洗手间,未曾分男女,只有两个隔间。为了避免误会,我先敲了敲门。 没有任何回响,我心中一动,急忙打开了两个隔间,一无所有。 没有人,更没有鬼。 就连鬼气都没有! 而刚刚还萦绕在耳边的鬼哭声也消失了。我一转身直接朝着身后看去,可此时走廊上只有一盏昏暗的灯,幽幽得闪着光芒。 并无任何鬼影。 可回应我的,仍旧是一片空寂。甚至于整个楼道空旷得厉害,我这么一说话,竟然隐隐有了回声。这大晚上听到自己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冷不丁得出了身冷汗。 我知道自己没有出息,但那感觉,甭提有多酸爽了。 见仍旧没有东西回应我,也只能浅浅地出了口气,做完一个深呼吸后,“那……那既然没有什么的,我就先回去了。有事情,有事情我们白天再说。” 壮着胆子地琢磨,一边想着是不是可以撤退了…… 只偏偏,突然有一道亮光折射而来,就那么直挺挺的,进了我的眼睛!光线亮度极大,让我都没有办法睁开眼睛! 当即就坐在了地上。 …… 第五百零一章 这地界是不是风水不好? 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一楼大厅了,商榷和子契都被我的动静惊醒,此刻正用嫌弃的目光盯着我。父子两都一副对我爱答不理的模样,商榷之前就一贯觉得我丢人,没有想到现在发展到连子契都这么认为。 而刚才那道亮光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在用一种非常无辜地眼神看着我。 老板娘冲着我,非常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小师傅,这您不能怪我呀,我是听到上面有动静,就拿着手电筒上来看了。我也没有想到那站在走廊上的人竟然是你,这就是个误会。还好你并没有怎么样,不然我这心里该有多过意不去呀。” 老板娘一边说,一边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大抵我刚才也把她吓坏了,所以还埋怨了句。“小师傅,你是不知道,这人吓人,真的会吓死人的。” 然后,被我狠狠地瞪了一眼。 感情她知道?她知道还用手电筒吓唬我?这魂都快给吓没有了。 老板娘安抚完了之后,就说先去休息了,也让我们一家三口上楼去,明天就是给学校剪彩的日子,徐镇长对这事情特别上心,已经邀请了好多社会的名流参加。也是指名点姓地希望,我到时候一定要动手剪彩。 虽然,我分分钟都觉得他那是抬举我了,但是不能推辞,又只能非常不情愿地答应了下来。 等到老板娘一走,大厅里的气氛又往下降了好几度,子契之前许是想着有外人在,不能不给我面子,所以暂且都给忍了下来,不过现在他就不用忍了。因为他起身,冲着我摇了摇头。 “妈咪,你今晚好丢人。就算真遇到鬼,也不用那么害怕吧。”他说完之后,就头也不回地上楼了。我瞬间觉得,我在他心中本来就不甚高大的形象,现在又坍圮了许多。 商榷一双目光也落在我的身上,有关切也有无奈。 我因为被子契嫌弃了,心里觉得不舒服,就盼着商榷可以稍微安抚我些。他叹了口气,将我捉了过来。为了避免被他数落,我决定先发制人。于是非常可怜地冲着商榷开口。“商榷,你看儿子刚才嫌弃我。” 说得,甭提有多委屈了。 他呢,就忍俊不禁地冲着我,笑了笑。抬手刮了刮我的鼻子,“你呢,也就别在我这里打儿子的小报告了。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也嫌弃你?” 偏巧他这句话,还说得那么一本正经。tqR1 我盯着商榷,将他从头到尾地打量了个,发现……嫌弃我的事情他是指定可以做得出来的,而且嫌弃我,定然比子契来得更为厉害。还在踌躇的时候,就被他蹭了口。然后吐槽了一句。 “你呀,也算是见过世面,见过那么多的亡灵鬼怪,这么害怕呢?而且你现在本事大了,要怕也应该他们怕你呀。” 商榷对此,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也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人怕鬼乃是天性,跟厉害不厉害,关系不大。这么说吧,本事再大的医生,都会有生病的时候;本事再大的屠夫,也都有砍到手的时候。捉鬼的道士,冷不丁地被鬼吓吓,分明就很正常。 只偏偏的,我又听到一阵阴风响起。 特别没有出息的,进了商榷的怀中。然后就等着又被他嫌弃一番。只这次我似乎错了,因为…… 商榷并没有嫌弃我,他只是沉闷着,伴随着我刚才的目光,也看向了窗子的外面。轻轻推了推我,“阿迟,我们过去看看呗。” 啊? 我从他怀里将头抬起,是没有预料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怔愣着,一时也不知道应该点头还是应该摇头。 他呢,就以为我真的被刚才的变故吓破了胆子,故而更为嫌弃地看了我一眼,“阿迟,你不是吧,你这是跟着我出去,也会害怕吗?”听商榷这么一说,我才是反应过来,立刻就从他的怀里跳了出来。 “你那是什么话,就算你让我一个人出去,我也不会害怕的。”不算放狠话,应该挺走心的。 商榷也不拆穿我,因为天气转凉了,他给我披了一件外套,才带着我出门。我一面感慨他真细致,一面寻思着安全起见,还是将自己的鞭子拿了出来,握在手上。准备妥当,他带我出门。 潭水这地方,因为地势的关系,夜晚常常会起风,尤其是在这深秋初冬的时节,更是如此。其实这只是非常正常的天气变化,只可惜镇上一只发生奇奇怪怪的灵异事件,又被一只化骨鬼挟持了学校,在里面为非作歹。所以当地的村民,也把这本来寻常的刮风,看做了不祥。 不过,我们刚刚察觉到的风,的确是奇怪了些。 因为,伴随着的,还有淡淡的鬼气。 我们循着鬼气追踪,一路上兜兜转转,最后竟然停在了距离旅店约莫五分钟路程的学校跟前。因为明天剪彩,只是准备开学,真正的招生和开校,都得等到来年春季。 不过学校的大门,此刻正朝外打开着,如同一道张开的血盆大口一般。 我算风水的本事,只能算是一般,乃是认识商榷之后,学了个皮毛。于是我压低声音问他,“该不会是这次又算错了风水,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倘若真是这样的话,我一定要替徐太虚默哀。他还真是倒霉,一桩事情刚刚结束,这里又惹了一桩 商榷微微往上眯了眯眼睛,我让他算风水之后,他就是这样一幅慵懒随性的模样,有些看不下去了,轻轻踹了他一脚。他也没有闪开,只是趁机就把我拉进了他的怀里,顺带着窃玉偷香了一口。 他一贯没有个正经模样,这我也知道。但是就不能先做了正事吗?于是往外推了他一把,我皱着眉头问他。“你快说,这地方风水是不是有问题?” 商榷虽然面色平静,一贯慵懒,但是模样比之前已经认真了不少,一只手在那里掐呀掐的,我也看不明白。须臾之后,他恢复之前那副慵懒无骨的模样,软绵绵地往我身上一靠。 第五百零二章 我只是来烧纸的 “这地方风水能有什么问题,你觉得出了化骨鬼的事情之后,徐太虚还会不重视,还没有请人好好给算算?再说了,老张头,人家老张头那也是有真本事。” 我哦了一声,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商榷说得也的确让人信服,但是他能不能好好地和我说,不要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嫌弃满满的模样,分明再说,我很没有见识,尤其没有见识。 虽然,的确如此。 “那既然这里风水没有问题,刚才为什么风里会带着鬼气?”不跟商榷一般计较,我想着快些处理正事的好。他呢,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将眼睛眯成一条缝隙,指了指正前方的大门。“阿迟倘若真想知道的话,我陪你进去看看呗。” 话音刚刚落在地上,就被他整个人的,往肩上一扛,带着我进了校门。 我被他弄得甭提有多尴尬,乃是一面挣扎,一面抗议,挥舞着手落在他的肩上。“商榷,你就不能放我下来吗?我们好好地调查,不行?” 再说了,他要对我动手我没有意见,但是为什么不是公主抱,而是用扛的呢?他平素也不像那么不解风情,现在想想,倒是有好几许是故意的。不过所幸这次抗议有效,商榷将我放了下来。 然后,指了指操场的另外一边,压低声音同我说。“鬼气,在那地方。” 我点了点头,拿着皮鞭,被商榷牵着,慢慢地朝着里面走去,最后我们的脚步,停在了操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有人,再烧纸钱? 那人我也认识,之前在酒席上见过,徐镇长还专门介绍了个,就是那个老校长的傻儿子,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傻了,而且我隐约记得,他叫徐牧……他在烧纸钱的时候,身边就站着几个小鬼,一脸殷切地看着他,眼睛死死地盯在纸钱上。 那是,烧给他们的纸钱? 纸钱这种东西,是活人烧给死人,作为在阴间购房买车或是其他花销的货币,之前也见商榷用过那么一次两次。但是烧纸钱的时候,是有个注意事项的。 一般家里的长辈烧纸钱会叫先人的名字,然后一边烧钱,一边叮嘱他们一定要记得拿钱,切勿忘记了。但是倘若不叫先祖名字的,那么烧的钱见者有份,路上的小鬼都会来哄抢,谁抢到了就是谁的。 徐牧并没有念出那人的名字,所以眼前这纸钱,乃是谁抢到了,就是谁的。 所以之后的那几个小鬼,才是满满虎视眈眈地,看着徐牧。他看不见,许是不知道,身后的几只小鬼都要打起来了! 商榷有些无奈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同我说,“所以刚才我们感觉到的鬼气,就是来自他们的。至于为什么只是浅淡的一缕,那是因为他们不成气候……”商榷一面说,一面不住地摇头,甭提有多嫌弃了。 我也叹了口气。 只这动静大了些,就把徐牧给惊动了。他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来,正对着我一双眼考究的目光。只能陪着小心地开口。“你们,怎么过来了?” 一面说,一面将身子站了起来。 他不烧纸钱了,身后的小鬼们可不答应,当着商榷的面,就敢往徐牧身子里装,仿佛打算鬼上身,然后再驱使他把给他们的钱烧了。可是那些小鬼实在是太不成气候了,竟然屡屡被撞了出来。 徐牧这身子,之前就被小鬼附身过。按照常理来说,的确是非常适合附身的体质。我也没有想太多,只觉得这群小鬼当着我的面都可以那么放肆,还真是胆子太大。于是用鞭子扔了扔。 没有打向小鬼,至多只是给它们一个警告。 小鬼们被我这么一吓唬,立刻做了鸟兽散,倒是非常识时务的小鬼,知道什么时候惹得起,什么时候惹不起。 “卫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我刚才的动作,徐牧当然看得一清二楚。处理完学校的事情之后,整个潭水老老少少,都知道我是会捉鬼的道人,尊敬之余的同时,也都知道我又两把刷子。 我只能冲着他笑了笑。 “没事,只是你在这里烧纸钱,让附近的小鬼发现,你又没有说个名字烧给谁,它们就想着分食一勺。”我说得轻描淡写,就是希望不要吓到了徐牧,毕竟他这种普通人,心理素质应该欠佳。 但是徐牧,只是冲着我,点了点头。tqR1 “卫小姐,我是特意没有念出名字来的。”他叹了口气,“后来的事情,我听徐镇长说了,真没有想到学校里面藏了一只那么厉害的鬼。这些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它的关系,无辜死去成为亡魂。” “所以,你是基于这个,才在这里烧纸钱的?”我算是明白了。不过他也没有说错,留在这个地方,都是可怜的小鬼。而且,在很长一段时间,还被化骨鬼控制住,不能离开学校,去地府投胎。 徐牧点了点头。虽然觉得自己是应该怎么做,但是又怕觉得不妥帖,所以冲着我摇了摇头,带着试探性地问。“卫小姐,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没有。”我赶忙冲着他摆了摆手,其实也不是不妥,因为今天倘若不是我们出来搅局,小鬼们也不会觉得不舒服,而有想要伤害徐牧的意图。“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在这里烧纸钱罢了。” 他冲着我,笑了笑。“这地方,明天剪彩之后就会变得热闹起来,我就是再想来,也没有机会了。” 我懂他的意思,这事情在他看来,是为了祭奠亡魂,但是徐镇长一定多少觉得,不吉利。 在回去的路上,商榷将我狠狠地埋怨了一番。说我不过是嗅到点鬼气就大惊小怪,还真是给他丢人了。 我没有反驳他,只是在心里狠狠地埋汰了一句。说什么我丢人,他之前还不是紧张兮兮地说要出来看看,分明也担心。不过知道他一贯傲娇的劣性,我就不拆穿他了。 皱了皱眉,继续往前走,在即将拐弯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校门。 第五百零三章 那把面向我的剪刀 大抵是我出来得急了,顺带着就把门给关上了。在大门关上的那刻,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感慨了一句。 还真是,不好说呀。 商榷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带着我回到了旅店。子契坐在门边,瞧见我们回来,才懒懒地指了指桌上。“你们回来了,老板娘说做了点宵夜,让你们回来顺道吃了。”说完,就非常冷清地上楼了。 对此,摇头感慨了一句。“你瞧瞧你儿子,明明心里也挺担心我们出去了,但就嘴上不说。也不知道这性子,到底像了谁。”我觉得我都不是在含沙射影了,我是在明确地告诉商榷,我对他不满意很久了。 商榷当然也听出来了,就冲着我笑了笑,然后将我揽入他的怀中。“算了,好好吃饭吧。明天剪彩之后,我们就回去。丰都的事情,耽误不起。” 我知道他说的,乃是什么事情,于是赶忙点了点头。 只那事情一点头绪都没有,就盼着我们不在的这几日,黎琛和阿芙能够查出些什么来。我不指望黎琛,能够靠得住,并且非常可靠的,估摸着也只有阿芙大人了。 晚上,我躺在商榷的怀里,虽然他睡得很好,但是我,多少有些不踏实。 想到之前徐牧烧纸钱,还有之后小鬼不能进入他身体的事情,我就觉得瘆的慌。又想起他之前毕竟被鬼上身那么多年,就算性情再怎么温润,也会对鬼怪一类或多或少积攒怨恨,还会想着给他们烧纸钱? 不过我也就是这么一琢磨,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而商榷的怀抱又实在是太舒服,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但睡得香甜,还差点错过了剪彩。 醒来的时候,我睡意朦胧,一身甭提有多狼狈了。但是商榷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顺带着给子契收拾穿衣。儿子当然会自己穿衣服,所以现在非常不爽地被商榷摆弄着,身子没有反抗,但是眼神甭提有多不爽了。 分分钟都在诠释小爷不开心。 但是看到他那样,我却非常高兴,也是非常踏实。赶忙凑了过来,到了商榷的跟前。“那个,儿子已经把衣服穿好了,是不是要劳驾下你,也帮我穿穿衣服呢?” 商榷白了我一眼,招呼子契先出去了。 子契本来就不想呆在里面,得了商榷的许可之后,就一路小跑地出了门,说在楼下等我们。 然后,我瞬间就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tqR1 因为商榷,乃是半只胳膊压在我身上,一双桃花眼顾盼流连,“阿迟,你确定要我帮忙吗?不过穿衣服我不擅长,我只擅长脱衣服。” 他坏笑着,并且真的打算同我身体力行,告诉我,他对这事情是有多“擅长”。 不过,我二话不说地将他的手,打掉。顺带着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埋怨了一句。“别闹了,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也是,他有那个闲工夫闹的话,就不能好好想想,等会剪彩之后,发言要说什么吗? 对,再剪彩之后,还有一个环节,是要发言陈词的。本来这事情应该徐太虚来,但是他一定要把收鬼的功劳算在我一个人的头上,所以连这个差事,也一并要求我来了。但是……我真不擅长。 商榷本来就只是想要逗逗我,没有当真。就看着我把衣服裤子穿好,收拾好出门。 整个过程,他并没有眨眼睛。而我也习惯了,在他面前换衣服。按照黎琛的话来说,叫着孩子都会打酱油了,矫情那些做什么。 出了旅店,外面徐镇长的车,已经在等着我们了。我拉着子契上车坐了后排,商榷在前面陪着开车的徐镇长。徐镇长是真把商榷当成了得道高人,于是一路上都问他学校开始营业之后,有哪些事情需要注意。 商榷懒洋洋的,这次倒是颇有耐心的,认真地回答了徐镇长的问题,而且不厌其烦,非常有耐心。我刚开始以为他是突然有了良心,所以才会认真和徐镇长说的,但是到了后面,我算是彻底知道了。 他,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因为我,对风水周易那套,真的一窍不通,连入门都算不上。他就寻思着一面回答徐镇长的问题,一面就给我上课了。 还真是良苦用心呀。 不过他的良苦用心,我却未必要领情。就冲着商榷,很尴尬地笑了笑。 他下次,就不能稍微不那么嫌弃我吗?因为有些来晚了,到会场的时候,人都来得七七八八了,像是其他的镇上领导,还有新任校长之类的,早就到了。但是对于我们的迟到,他们也没有说什么。 他们是觉得我收了化骨鬼,就是个大人物了,可我对此,其实非常受之有愧。 来这里的人,昨天大多都在酒席上看到过了,也包括昨天和我们闹得非常不愉快的徐冰、和前校长的儿子徐牧,他们都在其中。从剪彩的位置上看,我离徐牧很近,只有三五个位置,毕竟他是老校长的儿子,大家都挺给他面子的。而且这么多年被说成是傻子,镇上人对他,也觉得过意不去。 我从他身旁路过的时候,他将手伸了出来,冲着我呢,笑了笑。“卫小姐,这地方以后,就拜托你了。” 他这话说得,我担待不起,连忙摇了摇头,把手伸了过去。 商榷站在一旁,握手是基本的礼节,所以他不爽是真的,但也没有拦着。我们再寒暄三两句之后,剪彩仪式就开始了。简单来说,过程非常简单,先是大家战成一排,拿着剪刀,然后将系有小红花的红色缎带剪断,然后放放礼花庆祝。完了之后,再发表一段讲话,就算告一段落。 流程简单到,我们事前都不用彩排了。 礼仪小姐将一把剪刀,递到了我的面前,不同于一般的递送方式,乃是将剪刀尖尖的那头,正对着我,就指向我小腹的地方! 当然,虚空着,隔了一段距离。 我皱了皱眉,将目光落在上礼仪小姐的身上,有些不舒服。 第五百零四章 倒掉的大门 在递送剪刀的时候,是需要将尖尖的那头对向自己,然后让别人拿另外一端,这是非常基本的礼仪呀。之前徐镇长也同我说过,因为非常重视这次的剪彩,所请的司仪团队都非常专业,处理类似剪彩的事情。 那既然他们专业,就断断不能做出这种十分外行的举动呀。 “怎么了?”徐镇长就站在我的身旁,见我迟迟没有拿过剪刀,觉得奇怪多嘴问了一句。我皱了皱眉,也不知道这话应该怎么说,只能冲着他摇了摇头。虽然不情愿,但也没有太当回事情,从他的手里,将剪刀接了过来。 然后皱着眉头,冲着他笑了笑。 “没事,没事。只是没有睡醒,刚刚有些走神了。”其实我到底不是那么讲究的人,所以也没有觉得这事情有什么不妥。商榷因为带着子契的关系,就站在一旁。小鬼大多都怕燃放烟花爆竹,我当然知道这些对他而言小儿科,但是他得在后面把孩子看好。 也不想这种小事情都要麻烦他。 更何况说不准,还真是我想得太多了。说不定人家还真就是一时不察,失礼于人前了。我那么小肚鸡肠的做什么。这样想着,就把剪刀放在了缎带上,然后在徐镇长的带领下,咔嚓一声,剪断了。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就连……就连本应该在这个时候响起的礼炮音乐声,都没有响起来。现场还请了两队中老年人组成的锣鼓队,安排等会鞭炮声响起之后,他们再一阵敲敲打打,热闹热闹。可剪彩之后鞭炮不响,他们就只能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才好。 商榷将眉头一皱,停了停。 下一刻已经到了我的面前,他带着我,往后退了退。伴随着后退的动作,我注意到学校的大门竟然朝着我们的方向砸了过来!因为剪彩这种事情,本就是在校门口呀!人,大多也聚集在了这里。 我被商榷拖着往后带,就连忙冲着他们呼喊,让他们快些退到一边。索性学校的大门是那种年久失修的大铁门,虽然看着又厚又重,但是实际上分量不够,再加上人群很快逃窜开了,所以只有那么三两个人运气不好,被压在了下面。 这其中偏偏,就有之前对我们非常不敬的徐冰,不过他现在闷声地倒在下面,似乎是晕了过去,身旁还有一滩血迹。 …… 好好的,热热闹闹的剪彩仪式,偏偏又变成了这副模样。商榷紧紧地拉着我,冲着我摇了摇头。“你当时那事情,还是没有处理得利索。”他这话,只说了一半。但是,我给听明白了。 我就说,那个在所有人口中,危险到了不行的化骨鬼,怎么就被我用佛珠一扔,就轻轻松松收服了。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但是吧……我那时也是确确实实地,将它给消灭了呀。 不过那时因为商榷突然出现,我又对他心存不满,然后就彻底把检查周遭环境这事情给忘记了。想在想想,说不定那时候还真遗漏了什么,让化骨鬼给跑了出来…… 真是失策失策。 既然知道是什么东西捣的鬼,我也算是冷静了下来。徐镇长带着几个村民一面将受伤的人救出来,一面打救护车,整个现场甭提有多混乱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刚才还哑火没有燃放的烟花爆竹,在这个时候轰隆隆地响了起来,响彻天地。又把好几个人吓得坐在了地上。我咬着唇,眉头皱得更厉害、更难看了。鞭炮当然是化骨鬼放的了。 他那样,可是为了炫耀。 炫耀他……这算是奸计得逞了。 因为他真的藏得太深太好,直到现在我和商榷,还是没有发现他的影踪。徐镇长将事态稍微稳定了下来,重新回到我和商榷的身旁,陪着小心地开口,“阿迟,这事情你觉得是怎么回事情?” 我冲着他,摇了摇头。“人先散了吧,该送医院的送医院,该回家的回家,这后面的事情我来处理。”我这么一说,徐镇长知道只怕又和亡灵厉鬼之类的脱不了干系,连忙组织众人离开。 还抱怨了一句,说为什么所有的破事情,都被他给摊上了呢? 这句话,我也挺想问问我自己,为什么所有的破事情,都被我给摊上了呢?但是我还不能说出来,还得苦笑着,将徐镇长送走。同时摇头感慨,无论这事情我要怎么处理,他镇长的位置,怕是保不住了。 子契则是怪怪地到了商榷跟前,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拉了拉他的裤腿,然后伸出小手让他牵着。这孩子应该也被吓到了,只是一贯冷清惯了,就这么清冷的表现了一个他被吓坏了的事实。 也没有拆穿他。 我只是将目光,落在了唯一还留在原地的男人身上,从刚开始人潮混乱到现在,他都停在原地,蓦然目送他们离开,并无丝毫慌乱。也是直到确定我在盯着他看,才慢慢地将身子转了回来。 好家伙,我现在觉察到了—— 一团鬼气,一团浓郁的鬼气!tqR1 商榷也感应到了,皱着眉头,将我往后拉了一把。不过徐牧倒是抢先一步,先开了口。“卫小姐,还有丰都的鬼君,你们好。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的说会话。” 客气归客气,但是这幅模样的客气,只让我不寒而栗。 “可是这里又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上天台吧。”商榷皱眉看了看我,又把身旁子契的小手拽得紧紧的。“我希望你只是想要和我们好好说话,聊聊,否则的话,惹怒我们,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我知道,我知道。”化骨鬼连连点头,那叫一个恭顺。 于是,他走在前面,我和商榷走在后面。 他许是有些不放心,将身子半转了过来,“卫迟小姐,您也甭想在背后伤我,只要我不从这幅身子里出来,你就不能对我动手。徐牧还有阳寿,你杀我等于杀他,可是杀人的罪名,你活着承担不起,死了也一样吧。” 他说完,得意地笑了笑。 第五百零五章 我们可以谈谈嘛 我身上并没有带太多的法器,唯一能够仰仗的,还是右手手腕上的一串佛珠,之前我曾经用它打败了化骨鬼,然后就以快递的方式送还给了老张头,但是之前见面的时候,他又把佛珠塞给了我,说是让我留着做纪念。 推辞不掉,我就只能取了其中十多颗做了一条手链。剩下的,完璧归赵。 为了威慑化骨鬼,我便特意将自己的袖子挽起,将佛珠手链露了出来,瞥见手链的时候,化骨鬼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这东西既然上次可以让他吃了大亏,那么这次也是一样。 不过很快就堆出满满的笑容,十分没有骨气的,冲着我和商榷拜了拜,“小的是眼拙,不认识丰都的鬼君和鬼君夫人,之前的冒犯,就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他说的,应该是他曾经接受了卫蔚的贿赂,想趁着我来潭水的时候,取我性命的那件事情。只是,他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道歉,未免有些诚意不足吧。 商榷一双眼里,满满竟是戒备,将眉头深深一皱,目光落在化骨鬼身上。“以前的事情,是不是误会,我不关心。但你不是已经被佛珠打得亡灵灰飞烟灭,为什么现在还可以依附在徐牧的身上?” 比起他那个诚意不足的道歉,商榷更想知道事情的始末。 化骨鬼脸上堆出满满的笑容,又是冲着我们谄媚地笑了笑,走到天台的一脚,取了一件东西过来。那物件被布匹包裹着,倒是猜不透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他将东西放了下来,听落在地上的声音,应该还是有些分量。将东西放好之后,化骨鬼重新乖巧地在我们的对面坐下。 仍旧是那副奴颜婢膝的恭顺模样。 可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我这已经积压了许多的不爽,更甭提商榷了。他冷着声,将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次。 化骨鬼叹了口气,将身子微微躬下,“我的确应该灰飞烟灭,但就在你们离开之后,有人用摄魂铃将我召了过来,那时偏偏徐牧这个傻子在学校滞留,他便将我封存在了徐牧的身上,暂时固封住了我的残魂。” 化骨鬼解释得极慢,似乎也琢磨不透那个人出手帮忙的动机。“徐牧虽然是傻子,但是这些年村民对他的冷漠和伤害,让他在心里积攒了许多的怨恨,我附身之后得了这些怨气,灵魂恢复得不错。” “可你既然灵魂恢复得不错,就应该安安分分的,为什么偏偏要惹到我们呢?”我皱了皱眉,如果不是今日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根本不会暴露自己。只是他既然知道我有收了他的本事,就不应该那么愚蠢的,一定要在我面前晃悠呀。 “不是我要招惹您,是我藏身在徐牧身体的事情,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都会被发现的。” “所以……”他特意地,在那里停了停,“所以,我希望找个机会和你们谈谈,用这件东西换我一条性命,反正我现在大不如前了,害人的心有,但是也有心无力了。” 他一面说,一面用手扣了扣地上的包裹。 咚……咚……咚tqR1 声音清脆,掷地有声。我皱了皱眉,因为听觉比之前灵敏太多,大体上已经猜到,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可是,你如何确定,这东西分量足够?”商榷将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他慵懒地将架子端了出来,乍一看还真和大老板们谈生意时的姿态,一模一样。 再看看我,就显得有些正襟危坐,过于紧张了。 可我又不是他,我心里担心紧张的时候,就会满满写在脸上,再无法做到云淡风轻。 化骨鬼似乎早就猜到商榷会问这个问题了,他的唇角又是多出一抹浅笑,“那个举着摄魂铃的人说了,这东西换我性命,分量够了。所以,我才会特意把你们找来。” 我看了商榷一眼,目光中带着不大确定,也就是说…… 那个人救下化骨鬼,实则是冲着我们来的。而化骨鬼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不过是传递信物的信差? 不得不说,稍微有些屈才。 “行吧……”商榷摆了摆手,冲着化骨鬼挥了挥,“快些打开吧,至于分量够不够,我说了不算。” 他一面说,一面将目光停在了我的身上。 我回瞪了他一眼。他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分明,分明就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嘛。事情他说了不算,难道我说了,就可以作数了? 偏偏化骨鬼非常听话的,无比期待地看着我,还真相信了商榷刚才的话。 也不待我具体给出承诺,他轻轻缓缓的,将包裹的那层布匹,尽数除掉了。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整块的石板。 约莫,长宽差不多都是一两米的样子。 不由得,又是眉头一皱。 其实刚才化骨鬼用手敲打包裹,听声音大致上就可以猜出是石板一类的东西。所以看到石板我并不诧异的,诧异的是,石板上画了画。 只偏偏商榷皱了皱眉,补了一句。“你没有搞错吧,我可看不出这石板有什么古怪。” 他话里,满满戒备。 显然不清楚化骨鬼到底打了什么算盘。化骨鬼脸上也露出了挫败的表情,“鬼君大人,这玩意儿我也看不出什么究竟,但是……但是那人说,卫小姐知道,所以……” 他十分为难地解释。 我则是叹了口气,不怪他们看不出究竟,乃是因为—— 眼前这块石板和乌山古墓里的壁画,怕是一脉相承,因为它们不但质地相同,而且都镌刻着和卫家有关的大事件图案。 而这东西,只有卫家人才看得到。 所以,商榷和化骨鬼并没有看出端倪,倒是一旁的子契开了口。“这石板上,画了画。好像是一个人,站在一群坟墓堆里。那些坟墓摆放的位置,还错落有致,中间坟墓的墓碑极高,应该是个什么阵法吧。” 他一面说,一面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子契是我的儿子,虽然是鬼胎,但从血统上说,到底也算半个卫家人。他看得到,不稀奇。 同样,商榷也向我投去了关切的目光。 第五百零六章 妥协的原则 商榷问我要解释,自然合情合理。我也的确应该就这事情,给他一个解释。 只是,先处理了化骨鬼的事情再说吧。 于是我掠过商榷那道关切的目光,暂时将注意力停在了化骨鬼的身上,十分严肃地问他。“那个给你石板的人,你可看清楚了,他长什么模样?你和他可曾认识?” 化骨鬼皱眉看了我一眼,并不着急回答我的提问,而是狡黠地冲着我笑了笑,恭顺的笑容却透露着淡淡的危险。 他谄媚开口。“那我倘若说了,今日之事两位是否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后我们秋毫不犯?” 到底是厉鬼,狡猾得不行,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谈条件了。 我刚准备开口稍微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一摸身侧的皮鞭却不知道了踪影。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商榷握在手里。 冷不丁地,就往化骨鬼身旁一抽。故意没打中,乃是给他一个威慑。tqR1 谈条件不是不行,但没有道理让他占据主导地位。 化骨鬼额上冒了一层冷汗,赶忙陪着笑,冲着商榷连连作揖,“鬼君大人,您别误会了,我万万没有要挟您二位的打算,再说了,我现在只要缩在徐牧的身子里,你们应该还是不敢动手吧。” 他怕是,吃准了这一点。 可偏偏商榷不吃这一套,乃是提醒了一句。“不就是杀人吗?你以为我以前没有杀过吗?不过是再多三五十年的刑罚,你以为我在乎?” 他这话是说给化骨鬼听的,可我却是心中一悸。他那刑罚已经挨了两千多年,断断不能再加上任何。 所以,我只能重新将话题带了回来。“你确定,我们放你一马之后,你便不会乱来?” “自然,自然。”化骨鬼答应得那叫一个乖巧,“我会一直本本分分,就乖乖的呆在这身体里,上次受伤伤了元气,没有个百八十年好不了,您就别担心了。” 大概是觉得刚才那话还是有些不大稳妥,他微微一顿,又是补充到。“其实吧,这天下厉鬼那么多,害人的也不少,这里是湘西,又不是您二老的管辖范围。也不至于一直盯着我吧。” 我心里纠结得厉害,就冲着他摆了摆手,“那你倒是说说,给你石板的那人,长什么模样?你们可曾认识?” 我这,就算是答应了他刚才的条件了。 所以化骨鬼欢欣鼓舞地开口,“那人吧,我还真不认识,他穿戴着斗篷,也看不清具体的容貌,不过口音挺重的,倒像是湘西本地人。” “你看不清楚容貌,但是听声音,应该可以分辨出年纪吧。”商榷见我对这事情很上心,帮忙问了句。 可,化骨鬼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是个男人的声音,除此之外,不能分辨年纪。” 他这,说了等于没说。 果然连子契都有些不大满意了,嘟囔着小嘴巴,很是不爽地责难了一句。“就你说的这些,无凭无据,又没有个具体所指。让爹爹和妈咪放过你,似乎有些牵强了吧。” “让他走吧。”我却是叹了口气,将子契往后拉了拉,抱住他小小的身子。他有些不大习惯,虽然嫌弃得打紧,但是到底没有把我推开。 僵硬在原地,着实不容易呀。 化骨鬼连连点头,一面千恩万谢,一面脚底抹油地离开了。商榷立在一旁,悠悠地赔了句。“我真没有想到,你会那么干脆的,放了他。” 我默了默,心里其实乱糟糟的,又不知道怎么跟商榷说,只能话题一转。“不然呢,我们在这里动手,杀了化骨鬼就等于杀了徐牧。丰都的事情本来就糟糕透了,我们还要惹麻烦回去?” 虽然,放过一只作恶多端的厉鬼,的确和我一贯坚持的原则格格不入,可…… 我又没有其他的选择。 商榷见我表情为难,也就不再拿我开玩笑了。只是蹲下身子看那块石板,“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这上面到底画了什么,而且为什么只有你和儿子看得到。” 我点了点头,将子契暂且搁在一旁,蹲身到了石板前,指了指上面的图案,十分严肃地看向商榷。 “有件事情我一直忘记同你说了,我曾经在乌山卫蔚的洞穴和之后的墓地中,见到过很多类似于这样的石板,它们的身上都绘着壁画。那壁画,只有卫家人才看得到。” “哦?”商榷皱眉看了我一眼,对这事情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我就把我之前看到过的那些个壁画,林林总总,大致都和他说了一遍。他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才悠悠开口。 “难怪你之前在乌山,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原来那时候你便知道了些。我看就是不取锁骨,我的那些个事情也兜不住多久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的,只偏偏我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而他,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就安静了下来。只子契一双眼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又奇怪地看了商榷一眼。 孩子嘛,求知欲一向很强。 可那事情,我和商榷都不想再提,我叹了口气,指了指眼前的石板。“至于这一块,我之前在卫蔚那地方也见过,乃是一个年轻人路过一处荒凉村庄,然后替村里死去的人修坟造墓。只是这墓穴造得稀奇,当中一处埋的是——” “长坟鬼。”我特意一停,然后看着商榷,一字一顿地开口。他也死死地盯着我,一双如潭水般深沉的眼眸,便映着我无比严肃的模样。 虽然并无明确所指,但我和商榷都知道,眼前石板上记载的,怕是和我们之前在长江水下,见到的那个被淹没的小村庄有极为密切的关系。 因为,壁画上所描绘的一切,都和化身为撑船人的长坟鬼陈珏说的,一模一样。世上事情固然可以凑巧,但不至于那么凑巧。 我之前在乌山见壁画时,就猜到这事情或许和卫家脱不了干系,现在更是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只是,那个修坟造墓的男人,能是谁? 长坟鬼同我说,他死于三年自然灾害,那道士约莫二十出头。 第五百零七章 那事情,爷爷做的 三年自然灾害,那是1960年前后,距今五十多年,再加上道士本来的年纪,七十多八十岁吧…… 我身子颤了颤。tqR1 却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乌山道法特有的阵型、操着一口浓重的湘西口音、七八十的年纪、对我也非常了解……这样的人不多,综合四个因素考量,似乎答案只有一个。 我的爷爷,卫子陵。 只他当初不是因为要挟阎罗,请百鬼被反噬,被他们拖入古井之中,并借由阿鼻地狱入了第十殿? 第十殿,乃是枉生之地,苦寒至极。倘若小鬼真的将爷爷拖入到那种地方,下场无外乎两个。第一是永生永世困守莽荒,不得外出不得投胎;第二就是纵往投胎,不过不为人,而是一世一世赎罪,直至偿还清楚。 所以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都不可能再以卫子陵的身份,在人间游走。 只,我又希望可以看到他。那样我就可以问问他,他这些年对我那么好,我们相依为命,是因为当初答应商榷想着修炼鬼胎心存愧疚所以对我极好,还是因为我到底是他的孙女? 我不知道这问题有什么意义,或许我只是想要见见他。 我心里这点打算,商榷自然可以一眼看穿。 他皱着眉,我知道自从他得知爷爷当初找到他是为了延续鬼胎性命之后,就对他再无半点好感。之所以没有表露出来,也全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 他从背后将我抱住,身子纵然冰凉,但安全感满满。咬着我的耳朵,压低声音说。“阿迟,我们回去吧。你到时候倘若想下第十殿,我帮你求阿芙和闵良就好。” 他知道,我所想的事情。 可我又不能让他为了这事情再去麻烦地狱的主子们,只能叹了口气。“还是先不忙吧,真见到他,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呀。” 我的性子,遇到事情了,首先想到的不是解决,而是逃避…… 商榷皱眉,也没有做太多勉强,只是将我抱得更紧。 子契最开始还会盯着我们看看,最后竟然非常乖巧地用手遮住了眼睛。这是子若之前说的,叫做非礼勿视。 这孩子我们的话,他听不进去。但是子若说得,他句句都记在心上。乃是一标准的妹控。 我靠在商榷怀里,神情比之前好了些许,悠悠长长地叹了口气,极不情愿地从他的怀中移了出来。 陪着小心地同商榷说。“我们回去吧。丰都那边还有一箩筐的破事情,没有解决。” 商榷还来不及点头,只这边我手机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响起起来。皱了皱眉,看了看上面的来电显示,脸色更是难看了。 商榷见我如此表情,也用探究的目光盯着我手机看了一眼。 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是徐太虚。 他找我,无外乎一件事情。询问我是否找到了今天发生事故的症结,倘若真是厉鬼所为,有没有将那东西收了。 徐太虚是好人,对我也是完全信任。可是,我却为了自己的私利,把可能存有祸心的化骨鬼给放跑了。 虽然他说暂时不会害人,但是那也只是暂时的。 想想,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 我迟迟不接电话,可打电话的人非常耐心,并不打算挂断电话,而是任由着嘟嘟的声音,一声一声的响起。 我倘若不接,他会不厌其烦的,一个接着一个打来。 商榷叹了口气,从我的手中将电话夺了过去,按下了接听键和免提键,电话里便响起了徐太虚无比慌乱的声音。 他问。“卫小姐,学校那边真有厉鬼吗?你……你能搞定?” 惴惴不安,还无比急促。 我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只能用更无奈的目光,盯着商榷。他落了关切在我身上,稍微摇了摇头,微微一顿才往下继续。 “我是卫迟的丈夫,她还在测附近的风水,抽不开身。我帮她接这个电话。”声音虽然一贯慵懒,但我听出他的不大自然。 毕竟,他也不习惯用言语欺骗人。 徐太虚极有眼力劲,虽然看不穿商榷的本尊,但却知道他极有本事。连忙恭恭敬敬地问候商榷。“那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电话算是打扰了。对了,那边什么情况?” 着急归着急,但是他问得那叫一个客气。 商榷看了我一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却沉稳地同电话那头的徐太虚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之前你请人算风水的时候,有一处出现了偏差,所以才会在剪彩的时候出了事情,不过……已经搞定了。” 商榷的话不过刚刚落在地上,电话那头就响起了如释重负的叹息声。徐太虚颤抖着声音感慨,“已经搞定了?那真是谢天谢地呀。之前风水是老张头算的,他那道行还真是不行。” 然后他又和商榷寒暄了两句,知道我们明早一早就要离开之后,更是说要来送行。商榷推辞不掉,没有办法只能答应下来。 然后挂了电话,颇为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徐太虚要来,我也拦不住他。我们倘若不辞而别,他只怕一辈子都不会踏实。” 我点了点头,虽然挺不想再看到徐镇长的,但是又躲不过。 商榷从后面抱住我,另外一只手拉着子契,“走吧,我们回旅店去。然后买票、休息,明天上路的话,今晚还是得好好休息。” 我点了点头,顺从地接受了商榷的安排。 子契回头看了看空旷的天台,皱着眉问我,“妈咪,你和刚才那亡魂,在这地方结下过梁子?” 我点了点头。 但是具体的,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子契说。见我只点头不说话,儿子又补充了一句。“没事,他以后如果敢造次,我就把他打得灰飞烟灭了。” 这话说得霸气呀。 只偏偏他那模样,还一本正经的,我没有法子,只能冲着子契点了点头。这孩子,也让人觉得踏实。 我们坐火车来的,回去的时候还是得坐火车,所幸不是旺季,车票并不难买。 清晨离开的时候,徐镇长几乎出动了全村所有人来送行,甚至于包括头上扎着绷带的徐冰,和年事已高的老张头。 还有,徐牧。 第五百零八章 你的魔鬼草 我看他们,眼神有些闪躲。 徐太虚同我说,“阿迟,潭水以后就是你的家了,你想回来就回来,到时候你找我,不管住多久都不会花你一分钱。” 老张头同我说,“阿迟,学校的风水我不可能算错呀。只剪彩的事情,那是怎么回事?” 徐冰同我说,“卫小姐,昨晚我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再醒来的时候我或许得相信,这世上还真有鬼。” …… 他们一人一语的,倒是把我说得愣了,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颇为尴尬地笑了笑。 我想告诉徐镇长,潭水我怕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我放走了化骨鬼,虽然事出无奈,但对不起他们,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以后只有不见心里才会好过些。 我也想告诉老张头,他风水没有算错,只是学校里有只任性胡为的化骨鬼,他想着把我引出来,所以才在剪彩的时候动了手脚。 至于徐冰,他以前对我虽然极不礼貌,为人又非常自负。但我宁愿他继续坚守自己无神论的价值观,认为这世上所有鬼神之说皆为荒诞。 可是,这些话我统统压在心里,只尴尬地冲着他们一一挥手道别,并不提心中感慨。 路过徐牧的时候,化骨鬼借由他的身子,往上扬了扬嘴角。 露出一抹晦涩、邪魅的轻笑。 看得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要不是商榷提醒着,我这幅模样,只怕又得引起众人的不安和恐慌…… 反正最后我上了火车,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潭水了。 上了火车,寻了位置坐下,我便靠在商榷的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他和子契保持着安静,不吵我不闹我,所以这一觉我睡得那叫一个踏实。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有人推了推我的身子,才让我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刚刚睁开眼睛,便看到商榷那抹熟悉的、带着狡黠的目光。 他调笑着开口,半开玩笑。“阿迟,你还真是睡菩萨转世,你知道你睡了一天一夜,我们这都快到重庆了吗?” 我迷迷糊糊的,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列车员的声音从播音室传来。“火车即将到达重庆北站,请到站的旅客检查行李,准备好下车……” 于此,我就只能特别尴尬的,冲着他扯了扯嘴角。 到了重庆,又走水路,知道阿芙着急,我们乃是马不停蹄地回了丰都古城,进了秦卫。虽然那时候天都快亮了。 我也觉得自己这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商榷心疼我,就让阿芙缓缓,说是明儿个一早,带着我和子契一道下地府,再说事情。阿芙这拿我们没有法子,也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 不过我睡到一半,虽然身子累得不行,但再也没有办法睡下去了。就自己个起来了,商榷还在熟睡,我绕开他小心翼翼地起床。 他睡得挺沉的,以至于都没有察觉我已经离开了他怀里。垫手垫脚地走了出去,不过楼下,有了动静。 这声音微不可闻,但我听力比之前好了。所以就察觉到了,皱了皱眉,带着犹豫,还是走了下去。 楼下,多了个模样俊俏的女人,玩弄着一根长长的皮鞭,见得我下来脸上眉开眼笑的,“阿迟,你家死鬼不是说你睡得跟死猪一样了吗?怎么自己个起来了?” 几日不见,阿芙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一如既往地喜欢拿我开玩笑。 只是,什么叫着像死猪一样? 商榷那厮就不能找些好一点的形容词吗?却见得阿芙并不是一个人来的,无脸鬼还拖着牛车,站在她的身侧,恭顺谦卑。 阿芙将鞭子落于桌上问我,“潭水那边,一切顺利吧。” 那就是个陈述句,所以我也只能有点头的份。和化骨鬼之前的契约再重要,搁在阿芙那里都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事情。 所以,我都懒得同她说。 阿芙见我点头,也没有琢磨这点头到底是几个意思。就让无脸鬼把牛车上盖着的布取下来,我迟疑了下,那布匹遮盖之下的,竟然是满满一车的魔鬼草。 那东西我当然认识,只是不知道阿芙那是几个意思。 我这厢还在琢磨的时候,阿芙那已经悠悠然地开口了,“这是之前黎琛上贡给我的魔鬼草,只是之后被劫走的事情我不知道。虽然这事情不赖我,但是总归不能让你们在这时候吃亏吧。挪,你家死鬼的。” 她一面说,一面冲着无脸鬼做了个缝嘴巴的姿势。意思是,他刚刚看到的,统统不能说出去。 无脸鬼就特别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就谢谢阿芙大人了。”魔鬼草对商榷有极大的裨益,再加上阿芙已经亲自送货上门,我倘若这个时候再不收就有些矫情了。 一面让无脸鬼拖进厨房的地窖,一面陪着满满的笑容看向阿芙。阿芙瞪了我一眼,“瞧瞧你那眉开眼笑的模样,跟个守财奴似的。”tqR1 我不还口,还特别厚颜无耻地冲着阿芙笑了笑。有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陪着笑地看着阿芙。“对了,黎琛的伤养好了吗?” 不爽猫咪是真的,但是到底是一个战壕的。 “没有大碍了。”阿芙摆了摆手,“反正魔鬼草他和商榷一人一半,我这次就算是白走一趟了。” 嘴上阿芙说得自己亏大发了,但是脸上满满不在乎。 我笑得更尴尬了,“那,魔鬼草丢失的事情,你们查得怎么样了?我们走之后,应该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度了吧。” 如果说刚才阿芙还在同我半开玩笑,那现在她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皱眉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 “那事情不着急,明天等你和商榷下了地府,再说吧。” 她挥了挥手,面色凝重了那么一瞬后,又变为云淡风轻。阿芙以为自己掩饰得极好,我断然不会察觉。 但我现在比以前敏感太多,只哦了一声,也不拆穿她。 “也不用一早就下来,下午点吧,我和闵良上午还得公干。”阿芙摸出一个小小的日程本,翻了翻,然后言语认真地我说道。 第五百零九章 询问式神 送走阿芙之后,我便再也睡不着,就坐在椅子上,想着之前发生的种种。 琢磨到一半,竟像是想到了什么,当即将一个蓝色的袋子从包里取了出来,念动着咒语将其打开。外面天色已经微微亮了起来,我看了看墙上的闹钟,六点多了。 商榷也该醒了。 皱了皱眉,但想着我要做的这事情本就瞒不住他,只能叹了口气,微微往下咬住自己的唇瓣。“穷凶、极恶,你们出来吧。” 当初在黎琛的撺掇下,我收了这两只作为式神。本是一时兴起,却不想现在似乎派上了另一用场。 穷凶和极恶那两只,也是陪着小心,惴惴不安地看向我。 我们这六目相对的时候,商榷已经穿好衣服从楼上走了下来,见得我叫出了穷凶和极恶,不由得眉头一皱。 “那个,阿芙刚刚来过,送了一车的魔鬼草,我放在厨房了。”寻思着自己保不齐一会儿给忘记了,我便先他一步开了口。 商榷将眉头微微皱了皱,表明自己是知道了。又走到我的身旁坐下,戏谑开口。“你还真当我那时还在睡觉?底下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道?” 他冲着我冷哼了个,而我只能对他报以特别尴尬的笑容。不过倘若他那时候醒着,干什么不下来,非得让我一个人应付阿芙。 不过,我应付阿芙应该足够了,所以他那是不用担心? 这样想着,心里好过了些。只目光如炬地盯着商榷,然后我问他,“那你挑这个时候下来,莫非是对我询问穷凶、极恶的事情,有了兴趣?想要来观摩一番?” 我冲着他点了点头,模样虽然乖巧,但是话语多少带着几分挑衅的意思。所以,商榷只无奈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抬手刮了刮我的鼻尖。 “说什么观摩不观摩的,你问着。我在旁边听。”一面说一面将我往怀里一带,他怕我那样不舒服,还冲着我展颜笑了笑。 我回了他一个挺尴尬的表情,倒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极恶有些按耐不住,小妮子问我,“主人,你把我和穷凶哥哥叫出来,有什么打算?”他性情本就开朗,做了我的式神之后更是如此。 “我得问你们一件事情。”瞥见我一本严肃地开口,小妮儿不得已也端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只陪着笑,又多看了我一眼,带着试探性。 式神这玩意儿,说好听了是奴隶,要完全听从主人的命令和安排,可是倘若说得不好听,那稍有不对一鞭子下去就能被抽得魂飞魄散。 所以,他们怕我,还有这另外的一层原因。 “之前,你们可曾在卫蔚的要求下,去过钱塘江,捣毁了妖皇殿,妄图劫走子若和子契?”我一字一顿地开口,将自己心中的疑惑,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我还记得,之前在钱塘江妖皇殿里,子契用妖粉画了极恶的模样,表明那事情它们参与了进来,我们也是顺藤摸瓜将自杀村的事情和乌山的事情联系在了一起。 我去潭水之前就想问,但那时情急忘记了,直到现在才有开口的机会。 极恶听我问完之后,便将目光移到穷凶的身上,然后两只非常默契地,冲着我摇了摇头。 “那乌山之上,难道还有其他的穷凶和极恶?”不是我说,穷凶、极恶本就非常少见,乌山又不大,总不能养了两只吧。 “回禀主人,那事情真不是我们做的。”穷凶摇头,一本正经地开口。“我们那时忙着自杀村的事情,哪顾得上那些。至于乌山之上,只有我们这一对穷凶极恶。” 极恶不常开口,我和穷凶对峙的时候,他就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以证明我们确实没有说错。 “真不是?”我皱眉,更是有些琢磨不透。式神这东西,对主人是会绝对尽忠的。所以,它们两断然没有欺骗我的可能。 只能恹恹地将它们收回了袋子里。 然后我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将整个身子靠在桌子上,懒懒问商榷。“你说会不会我们一开始就一厢情愿了,袭击钱塘江的事情和丰都自杀村其实并无关联,极恶也不是乌山上卫蔚的极恶。” 就好像黎琛当时同我说,他仇家也不少,说不定是冲着他来的。 只是当时所有的线索都拧成一团,纷纷指向乌山指向卫蔚,我也就想当然那么以为了,并未琢磨太多。 只偏偏,现在事态又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我见卫蔚时,他不也说了,这事情和他根本八竿子打不着,倘若真是他带着乌山妖兽进了妖皇殿,那黎琛哪有本事带着孩子们离开。 …… 乌山妖兽重利,所以只要给足够的好处,自然听话极了。有没有乌山老大的头衔,都可以调配。 甚至于,它们当初不是因为秦越给了亡灵作为好处,全然不顾卫蔚的面子?所以,它们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可这一琢磨,我真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商榷见我这样,也挺无奈的,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我的太阳穴,恨铁不成钢地埋汰到。“你也别瞎琢磨了,等会下了地府再想吧。不然就你那点脑细胞,死完了都想不出来。”tqR1 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带这样赤裸裸人身攻击的。但是吧,偏偏他说得极对,只能点了点头。 他见我那么听话,就他抬手摸了摸我脑袋,和摸小狗差不多。刚想提出异议,外面突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卫迟,你的快递!” 闹钟刚刚七点,这年头送快递的,要不要这么敬业这么拼?虽然嘀嘀咕咕,但还是走到门边,将门打开。 门口站的是,一二十出头的男人。指了指脚边巨大的包裹,冲着我笑了笑,“还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不过老沉老沉了,想着放在车里怪重的,就先送过来了。” 我眨了眨眼睛,机械地接过笔在签收栏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是个什么东西? 第五百一十章 我的快递 那包裹很重,还是亏得有商榷帮忙,否则我个小女生还真抬不进去。也难怪快递会一大早送了我的才送其他人的,搁这么重的东西在车上,不但碍眼而且又重又占地方的。 只是吧,东西虽然搬进来了,但是却没有多少的底气,我也不知道应该不应该拆开。 只能将一束求助的目光,落在了商榷的身上。 商榷有些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取了剪刀过来,一面拆开包裹一面吐槽,“真不知道你又在网上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你说是不是女人都喜欢买买买,你就是没有时间逛街,买东西也没有落下。” 我白了他一眼,女人当然从来就只有买买买呀,他活了两千多年,怎么还一点都不了解女人了。再说了,这里面的东西是不是我买的,还得打个巨大的问号。 便见得商榷,已经将包裹拆开了。 不过,等到我们看清了里面装的东西时,表情都变得无比凝重,也再也无法玩笑的。 里面躺着的,是一块巨大的石板。 和之前化骨鬼准备的,倒是差不多大小,或者还要再大些。商榷将它取出放在了桌上,问我。“这石板上也刻着你卫家的壁画?倘若是,你看看都画了什么。” 他瞧不见,所以只能指望我。 我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咬得紧了,唇瓣上都有了淡淡的血迹。只沉默不语的模样,把商榷弄得焦躁难安,又问了我次。 我叹了口气,这没有办法,才一本正经地同他说。 “这石板上刻的,和之前化骨鬼给我们的那块,差不多。也说的是那个被长江水淹没的村庄,只是两幅壁画虽然大致上相同,可是又有些不大一样。”我皱着眉,用手托着腮帮子说道。 在脑海里,将两幅壁画的细节,一一比对了下。 商榷知道兹事体大,也不催促我,只是寻了纸笔过来,等着我开口,然后他就一一记下。 我咬着唇,无比艰难地开口。 “首先,两幅壁画绘制的时间应该不同,一副绘制的是1960年前后的事情,另外一副应该是最近才发生的。之前化骨鬼给我看的石板上,少年是一身白色的道袍;灵动飘逸;眼前这石板上的少年虽然也是类似装扮,但多少显得刻意了些。还有就是第一块石板上长坟鬼的墓碑已经高高耸立,而眼前的这个,似乎被人给拆了。” 我说话的时候,商榷就在纸上飞快的记录。等我说完,他也记录完了,就抬头问了我句。“阿迟,你确定吗?” 我知道这事情挺严肃的,于是非常确信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开口,“我确定呀。而且你看这里,之前不是你和我去了江底,把别人长坟鬼的坟墓挖了,这里还有我当时遗忘的洛阳铲。” 越往后说,我越是心虚。 因为,商榷看不到石板上的图案,就是指给他看,又有什么意义呢?果然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后极其不满地开口。“你还知道你当时把洛阳铲扔了,那东西虽然派不上用场,但也不能随地乱扔吧。” 我心虚地,冲着他笑了笑。 却见得他捉了我起来,懒懒洋洋地将我往他怀里一拉。身子撞入冰冷的怀中,我冷不丁的还是被吓了一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商榷悠悠开口。“我们下地府一趟吧。” 啊? “可是阿芙说了,让我们晚些下午才去找她,现在挺早的。”犹豫了下,也不由得眉头一皱。只偏偏商榷不依不饶的。“阿芙忙,我们可以在地府先坐坐,你还可以带着子契,让他和子若在下面好好玩玩。” 这主意,挺不错的。 而且吧,我们这事情挺重要的,倘若可以一直守着阿芙然后在第一时间告诉他,应该也不错。 商榷用布匹将放在桌上的石板遮挡了下,又叮嘱宁采臣守着店里面,就带着我出了城,沿着长江往西走,入了阿鼻地狱。临近江边的时候,我还问商榷。“你说,在我们走之后,还会有人拜访长江底下的墓鬼村?” 他去那里,想做什么? 商榷默然,冲着我微微摇头,将眼睛眯成一条缝隙,就看着平静、并无波澜的长江水。 我们刚才顺道上网查了一下快递的单号,虽然寄件人一栏已经被弄得模糊不清、不能分辨。但是单号是清楚的。 一张快递单的单号,可以查到的东西很多。 比如…… 这个快递就是从丰都本市过来的,寄件的时间是在昨天下午。因为同在古城,所以今天一早我就收到了。 换句话说,那个寄石板给我的人,也在丰都。 他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活动,只偏偏的,我们竟然都不知道?这世上大部分的恐惧,都来自于未知,此刻更是如此。我见商榷一直停在长江边上,皱了皱眉,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袖。 “我们走吧,这地方也怪冷的。下了地府,再想事情吧。”十一月的天气,是有些清凉。但我刚刚不过是找个了借口。 可,一件大衣落在了我肩上。 商榷见我疑惑地看着他,忍不住地笑了笑,又是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没有关系,我是亡灵鬼魂,不怕冷不怕热,把衣服给你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tqR1 他这话虽然并没有说错,但是……就不能稍微浪漫些吗? 虽然,根本就不能指望他会浪漫。 披着商榷给我的衣服,我两一前一后地入了阿鼻地狱。这地方大极了,一眼望不到尽头,耳畔边都是厉鬼受刑时的嚎叫。子若本坐在沙发上,见到我和商榷过来,连忙起身就凑了过来。 我以为她会问我求抱抱,没有想到先入了商榷怀中。 我有些失落,但是某只却一本满足。 “爹地,妈咪,子若想你们了。”小丫头一面说,一面可怜兮兮地抽泣了下,还用小手擦拭着眼睛,虽然没有眼泪,但就那副模样拿影帝应该没有问题。“我还以为你们又不要子若了。” 第五百一十一章 黎琛回了钱塘江 商榷拿她没有法子,只能连忙安抚了两句。 我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tqR1 这小丫头,又是故意在这里装可怜的。环顾四周,我问她,“阿芙和闵良还在忙吗?对了,黎琛去什么地方了?” 提到黎琛,商榷一张脸就黑了下来。 他之前提醒过我,让我离黎琛远些,所以我刚才开口询问,他以为我是惦记黎琛了。可是……这怎么可能? 商榷还在那里不爽,但是他怀里的子若哭得更厉害了,小丫头那副哭哭啼啼的模样都快赶上奔丧了,我也不由得心中一悸。 但碍于商榷,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 幸好阿芙和闵良刚好从隔壁的会议室里出来,见到我们不稀奇,也听到了我的提问。阿芙就话语懒懒的,替我回答了。 “还能怎么着,他回钱塘江了呗。他说魔鬼草应该是他仇家所为,得回去看看,我没有拦着。” 听阿芙那么一说,我悬在半空中的担心,才落到了实处。黎琛此行虽然危险,但应该并无大碍。至于子若哭得那么上心,应该是…… 黎琛走的时候,没有把她带上。 不过那么危险的地方,怎么可能带个孩子呢。倘若他真把子若带去了,我想我是可以给他拼命的。不管黎琛了,我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同阿芙说。 我把这一路所见所闻事无巨细一股脑儿地同阿芙说了,有人用摄魂铃召回了化骨鬼,而他那样做只是为了让化骨鬼作为信差,把石板交到的手上。之后回到丰都,好巧不巧也有人用快递,也送了一块石板过来。 而且,两块石板上的画,隐隐约约应该有某种联系。 我同阿芙汇报的时候,闵良就面色凝重地趴在桌上,全神贯注地听着。既没有平日的玩笑随性,也不见冥王应该有的认真。 他的表情,更多是疑惑。 可这年头,还有事情是他个冥王都想不明白的吗?因为我嘴笨有些问题没有解释清楚,商榷在我说完之后,还进行了一番补充。 只听他说完之后,气氛似乎更冷了些。 闵良只是起身,将一沓文件送到阿芙的手中,“既然事情发生在丰都,那就和你,和商榷脱不了干系,快些处理了。否则上面我都兜不住。” 阿芙点了点头,目送闵良离开。 可是我总觉得闵良今天看上去怪怪的,而且浑身上下,煞气满满。刚想开口问问他抽风了吗?就听到阿芙抱怨了一句。 “魔鬼草丢的事情和我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可上面还得算我一个玩忽职守。我亏大发了,他竟然还不满意?” 我无奈地耸了耸肩,这倘若依着闵良的内心出发,定然不想处罚阿芙,他不得已而为之,自然心理不舒服。 刚想安抚阿芙几句,却见得她往上摆了摆手,“算了,别管他了,我们来说正事吧。”她把子若从商榷的怀里捞了出来,让她自己个去找子契玩。子若上一刻还因为黎琛哭哭啼啼的,下一刻听说子契回来了,就连忙奔了过去。 把两孩子打发走了,阿芙才带着我们进了里屋,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东西,乃是直接入了主题,“那个家伙,带的面具可是这个?” 在阿芙的办公桌上,静静地躺着一个白色的面具,面具极其简单,上面什么纹饰都没有。但是做工精细,剔透光鲜。 “应该,是吧。”我观察了许久,因为之前不过是惊鸿一瞥,所以看得不是很真切。这陡然让我确认,还真不知道应该如何下手。 “行吧。”我刚才那不确定的语气,惹得阿芙有些不大满意,转而看向商榷,“这东西,你认识不认识?” 商榷没有回答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面具,一双眼睛严肃深重,脸上的表情也有些狰狞。 他这模样,可把我吓坏了。 连忙推了他一把,这才把他的魂给唤了回来。便瞧见他一双眼眸面带不解,停在我身上。“阿迟,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就刚才模样,我还以为他中邪了呢。只现在又不是吐槽的时候,只能拉了拉他的衣袖,“我没有怎么,阿芙有话问你。” 商榷落了疑惑在阿芙的身上,她则叹了口气,将刚才的问题再问了一次。 “这面具,我并未见过。”商榷将目光从面具上移开,眼神关切地落在我身上,见得我也盯着面具看,赶忙用手遮住了我的眼睛。 他这,要做嘛? 还来不及提出异议,就听到商榷同阿芙说,“我没有见过这面具,但是它好生厉害。刚才不过是看看,我觉得它连我的魂魄都能吸进去。” 他一面说,一面嘲讽地往上扯了扯嘴角。 得了这答案,阿芙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然后扔了一块红布过去,将面具遮盖住了。也不嫌弃商榷刚才的话没有出息,乃是悠悠附和。 “不光是你,这东西我也不能盯得太久。它连我都吸。”这话说得夸张,但是看阿芙的表情,却是半分不玩笑。 只我,惊愕地张大嘴巴,瞪大眼睛。就这……完全不能相信呀。 要知道,阿芙可是阎罗,而且还是掌管第九殿、成日和各种厉鬼亡魂打交道的平等王……一张面具,她奈何不了? 见我一副不愿相信的模样,阿芙只能冲着我摇了摇头。“阿迟,你也不要这幅模样了。这东西,来历不小。” 她扔了一本黑色的书给商榷,上面的文字晦涩难懂,我不认识。但是之前在乌山见过类似的,上面所承载文字,应该是—— 鬼文吧。 人有文字,将古往今来的事情通过文字记载,以供后世翻阅查询。鬼也有文字,主要用途也大致相同,且多用来记载一些术法玄术之类。 书落在商榷的手中,他便连忙打开翻阅了起来,见我目光炙热地盯着他看,倒是非常贴心地替我翻译了起来。 他本不愿让我操心,但这事情似乎我又管定了。 他告诉我说,那张面具,名叫鬼面。 第五百一十二章 鬼面面具 鬼面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这幅面具,本就是厉鬼所化。寻常面具都是死物,但是鬼面不一样,他会为自己找寻合适的主人,他既可以是人,也可以是厉鬼。 主人一词,也只是听着好听些。 因为一旦戴上了面具,纵然是一方厉鬼,也只能乖乖地诚服于面具的控制,称为它的奴隶。tqR1 越往下念,商榷神情越是严肃,开口也越是艰难。阿芙都有些看不过去了,索性将书从商榷的手里抢了过来。 目光中带着无奈,她一本正经地继续往下说道。 “鬼面这东西吧,据说在上古时代已经存在,蚩尤当年和黄帝大战,战败后带着妖兽百鬼溃逃,妖兽们怕被追杀,成日只能东躲西藏。鬼面便是其中一只,因为终于厌倦了这种成日躲藏的日子,化身为面具,招摇过市。” “别看这面具没有花纹,平平常常。但是非常厉害。”阿芙见我面带不解,微微一停又是继续往下说道。 “鬼面不但可以蛊惑人心,还能迷乱鬼窍,甚至于连道法高深的活佛菩提都不能幸免。且它就喜欢纠缠那些得道之人,最喜看到他们违背初心之后,身败名裂的模样。” “以贪欲,惑人心;以重利,迷鬼窍。”商榷顺着阿芙的话,接了一句。“只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厉害的面具,而且我以前怎不知道?” 这面具我没有见过,并不稀奇,乃是因为我一贯就没有见识。但是倘若连商榷都不曾见过,就……就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 只偏偏的,阿芙还非常确切地点了点头。“倘若不是闵良偶然翻到这本书,并且将书中内容告诉我说,我也不知道。” 她承认得,坦坦荡荡。 丝毫不介意,会有人认为她不知道这事情,就是目光短浅。我咬着唇,刚才的话听得我一愣一愣的,稍微迟疑下。 “你刚刚有说,鬼面最喜欢挑选精通道法之人,所以它那时找上了我?”冲着阿芙眨了眨眼睛,心里七上八下的。 阿芙就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了番,习惯性带着嫌弃地说。 “你们卫家的确是天赋异禀的阴阳师,但就你现在这模样,估摸着鬼面应该看不上。他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怕是已经找好了寄主。” 虽然我也谢谢鬼面看不上我,但是阿芙嫌弃满满的语气,让我十分不爽。只碍于一贯不是她对手,只能将满腔怨气,给忍了下去。 “魔鬼草,是鬼面夺的。”商榷一字一顿地开口。“只它拿了那东西,不知道要做什么,可我们要查,一时又找不到头绪。” 岂止是没有头绪,我现在整个人全然身处一片迷雾当中。阿芙和商榷明明说的都是人话,我也听得明白,只是连在一起的意思,我揣摩不透,也想不明白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阿芙叹了口气,将那本书合上,往桌子上一扔,刚好就砸在了面具上。“鬼面只有一对,一只在地府,千百年有专人看着,便就是眼前这只;至于另外一只……” 另外一只也在我们的身边,它不露面,却是窥伺着周遭的一切。我和商榷,乃至于地府里的一举一动,全然落入它的监视当中。 只它要做什么,真猜不透。 商榷将我整个人往后一带,落入他的怀里,一只手环上我的腰,“面具的事情,阿芙查就好了。我们先去拜访下,长江水底的墓鬼村。” 比起毫无头绪的鬼面,墓鬼村的事情更亟待解决,而且也更容易发现线索。 阿芙也没有拦着。 出了阿鼻地狱,就看到了一望无际的长江江水,出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四五点了,晚霞的余晖就洒在江面上,一片波光粼粼。 江面波澜不惊,无风无浪。至于江底…… 商榷捏了咒法,带着我由江边而入,游到了江水的中央,下沉一气呵成。岸边有行人向我们投去了诧异的目光,那目光让我不自在,但是他连句解释都没有。 等身子沉了下去,便如上了陆地,他带着我,重新入了墓鬼村。 这地方前前后后的,来过几次了吧。也知道自己将看到一片荒凉的景象,只真见到,还是徒添感触。 里面的房子破落坍圮,大跃进时期的标语还依稀可辨。像什么“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之类的,就绘制在墙上。这么多年风霜尘土,甚至于沉于水底多年,仍旧没有消亡…… 商榷见我只盯着村子看,半天没有挪动脚步进去,不由得眉头一皱,埋汰了一句。“又不是第一次来了,你至于吗?” 他嫌弃我,大惊小怪的。 我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他,却是抬手指了指正前方的村门。“商榷,我们上次来,这上面是不是贴了一张符咒?” 一张,“入魔不得出”的符咒。 商榷听我这么一说,面色陡然变得凝重了些,乃是十分确切地点了点头。“看来,是被人拿走了。” 也不只是符咒,整个墓鬼村笼罩着一股奇怪的氛围,也和以前不大一样。 可是,是谁把符咒拿走了,他呢,又是基于什么目的? 我带着疑惑地看向商榷,商榷皱着眉,冲着我摇了摇头。“你呆在外面,能看出个什么来?我们进去吧。” 说着,一只手压在我身上,带着我走进了村里。不过紧紧抱我在怀里,也警惕满满地盯着周遭。我往下吞了吞口水,也只有入他怀里之后,才不至于如之前那般,心惊胆战。 他带我穿过错落有致的村庄,乃是径直入了村后的墓鬼群。墓群仍旧错落有致,因为长坟鬼的墓被毁了,墓碑就倒在地上,看着甚是萧条。 他就坐在自己的墓碑上,瞧见我们过来,将眼睛抬了抬。 “你们,怎么来了?” 之前说过长坟鬼身前身形矮小,经常被人嘲笑,死后虽然墓碑高大,但里面的亡灵实则和生前并无太大区别。 所以眼前这只长坟鬼,约莫也就一米左右,身高和子契差不多,但是面目甭提有多狰狞了。 只我见惯了厉鬼,也就见怪不怪了。 第五百一十三章 那人,渡了墓鬼 “我们有事情要问你。”商榷难得同他寒暄,乃是单刀直入进了主题。“最近这里是不是有人拜访,他是谁,过来做什么?” 他问得,不遮掩,不转弯。 长坟鬼看了商榷一眼,只微微点了点头。“是。” 他这,也挺干脆的。 长坟鬼上次已经和我们交过手了,知道半分讨不到便宜,更何况我们只是过来了解情况,他知道只要自己坦白地说了,我和商榷就不会为难,所以应答得那叫一个干脆。 “大概五六天前吧。”长坟鬼一面回忆一面开口,“有一白衣道士入了江底,到了这里。他先是把村口那道符咒取了,然后进到村里,将所有的墓鬼召集到了一起。我自从不能再用陈珏尸体之后,也回到了江底,那时我也在。” “他把墓鬼叫去,做什么?”我皱着眉头,带着疑惑开口。 “超度。”长坟鬼眨了眨眼睛,特简单地说了两个字,但见我和商榷一脸震惊,以为自己没有解释清楚,只能继续往下说。 “这里长眠的墓鬼实则非常可怜,我们当时被那道人蛊惑,他用特别的墓阵困住亡灵,让我们无法去地府投胎。之后三峡建坝,江水淹没村庄,更是没有了投胎枉生的法子。也亏得那道士本事,竟然把那么多墓鬼,统统给度化了。” 长坟鬼一面说,一面感慨。“只可惜我的坟墓乃是位于阵法中央,怨气实在深重,他本事再大,却不能渡我,所以我还得留在这里。” 他一面说,一面深深长长地叹了口气。 只我和商榷,还没有反应过来。 长坟鬼见我们久久不给回应,只能更为奇怪地开口,“那个,墓鬼被超度走了,难道不是一件好事情吗?” 这,当然是。 墓鬼虽然还算善良,但是毕竟被尘封江底那么多年,天知道积攒了多少的怨气。而且之前还有受人摆布弄翻轮渡和攻击我的先例,保不齐再过一两年真得变成恶鬼,也该被超度。 只是…… 那人是谁?为什么天下亡灵那么多,他不超度,偏偏选了这一处? 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那人你认识?他长什么模样?”我还在诧异的时候,商榷已经冲着墓鬼,无比认真地开口询问。长坟鬼将眉头紧皱得厉害,迟疑了好久才犹豫开口。 “就一二十出头的少年,看上去挺文弱的,不过手里的桃木剑,那是真不错。”他一面回想一面说,“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又俏皮又泼辣。” 嗯?tqR1 我疑惑地看了长坟鬼一眼,他是不是说错了。石板上的画像里从来只有一个男人,断然没有什么姑娘呀。这既然是两个人来的,没有道理只画一人吧。 长坟鬼没有注意到我那抹带着疑惑的目光,而是自顾自地悠悠开口,“他们两是谁,我也不知道。只那姑娘管少年叫师兄,少年称呼她……” “蓝蔺。” 他顿了顿,又是迟疑了好久,老半天之后才吐出那么两个字来。“我记性不是很好,应该是这么个名字吧。” 商榷的脸色,陡然难看了许多。一把把我拽了过来,然后二话不说地转身离开。他这举动我不明白,长坟鬼也一愣一愣的。 偏偏他还同长坟鬼说了一句打扰了。 长坟鬼立在原地,他并不知道我们是为了什么而来,就好像他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那么火急火燎的离开。 来的目的,我知道;但是走得那么着急,连我…… 都不知道具体原因。 只能把商榷拉着我的手打掉,他这焦急忙忙的,都快要把我带出村子了。“商榷,你抽什么风?好歹听人家把话说完呀。” “不用。”商榷看了我一眼,“我们上了岸,径直去希恶。这事情问秦越就是了。” 他不爽秦越已经很久了,偏偏这事情又和秦越脱不了干系。 “可……这事情还不一定是秦越做的。”虽然长坟鬼的那番话的确把线索引向了秦越,可我总觉得秦越的一身正气和抢夺魔鬼草、鬼面之类,简直八竿子都打不着。 商榷也停住,重重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带着我从未见过的严肃,和压抑得厉害的愤怒。“长坟鬼骗我们捞不到半点好处,更何况天下之大,就算他乌山待不下去了,为什么要来丰都?” 我膈应了下,虽然挺想同商榷说,秦越怕是因为我才到丰都的,但是…… 我倘若真这样说了,他怕会气得更厉害。 只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商榷见我如此,竟然稍微软了软,“也就是问问,这你总没有意见了吧。” 他让了一步,我也没有办法再坚持,只能冲着他点了点头。 但到底还是补了一句。“那你等会客气些。最好不要动手,秦越在乌山,帮了我不少。”欠了秦越那么多,商榷倘若真和秦越刀剑相向了,那我…… 我当然还会向着商榷,只心里不知道会有多难过和为难。 我心里这点小九九,商榷早摸得门清。他知道我只是感激秦越,也不可能和他真做什么,只就是气不过,重新将我的手紧紧握住。 极其不爽,但还是回了句。“我知道了。我尽量吧。” 也不算答应,但是对他而言,已经很不容易了。于是商榷带着我出水,到了岸边。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丰都古城,到了晚上,就没有什么人了。且,鬼比人多。 我皱了皱眉,一面琢磨着长坟鬼刚才的话,一面问商榷,“天色已经那么晚了,你确定今天拜访?” 我知道见秦越,躲得过今天躲不过明天,但偏偏我这性子,但凡遇到事情就是能拖则拖。 商榷冷着脸,看了我一眼。 “不然呢?你打算回秦卫睡觉?你就是真回去了,能睡着吗?”他无比嫌弃地,带着我往前走了三五步。 “那个……”在被拖出十来米之后,我终于举手提出了异议。 然后,被他冷冽地,瞪了眼。 “你今天必须得去,说什么都不管用。”冷着声,一字一顿地开口。 我也试着冷冽地看着他,其实也看开了,反正逃不过,早死早超生。不过手插在腰上,一本正经地开口。 “那个方向,你就是走到下辈子,也到不了希恶!” 他个路痴,找不到路,还拖着我往前走。 第五百一十四章 是我做的 商榷脸上赔了尴尬,但抵死不承认,就干咳了两声。“那个……反正地球是圆的,绕一圈总能回去。” 我又没有心情和他计较,重新把他手捉了过去,大步流星走在前面。他乖乖地被我牵着,脸上不爽,但脚步跟得很紧。 有商榷跟着,我心里踏实;但想着等会质问秦越,又觉忐忑。 丰都古城不大,也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希恶门前。希恶现在做了餐厅,厨子鬼掌勺,他手艺那叫一个不错,所以这里每天客似云来,就算现在过了饭点,里面也非常热闹。 我迟疑了下,有些为难地看了商榷一眼。“那个,我们要不要在外面等等……等到歇业了再进去?” 我们要说的事情,十万火急不假,但同样也非常机密。反正无论如何,是不能当着这么多食客的面说。 商榷点了点头,拉着我入他怀中,然后走到希恶对面的树下,寻了一处地方慵懒地靠着。 守株待兔。 他那副模样,和往常一样,随性没有骨头。我靠在他怀里,也挺舒服的。正所谓饱暖思淫欲,我虽然脑子里乱糟糟的,但已然可以琢磨些其他的事情。 比如,吐槽一下这些个食客。 丰都城笼罩着各种光怪陆离的传说,所以无论是游客还是本地人,都很忌惮在晚上出门,总觉得晚上出来,撞的鬼会比遇到的人更多。可是偏偏,就为了一顿好吃的,还不是大晚上出来了。 所以这世上就没有一顿好吃的不能解决的事情,如果有,那就两顿。 当然,我也就在心里吐槽。因为说出来,是会被商榷嫌弃的。 正在低估的时候,就瞧见系这着围裙的蓝蔺从里面走了出来,带着笑容将一波客人送走。不得不说,这身打扮挺适合她的。 霸气少了些,瞧着也更可爱了些。 但小丫头到底不是寻常的厨娘,一双眼睛锐利得不行,很快就发现了靠在树下的我们。眉头皱成一团,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来。 蓝蔺将我和商榷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话语带刺地开口。“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她一面说,一面还脱了围裙挽起衣袖,只怕是以为我们过来是找茬的,分分钟就要干上了…… 不过,我们过来,的确是找茬的。tqR1 知道蓝蔺不待见我,而且防着我老是和防情敌一模一样。所以商榷就将我从他怀中捞出,改为护在身后。 而后,再同蓝蔺浅浅地点了点头。 “把生意停了吧,我有事情问秦越。”并非商量,而是干脆了断地,用命令的语气,差遣蓝蔺。蓝蔺皱了皱眉,甭提有多不爽了。 甚至于狠狠地瞪了商榷一眼,我觉得倘若蓝蔺再本事些,都打算动手把商榷收了。不过……她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就冲着商榷,点了点头。 “行吧。我进去招呼客人,你们再等等。”她一面说,一面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皮鞭,在我们的面前晃了晃。 那意思也非常明显了,倘若我们一个不对付,她就能让我们分分钟吃鞭子。 只是那一套,威胁不了商榷也威胁不到我。 我们又在外面呆了会,约莫二十分钟左右吧,就瞧见不少人从希恶走了出来,脸上都有些不爽。然后蓝蔺走了出来,将一块歇业的牌子挂了出去。全程板着一张脸,甭提有多不爽了。 “人我都给散了,有事情我们进去说吧。”蓝蔺冷冷地,盯着我和商榷各看了一眼,然后伴随着一声轻哼。 “我是不知道你们来干什么,不过就算是砸场子,也没有关系。”她一字一顿,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就感觉身后的身子僵硬了下,我怕商榷真冲上去了,忍不住到底开口拦了拦。“小丫头片子的,你还能跟她计较?” 我这一说,商榷才安分了些。 和蓝蔺动手他会觉得降低了自己的身价,不过这事情搁在我这里,那……那根本没必要呀。 我们是来好好问问题的,不是来动手的。 蓝蔺带着我和商榷,进了里屋,然后就把门关上了。秦越在里面烧香,等到把那一套做完之后,才从里屋出来。 见到我和商榷,脸上有诧异也有疑惑。 “阿迟,你怎么来了?”他目光略过商榷,却径直停在了我身上。仿佛他眼神不好,并没有看到陪我一道过来,还有商榷。 然后,就被某人提醒了个。商榷板着一张脸问他,“怎么,你看不到我吗?” 这话听得我只觉得渗人,总觉得他下一刻就得和秦越兵戎相见了。 “商君,你也在呀。”秦越不爽地,回了一句。那称呼膈应得厉害,估摸着这世上没有几个人会那样称呼他了。 只他不说还好,这一称呼,更是火上浇油,连带着气氛都比之前尴尬了许多。我没有办法,只能伸手拦了拦。 “我们说正事吧。”压低声音,提醒了商榷一句。 我这么一说,商榷才算是安分了些,就浅浅地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你最近是不是下了长江江底,去了墓鬼村,把一整村的墓鬼都给超度了?” 直挺挺地把问题扔了出来,甚至于都不知道转弯。我就看到秦越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 还有蓝蔺,她已经把鞭子抽了出来。 早知道商榷这么不会问问题,这事情……这事情就应该我来说呀。只能挠了挠自己的头发,颇有些尴尬地看了看秦越。 “那个……” 秦越被商榷那话一激,脸色也有些不大好,颇为难得地阴沉了下,不过并未发作。我赶忙赔了笑,补充了句。“或许,长坟鬼有说错,那就是个误会呢。” 我也盼着这事情是误会,和秦越并无半点关系。 只,秦越目光深重地看了我一眼,“是,我的确去了江底,超度了墓鬼。只可惜长坟鬼怨气太重,除掉灰飞烟灭之外,再无法子离开那里。我没有办法,也只能将他留下。” 秦越为人,一贯坦荡,丝毫不会遮掩,这事情既是他做的,便痛痛快快地承认了。 “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带着疑惑,我颤抖着声音问他。 这次,换秦越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 “阿迟,我不应该那样做吗?” 他反问我。 第五百一十五章 受人之托 见我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秦越稍微皱眉,又继续往下说,“虽然因为轮渡倾翻,折损了几十条人命,又引起了极大的社会恐慌,事发后并没有报道而是选择低调处理。但是丰都镇的镇长找到了乌山,求……” 我注意到他的脸上有些为难,停了许久,才非常勉强地开口,“求卫蔚帮忙,卫蔚也答应了,只是需要先准备一些东西,没有想到之后就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现在东西准备好了,可人却不见了。” 秦越刚才的停顿,怕是因为想到卫蔚之前的种种,不愿在叫他师傅,但是已然成为习惯的称呼,改口的时候甭提有多别扭了。 我叫卫蔚父亲,但是我和他并无太多的感情和交集,可秦越不一样,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是真把卫蔚当成了父亲,来尊敬、来崇拜,也听从他的每一个命令。我虽思虑万千,又听秦越继续往下说。 “虽然人不在了,但是答应的事情还是得做。而且退一万步说,超度了墓鬼,平了它们心中的怨恨,可以让他们投胎枉生,这是功德一件;而没有了墓鬼作恶,长江水底一片太平,再也不会有类似沉船的事件发生,也是一件功德。我们修道之人,哪有放着功德不做的道理?” 他一贯坦荡,这事情是他做的,便承认得干干脆脆。 我皱眉看了商榷一眼,因为我就坐在他身旁,所以可以压低声音同他商量,“这事情你还别说,秦越真做得出来。再说了,长江水底没有了墓鬼,不也是好事一桩吗?” 虽然和我们想着念着的有些出入,但是秦越的出发点还是不错。 商榷板着一张脸,我刚才的话,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还是没有听进去。 倒是一旁的蓝蔺有些不耐烦了。小妮儿翻了一个白眼,继续把玩手中的皮鞭,弄得噼里啪啦的,一开口就夹枪带棍的。 “那事情算是弄清楚了吧?你们问完就可以走了吧?我师兄又不是犯人,你们又不是警察,没资格对他进行审问。” 她一向护着秦越,更何况商榷刚才的询问,是有些咄咄逼人。所以小丫头来护犊子了。只是秦越有些不大领情,只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责怪了一句。 “蓝蔺,我们之间只是有些误会,说清楚就是了,犯不着如此。” 蓝蔺因为这句话咬牙,小脸蛋气得涨红,但偏偏不能和秦越置气,也得将他的话彻底遵循,所以只能忍了下来。 “可丰都有专门负责捉鬼的商会,还守着我这个鬼君。可那丰都镇的镇长,为什么偏偏舍近求远,找到乌山呢?” 商榷将秦越上下打量了一番,言语之中已经表明,他对他刚才说的话,并没有完全相信。 甚至于,还特意找出了破绽。 秦越脸上更添为难,我寻思着这时候自己应该不应该出面,稍微化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偏听到秦越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商榷的提问,只是…… 稍微有些咄咄逼人了。 毕竟,他只是脾气好,又不是没有脾气。 “商会的成员,我之前在丰都的时候和他们接触不多,但既然您是商会的负责人,又和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道不知道他们就是一群道貌岸然会吃鬼魂的妖僧诡道。丰都镇长自然也知道,所以对他们并无太多指望,至于你……” 秦越顿了顿。我注意到,他和商榷的脸色,都不是很好,一句话不对,那就真得打起来。 因为,他说。 “至于鬼君您,您倒是有能耐解决这事情,超度墓鬼也只是麻烦一些,过程复杂一些,可事情发生那么久了,秦越倒想问问,您都做了什么?”秦越那模样,也是真生气,气商榷在这事情上的置之不理。 只商榷也不是放着不管,他那是,有自己的打算。 果然秦越这一说,商榷就坐不住,直接上前握住秦越的领口,然后将他整个人提领了起来。这举动实在是太突然了,我和蓝蔺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一面提着秦越,一面还质问他。 “我是什么都没有做,但我是想着放长线钓大鱼,把身后操纵墓鬼的人揪出来!只现在这事情被你黄了,我倒是想要问问你,你怕不是做贼心虚,担心我顺着墓鬼的线索继续调查,发现什么不利于你的东西,所以才想着超度墓鬼,毁灭证据!” “我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秦越回了商榷一句,一张脸憋得通红。 我和蓝蔺反应过来,一人拉了一边,将两人给拉开了。小丫头一面拦着秦越,一面冲着我们叫喊,“商榷,你和卫迟来问事情,师兄也好好回答了,可你动手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不过也没有关系,你动手我也不带怕的。” 说完,俏眉一挑,带着凌冽的杀气。 我也拦了商榷一把,“好好说就是了呗,你动手做什么?”我就埋怨他了,动手又不能解决问题。tqR1 “你当然可以说放长线钓大鱼,但是在等待的过程中,你能确保不会再增加新的杀戮吗?你等得起,长江水底的墓鬼未必等得起。” 秦越一字一顿地开口,这事情站在商榷的立场上,他没有做错;但是站在秦越的立场,他也是对的。 商榷板着一张脸,也不再说话了。他是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和秦越沟通了,估摸着秦越也差不多。 因为他将目光停在了我的身上。 “不过阿迟,我超度墓鬼,虽然不算是机密的事情,但直到昨日才完全超度结束,你怎么今日就知道了呢?而且,你应该刚刚从潭水回来吧?” 我还没有来得及组织语言回答,一旁的蓝蔺就不满意了。“师兄,我说过你以后不许和卫迟说话了,还有她去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回来,你记着那些做什么!”她这模样,我都习惯了。 所以,连眉头都没有皱一皱,而是极为简单地开口。“我收到了一份快递,里面装着一块石板,上面详细的记录了,你超度墓鬼的全部过程。” 倒是秦越,诧异满满。 第五百一十六章 带我去看看 “什么快递?什么石板?”秦越被我弄得一头雾水,只能叹了口气,“阿迟,这事情我真毫无头绪。倘若可以的话,我倒是想去看看那石板。” “行。”这要求不过分,甚至于我还盼着秦越跟着一道过去,好好研究石板,看能不能有什么重大发现。 商榷似乎也是这么个意思,因为他也没有拦着,只是往下点了点头。 这就算是同意、默许了。 虽然已经晚上了,但我们都挺赶时间的,立马带着秦越离开了希恶,朝着秦卫的方向走去。只蓝蔺摇了摇头,说要把店里收拾收拾,明天还得早起开张,就不跟我们一道过去了。 “行吧,那这里的事情,就暂且拜托师妹了。”秦越冲着蓝蔺点了点头,然后披了件外套跟着我们出去。出于对蓝蔺的保护,秦越并不想她也参与到这事情当中。 在去秦卫的路上,商榷带着我走在前面,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另外一只手还能拖着我进他的怀里,那这动作看上去就甭提有多暧昧了。看得身后的秦越有些尴尬,连脚步都放缓了些。 但是,商榷这举动,也不光是和我暧昧,她还有正经的事情需要叮嘱。于是眉头一皱,压低了声音。“等这件事情尘埃落地之后,就不许你再和秦越,有任何往来了。” 这是命令,也从头至尾都不是商量的语气。 我就瞪了商榷一眼,非常无奈地开口,“什么来往不来往的,我和秦越真的没有关系。我说,你这不是吃醋了吧。”我虽然乐于看到商榷吃醋,也觉得那是一项有利于身心健康的活动,但是他就不能稍微有些眼力劲吗?总不能什么醋都吃吧。 当然,我后面的那句吐槽,也只敢在心里说说,当着商榷的面,我还是露出了非常天真的笑容,然后往上扬了扬唇瓣,安安静静等着商榷的下一步指示。 然后他说。 “我是吃醋了,以后我不许你看任何的男人,也只能和我说话。早知道了吗?”他佯装生气,但说得那叫一个一本正经。我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话听着虽然挺舒服的,但总觉得似曾相识,在苏木地方听过。 “你拿错剧本了?那是蓝蔺的台词呀。”忍不住地,还是埋汰了一句。不过商榷还真是本事,好好地,拿蓝蔺的剧本做什么?偏偏的,商榷还非常理直气壮地补充了一句。“我也没有拿错剧本,就应该好好地管管你,免得你到处拈花惹草。” 他把后面四个字咬得很重,仿佛已经有了非常确凿的证据,但我对此,只能翻了翻白眼。又听到他继续教训我。“我说,你就不能向人家蓝蔺好好学习学习,人家眼里只有师兄,你也应该忠贞些。” 瞧他说得那样信誓旦旦的,我是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将手摊开,非常敷衍地点了点头。 “好,好,我知道了,我向蓝蔺学习,我天天向上,我恪守妇道,在家里乖乖的教孩子,这个你总没有意见了吧。” 因为态度实在是太敷衍了,所以被商榷狠狠地瞪了一眼,他都不屑拆穿我了。 可他那都是什么表情,难道还真指望我向蓝蔺学习吗?那女人脾气坏,动不动就抽鞭子,我学着她,做什么?tqR1 商榷也不再说话了,只是将我抱得更紧。 秦越虽然已经很自觉地和我们隔开了一段距离,但我总觉得当着他的面和商榷秀恩爱,气氛甭提有多尴尬了。他是一直都反对我找了一只厉鬼,所以看我的眼神带着怜惜,就跟一朵好白菜被猪拱了一般,他心疼。 只这,都是些什么比喻的。 我有些尴尬地,将商榷往外推了推。他则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分明不明白,我刚刚那又是抽了什么风。 我就同他说。 “秦越看着,不大好吧。” 其实也只是那么一说,但是商榷直接一把将我带了过来,然后抱得更紧了。“就是要他看着。冥婚都结了,孩子也会打酱油了,你敢抛夫弃子吗?” 嗯,我不敢。 所以只能任由着商榷紧紧搂着我,也任由着秦越一双眼睛分外紧张地看着我。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牛排,被人两面都煎了煎…… 不过所幸已经看到秦卫的招牌了。 子若趴在门口先看到了我和商榷,就习惯性地将手臂张开,冲着我笑了笑。“妈妈,抱抱。” 我觉得她这句话简直是救我一命呀,她这一说,我就有了正当理由,可以暂时从商榷的怀里出来。果然因为女儿的这句话,他虽然为难,但是也没有再拦着了,我就快步走了过去,将子若抱起,先进了里屋。 商榷和秦越,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我还听到秦越同商榷说,“阿迟现在一心一意地跟着你,我也拦不住。可倘若你以后敢对不起她,我就算豁出了性命也会把你收了。” 一字一顿,秦越向来说得认真,也从来不会玩笑。 商榷冷冷地,也回了一句。 “哼,只可惜,你既没有这个机会,也没有这个本事。” 对此,我只能扯了扯嘴角,就听到怀中的子若说,“妈咪,爹地的脾气是不是很不好呀。他和你整天要吵架,和猫咪叔叔说不了两句就动手,现在连一贯好脾气的干爹都被他惹毛了……” 这句吐槽,虽然天雷滚滚的,但是子若说得很对,因为我真没有办法反驳。 只,我和商榷吵架,那都是情趣,不走心。至于其他,就不好说了。 只能先把子若放了下去,让她先上楼去找子契玩,然后招呼宁采臣把之前快递收到的石板拿出来。胆小鬼就亦步亦趋地拖着个又厚又重的石板出来,然后重重地往地上一掷。 石板质量不错,并无出现任何缝隙。 我瞪了宁采臣一眼,它就不能小心些吗?倘若把这东西摔坏了,那可咋整?就冲着他摆了摆手,让他先退了下去。秦越则蹲着身子,将那块石板上下打量了好久。 带着疑惑地问我。 “阿迟,这上面明明什么都没有呀。” 第五百一十七章 你得同我说说 秦越虽然叫卫蔚师傅,但到底不是卫家人,所以看不到石板上的画像,实在是太正常了。我就蹲在地上先将石板上沾染的灰尘擦拭干净,然后一本正经地看向秦越。 “这块石板,记录了你当时收复墓鬼的详细过程,并且在旁边附上了文字说明,你一共收复了一百零六只墓鬼是吧,其中有三只已经因为积怨过深,而变成了厉鬼,你超度不了,只能将他们灰飞烟灭了。” 我指着壁画的一角,将上面刻着的文字,读给秦越听。 商榷皱着眉,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停在秦越的身上。不放心秦越是一回事情,心中压不下的担心,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秦越的表情,也非常凝重,比之于商榷,并没有好上太多。 只沉默了许久,才将注意力停在了我的身上,虽然语气一贯温润,但却多了些试探,他问我。“阿迟,你可以同我说说,那画像上的少年,具体在做什么吗?是什么姿势,手势又是如何?” 他这话问得我,那叫一个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能冲着他摇了摇头。 “这石板上的画像看着挺精细的,不过具体是什么姿势,我说不上来。倘若不介意的话,你等等,我取了纸笔来画。”我一向不大会说话,用语言表达的时候就怕有不足和遗漏,而且这东西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所以我寻思了好久,还是觉得画画靠谱些。 “那就劳烦阿迟了。”秦越起身对我拜了拜,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其实不用呀,我们请他过来,就是盼着可以一起商量,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让我临摹一副的要求,又不过分。 只我上楼取纸笔的时候,商榷多嘴赔了一句。 “这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劝你最好不要耍花招。” 他还真不让人省心,我这上楼刚刚上到一半,他就说这话?只能停下脚步,非常无奈地看了商榷一眼,在脸上陪着笑容。“商榷,这事情我们晚点再说嘛。秦越是客人,到我们这里来,你总得尽地主之谊,给他倒杯茶吧。” 我这话没有说错,也是为了显出商榷的大度。可等到将这事情吃味过来,却发现他一张脸甭提有多难看了,而且就站在原地,丝毫不打算按照我说的做。 对此,秦越也补充了一句。 “阿迟,不用。他的茶,我也不敢喝。” 不喝茶,不喝茶,我赶忙快快地上了二楼,然后取了纸笔下来,就怕我离开的一小会儿,他们就得动手。取了纸笔过来,商榷和秦越都凑了过来,全程盯着我画画。刚开始我会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但是很快发现他们两的眼神,都停在了画上。 我之前虽然同商榷说了石板上大致的内容,但是毕竟是口述,和画在纸上多少有些出入,所以他需要再进一步地进行确定。再看看秦越,也是一副无比认真的模样。 一个小时后,我依样画葫芦的,将石板上大致的内容,都誊在了纸上。庆幸自己可以仰仗尚且不错的绘画技术,否则这事情做着,甭提有多别扭了。画好之后,商榷和秦卫两人,又比对了我好久,才是面色凝重的各寻位置坐下。tqR1 “怎么了?”我皱了皱眉,还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便听得秦越说,“那石板上记载的,的确是我超度墓鬼一事。从现场布阵到超度法术和姿势,都描绘得非常详细。就好像……就好像他一直躲在附近,窥视着一切的发生。他并没有出面,只是任由我超度了墓鬼。” 秦越的声音,带着缥缈和不大确定。见我还是面带疑惑,又继续往下说。“我的本事,虽然算不上厉害。但那么近距离又是长时间的窥视,竟然可以完全不被察觉。他……他真本事。” 秦越说着,脸上惊出了豆大的冷汗。 商榷面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只是慵懒地将身子直了起来,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秦越见得商榷离开,快速补充了一句。“阿迟,你说这石碑是快递过来的,可有查到些什么线索吗?” 话音刚刚落在地上,商榷就回来了,手中多了个水杯,里面装了约莫一半的水。然后浅浅地冲着我笑了笑。“这事情和你关系不大,喝了水就回去吧。”他性子一贯清冷,又不喜欢秦越,所以这时候下逐客令我并不觉得意外。 只,秦越将水杯接了过去,又说一定要弄明白,否则心里面不会踏实。而且这事情,他又不可能置身事外。 我觉得也是,又把化骨鬼那里的石碑,也大致上绘了一副出来,绘到一半的时候,秦越就瞪大眼睛开口,“当年封印长坟鬼的少年,是……卫子陵?” 秦越和爷爷、父亲一样,师承乌山。所以这乌山的道法,他一眼就看了出来,据他所说那个阵法非常精妙,布阵时不但要道法高深,而且还得具有一定的威望,再结合当时的时代背景,也只能是卫子陵了。 我并不意外,从他的口中得到这个答案。因为,我也早猜得,七七八八了。 “先别讨论这个了。”爷爷是我心头一道迈不过去的痛,只能浅浅地叹了口气,还没有等到我开口,商榷已经帮我转移了话题,“我们说说这个包裹吧,我和卫迟查过单号,就是从丰都古镇上寄出的,对此,你怎么看。” “我觉得。”秦越顿了顿,“我不清楚,但我能想到两种假设。第一,他是在提醒你们,我收复了长江底下的墓鬼,这事情蹊跷;第二,他要表明,不光是我,你们也一样,都得活在他的监视当中,我们做的每一件事情,他都知道。” 换言之,这是一种挑衅。 联系之前化骨鬼那里的石碑还有魔鬼草被劫走等等事情,只怕多是挑衅了吧。商榷只是为了转移话题,所以目的达到之后,就再一次赶秦越走。 只这一次,他挺听话的。 只是多叮嘱了我一句,让我务必小心,也说可以随时到希恶来,相互照应着。 他就说了这一句,可是商榷一张脸,甭提有多难看了。 把秦越送走,他就将门关上。外面天色更暗,已经响起了一更的更鼓声…… 第五百一十八章 相安无事? “怎么了?”见商榷整个人靠在门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觉得提心吊胆的,赶忙赔了一句。 他呢,懒懒散散地看了我一眼,将唇瓣微微往上扬了扬,笑容邪魅狷狂,但也带着满满危险。“阿迟,你觉得秦越刚才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我寻思着,他应该是说秦越分析送石板给我们的两种可能。虽然只是猜测,但是能推断到那一步,已经着实不容易了,反正依着我的脑容量,我想不到。就将手微微一摊开是。“我觉得,他说得挺在理的。” 便瞥见,商榷脸色更难看。 只,我说错了? 还在恍恍惚惚的时候,就被他捉进了怀里,他一只手停在刻着“商”字的左肩上,另外一只手停在伤痕累累的脖颈上,就那么把我桎梏在怀中,阴冷开口。“所以,你是真盼着可以随时去希恶,然后和他,相互照应着?” 这吃醋可以,但是得挑时候吧?tqR1 虽然知道他那不是真的吃醋,只是不希望我想到卫子陵会心绪凄迷,所以才转换了一个我更为容易接受的话题。商榷这份良苦用心我知道,只是我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脆弱,而且这事情我未必躲得起。 按照秦越的话说,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挑衅,也注定和爷爷脱不了干系。一方面我亲眼见到了他被百鬼拖入到了地府,另一方面我又觉得他应该还活着,起码这些事情看着,挺像他做的。 只,倘若真是爷爷做的,那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我迟疑了下,有些想不明白。只稍微顿了顿,继续刚才的话题,“我总觉得,需要叫上阿芙,好好说说。我们这没有头绪,需要一个参谋。” 商榷皱了皱眉,他是不希望我插手,干脆想要包揽整件事情,可试问我,又如何做到不插手、然后不管不顾呢? “行吧,那我明日一早就下去找阿芙,好好同她说说。” 商榷叹了口气,竟然也只能由着我了。我们和好之后,他脾气收敛了很多,在大部分的时候,是会听从我的安排。比之于之前那个替我安排好了一切的他,我倒是更喜欢,他现在这幅模样。 就叹了口气,带着商榷上了二楼。此时早就到了应该睡觉的时候,所以商榷不假思索地以为,我是打算和他做那件事情的,自然没有拦着,乃是非常顺从地被我拉着,上了楼,然后非常自觉地,上了床。 可我,暂时没有睡觉的打算。我上来,也只是因为手机在楼上,需要打电话。 所以到了上面,我只是拿过了放在桌上的电话,然后就瞧见商榷面色一沉,有些不高兴了。我扁了扁嘴巴,我当然需要安抚他,但是…… 但是,也得等到忙完了正事。 于是,拨通了黎琛的电话。还没有等嘟嘟的声音响起,就传来了猫咪恶劣且欠收拾的声音,“哟,阿迟,你竟然敢给我打电话,怎么不怕你家的死鬼吃醋吗?别以为他现在事事都顺着你,要知道他脾气大了去。” 我和商榷是对着坐的,他坐在床上,我坐在椅子上,并没有隔着多少的距离。我看到他耳朵微微颤抖了下,寻思着刚才黎琛的话,他怕是…… 都听到了。 只能是非常尴尬地,往下扯了扯嘴角,赔了个笑。 他就缓缓地将身子直了起来,然后大半个人地,压在了我的身上,从背后环抱着我,顺带着将手机抢了过去。只云淡风轻地开口,“我才不会吃你的醋,因为我知道,阿迟找你,只能是正事。” 说完之后,就把手机原封不动、完完整整地交还到了我的手上。 我呢,就扯着唇瓣,冲着商榷尴尬地笑了笑。什么叫着不会吃醋,这死鬼分明是在用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精确地诠释他在吃醋这一重点,倘若我都get不到,只能说明,我瞎了,且还是无感全失的那种。 且,他那也是赤裸裸的警告。 倘若等会我问黎琛的不是正事,估摸着他分分钟就能暴走,然后把我给灭了……不过,我对此并不担心,因为我找黎琛,的确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于是清了清嗓子,无比认真地开口。 “你回钱塘江有些日子了吧,那边情况如何?” 钱塘江遇袭倘若不是卫蔚做的,那定然另有其人,而那人和魔鬼草被劫走,也定然有非常密切的关系……所以这事情的进展,我必须过问! 只偏偏黎琛一贯恶劣,明明知道商榷在旁听,这事情又挺重要的,只他偏偏,可以带着戏谑地开口,“哟,阿迟你这想知道,莫不是关心我?看来呀,你还真不算太绝情,也不枉我对你……” 他特意,话只说了一半。只这明明,就是赤裸裸的恶作剧呀! 果然,某人将我抱得更紧了。我只能暂时用手遮住了手机,陪着笑安抚了一句。“黎琛你还不了解,他就喜欢离间我们之间的感情。你等着,我就问问魔鬼草的事情。” 商榷脸色才是好了些。 只我有些可怜,不但摊上了一只恨不得把事情闹大的金华猫,还得随时预防着商榷的吃醋。甭提,甭提有多累人了。 “黎琛,我们说正事。你回钱塘江之后,没有什么事情不大对劲吗?”算算日子,他前前后后走了,约莫五六天了,总不能一点进展都没有吧。黎琛在电话那头默了默,许久才是开口。 很难得,极为认真地说。 “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叹了口气,说得多少有些挫败了。大抵怕我不相信,又补充了一句。“说来也是好笑,我提心吊胆,紧赶慢赶地回来,竟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觉得,自己个被戏弄了。” 之前那句,还说得一本正经,只后面又是玩笑了。我没好气地赔了一句。“你还希望有事情发生?就不怕万一发生了事情,你应付不过来?” “而且,你真的什么发现都没有?” 我还是有些不死心,多嘴问了一句。却又听到黎琛说,“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我回来之后就贿赂了钱塘江和乌山两地的鬼市,从专门制作人皮大衣的店铺里得了个消息,你有没有兴趣知道?” 他这已经吊足了我所有的胃口,再问我知道不知道的…… 实在是,可恶呀! 第五百一十九章 一件,定制的人皮大衣 我当然不可能惯着黎琛的性子,于是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不耐烦地开口。“这事情你爱说不说,别想着我会求你。反正藏着秘密你也不会舒服,你有种就不要告诉我,我憋死你。” 猫咪的毛,都是逆鳞,是万万不能顺着他的意思来的。 果然我听到了黎琛非常不满的一声抱怨,然后感慨地摇了摇头,“阿迟,你什么时候性子变得这么恶劣了?就不能配合我两句,说说软话吗?”他这话说得,是又委屈又受伤,我都快把自己当成恶人了。tqR1 但是这样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在一旁的商榷,很是平静地将电话夺了过去,然后波澜不惊地往下。“阿迟对你当然态度恶劣,她也只有对着我的时候,才会和颜悦色,你有事情说事情。” 他说得那么理直气壮,不容置辩。 对此,我就扯了扯嘴角。再把电话抢了过来,我问黎琛,“那个,说正事吧。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没有正形尚可,但是多少得知道轻重吧。 黎琛无奈地叹了口气,似乎非常不情愿地开口,就稍微严肃了些,应该不是再开玩笑了。他同我说,“你给我的那件人皮大衣虽然不错,但我总想着要多买一件,就去了钱塘江附近的鬼市,但凡是特质的人皮大衣都是全国连锁,会统一管理统一备案。” “我要听重点。”我知道那人皮大衣店规范,高大上,而且价格不菲,但是……这又不重要。 “你先别着急呀。”黎琛怪我拦腰半截地将他打断了,只语气变得高深莫测了起来,“老板当时告诉我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说是有人三个月前加急定制了一张极恶的鬼皮,而且只求速度和质量,愿意在上面花费价钱。” 我瞪大眼睛,身子赫然震了震。 有人买了极恶的鬼皮? 那边黎琛顿了顿,也不管我是否反应过来了,又是继续往下说。“不过那人皮大衣店的老板守口如瓶,只能告诉我最后货发到了乌山,旁的什么都不愿意同我说。至于买极恶鬼皮的,也未必是人。” 我和黎琛说话的时候,商榷就在一旁听着。我本就没有回避他的打算,像是之前的玩笑话他都听得到,这句话自然也不例外,没有开口,只是将一双关切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呢,就将唇瓣咬得更紧,许久许久之后,才接着黎琛的话往下说。 “你想告诉我,攻击钱塘江的,不是极恶,只是有人披了一层极恶的鬼皮,打着他的名号来……”我一边说,一边往下吞了吞口水。之前的调查已经确定钱塘江的事情不是卫蔚做的,只是单单指向乌山罢了。 难道在乌山,还有人不听从卫蔚的命令,而擅自决定吗? “这只是一个推断,你知道,我并无证据。”黎琛说得挺无奈的,因为人皮大衣店的老板不愿意透露更多的隐私,所以线索到了这里,就中断了。他知道我不会甘心,又补充了一句。“你当然诧异我为什么不对老板严刑逼供威逼利诱,但你得知道,说不定那人留在店里的信息,都是假的。” 我默了默,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所以…… 这种情虽然有了进展,但是到这里,似乎又是断了。我犹豫了下,还没有想到要说什么,黎琛就把电话挂断了,他最后同我说了两点。 第一点,电话费太贵,说两句就是了。 第二点,替他传达对子若的思念。 对于这两点,商榷进行了评价,分别是小气和矫情,还说让子若离黎琛远点。对此,我就只能呵呵地将手摊开。因为我现在要琢磨的,又不是这个。用手套拉着自己的脑袋,一双眼睛落在商榷的身上。 “你说那人到底是谁,和乌山应该有些联系吧。”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那里有些干涩,微微有些皲裂了。“但是他做了卫蔚没有授意做的事情,是因为不把卫蔚放在眼里?” 卫蔚厉害又有本事,在偌大的乌山,除掉那只不听话只看贿赂的乌山妖皇鲲鹏之外,其他的妖兽人类鬼魂,应该都会给他三分面子吧。 “我怎么知道。”商榷颇有些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大概觉得我又在琢磨什么有的没有的事情,就一把把我抓进了他的怀里,手指停在我的唇瓣上,特别嫌弃地开口。“你看,你嘴角都裂开了,用不用涂点唇膏。” “对也。”他不说不觉得,这么一说我也发现有些不合适。就想着蹭起身子,去把我的唇膏拿过来。但是吧……他一双手死死地抱着我,丝毫都没有办法动弹。我挣脱了几下,发现根本不起作用,只能非常无奈地,提醒了商榷一句。 “那个,你得先把我松开呀。” 他默默地看了我一眼,手上并无丝毫动作,只唇上笑意更浓,将身子微微往下,就亲了上去。这个吻算不上深入,但也不至于浅尝辄止。反正吧……他保持了极好的契合度,勾起了兴趣,但是又不至于沉迷。 等到他稍微和我隔开了些距离,才涨红着一张脸瞪了他一眼。“商榷,你没有搞错吧,你这太突然了吧。” 他则一脸无辜地看着我。“阿迟,也不突然呀,你嘴唇都干了,我得帮你润润呀。你呢,也不用同我说谢谢,等到晚上的时候,伺候好些。我们礼尚往来。” 他说得轻松,可我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就翻着白眼看了商榷一眼。“你个没有正经的,我们就不能说说正事吗?话说黎琛只是钱塘江妖皇,那人皮大衣店的老板不给面子,但是倘若阿芙或者闵良亲自出面的话,那效果肯定不一样。” 试问,它既然都给鬼做生意了,还能不买冥王阎罗的面子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商榷也知道,所以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焦躁,只浅浅地看了我一眼。“好吧,但是我估计以闵良冥王的身份,这事情是不能介入太多,只能让阿芙麻烦一下了。” 我点了点头。交给阿芙也没有问题呀。她办事,我放心。 只偏偏的,商榷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明早去找她,至于今晚嘛……” 他个,不正经的。 第五百二十章 小鬼不能进的门 不过商榷性子还是说到做到,且特别知道轻重。因为第二天当我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人,我琢磨了下应该是下地狱去了,所以不着急,就懒洋洋地换好了衣服,下了楼。 宁采臣正在厨房里忙活,他虽然很努力,但奈何天分不够,所以自从厨子鬼离开之后,伙食真下降了不少。被厨子鬼养刁了胃口的我表示,非常不习惯。他见我从楼上下来,一面上菜一面讨好地笑了笑。 “阿迟,鬼君出门了,说差不多中午才会回来。” 不用他替我查商榷的岗,因为他要去什么地方,我知道。就冲着他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落在桌上的一饭一菜上,并无太大的兴趣。 但是宁采臣不介意,还在同我滔滔不绝地说,各种各样他觉得有趣的事情,只我听得都快要睡着了。 还吃着不咋样的食物,分分钟更想念厨子鬼了,忍不住地念叨了一句。“你说,倘若厨子鬼在这里,那应该多好呀。”宁采臣还没有来得及发表意见,就听到角落里响起了一个浅浅的声音。 他说。 “阿迟小姐,您想我了?”这声音从背后传来,且阴森森的,当即就吓得我,身子一颤。不过很快反应过来,那声音就是厨子鬼的,于是赶忙堆出笑容冲着他笑了笑。 厨子鬼手中拿着菜刀,穿着围裙,也冲着我笑了笑。 见他这样,我也就只能在心中吐槽了一句。我刚才也就是那么说说,他不用说到就到吧,毕竟他又不是曹操。吐槽完之后,也记得正事,我就问他。“你怎么回来了,不用呆在希恶了?” 商榷当初为了监视希恶那边的状况,就把厨子鬼派过去当卧底了,这算是牺牲大发了。可既然已经牺牲那么大了,他为什么这无端端地又回来了呢?明明一直以来,都没有收获。 还是说,商榷终于想通了,不再怀疑秦越了? 就在我心满意足准备点头的时候,厨子鬼却非常严肃地补充了一句。“阿迟小姐,我是借口要买菜采购,才暂时出来的。鬼君大人说得对,希恶那地方是挺奇怪的。” “嗯?”我皱了皱眉,面色变得凝重了起来。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盼着这事情和秦越他们无关,可偏偏厨子鬼又发现了什么。 厨子鬼有些为难,将菜刀放在了桌上,带着迟疑地开口,“昨天您和鬼君不是过来了趟?然后秦越就跟着你们回到了秦卫,去看那块奇怪的石板,蓝蔺留了下来。那阿迟知道她为什么留下来吗?” “我不知道,你快说。”不耐烦地回了一句,他们怎么都喜欢让我猜呢?黎琛是这样,厨子鬼也是这样。就不能好好地同我说,非要玩我猜我猜我猜猜吗? 厨子鬼哦了一声,碍于我鬼君夫人的身份,所以并没有发作出来,只堆着满满的笑容冲着我笑了笑。 “阿迟小姐,您甭着急。昨天你们离开之后,我就觉得蓝蔺奇怪,毕竟她以往都是寸步不离地跟着秦越,这次竟然没有陪同。所以我寻思可以尾随,哪知道她进了房间之后,竟然用特殊的符咒将房间封锁了,一看就做贼心虚,不知道在里面搞什么玩意儿。” 在丰都城呆了有一段时间了,没有想到厨子鬼的口音也有些重庆话的意思。 但是,这不是重点。 我将眉头皱了皱,总觉得这事情奇奇怪怪的。之前蓝蔺没有跟随,我并未多想,所以也不觉得奇怪。可现在吧,厨子鬼这一说,我越发觉得不大对劲,只带着迟疑地开口。“你说,她到底在里面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厨子鬼将手摊开,“那个符咒一贴,亡灵鬼怪都不能靠近。” 我挠了挠头,这事情只是厨子鬼的一个猜测,我也不能说蓝蔺怎么样的,就冲着他点了点头,“那这样,你先回去吧,我跟着你一道。”我一面说,一面起身把隐身斗篷翻了出来,有这东西会方便许多。 而且,蓝蔺的本事我知道,他又奈何不了我。 虽然,我的确有事情担心,但是和她无关,我只是问厨子鬼,“对了,秦越现在在希恶吗?” “他不在。”厨子鬼似乎像是知道我要问什么似的,这话音还没有落到地上,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将话接了过去,“今早有人拜访,他跟着那人一道出去了,说是要捉个厉鬼亡魂之类的。” 我哦了一声,虽然现在秦越开了餐厅,但是不代表就不热衷于捉鬼的事情了,他以前是道士,以后估计也是。 厨子鬼见得我恍然大悟地点头,更是贴着一张老脸同我补充。“我呢,也是看他不在,才特意过来同您说。想着您过去可以方便些,毕竟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我和秦越又没有什么关系,只是觉得他在会不方便,可厨子鬼刚才话说一半藏一半的,倒是有些欲盖弥彰了。也懒得解释了,就浅浅地回了一句。“行吧,那我们可以出门了,我想着你也该回去了。” 厨子鬼点头。 宁采臣委委屈屈地看了我一眼,“阿迟,你又要把小生一个人留在这里吗?这店里冷冷清清的,大半天都没有一个人,我……我怕。”那副模样,挺可怜的。 可是,我顾着自己都不错了,哪能带着他呢? 就只能非常委婉地拒绝了,宁采臣见我那么坚持,也就只能扁了扁嘴巴,有些不大高兴,然后叮嘱了两句,目送我和厨子鬼走了出去。厨子鬼在前面带路,非常安分,是到了宅子附近,才多嘴说了一句。 “阿迟小姐,我进了希恶就得去厨房帮忙,您那边自己小心些,我可能照顾不到。” 我就冲着他,点了点头。 然后进了希恶,按照之前厨子鬼同我说得位置,进到了之前他说蓝蔺进了的房间。房间里没有人,空空荡荡,里面的陈设也非常简单。只除掉一处……tqR1 第五百二十一章 那要问问你,做了什么! 我正对面的那堵墙上,悬挂的是一张血淋淋的鬼皮,从模样上推断应该是极恶。 我震惊地盯着那张鬼皮,整个后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般,一阵阵酥麻的。 也没有反应过来,就愕然地瞪大眼睛,全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连隐身斗篷什么时候落在了地上,都没有反应过来。 为什么,蓝蔺的屋子里会有一张极恶的鬼皮? 她在乌山、也性情不羁,倘若真我行我素起来,或许还真不会在乎卫蔚的想法。……所以,带着妖兽奇袭钱塘江的人,是她? 只,为什么? “吱呀。”突然的这一声,门竟然被打开了,穿着一身白衣的蓝蔺推门而入,在看到我的时候,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带着满满的敌意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那杀气腾腾的模样,比之前更甚。 虽然蓝蔺一向不待见我,但从来只会在言语上表示出来,可现在小妮儿眼中的杀意,是恨不得将我人道毁灭了。 只能非常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我本只是想偷偷打探,只是依着现在的情况不行了,已经被她发现了。 就从腰间将鞭子抽了出来,然后用无比冷漠的目光看向蓝蔺,虽然心里面没有谱,但是面上还是一副架势十足的模样。开口倒是简单。 “我挺想知道你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张极恶的鬼皮。倘若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在三个月前,找到钱塘江的手艺人,专门定做的。” 鬼皮这种东西,要么长时间套在身上,保证新鲜度。要么就要定时间晾晒出来,进行维护。所以蓝蔺才会趁着秦越不在的时候,将它拿出来放在墙上晒晒。 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乃是因为我曾经也有一张鬼皮,买的时候店家给我说过护理注意事项。只是我觉得这辈子怕是不用再披上那件鬼皮了,也就扔在了一旁。 但显然,蓝蔺不是。 我问她话的时候,脸上就青一阵白一阵瞪着我看了好半天。 我见她这样,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玩弄着手中的皮鞭,想着怎么开口合适些,“对了,倘若你打算硬来的话,我得提醒你下。这里是丰都,你不能拿我怎么样。其次,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我和蓝蔺,交过几次手了。除掉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她可以完完全全将我碾压,之后再交手的时候,我都可以轻易地接住她手中的鞭子。仰仗鬼胎的关系,我得到了很大的精进。 所以,小丫头早就不是我的对手了。 这话一说,蓝蔺的脸色更加不好了。只一双眼睛在我的身上停留,恨不得将我扒皮抽筋了。不过虽然恶狠狠地盯着我,但总算比之前好了些,起码不至于和我动手,还能和她好好谈谈。tqR1 只一双眼睛还是敌意满满。她同我说。“卫迟,你当真想要知道?” 她似乎从来不会叫我阿迟,永远是生冷敌对的,连名带姓的称呼。我叹了口气,将手微微摊开,她不喜欢我没有关系,我又不是人民币,不用处处讨人喜欢的。不过我找到她,的确是想要知道这事情的始末。 于是,点头。 蓝蔺带着轻蔑地笑了笑,没有着急开口,只是给我沏了壶茶。 “极恶的鬼皮,是我花大价钱在钱塘江买的。当时卫蔚就在筹划自杀村的事情,让我买一件极恶的鬼皮备着,说不定可以派上用场。” 她这话说得理直气壮的。我算了算时间,虽然那时候我们刚刚到乌山,但是卫蔚怕是猜到我们为了什么而来,也猜到商榷会在古墓里进行炼化,然后消失七七四十九天,顾不上丰都,所以提前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只是,他这算盘,打错了。 蓝蔺轻轻哼了声,瞧见我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她却是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更是嘲讽。 “你不用露出这幅表情,因为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做了一件极恶的鬼皮,但没有想到它后来,有了其他的用途。” 她笑了笑,摇晃了下自己的身子。 “商榷抛弃你之后,卫蔚就暂时收留了你。你呆在乌山宅院的时候,整日就会装可怜,所以骗走了师兄所有的同情。他是那么正义,那么眼睛里容不下沙子。可没有想到他竟然愿意为了你背弃自己一贯坚持的原则和操守,竟然……” 蓝蔺狠狠地看着我,带着满满的仇恨。“竟然连鬼胎都可以容得下!你也真当黎琛当初有本事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乌山,还不是因为师兄在关键时刻放了水,给了他钻空子的机会!还因为这事情被卫蔚重罚!” 蓝蔺这话虽然无凭无据,但不用考究,我知道那样的事情,秦越断然可以做得出来。 只,黎琛为什么不告诉给我知道? 好吧,……其实他不告诉我也好,这样我便不知道,我竟然欠了秦越那么多。 脸上终于不能再绷着,也是有些戚戚然。蓝蔺见我如此,又是一声轻哼,带着满满的蔑视和嘲讽。 “卫迟,你不需要这幅表情。你总是口口声声跟我说,你没有同我抢师兄。总是同我说,你其实挺看好我们在一起。但是我就想问问,认识你之后,他可曾有一刻,心里装的是我!” 蓝蔺大声控诉,眼里流出一行清泪。 我被吓坏了,因为小妮儿一贯洒脱,我还真没有想过她会流泪。蓝蔺也约莫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丢人了,连忙抬着袖子将脸上的眼泪擦了擦,只恨恨地瞪了我一眼。 “卫迟,我不得不说,我是嫉妒你的!我嫉妒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就可以得到他满满的在乎!” 我咬了咬唇,有些为难。 “可是,我已经有了商榷,你既然修道,就应该知道冥婚不可废,而且我也真想和他在一起。至于秦越,他真的是你的。” 声音放缓了些,打从心里我觉得自己对不起秦越,也是真的可怜蓝蔺。 她虽然骄傲,但是于秦越,却是求之不得。 可是吧,我的安抚,非但没有缓和气氛,却是让蓝蔺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 第五百二十二章 这是报复 果然蓝蔺没有领情,就缓缓地将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伴随着一声轻哼。 “什么叫着他是我的?在你没有出现之前,我可以这样自欺欺人。想着就算他不喜欢我,可我们成日在一起,那他即便是心如铁石,我都可以给他捂热和了、烤化了。我也想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终究会发现我,会接受我的喜欢。” 我有些为难地,看了蓝蔺一眼。 可她,却又带着满满的笑容,似笑似哭地继续往下说。“可是,我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你给招惹了。” 我是越发觉得气氛变得尴尬了起来,明明我和秦越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之间也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但是被蓝蔺这么一说,真感觉自己是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只能往上扯了扯嘴角。 颇为生硬地,将话题一转。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佯装成极恶的模样,妄图带着乌山妖兽一起,袭击钱塘江?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之间的纠葛,已经不想再详细说了,我现在更想知道这事情要如何演变。 再看蓝蔺,她倒是收起了刚才的难过,恢复平素的冷漠。 “因为我嫉妒,所以我不愿意你得偿所愿。你在乎你的两个孩子,我就盼着它们彻彻底底从这世上消失!这事情师兄不知道,他知道会拦着我。卫蔚也不知道,他知道会分一瓢羹。我瞒着所有人,是因为我想要亲自动手。” 蓝蔺说得坦然,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掩。 我本来还准备好了一系列的盘问,想着可以让她哑口无言,然后不得不承认。只是现在统统派不上用场,因为她一句话,就承认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做的。 “为什么?”我问她。刚才她解释,可是太过苍白了,而且漏洞百出的。 我不是不相信,是不愿意相信。 蓝蔺木讷地看着我,只那模样还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她冲着我摇了摇头。 “我刚刚已经说了,我要毁掉鬼胎,是因为恨你。也是因为,我不想今后有人因为这事情诟病师兄,说他曾经妇人之仁地放走了两只鬼胎!” 她许是怕我不明白,还特别煞有其事地解释了一番。“这将成为师兄一辈子的污点,他不在乎,但是我不得不帮着他清除。” 蓝蔺说得理直气壮的。仿佛就算时间可以倒流,她都不会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 “只是,我本事不够。”她补了一句。 我默了默,在心中盘算估量,这样的话到底有几分是可以相信的,话语中带着揣测地开口。“所以,你去钱塘江,只是为了泄愤?是单纯,对我不满意?”tqR1 蓝蔺,非常干脆而坦然地点了点头。 然后同我下了逐客令。“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那现在可以回去了吧。师兄快要回来了,我还要把极恶的鬼皮收起来,不能让他发现。当然,如果你想现在对我动手的话,我也不拦着。” 蓝蔺性子似乎永远如此,强硬而不知道收敛,永远直来直去,带着满满的棱角和锋芒。这些逆鳞不但让她经常伤痕累累,甚至于…… 还会牵连到,其他。 我到底还是心软,也担心等会中途秦越回来,蓝蔺解释不清楚,我也未必可以说得清楚,怕是给大家都找不痛快,就冲着蓝蔺摆了摆手,“这次可以就这样,但是倘若下次你还打算动我的孩子,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子若和子契,我就是舍了性命,豁出去了一切,都会保护到底的。 蓝蔺又用嘲讽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分明是在说我的担心有些多余了,她呢就稍微停顿了下,继续往下说。“这里是丰都,你的孩子又在秦卫,守着地府的冥王和阎罗,商榷也在,你觉得我还有下手的机会吗?” 蓝蔺到底聪明,不会以卵击石。所以她十分清楚,自己上次错过的,乃是唯一的机会,至于错过了,便再无下次。 这答案我得了,也就满意了。 离开了希恶。在看了看这面奇怪到了极致的牌匾,牌匾是木头做的,上面两个字是朱红色的烤漆,鲜艳无比,胜过鲜血……虽然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但是站在它下面的时候,是怎么着,怎么觉得不舒服。 我还得问问,这世上真的会有人希望为恶吗?希望这世界到处,满满都是恶人吗? 我想了想,琢磨了下,也没有个答案。 只能决定先回秦卫,毕竟商榷看不到我,怕是会担心的。希恶距离秦卫,走路的话差不多半小时,不长不短的,我倒是比较喜欢步行,更何况这里是古镇,交通工具有,但是出门一般还是习惯用步行。 差不多,是早上十点多吧,已经陆陆续续有商铺摆店出来,也陆陆续续有旅客过来参观,他们的脸上带着满满的笑容,然后殷勤地询问具体价格,遇到喜欢的,再杀杀价什么的。 平凡,但是我羡慕。 谁让,那是我求之不得的东西呢。因为求而不得,所以一直执念。 又走到了之前见到黑影的巷子口,因为并非刻意,我吐槽了自己一句,难道是盼着大白天都可以见到他?不过也就是那么一说,因为片刻之后,他果然出现在了这里。 仍然,带着一顶白色的面具,穿着黑色的斗篷。 斗篷黑色如幕,白色的面具上并无任何纹饰。就偏着脑袋,一只盯着我看。 我起了身冷汗,不过做到平静平和,往上挤了挤自己的唇瓣,佯装镇定。“鬼面,你好。” 我记得上次,阿芙是这样称呼他的。而关于鬼面的资料,少得可怜。 黑影并没有想到我能叫出他的名字,有些诧异地停了停,片刻之后才是哈哈大笑了出来。“卫迟,你竟然知道这幅面具。不过你知道它,又有什么用呢?” 他这话,几个意思? 我刚寻思要不要拿出鞭子之类的东西,来一个先发制人,就瞧见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铜钱,贴在了我的胸口上! 第五百二十三章 我从未经历的童年 我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他阴冷偏执的一声冷笑上,然后周围的环境不断变化,我也发现自己的身子竟然不断缩小,到了最后竟然约莫只有四五岁的模样了。 而眼前的景致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前一刻我还在丰都,现在却已经回到了湘西,回到了之前居住的古宅。 眨了眨眼睛,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可是当手触碰到墙壁的时候,那冰冷坚硬的触感,又非常真实。 我看附近有个积了水的坑洼,借着里面斑驳的污水,打量了下自己现在的模样。看着水面上那个小小的人儿,我无奈地笑了笑。 鬼面竟然把我变回了四五岁的模样?而且还是在古宅前? 赫然瞪大眼睛,有些不大确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到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古宅的木门被人推开,因为年久失修的关系,声音喑哑了些。 我茫然地,将身子半转了过去。 眼睛瞪大如同铜铃!tqR1 我竟然看到爷爷穿着中山装,笑脸盈盈地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袋他最喜欢的烟杆,一面往里面填着烟丝一面往外走,瞧见站在门外的我,对着我浅浅笑了笑。 “哟,阿迟今天起来得挺早的嘛。我还以为你会赖床呢。快去里面,给爷爷搬张凳子出来,我们一起晒晒太阳。” 卫子陵走了出来,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脑袋,无限宠溺地开口。 我怔愣地看着他,这样的场景曾经一次次地在我的梦里出现,可这一次,又和那些梦境不大一样,是格外真实的。 爷爷于我,是一道无法触碰的伤口。当看着他被百鬼拖入古井之后,我便将和他的过往都尘封了起来,忌讳不愿意谈论。 我虽然无法理解爷爷当年借父亲寿命养鬼胎一事,但是又念叨着他这些年对我,是真的好。无论如何,我都是爷爷带大的,他之于我,意义非比寻常。 “阿迟,你又在想什么?”卫子陵用奇怪的目光,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将我往前推了推,“快些进去搬凳子呀,今天天气不错,我们爷孙两可以好好晒晒太阳。” 啊? 我怔愣着,没有回过神来,只支支吾吾地开口。“可是爷爷,我明明记得你被百鬼拖入到了古井里,经由阿鼻地狱,到了地府第十殿……” 我的记忆应该不会出现问题,眼前的一切虽然美好,但应该都是鬼面虚构出的假象。所以……脑子里混乱极了,也只有这点确信吧。 然后,头上被爷爷用烟枪轻轻敲打了下,他皱着眉头看我。“小丫头又在胡说八道什么,阿迟你做噩梦了吗?什么被小鬼拖着入阿鼻地狱,我倘若真进去了,还能回来吗?” 他一面说,一面将我抱了起来,进去抽了一根长凳子出来,放在了太阳下。“不过是做梦,再荒诞还不是假的。” 我靠在爷爷的怀里,如同小时候一模一样。心中却开始变得迷茫,到底眼前和爷爷相处的场景是梦境,还是眼睁睁看着他被百鬼拖入地府是真的? 抬手轻轻敲打了下自己的脑袋,记忆似乎有些混淆了。 不过好在爷爷没有继续深究我刚刚说的话,而是将话题一转,给我说起了山海经的故事。我小时候总喜欢缠着他,让他给我说各种各样有趣的故事,他被缠得没有办法了,就会给我说一些道士捉鬼的故事、或者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妖怪。 我小时候也只是听了个热闹,是长大之后才知道,那个捉鬼的道士就是爷爷,那些光怪陆离的亡灵妖兽,也是确确实实的存在,爷爷和它们还交过手。 因为知道了这层,所以听故事就有些心不在焉了。我叹了口气,我现在是真觉得,倘若有选择的话,我并不希望卫家是天赋异禀的阴阳家,也并不希望爷爷和鬼神亡灵打了一辈子交道。倘若,我们只是普通人…… 那该多好。 可这,只是妄想。 正当我感慨的时候,却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沉稳而有力。我抬头看了看,卫蔚朝着我们走了过来,手中提着几个塑料口袋,里面装着鱼、肉和蔬菜,似乎刚刚从集市回来。 他的脸上,洋溢着我从未见过的笑容,竟然可以用朴素、阳光两词来形容?我怔愣地看着他,无论是小时候短暂的相处,还是长大之后的重逢,我都很确定从未见他如此笑过…… 甚至于,我一度以为,他是不会笑的。 可是…… 爷爷看到卫蔚回来,就把我从他的腿上放了下来,然后冲着他点了点头,“回来了呀,那等会一起做菜,用不用我来打下手?” 这话一出,我更觉得奇怪,爷爷和父亲之间,也从来不会有那么融洽的对话呀。 毕竟,借走的二十年寿命,是一道无法迈过去的坎…… “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了。老爸你带着阿迟在外面晒太阳就是了,饭好了我叫你们。”卫蔚冲着爷爷点了点头,然后走到我的面前,一面捏着我的小脸蛋,一面浅浅地开口。 声音,也格外温柔。 而且他刚刚竟然会称呼爷爷为老爸,而且还挺顺口的。要知道,这……这也不可能呀! 就算是在我的梦里,我都不曾奢望过他们可以和平相处。 脑袋更是一片混乱了,卫蔚见我如此,哈哈大笑了起来,“阿迟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盯着我看呢?你昨晚说要吃鱼,我这不一大早就进城给你买了呢。” 他说完之后,就朝着里面走去。片刻之后,里面传来了切菜和洗菜的声音。 我犹豫了下,带着迟疑地往里面走去。 鬼面它处心积虑做出这样的一个虚幻场景,它打算做什么?我琢磨不透,只能压下心中的恐慌和不安,缓缓地进了古宅。 这里是卫家的祖宅,我对它并不陌生。这里面一共住了两户人家,一户当然是我们,至于另外一户,是个奇怪的邻居。 儿时我并不知道他是谁。不过后来我知道了,那人是商榷,他披了一张丑陋的人皮,时刻地跟在我的身边。 第五百二十四章 剔干净鱼刺的鱼肉 如果这眼前的一切,都是鬼面虚构出的幻想,那商榷会不会也在这个幻象当中呢?我带着迟疑,敲了敲那扇门。 门虚掩着,没有上锁。我这一敲,它竟然自己个给打开了。 由内向外地打开,然后我问到了厚重的尘土味,忍不住还一连打了两个喷嚏。听到这动静,卫蔚连忙赶了过来,手中还提着收拾到一半的鲢鱼。 “阿迟,怎么了?”他带着关切地开口。 我呆愣地看着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见我这样,忍不住叹息地摇了摇头,将我往后拉了拉。带着责怪,但是宠溺不减地开口。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明明知道这里是仓库,灰尘大,推开做什么?没有被灰尘呛到吧?” 我木讷地,点了点头。 是呀,眼前的房间已经变成了临时仓库,里面灰尘极重,借着外面淡淡的灯光,我可以看到遍布的蜘蛛网和地上的灰尘,然后放置在里面,横七竖八的各种杂物。 商榷虽然不至于说有洁癖,但是就里面这环境,断然不可能住人。所以,在鬼面虚构出的幻境里,他,并不存在。 可我还是不死心,喃喃低语了一句。“这里面难道没有住人吗?” 卫蔚用奇怪的目光,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真觉得我这句话有满满的奇怪,冲着我摇了摇头,语气稍微加重了些。 “阿迟,你在胡说什么,就这里面乱糟糟的,能住人吗?” 不能。 爷爷听到动静,也从里面走了进来,听到我们刚才的对话,倒是非常难得的,爽朗地笑了笑。“这丫头真不知道怎么了,从早上开始就在说奇怪的话。不过孩子嘛,想象力丰富些,也没有坏处。” “也是,小孩子就喜欢胡言乱语。”卫蔚竟然没有多想,就提着鱼回到了厨房,我看他利利索索将它收拾出来,然后下了油锅,又十分娴熟地切着各种配菜,瞧那熟练程度,难道经常下厨?tqR1 “阿迟是进去坐着等开饭,还是出去玩呢?”爷爷将我重新抱起,询问我的意见。我支支吾吾地想了想,指了指里面的房间,“我们进去坐着嘛。” “好,好,好。”爷爷慈爱地看着我,将我带了进去。然后放在了沙发上,这里面的陈设也和之前不大一样了,竟然不见了那把悬挂在墙上一眼就可以看到的桃木剑。 我皱着眉再想了想,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从刚才开始,就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鬼气了。无论是在宅子的外面,还是…… 在宅子的里面。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 我琢磨不透,就把这个问题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多次。可尚且没有头绪的时候,卫蔚已经把饭做好了,十分简单的三菜一汤,看颜色不错,香味也有,估摸着挺好吃的。 爷爷带着我上了饭桌,然后给我夹了些土豆丝、小白菜之类的素菜,顺带着还补充了一句。“阿迟不能挑食,不但要吃肉还得吃菜。” 我迟疑了下,眨了眨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片刻之后一大块已经把刺剔除干净的鱼肉,送到了我的面前。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鱼肉吓得面色一僵,我更奇怪这块鱼肉竟然是卫蔚送到我碗里的。这……这简直是匪夷所思呀。 我被吓得魂不守舍,只偏偏卫蔚倒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继续小心翼翼剔除鱼肉,又把一大块放在了我的碗里。 这人,和我印象当中的父亲,真的完全不一样呀!那个比鬼更厉害、更狠毒的卫蔚,怎么会是这一副模样? 见我迟疑地握着筷子,就是不说话,卫蔚偏了偏头,有些奇怪地将我打量了一番。“阿迟,你今天是怎么了?昨天不是闹着说要吃鱼吗?今天给你买了,你又不想吃?” 我往下咬住自己的唇瓣,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我……我是觉得,你对我真好。”是呀,何止是好,好到我不习惯,好到简直是匪夷所思。 可我这句话,却是让卫蔚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卫子陵也是哈哈大笑了起来,被我的话给逗乐了。不过卫蔚很快收敛了笑容。 压低声音说了句。“阿雅生下你就走了,我不疼你,要疼谁呢。没有母亲的孩子,真可怜。” 他说得小声,以为我没有听到,就算听到了,也不过是四五岁的孩子,怕也不明白吧。……可我,不但听到了,也听明白了。 眼泪差点忍不住地流下来了。我从小到大,都盼望着可以得到一份真正的父爱,盼望着可以好好地和父亲、爷爷吃一顿饭,其乐融融。 这要求很简单,可是我却极难实现。 然而我还记得,这是鬼面虚幻出来的幻想,他这样做,一定别有用心……就好像我盼望这一切都是真的,只它又不是。 可看着面前已经堆了一层菜和鱼的饭碗,我哪有吃饭的心情,更怕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绪,只往下咬了咬唇瓣。 然后逃也一般地,下了餐桌,逃出了古宅。 我就怕,自己再呆下去会哭出来,会无比期盼这个虚构的幻想是真实的。于我卫迟而言,亲情一直是求之不得的东西,现在竟然触手可及了。 刚刚冲出去,就听到里面传来爷爷和卫蔚对话的声音,爷爷说。“阿迟今天怎么怪怪的?” 片刻之后响起卫蔚带着疑惑的声音,“孩子嘛,总是一会一个样的,我们先吃饭,让她自己在外面玩会儿,反正等会饿了就会进来吃饭。” 他这话说得,也是满满宠溺。 我身子微微颤抖了下,那么温和的语气,和我了解的父亲,实在是完全不一样呀!我虽然无比想身处在这样的幻境当中,但同时也会觉得满满不安,只皱了皱眉,快步朝前走了几步。幻境终究是幻境,我到底不能沉迷,而是得想办法出去! 我之前在书上有看到过,想要摆脱幻境的方法很简单,只需要找到一条溪水,然后沿着溪水的方向一直往前走,就可以从里面出来了。 而这也是,为什么所有的幻境都会有一条河流的原因。 第五百二十五章 浣洗衣服的老妇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鬼面会虚构出一个如此的幻境,但既然我从小便在这地方长大,自然知道村东头有一条小河,约莫半人高,小时候爷爷也会带着我,去那边钓鱼抓龙虾。虽然每次收获不大,但是过程非常愉悦。 凭着记忆,我找到了河边。十一月的天气,已经有些清凉了,风吹过河面,打得波光粼粼。记忆中时常有妇人拿着衣服到河边清洗,也能够听到衣服在搓衣板上来回摩擦的声音。她们有时候也会三五成群,说着有趣的八卦。 不过今天河边,只有一个老妇人在洗着衣服,她穿着黑色的披风,长长地拖在地上,可她丝毫不介意,只顾着埋着头清洗手里的衣服。 时不时地,用放置在一旁的洗衣棒,将衣服拍打两下,便有污浊的水,从里面拍打了出来。我呆愣地站在远处,死死地盯着她看。 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的脚并非人类,而是粗大、长着如同鸭、鹅那样的蹼,难道是为了在水里游泳的时候方便?还有一条长长的,如同蜥蜴一般的尾巴,拖在身下,时不时还会摇晃一下。 至于那件衣服,乃是一件血衣,因为染满鲜血的关系,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只是因为浣洗的关系,将周遭一圈的水都染红了。 我脸上的表情更加尴尬,因为老妇人是什么怪物……我,知道。 洗衣鬼。 在爱尔兰、苏格兰和布列塔尼一带,盛传着这样的一个神话,河边会有浣洗衣服的洗衣鬼出现,一般只有将死之人才看得到她,倘若你看到她的时候她还在清洗血衣,那你尚且可以逃过一劫,可倘若她已经把血衣清洗干净,找上家门的话…… 那就,必死无疑了。 只是我没有想到,在湘西破落的乡下,也可以见到这么个怪物。更甚至于,这是鬼面特别为我编制的幻境呢? 我皱了皱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傍身用的皮鞭,握在了手上。然后缓步走了过去。 我距离她,只有那么一步两步的距离了。 老妇人也慢慢停下手中的动作,将身子慢慢地转了过来。我这才发现,她的脸上多了一副面具,一副白色的没有任何纹饰的面具…… 鬼面。tqR1 鬼面只是一枚面具,所以它可以依附在任何人的脸上。不局限于人,也包括鬼和妖兽,当它贴在他们脸上的时候,他们就得被它控制。 这一点,阿芙之前已经说过,虽然有些隐晦,但稍微琢磨下,不难发现这一特征。 我之前见洗衣鬼,还会因为不知道她为什么出现而心中觉得慌张,可自从看到她带着鬼面,倒是轻松了些。 起码我可以问问他,将我带入这个幻境当中,到底打算做什么? 鬼面缓缓起身,拖着那双在路上行走非常不方便的双脚到了我的面前,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带着轻蔑嘲讽的浅笑。 “你到底,还是找到了这里。倒是,让我意外呀。” 我皱眉,看向他,也跟着眉头一皱,然后我问他,“你难道很奇怪吗?你附身在洗衣鬼的身上,难道不是盼着我过来吗?” 他冲着我,摇了摇头。 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反问我,“我给你做的这个幻境,你喜欢吗?你小时候不是常常在佛堂前许愿,说希望父亲和爷爷不再吵架,说希望卫蔚可以回来,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吗?” 因为爷爷工作的缘故,他会经常带我去寺庙拜佛,一个月总有那么两三次吧,且每一次都会让我跪在佛祖面前许愿,还说他们会听到我的祈愿,然后帮我实现。 我那时只是个孩子,对爷爷说的话一向坚信不疑,所以每每都会非常虔诚的,许下自己的心愿。当然,也不外乎是希望爷爷可以和父亲和睦相处,希望我能有一个其乐融融的家…… 只这,他怎么知道? 瞧见我并没有反驳,只是用不解的目光看着它,那张没有花纹没有表情的面具上,竟仿佛添了一抹得意。 然后他说。“你既然如此期盼着,那我今日就成全你了。只要你想要留下,那个其乐融融的家,就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会在那个家的庇佑中慢慢长大,也不会有小鬼来骚扰你,你可以健康、快乐的长大,然后读书工作,嫁人生子,就和普通人一样。” “那,商榷呢?”我迟疑着开口,只声音有些沙哑,连我自己都不能确定,是从我的口中说出的。鬼面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颇为奇怪地开口。 理直气壮地同我说,“那自然不会和他遇到了。这里没有他,你也不会遇到任何的小鬼。卫子陵和卫蔚,也并非是捉鬼的道士,只是编织灯笼的手艺人。至于鬼神亡灵,只要你信,我敢保证,它们从来都不存在。” 我怔愣了下,有些不大理解他的设定。一只鬼,同你说这世上没有鬼,这得有多荒唐多诡异? 它知道我不会相信,就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洗衣鬼的手和寻常妇人的手差不多,只苍老的,充斥着各种皲裂的褶皱。 搭在我肩膀上的时候,鸡皮疙瘩出了一身。 然后他同我说,“反正都是活着,活在痛苦的现实当中和活在快乐的虚幻当中,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都是活着,活得快乐些才自在。” 这话,我听不明白。 他那就是一句妄言,我知道,但是偏偏心里面有个声音同我说,“阿迟,它说得对。” 那个声音,来自于我的心底。这样的感觉,我之前也有过一次,那一次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女人自杀,并没有施以援手。 难道说,那个时候就被它盯上了吗? 只是它什么时候侵入到了我的心里,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察觉呢?鬼面见我没有反应过来,又是幽幽地补充了一句。 “那山鬼同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那是好久好久之前,商榷带我去黄家村处理黄大仙事情的时候,路过山涧,见了一只身体幽蓝的山鬼,她同我说了说最近一年会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第五百二十六章 心咒 虽然不知道鬼面为什么突然说到这里,但是带着戒备地,我点了点头。 山鬼当时说的,我记得。 她说。我未来的一年,多灾多难少不了,会受伤会难过,虽然性命无忧,但会惹得遍体鳞伤。原话记不起来了,但大致上是这么个意思。 可是,这有问题吗? 带着不解地看向鬼面,我倒是想知道,他会据此说些什么。正在诧异的时候,就听到鬼面浅浅开口。“你觉得,这一年是过了吧?” 我身子颤抖了下。 又听到他继续往下说,“无论是从阴历还是从阳历上说,距离一年终结还有两个月左右吧,你能确定之后不会再遇上什么灾祸了吗?” 话音落在地上,声调阴冷诡异。我皱了皱眉,抚摸了下自己的斑驳的锁骨。难道我当初误会商榷断了锁骨,并非是这一年最大的浩劫,说不定还有其他的事情会在我的身上发生? 可就算鬼面都知道,他那,为什么要告诉给我知道呢? 将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也想不明白呀。偏偏他继续同我说,“你上次算是挺过来了,但不是每一次都能那么幸运。人鬼毕竟殊途,你以前是没得选,才爱只能留在商榷的身边,可是现在选择权,到了你的手中。” “如果你选择留下,卫蔚不会英年早逝,卫子陵也不会被百鬼拖入到古井里。你们可以快乐地在这里一直生活着,不会有人来打扰。” 鬼面循循善诱,又举了另外一个例子,“当然,倘若你要离开也没有关系。只要顺着这条河流往下,你就可以出去了。但是你跟着商榷,未必是对的。” 他一定非常擅长揣摩人心,因为和我说刚才那番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满满的自信。虽然我还没有开口,但仿佛他已经洞悉出,我会选择遵从他的建议,留下。 只,他这笃定,在我这里,碰了壁。 我扔了一鞭落在他的身上,洗衣鬼被劈成了两半,但是脸上的面具完好无缺,连丝毫伤口都没有,所以头是完整的,但身体却是两个。 那模样滑稽而狼狈,可也狰狞恐怖。 我就要咬着牙,浅浅地看向洗衣鬼,唇瓣上多了几抹浅淡到极致的轻笑。我同它说。“你刚才说得都是错的。因为我以前没有选择,只能将自己投身于那个光怪陆离的鬼怪世界当中,可现在,我一样没得选。” 我跟了商榷,知道自己会受伤,但是…… 我又不怕受伤。 “更何况这一切不过是你编织的幻象,就犹如黄粱一梦一般,虽然美好,但总会有醒来的一日。”扔下这句话,就大步流星地顺着河边往下走。 我要离开这个幻境,即便我真的无比想念爷爷,也盼望着有个对我好,宠着我的父亲……tqR1 鬼面停在原地,仿佛没有想到自己会在我这里吃瘪,还在震惊当中。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因为他同我说,“阿迟,你若是后悔的话,是可以回来的。就算只是黄粱一梦,可倘若永远身处梦中,难道不好吗?” 我没有回头,再往前走,就看到了一点亮光。我知道,再往前走,就出了幻境。 其实,那很难选。 幻境里有爷爷和父亲;幻境外有商榷和孩子……因为必须要选择,所以在舍弃的时候即便做出了决定,还是会莫名痛一痛。 冲着亮光往外,我出了幻境。周遭的一且重新变化,身子变回了原来的大小,周围的街道也回到了古城的景致。 是刚才遇到鬼面的那条小巷,除掉仍旧有些波澜起伏的内心之外,倒是没有发生任何奇怪的事情。 还有,我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枚发簪。 轻便简单。 我迟疑了下,耳边就响起了鬼面那喑哑的声音。“倘若你后悔了,就把这发簪刺在商榷的身上,然后你就可以回去了。” 我听得这话,又是浑身一颤,连忙挥舞手臂,想要将发簪扔在地上,这东西我留着做什么?只它偏偏的,就像在我的手上安了家,竟然丝毫不能移动。我又往外扯了扯,可就跟黏了万能胶水一般,怎么甩也甩不掉。 这东西,它要一直缠着我?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可偏偏这时候,商榷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匆匆而急促,远远见了我,更是几步到了近前。 等走进了,微微往下出了口气,似乎才松了口气。然后浅浅地冲着我开口,带着责怪。“阿迟,我说你怎么又到处乱跑的,我从地府出来就不见你了。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让我无时无刻地盯着?” “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他还责怪了我一句。 只我往上吸了吸鼻子,又见他这一副关切满满的模样,再也忍不住,竟然伤伤心心地哭了出来。只这幅模样把商榷吓得不轻,连忙手忙脚乱地帮我擦拭眼泪。 声音也放缓了些。 “我也不是怪你,只是担心你。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谁知道那张面具是不是就躲在某个角落,监视着我们……倘若我们不在一起的话,我得多担心。”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说得那叫一个认真。 “我知道。”我小心翼翼地看向商榷,也说得很认真。只他笑了笑,找到我也就放心了,于是习惯性想要拥我入怀中。 可我手中还拿着怎么甩都甩不掉的发簪,怕等会靠近他,有可能会突然不受控制地刺向他,所以连忙往后退了退。 然后非常生硬地转移了下话题。“那好,我们回去吧。” 我这转移话题的本事,也实在是太拙劣了,被商榷觉察出什么不对,只能冲着我摇了摇头。“阿迟,你到底怎么了,你今天好奇怪。” 说着又准备上前。 “没有,我……我只是太累了。先回秦卫吧,我有事情要和你说。”敲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闷闷地开口。 商榷皱了皱眉,也不明白我抽什么风。不过安分地跟在后面,和我保持一两步的距离。 他如此,我松了口气。 可总感觉他一双关切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第五百二十七章 偷走魔鬼草的人 眼看就要回到秦卫了,隔着半条街二十来米的距离,隐隐可以看到那块宁采臣每天擦拭的招牌牌匾。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竟不由得将脚步停了下来。因为太过突然了,走在后面的商榷没有想到,自顾自地往前走,就撞到了我的背上。 痛当然不痛,只是吧…… 商榷将眉头皱了皱,有些不耐烦地,埋怨了一句。“阿迟,你就不能好好走路吗?也不知道你在瞎想什么?” 我刚准备开口解释,就瞧见他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簪子上,再想藏起来,已经晚了。 “你给自己买了个发簪?”商榷微微开口,这里是古镇,经常会有小商小贩卖些特别的工艺品,像是手工折扇或者发簪首饰之类的,商榷见得多了,也就不奇怪了。 他一面说,一面将簪子夺了过去。 我瞪大眼睛,想要拦着也晚了。我就不明白,那个我怎么甩都甩不掉如同沾上了万能胶一样的簪子,怎么商榷说取就给取了呢。 我想起鬼面曾说要用这发簪伤了商榷,心里一惊,赶忙提醒了句,“商榷你小心些,把那东西还我。” 我提醒他小心是想让注意些,他却误会成我在乎发簪,怕他给弄坏了。所以一面轻松随性地将发簪插在我的头上,一面懒懒地赔了句。 “不就是一只发簪吗?我还能给你弄坏了吗?看看都不行,可真小气。” 他埋汰了一句,和以往一样,只是同我玩笑。 又不当真。 可我只能非常勉强地冲着他笑了笑,他倒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巴不得他把发簪扔了,扔得越远越好。 可,我要怎么和他说。 商榷也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只是从背后将我揽入怀中,又看了看秦卫的门口,阿芙竟然在那里候着,一双眼睛非常不满地打量着我们。 她虽然刚刚到,但是已经不耐烦了。 “我们快些过去吧。”商榷催促我往前走,顺带着埋汰了一句。“可得抓紧些时间,那女人脾气不好,说不定一个不对付,就得赏一鞭子。” 他说得挺无奈的,对此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只笑得,更加尴尬了。 阿芙见我们过来,非常不满地哼了一声,然后就自顾自地进了店里。店里干干净净的,半个客人都没有,想来某人已经帮忙清了场。 刚刚进了秦卫,她就不耐烦地开口。“鬼面的资料,我收集了些。要不要听听?” 当然得听听,不过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阿芙说,于是清了清嗓子,微微一顿开口。“那个我今早出去了趟,去了希恶,见了蓝蔺,她竟然有一件极恶的鬼皮,也坦然承认了,奇袭钱塘江的事情,是她做的。” 话音刚刚落在地上,就被商榷狠狠地瞪了一眼。“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就不能等着我回来?” 厨子鬼找我就是风风火火的,而且我想着只是对付一个蓝蔺,还是挺有把握的。再说了,我知道商榷什么时候回来吗? 阿芙翻了个白眼,冷凉着将话打断,她对这事情似乎并无太大的兴趣。和鬼面觊觎丰都、魔鬼草失踪这两件事情相比,奇袭钱塘江就显得有些不够分量了。 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所以她暂时顾不上这个。 我看商榷似乎也是这个表情,不由得有些着急了,“难道你们都忘记了吗?之前子契说过奇袭钱塘江的,和偷走魔鬼草的,应该是同一个人。现在蓝蔺亲口承认钱塘江是她奇袭的,那魔鬼草定然也是她偷走的。” 没有人应和我的这个想法,又只能补充了一句。“而且蓝蔺既然有办法弄到鬼皮,想要乔装成我的模样也不难吧。黎琛当时也说,那人应该本事不大,所以才需要伪装成我的模样攻其不备。蓝蔺也符合这个条件。” 我这一说,商榷和阿芙的表情,才变得凝重了起来。 尤其是阿芙,她用手托着下巴,做思考状。“照你这样说,事情还真是蓝蔺做的。只是就算她修习鬼术,也不需要那么多魔鬼草吧。而且,依着她的本事,也打听不到有关魔鬼草的事情。” 阿芙顿了顿,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继续往下说。“就算她打听到了,也不会时候那么巧,在魔鬼草成熟的当天,将它抢走。” 是挺凑巧的。 于此我微微皱了皱眉,稍微停顿了下开口。“但是吧,我总觉得这事情是蓝蔺做的。一则她背后说不定有高人,那人在暗中操纵一切;二则魔鬼草成熟的那日,我遇到了蓝蔺,当时我身上残留着魔鬼草的气息,或许就被她察觉了呢?”tqR1 想想那时遇到蓝蔺挺凑巧的,而且她还捂着鼻子抱怨,说不知道我的身上是什么味道,臭烘烘的。 当时并没有引起注意,只现在呀,细思极恐。 见得他们两人还是有些迟疑,我就把自己刚才和蓝蔺对峙及遇到鬼面,入了幻境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听我说完之后,商榷脸色甭提有多难看了,连忙来到我身边,就想着把头上的发簪取下来,顺带埋怨。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并非想要对他隐瞒,只这事情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想着先回秦卫再说。更何况,刚才也没有个好时机让我开口呀。 “怎么取不下来了?”商榷鼓捣了好一阵子,都没有将发簪取下来,带着疑惑地开口。我因为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所以并无太大的惊讶,只是尴尬地他扯了扯嘴角。 “果然呀。”阿芙突然开口,也把目光落在发簪上。“看来疾行鬼说的是真的,鬼面有蛊惑人心的本事,它可以轻而易举地发现人性的弱点,然后用这个大做文章。” 见我和商榷都有些不大明白,阿芙又补了一句。“我们先下地府吧,这个在路上说。发簪取不下来就暂时算了呗,实在不行等会我请个剃头匠过来,我就不信没有了头发,这东西还能黏在阿迟的头上。” 商榷点头,他没有意见。 可我有意见。本来长得就不算漂亮,倘若连头发都没有,甭提有多寒碜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 冥界生死薄 阿芙一向急性子,而今更是如此,竟然专程让道路鬼一旁候着,让它造出鬼路,借由它入了地府。 且一入地府就到了正殿,一身官服的闵良端坐在案桌上,正在全神贯注地批阅奏章,而在他的身边还候着一瘦瘦高高的男人,看背影有些熟悉。 我之前见过他,乃是掌管人间生死薄,第一殿阎罗秦广王。 不过对他不甚了解,约莫从阿芙那里断断续续地了解了些,整理下无外乎归纳为两点。第一,秦广王为人正直不阿,最讲规矩,也只会按规矩办事;第二,据说他和黎琛关系不错,它那钱塘江妖皇的位置,还是他保举的。 不过我们下来得有些不是时候,因为秦广王正和闵良争执某件事情,两人都是面红耳赤的,竟然没有发现我们到了。 秦广王说,“冥王大人,您得把生死簿还给我。天机不可泄露,您虽然是冥王,但是对人间的事情还是不要插手太多。” 他为人不但正直,而且开口不会转弯。 闵良就非常不耐烦地回了一句。“你也会说我是冥王了。整个地狱都是我的,何况一本生死簿。再说了,我又不是不还你,用完就会还你的。” “可是……”闵良都那样说了,秦广王却还在坚持。“冥王大人,现在是非常时期,倘若再出什么纰漏的,您冥王的位置,还真保不住。” 这话,说得我心里一咯噔。有那么严重?但又看到闵良那张脸上,非常难得地露出严肃的神情,只能叹了口气。 秦广王刚才的话,怕十有八九是真的。 阿芙不满他们两旁若无人的聊天,而把她晾在一旁,于是轻轻咳嗽了声,表明了自己的存在感。 秦广王将身子转了过来。“九妹,你来了?” 只这声九妹,让阿芙好看的眉头皱了皱。我那么迟钝都意识到称呼出了问题,只偏偏秦广王没有察觉,因为他还煞有其事地找起了阿芙的麻烦。 “九妹,你怎么又把阳寿未尽的凡人带到地府来了呢?你和商榷要好是一回事情,但是这毕竟不合规矩。” 有些头疼,秦广王也太迂腐了吧。他这,分明是半点面子不给阿芙。 阿芙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扬了扬自己手中的皮鞭,想要扔到他身上,不过被秦广王一躲,倒是逃了过去。 就听到阿芙骂骂咧咧地开口。“我同你说过多少次了,要叫我阿芙,不许叫我九妹!还有,带她下来那是我的事情,和你无关。” 秦广王被阿芙堵了这一句,稍微收敛了些,叹了口气。“九妹呀,你总是这样,我行我素。” 虽然话语中带着关切,但是称呼还是没有改。 所以,阿芙果断地,再赏了他一鞭子,这次没有躲过,乃是实打实地挨了一下。不过老实人到底是老实人,只咬牙切齿的,竟然没有还手? 因为闵良看不下去了,拿出了自己作为一个冥王,应该有的威严、权威。“你们别吵了,说正事。” 秦广王和阿芙,都安分了下来。秦广王还特意地退后了一步,表明我们想要说的事情他并不是很想知道,而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闵良没有把生死簿还给他,他还等着要呢。 知道秦广王这性子,倔强起来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所以由着他算了。 闵良就把目光落在我们的身上,我想起魔鬼草的事情需要在第一时间汇报,就把刚才在上面说的那些,又原封不动地同他说了一遍。 然后就瞧见他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所以,魔鬼草是蓝蔺偷的?而这事情极有可能是鬼面授意的?” 明白人到底是明白人,我就是这个意思。 连忙点了点头。 却又听到闵良说,“你还和鬼面交过手?不过你还真是本事,竟然可以从它编织的幻境中逃出。要知道他所编造的幻境,不但真是,而且恰巧是你心中所求的事情。”tqR1 闵良从来没有夸过我,乍一听自然有些飘飘然。可还没有等到我骄傲,他又继续往下说。“每个人都有贪欲,都有求而不得的事情。换句话说,他们都会成为鬼面下一个下手的目标。” 这话说得,我心上一寒。 “可是鬼面是需要有宿主的,那宿主是谁,又有什么打算,这就不了了之了。”闵良继续往下说。 这话我还没有吃透,他就话锋一转,将生死簿扔到了我的面前,刚好落在面前的一页,就是湘西卫家村的。 我在上面,看到了我的名字,看到了卫蔚的名字,还有…… 卫子陵的名字。 生死簿的后面,都会标记出生和死亡的时间,寿命、寿数还剩多少等等。我眼睛死死盯着寿命的那一栏,久久不愿意离开。 整个大殿也安静极了,仿佛只有我一人一般。 往下吞咽了口口水。 就那么几个字,但是我看了好久,还有些不大确定。因为……因为生死簿说,我的爷爷卫子陵,还有整整十年的阳寿。 可是,我也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被百鬼拖入地府,经由第九殿入了第十殿往生之殿,是断然不可能还活着呀! 虽然我也不愿意相信,他就那样死了…… 一时不知道如何自处,片刻之后落入一个熟悉、冰凉的怀抱当中。商榷安抚我说。“别怕,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陪着你的。” 他说得极慢,以确定我都听到了。我木讷地看着他,迟疑了好久,才点了点头。 哦了一声。 心里虽然还是挺慌乱的,但是比之前踏实多了。 闵良见我神情稍微缓和了些,才继续往下说。“我一直怀疑卫子陵还活着,只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得了生死簿一查,果然如此。” 阿芙眉头皱得厉害,接了一句。“现在想想,当时百鬼出现的确有些蹊跷。他那么本事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被自己召唤出的百鬼害死呢?我竟没有想到,那是他金蝉脱壳的把戏。” 我们讨论的事情和秦广王无关,但他还是忍不住嘀咕了句。“什么叫做您好不容易得了生死簿,分明是从我那偷过来的。偷了还不还。” 然后,他就被闵良瞪了一眼。 第五百二十九章 从地府逃走的亡灵 只懒得理会秦广王,闵良心虚地咳嗽了声,然后强硬地将话题给带了回来,乃是一本正经地开口。 “既然卫子陵没有死,那他当初金蝉脱壳的原因,就值得琢磨了。”他微微一顿,又继续往下说。“且鬼面最喜欢道法高深的活佛菩提、僧人道士,最喜欢迷乱他们的心智,让他们身败名裂。” “所以,鬼面有可能找到了卫子陵。”商榷顺着闵良的话往下,却瞥见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依着卫子陵的本事,不是鬼面找到了他,而是他找到了鬼面。” 他这话,说得轻巧,可我却是出了一身冷汗。 我当然庆幸爷爷还活着,但又对他要做的事情抱有巨大无比的震惊和不安。他让鬼面操纵蓝蔺,得了魔鬼草。…… 或者,他还做了别的事情。只他如此,又想做什么呢? 我注意到闵良的表情变得非常难看了,终于带着挫败地摇了摇头。“他要做什么,我琢磨不透。总觉得这世上所有的恶事,他都有可能做,又觉得那些事情,他不一定看得上。” 这,挺矛盾的。 再看阿芙和商榷,都是这一副严肃、不确定的模样。 人心叵测呀。 这边尚且没有想出个头绪来,就见一鬼差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神色甭提有多慌张了。见得闵良和阿芙一本严肃的模样,就知道自己进来得不是时候,可又因为要禀报的事情着实严重,踌躇着不知道离开还是留下。 阿芙冲着他摆了摆手,很没有耐心地开口。“还愣在那里做什么,有事情说事情,没有事情就滚!” 那鬼差吓得,噗通一下匍匐在了地上,五体投地地颤抖着身子,断断续续开口。 “冥王大人,阿芙大人,秦广王大人,不好了。”他战战兢兢地开口,“有人入了地府,将第一殿和第二殿所有的亡灵,都驱赶出了地府,让他们到了人间。” 他话音刚刚落在地上,闵良就豁然一下站了起来,一双眼睛露出前所未有的危险。“你,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鬼差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声音也断断续续。 但还是将刚才的话,转述了一遍。 “有人放走了第一殿和第二殿所有的亡灵!”他微微一顿,继续往下说。“他动作极快,我们拦了,但是拦不住,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亡灵都逃出了地府。” “大胆!”闵良拍着桌子,竟然爆了粗口。又狠狠地看了鬼差一眼,“我白养你们了吗?竟然任由着他下地府放走了亡灵,我倒是问问,他是大罗神仙,还是有三头六臂呀!” 秦广王更是着急,因为第一殿就是他负责管辖的,现在出了这么大的篓子,赶忙风风火火请辞说要回去看看。 闵良冲着他摆了摆手,没有拦着,而是催促他快些过去查看下。 他就带着鬼差,一路带风的疾走。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闵良就把自己的案桌给翻了。乃是带着满满的怒火,“最近还真是破事一件接着一件,竟然都冒犯到家门口了!”tqR1 我有些为难地看了闵良一眼。其实挺想问问那人是谁,到地府将亡灵放走又是为了什么。而且,为什么偏偏是第一殿、第二殿的亡灵呢? 之前有说过,第一殿和第二殿,是给善良并没有犯什么大错的人准备的。他们在地府安居乐业,尚在人间的亲人会给他们烧纸钱烧房子烧衣服和元宝,让他们的生活富贵无忧。只是每隔一段时间,例行公务一般地接受点惩罚。 惩罚清了,就可以入第十殿枉生。虽然算不上惬意,但怎么也比游荡在人间做孤魂野鬼的强吧。 所以,与其说是逃出了地府,倒不如说是被那人驱赶着,不情愿的离开了地府。那,它们离开了地府,又去了什么地方呢? 我琢磨的时候,就瞧见闵良将尚且在人间游走,负责灵魂接送的各地拘役双鬼给召唤了回来,数量众多,一会儿的功夫,大殿就积攒了黑压压的一片。 商榷带着我,往后退了退。我是人,身边厉鬼多了,多少会有些影响。 闵良就问他们,自己管辖的区域,有没有突然涌出大量亡灵。 便见得他们,都非常默契地摇了摇头。 所以,这又是什么情况? 闵良琢磨不透,只能先把他们遣散了,让他们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还叮嘱倘若有任何异常,立刻回来报道。 拘役双鬼,都纷纷点头。 片刻之后,大殿重新安静了下来。我见闵良来回踱步,甭提有多紧张了,就赔了一句小心地开口。 “那个,你觉得这事情应该是谁做的?” 然后就被他瞪了一眼,我忍不住嘀咕了句,难道我说错话了?闵良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翻出了一面巨大的穿衣镜,约莫有半人高。 “我怎么知道是谁做的,不过有监控。”他一面说,一面就亲自鼓捣着镜子。 监控? 我扯了扯嘴角,刚想感慨这高科技的,又想想人间但凡大一点的公共场所都有摄像头了,闵良有监控,也不奇怪。 地府那么大,鬼差再多也看不过来,有监控方便些。 他收拾了会,镜子上很快就出现了影像。 画面上的,是第一殿、第二殿的场景。但见得亡灵在一人的带领下,从地府逃了出来。鬼差们虽然想要阻挠,但并不是那人的对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亡灵们逃出了大殿,却并不着急到人间,只是侯在门口。 然后那人走了过来,用一个巨大的口袋,将所有的亡灵都钻了进去,然后带着它们,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地府。 潇洒、干脆。 他一人就闯了地府,带走了亡灵……由此看来,倒是比卫蔚本事多了,因为卫蔚尚且需要贿赂妖皇,借由乌山妖兽的力量,才敢入地府,打闹一番。 还有,闵良这监控比超市那些监控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特别清晰,别说那人长什么模样我看得到,甚至于连他的穿着和神情,都尤为清楚。 他是我的爷爷卫子陵。 第五百三十章 天谴 闵良看清来人长相之后,就把监控给关了,然后目光扫过我们几人,他说。“他是谁,想必你们都认识是吧,也不用我帮忙介绍了,对吧。” 阿芙和商榷,都将一双关切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则非常苍白地冲着他们笑了笑。 那是,我的爷爷,卫子陵。 之于他我很了解,但又不够了解。 比如我知道他通晓鬼术,是方圆百里数一数二的捉鬼道人;我也知道他和卫蔚关系闹得极僵,是因为借了寿命饲养鬼胎。 他对我好,我知道。但是他为什么对我好,却又不尽然因为我是他孙女。 我也不清楚,他明明知道鬼胎留不得,却偏偏要养一只。明明知道错了,却要一错再错,竟然下到地府,将第一殿、第二殿的亡灵统统带走了。 他到底要做什么? “阿迟,我们之间,虽然有些交情。”闵良看向我,一本正经地开口。“但这事情,还得公事公办,我会把六界翻个遍,就算掉个个儿,也要把卫子陵揪出来。到时候如何处置,我不会给你面子,你也不要求情。” 他先,给我打了个预防针。 我往下咬了咬唇瓣,脸色苍白,甭提有多难看了。心里虽然五味杂陈,但还是冲着闵良点了点头。 他是冥王,爷爷闯出这么大的祸事,也该……公事公办。 只他,现在在什么地方?tqR1 闵良以为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事情的严重性,又往下补充了一句。“你也不要怪我,因为这事情倘若处理不好的话,我这个冥王,保不住。” 他一字一顿,无比认真地开口。 见得我面带疑惑,阿芙以为我还会往下问,就连忙开口。“卫子陵放走亡灵,只怕另有打算。我会和秦广王好好查查的。至于阿迟,她不适合在地府呆太久,我送他们回去吧。” 闵良点了点头,也就由着阿芙了。 于是商榷带着我,出了地府,回到了秦卫。阿芙又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包括宁采臣和道路鬼。道路鬼十分听话,阿芙不过刚刚吩咐,它就退了出去,但是宁采臣却没有那么好打发了,乃是无比可怜地看着我。 “阿迟,我不能知道吗?我也想要帮忙呀。”他那模样,甭提有多可怜了。可我哪顾得上那些,只能冲着他摆了摆手。 他不情愿,也只能跟着道路鬼出去,然后将门关上。 阿芙还特意在门上贴了符咒,确保我们接下来的谈话,不会被其他人听到。我茫然地看着她忙忙碌碌,心里面乱极了。 其实我好不容易才接受了爷爷还活着的这一设定,又得接受他很快会因为罪恶滔天而落得个凄的下场。这对我而言,有些残忍了。 我如此思虑的时候,商榷就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虽然不说话,但是眼中满满关切。 只那关切,我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 只能,任由着他握着我的手。 阿芙在我们的对面坐下,也是一副焦躁难安的模样。“我虽然不知道卫子陵的打算,但第一殿、第二殿的亡灵已经没有了,只怕,闵良这冥王还真岌岌可危了。” 嗯? 我知道阿芙是阎罗,阎罗的任命由闵良确定,倘若玩忽职守或是犯了大错,就要被夺去职务,然后再依据其所犯错误的大小进行惩处。可闵良既然是冥王,难道还有人管着他不成? 阿芙看出了我的疑惑,于是微微叹了口气,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 “别那幅表情,我被闵良管着,他也得被其他人约束着,不然岂非无法无天了?”微微一顿又是继续往下说。 “管着闵良的,是天。他若做得过分了,就得遭天谴。到时候降雷闪电,可以逼得他直接灰飞烟灭!” 我注意到阿芙眼眶有些微红,她就算不喜欢闵良,但毕竟一起共事那么多年,她又是性情中人,自然会有感触。 “可倘若闵良不在了,那地府没有了冥王,岂不是方寸大乱了?”商榷停顿了下,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却被我狠狠地瞪了一眼。 虽然这问题我也挺想知道的,但是在这个时候问,不合适吧。 就陪着小心地看了阿芙一眼,果然发现她脸上有些不快。 也没有爆发出来,只是板着一张脸,从口袋里翻出一包烟来,取了一根出来点燃、抽上。 那动作,熟练极了。 没想到她竟然会抽烟?不过阿芙对人间的种种一贯非常了解,就算真会,我也就见怪不怪了。 只能默默地看着,她将一只烟抽完。 过程很慢,她也在吞吐着,勉强地将自己的脾气,收敛了下。然后同我们说。“你们有听说过后羿射日的故事吗?” 我有些疑惑地看了阿芙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到了这个。一面琢磨,一面还是木讷地点了点头。 这么脍炙人口的神话故事,我当然知道。 阿芙见我疑惑,也不奇怪,继续同我解释,“我们虽然只能看到一个太阳,但那实则有十个,只是有九个躲在了幕后,我们看不到罢了,冥王也是如此。在地府的第十殿,还有另外一位冥王大人,倘若闵良出了无法弥补的纰漏,他就将取而代之。” 她指着自己额头,那抹无比娇艳的莲花开口。“闵良和我一样,都是经由莲花化身而来,只是他比我长了那么三五千岁,且还是一株并蒂莲花,一根茎上长了两株莲花。后来,受到点化双双做了冥王。” “另外一只,名叫择善,由鬼子鬼母教导,在地府第十殿当中生活学习,他也会帮着闵良打点地府,只知道他的人,少得可怜。” 阿芙也是因为本来阎罗的身份,加上和闵良走得极近才知道。而当我问到关于择善的长相和性情的时候,她却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并未见过择善,关于他的传言也少得可怜。所以阿迟你问我,我真不知道。”阿芙遗憾地摇了摇头,却突然意识到我为什么要这样问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猛然站了起来。 “你是说……卫子陵大闹地府一事,和择善有关?” 我摇了摇头,有些不确定地看了阿芙一眼。“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是并无确凿证据。我只是觉得,倘若闵良不能做冥王了,他倒是唯一的得益者。如此看来,他有动机。” 阿芙舔了舔自己的唇瓣。 “没事,我们可以去第十殿,找到鬼子鬼母,同她确认一下。” 第五百三十一章 鬼子鬼母 阿芙说得果断,但商榷却皱了皱眉,将我们拦住。 “鬼子鬼母虽然性情极好,但毕竟是地府的一方神灵,我们此番去质问她,怕是有些不大合适吧。”这个从来说话不讲究方式方法的男人,竟然也会思量合适不合适了? 我对鬼子鬼母一知半解的,现在倒是更想知道些细节。于是皱眉看向他,商榷已经习惯我一贯没有见识,就冲着我摇头,然后将鬼子鬼母的详细资料,挑着重点给我说了一遍。 他介绍的时候,阿芙就带着我们,再次入了地府,不过到得却是阿鼻地狱。 因为我们要去的第十殿,乃是枉生之殿,除掉经由其他九殿途径之外,再无别的方法。反正阿芙在前面带路我不担心,就专心致志地听商榷介绍。 他说。 “鬼繁殖后代共有两种途径,其一是人死之后成为鬼,其二就是孕育鬼胎。虽然人与鬼结合或是其他的原因,也能孕育鬼胎,但这世上更多的鬼胎,是鬼子鬼母所产。且她还要教习鬼胎们的成长,保证它们中的绝大部分不为恶。” 也是因为这个,鬼子鬼母在地府非常具有威信,也就稍微比冥王逊色些。她也不是厉鬼,倘若硬要进行区别的话,她更像是在地府驻扎的神灵,就跟宗教上的地藏王菩萨差不多吧。 话语间,我们已经到了第九殿。身边也传来了厉鬼的嚎叫声,几个鬼差见了阿芙,连忙冲着他拜了拜。“平等王,您过来这里,可是有什么打算?” 阿芙带着我们,是入了第九殿最里面的长廊里,据说长廊和第十殿相通,只要走过去,就进入到了枉生之地。我之前因为探望卫蔚,到过那里。但那次是得到了闵良的特许,还有小鬼引路,所以鬼差也没有拦着。 只这一次,有些不大一样了。 “我带他们下第十殿,你看不出来吗?”阿芙有些不耐烦地,看了那只鬼差一眼。 鬼差将我和商榷上下打量了一番,脸上表情更是无奈,就冲着阿芙陪着笑容地开口。 “平等王大人,您这不是拿小的寻开心吗?她那样的人,入第二殿都过分了,怎么能经由我们阿鼻地狱入第十殿呢?” 也是,只有作恶多端的厉鬼,才能在服刑期满之后,经由这条路到往生之地。我平日里从未做过十恶不赦的恶事,所以并无资格走这条路。 他刚才开口已经陪着小心,且给了阿芙足够的面子。但是这不代表阿芙就要领他的情,因为我看到女王大人面色一变,狠狠地唾了一句,然后玩弄着手中的皮鞭开口。 “你要拦着我们是不是?信不信我一鞭子可以让你灰飞烟灭?” 他身子颤抖了下,无比恐慌地摇了摇头。 不过还是没有让开。 阿芙无奈,又补充了一句。“那这样,这事情闵良断然不会怪罪,他倘若真怪罪了,我担着总行了吧。” 有了这句话,那鬼差才非常不情愿地,把路让开了。 所以经由一番曲折之后,我们一行三人,才算是入了第十殿往生之地,这地方因为连通其他九殿,所以大得出奇,放眼望去皆是一片荒漠,我头疼地看了阿芙一眼,“那个,你知道鬼子鬼母在什么地方吗?” 阿芙摇了摇头,这,她也不知道。 不过所幸有当值的鬼差,在半威逼半利诱的胁迫下,他带我们到了鬼子鬼母居住的洞穴外,却再也不敢上前了,只能特别委屈地看着我们。 “平等王大人,小的只能陪着你们到这里了。鬼子鬼母神那是何等人物,我们这种小虾米怎么敢贸贸然地见她呢?”tqR1 他说得认真而虔诚,弓着身子就差跪下了。商榷皱了皱眉,没有为难他,就挥了挥手,把他打发走了。鬼差得了这话,连忙溜走了,速度都快赶上疾行鬼了。我就在后面,带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还来不及感慨,又有个十分严肃的问题摆在了我们的面前。阿芙问我们,“你们谁上去,敲门呢?” 我注意到她神情竟然也有些紧张了。 鬼子鬼母当真是地狱的一号人物,寻常小鬼避之不及,就连阿芙都对她又敬又怕的。再看了看商榷,他大抵也是如此表情。不过我之所以觉得无所谓,怕是因为不知者无畏,我不知道鬼子鬼母有多大的本事,所以也就不会害怕。 我们总归是要找她问明白的,所以这门也终究要敲开,我想了想上前一步,刚打算敲门,被商榷拦了拦。 他皱着眉头,就算心里面不情愿,也不愿意冒险的那人是我,于是拉着我护在身后,冲着我摇了摇头。“还是我来吧。” 他不愿意我冒险。 我也皱了皱眉,我还不情愿他为了我冒险呢。 不过在我们扭捏的时候,那道门竟然自己个给打开了,一个苍老的、拄着拐杖的老妇人走了出来,身形有些佝偻,的确上了年纪。 她还没有开口,我也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商榷扯了扯衣袖,带着我一道跪了下去。我有些诧异,回头看了看阿芙,她竟然也跪了下去。她只怕连闵良都没有跪过吧。 “你们是?” 老妇人将我们上下打量一番,一双浑浊苍老的目光在我们的身上停留,虽然模样和寻常老人无异,但想到她是鬼子鬼母,我心中又不得不紧张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她目光落在我身上的时候,那是满满不舒服! 她将我们三人打量了一番之后,悠悠开口。“平等王芙殇和丰都的鬼君商榷,你们找老妪有何贵干呢?” 她虽然目光呆滞,双眼浑浊,但阿芙和商榷是认识的。 商榷迟疑了下,还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的时候,她却将注意力停在了我的身上。 “这个女娃娃,她是谁?” 我注意到商榷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下,连忙将我藏在他的身后,保护我的同时,替我回答了这个问题。“这是我的拙荆,卫迟。” 第五百三十二章 他到底是错了 我虽然不敢当着鬼子鬼母的面造次。但是刚才某人的称呼,真让我不爽。他以前当着商会众人的面说我是贱内,我那时就忍了,结果现在他又说我拙荆,难道又得忍了? 可是不能忍,我还有其他的法子呢? 鬼子鬼母对我的身份也有了极大的兴趣,就把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迟疑地开口。“那个,你把头抬起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这要求让我摸不着头脑,但又不过分,只能陪着小心地看了商榷一眼,想着让他帮我参谋参谋。 目光转到商榷身上的时候,就瞧见他对我,缓缓地点了点头。我寻思着,也不过是让鬼子鬼母见见我,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吧,阿芙和商榷还在这儿守着的,就哦了一声。 于是,顺从地将头抬了起来。 她呢,就盯着我看了好久好久,那一双原本浑浊的目光,却在和我眼神交汇的时候,变得清明了起来。大概是时间久了,阿芙有些担心,陪着小心地问了一句。“那个,鬼子鬼母大人,您觉得她很奇怪?” 阿芙嚣张惯了,这么恭顺的语气,我还是第一次听到。tqR1 “是呀。”她感慨了句。“芙儿刚才说得极对,她是挺奇怪的。”听她这样说,我忍不住膈应了句。商榷见此,脸上担心更多。可又不敢贸贸然开口,在这个时候得罪了鬼子鬼母。他们对她,都小心翼翼陪着谨慎。 鬼子鬼母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又把我看了好久,才悠悠然地开口。“对了,你刚刚说你叫卫迟,那卫子陵是你的谁呢?” 猛然听到这名字,我身子颤抖了下。 商榷和阿芙也是一脸惊愕,比我没有好到什么地方去。我就扁了扁嘴巴,硬着头皮承认了他是我的爷爷。 这事情我躲不过去,所以该来的,早晚都会到来。 但见得鬼子鬼母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更添惊愕,她声音颤抖,自言自语地开口。“你竟然是卫子陵的孙女?可他怎么会有孙女呢?” 最艰难的话,我都已经说了出来。她再问,我倒是可以轻松地回答了,就缓缓地开口。“我的父亲卫蔚是被爷爷收养的,他长大之后娶了母亲,然后就生下了我,这有问题吗?” 这没有问题,我也只是觉得,鬼子鬼母似乎对卫家,对爷爷非常了解。 “是吗?”她迟疑着,轻笑着开口,“只可惜都错了,一切都错了。或许他就不应该认识我。” 她这话一说,更让我们陷入到了一层云里雾里当中,就面面相觑,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稍作迟疑之后,鬼子鬼母又继续往下说。“阿迟,你见过我吗?” 我刚打算摇头,却发现她的容貌开始发生变化。 由原来那个垂垂老矣的妇人,慢慢变成了个身材纤细面容娇俏的少女,穿着一身红色的、绣满彼岸花的红色新娘袍,手中捧着出嫁时新娘都会握在手中的苹果,对着我深深笑了笑。 又把刚才的问题,再重复了遍。 他问我。 “阿迟,你可见过我吗?” 我震惊、没有反应过来,但还是非常机械地点了点头。我曾经在湘西的宅院里见过爷爷和奶奶的婚纱照,虽然那是一张黑白照片,但是画像上的女人,穿着的就是那么一身嫁衣,我犹记上面的彼岸花还开得肆意妖娆。 彼岸花,只能开在地狱的两侧,越在地狱深渊,越是妖娆无比。 甚至于我和商榷冥婚的时候,我穿上的那套,还是奶奶的嫁衣。……就是,面前的这件,而她也如画中人一般。 “奶奶?” 我犹豫着,迟疑地开口。 这话把商榷和阿芙,都吓得不轻。尤其是商榷,他用手肘撞了我下,压低声音问我。“阿迟,你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这道这一切听上去非常荒诞,但是当着商榷的面,我又不得不承认,我所说的,都是确切发生的。 他得相信呀。 不过这事情也不用我解释了,因为鬼子鬼母很快开口,表明我刚才说的,都是切切实实的。“我和卫子陵,的确结了冥婚。只阿迟,你不用叫我奶奶。” 她叹了口气,重新恢复到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样。 她少女的时候美得不可方物,现在这幅模样倒是正常了许多。只她为什么承认自己嫁给了卫子陵,却不承认她是我的奶奶呢?虽然我对这个词,甭提有多陌生了。他顿了顿,稍微迟疑了下,才缓缓开口。 “我倒希望他从来没有找过我,我们之间也没有冥婚关系……”鬼子鬼母叹了口气,“我以为他和那些修道之人不一样,是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贪欲,但是没有想到,他还是被贪念打败。” 她所指的,应该是他们生下了鬼胎,然后爷爷为了保住鬼胎的性命,前前后后做了些荒唐的事情。 所以,她才会离开爷爷。 “人和鬼结合,怀有鬼胎的几率并不高。”鬼子鬼母陷入到了长久的沉思当中,“所以当我发现我怀有他的孩子之后,那是彻底地慌乱了。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知道我并非一般厉鬼,而是掌管整个地府负责鬼胎生养和教育的鬼子鬼母。他被我的身份吓了一跳,却是更是笃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她叹了口气,带着遗憾地开口。 “我那时沉浸在爱情的滋润下,沉浸在他为我编织的谎言中,却不知道他是为了自己才想着让我身下鬼胎,因为人与鬼结合,无论哪一方生下鬼胎,另外一方如果修道的话,一日都可以顶上百日。” 爷爷本就是顶厉害的捉鬼道人,倘若又靠鬼胎可以一日抵过百日,那鬼术道法,只怕登峰造极了! 所以,他能够遮云蔽日,暂时凝固时间;也能在湘西的时候,用一捆绳索威胁阿芙。 我像是突然开了窍,意识到了这一点。 鬼子鬼母的话还在继续,“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天上的安排,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我和卫子陵的这个孩子,竟然是个死婴,刚刚出生就夭折了。鬼胎夭折的时候,就会灰飞烟灭失去形态,但是他那时却偏执的用自己的血固定了它的形状,让它没有立刻散去……” 第五百三十三章 你到底还是走了我的老路 鬼子鬼母回忆的时候,脸上映着浅浅的笑容和深深的痛苦,和商榷这一路上同我说的严肃、威严的模样似有不同,更像是寻常普通的老妇人。 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自己身处地狱,我都要误会她的身份了。商榷跪在我的身侧,一脸担忧,而我心里也七上八下得厉害。 “那他,还好吗?”鬼子鬼母继续开口询问,虽然并没有指明,但是她口中的他,我知道具体所指。 只这问题,要我如何回答? 不过所幸她也只是问问,见得我没有回答,竟也没有在这问题上纠结太多。话锋一转,将我扶了起来,也招呼商榷和阿芙起身。 “我这地方晦涩僻静,平日里连个鬼都不会拜访,今天你们过来,怕是有事情找我吧。”她一面说,一面伸手抚摸我的手背。 我虽然迟钝,但也看出她挺喜欢我的,或许是因为我是那个人的孙女,她虽然不让我叫她奶奶,但是这之中的联系,她并不想否认。 只是那双手苍老瘦弱,青筋嶙峋,看着的确让人有些心悸。我只能咬着唇瓣,将自己心中的害怕,勉强往下压着。tqR1 她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我的小腹上,一双眼睛变得深邃,仿佛想要见我看穿一般。她顿了顿,问了问个奇怪的问题。 她问我,“卫迟,你既然和商榷结了冥婚,那你有给他生孩子吗?”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问我这个问题,但是于此,我还是可以给出一个答案,就冲着她点了点头,怕她会不明白,又补充地进行了再次说明。 “我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男孩子叫子契,女孩子叫子若,都长得非常漂亮,而且很懂事。” 说到孩子的时候,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和所有的母亲一样,我在谈论孩子的时候,也会觉得心满意足。但瞥见鬼子鬼母的表情极为难看,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她既是鬼子鬼母,自然知道人和鬼结合,所生下的鬼胎,是不被世间所容的,而且本身就是个巨大的祸害。因为稍有不慎,鬼胎就会遁入魔道,全然不收控制,只想着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摧毁,哪怕是自己的父母也不会例外。 我虽然笃行子若和子契断然不会变成那副模样,但是一时又想不到应该如何解释,只还在准备措辞的时候,她倒是先一步开口了。“我真没有想到,你到底还是步了我的后尘。” 我咬了咬牙,问她,“您是觉得这事情,我做错了?”孩子来得突然,我始料不及,但是我并不后悔。 “你是做错了,而且错得非常荒唐。”鬼子鬼母开口,摇头带着惋惜,不过她后半句话,我就有些不明白了。因为她说。“你虽然错得荒唐,但是到底及不上我错误的十分之一,我也时常在想自己那时到底有多糊涂,以至于这么大的年纪,还是会犯那样的错误。” 我眨了眨眼睛,总觉得她这里面话里有话。 见得鬼子鬼母已经把我的手松开了,商榷连忙上前,将我往他身后带了带,他和以前一样,只要觉得我可能有危险,就会把我护在身后。 他身材高大,这一挡又非常严实,我就觉得面前一黑,再看他宽厚的背,心中更添踏实。便听商榷询问鬼子鬼母。“大人,我们今日过来,想见见择善,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商榷开口,陪着满满的小心。他尊重鬼子鬼母是一回事情,想要把事情弄清楚,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鬼子鬼母回头,看了看身后那幢阴暗晦涩的洞穴,我本以为她会拒绝,没有想到她取了蜡烛点燃,“好吧,你们随我进来。这里面黑,看不清楚。” 可鬼的视力都是极好,那只蜡烛,怕只是为了我一人点亮。 鬼子鬼母佝偻地走在前面带路,商榷和阿芙带着我跟在后面,这条路蜿蜒漫长,且还有些坑坑洼洼的,好几次都差点滑倒,还是仰仗商榷,才不至于摔个狗吃屎。 终于鬼子鬼母停下了脚步,将蜡烛放在了一旁空置的烛台上,她的面前有一堵朱漆大门,和古时候官宦人家的大门一模一样,门上配着两个铜质的把手,上面绣着怪兽狰狞的模样。 在门的上方,还有一块“闲人勿进”的牌子,那四个字张牙舞爪,虽然停在木牌上,但仿佛随时都有活过来变成四只怪兽的可能……我有些害怕,又把身子往商榷那边缩了缩。 “择善大人是在里面对吧。”阿芙吐了口气开口,看得出来这个一贯淡定的女王,此刻竟也慌乱了起来。鬼子鬼母默默地看了阿芙一眼,然后缓缓摇头。 “他哪会在里面呀。”平静的话语,却激起了浪潮。 话音刚刚落在地上,她怕我们不相信,于是念动口诀,让门自己个给打开了,随着沉闷的吱呀声响起,朱门打开。 借着淡淡的灯光,可以看到里面简单到极致的陈设。 只有一张床,一张凳子,一张案桌,除此之外再无旁物。至于那本应该安分待在里面的择善,现在……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三到带着疑惑的目光,落在鬼子鬼母的身上。 我们都急切地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瞧见鬼子鬼母脸上,露出挫败满满的神情。 “我千百年呆在这不见天日的时候,教导监督择善,让他乖乖地做一个冥王替补。他不是不能做冥王,只是闵良在位一日,他就名不正言不顺。可他又本事极大,怎么可能安分呢?起初他只是抱怨,到了后来就会同我争论,再后来我的话他听不进去了,甚至于借由某些契机,离开了地府。” “他不在地府?”商榷皱眉,择善不在地府,又能在什么地方呢?再想想第一殿第二殿,刚刚被卫子陵放走的亡灵,这事情于卫子陵并无太大的好处,倒是择善得了便宜。 会是他,驱使卫子陵吗? 可,卫子陵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鬼子鬼母点头,将那扇门重新关上,带着挫败地开口,“虽然他是不能离开地府的,但是他倘若他真的想走,那自然可以走得无声无息,任何人都不会察觉。” 第五百三十四章 不过,一甲子 择善和闵良,当初是长在同一株茎上的两朵莲花,并蒂开花,两人幻化的起点本就一致,千百年来闵良为了成为冥王付出了多少努力多少代价,择善也是一样。他也需要时刻端正自己的言行,约束自己的天性,提升自己的本事,就盼望着闵良万一闯了祸事,他可以取而代之。 但是倘若闵良永远不犯错,那么他就永远都没有机会! 人有欲望,鬼神也一样,尤其是当付出与收获不成比例的时候,更容易因为心里面的不平衡而做出什么事情来。择善,怕也是如此吧。 鬼子鬼母注意到我们脸色有些不对,询问外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常年呆在枉生之殿,小鬼们对她又无比惧怕,敬而远之,自然没有人敢同她传递消息,告诉她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芙叹了口气,就把卫子陵袭击第一殿第二殿,驱赶走所有亡灵的事情简单说了个,虽然并没有明说幕后操纵者可能是择善,但依着鬼子鬼母的聪慧,她不可能听不出来。 果然,在听完阿芙的话语之后,鬼子鬼母感慨地,长长叹了口气。“那孩子呀,到底还是忍不住,走了一条不应该走的道路呀。他也不应该帮他呀。” 择善不应该为了自己上位就盼望着在地府捅个窟窿,让闵良无法收拾。至于卫子陵,他也不应该帮着一道呀。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做任何的评价,都于事无补。 商榷脸上多了一抹为难,将我暂时留在了原地,而是近了鬼子鬼母身旁,陪着小心地开口。“鬼子鬼母神大人,我能问问,择善大概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 鬼子鬼母身形颤抖了下,皱着眉头,却颇为认真地用手指掐算着,“具体的日子,我记不大清楚了,不过于人间而言,不到一甲子。” 一甲子,六十年。 她本想一直将这事情隐瞒,想着或许择善更愿意在外面逍遥自在些,也不愿意继续回来做一个寂寂无闻的冥王替身,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存了祸心,有那样的打算。 她脸上戚戚然,阿芙没有办法,还是补充了一句。“大人,我知道您一定不愿意将这事情告诉给闵良知道。但是这事情瞒不住,也理应开口。所以……” 鬼子鬼母看了阿芙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她不糊涂,也知道终了应该同闵良说。“那你让他过来吧,我陪着卫迟,再说说话。” 啊?tqR1 我皱眉,虽然鬼子鬼母对我并无恶意,但我真不知道她等会会说什么,心里还是有些忐忑。阿芙就冲着她拜了拜,然后退了下去,一路疾走,估摸着是去寻闵良去了。 商榷有些为难地看了我一眼,他当然不放心我,但是又想着鬼子鬼母有话要同我说,应该是想要单独聊聊,那么他再呆在这地方就有些不大合适了。他迟疑了下,带着犹豫。 “也不是什么不能被听到的话,倘若商君不放心的话,在旁边听着便是。” 鬼子鬼母像是猜出了他心里的想法一般,招呼了句。其实也不是她本事,因为就商榷心中的想法,我也七七八八猜出来了。 鬼子鬼母带着我们出了洞穴,就在外面的石凳旁坐下了,她又给我们沏了壶茶水。目光停在我的身上,“卫迟,我刚刚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卫子陵……他还好吗?” 冥婚不可废,我知道。所以就算爷爷生活在人间,鬼子鬼母游荡在地府不见天日的地方,仍旧无法摒弃心中的思念。 我往下咬了咬唇,略有迟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我盼着她可以转移一下话题,起码气氛不至于那么尴尬,可偏偏的……她一双眼睛盯着我,让我连转移话题的可能都没有。只能,只能将唇瓣咬得更紧,也是带着迟疑地开口。 “爷爷……爷爷应该还好吧,他还有十年左右的阳寿,那时候约莫九十多了吧,自然是高寿,尤其对修道之人而言,更是难得。”我苦涩地笑了笑,闵良那里的生死簿我见了,他阳寿未尽,之前种种,不过是金蝉脱壳之计。 鬼子鬼母听我如此说,脸上竟然露出了淡淡的一抹浅笑,虽然还是有些失落,但是微不可闻。 “我也盼着他可以在人间多活几年,活得好好的。免得以后死了入地府,我们还得做邻居,居住在荒凉阴森的枉生之殿。” 然后她压低声音,自言自语一句。“我盼着可以看到他,但是又不敢见他。” 鬼子鬼母声音细碎,只偏偏我听力极好,竟然听到了。可又不知道应当说什么,又只能佯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然后她又让我说说,平日里是怎么和卫子陵相处的。我挑着重点同她说,就说这些年爷爷对我的宠爱,还有我们相依为命的事情,她听得全神贯注,可我说得甭提有多艰难了。 因为我知道,爷爷对我好,由着我惯着我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觉得愧疚。 毕竟我的出生,只是爷爷用来讨好商榷的筹码,他盼着我能够锁住商榷的心,这样一来就可以仰仗商榷在地府的势力,帮着他饲养那个本就应该消亡的鬼胎。 只这苦涩,我自己知道便是,不用告诉给旁人知道。 同时在心中埋怨,阿芙不过是去请闵良过来,为什么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虽说地府极大,但是他们也该回来了吧。 其实阿芙也才刚刚离开一会,只我这里,的确度日如年。 就在我抱怨的时候,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再抬头的时候,就看到阿芙带着闵良,一前一后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虽然事情十万火急,但闵良在见到鬼子鬼母之后,还是非常恭敬地,先对她拜了拜。 他是地府的冥王,但也得给鬼子鬼母一些面子。 鬼子鬼母对闵良点了点头,招呼他坐下,然后让阿芙再沏茶两杯。这事情换做平时,阿芙断然不会理会,只这次,她说了,阿芙立刻就做了。 甭提有多听话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 他,冲着我来 待到将这事情做完之后,鬼子鬼母却是起身,跪在了闵良的面前。闵良皱了皱眉,虽然觉得她这样没有必要,也非常不妥当。但是碍于自己冥王的身份,也不方便拦着,只能咳嗽了一声,问她这是为何。 鬼子鬼母回头,看了看之前择善居住的洞穴,倒是摇头。“冥王大人,您为什么而来,我知道,您自己想必也非常清楚吧。”她顿了顿,又是继续往下说。 “择善虽然不是我放走的,但是他的离开,和我关系密切。事发之后我又没有在第一时间进行汇报,以至于第一殿第二殿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领罚应当。” 鬼子鬼母虽然消息不灵通,但是在地府呆了那么多年,规矩什么的,还是非常明白。这话在理,但是我瞧见闵良脸上带着无奈,就冲着他摆了摆手,“我们先不说这事情,你知道择善会去什么地方吗?” 领罚自然,但是并非是最重要的。 鬼子鬼母却是摇头,“我呆在枉生之殿连出去都不行,又怎么可能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呢?他当初是铁了心要离开,又怎么可能告诉给我知晓呢?”这话,也非常在理。 闵良叹了口气,让鬼子鬼母先去判官那里备案,事情告一段落之后领罚。鬼子鬼母点头应许,便是退了下去。 等到将事情安排妥当之后,闵良整个人趴在了桌上,又和往日认识的时候差不多,没有个正形。只眉头紧紧皱成一团,甭提有多难看了。阿芙本想让他稍微有些冥王应该有的模样,但瞧见他这副模样,又只能由着他了。 闵良心情不好,她得勉强顺着。 闵良趴了一会儿,抬眼看了看我和商榷,“你们呀,打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祸是择善闯的,他也是冲着我来的。”闵良是希望把事情同我们撇干净,不让我们牵扯其中。 毕竟择善的能耐,他清楚。 虽然从理智上进行分析,这时候置身事外是最合适的,但是于情于理又不能那样。于是我就冲着闵良摇了摇头,半开玩笑地开口,“可是冥王大人,他就藏匿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你觉得我们还能置身事外吗?” 就算没有直接证据,但是但凡有脑子,都可以猜出,择善就是躲藏在鬼面面具之下的黑影。他操纵鬼面,又不知道许给卫子陵什么筹码,让他闯入地府,放走亡灵…… 而他做了那么多事情,就是要闵良这冥王当不下去,然后取而代之。 闵良用手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勉强支撑站了起来。“总之你们先回去吧,反正他最后的目的是我,大不了这冥王给他,我不做便是了。只是他如此处心积虑,我倒是担心他接手地府之后,能否打点好。” 冥王又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tqR1 他扔下这句话之后,便是摇摇晃晃地离开。我想开口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但是被阿芙用眼神阻止了。 等到闵良走远了,她才同我和商榷说。 “鬼面臣服择善,有它的道理;择善选择鬼面,也是因为方便,可以悄无声息地做事情而不被察觉。”阿芙摇头,倘若不是所有的利好都指向择善,也应该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而且第一殿、第二殿的亡灵已经逃离了,他的目的也基本上达到了。 “而且事情也不像闵良说得那样轻松。我们阎罗可以有辞退一说,处罚至多不过几世。但是闵良不一样,做不成冥王,他就只能灰飞烟灭。”阿芙感慨了句。 不由得眉头一皱,这其中利害我知道,闵良刚才也只是在故作轻松。 “所以,他不让我们插手,但是我们到底还是得管管。” 商榷接过阿芙的话往下,然后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不过也不完全都是坏消息,起码鬼面就在我们的身边,我们以逸待劳,它早晚都会现身。”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我心中一悸。服用魔鬼草之后,商榷身子是比以前精进了些,但和鬼面交手未必有太大把握,更何况它更擅长窥伺人心,利用心理上的弱点,将人击溃。 果然,阿芙眉头一皱。 虽然没有出言拦着商榷,但是她一本正经地说。“行吧,小心些。它不好对付。” 商榷点头,借口我不能在地府呆得太久为理由,带着我出了第十殿,然后回了秦卫。秦卫因为之前关门的关系,没有客人就冷冷清清的。宁采臣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瞧得我们回来,连忙笑脸盈盈地赶了出来。 可又想到我们刚刚去地府都没有带着他一道,胆小鬼就有些不高兴了。又是悻悻地坐了回去,将两只手环抱在胸前,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搁在平时,我一定好好安抚他,可现在真没有心情,就把宁采臣大发走了。 胆小鬼气哼哼地冲出去,还说以后都不回来了。我有些担忧地看了商榷一眼,他却没有个正形地虚靠在我身上,也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事情,便浅浅回了句。 “不用担心,他晚上自己个就会回来了。他个胆小鬼,这里又是丰都,大晚上他不敢在外面。”宁采臣的胆子,商榷知道,我也是…… 所以就非常放心地冲着商榷点了点头,他则带着我上了二楼,进到房间将门关上。 表情又变得严肃了起来。 然后他同我说。“闵良对我有恩,这事情我不能置之不理。不过你不一样,这事情挺冒险的,倘若你想要躲得远远的,我也赞同。”他这话说得认真,也用着商量的语气,仿佛真由着我决定一般。 我就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可是我们已经结了冥婚,还有了孩子,你应该知道冥婚不可废,那你要我怎么置身事外的。”再说了,我就是真想走,鬼面也不会答应。 商榷叹了口气,他刚之所以会同我商量,乃是他都不确定我是应该留下,还是须得离开。不过现在得了我的答复,倒是说了一句。“行。” 又看了看我头上的发簪,“这东西,太别扭了,我得把它取下来。” 发簪是鬼面给的,还想着让我用它刺伤商榷,他别扭理所应当,我也是如此。然后商榷就花了好大的力气,想了不少法子,才把它取了下来,然后扔到火盆里,给烧了。 第五百三十六章 它又回来了 商榷烧发簪的时候,宁采臣就从外面回来了,依着他胆小鬼的属性,是断然不能在外面过夜的,天知道他得遇上多少同类。 然后,商榷就招呼他把火盆里已经被烧焦的发簪给扔了。胆小鬼恭恭敬敬地点头,非常不情愿地离开了。 我们则在屋里,说着一些事情。 好吧,我们也什么都没有说,而是保持沉默。我靠在窗子的那边,透过打开的窗户,可以看到天上那轮浅浅的明月。 今晚的月亮,真漂亮。 漂亮得我眼神有些凄迷了起来,因为在鬼面虚幻的场景中,卫蔚有开口说。他说。“中秋就要到了,到时候我们去集市上卖了灯笼买月饼,一家人开开心心地赏月。” 中秋赏月,那是我二十五年人生当中,最不敢想的一件事情。阖家团圆,简单,我却不敢念。 我被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赶忙摇了摇头,那只是一个虚幻的场景,为什么要那么执念呢? 商榷见我如此,关切地靠了过来。“阿迟,甭担心。就算鬼面背后真是择善在操作,也不用怕。闵良到底是正儿八经的冥王。” 他以为,我担心的是这个。 我迟疑了下,到底没有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只闷闷地同他说。“知道了,我们上床睡觉吧。” 商榷点头,抱着我上床,然后再习惯性将我抱入了他的怀中。 他的怀抱,我当然喜欢。 但,又有些患得患失。 因为心里想着事情,身子就会有些僵硬,商榷也觉察出来了,就安抚了我一句。“阿迟,好好睡吧,天塌下来,我也帮你撑着,不担心。”tqR1 我哦了一声。 然后回了他一句,“天塌下来,我们一起撑着。” 其实这话挺应景的,因为现在情形一片混乱,还真和天塌了差不多。迷迷糊糊进入梦中,睡得不踏实,也是浑浑噩噩的。 只能,将眼睛睁开了个。 我靠在商榷怀中,却发现他也睡得不踏实,虽然没有醒来,但竟然在低低呓语,也亏得我听力着实不错,竟然分辨得清清楚楚。 他说,“我又不傻,明明知道卫子陵只是利用我,又怎么可能死心塌地地喜欢上他的孙女呢?她那么笨,又不漂亮,还喜欢闯祸,我看不上。” 我怔愣了下,自己这是幻听了? 赶忙摇了摇头,想要让自己清醒些,就狠狠地掐了大腿一下,剧烈得疼痛感让我忍不住浅唤了一声。 这才,从刚才那层梦魇中挣脱了出来。 再看睡在一旁的商榷,他明明睡得十分踏实,连我刚才种种动静,他都没有察觉。我就松了口气,在心里摇了摇头。 是了,那又是鬼面为我营造的幻境。只没有想到发簪都已经烧掉了,它还是不能放过我。 商榷也睁开了眼睛。 许是我刚才那声浅唤,把他给惊着了?我琢磨了下,这可能极大。赶忙陪着小心地看了商榷一眼,有些抱歉。 扰人清梦,终究不对。 却发现商榷一双眼睛,死死地停在我的身上。那眼里竟然带着我从未见过的恨意。我眨巴了下眼睛。 这怎么了? 他却陡然抬手,狠狠地压着我的身子,手捏在我的锁骨上,让我快没有办法呼吸了。“卫迟,你是卫子陵的孙女,他要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 这话,没头没尾的,只问得我愕然一惊。 “你当初接近我,是否处心积虑,还是说是他的刻意安排?”他见我不答,又问了一遍。只这次,说得更明白了些。 可是,我更疑惑。 “不是我接近你,商榷你忘记了,当初是你到东北把我寻回来的。而且,是你在接近我。”赶忙反驳了一句。 顺带埋怨,他这太奇怪了。 “哼。” 我这话,他不信,可他抽什么风,我又不知道。 直到我注意到商榷的手中,多了一枚颇为精致的发簪,熠熠闪光。这才恍然大悟,连忙口中念叨咒法,再抬手将他手里的发簪打掉。 他松了我,发簪也落在地上。 连忙将床边的灯打开,担忧无比地,看了商榷一眼。我面色苍白、惊慌失措。再看他,也好不到什么地方。 且,额头上还有一层细细的薄汗。 不过眼睛倒是恢复到一贯的清明,不似刚才那般偏执。他半坐在床边问我。“阿迟,刚刚……刚刚怎么了?” 他问我,眼睛却落在地上的发簪上。 那本应该成为灰烬被丢到垃圾桶的东西,怎么又在这里了? 而且,并无丝毫破损的痕迹。 借着房间里的灯光,发簪折射出亮丽的光泽,好看极了。只那更像是在叫嚣,它嚣张地炫耀,无论是我还是商榷,都只能是鬼面肆意捕杀的猎物。 …… 我恨恨地看着发簪,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同商榷说了一遍,也包括自己刚才的梦。他听我说完之后,一张脸上满满抱歉。 伸手抚摸上我的锁骨,轻柔小心,和刚才的粗野狂躁果然判若两人。我知道他要同我说对不起,只笑了笑,将他拦了拦。 然后我同他说。 “商榷,你不用觉得抱歉。那些话又不是你的本意,只是这家伙的自以为是,它以为自己厉害,可以肆意地揣摩人心,抓住人性的弱点。可它对我们,根本就不了解!” 说到底,鬼面再本事,不过是放大了我们的心里的心魔,除此之外,它还有个什么能耐? 倘若心中无鬼,它又能怎么办呢? 商榷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地上的发簪,“只这东西看着实在别扭,我看你也没有睡觉的打算了,要不我们下去坐坐,我把疾行鬼招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术法可以封住发簪。” 商榷对鬼面并不了解,他之前也不重视发簪,想着它有什么能耐,一把火烧了了事,但是却没有想到闹出了之后的一出。 他承认自己轻敌,所以现在对发簪引起足够的重视,也想知道要如何才能治它。 我点头,跟着商榷下楼。 再看了看地上的发簪一眼,它似乎微微移动了些,然后我耳边传来一阵嘲讽。“人有心,就有魔;有魔,就有我。” 第五百三十七章 一件事情 我和商榷到了楼下,因为把疾行鬼请上来是需要用到一碗米饭,但是偏偏锅里没有剩饭,还得现做。所以得稍微等等。 我用手托着腮帮,想着刚才惊险的一幕,心中还是有些后怕。也不得不承认,就算知道那些话并非商榷的本意,但当他质问我的时候,心还是不由得一痛。 这后半夜似乎是下雨了,因为隐隐约约听到,淅淅沥沥,雨打瓦片的声音。丰都是古城,放眼望去,都是红砖黑瓦,和大都市的高楼大厦,截然不同。 “扣扣……扣扣……”敲门声突然响起,我和商榷相互看了看,觉得有些蹊跷。都这个时候,会是谁在敲打秦卫的门呢? 来者不一定是人,而他,又是为了什么而来? 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商榷见我如此,连忙安抚了句。“阿迟,你别怕,我去把门打开。” 我迟疑了下,想拦着商榷。 他却同我说,“这都已经送上门来了,哪有不开门见客的道理呢?你去沏壶茶,我倒是要看看,外面那人是谁。” 我默了默,反正躲不过,开门就开门吧。 然后就目送商榷过去,将秦卫的门打开。门刚刚打开一半,外面的人也刚刚看清楚容貌,然后商榷重重的一下,竟然将门给关了起来。 “喂,你放我进去呀。”外面响起了更厚重的敲门声,击打得门都摇摇晃晃的。“本喵大老远千里迢迢的过来给你说正事,你丫让我吃闭门羹?” 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不怪黎琛,怪只怪我们本来提心吊胆地想着外面会是个什么鬼东西,也做好一场恶战的准备了。只偏偏的,敲门的是他,这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再加上商榷看不惯黎琛,觉得他带坏了子若,不想见他,所以自然顺道就把门关上了。 “喂,你别以为你把门关了,小爷我就进不去了!我告诉你!我连房子都可以拆了!”黎琛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时隔多日不见,猫咪果然还是一如既往,性格恶劣脾气坏。 我有些头疼,现在十万火急的时候,我还得看两个几千岁的孩子吵架?只能颇为无奈地看了商榷一眼。 “把门打开吧,先听听黎琛要说什么。再说了,就他这动静,还不把周围的住家街坊吵醒?” 现在那么晚了,扰民不好吧。 我话音刚落,商榷就懒懒地抬手,将门打开了。他虽然心里面不爽,但黎琛还是得放进来的。 他知道轻重。所以刚刚的闭门羹不走心。 可偏偏猫咪当真了,因为商榷开门的同时,他也打算撞门。…… 然后,门一开,他没有刹住车,就冲了进来,整个人撞在柜台上,还把上面的茶杯撞了下来,变成了碎片。 那模样可笑滑稽。然后商榷补了一句。“茶杯一百块,我收人民币。” ………… 我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还好还好,没有把腹肌笑出来。可不是我笑点低,实在是刚才那幕太可乐了。 然后我就被黎琛狠狠地瞪了一眼,他也觉得自己刚才丢人丢大发了,却还想着稍微挣回一些面子,故而埋怨了句。 “卫迟,你笑什么?你家男人欺负我,你就不能打抱不平?” 我刚打算缓和下气氛,商榷就将我拖了过来,入了他的怀中,冷冷地将黎琛打量了番,特别走心地回了一句。 “不能。因为她只会向着我。” 这话没有说错,只是时机不对。我看看黎琛,又看看商榷,总觉得他们下一刻得打起来。迟疑了下,将话题一转。 “对了,黎琛,你刚刚说有事情,是什么事情?” 上一刻还盘算着要和商榷拼命的黎琛,却突然换了副严肃的表情。他将身子直了起来,又环顾四周,问我。 “秦卫是说话的地方吗?” 他这一开口,别说把我吓了跳,就连商榷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我见他鼻尖颤抖了下,应该是在嗅这附近有没有奇怪的鬼气,约莫停了停。 他说。tqR1 “你说吧,不会有旁人听到。” “我过来,走的是鬼道,从钱塘江到丰都,只用了半个时辰。”他将身子靠在门上,十分认真地回忆到。 “说重点。”商榷打断了他,但是却将我抱得更紧,他的紧张我觉察出来了,而我也是一样。 黎琛白了商榷一眼,不过非常难得的,没有和他呈口舌之快,而是继续自己刚才的话。 “半个时辰前,一带着面具的黑影带着乌山妖兽,经由钱塘江的百汇口入了地府,下到第一殿、第二殿。” 话音刚落,商榷豁然一下站了起来,都忘记我还在他怀里了。 差点就摔了下来。 不过顾不上这些,赶忙询问黎琛,“你……你说的是真的?” 黎琛不爽地看了我一眼,将刚才那话再说了一遍,并补充了一句。“你觉得,这种事情我都会拿来开玩笑?” 他是没有正形,又不是不知道轻重。 商榷皱了皱眉,带着迟疑询问黎琛,“他带着乌山妖兽,从你钱塘江的百汇口入,你就没有拦着?” 黎琛这身虽然狼狈,但只有雨水不见伤口。 也不像刚刚经受了一场鏖战。 商榷这话说的,黎琛脸上多了抹不自然,不过很快就支支吾吾地笑了笑,“我就没有拦着。” 大抵觉得自己这样说,有些太废物了。他又补充了句,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你们若是知道鬼面之下的黑影是谁,估摸着也会像我一样,躲得远远的,哪敢招惹。”他清了清嗓子。 “竟然是择善呀。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竟然有幸看到地府的两位冥王大人。”黎琛啧啧。 不过商榷反驳他一句。 “地府永远只会有一位冥王大人。你若要拜码头,也只能选一位。”这话,说得没有头,也没有尾巴。 可我却明白商榷的意思,他得确定,黎琛是我们的敌人,还是我们的朋友。他到底居于如何立场。 不抵抗开了钱塘江的百汇口,又千里迢迢过来告诉我们,他到底站在哪一边? 做朋友,自然好;做敌人,也无所谓。 只,容不下态度不明的墙头草。 …… 第五百三十八章 披着蓑衣斗篷的人 黎琛脸色黑得厉害,商榷刚才的话,也着实难听。 但是,我们是得要一个明确的态度。从这点上来看,他并没有做错。黎琛也知道,就冷着声音开口。 “开百汇口不抵抗,是因为我奈何不了。就算把我钱塘江所有的兵力都赔进去,也拦不住。”黎琛说得挺挫败的。“至于我的态度,我大老远的过来找你们,已经表明了。不然我为什么不跟着择善一起下地府呢?” 他翻了个白眼。 我和商榷都松了口气,虽然黎琛本事不大,但能多个盟友就多个盟友吧,总不至于想着多个敌人吧。 当然,示好这事情,就落在了我的身上。笑脸盈盈地捧着茶递到黎琛的面前。“黎琛,我就知道你挺有正义感的。以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了。” 猫咪也不客气,接过茶一饮而尽,然后顺势揽住我的肩膀,补充了一句。“那是,本喵一向是非分明,做事情就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良心?黎琛有那玩意儿? 这问题还没有琢磨出来,我就被商榷给捉了回来,他将头放在我的肩膀上,对刚才黎琛的行为,表示了强烈的不满。 “动手动脚做什么?” 我只觉得脸上一条黑线,扁了扁嘴巴。好吧,这醋坛子,竟然又翻了? 黎琛这会儿大度,没有同商榷计较,就寻了张凳子坐下,保持着刚才和我同款的用手托着腮帮子做思考的模样,然后补充了一句。 “可是我有派式神小猫跟着择善一道入了地府,但是第一殿、第二殿那叫一个干净,一个亡灵都没有。择善骂骂咧咧地带着妖兽离开,什么都没有捞到……” 黎琛想了想,也琢磨了会,然后补充了一句。“难道你们已经猜到择善会入地府,然后提前将亡灵驱散走了?不对呀,你们又不可能未卜先知。” 黎琛皱着眉头,想不明白。 商榷也带着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这事情我也想不明白,只是我们不明白的事情,和黎琛的,倒不是一件。 我们之前以为,卫子陵下地府,就是受到了择善的驱使,然后将第一殿和第二殿的亡灵都装入了袋里。只要地府一乱,闵良受了天谴,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取而代之,成为真正的冥王。 这计划挺天衣无缝的呀。那又何必再带着妖兽经由钱塘江入地府扑了空呢?这难道不是多此一举吗? 等等,事情不对。 我拍案而起,“不对,爷爷带走第一殿、第二殿的亡灵,不是受到了择善的指派,而是因为他提前知道他会带着妖兽闯入地府,闹得一片混乱,所以提前将亡灵带走了……” 这样,似乎说得通些。 商榷点头,他认可我的想法。但是黎琛不明白,我就把卫子陵刚才入地府带走亡灵的事情,挑着重点说了一遍。 于此,黎琛只感慨了一句。 “阿迟的爷爷,还真是本事呀。” “可……事情还是有说不清楚的地方。”我嘟囔了一下嘴巴,总觉得像是遗漏了什么东西一般。商榷也差不多是这个表情。 “扣扣,扣扣。”敲门声再次响起。 惹得我们惊了惊。 商榷感慨了一句。“今晚的秦卫,还真是热闹呀。”他一面说,一面慵懒地将身子直了起来,然后调侃了句。 “前脚来了金华猫,这后脚跟上的,也不知道是人是鬼。” 调侃归调侃,但落我身上的时候,只有满满的关切。我知道商榷担心我,于是将皮鞭摸了出来。 再看黎琛,他也拿出了那把、我许久未见到的铁扇。同商榷说了句,“把门打开吧,他这时候来,我也挺好奇的。” 对此,我非常想应景的补充一句。“好奇心害死猫。”但是也就只是想想,并没有说出来。 我就是再看黎琛不爽,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挑起战争吧。 只是走到商榷身边,见他轻轻将门打开。 我上前,商榷没有拦着。只是习惯性地用身子护我在身后,借此我也可以打量一下外面。 嗯。 这外面,好像站了个人? 一身的蓑衣,头上戴着斗篷,因为雨下得挺大,身上都有些湿了。没有嗅到鬼气,所以他…… 是人? 商榷刚打算开口,询问他是谁,到这里来有什么打算?那人却是先商榷一步,悠然地开口了。tqR1 他说。 “这就是丰都鬼君的待客之道吗?有事情不能进去说?”很简单的一句,话语平静。 但我身子颤抖了下。 然后眼泪竟然忍不住,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纵然如此,一双眼睛还是无法从来人的身上移开分毫,只是拉着商榷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了个位置,让他可以进到店里。 我的奇怪,落在商榷眼里,他带着满满关切;落在黎琛眼里,他则带着不解。 还恶劣地补了一句。 “阿迟,你搁在这里抽风吗?” 他质询我的时候,那男人就自顾自地走了进来,将身上的蓑衣拆下,也把头上的斗篷取了下来。 雨水,顺着蓑衣和斗篷,将地上打湿了。 我们这外面的动静,终于成功的惊动了宁采臣,胆小鬼揉着眼睛从厨房出来,他最近都喜欢睡厨房,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就瞪大眼睛看着来人,嘴巴都快要落在地上了。 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的。“你……你……你不是应该……应该……” 断断续续,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宁采臣见我还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连忙又是感慨了一句。“阿迟,你怎么都不吃惊呢?我这可是活见鬼了。……” 他自己不也是鬼吗? 我颤抖了下唇瓣,将目光重新落在那人的身上,用极低极轻微的声音开口。“你,回来了。” 那人点了点头。 将身子慢慢转了过来,身形消瘦,约莫八十左右的年纪,虽然脸上遍布皱眉,但一双眼睛锐利如鹰。 和我记忆当中的,一模一样。 我掐了自己一把,觉得疼了,才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商榷小心翼翼将我护在身后,戒备满满。 我却苦涩地笑了笑。 卫子陵。 爷爷……你到底还是来了,来找阿迟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 叙旧太难 我和他久别重逢,也的确有万万千千的问题,要问个清楚。 只现在剑拔弩张的氛围,我说什么都不合适。纵然千头万绪,又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只能……相顾无言。 我这边不知道应该如何自处,可偏偏有只不嫌事大的金华猫,竟然扁了扁嘴巴,颇有些不爽地开口。“我说,不过就是一干瘦的老头儿吗?你们那么吃惊做什么?还有阿迟你竟然哭了,真丢人。”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真恨不得把黎琛的嘴巴缝了。 他没有见过爷爷,所以不认识。 商榷也有些不爽,不过竟然颇为难得地,同黎琛解释了一句。“卫子陵。我们刚才不是已经替你介绍过了?” 卫子陵三个字落在地上的时候,黎琛脸色一变,虽然不明白,但还是被我发现了。 所以,他也知道,他是谁了。 也好,因为依着我现在的心境,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同他介绍。就见得黎琛微微将眉头蹙成一团,然后慵懒带着危险地问他。tqR1 “所以,你一个人入了第一殿、第二殿,就有本事把那里所有的亡灵都带走?”这话里,充斥着浓烈的不相信。 我觉得,黎琛是想说,他作为妖皇都没有这个本事,卫子陵一个凡人,未免本事大了去吧。 然后他再补充了一句。“我还听平等王说,你当初想要要挟她,所以召唤百鬼,没有想到被百鬼反噬,它们带着你经由阿鼻地狱入了第十殿,按照道理来说,你早就应该死了,为什么还活着?” 这些问题,我都想好好问问爷爷,只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基于这一点,我倒是要谢谢黎琛,因为他替我问了。 卫子陵坐了下来,见得我们带着戒备和敌意看向他,只浅浅地摇了摇头。“商榷,你先把门关了吧。虽说小鬼不喜欢淋雨,但总保不齐有那么一个两个,就喜欢躲屋檐下的。” 言外之意,刚才黎琛问的问题,他不是不回答,只是不想让旁人听了去。 商榷迟疑了下,关门没有问题,但是他又怕他关门的时候,卫子陵会趁机对我做些什么,所以犹豫了下。 就迟疑了那么一两秒的时间,我都还没有察觉,竟然听得爷爷轻笑一声。“商君怕是多虑了吧。倘若我真打算做什么,秦卫上下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又何必用偷袭的手段呢?” 这话没有说错,但商榷身子颤抖了下,分明是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我怕他冲动,于是拦了拦,压低声音同他说。“你先缓缓,想办法把阿芙叫上来,我们也听听……他打算同我们说些什么。” 因为是背对着卫子陵的关系,我就把铜镜塞到商榷怀里,这东西可以和阿芙交流。 商榷接过镜子,也非常顺从地,将门给关上了。 只我们刚才的小动作,也被他看到了。浅浅地品了口茶,“倘若你们觉得需要请平等王过来的话,我没有意见。” 商榷见被卫子陵识破,也不遮掩,当即就把镜子拿了出来,和阿芙说了两句。 阿芙说,她立马过来。 然后他重新回到我的身边,带着我在卫子陵的对面坐下,隔了距离,但是不减戒备。我用复杂的目光看向他,心里乱糟糟的。 他是我从小相依为命的爷爷,也做了不少匪夷所思的恶事。 我的心里非常矛盾,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自处……倘若硬要具体形容的话,有个不大贴切的比喻。 就好像我的亲人是杀人犯,潜逃了很久又和我重逢。我记得他以前对我好,却又怨他为什么要那么糊涂。 他也将一双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冲着我笑了笑。“阿迟,我们这么久不见,你过得可好?” 这话问得,我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再一次流了出来。 不敢细说,只能避重就轻地开口,“商榷……他待我极好,我过得无忧无虑的,也是……极好。” 这些日子的苦辣酸甜,我就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可你的脖颈。”我说得挺诚恳的,但是爷爷却不相信,他抬手指了指我的锁骨,我也低头看了看,这才意识到上面斑驳满满,狼狈极了。 商榷拽我的那只手,也是一紧。 是呀。当初骗母亲吞下钥匙,然后怀孕生下我的事情,爷爷也参与其中,也知道事情的始末。所以他定是知道,倘若商榷要再次炼化的话,就得从我锁骨里取出钥匙,我就得承受锥心之痛。 所以,我锁骨上的伤,就算没有同他解释,他也知道是怎么来的。 只能将唇咬得更紧,“那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好就是了。”我说得轻描淡写,商榷脸上又多了一抹愧疚。 可卫子陵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目光如炬地看向商榷,连声音都变得激动了起来。“如此说来,商君你,你摄青鬼炼化成功了?” 我脖颈受伤了,便是取出了钥匙。按照道理说,商榷得了钥匙,只要在棺材底下躺足时日,就能炼化成功。 那事情轻而易举,所以卫子陵想当然地认为,商榷炼化摄青鬼成功了。 只偏偏,那时横生了旁的枝节。 “我并没有成功炼化摄青鬼。”商榷脸上虽有不爽,但还是干干脆脆地承认了。“那时阿迟有了身孕,人又在卫蔚的身边,我不放心她,也不放心孩子,就提前出来了。” 他现在可以说得云淡风轻了,可那时的种种情形,才是险象环生。 否则我也不至于到现在,都不敢想,不敢说吧。 “鬼胎?”卫子陵豁然一下站了起来,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我,带着责怪地开口。“阿迟,我当时不是千叮万嘱,让你不能怀有鬼胎吗?你是修道之人,难道不知道,那玩意儿有多可怕?” 他是叮嘱过,但是我那时没有听从。再说孩子来得突然,又不是我说不要,就能不要的。 “要教育阿迟的话,你怕没有这个资格。”阿芙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冷凉凉的补充了一句。 可她上来没有问题,做什么还把子契和子若带上来? 第五百四十章 那个鬼胎 阿芙知道我们在这里,是要见卫子陵的。她带着孩子过来,是来添乱,还是来添堵? 她大概也看到我表情变得无奈了起来,就随便糊弄地解释了一句。“两个小家伙一定要说上来,我拦不住,尤其是你家子若。” 我便也体谅了阿芙的不容易,有些不爽地看了子若一眼,小妮儿还一脸得意,以为刚才阿芙在夸她呢。 就冲着我笑了笑,然后一双眼睛在寻找着什么,然后在看到黎琛之后,果断变成了星星眼睛。 “猫咪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商榷以前最不喜欢子若和黎琛亲近,这次倒是转了性子,“黎琛,你行行好,带孩子上楼玩吧。” 这里等会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模样,孩子看见不好。 黎琛平素也不听商榷差遣,只这会竟然非常顺从地起身,顺手就把子若抱起,又去牵子契的手。tqR1 “行,你们聊,孩子我看着。”扔下这句话,黎琛就带着孩子上了二楼,子若靠他怀里听话,子契也算乖巧。 把最大的麻烦解决了,我也稍微轻松了些。却瞧见卫子陵一双眼睛,就从来没有从两个孩子的身上移开过。 甚至于,他还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你生的鬼胎,和我的不一样呢?” 因为过于震惊,他并没有控制自己的音调。 阿芙和商榷,也听到了。 阿芙反问了一句,“你再本事,到底是人,你了解鬼胎吗?” 我见爷爷脸上表情添了一抹痛苦,也不回答阿芙的问题,而是陷入到了沉思当中。“我当年冥婚之后,也曾有过一个孩子,虽然生下来就死了,但我用血让它活了下来,可那就是个恶魔,但凡眼睛能看到的东西,就想统统吃了。” 他所说的,和书中记载的鬼胎,的确一模一样。 也和我所认知的鬼胎一模一样。 “哼。”阿芙却轻哼了一声,带着轻蔑地开口。“为什么不一样,你想知道原因吗?” 卫子陵点头如捣蒜。 我也挺想知道的。 阿芙稍微顿了顿,将一本卷轴扔到卫子陵的面前,卷轴上积压满满尘土,猛地落在桌上溅起一层灰来。 这东西阿芙带在身上,也不嫌脏? 便听她继续往下说。 “从来只有善良、宽厚、仁爱,才能滋生天真、善良、纯粹;你当初怀有龌蹉之心,和鬼子鬼母结了冥婚,有了鬼胎。以贪念淫欲饲养,土壤都不一样,最后的结果可能一样吗?” 阿芙话说到这里,面上更添轻蔑,乃是淡然一笑。“只是世间之人,总是因为心有贪欲才会滋养鬼胎,千百年来都是如此。所以才会以为鬼胎皆为邪恶,和人心无关。” 她这话说得深奥了,可倘若要一言以蔽之的话,倒是可以说成是——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所以,子契和子若,与寻常鬼胎相比,天壤之别。也是因为这一层原因,阿芙和闵良才没有阻挠,容许他们存在。 我也庆幸,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想过用鬼胎而为恶,否则的话…… 卫子陵却是怔愣了好久好久,也不知道有没有完全地回过神来,只喃喃自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呀。我当初同司茹冥婚,也的确心存龌蹉。” 司茹,是鬼子鬼母名讳。 怕这世上也只有卫子陵一人,敢那样称呼她的名字。关于鬼子鬼母其实也挺尴尬的,比如…… 她也是鬼,但是在地府却被敬如神灵。 然后,卫子陵陷入到长长久久的回想当中……他把那些尘封的往事,一件件说了出来。 鬼胎是因,他闯地府是果。 要把事情弄清楚,就得知道因,知道果。 整个一楼安静极了,听到的,也只有卫子陵一人的声音。他苍老的声音带着沙哑,可我却听出了挫败。 “我们卫家,千百年都是一等一的阴阳家,盛极一时的时候,甚至于可以登庙堂之高,入朝为官,受人朝拜。到了清末因为慈禧太后笃行此道,更是盛极一时,其后的那些军阀列强都得给我们卫家,三分颜面。” 关于这段过往,我小时候,爷爷曾经当成故事,同我说过。不过结合阴阳家盛行的朝代,其实不难发现其中规律。 盛世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也就鲜有事情要问之鬼神,那阴阳家存在的意义也不大了。而在乱世,战火纷飞,颠沛流离,今日活着却不知道明日能不能活,连性命都无法保全。 所以人们就会问鬼神,问他们还能活到哪一日,问战争什么时候可以结束,问做什么可以吃得一口饱饭…… 所以,阴阳家盛行的年代:春秋战国,自是乱世;南北朝五代十国,也是如此,甚至于清末民初更是这般。 只现在天下太平,又把算命鬼神一套归于封建迷信,所以自然大不如前。只这卫子陵不说我也知道,可为什么偏偏,要开口细说呢? “可我的父亲,并不想看着卫家走向中落,不想让阴阳家走向消亡。所以他给我安排了一门冥婚,并且为了我术法精进,甚至于告诉我应该如何,让我冥婚的妻子怀有鬼胎。” 爷爷陷入到了回忆当中,那时的他二十出头,又最是孝顺,最听从长辈的话。“他说,只要鬼胎在这世上存活一日,我的道法就会如同精进百日,我有了本事,就能重新振兴卫家。” 所以,他听从了那个建议,娶了鬼子鬼母,结了冥婚,也有一个孩子。因为最初接近的别有用心,能生下的就是寻常鬼胎,见什么吃什么,为祸人间。 “那个孩子,她一开始就不想生下,只是我强留着。”卫子陵继续往下说,我注意到他眼中有了泪光,可是这都是那么多年前犯下的错误了。且他之前闯入第一殿、第二殿,赶走冥界小鬼一事,也不像有丝毫悔改的意思。 却又听他,继续往下说。 “时间一长,她又是那么聪明的人,自然猜出我当初为什么会和她冥婚了。一气之下就回到了地府,我那时才知道,她竟然是地府的鬼子鬼母,她最初是打算安然地陪我度过一世,然后就回到漫无天日的地府 第五百四十一章 觊觎人心的鬼面 卫子陵把过往回忆终了之后,长长地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然而,鬼胎就是一个无底洞。每喂养一日,它的胃口就会比之前大上一分,最开始还能用生牛羊为祭品让它满足,可到了后来他竟然要活人。……它若是不能满足,就会死去,彻彻底底从这世上消亡。” 那时候,他一心想着提升自己的术法,完成那个振兴卫家的使命,所以偏执地、不惜一切代价地要留着鬼胎,又成日担心鬼胎会因为食物缺乏而猝然死去。 据他所说,这事情差不多发生在1960年前后,差不多就是三年自然灾害,饥荒几乎席卷了整个神州大地,就连一向被称为天府之国的成都平原,也饿殍遍布,别说可以吃的猛兽家禽等活物了,就连树皮、观音土之类的东西,能吃不能吃的,都被用作果腹。 所以,爷爷再有办法,也弄不来充足的食物来饲养鬼胎,他也知道它随时都有饿死的可能。 他在感慨回忆的时候,都会将眼睛微微闭上,避免眼睛睁开流出眼泪,但将这段回忆完之后,他却陡然睁开了眼睛,又说了一句。“那时候,有一张面具找到了我,它说,它有办法!” “它说,它有办法可以留着鬼胎,让我可以长长久久地拥有鬼胎,继续依靠着他,精进术法。还说会帮忙壮大卫家,丰富阴阳家一族,让我父亲的遗愿可以实现。” 爷爷回忆的时候,非常痛苦,但一字一顿,又说得挺清楚明白的。 “我心中存着偏执,也是真的相信了。”他又继续往下说。“倘若我那时可以年纪大些,活得清明些就好了,只偏偏年少轻狂,将那事情看得太重。” 然后,阿芙不轻不重地,补充了一句。“什么叫着年少轻狂,人的偏执和年龄可没有太大的关系,只要心中存着偏执,就会失去理智,只朝着一个方向,撞了南墙都不回头。” 卫子陵本就和阿芙有过节,那时候非常不爽地被他威胁,之后又因为他劫走第一殿、第二殿的亡灵,让闵良的冥王岌岌可危,所以阿芙对他,可没有丝毫好感,不但话语直爽,而且直接往心头上插刀子。 潜台词的意思,是让爷爷别找借口了。 言语难听,我见爷爷皱了皱眉,脸色难看,但是到底没有反驳阿芙的话,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承认了。 他那时,的确输给了那不应该有的执念。 “那张面具是什么模样?上面可曾有任何的花纹?”商榷关心的,并非执念本身,也并非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更想知道事情的重点。 “那是鬼面。” 卫子陵苦涩地笑了笑,径直就给出了一个准确的答案。鬼面这东西虽然少见,书中记载得极好,但是依着爷爷学识广博又有能耐,就算是知道,也不奇怪。 “鬼面上虽然没有任何纹路,但却是世上最可怕的面具。因为它本就是一只厉鬼,会给自己找到最为合适的主人,然后听命于它,臣服于它,至于其他人,那都是它肆意玩弄的棋子。我那时对它不甚了解,现在想想,能够震慑住它的主人,大概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呀。” 他出了口气,怕我们不明白,又是继续往下说,举着例子,“一如,冥界冥王;一如,上古蚩尤。” “所以,鬼面找到的主人乃是择善,你帮了它,将择善从地府带了出来?”商榷据此推断,虽然这话来得陡,我听不当明白,他又不可能有切实的证据,但是卫子陵听完之后,只是十分平静地点了点头。 他,承认了? 瞥见我眼中的疑惑,爷爷像以前同我讲故事那般,我倘若不明白或是还想听,他定然都会不厌其烦地,翻来覆去同我说。只这个比喻不太恰当,因为我的心境和那时完全不一样,我又不能仅仅只把那当成是个故事。 “我询问鬼面具体的方法,它就带着我来到了重庆丰都,那时候是自然灾害最严重的三年,它带我来到了一个破落的村庄,里面到处是饿得只剩下一口气的灾民,而我身上,还有为数不多的口粮。 它让我用口粮作为诱饵,和那里的人打好关系,他们淳朴地相信,我是真的想要为他们修建坟墓,让他们死的时候,不至于曝尸荒野,能够有下葬的地方。对了,那村子里还有个侏儒,村里人都看不起他,我想着等他死了,就可以为他建造一个高高的墓穴,让他变成长坟鬼。” 自然灾害、破落村庄、侏儒、长坟鬼……这些线索连在一起,也不用解释太多,我便可以笃信,当年那个一袭白衣的道人,就是我的爷爷卫子陵。和我们之前推断得不错,只现在我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而来。 “我按照鬼面说的,布下了特别的阵法,又用自己的血作为契约,将一团黑气从地府引了出来。” 爷爷说到这里,又是停顿了下,他现在回想的时候,还是会露出震惊的表情,由此可见,他那时有多担心了。 然后,他继续往下说。“我竟然没有想到,也是等到那团黑气做自我介绍到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请出了另外一位冥王。说来也是可笑,我一直都以为,这世上只有一位冥王。” 闵良在明,择善在暗。活着的人能知道闵良已经着实不易算他本事了,所以估摸着还真没有人听说过择善的名讳,甚至于都不知道这世上有两位冥王。你看,我和商榷,也才刚刚知道。 “然后,你们交换了条件?” 阿芙顺着他的话往下,声音也变得焦躁了起来,“你到底答应了它什么,它又给你了什么好处,它现在在什么地方,你可知道?”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急切没有半点停顿,这些问题都无比重要,她也迫切地想要知道。tqR1 “我能够求的,无外乎一点,让它续了鬼胎的寿命。”他所求,只这一事。 第五百四十二章 你在骗我们 “只不曾想,它竟然干干脆脆地答应了。然后当着我的面,把鬼胎吞入到了肚里。我还来不及生气,他便同我说,这东西进了我腹中,一样可以成长,只要我在一日,它就不会死。” 他见我不相信,又补充了一句。“鬼胎在世上一日,你法术一日就会精进百日,我有没有骗你,你过两天就知道了。 “他没有骗我,鬼胎也的确在他的身体当中,继续健康的生长。然后,他提出自己的条件,他要我带着乌山的妖兽,下到地府,然后将第一殿第二殿的亡灵,统统吞食干净,弄得地府一片混乱,那样他就可以趁乱上位,做冥王了。” 爷爷的面上又添了一抹恐惧,乃是不住地摇头。 “他还同我说,到时候地府一片混乱,人间定然也民不聊生。反正阴阳家就是在乱世壮大的,他那也是在帮我。”关于阴阳家的那个好处,应该是鬼面告诉择善的,说他到了关键时刻,可以用这个来威胁爷爷。 “可是,有些不大对劲吧。”商榷却出言打断爷爷的话,“你这故事,漏洞百出的,我就问你,择善找你的时候,你二十出头,为什么要等到一把年纪,才做这事情呢?别说这期间的几十年你都在做准备。他也不会有耐心,让你等那么久。” 商榷这话,才是陡然一下抓住了重点。我和阿芙,更是目光如炬地盯着卫子陵,只这事情他一定要解释清楚,否则的话,我们断然不会相信他刚才的言论。 可,等待我们的,只是长长久久的沉默。 商榷以为爷爷不愿意说,于是又将了一军补充。 “黎琛刚才来这里有说,择善带着鬼面一道,召唤乌山所有妖兽经由钱塘江的百汇口入了地府,可是第一殿、第二殿的亡灵早就被你驱赶到袋子里了,它扑了个空。由此可见,你们并非是一伙的。” “你说什么?”阿芙豁然站了起来,“他竟然带着乌山妖兽入了地府,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为什么不知道?还有,黎琛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阿芙声音颤抖,竟然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商榷拉着阿芙坐下,“也就刚刚,一个时辰左右前的事情吧。你不知道,是因为它们只是在那里转悠了一圈,发现亡灵都没有了,就扫兴回去了。最近地府一片混乱,估摸着鬼差还没有顾得上同你汇报。” 阿芙管着第九殿阿鼻地狱,距离第一殿、第二殿隔着十万八千里,所以就算消息再灵通,也不至于每次都会在第一时间知晓。所以她不知道,不奇怪。 知道并无发生大事之后,阿芙倒也淡定了下来,重新坐了回去,又用一双眼睛睥睨地停在卫子陵的身上,“我也觉得你不像是真心要帮着择善,我现在倒是挺想知道你的打算。” 卫子陵皱了皱眉,也没有责怪我们刚才不礼貌,打断了他的话。而是继续往下说。 “我那时并不想听从择善的话,带着乌山妖兽入地府,因为那事情太疯狂了,也没有个十足的把握,而且那时候卫家没有后代,我怕我在地府折了,卫家就绝后了。” “所以我用这个作为条件,稍微拖延了一下时间,也是因为自己那时候术法不够精进,的确没有让乌山妖兽听命于我的本事。所以择善说他可以等,等我三十年都成。但是,过了那个期限,他就不会再等了。” “他同我说,鬼胎在他腹中,那他让它生,它就可以生,让它死,它就可以死。他是知道鬼胎就是我的软肋,所以才会那么笃定,我只能按照他说的话去做。” “所以在那三十年里,我每日除掉精进术法之外,还得考虑卫家传宗接代的事情。那时候托着乡里的关系,他们给我介绍了个女人,然后有了孩子,是个男孩,只是因为我一直沉迷术法,她一气之下就离开了,一走就是七年。 “七年之后我辗转反侧找到他们的时候,女人已经死了,孩子被乡亲们照顾着,我见他脖颈上还留着我当年的信物,于是就把他留在了身边。我也没有同他说我就是他的父亲,他也一直觉得自己是被收养的。” 那个孩子,便是我的父亲,卫蔚。 只没有想到,他竟然是爷爷亲生的。而在他的理解当中,一直笃信他不过是爷爷领回来的孩子。不过这样一来,倒是可以解释之前我一直觉得疑惑的两件事情。tqR1 其一是借寿命从来只能借用至亲之人的寿命,认血脉不认其他,所以只有爷爷是卫子陵的亲生父亲,借寿命的鬼术才能实现。 其二是乌山古宅之中,卫蔚也看得到石壁上的壁画,而那些壁画,只有卫家后人才能看到。我之后也一次次得了应证,那东西除掉卫家人之外,旁人只能看到一块平淡无奇的石板。 阿芙如此,商榷也是如此。 “离那期限越来越近,我便越来越觉得不能按照它说的做。” 卫子陵摇了摇头,“所以那时候我做了一个非常疯狂的决定。我用捆仙的绳索,把择善制服了,将鬼胎从他的体内取了出来,然后将它封印在了古宅的地下,只它实在本事,我也封印不了太久,且每日每夜不住嚎叫,那声音寻常人听不到,但一声声却能统统入了我耳朵。” “你那时大概在思考着两个问题,其一是不和择善合作,你要如何将鬼胎养大;其二是,你需要借助更大的力量,来继续封印择善,因为它倘若可以出来,第一个要除掉的便是你。” 见卫子陵踌躇迟疑,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商榷便叹了口气,替他将当时想法说了出来。 爷爷当时的确处境艰难,已经被逼到了悬崖绝壁之上,退路没有,而唯一前进的道路,又充斥豺狼虎豹。 亡灵鬼神最重承诺,也最看重契约。爷爷翻脸毁掉契约,这口气寻常亡灵都咽不下去,何况择善? 可道路再艰难,还不是他咎由自取? 倘若他当初不留下那个鬼胎,不被鬼面重利诱惑,请出择善时还能幡然悔悟,哪还有之后种种事情?只这世上本就没有后悔药,而且就算时间回到从前,他也未必愿意选择放弃,浪子回头。 因为,他放不下呀! 第五百四十三章 这才是原原本本的,过往 “我想那时候卫蔚已经认识了阿迟的母亲,而且和她的关系非常亲密,只暂时不打算要孩子。”商榷带着猜测,继续往下说。 “你也知道我千百年来一直在找寻着卫家后人,找寻着那把我重新锻造摄青鬼时需要用到的钥匙,而它恰巧就在你的手中。我既然是摄青鬼,倘若重新炼化,本事必将登峰造极更甚从前。你们卫家对摄青鬼一向了解,我这些事情你都知道吧?” “所以,你找到了我,用钥匙作为讨好,想着拉我和你在一条船上,这样一来就算择善从封印中挣脱而出,我念着你的好,也能帮衬下。至于鬼胎,你借用了卫子陵,二十载的寿命。” 他说完之后,脸上瞥见几抹嘲讽,稍作停顿之后,诛心而问。 “是,不是?” 我皱眉,商榷咄咄逼人的语气,带着满满的危险。我害怕,觉得那样的他无比陌生。也因为他指责的那个人是我的爷爷,而觉得心里别扭。就好像我明明知道爷爷做错了,心里也对他无比埋怨,但就见不得有人,说他一句不是。 这样的心理,也算不上矛盾,人之常情嘛。 卫子陵张了张嘴巴,似乎打算替自己辩解一句两句,后又觉得无论如何的辩解,那终究都是徒劳的,于是就缓缓点了点头。“是。我是这样打算的。” 他把商榷刚才的推断,稍微补充了些。 比如最开始他的确尝试用别的办法饲养鬼胎,但终究形如无底洞,它每日哭喊饿了,也每日所求更多。也是走投无路,他才会想到去借寿命。那时候他已经和商榷定下了契约,我也长到了五岁左右。 我五岁重病之际,鬼胎也是最岌岌可危的时候,爷爷也猜到许是到了时候,所以用鬼术问阿芙借了卫蔚二十年的寿命。 因为时常都会有精通术法的妖僧问阿芙借寿命,她又不是每件事情都需要过问,需要知道前因后果,所以就想当然的以为,性命是给爷爷自己续的。嘲讽了一句他可笑,但是并未阻挠…… 然后,他又同我说,“阿迟,你还记得,我曾经半开玩笑地同你说,在地下室里藏了个大怪物吗?你还记得那地方有符咒吗?我就把鬼胎养在那里,每日都会抽时间去看望它,给它准备食物。有时候要出去远门,也会提前备好更多……而只要符咒在上面一日,它就不会出来,旁人也觉察不到他的存在。” 我怔愣了下,点了点头。 这事情我还有些印象,那时候我刚刚认识商榷,想着需要多了解一些鬼怪知识,以为爷爷是把书放在地下室了,就和宁采臣一道下去。虽然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是后来爷爷为了不让我继续到地下室去,就同我说里面封印了个怪兽。 我以为,他吓唬吓唬我,不走心,没有想到…… 那是真的。 阿芙皱眉,似乎也想起了什么,“我记得我曾经登门拜访,入了地下室。不过并没有感觉到鬼胎的气息,只是看到了一道奇怪的符咒,那时阿迟一脸天真问我这底下是不是关了个怪物,我顺着她的话那么一说,不走心。现在想想,那符咒,奇怪得打紧。” 她在责怪自己一时不查,否则之后哪能有那么多的破事情,现在也不至于完完全全被动。只阿芙就算是神,也不能做到未卜先知,而且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察觉吧。 而且,爷爷遮掩事情的本事,十分厉害。 “是呀,”卫子陵感慨了一句。“可借出去的东西,始终是要还的。三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罢。阿迟过完二十五岁的生日之后,我便知道鬼胎借的寿命,也到了期限。我倘若还要继续留着它,就得……” 就得再想办法。 听到这里,我再是没有办法隐忍,将手紧紧拽成拳头,忍不住质问爷爷。“你明明知道,留着那东西是错,可为什么偏偏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呢?” 是呀,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有回头是岸的机会,却偏偏偏执坚定,要一条道走到黑? 卫子陵皱眉,看了我一眼,带着责怪,却不是在责怪我用那样的语气开口,他……更像是在责怪他自己。 然后笑了笑,“都说了是执念,哪能那么轻易,说放下就放下呢?我一开始留着鬼胎是为了精进术法,实现父亲未完成的夙愿,可到了后来似乎并不是为了这个,而是……” 他顿了顿。tqR1 “而是我想留着这个孩子,也只有这样,我和司茹之间,才能稍微有些联系。”他苦涩地笑了笑。“当初我的确是苦心积虑地接近她,伤害她,让她带着恨带着怨回到了地府。但冥婚不可断,我到底还是放不下她。就怕没有了孩子,她就把我忘记了。” 卫子陵这话,让商榷和阿芙觉得惊愕。 我也是一样,不知道这话,应该不应该相信。 而他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继续往下说,“只这一次,平等王不答应我继续借寿命的请求了,甚至于我威逼利诱她不行。而偏偏我又觉得古宅那边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择善的封印,似乎已经被挣破了。” “你知道已经不能再封印择善,也知道阿芙不听你的要求,鬼胎当晚就会饿死,所以你为了保全自己,干脆从地府召唤百鬼,让他们带着你拖入枯井,然后经由阿鼻地狱入第十殿,你躲在枉生之地苟延残活,却让我们以为,你已经死了。” 商榷一字一顿地开口,结合前因后果,得出这个结论不难。他恨得咬牙,又补充了一句。 “你总说自己没有办法,可当你做那些苟且的事情时,你可曾有片刻,照顾着阿迟的感受。她自幼与你相依为命,将你看作是他唯一依靠,亲眼见你被百鬼拖入地府,如此场景,你觉得她心里能好受?” 我身子颤了颤,以为自己掩饰得极好,但没有想到还是被商榷察觉到了。 第五百四十四章 鬼面盯上的目标 可到底我藏不住秘密,商榷也可以轻易地,将我看得透透的。 爷爷也落了一抹关切,折射到我的身上,只是那样的目光让我更觉煎熬,只能吸了吸鼻子,从商榷的怀中站了起来。 “你们继续聊,我……我去方便下。”只是寻个理由逃避罢了。我和以前一样,遇到难题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去解决,而是一味逃避。 可,又逃不掉。 “好。我等你回来。”商榷皱眉,但也没有拦着我,只带着笑意目送我离开。他怕我心中负担太重,还刻意地将他对我的关切给收了起来。 又停了停,他对我,真好。 盥洗室距离说话的正厅,约莫十余步的距离,我就是躲在里面将门关上,仍旧可以听到外面传来清晰的对话声。 我现在恨,自己的耳朵,为什么偏偏那么灵敏。只明明我不想知道,但还是躲不过。 我听到卫子陵继续往下说。 “是,我的确自私。”之于商榷刚才的指控,他承认得那叫一个干脆。 “我被百鬼拖入阿鼻地狱之后,就躲在了莽荒千里的第十殿枉生之地,那地方不见天日,连绵千里,想要藏身太容易。后来小鬼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给我寻来了一张人皮。我穿上它,便可以重新在人间游走。” 爷爷还有阳寿,但这世上的神、鬼、人,都以为他死了。 “择善从古宅里出来,憎恶这些年我对他的欺瞒,但又不愿意放弃那个偏执的计划,于是他指派鬼面,让他找人顶替我的位置。它倘若要带着乌山妖兽闯入地府,就得和它们谈条件,但妖兽从来,只和人谈条件。” “所以,鬼面找到了卫蔚。”商榷补充了一句。之前闵良用实话鞭让卫蔚开口,卫蔚便说丰都百汇口的位置,是一带着鬼面的黑影告诉他的,让他用自杀村的亡灵贿赂妖兽,下到地府就可以将所有的鬼胎都毁了。 卫蔚被鬼胎害得平白无故丢了二十载寿命,自然心绪难平。所以中了鬼面的计谋,真的在筹划用亡灵贿赂妖兽一事。 只是幸好被我和商榷阻止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是。”卫子陵承认得干脆,过去种种,他今天倒是耐心十足,要一一说给我们听了。片刻停顿之后,他继续往下。 “鬼面找到卫蔚之后,我也想着去找他,稍微阻扰一下。我太了解择善,就算真的事成,他也不可能留着卫蔚。可是无论我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他听不进去,是因为他最恨的那个人,是你。”阿芙落了一句。轻蔑嘲讽。 我迟疑了下,从盥洗室里走了出来,不知道是因为哭过,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竟然脑袋昏昏沉沉的。 就闷闷的,重新在商榷的身边坐下。 “卫蔚死后,择善的计划再一次黄了。那么之后,鬼面找到了谁?”这还是我今晚,问得第一个问题。 商榷担忧地看了我一眼,我就冲着他笑了笑,推了推他的身子。“商榷,你帮我,把之前快递的那个石板搬过来吧。” 嗯? 他面带不解地看了我一眼,都这时候了,我为什么偏偏提到了石板呢?我又求了他一次,他没有法子,只能将暂时搁置在厨房的石板拿了出来,然后往桌上一扔。 声响稍微大了些。 我看着石板,悠然开口。“这块石板上画的画,只有卫家人可以看得到,所以我是否可以猜测,石板也是卫家人自己制作的呢?潭水的那块,估计也是,只是太重了,就没有搬回来。” 我这话说得,和今晚要讨论的重点似乎并无半点关系,但却陡然见得卫子陵的身子,颤抖了下。 然后,他将头低下,避开了我质询的目光。 我追问。 “所以,这两块石板,都是爷爷您准备的吧。第一块石板,您托化骨鬼交到我们的手中,是为了提醒我们注意长江水下,那被淹没的墓鬼村。当时化骨鬼也说,那人有着浓重的湘西口音,想来也只能是你。” “可那时我们回到丰都,已经有些迟了。墓鬼村有了新的动静,所以你又送了第二份快递过来。” 我特意地停了停,将目光落在卫子陵的身上。其实线索已经很明白了,我也猜得七七八八了,怎偏生结果是那般。 “所以……鬼面盯上的下一个目标,是秦越?” 我被自己的这个推断,吓得不轻。 虽然之前秦越有说,他去到长江底下将墓鬼村里所有的墓鬼超度走,是因为受到了丰都镇镇长的拜托,也有凭有据。可之后蓝蔺佯装成我的模样,从黎琛手中盗走魔鬼草就有些蹊跷了。 因为,蓝蔺从来只会听从秦越一人的命令,也从来不会区别这命令的是非对错。秦越说什么,她做什么。 我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择善刚刚带着乌山妖兽闯入地府,再结合妖皇鲲鹏那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子,怕是提前就把贿赂的东西准备好了。 阿芙曾经提醒我,要小心看着魔鬼草。因为从来贿赂妖兽,用亡灵可以,用魔鬼草也可以! 只秦越,那个正义、嫉恶如仇的少年,也会因为心中有执念,被鬼面操纵吗? 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可偏偏这结论还是我自己推理出来的。且在我说完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现场只是陷入到了安静当中,并无一人站出来说我的想法荒诞错误……tqR1 我倒是希望他们可以反驳,但是偏偏…… 甚至于,卫子陵还叹了口气,替我补充了一句。 “我想鬼面应该是在卫蔚死后找到他的,因为那时秦越为了救你们,用亡灵贿赂乌山妖兽,让鬼面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而且那群墓鬼,是超度了,还是将他们据为己有,可不好说。” 是呀,不好说。 因为超度亡灵一事,只是从长坟鬼的口中得到了个确定。但是所谓超度,也只是先将墓鬼的亡灵带出水里,然后寻一香火鼎盛的寺庙,念诵佛经三天三夜。 第五百四十五章 我希望,我们是一路人 换句话说,长坟鬼只看到了秦越带走了亡灵,至于之后,不好说…… 我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又见商榷一脸关切的目光,只轻轻浅浅地叹了口气。我认识秦越的时间很长,他也一直照顾我、帮助我。我是真无法想象,他会做那样的事情,真不愿意与他为敌。 只偏偏的,事情要往这个方向发展。 大厅又陷入到了长长久久的沉默当中。传来的,只有阿芙用手背敲击桌面的声音,一声,一声。她在思考问题时,不经意间就会那样做。 平日自然无所谓,可我此刻听着却无比烦躁,那一声一声,仿佛催魂夺魄。我咬着唇,很想让阿芙停下来,但张了张嘴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终了,那个声音还是停了下来。 阿芙笑了笑,问了卫子陵两个问题。“第一,倘若鬼面真的找到了秦越,那这次妖兽们下了地府什么都没有捞到,择善是否会将这事情怪罪在他的身上?第二,你又为什么要从地府带走亡灵?” “依着择善的性子,他定然会。”卫子陵和他接触,并非一日两日,所以十分清楚他的心性脾气。 “魔鬼草丢失之后,我就一直在观察乌山的动静,妖兽们活跃异常,我又知道择善一直以来的打算,想着他入侵地府的时间怕是近了,所以我先下了手。” 卫子陵说完之后,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然后递给阿芙一个锦囊大小的口袋,这是非常常见的捉鬼口袋,虽然看着小小的,但能够装下的亡灵数量,以万以亿计数都不为过。 “这是?”阿芙迟疑了下,先开口询问,并没有伸手接过。 “这便是我之前带走的,第一殿和第二殿所有的亡灵,没有遗漏,倘若平等王不放心的话,可以尽数清点一下。只现在不是时候,等事情尘埃落地之后,您取了生死簿,再慢慢对吧。” 生死簿就相当于地府的户籍簿,人间活着的人会在上面登记造册,地府的小鬼也是如此。为恶为善的,都会在上面记上一笔两笔,功过相抵了,就可以枉生投胎了。 阿芙皱眉,还是将袋子接了过去。 仍是带着戒备地看向卫子陵,“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还以为,你会帮着择善呢。” 爷爷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僵硬了起来。 商榷用一双考究的目光,将卫子陵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轻蔑地笑了笑,“阿芙,你怕是忘记了,卫先生以前欺瞒择善,将它困在地下那么多年,这笔账择善怕是一直都记着,他就算真打算示好,人家也不会领情呢。” 商榷虽然一贯不大会说话,但是也是直来直往的性子,极少贾强带棍地开口。我咬着唇,揣摩了下,他之所以如此,怕也七七八八,和我有关。 爷爷当初不过我想法,让我一度以为他真的被百鬼拖入到了地府。那段时日我的消沉,我的难受商榷都看在眼里,所以现在才会对卫子陵更多不满,甚至于带着恨意。 “也……也不完全因为这个吧。”卫子陵叹了口气,“我也想为过去的事情稍微做些弥补。” 他怕我们不相信,又喃喃地补充了一句。“我这种人,死了是会下地府第十殿,归冥王亲自管理的。司茹也在那里,我……我总得想着,稍微有些颜面,去见她吧。” 这话,说得很轻,我们都听清楚了。 能够在这时候进行反驳的,估摸着也只有阿芙了,因为她带着嘲讽的,将卫子陵上下打量了一番,轻哼了声。 “你现在知道了,可何必当初呢。” 是呀,何必当初。tqR1 我皱了皱眉,觉得阿芙这话说得有些过了,但是到底没有开口拦着,只那副表情,甭提有多难看了。 卫子陵也吐了口气。“算了,反正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不信我正常。就算不是为了司茹,择善也定然容不下我……” 这话,倒是真的。 又听他继续往下说,“再说了,要和择善斗,你们未必本事够。我多少也能帮忙,不至于在这时候还要拒绝吧。” 这事情我拿不定主意,所以只能将目光落在商榷和阿芙的身上。阿芙继承了她一贯的无所谓,所以这时候能够拿主意的,竟然只剩下了商榷一人。 他就眉头皱得不像模样,稍微迟疑了下,“行吧。但是如果你敢玩花样的话……” 他警告了一句。 爷爷点了点头,我这才有勇气来稍微打量他一下,觉得他较之于以前,的确苍老了许多,憔悴了太多。 那副模样,我瞧着又难受又心疼。 鬼胎的事情,爷爷是一时偏执,错了。但是这些年也因为那个错,赔了太多的东西进去…… 我有责怪他的动机,却再无责难他的心境。 而他呢,也将目光微微一沉。 避开了可能会和我有的对视,只浅浅地说,“那个,倘若可以的话,我挺想和阿迟,好好聊聊。” 恳求,请求。 这话说得那么浅淡,但商榷豁然一下站了起来,眼中带着不安和恐慌。“不行,我不会让你和阿迟独处的。你万一想要伤害她呢?” 和爷爷独处,我心里一定会非常难过,商榷知道,所以要拦着。 可倘若拒绝了,我心里又不会好受。 而且,他想要单独和我说的话,我也的确想要听听。所以我冲着商榷摇了摇头,拉着他坐下。“你和阿芙在这里商量接下来的事情要怎么办,我带着他上楼吧。反正这里是秦卫,也是你的丰都,他不会乱来的。” 商榷见我如此,也不再拦着了。只抬手轻轻为我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头发,冲着我笑了笑。 “阿迟,你小心些。” 我点头,领着卫子陵往上面走,也时不时回头看了看我,终于停在了走廊那。“这里面有东西?” 卫子陵却是停下来,皱眉问了一句。 我点了点头。 之前我和商榷,本是打算问疾行鬼,看那发簪应该如何处置才好,但是没有想到一连来了黎琛和爷爷,又知晓了好多秘密,倒把这事情给忘记了。 第五百四十六章 你比我本事 “里面有一只发簪,是鬼面给的。” 爷爷身子颤抖了下,问我,“它盯上了你?”我迟疑了下,在他关切的目光当中,却不知道应该点头,还是应该摇头。 稍微顿了顿,咬着唇,还是回了一句。“鬼面是盯上了我,但他拿我没有法子。”之前的幻境,的确让我难受迷茫,但每一次我都可以从幻境当中醒来。 也不是没有偏执的念想,只是知道那些东西到底求之不得。求不能得,那为什么不放下呢? 爷爷皱眉,眉头上满满皱眉,一双眼睛虽然矍铄但也浑浊,不过似乎笑了笑,感慨了句。“如此,阿迟倒是比爷爷本事。” 他当初,会被鬼面迷惑,听从他的差遣,放了择善饲养鬼胎,以至于之后,也是一步错,步步错。 我咬了咬唇瓣,迟疑了会,到底忍不住,继续往下问。“那……爷爷您养的那只鬼胎呢?” 这问题,我想问,只刚才真没有机会。 他身形颤抖了下,乃是突然背对着我过去。知道这问题我问得不合适了,也知道他或许不会回答。于是我想着,是不是要转移一下话题? 只偏偏的,就在我思忖的时候,爷爷轻轻开口。 “鬼胎没有了,我被百鬼拖入地府的当天夜里,它就没有了。你也许不知道吧,我当初修建宅子,就是为了镇压择善,所以风水极为考究,里面的一砖一瓦都大有文章,别说择善出不来,周遭厉鬼也是。” 我点头,我还记得,我们卫家的房子,是修建在百鬼汇聚的风口上,拦着周围所有的鬼气。 可一旦房子塌了,风水坏了,周围的小鬼们便都会一拥而入。所以当时商榷才那么着急地,带着我离开湘西,甚至于都没有查勘下,有没有蹊跷。 寒暄过后,我见爷爷取了符咒和火盆出来,他同我说,“你在外面候着,我先把那东西清理了先,它挺麻烦的,又不是一把火可以烧得干净。” 我点了点头,赔了一句让他小心些。 爷爷他背对着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我能够听到的,也只有一句轻微得,不能再轻微的话语。 他问我。 “阿迟,你现在知晓了一切事情的经过,你还会当我是你的爷爷吗?” 我浑身一颤,这话,翻来覆去,我也问了自己好多次。 只这冷不丁的,被爷爷提及,一时还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往下咬了咬唇,稍微迟疑了下。 …… “罢了,罢了。”他也不再为难我,而是默默地推门走了进去。 我迟疑了下,犹豫地补了一句。 “爷爷,到底是爷爷。” 这话我说得,就跟蚊子叫的声音一样,微不可闻,但我注意到他开门的动作停了停,应该…… 听到了吧。 不过并无回应,而是径直地走了进去,将门给关上了。我停在走廊间,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留在原地,还是下去。 商榷在楼下,见我如此,皱眉问了句。 我就说爷爷在处理里面的发簪,那些话得晚点同我说,也让他不用上来了。……因为,我想静静。 可我也没有机会安静下来,因为刚才的动静,让隔壁的黎琛开门出来了,怀里还抱着子若。 小丫头见了我,当然习惯性地求抱抱。但是我冲着她摇了摇头,我又没有那个心情。 是黎琛把孩子,强行地塞了过来。 “你们事情应该谈得差不多了吧。”猫咪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将身子靠在门上问我。我们现在都是在一条船上的人了,自然得相互照应下。 我往下咬了咬自己的唇,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黎琛说。支支吾吾的。“那个……这个……那个……” 他就没有了兴致,冲着我摆了摆手。“算了,我还是下去问阿芙吧,听你说,只怕天都得亮了。”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就瞧见黎琛进屋把子契牵了出来,然后准备带着他下楼。路过我的时候,猫咪补充了一句。“以后不想说的话就不用说了,又不是一定要知道的。” 我怔了怔,这只性格恶劣的猫咪,他没头没脑的一句,倒是……倒是挺暖的? 事情不用说,那就是完完全全的相信了。tqR1 我叹了口气,抱着子若等着爷爷从那个房间出来。这样的心境甭提有多熟悉了,因为以前在湘西的时候,每每爷爷外出捉鬼算风水,我都会乖乖地在家里等着他。 就一如现在,巴巴地盼着他可以快些出现在我的面前。 黎琛到了下面,他们谈论的话,我大致上都能听到。比如事情的经过和过往,是阿芙说的,然后商榷偶尔补充了句。 阿芙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会被黎琛打断。比如他会说,“没有想到魔鬼草竟然是蓝蔺那个丫头抢走的,难怪要扮成阿迟的模样,就她那点本事,正大光明的来,肯定不是我的对手。” 他也会说。“原来秦越已经被鬼面迷惑,也难怪会去希恶那个地方开店了。你是不知道,那地方的风水,甭提有多奇怪了。” 还有。“我寻思着这次择善扑了个空,是断然不会善罢甘休的。应该最近就会有下一次的行动,我们得抓紧了。” 他们后面还在讨论,可是我脑袋里一片混乱,也就不知道都听到了些什么。 正巧,对面的门打开了,爷爷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中握着火盆,发簪在里面已经变成了黑色的一团,还有腐朽腥臭的气味。 我皱了皱眉,那是下咒? 爷爷见我面带疑惑,就同我解释了句。“鬼面这东西,就得用鬼术才能完全制住。我下的咒,里面还有蛊虫,它会将发簪的每一寸吃得干干净净,让它彻彻底底的消亡。” 稍微停了停,竟然带着几分想要讨好我的语气,又是继续往下说。“阿迟,你倘若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教你。” 我冲着他摆了摆手,虽然说术法无善恶,关键在于使用术法的人,但是我对这个,真的没有太大的兴趣。 更何况,是在今晚。 …… 第五百四十七章 那一声太姥爷 处理完了发簪之后,我和爷爷就去了隔壁的房间。我怀里还抱着子若,也觉得有些不合适,就把她放了下来。 临了,让她叫人。 子若偏着脑袋,关切目光落在卫子陵的身上,按照我刚才教的,她迟疑了下,带着疑惑地开口。 “太姥爷。” 我寻思着,从辈分上的确应该如此称呼,就不知道我和商榷的这个鬼胎,爷爷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我和他,一样有过鬼胎,但却是云泥之别。 我就见他神情有些呆滞,稍微顿了顿,才微微摇了摇头,将子若往外推了推。“子若乖,下去找子契和你干妈玩吧。” 子若非常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和爷爷说了声再见,然后一路小跑地下楼去了。 我便听他,感慨了句。 “阿迟,我这,也算四世同堂了吗?”我扯了扯嘴角,尚且不知道这句话应该如何回应,四世同堂自然是四世同堂,但是我们这四世,和寻常人家相比,也太不一样了吧。 进到了房间。 爷爷在我的对面坐下,将我打量了一会儿,说了句。“我的阿迟到底长大了,以前的你,总是哭哭啼啼的,得时刻陪着你,我一不在,就觉得你会闯祸。” 我尴尬着,扯了扯嘴角,却不知道应该回应什么。 人总是会长大的,更何况我之后遇到那么多事情,就算不愿意成长起来,也得被逼得长进。 “阿迟,你的术法,也应该长进了不少吧。”他问我的,只是最为寻常的问题,表示着他对我的关切。 “我生了鬼胎,术法一日顶过百日,自然精进了。”避重就轻地,同他说着。 我们之间的对话,和以前在湘西相处的时候,并无太大区别,但是周遭的气氛,却充斥着尴尬,每一句开口无论问答,都得经过深思熟虑,却又是那时断然没有的。 他又问我,“阿迟,你可曾怨我?” 我迟疑了下,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虽然我挺想否认的,但是说没有,不但爷爷不会相信,我也过不了自己那关……自欺又不能欺人,只能说了实话。 果然,我见爷爷点头,脸上神情倒是轻松了些。“是呀,你是应该怨我。” “你怨我,不应该怀有那样的居心,将你养大,为得只是让他可以更好的取出钥匙。如果不是我的贪恋,卫蔚不会和我反目成仇,你的童年也可以快乐些。” 这些,我知道。 但,我怨的,并非是这个。于是我同他说。“和商榷冥婚,虽然是机缘巧合,但是遇上他,我不怨,我还谢谢能够遇上他。至于之后种种,也是我的际遇。我真正怨的,也只有一件。” 我叹了口气,“在湘西的时候,您应该告诉我,您当时的处境。我们也能想出其他的法子来。” 他怔愣了下,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其实我也怨他其他,只如今再见,只剩了这一桩。我和商榷不一样,我到底还是想要再相信爷爷一次。 因为,爷爷到底是爷爷。 之后他更是事无巨细,询问我这些日子经历的种种过往,我尽量回答,可到了后来身子真疲乏得撑不住,爷爷见此,也就告辞离开了。 我没有拦着,因为我的确需要一些时间,来稍微消化一下这个晚上所听到的事情。 就闷闷地躺在了床上。 却是睁开眼睛,拖着疲惫的思绪思考,可偏偏又是混乱极了,混沌而头疼,连商榷什么时候进来,来到床边的,我都没有察觉到。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将我抱在了怀里。 和以往一样,但似乎又比以往紧了些。他……他怕我会丢吗?我吸了吸鼻子,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也正巧看着我,目光深邃得不像话,仿佛要将我吸进去了一般。 我也在他的眼眸中,读出了担忧、关心和焦虑。 “商榷……我……”我知道他不放心我和爷爷独处,我们之间的聊天虽然没有什么,到但他一定挺想知道的。 所以,我要告诉他。 但是商榷却拦住我,用手轻轻地点了点我的鼻尖。“阿迟,你不用在今晚说的。” 他不想让我为难。 我咬唇,点了点头。又听商榷继续往下说,“倘若可以的话,我倒是恨自己那时候太冲动了,倘若可以忍着,真的在棺材底下安安分分呆够时日,摄青鬼炼化成功了,择善都得忌惮我……” “而我,也可以保护你们了。”他说得无比挫败,也将我抱得更紧。靠在他的怀里,他这话说得,差点把我的眼泪再勾了出来。 炼化摄青鬼失败一事,一直以来是我深切的遗憾,商榷态度永远无所谓……可他如今,竟然也后悔了? 而这原因,竟然是为了我! 可我又不敢当着商榷的面哭,否则他再赔一句什么“你哭,我痛”之类的话,岂非是在我心头再狠狠地挖上一刀? 只能闷闷地开口。“那商榷,我们不说这个,好不好?” 换个话题吧。 …… 他沉默了会,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发丝。这事情他是没有再说了,但是他心里定然还在责怪自己。tqR1 将身子往怀里再挪了挪,拙劣地想要把话题移开。“我看外面都没有下雨了,你陪我出去散步好不好?” 嗯? 现在差不多三更天四更天左右吧。见得商榷迟疑,我又补了一句。“我们出去逛逛,等会去江边,说不定还能看到日出呢。” 顺带着拿出自己杀手锏。“你都还没有陪我看过呢。” 睡意我没有,商榷估摸也是。 不过看什么日出,权当是苦中作乐吧。我那副戚戚然的模样,落在商榷眼里,他看得明白,也知我在逃避,但不再说其他,而是点头应许。 ——————————分割线———————— 今天是换榜晋级的最后一天,对阿殇非常重要,所以会拼命更新。之前已扔三万,这里再来八千,等会下午五点和晚上九点还会加更,争取再出一万五左右,请大家帮忙下载下,阿殇这边感激不尽。orz 第五百四十八章 鬼面等的那人 虽然看日出只是那么一说,但还是顺从地将衣服换上,因为我的确没有和他看过日出,这样独处的机会不但非常难得,而且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 我们下楼的时候,一楼已经空空荡荡,看来他们都不在了。我正打算用迟疑的目光看看商榷,就瞧见胆小鬼从厨房走了出来。 “平等王大人让我带个话。”宁采臣犹豫开口。“她和黎琛带卫子陵下地府了,说是找冥王大人说说口袋里的亡灵应该怎么处置。小少爷和小小姐也跟着一道下去了。” 我点了点头,有阿芙和黎琛陪着,我不担心两个孩子。 倒是…… 爷爷做了那么多荒唐的事情,见了闵良又会受如何责罚呢?莫名有些担心,又想到之前闵良打过预防针,说不许我求情。 只,又叹了口气。他自作孽,我又能怎么办呢。 还亏得商榷帮着我转移了一下话题,他说带着我出去逛逛,让宁采臣把屋子看好。他也想跟着一道出去,但是被商榷用一句“这外面都是鬼,你跟着出去不怕吗”给打了回去。 “走吧。”他又催促了句。 我哦了一声,被他拽着,十指相扣地出了秦卫。外面还是黑沉沉的,半点没有要天亮的意思,就几盏路灯还泛着独孤阴冷的灯光。 看着,黯淡极了。 商榷将我披在身上的衣服紧了紧,带着我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停了好久才同我说。 “卫子陵下地府,也不一定是坏事。我看那装亡魂的口袋奇特,估摸着还得他亲自打开,所以他才会跟着一道。” 我诧异了下。 商榷以为我没有听懂,是还在担心卫子陵,再想了会,又琢磨了句。“而且吧,就算真要罚他,子若不在跟前吗?她到时候一哭一闹一撒娇,闵良还不只能算了。女儿求情的本事,比你大。” 我见过子若在闵良面前撒娇的模样,他的确半分奈何不了。 也就稍微放松了些。 却是更主动的,攀上了商榷的手臂,我把整个人缩在他的怀里问他,“商榷,你不是应该憎恶爷爷吗?可我听着,总觉得你也不希望他被惩罚呢?” 我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想要听他说一遍。 他叹了口气,看了看昏暗的街道,身子慵懒但说得认真。“我是憎恶他,但你念着他的好。所以我也只能委屈着自己,让你称心如意了。” 他什么时候,竟也这么会说话了? 我瞧得欢喜,就在他的脸上轻轻落了一吻,也没有跑开的机会,他礼尚往来地回了个。 不但如此,还有其他非分的打算。 不过被我抬手拦了拦。见我陡然认真的模样,商榷就冲着我翻了个白眼。“阿迟,你不觉得你有些扫兴吗?” 他以为我害羞,又想着重新凑上来。 我就往旁边挪了挪,然后伸手给商榷指了个方向,“你刚刚是不是只想着做那些事情,没有嗅到鬼面的气息?” 我手指的方向,正好是条小巷,小巷里有个黑影,虽然瞧不真切,但浑身肆意的鬼气,却极好分辨。 丰都古城不大,统共不过四五条街,如果鬼面一定要在丰都城活动,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行事,那偶然遇上,也不稀奇了。tqR1 只我见了鬼面,紧张得不行,可偏偏商榷神情随性,就半个身子压在我身上,“我早就觉察出了鬼面的气息,可你那时候要吻我,我能拦着吗?” 只能红着脸,狠狠地看了商榷一眼,他调戏我行,但是就不能稍微挑个合适的时候? “要过去吗?”商榷在身上寻了一圈,竟然如同变戏法地变出两套隐身斗篷出来,一套自己披上,一套为我披上。 “你怎么把这东西带上了?”我眨了眨眼睛,“难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会遇上鬼面?” 顺带吐槽,他有未卜先知的能耐? 许是商榷觉得挑逗我远比监视鬼面有趣,所以冲着我摇头,脸上露着不正经的坏笑,“所以,阿迟真想知道?” “我现在不想知道了。”狠狠地看了商榷一眼,这都什么跟什么嘛。顺带着将斗篷整理了下,还没有打算迈开腿,就被商榷捉了回来。 他整个人,半靠在我的肩膀上,冲着我暧昧地笑了笑。“你大晚上约我出去,距离日出还有三五个小时吧,万一无聊了,你打算做些什么事情,我有个装备,也方便些,不会被别人看到的。” 我脸更红了,他……他那是在暗示什么。 就踢了他一脚,“谁要和你做那个呀……你再不过去,鬼面都逃了。” 调戏我的目的已经达到,商榷也心满意足了。带着我小心翼翼地接近,到了鬼面的近前。我们穿着隐身斗篷他看不到,但是瞧它那模样,应该在等什么人吧。 顺带一说,鬼面虽然只是一张面具,但是可以依附在人或是亡灵的身上,丰都城晚上到处都是游荡的小鬼,不说一抓一大把,找一只附身,那是轻而易举的。 鬼面靠在角落,焦急地等着一人,它没有耐心……嗯,我也没有。 “你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约我出来?”一个女声从远处响起,片刻之后鬼面身旁多了个模样娇俏的少女。 她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应该是一路紧赶慢赶地过来的。且不是为了不让鬼面久等,而是希望说完了事情就可以快些回去。 鬼面慢慢地,将身子转了过来。 “我说过了,我们以后再无任何瓜葛了,我也不需要你再帮忙,出什么馊主意了。”她愤怒地开口,一双眼睛可以喷出火来。 只她说的,我不关心。 那是,蓝蔺呀。 所以她偷走魔鬼草的事情,果真是鬼面指示的?鬼面用偷来的魔鬼草作为贿赂,让乌山妖兽愿意被择善驱使,然后带着它们入地府? 事实已经摆在那里了,所以就算蓝蔺沉默着,什么都不说,我还是猜得七七八八了。 而面对蓝蔺厉声的质问,鬼面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身子再转了转。 正对着蓝蔺。 第五百四十九章 你,不要他了? 我和商榷,是站在蓝蔺身后不远的地方,背对着她,却是面相鬼面。 然后,就听到鬼面浅浅地笑了笑,在他那张脸上陡添了几许得意,说来也是奇怪,那张面具上什么花纹都没有,也没有特别刻着五官,只除掉眼睛露在外面之外。但它刚刚阴鸷笑起的时候…… 我能看到面具上像是有了花纹,然后周身一凉。 商榷见我呆呆地看着鬼面,怕他又把我的魂勾了,于是连忙用手拦着我的眼睛,才让我的注意力回到了他身上。 不好意思对他笑了笑。 “你让我佯装成卫迟的模样,盗走魔鬼草;又让我把那东西给你,你带着乌山妖兽入地府。”蓝蔺性格一向直来直去,不会转弯,当着人是如此,当着鬼也是如此。 “你让我做到的事情,我都已经做到了。可师兄待我,还是和以前一样!他是待我很好,可是我又不是一直想做他师妹!” 蓝蔺一面说,一面身子颤抖了起来,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瞧见小妮儿的双手都握成了拳头。 其实也不用观察那么细致,单单从蓝蔺那语气,就可以听出,她是真生气了。 “都说亡灵鬼怪最讲契约,我们之间也算是定下了条件,怎我为什么都做了,你却没有丝毫动静?” 蓝蔺撂下这句话,手中多了皮鞭。 可还没有等到落在鬼面身上,鬼面就笑脸盈盈地看向她,声音和颜悦色的。却又带着几分胁迫的意思。 因为鬼面说。 “你就是真对我动鞭子,也只能伤了底下的身子,面具又不会有丝毫破损。丰都城那么多亡灵,我再找具身子,不难。” 蓝蔺沉默了下。 只能将鞭子收了起来。可鬼面得了便宜也不知道收敛,还在她的心头再加了一盆热油,“不过就你的本事,连卫迟都收拾不了,哪能奈何得了我呢?也难怪秦越只看得到卫迟,看不到你。” 这里面,果然有我的事情。 然后,商榷握着我的手,却是陡然一紧。陪着小心抬头看了他一眼,无奈地笑了笑。“那个……” 我和秦越真没有什么。可为什么他们一个是真的把我当成了情敌,有她没有我,有我没有她的。至于另外一个,每次都得煞有其事的吃醋。 真是,一点创意都没有。 商榷用手,将我的嘴巴捂住,示意我不出声,好好看戏。果然听到蓝蔺阴阴沉沉的一句。“当着我的面,不许你提卫迟。” 那语气,恨得呀,只怕要把鬼面给撕了。 鬼面就冲着他笑了笑。“你不承认,不愿意我提到卫迟。但只有把卫迟除掉,你和秦越之间才不会有障碍,这我没有说错吧。” 什么叫没有说错,他这话,都不知道荒唐到了什么地方! 可偏偏,蓝蔺点了点头。 商榷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同我说,“这就是鬼面的本事,他知道蓝蔺心中最想要的,就是秦越的喜欢,可又偏偏把你做了假想敌。它用这个作为切入点……” 我和鬼面交过手,它本事我不知道有多少,但觊觎人心的能耐呀,是真好。 “对,我会除掉卫迟,但这事情我自己来就是了。”蓝蔺摇了摇头,那模样也不知道是受了鬼面的蛊惑还是没有。“我不用你帮忙,也不会将这事情所有的希望寄托于一只厉鬼。” 嗯? “我猜蓝蔺许是发现鬼面用魔鬼草贿赂妖兽,然后妖兽入了地府。这事情可严重了,她担心有一日会被秦越知道,那她在秦越那里的形象就彻底毁了。所以……” 所以她才要和鬼面断了往来。 可倘若鬼面真的把蓝蔺当做了目标,又怎么可能说放过就放过呢?我虽然不大了解它,但想来不会任由着猎物就这样从自己的眼前溜走。 “你确定,真不用我帮忙?”鬼面再问了一次。tqR1 那么笃定的语气,惹得蓝蔺用奇怪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刚才还是那么笃定的语气,竟然也变得迟疑了起来。 “是。我不需要你了。”鬼面当初,是如何找到蓝蔺的呢? 小丫头在撂下这句话之后,就干脆果断地离开了,鬼面也没有拦着。我迟疑了下,发现商榷也和我一样,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停在蓝蔺的身上。 “师妹。” 这浅浅的一声,倒是陡然。等我再把目光转过去的时候,鬼面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秦越? 不,那应该不是秦越。而是……鬼面佯装的吧。虽然感觉不到鬼气,但倘若细细打量的话,可以看到他的脖颈处,有一条细细浅浅的引线。 细如蚕丝的,一条红线。 我和商榷,知道它是鬼面,并非秦越。但蓝蔺不知道呀,她停下脚步,带着不确定地开口。“师兄?” 再见她一双眼睛迷离,我便知道她中了鬼面的魔咒。 秦越之于蓝蔺,是一道她永远迈不过的坎儿。 “师兄,你怎么在这里?”蓝蔺双眼混沌地开口,脚步却在不经意间已经朝着鬼面的方向移动了过去。 “蓝儿大晚上出来,我担心,就来看看。”鬼面开口,不但声线和秦越一模一样,也温润如玉,句句体贴。 尤其是那个称呼。 我几乎可以确定,倘若是真正的秦越,应该不会那么亲昵地叫她。但蓝蔺不管,她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蓝蔺走得近了,被他抬手摸了摸头发。更是轻柔地开口。“蓝儿同师兄回去吧,以后也别耍小性子了,好吗?” 蓝蔺连连点头。 我则抬头看了商榷一眼,他问我。“我们还用继续呆在这里吗?” 我冲着他摇头。我已经知道魔鬼草果然是鬼面驱使蓝蔺偷走的,只要许给她和秦越有关的好处,她断然会答应。就算事后反悔,还不是一样,只要变成了秦越的模样,就能把她吃得透透的。 所以再呆下去,也无其他意义。 等到走远了,出了那条巷口,又过了好几条街道,我抬头同商榷说。“你带我去地府呗。我有事情要去求证一下。” 第五百五十章 那段录像 我第一次下地府,心情那叫一个忐忑,可如今再说起,竟然轻松得如同串门一般。商榷也不紧张,只是顺手揽着我的腰身。 “行呀。我们沿着江边走,说不定去地府前,还能看到太阳从江边出来呢。” 我点头,附议。 沿着丰都古城的长江支流,一路向西不回头,就可以看到阿鼻地狱的入口,从那里进去便入了地府九殿。 我虽不找阿芙,但估计就算我不找她,她也得找着我了。 走在江边大道上,我和商榷保持着默契的沉默,就一阵阵凉风吹来,倒是惬意。直到,他伸手指了指。 “阿迟,太阳出来了。” 在远远的,江水的那一侧,一轮红日正在慢慢地,从江面上挣扎而出,缓慢极了。最开始只能看到江面浮起一层波光粼粼,再往后才见它一点一点的爬上来。 真,美呀。 他一只手指着红日,另外一只手和我十指相扣。我则顺从地进了他怀里,暂时性地将那一大堆的破事情给扔在一旁。 然后他问我,“你打算现在下地府,还是再看看呢。” 他这,是给我出了选择题? 我在心里微微默了默,日出什么时候不能看,也不能贪念这一时的快乐,就挺挫败地看了商榷一眼。 “我们下地府去吧。”琢磨了句,觉得自己吃亏了,赶忙又补了一句。“不行,你欠我个日出,你下次得陪我看。” “好好好。”我话音刚落,他就回了个,不走心那就是在敷衍。但笑脸盈盈的,也不像是要食言的。 我得了便宜,还想着再卖乖。“那你还得陪我看月亮,看星星。” “行呀,都行呀。”他难得冲着我笑了笑,是很纯粹的那种,“等这破事情结束了,我天天的陪你看太阳,看月亮看星星,看到你厌烦为止。” 你看,他又拿我没有法子了。 我就冲着他咧嘴笑了笑,拖着他的手臂,带着他入了地府。因为也算是阿鼻地狱的熟客了,几个鬼差瞧见也没有拦着,就说阿芙和闵良都在办公室里。我们自己个过去就是了。 它没有带路,因为我们找得到路。 办公室在里面,需要穿过一段长长的走廊,就算第一殿第二殿已经乱成一团,但在第九殿一切还是那么井然有序。tqR1 恶鬼仍在受刑,会时不时发出惨叫声。 我和商榷已经见怪不怪了,就越过它们,推开了办公室那道虚掩的门。办公室虽然不大,但是挺热闹的。 阿芙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那模样不知道她是在冥想,还是在沉睡。黎琛则和闵良一道,坐在椅子上,玩着大眼瞪小眼的游戏。 两个孩子不在这边。 卫子陵也不在。 我和商榷虽然进来了,但是他们三都当没有看到。最后还是商榷忍不住,寻了一东西直接扔阿芙怀里,才把她惊了起来。 然后,气氛一下子就恶劣了。 我是不反对他用那么简单粗暴的方式引人注意,但下手的目标怎么都不应该是阿芙呀。这里三个人,选阿芙,是最坏的呀。 如果是我,我会选黎琛。 不过也亏得动静够了,闵良和黎琛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就把游离的思绪抽了回来。猫咪先站起身子,然后径直地寻了个角落靠着。 “这里又没有我的事情,你们聊,我睡觉。”他一面说一面就把眼睛闭上了,他本事,站着都能睡着。 然后被阿芙狠狠地落了一鞭。“什么叫着没有你的事情,敢情你丢了钱塘江百汇口,让妖兽进了地府,你不负责任?” 如果不用负责,那当初为什么任命他镇守钱塘江口? “他们是从那入地府了,可是什么都没有做呀,你就当择善替妖兽们报了个地府一日游的旅行团,它们也就下来看看。” 他这说的,是人话吗? 眼见得阿芙和黎琛那是要打起来,我没有办法,只能稍微拦了拦。“那个,我下地府有正事。我找闵良。阿芙,你要教训黎琛,可以……出去打么?” 前半句我还能说得理直气壮,可碍于女王大人的威慑,后半句就差点得用跪舔来形容了。 阿芙不爽地看了我一眼,但暂且放过了黎琛,安静了下来。 “你是要问卫子陵?”闵良皱眉开口,凭借着他对我的了解,以为我要问的是这个,也不等我点头或者摇头,他又自顾自地往下说。 “你放心,我暂时还没有为难他。只是让他随着秦广王一道,清点口袋里的亡灵,有无遗漏。” 我虽然要说的不是这个,但闵良只言片语的确消了我心中担忧。点头同他说了声谢谢。 不过被他拒绝了。 因为他补了一句。“阿迟,你说谢谢没有用,卫子陵该怎么罚我还是会怎么罚,万分不会留情。” 决绝果断,毫不迟疑。 我知道,所以,闵良不用一再提醒吧。因为他真每提醒一次,我心里就难过一次。 只能,将话题一带,和他说正事。 “闵良,你还记得之前秦越曾经见过卫蔚吗?”我这陡然一问,某人脑回路没有跟上,立刻凶了我句。 “怎么,你还想去见卫蔚?我上次就同你说了,不行。” 我便觉得有些头疼,就同他解释道。“我不是要去见卫蔚,我是想问问你,你有在那地方装监控之类的吗?我想知道,当时秦越,都和卫蔚说了什么。” 他这才反映过来。 “有,倒是有。只这东西,有用吗?”嘴上这样说,但是他已经将上次的镜子找了出来,“这事情过去有段时日了,你等我翻翻。” 我想卫子陵同我们说的那些话,阿芙应该已经帮着转达了,那估摸着闵良也知道鬼面找上了秦越。 怎偏生,他还是一副不重视的模样呢? 我觉得,他冥王的位置,我和阿芙、商榷操心,只偏偏,他自己个儿不放心上。就好像做不做冥王,其实关系不大? 我在吐槽的时候,闵良已经把东西准备好了。又把房间里的几人打量了一下。“你们要一起看?” 第五百五十一章 秦越和卫蔚 他这废话的,难道还要保密,不能看了? 果然他就被阿芙赏了一鞭子,女王大人特别无语地抱怨了句。“我真是受不了你们了,明明都年纪不小了,怎么偏偏都是个孩子的心性,我都觉得自己是要被逼成幼儿园老师了?” 嗯,这话挺对的。 然后闵良就顺从地将镜子打开,里面出现了一间晦涩阴暗的牢狱,卫蔚安静地坐在角落,一身血衣斑驳,应该刚刚受过重刑。 片刻之后,响起子若欢快的笑声,然后一鬼差带着她和秦越走了进来。秦越低着头,看不到面上表情。 子若却是扯了扯他的裤腿。“干爹,我就送你到这里了。我去找子契哥哥玩了,你说完话就让鬼差叔叔带你出来便是。” 秦越点头,目送子若离开,也目送鬼差退了出去。鬼差还一连叮嘱了好多句,他都耐心地听着,说自己记下了。 “挺正常的呀,我不觉得有什么奇怪。”闵良补充了句。“我之前见他,也这幅模样,挺听话的呀。” “看下去。”阿芙催促了一句。 然后就瞧见秦越和卫蔚聊天、叙旧。卫蔚质问他为什么要背叛他,如果不是秦越带着妖兽杀了回马枪,他就可以除掉我和商榷。秦越却摇头感慨说,你到底是我的师傅,我总不至于眼见得你犯了错误,而我又不拦一拦的。 这对话,也挺正常的。 以至于,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但是只偏偏,听到得是卫蔚一声轻笑。“你不是秦越。” 嗯? 他这话一出,不但视频当中的秦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我们几人也是如此。又听卫蔚继续说。“秦越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平素说话是什么语气,会有什么小动作,哪句话会说,哪句话不会说,我都知道。” “你这伪装虽然高明,但想要欺瞒过我的眼睛,还是天真了吧。”卫蔚哼了声,又是一顿。“所以,你到底是谁。” 秦越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慢慢地,将头抬了起来,目光落在卫蔚的身上。 而我,则把注意力,停在他的脖颈上。 果然,有一条细微的,肉眼隐约可见的红线。 “停一停!”tqR1 我这突然出声,把闵良吓了跳,赶忙将视频停了下来,他不解地问我。“阿迟,你怎么了?” 我走过去,用手指着秦越脖子上的红线,将我们刚才看到的景象说了一遍。 “鬼面可以变成任何人的模样,我和商榷刚刚已经亲眼所见,是没有任何鬼气,也能从声音到神态和本人保持最贴合的一致。只是脖颈上,会有一处红线。” 秦越入地府那日,据说是卫蔚的冥寿。他送我出希恶之后,求我带他下地府去见见卫蔚。我那时只觉得他和卫蔚师徒情深,想见见无可厚非,却没有想到,那根本不是秦越。 也怪我当时想着卫蔚,心里乱糟糟的,竟然一时不查,没有发现。 不过,也是因为鬼面装得极像。 “它本事了啊,连我的眼睛都骗过了。”闵良哼了声,有些生气了。也不再说其他,而是再点了一下镜子。 于是,继续。 鬼面见得自己的本尊已经被卫蔚识破,也就不再做任何的遮掩了。就索性挑明了身份。“你倒是本事,我这套瞒得过卫迟,瞒得过鬼胎,竟然折在你这里了。” 鬼面恢复了,自己原来的声音。 遮掩无用,那就索性不管了。 卫蔚将眉头一皱,倒是有些难看。鬼面的这个声音,他也不会觉得陌生。毕竟就是他入了他的梦境,然后告诉他丰都百汇口的位置,告诉他可以用亡灵贿赂妖兽入地府,毁掉所有的鬼胎。 然后,卫蔚信了。 所以他真的在筹划那事情…… “是你。”卫蔚默了默,已经确定了来人的身份。“那你还来这里做什么,我之于你只是一枚棋子,现在棋子废了,你还惦记着?” 卫蔚聪明,也什么都看得透。 鬼面阴冷地笑了笑,“你的确派不上任何用途了,我下到地府不过也就看看你这可怜的模样。我最喜欢呀,看到那些道法高深的术士,因为我的从中破坏,落得身败名裂,丢掉性命的模样。” 只不得不说,鬼面这爱好,特别得打紧。 也让人觉得恶心。 果然,他被卫蔚狠狠地瞪了一眼。可除掉如此之外,他也奈何不了鬼面丝毫。“你就不怕,我把我们之间的事情说出去吗?” 鬼面走到卫蔚的身边坐下,盘着腿。“你说与不说,都没有关系。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你又能说给谁听呢?你是不爽我们,但你就愿意开口帮闵良了吗?” 卫蔚沉默了。 我知道,他恨鬼面,但同样也恨我们。所以后来就算商榷真的询问他,当时和秦越说了什么时,他也只避重就轻地回答。 因为,他谁都懒得帮了。反正入了第十殿的牢狱,他就彻彻底底输了,再无翻盘的机会。……那倒不如安安生生做个观众。 看这出戏,最后演成啥模样。 “啧啧啧,”卫蔚不说话,但是不代表鬼面就此作罢放过他了,因为他轻哼着赔了一句。“我当初是看错你了,我还以为你能实现主人的夙愿呢。结果,你还没有你徒弟本事。” 提到秦越,我注意到卫蔚脸色更难看。 他不止一次地说,他不是输给了我们,是输给了秦越,输给了自己辛辛苦苦教习培养大的徒弟。 那别提有多不甘心了。 但是,当着鬼面的面,他很快压下了自己心中的愤怒。“你不过只是个觊觎人心的跳梁小丑,除掉借用人性弱点之外,再无旁的本事。你觉得,对付我这套,对付秦越,管用?” 他轻轻哂笑,已经可以预想鬼面的吃瘪。 鬼面也没有反驳,只是冲着卫蔚拜了拜,从牢狱当中退了出去。它最后说。“你放心,终有一日我也会回到地府,估摸着也是在第十殿。但那时,我的主人做了冥王,自然可以减了我所有的刑罚……” ———————分割线—————— 五点的更新已全部出来,八千字,四章,今晚还有一轮更新,求下载。~~ 第五百五十二章 我有你们 鬼面口中的主人,虽并无明确所指,怕也只能是择善。 我不奇怪鬼面为什么会找上择善,因为它本就是身处在地狱深渊的恶鬼,找上志同道合的另一只自然无可厚非。 只是将目光停在了卫蔚的身上。 他仍旧坐在那个角落里,就算刚才见了鬼面,也并无太多的起伏,甚至于没有移动分毫。我和商榷见他,是在鬼面佯装秦越见他之后,可是在商榷盘问他时,他却完全没有提及到这事情。 想想,那时他同商榷说。“成王败寇,我就是输了,也没有必要成为你们的爪牙”这句话,只怕别有所指。 我凌乱的思绪,被闵良特别不正经的一句话打断。“那个,可以把这个关了吧?还是说下面还有更精彩的戏码?” 鬼面已经走了,这视频再看下去,也不会再有其他有意思的东西。 所以,阿芙直接将视频干脆地关了,然后整个人坐在了当中的一张椅子上,陷入到了长长久久的沉思当中。 商榷就在我的身后,此刻将头低下靠在我肩上,然后拉我入他的怀中。“你呀,别琢磨太多了,还有我们的呢。” 现如今他是观察越发细致入微,可我心里乱乱的,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同商榷说。 不过倘若说我这幅模样,是在和商榷闹别扭的话。那闵良和阿芙那对,就差打起来了。闵良指着阿芙现在坐着的椅子开口。 “阿芙,我是冥王,这个位置得我来坐。”按照等级的确如此。可是女王大人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tqR1 用手指着闵良的脑门,“什么你的位置,我的位置的。这是阿鼻地狱,我这位置坐了一千多两千年了,哪有就这样让给你的道理?” 我在心里琢磨了下,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要出面,稍微缓和一下气氛…… 然后,就被黎琛抢行了。 因为金华猫说,“如果你们真没有什么旁的事情,那我就先回钱塘江了,那地方都被妖兽端了个底朝天,我还得回去善后和收拾。” 说得,甭提有多不爽了。 然后,被阿芙落了一鞭,“你以为,你现在逃得掉?留着,这里也有你事情。”然后就将身子半转过去问闵良。 “和择善交手,你有几层把握?” 总算,问到点子上了呀。 殿中几人都无比认真地将目光落在闵良的身上,他自己个儿搬了个凳子坐在阿芙的身边,双手放在桌上,头放在手上。 懒洋洋地说了句。“和择善交手呀,……我有十成把握。” 只这回答都不是走心不走心的问题了,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敷衍。所以阿芙狠狠地,赏了他一个暴栗。 “你就不能认真些吗?” 闵良摸了摸自己脑袋,阿芙打他当然不会太痛,可偏偏就要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阿芙,我真认真地回答了。你要再听一遍,那也是十成把握。” 特无辜,特无奈。 瞧见我们还是一脸不相信的模样,闵良也顺带着提出了自己的判断依据。“我和择善,千百年学习的东西差不多,术法也不分上下。可我不是有你们吗?” 冷不丁地听闵良这么一说,心里突然一暖。 嗯,被信任了。 偏偏这时候,虚靠在我身上的商榷,压低声音地补了一句。“我想闵良说的你们,应该就指我和阿芙,和你关系不大。” 我瞪了他一眼,瞧他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就知道他不走心,乃又是故意地逗着我玩,寻我开心。 不过还是狠狠地用手肘撞了他小腹一下,然后逃了出来。 我很放心和商榷这样打情骂俏,反正他是死鬼,我这所有的物理攻击,都不会对他构成伤害,除非…… 用上道法。 商榷刚打算将我捉回来的时候,女王大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大概是觉得我们秀恩爱什么的,需要看下场合挑下时间,然后就继续闵良刚才的话往下。 “你也别说什么十成不十成的,你有我们不假,但是择善不是还有鬼面吗?那家伙虽然本事不够,但坏心眼我可比不过。” 阿芙再提醒了闵良一句。 只这话音刚刚落在地上,我便见闵良脸上的表情,一下子阴晴不定了起来。绷着板着,周遭一团黑气就那样散了出来。 这就是冥王应该有的气场? 很不争气地,往后退了退,又躲在了商榷的身后。然后听闵良一字一顿地开口。“是吗?那他很快,就会没有鬼面了。” 很快……就会……没有鬼面? 那个,闵良要做嘛呀。 “那个……”我犹豫地开口,闵良这是开大玩黑化了?但也将将冒出那样的想法,又见某人已经恢复到了一脸天真的模样。 有的人帅不过三秒,闵良黑也不过三秒。 然后他就招呼我们回去了。我们的具体所指,乃是我和商榷,因为就连黎琛也被留下来了,和他们耳语,似乎在商量什么。 我刚打算竖起耳朵听他们会说什么,商榷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变出了一根红绳,然后将它系在了我的手上。 “嗯?”不怪我没有反应过来,实在是商榷的脑回路和我的不大一样。 “鬼面会完美地易容成我们当中任何一人的模样,我怕你也会成为他的下一个目标。看到这红绳,我就知道哪个是你,哪个是鬼面,不会混淆了。” 然后,我左手手腕上,多了一条细细的红绳,绳子的结口处,还是一个蝴蝶结。 系红绳这个桥段,我在无数言情小说宫廷小说中,见过一次又一次,虽然刚才他系绳子的时候,是有心跳加快。但是…… 我还是吐槽了一句。“你看脖子不就是了吗?鬼面的脖颈上,会有一条红线。认真看,就会发现的。” 他,不会不知道吧。 却见他停了停,抬手抚摸上我的脖颈,然后慢慢往下,到了我锁骨的位置。触碰到已经凝固成疤的伤口时,还有淡淡的疼痛。 然后他说。“阿迟,我不敢盯着你的脖子看,更不敢看那么细致。” ………… 第五百五十三章 这计划,就看你了 商榷说完刚刚的话之后,就转过身在前面带路。虽然不再说什么,但瞧他那背影,我还是忍不住,心上痛了痛。 手停在锁骨上,迟疑了下,快步追了上去。 然后,我揽着他的手腕,强行地进了他怀中,把他的手也捉了过来。“我觉得吧,我也得在你手上留点东西,为了区别是你还是鬼面。可是我都没有红绳的……” 他怔愣了下,有些不大明白。 “那我就狠狠地咬一口,留下我的牙印好了。”说完作势,真打算下手。不过被商榷拦了下来。 “快回秦卫吧,都当妈的人了,不要那么闹。” 嗯,我可以理解为,某人害羞了,觉得不好意思了? 心满意足地回了秦卫,商榷躺在床上,我躺在他怀里,我之前拜托疾行鬼好好找找鬼子鬼母和择善的卷宗,他说不好找需要花费些时日,这不刚刚才送来。 而且,就那么零星的两卷。 不过,也只翻了两下,门就被撞开了。黎琛踱着身子走了进来,瞧我和商榷姿势暧昧地躺在床上,就稍微顿了顿。 也不打算出去,就那么默默地看着。 “阿迟,我找你,我们单独聊。”我还来不及生气,他竟然都会先发制人了。“闵良有制服鬼面的法子,他和我都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 我赶忙从商榷的怀里蹭了起来。敢情闵良之前突然黑化说那一句“很快就会没有鬼面”,竟然是认真的? 而且,刚才他们交头接耳,是在说这具体的法子。 我既然已经起身,那商榷也打算直起身子,跟着一道听听到底是什么法子。但是被黎琛拦了拦。 然后他非常讨杀地说了句。“我这计划,只打算让阿迟一人知道,你就不要跟上来了。” 一句话,瞬间气氛甭提有多尴尬了。tqR1 我也是在多年之后,那时候认识黎琛久了,对他有了足够的了解。才知道猫有九条命,所以一点都不知道珍惜,时不时讨杀作死,那都是常态。 他嫌命多。 不过他补了一句。“这话,不是我说的,是闵良说的。” 商榷当然偶尔也会给闵良面子,但是就不爽黎琛这样煞有其事地提醒他,我看他一副届时就要火了的模样,连忙将他拦了拦。 “没事,就让黎琛和我单独说说,我晚些时候给你转达就好了。”这都多大的事情,我很快就想出了解决的法子。 可是偏偏,某人不领情。黎琛还要在这时候补上一刀。“阿迟,你听完之后,就不会愿意说给我们的鬼君大人知道了。” 这,我为什么不愿意告诉给商榷知道? 而且,他刚才的语气,是不是也太笃定了些?说的我,那叫一个,一愣一愣的。 然后,他就在商榷杀人如刀的眼神中,将我带离了现场,进了隔壁的房间,临了还叮嘱某人一句。 说偷听是没有格调的事情,让他保持自己高大上的节奏。 商榷轻哼了下,也没有说偷听不偷听,反正周遭温度降了好多…… 黎琛把我带进房间之后,我才慢慢回过神来,先责怪他以后进门要敲门,不然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怎么办。 然后,黎琛堵了我一句。“阿迟,首先我不是人,我们猫咪千百年来就没有进门要敲门的传统。其次,我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所以只要是我看到的,那就是上苍觉得应该让我看到的。” 这一套歪理,他说得,甭提有多理直气壮了。 我也只能叹了口气,自己还是太天真,竟然打算跟不讲道理的小妖精讲道理,怎么可能赢呢? 还是和黎琛说正事吧。 “你刚刚口中的那个计划,是什么?”我皱着眉,问黎琛。又想了想,为什么这个计划不能让商榷知道呢?而且我知道之后也不会愿意同他说…… 我托着腮帮子思考了会,似乎有了答案。 “那个,难道闵良要用美人计,让我色诱鬼面?不行,不行,这个我做不到!”赶忙将头摇晃得如同拨浪鼓一般。 我演技不行,会穿帮的。 “拉倒吧你。”黎琛也被我的想法吓了一跳,然后甭提有多嫌弃地将我上下打量了下。“要脸蛋没有脸蛋,要身材没有身材,真让你去色诱鬼面,那他得瞎了才能看上你!” 嗯,我想太多了。 虽然我很谢谢不是美人计,但是他刚那嫌弃无比的模样,还是被赏了两鞭子。玩闹过后,黎琛无比严肃地开口。 “阿迟,鬼面找过你,是不是?” 我点头,鬼面找过我,而且不止一次,黎琛知道我不奇怪,因为是我自己同他说的。我只奇怪,他明明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再求证一次。 “他那觊觎人心,利用人性弱点的那套,在你那里,派不上用场,是不是?”黎琛又是继续往下说。 越来越严肃了。 我也不由得多了些紧张,往下吞了吞口水,稍微迟疑了下。“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只是倘若知道那是一个虚幻的场景,就一定可以从执念当中走出。” 我想起了鬼面同我编织的那个和家有关的幻境,想到它所绘制的安宁祥和的氛围…… “但你,还是笑到了最后。” 黎琛见我刚才神情有些暗淡,竟然将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安抚了句。这和他平素的举动,完全不符合呀…… 可我的感动没有超过三秒钟,因为黎琛突然变了脸。 “所以呀,既然鬼面奈何不了你,那这事情还真得交到你的手上。我可以借两只小猫给你。你好好教教它们,这事情不要和你的商君说,他担心你,才会坏事。” 然后黎琛便将那个计划,从头到尾地同我说了一遍。我全程认真地听着,一双眼睛却一直停在他的脖颈上。 猫咪喋喋不休,喉头就在上下活动着。 我知这幅模样盯着他看不合适,但谁让我想要求证一件事情。他脖颈光滑,并没有那条让人心悸的红线。 嗯,他是黎琛。 细致观察之后,我得了个让自己心安的答案,然后黎琛也把计划说得七七八八了,再补充了一句。 “阿迟,你放手去做,我看好你哦。” 第五百五十四章 有事情的 落了这句话,猫咪就非常不负责任地离开了,还借口说去给我寻式神小猫了。不过我也顾不上黎琛,我还在琢磨刚才的那个计划。 按照闵良所说,鬼面诛心,用的是那套魅惑人心的术法;只那术法对我没有用处,倘若我可以编织一套术法,用幻境将鬼面制住的话,那就没有问题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方法是挺赞的,不过我就是想要问问闵良,他到底是对我有多信任,竟然会将这事情交到我的手中。 那个,臣妾做不到呀。 不过黎琛还真是对的,我知道计划之后,还真不愿意同商榷开口。那么冒风险的一件事情呀。 就从里屋走了出来,进到了我们之前的那个房间。 商榷还在里面,身子靠在床边,看着我之前看着的那本书,只是我盯着他看好半天了,他也没有翻上一页。 怕是,没有在看书吧。 我迟疑了下,到了商榷的身旁,轻轻地推了推他。他早就发现我在外面了,只是想着我反正都会进来,所以也就没有伸手拦着了。 “阿迟。”他唤了我一声,拉着我坐下。“时候不早了,我们睡觉吧。” 啊? 这,哪跟哪的?我眨了眨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个,你就不问问到底是什么计划吗?为什么黎琛会说,不能让你知道呢?” 是呀,商榷得问我,这才是正常的脑回路。他刚才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实在是有些不合情理。 他没有先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带着我躺下,就靠在他软软轻轻的怀中。“那你愿意同我说吗?” 嗯? 他今天是奇奇怪怪的,又问得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然后他又冲着我笑了笑。“你不愿意说,又何必让我问呢。事情既然是闵良拜托你的,那自然就有他的道理。你有几分本事他知道,要求也不会过分。” 商榷这话,我听得不大明白。再想继续问的时候,他却借口自己累了,要睡觉了。然后一只手将我拖入了怀里,抱得紧紧的。 他今天,挺不正常的。 但是我又不知道要问什么,又真的有些累了,迷迷糊糊之中竟然睡着了。我睡得昏昏沉沉的,可纵然这样听力还是好得出奇。 因为我听到商榷说。 “现在这时候,能帮闵良就得帮着他……我知道会有危险,但阿迟你也想去吧。” 这呓语听得,眼眶一红。 我不敢表示自己已经醒来,只能再往里面蹭了蹭抱着那个身子更紧。然后,睡得更踏实了些。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商榷已经不在床上了。桌上多了一份早饭,色香味算不上上佳,但也挺不错的。 我吃着早饭,想着今日的行程。 在对付鬼面之前,我还有另外的一件事情,需要稍微确认一个。寻思着,就走到柜子前,打开柜子,寻了一把桃木剑出来。 这把桃木剑,虽然不是古宅里的那一把,但质地同样精良,也不是寻常货色。 我把桃木剑包好,就出了门。 十点多,于丰都古城而言,是最好的,喝上午茶的时间。丰都有几间茶馆子,就开在道路的两旁,叫一壶茶,三五个好朋友聚在一起,说说话,喝喝茶,一个上午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当然,如果要个安静的地方说事情,就可以去茶馆的里面,店家会非常贴心地准备包间和隔断,虽然不够商务,但也不错呀。 我约了人,是发的短信,至于他来不来,我不知道。 寻了个角落坐了下去,然后叫了一杯茶,安静地候着。 …… “卫小姐。”瞪了约莫十多分钟之后,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我缓缓抬了抬头,是一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深褐色的中山装,朴素简单。 在得到我的同意之后,他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 “您认识我?”电话是黎琛给我的,整个丰都城他不知道安插了多少的式神小猫,要来个电话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奇怪的是,这男人竟然知道我的名字。tqR1 他就讨好地冲着我笑了笑,“卫小姐怕是不记得了,您之前有参加过丰都城的商会,我作为这里的地方官,偶尔也会过去看看,只是坐的位置有些不起眼,人又多,您没有印象,不奇怪。” 原来如此? 我有些尴尬地冲着男人笑了笑,不过也亏得有商会,不然自己的身份就约莫显得奇怪了些。“陈镇长,您好。” 眼前这人,就是丰都镇镇长陈梁,据说已经做了十多年的镇长了,人是好人,但就是因为行事有些不够灵光,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升迁的机会。 不过似乎他也不在乎这个,而是全心全意地在这里的人民谋福祉,在当地颇有威望。 “卫小姐过来,是有事情?”陈梁一边问,一边不经意间地,看了看手上的手表,他管着丰都,自然有很多公务要处理。昨天在电话里答应我的邀请,估计也是看在商榷的份上。 商榷管着商会,他知道商会里的人,都是些知道术法的高人。不过商榷厉鬼的身份,我想陈梁应该不知道吧。 否则,他哪敢见我。 “陈镇长不好意思,还得再耽搁您些功夫,我还在等另外一个人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冲着陈梁笑了笑。 同时在心中埋怨,他一贯,应该很守时呀。 陈梁点了点头,可也说可能不能等太久,毕竟还有很多的公务等着处理。我默了默,将手中握着的桃木剑,再紧了紧。 “阿迟。”突然一个声音响起,他隔得还有些距离就瞧见了我,然后小跑了过来。只是近了,倒是皱了皱眉。 “陈镇长也在?” 陈梁也同他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我,“我想卫迟小姐说在等的那人,应该就是你吧。人齐了,可以说事情了。” “嗯?阿迟不是说叙旧吗?还有事情?”他用迟疑的目光打量了我下,却也只是那么问问,然后毫不犹疑地,坐了下去。 “有事情的,秦越。” 第五百五十五章 你不信我? 其实从刚刚进来到现在,我的眼睛都躲着秦越,尤其不敢和他目光对视在一起。秦越倒是丝毫没有察觉到,一如既往温润、平和。 我这边不开口,陈镇长倒是先和秦越好好寒暄了下。“上次钱塘江江底的事情,真是麻烦秦道长了,您之后连酬金都不要,我还一直觉得过意不去呢。” 秦越就冲着陈镇长摆了摆手,说这都是举手之劳,是分内的事情,哪用得上给酬金呀。 一本正经,严肃认真。 只是见我眼中有淡淡的疑惑,他停了停问我。“阿迟,你这是怎么了,你忘记了吗?我之前同你说过,陈镇长拜托我下钱塘江去给墓鬼超度。” 那事情我当然记得,只是真是陈镇长拜托的吗? 咬了咬唇,我又问秦越,“那,你超度的墓鬼呢?我听说超度亡魂是需要将它们的灵位放置在香火鼎盛的寺庙里,然后念诵三天佛经。” “是呀,是呀。”陈镇长也是连连点头,然后补了一句。“卫小姐果然有见识,秦师傅从水里出来之后,就去了镇上最好的墓碑定制店,然后加急做了灵位,又专门驱车去了新城那边的圣水寺,摆放灵位,诵经超度。” 陈镇长十分确定的开口,这事情他从头到尾都参与了,自然无比清楚。 可我,心中更觉得疑惑。 之前推断鬼面不光找过蓝蔺,也找过秦越,他们两都被鬼面迷失了心智,所以蓝蔺盗走魔鬼草,秦越借着替墓鬼超度为由,然后实则收集灵魂,用来作为贿赂乌山妖兽的筹码。 我以为魔鬼草择善是另有他用,所以怕舍不得来贿赂妖兽,就改用墓鬼的亡灵,驱使它们入了地府…… 可,超度一事,难道确有其事?tqR1 秦越也被我迟疑的目光看得一愣一愣的,他眉头微微皱起问我,“阿迟,你今天找我过来,是问这个?” 我再把手里的桃木剑紧了紧。目光却转到陈镇长的身上,“那个,您说得都是真的吗?没有骗我?” “自然,自然。”陈梁都没有丝毫迟疑,点头的那叫一个干脆。心中估计赔了个奇怪,这事情有什么不妥吗?我一定要翻来覆去问两遍? 他想不明白的事情,秦越想明白了。 他干脆直接拉了我过来,然后急匆匆地往外,顺带着替陈梁道歉,说让他帮忙结账一个。超度墓鬼,陈梁欠了秦越一个天大的人情,结账这种小事情,他当然顺从地就答应了。 秦越拉着我,上了一辆出租车,径直就说去码头。 我反映过来,就把他的手打掉,带着疑惑地开口,“秦越,你怎么了?就不能好好说吗,动手做什么?这可一点都不像你。” 我话说到一半,再看秦越脖颈,光洁平滑,并无红色的细线。 是他呀,只,怎偏生变得那么奇怪了? 我盯着秦越看,他开始也是死死地盯着我,到了后来许是觉得不好意思了,这才将目光缓缓移开。 不过脸色阴沉得厉害,看着应该在生气吧。 “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摸不着头脑,我得问问他。他就闷闷地回了一句,“去码头,然后坐轮渡去新城,等到了圣水寺,你亲眼见了那些牌位,问了里面当值的僧人,确认一下,我是否撒谎了。” 这事情我是需要去确认,但并非是信不过秦越,而是因为兹事体大,我需要进一步确认。 不过,就算真的要去,也不是当着他的面吧。 再看他时,还是那一副气鼓鼓的模样,秦越虽然脾气极好,但不是没有脾气,这幅模样应该被我惹急了吧。 一路上,再无言语,很快就到了码头,经由轮渡到了丰都新城,然后再拦了一辆黄皮出租车之后,绕过重庆山城的一重山一重山之后,才到了圣水寺下。 今天不是拜佛烧香的特定日子,而且已经差不多中午过后,寺里面十分清闲,没有见多少香客。 秦越在前面带路,进了寺庙的内堂,这地方一向都闲人免进,但看那几个守着的僧人,和秦越应该认识。 并无阻挠。 然后他推开一扇门,里面摆放着三排左右的灵位,都是新做的。灵位的台前,还有烛台和香炉座,烟熏缭绕。 秦越丢给我一本花名册之类的本子,然后一面添香一面说。“这灵位上的名字,是陈镇长给我准备的,我超度亡灵之前,也和它们进行了核对,确保并无遗漏,你可以看看。” 我简单翻了翻,那本名册,做得非常细致,而且上面的笔迹不大一样,确如秦越所说,大部分是陈梁写的,然后他进行了些补充。 只…… “阿迟,你若还不信,可以问问这里的僧人,我有没有来过这里,是什么时候来的,呆了多久,在做什么,出家人不打妄语,他们会和你说实话。” 其实秦越的事情,那一直都只是个推断,不走心。陈梁帮忙作证的时候,我已经将信将疑了,又看到牌位和花名册之后,更是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只是,我想不明白。 “秦越,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我往下咬了咬唇瓣,皱着眉头开口。“蓝蔺偷盗魔鬼草的事情,你知道不知道?” “魔鬼草?什么魔鬼草?你说之前黎琛拜托师傅,……不,卫蔚种的魔鬼草的吗?可那不是已经销毁了?” 秦越说的也是魔鬼草,但和我说的,并不是一件事情。他说的是很久之前销毁的那批魔鬼草,而我问的,是黎琛最近才种的。 “你也没有要求我,让我带你入第十殿,见卫蔚?” “自然没有。”秦越也是一脸迟疑,“虽然我是挺想见见他的,但是这毕竟不和情理,我也不能让你太为难。” 提到卫蔚,虽然秦越会改口,但是那叫一个艰难…… 我将唇瓣咬得更紧,再问他。 “那你可曾见过鬼面?就是一张白色的、没有花纹、由厉鬼化成的面具?”我皱着眉头,一字一顿地开口。 秦越点头,反问我。“所以,它也找过你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它也找过你 我们现在这样,早就挑明了,自然不能遮掩。秦越刚那虽然是疑问句,但是分明已经确定。 “是。他找过我。”坦荡承认之后,我顺带再补充了一下,鬼面找到我,到底做了什么。“他蛊惑人心的那一套,似乎没有在我那,起到作用。” 我把幻境里的场景,同秦越说得七七八八,在回想的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后怕。倘若那个幻境再来一次,我未必可以全身而退。 可秦越听完之后,却对此进行了另一总结。“阿迟,不是鬼面的那一套不起作用,是你离不开商榷。他在你心中,远胜于对家庭,对爷爷和父亲的依赖。你可以接受破碎残存的家庭,但却不能接受世上没有他。” 他说得好笃定,也如一记重锤,在我的心上,狠狠地敲打了下。 我之前只是庆幸自己能够从幻境当中走出,现在倒是被他说出了真正的原因。将头微微低下,默了默。 “是的。”我同他说。 这,也不需要遮掩和否认。秦越也将注意力停在我的身上,将三支长烟递到了我的面前,“你觉得,倘若鬼面找到我,他能为我编制一个如何的幻境?” 我顺从地从他的手上接过香,借着烛火点燃,然后虔诚地插入到了香炉里,顺带着冲着它们拜了拜。 我和秦越要讨论的事情再重要,也是死者为大。 他也不着急,乃是默然地看着我做完这一切,安静地等着我给他一个答复。然后我将身子半转了过去,看着他说。 “鬼面同你织出的幻境,和卫蔚有关?”我和秦越相处虽然有一段时间了,但是诚然说,我对他,并不是特别了解。 比如我知道他眼里容不得沙子,十分尊重卫蔚,且到现在为止,都还想着把商榷收了。 “是。”看来鬼面编织梦境的本事并不厉害,因为连我都猜到了,但见得秦越一脸坦然,又迟疑地眨了眨眼睛。 再想起卫蔚见鬼面时,曾说它永远不可能在秦越那里捞了便宜。 秦越又继续往下说,“在那个幻境里,卫蔚做着世上所有的善事,便真如那个我一直崇拜敬仰的师傅一般。可那些善事他以前也会做,只是背着我的时候,会变成另一幅面孔。也就是说,就算没有鬼面为我编织幻境,过去的我,也一直活在那样的幻境当中。” 他说得,眼神忍不住黯淡了下,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所以,鬼面编制的那个幻境,只让我觉得厌恶,我一想到最后都是赤裸裸的欺骗,就再也不愿意再里面多呆一刻。” 鬼面这算,不偏不倚,触了秦越的霉头。 不过见我一副并不觉得奇怪的模样,秦越迟疑地问了一句。“我倒觉得,你对此并无太多意外?” 我就把卫蔚同鬼面说的那句话,再同秦越说了下。 他微微默了默,静默地赔了一句。“是呀,他倒真是了解我呀……”失落有,难过有,我听着,也想安慰一句的。 “只阿迟,你又不了解我。”秦越叹了口气。 我惊了惊。我倘若知道秦越一贯的心性,那就应该确信他不会受了鬼面困扰,更不会今日还专程约上陈梁,来同他进行对峙。 也难怪秦越会在那时气愤满满,他怕也受不得被人冤枉。 我是打算找个时间好好同秦越说说,但昨日黎琛找过我之后,说是闵良要求,一定要用这么直接的方法。tqR1 那时他同我说,如果鬼面真的找到了秦越,那么作为交换的条件,他就可以进入秦越的身体当中,控制和驱使。 而如果要找到鬼面的破绽,就得先用言语激怒它,趁着它不备用桃木剑刺入身体当中。我当时问过黎琛,这会不会对秦越造成伤害。 猫咪同我说。“伤害是一定会有的,但是吧,木头做的剑,又不锋利,你捅的还是人,这捅不死的。” 这就是猫咪一贯的理论,想反驳都没有法子。 只是吧,我们都猜错了,秦越并没有被鬼面附身,那个幻境对他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他现在正在对我刚才怀疑他的事情,表现极大的不满。 他同我说。“阿迟,你上次带着商榷来希恶,我就说得很清楚。钱塘江的亡灵是陈镇长拜托,让我帮忙超度的。我以为我说的话你会相信,没有想到你信的,还是鬼话。” 又见我背上似乎背着桃木剑,我虽然用布匹简单地包了包,但秦越本就是常年使用桃木剑的道士,所有一眼就看到了。 他就带着嘲讽地赔了一句。“这把剑,也是你为我准备的。” 气氛更尴尬了个。 连忙冲着他摇了摇头,同时感慨桃木剑果然太招摇了,现在这被察觉了都不能就地销毁的。 “罢了,罢了。”秦越冲着我摇了摇头,他到底还是脾气好,没有在这事情上计较太多。就将话题一转。 “所以,鬼面在我这里碰了壁,就把矛头转向了蓝蔺,你刚刚说什么师妹盗走了魔鬼草,那又是怎么一回事情?” 就在我组织语言的时候,秦越再问了我一句。“蓝蔺被鬼面所控制,是因为心中有了心魔,那心魔……是我吗?” 他问得小心,但我知道秦越于那,是知道答案的。 只能点了点头,“他甚至也不用专门为蓝蔺编织幻境,只要佯装成你的模样,再赔上一两句好听的甜言蜜语,叫她一声蓝儿,她便如同着了魔障一般,什么都愿意去做。” 便见秦越脸上,更添一抹难看。 “我是对不起她了。”能说的,只有那么浅薄的一句话,“对了,那偷来的魔鬼草呢?倘若还在希恶的话,我们现在快走一趟,那东西留不得。” 见他风风火火地打算离开,我连忙拦了拦。“晚了,蓝蔺怕是已经把那东西给了鬼面,鬼面贿赂乌山妖皇,让他带着妖兽入侵了地府。” “不过,它们扑了一场空,没有捞到任何好处。”见秦越又懊恼又紧张,我连忙赔了一句。 他才脸色好转了些。 第五百五十七章 鬼面上的裂缝 “你知道蓝蔺在什么地方吗?”鬼面倘若没有依附在秦越的身上,那只能退而求其次,跟了蓝蔺。 “我知道。”秦越皱着眉头,回想了下。“她今天说是要去新城这边,给一户人家看阳宅。这事情本就没有半点难度可言,师妹一人足矣。” 阳宅算风水,这我没有涉猎过,无外乎是什么东西放什么位置,需不需要在家里请什么东西进来,虽然其中学问很大,但依着蓝蔺的本事,当然轻而易举。 她没有让秦越跟着,一是没有必要,至于二,是不方便。 “你应该知道在什么地方吧,带我过去。”我催促了秦越一句,他则带着我走出了内室,在前面带路。 却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一只手出来,将我往回拉了拉。 我惊了下。 不过在看清来人之后,也只能冲着他摇了摇头,“商榷,你怎么来了?” 他之前说得那么好听,什么叫着由着我,结果还不是跟着一道过来了?只是我刚只顾着和秦越说话,并没有注意到其他的气息。 而且这里是寺庙,商榷的鬼气被压得极低,我察觉不到,也实为正常。 他默了默,顿了顿,并没有开口。 “你担心我?”瞧他不说话,我只能自己个儿猜了,不过瞧见他脸上再添一抹不自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瞬间心情更好。 我正寻思着用不用奖励他一下的时候,秦越将身子转了过来,“阿迟,你不是要见蓝蔺吗?等会晚了,师妹不在那边了。” 我连忙冲着秦越点了点头,快走几步追了上去,也拉着商榷一道。他两当然还是彼此不待见,但是当着我的面,并没有发作出来。 秦越带我们出了寺庙,拦了一辆出租车,辗转之后,到了城郊附近的一片别墅区里。出租车进不去,我们就只能下来步行,还被保卫拦了拦,亏得秦越说了蓝蔺的名字,又指了指我背上的桃木剑,他们才放了行。 秦越拿出手机给蓝蔺打电话确定具体方位,一面拨号码的时候,一面简单同我们介绍了下。说这周围一片别墅都是一大老板买下来的,最里面的一幢还没有竣工,要算风水就是算那一处。 刚刚交代了两句,蓝蔺就接了电话,听说秦越要过来,小妮儿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欢欢喜喜的,说等会过来。 秦越放下电话,再同我确认了下,“如果把鬼面从师妹的身体里剥离的话,她还能活着吧?” 我们要做的事情,来的路上我已经同秦越说得清清楚楚,也说过这事情不会对蓝蔺的生命构成威胁。 而他之所以要再问问,无外乎是再确定下。 所以,我冲着他点了点头。 “只是受些影响,死不了。”商榷在一旁补了句。下一瞬,一条鞭子扔了过来,不过没有近他身子,被我拦了拦。 鞭子的那一头,自然是蓝蔺。 小丫头本是兴致勃勃的从里面出来,欢欢喜喜地想着可以见到秦越。结果她的确见到了秦越,可他的身边还跟着两个,她不待见的人。 至于那一鞭子,其实是冲着我来的。不知道怎么了,偏生就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不过,她的鞭子,又不可能伤到商榷。 “师兄,你怎么把他们带过来了?”蓝蔺有些不爽地走到秦越面前,但一双眼睛却停在我身上,那眼神带着凶戾,似乎打算把我直接吞了。 “在路上遇到了,正巧他们也要过来找你,所以我就带着他们一道过来了。”秦越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但,说得十分艰难。 他并不擅长撒谎,尤其不擅长当着蓝蔺的面。蓝蔺将信将疑地,将目光一转,“是吗?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 别墅区在郊外,本就非常荒凉、空旷,再加上还有没竣工的关系,所以除掉三五个工人之外,倒是冷冷清清。 “我们去个没有人的地方,安静说话。”我寻思着等会蓝蔺身体里真藏着鬼面,这免不了是一场恶战,得准备妥当了。 蓝蔺本不想搭理我,奈何秦越也冲着她点了点头,小妮儿没有办法,只能跺了跺脚,然后在前面带路,将我们带到了最里面的别墅里。 把那几个正在施工的工人,赶走了。至于理由,她就随便寻了个。 “现在可以说了吧。” 她极其不爽地看了我一眼,从我这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眼白。“黎琛种在工厂里的魔鬼草,是被你抢走的吧。” 蓝蔺脸上,僵硬了下。 这事情我早就有了答案,这时候在开口问,已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可她还是理直气壮地看着我。 “我抢走了黎琛的魔鬼草?卫迟,你可不要胡说八道,没有证据的话,这是诽……” 她话说到一半,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咽喉。 因为,秦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蓝蔺的身后,将她的双手往后一桎梏,再扔了一颗药丸进她嘴里。 被呛了下,但还是咽了下去。tqR1 不等她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倒是轻轻出了口气,取下身后的桃木剑,径直刺入了她的小腹。 霎时一团黑气笼罩,一张白色的、没有任何花纹的面具,慢慢从蓝蔺的身体里游离出来,最后竟然变成了个人形。 不过顶着一张面具。 骇人极了。 鬼面与我,当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老朋友。它见了我们,也不觉得惊慌,眼见得身形一虚幻,又要变成别的模样。 我知他是要编织一个幻境,然后将我们困住。 正迟疑要如何应对的时候,倒是商榷开口,先将了他一军。“你觉得,你编织幻境的那套,对我们管用吗?” 是呀,这招之前它已经用过了,只是效果不甚理想,并没有捞到一丝一毫的便宜。 鬼面顿了顿,那面具上竟然出了淡淡的裂痕! 不再是一块光洁、纯白色的面具了。 我将刺向蓝蔺的桃木剑收了,她瘫软无力地往后躺,被秦越扶了扶,就靠在他怀里昏厥了过去。 看身子的起伏,应该并无大碍。 第五百五十八章 我给你个恩惠 “阿迟,用桃木剑刺它眉心。”秦越连忙提醒了一句,我这才想起,用桃木剑向着鬼面刺去。 没有闪躲,乃是不偏不倚地刺了进去。 那上面裂痕更大,一片一片斑驳,最开始只是在眉目间有缝隙,到了后来,整张脸布满裂痕,宛如漆坏了墙面,只要轻轻一触碰,就会有一片一片的墙灰斑驳而下。 到了后来,鬼面也如墙灰一半,变成碎片,落在了地上。黑色的影子随之消散,只地上还有些细碎的残渣。 天,黑压压了一片,别说遮住了太阳,甚至于连云彩都不见了。这处别墅群又是在山上,地势高,乍一看觉得天都低了好几分,伸手就能够到。 这场景,我并非第一次见了,之前在乌山也见过一次。所以并无太大的惊愕,只是将桃木剑收了收。 “闵良,你下来。” 然后闵良就带着阿芙从天上落了下来,那黑压压的一片,就是来自冥界的阴兵。他此番算是摆出了极大的阵势,不过现在看来,似乎白来一趟了。 “你之前不是说,择善非常器重鬼面,倘若见鬼面危在旦夕,那自然出手相救,可是现在鬼面都碎成渣了,他人呢?” 有些不爽地埋怨了一句。 闵良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之前说得那么信誓旦旦,说可以用这个方法把择善引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黎琛同我转述的时候,也说闵良有十成把握。结果到头来就是这样? “好吧,我是真没有料到。”闵良将手微微摊开,颇有几分无奈,又看了看对面,一脸戒备看他的秦越。 秦越以为,闵良会把蓝蔺带走,所以才会露出那副提防的模样。 “你放心,择善一日不回到地府,就一日有天下大乱的隐患,我现在顾不上处置个丫头。反正她总会死的,到时候再说呗。” 闵良落了一句,又说这地方不方便说话,让我们先回秦卫。我哦了一声,正打算带着商榷离开,从我们来的方向原路返回。 闵良拦了拦,指了指停在天上的阴兵。“你可以踩在它们的身上,让它们带你回去。反正顺路,我就给你这个方便。” 我看了看停在天上,那群面目可憎的阴兵,又见闵良说话时一本正经的模样。 他是当给了我个天大的恩惠,只是这恩惠太大了,我扛不住。连忙冲着他摆了摆手,然后陪着笑地开口。 “这不用了吧,我有脚,我自己个可以回去。” 但是商榷拉了我一把,拽着胳膊就带着我往上,前面的几只小鬼见此,也非常听话地将身子匍匐下来,然后他则径直踩了上去。 我本以为踩在上面,会摇摇晃晃,但等真上去了,才发现平稳如平地,也十分安全可靠,也就只有心里不大舒服。 毕竟,是踩在阴兵身上的。 我有问闵良,用不用把变成了碎片的鬼面收拾了,好歹做做善后工作,他就努嘴指了指秦越。 “他会做的。” 我哦一声,也不再多言,任由着阴兵驮着我们回到了秦卫,秦卫已经提前清了空,并无其他人在。 正是说话的好地方。 我们落在地上,阴兵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闵良将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缝隙,感慨了一句。“我以为我挺了解择善的,但是没有想到,他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期。” 一面说,一面就恹恹地,趴在了桌上。tqR1 阿芙在旁边赔了句。“你也不用那么沮丧,你重情重义,就以为他会和你一样,念着鬼面帮着他筹划了那么多,会在关键的时刻出来帮一把,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只是看看,连现身都没有。” 这局落空,没有捉到择善,我也挺遗憾的。 但刚才还在郁郁寡欢的闵良,突然一双眼睛冒了星星,捉了阿芙的衣袖。“阿芙,你刚刚是在夸我重情重义吗?可真是难得,你也会那么走心地夸我一句。” 这又是一副不要脸不走心的模样。 而且刚才阿芙就是那么一说,分明不走心,可偏偏的,他竟然给当真了?那也不是重点呀。 所以,他被阿芙,狠狠地收拾了一顿。 期间我和商榷看着,觉得他是自作孽不可活,所以不但没有拦着,甚至连句劝说都没有。 等阿芙发泄够了,将一身狼狈的闵良从桌子底下拉了出来,“你说,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还能把择善再钓出来吗?” 闵良没有着急开口,先把自己的衣冠正了正,恢复到一本正经严肃的模样。“不钓了不钓了,我估摸着他时日也差不多了,到时候别说要我们钓他,说不定自己个儿,就得出来。” 他撂下这话,我就冲着他摇了摇头,说话能不能别说一半,这我听不懂呀。 也亏得他现在会照顾我了,就顺带着解释了下。大概意思是说,择善虽然守着人间,但到底是长时间生活在地下的厉鬼,在人间呆的时间越久对自己的折损也会越大。 做个类比,娃娃鱼之类的两栖动物,是可以到陆地上的,但在陆地上蹦跶不到多长的时间,还是得回水里去。 所以,人间他呆不长久,自然就回回到地府,只是不是简简单单的回去,而是要掀起一卷腥风血雨的回去。 闵良同我解释清楚了,就让阿芙先下了地府,让她好生布置一下,准备和择善的大战。然后又同我说,“阿迟,你这次捉了鬼面,我可以给你记大功一支,等你死了投胎,我给你个大户人家投。” 我便浑身一颤,脸色一白,并不觉得闵良这是给了我恩惠。 可我是人,逃不过生老病死,那也逃不过轮回投胎。 商榷皱眉,却是死死地将我手握着,闵良那话,他听着同样觉得别扭、难受。只,没有反驳,目送他离了秦卫。 然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我咬着唇,寻思着这始终不是办法,稍微将话题一带,“你说子若和子契去什么地方了?难不成又去地府玩了吗?要把他们接回来不?” 知道我是在转移话题,可他不拆穿,而是跟着点了点头。 第五百五十九章 你找得到他,不是吗? 虽然知道孩子在地府非常安全,但还是想要下去看看,毕竟一颗心都悬在两个孩子身上,还可以顺带着打探一下地府里的动静。 所以,商榷带着我,入了地府。 是从阎王殿前的壁画进的地府,从正门进去,入了第一殿和第二殿,我见之前一片狼藉的大厅已经基本上恢复正常,也有部分亡灵回归,住了进去。 说不上井然有序,但一切正在慢慢恢复当中。tqR1 商榷突然撞了我一下,然后抬手指了指正前方,便见得爷爷和秦广王两人,他们正低着头,核对生死簿上的名单,身旁整整齐齐排着一长排的亡灵,每路过一个亡灵,就会给它们一个号码牌。 鬼差就会带着它,到前面堆放着纸扎房子纸扎小人的地方,分配物资。 …… 秦广王见了我们,就打发爷爷过来。他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但这种举手之劳的事情,还是愿意稍微破例一次。 也算是给商榷,给闵良一个面子。 商榷也特意往后退了退,给我和爷爷留了些单独的空间。爷爷拉着我去了一个角落,询问最近这几日我的近况,和以前一样是放不下我。 不过所幸最近都是好消息,所以我也可以很放心地同他说。“我们已经把鬼面给除了,剩下唯一的麻烦,也只有择善了。” 爷爷脸上也眉开眼笑的,说最近帮着秦广王送还第一殿、第二殿的亡灵,也算是功德一件。虽然死后估摸着还得归闵良入第十殿,但总算刑罚可以轻一些。 他这是想要为以前所犯下的过错赎罪…… 对此,我自然无比赞同。 “可惜我们本来打算用鬼面引出择善,然后再将他给一网打尽。但是他只把鬼面当成了棋子,预感可能有危险,所以就不管鬼面死活了。” 我将手微微摊开,挺遗憾地开口。虽然说闵良说可以等着择善下地府,但是谁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 而且敌暗我明,那处境甭提有多被动了。 “择善不理会鬼面,那也是在情理当中的。”爷爷叹了口气,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但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我现在比以前敏感了太多,稍微一个表情的变化,就能清清楚楚的读懂。 “你们有去第十殿,见过司茹吗……”爷爷带着迟疑地开口,又觉得这个称呼不大合适,改口再称。 “我是说,鬼子鬼母。” 我点头,我们当初为了确定择善确实离开了地府,就找到鬼子鬼母进行核实。也从她的口中知晓了她和爷爷的渊源。 我想起那个身形佝偻,拄着拐杖的老人,也想起她幻化成曼妙少女时,俏丽娇羞的模样。 “鬼子鬼母教习择善数千年,两人虽然不说朝夕相对,但形如母子,她是有法子,可以把择善招回来的。” 爷爷扔了这句话给我,倒是让我惊愕地瞪大嘴巴,好半天都没有法子合上。 不是,倘若鬼子鬼母真有法子请择善回地府,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呢? 她这可是害得我们,兜了一个好大的圈子。 “那我得把这个告诉给闵良知道。”我想了想,往后退了退,拉着商榷就朝前走去,临了捉了个鬼差询问闵良在什么地方。 他想了想,告诉我说闵良在第十殿,阿芙也跟着一道。 正好要找的人都聚在一起,连忙马不停蹄地到了第十殿,爷爷想了想,说也要跟着一道。我见商榷眉头蹙成一团,但到底没有拦着,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鬼差带路的时候,他和我走在最后面,和爷爷隔了些距离。 他压低声音,说了句。“我知道,你希望他跟着一道,我也只能成全你。” 我同他说了一句谢谢,他皱了皱眉,虽然不大习惯,但还是嗯了一声。 …… 入了第十殿,我本以为得花上些时候,才能找到闵良和阿芙,没有想到一眼就瞧见了,他们停在鬼子鬼母的洞穴门前。 对,还有那个拄着拐杖,分外苍老的老妪。 只一双眼睛虽然浑浊,但也矍然得凌厉。闵良似乎在询问她什么问题,她脸上露出为难,似乎并不愿意回答。 等走得进了,才知道闵良在问她择善的下落。 原来,不止卫子陵知道鬼子鬼母可以将择善召回,闵良也知道。难怪他那时可以说得那么确定,也盘算着要先收拾了鬼面。 因为要找到择善容易,但是要寻鬼面太难,毕竟他随时可以藏匿于人身,幻化成人模样的时候,也人鬼难辨。 所以,鬼面要不动声色的除掉。 只鬼子鬼母用奇怪的目光看向闵良,“冥王大人,您在说什么呢?倘若真的有什么召唤术可以将让他回到地府的话,老妪之前就把他召回来了,哪会等到现在呢?再说了,我只是看着他长大,我的话他也听不进去……” 这话说得挺有道理,但见鬼子鬼母那副带着躲闪的模样,便知她这话是带着欺瞒的。 可择善逃离地府她已经须得领罚,如今又为何还要纵容包庇呢? “鬼子鬼母大人,我未做冥王之前,也是您教习养大的,您会什么术法,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闵良倒是有些无奈。只整个地府都对鬼子鬼母格外尊重,所以饶他是冥王,也只能循循善诱,不能带着威胁。 可鬼子鬼母,还是摇了摇头。 “冥王大人,您就是寄出了实话鞭,我也不知道呀。”她叹了口气,目光却缓缓地转向我这边,最后将目光落在卫子陵的身上。 我见爷爷也皱了皱眉,也将唇瓣朝下,咬得更紧了。 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开口道,“原来你也老了,我刚才竟然没有认出你来,怎么,别来无恙?” 虽然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但那句关切落下的时候,我还是见得爷爷的身子,分明颤抖了下。 就差老泪纵横了。 他跟着我们下第十殿,为得也是见见鬼子鬼母吧。虽然说冥婚不可废,但现在见了,废不废掉,还有何区别。 反正只剩了形式。 第五百六十章 回头是岸 “可你还是如以前一样,并无太大变化。”爷爷冲着鬼子鬼母笑了笑,“我还记得你一身红嫁衣,少女时的模样。现在想想,你在我心里,似乎永远是那模样。” 爷爷似乎陷入到了深深的回忆当中,就算他当初的确是为了精进术法才寻了冥婚,娶了奶奶,但时过境迁之后,初心已改。 我还记得,以前在湘西的时候,每逢过年过节,家里饭桌上都会多出一副碗筷,爷爷会说是给奶奶准备的。 更何况,他已经同我说得很清楚了。 鬼子鬼母脸上,露出迟疑的表情,一张脸上布着阴沉,却也藏着压得极深的娇羞。tqR1 然后将自己容颜幻化年轻,恢复到一身红嫁衣,少女二十出头的模样,漂亮惹人,脸上一圈红晕。 只她很快,就意识到这并非是叙旧的时候。 因为闵良一声轻咳在这时候响起,他们刚才在谈论择善的事情,十万火急,叙旧什么的,须得改日。 他把刚才在鬼子鬼母那里受的、不敢发泄的脾气,统统转向了卫子陵。“你罪孽本就无可赎罪,我是看在阿迟的份上,才让你在第一殿第二殿清理亡灵赎罪,你好好的过来做什么?” 又补了一句。“以后你千百年来都得待在第十殿,不见天日。这会下来做什么?” “罪无可恕?”鬼子鬼母的重点,竟然停在这微妙又奇怪的地方,偏着头问卫子陵,“我们当年的那个鬼胎呢?” 她作为鬼子鬼母,有许多许多的鬼胎,可真正念叨的,也只有那个孩子。那个早夭,本不应该在这世上留存的孩子。 我见闵良还有打断的打算,连忙将他往后拉了拉,“我知道你事情着急,可也不急在这一会儿。说不定爷爷还有开导鬼子鬼母的法子,让她把择善招回来。” 我这话说得挺小声的,应该只有我和闵良两人听到了。他迟疑了下,有些不大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应许了句,也稍微安分了些。不过眼睛里面的着急也是真的,择善在外面,闵良那是真着急。 “鬼胎没了。”爷爷叹了口气,说得分外艰难,“最开始我以为我是为了鬼术养鬼胎,可到了后来,我留着它,倒是为了你。” 我便瞧见,鬼子鬼母的身子颤抖了下。她和爷爷描述的一样,是非常温柔的性情中人,那段冥婚她本就放不下,听爷爷说起之后,脸上更多戚戚然然。 “可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她赔了一句,轻叹感慨。 “是呀,一步错,步步错。”爷爷迟疑了下,竟然承认得那叫一个干脆,然后继续往下说。“我之后所犯种种,都是因为鬼胎,迷了心窍和神智。而你如今走得,还不是一条不归路?” 他这话,分明有具体所指。 鬼子鬼母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我知道你放不下那个孩子,你看着择善长大,千百年教习他,教他读书写字,他陪着你一道在这昏暗、荒凉的第十殿。”爷爷叹了口气,带着遗憾,继续往下说道。 “可他现在流连在人间,四处为祸,并且盘算着闹地府一个天翻地覆,好让自己做冥王。如此,你还要包庇纵容吗?” 鬼子鬼母它从来就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了,不愿意告诉。 爷爷许是猜到了这一点,才想着要陪我们一道入第十殿,稍微劝劝她。又听爷爷继续往下说,“包庇隐瞒,我知道你不怕受罚。可那孩子在外面,时间越长罪孽越深,你这不是帮他,是把他往深渊里推呀。” 我见爷爷老泪纵横,猜想他并非专指择善,也是指向他和鬼子鬼母养着的那个鬼胎。 因为,他接着往下说。 “我一直以为,留着鬼胎,它可以多看看这个世界,可以活得快活,我和它,都是各取所需,没有什么不好的。” 他停了停,将目光落在鬼子鬼母的身上。“但事实是,我亲眼见它被活活饿死,然后小鬼们簇拥,将它吞噬,别说灵魂尸骨不剩,就连一点残渣都没有落下。” “而我,不也落了个,在第十殿受刑的下场吗?”爷爷看向鬼子鬼母,轻轻摇头叹息。 “他指使鬼面利用卫蔚,夺了自杀村无辜村民的性命,用来贿赂乌山妖皇,虽然事后败露没有实现,但自杀村上百条的性命,实打实他也得负责一部分;还有这些年鬼面做的每一件恶事,他作为幕后指使,还不是一样要受罚?” 见得爷爷劝说鬼子鬼母已经有了些成效,阿芙在一旁悠悠地进行了补充。“倘若再不拦着他的话,往后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担待不起,您也担待不起。” 她一贯没有耐心,可在鬼子鬼母面前又得压着性子,她表示,自己也挺不容易的。 鬼子鬼母思量了下,又将目光落在爷爷的身上。 好久好久,才点了点头。 转身进去,取了一根细细长长的权杖出来,她同我们说,“等会我会在地上画一个圈子,然后念动咒语,他就会从这个圈子里钻出……” 她说得挺艰难的,最后将目光落在闵良的身上。“我知他十恶不赦,但也盼着冥王您能稍微顾着些昔日的恩情,毕竟你们当初可是长在一根茎叶上,并蒂双开的,两朵莲花呀!” 我见闵良将身子半转了过去,以为依着他的性情要答应这个应该不难,但等闵良转回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一副极为少见的、无比严肃的模样。 然后,他说。 “我记得他和我,是一根茎叶上的两朵莲花,也记得当初它替我挡雨,渴了喝一个池水里清泉的情谊。但我现在做了冥王,一切只能……” “公事公办。”他将手微微往外摊开了下,无可奈何之中,透露着满满威仪。我便见鬼子鬼母身子匍匐了下,然后颤抖着将那个圈子画好。 商榷带着我,往后退了退,又把我藏在了身后,对我说。“等会择善出来,你别往前冲,这地界有闵良和阿芙,怎么也轮不到你出手。” 第五百六十一章 我们,一样 我就冲着商榷点了点头,我就是再莽撞,也得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一直以来,我们只是和鬼面交手,还没有见过择善,但是他的本事,那叫一个显而易见。 就算只是闵良的替身,但你以为,冥王的替身,是那么好当的么? 圈子画好之后,鬼子鬼母就站在外面,又看了爷爷一眼,“你先回去吧,等会这里怕是有一场大战,有些东西我并不想让你看到。” 她预想了闵良要收拾择善的决心,便也知道自己等会定会难受,那不想让爷爷看到,便也情理当中了。 “没事,我陪着你便是了。”爷爷补了一句。但还是被阿芙命令身旁的鬼差带着离开了。 这说到底,是地府自己的事情,而且也算得上是一件家丑,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基本理念,阿芙也觉得爷爷不适合在这地方出现。 所以就算爷爷不情愿,但是被鬼差架着离开了。然后阿芙又将目光落在我和商榷的身上,“那你们呢,留下?还是离开?” 她竟然颇为难得的,给了我一个选择的机会,而不是凭借着自己的心意,单方面决定。 所以,我和商榷都有些意外。 这事情我不好拿主意,只能将目光停在商榷的身上,让他帮忙定一定。商榷想了想,将身后的我护得更严实了些。 “择善一开始选的是丰都,是我管辖的地界,而且所做事情,不是牵扯到阿迟,就是引向我,我逃不过也不方便置身事外,虽然等会估量并不需要我帮忙,但我倒是乐意,做个见证。” 这边是依着商榷的性子,在这事情上的态度。 然后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单单见他那副模样,就知道他等会要说什么,于是连忙伸手抱住他胳膊。 “你不走的话,也别赶我走。反正只是见证,多双眼睛又不会有差。”我可不想和他分开,把他留在这里,我一个人离开,想想就觉得煎熬。 商榷拿我无奈,就看了阿芙一眼,本事想要请她参谋一下,没有想到阿芙将手轻轻摊开了下。 “没事,就让阿迟留下,多大个事情,你在那矫情什么。” 然后,我就得以留了下来。 不过她倒是取了鞭子,又把一把张开的铁扇递到闵良的手中。我此前还没有见过闵良用过兵器,第一次见还有些稀奇。 一把,黑色的、透着阴凉杀气的,铁扇。黑色钢丝缠着,说是钢丝,但也只是瞧着像,看不出个具体的质地。tqR1 但应该不简单。 鬼子鬼母念完咒语之后,就缓缓退到一旁,又是弓着身子看了我和商榷一眼。“他,很快,就会出来了。” 我陪着小心,又期待又担忧。 就见那个圈子,竟然慢慢地缩小,最后变成了个,小小的环儿,就比手镯大那么一丢丢。 再往后,圈子咻然一下消失,不见踪影。 便有一穿着披风的黑影,落了出来。 随着身上披风落在地上,我见到了一张和闵良一模一样的脸,五官是一样,只一张带着温润,另外一张冷峻阴凉。 择善和闵良,果然是长在一根茎上的两朵莲花,就算性格心性迥然不同,但样貌并无差别。 但要区别他们,不难。 因为择善身上的气焰,明显冷凉了许多,声音也充斥着偏执,“我本以为,我们要过些时日才会见面,没有想到你竟然那么迫不及待,就想着见见我?” 他问。 眼睛却没有看向闵良,一直停留在鬼子鬼母的身上,带着浓烈的恨意,似乎也在询问鬼子鬼母为什么要帮着闵良,这个时候将他召回来,让他做了瓮中之鳖。 鬼子鬼母察觉如此目光,只能将头微微偏向一旁。 我知道,她心里难受。 毕竟这些年,她和择善亲近,在第十殿相依为命,朝夕相伴。闵良虽然是冥王,但和她之间,因为公务繁忙,就少了很多的交集。 就算择善没有搭理闵良,闵良还是稍微接嘴了一句。“说什么迫不及待的,你已经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就想着见见我,我们好好聊聊。你下来,还是我邀请你下来,应该并无差别吧。” 他一面说,一面玩弄手中的黑色铁扇,我迟疑了下,却见择善手中握着的,是一把银色的、除掉颜色,在其他细节上并无任何出入的铁扇。 他们,要不要那么一致。 “你要找我聊天?”择善显然对此积攒了浓烈的兴趣,就拨了拨扇面,弄得乒乓作响,然后轻蔑笑了笑。 “那你倒是说说,你打算同我聊个什么呢?” 闵良将扇子收了,模样比之前更严肃了些,周围气场阴暗恐怖,我注意到,连在他身旁的阿芙,都轻轻皱了皱眉,往后退了退。 这才是,冥王应有的气场。 然后他说。 “我想聊一聊,你这次应该受的惩罚。”这声话音落在地上,凭空扔了一条闪电,虽然落在择善身旁,离着我有些距离,但陡然被这么一吓,我连身子都颤抖得厉害。 陪着万分的小心,看了商榷一眼。 他安抚了我下。 又听闵良继续说,“你擅自离开地府十殿,是为第一过错;牵连自杀村上百村民性命,是为第二过错;之后带着乌山妖兽闯入地府,是为第三过错,甚至于你还有扰乱冥界,鸠占鹊巢之心,更是大错特错。” 闵良念着对择善的判词,一字一顿,乃是掷地有声。 我们也都惊了惊,但是就当事人跟个什么样都没有发生一般,就往下轻轻点了点头,对闵良刚才的判词没有一句辩解,竟然像是干脆承认了? 不过,他却陡然将话锋转了转。 “鸠占鹊巢,闵良,这话你也配说吗?”他轻蔑地哼了声,“我们本就一模一样,凭什么冥王是你的,而我就什么都不是呢。” 他又指了指面前晦涩阴凉的洞穴,“我记得当初你离开那里,去做你那高高在上冥王时,曾经说做个三五百年,就会回来和我换。可是……” 第五百六十二章 两位冥王大人 可是,他等闵良,等了几千年,那个当初说要和他交换的少年,非但对这事情丝毫不提及,而且就连这地方也没有走入过一步。 他要的,自然没有实现。而他,竟然也没有给过一个交代。 我看到闵良微微将头低下,表情里充斥满满的为难,有为难也有愧疚。他的处境,我知道。并非是不愿意回来,而是冥王的位置一旦坐上,就没有办法下来了。 除非,是犯下错误,罚一个灰飞烟灭。 至于数千年不来第十殿,怕是觉得不知道应该怎么和择善说,才只能被迫躲着。闵良这冥王当得,还挺憋屈的。 所以他看向择善说,“冥王又不像你想象的那般,再说,你现在这幅戾气满满的模样,也管不好地府十殿。” 我虽不在地府,也知道这里,需要用宽厚仁爱之心来管理,虽然对厉鬼施行严苛刑罚,但同样也需要以德服人。 更为重要的是公平。而择善为了回到冥王的位置,牵连无辜性命,已经破坏了公平一词,重罚应当。 面对闵良的训责,他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分明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去了。 也觉得难得和我们叽叽歪歪地在这里叙旧,就问候了句。“你今日见我,不会只是来说这些不疼不痒的闲话吧?如若是的话,你倒是挺清闲的。” 我想闵良也并非想要叙旧,只是希望可以给他一些时间,让他可以正视自己犯下的罪孽,这样在处罚的时候,也可以稍微酌情些。 但是吧,他现在这幅模样,哪有半点知道悔过的。整个就一副全世界都欠了他的模样。 闵良摇头,只能将铁扇换了个方向,撑开铁扇的每一面上,都锐利锋芒,带着利刺。然后他对择善说。“入了第十殿,你是希望我直接把你绑了呢,还是希望我废些功夫,把你给捉了?” 我见阿芙,也把皮鞭摸了出来。 我听之前闵良说,他和择善两人半斤八两,交手乃是一致,双方都讨不到好和便宜。但是这里是在地府,我们自然向着闵良,所以他的局面,甭提有多被动了。 择善偏了偏头,和闵良一样,玩弄着手中的铁扇,动作如同在照镜子一般。须臾之后,他说。“我当然是要反抗一下,否则你径直就把我捉了,岂非是太没有意思了?” 他这时候,还要顾着过程精彩不精彩? 又见原本候在一旁的阿芙也有走过来的打算,他带着奇怪地骂了一句。“怎么,你竟然打算和平等王一道?你满嘴仁义道德,就知道人多欺负人少?” 这话一将,气氛变得尴尬了些。我设身处地地想了想,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倒是一旁的商榷帮忙接了一句。 “只要我们做得事情是对的,那人多人少有什么关系,矫情那个做什么?” “就是。没有将地府百万阴兵叫着一道,已经很照顾你了。”阿芙顺带着再补了一句,已经到了闵良身旁,他们两人合璧,收拾择善完全不成问题。 我和商榷,就如同我们刚刚说的那样,只是过来,做一个见证。 但等真交上手,才知道作为个见证,也不是个轻松的活计,因为到底是两位冥王交手,那叫一个厉害,两把铁扇每一次对峙,整个大殿就得摇晃一下,还好第十殿空旷,平日不会有什么厉鬼亡灵,否则指不定这阵仗,就得伤及无辜。 我们在这地方,虽然尚且算是安全,几番攻击也没有波及到。但保险起见,我还是用符咒做了个屏障,就把我和商榷遮住罩在里面。 他有些嫌弃地看了我一眼,许是觉得有些多余,但也就皱了皱眉,并没有拦着。 也就稍微赔了句。 “放心,真伤着,我也会护着你的。” 真是没有想到,他现在,倒是越发会说情话了,听着落在心里,也是暖洋洋的。然后我就拍了他一下。 能不能稍微掂量下,现在是什么时候,他就算真想和我谈情说爱,就不能顾着些场合吗? 瞪了他一眼。 那边两位冥王缠斗,阿芙暂时没有法子加入进去,就立在一旁,全神贯注地盯着每一招每一势,寻找适合自己的契机。 因为对闵良放心,所以阿芙挺有耐心的。 再想想我们之所以也挺淡定的,也是和阿芙一样,是因为对闵良的放心。 终了,阿芙寻了个不错的机会,加入到了角逐当中,刚才还势均力敌的场景,一下子就分了高下。 择善那是明显处于下风。 只能用一只手臂握着铁扇,另外一只被阿芙的鞭子,狠狠地扔了一下,上面整个一条长长的,如同蜈蚣一样的疤痕。 深可见骨。 而且他那张帅气的脸上,已经添了满满狰狞,想来疼得厉害。在他分神瞥见伤口的瞬间,闵良已经夺了先机,凑到他的近前。 那铁扇已经贴在咽喉了,取他性命怕在须臾之间。 可也在那时候,他往后退了退。 许是,想到了些什么。 那毕竟是,一根茎叶上的,两朵莲花呀。tqR1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犹豫,但是却被择善捉了机会,他趁机从闵良和阿芙的包围圈中闪身而出,朝着我们奔袭过来! 当然,目标不是我们,而是站在一旁,因为不忍心而不敢看的鬼子鬼母。 铁扇抵住鬼子鬼母的咽喉,她这时反应过来,却也迟了。商榷带着我退后了下,和赶过来的阿芙、闵良合流。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没有反应过来,只能任由着他带着我,去了那边。 鬼子鬼母也用奇怪的目光看向择善,“冥王大人,您这是?” “我不是,他才是!”这声冥王大人,让择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因为极度的愤恨,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只,鬼子鬼母明明知道,这声冥王大人,注定将成为择善的软肋,何必再这时候提及呢? 不过我很快知了答案,因为她接着说。 “您是冥王大人,这地府一共有两位冥王大人,您和闵良,都是冥王大人。” 第五百六十三章 尾声 地府空旷,尤其是第十殿几近荒无人烟,鬼子鬼母刚才那话不但说得非常确定,而且声音极大。别说我们都听清楚了,甚至于还有阵阵回声。 她说,“这地府一共有两位冥王大人,您和闵良,都是冥王大人。” 择善除掉满脸惊愕之外,也被这话吓了一跳,好久没有反应过来。 于是鬼子鬼母继续往下说,“您也是冥王大人,所以老妪才会看着您长大,陪着您,教习您读书写字,给您说做人做事的道理。” 我见择善的身子再颤抖了下,那铁扇晃动了下,竟有几分握不住。上下颤抖的时候,伤了鬼子鬼母的脖颈。 只是几道很浅很细的伤痕,或许不会太痛,因为我看到鬼子鬼母还能面带慈祥地看着他,并无半点责怪和恨意。 闵良缓缓地,将铁扇收了起来,身上戾气消散了些。鬼子鬼母刚才的话,让择善震撼,于他也是如此。 他声音压得极低,几近喃喃自语。 但我听清楚了。 他说,“莲花初初落地的五百年,我和他一道在地府的深渊长大,学习,和鬼子鬼母同吃同住。她待我们视如己出。可我却有些不大称职。” 闵良说的,应该是他这些年做了冥王,不常来第十殿,极少见鬼子鬼母一事。可这事情也不怪他,掌管十殿的阎罗,许得忙得脚不沾地吧。 “择善,你放了鬼子鬼母吧。我且把你囚在枉生之殿,待到天帝对这事情进行责罚的时候,我会帮你求情。” 闵良在这事上,做出了让步。 他一贯心地善良,无论以前还是现在。就好像我和阿芙每每都会闯下些祸事,他也会为此大发雷霆,但每每说须得惩罚,可哪一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 我见择善的脸上,微微有了些触动,似乎的确有了些许的悔意……但也就是那么一时半刻。因为之后,他再一次用铁扇抵住了鬼子鬼母的咽喉。 他说,“闵良,这次是我败了,我认栽。天帝如何罚我,都是我活该,也不用你假惺惺的请求。可倘若这世上没有了鬼子鬼母,你觉得,你冥王的位置,保得住?” 他打的,是这一副算盘? “我是没有办法再做冥王了,可你别想着可以在那位置上坐得安生!”他眼眸陡然变得凶戾无比,便见铁扇插入了鬼子鬼母的咽喉。 也没有应声倒下。 只是原本少女模样的鬼子鬼母,一瞬变回老妪的模样,然后伸出无数条如同藤蔓一样的树藤将择善包裹住,择善想要挣扎,但越是挣扎,那藤蔓竟然缠得越紧,到了最后,已经见不到他的人了。只留下一把银白色的铁扇,落在地上。 跌落在地上时,声音清脆。 如同银铃。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们都是一愣一愣的,好久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藤蔓缓缓散去,最后还扬起一众厚厚的尘土。 待到尘土完全散去的时候,没有见到择善,也没有见到鬼子鬼母。 停留在原处的是,一株被藤蔓包裹缠绕的白色莲花,只可惜莲花本应该长在淤泥里,藤蔓之下却是泥土。 这样栽种莲花,怕是活不长。 我知那株莲花便是择善,也想问问是就此作罢,还是斩草除根。我知道并且了解闵良一贯的心性和脾气,这两种选择,他无论选择前者还是后者,都是顺理成章。 前者,是为了过去的情谊;后者,是身为冥王应该有的理智。 可他,只是叹息了声,然后将身子微微转了过去,双手藏在身后,又对身旁的阿芙说。“走吧,时候不早了,你我回第一殿,我有事情同你说。” 然后,自己走在前面。 阿芙迟疑了下,缓步跟了上去。我和商榷也没有再待在这里的理由了,就绕过藤蔓包裹的莲花,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临近阿芙的时候,她压低声音同我们说。 “择善的错,天帝知道只怕会罚个天雷数击,灰飞烟灭。不但下场惨烈,而且过程非常痛苦。”阿芙轻轻感慨。 “鬼子鬼母她也知道,所以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送择善最后一程。他会在她的怀中慢慢消亡,根茎枯萎,零落成泥。” 虽然都是灰飞烟灭的下场,但这样离开不会太痛苦,也会保有最后的尊严…… 我想,那是鬼子鬼母作为母亲,能够为择善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吧。 “鬼子鬼母变成藤蔓之后,还会变回来吗?”我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一个我心里或许有答案,但还是需要得个证实,否则不会好过的问题。 阿芙点头。 “等到莲花枯萎了,她便会变回原来的模样。鬼子鬼母本就是树身,变成藤蔓的模样不奇怪。倘若真有损耗,闵良刚才就不会走得那般轻松了。” 我哦了一声,听阿芙这一说,我悬在半空之中的担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只又回头看了看,那株被藤蔓包裹的莲花。 回去的时候,因为阿芙说要去地府帮着闵良处理善后的事情,我和商榷经由第一殿的入口回人间。 穿过那道长长的奈何桥,我问他。“择善没有了,我们以后就能好好过日子了,是吧?” 他冲着我笑了笑,许是想到之前在天台之上的承诺,带着确切地点了点头。“是,我们留在丰都,哪也不去了。” 这事情亏得我记得,心里自然暖洋洋的,但也提醒了商榷一句。“那倘若我想去外面走走呢。” “那我就陪你一道。”他倒是说得分外轻松。 不过在过奈何桥的时候,还是会有一阵莫名的伤感涌现出来,闵良之前说等我死了就去找户好人家让我投胎,他是那么一说,但我却不得不走心。 也就是说,我们到底还是得分开。 “怎么了?”我这刚才还是兴致勃勃的,这一会儿就做了消沉的模样,倒是让商榷有些不习惯。 他静静地看着我,眼中顾盼流连,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 因为那是一个我们终究不能逃避的事情,我便将自己心中所有的担忧,都说了出来,然后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他将身子半靠在桥的栏杆上,看着底下滚滚翻腾的冥界水说。“阿迟,你还记得,我的刑罚,也只有七十多年了。” 我愕然,这我当然记得,只他陡然地,提到这个做什么。 再瞧他那副模样,慵懒随性,和初识并无太大的区别。 “倘若真的倒那一日,你先走你就在地府等等我,我刑罚期满我就等着你呗。”他走过来,就靠在我的身旁。 压低了声音继续往下说,“反正,你别指望,一碗孟婆汤就把我忘了。” 我的身子就像是过了电一般,连唇瓣都忍不住,有轻微地颤抖了下。他又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 “孩子们可以养在地府,我看子契已经可以照顾子若了。又守着阿芙和闵良,我们在不在,关系不大。” 他说得,挺轻松的。 可我的眼睛,还是迷茫地看着他,似乎有些红了。 他顿了顿,拉我手起来。 “你怕死,还是怕死后得喝孟婆汤……” 我没有回答他,他是知道答案的。 便见他笑脸盈盈的,唇瓣上扬起呈一个极好的弧度,然后冲着我笑了笑。“阿迟,你忘了吗?” —— 从枉生之殿入轮回投胎,皆须饮一碗孟婆汤。忘却红尘旧事,忘掉过往云烟。但有些人始终执念太深,孟婆汤无法消除清了记忆,孟婆便只能在他们的身上点了胎记,脸颊落了酒窝,心上留了痣…… 为的就是,等了来世,还能在人群中发现、认出彼此。 所以,你做我心头的朱砂痣,我做你唇角的浅酒窝。 勿忘勿惘。tqR1 【正文完结。因为文文是第一人称,部分支线人物只能留在番外交代,后面会是几个高能的小故事串,喜欢的亲们继续留下,不想看的我们约新文见!阿殇这边跪谢大家一路的陪伴,撒拉黑哟。】 第五百六十四章 改头换面的秦卫 商榷曾经答应过我,等到把破事情处理完了,我们就在丰都好好安定下来。 所以,等着择善的事情一结束,我就立刻拖着他要把秦卫翻新改建一番。之前秦卫虽然做着手工陶瓷的生意,但他估计也就是图个省事,一直都没有好好打点过,亏损算不上,但真不赚钱。 而且,并没有太结合丰都人鬼合一的特色。 所以我把这地方变成了餐厅,又从地府雇了三五个厨子鬼上来,白天的时候卖卖重庆这边特有的小吃,至于晚上,我专门劈了一块地方出来,开了个小小的事务所,主要是帮着附近的小鬼解决一些问题。 比如,找找它们遗失的断手断脚、脑袋和财务,或者帮着它们入梦,给自己的亲人说说话等等云云。 我之前还打算稍微意思意思收收钱,但是被商榷一句“你打算收冥币么”给噎住了。顺带一说,这夜间事务所的老板娘可不是我,乃是子若。 她和子契不知道怎么了,突然一夕之间长大,变成了十五六岁大孩子的模样,据说是鬼术修炼的成果。 至于往后嘛,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维系那样的模样。直到法术再精进,可以随着心情改变容貌或是其他。 子若小的时候,长得是极像我的,可是长开之后,就了天壤之别。简单来说,变得更漂亮了,尤其一双眼睛水灵灵的,再配上软萌无敌的性子,惹得大半个丰都城的男孩子为她倾心。 不过她还小,又那么乖巧,我和商榷才不打算就这么把她给嫁了。女儿嘛,多留两年。再说了,要不要冥婚还是另外一说。 子契倒是活脱脱地和商榷一模一样,当然是浓缩版的。却是个标准的妹控,似乎只听子若一人的话。 把秦卫晚上的生意交给他们两人照看,我本来挺担心的,但是商榷一说以后整个丰都城都得交给子契打点,现在不过是让他上上手,管个店子。我就只能放手交给两孩子了。 …… 至于子若的猫咪叔叔,回了钱塘江。黎琛走的时候,子若哭得那叫一个厉害,因为身子长大不好意思再求抱抱,但就死死拽着黎琛的袖子不肯松手,我想如果不是商榷拦着的话,她都得跟着人家走了。 我就寻思着子若既然那么喜欢黎琛的话,何不就做这顺水人情,干脆就把小妮子给他算了。以后我和商榷百年之后,子若也算有依靠。 但是被黎琛给拒了,他首先表明他们之间差了一千多岁,那都不是代沟,乃是隔着整整一条长江了。 其次再说,他并不想和我们做亲家,既不能容忍我做他丈母娘,也不能容忍商榷大他一辈。 然后商榷就踹了他一脚,说他想得美,就算他想要女儿,他还不给呢。 我也就非常放心地看他们打打闹闹,不劝架,是真恨不得拉着子若找个地方坐下,然后磕着瓜子看戏。 本来也是忧伤满满送行的场景,这样闹一闹,倒是欢乐了不少。 只,猫咪临走的时候,还是慵懒地单独送了我一句话。 就把我惹哭了。 他说,“我是不打算和人冥婚的,因为太麻烦了。我没有生老病死,却得看着她生老病死。” 生老病死,我和商榷虽然取得了共识,但是他说起的时候,还是莫名心上疼了疼。 不过也没有伤心太久,因为他很快就补充了一句。 “我还是喜欢去找只妖精,不会老不说,而且一般小妖精都长得那个漂亮,那个水灵,等我找到了,就让你们过来喝喜酒。” 他这没有正形,我也只能耸肩,然后顺了一句。“是了,是了。妖精都很漂亮。毕竟这年头,漂亮的才会叫妖精,不漂亮的,那是妖怪。” 我吐槽了个,他也一本正经地点头。“那是,那是。算你有眼光。” 便潇潇洒洒地回了钱塘江。 不过,说到婚礼,我倒是真收到了一份请柬。秦越和蓝蔺的。那日化了鬼面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了,连请柬都是走的快递,我收到快递的时候,还愣了好久不敢拆开。tqR1 毕竟,我可是快递收过,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其实,他们的请柬,对我而言也是个奇怪的东西。 蓝蔺嫁给秦越,算是了了心愿,小妮儿一直就那么满心满意地喜欢秦越,喜欢到疯狂,喜欢到没有原则;可是秦越…… 我叹了口气,他或许也会喜欢蓝蔺吧……或许,只是为了给她,更好的照顾,履行自己的责任。 我拿着请柬去问商榷,问他最近有没有行程,去湘西一趟,参加秦越和蓝蔺的婚礼。 对了,秦越离开了丰都,去了湘西,他给我的理由是说那地方冤魂众多,他能发挥所长。但我总觉得,还有另外的原因…… 但他不说,我只能由着他。 然后商榷只看了请柬一眼,就把它合上,径直就扔进了一旁还在燃烧的灶台里。 我差点就要和他打起来了。 他见我挥舞了下自己小拳头,忍俊不禁地笑了笑,然后将我往他的怀里靠了靠,“你去婚礼是送祝福的,还是去给蓝蔺添堵的?” 小丫头不待见我,我去肯定不会给我好脸色。 但是,送请柬又是几个意思? 商榷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大概觉得我年纪有长,但智商没有长,所以让他非常无奈,于是就同我简单地分析了下。 “这请柬,是秦越送的,但蓝蔺估计知道也没有拦着。”他顿了顿,继续往下说。“她没有拦着,就是希望通过这个请柬告诉你,秦越以后就是他的人了,让你有多远就离他多远的。然后宣誓,她赢了。” 我寻思了下,觉得商榷说得非常有道理,那才符合蓝蔺一贯的性子。不过有些悻悻地回了一句。“她什么赢了,我又没有和她比。” 一直以来,也是她自己个儿,把我看成了假想敌。 “再说了,你去婚礼见了蓝蔺,蓝蔺不高兴,我见了秦越,我也不爽。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不做。” 他说得理直气壮的。可是我就想问候他一句,他丫都把请柬给烧了,我就是想去,那怎么去? 先斩后奏的人,还能这么洋气? 而且,我也损了他一句。“我说你怎么还不待见秦越呀,他现在都已经娶了蓝蔺,你还吃醋?” 说假想敌什么的,他还不是一样,一直都把秦越当成假想敌,让我离他远些。 我便见商榷十分确切地点了点头。 “是,我是还吃醋,不行吗?” 是是是,道理都在他那边了,我也难得同他争了。就缓缓地叹了口气,他现在倒是越活越回去了,越来越像个孩子的。 至于地府,择善的事情,据说闵良、阿芙和鬼子鬼母都领了不同的刑罚,甚至于秦广王也跟着一道遭殃。 具体的,闵良没有同我们细说。只说阿芙那算是得偿所愿了,要在人间经历十世轮回才能回了地府,继续当值。鬼子鬼母也是如此。 我就想起阿芙每每在地府抱怨、羡慕,人间的精彩肆意,真没有想到而今竟然真的实现了。 只闵良,为什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我还没有开口询问,他倒是自己个儿给招了,“我想我有十世看不到阿芙,她还得在人间流连,被那些个凡人滋扰,心里面就不舒服……” 说完,还叹了口气。 他担心这个?对此,我除掉置之一笑,又能如何呢?爷爷也还在地府服刑,听说要把第一殿第二殿所有亡灵归回原位,需要差不多十年左右的时间…… 和他的寿命,竟然出奇的一致,还是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第五百六十五章 尸房菜1 【子若篇】 我是子若,丰都城商君的女儿,妈咪是个没有多大用处的普通人。他们乐哉去外面逍遥的时候,就把偌大的一座丰都城交给我和子契哥哥两人打点。 确切的说,丰都城大事情交给子契哥哥来,我负责的,仅仅是秦卫夜间的生意。看了看老妈挂在墙上,那血红鲜明的“鬼睁眼”三个字,我不由得摇头,就听着有些渗人,这外人还不知道这店子是做什么的呢。 那是替鬼服务的。 我今晚接待的,是一只无头鬼,它浑身脏兮兮的,不过打扮斯斯文文,生前应该是个读书人。 他说他没有了脑袋,让我帮忙算算,应该去什么地方找回来。 你说,这好好的脑袋,长在脖子上也能丢了? 我是打算好好训斥它一顿,让它以后长了记性,能够稍微有些收拾,但老妈又叮嘱我好多次,说进门都是客,要好生接待着,只能冲着它笑了笑,说帮它给看看。 就把阿芙干妈送我的大镜子搬了出来。 这镜子只要照着人或者鬼,就能出现生前或者死后经历的某些场景。是干妈送给我的成人礼物,虽然很贵重,但是她让我收,我哪有不收下的道理? 那提示的地点,似乎是湘西? 场景里昏昏暗暗的,应该是在个墓室当中。隐隐约约听到一阵碎碎念念佛经的声音,“观自在菩萨,行深波若波罗蜜多时……”这是《观音心经》里的句子,但是那女人好不中用,翻来覆去的,似乎只会这一句。 而且吧,我总觉得她长得好眼熟,就是凌乱的头发把脸遮了一大半。 稍微端详了下,嗯,是老妈? 然后就见得她用蘸有糯米的棺材板,狠狠地朝着面前的书生鬼扔了过去,一下子把人脑袋劈了下来。 哦,就是眼前这一只。 再后来,他们打打闹闹,老妈那叫一个狼狈,除掉躲着,全无其他的法子。最后还是亏得爹地及时赶到,然后非常机智地指了另外一个方向,说它的脑袋在那边。 然后,无头的书生鬼就奔了过去。 对付无头鬼就得这样,遇到了不用怕,只用随意指个方向,然后告诉他脑袋在那边,他就会跑开了,你呢只用保证一连三天不走那个地方就成了。 我的爹地真是英明神武,不过为什么偏偏娶了妈咪? 当然,现在并不是思量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得一本正经地问无头鬼一句。“那个,你是来寻头的呢,还是来寻仇的呢?” 这种问题,当然得事先弄清楚。 无头鬼虽然没有了脑袋,但是并不妨碍说话,于是我就听到他用一口浓烈的湘西口音同我说,“小姑娘,我当然是来寻头的了,你说是寻头重要,还是寻仇重要呢?” 他“仇”“头”不分的,我还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 “那个你不要着急,你跟我一起念,chou,仇,tou,头。你是要寻仇,还是要寻头呢?” 敢情这教绕口令? “t……ou……,头,寻头。”他呢,跟着我,循循善诱地念了一遍。 但是吧,口齿还是不清楚,我刚才是白教了。他也着急得不行,就猛然拍了拍身子,“对,瞧我,我寻我的脑袋,脑袋!” 我恍然大悟。恩,寻头好说。 于是我就简单盘算了下,用手指掐了掐,“你的头还在湘西的墓里,东北角,你回去沿着墓穴找找,反正不大,总归能找到的。” 它就赶忙同我说了声谢谢,然后取了一个草帽出来罩在脖子上挂着,就佯装自己有头,只是被草帽遮住了。 “你这……”他这,唱戏唱哪出呀? “我觉得吧,没有脑袋看着挺渗人的,就算人看不到吓到鬼也不好,戴着,戴着保险些。”他陪着笑对我说。 嗯,他倒是挺会替别人考虑的。 我盘算着今晚应该不会有什么客人过来了,正准备收拾收拾东西的时候,有个小姑娘过来找我问路。 她战战兢兢的,还抬眼看了看上面“鬼睁眼”的招牌,脸色被吓得有些苍白了。就壮着胆子问我。 “那个,……你是人还是鬼呀?” 我想了想,将手微微摊开,一本正经地说,“我是人呀,那个店名就是个噱头,甭管它。你刚刚打算问路?” 她就冲着我点了点头,然后将一张名片递了过来,上面是一家私人会所的地址,我之前也听说过,大概里面分为两大主题,第一大主题是类似于密室脱逃的鬼屋;第二大主题是非常精致的私房菜,这两者都非常符合年轻人猎奇的心理。 但,生意并不是很好,因为每次老板接待的,都是特别邀请的,有本地人,也有外来旅游的。 不过我听说,他们玩得很尽兴…… 女孩名叫小艾,他们一行三男两女,到丰都城游玩,就收到了这家店的邀请。然后上网查了查,一水儿的好评,所以他们就寻思着今晚过去。 我刚刚是在收拾镜子的,就把它放下走了过来,临走的时候看了镜子一眼,镜子里竟然出了小艾的影像。 是,之后发生的事情? 我就看了一眼,然后扬起嘴唇笑了笑。“小艾是吧,我也想去见识见识,你方便带我一起吗?” 我楚楚可怜地看着她,装无辜、扮可怜。 我这招从来就没有失手过,冥王阎罗妖皇,他们统统还不是败下阵来了?小艾一个普通人自然扛不住,但还是挺为难地说,“我是没有意见的,但是还是得问问,我的朋友们。” 我就冲着她,点了点头。 她就带着我,到了街对面,那地方有几人在等着,我过去的时候,男生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tqR1 见到美女之后的正常反应…… “那个,她想和我们一起去玩,说是要长长见识。”小艾说明来意,然后回头看了我一眼,“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子若。” 男生们自然很乐意见我加入,那女生也没有拦着,我就在前面带路,他们在后面热火朝天地聊着。 有个高大强壮的男生过来问我要电话号码,说是以后还想和我联系多了解一些。 男生的心思,我其实挺了解的。 就冲着他缓缓点头,轻轻笑了笑,“行呀,等我们从那地方出来的时候,我再给你呗。” 他就欢欣鼓舞地回去了。 我摇了摇头,得等你,活着从那地方出来,才行呀。 死了,做了厉鬼,就不需要用电话了。 丰都古镇不大,走了约莫十多分钟之后,我们就到了目的地,乃是一幢独门独户的四合院砖瓦房,院子挺大的,只是阴气沉沉,看着就觉得里面藏着大文章。 我掐手算风水的时候,一漂亮的迎宾小姐出来将我们领了进去,又看了看递过去的请柬,露出职业性的微笑。 “好的,那你们这边是先吃饭,还是先玩游戏呢?” 我们过来的时候,差不多晚上七点多八点钟左右,都才刚刚吃了晚饭,所以选择先玩游戏在吃饭。 迎宾小姐点头,就将我们往里面领。“其实,我们也是建议客人先玩游戏的。” 她走在前面,我们跟在后面。 总觉得她那话,是话里有话的。我听明白了些,但小艾他们,应该没有听明白吧。她最后将我们带到了一扇门的外面。 “你们推开门,就可以玩游戏了。有事情可以通过对讲机和我们说。” 第五百六十六章 尸房菜2 当然,她临走之前还和我们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像是下手不要太狠,别把道具那些给弄坏了。我在路上问过小艾他们,他们平时就喜欢参加一些冒险的活动,像这类的密室脱逃,以前也玩过很多次了。 很刺激,很有趣。 瞧我一直不说话,先前来同我搭讪名叫高鹏的男生又靠了过来,“子若妹妹,你是怕这里面有鬼吗?没事,我保护你。” 这话我没有怎么样,倒是把小艾吓了一跳,她战战兢兢地问,“那个,这里面真有鬼吗?我不要进去了。” 她一面说,一面拉着高鹏的手臂。 “矫情。”另外一个名叫安琳的女生轻哼了一声,我也是视力好,这点光线都得看到小艾的表情僵硬了下。 顺带一说,高鹏和小艾是男女朋友关系。我就纳闷了,高鹏既然已经有女朋友了,为什么这一路上还对我那么殷勤的示好呢?又要电话号码又问候,而且小艾也不拦着? 不过干妈曾经说过,人的感情是件非常复杂的东西,她穷其好多好多生都没有弄明白,我也不指望自己能有个答案,就索性暂且搁一边好了。 “这里面怎么可能有鬼呢,就算有也是工作人员假扮的。”带着眼镜,一副书生模样的丛生说道。“再说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子若,你说是吧。” 我就冲着他笑了笑,这笑阴凉了些,借着走廊淡淡的灯光,倒真有那么七八分神似厉鬼。 对了,我有一头黑长直的长发,也正巧穿一条白色长裙,很符合“中国鬼片”中对女鬼的传统定义。tqR1 总之,开门进了密室。 这间密室的主题,名叫加藤医院。 背景是加藤医院作为一间二战时期的日本驻中国医院,名义上救死扶伤,可实际里拿中国人做细菌实验。后来日本战败,加藤医院就荒废了。一群年轻人忍不住好奇来这里探险,结果没有想到撞了厉鬼,要找法子出去。 对,我们现在扮演的,就是那一群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年轻人,要找到线索,从这个封闭的密室当中逃出去。 玩过密室脱逃的,一般都知道在这时候需要找线索,然后找门,找解锁的依据。把锁打开,就会出现一个新的房间,再找线索,如此反复,就可以出去了。 至于周遭恐怖的背景和环绕的恐怖音乐,那就是个噱头,为了增加心理恐惧,让这游戏可以来得更刺激些。 不过这场景做得还挺真实的,不仅随处可见披头散发套着白衣的恐怖人偶,还有各种各样疑似医药废品的针头、注射器随处可见,也包括病床和推车,反正医院病房里应该有的,这里都有。 对,还有一阵浓郁的消毒水味道,让原本就稀薄的空气,变得更刺鼻了。 嗯,做得挺逼真的。 密室里暗极了,高鹏本拍着胸脯说自己带路,但是在被工作员接连吓了两次之后,只能连连摇手。借口要照顾小艾推搡另外一个名叫林海的男人往前,林海极少说话,人有些阴暗,但此刻却是连连摆手。 “不行,我不敢走最前面。” 他都这样了,更别提一脸书生模样的丛生了。最后我是真看不下去了,自己走了前面。这年头的男人都靠不住,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自己呀。 话说回来,这东西和地府一比,绝对小巫见大巫了。地府我都不怕,会怕这么个不伦不类的玩意儿? “快找找墙上有什么线索?”小艾提醒了我一句,我就将手中电筒指向墙壁,慢慢挪动寻找线索。 “你们当中有一个人,会在五分钟之类死去,而凶手就在你们之中。”我找到了那行字,但这是什么意思? 我念出来之后,小艾脸色更苍白了,“我们当中会有人死?” “怎么可能,这就是线索。”高鹏安慰了一句。 “哞——哞——哞。” 突然的,三声细碎的,压抑极低的牛叫声响起,然后似乎有人用手中的鞭子,在催促牛往前行进……还有,架架车往前挪动的声音。 这声音,似乎我也听到了。 就轻轻嘟囔了一下嘴巴,看来等会无脸鬼会出现在我们面前了。而墙上那话也没有说错,起码我们当中会有一个人死去。 至于凶手嘛…… 我将目光在几人的身上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高鹏的身上,轻轻叹了口气。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脊梁,“子若妹妹,你怎么了?我背后有东西,怎么凉飕飕的?” 他背后,的确有东西,因为我看到了,拘役双鬼白无常的那根绳索,就停在他的脖颈上! 偏偏我们几人手中的手电筒突然闪烁了下,竟然都没有电了。 吓得小艾和另外一个女生,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然后,我闻到了重重的血腥味!夹杂在厚重的消毒水气息中,别提有多别扭了。怎么了? 手电筒也就抽风地坏了一分多钟吧,之后竟然自己个好了? 小艾重新用手电筒打量房间,突然忍不住大叫了起来,众人也随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就发现高虎已经整个人躺在了地上,小腹中了一刀,血流一地,看那模样,估计死了? 白无常就站在他的身边,看样子是打算带走灵魂的。我用唇语问他,高鹏是不是死了。 他就对我点了点头。 “他……他……死了。”林海壮着胆子上前,用手探了下高鹏的鼻息,发现什么都没有了…… 小艾吓得,只会哭,不说话。 至于另外两人,也是一副懵逼的模样,好半天了安琳才说,“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要打电话报警?” “手机都上交了,怎么打电话?”玩密室脱逃之前,都会上交手机,据说这是个不成文的规矩,我们的手机,当然也交了。 所以开口说这句话的丛生,还算有最后的理智。 我在一旁看着,刚想着提醒一句,就听到丛生握着的对讲机里,传来了刚才服务员清丽而机械的声音。 “现在,你们当中有一人是凶手,快把凶手找出来。” 丛生被陡然而出的声音吓了一跳,顺势就把对讲机扔在了地上,也亏得它质量不错,竟然没有坏,还能往外发声。 “如果找不到的话,十五分钟之后,你们当中会再死一人。” 我见白无常似乎打算带走高鹏的灵魂,就冲着他摇了摇头,也不是不行,只是示意它稍微等等。 他们吓得不行,我是无所谓的。反正我从来就是鬼胎,也早就死得透透了。 就不知道这套把戏,到底是基于什么样的目的,又是谁在捣鬼。 反正我感受到的鬼气,也只有白无常和高鹏两只,而且高鹏那灵魂痴痴呆呆,全无做人时候的机灵劲。 已经被什么东西,先吃了。只那东西,不是鬼。 “他,他是认真的,你快想想凶手是谁。”安琳被吓得已经语无伦次了起来,慌乱之中他指了指戴着眼镜的丛生。 “是你是不是?你在班上就被高虎欺负着,整个年级都看不上你,你还得交保护费给他。你早就恨不得他死了。” 一脸斯文的丛生,被这句话一激,一下子脸涨得通红通红,然后身子颤抖了下,“你……你胡说,那你还不是一样有动机!你喜欢高鹏,怂恿他离开小艾,结果他不愿意,你们为此吵过好多次了!” “因爱生恨,也不是不可能!”丛生喘着粗气,却是说得十分决绝。 小艾用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安琳,“你和高鹏?” 安琳脸上多了一抹不大自然,也有些绷不住了,但还是嘴硬继续往下说,“其实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恨他,都巴不得他死。” 然后将目光微微一转,落在林海的身上。“你也一样吧。” 第五百六十七章 尸房菜3 “我没有!”林海往后退了退,整个人都贴在了墙壁上,映衬着外面循环播放的恐怖音乐,一张脸在手电筒灯光的照射下,更加青白骇人,“我是学生会的会长,高鹏是副会长,众所周知,我们好得都穿一条裤子。” 他虽然是这样说的,但似乎并没有太大的说服力,因为就连性情温和的小艾,都在旁边唯唯诺诺的补了一句。“那个,可我们听说的,和这个稍微有些出入。” 丛生没有说话,但估摸着也是这个意思。 我算是看出来了,在他们这几人当中,安琳的个性算是比较泼辣,也直来直去,什么话都敢说,半点不藏着。 因为她很快就回了林海一句。“我看不是吧,说什么同在一个学生会,结果他那个副会长还不是处处压着你一头,你做什么都不自在,每次闯了祸也要你帮他圆,而且更为可悲的时候,他这种害群之马你还不能开除,只能忍着。” 林海握紧了拳头,虽然一脸的不忿,但并没有提出反驳和异议,就狠狠地,踢了下摆放在一旁的骷髅人头道具,道具孤零零地滚落到一旁,发出清脆的摩擦声,听着竟有那么几分像是真的。 他们在争辩的时候,我就懒懒地靠在一旁,并不想参与到那无休止的争论当中。比起这个,我更感兴趣的是,到底是谁在幕后操纵。高鹏的死,和他们四人到底有没有关系。 白无常还侯在一旁,陪着小心地看着我,一脸讨好。“小小姐,这个亡灵,我可以带走了吗?他少了两魄,够可怜的,倘若不能快些带回地府,等会就是魂飞魄散了。” 等等,为什么会少两魄? 人有七情六欲,就会有三魂六魄,伴随一生终了。勾魂使者勾魂,一般也是完整的魂魄。我再看一脸痴呆模样的高鹏,倘若说他灵魂不全,也算说得过去。不过我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为什么灵魂会不全。” 白无常赶忙同我解释道,“小小姐您不勾魂,便是不知道。虽然说我们勾魂大部分时候勾出的都是完整的魂魄,但也有不完整的时候,这种损耗大约每五万具亡灵里面就有一副,挺正常的。” 我哦了一声,冲着白无常点了点头。让他可以将灵魂带走了。白无常就用绳索系在高鹏的手上,带着他缓步朝前,慢慢悠悠地从我的视线里离开。 等走得远了,我轻轻扬了扬嘴角。 灵魂残缺不全,这事情搁在其他地方,或许不足为奇。可眼前这桩,并非如此。 我这琢磨的时候,才发现那几人的目光,竟然停在了我的身上。我奇奇怪怪地,用手指了指自己,“高鹏死了,你们不会怀疑到我头上吧?” 我和他不过刚刚认识,什么仇什么怨,我得要他的性命? “那你为什么要跟着过来?” “高鹏还问你要电话了呢?万一你觉得他厌烦,就把他给杀了呢?” 林海似乎有些狗急跳墙了,听听他刚才说得这些,根本就不能成为杀人动机呀。这一年到头问我要电话男生怎么也有几百个吧,我又不能把他们都杀了? 再说了,我跟着,是因为我从镜子里,看到一副很有意思的画面。 估摸着等会,就会在小艾的身上发生。 当然,这事情不用告诉给他们知道。我只是看了看自己戴在手腕的,那只特殊质地、能在黑暗中显现指针和数字的手表,“十五分钟,就要到了哦。” 我提醒了一句。 这句话落在地上,胆小的小艾当即就吓哭了出来,用手拽着旁边丛生的手腕,“不……不是吧,那……那我们之中,还会有一个人死去吗?” 刚才对讲机里的女人,是这样说的。 “我不知道。”我用目光将他们四人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最后将注意力停在躺在地上,那具估摸着已经死透的尸体上。鬼在黑夜中视线会比白日阳光下更好,所以我清楚地看到—— 高鹏的手指,轻轻地颤抖了下。 撞鬼了?! 我眨了眨眼睛,这一场面是我从未见过的!却是往上扬了扬唇角,事情似乎越发展,越有趣了呢。 我将手臂抬了起来,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秒针一点一点的挪动,慢慢地朝着“12”的方向,机械而规律的颤抖。每往前挪动一步,我唇角的笑容便加深一抹。整个密室里虽然还一如既往地笼罩着恐怖阴冷的音乐,但似乎我们,都听不到了。tqR1 滴答、滴答,指针走动的声音。 噗通、噗通,他们心脏跳动的声音。 …… 终于,指针最后,停在了“12”这个特殊的数字上,然后分针往前,挪动了那么一小步。 “砰!” 突然整个房间的灯,豁然一下亮了起来,人的眼睛在强光突然的照射下,都会有一瞬间的失明,然后过会才会慢慢恢复睁开眼睛。可是,我又不是人。 所以,在亮光之中,我看到高鹏的身子,竟然自己个站了起来。 只,目光呆滞极了。 他站起来的时候,还往上耸了耸肩膀,稍微活动了下。瞧见我看着他,他就将混沌、浑浊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啊!” 最先恢复视力的林海,瞥见这一幕已经整个人坐在了地上,口中叫嚷着,“这……这怎么可能……那,那是鬼吗?”战战巍巍的,一句话好几次都差点咬到舌头。 其后反应过来的一男两女,也是那一副赫然呆立的模样。 我抬手,将手指停在自己的鼻梁之下,轻轻嗅了嗅。灵魂都是有气息的,明明有五个人,但是我只闻到了,四个人的气息。 也就是说,高鹏虽然在活动,但是并不是人。 这时候门开了,之前那漂亮的迎宾小姐从另外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对着我们轻轻笑了笑,“大家不要害怕,这其实只是一个恶作剧。我们想要测试一下,人在极度危机的时候,是否会遵从趋利避害的原则。” 在听说恶作剧之后,他们都明显地松了口气,然后陡然生起了满满的怒火。这些怒火,都朝着迎宾小姐倾倒而去。 迎宾小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安抚他们,“这也是我们事先征得了高鹏先生的同意,我们用电话联系他的时候,他说没有意见呀。我们也为大家准备了丰厚的晚餐,是免费的,作为参加测试和赔罪的补偿。” 虽然道了歉,但安琳脸色还是不大好,毕竟刚刚在这事情上受过那么大的刺激,那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可以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就有些不爽地瞪了迎宾小姐一眼,又觉得这个地方实在是有些晦气,皱眉说。“先出去吧,这事情我们晚些再说,就算高鹏同意了,这事情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看其他人,也基本上是这个意思。 毕竟,他们可是实打实的,被吓得不轻。 我从刚才就一直盯着高鹏,只没有想到,他竟然还能开口说话,而且说得很有条理,也很清楚。 他说。“你们去吃饭吧,我一个人先回去了。” 然后,就自顾自地往外走,我们惊愕地看着他出门,都想不明白他这唱的哪出。小艾迟疑了会才说,“可能是我们刚刚说的话,他都听到了。我估计那话搁在他心里也挺难受的,估摸着有些接受不了吧。” “那……那让他一个人静静吧。”我接了一句。高鹏那其实已经是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了,他去什么地方,说真的我不大关心,我只想知道,接下来这间私人会所,是不是还会有其他有趣的事情发生? 恩。我很期待。 第五百六十八章 尸房菜4 他们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些尴尬。 高鹏脾气不好,这从他们刚才的对话就可见一斑。而且还是一个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在听完他们刚才那些推卸责任或者彼此指证、污蔑的话语之后,怎么可能不生气呢? 尤其是安琳的那句。“其实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恨他,都巴不得他死。” 所以,四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大好。怕是也在想,等会回去,那要怎么讨好高鹏…… 总之,我们跟着迎宾小姐走了出去,她带着我们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已经摆放好了精致的餐具,她又同我们说。 “大家在这里先坐坐,等会就可以上菜了。” “可是刚才的恶作剧,你还没有给我们一个交代!”安琳依旧在执着刚才那件事情,将心中所有的不安和恐慌,都发泄在了迎宾小姐的身上。 她也不着急,脸上露出职业性的微笑。“用膳结束之后,倘若小姐觉得这事情有必要的话,那我们老板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别以为一顿饭就可以把我们打发了。”安琳听她这样说,气得更厉害。 迎宾小姐那也真是好脾气,竟然到现在都笑得出来,还是一副笑脸盈盈地看着安琳。“我没有想要逃避责任,只是希望不要影响了你们吃饭的心情。” 然后就退了回去。 我看他们,大多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反正吧,现在还真不是吃饭的时候。我心里是这样觉得的,不过我很快意识到,我错了。 因为…… 在上菜之后,就算刚才态度非常坚定的安琳,都像是变了一个一样,手中握着筷子,一副按耐不住的模样。眼睛就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菜,整个眼珠子都要掉下去了。 其他人,也没有好到什么地方去。 就小艾稍微矜持了下,往下吞了吞口水,“这些菜,好香,而且看上去,就好好吃。” 摆在我们面前的,的确是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饕餮盛宴。大概有十多道,虽然都是荤菜,但看着油而不腻,而且摆盘非常讲究。等到菜上齐了,一个穿着道袍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应该就是这间私人会所的真正老板吧。 我刚简单地琢磨了下,便听到他开口,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大家好,今天的事情非常抱歉,我是这间会所的老板,我姓良,良心的良。” 良心的良?很好呀。 老板在我们的对面坐下,说这餐饭可以尽情的享用。只是因为原料不够,只能做眼前这十多道菜,所以还请包含。其实我们这一行一共就五个人,还包括三个女生,是断然吃不了那么多的。 不过有了他那话,大家就算正式开吃了。 我还没有动筷子,不过看样子是真好吃,因为所有人都赞不绝口,就连刚才还板着一张脸的安琳,现在也眉开眼笑,无比享受的模样。 小艾坐在我的身旁,这时候也只有她勉强还顾得上我,就皱眉问询了我一句。“子若,你不吃吗?我跟你说,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肉。你再不动手的话,就被他们吃光了。” “我今天斋戒,不吃肉。”我冲着他笑了笑,懒懒地回了一句。 只我是地狱的厉鬼,又断然不可能信佛,那斋戒是几个意思? 小艾为人比较单纯,竟然相信了我的话,就哦了一声。“那是挺遗憾的,这么好吃的美味吃不到真可惜。对了,这是什么肉,为什么会那么嫩呢?” 老板似乎对这问题有了兴趣,刚想稍微端端再回答,我便接过话,默默地说。 “这是羊肉,二脚羊。” “可是,羊不是应该有四只脚吗?”小艾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一面和我说话,一面还在往碗里夹着菜,是一刻不容停息。我看刚才还满满落落的盘子,风卷残云一番之后,几乎不剩什么东西了。 我出了口气,将桌上放着的酒一饮而尽,笑了笑。“我喝高了,我的话,你别相信。” 小艾眨了眨眼睛,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多问,就哦了一声。然后将身子转了转,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丰富的宴席之上。 酒足饭饱之后,安琳果然不好意思再提先前不愉快的事情,就带着他们高高兴兴的出了门,迎宾小姐和老板送我们出门,那时候已经快十一点多了,都算是深夜了,所以他们拦了出租车就说要回酒店。 我则说,“我和你们又不一个方向,反正这地方离秦卫不远,我走路回去就是了。” 安琳皱眉,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她大概会感慨,我这人真奇怪吧。 “别管她了,我们先回去吧。”小艾拉了拉安琳的胳膊,眼神有些躲闪地看了我一眼,竟然带着几分害怕。 “那子若妹妹再见,我们明天再找你玩。”两个男生倒是非常热情地同我再见,男生嘛,对女孩子,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总归会表现出淡淡的兴趣。尤其,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等到他们都走了,我才将身子慢慢地转了过来。 “良先生,您不觉得,需要请我进去坐坐吗?”我对他,笑了笑。 他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奇怪,我便又继续同他说,“我们之前见过,在丰都城的商会上,那时我坐在干妈的身边,您可能没有太注意到。” 因为子契哥哥长大,是要继承整座丰都城的,所以爹地会把一些事情交给他练手,其中就包括打点商会的事情。他已经陆续主持过两次商会了,这两次阿芙干妈都非常有兴趣地莅临了,我呢,也就陪着一道。 因为没有说话,所以可能不大起眼。 但是,商会之上的良先生,可是非常打眼。我虽然不大清楚他的本事,但是据商会的人介绍,他应当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我这一说,他的脸上憋了些不大自然,但还是隐忍了下来,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原来小姑娘是行家,那就里面请。如若方便的话,我们倒是可以好好谈谈。” 于是,他带着我,缓缓地进到了里面,进了刚才吃饭的那个房间,里面餐盘还没有收拾,正是一片狼藉。tqR1 他皱了皱眉,又见迎宾小姐准备先收拾了,就冲着她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这东西等到我和小姐说完之后,再收拾也不迟。” “是的,不着急,不着急。” 我冲着她,也笑了笑。然后取了一枚铜板,放在桌子上。铜版之上,刻着冥界通宝四个大字。不过我们之间尚且隔着一段距离,所以他看不清楚。就被我一双眼睛顶的浑身不自在。 我动了筷子,将餐盘里剩下的一片肉夹了起来,端详它的色泽,又闻了闻味道。“良先生,您这,是什么肉。” “这是商业机密,不能说的。”他礼貌、却是生硬的拒绝了我。 我也不觉得他那是给我找了难堪,就缓缓地起身,走到了他身旁,将那片肉放在了他面前的餐盘上。“您是修道之人,《山海经》这种入门的休闲读物,总归是要看看的。我刚刚也有说,这东西叫两脚羊,也就是——” “人肉。” “确切的说,是高鹏的肉。”我笑脸盈盈地开口,他则额头上有了细汗。 “小姐,您别开玩笑,高鹏先生之前就走了,他说他要回去休息,这您也是知道的呀。”良先生陪着小心地开口。 “他是走了,可是有没有走出这里,我就不知道了。”我继续玩弄手中的手表,一点一点的,将指针缓缓往回拨。…… 第五百六十九章 尸房菜5 指针一点一点地往回拨,眼前的场景也逐步发生着变化。我看到高鹏从密室里浑浑噩噩的出来,然后就被良老板带着进了厨房。片刻之后厨房里就响起了乒乒乓乓,一阵熟练无比的切肉的声音。 再然后,良老板拖着一副已经血淋淋,只剩下骨头和残渣的尸体出来,然后将其丢进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 最后,他把塑料袋,扔到了外面。 这些场景,虽然都是虚幻的,但却真实地记录了,刚刚在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一切。我带着笑意注视着虚幻场景的时候,良老板一双眼睛,同样死死地停在那上面,一张脸甭提有多苍白了。 都不会说话了,只能呆愣地看着我。 我呢,就把桌上尚未开封的红酒打开,又寻了两个杯子,给良老板和我,各满了一杯。手握酒杯,轻轻摇晃了下。 红色的液体在酒杯里翻涌,色泽香醇。闻着是美酒的芬芳,但总觉得和另外一样东西更像。 一如,鲜血。 我冲着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将之前的问题再问了一次。“您现在还要同我说,高鹏已经离开了吗?” 他往下,吞了吞口水。我注意到,他的手里,似乎多了个什么东西。 他是觉得,我知道得太多了,所以想要除掉我? 人,果然都是荒谬且不可理喻的生物。所以我还得出言提醒他一句,用那样的东西,根本就不能伤及我丝毫。 “良老板,倘若我是你的话,我就不会那么着急着动手,总得先问一句,我想要什么之后再动手吧。” “那你想要什么?”他颤抖着,也带着威胁地开口。 目眦尽裂,甭提有多危险了。 “高鹏在密室的时候,应该已经死了。那时候我就见到了白无常,将他的魂魄勾走了,不过魂魄不全,它同我说,少了两魄。其后他能走能说话,也只是你用术法钓着,让人相信高鹏那时候还活着,是不是?” 良老板咬着牙,似乎对我积压了浓烈的不满,但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他又只能点了点头。 表明,我说得,都是对的。 我便又冲着他,轻轻讪笑了下,继续往下问。“这一桌子的菜,都是用高鹏的肉做得。我就不明白,凭你的本事,无论是吃人肉还是吃灵魂,都轻而易举,为什么偏偏要花费那么大的力气,做得这般隐蔽。” 良老板似乎是认命了。 “我对吃人肉又不感兴趣,只是奢求着亡灵罢了。”他说到亡灵的时候,一双眼睛冒出亮光,贪婪如同厉鬼。 “但是地府的亡灵都是登记在册的,少了一个两个都不好交代。所以我就用这样的方式,从他们的身上抽走个一魂或者一魄的,我过了瘾,那些个鬼差又不会察觉。” 我点头,亡灵少掉一些魂魄,的确不会引起鬼差的怀疑,就好像之前的白无常,他也只是觉得那是正常的损耗,并没有多想。 “至于人肉,我倒是没有那个兴致。”他又继续往下说,“不过我最喜欢看他们在密室里,那无助又恐慌的模样,还会不断地将责任推卸在同行的好友身上,指责、猜忌。你刚才不也经历过了,是不是觉得很有趣呀?” 他问我。 我也须得承认,在推论谁是凶手的时候,小艾等人的确在相互指证。有理由的猜测,没有理由的污蔑诽谤。 他以上帝的视角,透过密室里的摄像头,将那些场景统统看在眼里,就如看大戏一般,分外享受。 享受人性的阴暗晦涩,享受藏匿黑暗窥视一切的快感。 我带着嘲讽地,往上扬了扬唇瓣,“是的,是挺有趣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口中的有趣,是赞同他刚才的话,也觉得密室中的那一切有趣,还是觉得他将那样的心里表露给我知道,更加有趣些。 反正,我笑了。 他又继续同我说,“再说了,他们不也说高鹏为人讨厌,恨不得将他杀了,然后剁了他,吃了他的肉。我那也是成全他们呀。你难道没有见到,他们吃高鹏的肉时,那表情多快乐,多享受。” 我看到了,可是,他们又不知道那是人肉。 如果知道,小艾那时候还会大快朵颐,还会劝着我,要不要也吃一点?我摇头轻笑,想起自己当时为什么决定要跟着他们一道过来,便是因为我在镜子里看到—— 看到小艾,正在用刀叉,分食一根约莫四五厘米长的手指。 我是觉得有趣才寻了过来,而我现在,也有了答案。 良老板见我思虑,皱眉又问我,“事情的经过,我都告诉给小姐您知道了,我没有丝毫隐瞒。也希望您接下来不要对我有隐瞒。” 他想知道,我是谁。到这里来,又为了做什么? 第一个问题,我不屑回答。乃是直接奔着第二个问题去了,于是轻轻地清了清嗓子,我问他。“你得了亡灵的魂魄吞进肚子里,是为了精进法力,还是为了益寿延年?” 灵魂的用处很多,但是这等凡人用着的,无外乎是这两个功效。 他皱了皱眉,许是觉得什么都同我说了,也就不差这么一星半点了。于是清了清嗓子,说得倒是坦然了些。 “这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亡灵,又只能吃那么一点点,哪能精进法力。能够稍微虚长那么一两个月的寿命,我都觉得心满意足了。” “所以,你是盼着你的寿命,可以无限地延长?”我用手托住自己的下巴,“可是人都会死的,就算性命可以延长一两个月,也始终会有终结的时候。” 他不是修道之人吗?怎么连这个都看不开? 可他偏偏冲着我摇了摇头,“没事呀,能延长一个月就是一个月,人嘛,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能享受到无边无际的快乐。” 只有活着吗? 我又冲着他,笑了笑。这笑容看得他,没来由地,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那倘若我可以让你一直活下去,你会愿意吗?”我玩弄着手中的红酒杯问他,然后轻轻地,啄了一口。 “你有这个本事?”他怔愣地看着我,虽然我刚才露过一手,但他总觉得我个丫头片子,应该没有那个能耐。tqR1 我就且笑着看向他。“你就说,你愿意不愿意吧。” 他咬着牙,顿了顿。“这世上也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你就算真的可以让我一直活着,也一定会开出非常过分的条件。” 他不傻,与之相对的,他非常聪明。 我将红酒一饮而尽,然后带着浅笑看他,“我也不会要求别的什么东西,只要你许诺不后悔便是。” “你说认真的?”他皱眉,还是有些不大相信。那么大的一个馅饼落在眼前,他当然得思量下,能吃不能吃了。 “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他纠结的问题,我知道。可我关心的,又只有这个。 “我愿意。” 得了他这答案,我终了是非常满意地笑了笑,然后周遭景致再一变,竟然有无数的小鬼,爬到了他的身上,然后一点一点地,啃食他身上的肌肤。 那种滋味据说就跟万虫噬心一般,特别难受。我见他也是满满的痛苦,可小鬼们每啃食一寸肌肤之后,就会在原来的地方,再长出一模一样的肉来。然后,它们继续啃食,他继续痛苦…… 然后我同他说,“你会永远的活着,不过是以这样的方式。小鬼们也会一直啃食你的肉,不过不用担心,反正会长出来的。” 我说得轻松,他却是无比惊恐地看着我,一双眼睛瞪大,充斥着满满的恐惧。 我则冲着他笑了笑,然后转身准备离开这地方。 他却,颤抖着声音说。 “魔鬼,你……你是从地狱里爬出的魔鬼,你根本就不可能是人!” 我则将身子,缓缓地转了过来,露出阴冷的笑容,往上扬了扬唇瓣,说道。“是的,我不是人,我是魔鬼,是从地狱里爬出的魔鬼。” 再顿了顿。 “恭喜你,猜对了。” …… 八大地狱之最,称为无间地狱,为无间断遭受大苦之意,故有此名。(《涅槃经》第十九卷) 他此前说,让小艾他们啖食高鹏的肉,是因为那是他们心中所想,他成全他们。 那我送他入无间地狱,永生永世承受痛苦,保他可以不死而一直活着,也是他说了我愿意之后,我才成全于他的。 只小艾他们,吃了人肉,拉肚子是必须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害上一场重病? 第五百七十章 守桥灵1 我走出私人会所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凌晨一点多了。更夫打着更,胆颤心惊地在街上游走,街上的亡灵他虽然看不到。但是这里是丰都,是鬼镇,听着那些个或真实、或光怪陆离的鬼神传说…… 我是他,都不敢相信,这世上是没有鬼的。 正打算和路边的游魂简单攀谈两句,好巧不巧手机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我低头看了看来电显示,上面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但我还是接了起来。 然后就听到了冥王叔叔那无比担忧的声音,“我的小子若,你刚刚都做了什么?”闵良的声音充斥着无奈,还有淡淡的哭腔,显然十分着急。 我心也咯噔了下,连忙陪着笑地吐了吐舌头。“冥王叔叔,我也没有怎么呀,就……就四处逛了逛。对,我大晚上不睡觉,在丰都城逛了逛。” 只这话说得非常没有底气,估计他也不会相信我的。 果然,电话那边的闵良,已经处在暴走的边缘了。“子若,你刚刚是不是擅自做主,把地府的小鬼调了出来,然后将良德全入了无间地狱?你可知道,他还有十多年的阳寿。” 冥王叔叔很少用这么一本正经的语气和我说话。不过我刚才虽然很大一部分是为了好玩,但更多的是真的想要惩罚一下良德全,否则他眼中不会有王法,类似于高鹏的事情他定然不是第一次做,也定然不会结束。 我这样做,也有这样做的理由。 寻思着装可怜的大招,用在冥王叔叔的身上是最有效用的,于是就可怜兮兮地开口。“可是子若已经做了,那冥王叔叔是不是要惩罚我?就跟您惩罚干妈一样,用皮鞭子狠狠地抽。那不行,子若怕疼。” 我还真能,挤出些眼泪来。 果然就听到电话那头,一声沉重的叹气声。闵良吃软不吃硬,更何况阿芙还是他的死穴。所以只能颇为无奈地,将话题一转。 “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吧,反正良德全死了,也差不多是那个下场。只是不许有下次了。别以为你是代表正义,所有未经判官而进行的惩处,都是滥用私刑!” 看在闵良叔叔说得那么一本正经的份上,我也非常配合地哦了一声。 只态度有些太敷衍了,也被他觉察了出来。 于是,他再感慨了一句。“小子若,你还真是有样学样,我觉得你干妈就从来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你怎么也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呢。” 然后又再叮嘱了我一句,这才怏怏地,将电话给挂上了。 我们在说话的时候,就有一只小鬼,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估摸着我刚才和冥王叔叔说的,她七七八八也是听进去了。 她还问我。“小小姐,什么是无间地狱,那地方很可怕吗?” 偌大个丰都,大部分的鬼魂都会尊称爹地一声鬼君,然后子契哥哥是小少爷,我就是小小姐。虽然很不喜欢这个称呼,但辈分在那里去了,它们又一定要这样称呼,我拦不住,后来竟然也习惯了。 她对无间地狱也感兴趣吗? “入无间地狱之中,永远没有任何解脱的希望,除掉受苦之外,绝无其他感受,而且痛苦无间,一生无间,时无间,行无间。” 反正终归是无间断地承受痛苦,也并无其他的法子。 那小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则叹了口气,同她说,“你记得,永远不要去那种地方。” …… 偏偏这时候电话,再一次响了起来,是秦卫的座机。 我刚刚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子契哥哥分外担忧的声音,“小妹,你去什么地方了?我回来的时候,你怎么不看着店里呢?” 私人会所的事情,估摸着子契哥哥应该还不知道。可爹地和妈咪出门之后,丰都城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他来处理。 也就是说,他是现在不知道,但早晚都会知道。 我知这事情自己是处理得有些任性了,可我那时候忍不住又有什么法子呢?我不怕被冥王叔叔责怪,就怕被哥哥念叨。 他虽然性子冷,但每逢我犯错,就能念叨我个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偏偏我还只能受着,半点不能反驳。 只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那个倘若可以出去避避的话,倒是不失为个良策。 所以我同他说。 “小哥哥,我就在丰都城转悠呢。然后买了去钱塘江的车票,我想去猫咪叔叔那里玩两天,行不行嘛。” 不过说真的,我想猫咪叔叔,那绝对是认真的。 他当初是走得那么潇洒,都这么多天了,一个电话不打,一句话也不托人传,仿佛回了钱塘江就人间蒸发了。 他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他。 他那边沉默了下,我寻思着怕是要黄,又连忙补了一句。“爹地和妈咪都成双成对地在外面逍遥了,我一个人好可怜的。你又事情多,顾不上陪我玩。” 这一撒娇,我听出子契哥哥那也有些无奈了,就同我说了句。“行吧,不过就五天,五天之后,你就得回来。” 我知道他能做出这样的让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于是连忙点了点头。 然后挂断电话。 去钱塘江我着急,所以等到天亮之后,就坐了轮渡去了新城,然后买了一张去钱塘江的机票。飞机快一些,而且我还没有坐过呢。 当然我并不知道,子契哥哥那时候正在收拾我留下的烂摊子。也因为飞机上手机得关机,所以我逃过了一劫。 到钱塘江的时候,约莫是差不多中午。 我没有猫咪叔叔的联系方式,只能站在岸边干着急。就看着钱塘江江水时不时地翻滚下,涌动下。tqR1 对了,今天刚好是赶潮的日子,积攒了好多游人来观看这一盛况。 不过我对那并没有太大的兴趣,科学的说法是什么月球的引力,但是不科学的说话,乃是钱塘江的底下,藏了一只凶狠猛兽,那潮水翻滚,就是它在倾泻排泄物。 想想那画面,有些恶心了。 不过我也隐隐约约,发现了有些不同。一如人群中站着那么十几只鬼魂,殷切地望着游玩的旅客。 它们当然不会有害人之心,只是他们都是自杀跳江而亡,倘若要投胎的话,只能先寻了替死鬼。 所以,它们会站在岸堤边,守着。 看能不能刚巧找到个失魂落魄的人,然后骗他劝说他跳入江水中。用他的性命,换自己解脱。 所以,倘若有时经过河边,感觉一阵莫名伤感的话,就是这些个亡灵在作祟。只是他徒有怂恿的本事,却没有推人入水的能耐。 故而只需要心智坚定些,乐观些。他们便奈何不了。 第五百七十一章 守桥灵2 来钱塘江的游客,十有八九是来看涨潮的,潮水退下去之后,游客没有了兴致,又要逛其他的景点,一来二去,江边的人就寥寥无几了。 可小鬼们不愿意散去,仍旧在引诱劝说停留在岸边的人,只有跃入到滔滔江水之中,才能洗净身上的铅华,用死亡来谋求解脱。 这一套乍听着荒谬,但总有些意志不坚定之人,忍受不住。 尤其是身处困境之中,难免会失去冷静的判断力,误以为小鬼所说的,便是自己心中所想。跳入江水自杀,也是遵从心中所想…… 我在岸边流连,寻思着能不能找到一只两只式神小猫,让他们帮我传个话,让猫咪叔叔出来接我。 可一圈寻找下来,小猫没有见到,却真的见一女子,有赴死的打算。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左右的天气了,江边又一阵接着一阵的寒风,吹得路上行人不自觉紧了紧衣领,然后加快了脚步。 可是她呢,就穿着一身红色的长裙,风中摇曳虽然漂亮,但估摸着也冷得够呛。姑娘再这样下去,指不定要生一场大病。 她站在桥边,神情恍惚地看着江面,一双眼睛不知道是被寒风吹着,还是因为哭过的关系,总之通红肿胀得厉害。 在她的身旁,围满了小鬼。它们你一言我一语,劝说她快些跳下去,只要她死了,它们中的一只,便可以重新投胎。 不用,再在这世上游荡飘零。 我站在远处,默默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并没有上前阻扰,被小鬼们撺掇之后有赴死之心的女孩纵然可怜,可小鬼们倘若想要投胎枉生,又只有这一个法子。 人不为己都天诛地灭,小鬼们如此做,也是为了他们自己。 无可厚非吧。 女孩咬紧了唇,一张脸被寒风吹得苍白极了。她缓缓的闭上眼睛,似乎是下了个天大的决心,竟然将一只脚迈了过去。 风很大,女孩又是那么瘦弱,我甚至觉得一阵风过,都能把她吹下去。可偏偏岸上并无太多行人,也没有注意到这边,陡生的变故。 小鬼们瞪大眼睛,贪婪地看着姑娘,口中不断怂恿,“跳下去,跳下去。” 我便见女孩的身子,再往前倾了倾。 可鬼群里,偏偏伸出一只手来,将女孩狠狠地往回拽了拽。我顺着那只手往上移动目光,便见一二十出头一身道袍的少年。 可是他身体呈现浅浅的青蓝色……表明他已经死了,而且做了厉鬼? 且和这岸上大部分的鬼魂一样,他也是被水淹死的?但凡被水淹死的人,都会成为水鬼。其中一部分死于意外,就会在水里等着人入水中,然后让他成为自己的替身;自杀身亡的,就在岸边,撺掇失意的人,自发跳入水中。 他们分工明确,各有所图。 穿着道袍的少年,他也是被水淹死的,倘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他还是自杀死的。 可,修道之人,最忌自杀…… 更何况他明明都做了水鬼,就盼着寻一跳水之人做自己的替身,刚才为什么还要出手,救下女孩呢?tqR1 我尚在思考的时候,便听到他同女孩说,“人生那么长,不如意的事情那么多,死又不能解决问题的,快些回去。” 他一面说,一面将女孩往岸堤里面,狠狠地推了一把。 女孩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江边。刚才的劝告她听到了,只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怔愣地,跪坐在地上。 我叹了口气,有些看不下去了,就把自己的大衣脱了下来,披在了女孩的身上,然后将她扶了起来。 再看其他的小鬼,因为少年刚才的劝阻坏了他们的好事,正对着少年拳脚相加。它们口中谩骂,手上也不留情,少年一会儿就被打得遍体鳞伤。 它们一定在怪,他刚才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而且从他们的愤怒程度进行推断,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并非第一次。 我将女孩扶了起来,送到附近的警卫室,也拜托值班的警员好生照顾一下。女孩用一双红肿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她还是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便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来。”一面说,一面将自己的电话留给了警员,并叮嘱他倘若遇上情况,请一定给我打电话。 交代完了这一切之后,我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到江边的时候,小鬼们仍在对少年拳打脚踢,少年并未做太多的反抗,只是用手护着自己的脑袋。 我叹了口气,这桩闲事我本来不想搭理,但奈何已经管了一半,现在就该有始有终的,把另外一半也给管了。 于是,我取了鞭子,将几个带头的小鬼狠狠抽打了下。其他小鬼见状,连忙逃到一旁,陪着小心,战战兢兢地看着我。 “滚吧。”我随性招呼了一句,它们便做了鸟兽散。 …… 少年还坐在地上,用一双眼睛,戒备满满地盯着我。也不是不怀好意,更多的是带着猜测,他并不知道、却又想要知道我的打算。 我走过去,将他扶了起来。那一身是伤的模样,倒让人有些心疼。由此也可以看出,他是真惹小鬼们生气了,所以它们动手,也半点情面不讲。 附近正好有一张横椅,我便带他坐下。 他仍用一双戒备的目光看我,许久之后才问。“你竟然看得到我?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虽然是顺道,但好歹应该算是对他有恩,他问我话时语气,也实在太不好了。于是我皱了皱眉,有些不爽。 “你不就是一自杀身亡的水鬼吗?我能看到你有什么稀奇的?再说了,我们还是同类呢。” 我是鬼胎,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他皱着眉,极不情愿地,还是同我说了声谢谢。 我则翻了个白眼看他,“如果你连说谢谢都那么心不甘情不愿,你大可以不说。还有倘若你对我刚刚的行为有不爽,大可以说出来,憋在心里你不舒服,我看着也不舒服。” 第五百七十二章 守桥灵3 他也颇为不爽地,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看得到小鬼,也知道它们刚才在教唆一个女孩子跳江自杀,你看到了,为什么不拦着呢?”tqR1 他质问我,刚才眼睁睁地看着,是不是太冷血了。 他是鬼,却想着要救人。 我翻了个白眼,用奇怪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站在人的立场,我刚才见死不救的确不对。但倘若换做小鬼们的角度思考,这是他们唯一投胎枉生的途径。我救了女孩,你让小鬼们怎么办?” 我这话说得他面色一僵,眼中的戾气稍微少了些,也不似刚才那么戒备。 寻思着自己刚才说的那话,他可能有些听不大明白,我换了个方式,说得更简单、更明白了些。 “其实小鬼们也挺不容易的。这就是这世上惯有的游戏规则。我们不能改变的时候,总归得想着应该如何适应吧。” 他沉默了下来。 就喃喃自语的,声音压得极低,我得竖起耳朵,才能勉强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他说,“是呀,我救得了人,却渡不了鬼。能救一人,却不能救众生。” 我皱着眉,用不解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他怕是活着的时候就一心修道,所以现在就算是死了,也放不下。 可是…… 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想到这里我言语也不似那么刻薄了。“我叫子若,是来钱塘江探亲的。你呢,你这么会死在这里呢,还是以自杀的方式。” 我这问,似乎有些不应该了,便见他脸上更添了一抹痛苦,可我又着实想要知道,就问了个不应该问的问题。 他既然信佛,又是修道之人。应该知道自杀罪无可恕,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呢? “你不想说就算了,当我妄言吧。”见他那副落魄模样,我也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了。 可他却缓缓徐徐,同我说了一个故事。 故事发生在三年前,还是在这钱塘江。 那时候他还活着,以云游僧的身份,游历名山大河,行万里路,追求高深佛法。云游僧即苦行僧,就算路途再艰辛,能够依靠的只能是自己的一双脚,不能借助任何交通工具,且须得一路化缘,所求不能太多,果腹足矣。 用一路艰辛行程,坚定自己心中求佛之心。磨砺意志,坚韧身心。 然后他在钱塘江边,看到一只女鬼,正在撺掇一位失意的年轻人跳江自杀。他二话不说,就把年轻人拦了下来,阻止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可那淹死的女鬼却厉声责难,说自己苦苦等了十年,才盼来这么一位心有自杀念头的年轻人。他救了他,可自己又得在江边徘徊多少年才能投胎呢? 她那时,也同他说。“你救人我不没有意见,可你既然是修道之人,难道就忍心,看着我的希望落空?” 故事说到这里戛然而止。他脸上的表情,痛苦而纠结,也带着挫败。 “我修行那么多年,也帮着处理过很多棘手的问题。从来只有人谢谢我的驱鬼除魔,却没有亡灵质问我,是不是我的出现,坏了它们唯一的念想。” 我虽然没有具体遇上那样的麻烦,但倘若设身处地地想想,便是挺能理解他此刻的为难。 于是将手轻轻摊开,安慰了一句。 “这其实也挺正常的,你总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吧。世上事事也是如此,总得有一部分占了便宜,有一部分吃了亏。这样才平衡嘛。” 我这话他也不知道听没有听进去。因为他接着,问了我另外一个问题。 他问我。“你现在知道,我是怎么死的了吧。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自杀了?”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并没有经过太多的思考。不过从那样的话语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于是我皱着眉头,一字一顿地问他。 “你自杀,是为了救那只在岸上徘徊了十年的女鬼?”我惊愕地瞪大眼睛,真不知道他那样的行为应该概括为太天真,还是应该概括为舍身取义。 反正,在我的惊讶中,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时我其实并没有想太多,就想着倘若可以以我之身渡她,也算是功德一件。自杀总归是要下地狱的,但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所以她投胎枉生了,你则在岸边接替她,做了一只游荡人间的水鬼?”我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站在我的立场会觉得他当时的行为实在荒谬,但是站在他的角度,他定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 我们,只是观念不同。 他轻轻点了点头,表明我的推测,是正确的。只是眼中多了一抹苍凉,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平静的钱塘江江面。 在江面的底下,有无数期盼着可以转世投胎的水鬼。而岸上活着的人,就是他们殷切寻觅的目标。 我们的周围,还有四五只小鬼,用虎视眈眈的目光盯着。但碍于我手中的鞭子,又不敢靠近。 “你后悔吗?”我问他。 “并不吧。”他皱了皱眉,思量了好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反正佛法在心中,活着修行和死后修行并不会有太大的差别。我虽然离不开钱塘江这片水域,但只要心中有佛,修行便不在乎走了多远。” 似乎修道之人,都会说些高深莫测的话语,来表明他们的心境。我一时半刻也琢磨不透,就哦了一声。 权当自己明白了吧。“可是我总觉得你眼中有遗憾有痛苦,那又是为了什么?” “我又不是为了自己遗憾的。”他说得坦然,“我只是遗憾,这世上还有那么多不爱惜生命,一心求死的人;也还有那么多不能枉生,只能眼巴巴地盼着别人去死的鬼魂亡灵。” 他这一说,眼中更多苍凉。 我纵然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入手。 偏偏的,我这时还听到了一声猫叫。四下寻觅了一圈,目光很快落在了一只浑身乌黑,毛发光亮的小猫身上。 它的背上,印着一个金色的“黎”字。 第五百七十三章 守桥灵4 那是,猫咪叔叔的式神小猫? 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真给我找到了。小猫可以帮我传个话,他知道我到了钱塘江,也一定会来接我的。 这一琢磨,我就把小猫捉了过来。 可是好巧不巧,这一只并不是猫咪叔叔的式神小猫,而是他本尊。这不刚刚上手抓住,它就自己个变成了人形。 虽然有那么大半月没有见着,但是眼前这位,还真是帅气一如既往,也带着点痞气模样的猫咪叔叔。 他则带着头疼,有些无奈地看了我一眼。 又瞧我一副楚楚可怜打算求抱抱的模样,他赶忙伸手求了一个放过,然后徐徐叹了口气。“子若乖,你先安分下,这里还有外人呢。” 这里是钱塘江,猫咪叔叔的地盘。在自己地盘上他得稍微注意些形象,否则就压不住这附近的牛鬼蛇神、鬼魂亡灵了。 对此,我表示能够理解。就安分地侯在一旁。 我便见少年起身,对着黎琛拜了拜。他既然死在钱塘江,那也归黎琛管。猫咪叔叔端着,对他点了点头。 “水鬼们似乎对你积攒了许多的怨言,我呢也就上来看看。”他将少年打量了一番。“我不管你以前是做什么的,现在你已经死了做了水鬼。我就想问问,你拦着不让他们自杀,是你自己不想投胎,还是不要其他水鬼枉生?” 少年口齿不算厉害,又被猫咪叔叔这一质问,竟然哑口无言。tqR1 我看不下去,也就帮腔陪了一句。“猫咪叔叔,他也没有想要做什么。只是不能眼睁睁地见小鬼撺掇可怜之人赴死。” 我们刚才虽然没有聊太多,但是他是一个好人,我知道。 我说完之后,就见他眉头皱得更紧了,是真不知道我这时候插手进来要做什么,干脆将我抱了起来,然后放下藏在他身后。 虽然没有开口,但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他呢,希望我可以安分些。 我和猫咪叔叔打闹的时候,少年也算是组织好了语言。“妖皇大人,我的确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有人在我的面前赴死。倘若还有下一次的话……” 他顿了顿。“我还是会那样做的。小鬼们当然会心中积怨,我也盼望着它们可以打我一顿发泄心中怒火,我能做的,也唯有这个。” 所以,他刚才才一直受着,都不反抗? 猫咪叔叔又抬手扶了扶自己的额头,显然疼得更厉害了。也更拿少年没有一点办法。“我说你这幅不开窍的模样,还想不想投胎了?” 他是溺水而亡,就得寻一替身,然后才能投胎。可依着少年的心性,他非但不会怂恿那些失意之人跳江自杀,还会想法设法的阻拦。由此推断,他怕是永远都无投胎的机会了。 “我想,但是我不能。”他的答案,果然情理之中,也在我的想象之中。不过听他说起,我还是轻轻感慨。 不得不说,他的回答,让我震撼。 只能陪着小心地看着猫咪叔叔,少年刚那么一说,乃是半点面子都不给他。我又了解猫咪叔叔的性情,只怕要暴走了吧。 他若生气我当然得拦着,但我本事不够,就不知道拦不拦得住了。 不过事情总算出乎我的意料,因为猫咪叔叔虽然生气,但还是忍了。就把怒火压了下去,然后懒懒地将我的手握住。 “行了,我也就上来问问。你爱上哪上哪去吧,我又不是为你而来的。”他一面说,一面拉着我离开。 说是要带我去吃早饭。 我虽然不饿,但还是乖巧地任由着他拉着我。少年就在后面目送我们离开。他眼神停留在我身上的时候,还是带着深切的哀伤。 他想救的人很多,可是能力却十分有限。 等走得远了,我心思却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猫咪叔叔是不是吃错药了,竟然突然停了下来,我这冷不丁的,就和他撞上了。 揉了揉脑袋,有些疼。 他也没有想到我竟然会走神,连忙将身子蹲了下来,一面仔细查看我刚才被撞到的额头,一面轻轻摸了摸。 “走路也不小心的,还真是跟你妈咪一个样,冒冒失失的。” 被他教训了一句。 又瞧见我嘟囔着嘴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猫咪叔叔没有办法,只能缴械投降。“好了,我们去对面早餐店,你有什么问题你问我就是了。” 我知道自己这是得了便宜,连忙破涕为笑地点了点头。又赔了一句“还是猫咪叔叔会心疼子若”。 他就无奈地看我。抬手刮了刮我的鼻梁。“你这小妖精,一装可怜我就受不了。你这是要把我吃得死死的呀。” 我则心虚地,冲着他笑了笑。 因为已经十点多,过了吃早餐的时候,所以早餐店里冷冷清清。猫咪叔叔叫了两碗面,就开始收拾桌面,将碗筷那些都用餐巾纸擦拭了一遍。 猫咪是非常讲卫生的生物,他也是如此。 又瞧得我还是一副不大高兴的模样,他劝了一句。“你放心,那少年我也不会太为难的。只是他做得过分了,我得偶尔上来问问他,否则底下的水鬼得闹翻了天去。” 我有些吃惊,真没有想到他竟然帮着少年。 他把面送到我的跟前,又把一双用开水烫过的筷子递了过来。“我怎觉得这次见你没有以前机灵了?别是被你妈咪传染了吧。” 他那不大正经的模样,我都有些看不过去了。却又只能严肃认真地问他,“猫咪叔叔,我在寻思,你可以开个后门,让刚刚那少年去投胎吗?他人那么好,又肯定没有犯过错,不应该一直在人间游荡,做根本无法枉生的水鬼呀。” 他脸色就瞬间一沉。 我则赶忙求他,“猫咪叔叔,我知道这事情不合规矩。但他真的挺可怜的,不该有那样的下场。而且他这一走,钱塘江附近的水鬼,也能遵守秩序,寻找替死鬼枉生。这是好事一桩嘛。” 我就盼望着,可以在猫咪叔叔这里捞个方便。 也不算徇私,不过一个亡灵的归属,他若真的开口,秦广王和他交情那么好,不可能连这点方便都不给。 第五百七十四章 守桥灵5 我见猫咪叔叔一张帅脸憋着,甭提有多难看了。寻思着自己要求是有些过分了,他倘若不答应我也不能强求。 我虽然怜惜那个少年,但这终究是别人的事情,始终不方便过问太多。 不过猫咪叔叔接下来的话,倒是让我觉得意外。他无奈,却是一本正经地开口。“子若,你以为我不想劝说他投胎吗?他待在我这地界儿,整日和水鬼们争论不休,我还想求个清净呢。” 猫咪叔叔最怕麻烦,而少年存在于江岸上,多多少少都会制造一些麻烦。 不过他旋即又说。“不过我也希望他可以留下。反正什么地方不是修行,什么方式都能成佛。” 我用疑惑的目光看向猫咪叔叔,虽然他还是一副痞子、不走心的模样。但刚才的话可深奥了,深奥到我都觉得他拿错了剧本。 他也打算一本正经地,教我些道理了吗? “子若,你知道水莽鬼吗?”猫咪叔叔从身上取了一本书出来,是最近几年新出版的《聊斋志异》。其实他不用把书拿出来,我又不是我那没有见识的妈咪,水莽鬼我虽然没有见过,但好歹有看书看报,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于是回答道。“水莽鬼是误食水莽草而死的人,冤魂幻化而成,虽然是被毒死的,但因为死在水里,所以和水鬼一样,不能离开固有水域,而需要寻找替身。只有找到替身,才能前往投胎。” 水莽鬼是非常常见的厉鬼,本事也只能算是一般。我只是奇怪为什么猫咪叔叔会在这时候说到水莽鬼呢? 他听我说完之后,脸上表情波澜不惊,然后就将手中的书翻开,在其中一页上停了下来。然后将那上面记载的故事,说与我听。 “《聊斋志异》曾经记载,祝生因为误喝了由水莽鬼变作老妇人提供的毒水,死了做了水莽鬼。但并不害人,反而对过往行人提供帮助,后来成为了佛。鬼善也可成佛,所以死了还是可以修行。” 祝生的故事,我之前当然听说过。只没有想到猫咪叔叔会在这时候提及。他又冲着我笑了笑。 “所以他在我钱塘江那,拦着水鬼不让他们害人,这也是一种修行,虽然过程辛苦些,但其实挺有意义的,他日后倘若能够成佛,我也觉得欣慰。” 我冲着猫咪叔叔点了点头,他到底比我虚长了那么一千多岁,很多问题也有自己的看法和见解。 这事情换个角度去想,我心里便好受了些。 “可是他要什么时候才能成佛呢?”我用手托着脑袋,求知欲极强地盯着他。 “我不知道。”猫咪叔叔将我捉了起来,一面结账,一面埋怨我说,“我只知道你这冷不丁的过来,到底有什么打算?该不会是闯了祸,到我这里来避风头吧。” 他好厉害,怎么可以一猜就对的。 但我又不能这么坦白地就承认了,还得冲着他尴尬地笑了笑。“哪有呀。我是想猫咪叔叔才过来的。我和猫咪叔叔不一样,你一离开了丰都,就不要子若了。” 我用这一招,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同时思量着这招,应该可以把他吃得死死的。 可是我这一套,并没有派上太大的作用。 因为猫咪不爽地瞪了我一眼,“子若,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倘若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为什么会亲自上来接你呢。你还真当我出来,是为了那个少年来的?” 他一贯不喜欢理会闲杂事情,所以就算底下的水鬼闹翻了天,他也不会亲自出来解决这事情。 我这一盘算,他还真是为我而来的。 就心虚地,冲着他笑了笑。同时思量着,自己过来钱塘江一趟十分隐蔽,知道的人不多,到底是谁把我给卖了? 然后我有了答案。估摸着应该是,我的子契哥哥。 很快我也在猫咪叔叔那里得到了证实,出卖我的,的确是子契哥哥。 猫咪叔叔说,他接到了来自丰都城的电话,子契哥哥说我要过来玩几天,让他负责接待和陪玩。也顺道把我在丰都做的好事,一并说了。 “坏人。”我听完猫咪叔叔的话之后,果断给哥哥扣了个帽子。 我这模样让猫咪叔叔忍俊不禁,他笑得直不起腰,也促狭地瞧了我一眼。“小子若,叔叔再问你一个问题呗。你猜子契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 我只觉得脑袋哄然一下。 我和猫咪叔叔的关系算是不错了,可我都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子契哥哥那么冷,肯定也不知道他的电话,但是他却有法子通过其他的途径知道。 至于什么途径嘛。 呵呵,呵呵。 却还是不死心,硬着头皮问他,“那我过来的事情,妈咪和爹地是不是知道了?那他们有说什么吗?” 猫咪叔叔将手放在我的脑袋上,和抚摸他的式神小猫差不多。“还能说什么,幸好是在电话里,否则你亲爹能把我给撕了。明明是你自己个要过来,他弄得好像是我拐骗了他女儿一样。” 然后他冲着我翻了个白眼。也没有具体描绘,但那样的盛况,我是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的。 就特别尴尬地,冲着他笑了笑。 “那他是不是要来捉我回去呢?”问得更心虚了,同时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要跑路。可丰都不能回去,钱塘江呆不住,我又能去什么地方呢。 见得我有逃跑的打算,他干脆就把我捉了。“也算你运气好,这不马上就要到十五了吗?他要在地府受刑顾不上你,所以就让阿迟来捉你回去。到时候你撒个娇,卖个萌,就过去了。” 他用玩笑的语气同我说,也挺不走心的。 可我哦了一声,有些怅然若失。 他松开我,问我怎么了。 我就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地说。“真舍不得看到爹爹受刑,……我倒希望可以替他扛了,可是冥王叔叔说这不合规矩,爹爹也不愿意。”tqR1 气氛陡然尴尬了些。 猫咪叔叔停了好久,才安慰了一句。“子若乖,你爹爹他习惯了,也不会有事情的。” 第五百七十五章 守桥灵6 我知道爹地不会有事情,但就心里难受,又吸了吸鼻子。就着猫咪叔叔的袖子,伤伤心心的哭了一场。引来不少人侧目,纷纷对他指手画脚的。 他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连忙赔了句。“我的小祖宗,你别哭了,你再哭下去,都快让别人误会,以为我欺负你了。” “你没有欺负我吗?”一边哭,一边还能抽出空闲,狠狠地瞪他一眼。猫咪叔叔拿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将手微微摊开。tqR1 “我真没有欺负你。不过倘若你继续哭的话,我就只能先带你回丰都了。本打算让你在我这好好玩两天,可你哭哭啼啼的,我没有心情。” 一听说要被遣送回丰都了,我就是心里委屈也不敢哭了,就红着眼睛,一面憋着,一面可怜满满地看着他。 他则取了餐巾纸,在我脸上擦了擦。一面擦一面嫌弃,“这都成了大姑娘的,怎么还喜欢哭哭啼啼。到时候哭丑了不好看了,你亲妈不得扒了我的皮。” 他说得一本正经又无限可怜,终于惹得我,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来。 这就算,安抚到位了。 然后他带着我,又朝着城里走。我才注意到他今天收拾得特别帅气特别精神,似乎像是约了其他人。 对此,猫咪叔叔非常无奈地点了点头。“是呀,我家姑姑说,让我今天出来跟一只狐狸精相亲。” 噗。 他话音都还没有落在地上,我就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且笑得前仰后翻的,半点形象不顾忌,到了后来还得用手捂着自己小腹,真的腹肌都快被笑出来了。“没有搞错吧,猫咪叔叔你还用相亲?” 别看我年纪小,知道的东西可不少。据说人类因为现代生活节奏快,很难有时间好好谈个恋爱,所以往往会采用相亲的方式,来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 但是猫咪叔叔又不是人,干什么要凑这个热闹呢?而且好巧不巧,还是跟一只狐狸精相亲。 我的嘲笑,让猫咪叔叔憋红了一张脸,甭提有多难看了。 就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羞愤交加的,“我就不可以相亲了吗?你以为我愿意吗?还不是那几个姑姑逼着,一定要我出来,不然我干嘛搭理?” 他说得气急败坏、一本正经。我附和着,也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顺带着还故作老成地劝了一句。 “猫咪叔叔,我也觉得你老大不小的,是应该找个人结婚,然后延续继承香火什么的。等会倘若那狐狸精漂亮,你又喜欢,我就帮你撮合。你放心,这个我拿手。” 我一面说,一面打算拍自己胸脯保证,却被他悠悠地瞪了一眼。 “你还帮忙,你不添乱就好了。”他嫌弃地说了一句。“再说了,我倘若真想找只女妖精,凭我这条件,凭我这身份,难道找不到吗?” “是呀是呀。”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没有法子,就赶忙附和了两句。“猫咪叔叔最厉害了,别的小妖精我不知道,我都想嫁你了。” 前面一句话,我认真且走心;到了后面,也就那么随口地说一说。 偏偏气氛陡然变得僵硬,他板着一张脸同我说,“女孩子家家的,可不能把婚嫁当成儿戏。你个鬼胎几乎不死不灭的,这种事情得慎重。” 我不知道他怎么陡然变了模样,只能陪着小心地开口。“我其实挺慎重的,我想嫁,你敢娶么?” 他脸又红了红。 然后咳嗽了两声,甭提有多尴尬了,连忙拉了拉我的手,然后将话题一转。“我们先别说这个了,等会见了那只狐狸精,你自由发挥,只要让她对我不再有意思,你说什么都成。” 然后,他就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一个地址,将尚且在思考的我,塞了进去。 我们最后到的,是一家非常有格调的咖啡厅。这地方应该是女方选定的,因为猫咪叔叔下来,还赔了一句。 “真没有想到,这只小狐狸精挺有品味的。” 我也跟着点了点头,继续秉承能撮合一对是一对的原则,“那人家有品味,猫咪叔叔不考虑让她做我的阿姨么?” 我一本天真地盯着他。 他整张脸阴沉得不行,又很是认真地同我说,“我看我是真不想和她聊,等会你进去,就假扮我女朋友,我也说我喜欢你,咱们就把这事情糊弄过去。” 我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可是猫咪叔叔,你是喜欢我呀。”他明明说了,最喜欢我了,难道现在不认账了? 我那一本正经要个解释的模样,也让他挺无奈的。于是特别将身子转了过来,敷衍却认真地说。“是了,是了,我最喜欢子若了。但是那种喜欢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继续往下问,仿佛就得在今天弄个清楚明白。 他觉得头疼,已经不想回答了,就把手摊开,“我的姑奶奶,你别再问了。总之等会你假装我女朋友,好好演戏知道不。” 我赶忙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非常配合地点了点头。猫咪叔叔放心吧,我对自己的演技,绝对很放心。 因为这么一折腾,我们上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人家女方都已经来了,就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瞧得黎琛过来,冲着他招了招手,再看了看我,脸上多了不解。 不过平心而论,这到底是狐狸精,长得老漂亮老漂亮了。 且不但漂亮,还很有味道。 关键是—— 我这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猫咪叔叔已经安排位置让我坐了下来,顺带着替我介绍了下。“你就是今天要来跟我相亲的狐狸精吧,不过很可惜,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他说得,可顺嘴了。 对面的女人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大敢相信,稍微一顿,也抬手指了指我,“那个,你没有弄错吧,她是你女朋友?” 猫咪叔叔非常确定地点了点头。“是呀。我对此非常抱歉,但与你相亲是姑姑们的意思,我不能让他们伤心,又不能欺骗你。” 第五百七十六章 守桥灵7 我也在一旁,非常配合地点了点头。虽然女朋友是什么个东西我并不是很清楚,但猫咪叔叔说我是,那就是了呗。 “所以,我也不想耽误你太多功夫,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猫咪叔叔很遗憾地,对她下了逐客令。tqR1 可狐狸精还是赖着不走,且对我的身份提出了质疑。“她真是你女朋友?你也不看看,她才多大?” 我看着十六七的年纪了,可依着鬼胎的日子算,从离开妈咪怀里开始算起到现在,估摸着五个月左右吧。 但是,鬼胎又不算年纪。 果然猫咪叔叔也是这样觉得的。“年龄是问题吗?只要彼此喜欢,那就没有问题。” 我非常捧场地,嗯了一声。 我们两这一唱一和的,波澜不惊,倒是让对面的女人有些不淡定了,“不是,子若,你当真吗?” 我当真呀,又果断地点了点头。“夏夏阿姨,我走心的。” 猫咪叔叔本打算配合地点点头,寻思着我竟然那么听话,就乖乖地做了挡箭牌。但点头点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大对劲。 所以他问我,“你们认识?” 我一本正经地冲着他点了点头,顺带着帮忙介绍了个,“是呀,这是夏夏阿姨,是爹地的亲卫,跟了爹地一千多年,以前就帮着他守着乌山的坟墓。后来坟墓没有了,就回了丰都,帮着料理一些杂务。” 然后,我就见猫咪叔叔的脸色,有些不大好了。 我寻思着是不是自己刚才戏没有演好,就一本正经地指着猫咪叔叔,再替他做了个自我介绍,“夏夏阿姨,这是钱塘江的妖皇黎琛叔叔,我可喜欢他了。” 可我也发现夏夏阿姨的脸色不是很好,然后摸出了手机,非常干脆地拨通了爹地的电话,我听她在电话里说。 “商君,我在钱塘江,见到了子若小小姐,小小姐和一个自称是她男朋友的猫妖在一起。对,那猫妖据说还是钱塘江的妖皇,叫黎琛。” 然后,隔着电话,我都听到了一声重重的,砸手机的声音。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猫咪叔叔刚才是打算去把电话抢过来的,但是奈何已经晚了。就恨恨地瞪了夏夏一眼,“我说你不知道东西可以乱吃,但是话不能乱说吗?到时候他带人平了钱塘江,你心里就高兴了?” 嗯,爹爹为什么要带队平了钱塘江呢? “我并没有乱说话呀,你刚刚也是这么介绍的。”夏夏一本正经地,同黎琛解释了句。“我真没有想到,小小姐那就一个孩子,你竟然也下得去手?” 说完,夏夏阿姨也看了我一眼,于是我也就非常捧场地点了点头。“就是,就是。” 然后,猫咪叔叔的表情,甭提有多难看了,这整个一生无可恋的模样嘛。又狠狠地将我捉了过来。 “别乱搭腔。我们真没有什么。”他叹了口气,“我也实话同你说了,我那是不愿和你相亲,想着速战速决才用子若当挡箭牌,你那么当真做什么?” 还真上纲上线,给丰都城的那位打了电话? 可偏偏我夏夏阿姨的脾气也不是很好,被猫咪叔叔这么一训斥,也跟着板着一张脸。“这话,你不应该同我说,你应该同那位解释。” 说完,就干干脆脆地,离开了咖啡厅。 临了,还骂了猫咪叔叔一句渣男,赏了一杯咖啡在他身上。 …… 我一面目送夏夏阿姨离开,一面小心翼翼地盯着猫咪叔叔,用一句通俗的话来形容他此时的模样,怕是要分分钟就炸毛了。 我没有办法,只能取了餐巾纸,一面垫着脚帮他清理肩上的咖啡渍,一面想着应该怎么安抚他。 他则捉了我的手过去,狠狠地骂了一句。“你认识她为什么不早点说?” 如果知道夏夏和商榷认识的话,他肯定不会搞那么大个乌龙出来。我是不觉得这事情有什么不妥当,但是他,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我是想要介绍的,但是你没有给我机会呀。”带着委屈,赔着小心地补了一句。 我便见他,恶狠狠地,将整个桌子都掀翻了。 几个服务员过来,不过被他用钞票打发了。然后又拖着我出去,干脆给妈咪打了个电话。“阿迟,算我求你了,你赶忙过来,把你的小姑奶奶接走。再放在我这里,我得被他害死。” 我则一脸天真地看着他,我有做错什么吗? 然后电话那边,妈咪似乎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知道了”,虽然是这样说,但我总觉得,她相当敷衍。 猫咪叔叔将电话挂断,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又觉得妈咪似乎靠不住,所以又给子契哥哥打了个电话。 内容差不多,都说让他速到钱塘江,把我接走。 打完这两通电话,他再见我都要哭出来了,就同我说。“姑奶奶,以后可不能乱说话了。还有倘若我和你爹打起来的话,你得帮着我些。” 我冲着他摇了摇脑袋,“可是猫咪叔叔,为什么你会和爹地打起来呢?可倘若你们真的打起来了,子若也只能帮着爹地……” 我对着手指,甭提有多为难了。 他也彻底拿我没有法子,只能用手扶了扶额头,甭提有多头疼了。“算了,我们回钱塘江吧。” 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连忙点了点头。 原路返回,又在江边瞧见了刚才的那个少年,他虽然是水鬼,但却和岸边那群水鬼截然不同,也是那么显眼。 他们心存恶念,想着害人或者见死不救;也只有他,不会遵循水鬼的利益,去救那些可怜之人。 我同猫咪叔叔说,有话想要和他单独聊聊。猫咪叔叔点头,很顺从地退到一旁。 于是我就走了过去,乃是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他也发现了我,不过微微蹙了蹙眉头。“你来做什么?” 想想之前的事情,他对我虽然不至于有戒备,但估摸着也不会有太多的感觉。我呢,就冲着他摇了摇头。 然后说。“我只想说一句,修行在于心,活着和死了,都一样。” “我知道。”他回了我一句。 第五百七十七章 心中魔1 【择善、鬼面篇】 鲜有人知,这世上冥界有十殿。第九殿为阿鼻地狱,恶鬼受尽各种刑罚,循环反复,苦痛难当,往往须得花费上千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赎请了罪孽,才有投胎往生的机会。而在第九殿之下,还有第十殿。 第十殿又称为往生之殿,来这里的鬼,一般只为两件事情。通过各殿刑罚,赎罪清了的鬼来到这里,经由不同的出口,去到六界,来世投胎,或做人或投畜生等等。另一类,是其他九殿不能容的大奸大恶之徒。 这一类恶鬼,大多是不思悔改,或者罪无可恕的厉鬼,便直接隶属冥王管制,来到这漫无边际、充满苦痛,却又是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因为罪无可恕,就得永远呆在这里。 我也呆在这里,可并非因为我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这地府里,一共有两位冥王。一位是明面上的,地府百鬼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对他那是又敬又畏,他叫闵良。而我是另外一位冥王,我叫择善。可我的身份,并没有几人知道。tqR1 在一万五百年前,我和他,都是长在同一根根茎上的、两朵双生的莲花。我们开在污秽的泥淖里,每日嗅到得都是腐烂、腥臭的气味。虽然淤泥是莲花的沃土,能够带来源源不断的营养,但同时又真呛得我们难受。 他对此,尤其不能适应。 所以那时候纵然养分充足,可却是营养不良经常套拉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我会瞧得心疼,会用言语激励他,一定要坚持下去。倘若有时候天上降雨,我还会藏一点在花蕊里,留着藏着,等他日后受不了干涸难受时,我便献宝一样地将水滴给他,当做是礼物。 我们是并蒂莲花,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相依为命,我们只有彼此。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少年。我和他终于幻化成了人形,虽然还是孩子的模样,可却被年老的冥王告知,我们当中的一位,会继承他的衣钵,帮忙料理偌大的地府。 那时,我们刚刚人形不过十年,还是什么都不懂,天真浪漫的年纪。没觉得当冥王有什么好有什么不好,只是觉得这事情挺有趣的。 因为身上责任重大,老冥王希望我们学好,所以就派遣鬼子鬼母教习我们功课,教我们明理懂事。 那时的鬼子鬼母,也不似现在那副老迈苍老的模样,而是一二十出头少女的打扮。虽然身处地府,也被称为厉鬼,可实际上美若天仙,漂亮得不可方物。 地府的鬼胎,有超过半数都是鬼子鬼母生养而出,且在长成之后,还需要她进一步的调教,教习它们守规矩,知天命。安分一些,不要为祸人间。我和闵良作为地府未来的接班人,自幼接受的教育就和一般小鬼不同,所以每次都是她开小灶,专门且只教我们二人。 她是我们的老师,也是我们的母亲。我们也很尊重她,小时候不懂事,就追着她跑,打闹着叫她鬼母,等到长大了,明白事理,每次见她就是行最正统的大礼,五体投地之后唤她一声母上大人。 她会被我们这煞有其事的称呼惊吓到,每每摆手陪着小心地将我们扶起来。责怪说我们以后都是冥王,是要掌管地府的,她不过是寄居在地府的亡魂,哪受得起这样大礼。可无论她怎么说,我和闵良,还是按照我们的意愿来。 我们叫她鬼母,便真的把她当成了母亲。 而她待我们,也视如己出。明明我们之中只会有一位冥王大人,不过她教习我们,都非常走心,也并无偏心我们之中任意一人。 待到我们慢慢长大,老冥王就会将一些简单、容易上手的事情交由我们两人来做。因为我们同在一起学文习武,本事也估量着差不多,所以他交代我们完成的事情,有的时候是我完成得漂亮一些,有的时候又是他完成得漂亮一些。 总归,差不多,差不多。 因为差不多,倒是让老冥王觉得为难。因为我们当中只能有一位冥王大人,他盼着可以发现一名,然后将这事情定下来。可倘若我们都差不多的话,他又要如何做取舍呢? 可他心中存着的为难,是那时候的我们,不知道的。 我们依旧同吃同住,一同玩耍。做了好事我们一起分得荣耀,做了坏事又一起在鬼母那里领了责罚。甚至于成人形之后三千岁的那场天劫,也是我两一起携手,熬过去的。老冥王渡劫前同我们说,只要这一难可以过,便可以再无磨难,永生永世的活着。 可倘若渡不过—— 他还同我说,他本来和我们一样,也有一个从小长到大的玩伴,只是可惜在渡劫的时候,不幸陨了,所以只留下他一人,形单影只地活在世上。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之所以那样说,是希望我们能够稍微有些心理准备,倘若只能一个人出来,也不要太过于悲戚。 甚至于,他也希望只有一人可以出来,那便可以将地府交给他管理,不至于想着地府将有两位冥王大人的继承人,他不知道选择哪一位,放弃哪一位,而觉得为难。 他希望,上苍可以帮着他,做一个决定。 可那时我们并不知道他有此打算,所以只想着一道渡过劫难,好继续地安然在一起。虽最后陪着两人,一身是伤,满目疮痍,但总算是从那地方活着回来了。 我们相互看彼此,都觉得对方狼狈的模样特别好笑。可鬼母和老冥王见了我们,却是笑不出来了。 既然天不愿意在我们之中选择一位冥王,让另外一位自身自灭,那便只能另寻他法。可老冥王对我们二人都非常喜欢,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选择。 他那时头疼欲裂,可距离新王登基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他后来实在没有法子,也只能将最后的选择权,交由我们两人身上。 那时,我们从一株并蒂莲,到成人之后朝夕相伴,已经整整数千年。我们又长得一模一样,若不是他喜欢穿黑衣服,我喜欢穿白衣,只怕平日见面,装束一样,就真跟照镜子一般,并无差别。 所以那段时间,我们就经常坐在鬼母门前的台阶上,讨论最多的事情,也是冥王这位置,到底要由谁来。 关于冥王,我们有自己的理解和认知,但又所知不甚完全。 终于到了第二天就得有决定的头天晚上,鬼母同我们说,倘若一直拿捏不定主意的话,可以抓阄决定,抓到的做冥王,管理地府十殿,听着威风,可不见得是件轻松的工作;抓不到的,就陪着她,继续留在第十殿。 而且留在第十殿也未必是件轻松的事情,因为倘若冥王犯了错,就得替换下来补上。所以还时需要一样学习术法,精通武艺,心存善良,千百年如一日,片刻不能废。 她说完之后,就让我们抽签决定。 我的那张纸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而他的那张上,写着“冥王”二字。所以,那差事就得他来。 那一刻我见鬼母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也知道她悬在心头的担忧,总算是落了下来。 我也并没有觉得这个安排有什么不妥,反正我们还是世上最好的兄弟,冥王他来做,和我来做,并无太大的区别。 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以为我会失落,连忙安抚了一句。说这冥王,他也就做个一段时日,要和我换着做。 我们从来就是这样,共享所有的东西,不分你我。习惯性地也没有多想,他那样说了,我也就答应了下来。 只是,鬼母皱了皱眉,许是觉得那样不妥当,但也没有说什么。 由此以后,他成了地府的冥王,享受百鬼朝拜,据说他将整个冥界打点得井井有条,小鬼们对他也是服服帖帖。 而我跟着鬼母,待在不见天日的第十殿。她仍然像以前一样,教习我读书、告诉我仁义道德。只是原本朝夕相对的三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我会觉得失落,心里空荡荡的。不过所幸他会时常回来看望我们,每一次回来,还同我说在外面有趣的经历。 他说,虽然是在地府,但剩下的九殿远比第十殿热闹,尤其是第一殿、第二殿,因为居住的都是良民,所以可以生活无忧,安心等着投胎便是。所以它们便把地府建造得跟人间一样。 有漂亮的房屋,有热闹的集市,还有各式各样的吃穿用度。他同我描述这些事情的时候,我都会惊愕地张大嘴巴,仿佛他所说的,和我一直身处的地狱,并不是同一个地方。 他还同我说,倘若我也可以上去看看,陪着他一道,那应该挺好的。那时距离一年一度的中元节还有那么三五天吧。中元节的时候,据说小鬼们不光在人间闹得欢腾,地狱的鬼众也会十分快乐,就算穷凶极恶之徒,也不用在那日受刑。 第五百七十八章 我是为他好 我本以为闵良说带我去上面看看这话,不过是一时兴起,等到兴致过去了,便也不会再当成一回事情。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中元节的头天晚上,他竟然到了第十殿。 那晚鬼母出门和老冥王说一些事情,便不在家中。算来这还是闵良成为冥王之后,我们第一次的独处。虽然我们并不会将鬼子鬼母看做外人,但两个人谈话的内容,和三个人多少有些区别。 就好像之前见不到他,以为做了冥王,我们之间或多或少就会出现代沟。可是没有想到,等到真正见面聊天的时候,还是会像以前那么契合。我以为会尴尬会冷场,但聊得甭提有多高兴了。 然后寻思着时候差不多了,他慵懒地将身子直了起来,然后一面起身准备离开,一面同我说。“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吗?明天就是中元节了,你换件衣服,我带你去逛上面。” 他笑着,虽然身处地府,但笑容及其阳光,且富有感染力。 我本打算拒绝,但他很快又堵了我一句。“倘若你不去的话,我们就绝交,那过去的几千年我都算看错你了。” 他这句玩笑呀,不走心,但我心中莫名觉得一暖。或许心中的确对那个我从未见过的世界艳羡不已,所以也没有坚持太多,就伸手拍了他肩膀一下。“我去还不成嘛。我就怕我不去,你能派个小鬼捉我上去。” 我很少玩笑,这话又说得俏皮,所以我和他都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翻,一如孩童。 他离开之后,我真的开始期待明日的出行。然后打开自己一成不变的衣柜,寻思着到底穿什么才好。我的衣柜简单极了,都是清一色白色的长衫,似乎除了这一款之外,千百年来我从未换过风格。 毕竟,作为他的影子,他的替身,我只要和他保持高度的契合,是不需要有自己个性的。 我在选衣服的时候,鬼母从外面回来了,还带回来了许久没有见到的老冥王,他们似乎有事情回来商量,竟然让我回避下。我也没有多想,放下衣服就退了出去。 刚刚关上门,就听到鬼母一声叹息。“明儿是中元节,闵良上次说会带着择善一道去第一殿看看。我看他刚才在挑选衣服,怕这事情就这么定了。” 我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失落和失望。 难道,我就不应该出去吗? 心不由得微微颤动了下,我和闵良明明什么都一样,但为什么鬼母待我们,却不一样? 我犹豫了下,刚准备离开,却又听到老冥王说,“我到希望他可以一辈子都呆在这不见天日的第十殿,他不出去就不会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美好。不知道,就不会被伤害。” 然后他又说。 “既然是影子,那就应该安安分分地,躲在阴暗晦涩的角落。” 我的心,再抽痛了下。 可偏偏鬼母又说,“可是他已经再期待明天的旅程了,倘若我这个时候拦着他,不许他上去,会不会太残忍了?” “那也是为他好。”老冥王又补充了一句。 可我已经再听不下去了,默默地离开,离那扇门渐行渐远,他们讨论的话语,也渐渐听不到了。我知道自己是在用这样的方式逃避,妄图用这样的方式搭建一个堡垒。我在里面,就没有人可以伤害到我了。 …… 第二天,已经差不多到了午后,离闵良约定来接我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衣服还放在房间的床上,我呆愣地看着它,不知道应该不应该换上。我待鬼子鬼母如自己亲生母亲,她倘若一句不许,我又怎么可能忤逆呢? 所以,穿上这件衣服又不能出去,那穿与不穿,有什么区别呢? 再过了一会儿,鬼母也走了进来,就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我,看着我床上放着的衣服,静默,不说话。 她似乎没有休息好,神情有些疲惫。 因为心虚,我不敢看她,只能将目光转向一旁,迟疑了好久,才听她问我,“阿善,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 我迟疑了下,张了张嘴巴,但真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想同她说,我想去外面走走。但是我怕她会说不许。她说不许我会失落,而我的失落,也会让她受伤吧? 鬼母曾不止一次地劝告我,她抱怨我过于敏感,做事情的时候总会考虑得太多太多……我也尝试着想要改改,但这是我身上最后一点同他的不同,我还是想稍微保留些特别。 我们是亲兄弟,可我也有自私、想做自己的时候。 正在迟疑的时候,闵良推门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标志性灿烂的笑容,“阿善,你换好衣服了吗?你换好了,我们就可以出门了。” 我皱了皱眉,他不该在这时候进来,还偏偏提到了最为敏感的话题。 只是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出现有多不合适,那样问又有多唐突,就随性天真地问鬼母,“我今天约了阿善去第一殿玩,鬼母要跟着一道吗?还有我让你换衣服,你怎么还穿这身?” 我见鬼母的身子颤抖了下,似乎还有些摇摇晃晃的,我皱了皱眉,刚想违心地拒绝闵良,就听到她叹息了声。“你们年轻人出去玩就是了,不用带着我。早些去,早些回来。” 她笑了笑。 我却怔了怔,她这,算是同意了? 还在怔愣的反应当中,闵良已经一只手臂搭上了我的肩膀,“那鬼母您这就算是同意了。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早去早回的。”又看了看我放在床上的衣服,带着嫌弃地开口,“好吧,阿善一年到头都是白衣服,也没个其他样式。算了,不换衣服了,等会到了鬼市,我给你选好看的。” 他之前有告诉过我,鬼市上有各种各样的小摊,会卖各式各样的小东西,有衣服、玩偶、香烛元宝等等,林林总总,包罗万象。 然后,他拉着我的手奔了出去。 最后的最后,我听到鬼子鬼母压低声音,近似于喃喃自语地开口。“希望,我没有做错吧。” …… 多年以后,当我再次回想那日的经历,才明白鬼子鬼母那话真正的含义;也才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思虑,她那时候只怕真的做错了吧? 老冥王没有说错,我既然是影子,就该一辈子躲在阴暗晦涩的角落里。 我既见过那个缤纷绚丽的世界,又怎么可能永永远远的安分下来呢?那日在中元节上,我见到了热闹至极的鬼市,那里果然售卖着各种各样的物件,闵良带了冥币,每每瞧见新奇的,他就停下脚步问我。“阿善,要我帮你付钱吗?” 我在第十殿呆着,那地方荒草都没有一根,就算有冥币也派不上用场,久而久之我都几乎要忘记钱的功能了。 也没有拒绝的机会,因为他很快就买了一大堆的东西,一股脑儿塞我怀里,有他喜欢的,有我喜欢的,但是更多的,是我们都喜欢的。到底是长在一株根茎上的两朵莲花,喜欢的东西也差不多。 不过,还发生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tqR1 我们在买一件衣服的时候,有只小鬼认出了闵良,五体投地地唤了他声冥王大人。然后又将目光停在我的身上,自言自语地赔了一句。“咦,这地府难道有两位冥王大人?不然为什么你们长得一模一样?” 话音之后,越来越多的小鬼注意到这点,然后将我们围了起来。 闵良一开始还会耐心地解释,说我和他是并蒂的两朵莲花,幻化为人自然也会一模一样。可虽然解释清楚了,但却越来越多的鬼挤了过来,挤了个水泄不通。 没有办法,他只能带着我,落荒而逃。 虽然听上去非常狼狈,但逃跑的过程挺欢乐的。到了第十殿他也不进去,说送我就送到这里了。 然后,把手中买的那些玩意儿,统统塞给了我。 “拿着,你知道我还可以再买。”他笑了笑,发现我的眼光又黯淡了下,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连忙补救了下。“没事,你下次倘若还想出去,同我说声便是。以后我罩着你,你在地府可以横着走。” 他拍着胸脯保证,说得那叫一个一本正经,可我却更愿意把那句话当成玩笑。鬼和人不一样,约定好的事情就一定要履行,否则会受重罚。所以我真不用,让他平白背负那样的承诺。 没有必要嘛。 再然后,我们分道扬镳。 第五百七十九章 一张面具 同闵良告别之后,我回到房间,将买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先放在床上,然后一件一件的收拾出来,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桌上、窗边、柜子里。我盼望着它们能够在我这里,有一个好的去处。 因为我知道,它们也将和我一道,继续忍受第十殿的寂寞和不见天日。那样的日子不会有尽头,除非有朝一日闵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须得灰飞烟灭不做冥王…… 那样,我才有接替他掌管地府的权利。 可,即便那是我唯一的希望,我也不希望它变成现实。 …… 闵良带我去第一殿的事情,鬼子鬼母瞒得极好,但还是被老冥王听说了。且他还是从小鬼们那里听说的,小鬼们说原来地府还住着一位冥王,和闵良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穿着一身白衣,看着更温柔一些;而那些因为重罚对闵良积攒了怨恨的小鬼,甚至嘀咕说既然一样,倒不如换了闵良,他做冥王一定比闵良厉害…… 那时,他新做冥王,根基不稳,威信不足。 所以,这事情我和闵良,都领了责罚。据说老冥王对他的处罚远胜于我,鞭笞得数日没有办法起身,也不许他再出现在第十殿。 而我,也被禁足在家中,连大门都不能出去。 我以为老冥王只是暂时那样惩罚,但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认真,直到他因为年迈圆寂,去了幽冥之地,那禁足的条例仍然没有被废除,而他仍旧不能到第十殿来。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那件事情渐渐地被所有人遗忘了。 所以闵良渐渐还能到第十殿来,不过打着的旗号却是来见鬼子鬼母。偶尔和我遇上,也会聊天几句,但并没有之前的亲密无间,反倒是陡生了满满的距离和生疏。 甚至于我在面对他的时候,也会敷衍奉承。明明觉得他的想法我不赞同,却也懒得辩一辩。 我刻意的疏离,他多少也觉察出来了吧。 再然后,他来的次数少了,或者说,渐渐就不来了。我有时候都想不起上一次见他是在什么时候,他同我说了什么。 不过似乎一切又都没有变,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冥王,而我还是他的影子。 鬼母却比以前,更加耐心地,更加用心地教我各种知识,学文学武。 可我却失了耐心,变得急躁了起来。 记忆中最深的那次,她教导我要心存善意,“劝君莫吃四月鱼,万千鱼仔在腹中;劝人不打三春鸟,子在巢中待母归”。 这些话我平素都会记下,也会一一做到,但不知道那天怎么了,就好像敏感的神经突然被触碰,然后在那一日统统爆发了出来。 我将手中的书卷扔在一旁,又是狠狠地将面前桌子一翻。然后我同她说,“以后别再给我念这些东西了,我早就乏了,觉得没有意思了。” 虽然那是我第一次在她面前发那么大的脾气,但她只是笑了笑,用笑容掩饰心里的惊慌,然后浅笑着开口。“可是阿善须得学习所有冥王需要学习的东西,倘若以后……” 她的笑容僵在原地,却没有办法继续说下去了。 因为,我虽然同她朝夕相处,但在她心里闵良也是她的孩子,让出冥王意味着他要灰飞烟灭,她又怎么可能容许呢?tqR1 所以,我对此,更觉荒诞和好笑。 “如果没有以后,你觉得我学习这些东西有必要吗?我做不了冥王已经够可怜了,为什么还要我去做他的影子,做他的替身?我再努力又如何,这地府又只能有一位冥王!他若是不犯错,我所有的心血和付出,都是没有收获的!” 她怔愣地看着我,眼神黯淡失神。 我也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都说了什么,想要解释弥补,奈何年轻气盛,实在没有办法咽下心中的怨气…… 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也没有追出来,我只是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叹息声。我从未因为这事情怨过鬼母,也并非她的错,但是…… 她总会觉得,是她亏欠了我。 然后也是在我们大吵的那日,我遇到了一张面具。确切地说,是一只被面具操纵的厉鬼,它不知道怎么地,竟然找到了我。 第十殿空旷极了,人烟又十分稀少,所以他找到我的时候,放眼望去只有我和他,还有周遭寸土不生的漠漠黄沙。 风刮在脸上,不会觉得冷,只是如刀口一般,有些疼了。 我对它并无任何的好感,也无丝毫的兴趣,刚打算从他的身边绕道而行的时候,他却是自顾自地开了口。 “喔,真没有想到,地府最尊贵的冥王大人,也会来第十殿这种荒凉到寸草不生的地方。” 他揶揄,却带着更深的嘲讽。 我心生厌烦,脚下脚步也更匆忙了些,就在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到底忍不住多嘴解释了一句。“我不是闵良,他是冥王,怎么可能在这种荒凉的地方。” 我并非圣人,也会犯错,但这辈子想来,最大的错误,或许就是在那时多嘴搭理了他一句。 “喔?” 他更疑惑地看我,同时眼睛微眯成一条直线,竟然对这更感兴趣了。“可你们简直一模一样,我这仔细看,也瞧不出区别呀。” 我和他,本就相似到了骨子里。别说旁人分不清楚,有的时候连我们自己都会困惑。 为什么要把我们造得一模一样呢? 既然这世上只能有一位冥王,那么为什么一开始要造两个? 他冥王的位置,我未必艳羡,但好歹请留给我做自己的权利。做影子,做替身,做一个百分百有付出,但万分之一才会有收获的事情,我做了数千年,早就乏了,也没有了任何的激情和耐心。 偏偏鬼面还说,“一直被误以为是他,一定让你很困扰吧。” 心上那根弦,没有道理的,就被触动了下。 我是把自己的心思写在脸上了吗?否则为什么他一猜就猜中呢?却又赶忙将头偏向一旁,“我才没有,我明明就很庆幸,庆幸我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你不觉得,在这地府里,能和冥王长得一模一样,这……这是我的荣幸。” 他是身处在第十殿的厉鬼,但凡来到这地方的,大部分都是无恶不作的厉鬼,所以就算不清楚他的来头,我对他也不得不防备着。 只他,既然可以轻松地识破我刚才内心的想法,也定然可以推测出我在撒谎…… 可这一次,他没有拆穿我。 只说,“我倒觉得,一袭白衣的你,远比那个只会穿黑衣服的闵良,更适合冥王。” 第五百八十章 压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片羽毛 那话他说得,笃定而认真。 虽然并不认可他说的那句话,但我身子,还是猛然颤抖了下,如同过电一般! 其实待在这不见天日的第十殿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我对周遭的一切都麻木了,无论接触到的是什么,都不会提起半点的兴趣。 可是他刚刚那句,“我觉得你比闵良更适合做冥王”,为什么偏偏就惹得我心中激荡? 压下心里好久没有出现过的、激动的心情,我平静地看着他,神色平静,声音平静,起码在我看来,伪装得极好。 “地府只有一位冥王,无论他做得好与不好,他都是冥王。” 他就咦了一声,虽然那张面具上既无花纹也无表情,但怎么看怎么是嘲讽,是戏谑…… 然后,我自以为的平静,在他眼里却变成了可笑的狼狈。 他还补充了一句,“明明都一样嘛,我就不明白了。” 是呀,明明都一样呀。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也知道不能再和他独处,连忙转身离开。回到家里将门关上的那瞬…… 我才觉得,得救了。 然后,我查阅资料,很快就知道了面具的身份和来历。当年蚩尤和黄帝之间的战斗,闹得整个六界沸沸扬扬,后来蚩尤战败,当初投靠他的妖兽死得死,逃得逃,有一部分遁入深山没有被黄帝发现,有一部分则被打入地府。 鬼面,就是其中一只被打入地府的厉鬼,它将自己幻化为面具的模样,寻找心中存有恶念的人或鬼神,把它们变成是自己的奴役,或为他们服务。 偌大的地府一共有两张鬼面,而我刚刚,遇到了其中的一只。 可这仅仅只是开始,它本事极大,无论我在什么地方,它都可以把我找到,然后继续蛊惑我,同我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tqR1 它同我说得最多的是,“如果闵良犯了错误,他就不能做冥王,他不能做冥王,那那个位置……” 故意欲言又止,因为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我知道。 我就闷闷地,看了他一眼,堵了一句。“你说得轻巧,可他一直循规蹈矩,就算有错误,也是芝麻大的小错误,不上纲不上线,怎么可能让他不做冥王。” 话说出来,我就后悔了。 果然见得鬼面有一种促狭的目光,盯了我一眼,“喔,是吗?那我们就让他犯犯错好了。” 我脑中轰然一下。 可他又继续往下说,“别装了,你也盼着他可以犯错吧。不然你刚才的话语里为什么会带着满满的遗憾呢?” 我没有办法回答他的问题,于是在和他又一次的谈话中,我选择了落荒而逃。 他就是一个魔鬼,一个可以清清楚楚看穿我弱点的魔鬼。 而我,也是魔鬼。 不然,他不会找到我。 不过说来也奇怪,我每一次落荒而逃回家,他都只会停在原地,默默地注视我离开,但就不追上来。 就好像笃定了,我逃不掉一般。 想到这里,我脚程更快。进屋的时候发现外出很久的鬼母竟然回到了家里,她比以前憔悴了些,但依旧非常漂亮。 她皱眉看了我一眼。 “怎么冒冒失失的,我不是说过,让你凡事都小心些,谨慎些,要有冥王的威严和仪态。”她和以前一样,只要我行为稍有不妥,就会严厉地苛责。 也不是同我发脾气,而是真的为我好。 我以前是知道,所以便不将则事情放在心上。可在鬼面的刺激之后,竟然顶嘴了一句。“我又不是冥王,你这一套应该同闵良说!你教导他做好他的冥王,像我这种替身,只要没有机会上场,就不用学这些破玩意了!” 鬼母吃惊地看着我,眼里竟然有一点晶莹。 可我赶忙将头别过去,佯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然后我进了自己的房间,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掀翻在了地上。这其中就有许多,是之前闵良在鬼市上给我买的。 这都几百年过去了,我竟然还留着? 可留着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再也没有当时那样的心境,而他,也渐渐变得不一样了。 其实他冥王做得很好,将地府打理得井井有条的。第十殿偶尔也会过来三五个鬼差,提及闵良的时候,都是赞不绝口。 他做冥王很好,可倘若换做我来,未必一定不如他。 这个想法,害我翻来覆去,再无法入睡。 然后,我便听到了,我这辈子最不应该听到的那番话。是鬼母自言自语,说给已经飞仙而去的老冥王的。 她说。 “我当时觉得,两个孩子都很好,谁做冥王都不错。但你偏偏觉得闵良更适合,让我在抽签的时候动手脚,所以……也因为这个,我对择善那孩子,一直心存愧疚。可我近来总觉得,我觉得你当初,是对的。” 她又说。 “闵良比他,确实是更适合冥王呀。” 所以,我都听到了什么? 说什么其实我们都一样,其实选谁不是选的,可是到头来,还不是早就有了亲疏远近。我和他,虽然是一株根茎上的两朵莲花,但似乎命运从一开始就注定会截然不同。 可笑的是,我时到今日才发现,这一切都是人为操纵的。 这个事实让我有些无法接受,所以第二天鬼面再说什么你可以取而代之之类的话时,我竟然没有那么反感,而是默默地由着他,由着他将所有的事情说完。 然后,我问了他一句。 “你总说取而代之,那你可想好了,具体的法子?” 他则,冲着我邪魅一笑。 以后,我和他,便在一条船上了。……在他的影响下,我变得乖戾,变得轻狂,鬼子鬼母的教导,我统统听不进去。一想到是她单方面决定了那件事情,我心里的怒火就没有办法平息。 或者说,我并没有被鬼面影响,而是他让我发现了自己的本性。我本就是深处地狱的厉鬼,是不需要把自己伪装成一身正气的菩萨。 那样太累,那样只是闵良的影子。 我更想,是做我自己。一个和他截然不同的自己。 第五百八十一章 机会 我虽然是性情大变,也盼着能够离开第十殿,把整个地方搅和得天翻地覆,让闵良做不成冥王。 可,就没有机会。 因为鬼子鬼母看着我,我就只能在第十殿呆着。她虽然没有禁我的足,但偌大的第十殿,荒芜、荒凉、近似于什么都没有…… 我就是想兴风作浪,这地方也掀不起风浪呀。 所以那个计划,就只能一直搁置着。我也在寻找着,最为合适的契机。 终于。 鬼母虽然身在地府深渊,千万年都没有离开过这里,但我知道她和我一样,对外面的世界无比向往。 她也曾向老冥王表示过自己想要一世轮回,或者用其他诸如冥婚之类的法子,去人间走走看看。 但,都被老冥王拒绝了。 只这心思,我和闵良都知道。而闵良为人,与老冥王相比,到底和善了太多。鬼子鬼母又有养育之恩,竟然松了口,说可以考虑考虑。 他这一考虑,我便嗅到了机会的气息。 于是我找到鬼子鬼母,其实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平心静气地说过话了。我便欺瞒她,说自己可怜,永远都只能是闵良的替身,只能一直待在这种破地方,也说自己想要出去看看,求着她可以让我出去。 我同她说,“闵良是这世上最适合做冥王的人,所以我这替身留着永远都派不上用场。我得数千年数万年都待在这种漫不见天日的地方。我也想去外面看看,希望她可以成全。” 我自也保证不会为祸,而她毕竟心软,在抽签那事情上又对我有亏欠,所以竟然答应了下来。 不过,稍微叮嘱了我一句。“阿善,你在外面,记得不要为恶。” 我点头,算是应承了下来。tqR1 可只有我知道,自己出去真正的打算。我欺瞒了鬼子鬼母,不过没有关系,因为她也欺骗了我。 然后,我到了凡间。一个和第十殿截然不同的地方。这里热闹极了,有各种各样好玩有意思的东西。 我还认识了一种名叫人的生物。他们中的一部分非常善良,如同神灵菩萨;可也有一部份非常邪恶,如同从地狱爬出的厉鬼。 甚至于,他们身上,残留着让我熟悉不已的气息。我也会感慨,他们和我真像。 我还遇到了一个男人,据说姓卫。卫这姓氏我知道呀,乃是千百年最天赋异禀的阴阳家、捉鬼道人。 在过去的数千年乃至更久更长远的时间,他们以阴阳家拯救或占领世界的传闻,不断地被载入史册,甚至与我呆在第十殿,偶尔都能够听说一二。 只是非常讽刺的是,现在是个不需要阴阳家的时代。当人们不再信奉乱力怪神的时候,饶是卫家,也不可避免的,开始走向了衰败。 但是,卫家的家主,并不愿意接纳这样的现实,他还想做最后的一搏。于是就让自己的儿子与鬼冥婚,还说一定要生下鬼胎,借由鬼胎精进术法,来重新振兴家族。 那个少年,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青涩但同时也不简单。 他最听家里的话,也最想着完成父辈们的夙愿。我和鬼面,突然有了第一次难得的默契,我们都觉得,他会是一枚,极好的棋子。 他的名字,卫子陵。 而好巧不巧,和他冥婚的对象,竟然就是鬼子鬼母。当我见鬼母一身火红色嫁衣,出现在卫子陵宅院的时候,我有一种恍恍惚惚,见到了仙子的错觉。 可鬼母不是仙子,她和我一样,都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甚至于卫子陵要的,并非是要娶谁,只要是厉鬼便行,他要的,也只是鬼母腹中的,鬼胎。 鬼面将下手的目标,最终定在了鬼母的身上。老实说我有拦着他,因为鬼母到底将我养大,我也实在不忍心,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鬼面将我这最后的一点不忍,看成是最为牵强的可笑。因为,作为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作为那个永远注定被抛弃的替身,我是不配,也不应该留有那样可笑的情感。 他提醒我,抽签的事情你别忘记了。 他又同我说,“不是你背弃了鬼子鬼母,而是在她的心里,看重闵良,远胜于你。她都不在乎你,你又何必顾着她呢?” 这话,浇灭了我最后的不忍。 所以,鬼母生下的那个鬼胎,本应该是活着的,只是我动了手脚,让它一出生就死了。果然卫子陵不顾一切地想要留着那个鬼胎,甚至于用自己鲜血为它续命。在他偏执的执念下,鬼母也终于明白,他和她冥婚,只是为了要一个孩子。 用鬼胎,来精进术法。 我目送她,伤伤心心回了地府。鬼面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这女人,总算是尝到了报应。你是不是觉得很高兴呢?” 这是报复的快感? 对不起,我并没有觉得高兴。甚至于,还有一块石头,重重的落下,压在我心上。 可那时,我已经变得偏执,变得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 我按照鬼面说的,找到了卫子陵,告诉他,我有让鬼胎继续存活的法子。他将信将疑地听着,在我的引导下,去了那个破落的山村,有一种特别的术法,将我真正的本尊,从地府唤了出来。 顺带一说,我之前虽然离开了地府,但仅仅只是一个虚妄的分身,本尊还得待在第十殿。也是因为分身无用,所以鬼子鬼母才会同意我当初的要求,让我去外面看看。 只是,她忘记了,这世上还有一种术法,可以将我的本尊召唤而出,然后分身和本尊契合在一起,便是一个完完整整的我。 可卫子陵到底聪明,见我这幅模样,竟然很快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着手将我封印了起来。 只是他一介凡人,又能封印我多久呢? 我从古宅出来,就找到了他的儿子,卫蔚。知道他心中最记恨这世上的鬼胎,我便告诉他说,你可以带着乌山的妖兽入地府,将第一殿第二殿捣毁,这样就不会有鬼胎了。 然后,他就信了。 只是他不争气,还没有带着妖兽入乌山,就被自己的徒弟拉下了马。我和鬼面没有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把下手对象放在了秦越的身上,只那个道士,乃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他无欲无求,鬼面的蛊惑,竟然无从下手。 再然后,我们的行动竟然被卫子陵察觉了。他就是我天生的敌人,因为心中的悔意,他竟然先我一步到了地府,把第一殿、第二殿的亡灵先带了出来。等我再到地府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捞到。 反而,败露了行踪。 被闵良他们发觉了。不过发觉了不可怕,因为外面的世界太大,他若想要找到我,得废多大得功夫。 只是,他替我,除了鬼面。 对,他替我,除了鬼面。 任务失败之后,我留着鬼面,也是巨大的累赘。只可惜鬼面已经可以将我看得透透的,所以由我来动手亲自除去他,不是不行,只是会相当麻烦。 幸好,那个叫秦越的少年,帮着我料理了鬼面。 没有了鬼面,看他们还如何找到我。 只是,没有想到,我最后的行踪,会被鬼子鬼母败露。她竟然将我召了回来。好笑的是,我被一个我一直视为母亲的女人,连着出卖了两次、抛弃了两次。 更为好笑的是,我和她,曾经一起在第十殿生活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相依为命,不分彼此,但她最后选择的,还是闵良,不是我。 所以,我在地府,和闵良交手,便无丝毫胜算可言。 尤其是,在阿芙插手之后。 可我,最后却是消失在鬼子鬼母的怀中。或者说,是我要挟了她。我用折扇抵着她咽喉的时候,她却是一字一顿地开口。 说,这地府有两位冥王大人。 呵,这真是嘲讽至极呀。 可为什么,她又能说得那么认真呢?然后,她幻化成树藤,将我牢牢地包裹在里面,我喘不上气,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变成莲花的模样,而并非长在淤泥之中的莲花,根本就活不长…… 可我也得谢谢鬼子鬼母,起码是她,让我有尊严的,离开了这世上。 不至于,太狼狈。 我最后看闵良时,他眼中悲悲戚戚,有许多苍凉、不舍,可明明就是他赢了,为什么要这幅表情呢? 他那模样,不像是赢了;可我却是彻彻底底的,败了。 我灰飞烟灭,不会再有来世,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我不用再以一个替身的身份,活着。活在无边无际的,苦痛当中。然后积攒这样的怨、这样的恨,徒然地作茧自缚。 …… 【择善,鬼面篇完】 第五百八十二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子契篇】 火车平稳地在轨道上行驶,朝着钱塘江的方向,哐当哐当,声音清脆,在这到处都是和谐号的时代,已经很难乘坐这样非常有年代感、十分沧桑的绿皮火车了。 它是应该被淘汰,但仍在执行着使命,继续不知疲倦地,在铁轨上奔驰,没有到站台,就永远不知道停歇。 它已经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助力、奔驰,可总有人嫌弃它太慢,而垂青了新的交通工具。 不怪他们喜新厌旧,因为它,只要有一个客人,有一张票,就得照常运行。 不过今天,车上还算热闹。 因为不是高峰期的关系,第11节车厢里,只稀稀落落的,坐了十多号人,显得空荡荡的,也是安静极了。 在一片安静中,坐在窗边的少年,就显得有些与众不同了起来。 那是一俊美冷冽的少年,虽然只有十七八的年纪,但浑身散发出一种与这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成熟魅力。尤其是一双如潭水一般深沉的眼眸,当他平静地注视窗外的时候,每一帧都可以单独截出,用作壁纸屏保。 漂亮成这个模样,简直就是不像话嘛。 辛梓从一开始就坐在少年的对面,然后眼睛再也没有办法从他的身上移开。少年明明冷得如同冰霜,可为什么却会让人觉得,他宛如神灵呢? 她的目光炙热如火,落在少年身上,他有些不爽。但碍于一贯的好教养、隐忍着,就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早已,习惯被人用那样的目光打量了。 “那个……”一梳着马尾的女孩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张车票,又陪着小心地看了少年一眼。“那个,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辛梓皱眉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大高兴,就好像是一件自己珍藏了好久好久的宝贝,突然被旁人窥伺觊觎了一般。 她皱了皱眉,想要阻止她坐在少年的身旁,可又觉得,自己似乎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女孩笑了笑,刚打算在少年的身旁坐下,可是他却皱眉开口,“小姐,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您这张票,似乎并不对应这个座位。您应该坐回您原来的位置上。” 少年不光模样冷峻,说话更是冰凉至极,也如清泉一般,平静、没有起伏。但女孩却一张脸被逼得通红,她长得很漂亮,又很会打扮,像她那样的女神,应该还是第一次,被如此羞辱吧。 因为,她恼羞成怒地在少年的身旁坐下,气哼哼地说。“不行,我今天就要坐这里了。这虽然不是我的座位,但也不是你的座位,所以我坐这上面,你……你也管不着。” 她一面说,一面轻哼了声,模样甭提有多傲娇了。 她这无理取闹的样子,辛梓本以为少年会生气,没有想到他只是点了点头,“对,我的确管不着。” 然后,又继续地将目光转移到了窗外。 安静如画。 辛梓觉得,自己已经看呆了。却又畏畏缩缩的,时不时要将眼睛移开一下,避免因为自己眼神过于炙热,给少年带来不快。 可所有的小心思,都落入了那梳着马尾名叫薛琴的女孩眼里。 薛琴的心里,是积压了许多不爽的。凭什么那个女人可以就那么名正言顺地坐在少年的对面,然后毫无收敛地看着他。而她,刚刚想要坐在他身旁,还被出言警告了个? 虽然,最后她还是如愿以偿了。 但是过程甭提有多不愉快。 少年也终于将目光移到了辛梓的身上,那道目光落下的时候,辛梓觉得自己呼吸急促,险些都快忘记应该如何呼吸了。 他竟然看她了? 可偏偏,少年还开口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辛梓。”她结结巴巴的,怯弱却急促的开口。“钙铁锌锡的锌,梓潼的梓。” “我叫子契。”礼尚往来,少年也回了一个,“执子之手,死生契阔。”他的名字,是从诗经里选的,偏偏的,便是这两句。 辛梓眨了眨眼睛,这两句诗很美,意境也非常简单,顺势就回了一句。“那你父母一定非常相爱,不然不会给你取那样的名字。” 他们聊天的时候,薛琴轻哼了声。 虽然少年说话还是和之前一样冰凉得厉害,但他就没有用正眼看过她,却能主动地和辛梓说话。 虽然,只是非常简单的两句。 子契想了想,却冲着辛梓摇了摇头,“老爸和老妈是挺不错的,但怀着我的时候,她还不确定要不要继续和老爸生活在一起。她那时伤心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要那么固执,给我取这个名字。” 啊? 辛梓觉得,自己闯祸了。因为就算少年说得再云淡风轻,对这事情多少都有些介怀。 失策失策,还真不应该说这个的。tqR1 “哼,你还真是不会聊天。”就连薛琴也跟着补了一句,在辛梓小心翼翼的心上,又狠狠地撒了一把盐。 辛梓咬着唇,头低得更厉害了。 “没事,他们现在可好了。一把年纪的还要出去度蜜月,连家里的事情都可以不管不顾。”子契回了一句,仍旧是云淡风轻的,可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其他,他的唇上,竟然洋溢着一抹浅笑。 荡漾开去,甭提有多醉人了。 这会就连薛琴都看得有些愣了。偏偏这时候少年的手机响了起来,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传出。“小哥哥,你还没有到吗?” 只是这一句,少年脸上笑容竟然更深。 “快了,快了。”少年赶忙回了一句,“你先乖乖地待在你猫咪叔叔身边,等我到了,就来接你,要乖。” 语气,甭说有多宠溺了。 辛梓的心里,莫名便多了一抹失落。偏偏还被薛琴看穿,再补了一句。“原来人家已经有女朋友了,你这是表错了情。” 辛梓更觉得,无地自容了。 可就在这时候,少年将电话放下,又对辛梓笑了笑。“是妹妹呀,我的亲妹妹,龙凤胎。” 他多解释了一句,辛梓的脸更是通红。 连忙用手扇了扇,是妹妹那当然是极好的。可他为什么偏偏……还要特别解释呢?是,说给她听的? 还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第五百八十三章 灵异APP “无聊。”薛琴终于是看不下去了,回了这句,然后闷闷地,起身离开。原来她买的票,就在他们后面的几个位置上。她是专程为了和子契亲近,才过来的。 可是,她吃瘪了。 子契说完了刚才的那句话之后,又继续微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风景。他刚才说那句是妹妹的时候,辛梓真的读出了无限的宠溺。 可就算她再自恋,也知道这宠溺是对妹妹的,万分之一都不可能是因为她。 也不敢继续将目光在停留在少年的身上,辛梓会觉得自己这是一种亵渎。只能拿出手机,妄图用这个来稍微转移一下注意力。 长时间呆在火车上,会让人觉得无聊,手机就成为了消遣的工具之一,用它来打发时间玩玩游戏,看看电影,时间就能过得快一些。 时间这东西,还真是让人觉得奇怪,平素里盼着它可以快一些,可等到回头再去看时,又巴不得可以再来一次。 可到底,不能再来了。 辛梓并不知道,在她玩手机的时候,少年的目光竟然慢慢地,从窗外移到了她的身上,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如她刚才一般。 他似乎对她,起了极大的兴趣。 那样的目光,算不上炙热,但辛梓很快就觉察到了,又不敢回应什么,只能继续低头玩着手机。她最近迷上了一款非常风靡的APP,这个APP主要是用来合成一些有意思的灵异照片。 简单来说,你可以将你所见到的人用手机拍下来,制作成幽灵的模样,然后再换一种模式拍风景照,就会在风景图的某个角落里,出现那个幽灵,看上去挺逼真的,就跟真正的灵异照片一模一样。 小女孩总是喜欢新鲜而刺激的东西,辛梓也不例外,对这种事情有着极大的兴趣。她会走在路上,随意采集人或者动物,然后将他们的影像拍进手机里,做成幽灵。然后,再拍到风景里去。 那些风景,有的就是附近的实景,但是更多的,是一些网络图片,像是富士山、罗浮宫、巴黎圣母院之类的地方。 毕竟在这些“著名场所”发现幽灵,会很有趣。扑到网上,就算知道是假的,也能容易搏人一笑。 辛梓对此,有些上瘾了。 她其实挺想拜托子契,让她可以拍张照片,毕竟像他那样的美少男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倘若能够被拍下来,制作成影像,就算不合成灵异照片,单单只是作为一种素材的收集,也…… 足够了。 可是,她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他长得那么漂亮,多看一眼都觉得是亵渎,又怎么能强迫着,说要拍一张照呢? 辛梓正在纠结的时候,子契却是将身子直了起来。 她这才发现,少年不但颜好,而且身材修长,尤其是一双长腿,笔直挺拔。莫名的心里,就被颤了颤。 可他却是转身,去了薛琴的身旁。 薛琴也在玩手机,看到少年过来,只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将身子往旁边挪动了下,给他腾出了个位置。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少年忽视了的缘故,她这一次,竟然能够绷着,对少年爱搭不理了。 不过这次子契表示出了之前没有的耐心,竟然坐下和薛琴言语了两句。只是稍微隔着有些距离,辛梓没有听到。 不过,看少年那副同他咬耳朵的模样,辛梓心里甭提有多不爽了。可她又不是少年的谁,为什么会萌生出这样的嫉妒呢? 她咬了咬牙,自言自语地说。“哼,我要把那个女人变成幽灵,拍到风景里去。” 以此,算作发泄? 随着咔嚓的一声响,她拍了一张。不过手机里并没有出现人像,只是模模糊糊的一团。“是刚才手抖了吗?”辛梓皱了皱眉,不大高兴地抱怨了一句。 她拍照技术,一向挺好的呀。 正在琢磨的时候,薛琴却是豁然一下站了起来,将子契刚刚拉着她的那只手,狠狠地打掉了。然后闷闷地说了一句。“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错了,我为什么要原谅她呢?你是和事佬,但不代表你说什么,我都得听。” 那声音,颤抖着,带着满腔的怒火! 子契叹了口气,先将薛琴拉了坐下,又安抚了两句,她脸上的表情才稍微好了些。辛梓也在心里不爽了一句。 他们明明就认识,那刚才他还一副那么冰冷的模样。她又看了看自己,的确和漂亮到几乎都要没朋友的薛琴相比,她太普通了。 又打了打自己的脑袋,怎么这平白无故的,竟然生出了嫉妒?这样不好,这样不好。 正在诧异的时候,子契竟然已经从薛琴那里走了回来,在辛梓的对面坐了下来。 继续看着窗外,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辛梓皱了皱眉,只能在心里赔了一句,果然帅哥都是奇怪的吗?越帅就越让人琢磨不透。 不过为什么薛琴看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善了呢?就仿佛是带着刀子一般,她是有些不爽她,但是也不用这幅模样吧。tqR1 车里的其他人,似乎也都这样,带着满满的敌意。 她有做错什么吗?怎么突然就成为了这一车人的公敌?偏偏少年的电话又在这时候响了起来,仍旧是那个软软糯糯的声音,问他什么时候过来。 子契看了看手表,轻轻抬手敲了敲镜面,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来。很细很柔,但辛梓听到了。 然后,他温润而宠溺地开口。“快了,子若再等等吧。” 可电话那边的少女就是不依不饶,撒娇地闹着,“也不是子若不能等了,是猫咪叔叔等不及了,他说让你快些过来。对了,小哥哥,你赶时间的话,为什么要坐火车呢?” 这年头的交通工具有很多,火车虽然常见,但毕竟太慢了,尤其还是这种绿皮的火车。 “子若乖,哥哥必须得坐火车哦。”少年回了一句,然后就将电话挂断了。难道他是因为恐高心胀病之类的原因,不能坐飞机? 辛梓皱着眉,有些想不明白。 第五百八十四章 给我拍张照 偏偏少年就犹如复读机一般,竟然将刚才的那句话,再平静无波澜地重复了一遍。“哥哥必须坐火车哦。” 他一面说,一面将目光转了过来,停在辛梓的身上。 虽然笑着,但那样的目光,却让周遭的空气,下降了好几度。周围人也将目光转了过来,像辛梓这么普通的女孩子,还是第一次发现,大家的注意力竟然都停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个,是因为她做错了什么? 少年却突然,张了张嘴巴。 “替我拍张照吧。”少年开口,声音竟然变得温润了起来。似乎是因为刚刚结束了那通和妹妹的电话,他心情有些不错? “啊?”辛梓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她刚才还盼着可以替少年拍一张照,没有想到这么快,竟然就变成了现实。 一时,还有些接受不了,觉得自己这是在做梦。 不过,少年对她浅浅一笑,稍微提醒了个。“怎么了,你不方便吗?没事,倘若你觉得唐突的话,那就……” “不唐突,不唐突。”辛梓赶忙摆了摆手,要是错过了这次,她得后悔好久,于是将手机拿了出来,调到拍照那里。 “那个,可以合影一张吗?”她寻思着少年既然自己开口问照片,八成是合照吧。 “不用。”子契却拒绝得干干脆脆,将身子直了起来,修长的手指落在辛梓的手机屏幕上,略带寒意的声音轻柔落下。“请为我单独拍一张照,嗯,就用这个APP吧。” 他手指的方向,停在了那个灵异APP上,APP的头像是一只死人骷髅,配合着暗红色的背景,甭提有多狰狞了。 很难想象,像辛梓这样外表斯文内心温顺的女孩,也会用这种APP。她应该只是单纯地猎奇,想要稍微尝试一下,那些不一样的生活方式。 “用这个?”辛梓犹豫了下,“这不大好吧,这可是个灵异APP,会把你照成幽灵的。” 她陪着小心地开口,同时觉得尴尬极了,是恨不得找个地缝之类的钻进去。……怎么说呢,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不过少年并没有对此太过介怀,就浅浅地说了句。“没事,我倒觉得挺好玩的。我也挺想知道,我做幽灵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辛梓瞪大眼睛,有些预料之外。 只能非常机械地,给子契拍了一张。就算是变作幽灵了,他也是那样冷冽俊美,甚至于配上阴暗的背景,更添一抹邪魅。 她看照片,竟然就看呆了。 “那,谢谢了。”直到美少年回了一句,辛梓才慢慢地回过神来,然后赶忙将手机握住,仿佛下一秒,就会因为兴奋过度,导致它落在地上。 然后,子契转身就要离开。 “你……你去什么地方?”辛梓陪着小心地开口。心里有期待,有暗自骂自己,不过是拍了一张照,她到底在以为什么。 “餐车。” 少年懒懒地扔下两个字,然后将手揣在裤子地口袋里,慵懒,却又是俊冷地离开了。 辛梓迟疑了下,也站了起来。 餐车是公共场所,少年去得,她……她也去的吧?就想跟着一道…… “你,留下。”见辛梓打算跟上,子契回头,扔下冰凉的三个字,然后继续默默地,往前走去。 辛梓愣在原地,脸通红成了一片。她就不知道了,这少年怎么一会一个样。 不过刚刚打算坐回去的时候,却被薛琴拽着拉了起来。她拽着辛梓走出了好几步,一双眼睛充斥愤恨。 “走,跟我去餐车。” 辛梓一面反抗,一面回了句。“子契不许我去餐车。” “他不许,你就不去吗?还有,别叫那么亲密,你知道他是谁吗?”薛琴狠狠地,骂了她一句。 然后,继续强硬地,拖着辛梓朝着餐车的方向走去。 她是真没有法子,再加上心里面其实也想去餐车,所以就没有拦着,竟然由着她,将自己带到了餐车。 顺带一说,这列火车,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会比以往短一些,只有七八节车厢,她们穿过车厢的时候,可以发现每节车厢的人都不多,就那么十多二十个,坐得稀稀拉拉的。且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辛梓。 辛梓被薛琴拉着,只能匆匆一扫而过。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里面有几张脸,她应该在什么地方看过。 不过,没有印象了。 最后,薛琴把辛梓带到了餐车附近,隔着车门的玻璃,可以看到子契正在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攀谈。 那男人,大概也见过。 薛琴立在一旁,用敌意满满的目光看向辛梓,“你之前,是去丰都旅游了是吧?现在打算坐车回去?” “嗯。”辛梓点了点头,这趟车就是从重庆回钱塘江的,只是重庆那么大,她怎么知道自己是去了丰都? 皱眉,多嘴问了一句。“你跟踪我?” “我没有这个闲工夫。”薛琴哼了声,“不过话说你还真健忘,竟然不记得,我们在丰都城见过。” 辛梓眨了眨眼睛,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就从惊愕当中醒悟了过来。“那个,有吗?对不起,我有点脸盲症,就算见过,也想不起来了。” 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大礼貌,但辛梓的确有脸盲症,除非是非常有特点的长相,她能看一眼就记住之外,其他人的长相,凭良心说,真的记不住。 所以很多时候当别人再同她打招呼的时候,她第一印象都是,“这人是谁”,“我们以前见过吗”之类的心理活动。而为了不失礼,只能象征性地,和他们打个招呼。 薛琴翻了个白眼,本就看辛梓不爽,现在更是如此,都要爆发出来了。“那你也一定想不起他们了,这些人,你以前在丰都,可都见过!” 啊?tqR1 辛梓茫然四顾,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出来得急,是被薛琴拽着出来的,所以手机就拿在自己的手上。薛琴现在顺手一把就把手机抢了过去,然后将那个灵异APP打开。 第五百八十五章 我们都见过 将里面,已经被制成了幽灵的照片,一张一张翻了出来。其中有一张,赫然就是薛琴本人的。 她举着手机,对辛梓说。 “我们不但见过,而且你还把我拍到了手机里,做成了幽灵照片。”她笑了笑,又继续往下说。 “这里的每一个人,你都在丰都城见过,你因为觉得好玩,所以把他们,都做成了APP里的幽灵!” 辛梓眼睛瞪大,全然不敢相信。可薛琴将里面的每一张照片都翻了出来,和那些人进行比对,一张又一张,到了后面,她也不得不相信了。 “可是,为什么你们,都在这一列火车上?”辛梓瞪大眼睛,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而且,为什么你们看我的目光,都那么不善呢?” 薛琴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辛梓一眼,却是将自己满腔的怒火压了下去,将手机狠狠地扔在地上,因为质量好,高度也不高,竟然什么事情都没有。 “你做什么?!”辛梓觉得她简直是不可理喻。 “我倒想问问你,你要做什么?你觉得好玩就可以把我们的照片拍成幽灵?你知道不知道,就因为你觉得好玩,所以我们都死了!且还因为你把我们部分的灵魂都附着在外地的风景里,所以我们倘若要去投胎的话,还得把残留在那里的灵魂找回来!” 薛琴一面说,一面指了指其中的一张,“就比如说我,你把我的幽灵照片,放在了富士山里,所以我得去那里,把残魂找回来。可你觉得,我一已经死了的人,做了鬼,漂洋过海容易吗?” 她眼里的认真,不像是玩笑,而其他人的模样,更是这般。 所以,辛梓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那个男人,就是这款软件的开发者,当然他并无恶意,只是没有想到这款软件被厉鬼利用了,他用它来为恶。你拍的照片许是无意,但……的确为他寻找目标提供了参照对象。”薛琴虽然还是恶狠狠地盯着辛梓,但态度比之前,倒是和善了些。 “你是觉得好玩,但你从来没有想过,因为你的好玩,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困扰吗?”她冷哼了声。 辛梓呆若木鸡,还处在满满的震惊当中。片刻之后,她把手机拿了起来,开始疯狂地打算卸载那个软件,可那软件似乎在手机上安了家、生了根,无论她怎么删除,就是删除不掉。她也想把照片一张一张删掉,可还是不行。 “我把它关机,把它毁了,这……这行不行?”辛梓急切地问薛琴。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荒唐和可笑,现在就盼着可以稍微做些弥补。 薛琴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些动容,神色也不似刚才那般冷血了,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将目光落在辛梓的身上,她能那样说,也说明她的本性,还算是善良的。 可是,她之前看似无意的无心之失,真的已经给他们造成了切切实实的伤害。就将手落在辛梓的手机上。 “一切,都迟了。” 辛梓的手,毫无征兆地颤抖了下,战战兢兢,却又是陪着小心地抬头。然后她问薛琴,“那,子契是不是也会变成厉鬼?” 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美少年,刚刚在他的要求下,她也把他,照进了手机里,做成了灵异照片。 眼泪,就那么毫无征兆地,落在手机上。 一滴,两滴。 “他会。”薛琴沉默了下,终究不愿意再欺瞒辛梓。 然后,她哭得更厉害了,内疚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成串地落在手机上,都快要将它打湿了。tqR1 “他会变成厉鬼,却不是因为你。”薛琴却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在辛梓错愕的目光注视下,她继续往下说。 “他在没有遇上你之前,就已经是厉鬼了。或者说,他在这世上游走,一直都是厉鬼的模样。他是丰都城鬼君的儿子,将会在以后的日子,接替他的父亲,成为丰都城的主人。” 她这话,辛梓不是很明白。 所以,薛琴还得继续进一步解释,“他是厉鬼,是未来丰都城的接班人,所以出了这事情,我们就盼着他,能够帮忙解决下。由他出面,把我们的灵魂找回来。” 那叫子契的少年,是厉鬼?而且他未来还将掌管一座丰都城?辛梓瞪大眼睛,久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厉鬼,就藏在那个男人的手机里,因为他是那款软件的开发者。那款软件目前还在测试阶段,所以用的人不是很多。”薛琴顿了顿,“或者我换句话说,你……是唯一的那个。” “可,为什么偏偏是我?” 辛梓用不解的目光看着薛琴,茫茫人海,那只厉鬼,为什么偏偏就盯上了自己? “因为,你喜欢旅游,喜欢拍照,喜欢给陌生人拍照,又有足够的好奇心。”薛琴感慨了一句。“你符合他所有的条件,所以你就成了他的目标。” “就……就因为这个?” 就在辛梓诧异的时候,餐车那边却是打了起来,隔着玻璃,她看到少年潇洒地跃上跃下,手中一对黑色的双锏舞得霍霍生风,和他对峙的,是一团看不出个究竟的黑影。少年和它交手,一时焦灼,竟然不分高下。 那就是,藏匿在手机里的厉鬼? 辛梓咬住自己的唇瓣,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可偏偏,它又那么真实的存在着。 薛琴也顾不上她,只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停在了他们两人的身上。 餐车似乎已经被子契清场过,除掉他和呆若木鸡的男人之外,再无旁人。男人作为软件的开发者,吓得蜷缩在了地上,心中一定懊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做这样的APP。 而辛梓也在懊悔,为什么那日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下载了这个软件,而且很快就如痴如醉的,迷上了。 少年还在和厉鬼缠斗,不,确切地说,是两只厉鬼在缠斗,只其中的一只,代表正义,另外一只象征邪恶。 第五百八十六章 求得敬畏 辛梓从来没有见过鬼,也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鬼。不过……可惜的是,她竟然一次性见到了那么多。 它们,就和她,同处一个车厢。 用各式各样的眼神,盯着她。她觉得自己就像被关在了动物园里的动物一般,忍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礼。 不过所幸,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子契很快将厉鬼收拾了,然后将他装进了一个袋子里。 又对男人吩咐句什么,不过隔着车窗听不到,只能看到男人畏畏缩缩,点头如同捣蒜。 然后他从推门走了出来,出了餐车,到了辛梓的面前。 “你,跟我过来。”他对辛梓说。 辛梓点了点头,心里如同堵了一块巨石一般,缄默不言地跟在子契身后。 他走得有些快了,甚至辛梓得一路小跑着,才能非常勉强地追上他的脚步。子契带着她一路朝前走,一直走到了最后的那节车厢末端。 这节车厢,空荡荡的,只有他和她。 他静静的,用一双深蓝色,如同大海一般沉静的眼眸,平缓地停在她的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辛梓连忙道歉,她从来没有想过,因为自己一时兴起拍的照片,竟然会造成那么大的影响。 子契仍旧平静地注视着她,他平素就是个严肃不苟言笑的男人,所以就算生气了,也是这幅平静如初的模样。 只辛梓,就更坐立难安了。 “你会同我道歉,那你知道你错在什么地方了吗?”少年开口问她,如同一本正经的老师,问犯了错误的学生一般。严厉,而又循循善诱。 “我不应该为了好玩,去拍那样的灵异照片。”辛梓咬着唇,说得非常小心。“可我也不是有心的,毕竟我一直都以为,这世上没有鬼神。” 她从小接受的,都是非常传统的唯物主义教育,认为这世上并没有鬼神,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科学”二字来解释。 所以,这也不是她的错。毕竟直到现在,她还在眩晕当中,觉得眼前的一切既真实,又虚幻。 子契的脸上,多了一抹严肃。这样的严肃与他的年龄并不相称。不过也正是因为多了这抹严肃,辛梓才觉得他真是薛琴口中那个未来即将掌管丰都城的男人。tqR1 不,他不是人,他是厉鬼。 子契悠悠地开口,“你可以相信这世上没有鬼,这是你固有的价值观,我没有意见。但是你不能因为这样,就亵渎鬼神,制作这样在你看来是很好玩的照片。” 辛梓知道自己犯了弥天大祸,所以安静地侯在一旁,听子契教训自己。少年见她一副心诚的模样,声音缓和了些。 “就算没有厉鬼作恶,你这样的行为也是不对的。你得知道,亵渎鬼神,死后是会下第九殿的,而但凡下第九殿的,都是重罪,是十恶不赦的。你可以不信鬼神,但须得怀有一颗敬畏之心,以此律己。” 辛梓连连点头,她是真的受教了。又想到自己到底搭上了那么多的性命,还害得他们在死后迁延不能投胎,“子契,我想问问你,这事情我该如何弥补呢?” 辛梓本性不坏,她知道自己犯了错误,就应该受罚,也应该想尽办法去弥补。不但是因为应该,还是为了能让自己心里过的去。 人生在世,千般万般,都只为了过得去自己的那颗心。 子契对辛梓点了点头,他喜欢她在这时候突生的觉悟,就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事,这剩下的,我来解决就是了。” 她一介凡人,指望不上。 只他到底再叮嘱了一句。“漠视亡灵,以他取乐,就会遭到报应。” 辛梓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可又摇了摇头,“他们因为我而死,我真的可以不管不顾吗?” 少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抬手,将中指停在了她的额头上。然后轻轻用力,往后一点。 辛梓的身子,便不受控制地,一个劲儿往后跌倒、往后退。 连带着周遭的景致都开始发生变化和扭曲,她惊慌失措地挥舞手臂,狼狈地想避免摔个人仰马翻。 可她到底,还是重重地摔了下去。 是,摔倒在了一张软软的床上! 辛梓豁然一下睁开眼睛,头还有些昏昏沉沉。她用手敲打了下自己的脑袋,刚才列车里的场景,可记得清清楚楚。 她,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她见了一美得不像样的少年,还有各种各样的乘客,他们的模样辛梓不记得了,只记得有个梳着马尾辫叫薛琴的女孩说,他们都死了,是厉鬼,而且都是她害死的。 而她害死他们的方式,是因为拍下了他们的照片,通过一个APP,做成了灵异照片…… 辛梓皱了皱眉,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将手机摸出来打开,果然看到里面安静地停着一个名为“灵照”的APP软件,图标是个暗红色的骷髅头,看着甭提有多渗人了。她也想起,自己前两天因为好玩,的确从应用商城下载了这个软件。 也一时兴起,拍了那么两张照片! 辛梓一激灵,赶忙将那个APP打开,想着确认一下。但是之前的照片统统都没有了,只安静地停着一张…… 一张,俊美少年的照片。他眼眸冷峻如刀,仿佛透过显示屏,就那么默默地注视着她。 辛梓有脸盲症,但是漂亮得那么特别的少年,她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只那出现在梦中的少年呀,怎么会突然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再然后,她想再一次确认的时候,手机却自动关机了。等她再打开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到那个骷髅头的图标! 甚至于,她翻遍了整个应用商场,也找不到那款名为“灵照”的APP了。 就好像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可它,又应该发生了…… 辛梓想不明白,但丰都城却不能再呆下去了,所以第二天她连夜买了第二天的车票。第二天天气很好,辛梓出门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梳着马尾,很是漂亮的少女。 她的身后还站着个二十出头的女伴,她叫她。 “薛琴。” 兑换码:QAE2HN 第五百八十七章 丑,即罪恶 【秦越、莲昧】 我叫莲昧,是一只破面鬼。 破面鬼长相丑陋,不但人见了躲得远远的,就连身为同类的厉鬼,也得退避三舍。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自己的长相,但倘若丑得可以成为一种攻击性武器,成为自己傍身的一技之长…… 那丑成这样,还真是没谁了。 忍不住地苦笑了个,其实我之所以会成为破面鬼,还是因为长得太丑的缘故。我出身在一个破落的东南渔村,那里的人守着大海,世代以捕鱼为业,生活困顿,经常有一顿没有一顿,打不到鱼的日子,甚至连海草都吃。 与贫穷一起存在的,还有根深蒂固的封建迷信。贫穷与封建,就是我活着的时候,所要承受的两桩灾难。 我出生的时候,母亲就难产而死,父亲出海捕鱼,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我是在同村人的帮助、接济下一点一点的长大。其实这里的人也不坏,他们大多本性淳朴,所以无依无靠的我,才能活下来。 可渐渐地,他们看我的目光有些不大一样了。 因为,我和村里的小孩子不一样,我长得很丑特别丑。五官挤在一团,就像没有张开一般,脸上还有好大一块黑斑,不知道是胎记还是其他。 人会说女大十八变,但我却是越变越丑。 他们最开始,许是觉得等过两年我长大了,说不定就会好看些,所以只是在背后议论;等到我慢慢长大,就开始戳着我的脊梁骨骂,骂我是个怪物。 当然,更多的是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注视我,在村口见到我,能绕路绕道村尾去……若是出门见了我,那就跟倒了血霉一样。 更别说那些小孩子了,他们会用石头或烂菜叶子之类的东西,狠狠地往我身上砸,骂我是丑八怪。 我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从来不敢奢求能有个朋友。我就盼望着老天可以让我稍微变漂亮那么一点点,哪怕仅仅是让他们,正眼看看我…… 可上苍从来不会听到我的祷告,它只是乐此不彼地见我在痛苦的火焰当中挣扎时,再添一把柴火。 我十六岁那年夏天,天气阴沉,每日都是雷雨闪电,一连数月,日日如此。出海捕鱼成了奢望,没有鱼连基本的生活都得不到保证,村民们甭提有多着急了。 他们把这场天灾,定义为是天神的愤怒。觉得是我们当中的某一人触犯了天神,所以它才会动怒,将灾难降临到渔村。 这说法当然是无稽之谈,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偏偏就认定,那个迁怒天神的人,是我。 而且,他们还说,那是因为我太丑,已经丑到了人神共愤的境地。 这话听着,是那么的可笑,但是他们说得又是那么的认真。我又好笑、又好气地为自己争辩。 可,无论我说什么,他们都听不进去。 他们还是认定了,我就是这场天灾的源头,偏偏这时候还有人火上浇油,说只要拿我去祭天,就可以平息天神的愤怒。tqR1 住在渔村,靠天赏饭吃,所以祭天十分常见。一般祭天时都需要准备活物当做祭品,让后将它们在岸边宰杀,走水路顺流而下,据说这样就能送到水神的口中。只是一般祭天都是牲畜,这一次…… 他们,要用活人祭天? 为了表示他们对这个仪式的慎重,竟然还在村口开了个大会,村里所有的人都就此事发表了自己的意见,然后投票决定要不要拿我祭天。 我漠然地站在台上,觉得自己就和待宰杀的牲畜一样,是并无半分区别的。我和它们一样,性命都在别人的手中,不由得我们自己做主。 半分,不由得。 我也不知道这样的投票有什么意义?它注定就是荒唐错误的,难道会因为一句少数服从多数,就变得正确起来? 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权利,用这么随性的方法,去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反正最后祭天的结果,是全票通过,祭天水葬。 全票通过? 听着可真讽刺呀。 我想,他们中的一小部分人是真的笃定了,我迁怒了天神,所以需要拿我祭天;还有一小部分是觉得我碍着他们的眼睛了,长得这么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当然更多的是…… 默许、盲从。 他们不是没有主见,没有想法。只是觉得不值得为了我,在这时候去提出异议,不值得为了我,去招惹可能接踵而至的灾祸。 所以,他们躲得远远的,就算心里面知道这事情荒谬,也没有出言拦着。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这处事的原则,也是极好。 总归,我是以全票通过的方式,成为了祭品。大抵是觉得我眼中悲愤不屑,村上一位老嬷嬷还教育了句。 她说,我就是一妖怪,所以我出生害死了爹娘,还长得那么丑,也给村里带来了无数的灾难…… 只有将我除掉,村子才能恢复太平安乐。 对了,她信佛。 可倘若真是吃斋念佛,又怎么可能盼着将我性命剥夺?倘若这是佛,和厉鬼有什么区别? 可是,他们我行我素,谁也而不会听我的话。 我也没有办法反抗,到最后只能默然地眼睁睁地见他们往我嘴里灌了迷药,然后昏昏沉沉地,将我绑在了木筏上。 因为药效,我昏昏沉沉,可却又格外清醒。 他们在我的身旁,推翻了高高的晾晒后的水草,这东西极其易燃,火把一点,顷刻间就能烧起一大片来。 既然是水葬祭天,仪式也非常充分。全村人都到海边为我送行,手中捧着正在燃烧的蜡烛,还专门从外面请了三五个僧人,念诵经文。 然后,他们将木筏推入水中…… 天似乎更阴沉沉了,看样子等会就要电闪雷鸣,再来一场大雨。可村民们顾不上这个,就盼望着快些结束这个仪式,将我这瘟神送走。 有一人举着火把站了出来,将我身旁的干水草点燃。然后又狠狠地推了木筏一把,我便入了海里。 第五百八十八章 你说这些太迟 我死了。 初入水的时候,因为身上单薄,所以还会觉得冷凉,可到了后来,火把水草点燃,熊熊烈火就在我的身旁,我动弹不得,最后竟然是活活烧死的。 人死了,就会变成鬼。 因为执念不同,所以就会幻化为各种各样的厉鬼,其中大多是和死法有关系。比如被淹死的做了水鬼,被火烧死的做了火鬼,上吊死的做了自缢鬼…… 可我,明明是被烧死的,但却做了一只破面鬼。 原来我心中介怀的,始终是我长得太丑了。因为长相我被人当成了怪物,否则也不会那么悲凉地,在十六岁的年纪,以那样凄凉的方式,离开了人间。 然而更具讽刺的是,我死了之后,天气竟然变好了,也渐渐可以出海捕鱼,而且收获还算不错。 所以,我是真的该死吗? 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咽下心中的恨意和怨气,所以又回到了村里。我用破面鬼的身份,搅和得渔村不得安宁。 他们都知道村里闹鬼了,可却不知道这鬼就是我,而这一切,就是他们咎由自取。 我会放火烧屋子,会偷他们院中的牲畜,会显现出原形,吓得他们屁滚尿流。我想尽一切法子来报复,享受他们被我弄得人仰马翻之后的盛况。 我玩得不亦乐乎,但我并不快乐。 然而我的破坏,也引起了村民们不满,他们寻思着要从外面请一高人过来,把我给收了。 我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并不会觉得害怕,甚至于还有些期待。我做人也好,做鬼也罢,终究是让所有人厌恶,让所有人都觉得我不应该留在这世上。 他们厌恶我,我也厌恶我自己。那行走在人间和灰飞烟灭,还真没有太大的差别。 所以,我和他们都盼着,能够有一人,将我给收了。 据介绍的那人说,那道士来自乌山,本事极大,非常厉害,什么样的厉鬼,都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可是,最后到村子的,只是一十三岁左右,拿着把桃木剑的少年。甚至于他的年纪,称为少年,都有些过分了。 但是,他的身上,有一种同龄人没有的老成稳重。 不过到底是孩子,所以村上人对他能捉鬼这事情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反而争相抱怨,说乌山为什么就派了个娃娃过来? 他们,可是花了好大的价钱。 他们议论的时候,少年就静静地站在一旁,明明知道他们议论的就是自己,但神色仍然淡然。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 少年名叫秦越,那张脸虽然稚气未脱,但却依稀可辨俊朗不凡,倘若再过几年,定然更添帅气。 许是我对这世上并不觉得留恋,所以并没有太把他当成我的敌人。我只是依着一只破面鬼的本能,羡慕他,羡慕他为什么可以长得那么好看。 他长得好看,所以村民们对他的态度十分友善,可我长得丑,他们就巴不得我去死。tqR1 这世界,可真残忍。 我是厉鬼,他要除掉我,所以我们很快就有了第一次单独见面的机会。我在他的面前显露出了真身,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所以是我这丑陋的模样,又寒碜到他了? 不过他很快会恢复到了一本正经的模样,用那稚气未脱的声音质问我。“你便是那只在村子里捣乱的破面鬼吧。我送你去地府投胎,你别为祸人间了。” 投胎? 我是真没有想过,不过像我这样怨气极重的厉鬼,也能投胎吗? 所以我冲着他摆了摆手,小孩子,回去洗洗睡吧,别……别闹了。 我沉默的模样,他看着不爽,竟然掏出桃木剑来和我过招。少年年纪轻轻,但手上功夫极好,三五个回合下来,我竟然败下阵来。 破面鬼最擅长的,是以一张恐怖的嘴脸,去恫吓旁人。但是这一套,在少年那里派不上太大的用场。 虽然,他也会因为惧怕而面色铁青,但在交手的时候,丝毫不留情面。 我敌不过,只能先逃走了个。 交手过后,我便知道硬拼我定然不是他的对手,只能迂回迁延,以柔克刚。于是我找到他诉苦,将自己可怜的身世和是被村人害死的事情告诉给了他知道。 初开始交谈的时候,他对我抱有满满的戒备之心,可听我说完之后,一双手竟然拽成了拳头,气愤不已。 他同我说,“那些人真是好荒谬,倘若这世上真的有神需要用活人作为祭品,那那样的神,参拜朝奉还有什么意义?” 我轻哼了声,他也只会那么说说,可一切都已经太晚太迟了。 他现在说得义愤填膺,可倘若他那时候在现场,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我对他,本就没有太大的期待。 而他和他们,也终究将是一样。 果然他又同我说。“我虽然非常同情你的遭遇,但一报还一报便也永远不会有尽头。你已经死了,那徒然留在人间便无太大的意义,不如……” 我本以为既然说了那么多,那我想要做什么,他应该知道。但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不为所动。 “我不走,我要留下来,我要让他们鸡犬不宁,只有这样,我心里才会好过!”扔下这句话,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少年很想要叫住我。 我就回头,将自己本来的面貌再露了出来,这陡然一惊,他竟然径直坐在了地上。模样,有些滑稽。 我承认自己在那一瞬稍微有些愣神,但反应过来之后,走得更干脆了。 他就在身后同我说。 “莲昧,你错了呀,你都错了呀。”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了,反正这条道我已经认定,也是要一条道儿走到黑,他拦不住我。 我也没有把他放在也眼里,只他在村子里,问题会棘手些。 当晚,我趁着他不防备,又在村子里燃起了一把大火。 起因很简单,因为我听到这家房子的主人,一男一女正在谈论和我有关的话题。村上人长久生活在一起,虽然不是一家人,但多多少少有些沾亲带故,他们也认识我的父母。 “其实,莲昧很苦。”那户人家的女主人开口。 第五百八十九章 一场大火 听她这么一说,我的身子,不由得颤抖了下。 是,我很可怜,我很苦。可是我也不需要他们同情,因为他们既然同情我,就真不应该…… 不应该亲自将我推入无法救赎的深渊当中。就算那把火不是他们点的,但是我的死,他们脱不了干系! “其实那孩子就长得丑一些,性情还是挺善良的。”女人叹了口气,“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家阿宝被一条猎狗追着跑,还是她帮忙把狗给吓跑了。” “是呀,长成她那样的,连狗都怕。” 男主人叹了口气,感慨了一句。他虽然玩笑,但是我却觉得像是被人重重地捅了一刀,然后整个心上,都在滴血。 “别说了,她人已经去了。这事情我们不提便是了。”女主人叹了口气,微微将头抬了起来。 她这张脸,我还隐隐有些印象。小时候食不果腹的时候,她给我塞了一个馒头,叮嘱我小心吃,别噎着。 她家还有个七八岁的孩子,是个痴儿,在村子里,我和他,都是被嘲讽的对象,只是他们嘲讽我更厉害些,且又不会有人替我出头。 “也不是我想提,只是她觉得是我们害死了她,所以亡灵留在村子里不走,之前烧房子咬畜生的那些事情,就是她做的。” 女主人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大相信。 我知道她心里矛盾,可我还不是一样。一方面我记得这村子的好,毕竟我一个孤儿长大,平日里没有少受他们的照顾;可另外一方面,我又忘不了他们对我的嘲弄和伤害,忘不了他们将我当成怪物,然后狠狠地,唾弃。 甚至于活活地在水上烧死。 我咬了咬牙。 从那屋子里退了出去。出去的时候,正好遇上了秦越,刚才的对话他听得清楚,眼中看我时竟然多了些怜悯。 他盯着我看,看了好久。 因为长相奇特,我会享受到不一样的注目礼,但是他看我时的眼神,和他们截然不同。他目光温柔、平静,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其实,你的眼睛挺好的。”过了许久,他那样同我说。 我这觉得自己的心上,像是被什么东西,轻柔地触碰了下。却还是没有表露出来,就轻哼了声,将身子慢慢地转了过去。 不忘记嘲讽一句。“我是破面鬼,我丑我知道,不用你说我好看,来安抚我。” 如果我眼睛漂亮,又怎么可能被活活烧死呢? 如果我漂亮?那丑就应该被推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吗?我不知道了。 他见我戚戚然,显是想再安抚一句两句,可偏偏的,一阵火起,将我们背后的房子,给点燃了。 渔村的房子,大多是用枯水草晒干之后,搭棚而建的,就地取材,成本较低。平日里住着也舒服,但却有个天大的问题。 易燃。tqR1 只那么一眨眼的功夫,竟然烧起了一大片,偏偏还是顺风的夜晚,火势更大。 我见他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就把双手一摊开,回答得理直气壮。“你别这样看着我,事情不是我做的。当然,你爱信不信,反正你本事大,可以直接把我收了。” 我已经不对人抱有任何的希望了,他和他们,本质上都是一样。 可他却对我笑了笑,少年笑起来的时候,青涩而温润。“我知道呀,你虽然也放火,但从来小心翼翼,只会在没有风的夜晚下手,而且选择的都是一些低矮偏远的地方。你只是想以恶作剧的方式发泄心中的愤恨,并不想闹出人命。” 我心中再一悸动,他……他竟然都知道? 不过我也真的是那么不中用,明明是被这个村子活活烧死的,但是就没有办法对他们生出真正的怨恨。我每每叫嚣要把他们统统烧死,可到头来,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意思意思。 所以报复不会让我觉得畅快,它只会让我陷入到更深、更深的苦痛当中。 偏偏我的这些小心思,都被少年猜得透透的。 我将头更深地低下,觉得自己藏匿得最深的秘密,就这样被他知晓了。而我一贯维持的冷峻阴鸷的模样,也在他那里被彻底拆穿。 我抬头,想要放一句狠话…… 可他,已经投入到了救火当中。且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出来了。 只火势实在是太大了,根本就没有停歇的法子。我开始察觉这把火蹊跷,更像是火鬼故意点燃的。 我不知道怎么的,它竟然选中了这个渔村。 这想法很快就被证实了。因为我找到秦越的时候,他正在和一只火鬼缠斗,且他们正前面的屋子,还在被熊熊烈火包围。 火鬼,是靠纵容放火积攒力量,只要这把火不灭,它就会越发厉害。 所以,秦越再本事,不灭火,就收拾不了火鬼。 只他现在哪顾得上? 我呆愣站在原地的时候,被他瞧见了。刚打算要逃走,他却斩钉截铁地开口。“莲昧,你快些进屋救人,还有个孩子在里面。” 他一面说,一面指了指正在燃烧的屋子。 这一分心,就被火鬼伤了手臂,然后它狠狠地嘲笑了个。“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顾得上旁人?再说了,也不看你求的是谁,她就是被这个村子里的人活活烧死的,她会救人?” 火鬼再补了一句。“你现在应该盼着,她不会为了谢谢我,再添一把火,把整个渔村都给烧了。反正愚蠢的人,是不配活在世上的。” 我看了看对面的屋子,是村上的学堂,孩子们这个点还在里面打晚自习读书呢。有老师和孩子已经从火海逃了出来,但是正忙着灭火,显然里面还有更多的孩子,没有逃出来。 我迟疑了下,我要进去吗? 他便又冲着我吼了一句。“莲昧,算我求你了,你快些进去吧。” 我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背后,传来火鬼不解的嘲讽,“他们害死了你,你还要去救他们?这世上有比这更可笑的吗?” 我不知道呀。 我不知道自己这是顺从了本心的召唤,还是来自于他的恳求。总归我进去的时候,里面一片混乱。 我显模样,只孩子们见了我,畏首畏尾,吓得更厉害了,是全都蜷缩在了屋子的一脚。 火势更大,已经烧到脚边! 第五百九十章 自我的,救赎 我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走到其中一孩子的身旁,对他们循循善诱,“大家不要怕,我带你们出去。” 可孩子们还是乱做一团,摇头不愿意跟着我。 只有一人轻轻抬手拉了拉我,一双小眼睛可怜兮兮的。“姐姐,我跟你走。” 这孩子,我认识,就是刚才女主人说到的阿宝。一年多前,我为了救他,吓走了一只野狗。这事情我都忘记了,但是看孩子看我的表情,他是记得的。 他虽然是个痴儿,但是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竟然记得? 他看我的眼眸里,也竟然藏着满满的信任。不由得,心中一暖。他的话,也让其他的孩子放下了对我的防备,纷纷跟在我的身后,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我一面带着他们出去,一面清点人数。 只有一个小女孩停在角落里,摇着头不愿意出来。不知道是因为怕火,还是因为怕我,总之…… 她就停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哭。 我那时已经带着孩子们走到了门口,于是就冲着他们指了指外面,让他们先出去。自己则是走了回来,到了女孩的身旁。 “你快跟我出去吧。”我看着她,循循善诱地说。 可是她却冲着我,将头摇晃得如同拨浪鼓一般,“不要,我不要出去。好可怕,好可怕……” 她整个身子,蜷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 眼看着上面正在燃烧的横梁就要落下来,我咬了咬唇,竟然用身子帮忙挡了挡。我虽然没有实体,但倘若用灵力的话,是可以接住的。 只是,砸得厉害,这魂魄受了重伤。 而她,就那么惊魂甫定地,看着我,眼里仍旧噙满泪水,只是……只是不哭了。 我就死死地将她护在自己的怀里,任由着那些被烧焦的横梁之类,砸在我的身上。渐渐的,意识就变得浅薄了起来。 直到……直到火势完全消散。 不过那时候,我已经浑浑噩噩,灵魂不全,估摸着所剩不过一魂一魄。少年进屋的时候,被我这幅模样,吓得不轻。 我便同他说,我身下还有个孩子。 他又怔愣了好久,才招呼着村民们帮忙,从一片废墟当中,把孩子救了出来。虽然奄奄一息的,但从微微起伏的胸膛判断…… 她,应该还活着? 我见秦越就默默地站在一旁,目送众人离开之后。他才悠悠问我,怎么样。 我其实伤得挺重的,一魂一魄的,以这样的模样,很快就会灰飞烟灭,一时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然后,我便见少年红了眼眶。 他同我说,“你到底还是将那些执念,统统都放下了。” 我沉默了,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那些所谓的执念,我连它们是什么都不知道,又谈何说放下? 对村子里的人,我还是恨,还是怨。对我的死,我也始终介怀。 但是,我终究不忍心,眼睁睁地什么都不做,就看着他们在我的面前死去。我和他们,到底不一样。 就好像,他们可以眼睁睁地见我烧死,但是我却做不到…… 秦越叹了口气,他在我的旁边蹲下,再也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只转而问我。“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我不知道了。 我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所以当秦越问起的时候,我茫然地,不知道应该点头还是应该摇头。 我能去什么地方呢? 他见我那副戚戚然的模样,也只能轻轻摇头。“算了,我先想着法子,将你灵魂修补下吧。之后,去留随你。” 我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了他一下,他不是打算将我收了吗?他来渔村,可就是为了这个。可既然要收了我,又何必花那么大的力气,去修补亡魂呢? 我问了,他同我解释说。 是想再给我选择的机会。 他在修补灵魂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手臂,有一条长长的,如同蜈蚣一样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瞧着挺触目惊心的。 是被,火鬼重伤的? 他见我目光落在手臂上,就不留痕迹地用袖子将它遮盖住。“只是一点小伤,没有关系的。” 他浅浅地冲着我笑了笑,安抚了一句。 我忍不住,多嘴问了声,“其实村子里的人,对你也不大相信。觉得你只是个孩子,怎么可能收服得了厉鬼呢?你可能不知道,他们在人前人后,可没有少议论这个。” 我说完,就见少年的眼睛,微微黯淡了下。然后我也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可是他很快就把情绪收拾了下,然后冲着我笑了笑,“我知道呀,但是这又什么关系呢?我做好我自己就是了,他们有发表意见和看法的权利。” 我这话还没有吃透,他又继续同我说,“其实我挺盼着在你活着的时候,就和你认识。那样,我就可以劝你不用泰在意旁人的目光,也能拦住他们疯狂的举动。” 他这话,说得走心而认真。 我将唇瓣咬得更紧,却任由着他将我的残破的亡灵修复好。那时候距离大火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他为了修补我的灵魂,一天一夜没有休息,神色憔悴了不少,都有些黑眼圈了。 我心疼有,但更多的是难受。 为什么我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有体会如那样一般的温存? 可等到我们从废墟里,发现所有的村民们,竟然都站在外面,将我们围了起来。显然我们在里面呆了多久,他们就在外面呆了多久。 我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有些心虚地,往后退了退。 秦越见状,也将我护在身后。极为认真地开口,“我想你们误会了,这把火不是莲昧放的。” 他以为,他们是为了这个才聚集在一起的。 我,也是这样以为的。 但当中的一人,却冲着我们摇了摇头。“我们知道火不是莲昧放的。我们只是听孩子们说,是她带他们逃出来的。你知道她在什么地方是吧?我们……” 他将头埋得更低了,声音也压得极低。 亏得周围一片安静,所以勉为其难地,我还能听到些。他说,“我们想对她,说句谢谢。” 我惊了惊。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同我说过一句谢谢。也无论我做了什么,是否对错,他们的注意力永远都会停留在我那张丑陋无比的脸上。 相由心生,相由心生,是不是长成我那样的人,就不配做一个好人?活在这世上就是妖怪? 就该,被活活烧死…… 我犹豫着,将自己的唇瓣咬得更紧。忍不住地,眼泪簌簌而下。可鬼是没有眼泪的,我能流出的,只是如同血一般鲜红的液体。 秦越回头看了我一眼,却是退到了一旁,然后他对他们说。“莲昧就在这里,你们有什么话,就同她说吧。” 我身子,又是颤抖了下。 明明已经是入伏的天气,可却如同置于寒冰当中。我咬着唇,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会和我活着的时候一样,会将石头、菜叶之类的东西,扔我身上骂我怪物吗? 还是再点一把火,将我再烧死一次? 可我错了,他们只是一个个地,从我面前走过。非常诚心地同我说了两句话,一句“对不起”,一句“谢谢”。 对不起,是因为他们曾经愚昧无知,将我活活烧死;谢谢,是谢谢我不计前嫌地,将孩子们救了出来。 我哭得更厉害了。 那样的感觉,晦涩难明,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秦越一直站在旁边,等着所有的村民都走完之后,他问我。 “你是要投胎,还是要留下?” 我迟疑了下,还是不知道怎么选择。 后来,他给了我第三条道路,让我做了他的式神。虽然他并不介意我做破面鬼这幅狰狞的模样,但我却始终觉得这是个疙瘩。tqR1 他没有办法,只能尊重我的选择,请来了他的小师妹,帮我修补容颜。他小师妹任性霸道,说式神也得一起养,他就问我有意见没,我摇了摇头。 于是,我就做了他和蓝蔺的,双面式神。 他每每总说,不是他救赎了我,而是我救赎了我自己。…… 【莲昧、秦越完】 第五百九十一章 你倒是笨 【秦越、蓝蔺】 我和商榷,本来是计划了一场热热闹闹的出游。但偏偏被黎琛一个电话打断,他还让我们快些去,把子若给接回来。 其实这孩子也是,在丰都城擅自处罚恶人也罢了,竟然还畏罪潜逃去了钱塘江。虽然黎琛在电话里没有详细说,但估计那地方也被搅和得一片混乱。 当然,真正让商榷介怀的,应该是夏夏的那通电话,因为在电话里,夏夏明确告诉商榷,黎琛称呼子若,是称呼的“女朋友”。 所以,他现在整个人阴沉着脸,宛如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白菜,是被猪给拱了。 对此,我机智地,不发表任何意见。 只是我们错过了航班,只能转为坐火车去钱塘江,据说要走整整两天,我不怕在路上耽搁时间,就是…… 就是今天十三,距离某人下地府行刑的日子,又近了。 就往他怀里蹭了蹭,其实心里并没有太多担心。他自服下魔鬼草之后,身子比以前好了许多,本事也精进了些。那些刑罚闵良也说了,“不过就痛一痛,也不会有什么大碍。”tqR1 他这一说,我悬着的担心,就放了下来。 子契也去钱塘江接子若了,所以我对此,并不担心。他做事情一向知道分寸,我放心。 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将微眯的眼睛睁开,又是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这大半夜不睡觉,在琢磨什么。” 我就一本正经地拿出手机翻到日历同他理论。“火车还有好久才到钱塘江,到时候到了都过了十五,所以我们再赶时间,十五之前也见不到子若。” 他瞪了我一眼。 我也回瞪了他一眼,我这认真的。 他现在拿我没有法子,只能轻轻叹了口气,将声音软了下去。“那你说说,你打算做什么?” 我皱眉,又是简单地寻思了下。然后一本正经地同商榷说。“我们下一站就到湘西了吧,我们可以下车,倘若没有记错的话,十四号就是秦越和蓝蔺的婚礼,我们还能送祝福。” 他是把请帖烧了,但日期和地点我记得。虽然他之前的理由也说服了我,但我总觉得还是得去一趟。 虽然我见蓝蔺是会挺尴尬的,但是不给份祝福,我的心里会更尴尬。 前前后后,我受了秦越多少恩惠和照顾。 商榷没有回答我,也没有说好不好,只是非常习惯性地,又把面色沉了沉。“我知道你不爽秦越,但结婚一辈子只有一次,再说蓝蔺看着,我还能把他拐走了吗?” 我一边认认真真地同商榷讲道理,一边努力地想要用撒娇卖萌,把这事情这么定下去。只是撒娇卖萌那套我确实不会,到后来别说商榷面色铁青,连我自己都恶心自己了。 他呢,就非常无奈地看了我一眼。 用手拍了拍我的脑袋,非常惋惜地开口。“阿迟,我听人家说一孕傻三年,寻思着你既然怀的是鬼胎那就应该不一样,结果没有想到呀,还是中招了。” 我奇奇怪怪地瞪着商榷,他这话几个意思? 我们明明是在讨论接下来的行程,他凭什么就质疑起我的智商来了?还有,我的智商,真的那么感人么? 他叹了口气,已经太习惯我这幅模样了。就把车票从包里掏了出来,顺带着嫌弃了句。“你上车的时候没有看票吗?” 票是他在网上买的,也是他取得票,一路上我连个影子都没有看到。就非常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 “我没有。”话说,有必要看票么?我跟着他,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呀,就不能稍微上点心吗?你不看看去哪里,难道不怕我把你卖了?”他忍不住,再埋汰了一句。 可是,我就冲着他摇了摇头,我担心这个做什么? “好吧,你也卖不掉。”我这迷之自信,他很快找到了答案,然后将车票递到了我面前。“你看看吧。” 这两张车票,根本就不是去钱塘江的!这是两张回湘西的车票!因为去钱塘江需要途径湘西,所以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去钱塘江? 我觉得,他给我开了个好大的玩笑,让我的智商受到了极大的羞辱。然后他又同我说。“飞机票去不了钱塘江后,我就决定不去了,反正我十五之前到不了那地方,也见不到子若。所以还真不如子契去,我们好做些其他有意思的事情。” 他冲着我,笑了笑。 我翻着白眼,狠狠地瞪了他下。不过不得不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动的。毕竟…… 他心里是知道我想要去参加秦越的婚礼,才决定准备这两张车票的。 “那,谢谢了。”有些不情愿地,同他说了句谢谢。偏偏某人也是一副不大满意的模样,用手点了点自己的唇瓣。 “你以为,一句谢谢就够了吗?”他这,又是傲娇上了。 脸上热辣辣的,只能瞪了他一眼。 “那你想做什么,现在可是在火车上。”我提醒了一句,然后默默地,和他隔开了些距离。 他呢,也只能由着我了。 虽然这时候车上,并没有什么人,但是到底是公共场所呀。将话题微微一转,“你说我们到时候,送他们什么礼物呢?” 既然是去参加婚礼的,肯定不能两手空空。 “钱。”我话音刚落,他就给了我一无比俗气的答案,见我目光中带着嫌弃,他还得在循循善诱地解释一下。 “别人都送钱,你也送钱,才不会显得特别。否则你倘若送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你觉得依着蓝蔺的性子,可能不多想吗?” 商榷一本正经地同我说,我现在觉得倘若不送钱的话,莫说蓝蔺不高兴,就是他那关我也过不去。 所以,只能如默哀一般地,点了点头。 “行吧,那就送钱,反正你说了算。”把这事情敲定之后,我就转身默默地睡了,还顺带着补了一句。“反正我们结婚的时候什么彩礼都没有收,才是亏惨了。” “所以,你后悔了?” “不,我不敢。” 第五百九十二章 她,死了? 总之去湘西的事情,就那么愉快地定下了。 秦越和蓝蔺婚礼的地点,就选在枯叶镇附近,他是想搞得别具一格还是怎么的,竟然会选择一鬼镇。 我们到湘西的时候的时候,是早晨七点多。 因为给蓝蔺打了电话,小妮儿特别到车站来接我们。本以为她见了我会敌意满满,哪知道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当即就挽着我的胳膊同我亲昵了起来。 只她虽然对我笑着,但我背后那个冷汗直冒。 我算是大风大浪,见过不少厉鬼亡灵了,可为什么我觉得,此时对我笑脸盈盈的蓝蔺,更可怕些呢? 我宁可她面目可憎地冲着我甩鞭子,也比……也比这幅模样要好吧。tqR1 我都差点给跪了。 不过小妮儿拉着我,也没有办法让我跪下去。她似乎自动过滤了我身旁的商榷,就拉着我热热闹闹的说话。 准确来说,是她说,我听着。 她同我说,“阿迟,你可真不厚道。婚礼我定下日子就给你寄了请帖,可你怎么今日才过来?我本想着你早几日过来还能让你做做伴娘,现在好了,你也只能过来,等会晚上吃顿喜酒。” 秦越和蓝蔺的婚礼是在晚上,所以才会选枯叶镇,我估计着吧,那些小鬼们也会来参加的。 不过,秦越那原本嫉恶如仇,恨不得这世上无鬼的性子,竟然会在小鬼们的面前,举行一场婚礼? 他,也变了? 我和蓝蔺说话的时候,商榷就跟在后面,不紧不慢,既担心,又佯装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而和我们隔开了一段距离。 他这,抽风抽得。 不过那双眼睛带着关切,一直停在我的身上。我总觉得他有什么话要说,只能先搪塞了蓝蔺一句,说自己有事情要和商榷交代。 她也放开了我,而对我笑脸盈盈的。“我是真没有想到你们竟然那么要好,这一刻都离不开了?” 我把她这,勉强定义为揶揄吧。 于是我回到了商榷的身边。他用甭提有多嫌弃的目光,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我说,你还没有意识到吗?” 我眨了眨眼睛,我意识到了什么。 “蓝蔺已经死了,她做了厉鬼。”商榷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开口。 我在原地,愣了下来。 小妮儿的一反常态让我觉得奇怪,所以这一路上我都在思考她为什么换了性子,我好不习惯。竟然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已经做了亡灵。 现在在看看蓝蔺,比如她走在前面,在太阳的照射下,是没有影子的。鬼道行高深,是可以在白天出现的。小妮儿活着的时候本事,死了也不会太逊。 还有,她刚刚挽着我手臂的时候,的确冰冷、苍凉。 我当然能够识别鬼魂亡灵,只是直到商榷提醒,我才意识到,原来蓝蔺已经死了。 所以,秦越才会回到湘西,因为这地方最适合鬼魂生活……所以婚礼才会是晚上,也选在鬼市,等会还会有一群亡灵来参观吧。 咬了咬唇,突然就悲从中来。 商榷站我身后,用关切的目光注视我,压低声音说了。“阿迟,你别这样……” 是,我倘若这时候伤心了,岂非是给蓝蔺添堵? 她活着的时候,最期待的事情就是能够做秦越的新娘。现在虽然死了,但倘若可以得偿所愿的话,也算,如愿以偿? 我这一思虑,脚步就慢了些。 蓝蔺觉得奇怪,就回头看了我一眼。因为有些突然了,我眼眶里还有呼之欲出的眼泪。 她停下脚步,小妮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也只有这幅模样的时候,和过去的她,是极像的。 不过,并未停留太久。 她和我,隔着三五步的距离,可是脸上的表情我已经看得不大真切了。然后她笑脸盈盈地问我。 “阿迟,你发现了是不是?” 她虽然没有指明,但是我知道她具体所指。于是咬着唇,轻轻点了点头。是了,我发现了。 她笑了笑,自言自语地说。“也是,你那么本事,应该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又怎么指望,可以瞒过你呢。” 她又说,“今晚的婚礼,我估计到场的,除掉你和师兄之外,应该不会再有人了。” 我将唇瓣咬得更紧。“你和秦越……是冥婚吧?” 我到底无法当面询问她,她是否已经死了,已经做了亡灵,所以只能这样迂回婉转,绕了个圈子,希望可以从她的口中得到答案。 蓝蔺冲着我笑了笑,温润而平和地点了点头。“是呀,是冥婚呀。……和你一样。” 她说得快乐,也笑得开心。可我的心里就跟压了一块石头一般,难受得不行,眼泪终于忍不住,簌簌而下。 小妮儿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了我下。“阿迟,你哭什么?我今天嫁给师兄你不高兴?还是说你还喜欢他,还要和我抢?” 这后半句话,说得带着戾气,估摸着就差一鞭子扔我身上了。 不过,我冲着她摇了摇头。 “我没有,你嫁给秦越。我……我很高兴呀。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已经死了……我以为,我以为。” 断断续续,没有再说下去了。我也不知道,蓝蔺的死,是否和取出鬼面有关。 如果是,我算间接害死她了吗? 蓝蔺这才是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可却是抬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其实,我现在挺快乐的。他会娶我,虽然是因为内疚,但我到底是做了他的新娘。可我倘若一直活着,未必有这样的机会。” 她这话,在我的想象之外,见我惊愕地看着她,蓝蔺再赔了一句。“阿迟,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我虽然带着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就算是因为内疚才娶她,那蓝蔺也愿意和秦越在一起。 她重新到我的跟前,再一次挽起我的胳膊,笑脸盈盈地开口。“而且吧,我觉得人与鬼之间的冥婚,远比人与人之间来得牢靠。毕竟,冥婚不可废。” 我怔愣着,迟疑着,却是点了点头。 是呀,冥婚不可废。 第五百九十三章 是为喜欢 枯叶镇的路,我比蓝蔺熟,所以与其说是她带我们回去,倒不如说是我领着他们回家。 蓝蔺坦然承认自己已经死去的事情之后,倒是和我无话不说了起来。她很坦白地告诉我,她其实一直都非常喜欢我,只是因为秦越对我的态度一直很好,所以才会对我非常厌恶,那是提防着我,怕我抢走了她的师兄。 我便再一次同蓝蔺保证,自己和秦越只是非常单纯的朋友关系,至于他对我好,很大一部分是出于可怜我的关系,毕竟他由始至终都觉得我和商榷的冥婚,是我命中注定的一场劫难,他没有能力化解,所以对我心存愧疚。 当然,这些事情都已经做了云烟,随风散去。 然后,我们到了枯叶镇。好久不见的老板娘小怜专门在镇子口等着我们,就穿着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她穿着的那件松松垮垮,有些肥胖的中年妇人的人皮大衣。她对着我拜了拜,叫了我一声鬼君夫人。她身后还有其他的小鬼,也统一称呼。 我也听得,满心欢喜的。 商榷就揶揄了我一句,“怎么,他们叫你一句夫人,你心里就舒服透了?”他冲着我笑了笑,戏谑宠溺。 我就冲着他翻了个白眼,我喜欢他们那样的称呼。 小怜带着我进了客栈,大抵是因为晚上要用作婚礼礼堂的缘故,所以已经布置一新。整个大厅布置着红色的绸缎,看上去甭提有多喜庆了。只就是旁边放了两个纸扎的小人做金童玉女,模样渗人,也才让人想起这是冥婚。秦越就坐在椅子上,喝着一壶清茶。 他见我和商榷进来,放下手中的茶杯,站了起来,对我们都浅浅地笑了笑。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看向商榷的眼眸中竟然没有敌意。 虽然,商榷还是没有给他好脸色看。 我扶了扶额,对此只能表示,倘若单从觉悟上来说,商榷是比不过秦越的。他都进步了那么多,可是某只分明还是停留在原地。 “阿迟,你们来了。”他冲着我点头,又把目光落在商榷的身上,“我有些话想要和阿迟单独说说,不知道鬼君能否行个方便?” 语气温润如玉,竟然真的在同商榷打着商量。仿佛倘若商榷不愿意,他也不会勉强。 我也带着为难地看了商榷一眼,我也的确有些话,想要和秦越说。 “行吧。我出去走走看看,说不定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也不用我开口劝说,他竟然非常主动地表示了让步,让后将手慵懒地放在裤子的口袋里,简单而潇洒地退了出去。 我目送着他离开,眼里那是满满的喜欢。 等到商榷将门关上,秦越才带着感慨地开口。“我现在算是知道,商榷对你,乃是真的极好。你看他的时候,眼睛都会放光。” 被秦越这么一说,我脸上又是一红,甭提有多尴尬了。 却还是想起,得问他正事。“蓝蔺那是怎么回事情,为什么突然就做了亡灵?而且,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起过呢?” 虽然和鬼面交手之后,秦越就离开了丰都,而我们那时候忙着应付择善,根本顾不上其他。但是之后,书信往来有,电话有,他有功夫给我们寄请帖,却唯独没有提到这件事情。 秦越的脸上,多了一抹悲戚。 蓝蔺可以满不在乎地同我说,她已经死了,而且不觉得可惜,因为她很快就可以嫁给秦越,一了夙愿。但是秦越做不到那样的豁达,他对那事情也不可能不在乎。 “收拾完鬼面的那个晚上,师妹就发起了高烧,非常严重的高烧,我也知道十分蹊跷,可无论我用任何的法子,都没有办法让她的体温降下去。”时到今日,秦越说起那事情还是满满的挫败,他不能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蓝蔺在自己面前咽气…… 又怎么可能不愧疚呢? “可是她也只撑了两日,就再也没有办法撑下去了。”秦越叹了口气,“我那时候问她,有没有什么没有了结的心愿,我可以帮着她实现。” 我想了想,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所以蓝蔺就说,要做你的新娘?” 小妮子想什么,本就统统写在了脸上,印在了平日里的一举一动上,秦越不可能不知道呀。我以为自己应该猜对了,没有想到他却冲着我,将头摇晃得如同拨浪鼓一般。 他同我说。 “师妹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她知道,只要她在那时候开口,无论要什么我都会答应她。她倘若心愿了了,就没有办法继续留在人间,得去地府领了刑罚投胎。她不愿意离开我,所以一定要给自己留个念想。”tqR1 这个答案呀,想象之外,清理当中。 “所以,她的鬼魂留了下来。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她竟然同我说,师兄我知道你厌恶厉鬼,但请你不要厌恶蓝蔺。” 我见秦越眼眶红了起来,想着他回忆这事情的时候,也一定非常难受。可是要如何安慰,我一时又语塞了些。 “我怎么可能厌恶她。” 秦越苦涩地笑了笑,带着自嘲地开口,然后再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然后我就问她,要不要和我冥婚。我便见她,又欢喜,又眼泪簌簌而下。” 鬼是没有眼泪的,倘若要流,也是如血一般的,鲜红色的液体。据说鬼在流血泪的时候,身子会如同承受重刑一般。因为非常难受,所以一般的亡灵都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做到不流泪、不喜形于色。 但那时,蓝蔺纵然在哭,心里只怕也是快乐的。 “所以,就有了这场婚礼。”秦越将手微微摊开,一字一顿地开口。然后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手表,“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出门了,否则就得耽误了。” 他起身,简单地整理了下衣冠,又问我,“阿迟觉得我今日如何呢?” 我眼前的他,还是一如最初的简单、阳光,纯粹、不改。于是点了点头。“我觉得你这身挺好的,很精神。” 他心满意足地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只是,多交代了一句。“阿迟,蓝蔺我是真喜欢,不是因为内疚。” 怎么?他终于意识到了? 然后,我也多嘴提醒了一句。“秦越,你这话同蓝蔺说呀,告诉我做什么。” 兑换码:24kuzw 第五百九十四章 僵尸新娘 秦越和蓝蔺的婚礼,诚如他所说,只邀请了我一个人,剩下的其他,都是厉鬼。他们大多来自湘西附近,虽然不受商榷管辖,但还是会规规矩矩叫他一声鬼君,叫我一声鬼君夫人。 婚礼是在大半夜举行的,商榷就一边微眯着眼睛应付同桌的小鬼,一面时不时抬头看看天色。 他在观察时间,因为天一亮就得下地府受刑。受刑只需要一日,但还得在地府将养两日,所以算来,我有三天见不到他人。 虽然知道不会有什么大碍,但是就是压不下心中的担忧。 偏偏小怜还在我身旁,一个劲儿地叫我鬼君夫人,一口一个我都不知道怎么应付。但被叫着,挺欢喜的。 我的笑容,按照商榷的话说,是已经裂开嘴笑到了眼角。他形容得那般夸张,我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呢,也跟着笑了起来。“无妨,无妨,反正这声鬼君夫人,你也听不了多久了。” 我的眼神便又黯淡了下去,我虽然想永生永世地跟着他常驻丰都,但是这世上事情千般万般,又得件件都按照规矩来。 我死了应该投胎,他债务清偿,也该投胎。 我这模样落在他眼里,他倒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拍了拍我的肩膀,“今天可是蓝蔺的大喜日子,你在这儿唉声叹气的,等会小丫头又该跟你急了。” 他转移话题的本事,还是和以前一样拙劣,我就很恨地瞪了他一眼,不过还是任由着,把注意力一转,停在了蓝蔺和秦越的婚礼上。 刚才在旅店,我以为是非常传统的中式婚礼,可等到到了真正举行婚礼的地方,才知道乃是非常正统的西式婚礼。 或者说,西式冥婚。 就在一片坟地上,当中放着一具棺材,周遭都是漂浮着的白色纸花,有一种诡异的浪漫。 又恐怖,又美好。 秦越身穿一身笔挺的西装,脸上带着庄严肃穆,我倒是挺少看他那样打扮,恍恍惚惚竟然觉得有些不大认识他了。 商榷冲着我摇头,提醒了一句。“等会蓝蔺会从棺材里出来,记得鼓掌,甭大惊小怪的。” 他知道我一向没有见识,又怕我不知道西式冥婚的那套规矩,等会冒冒失失,折损我鬼君夫人的颜面。 顶着这个名号,又是当着湘西一众小鬼的面。我琢磨了下,他在这个时候提醒,怕也是顾及着自己的颜面。 嗯,坏人。 不过当我看到蓝蔺从棺材里钻出来的那瞬,还是忍不住地发出了一声惊呼。不是因为从棺材钻出被吓到了,而是因为—— 小妮儿一身白色的婚纱实在是太漂亮了,再结合周遭墓地、荒坟、枯树、圆月的陪衬,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僵尸新娘》中的经典场景。 真真呀,诡异而浪漫。 然后我就嫌弃地冲着商榷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和看法。“你看看人家,这才是婚礼应该有的盛况,我嫁给你的时候,甭提有多寒酸了。” 真是不能比,人比人,气死人。 我嫁给商榷的时候,那还是个天上只挂着毛月亮的夜里,而且他那时候重伤,连门都没有法子出,爷爷做了纸扎的轿夫,让乌鸦托着我和一具棺材到了墓地。 可我那时心里虽然害怕,但想着冥婚可以吊着他一口气将养身子,便真的狠下心来,没有中途而废。tqR1 这一琢磨,就转为出神地,看了看他。 他虽然身上还是慵懒,但已经可以替我简单将事情安排一下,就浅浅开口。“行吧,倘若你真不嫌麻烦,等回了丰都你挑个日子,我再给你补办一个。也不用纸扎小人做金童玉女,我看子契和子若就挺好的。” 那是,儿子和女儿那么乖巧,能比不上两个纸扎的小人吗? 我们这边一玩笑,那边婚礼整个儿都礼成了。我拉着商榷起来,凑到秦越面前说要闹洞房。 小丫头羞愤地瞪了我一眼,压着不爽也没有说不许。 倒是秦越一脸求放过的神情,“阿迟,我们这做的是西式的婚礼,你闹洞房不合适吧。”他还是和以前一样非常注重规矩,可是这我怎么听怎么觉得他是在故意转移话题。 所以,那个理由说服不了我。 见得我拦着,就是不放他们进去,蓝蔺真急了。“师兄,你不要跟她说那么多,她再不让开我动手就是。” 嗯,还是和以前一样,火爆脾气。不过一张脸憋得通红,这又和以前不大一样。 我不怕和蓝蔺动手,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这不还守着商榷和秦越吗?我们也就闹闹,反正不当真。 最后蓝蔺只能使出了杀手锏。“阿迟,我们今晚就不打算睡觉,你闹哪门子的洞房?” 然后,身后的鬼众都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脸上的表情,也稍微尴尬了个,就跟着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小丫头现在本事了,伶牙俐齿的,我说不过她。 商榷就将我往旁边拉了拉。“你别管人家两口子的事情了,难道不准备准备,送我下地府?” 时间虽然尚早,但入地府还得稍微耽搁些功夫。我哦了一声,就乖乖地,放过了蓝蔺。 转而离开坟场,跟着一众吹着唢呐,打着鼓,热热闹闹的迎亲鬼身后,沿着一条僻静的小路下了地府。 我本只是想要送送他,但是奈何已经到了地府,就跟着顺道下去了。阿芙正在和闵良做最后的交接工作,等把交接工作完成,她就可以领了责罚,在人间流离十世,再回地府。 当然,这责罚是对闵良而言的,因为阿芙自从知道这事情之后,甭提有多高兴了。她本就盼望着可以体验下凡人的生活,现在算是得偿所愿了。 她见了我们,也见怪不怪了。 先是叮嘱商榷在第九殿等她,服刑还有那么一会儿可以先坐坐,然后就同我说,我可以先回去了。 虽然不情愿,我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地府。 然后就听到闵良同阿芙说。“别想着十世轮回你就轻松了,你还得快些回来,这地府一堆破事情。” 【秦越、蓝蔺篇,完】 兑换码:66Q486 第五百九十五章 不速之客 【十世篇·芙】 我叫苏芙,不但能见到鬼,而且天生就是个招鬼体质。只是那些在传说中又吓人又恐怖的厉鬼,到了我跟前都服服帖帖的。不但没有脾气,甚至于还毕恭毕敬。 我是孤儿,无父无母,从小在孤儿院长大。陪伴我的,一直是两个世界,一个人类世界的平平淡淡,一个鬼神世界的光怪陆离。 我已经太习惯,在我的生活中会出现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厉鬼。 可是今晚光顾我宠物店的厉鬼,和平素所见的,有些不大一样。跟着他一道的,还有只上了年纪的猫妖。 不过打扮成人形的时候,那副皮囊真真不错。 那只厉鬼长得也挺不错的,就是穿着打扮奇怪了些,乃是穿一清朝时期的官服,戴着顶官帽,一张脸纵然帅气,但整张脸像是扑了层面粉一般,甭提有多煞白了。看着,倒是有些不舒服。 他们进店的时候,已经晚上七八点,差不多到了打烊的时候。我就翻着白眼看了看他们,然后将卷帘门拉下,准备关店。 就听得猫妖同那厉鬼说。“闵良,她貌似看得到我们,也不怕我们。” 猫妖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靠在墙边,慵懒之余却是透着一抹邪魅,他那皮囊本就不错,再配上略微一点如同罂粟般让人沉迷的小坏,我估摸着他这样子,就没有多少雌性生物扛得住。 但她们,都是一群没有见过世面的土鳖。 厉鬼不为所动,乃是一板一眼地,回答猫妖刚才漫不经心地提问。“她当然看得到我们,而且怕厉鬼做什么,厉鬼不怕她都是好的。” “是,是,是。”猫妖不耐烦地点了点头,再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上下扫了扫。“可她现在,不就一普通人吗?” 我咳嗽了一声,将卷帘门彻底拉了下去。很想问候他们一句,倘若说人闲话的话,就不应该当着面说,既然当着面说了,就不要把我当成空气。 他们不是知道,我看得到他们? 我这一眼神,竟然吓得那穿着官服的厉鬼身子颤了颤,习惯性地缩了缩脖子,似乎自言自语地说了句。 “她现在手上又没有鞭子,不怕。” 这,什么跟什么嘛。 然后他就凑到我的面前,嬉皮笑脸地开口。“小芙芙,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地府的冥王,在地府的时候,便是我罩着你的。”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而我就哦了一声。 不过额头上青筋快要冒出来了,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有人叫我小芙芙。 那只厉鬼虽然看上去不正经,但反应不慢,很快就意识到了,我怕是不相信他冥王的身份,于是就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阿芙,我真是冥王。” 我默然地往椅子上一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怎么,你们在底下无聊,也喜欢玩cosplay?可惜就你这幅模样,我很难相信你是冥王。” 我见得鬼不少了,冥王可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我云淡风轻地,他却是无比着急,就拿了个什么东西出来,类似于印章之类的吧。“这是我冥王的印鉴,你看了这个总归应该相信了吧。” 那印章做得非常精细别致,虽然不大,但是却在上面用微雕的方式,将地府百鬼的模样统统刻了进去,且惟妙惟肖,鬼斧神工。 我端详了好一会儿,厉鬼也觉得我见了这东西,应该对他的身份不再怀疑,然后就心满意足地将印章收了起来。 “你现在相信,我是冥王了吧。”我严肃且认真地,看了我一眼。 我就冲着他哦了一声,脸上仍旧是一贯的云淡风轻,不见起伏。“我没有相信呀,我只是觉得你们冥界出cos真是业界良心,这印章做得可真像那么回事情。” “这是真的,不是假的!”他是真的有些急了,幸好旁边的猫妖拦了下,“闵良,我觉得吧,你还是同她说正事的好,倘若再这样纠结的话,你们得闹到天亮。” 虽然现在还没有天黑,但是不得不说猫妖挺有前瞻性的。这个问题纠结下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厉鬼不爽地瞪了猫妖一眼,但总算不再纠结如何向我证明他是冥王这件事情了,乃是一本正经地开口。 “我听说你明天就要和人订婚了,我是来拦着你的,不行、不许!”厉鬼走到日历前,指了指我用红笔圈着的日期,一字一顿地开口。 我大学的时候,有认识一个同系的学长罗良,从确定关系到准备订婚,用了差不多三年的时间,感情虽然算不上深厚,但是这事情早就板上钉钉了,他今天来找我,就为了这个? 可这是我的事情,他那么上心做什么? 就十分平静地点了点头,“我是明天订婚呀。如果方便的话,我也不介意你们过来喝喜酒。” 我说得挺诚恳的。但是当即那厉鬼就爆发了,直接将我的桌子给掀了,“喝什么喜酒?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我记得呀,我叫苏芙,我是开宠物店的。” 瞧他这话问得,我连自己是谁都会不记得吗?还需要他提醒? 可事情又不像我想的那般简单,因为他更是严肃道一字一顿地继续往下说。“你就不是开宠物店的!你是掌管地府的十殿阎罗,偌大的第九殿、阿鼻地狱都归你管,可你竟然要跟一个凡人订婚?” 我冲着他眨了眨眼睛,还是挺状况外的。就问站在一旁还在看热闹的猫妖。“那个,他是认真的?” 猫妖就冲着我,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不过你犯了错,需要到人间受刑,要十世之后才能回地府。” 这样呀。tqR1 他见我似乎明白了些,也不似刚才那般生气了。 “既然如此,那这十世我都得规规矩矩做人,是吧?”虽然这话题转得有些陡了,但那厉鬼还是点了点头。 表明,我没有说错。 那我就立刻给他回了回去。“既然是这样,人就得有个生老病死,嫁娶生育。你就算是冥王,也管不着这个吧!” 第五百九十六章 无效的孟婆汤 他被我这话一堵,竟然是再也按耐不住,气得转身就离开了。 卷帘门虽然是关上的,但是这丝毫不妨碍,因为他可以径直穿过去,都不用打开。 他这一走,就留下那只猫妖,显得有些尴尬了。 我则继续收拾东西,见得他迁延不绝的模样,实在忍不住,多嘴问了句。“我说,你不打算把他追回来吗?任由着他在外面游荡,这样不大好吧。” “也没什么不好的。”猫妖也懒懒散散地坐了下来。“反正现在都晚上了,外面的鬼就没有一只有本事敢招惹他,他在外面,很安全。” 他说得,甭提有多放心了。 他不担心,我自然也没有了担心的理由,就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他便多嘴再说了一句。“不过倘若依着我的想法,我也不希望你参加明日的订婚。” 嗯? 我不过是要和自己相恋三年多的男友订婚,这么点芝麻绿豆的事情,竟然连鬼都要拦着? 刚才那只厉鬼抽风我忍了,可是这只猫妖,竟然也是这节奏? 只能叹了口气。 “黎琛,你不觉得你连这事情都要插手,稍微管得有些宽了?”我自己的事情向来可以自己搞定,他们还真不用那么上心。 “怎么会?”猫妖下意识地回了三个字,不过很快就意识到这句话的重点应该在什么地方,乃是径直地就站了起来。 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阿芙,你刚刚叫我什么?” “黎琛。”猫妖听力不是一等一的好吗?怎么刚才没有听到,还要劳烦我再重复一次? “等等。”他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事情一般,就拿着一只手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你既然知道我是谁的话,那你也一定知道他是谁。难道,你投胎的时候没有喝孟婆汤吗?” 猫咪果然是非常聪明的动物,就像我现在虽然还没有说破,他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却又在嘀咕地继续往下说。“可是你刚在闵良面前又表现得非常自然,倒真不像认识我们。” “还是说,你在演戏?”他再一次,将关注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便冲着他点了点头,那叫一个波澜不惊十分平静,“孟婆汤我喝了,但倘若你以为那东西可以消掉我所有的记忆,让我什么都不记得,就太天真了。” 孟婆汤能消除的,只是一世的记忆。可我自商朝由莲花幻化为人到现在,一碗孟婆汤怎么可能清除那么多世的记忆? “那你刚才?”猫咪还是有些不大明白。 “我不过是觉得有趣,就逗逗他罢了。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信了。”他那也不是天真,只是对我说的话,总会在第一时间选择相信。 他极少,会怀疑。 黎琛哦了一声,我和闵良之间的事情,他并不想插手太多。就懒懒散散的,玩着我放在桌上逗猫用的毛线球。 猫妖也是猫,这东西不得不说,对他多少有些诱惑力。 我见他自己个都要玩上了,就把毛绒球抢了过去,再不耐烦地问了他一句。“你既然不想管我和闵良之间的闲事,那你就回你的钱塘江呗,跟着上来一趟做什么?” 他难道就不应该帮着闵良,然后一起劝劝我,就甭去明天的婚礼了。 黎琛冲着我摇了摇头,“说服你的事情,有闵良就够了,你倘若听劝,还不用我开口你就会答应,可倘若你不听劝,我就多说无益。” 他对此,看得挺通透的。tqR1 “那你过来做什么?”他既然都看得那么明白了,便知道自己过来有些多余了吧。 哪知道黎琛一本正经地指了指我放在橱柜里的猫粮,“我家没有存货了,我知道你开了宠物店,想过来进点货。” …… 嗯。很好。 我满脸黑线地将一大袋猫粮装进口袋里,他就顺带着再挑了些给小猫洗澡用的沐浴露之类的东西,当然那不是为他准备的,而是给他那些个式神小猫的。只是钱塘江那么大个地方,不可能没有宠物店吧? 他这大老远地过来一趟,为毛? 等到把东西都打包好了,他就一面清点收拾东西,一面一本正经地同我开口。“阿芙,我也希望,你可以不用去那地方。” “你是说明天的订婚?”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我知道他的意思。 “我和闵良都拦着你,但我和他不一样,他是存了私心,我只是单纯觉得麻烦。”他见我怔愣,又补了一句。 我明日的订婚,其实并不是一桩简单的婚礼。乃是因为我做阎罗的时候,得罪了一只厉鬼。 我做阎罗的时候,他找不到下手的机会,盼着盼着好不容易等到我做了人,就寻思着在我是苏芙的这一世下手。 而且好巧不巧,罗良前日出了车祸,伤重去世。这只厉鬼便附在他的身上借尸还魂。因为订婚的事情我们两家早就商量好了,没有办法推辞,他们又见他车祸之后并无大碍,想着冲喜,就没有延后婚期。 两家老人那么高兴,我也就随他们了。 只是明日在订婚场上,那只厉鬼要玩出什么幺蛾子,我就不知道了。 黎琛见我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以为我并不知道罗良已经死了,现在在他身体里的是只厉鬼,想着再劝劝我。 但还没有开口,我就冲着他摇了摇头。“罗良是什么,我知道。可你觉得,这种事情我自己个不能应付?” 他未免太看不起我了。 猫咪被我这句话,弄得有些尴尬,也觉得自己似乎是多事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就赔了一句。“倘若你还是阎罗的话,那我和闵良自然不担心,可你现在一介凡人的……” 哟?被嫌弃了? 我就扔给他一个冷冰冰的眼神,他觉察到危险,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阿芙,我实事求是地说,你……你不要生气。” 他还没有说完,我就直接从身上摸了一张符咒出来,往他身上一扔,届时就噼里啪啦地冒出一大串的火花。 猫咪在火花中蹦跶得欢腾,虽然很快就把火给扑灭了,但模样甭提有多狼狈。 他一面收拾一面抱怨,“好啦,我知道你本事大,那只厉鬼奈何不了你。可你本事再大,你跟我说不好吗?干什么直接动手?” 又补了句。“还好我今天出来没有穿人皮大衣,否则又得再去买一件了。” 第五百九十七章 你当我命里有一劫 “瞧你这没有出息的模样。”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现在知道没有大碍,可以放心个地回去了吗?” “得。”他答了一句,仍旧是那副痞子模样,“我又从来没有说过我不放心。这是猫粮的钱,你点点,剩下的,就当做个顺水人情送我呗。” 猫咪是喜欢精打细算的动物,具体表现在,但凡是可以贪的小便宜,那就一件都不会落下。 我便冲着他点了点头,然后嗯了一声。 一点猫砂小玩具,我还真能跟他计较了?把卷帘门打开,又送他到门口,忍不住了,还是叮嘱了句。 “黎琛,明日我的事情别让闵良插手。” 他做冥王那么多年,可一贯我行我素,真没有太多的时候记得自己是冥王。 黎琛将手放在自己裤子口袋里,整个身子斜斜地靠在门上,猫咪抬眸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一边玩弄着自己的爪子,一边懒洋洋的、爱答不理地开口。 “阿芙,这话你应该自己个同闵良说清楚呀。我说话,他会听吗?”大抵觉得不够有说服力,又补了一句。“再说了,他冥王一意孤行,我拦得住?” 他这一说是挺有道理的,但是依着我对黎琛的了解,他不愿意开口很大程度上是因为—— 怕麻烦。 所以,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睥睨着,让猫咪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微微眨了眨眼睛。“我说阿芙,你可不能再往我身上扔符咒了。你说我们明明一条船上,你老对我动手做什么?” 谁和他一条船? 可纵然心中有再多的不爽,我还是得一本正经地再同他说说这事情的严肃性。“我和那厉鬼结仇,本就是我们的私人恩怨。闵良这时候插手,势必不符合规定。虽然不严重,但也没有道理让他因为我受罚。” 我很认真地将事情的严肃性,原原本本、毫无保留地同黎琛说了。 他脸上多了抹认真,比之前稍微好了些,不过也没有好到什么地方,虽然不再玩自己的指甲了,但仍旧一副不走心地同我说。 “那你这话,还是应该和闵良说。” 我真想给他一鞭子抽了,传个话什么的,有那么难吗?但就这样,我还是得循循善诱地同他继续说。“明日那只厉鬼我基本上可以应付,倘若真不能应付,也是苏芙应该在这一世挨的劫难。他掺和一脚,是坏了命数。” “阿芙,道理我们都明白。”他终于也没有耐心地继续听下去了。“但是和你有关的事情,你觉得他能袖手旁观吗?” 他不能。 “所以我才希望,你可以拦着他。”我十分认真地看着他。终于在我殷切的目光下,他没有法子,只能哦了一声。 “那,我尽量吧。” 然后他走出了店子,而我也把卷帘门放了下来。 距离约定好的订婚晚宴,还有那么十多个小时。那只厉鬼也很会挑时间,竟然将订婚夜选在了晚上。 他当然可以在阳光下行走,只是想着,晚上的时候本事可以更大些。 …… 第二天晚上七点,秦风饭店三楼。 虽然是订婚宴,但两家父母早早地就过来了,也包括一众的亲朋好友,他们争相说着恭喜,说着祝福的话语,是丝毫没有想过这订婚宴根本就不是为了订婚准备的。 我到了,但是他还没有到。 也不着急,而是将自己带的东西检查了下。正在检查的时候,男方家的母亲走了过来,是一五十多岁的中年妇人,我们之前见过,对我非常和善,且每次都会给我买很多的礼物。 可一想到她的亲生儿子其实已经在那一场车祸中死去,我心里就有些感慨。 她却拉着我的手,欢欢喜喜瞧我,“阿芙真是越发水灵漂亮了,我们家儿子能够娶到你,绝对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就冲着她笑了笑。 倘若没有车祸的事情,我倒可以毫无顾忌地回一句“是的”。 我琢磨这事的时候,她又继续往下说,“我真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和我的儿媳妇说说话。” 估计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吧。虽然订婚不是结婚,但按照中国人的传统,从订婚之后,也大致上可以决定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既然是一家人的话,那单独聊聊就不是过分的要求。我点了点头,她就把带了出去,带到了消防通道的那边,自从有了电梯,这地方平素根本就不会有人过来。 这地方没有空调,窗户里又灌着寒风。 她见我微微往上耸了耸肩,就往上扬了扬唇角,“我是真没有想到,十殿阎罗投胎做了人,竟然会那么弱,竟然怕冷?” 嘲讽戏谑! “你是谁?”我皱了皱眉,其实不用细问,答案什么的,我是已经有的。除掉那只因为记恨我而想着报复的厉鬼,又能是谁呢?tqR1 我很快就被证实,这一猜想没有错。 因为,他竟然当着我的面,如同脱衣服一般,将女人的皮从自己的身上剥离而出,最后出现的是一只青面獠牙,面目可憎的厉鬼。浑身上下都是受刑之后的结痂,一块连着一块,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地方是完整的。 虽然面目可憎,但我却是异常平静地看着他,脸上波澜不惊,并无半点变化。 我在阿鼻地狱呆了数千年,所见厉鬼,大多便是这副模样。 它们狰狞恐怖,也因为日日受刑的关系,所以身上到处都是伤痕,有时候还没有结痂便再添新伤。 “是你呀。”等他把人皮完全褪去之后,我就云淡风轻地回了一个。话语轻柔,仿佛是在接待多年未见面的老朋友一般。 我这安之若素的态度,倒让他微微皱眉,添了一抹奇怪。 我便又问他,“你明明就可以附身在陈良的身上,借尸还魂,一样可以求得机会和我单独相处,何必再杀一人,还剖下她的人皮套在自己身上呢?” 多此一举嘛。 他皱了皱眉,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依附在陈良的身上?难道我这套把戏,瞒不过个凡人?” 第五百九十八章 预料之外 他的眼眸中陡然添了一抹不善,我自知应付他一人,并无什么大碍,所以还能半开玩笑地继续往下说。 “其实你也不必露出一副惊讶无比的表情,毕竟我又不是寻常的凡人。”手上,多了张灵符。 我斜着眼睛,睥睨着看他,暂时戒备,还在寻找最适宜的下手时间。 他见我拿出符咒,脸上多了些不安,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也是,毕竟你骨子里还是那不可一世的十殿阎罗。就是不知道,倘若将你的骨头一点一点碾为尘埃,也没有关系是吧。” 他恨恨地开口,凭着我们往昔的过节,倘若他真想把我扒皮拆骨,也是情理之中。 我并不会觉得太意外。 其实我和他之间的深仇,应该从五百年前说起,那时战火连连,民不聊生。他又是做土匪,成日打家劫舍,奸淫掳掠。这样的人,死后当然下我阿鼻地狱,并无半点悬念。而且被判官一判,就是一百年。 地府本就是个讲求公平的地方,更何况我还被冠以“平等王”的头衔,所以他自从入地狱开始,便与其他恶鬼一样,接受各种各样的刑罚。 并无例外。 只那时不知道怎么的,他竟然有本事带着地府的亡灵偷偷溜了出去,逃到了人间。我那时远游不在第九殿,等到回去的时候,里面的厉鬼已经逃走了一大半。剩下的厉鬼之所以没有逃走,也不是因为觉悟高。 乃是因为他们知道,一旦从地府逃出,依着我的本事,定然可以很快将他们捉到。那捉到之后的下场,自然不言而喻了。 我觉得依着他的聪明,也应该知道到底逃不掉,可为什么还是要逃呢? 就为了一两日的自由,又要再赔上三五百年? 他是我亲自逮到的。那时他的母亲躺在床上,就剩下那么一口气吊着,他说想要送她走最后一程。因为就算入了地府,他们也不一定见得到。 他罪孽深重,大部分时间都得在第九殿服刑。而他母亲并没有犯什么大错,断然不会也到第九殿。 所以,这或许就是他们最后一面。 我那时就算明白他为什么要从地府逃出来了,但这到底不划算呀。而且依照规矩而言,我既发现了他,就得一刻不停留地带他回去,就算天塌下来都不能违背。 所以,我并没有答应他的请求,而是带着他回了地府。 后来他在阿鼻地狱服刑结束之后,就被押送到了第十殿,却因为怨气深重无法投胎,转而迁延流连。 那怨气,就是对我的恨。 可他本来就错了,我为什么要由着他? 就算是通情达理,也得先守规矩。 不过我并不打算在这里同他辩一辩。因为,厉鬼永远都不会听你同他讲道理。他也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所以,唯有动手分个高下。 我取了符咒,看准时机地往他身上一扔,他寻思着往旁边一闪躲,可惜并没有奏效,那符咒还是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身上,且怎么扔都扔不下来。 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火光响起。 他再往后退了退,额头上的汗水浅浅地滴了下来。我想他许是觉得我这一世做了凡人,就有些掉以轻心了。 他既然轻敌,那就应该为他的轻敌付出代价。tqR1 我便将他整个手臂厄住,然后再一用力,将符咒塞进他的嘴里,火光四溅,眼睁睁看着它灵魂一点一点被剥离。 我没有留情面,反正纵然是我放过了他,他也不可能放过我。而且,我这放了他,才是不合规矩。 他灵魂一点一点被抽离,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和我闲聊。“平等王大人,看来我的确低估你了,你纵然只是一凡人,可仍旧还是那么本事。” 我便冲着他,轻轻笑了笑。 再从兜里取出一张符咒,准备将这一切如此结束。可……可他却突然冲着我笑了笑。那阴诡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我往后退了退,隐隐竟然觉得有些不安。 他分明已经被我压制,可为什么在这时候,还可以笑得那般轻狂肆意。只皱了皱眉,只想着快些把这事情处理了。 或许他灰飞烟灭了,我便不会再担忧了? 可,事情偏偏在这时候,横生枝节。 …… 因为刚刚还聚在大厅等着订婚仪式开始的亲朋好友,竟然都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我见状连忙将他松开了些。 正打算组织语言同他们解释,眼前这男人不是新郎陈良,而是一只心怀不轨的厉鬼! 可还没有等到我开口,那些人就将我和他围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我回头问倚靠在墙角的厉鬼,他刚刚被我重伤,整个身子都软绵绵地,若然不是靠墙支撑,只怕整个人都瘫了下去。 他便冲着我,阴凉冷寒地笑了笑。 然后,那些人竟然也如刚才他那般,将自己身上套着的人皮剥离了下来。我这才注意到,在消防通道这里约莫挤了上百号的人,可实际上它们都只是披了一层人皮罢了。在人皮的底下,是一只只面目狰狞、追魂索命的厉鬼! 他还真是好本事,竟然招来了这么多。 见我恨恨地、目不转睛盯着他,他便冲着我扬了扬嘴角。“平等王大人,您也别这幅表情看我。怪只怪您平日里做事情太得罪人。它们一听说我是要对付你,便自愿选择加入我麾下。” 阎罗和厉鬼结怨,本就是件非常寻常的事情。我想过会有厉鬼来寻仇,但没有想到它们竟然凑到了一起。 而且,偏偏还是我做人的时候。 也怪我考虑不周,只想着是来对付依附在陈良身上的这一只厉鬼,所以并没有准备太多的符咒,就身上这七八张应付十个八个不成问题,但是…… 站在我面前的厉鬼,有上百只。 他靠在地上,见我露出一丝慌乱,竟然得意满满地开口。“平等王大人,您还记得在您的地府里,曾有一处刑罚是百鬼噬心吗?那滋味我最是难忘,今日我觉得,你也可以试试。” 第五百九十九章 他这插手管闲事 百鬼噬心,乃是阿鼻地府之中,对顽劣鬼徒必须得用的刑罚之一,情节深重者,一日还得往返承受数次,不管他们受刑之前是多傲骨铮铮,在服刑的时候,都会因为痛苦难当,而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嚎叫。 所以,阿鼻地狱之中,成日被鬼哭狼嚎笼罩。 我就浅浅地叹了口气,反正我一凡人断然不是它们这群厉鬼的对手,所幸也不过是百鬼噬心,我在地府又不是没有受过,只是一凡人的身份来受刑,那还是第一次,隐隐有些不大习惯罢了。 我看得挺开的,因为倘若看不开,我又能怎么办呢? 不过见他那副得意满满的模样,我还是得提醒他一句。“我现在虽然只是一凡人,但是被我三张灵符所伤,你也断然不能存活于世。我想灰飞烟灭许是快了。” 他自个儿是什么情况,他自己清楚。 那厉鬼脸上的神色微微有些变化,不过很快就收起了慌乱,乃是带着浅笑地开口。“可倘若能把你一殿阎罗拖下水,我灰飞烟灭似乎不亏吧。” 知道我现在是瓮中捉鳖,所以他并不着急快些让厉鬼收拾了我,反倒是格外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快感。 我将手指放在自己的唇上,很是遗憾地冲着他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挺想让你得偿所愿的,只是可惜了。” 我话音不过刚刚落在地上,闵良就到了我面前。 一同到的,还有非常不情愿跟着过来,大抵只能用来打酱油的黎琛。因为猫咪一到,就自顾自地靠在墙上,一副标准地看戏姿势。 我没有嫌弃他,因为我大体也是这样打算的。 这事情我虽然并不希望闵良插手,但是他既然来都来了,我就是再想让他回去,估摸着他也不会听的。 他既然不回去,那这里还真没有我可以帮忙的必要了。 甚至于闵良也没有出手,只是慢悠悠地,将自己额头上的头发撩开,露出冥王特有的标识。 那些小鬼就吓得,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不用动手,用“冥王”这个身份就能压得他们丝毫不敢乱来。还没有等到闵良开口,小鬼们就非常恭顺地跪了一地。 顺带着赔了万分小心地看着他。 闵良就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自己那套冥王应该有的作风瞬间端了出来。“你们因为心中积怨想要报复平等王,这本就是一大重罪,虽然没有酿成什么恶果,但仍需要去地府领罚。” 他清了清嗓子。“我是希望你们可以安安生生地去领罚,但倘若你们不愿意安生,那我也不介意,在这里动手。” 虽然说得客气,但是杀意四现。 这些个小鬼,饶是再不自量力,也知道自己绝对不是闵良的对手,于是连忙恭敬地点了点头,然后眨眼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小鬼们刚走,闵良就恢复到往昔那没有正形的模样了。又凑到我的面前,邀功献媚地开口。“小芙芙,你现在相信我是冥王了吧?” 我本来还想就他刚才的出手稍微表示一下谢意,但是他那称呼到底是几个意思? 随手就扔了一符咒贴他身上。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火光,不过除掉稍微烧焦了点衣服之外,连半分作用都没有。闵良非常不开心地看了我一眼。“你这人怎么这样,我救了你,你不说谢谢就算了,怎么还烧人家呢?” 他看我,楚楚可怜的,就快要哭了。 我往上抚了抚自己的额头,隐隐有些头疼了。把闵良拉着我的手打掉,“我知道你是冥王,可你也只许叫我阿芙。” 然后,我再一本正经地同他说。“还有,你虽然救了我,但是这事情你真不应该插手。你就不怕因为这事情会被领了责罚?” 我做阎罗的时候,偶尔也会任性胡来,闵良为了保全我,偶尔也需要领些刑罚,只他每每都藏着掖着不让我知道,等我察觉的时候三五百年都过了,也就只能放在一旁了。 一次两次或是没有什么,但这次数一多,我就在心里对他生了满满的亏欠。我这里做人的十世未必会太平,也不能让他一直照顾。 “我从来都是为了你心甘情愿地领罚。”他压低声音说了句,只可惜声音太小,我没有听清楚。 “你说什么?”我又问了他一遍。 他脸上多了抹尴尬,却不再说刚才的那个话题了。而是带着沉默地看着我。 “你既然没有事情,那就和黎琛一道回去,别待在这里添堵了。”我见他一副欲言又止,就是舍不得离开的模样,只觉得有些头疼。这地方那么多人皮,我都不知道等会怎么善后。等会警察来了,又该怎么解释。 我既然做了人,就得按照人的意志来解决问题。 “哦。”闵良点了点头,非常顺从地带着黎琛离开,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又折返回来问我。“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你连我是冥王都不知道,怎么知道他叫黎琛的?” 他一面说一面抬手指了指猫咪,猫咪也瞪大眼睛看我,仿佛是在说,这里面怎么有我事情? 不过这里面还真有他的事情。 我将黎琛捉了过来,暂且先把闵良放在一旁。“我昨晚不是把需要你交代的事情,都同你说得清清楚楚了吗?他管闲事我认了,怎么他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难道黎琛并没有告诉闵良,我昨日是佯装不认识他,开个玩笑吗?但又想想他刚才的那些举动,似乎还在同我力证他就是冥王。 我觉得头更痛了,他做冥王那么久了,智商能不能偶尔稍微上上线。 可偏偏黎琛还一本正经地说。“你只说了让我转告他别插手,又没有说你记得自己是平等王、他是冥王的事情。我按照你的意思转达,这有问题吗?” 他一脸无辜地将手摊开,顺带着还委委屈屈地补了一句。“我以为不能说的,难道不是吗?” 我摸了摸身上,貌似没有符咒了。他运气还真好呀。 “你知道?”闵良无比惊愕地看着我,得,他总算是反应过来了。我就冲着他叹了口气,“是,我当然知道,不然你以为孟婆汤真的可以消除所有的记忆?” 那东西是挺不错的,但是药效哪有那么厉害。 闵良一边点头,一边补了一句。“我又没有投过胎喝过孟婆汤,我不知道它作用有多强。” 好吧,道理都在他那边。 “以后我这儿的事情,让它自己发展,你别插手。”我一本正经地同闵良说。他不情愿地哦了一声,应该是答应了。 然后就带着黎琛回去。 黎琛走在后面,路过我的时候多嘴说了句。“我倒觉得闵良对你特别好,要不等你十世浩劫过了回地府,好好考虑下他呢?” 我就恶狠狠地,刮了他一眼。 然后,猫咪狡猾地露出了得逞之后的讪笑,得意洋洋地离开了。 我则将注意力再次落在了靠在角落的厉鬼身上,他的身子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只怕再过那么一炷香左右的功夫,就得灰飞烟灭了。 他眼眸带着仇恨,咬着牙带着愤怒地看着我。“我是输了,但你也别太得意。别以为你得罪了那么多的厉鬼,冥王每一次都顾得上你,都能出手救你。” “所以,当年的事情,你还记恨在心是吧。”我却问了个,不甚相关的问题。 他虽然诧异,但没有丝毫迟疑,乃是无比确定地点了点头。 他那时想陪着母亲走完她生命的最后时刻,于情我似乎是应该帮帮他,可于理我只是履行了我做平等王应该做的事情。tqR1 所以我一面看着他一点一点魂飞魄散,一面说。“可就算你记恨在心我也不后悔,因为规矩便当如此。至于得罪其他小鬼的事情,我也不后悔。” 【十世篇·芙完】 第六百章 写小说的女孩 【阿迟篇】 商榷去地府受刑,虽然蓝蔺留我在湘西,但多少觉得有打扰到,便决定搭乘火车回丰都去。 我对火车这种交通工具,存有最大的好感,尤其是一个人的旅程更是如此。因为旅途漫长便忍不住要和身边人交谈,一来二去可以认识更多的朋友,听到更多有意思的事情。 我这次在回程的火车上,遇到了一个名叫阿殇的网络小说家,女孩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纪,和我差不多大小,斯斯文文地带着副无框眼镜,和一般的妹子并无太大区别。 但是,她是写灵异小说的。 据她说,她尤其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伴随着恐怖的隐约,在设置为纯黑色的word上敲打文字,也特别享受那种手指敲击键盘,会发出的清脆声响。 枯燥、生涩,却又由着极强的节奏感。 我知道,她是在追求一种极致的刺激感,也只有在那样的氛围下,写出来的东西才会更加恐怖、也更加真实。 但是不得不说,有些变态。tqR1 只是这所有的一切都被她外表的安静乖巧掩埋,她不开口的时候平和极了,脸上永远带着浅笑,看着窗外的风景。 可一双眼睛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又不喜欢她那样带着考究的目光。 坐在她身边的,是一二十出头的男生,非常健谈。他和我们,也不过是刚刚认识。听说妹子是写灵异小说之后,显然有了浓烈的兴趣。所以他极为兴奋地要女孩当即说一个有趣的鬼故事。 我见她点了点头,将架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往上扶了扶。就笑了笑地推辞到。“我一时可想不出什么有趣的鬼故事。反正这世上又没有鬼,一切都是我胡编乱造,凭空挖出的脑洞罢了。” 却又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阿迟,你说是吧?” 我怔了怔,迟疑着,到底点了点头。 我挺想告诉他们这世上是有鬼的。但是这事情估摸着又不好拿出证据来证明,再说了,她信不信这世上有是她的权力,我又不能干涉。 我们这一唱一和的,男孩子便知道自己听不到有趣的鬼故事了。有些失望地将身子靠在坐垫上。“其实也就是来打发打发时间,你们那么当真做什么?” 阿殇就温和地笑了笑,然后将随身带着的笔记本电脑打开,自顾自地开始打字写文。 据她说,每天要写的稿子很多,她又写得慢,所以得把细碎的时间堆在一起,才能完成任务。 我对他们那行不是很了解,也就不好发表评论了。 她也是去重庆的。我们这班车是一般的快车,据说到重庆还有六个小时左右,那等到了,天都该黑了。 男孩子靠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就说去餐车吃点东西,还问需不需要给我们买点吃的回来。我笑了笑拒绝了他,不想劳烦陌生人。 他其实问我也是客气下,我说不需要他也没有强求,就自己离开。 他刚走,阿殇却坐了过来。 她本在我的对面,这一坐过来,倒是到了我的身旁。 “怎么了?”我被她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同时暗自埋怨,果然从来只有人吓人才会吓死人的,这冷不防的,比鬼可怕多了。 然后阿殇就冲着我摇了摇头,“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只是我刚才想到一个不错的鬼故事。反正是开玩笑的,阿迟你要不要听听?” 我刚刚想拒绝,她又往下说。“反正旅途无聊,还有好几个小时呢。再说了,难道你怕鬼吗?” 好拙劣的激将法。 但就算那么拙劣,对我还是基本奏效的。 反正不过是一个鬼故事,也不会怎么样吧。于是她就把电脑合上,在我的身侧悠悠地讲了起来。 她得到了我的首肯之后,便浅笑着开口。她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故意微微往下压着的声音,一开口我就觉得她挺适合讲鬼故事的。 “我听阿迟你的口音,似乎有些湘西的味道,那我就同你说一个和湘西有关的鬼故事吧,不过这故事有些年头了,乃是发生在唐朝时期,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你知道,湘西有一项非常久远的宗教活动,名曰赶尸。” 我同她点了点头,对于赶尸我自然非常了解,我只是奇怪她为什么听出了我湘西的口音。虽然我的童年的确长在那里,但是之后求学、工作,口音早就改了许多,以至于对一些方言我自己个都觉得陌生了。 她也好本事,竟然还能听得出来? 我因为这个稍微皱了皱眉,并没有打断阿殇的话,所以她得以继续往下说。稍微一顿之后继续开口。“赶尸这一行十分古老,也须得遵守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一般赶尸只会赶五到六具尸体,且是依据赶尸匠的本事来自行决定。倘若贪心带的尸体多了,很可能就回不来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提醒我,重点在后面。 “而在这几具尸体中,会把走在队伍最后的那一只,称为是末末小鬼,他往往是一只小鬼,怨念最浅,心地最为善良,甚至于还有些天真无邪,对生人并不会构成太大的威胁。赶尸人这次赶尸的最后一只小鬼,偏偏的,还是一只胆小鬼。” 胆小鬼虽然是鬼,但却连自己的同类都怕,大部分的胆小鬼家境殷实,是被滞留人间的厉鬼活活吓死的。到了地府也会有很多的财务,大多都可以直接住第一殿第二殿。可是地府是弱肉强食的地方…… 所以,胆小鬼的东西,很快就会被其他厉害的小鬼抢走。而这种小事情,鬼差是不会予以理会的。 阿殇简单地同我介绍了下故事背景,我发现她所说的,和我印象中的地府并无太大差别。尤其当她具体描绘地府场景的时候,竟仿佛真的去过一般。我骇然地瞪大眼睛,用手背擦了擦。 我的眼睛没有问题,她的确是人,手上也有温度。只她还活着,为什么知道那么多和鬼神有关的事情? “胆小鬼不但在地府被其他鬼众欺负,在人间的时候也是如此。走在前面的五只小鬼,就经常以戏弄他为乐。他虽然心里又委屈又害怕,但又只能忍气吞声的,是半点不敢反抗。欺负得过分了,就连赶尸的道人都看不下去,要帮忙出头。” “他就稍微警告了下走在前面的小鬼。” 兑换码:BY2MV5 第六百零一章 胆小鬼 阿殇是写小说的,所以说故事的时候惟妙惟肖,我听她说起故事经过的时候,真的会在脑海中浮现出类似的场景出来。 据她所说,那赶尸匠已经上了年纪,如果不是为了生计的话,是不会在这个年纪奔波的。赶尸匠有赶尸匠的规矩,随着年龄的增长,本事就会受到一定的影响,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就镇不住小鬼了。 但是,为了那一点微薄的酬金,赶尸的老人没有办法,还是只能带着尸体上路。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就那么帮胆小鬼说了一句话,就招来了一场无妄之灾。小鬼们平素李就对赶尸匠很不满意,也知道他本事不够奈何不了他们,这猛然一下竟然被激怒了,就把本应该发泄在胆小鬼身上的脾气,迁怒在了老人的身上。 当那五六只小鬼一拥而上,将老人压倒在身下的时候,原本躲在一旁哭泣的胆小鬼突然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就看着它们,一点一点地,啃咬着老人身上的肉。 人肉对于小鬼而言,是最为盛大的饕餮大餐。只是食用人肉是不被容许的,小鬼们在人间吃了人肉,下到地府也会被重罚。但是总有那么一些不愿意遵守规矩的小鬼,为了一顿美餐甘愿破戒…… 赶尸匠运气不好,不但招惹了小鬼,而且它们偏偏,还想吃了他的肉。 那时,天色已经慢慢地亮了起来…… 赶尸是不在白天行动的,这也是这一行约定俗成的规矩。赶尸匠慌乱地在身上摸索符咒,想要将压在身上的小鬼制服。 胆小鬼仍处在惊愕当中,眼前的这一幕对他而言,实在是太过震撼了。 他就算是做了鬼,也没有办法接受鬼吃人的现场…… “所以,他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赶尸匠被小鬼们活活给吞了吗?”阿殇在说故事的时候,一双眼睛是会散发出异样光彩的,让人非常容易深陷进去。我咬了咬唇,强打精神问了一句。 虽然那个老人的确是因为胆小鬼才招惹了厉鬼,按照道理他是应该管一管。但胆小鬼性情怯弱,估摸着连逃跑的胆量都没有,更甭提帮忙了。 我叹了口气,虽然觉得他这么做是符合自己胆小鬼的属性,可仍觉得挺怂的。 “你猜错了哦。” 阿殇冲着我摇了摇头,大概是不满意在故事说到一半的时候被我打断,脸上约莫出现了一抹不快,不过又是继续往下说。 “胆小鬼只是胆子小,并不代表他没有本事,也不代表他没有是非观点。”她简单地,对故事里的那只胆小鬼,定了性。 所以他那个时候就算是吓得腿肚子在一个劲儿地打颤,也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开口阻止厉鬼的暴行。 他开口的那瞬,所有厉鬼都惊愕了。因为,无论是地府、还是人间的胆小鬼,就应该永远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呀! 他竟然会替赶尸匠求情? 等到小鬼们反应过来,便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并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反而是变得越发疯狂了起来。 赶尸匠上了年纪不堪折磨,竟然昏厥了过去。 胆小鬼就用身子护着他,忍受着小鬼们对他的撕咬,偶尔还会用鬼术稍微反抗一下。但是因为心中的怯弱,始终处在下风。 “输人不输阵,他在阵势上已经输了,自然没有好下场。”阿殇将手微微摊开,对此深表遗憾。 她停了停,再次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打开,然后当着我的面,一点一点地将刚才的故事录入电脑。 我是不知道她到底接下来打算做什么,也觉得她这幅模样挺让我背脊一凉的。说来好笑,我见了那么多厉鬼都能安之若素,可为什么见一个小丫头,竟然会如此呢? 她把之前的故事很快就输入到了电脑里,手指上下翻飞的同时,再把故事剩下的后续一道同我说了。 胆小鬼以为,他算是完了。自己和赶尸人都将被这群小鬼给活活吞入肚中,到时候灵魂残缺不全,根本就没有法子投胎。 他感慨,自己可真是命苦。 貌似他无论做人还是做鬼的时候,都没有一刻是如愿以偿的,老天似乎总喜欢拿他开玩笑…… 这次,也是。 因为,突然有一队人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人也是赶尸匠,身后跟着三十具左右的尸体,它们都乖乖地一字排开,落在男人的身后,整整齐齐,十分听话。 胆小鬼惊愕地,就差眼珠子没有滚在地上了。tqR1 没有人会在白天赶尸的!尸体在白天是非常容易发生尸变的!再说了,这也不符合赶尸这一行的规矩! 也没有人有本事带那么多具尸体上路!但是看男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又见尸体十分安分地跟在后面…… 胆小鬼突然有一种错觉,不是他只有带三十多具尸体上路的本事,而是因为只有这些尸体需要上路! 倘若有那个需要,他可以带更多的尸体上路?! 虽然并没有开口询问,但是胆小鬼已然有了自己的答案,就那么怔怔愣愣地,见男人到了自己的身旁。 距离,约莫一二十米吧。 那男人的身上戾气极重,有些其貌不扬,穿着已经可以拖到地上的黄色道袍,这是赶尸匠人一般常规的穿着。 这样的打扮,通常会显得精干、一身正气。但是偏偏被男人穿出了慵懒随性,邪魅深恐的模样。 胆小鬼只是胆小,智商还是非常正常的。甚至于他有一种敏锐到了极致的洞察力。 他真想说。 那个男人之所以可以控制那么多具尸体,这……这完全是因为,因为他和他身后的小鬼们,仿佛是…… 同类呀。 不,甚至于它们是听命于他的。 小鬼们还在撕咬着胆小鬼的灵魂,享受着极为难得的饕餮大餐,对于男人这样的外来入侵者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它们已经变成了厉鬼,而永远不要妄图同厉鬼讲道理。 不过那道士似乎也不打算插手这事情,而是颇感兴趣地,将考究的目光落在了胆小鬼的身上。 “哟,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不怕鬼的胆小鬼。”道士带着戏谑地开口,仿佛见到一件颠覆他认知的事情。 他对此,估摸着也老感兴趣了。 可是他说这话的时候,周围气场冷峻,不只是尴尬,更像是往上结了一层冰一样。 安静,无人说话。 第六百零二章 他脱下了人皮 阿殇说这故事的时候,我不知道起了多少的鸡皮疙瘩。 可是她还能镇定自若的,继续往下说。这……这年头写小说的,果然是疯子吗?她好好的,为什么会对这种事情格外上心。我往下吞了吞口水,继续听她说。 ………… 胆小鬼那时候也是真急了,竟然当即就冲着男人发怒地吼叫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道士见死不救的。难道他不是你的同行?难道你心中就没有一点慈悲之心?你是人,他也是人,就应该救人一命呀。” 胆小鬼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觉得深深的后怕。因为男人的周遭,散发出非常恐怖、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就……就好像是从地狱的深渊爬出来一般。然后他微微眯着一双眼睛,带着戏谑嘲讽地开口。 “你,说错了呀。” 胆小鬼将信将疑,将他这句话再揣摩了一番,竟然有那么一瞬是觉得他怕是要插手的。天真之于还有些狂喜。 小鬼们也不再啃食胆小鬼的身体,而是将一双眼睛抬了起来,落在男人的身上,悉悉索索的,像是在讨论什么。 反正,他们对男人,也有了敌意。 男人说话的时候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和那副其貌不扬的模样,分明有些不符合。声音是一个人,而容貌又是另外一个人。 就在胆小鬼诧异、厉鬼等待的时候,便见得男人取了符咒,贴在身后的尸体额头上,“我今儿个怕是没有时间送你们回去了,你们自己个走吧。等到了赶尸客栈,自己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群穷凶极恶的僵尸,男人这三言两句,就要打发了? 但,偏偏最前面的那具尸体点了点头,然后带着身后三十多只僵尸,十分有序地,跳着离开了。 那场面,诡异而让人心悸。 等到尸体逐渐走远,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外。男人才是微微地抬了抬头,身子慵懒,一双手在身上摸索了下。 片刻之后,什么东西从上面滑落了下来。厉鬼瞪大眼睛,忍不住地倒抽了凉气。 因为,落在地上的是,一件人皮。 更为确切地说,是一件穿着道士服装的人皮。…… 胆小鬼赫然瞪大眼睛,果然自己刚才的感觉是对的,那家伙就不是人,而是……而是披着人皮、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 “但是,平心而论,那只厉鬼长得不错,模样俊朗冷冽,身材高大匀称。”阿殇简单地形容了个。似乎在纠结应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但是言语始终是有些苍白了。最后只能放弃地概括为。 “反正你见过最帅,最有范的男人,就是那模样的。” 我下意识脑海中自然出现了商榷的模样,帅气、冷峻、轮廓分明……他当然是我眼中最完美的男人,但是…… 他偏偏,也是一只厉鬼。 男人的外貌,这三言两句算是纠结完了,但是故事还是得继续,所以阿殇继续浅笑妍妍地开口。 “等到厉鬼将人皮大衣完全扒拉下来之后,他便云淡风轻地问胆小鬼,‘你觉得,你刚才的话,哪里说错了?’” 胆小鬼只觉得脑中轰然一下,哪里是他说错了话,他是根本就没有弄清楚状况。他之前盼望着男人是人,穿着道士服可以稍微帮帮忙,但是没有心想到…… 他竟然是厉鬼。 那,只怕等会他不要分食一勺羹,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他认命一般地将眼睛闭上,也不打算向厉鬼求饶。 反正,无用。 胆小鬼这边算是死心了,但是厉鬼们分明不是这样想的。它们会用戒备的目光看向男人,只有一只胆小鬼,它们五只吃已经捉襟见肘了,可不想再分与旁人。 那只厉鬼也察觉了出来,就缓缓地点了点头。“你们也不用惊慌,我对他,本就没有丝毫的兴趣。” 说完之后,就寻了一棵树,靠在了上面。 他那意思已经非常明显,就是纯粹路过,并不想参加到这件事情当中。 “厉鬼天性便是如此,也万万不能指望他在这时候能够出手相助。”阿殇简单地将事情总结升华了下。“所以永远不要指望一只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他不害人就算了,难道还能指望他帮忙吗?”tqR1 这是大部分人对厉鬼的认知,在他们非黑即白的世界观支配下,觉得鬼之所以是鬼,便是因为它们为恶,倘若变得善良了,那还是鬼吗? 这样的话,我平素听了,或许就笑笑,然后一笑而过,再不理会。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偏偏想要争辩一下。 对,为商榷争辩。 “阿殇,你有没有想过,这世上既然有为恶的人,那就会有善良的鬼。可不能一棍子打死了。” 我点到即止地,提醒了一句。 便见她,脸上稍微露出了惊愕,但是并没有我预料当中可能出现的不快。她只是皱眉迟疑了下。 “是吗?阿迟这样说,我都快要觉得,你对它们很了解了。”她考究地望着我,让我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怎么,你见过鬼吗?” 这问题,她都问我第二次了。 我的答案,还是和上次一样,“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我怎么可能见过呢。你怕是小说写得多了吧。” 她就哦了一声,这算是放过我了。 她对那个故事,也有非同一般地执着,所以就算是被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断,她都还要往下说。 这强迫症的。 所以,就算我有心不想继续往下听了,她还是要一如既往地继续往下说。且依着我一贯的性子,其实是不愿意去打断一个那么有倾述欲望的陌生人。 所以,只能由着她,继续了。 同时又无比期待刚才去餐车的男人可以快些回来,这样她就可以换一个倾述对象了。毕竟人家那么期待听一个鬼故事,和我可不一样。 “不过男人也没有在树上靠得太久,觉得差不多了,竟然摇晃着的身子,走到了小鬼的面前。那时候胆小鬼已经被啃食得,灵魂东缺了一块,西少了一块,看上去可笑又可怜。” 至于他护在身下的赶尸匠,仍旧紧紧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 第六百零三章 我叫,宁采臣 那守在一旁的厉鬼,终于缓缓地走了过来,提醒了下那些正在享受大餐的小鬼,“差不多就行了呗,难道还真打算把亡灵吞了?倘若等会再赔上一条人命,你们打算去第九殿报道?” 第九殿乃是阿鼻地狱,厉鬼下到第九殿,只有无边无际的痛苦和折磨,无穷无止,没有尽头。 小鬼们没有去过那里,但却知道那地方的恐怖、可怕。 所以它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只用不解的目光看着它。不过它们也只是稍微怔愣了下,仍旧没有打算就此住手。 来自于灵魂的诱惑,和接受地狱的惩罚相比,它们还是更倾向于选择前者。有些事情就是明知道不对,但是又没有办法经受住来自方方面面的诱惑。 所以它们继续蚕食胆小鬼的灵魂,一点一点,吞噬干净。 厉鬼见小鬼们不听劝,也没有插手阻止,只是慢慢的,重新走了回去。仿佛他从一开始,就是在扮演一个看客的角色。 他劝过了,小鬼们不听,所以他也没有法子了。 “疼……”可就在这时,一声来自于赶尸人的低嚎,显得尤为刺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只小鬼正在贪婪地,啃咬着他的手臂。原来他已经不满足吃胆小鬼的亡灵了,竟然将魔爪伸向了赶尸人? 这一声虽然轻微低沉,但同时也如平地里的一声闷雷。胆小鬼的身子颤抖了下,片刻之后,它竟然如疯了一般地,向着小鬼们发起了进攻。 它是胆小鬼,天性就怕鬼,就应该躲在角落,畏畏缩缩地被其他厉鬼欺负。这是胆小鬼这种物种,这些年约定俗成的一件事情,也是他们应该有的默契。 但是…… 但是,这只胆小鬼,现在竟然要反抗了? 他发了疯地,撕咬起两个正在啃食自己手臂的小鬼,将他们扔了出去,又趁着他们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把赶尸人拖了出来。 他还记得,赶尸人之所以遭受到这场灾难,完全是因为他刚才劝阻小鬼,不要再欺负他了。 换句话说,他是因为自己受罪,那么就应该让他来承受这所有的一切!tqR1 当他这一次,再被反应过来的小鬼们围殴的时候,眼中竟然没有了怯弱,只有深深的愤怒! 阿殇说到这里的时候,戛然停下。 我觉得自己心中的热血都被勾了起来,已经完全地陷入到了那个故事当中。鬼和人都一样,都会习惯性地选择更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来生活,都不愿意改变约定已久的习惯,迈出那个已经早就熟悉的圈子。 但是…… 也唯有走出那个既定圈子的时候,才是在和过去的自己道别,才能重获新生。 只那一步,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阿殇慢悠悠地,将放在桌上的矿泉水浅浅地喝了口,她的嘴唇有些干涸,被水滋润一下之后,倒显得红润了些。 然后,她就悠悠开口。 “当胆小鬼不顾一切反抗的时候,那只厉鬼对它,也有极大的兴趣。”她舔了舔唇瓣,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 于是,那只厉鬼,就在他们的面前,显露了原形。 是一只青面獠牙,身上有着可怕纹身,模样狰狞可怕,远比地狱深处的夜叉鬼还要恐怖的厉鬼…… 她顿了顿,仿佛也被厉鬼显现出的真身吓了一大跳,连带着声音都变得颤抖了起来。“它是,一只摄青鬼。” 听到摄青鬼三个字的时候,我也身子一颤。 阿殇以为我不知道摄青鬼是什么,所以还非常耐心地解释了下。“所谓摄青鬼,乃是一种非人非鬼的亡灵,它们带着最深的恨最大的怨,在世上游走。每一只摄青鬼都需要带着极大的怨恨,吊着一口气,不吃不喝地躺在棺材底下,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便有了摄青鬼。” 摄青鬼虽然是厉鬼,但是并不在六界之中。且就算他们深仇大恨报了,心愿了了,也通常不会去投胎…… 因为心中积怨太深,所以这天下根本没没有地方愿意容纳它们。 像这样的厉鬼,甭说小鬼们怕得不要不要的,就连鬼差阎罗,都不愿意去招惹。阿殇将摄青鬼的基本知识简单地同我说了下。 她介绍得,详细而准确。 我不由得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她为什么对摄青鬼那么了解。而且她所描绘的鬼怪世界,和我亲眼看到的鬼怪世界,并无差别…… 我是因为能看得到鬼,且还和厉鬼结了冥婚,偶尔还要做些捉鬼驯鬼的工作,所以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可她,又是因为什么? 直觉告诉我,她应该和我不一样。 可偏偏的,我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询问,所以只能任由着,她继续用沉稳的口音,说着之后的故事。 小鬼们纷纷用诧异的目光看向那只摄青鬼,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刚才那只一直在看戏的厉鬼,竟然是…… 它们吓得,一时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厉鬼就懒懒散散地,看了小鬼们一眼,再招呼了一句。“你们可以消失了吧。” 只这一句话,小鬼们就做了鸟兽散。 那是摄青鬼呀,是地狱最可怕的厉鬼,说不定还有其他的本事和能耐,而它们只是最普通最寻常的小鬼,这时候自然应当躲得远远的。 更何况人家还特意“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并且给它们的离开,留出了足够的时间。 等到小鬼们都四散逃走之后,摄青鬼才是缓缓地走了过来,用一双眼睛睥睨地盯着胆小鬼,胆小鬼戒备看他。 竟然,并没有太多的害怕了。 反正,最坏的结果,就是被他吞食了灵魂,除此之外,再无更坏的可能了。 所以,他破罐子破摔了。 但是,摄青鬼并没有急于动手,他只是伸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我听说小鬼做人的时候,都会有一个名字,就想问问,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胆小鬼诧异。 他为什么要突然问起自己的名字呢?却也只能皱着眉头地开口。“我叫宁采臣,你呢?” 第六百零三章:一千多年前吧 第六百零四章 一千多年前吧 宁采臣这三个字,让我瞬间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我突然明白,阿殇说的这个故事是什么了。也突然明白为什么她要等到男人离开了,才那么故弄玄虚地说要和我说一个鬼故事了。 因为,这个故事和我有关。 那只在这时候横插进来的摄青鬼……那只带着恨意在世上游走的摄青鬼,除掉他,还能有谁呢? 我的商榷。 她用这个故事,告诉我商榷和宁采臣当初,是怎么认识的…… 我尚且还在诧异之中,便又听得她继续往下说,“那只摄青鬼并没有回答胆小鬼的提问,只是问他,要不要跟着他一道走。反正他这幅亡灵已经破败成了那副模样,倘若不跟着他走,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胆小鬼就战战兢兢地看着又昏过去的赶尸匠。摄青鬼也是脾气好,竟然还有解释的兴致,懒懒散散地赔了一句。 “无妨,他阳寿未尽,也不会有大碍,至多不过是大病一场。你不用担心。” “我收你做式神吧。”摄青鬼最后说了这句。 故事到这里,戛然停止了。虽然说整个故事犹如过山车一般,在最不该停下的时候没有了后文。 但是,它让我惊讶的,并不是这个故事本身。 所以,我还得声音颤抖,继续问她。“那只摄青鬼,是……是叫商榷?” 阿殇冲着我眨了眨眼睛,然后用手托着腮帮子,“你说的是,商鞅的商,证据确凿的凿?” “不是,是商榷。就是商量的意思。”我咬着唇,等着阿殇的答案。 可,我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掉入到了坑中。我这分明是在告诉她,我认识一只摄青鬼,他叫商榷。 而且,他的故事,还和阿殇刚才的那个故事,很接近。 我已经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妥,可是想要收回已经有些迟了。但是偏偏她还能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 然后哦了一声。 在笔记本上,打出了商榷的名字。“你说得是这个吧,我觉得这名字挺好听的。成,我新书的男主,就叫这个名字吧。对了,它是一只摄青鬼哦。” 想名字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所以她得了个还算不错的名字,竟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然后抱着笔记本站了起来。 “也坐了这么久了,有些饿了。那阿迟我去餐车找点吃的。”她一边说,一边伸了个懒腰。恢复到她那个年纪,应该有的简单、天真和单纯。 可我,还陷在她刚才说的那个故事当中,久久不能自拔。 “后来呢?”下意识地开口询问。 阿殇将身子半转了过来,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笔记本。“后来其实也没有怎么,胆小鬼就跟着那只名叫商榷的摄青鬼了呗。顺带一说,他那时候不怕小鬼是被逼急了,事后很快就恢复正常了,再见到其他的小鬼,又只能躲得远远的,畏首畏尾不敢上前。” 我再迟疑了下,之前我一直觉得非常奇怪,为什么商榷明明那么厉害,身边却跟了一只什么本事都没有,连寻常亡魂都怕的胆小鬼呢?实在是太折损他丰都鬼君的颜面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情? 我还在思量的时候,阿殇已经朝着餐车的方向走去了,她开门的时候,刚巧男生走了回来。 有些不大高兴地埋怨了一句。“我说你们真不够意思,我在的时候让你讲故事你不说,我一走开了,你们倒是聊上了。” 阿殇就冲着他眨了眨眼睛,一脸单纯地说。“只是刚才突然想到了,就那么说说,也不恐怖,就只能吓吓小女生,我倘若跟你说的话,能把你大牙笑掉。” 她挺幽默的。 男生听她这么一说,脸上的表情虽然缓和了些,但还是有些不爽。就回到了座位上坐下,一面同我抱怨餐车的菜不好吃,一面问我刚才阿殇到底说了个什么故事。 可是我脑子里乱糟糟的,还在想着,这倘若真是商榷和宁采臣认识的经过,那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别忘了她交代了时间背景。 那事情可是发生在唐朝,距今怎么算,也一千多年了吧。但是,我一双可以见到的鬼的眼睛,它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我。 阿殇是人,不是鬼! 那她怎么可能知道那些前尘往事呢?tqR1 见我额头上都是细细的汗珠,更让男生有了满满的兴致,他就冲着我笑了笑。“阿迟,你快些告诉我。她说的那个故事是不是很玄妙?是不是很可怕?” 我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可怕是可怕,但是却不是因为玄妙而可怕,而是因为—— 真实。 那种我仿佛整个人都被她看穿的错觉,才是最为可怕的。就好像最精彩的恐怖片,远远不是各种各样的特效,而是要努力营造出一种身临其境的错觉,让你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身体上的刺激恐怖,远不如诛心。 “对不起,我先失陪一下。”我觉得自己需要时间稍微整理下整件事情的经过,于是缓缓起身,去了火车的洗手间。 在洗手间里,我打了一通电话回秦卫。我和商榷离开之后,就把秦卫那地方,暂时交给宁采臣和厨子鬼打点了。 虽然我不放心宁采臣,但是对厨子鬼,却是非常放心。 接电话的是宁采臣。 胆小鬼一接到电话就兴奋了起来,“阿迟,你还会往秦卫打电话?是接到子若小姐了吗?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呢?有没有特别想要吃的东西,我让厨子鬼做。” 然后,我还听到了厨子鬼,非常不耐烦地、但又非常期待地嗯了一声。 他外冷内热,一贯如此。 可是我要同宁采臣说的,又不是这个。于是连忙将他打断,然后一字一顿地问他。“宁采臣你告诉我,你当初和商榷是怎么认识的。他为什么会在身边留一只胆小鬼呢?” 对,我想知道。 电话那边,宁采臣有些奇怪,因为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似乎从来就没有问起过这个问题。 他迟疑了下。 第六百零五章 从电脑里爬出的鬼 然后胆小鬼告诉我说。 他做人的时候,是被鬼活活吓死的,所以死后就做了胆小鬼。因为死在外面的关系,就需要由赶尸匠带着回来。中国人讲求安土重迁,即便是在现在,不幸在外罹难的人,都会返回家里安葬。 以前,更是如此。 所以,胆小鬼是跟着另外五具尸体一起,在一位已经上了年纪的赶尸匠的操纵下,带他们上路。 哪知道半路上其他小鬼突然变作疯狂,竟然要袭击他和赶尸匠。胆小鬼说自己奋勇抵抗没有逃走,从它们的口中救下了赶尸人。 大概是这件事情和他平素的形象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他说完之后怕我不会相信,所以有时补充了一句。“阿迟,我那时候真的很勇敢,你得相信我呀。” 我当然相信,因为阿殇已经同我说了。而且,我了解宁采臣,他虽然胆小,但是在关键时刻它却做不出类似于临阵脱逃之类,不讲义气的事情。 话句话说,虽然他是胆小鬼,但是也是有义气、有原则的胆小鬼。 “但是我不是他们的对手。”他又继续往下说,“不过这个时候商榷刚好路过,他救下了我,还问我要不要跟着他,做他的式神小鬼。然后我就答应了。” 事情,果然是这样的。 我沉默地听宁采臣说完。胆小鬼虽然将故事说完了,但还是安奈不住,继续喋喋不休地开口。“阿迟,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呢?你以前都不会关心我的。我总觉得你今天怪怪的,还有鬼君不是应该在服刑吗?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我叹了口气,他一连问了我个十万个为什么,可是我一个都不想回答,就默默地,将电话给挂断了。 胆小鬼很快又打了过来,不过这次我没有接了。就直接将电话按了关机。 我觉得,自己脑细胞不够用了,我需要点时间,好好想想。 就只能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再看看车上的乘客,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没有办法,已经到了傍晚,我们又坐了好久的火车,早就旅途劳累了。 男孩见得我从洗手间里出来,就给我让了个位置,让我坐在里面靠窗的地方。我抬头看了看对面,阿殇还没有回来。tqR1 她去餐车,去了好久。 他见我神情还是有些恍恍惚惚,就递给我一瓶水,“怎么,她说得故事真的那么可怕吗?能把你吓得一张脸煞白煞白的?” 我呆呆地,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见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不过可以猜测,一定狼狈极了。说不定头发凌乱,额头上还冒着冷汗。 我便是冲着他,摇了摇头,一颗心忐忑着,噗通噗通怎么都放不下来。 不过他倒是对此有了满满的兴趣,就赔了一句小心地开口,“阿迟,你莫非是觉得这世上真的有鬼?你不用怕,我是无神主义论者,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 他一字一顿地开口。 我面色苍白,连声音都有些不大确定是不是自己的了,我问他。“你确定吗?” 他哑然,呆愣地看着我。 片刻之后,我也陪着笑了笑,“你看,我不就逗你玩,你也被吓坏了,是不是?” 他被我这样一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就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非常尴尬地说。“阿迟,我这冷不丁地被你一吓,我觉得你都可以写小说了,这故弄玄虚的。” 我也陪着尴尬地笑了笑。 我不怕鬼,我怕阿殇。 但是想起她是去了餐车的位置,也的确有些事情需要和她说明一下。于是我也站了身子,“我去餐车下……吃个饭。” 对,我还欲盖弥彰地,给自己找了个有些拙劣的借口。 男孩点了点头,这个点去餐车吃饭,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情,所以他并没有多想。至于我们这个车厢,也会有推着小车的服务员过来,但是比起方便面之类的东西,更多的旅客还是会选择好好的去餐车吃顿饭吧。 我叹了口气,餐车在第七节,我从这里过去,还有差不多七八节车厢吧。 火车虽然在高速的行驶,但是却非常平稳。我因为心中想着事情,走路就没有看路,连着和几个人撞了满怀。 也赶忙一个劲儿地道歉。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没有长眼睛?”被我撞上的人,都会骂我一句。虽然具体说得不大一样,但是大体都是这个意思。 我也连忙陪着对不起,将那些抱怨咒骂的话,统统都接了下来。没有办法,这的确是自己做错了,还不是只能由着他们了。 突然,我却是和一人,狠狠地撞了撞。 他都被我撞到了地上。 但是,不疼? 确切地说,应该是虚空着的,就好像我的身体从他的身体里穿透了一般。我皱着眉,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他,有些不大确定。 他也是这幅模样地看着我。 惊愕地瞪大眼睛,“你……你竟然看得到我?不,这不应该呀。” 他喃喃自言自语。 而我,却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因为,他不是人,他是亡灵。他身子是虚幻的,所以只有在撞上的时候,才会直接从他的身体里穿过。 而一般人,是见不到鬼的。 我刚试图这件事情好好解释一下,但是却又见得各式各样的亡灵,都从前面的车厢涌了过来,他们神色恍惚地走了过来,穿过一个个正在行走的旅客,脚下匆忙。 我诧异地注视着这些冒出来的小鬼,有那么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上错车了。 正所谓人走人道,鬼走鬼途。我是因为上错了车,所以才…… 才会看到如此的景象。 但是偏偏的,在亡灵当中还夹杂着不少的寻常人,让我又觉得这辆车似乎是给人准备的。就只能迟疑着,继续往前走。 再往前,就是餐车了。 我推开前往餐车的,最后一道门,一如推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 本来就是淡季,车上不会有太多的人,更何况现在又不是饭点,所以餐车显得异常安静。 我便见到—— 第六百零六章 从电脑爬出的厉鬼 我见到阿殇端坐在餐车靠窗户的一旁,面前的餐还没有开动,只是一双手上下飞舞,在键盘上打着字。 她的手指算不上修长颀长,甚至于还有些短小、肉嘟嘟的,但是在打字的时候,别提有多灵活了。 上下飞舞,如同蝴蝶。 而她,也快要看呆了,愕然地瞪大着眼睛。不过真正让她觉得奇怪,觉得合不上嘴巴的,并非阿殇打字时候的专注和认真,而是在于—— 她在打字的同时,就有无数的幽魂从电脑里的另外一端出来,然后摇晃着身子朝着我走来。 不过,它们并不是冲着我来的。因为他们摇晃着,穿透我的身子,慢慢地走出了车厢,走到了之前的车厢里。 原来,原来我刚才在路上见到的那些幽魂,就是—— 就是从阿殇这台笔记本电脑里爬出来的? 可是她丝毫没有发现这一事情,甚至于连我出现在餐车的事情都没有察觉,仍然在非常专心地打着字,就见到她手指头上下舞动,一脸认真。 我停在原地,就那么看着无数小鬼涌出,呆愣地,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不过,有人帮我做出了决定。 看那打扮,应该是餐厅的服务员吧。大妈走到我面前问我,想要吃些什么,有炒饭和炒菜。 还把一张菜单递到了我的面前。 因为我们这里有了说话的声音,想来应该惊动到了阿殇,所以她将头,抬了起来。 就冲着我,笑了笑。 “阿迟,过来坐。” 她像朋友一样,招呼我过去。我的性子非常平和,就算是和陌生人相处,也不会存有太多的隔阂,就冲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走了过去。 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但是吧,阿殇又和其他的陌生人不大一样。就好像我都不知道商榷和宁采臣是怎么认识的,但是她却可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而且我总觉得不只是这一件事情,她似乎对所有和我有关的事情,都了如指掌,十分清楚。 我看不透她,但是我在她的面前,却没有秘密。 据此,我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挫败感。 所以再打量小丫头的时候,心中难免积压了些许的不安。她见我不说话,就帮我叫了一份鱼香肉丝盖浇饭,然后又继续在笔记本上敲打文字。 我注意到笔记本的另外一端连着电源,现在火车上也是可以充电的,只是需要在一些固定的场所。 也就是说,阿殇过来不是吃饭的,只是过来充电的? 盖浇饭很快就送到了我的面前,虽然颜色鲜红欲滴非常好看,看着也有不少的肉,但是我现在并没有吃饭的胃口。 阿殇也知道我过来应该是有些话要和我说,就冲着我笑了笑。“别着急,别着急,你先吃饭吧。等吃完了我们再说事情。” 她笑起来的时候,会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很可爱,但也很可怕。 “我得先把这点打完,阿迟你不要见怪,我就那个性子,事情做不完都不愿意放下。”她不好意思地,冲着我笑了笑。 我也只能哦了一声。 便又见她,继续在电脑上敲打着文字。只是我坐在她的对面,并不知道她打了什么。 只是,不断有小鬼,从那台电脑之中涌现了出来。 有的,停在列车上,有的则变成了魂魄,落在外面的荒野里。路过站台的时候,站台上也出现了好多,各式各样的小鬼。tqR1 它们聚集在一起,等着一班和我不一样的灵车。 我就往下吞了吞口水,将目光落在阿殇的身上。她竟然也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我的身上,冲着我笑了笑。 “阿殇,你知道潘洛斯阶梯吗?” 潘洛斯?什么鬼?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过这个名词,就冲着她摇了摇头。我知道我一贯并没有什么见识,所以不知道并不奇怪。 果然她脸上也没有太多的惊愕,而是轻轻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潘洛斯阶梯,是一种无尽的回廊,是一个迷宫,有四条楼梯四角相连,但是每一个楼梯都是向上延伸的,是在三维世界当中不可能存在的悖论阶梯。” 她一字一顿地开口,和我说这种纯理论的东西。 所以就算她刚才是在用中文和我说话,每一个字我也都听清楚了,但还是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就只能冲着她,再摇了摇头。 她呢,就只能继续循循善诱地,同我解释。“那阿迟,你总归应该看过盗梦空间吧。或者说,红辣椒?” 我再冲着他摇了摇头,虽然没有看过,但是大致上说的,我应该是知道的。无外乎是一层梦境套着一层梦境,到了最后就分不清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真实。被那种似真似梦的场景萦绕,会让人觉得非常不爽。 大概是因为智商长期处于欠费状态,所以对这种片子,我是基本上不看的。因为,看不懂。 阿殇同我解释完了之后,也不管我是否理解了,就继续在键盘上敲打着文字。我走到她的身旁,就看着一个一个的文字,通过她的手,到了电脑的屏幕上。 她敲打的是。 “站台上停着一只火烛鬼,火烛鬼身形如同人形火焰,因为烧死不能投胎的亡魂,便会保持这模样,它们本身的力量极弱,但是可以在放火的过程里,让本事得到增强。不过据说在火鬼出现的地方,很快就会有火灾。然而他并非是始作俑者,只是闻到了火焰的气息。” 我一面看着阿殇打在电脑上的文字,一面抬了抬头,果然见得一只火烛鬼停在站台上,然后不断地张望。 长相和阿殇形容的,一模一样。 甚至于连细节上的偏差都没有。我迟疑着,又把目光重新转移回了电脑上。她又继续往下打了一行。 “阿迟见到站台上果然停了一只火烛鬼,心中恐慌。暗想着莫不是电脑上的文字自己活过来了,变成了鬼的模样。倘若真是这样的话,那现在操作电脑的这个女人,到底是人还是鬼呢?” 她打完这行字,手指停了下来。 而我,愕然地瞪大眼睛,她……她能看穿我?她知道我在想什么? 兑换码:VG9c8b 【兑换方式为点击头像,打开个人中心,有个资产,点进去礼品选项一栏,输入兑换码之后就可以兑换11个阅饼了。只有前一百名有哦,下手要快,姿势要帅!】 第六百零七章 潘洛斯的阶梯(大结局)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战战兢兢地长嘴,开口询问。 她没有回答我,几乎是在我开口的同时,继续在电脑上敲打着字。她打字速度很快,比我的语速还要快那么一点点。 她打在电脑上的是。 阿迟舌头像是被打了结绳一样,结结巴巴说话都不利索。她一面问那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一面却紧了紧藏在身上的皮鞭,把它握在了手上。 我看到电脑上的这行字,更是往后退了一步。 因为我的手上,的确握着跟皮鞭! 就好像,我所有的动作,都被她提前预知了一般。……不,不是这样。应该说,我就是她手里的提线木偶,她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她一面在电脑上打字,却可以一面操纵着我的行动。 我惊愕地瞪大眼睛,诧异更多。 终于,她把电脑放了下来,用平静而沉静的目光看着我。“阿迟,你出汗了哦。” 不同她提醒,我已经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是一层一层的冷汗,一点一点跌落下来。可还是在刚才的那个问题上,十分执拗。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这次的开口,我多了些沉稳,少了些浮躁。 我压下了心里,极度的恐慌。 她便轻轻地,舔了舔自己有些干燥的唇瓣,“阿迟,你真想知道?” 我点了点头,反正逃不掉。 “我是人,并不是什么东西不东西的。”她将电脑本合上,带着笑容地看着我。“至于你,你是我创造出的人物。我很激动,因为你的模样,你的性情,真的和我笔下的,一模一样。”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会放光的。再看我的眼神,也充满着艳羡和欣喜,就好像是木匠正在欣赏一件自己做出的家具,就好像是泥瓦工人看着自己新修建出的房屋一般…… 她看着我,就好像我是她创作生涯里,那件最美丽的工艺品一般。 望着我的目光是那样炙热而热烈,我吓得又往后退了一步,真想用疯子两个字,来形容面前的女人。 却还得佯装镇定地,继续和她说话。tqR1 “你说,我是你创造出来的人物……那商榷呢?那宁采臣呢?那阿芙和闵良呢?他们也是吗?” 在很多年前,我曾经看过一部非常经典、非常让人震撼的电影《楚门的世界》。 影片里的主人公以为,他一直是真真实实的活着,享受着简单平静的生活。然而有一天,当一个极小的错误让他意识到自己只是生活在一个被刻意营造的世界当中,这世界里除了他,其他人都是有剧本的。他们按照剧本里的台词讲话,按照剧本里的剧情和楚门生活……而他所有的一切,都暴露在众多摄像头上,然后变成了电视节目,传播到了世界各地。 他,就像一只小丑。 一如,现在的我。 因为拿着电脑的女孩,竟然那么平静地告诉我,我是她创造出来的。就好像我这么多年,所遇到的种种事情,都是被她设计好了的一般。 我震撼不已,而她却是非常平静。 瞧我问起了这个,他脸上的表情更是变得云淡风轻地起来,就轻轻地哦了一声。“他们,也是我创造出来的呀。” 她怕我不明白,竟然非常耐心地继续解释。 就看着外面的车窗,一字一顿地继续往下说。“就好像外面这个光怪陆离的人与鬼的世界,其实更多是存在于我们的脑海当中,当你觉得它是什么模样的时候,它就会变成什么模样。” 相由心生,所以世界也是由心生出来的? 我揉了揉脑袋,还是觉得这事情自己理解起来非常困难,就好像自己建立起来的人生观、世界观在顷刻间崩塌了一般。 而重塑起来的,我都不知道它是个什么鬼。 只能带着戒备地看向阿殇,我问她,“倘若我是你创造的,我所处的世界也是你创造出来的。那么你为什么会和我同时出现在这里呢?你到这里,想要做什么?” 是呀,她到这里来,有什么打算? 我实在无法想象,原来我遇到商榷,其后再经历的种种,竟然都是有人在设计的。甚至于不只是我遇到商榷,甚至于我之前的人生,就是被她设计好的。我沿着她设计的轨道,按照她想要我按照的方式生活。 她是把自己当成了上帝? “阿迟,你又说错了。不是我出现在这里,而是你想让我出现在这里。”阿殇冲着我摇头,又说了一句我听不明白的话,然后将身子慢慢地转了回去。 “我要走了,希望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吧。”说完她抱起笔记本电脑,离开了餐车。 她面前的餐盘,并没有动过。 而我,还停留在原地,就那么目送着她,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觉得,自己应该是做了一个梦,一个非常奇怪的梦。但是掐了掐自己手上的肉,却又是疼得厉害。 疼痛提醒我,那不是梦,而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我吓得,脑中一个激灵。 不,我要追上她,我得问个清楚! 这是我在这一瞬,涌现出来的唯一想法。然后我冲了过去,但是脚下一打滑,差点就摔了下去…… 只是因为惯性的关系,被扔出去了好远。 刚好和一个妹子撞到了一起。 妹子手里拿着一个本子,也就落在了地上。我一面慌乱地同她说着道歉,一面将东西收拾了下。 将本子递还给她。 本子是朝着我那边打开的,于是我就清楚地看到上面写着的字,字体娟秀、漂亮。 上面写着。 “阿迟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想要把阿殇追回来,但是她已经走出了车厢,又能去什么地方呢?只偏偏的,她还一个不小心,在追出去的时候,和一个女孩撞了个满怀,女孩手里的书,就掉落在了地上。” 妹子已经自顾自地站了起来,接过我手里的那个本子,对着我笑了笑。“没有关系的,以后走路看着路。” 她对我笑了笑,继续自我介绍。 “对了,我是一个作家。” ………… Ps.以下段落不收费。 《鬼君》走到今天就正式完结了,很谢谢大家这一路陪着阿殇一起,差不多三个多月吧。虽然文文在写之前是有一个大纲的,但是随着剧情的发展,也会有脱轨的时候,不过所幸最后都拉回来了,还算完整地将鬼君写完,呈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这是阿殇在掌阅的第一本书,也是阿殇写文三年多,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写的文,还是有人在看,有人在追的。(泪奔中)以前写文都没有读者在跟人家互动,整个一单机游戏,就好像自己的故事,只有自己知道。 当然,宝宝现在还是一只扑街,一只小透明。不过我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一支潜力股。所以,赶快入手买买买,阿殇那么萌,入手了绝对不会吃亏的。 然后,鬼君完结之后,阿殇可能要消失一个月左右,好好认真地做新文。新文目前只有一个雏形,具体是什么样子的。嗯,宝宝也不知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还是鬼文。阿殇就希望等到新书和大家见面的时候,大家表把人家给忘记了。 新文估计还会保持老地方不挪窝,所以大家不用慌张,目测大概三月底四月初的时候,你们又可以看到蹦跶蹦跶的阿殇殇,继续写高能恐怖的文文了。然后阿殇也会定期维护圈子,大家还是可以留言调戏。倘若有合适的,也会在圈子撸点小剧场什么的,但是不确定有没有,不要太期待。 最后,跪谢。Orz。 关于新文,或者想要调戏本宝宝的小妖精们,都可以先加群489855975,软萌的本宝宝已经在里面等着你们朝着我伸出魔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