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有三苦 清源仙山,坐落于中原大陆南部,临南海,终年云雾缭绕,高耸入云。 次主峰一处山径处,有位青衣中年人站在一条连接次主峰与主峰的小道前,凝望着山中月色,沉默不语。 “师兄” 青衣中年转过头,微微一笑,问道:“怎么还没休息?” 来人走到他的身边,微嗔答道:“来寻你啊!” 青衣中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山羊胡,哈哈笑了一声。 月色渐浓,照亮了中年微红的脸和他身边那位妇人清丽的脸。 那妇人也是三十岁左右,衣着简朴,气质优雅,像是普通痒学里的教书女先生,饱读诗书,气韵自华。 “一步地狱...师兄怎么跑这来看月亮了?” “一步地狱?”中年人挑眉,意识到她是在说这条小道,深觉好笑地摸着山羊胡,说道:“一念天堂,一步地狱,倒也对仗工整。” 中年人抬头看着眼前还没有成人一脚之宽的羊肠小道,继续说道:“不知不觉地就走到这了...” 妇人看看小道,又抬头看看小道尽头连接的高不可攀的主峰,叹道:“两千多年了,莫说这主峰,就是这条小道,也还未见有人过的了。” 中年人哈哈一笑,说道:“天尊收徒,自是与旁人不同。” 妇人叹了口气,说道:“可这也不同的太过了些,这么多年了,天尊他老人家难道真的不打算收弟子了?” 中年人摸摸山羊胡,说道:“宁缺毋滥,师尊的脾气,你也知道。” 妇人微微苦笑,说道:“整个大陆,有谁不知道师尊的脾气?便是雁荡那位,遇到天尊,也没法子不是?” 话音一落,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山中的风十分清凉,吹走夏日的燥意,美丽的月光皎洁,泼洒在整座山区,静逸而神秘,四处传来蛙鸣虫叫的声音,熙熙攘攘地合奏着,却意外地让置身于此的人感到安神宁静,心旷神怡。 妇人微微歪头,轻靠在中年人肩膀上,中年人抬手将妇人揽入怀中,两人依偎着望向巍峨主峰旁静置的月亮,静静着享受独处时刻的美好。 过了很久很久,中年人突兀地说道:“我总有种预感...” 妇人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中年人的眼睛里露着璀璨的光芒,说道:“过这条道,爬上那座峰的人就要出现了...” ... ... 光秃秃的山头上,畔山村各家的坟地稀稀拉拉地交隔着。 夜幕降临,太阳已经落山,大地重新回到黑暗,只余西边的那半个酒红落日,挣扎着发出些微的光亮。 王游冬看着墓碑前长跪不起的单薄身影,心疼地叹了口气。 他走过去,拍了拍表弟瘦小的肩膀,劝道:“阿苦,天黑了,回家吧。” 名唤阿苦的青年恍若未闻,没有起身,也没有反应。 王游冬自小便与他亲近,知道他心里难受,继续劝道:“别这样,阿苦,姑姑她...她已经去了,但你还得继续活下去。” “活...下去?”碑前的少年终于有了反应,他抬头木讷地看向游冬,没有魂魄的眼睛看着让人揪心,他问道:“活下去...干些什么呢?” “你这是什么话?”游冬的反应有点激动,深怕他一时伤心太过,做出什么傻事来,他急急说道:“你才十三岁,人生的路还长的很。以前,因为姑姑的病,你必须得在近旁照顾,现在姑姑去了,你应当多出去看看才是。” “出去?”阿苦的眼里透着迷茫,就像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出路。 “是啊!”游冬急忙蹲下身,两手一握,才发现表弟宽大的补丁外袍下,身子居然是这么的瘦弱。 “我又能去哪里呢?” 阿苦转过头,看着眼前两座挨在一起的墓碑,心就像被万根针扎一般疼痛。 “无父无母的我...又能去哪里呢?” 王游冬看着佝偻着背,身上像有千万座山压着的表弟,再想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表弟的情况他是最了解的。 表弟还没出生,姑丈就去世了,成了望门寡的姑姑带着刚出生没多久的表弟投靠了在畔山村经营药铺的游冬父亲,他和表弟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念书,一起识字,如果不是姑姑突然生了重病,也许,他还会一起跟他上山学道... 想到这里,游冬眼前一亮。 对啊!学道!上山!自己怎么没想到! 他一拍脑门,不顾阿苦的挣扎反抗,一把拉起阿苦,往山下飞快走去,嘴里还不断念叨着:“我有办法了,我有办法了!” ... ... 游冬拉着阿苦狂奔下山,从隔壁自己家举了个装着热水的大木桶过来,吩咐阿苦好好泡个澡,然后人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阿苦呆呆地看着眼前还冒着热气的大浴桶,脑袋稍微有些转不过来。 简陋的小木屋里,夏日的清风透过破了半扇的纸窗,一点点吹起阿苦身上洗得发白的衣袍,袍上的补丁打了许多,多到已分辨不出衣袍原先的款式模样。 “唉...” 阿苦长长地叹了口气,听话地宽衣解带,准备先放松一下这几日一刻不得闲的疲惫身子,然后好好想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终归,她还是得继续活下去的... 破旧的外袍被解下,放在了浴桶旁的衣架上,依次放上的还有洗的干净的里衣,长长的白色布条和淡绿色绣着青草的肚兜。 拔下木簪,放下长发,阿苦一脚跨进木桶,让温暖的热水熨烫自己疲乏的心。 母亲的死并非突然,近十年的病榻缠绵,不见起色,阿苦的心早就做好了迎接那刻的准备,只是当预期的死亡真的来临,阿苦还是被痛苦和无措淹没了。 她还没出生,父亲就去了,也许是怕孤女寡母的被欺负,也许是怕没有儿子养老的女人会被逼另嫁,阿苦的娘从小就让阿苦扮成男人的模样,直到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阿苦,要继续将男人的样子扮下去... 阿苦没问她原因,只是沉默地点头,一是她向来听母亲的话,不论对错;二是她早已适应了男子的身份,再改回来,估计她也不适应了。 草草地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阿苦将换下的衣裳拿到角落收起。 表哥并不知道阿苦女子的身份,而她也并不想让对方知晓这件事情。 月明星稀,一灯如豆,阿苦望着满室凄凉,眼眶还是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接下来要怎么办? 因母亲生病而欠下的款子总共是八十五两白银,她身无长物,只会读书和采药,身上虽然有些保命功夫,但也只是些皮毛,比不得男子力大强壮。如果光靠上山采药卖药,也许穷极一生也不能将这些债务偿还干净。 她走到床前,摸着母亲心爱的瓷枕,再一次在脑海自问,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呢?母亲... 一阵带着湿气的强风吹过,吹得豆灯明明灭灭,也将窗边木桌上堆着的书籍吹得猎猎作响。 要下雨了... 她抱起瓷枕刚要走过去,只听外面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小木屋的门便被推开了。 “阿苦,好...” “噼嚓”一声巨大的雷鸣,打断了游冬口中的话,也打落了阿苦手中的瓷枕。 只听一声清脆,瓷枕瞬间落地变为碎片,一个铁盒子从碎片中滚落出来,咣当咣当地滚到了游冬的脚下。 雷鸣过后,一室静谧。 “这是...什么啊?”游冬弯下腰,捡起铁盒,面露疑问。 阿苦盯着落在脚下的镶满宝石,价值不菲的金色匕首,半天没有回答。 ... ... “阿苦,到了到了!” 阿苦抬起遮在斗笠下的眼,打量着眼前恢弘大气又充满山野气息的清源仙山山门。 石构的山门盘根错节,像窗饰一样挂落其中,很特别的样式,阿苦不曾见过,曲尺型的上下两级平台,暗含阴阳太极相生相克之理,别有一番情趣。最吸引阿苦目光的,便是大门里侧的两根石柱上刻着的八个篆字。 “青牛西去,紫气东来。” 王游冬看着眼睛已经钉在石柱上的阿苦,眼中有着如遇知音的欣喜。 “这字写的好吧!我刚来这里的时候也是盯了好半天。” “乍看普通,细看又觉得不普通,表哥,这是谁写的?”阿苦的眼睛终于离开石柱,抬头问道。 游冬嘿嘿一笑,抬头挺胸,十分骄傲,说道:“当然是我们的掌门,显定天君。” “显定天君?”阿苦呐呐地重复了一遍。 阿苦从未修道,对于仙人一类的并不了解,只依稀听表哥说过,中原大陆,地势广博,修道者众,越过龙门成仙者却少之又少。 这位天君能够执掌一门仙山,又能写出这么朴实无华而又兼纳乾坤的字来,想来必是一方人物。 当然,只是来做药童的自己,肯定也是无缘得见的。 “阿苦”,游冬拍拍阿苦的肩膀,指着山门前穿着青色清源道袍的一些年轻弟子,说道:“你找个凉爽的地方等我一下,我过去跟师兄弟们打声招呼。” 阿苦点点头,乖巧地回了一句:“好的。” 目送游冬疾步过去,阿苦就近找了个没人的树荫坐下。今天是清源仙山一年一度的招生日,人很多,她看到表哥奋力挤了半天,才挤到了清源山设置的长桌前。 长桌中央坐着一位面容俊秀,额头前有朱印的清源弟子,他似乎和表哥很熟,放开办了一半的报名手续,拉着表哥就开心地聊了起来。 真好啊... 阿苦目光欣羡地看着不时开心大笑的表哥。 如果当初娘没生病的话,自己此时此刻是不是也成为了他们其中的一员呢? 她的字认得比表哥快,念书也念得比表哥好,就是表哥时时接触的药理医理,她也比表哥强上几分,那既然当初表哥都考上了,她又怎么会考不上呢?! 阿苦明白自己是酸葡萄心理,但是出身贫寒又没有父亲疼爱的阿苦,本来就有很强的自尊心和胜负欲,念书争第一,考试争第一,医理争第一,即使她是女子,就因为她是女子,所以她样样都要第一。 而这些过往和心情,已经在母亲近十年的重病中,被借债亲戚的冷眼给消磨的一干二净了... “唉...” 阿苦深深地叹口气,似乎想要把这一生的无奈通通叹掉。 “哎呦” 阿苦摸着突然被硬物砸到的头顶,看着从天而落滚在地上的凶器——一个大苹果,抬头看看空无四人的树上,不明白为何天上突然就掉苹果还砸在自己头顶了。 “阿苦...”远处的表哥正在招手叫她过去,而刚才跟他谈话的弟子也微笑地看着自己。 阿苦急忙站起,收拾下行装,深呼吸口气,心情忐忑又假装淡定地缓步走了过去。 正对面走过来个人,阿苦记得似乎是刚才办了一半手续就被扔在那里的那位青年,十五六岁,也带着斗笠,整张脸隐在阴影里,看不见表情。 本来是简单的擦身而过,却在对方的一句低声嘲讽中变了味道。 “哪家父母生的杂种,走后门,知不知羞!” 阿苦前进的腿瞬时顿住,不远处的游冬不知发生何事,正疑问地看着在原地静止的阿苦,而他身边的清源弟子却是微微变了脸色。 哪家父母生的杂种,走后门,知不知羞! 哪家父母生的杂种,走后门,知不知羞! 哪家父母生的杂种 哪家父母 “站住!”阿苦转身暴喝,声音大的像惊雷,原本嘈杂的报名现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纷纷聚了过来。而这场纷争的元凶,也如她所愿地停了下来。 “你再说一遍。”阿苦的眼满是风暴,声音却是极其平静,好像刚才的怒吼并非出自她口中。 斗笠男一步一步转过身来,正面面对她而立,右手提起,掀起斗笠一角,眼神轻蔑而高傲,他一字一句大声地说道:“哪家父母生的杂种,走后门,知不知羞!” “哗”地一声,人群炸开了。 ... ... “哪里来的疯狗,在这里胡乱咬人!”游冬向来脾气温厚,此时也跟护崽子的母狮一样,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将阿苦护在身后。 斗笠男的眼神依旧轻蔑,他将头抬得更高,说道:“怎么?我哪里说错了?” “这位小兄弟,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口出污言秽语,还辱及父母长辈,更污蔑我清源门风,说我们大开方便之门,我倒是想请教你,你何处无错呢?” 那名和表哥相熟的清源弟子慢慢踱步过来,言谈之间不见燥意,更无怒气,气度包容,像是在劝慰红尘众生的慈悲仙者。 “溪真师兄”,阿苦听到身前的表哥低声叫到。 一道清冽而神圣的气息来到身侧,但是阿苦却没有去细瞧身边人的心思,她现在已经被怒火烧红了眼,根本不去注意周围纷纷议论的人和事,她只是专注地盯着,专注地盯着辱骂她爹娘的混蛋,恨不得能用眼中的怒火将他的嘴烧烂。 对于这位溪真师兄,斗笠男倒是表现得敬重地多,他抱拳行礼,恭敬地说道:“仙君误会了,我对贵仙山并无不敬之意,只是对贵派某些人的做法不甚认同,因而愤愤不平而已。” 被暗指某些人的游冬怒目而视,骂道:“有话你就直说!少在这指桑骂槐!” “那我就直说了!”斗笠男放下行礼的手,看着游冬,利言说道:“王游冬,别仗着茄天真君良善,就因公谋私,将自己的亲属带上仙山,这里众生求道修仙之地,不是你家后院,想带什么人进来,就带什么人进来!” “你放屁!”王游冬气的满脸通红,说道:“我表弟上山只是当个普通的药童,跟修道成仙没有半毛钱关系!” “普通的药童?”斗笠男神情鄙夷,说道:“清源仙山何时收过普通的药童?即便平庸如你,好歹也算是个中痒修士,你倒给我说说,在你之前,你师父又什么时候收过金丹以下的修士当药童!” “你!!!”没想到对方居然会知晓这么多事情,王游冬一时竟无言以对。 “如何?”斗笠男一脸挑衅,摆明了不怕游冬。 “说来说去”,一直沉默地站在游冬身后的阿苦终于开口说话,“你就是想让我参加招生考试而已。” 没想到对方居然直切要点,斗笠男讶异地挑了挑眉,说道:“你这么说,也可以。” “那么,如果我按照你的意思参加考试,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阿苦的目光清亮,犹如利剑。 斗笠男目光微闪,没想到阿苦会说出这番话,但事已至此,已不能再退,硬声说道:“悉听尊便!” 第二章 吃得苦中苦(上) “阿苦,你真的要考啊?”游冬的声音充满惊慌。 “是的。”阿苦坐在报名桌前,语气坚定。 游冬和阿苦一起长大,自然对她十分了解,知道阿苦心意已决,只得转向溪真仙君求助。 溪真仙君自是明白各种缘由,劝道:“阿苦,莫要逞一时之气,你表哥没有选择让你直接考试,而是让你先当药童,自有他的道理。” 阿苦抬头。 溪真仙君继续说道:“今年的招生考试与往日不同,今年的主要招生对象是已经在外修炼,来自修道世家或者小门小派已有小成的修道者,对于未曾进行修行的你来说,这次考试的内容太难,也太危险了。” 阿苦微愣,没想到还有这层缘由。 游冬见阿苦听得进去了,连忙补充道:“所以我请师父将你暂时收为药童,先在山里熟悉环境一年,来年夏至再参加招生考试,并非是对方所讲的什么走后门!” 阿苦转头,看向一直盯着这边的斗笠男。 “那人应是知道始末,所以才出言激你。”溪真仙君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不悦,已经飞升为仙的他很是不喜人与人之间的阴谋诡计。 阿苦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刚才答应参加考试,并不是一时冲动,虽然她没有料到这届考试的特殊性,但难度强点,并不代表不能参加。最重要的是,清源仙山的招生考试...从不死人。 溪真仙君看了她一眼,说道:“清源山的考试确实不曾死过人。” 阿苦抬头,讶异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 她不知道对于已经成仙的人来说,看透人心并不是件很难的事情。 溪真微微一笑,劝道:“但是在考试里面缺胳膊断腿的也有很多。” 溪真并不是在危言耸听,他是这次考试的主要负责人之一,自是明白考试的内容还有危险性。 阿苦黑瘦的脸更加阴沉,缺胳膊断腿,不就成残废了。 游冬也不希望阿苦因一时之气去冒这个险,说道:“对啊,阿苦,今年参加考试的肯定都是已经换了仙骨的修道者,你何必跟他们比谁的骨头更硬呢?” 阿苦的头低了下来。 “怎么?反悔了吗?”嘲讽讥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不会是改主意了吧?哼!刚才不是还挺硬气的,怎么这会儿就变成狗熊了。” 阿苦蓦地抬起头,明亮的眼中有火在烧。 “请帮我办手续。” 对面的溪真神君无奈地叹了口气,拿出旁边的报名卷轴,平放在桌上给阿苦浏览。 “阿苦,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好不好?这次考试凶险万分,你万一要有个好歹,我怎么跟九泉之下的姑姑交待啊?” 阿苦看着快急哭了的表哥,说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话音一落,阿苦快速地在应试卷轴上签好自己的姓氏、名字,大拇指按了红泥,稍微用力地盖上手印。 溪真神君认真问道:“你真的决定要参加?” 阿苦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吧。”溪真拿起旁边的印章一盖,万事皆定。 游冬听得“嗒”的一声,只觉得眼前一暗,仿佛天都塌了。 都怪自己手脚不够麻利,问候什么呀...早点上山不就完事了,现在搞成这样,这可怎么办啊...哭... “阿苦啊...” “没死呢,不用叫魂。”阿苦起身离开座位。 “你去哪里啊?” 阿苦没有回答,她径自走到斗笠男面前站定,“喂”了一声,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唰”地出手,清脆响亮地赏了他一个耳光,威武霸气地说道:“剩下的两巴掌,等考试完再还给我。” “喔...”这是惊叹声。 “啪啪啪...”这是拍手声。 “干得好!”这是游冬喝彩的声音。 “哎呀哎呀”这是溪真聊表心意的声音。 “你...”这是斗笠男咬牙切齿的声音。 阿苦懒得再看他一眼,转过身,向溪真所在的传输阵法走去。 沿途四处传来加油鼓劲或者喝倒彩的声音,阿苦都置之不理,仿佛没有听到似的。 溪真从宽大的袍袖中拿出一枚用黄泥封着的小竹筒,说道:“这是信号烟,如果你的生命受到威胁了,拉开旁边的引线,自会有人来救你。当然,拉开引线也代表失去考试资格。” 阿苦看了一眼,塞进腰带里,认真说道:“我知道了。” 溪真扫了她腰间挂着的柴刀,挑眉问道:“你的武器就这个了?” 阿苦微微一笑,拍拍腰间的老搭档,说道:“它救过我很多次,我相信它。” 这下子,溪真真的对这个穿着男装的娇小女孩另眼相看了,他用传音术法对阿苦说道:“期待你的表现,师妹。” 溪真没有漏掉阿苦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和紧张,他轻扯嘴角,中指食指两指并立,在阿苦身前画了个五行法阵,只见一阵强光闪过,“嗖”地一声,阿苦的身影就从原地消失不见了。 “溪真师兄...” 溪真看着旁边那张幽怨的脸,安抚道:“无妨,幸亏这次的出题者是耀明师父,他老人家早就想到会有一些能力低的修道者来参加考试,所以分门别类,规划了很多不同难度的路径,这个传输阵法就是个人能力的评价装置,会把相应程度的应试者送往不同的地方。阿苦没有修炼,仙骨都还没换,想来应该是被送到最简单的那条路上了,放宽心,没事的。”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给了她一个信号竹筒,按阿苦的聪明程度,该是知道进退的。 游冬呼出好大一口气,说道:“那就好!” 不远处的斗笠男脸色倒是变了一下,阿苦的力气并不大,那一巴掌也没有多疼,但是身为男人被当众打巴掌,怎么说也不是光彩的事,更何况,还有两个巴掌。 他想着要不要早点进入考试,通过之后直接溜走,那边的报名处却是又乱了起来。 “师兄,不好了!”负责监督阵法的人惊慌叫到。 “怎么了?”溪真皱眉看过去,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游冬师弟的表弟似乎被送到红眼森林了。” “什么!!!”红眼森林是这次考试里难度最高的一关。 游冬心一紧,哭着喊道:“阿苦啊....” ... ... “嗖”地一声,阿苦到达了目的地,睁开眼,入眼所见皆是绿色的树林。 拍拍腰间的信号烟竹筒,阿苦原本信心满满的脸变得越来越没有表情。 师妹吗... 阿苦扯嘴苦涩一笑。 不管是师弟还是师妹,总得过了这关再说,既然都进来了,那当然还是要通过才行。 “砰砰砰...”惊天震地的脚步声越走越近。 阿苦抬头看着眼前张开血盆大口,呼出扑鼻恶臭的凶猛走兽,不由自主地轻呼出声:“火麒麟...” 有湿哒哒的液体从肩膀处滑落,阿苦抬头一看,一个有她三倍大的巨大蛇头像把伞一样,遮盖在阿苦的头上,粉红色的蛇信轻吐,发出令人脚软的“咝咝咝”的声音。 阿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轻率和对考试难度的低估,可是,溪真大公子,你这是把我传到什么破位置来了!!! 前有麒麟,后有大蛇,阿苦的脚禁不住瑟瑟发抖。 她的心是惊慌,身体却是反应快速,她的手麻利地把腰间的柴刀一把拔了出来,侧着身子评估两边的危险性,不知道要对着咆哮的火麒麟,还是吐着红信的超大蛇头。 然而还没等阿苦选择好,火麒麟前蹄快速一挥,阿苦的眼睛看到了,身体却是躲避不及,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直接飞了出去,“呯嘭”一声,撞到旁边的树顶上,“哗啦哗啦”一层一层掉了下来,连带着许多被压坏的树枝,最后在一根粗大的枝干上背部着地,重重地撞停下来。 阿苦痛苦地闷哼一声,喉头一甜,吐出一口猩红,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被撞碎了,生疼生疼。 这便是力量的差距! 没了障碍物,火麒麟立马和大蛇打了起来,麒麟的嘶鸣,大蛇沙沙沙地游走声,原本静谧的山中森林一下子变得闹腾起来。 几百年的大树被大蛇连根拔起,扔向敏捷闪躲的火麒麟,林中的百鸟各自飞去,扑哧扑哧,一片嘈杂,红眼林内沙土飞扬,飘起一阵烟尘,大蛇的身体沉重而敏捷,不时挥落的尾巴带起一阵地动山摇。 恐怖的气氛笼罩着阿苦,让她感到原来自己的力量是那么的渺小。她生怕再掉下去,所以像只蚯蚓一样,沿着背后的树干,一点一点向后挪动,慢慢慢慢地将背部撑起,挪到了大树的主干上。 她的呼吸急促,额头的汗珠层层密布,整张脸苍白的不见一丝血色,仿佛下一刻就会直接昏倒过去。 阿苦小心地摸了摸疼痛的右肩部,发现整个右臂都被撞到脱臼了,更糟糕的是她隐隐传来刺痛的左腿脚踝,似乎从上层跌落的时候,不小心扭歪了,已经肿成了萝卜。 后背的疼痛感还没有淡去,手脚传来的刺痛却越来越明显,事到如此,阿苦真心觉得,自己只能走到这一步了。 自己终究还是太弱了... 第三章 吃得苦中苦(下) 阿苦望着在树林里打得不分上下的凶猛火红麒麟和藏青色大蛇,不由得感叹:打赢这样的怪物才能通过考试,那些参加招生大会的人是有多厉害啊!而在此退出,一年后再来的自己,又要花多少年的时间才能赶上他们呢?! 此刻的阿苦终于意思到了现实和梦想的距离,她本来以为,不会差那么多的,毕竟,自己也是在畔山的森林里斗过野猪,对峙过猛虎的。 唉...这便是修道和未修道的距离吗? 她将完好的左手伸向腰带,一摸,整个人突然僵硬起来,她看着手中已经被撞成了粉末的信号筒,如遭雷击。 天要亡我啊!!! 毕竟还是个小女孩,一想到自己要被麒麟或者大蛇吃掉,眼泪就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娘...爹...阿苦要来和你们团聚了...呜呜呜... 那边的战斗还在持续,阿苦的默哀也还在继续,她抬头看着树叶里隐隐露着的湛蓝天空,和透过树叶漏下来的温暖阳光,感觉身体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哭过了,发泄过了,随着变低的体温,阿苦整个人也冷静了下来。 人冷静了,就容易发现一些先前没发现的疑点。 话说...这不是招生考试吗? 阿苦觉得有些奇怪。 按道理,它们两只应该一起过来攻击自己才对啊!怎么反而狗咬狗,自己打起来了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太弱了? 不不不,常理来说一个关卡放一头怪物才是常理吧!将这么厉害的怪物一起放着,怎么想都觉得很奇怪! 阿苦心里在胡思乱想,眼睛却是瞄到了大蛇身后不远处的一座白色路碑,虽然离得远,但是阿苦却是看得清楚。上面的图形很简单,标着一个前进的箭头,应该就是过关后的路线指示。 碑前几步,有一个很大的蛋,直直地立在地上,白色的蛋壳上有着许多美丽的红色云纹,那云纹一闪一闪,仿佛正在流动。 “吼...”一身震天嘶吼,火麒麟一掌拍翻大蛇蛇头,趁大蛇被打的晕头转向,瞄准时机,直直向红纹蛋方向奔了过去。可惜狡兔三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火麒麟刚接触到红纹蛋,就被一直伺机偷袭的大蛇,用蛇尾重重甩飞出去。 “嘭”地一声,又一棵粗壮大树被砸断。 看着伤的不轻,却又一直直勾勾地看着红纹蛋方向的火麒麟,阿苦这才明白,那个红纹蛋恐怕是火麒麟的麒麟蛋吧! 原来如此! 阿苦的脑筋快速地转了起来,按她的想法,红眼的大蛇估计才是守关的人,而这火麒麟不知什么原因被大蛇抢走了蛋,所以两边才打了起来! 阿苦欲哭无泪,她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啊! 两方缠斗了这么久,胜负早已十分明显,阿苦默默地为这对麒麟母子默了下哀。 大蛇大红色的眼睛闪着凶光,粗长的蛇尾一圈圈围住路碑前的麒麟蛋,宣告着自己的所有权。 不知道是不是预料到了自己孩子的悲惨结局,火麒麟低着头“呜呜呜”地鸣叫,似是为自己还未出世便要夭折了的小麒麟默哀。 就在阿苦以为它打算放弃,退出战局的时候,火麒麟却“呜嗷”一声,义无反顾地重新站了起来。 它要干什么? 阿苦的眼睛张大,随着火麒麟的动作,微微抬起身子。 火麒麟的身体压低,如同蓄势待发的箭,嘴里大吼一声,以更加凶猛更加不要命的方式向对面的大蛇冲了过去。 占尽优势的大蛇不改狡猾本色,谨慎地对待已是强弩之末的对手,它不再主动出击,而是玩起了拖延战术,保存体力,打算等火麒麟油尽灯枯之时,再一举攻下。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战局之外的阿苦,从地势较高的树干上,看的一清二楚。 火麒麟...应该是打算和大蛇同归于尽的吧... 可是看这情势,应该是不大可能了。 虽然盲目,虽然不智,但是阿苦依然欣赏它的勇气,它的决心,以及它的无私奉献。 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助它呢?反正没了救命信号筒的她也是死路一条了! 她环视四周,到处寻找,终于在大蛇的头顶处,找到自己那把用得老旧却依然闪着寒光的锐利柴刀。 火麒麟的颓势越来越明显,阿苦知道自己如果想帮上忙,就得手脚快点,要不然,等火麒麟一死,赢得内战的大蛇很可能回到自己原来的岗位,攻击自己这个应试生。 她打定主意,左手摸到右肩部还在隐隐作痛的关节处,揉一揉,活动活动,深呼吸一口气,左手用力一推,“咔擦”一声,一阵让阿苦全身被刀扎的刺痛过后,脱臼了的右手就重新接回了原位。 脚的扭伤会比手臂麻烦,她用同样的手法将扭伤的脚踝按回,忍着痛,从随身的行囊里取出可以固定脚踝的薄木板,用白布包扎结实,然后才结束地舒了口气。 幸亏有将一些简单的治疗工具随身带着,一下子给自己省了不少麻烦。 她观察下林中的战况,暗自祈祷火麒麟能多撑一会儿,然后她扶着树干,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抬起包扎严实的左脚踩了踩。 虽然有点疼,但是不大碍事,伤势比她预想的还轻。 她开始扶着树干不停地攀爬,一边注视着林中的战况,一边尽量放轻放慢自己的动作,不想引起狡猾大蛇的注意。 阿苦现在的位置离柴刀并不远,但为了不打草惊蛇,阿苦只能降低速度,缓慢前进,不想因一时大意,而前功尽弃。 时间越过越久,火麒麟的力量越来越弱,大蛇的攻击也越来越肆无忌惮,阿苦的神经越绷越紧,爬向柴刀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火麒麟挨了大蛇一记神龙摆尾后,终于力竭倒下,大蛇高傲地昂起头颅,发出“咝咝咝”的声音,愉悦地享受胜利的快感,而阿苦一把拿下挂在树杈上的柴刀,想也不想,当机立断地从空中跳落,认准位置,一刀狠狠劈了下去。 “......”林地的中间,只见一股暴尘卷起。 ... ... 高挂的太阳开始西落,浅金色的光芒折射在阿苦微佝的身上。 左脚踝的木板已经散落,举着柴刀的右手衣裳斑驳,鲜血从划破的衣裳口中缓缓流出,沿着断了的刀身一直往下,滴落在已经没了气息的大蛇尸体上。 阿苦的左眼皮高高肿起,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右侧的脸颊有着多道被石子划伤的痕迹,就像被猫抓了一样,伤口不大却很深。 她一瘸一拐地从蜿蜒的蛇身上滑下,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已经死去多时的火麒麟,以断了的柴刀当拐,一步一步地向路碑处走去。 她吃力地弯腰,抱起人头那么大的红纹麒麟蛋,小心翼翼地用行囊包住挂在胸前,然后朝着路碑指示的方向,迎着落日,一瘸一拐,但抬头挺胸地走了过去。 在她离开后不久,一只蓝色的水蝶也从林间飞出,划开一段时空裂口,轻轻慢慢地飞了进去。 相同的树林中,有块相同的路碑,还有相同的大蛇尸体,有一蓝衣女子迎风而立,她咬着口中甜美多汁的苹果,听着肩膀上蓝色水蝶的简短汇报,好看的柳眉微微挑起,说道:“连仙骨都没换就打死了红眼蛇,有意思,呵呵呵...” 蓝色水蝶翩翩飞起,蓝衣女子翻身轻巧从高处落下,不带起一粒灰尘。蓝衫轻动,没有一丝杂乱的痕迹,她继续咬着手中的苹果,沿着路碑,走往和阿苦同样的方向。 第四章 方为人上人(上) 清源仙山次主峰——聚灵峰碧霄殿前的广场上,溪真仙君站在五个不用颜色的通道阵法前,等待着此次考试的合格者。 这五个不同颜色的阵法,依次代表五中不同的难度路径,左边起始位的红色法阵,代表着难度最高,危险最大的红眼森林,然后是难度和危险依次递减的代表黄针密林的黄色法阵,幽蓝湖泊的蓝色法阵,翠色牧原的绿色法阵和难度最低代表纯白花园的白色法阵。 时间一刻刻过去,溪真仙君自飞升后古井无波的心今日泛起了点点涟漪。 虽然每个考生出发的时间不同,但是始发点的传输阵法写了特殊符文,可以将各个考生出现在不同考场的时间调整在同一个点,换句话说,开考的时间是一样的。 都是正午时分,阳气最盛,修道者法力最强的时候开考。 而现在申时已过,太阳开始西落,眼前匀速转动的五个阵法中却没有一个发出过传输过关者的强烈光芒。 溪真当然不是因为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一个合格者而不安,而是因为这次应试者中能力最弱的女孩却被传输到了难度最高,危险最大的路径。救命的黄烟信号没有被点燃,而他身前的应试者命火也强烈地宣告着主人在生的事实,但是溪真始终觉得不安。 怎么就这么巧呢? 自从跃过龙门飞升为仙之后,溪真的心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乱过。 这次的传输阵法由他监督,三十位仙君仙子互相协助,耗费三个月时间完成,按道理来说,不该出现这么大的错误。 怎么就将一个连斩尘缘都没开始修炼的普通凡人,给判定成道术极佳的成丹修士而传输到红眼森林去了呢? 溪真俊逸的脸上满是愁苦,出了这么大的事故,思过峰的责罚怕是免不了了,但比起严厉的责罚,他更担心的是那个倔强姑娘的安全问题。 脑海里回想起上午树荫下,那个瘦黑矮小,穿着简朴的灰色人影,溪真仙君的眉不由得蹙在了一起,带着朱印的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 “稀里”一声,溪真面前红光大盛。 第一个通关者终于出现了,而且还是从难度最高的红眼森林。 溪真心中一动,微亮的眼在看到渐弱红光中的蓝色身影,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不是她... 蓝衫女子左右看了两眼,咬着苹果,向正中的溪真仙君走来,问道:“这里就是终点了吧?” 溪真收拾好纷杂的情绪,启唇笑道:“没错,恭喜你通过考试。” 女子脸上没有考试合格该有的喜悦,只是咬了口苹果,一脸淡定地嗯了一声。 溪真成仙已逾百年,早已见惯各种奇人,见对方没有反应,他也不恼,继续说道:“你是今年的第一个合格者,请问姑娘尊姓大名?” “第一个合格者?”蓝衫女子面色惊讶,问道:“你说我是第一个从那里面出来的?” 溪真心里不解,但还是回道:“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第一个通关不是应该高兴吗?为什么这个姑娘表现的这么吃惊呢? 蓝衫女子沉吟一声,转头看向还在匀速转着的红色法阵,小声地自言自语:“没可能啊,水蝶明明看着她走出去了啊...” 溪真当然没有漏听她的自言自语,刚要细问,那边监控着传输法阵的仙君们又骚乱了起来,溪真抬头望了过去,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有位仙君满头是汗,焦急慌乱地回到:“溪真师兄,王阿苦他...” 一听这个名字,溪真的心也提了起来,但是语气还算平稳,问道:“他怎么了?” 对方慌慌张张地回到:“他从路径图里消失了...” 人群一下子又炸开了,溪真沉声说道:“安静!” 溪真说这两个字的声音并不大,威势却是十足,原本嘈杂纷乱的现场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情况越糟糕的时候,我们越不能乱,明白吗?” 清风吹过,扶起他宽大的衣袍,额前的长发扬起,露出一张带着沉稳气势的脸。 蓝衫女子心中感叹:清源山五大弟子之首,溪真仙君,果然名不虚传! 溪真仙君的话犹如一颗定心丸,慌乱的仙君仙子们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齐声答道:“是!” 溪真转身,确认阿苦命火仍在,稍放下心,吩咐道:“西山,水清,去将耀明和茄天两位师父请来。” “是!” “不用了。”一道如浓茶般醇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众人转身,只见一道清瘦身影从碧霄殿内飘然而至。 来人四十岁左右,一身深青色道袍,留着山羊胡,面貌普通,乍看有点像普通痒学里的教书先生。 “拜见掌门。”众人低身行礼,蓝衫女子见了也微微躬身,尽了礼数。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戌时未到,考试还未结束,你们顾好手上的工作,其他的,我来处理。” “是!” “溪真”,显定天君朝爱徒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师父”,溪真在显定天君面前站定,躬身低头做聆听状。 “跟我来” “...是” 看着前后离去的清源山掌门和大弟子,蓝衫女子若有所思地咬了口苹果,果断地跟了上去。 ... ... 阿苦右手扶着怀中又大又重的麒麟蛋,左手拄着断了一半的柴刀,一瘸一拐地在路碑指示的路线上行走着。 她的手很痛,脚踝很痛,睁不开眼睛的左眼皮和被石子划伤的右脸颊也很痛,她的全身都很痛,几乎没有一块不痛的地方。 与大蛇缠斗了一个下午,她的体力和精神早就耗尽,身子也遍体鳞伤,她之所以还没有昏迷,就是因为她想清醒地走到终点,清醒地再赏那个看不起人的混蛋两巴掌! 她做到了! 她没有修道,没有术法,但是她用一把柴刀,生生拖死了凶猛的大蛇!就像大蛇拖火麒麟一样,她也跟大蛇耗,紧紧地抓着柴刀,一点一点拉大大蛇背上的口子,不管它怎么翻滚,怎么折腾,她都不松手,一点一点拖着,让它流血流到死! 事实证明她成功了!她赢了!她通过了!虽然火麒麟死掉了... 怀中的麒麟蛋很温暖,时不时传来些微的震动。 真好... 阿苦启唇一笑。 我跟你都活下来了... ... ... 活你个妹! 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 阿苦傻眼看着眼前只有自己一步宽,横悬在两座山峰之间的狭窄小道,心里顿时有无数只草泥马飞奔而过。 至于这么欺负人嘛! 都打完那么大个的蛇了,还搞个千里悬空独木桥啊! 我郁! 搞个桥就算了,还搞个这么小的,都不知道弄个护栏! 我再郁! 阿苦瘫在地上,心里循环问候主考官以及出题者的祖宗十八代,骂的风云变色,骂的精疲力尽,然后抱着怀中的蛋,深深地叹口气,纠结地说道: “我和你的命,怎么都这么苦呢?” 手下的麒麟蛋微温,些微的震动代表着蛋内小生命依旧存活的事实。 阿苦深呼口气,看着眼前的危险石桥,和那身后明显是下一关的万丈高山,将身前挂着的行囊解下,拿出行囊中的麒麟蛋,放在地上。 太阳已经开始西落,阿苦没有时间再来迟疑,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那她定是要走到终点的了! 她知道考试有设定时间,也知道自己可能来不及,但是她还是想试一试,就像刚才在森林里一样,鼓起勇气,试一试! 白白的蛋有阿苦整个头那么大,壳上的红色云纹有规律地缓缓流动。 阿苦爱怜地摸摸蛋壳。 独木桥悬空千里,万一掉下去,她就算了,反正只有表哥那个傻蛋会伤心,蛋要是落下,她就对不起为了保护蛋而英勇牺牲的火麒麟了。 而且这个蛋体积太大,她带着它上去不好保持平衡,也影响视力,她的左眼皮还肿着,现在勉强靠着右眼视物,这种要求高度平衡感和清晰视力的关卡,还是把它留在这里为好。 “等我过关,再来接你!” 虽然她自己都不确定,这关到底能不能平安度过。 白色蛋壳上的火红云纹,慢悠悠地来回晃动,就像里面的麒麟宝宝跟阿苦说好一样。 今天的惊奇太多,阿苦已经不会再遇点奇事就大惊小怪,她微微一笑,恋恋不舍地摸了摸麒麟蛋椭圆的蛋壳,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石桥边。 一步宽的石桥旁有个碑,阿苦把上面的杂草枯叶拨开,露出了大理石的碑身和已经被风雨磨消的刻字。 “一...念...天...堂...” 阿苦念完,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小声地抱怨道:“应该叫一步地狱才对吧!” 她将行囊里的医具包打开,拿出一把巴掌大的银质小刀,摸准位置,轻轻地在眼皮上的肿包上划了道很小的口子。 这套崭新的银质医具包,是临走前,游冬的父亲,也就是阿苦的舅舅送的,薄如蝉翼,锋利柔韧,希望阿苦能够在医道上更有进益,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嘶...嘶...”皮肉被切开,再轻都很痛,阿苦痛的直咧嘴,暗红的血液随着小刀的滑动而渐渐流了下来,有的滴在地上,有的留在阿苦脸上,温温热热。 确定肿包内的血已经排尽,阿苦从行囊内取出一瓶金创药,把里面的药粉洒在眼皮上,冰冰凉凉,很舒爽。拿出干净的白布包扎好,消了肿的左眼已经能够重新睁开了。 “呼...” 她放心地呼了口气,确定眼睛已经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收拾好行囊,再转头看了一眼身后依然安好的麒麟蛋,闭眼深呼吸一口气,睁开眼,一脚踏上了石桥。 第五章 方为人上人(下) “如何了?”显定天君问道。 “师兄”秀乐元君看着带溪真驾云而来的掌门,躬身行礼,然后说道:“确实是来了此处。” 溪真给秀乐元君行完礼,随着两人的视线望去,看到站在那座危名远著的道前的狼狈身影,吸了口冷气,惊呼道:“阿苦!” 他刚想冲上前去,就被秀乐拦了下来,“别打扰她。” 溪真心里不解,但还是听话地站在原地,他仔细的瞧了一下阿苦。 身体微佝,身前的行囊不知装了什么东西,体积有一个人头那么大,左脚虚放在地上,重心向右,断了一半的柴刀被当成拐杖拄在地上,可能是扭伤了脚;眼皮上有个大包,就像被蚂蜂蛰了,肿的老大。 看这一身狼狈的样子,就知道她伤的不轻,但是能从有大蛇坐守的红眼森林活命出来,而且没有缺条胳膊少条腿,溪真觉得已是万幸。 她真的做到了!溪真心里由衷为她感到高兴!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走到了这里,但能从考试结界出来,就代表她是顺利通过了测试。 身为招生大会负责人之一,他当然明白红眼森林里的大蛇有多么强悍,对他这种已经飞升为仙的人来说,或许是小菜一碟,但对她这个连仙骨都还未换的凡人,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真是来日可期啊! 身为五大弟子之首,溪真仙君自是没有收徒的资格,但是少痒的新人教育他却是有份参与的。 不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有趣的事情,这份期待让溪真修道多年,早已波澜不惊的心微微跳动了起来。 但是... 溪真看着身前的两人,微微皱眉不解。 既然已经找到人,那么便该早点带回去医治包扎才是,为何两位天君师父... “溪真,静心,细心看着。”显定天君没有转身,一手抚着胸前的山羊胡,一手背在身后,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将溪真心底的心思看了个透彻。 溪真心一凛,知道自己神思不静,遂躬身聆听教诲,温声答是。 这时候的阿苦正拿着小刀对着自己,溪真抬头见到,内心又是一惊,不知道她要干些什么,等到她举起小刀对着左眼上肿着的小包一划,他这才明白,生出一种妙哉的感叹。 “手法精准,用刀果断,难怪茄天师弟愿意破例收她进药堂。”秀乐元君微笑说道。 显定天君听着呵呵一笑,指着被放下的麒麟蛋,另外赞道:“与大蛇对峙了两个时辰,在体力和精力都已经消磨殆尽的情况下,还能冷静地分析情况,减少不利因素,这份定性和智慧,实属难得!” 溪真听了,微微点头。 能让仅次于四天尊和五帝君的十二天君之二称赞,光是这个,他就觉得阿苦很了不起了,更何况这之二,还是首席的两位。 秀乐元君却是注意到了显定的话中有话,她秀眉一挑,转头问道:“师兄莫非是想将她送到雁荡?” 显定天君摸着山羊胡,笑道:“不错!” 溪真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惊讶。 雁荡?和清源同为南方三山的雁荡仙山? 秀乐元君瞪他一眼,温声说道:“胳膊肘尽往外拐,即使她通不过这一步地狱,爬不上那镇天主峰,这招生考试她可是通过了的,既然通过了,那她便是清源仙山的弟子了。” 显定天君了然地看她一眼,但还是问道:“师妹的意思是?” 秀乐元军微微一笑,说道:“既然是女子,不如就收归我门下吧。” “师姐此话差矣” 不等显定天君回答,三人身后便有青年男声从远处传来,声音空旷响亮,正是用了仙法中的千里传音之术。 “王阿苦是我收入药堂的药童,过了考试,便该是我的弟子,秀乐师姐怎么可以如此明目张胆地抢别人家的徒弟呢?” 言辞虽有些犀利,声音确是温柔带着笑意,可见此人并无半分怒气。 秀乐知是师弟与自己的玩笑,心里不气,面上却是假装生气地说道:“既是你的徒儿,怎么不亲自前来,缩在药堂里和我理论,可见师弟对你口中的徒儿并不上心!” 青年男声闻言无奈苦笑,说道:“今日考试,我药堂内伤者众多,再加上我那傻徒儿惹的祸事,师弟我实在脱不开身呐。” 秀乐笑了,故意说道:“王阿苦既然过了考试,自是不用去你药堂做个只炼药不修行的药童,既然如此,宝玉在前,人人有权,想收徒,便各凭本事吧。” 众人被秀乐元君这一席强词夺理的话说的俱是一笑,青年男声刚要再答,却有另一道传音从镇天主峰旁的思过峰里传了过来,那声音低沉冷硬,话也说的极短,很明显是位个性冷酷的主。 那声音说道:“师姐说的有理。” 众人听言,又是一笑,秀乐掩唇笑道:“看来耀明师弟也要来强抢徒儿啦?” 耀明的回答很是周正,他说道:“门规办事,不算抢。” 其他人刚要接嘴,他却一改往日少言风格,继续说道:“就这一个,强抢,也是值得。” 众人听了又是一笑,青年男声马上不客气地吐槽道:“今日的太阳莫是打西边出来了?咱们的思过峰掌峰居然耍起流氓来了!” 耀明的反击也很快,他冷冷答道:“怎么?许你扯皮,还不许我耍流氓了?” 青年男声被他说的哈哈大笑。 溪真站在后面,听着清源山最位高权重的四位在那里唇枪舌剑,心里却是有些不解。 耀明天君刚才说‘就这一个’?那刚才那个蓝衫女子呢? 一直旁听,笑而不语的清源仙山掌门说道:“现在抢还为时过早。” 秀乐挑眉问道:“师兄的意思是?” 显定天君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着已经站在石道上的灰色身影,说道:“她要开始过桥了。” 众人闻言,纷纷停止说笑,转身认真地看着刚走上石道,就停滞不前的灰色身影。 溪真开眼望去,发现石道上的阿苦就像突然被石化一样,僵硬地定在原处,明亮的眼睛没有焦距,似是入了幻境一般。 溪真明白,这是‘一步地狱’上的幻术开始起作用了。 “一念天堂,不知她在桥上看到了何种景色?”青年男声的声音又从远处的药堂传了过来,隐隐带着担心。 “凡尘俗事,一念天堂。世人所求,相差无几。”冷硬的男声也从远处传来,回答对方的问题。 溪真也有些担心,他并未上去过这条石道,或者说这座桥,只听一些山内弟子谈论过,用的还是些似是而非,让人搞不懂的话语: 天堂亦地狱,地狱亦天堂,上天堂者下地狱,下地狱者上天堂。 但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这条石道都是赫赫有名的危险之地,被列入禁止的存在,也是清源仙山三大禁地之一。 显定天君似是很在意阿苦的所见所闻,宽大的道袖一挥,石道两边的景色立刻不同起来。 简陋的木质小屋,坐在井边,搓着衣裳的朴素妇人,和在一旁举着利斧,砍着木材的中年男人,小小的庭院中,扎着红色发绳的小女孩,穿着大红棉袄,举着手中的风车,眉开眼笑地在庭院中奔跑着。 小小的女孩不小心摔倒,妇人看了忙放下手中的衣裳,男人看了忙丢下手中的斧头,他们着急地抱起在地上哭个不停的女孩,细声地安慰着... 不知怎么的,溪真直觉就是认为,这个幻境中的小女孩就是现在在石道上无声流泪的阿苦。 “简单的欲望,简单的天堂。”青年男人温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为这幅令人窝心的画面,作出了温馨的诠释。 都是经历过生死才跃过龙门,飞升为仙的人,对这些红尘微事本应淡然处之,但不知怎的,这些原本早已看淡世事的人,却对人间最平凡的三口之乐生出了欣羡恋慕之情。 “动了。”冷冽的男声传来,惊醒了陶醉在画面中的人。 只见悬空的石道上,面无表情,满面是泪的阿苦直挺挺地往前走去,原本一瘸一拐的左脚仿佛从未受伤,左手紧握的柴刀不知什么时候被松开,跌破幻境,直接飞落万丈深渊。 直直的石道尽头,还有另一幅幻境,也很简单,却很萧索。 光秃秃的山头,没有阳光,只有乌压压的天空和酒红落日,无数的墓碑当中,有两块质朴的普通石碑近近地挨在一起,就像一对恩爱的夫妻。 没有人,没有活物,只有一堆的坟墓和最中间的两座夫妻墓碑,没有欢乐和悲喜,没有洗衣和劈材,更没有红头绳和大风车。虽然什么都没有,但阿苦还是直直地朝那里走去,仿佛那里才是她真正的家,真正的归宿。 这条石道不长,阿苦的脚步很慢,但还是很快走到了尽头。 她没有抹泪,也没有在意那些已经消失的幻境。 她直直地走向镇天峰上落下的藤蔓,挑了一根最粗壮的紧紧围在腰侧,挑了一根最顺手的,一步一步,顺着藤蔓爬了上去。 万丈镇天峰,峰顶隐入云端,高不可攀,虽然这里已是半山之处,但依旧有数千丈之距。 阿苦没有抬头去看,她经常在山间行走,对于攀山越岭这类早已习以为常。她没有费力去观察到底还需要攀行多久,那只会给心灵增加负担,她只是脚踏实地地一步步往上,考虑着怎样的手脚配合才能少给藤蔓增加负担,保障在整个攀登过程中手里的藤蔓不会断。 她从太阳西落,金光四洒开始爬起,爬到明月高悬,虫蛙鸣叫,还在爬。 她的脚已经没了知觉,她的手也已经没了感觉,她就这样机械性地一步步爬着,重复着一次次简单而又吃力的攀爬动作,她的意识开始逐渐涣散,眼前所见开始变得黑暗,然后... 在一声鹤鸣中,她失去了知觉... 第六章 茄天真君 昏迷对清醒的人来说可能会觉得过了很久,但对昏迷者来说,时间只过了那么一瞬。 阿苦从黑暗中醒来,愣愣地看着满室陌生的环境,有点没搞清楚自己在哪。 她的头很痛,身上也很痛,她试着抬起左右手,发现身上竟是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你醒了”一道温和的青年男声从近处传来。 阿苦侧过头,只见一位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从药桌旁转过身来。 “你受的伤很重,先不要乱动。” 背着光,阿苦没看清楚他的容貌,只看到了他身上在阳光底下发着银光的纱质衣裳。 “您...是...” 一开口,阿苦就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到,一股火烧的灼热感从喉咙深处冒了出来。 “不着急,先喝点水。” 青年一挥手,茶几上放着的茶壶居然自己飘了起来,往一个茶杯中添满水,然后重新回到茶几上,添满水的茶杯却是稳稳当当地飞到了青年的手里。 阿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傻不隆冬地看着眼前越来越靠近,美得不像人的青年过来将自己扶起。 阿苦嘴巴咕咚咕咚地喝着水,眼睛却是完全不能从他身上移开。 好漂亮的人啊! 阿苦在内心感叹道。 白皙到透明的皮肤闪着微光,柔顺的黑发用白玉簪绾起,额前几缕青丝飞扬,看起来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空灵缥缈。 他的衣着清淡典雅,身上有股阿苦熟悉的淡淡药香,闻着令人心旷神怡;他的笑容很温和,牙齿整齐白皙,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幅度,温柔可亲。 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寻! 阿苦的脑中突然出现了这句话。 “你...是仙人吗?” 青年莞尔一笑,说道:“是的,还要吗?” 他拿起手中已经空空如也的水杯,示意。 阿苦摇摇头,靠在青年为她拿来的厚厚枕垫上,有些不安地问道:“这里是哪里?” 环境造就性格,虽然阿苦比同龄人更加的早熟,但说到底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孩,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难免会感到不安。 青年一挥手,茶杯又回到原位,说道:“这里是清源山的本草药堂,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阿苦若有所思地回忆着,断断续续地说道:“我记得...我随表哥上清源山来当药童,后来...一个很讨厌的人说了些...很难听的话,然后...我很生气,就去参加了考试,火麒麟很可怜...大蛇很狡猾,也很强...我跟它耗了很长时间,然后它就死掉了。杀了大蛇后,我带着...麒麟蛋...” 阿苦突然想起了被放在石桥旁边的麒麟蛋,急忙撑起虚弱的身子,问道:“请问,麒麟蛋...” 青年将阿苦压了回去,微微一笑,指着药桌靠着窗口的位置。一个巨大的麒麟蛋正沐浴着阳光,直直地挺立着,蛋上的火红色流云纹路随着阳光照射缓缓地移动,仿佛傍晚的美丽晚霞。 阿苦舒了口气,放松下来,继续说道:“我带着...麒麟蛋沿着路标...走,本来以为...考试已经结束,没想到...” 似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事情,阿苦的眼睛瞬时红了起来。 青年伸手,抚摸她的头顶,温柔地说:“都过去了,你表现的很好。” 青年大大的手掌,很温暖,阿苦继续说道:“我过了那座桥,按着路碑上的指示去爬那...什么峰...” 青年补充道:“镇天峰。” “对...镇天峰”,阿苦的神情有些迷茫,说道:“我爬了很久很久,只记得从太阳下山...爬到了天黑,然后就...” “没有知觉了?” “......”阿苦丧气地低下头,说道:“没到终点...那我...应该是被淘汰了吧?” 按当时的时间来算,就算阿苦最终爬到顶点,也应该是超时了。 头上的手掌动作不停,一声浅笑从耳侧传来:“谁说...你被淘汰了?” 阿苦蓦地抬头,惊讶地瞪大眼睛,动得太快,一不小心就触动了身上的伤口,痛的她龇牙咧嘴。 “小心些”,青年重新将她放平,右掌张开,往她眼前慢慢一扫,说道:“你的身体还需要休息,今天先到此为止,剩下的,等你醒来我们再聊。没关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青年的手似有魔力,阿苦只见眼前一片点点星光,然后眼皮就撑不住地往下掉,她喃喃说道:“我...还没有...请教您的名字。” 青年的笑声在黑暗中传来,轻柔的如同天上的流云:“我叫茄天...” 后面的话,阿苦就没有听到了。 ... ... 阿苦睡着之后,茄天真君还是没有离开,他侧身坐在床畔,看着床上被白布包扎的严严实实,面容憔悴,体型娇小的阿苦,心里生出无限怜惜。 明明才十三岁大,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呢! 唉..... 虽然从外貌看起来,茄天只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但实际上,他已经两千两百三十四岁了。他少年修道,没过多少年月便越过龙门,飞升为仙,所以他对当初经历很短的普通人生活甚是怀念,就好像人到中年的老头子会经常怀念起孩提时的青葱岁月一般。 因为怀念,所以迷恋。 迷恋这些幼小的花朵,既怕他们被风雨摧残,又怕他们开的太快会提前凋落,所以过分珍惜,过分保护。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她,会让人误会的。”冷硬的声音从药堂门口传来,一道纯白身影从门口缓缓而入。 茄天没有转身,似是早已明了来者身份,他扬唇一笑,说道:“误会什么?” “误会你有恋童癖。” 纯白身影的手上拿着一束洁白的满天星,精致可爱,带着幽幽香气,与这草堂的药香味奇妙的融合在一起。 “你这张嘴,真是...” 茄天起身,接过满天星,熟练地插在床头的花瓶之中。 “是什么?”纯白身影在床畔站定,冷峻的脸上没有表情,看起来就像一块没有表情的雕像。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纯白身影也不生气,淡定回到:“如果让少痒的弟子们听到你这话,看他们还敢不敢说我整日欺负你。” 茄天哈哈一笑,转身引他到茶几旁入座,茶壶中的清水已变成热腾腾的铁观音,他一边倒茶,一边说道:“怎么有空来我这。” 纯白身影抿一口茶,答道:“想来就来了。” 还是那副拽的要死的样子,但茄天还是从简短的语句中察觉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接下来去哪?” 纯白身影拿茶杯的手一顿,说道:“果然,瞒不过你。” “然后呢?” 茄天又给他添了一杯。 纯白身影云淡风轻地说:“思过峰。” 温馨的本草药堂内,气氛一变。 茄天皱眉,过了一会儿,问道:“掌刑还是受刑?” 纯白身影的回答很简单,只有一个字:“受”。 茄天抿唇,责备道:“都说了,不是你的错。” 纯白身影继续喝茶,没事人的回道:“错就是错,我是主考,出了差错,当然就是我的责任。” 茄天知道,劝说已经无用,只得叹口气,说道:“你这又是何苦呢?!掌门师兄都说不追究了。” 纯白身影放下茶杯,起身,淡淡回道:“公道自在人心,心不平,错不纠,不足以正纲纪。” “你...” 茄天还要再劝,纯白身影却是摆摆手,往草堂外走去。 “走了。” 茄天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才转过头看向屋内床上的憔悴身影,无奈地叹道:“怎么都这么...”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草堂内的风中只余一声叹息。 第七章 天湖山色 阿苦睁开眼睛,看到这十几日来已经看的习惯的摆设,闻到空气中淡淡的青草药香,闭上眼睛,按照茄天吩咐的吐息法,吐气纳气。 窗外的阳光正好,鸟儿在桃树枝上叫的欢快,六月还在盛夏,但清晨还是非常的凉爽,特别是这座靠湖而建的本草药堂,就算在正午也感觉不到丝毫燥热,当然这与药堂所处的高度也有关系。 做完每日清晨的功课,阿苦重新睁开眼睛,然后小心地从床上爬起,避免拉扯到伤的最严重的左脚踝。 左眼皮上的刀口早已结痂脱落,右脸上的划伤比较严重,还包着小块的纱布,但是据说不会留疤,这点倒是让阿苦舒了很大口气。 她扮了十三年的男人,对于女子至关重要的面容并不怎么上心,以前上山采药,也经常磕磕碰碰,留下些细小疤痕。 不想在面容留下疤痕,完全是因为她不喜欢别人盯着她的脸看,她现在十三岁,扮少年还能蒙混过去,但是随着年龄增大,很多事情就开始瞒不住了,例如她越来越鼓的胸部和越来越阴柔的五官。 茄天真君为她医治伤病,自然明白她的女子身份,但他并没有将此事宣之于口,为阿苦准备的衣裳等物,除了一些贴身衣物,也都是少年男子的装束。 对于真君的体贴,阿苦了然于心。 披上茄天真君拿来的崭新外袍,拿起放在床头的拐杖,阿苦一步一步拄着拐杖来到放着麒麟蛋的药桌上。 麒麟蛋上的火红云纹依旧缓缓流动着,只是稍微会比平时的慢些。 经过几天的观察,阿苦发现,夜间云纹的流速会比白天的慢些,蛋壳的温度也会比白天的低些,震动也会比较少,这是不是说明,麒麟蛋也是会睡觉的? 阿苦觉得很好玩,所以躺在床上不能活动的时候,她就观察麒麟蛋的各种有趣现象,用来打发时间。 后来,茄天真君看她实在无聊,就拿了好些书籍过来,施了仙法,固定在空中,让只有一边手能活动的阿苦一页页的翻着。 也的亏如此,阿苦才了解了一些修道者的基本常识。 例如中原大陆上修道者数十万,成仙者只有一千一百七十八位,包括四天尊、五帝君、十二天君、二十四真君、三十二星君、一百零一位神君和一千位仙君。 她这才了解到修道的难度和不易,更替能够拜只在天尊、帝君、天君之下的茄天真君为师的游冬表哥感到高兴。 虽然,对于这么久都没来看望自己的游冬,她有些生气。 偶尔得空的时候,真君也会给自己讲一些有趣的事情,例如清源山三大禁地,三大谜题,十大禁忌等等。 获得可以下床走动的允许,还是这两天的事情。 据茄天真君说,自己因为长时间攀爬,全身的筋骨和肌肉过度劳累,还有不少拉伤,再加上原先就扭伤的脚踝和刚接回来就过度活动的右臂,伤上加伤,完全康复起码得用一整个月的时间,而且前半个月必须躺在床上静养才行。 前天起来,她在草堂屋内尝试走了几步,就累得满头大汗。太久没动身体,身体明显有些僵硬,也不听使唤。昨天倒是明显进步,可以在草堂内绕几个圈了。 今天她打算出去看看。 藤木拐杖拄在地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阿苦仔细看着路,夹着腋下拐杖,走出了药堂。 本草药堂是清源仙山的医药堂,在聚灵峰中部,依天湖而建,日常负责治疗门派弟子伤病,掌堂是清源山的四长老之一的茄天真君。 堂内布置素雅简朴,占地面积也不大,除了阿苦现在睡的床榻,对面的药桌,堂正中的待客茶几,其他俱是用红木做的药柜和书柜。 药柜放药材,书柜放医书。 阿苦昨天在室内转了一圈,发现药堂内存了不少只在书中看过的珍贵药材,堂内的医书更是齐全,不少著名的典籍甚至是孤本都在这里,阿苦看的大呼过瘾。 跨过门槛,出了药堂大门,阿苦抬头一看,发现药堂的门额上挂着个只写了‘本草’二字的匾额。 字体清瘦,笔锋飘逸,阿苦想起在药桌上看到的那几张方子,确定这匾额也是茄天真君的手笔。 药堂外侧的左半边搭了个遮阳棚,棚内放了三排药炉药罐,右半边的地围了篱笆,做了药圃,种植了一些寻常草药。不知这些草药日常是谁打理,皆是生的郁郁葱葱,很是精神。 外侧中间铺了石板小径,沿着小径出去,过了一颗百年大榕树,一整片翠绿的天湖便出现在了眼前。 还是晨间,并不燥热,阳光映得水面波光粼粼,半池的莲花在水中开的正好,亭亭玉立,随风舞动。 风好,景好,心情好。 阿苦不着急练腿了,直接在榕树树荫下的木质长椅上坐下,吹吹风,看看景。 可惜,在你专心看风景的时候,总有些煞风景的人要出来搅和搅和。 “你就是王游冬的表弟?” 右手边走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双手背在身后,面容冷峻,口气不善。 少年一身清源山寻常弟子打扮,穿着青色的道袍,头上梳着道髻,扎着青色发带,面貌寻常,气质却是不错。 “你是?”阿苦并不认识对方,但也明显感到对方来者不善,她有些忐忑的抓紧背后的拐杖,戒备地看着对方。 “哼”对方冷哼一声,似是完全没有将阿苦放在眼里,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值得茄天师父如此维护,不过就是个穷乡僻壤里来的穷小子。” 阿苦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但他既然提到了表哥,又提到了茄天师父,想来也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对自己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她抓着拐杖的手微微放松,低头说道:“我确实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只是在考试中受了伤,才在这药堂多休养了些日子。” 对方既然是清源仙山的弟子,那么日后也就是阿苦的师兄,能不得罪,便不要得罪,所以这番应答阿苦说得是谦卑得体,恭顺圆滑。 不料对方听了阿苦这番话,却是立刻变了脸色,面目更冷,双目狭长,不客气地道:“知道你了不起,不需要在我面前炫耀,我是没你这么本事,未换仙骨便能击杀了大蛇,但是你不要忘记了,这里是清源仙山,南派三山之首的清源仙山,众多修道者梦寐以求的清源仙山,也许你去其他门派会是一枝独秀,独领风骚,在这,也只能算个二流货色。” 阿苦不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致歉的话怎么惹怒了对方,所以在对方噼里啪啦说了这么落落长一堆之后,摸不着头脑的阿苦,只得看着对方脸色,乖乖点头说了个:“是”。 对方明显没有预料到阿苦的反应,愣了一下,冷哼了一声,说了句:“你明白就好!”就转过了头去。 其实,综合来讲,阿苦是个非常好脾气的人,生活的压力和日子的贫苦早已将她的棱角磨得干干净净,之所以先前在山门前闹了那么一场,完全是因为那斗笠男辱骂了阿苦的父母。 对于自己的事,阿苦并不在意,但对于她死去的爹妈,却是万万不能触碰的禁忌。 说起来,阿苦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心里嘀咕,对面这位好像跟那斗笠男长得挺像的啊... “请问,这位师兄如何称呼?”对话许久,阿苦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青衣弟子顿了一下,刚要张嘴,只听一声古朴的钟声从峰顶传来。 阿苦想起,昨日真君有提及,今日要在聚灵峰碧霄殿议事,算算时间,议事应该结束了,也代表,真君快回来了。 阿苦这里还在望着峰顶瞎想,没想到那边厢,青衣弟子却是脸色一变,右拳握紧,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眨眼便来到了阿苦的背后。 “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走运!” 阿苦直觉右肩一痛,依然没有痊愈的右手被人大力反折在背后,痛的阿苦倒抽了口凉气,她按着肩膀,转过头急急说道:“你要干什么?” 男子眼中闪过一片戾色,他高高抬起右手,掌做刀状,目标对准阿苦右肩软骨神经聚集处,仿佛下一刻就要狠狠劈了下来。 阿苦熟识医道,知道对方这是要下狠手,废了自己的右臂,心中大骇,抡起身边的拐杖,直接朝对方的眼睛砸了过去。 对方没有想到阿苦的反应如此之快,但身为一个已经换过仙骨,习道多年的清源弟子,这点突发事故他也可以应对妥当,他左手紧押阿苦不放,右手敏捷地接住飞过来的拐杖,打算抓紧时间直接将阿苦右臂整个废掉之时,一个红色硬物飞来,生生砸松了他抓着阿苦的左手。 重获自由,阿苦立马抽身后退,冷着脸戒备地盯着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右手抓着藤木拐杖,看着掉在地上的暗器——一个苹果,冷凝的眉皱了起来。 一道声音从榕树上传来,声音稚嫩,清脆叮当。 “堂堂清源仙山银丹弟子,竟然欺负一个连仙骨都未换过的普通人,我倒要去问问显定天君,这清源山的规矩是不是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第八章 我叫南珍 青衣男子闻言,右脚踹起苹果,向空中踢去,只听“嘭”的一声,榕树上一个泡沫破裂,一个娇小的蓝色身影顿时出现。 蓝衫女子坐在榕树上,嘴里啃着一个鲜红的苹果,双脚前后交替的晃着,说道:“果然是级数比较高的银丹修士,我这隐身法术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你给破了。” 那边的青衣男子却是从泡沫破裂开始,脸色就变得不怎么好看,他低声说道:“幻梦泡影...” 蓝衫女子纵身一跳,轻巧地落在青衣男子面前,咬了口苹果,说道:“还挺识货。” 青衣男子将手中的拐杖扔掉,说道:“你是蓬莱仙山的人?” 蓝衫女子没有回答,指着聚灵峰顶已经开始消散的彩云,说道:“你确定你还有时间听我的答案?” 青衣男子啧了一声,狠狠地瞪了一眼蓝衫女子和她身后的阿苦,一转身便没有了踪影。 蓝衫女子又咬了口苹果,说道:“可惜了,可惜了,术不错,道心却是不行。” 她随手一挥,被扔在地上的藤木拐缓缓地向身后的阿苦飞去,她随手一撑,抄身坐在长木椅上,向站在木椅后的阿苦轻轻招了招手,示意她到旁边坐下。 对于蓝衫女子的出手相救,阿苦很是感激,但是她刚才才受过一次陌生人的攻击,所以不敢再大意,拄着拐杖,坐到长椅边沿,一边向蓝衫女子道谢,一边抓紧腋下拐杖,准备随时逃跑。 蓝衫女子看在眼里,咬了口苹果,说道:“你这么防备我,我很伤心。” 这话很直接,阿苦听得一愣,她转过头去,这才仔细打量起对方的样貌。 蓝衫女子个头不高,十三四岁左右,看起来跟阿苦一般大小,眼睛黑亮,又大又圆,鼻梁高挺,樱唇粉红,脸颊微胖,白白嫩嫩,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可爱的如同精灵一般。 这样貌甚是可亲,阿苦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同性’的朋友,遂生出一股结交之心,但转念一想,自己还是男子打扮,太过接近,又于礼不合。 她想了回说道:“姑娘,男女授受不亲,隔着些距离,比较好。” 蓝衫女子听了却是一愣,说道:“你明明就是个女的。” 阿苦的表情仿佛被雷劈中,蓝衫女子继续说道:“就算你是个男的,咱们才多大岁数,又不是亲在一起抱在一起,有什么授受不亲的。” 蓝衫女子的话犀利明快,听得阿苦直接笑了起来。 蓝衫女子挑起秀眉,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了个苹果,递给阿苦,说道:“你笑什么?” 阿苦接过苹果,往蓝衫女子身边的位置挪了挪,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我叫王阿苦,大家都叫我阿苦,你叫什么名字。” 蓝衫女子见了阿苦的举动,很是满意,笑着答道:“我叫南珍,南海的南,珍珠的珍。” “南海的珍珠,好名字。” 阿苦咬了一口手中的大红苹果,甜美爽脆,鲜嫩多汁,赞道:“好吃。” 南珍听了,哈哈大笑,说道:“是吧!我来清源仙山考试的时候,在途中看到了一大片红红的苹果园,我没吃过苹果,就尝了一个,真的是很好吃,所以我就直接把那些苹果都买了。” 阿苦听了一惊,说道:“你把一整片苹果园里的苹果都买了?” 清源山附近的苹果园,阿苦是知道的,起码有几百亩,一亩里面种就算只种十棵苹果树,一棵树上结二十个苹果,那也有好几万个苹果,那得花多少钱?! 南珍的话里爆点太多,所以阿苦自然漏掉了清源山考试那条。 南珍哈哈一笑,说道:“不是。” 阿苦刚缓了一口气,又听南珍在旁边说道:“我把那片苹果园连同种苹果的农户都买了。” 阿苦的嘴巴张的比鸡蛋还大,说道:“你为了几个苹果,居然连庄园和农户都买啦?” 南珍点点头,说道:“是啊!这么好吃的苹果,当然要先下手买下。你不知道,我派人送了几箱给我爹和我哥哥,他们都很喜欢,居然把这季的苹果都给运回了家里,现在那座苹果园已经被定为我们家的私人果园了,专给我们家供苹果。” 阿苦嘴角直抽,你们家到底几口人,可以一下子吃掉几万个苹果。 南珍继续说道:“还好我机灵,在他们把我的苹果园搜刮干净之前,我就给自己留了一袋,嘿嘿。” 说完,又咬了手中的苹果一口:“不过,我一颗珍珠买的苹果园,我父亲用一百颗珍珠换了去,也挺值。” 阿苦听着突然有退后的冲动,这到底是什么魔鬼家族,这么夸张。阿苦这十三年来都生活的非常平凡,突然接触这么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事情,觉得有点恐慌。 “啊!”南珍叫了一声,急急向阿苦解释道:“我可不是在向你炫耀哦!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很有趣,所以跟你提了一下,你可不要想多了去!” 阿苦眨了眨眼睛,回道:“不会啊!” 她本来就不觉得南珍是在炫耀,因为南珍根本一点炫耀的感觉都没有,她的态度很自然,语气也不会让听的人不舒服,阿苦只是直觉觉得南珍的家族不简单,说实话还有点恐怖。 南珍明显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好!你不知道,有些小肚鸡肠的女人,听到我说这些,老是觉得我在炫耀什么的,我哪里有,我就说了个事实,她们却喜欢扯来扯去,到处说我坏话,啧,按我三哥的话就是,烦死了。” 阿苦愣了下,喔了一声,因为她自己也不是普通女子,所以也不太了解普通女子的想法,但她是个普通人,自然明白人与人之间相处的鸡毛蒜皮。那些南珍口中小肚鸡肠的女子,其实只是单纯的羡慕和不平衡罢了,不平衡这世间为何不能人人生而平等。 “话说,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的想法啊?”阿苦咬了口苹果,随口问道。 南珍回的很干脆:“因为我想跟你做好朋友啊!一辈子的那种!” 阿苦又愣了一下,这姑娘说话还真是一直到底啊!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我三哥说了,好朋友不用多,几个就好,能做一辈子朋友的很少,一旦遇到了就不能放过,要像八爪鱼一样粘的紧紧紧紧才行!” 阿苦的嘴角又抽了起来,这什么哥哥,教的都是什么鬼东西! “所以呢!你会不会跟我做一辈子的朋友啊?” 看着眼前装的极其无辜可怜的小脸,阿苦苦笑不得地叹口气,答道:“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 南珍“耶”地一声站了起来,欢呼道:“我有手帕交了!我有好姐妹了!我好开心,不行,我得休书一封,好好跟我三哥炫耀一下!” 阿苦赶忙拉住欲走的南珍,说道:“写信的事情就先等一下,你在坐下陪我聊聊。” 对于刚到手的一辈子的好朋友,南珍的耐性当然很足,她乖乖坐在木椅上,问道:“你要聊什么?” 阿苦回忆起刚才青衣男子的话,组织了下语言,说道:“你是蓬莱仙山的人?” 南珍点点头,说道:“是啊!” “那你怎么会来这里?”这里当然是指清源仙山。 “我是作为留学生来的,本来是可以直接入学,不过刚好赶上清源山招生,我就去里面玩了一趟。” 阿苦这才记起刚才她提到的,来清源山考试的事宜。 “这么说来,你也应该通过考试了?” 南珍点点头。 “那你跟我以后是不是一起去上痒学?” 看着阿苦明显带着期盼的眼睛,南珍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嗯,一起去上。” 阿苦很开心地松了口气。 阿苦刚到清源山就惹了不少祸事,从刚才的青衣男子事件看来,她似乎莫名其妙地得罪了不少她见都没见过的人。正所谓,敌暗我明,游冬表哥现在不知所踪,单她一个人势单力薄,如果多了个看起来明显不弱的南珍,她在清源仙山的以后的日子说不定能多点保障。 “那个青衣男子是谁,你知道吗?” 南珍点点头,说道:“李远箫,清源仙山中痒二级弟子,银丹修士,十八岁,天资不错,但个性强硬,为许多清源弟子不喜,还没有择师,但传言他很喜欢茄天真君,想拜真君为师。” 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南珍就说出了对方这么多情报,阿苦膛目结舌地看着南珍,忍住想问清她家来源的念头,继续问道:“那他为什么要攻击我?” 难道是因为真君对自己很照顾,所以他很嫉妒?不会吧!!! “你还记得在山门口骂你的那个斗笠男吗?”南珍将最后一口苹果肉吃掉,将果核扔进天湖里,说道:“那个人是他的双胞胎弟弟,李远笙。” 阿苦没想到居然还有这茬,难怪觉得在哪看过那张脸似的,她说道:“所以他是因为我打了他弟一巴掌,还有剩下没打完的两巴掌,就要废掉我一条手臂?”这人也太过激了吧! 南珍摇摇头,惊讶地说:“你不知道吗?” 阿苦莫名其妙地眨眨眼,说道:“知道什么?” 南珍歪了歪头,继续说道:“他的弟弟李远笙还没参加考试,就被你那个表哥打断了全身的骨头,已经被送回老家了。” 第九章 思过峰 “你说什么???” 阿苦惊叫着起身,手中吃了一半的苹果掉到了地上,看的南珍一阵可惜。 不过既然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浪费粮食这种小错误可以原谅。 南珍答道:“你进了红眼森林后,你表哥就抓狂了,抓起李远笙就打,那劲头狠得连溪真仙君都不敢上前去拦。” “直到李远笙的命火都开始变弱,溪真仙君只好用仙法将你表哥弄晕,这才保住了李远笙的小命。” “不过,命是保住了,全身的骨头也都断了,茄天真君将他的骨头接好之后,就让人将他送回家中静养了。” 没出人命,就好,阿苦追问道:“那我表哥呢?” 将人打成那样,怕是也要受罚。 南珍摆摆手,让她放心,说道:“听说只是罚他去思过峰面壁一月,过段时间就会出来了。” 阿苦松了口气,忐忑问道:“真的这么轻,不会后面还有什么责罚吧?” 南珍实在闲的慌,不知道又从哪里摸出了一个苹果,说道:“事出有因嘛,清源仙山的掌门和长老也是很讲清理的,再说你伤的那么重,他们也不好意思重罚你表哥啊!” “我?”阿苦诧异,这件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南珍刚要再啃一个苹果,却被阿苦用‘吃太多苹果不好’为由,听话地将苹果收了回去。 一辈子的好朋友的劝告必须听,这也是她三哥的名言。 “你不是被送到了红眼森林吗?按理说,你还没有经过斩尘缘,换仙骨,根本不可能被送到难度最大的红眼森林,所以应该是清源山的传送阵法出了差错,所以才导致你受伤惨重,差点丢了性命。就因为这条,他们也不敢重罚你表哥啊!毕竟如果不是李远笙吃饱撑着没事干,你也不会去参加招生考试。” “原来如此。”阿苦没想到这当中居然有这么多转折,着实也吃了一惊,毕竟只是年轻人冲动之下做的傻事,如果出现了伤亡那就不值得了。 “我本来以为你表哥是个傻的,没想到关键时刻也很精。”南珍回忆起先前那场轰轰烈烈的干架,咂咂嘴吧。 阿苦挑眉,问道:“什么意思?” “你那个表哥喔,跟李远笙说你可能凶多吉少,所以要替你打那两巴掌,那李远笙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那样,就硬着头皮给你表哥打,溪真仙君以为你表哥只是想替你出口气,就算下狠手,两巴掌也出不了什么幺蛾子,也就由着他,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阿苦听得聚精会神。 南珍双手抱胸,赞叹道:“没想到你表哥虽然外表普普通通,出手却是不凡,一出手,就把李远笙半身的骨头给打散了,那气劲大的噢!打的山门前的硬土地都裂了一大半,我爹看到估计都会吓一跳。” 阿苦眨眨眼,这种形象确实跟她印象里那个老实憨厚的表哥不太符合。 那边的南珍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阿苦的心思却是已经飞到别处去了。 难怪表哥这么久都没来看自己,原来是被关禁闭了。就说...按他平日凡事只为阿苦想的性格,怎么可能丢下重伤昏迷的自己不管,虽说只是面壁思过,但毕竟打伤了人,打伤的还是跟清源仙山本就有渊源的人,不知道表哥会不会在里面受其他的苦。 想来想去,阿苦还是放心不下。 “喂...喂...” 阿苦被南珍摇得回过神来,看到南珍鼓着脸气嘟嘟的样子,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你走神了!” 阿苦歉意一笑,说道:“不好意思,我在担心我表哥的事,所以...不好意思。” 南珍闻言也没有继续生气,问道:“你担心他什么?” 阿苦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疑虑说出来,毕竟那些都只是自己的揣测,一旦说出来,反而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觉。 阿苦脸上的纠结南珍一看便明了了,她说道:“你是担心他会在里面受欺负,因为他得罪了李远箫?” 没想到自己心里的想法居然被南珍一眼看穿,阿苦沉思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承认地点了点头。 “我是觉得你多想了,清源山思过峰掌峰执法严明,铁面无私,膝下弟子也多是公正刚毅之人,既然说了是面壁,那就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不过...” “不过什么?” 南珍想了一想,说道:“思过峰掌峰耀明天君是这次招生的主考,因为你的事情,耀明天君将事故的责任一肩扛下,为了以身作则,入思过峰第十层受天罚之刑,所以...” “所以?” 天罚之刑是什么,阿苦并不清楚,但是光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简单的刑罚。事情怎么严重到这地步了?阿苦心里不禁慌了起来,她还没正式入清源呢,怎么就一下子得罪了这么多人,其中一个还是四长老之一的耀明天君。 阿苦觉得自己的前途开始多灾多难起来了。 南珍没有直接回答阿苦的问题,她歪着脑袋想了想,黑得像珍珠的大大眼睛咕噜噜地转着:“既然你担心他的话,不如,我们去看看他?” 阿苦眨了眨眼睛,问道:“去思过峰?” 南珍点点头:“是啊!” 南珍的提议很让阿苦心动,只是...茄天真君前几天才跟她说过,思过峰严禁外人和未经传召弟子进入,里面机关重重,是清源仙山三大禁地之一,可是按南珍表现的态度和说法,难道她直接就可以进去? 阿苦低下头细心想想,觉得很有可能。南珍毕竟是蓬莱来的留学生,看她一身简单却透着华贵的装扮,可想而知她身份肯定不一般,很有可能被赋予了其他清源弟子没有的特权。 那就...去看看? 事实证明,阿苦想的实在太过简单了。 当她被南珍的‘一日千里’珠转移到思过峰峰前,听着南珍说要硬闯进去的时候,她直接风中凌乱了...... “你不能直接进去吗?”阿苦看着眼前泛着恐怖气息的思过峰,声音轻的像灰尘。 思过峰位于镇天峰东侧,高度在聚灵峰之下,大概只有镇天峰一半那么高。峰内有十层,每层通过道上砌好的石道相连,石道承闪电型,蜿蜒曲折,从远处看着就像一条行进中的恐怖大蛇,直接让阿苦回想起了红眼森林中的巨大蟒蛇,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 “这里是清源山禁地,没有允许不能随便进入的!”南珍的表情可一点都没有把这里当成‘不能随便进入的禁地’,她的表情很轻松,对这恐怖的场景没有一丝惧怕,甚至还隐隐透了股期待和兴奋,就像一个即将开起闹鬼箱子的顽皮小孩一样。 阿苦忍住心里想骂娘的话,想着要说些什么才能把前面的那位暴力少女劝回去。 她是很担心表哥,但是她更担心自己现在的状况。她才刚从李远箫手底下保住一条胳膊,现在就来这传说中的禁地砸场子,她还是个拄着拐杖的伤病患者啊!叫她过来干架!有没有搞错! 可惜还没等阿苦把话说出口,那边的南珍不知道从哪里拔出一对掐丝句柄银光短剑,抬手交叉往前一挥,一阵劲风刮过,“噼嚓”一声,纯白透明的玻璃类碎片哗啦哗啦地落在两人身前的地上。 阿苦抬头看着出现裂缝的淡青色半球形透明物,全身气血倒流,她听到自己被吓得不轻的声音从喉咙里传出。 “这...是什么?” 南珍麻利地将短剑收回腰侧,叉着腰自豪地说:“思过峰的结界!也不是很厉害啊,连我一招都没挡住。” 阿苦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这一击给斩断了,她的肩膀很重,左脚好痛,更重要的是,她的心好累啊... 阿苦保持一线希望地问道:“我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南珍回头,嘟着嘴说道:“来都来了,干嘛要回去?我下马威都已经给出去了,你不会丢下我这个一辈子的朋友临阵脱逃吧?” 看着南珍那双黑溜溜水嫩嫩的大眼睛,阿苦面上不显,内心却苦逼地答道:“当然不会!” 下次一定要问清楚了再行动...如果还有下次的话...哭... 南珍满意地点点头,拉过阿苦的手,说道:“那我们进去吧!” “去哪?”阿苦已经被吓得神志不清了。 “哈哈”南珍看着阿苦那副傻样子哈哈大笑,转了下手腕上系着的千里珠,“刷”地一声,从原地消失了。 第十章 正心壁 思过峰第一层正心壁前 游冬灰头土脸地蹲在地上,拿着手上的枯木枝,虔诚地默写着长生经。 正心壁前的空地几乎被他写满,认真去看,满地都是密密麻麻,规规整整,重复默写的太乙元真保命长生经。 “已经写了这么多啦...”平静而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游冬回头一看,叫了一声:“溪真师兄。” 溪真从通往上层的台阶凌空飘下,一手背在身后,说道:“我上去时,你还没将东边那角填满,这才过了几天,你居然快把这三丈长的空地都给写满了。” 对于溪真的称赞,游冬并没有表现出欣喜的样子,他看着师兄苍白憔悴的脸,低下头自责地说道:“对不起,师兄...是我连累了你...” 溪真苦笑一声,额头的火焰朱印微微摇曳,回道:“这又是哪里的话,我受罚是因为监督不力,导致阵法出了差错,又与你有何干系?” 游冬的心里却不是这样想,他说道:“若不是我出手打了李远笙,李家的人也不会将这件事情闹大,师兄和耀明师伯就不用自请受罚,以示清源纲纪...” 溪真无奈地叹了口气,曲起食指敲了敲他的脑瓜子,说道:“你又胡思乱想了,且不说我,师伯他老人家会因为区区一个李家就主动过来受罚?不可能的事情!” 游冬听了一愣,想想那位特立独行的师伯,觉得有点道理。 溪真继续说道:“耀明师叔个性迥异,我行我素,谁的面子都不给,谁的面子也不看,所以才能执掌这思过峰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师叔自愿受罚,如果不是师叔自己认为自己该受罚,那么便是三大天尊一起联手逼他受罚,耀明师叔恐怕也不会理他们的。 游冬深觉有理地点点头,就像他师父茄天真君说的:那就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想到这里,游冬又担心地抬起头来,问道:“我师父他...” 溪真明白他的意思,说道:“茄天师叔虽然外表和善好说话,但不代表他会任由清源仙山外的外人欺负。” 说到一半,溪真突然端起手来,模仿茄天平日里的站姿举止,微扬起唇温声说道:“小孩子打架,难免没有分寸,大人要是一起搅和在里面,那可就不是断了骨头就能了解的事情了。” 赤裸裸的袒护,也是赤裸裸的威胁。 没想到师父为会自己做到这种程度,游冬内心一暖,傻乎乎的笑容又重新绽放在脸上。 “这就对了,事情既然已经解决,那你就不必再把自己圈在里面,修道需修心,你心里郁结难平,又怎能正心修心呢?”溪真常年负责少痒的教学,时日一久,说话也越来越像唠唠叨叨的老夫子。 游冬明白师兄的一片心意,恭谨地答道:“我知道了,师兄。” 溪真笑笑,抬头看到三丈长的空地后巨大立着的平滑石壁,说道:“许多年不曾来这了,没想到这正心壁却是一点都没变啊。” 游冬看着陷入回忆的溪真,问道:“师兄也曾来这面壁思过过?” 溪真摇摇头,说道:“我倒是不曾来这面壁思过。” 游冬歪头不解,问道:“那是?” 溪真没有回答,他负手走上前去,说道:“你可知道这正心壁的由来?” 游冬跟上前去,小心避开地上的长生经,说道:“我听师父提过,说是久远前清源的一位仙人所留,因这壁上刻的是道门圣经——道德真经,所以便用来劝导犯了小错的门人,并取名正心壁。” “不算错”,溪真上前摸着壁上勾画犀利的楷书,柔声说道:“但也只对了一半。” 游冬不解,憨声憨气问道:“请师兄教导。” 溪真温尔一笑,说道:“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只是上次三界之战后,许多事物断了传承,我也是因缘巧合之下才从掌门天君那里听到了原委。 相传,这正心壁上的道德真经乃是远古一位道者所刻,道者的正确修为,已经没人知晓,只知道,凡是有缘见过这块正心壁的仙者,修为都会在短期内进行一个大的提升。” 游冬明白了,说道:“所以师兄先前来此,是为了修炼?” 溪真点头说道:“正是,中原民众百万,其中数十万修道者,成仙的却只有寥寥无几,更别提在成仙之后能继续突破精进,可见这块石壁的珍贵之处。你现在还只是个铜丹修士,自然看不懂壁上石字的奥妙,不过,既然有缘得见,你就应当珍惜这份缘分,好好参详感悟才是。” 原来这块石壁这么厉害,游冬心一凛,认真答道:“我明白了,师兄” 溪真张口还要说些什么,只听天空一声“噼里”巨响,一阵狂暴的劲风迎面呼啸而来,吹散了地上的满满沙字,然后“啪嚓”一声,原本笼罩在思过峰周围的半圆结界,如同碎裂的镜片,一片一片哗啦啦地掉落下来。 “这是...”溪真吃惊地看着天空不断剥落的青色结界,皱眉说道:“怎么一回事?” 游冬的心思却没有放在结界上,他心疼地看着自己被吹散大半的劳动成果,哭丧着脸念叨:“我的长生经...” 溪真叹口气,斥责道:“天都破了个窟窿了,你还有时间在那边哀悼你的长生经,赶紧跟我出去看看,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何事了...” 溪真话还没说完,耳边便传来一道清脆响亮的女孩嗓音。 “不用去了!” “唰”地一声,正心壁面前的空地上出现了两个娇小人影。一男一女,一白一蓝,身穿白衣的少年一脸凄苦,右边脸上包着一小块纱布,手里还拄着一根藤木拐杖。 蓝衫少女放开白衣少年的手,叉着腰豪气万千地说道:“我们来了!” 溪真和游冬呆若木鸡地立在原地,还没有从两人的突然出现中缓过神来。 拄着拐杖的阿苦看着眼前好久不见的游冬,委屈地叫了声:“表哥。” 游冬这才发现对面伤了脸的俊俏小哥是自家表弟,不禁悲从中来,边喊边冲了过去:“阿苦啊...” 阿苦面上悲戚,手中的藤木拐却是一拐挥了过去,骂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叫魂似的叫我,我还没死呢...” 阿苦出手不重,打到游冬腿上也不疼,原本满面愁容的游冬转悲为喜,笑道:“知道了,知道了。” 旁观的溪真仙君咳了咳,朝着那位蓝衫女子问道:“南珍姑娘怎么来了?” 南珍甩着腰上挂着的锦囊,理所当然地答道:“想来就来喽!” “那么...”溪真指着天空中不停崩坏的结界,说道:“这也是南珍姑娘的杰作喽?” 南珍双手抱在脑后,笑得一脸阳光灿烂,直接承认道:“哈哈,一不小心,一不小心。” 溪真叹了口气,手掌扶着额头,心中念道:不愧是蓬莱仙山有名的祸头子! “仙君” 溪真抬头看着满脸抱歉的阿苦,放下手,微微一笑,说道:“无妨,既然来了,你就和游冬师弟多聊两句!这么多日子未见,想来你们应该也有很多话要说,至于南珍姑娘...” 南珍看着皮笑肉不笑地对着自己的溪真,摸了摸鼻子,说道:“我错了,我道歉。” 溪真无奈苦笑,指着天上不停往这里聚集的流云,说道:“闹出这么大动静,好歹跟我出去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幸亏耀明师伯还在峰内受罚,暂辞了思过峰掌峰一职,要不然,就算你师父出面,都不一定保得住你。” 南珍虽然顽皮,却也知道好歹,她离开蓬莱仙山前,师父和各位师兄们也曾谆谆教导——不要开罪耀明天君,就连她家那位信奉“天地任我皮”的三哥,也特意来信交待:顽皮可以,决不能玩耀明天君的皮。 所以,她敢明目张胆地带阿苦闯进思过峰,一招干掉结界,完全是因为耀明天君不在其位,她有恃无恐而已。 看着一前一后离去的溪真和南珍,阿苦始终不能放下心来。 说到底,这一切的源头还是起于阿苦自己,如果不是她说要来看表哥,南珍也不会扯进这趟浑水,闹出这么大的事故。即使过程并非她的本意,但是她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担负些责任。 游冬拉住想尾随上去的阿苦,说道:“溪真师兄说了没事,那便不会有事,放心吧,阿苦。” 阿苦半信半疑地看着表哥,说道:“刚才溪真仙君说南珍背景特殊,你知道南珍家到底是干什么的吗?” 游冬斟酌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全盘托出,他转而问道:“你对她...了解到什么程度呢?” 阿苦没有明白表哥的意图,老老实实地答道:“我对她了解也不深,事实上我是今天早上才第一次见到她的,只知道她是蓬莱仙山的弟子,来清源留学,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阿苦自动省略了李远箫的事情,游冬毕竟还在受罚,她也不想再弄出什么幺蛾子。 “这样啊...”游冬垂眸想了下,语带保留地说了些南珍的事情:“那位姑娘的背景确实有点特殊,她的父亲是位...是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所以师伯师叔们都会对她关照些...她若想与你往来,亲近一些,也没有什么坏处就是了。” 对于表哥的话中有话,阿苦没有再去细细揣测。 她知道南珍身世家庭不一般,这从苹果园事件就可以直接看出来,而对于和南珍的相处问题,她也早已有了定案。 这么牛逼的一尊保护神,个性又这么喜感,又会为阿苦着想,她是傻了才会不和南珍继续往来。 这个话题算是过去了,阿苦越过游冬的肩膀,看到他身后的巨大光滑石壁,问道:“表哥,那是什么?” 第十一章 凡身悟道 游冬的注意力不在背后,所以答了句“这是正心壁”,就急急拉着阿苦上下看了一圈,说道:“没事了吧?还疼不疼?” 阿苦答道:“没事,已经不怎么疼了,茄天真君的医术高超,再过十几日,就可以痊愈了。” 提到自家师父,游冬与有荣焉,说道:“那是,师父他老人家可是中原赫赫有名的仙医!” 阿苦白了他一眼,指着角落剩余的沙字说道:“既然你这么相信茄天真君,那你抄这满空地的长生经做什么?” 被拆穿的游冬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倒是你”,阿苦仔细打量了一下游冬,发现他就是稍微瘦了些,其他倒是还好,“没有在这里吃什么闷亏吧?” 游冬连忙摆手回道:“没有没有,思过峰纪律严明,该罚的一分不少,不该罚的一分也不会不多,所以我只是坐在这正心壁前思过而已,没其他的幺蛾子。” 看来事实确实如南珍刚才说的一样,而南珍之后的举动恐怕只是闲得无聊,想来闯闯祸罢了。 阿苦有些无奈地笑了出来,一抬眼,注意力又被游冬身后的三尺巨壁吸引了过去。 “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这是...道德真经?”阿苦看着光滑石壁上鬼斧神工般的刻字,侧着身子问道。 “啊...是啊!”游冬随着阿苦的目光望去,认真地打量正心壁上的经文和字体。 游冬被罚在这里面壁思过已有一段时日,但他满脑子都是生死不明,伤势不清的阿苦,根本没有心情和心思来好好面这块三丈长的巨大正心壁。 现在担心的对象活生生的来到了眼前,游冬始终七上八下的心也安定了下来。 他细细揣摩壁上笔劲刚猛的字体,皱眉说道:“道德真经又名五千言,共八十一章,通篇以‘柔’为贵,崇尚‘自然’与‘无为’。 而这壁上的刻字,抑扬顿挫,杀伐果断,明显是以‘刚’‘强’二字为主,违背了真经的本意,真奇怪...” 旁边的阿苦一声未应,她拄着拐杖慢慢走上前去,口中囔囔不停地重复诵读: “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 直到这刻,游冬才察觉到了不对劲,他飞奔上前,拦住越来越靠近石壁的阿苦,惊慌叫道:“阿苦,你怎么了?!” 阿苦没有回应游冬的叫唤,她的眼睛涣散,瞳孔没有焦距,看起来就像一尊木偶,机械地重复着嘴中固定的动作。 游冬吓得魂飞魄散,瞧着阿苦一直要挣开自己,往正心壁前走去,顿时明白阿苦这番模样很可能跟壁上的经文有关。 他一把抱起挣扎的阿苦,想着只要离这里远一点,说不定阿苦就能清醒过来了。 还没等他抱稳阿苦,突然有一股强悍无比的力量从身后袭来,一把弹飞了背对着石壁的游冬,却将游冬怀中的阿苦直接剥离出来,稳稳地保护在空中。 游冬入清源修道近十年,已是中痒铜丹修士之身,按理说普通的攻击并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大伤害。可他却被强悍力量的仅仅一击,摔飞出正心壁前三丈长的空地,口吐鲜血,受伤惨重。 “阿苦...”游冬趴在地上,嘴角涎血,看着又被重新放置在灰色沙地上,神情呆滞的阿苦,心急如焚却又力不从心。 不远处有轻缓的脚步声传来,游冬大喜过望,以为溪真仙君回来了,不曾想到却看到了另一位熟人的身影。 “摇光师兄...”游冬抬头看着眼前的青年说道。 青年十八岁上下,一身简单浅蓝衣袍,只在腰间挂了个白色荷包,身量修长,宽肩细腰。双眸含光,璨璨摇动,仿佛一池春水,令人如沐春风。 “溪真一会儿就到,我先去把她带出来,你撑着点。” 游冬摆摆手,焦急地说:“我没关系,摇光师兄,请您赶紧救救阿苦。” 摇光仙君轻轻地点点头,看着被白色气劲团团包围的男装少女,浓黑的剑眉微微蹙了起来。 ... ...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无数泛着白光的文字在阿苦面前上下流淌,像一幅流动的字幕。 “这里是...哪里...”弱不可闻的声音从阿苦喉咙里冒出,带着声响在这无边黑暗中静静回荡。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出现,阿苦一个人呆呆地立在原地,眼神呆滞地看着面前不停流动的道德真经第一章,口中缓缓念着:“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 原本寂静无声的字幕后传来一阵古老而遥远的声音,那声音念道:“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苍老的声音念一句,阿苦小声跟着重复一句: “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直到古老的声音念完经文,阿苦也跟着念完经文,古老的声音才又缓缓地问了句:“汝名为何?” 阿苦默默地答道:“阿苦。” 古老的声音又问了一遍:“汝名为何?” 阿苦又默默地答道:“我叫王阿苦。” 古老的声音又问:“汝的真名为何?” 阿苦沉默了一阵,问道:“什么是真名?” 古老的声音答道:“天赐,命定,星辰刻,即为真名。” 阿苦沉默地答道:“不知。” 古老的声音换了个问题:“汝欲何为?” 阿苦答道:“修道修仙。” 古老的声音又问了一遍:“汝欲何为?” 阿苦想了一下,又默默地答道:“好好活下去。” 古老的声音又问:“活,欲何为?” 阿苦沉默了好一阵,才答道:“尚不知。” 古老的声音继续问道:“活,为男?为女?” 阿苦没有回答。 古老的声音又问了一遍:“活,为男?为女?” 阿苦还是没有回答。 古老的声音继续说道: “男女不分,阴阳不清,如何修道?如何成仙?” 阿苦的嘴唇微微抖动,豆大的眼泪从睁大的眼中掉了下来,“啪嚓”一声掉在地上,声音不停地在空间里回荡。 “好了”,修长有力的双手从阿苦背后伸出,温暖的手掌盖住了阿苦不停流泪的眼,“这里对于你,还是太早了,回去吧...” 云淡风轻的声音似乎有股魔力,直接抚平阿苦动荡不安的心灵。 阿苦呜咽一声,点点头,眼前一暗,人就直接昏睡了过去。 摇光抱着满脸是泪的阿苦,站在灰色空地中央。原本躺在地上的游冬已被溪真扶起,看到摇光怀中的阿苦,不顾还在隐隐作痛的胸腹,拉着溪真的手,急急地要往这边冲过来。 满脸担忧的南珍乖巧地走到摇光身边,看看阿苦,抬头问道:“大师兄,阿苦她没事吧?” 摇光两手抱着阿苦,不能像往昔一样,伸出手来摸摸小师妹的发顶,他微笑说道:“没事的,放心吧。” 南珍大大呼出口气,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摇光继续莞尔一笑,抬起头来,和对面扶着游冬,面容沉重的溪真仙君,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 “总之”,摇光的声音温暖如春风,“先回本草药堂吧!” 第十二章 医仙印 茄天真君皱眉看着在病榻上昏迷不醒的阿苦,和白着脸捂着胸口坐在塌沿的游冬,转身温声问道:“到底发生何事了?” 摇光拦住想要上前说明的南珍,躬身有礼地答道:“事情经过,有些复杂,稍后我自当向真君一一说明。他们二人伤的不轻,还望真君先行诊治才好。” 对于这位蓬莱天尊的大弟子,茄天向来很有好感,既然对方这么说了,那也不妨卖小辈一个面子,他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两个先出去吧。” 关好药堂的门,南珍尾随摇光走出庭院,来到榕树下的长椅坐下。 南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歉疚地说道:“对不起师兄,如果不是我拉着阿苦去思过峰,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摇光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万般皆有缘法,阿苦姑娘的事情并不能全部怪你。” 南珍抬起头,问道:“师兄,刚才在那块破石头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明明她离开时阿苦还好端端的...... 摇光看着一脸自责的小师妹,摸了摸她的头,没有回答。 南珍眨了眨眼睛,明白这件事是不能从师兄嘴里探听到答案了。 她转而问道:“师兄,你好像跟这位茄天真君感情很好啊?” 摇光点了点头,说道:“算是比较熟稔一些,怎么了?” 南珍想了一下,说道:“听说...这位茄天真君是上次三界大战存活下来的仙人中,唯一一个停留在原来级别的,那为什么,师兄你会对他这么尊敬呢?” 现在立于众仙之首的四天尊、五帝君、十二天君基本都是经过上次三界大战,生存下来的老怪物,真君、星君、神君、仙君大部分都是战后两千多年来新飞升的新人。 而二十四真君中也只有一位茄天真君是上次三界大战的幸存者,且一直没有提升境界,向上飞升。 众人对此,褒贬不一。 摇光闻言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尊敬一个人,并不定是因为这个人很强。” 南珍眨眨眼,说道:“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值得我敬重啊。” 这番似是而非的回答并没有让南珍满意,她翻了个白眼,恢复平日直来直往的个性,撇着嘴说道:“说了等于没说。” 摇光中指微勾扣了扣南珍的脑门,无奈而宠溺地说道:“你啊...” 药堂的木门“呱唧”一声被打开,摇光拍拍小师妹的头,说道:“你先回去吧!我去和真君聊聊。” 南珍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答了一句:“好的。” 摇光瞬间心领神会,知道‘祸头子’应该是又要去‘闯祸’了,但他没有阻止,转过身吩咐道:“差不多就好,记得手下留点情。” 南珍哈哈一笑,大声回答:“知道啦!” ... ... “阿苦的身上有道术和仙术残留的痕迹”,茄天给摇光倒了杯茶,说道:“看来,今天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未时已过,申时近三刻,太阳已经不再灼热,明亮的阳光笼罩着桌前清雅卓俊的两人,连空气中的细微尘埃都发出金灿灿的光芒。 摇光抬头对上茄天笑得温和的眼睛,心里诧异问道:“真君似乎对她格外看重?” 他是已经飞升为仙的人,仙人自然了解仙人。 成仙之人会逐渐忘记凡心,对很多红尘俗事乃至好友亲朋都会变得漠不关心起来,茄天真君活了两千多年,在仙人之中也是很有资历的,为何他会对一个初出茅庐的修道者这么关心?摇光真的觉得很好奇。 茄天微微一笑,额前几缕发丝随风扬起,衬得容貌俊美的他更加超凡脱俗。 “成仙,确实会让很多以前在意的事情变得不再重要起来,跃龙门飞升之路太过坎坷,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种在生死边界上煎熬的感觉。但是...” 摇光抬头认真倾听,对面执杯陈述的青年清淡典雅,如同湖边垂柳,优雅迷人。 “生命终究是那么神奇,原本觉得不值一提的东西过了一段时间就会死灰复燃,重获新生起来。” 摇光眨了眨眼眸,沉思不语。 茄天拍了拍摇光的肩膀,笑道:“你还年轻,自是体会不到个中境界。好了,老头子的唠叨到此结束,我们来谈谈正事吧!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摇光将阿苦在天湖边大榕树下被李远箫攻击的事情整理了一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们两个正坐在药堂外面的庭院里,四周摇光设了隔音的结界,确保药堂内的游冬不会听到。不想将正在受罚的游冬继续牵扯进来,这点他倒是和阿苦不谋而合。 茄天微微皱眉,问道:“远箫那孩子我是知道的,脾性虽是刚直了些,但绝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他与胞弟感情虽重,但也不至于因此而对阿苦下那般狠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因由呢?” 摇光点头答道:“恐怕是有些因由的...” 茄天听出他话中有话,挑了挑眉,说道:“摇光有话不妨直说。” “那弟子就失礼了”,摇光躬身一礼,说道:“请问真君对李远笙的伤势有何看法?” 茄天没想到他会问到这个问题,但还是直接答道:“李远笙的伤看起来严重,但是他早已换过仙骨,体质也与阿苦这种普通人不同,只要好好调养三个月,便会康复如初。” “如果他能够在一个月内恢复呢?” 摇光仙君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一直神色自然的茄天眸色沉了下来。 他皱眉说道:“一个月?” 摇光肯定地点点头,答道:“一个月。” 茄天眸色依然深沉,他低头沉思一会儿,再抬头,又恢复成云淡风轻的谪仙模样。 正是这份沉稳,这份天塌也不惊的从容,让摇光对他深感钦佩。 茄天手执茶壶,温声问道:“可是医仙印?” 摇光点点头,答道:“正是!” 医仙印,道教圣物之一,用来医治伤病,有奇效,可生死人,肉白骨,天底下统共只有五枚,其中一枚就在这南派三山之首的清源仙山之中。只是但凡宝物必有缺点,医仙印的缺点就是使用的次数有限,一旦使用过度,便会碎裂成灰,不再复原。 用如此珍贵的医仙印医治李远笙的伤势,简直是杀鸡用牛刀,暴殄天物,但也只有医仙印能在短期内治愈李远笙,让他快速复原。 茄天真君给摇光添了杯茶,说道:“五大弟子除留守清源的溪真外,全都不在山内,那么要启动医仙印至少得三十名以上的仙君仙子一起合力完成。” 他顿了一顿,抬头问道:“恰好是今年负责传送阵法的上痒学生人数。” 摇光目光坦荡,没有回避畏惧。 “擅用医仙印乃是大罪,思过峰最顶层的天罚之刑怕是不可避免了。” 摇光低头喝茶,神色未变。 茄天轻叹一口气,说道:“你为何与我说这些?” 他与摇光相处并不长,但对这位年少登仙的蓬莱七子之一也算有些了解,他并不会无缘无故便跟自己谈论别家门派的私事,于礼不合又有失妥帖。 摇光确实也有他的目的,但他还是先将茄天真君没有注意到的另一件事情点明。 他说道:“清源医仙印原本由耀明天君保管,今次天君因阿苦姑娘一事,自请入思过峰顶层受罚,将医仙印暂时奉于碧霄殿前,由守殿仙君们轮流看守,才导致了这起闹剧一直不能妥善收尾。” 茄天真君眼睛一亮,显然明白了摇光话中之意。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对于茄天的提问,摇光回答地也很直接:“我想知道传送阵法为何出错?” 茄天不明白他的用意,说道:“你问这个干吗?” 摇光放下茶杯,说道:“事实上,此次传送阵法从绘制阵图到制阵完成,我虽未亲身参与,却也一直在旁仔细观测,我觉得...” 茄天抬头看向停顿的摇光,等待他说出他未尽的话。 摇光的目光坚毅明亮:“阵法并无出错。” 茄天看着对方坚定自信的脸庞,轻叹了口气,说道:“你之所以会这么肯定,应该跟阿苦身上缠绕的仙气有关吧?” “是” 原本他还只是半信半疑,因为阵法出错虽然不经常,但并不代表不会发生,但是正心壁前发生的事,让他彻底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真相。 出问题的并不是阵法,而是王阿苦这个人让阵法出了问题。 “这件事情...我也没办法给你答案。” 摇光抬头看着一脸爱莫能助的茄天真君,不解地问道:“为何?” 茄天真君笑得无奈:“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第十三章 重要的事 阿苦清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落日的余晖洒落在阿苦身前的棉被上,橘黄橘黄,温馨温暖。 “阿苦,你醒了!” 同样的话语,不一样的问话人。 阿苦看着一脸紧张坐在床榻的游冬,满脸不解地问道:“表哥...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思过峰面壁思过吗?我...我不是也...” “好了” 有一身着白色泛银纱衣的男子从门外进来,声音清朗,面容俊逸。 “既然醒过来了,就不需要在意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了。” “师父”游冬起身。 “真君”阿苦看着在塌边侧坐的茄天真君,惭愧地低下头,说道:“对不起,又给您添麻烦了。” 茄天温声一笑,怜爱地摸了摸阿苦低下的头,问道:“身上还有哪里疼吗?” 阿苦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原先绑好的绷带换了,她试着动一动右肩和左脚脚踝,发现早上还在隐隐作痛的扭伤处,现在居然变得好多了,再用些力晃动都不觉得疼。 她一脸崇拜地看着茄天真君,说道:“真君您真厉害!我的脚踝居然不痛了!” 说着,还麻溜地从床上下来,来回走了几步。 茄天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还是面色如常地向阿苦招招手,说道:“阿苦,过来一下。” 阿苦听话地走了过去。 溪真弯腰,眼睛盯着阿苦右脸上依旧贴着的一小块纱布,手掌隔空往上面轻轻一抹,白色的纱布瞬时飘落,平躺在茄天刚好摊开的手掌上。 原本纱布下被石子划伤,似猫抓的伤口已然消失不见,这阵子稍微变白的肌肤平滑细嫩,完全看不出有受伤过的痕迹。 茄天的眼眸轻轻垂下,遮住他沉思中的眸色,再抬头,又恢复成了一贯云淡风轻的谪仙模样,他直起腰来说道:“伤势是好了不少,但是还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游冬...” “是,师父!”一直沉默不语站在旁边的游冬应道。 “既然已经出来了,那便直接留在药堂疗伤吧!” 阿苦并不知道游冬受伤的事情,惊讶而担忧地看了过去。 “可是师父”,游冬用眼神安抚了一下阿苦,示意自己没事,转头看向茄天,不安地说道:“思过峰那边...” 茄天轻拍爱徒厚实的肩膀,温柔的嗓音低沉迷人,他说道:“无妨,你安心待在这养伤便是,其余的,为师自会替你处理。” ... ... “上痒的弟子们,确实有些欠磨砺了。” 秀乐元君接过茄天真君递过来的茶盅,轻提茶盖,品了一口,赞道:“香而清,甜而活,师弟的三炮台真是一年比一年好喝。” 这里是天湖边的凉亭,坐落于天湖东面,本草药堂东南方,四面环水,唯有一白玉石桥通往亭中,称为“天湖白亭”。 “是师姐您赏脸才是”,茄天将另一盏茶盅递给身边的人,说道:“近些年来,凡是成仙后的弟子多数都选择留在清源山中继续听道悟道,而只有少数人愿意去广博的山外游历闯荡,增长见闻,以至于将自己置身于凡尘俗事而不能自拔。也许,这次的纷争会是一个好的契机。” “按我的意思”,茄天身边的纯白身影抿了口茶盅中清澈无垢的白水,冷酷地说道:“全部送到极北防带就好了。” 茄天一听,有些哭笑不得地骂道:“你这也太矫枉过正了吧!极北防带何等凶险,两千多年,咱们好不容易才培养出这些个苗子,全部送去打水漂吗?” 一向亲和待人的茄天真君甚少有这么直来直往的时候,但在场的众人却并没有表现出意外的神情,仿佛这才是他原有的样子。 坐在他身边,提前从思过峰释放的耀明天君淡定地喝了口茶,延续他平日寡言少语的风格,说道:“妇人之仁。” 茄天真君斜了他一眼,不甘示弱地回嘴道:“刚愎自用。” “优柔寡断” “铁石心肠” “好了好了”,一直旁观两尊神仙打幼稚嘴架的秀乐元君叹道:“知道你们小两口感情好,几天不见就得拌拌嘴,增添增添感情,但是现在是说正事的时间,不要在我这老婆子的面前晒你们的恩爱,知道吗?” 耀明天君冷硬的脸蓦然一绿,皱着眉正要发作的时候,旁边的茄天数千年如一日地哈哈大笑起来。 “师姐,这个梗你都玩了两千多年了,还没腻啊?” 秀乐元君右手贴住脸颊,清丽的脸上满是无奈,她说道:“我也想换个梗啊,但是你看你旁边那颗茅坑里的石头,除了讲这事他能有点反应,其他事情他都不闻不问,一点表情都没有。所以啊,在师姐我找到下一个有用的梗之前,茄天师弟你就先忍耐一下,将就将就他吧!” 茄天听完,笑得更加大声,旁边的耀明却是冷哼一声,不再开口。 一直背对三人而立的显定天君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摸了摸胸前的山羊胡,嘴角微扬,说道:“茄天师弟说的不无道理。” 亭中的三人停止嬉闹,抬头俱是看了过去。 “一直藏在这深山之中,坐井观天,进益确实有限,只是这极北防带,却是无需操之过急。” “确实如此”,秀乐元君恢复平日温柔婉约的样子,说道:“即使我们愿意将弟子们送过去,极北那边也不见得愿意收。” 耀明天君脑中想起冰天雪地中那位强悍的帝君,低头喝水,没有反驳。 “那掌门师兄的意思是?”茄天一脸正色,抬头问道。 显定天君转过身来,摆摆手,在秀乐元君旁边坐下,说道:“不急,反正弟子们还得在思过峰中待上一段时间,具体的安排还得我们几个再商议商议,倒是天尊收徒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秀乐元君温柔一笑,说道:“我办事,师兄还不放心?宣告的文书早已尽数发出,即使是最遥远的极北之地这几日也应该收到了。拜师礼所需的物品已经备齐,待碧霄殿布置完成后,就可以正式举行仪式了。” 显定天君笑着点头,接过茄天递过来的茶盅,说道:“辛苦你了,师妹。” “辛苦倒是不辛苦”,秀乐元君清丽的脸上有些担忧,她继续说道:“只是...” “师姐可是担心天尊?”一旁的茄天温声问道。 秀乐和显定交换了个眼神,点头应道:“正是!虽说王阿苦这徒儿...天尊是收了,但是他会不会出席拜师礼,我却是不敢肯定。” 仙界皆知,清源天尊性情古怪,不喜生人,常年隐遁于清源山主峰镇天峰峰顶,清源仙山中除掌门显定天君和四大长老外,从未有人得见天尊真颜。 所以外界盛传,清源天尊在上次三界大战中身受重伤,面容俱毁,导致性情大变,才变得离群索居起来。 当然,这传言纯属扯淡。 在场的四个人都很清楚天尊为何深居浅出的原因,俱是无力地叹了口气。连一向自诩特立独行的耀明天君,在那位天尊面前,也只有望洋兴叹的份。 “天尊的事情先放一边,阿苦的事情该怎么解决?”显定天君闭着眼,抚着山羊胡,平凡的样貌好似学堂里的教习先生。 “师兄问的可是正心壁的事?” 茄天微沉的语气成功吸引了耀明天君的注意力。 思过峰结界被破的时候,他在顶层受天罚之刑,虽然稍有感应,但他秉持受罚就要受罚到底的原则,没有出去查看究竟。 等茄天因医仙印监守自盗一事让他提前出峰,他才了解到那孩子在正心壁前发生的事情。 面对其余三人投过来的强烈视线,显定天君却是云淡风轻地摆了摆手,说道:“正心壁来源已久,自有意识,不是我等可以查探究竟。王阿苦未登仙道便能入正心壁悟道的事,就当它是个意外,无需再提。” 茄天真君虽遗憾不能得知缘由,但也不打算再深究,转而问道:“那师兄问的是何事?” 显定天君摸摸山羊胡,觑了一眼满脸茫然的茄天,转头对秀乐元君说道:“你给王阿苦准备的道袍,是男装?还是女装?” 第十四章 静夜思 “汝欲何为?” 古老而遥远的声音在黑暗中不断响起。 “活,为男?为女?” 疑问的声音隐隐带着逼问。 “男女不分,阴阳不清,如何修道?如何成仙?” 熟睡中的阿苦蓦然睁开眼睛,饱满的额头上满是惊慌的汗水。 已是夜半,银白的月光从敞开的窗户流入,挥洒一地银光。夏日的蛙鸣虫吟如同合唱,给静谧的药堂内带来一些活力。 阿苦喘着气从床上坐起,惊慌地四处张望,意识到自己是在熟悉的环境内,才舒了口气,用衣袖抹掉满头的大汗。 “砰砰砰”乱跳的心脏逐渐变得规律,“哈...哈...哈”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缓,阿苦在夜色中转头,看着药桌上放置的麒麟蛋和叠的整整齐齐的两套新衣陷入沉思。 这两套新衣是晚饭后茄天真君送过来的,俱是清源仙山弟子平常穿着的道袍,尺寸比例一模一样,都是按照阿苦的尺寸量裁制作。 唯一的区别在于一套是淡青色的男装,另一套是薄荷绿的女装。 与淡青色低调的男装相比,薄荷绿的女装显得更为亮眼。放在最上面的女装纱衣,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发出点点亮芒,宛如天上明明灭灭的繁星。 阿苦盯着女装好一会,想直接移开视线,却又被柔美的女装曲线紧紧吸引。好不容易将注意力移到旁边的男装上,眼角却还是不时地撇到亮晶晶的女装纱衣。 她的心很纠结,思绪有点混乱。 明明早就下定决心了!这辈子就作为男人活下去! 仿佛逃避一般,她将视线急忙移到最左边静静直立的麒麟蛋上。 白色的麒麟蛋已与夜色融为一体,一半是月色,一半是阴影。蛋壳中间有一大块阴影微微活动,就像熟睡中的婴儿偶尔颤动身体,令人生出一股怜惜之意。 麒麟蛋的娇憨让阿苦咧开嘴呵呵一笑,郁闷不安的心情稍微变得轻松起来。 她起身下床,披上放在床头的白色外袍,抱起药桌上被夜色浸满的麒麟蛋,在满地月光照耀中,走出了药堂。 明月高悬,夜风微微凉。 阿苦抱紧手上,人头大小的麒麟蛋,慢悠悠地走在天湖边的木栈道上,让冰凉的晚风吹散自己慌乱的思绪。 “活,为男?为女?” 脑海中古老而遥远的声音仿佛近在耳侧。 “男女不分,阴阳不清,如何修道?如何成仙?” 就像是拷问般让阿苦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唉...... 阿苦低头摸了摸胸前的麒麟蛋,微温的手感让阿苦冰凉的掌心逐渐温暖起来。 “为什么一定要分得清清楚楚呢?” 小小的声音带着埋怨和不安。 “就让我保持原样不好吗?” 还没有孵化的麒麟蛋当然不能回答她这个问题,阿苦抬头看着深蓝夜空中高高挂着的洁白满月,烦闷的心情又一次将她淹没。 娘亲临终前的谆谆叮嘱,她不曾忘却,而早已习惯男子生活的阿苦也并未将恢复女身的事情列入考量。 也许对别人来说,恢复女身只是换一套衣裳的事情,但对阿苦来说,却是令她整个人生动摇的大事。 曾经,她也在一些辗转难眠的夜晚,思考着自己的未来,思考着自己何时会恢复真身,毕竟纸包不住火,她这个实打实的女人终究不能变为男人。但这些考量,这些思虑,都在母亲每况愈下的病情中无疾而终。 就这样吧... 当时精疲力尽的她是这样想的。 就这样一辈子子凑合过下去吧... 阿苦抱着麒麟蛋坐到湖边的长木椅上,曲起身子,将自己缩成一个球,双手撑着下巴,呆呆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暗色湖面。 可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一样了。 她的人生出现了转折,出现了重大的机遇。 她通过了清源仙山的入学考试,成为了南派三山之首的正式弟子,她十三年来一直灰暗压抑的生活正在逐步走向光明,走向她盼望已久的光明。 而自己的性别问题,似乎成了横隔于光明和黑暗之间的门槛。 该凑合凑合保持原样? 还是抛下过往包袱迎接新生? 这便是阿苦在明天的拜师礼之前必须决定好的事项。 唉...... 阿苦又叹了口气,怀中的麒麟蛋依然温暖,时不时的还传来轻微的颤动。 “真羡慕你,每天睡睡睡,都不用烦恼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我要是也是个蛋就好了...” 阿苦一手摸着蛋壳,一手撑着下巴,絮絮叨叨地说。 阿苦是女孩子的事情,游冬并不知情,会将事情搞得更加麻烦的南珍估计也给不了什么好的建议,所以无人可以商量的阿苦只得将所有事情闷在心里,郁闷又纠结。 “叮...叮...咚...” 寂静的月夜有琴声传来,音调清新朴素,含蓄而富有韵味。 阿苦抬头循声而望,暗黑的夜色中似有一人坐于天湖白亭中,一边抚弄着案上的长琴,一边低声吟诵着思乡的诗句。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诗句已停,悠扬的琴声却未止。 被宁静的琴音吸引吸引的阿苦,抱着怀中的麒麟蛋,一步一步走进了湖中静立的凉亭。 小巧雅致的亭中有一男子背对阿苦而坐,亭中圆桌上焚着檀香,气味清新。香炉后有一把三尺多长的五弦琴,在男子修长有力的手中发出别具一格的思乡之音。 一曲罢了,操琴的男子微微转过头,背对着阿苦说道:“这一曲静夜思,姑娘觉得如何?” 男子的声音低沉温柔,就像那把五弦琴一样,含蓄而富有韵味。 阿苦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却又回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过。 她稍微压低声音说道:“这位师兄误会了,我是男子,不是姑娘。” 阿苦现在还是男子的装束,而且她也还没决定好到底要不要恢复女身,所以目前先保持原样,是她最好的选择。 男子低低一笑,侧对月光而坐,银白的月光透过男子俊俏的五官,形成了一片立体感十足的暗影。 男子说道:“阿苦姑娘,深更夜凉,不如坐下陪摇光喝杯热茶吧!” 听到对方是‘摇光’,阿苦戒备的心才稍微放松了些。 “你是...南珍的师兄,摇光仙君?” 阿苦从茄天真君给的书籍中习得,凡人得登仙道后,可窥探万物之秘,自己的女儿身能在招生考试时被溪真仙君一眼识破,便是这个原因。 暗影薄唇微扬,点了点头,温声答道:“正是。” 男子的声音清冽如海风,阿苦这才确信,声音的主人正是在正心壁前用手捂住自己眼睛,将自己从幻境里救出来的那个人。 阿苦抱着麒麟蛋,弯腰躬身说道:“原来是仙君,阿苦先前失礼了。” 摇光仙君起身,转身过去虚扶一把,温声说道:“阿苦姑娘无需多礼,我虽已登仙道,岁数却是大不了你多少。你既是南珍的好友,便随南珍唤我一声师兄吧!” 阿苦却是不敢逾越,她是个恪守本分的人,既然还没举行拜师礼,那么她王阿苦就还只是个普通山野村民,得尊称对方一声‘仙君’。 她低头说道:“不敢,仙君十八岁登仙道,而我只是个还没入门的普通平民,不能不敬。” 正心壁前发生的事情,后来游冬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阿苦,包括这位有史以来以最幼年龄飞升为仙的蓬莱天尊大弟子——摇光仙君。 摇光仙君苦笑一声,有些无奈地说道:“莫非阿苦姑娘嫌弃我非清源出身,才不肯唤我一声师兄?” 摇光这句是玩笑话,可阿苦却当了真。 她想抬起手摆手表示没有,却忘了手中抱着的大个麒麟蛋,幸亏摇光仙君及时一挥衣袖,麒麟蛋才又稳稳当当地回到了阿苦的怀中。 “这便是你从红眼森林带回来的麒麟蛋?” 为免再出什么幺蛾子,摇光领头在圆桌旁坐下,一挥衣袖,香散琴消,取而代之出现的是一套洁白细腻的瓷釉茶具。 阿苦随之入座,说道:“是的,我曾拜托真君将麒麟蛋送回麒麟族群,可是真君却说由我直接饲育。” 刚才的一惊一乍彻底赶跑了阿苦的谨小慎微,她现在全身注意力都在好不容易平安无事的麒麟蛋上,对于对面的摇光,反而没了刚才的疏离淡漠。 摇光看在眼里,扬唇一笑。 他伸手为阿苦添茶,动作如行云流水,优雅美观。 他说道:“麒麟族群喜寒,常居于极北之地,南方并无可收容它之地。” 阿苦惊讶地抬起头,问道:“那为什么...” 摇光微笑着看着阿苦没有回答,夜色中的双眸晃动如月下的黑色天湖水。 阿苦被他盯的发慌,但也没有一般女子被俊秀男子紧盯而自动出现的羞臊。 她不安地抱紧怀中的麒麟蛋,问道:“...仙君?” 摇光轻笑一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单刀直入地问道:“阿苦姑娘这么晚不睡,可是在烦恼明日拜师礼上的着装问题?” 阿苦一惊,不知道对方为何会知晓自己内心的想法,但她向来稳得住,稍一细思,便出口问道:“仙君这么晚还在这天湖边弹琴,是受人之托?还是随性而起?” 摇光闻言呵呵笑了起来,明亮的眼睛弯起,像倒挂的月牙。 他伸手疼爱地摸了摸阿苦的发顶,宠溺的样子不亚于自己的小师妹南珍。 阿苦这阵子头顶已经被茄天真君摸得习惯,但不同的触感还是让阿苦微微红了脸,耳根一股燥意。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明明实际年龄才二十几岁的摇光,这时候却表现得像五十几岁的老夫子。 “上善若水,随心而行。” 阿苦长长的眼睫毛微微眨动,像夜色中翩翩飞起的暗蝶。 摇光的眼睛比天上的满月还亮,随夜风飞起的发丝衬得他更加俊秀出尘。 “你一定会做出最好的决定。” 阿苦的心跳漏了一拍。 第十五章 新的开始 碧空如洗,烈阳高照。 宽敞明亮的碧霄殿今日挤满了人,不仅是殿内,就连殿外的走廊和廊下的石阶两旁,都三三两两地站在身着青色道袍和薄荷绿纱衣的青年男女。 “今天来的人不少啊...” 秀乐元君端坐在大殿高台的红木椅上,纤手拿起身旁的茶盏,抿了口清茶,说道。 高台上共放着六张木椅,除正中最大的一张和左手末尾一张空着,其余四张的主人都已经到场。 她右手边的茄天应声一笑,温声说道:“怕是整个山内的弟子都来了吧。” 和秀乐元君隔着一个空位的显定天君抚着长须,笑而不语。 他左手边的纯白身影冷哼一声,却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可见耀明天君今日的心情确实很不错。 感应到好友好心情的茄天真君微一笑,额前拂动的发丝和脑后束发的白玉簪衬得他更显儒雅温秀。 “清源天尊几千年来首度收徒,大家定是会好奇阿苦是什么样的人。” 对于茄天的解释耀明却是不置可否,他瞟了一眼碧霄殿下神色各异的两群人,冷声说道:“比起好奇,我看是看好戏和来下马威的成分多一些。” 茄天循着视线看去,三十个腰间系着七彩云络的上痒仙君仙子,俱是脸色铁青地站在大殿右侧,强撑着明显疲惫不堪的身躯,深怕让对面的人看了笑话,腰杆子挺得十分笔直。 而大殿左侧则站着一群眼神促狭,笑容轻蔑的上痒弟子,他们的腰间同样系着七彩云络,神情却是截然不同。 茄天真君无奈地叹了口气。 上痒弟子统共不过百人,而原先负责传送阵法的乃是从中按能力强弱挑出的三十名精英,挑中的还好,被挑剩的难免心气难平。 这下好了,传送阵法出了差错,医仙印监守自盗,精英之名名誉扫地,对于剩下的七十几名,往日没少受气的弟子来说,确实是挺大快人心的一件事。 耀明天君冷哼一声,接下来说出的话就像一颗惊雷在碧霄殿炸起:“离东海一行还有些时日,掌门师兄不如将上痒弟子们交给我调教一段时日,也省的他们出去丢人。” 原本还算热闹的碧霄殿陡然一静,刚从思过峰顶层放出的弟子们脸色蓦然一变,俱是害怕地低下头去,就连原先吊儿郎当看好戏的其余弟子,也不敢再嚣张放肆。 “好了。” 关键时刻,依旧是显定天君出来打了圆场,他捏着山羊胡,语气和蔼地说道: “今天是天尊他老人家首次收徒的大好日子,咱们这些做晚辈的可不能给他添堵。都把头抬起来!你们是清源的上痒弟子,也是我们清源的未来和希望,可不能在今天这个大日子里让师弟师妹们看了笑话。” 显定的谆谆教诲终于让他们重新抬起了头,众人修整好仪容,大声地答了声:“是!” 耀明天君哼了一声,没再说话,茄天真君莞尔一笑,扬唇不语。 显定天君点点头,和身旁的三位长老相视一眼,起身朗声说道:“吉时到,开始吧!” ... ... 阿苦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觉得有些熟悉又分外陌生。 “怎么样?我的手艺不错吧!” 身旁拿着碧玉梳的蓝衫女子得意洋洋地说道。 穿着薄荷绿纱衣的少女美眸圆瞪,上上下下不停地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被唇脂染得粉红的樱唇微微抖动,来回指着镜子和自己,不敢置信地说道: “这...这...我?” 蓝衫女子收起玉梳,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咔擦”一声咬了下去。 “本来以为这个色儿的衣裳不衬你,没想到...啧啧啧!我三哥要是在这,保准扑上来咬你一口!” 被说的满脸黑线的阿苦抽抽嘴角,心里吐槽,我又不是吃的,咬我干嘛?! “叩叩叩” 草堂外传来溪真温柔的声音。 “阿苦,你们准备好了吗?时辰快到了。” 南珍大嗓门地回应道:“来啦!来啦!” 阿苦蓦地开始紧张起来,她拉住要去开门的南珍,有些纠结地说:“等...等一下...” 南珍大大的眼睛眨了眨,问道:“怎么了?阿苦?” 阿苦咽了下口水,抓着南珍的手微微发抖。 南珍低头看了一眼,懂了:“紧张啊?” 阿苦的手微微撺紧,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虽然已经下定决心,但是等到真正面对的这刻来临,阿苦难免也开始彷徨起来。 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吗? 这样的自己会不会很怪? 别人会用怎样的眼光看待自己? 阿苦的心里乱糟糟的,手抖得更加厉害起来。 南珍看着又想缩回龟壳的阿苦,大大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起来。 正在这时,聚灵峰顶传来了吉时已到的钟声。 “咚...咚...咚” 门外又响起了溪真催促的声音:“阿苦,吉时到了,该出发了。” 阿苦的心砰砰砰胡乱跳着,缩回手就想逃跑。 南珍一把拉住阿苦纤细的手腕,当机立断旋身侧踢,“嘭”地一脚踹飞了本草药堂的大门。 门外等候的溪真和游冬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两条蓝色和薄荷绿的身影咻的从面前掠过,再注目,两人已经上了仙云,向聚灵峰顶赶去。 溪真和游冬面面相觑,两人都从各自的眼中看到了疑惑不解,但还是跟着前面两人的脚步,唤来仙云,尾随而去。 不过须臾,南珍和阿苦就到达了碧霄殿前的广场上。 南珍将阿苦用力一推,阿苦踉踉跄跄地在广场上站定,转身不解地看向南珍。 南珍“咔擦”又咬了口苹果,说道:“既然已经做出选择了,就不可以后悔!大胆地往前走吧!加油!” 完了还补充一句:“这也是我三哥说的!” 本来还挺受鼓舞的阿苦有些哭笑不得起来,不过她还是感激地向南珍说了句:“谢谢。” 南珍摆摆手,表示不用客气。 溪真和游冬的仙云即将来到,阿苦闭上眼深呼吸口气,再睁开,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她直直地向正前方碧霄殿敞开的大门走去,正面迎接自己的新生。 通往殿门的大道两旁,不时传来围观弟子的窃窃私语。 “那个女孩子是谁呀?” “没见过?你呢?” “我也没见过,是新来的吗?” “今年新来的只有那对双胞胎,没听过有其他女孩子啊?” “她腰间没系上腰带,那应该就是新来的啊!” “那这个人是...?” 众人瞩目的少女长发梳成两个大辫子,薄荷绿的纱衣衬得她麦色的皮肤更加光亮,炯炯有神的眼睛配着修得细长的柳眉,鼻子高挺,两腮嫣红。 婉约中透着阳刚,硬气中又带着点羞涩,介于少年和少女之间,别具一番风情。 “长得这么漂亮,没道理我没见过啊!” “啧!你真是...” 旁人的议论阿苦置若罔闻,她穿过长长的广场,过了殿门前的石梯,直直往殿内走去。 “咚...咚...咚” 广场前的千年古钟继续响起,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不会吧...” “她...她就是那个王阿苦?那个还未换仙骨便杀了大蛇的奇才?” “他...她不是男的吗?” “你问我?我问谁呀?” 第十六章 我的师父是仙鹤? 挑高的屋梁,庄严的殿堂。 当阿苦以一身女装走进碧霄殿中时,意料之中的哗然声在大殿中迅速漫延开来,整个大殿像炸开了锅一眼,喧闹不停。 王阿苦的女子身份,其实在场的很多仙君仙子都知道。 凡人得登仙道,便能窥探万物之秘,更不用说分辨性别这种芝麻大的小事。 他们先前保持沉默,除了游冬的好人缘这个因素之外,还因为他们对阿苦是男是女这件事并不感兴趣,也没有要牵扯其中的想法。 后来的事态发展,种种缘故,让他们开始针对王阿苦,甚至以医仙印哄骗李远箫废掉王阿苦一只手臂,也只是在被同级的冷嘲热讽下的一时冲动,或许还有得知对方被天尊收归门下的羡慕嫉妒。 但对王阿苦这个人,他们并无根本的恶意。 沉重的压力感扑面而来,让阿苦觉得双肩若有千斤重。 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万众瞩目的一天,阿苦在心中自嘲地苦笑一声。 十几年来,她一直都是人群中可有可无的存在,薄弱的存在感,没有特色的外貌,不爱说话的内敛个性,独来独往的孤僻性格,即使走在大街上,她都只是个过目即忘的普通路人。 当初的她,何曾想过会有今日的际遇! 会有如此多姿多彩的未来! “呼......” 她深深地呼出口浊气,心中再无恐惧忐忑,她抬起头挺起胸,镇定自若地往大殿中央走去。 闪亮透明的薄荷绿纱衣衬得她温柔娇媚,大方的举止又为她加了一股女子没有的潇洒帅气,殿中乌压压的青年男女都将目光牢牢锁在她的身上,浑然忘了先前对她的诸多针对和敌视。 真的很特别! 不是普通意义的美,但是却美得让人过目难忘。 就像暗夜突然盛开的烟火,令人赞叹! 碧霄殿虽大,但走到殿中央也花不了什么时间。 阿苦在高台下方站定,抬起头看着高台上用慈爱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四位长者,有些笨拙地行了个标准的女子礼。 显定天君样貌普通的脸上盛满笑容,嗓音清亮地说道:“人来齐了,开始吧!” 悠扬的礼乐缓缓奏起,阿苦仰头看着对着自己点了下头的茄天真君,默默调整了下呼吸,踩着红毯,走上高台。 清源的拜师礼很简单。 拜师者走上高台,在正中跪下,由长者训话后,收徒之人给自己的徒弟系上代表学级的腰带,学生三拜之后,这礼仪便成了。 阿苦并没有从旁人那里知晓自己的师父,她也不曾问过。 对于她来说,能够成为清源仙山的正式弟子,已经是天大的喜事,至于拜在谁的门下,她并不是非常在意。 再说,修道门派中,能够正式收徒的只有神君及以上的飞仙者,换句话说,中原大陆上能够收徒弟的仙人只有一百七十八位。 而清源仙山之中满足此条件的只有掌门显定天君以及四位长老,这五位中不论哪位成为自己的师父,阿苦都觉得十分划算。 当然...... 她偷偷地瞟了一眼茄天真君所在的方向。 如果能够拜在真君门下,自然是最好的。 阿苦被秀乐元君指引着,朝着正中空着的那张椅子前,利落地跪了下来。 一道清圣的气息来到阿苦身侧,让阿苦有些紧绷的身心顿时舒坦下来。 肃静的大殿中,显定天君儒雅温厚的声音一声声回响。 “生尔者父母,教尔者师父。 一日为尔师,终身为尔父。 师父引进门,修行靠个人。 时时听训诫,日日勤思索。 身正心亦正,言缓心宜善。 不忘前人恩,不辜父母望。 饮水当思源,后浪推前浪。 龙门飞升际,笑看三界荡。 ” 显定天君的语速不快,阿苦一字一句也听得很清楚。 除了浅显易懂、很押韵之外,阿苦怎么听都怎么觉得,显定天君这番说辞,与其说是训话,不如说是一首打油诗。 什么‘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还有‘身正心亦正,言缓心宜善’,都是些小巧有趣的字句。 倒是那句‘龙门飞升际,笑看三界荡’...... 三界...? 那是什么? “扣扣扣...” 阿苦低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浑然没有发现身前庞大物体的出现,直到低垂着的发顶被有些尖锐的硬物轻轻扣响。 阿苦反射性地双手抱头,思考中没有焦距的眼睛瞬间被点亮,赫然发现视野间一双竹枝般细长,骨节分明,趾间具蹼的黑色禽类双足。 阿苦愣愣地抬头,瞳孔越睁越大! 好...大的一只丹顶仙鹤啊!!! 威武雄壮的身躯,统共有七尺长,连长老中身躯最为欣长的耀明天君站在它身侧,也足足矮了好大一截。 白色的羽毛光洁亮丽,头顶一块朱红艳丽动人,颈部的黑羽与眼部相连,却衬得一双鹤眼更加炯炯有神。 那双眼里有审视,有悲悯,有怜爱,更有期待! 仿佛人的神情,看的阿苦不由一愣。 “请仙君系带…”秀乐元君手捧锦带,笑眯眯地说。 仙君? 是说这只仙鹤? 系带? 系带不是由师父来系的吗? 她的师父在哪里? 话说不是只有神君以上才能收弟子吗? 什么时候仙君也能收徒了? 阿苦歪着脑袋想不明白。 “呵...呵...呵” 仙鹤仰天展翅发出一声清脆的鹤鸣,巨大的白色双翼让清静的碧霄殿内刮起一阵不小的飓风。 一股清凉而雄厚的力量随着风包裹住阿苦,让跪在地上她直接漂浮起来,滞留在半空中,叮当一响,一根与寻常女弟子无二的淡金色腰带从秀乐元君手上的锦盘腾空而起,向半空中的阿苦飞去。 阿苦低头查看,只觉腰间一紧,淡金腰带已在仙鹤指引下自动在她的腰间缠绕作结,而她也在声声鹤鸣中缓缓落下,重新站在了殿上。 “礼成…” 显定话音一落,碧霄殿前的大钟又开始“咚…咚…咚”地响起来。 阿苦看了看一完事便拍拍屁股走人的仙鹤,再看看轮流说着“恭喜”的长老们,脑子一片空白。 所以…她的师父是一只仙鹤? 第十七章 海纳贝 “真是人生处处有惊吓啊……” 南珍看着一脸懵然地看着窗外的阿苦,歪着脑袋问道。 “什么?” “没什么。” 阿苦叹了口气,转身坐回南珍所在的圆桌对面,懒散地趴在桌子上,小声地嘟囔着。 “无鱼虾也好,仙鹤就仙鹤吧。” 南珍看着神情有些沮丧的阿苦,眨了眨浓密的睫毛,大大的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着,却一反常态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这里是青草居,清源仙山专为女弟子提供的住处,两人一间,房屋虽不大,但大到书案妆台,小到茶具杯盏,一应俱全,简单普通却都很实用。 阿苦是今天下午才搬进来的,她之前一直在草堂养伤,所以错过了和新生们一起搬进来的时机。 不过这样也好…… 她看了下对面同样支着下颚,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的南珍,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比起未知的陌生人,她当然更愿意跟已经完全熟稔的南珍住在一起。 这样想着,阿苦就觉得自己的师傅不是人这件事也不是那么糟糕了。 话说…… “南珍,你的师父,蓬莱天尊,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除了南珍是蓬莱天尊唯一的女弟子,和她那似乎有些诡异或者强大的家族之外,阿苦对她其实也是一无所知。 并非想要对比的那种委屈不满,单纯是出自自己的好奇心。 阿苦对修仙界了解不多,大体都是从表哥日常的碎碎念叨中东拼西凑起来的。以前不深究是因为无关紧要,现在既然自己已经入了这个圈子,那么多了解一些就没有坏处了。 “啊?啊…你说师父啊…额…怎么说呢…” 本来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提问,却没想到会让一向天大地大我最大的南珍姑娘露出一副吃到臭虫的表情。 阿苦暗自责怪自己的莽撞,毕竟背地讨论长辈不是好的事,她赶紧说道:“没事,我只是随口问一问,不用回答也没关系的。” 南珍抓了抓后脑勺,“也不是不能说的事,只是师傅他老人家……怎么说呢……奇怪?粘人?” “麻烦?” “对!就是…” 南珍看着不知门口站了多久的蓝衣男子,不开心地鼓起双颊,撅着嘴说道:“大师兄,你好坏!” 阿苦赶紧起身行礼,恭敬地唤了声:“仙君!” “不是说好要叫师兄的吗?”温和的语气并没有责怪,摇光仙君疼爱地捏了捏师妹气鼓鼓的包子脸,招呼阿苦坐下。 “是的,摇光师兄。”阿苦提起茶壶给摇光沏茶。 摇光欣慰地点点头,转头温柔地说道:“师傅他老人家要是听到你这么说他,与云并肩的仙岛都会被他伤心的泪水淹没的。” “唉唉唉,那都是师兄你自己说的,我就是下意识的反应。”南珍姑娘紧张起来,开始明目张胆地耍赖。 摇光仙君借过阿苦倒的茶,淡定地觑了南珍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那我待会儿便写封信给师父告罪,一字不差的。” 南珍这才看清师兄明亮双眼中夹带的戏虐,憋着嘴,直接用头撞了过去。 似乎是早就猜到南珍的意图,摇光修长洁白的手掌轻柔地接住了她的头锤,低醇的声音带着笑意,学着南珍刚才的语气说道: “唉唉唉,都多大的姑娘了,还喜欢用脑门砸人,好了好了,是大师兄错了,大师兄不该捉弄你的。” “哼!”南珍冷哼一声,不领情地甩过头。 这两个人是……情侣吧?! 阿苦看着两个人的互动,默默地一个人喝着茶。 怎么看这幅画面都是妙龄少男少女的打情骂俏,男的俊朗,女的娇俏,阿苦觉得自己是不是该找个理由避一避,免得在这边煞风景。 “不是哦。” 阿苦一惊,抬头看着言笑晏晏的俊朗公子,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该死!又忘记仙君可以读心了! 即使不凭借神通,摇光仙君也能感受到对方想挖个洞钻进去的窘迫心态。 真是……好可爱! 南珍看着一脸贼笑的自家师兄,和头都快埋到桌子底下的亲亲闺蜜,歪着头,一脸问号。 “说正经事吧。”摇光仙君清了清嗓子,恢复以往的谪仙模样,抬起右手,从海蓝色绣着精致袖纹的宽大袖口中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金色锦盒,递了过去。 阿苦困惑地看着眼前做工不菲的小锦盒,问道:“这是?” “这是家师让我转交的贺礼。” 公子如玉,璨璨双眸,亮的阿苦觉得好晃眼。 “贺礼…?” 阿苦的疑问被南珍突然地抗议声打断。 “啊啊啊!明明我是打算第一个给的!” 摇光看着明显带哭腔的小师妹,看了看屋内四周,恍然大悟地说道:“难怪我觉得这屋子有些古怪……” 话音未落,海蓝色的宽袖一挥,只听“嘭”的一声泡沫破裂,一大堆的锦盒从天而降,硬生生淹没了阿苦的小竹床。 各色的锦盒大小不一,但都看的出不是凡品,甚是名贵。 “这……都是些啥……”阿苦的嘴巴已经合不上了。 摇光责备地看着板着脸,一脸不知悔改的小师妹,说道:“难怪茄天真君要谴我来一趟,收礼不谢,阿苦可是会被刁难的。” 道门有一个没有明文规定的传统,拜师礼后,与师者有关系的成仙者需要给师者的新弟子备一份礼物,不仅是为了提点后辈,也是为了彰显师者的能力身份。 所以越强大的师者,其徒弟的收到的越多越贵重。 而为了表示感谢,收到礼物的弟子也必须亲自登门致谢,太过遥远的也需亲自手书一份,表达感谢和歉意。 南珍倔犟的态度一下子软了下去:“我又不是要永远藏着,就是想押后一下,等我送完了,再给阿苦的……” 摇光扶着额头叹道:“然后想来想去,想不出要送什么好是吧!” 南珍憋着嘴点点头,急忙跑到一脸懵然的阿苦身边,满脸歉意地说道:“对不起,阿苦,我不是故意的。” 一直沉浸在‘那只仙鹤到底啥来头’的阿苦,立马回过神来,她笑着安慰南珍道:“没事的,道谢第二天去就好了。” 不过,这么庞大的礼物,要拆开登记,今晚是不能睡了。 “那倒不用那么麻烦。” 摇光长袖一挥,本来杂乱无章的锦盒瞬时间排列整齐,一个个按顺序排列在阿苦面前,自动翻开。 书案上的文房四宝自动磨磨摊纸,蘸满黑墨的毛笔悬于纸上,只要阿苦目光所及的物件统统书写于纸上。包括送礼人的来历,和所送物品的优劣程度都一一跃然于纸上。 阿苦一面感叹仙法的神奇,一面专心致志地看着不停更换的锦盒,就怕漏看一个,到时候不好交代。 摇光则是看着耷拉着脑袋的小师妹,微笑地指着南珍衣襟上装饰的洁白亮丽的一对蝴蝶贝壳,说道:“送这个如何,她应该还没有防身的法器,而且……” 那边已经看花眼的阿苦小声地咕哝着:“这么多东西要放到哪啊?” “呐!” 被摇光一言惊醒的南珍立马扯下胸前的贝壳,欢呼地跑了过去:“阿苦!” 看着小师妹高兴的样子,摇光却是摇了摇头。 要是被那个人知道,自己千辛万苦从师父手里抢来的海纳贝被心上人随手当拜师礼送人了,估计又要生闷气了。 虽然,他生气也挺有意思的就是了! 一向被诩为纯厚良善的摇光仙君这样坏心眼地想着。 第十八章 不变与改变 天刚朦朦亮的时候,阿苦便随着屋外细碎的鸟语睁开了眼睛。 卯时刚过三刻,离晨钟响起还有好些时间。 身旁的南珍还在梦中酣睡,黑发披散在枕席上,粉扑扑的小脸格外可爱。 阿苦体贴地将她身上的被子掖好,起身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脸,轻手轻脚地换了衣裳,简单洗漱,出门晨跑。 山中空气十分清新,沿路也不乏一些同样晨起早练的下痒或中痒弟子,或是三三两两聚成一群,或是互相微笑道个早晨,亲密而有活力。 而这些弟子的友好对象里显然没有阿苦。 大家就像看不见阿苦似的,既不跟她对话,也不跟她打招呼,甚至于连个正视的眼神都没有。 就像名为王阿苦的这个姑娘,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不存在于他们的生活之中。 小孩子的把戏,很幼稚,很直白,也非常伤人。 刚开始的时候,阿苦也曾努力向一些人释出善意,但得到的不是视而不见的冰冷目光,就是令人寒心的讥讽笑容。 这些都让阿苦想起在畔山村的那些日子,那些满脸鄙夷的讨债人,那些冷眼旁观的亲戚,和趾高气扬的富家子女。 以为什么都改变了,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 绕着长长的山道跑了好几圈,已经汗流浃背的阿苦吹着清爽的晨风,慢慢走回青草居。 简单洗漱一下,将还在赖床的南珍挖起来,打理好行装,阿苦拉好还在打哈欠的南珍,向专为清源师生提供一日三餐的惜膳斋走去。 早到的游东已取了三人的早餐,坐在一张四人座的正方形木桌旁,笑眯眯地招手让阿苦过去,也不知等了多久。 “抱歉表哥,我们来晚了!” 游东看了看还在半梦半醒状态的南珍,说道:“没事,我理解。” 阿苦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南珍扶好坐下,她拍拍依旧半梦半醒的南珍的小脸,骂道:“是谁说要品尝清源当地风味,吩咐我一定要早点叫她起床过来吃早点的啊!你再睡下去,别说早点了,连今日的课都会迟到的。” 被阿苦勉强拍出一丝意识的南珍,摇摇晃晃地点点头,似乎是听出了些重点,伸手抓起餐盘中的大肉包子,大口大口咬了起来。 甜美的肉香四溢,游东和阿苦被南珍滑稽的动作惹笑,相视一眼,无奈摇头,也默默享用起自己的早餐。 清源派风简朴,崇尚自然健康的生活,所以饮食清淡,多以青菜水果猪肉类为主。但简单并不代表粗糙,清源的饮食多以素材本身滋味为主,自有一股恬淡风味。 就连食惯了山珍海味,口味极其挑剔的南珍,也对惜膳斋的伙食赞不绝口,要不然嗜睡如命的她又怎会乖乖地从床上爬起呢! 相较于身旁俩人的有滋有味,阿苦表现出来的情绪只能算不温不火,虽然脸上也挂着盈盈的笑容,但比起两人所呈现出来的口腹之欲得到满足的幸福感,阿苦这边的只能称之为形同嚼蜡。 并非阿苦嘴叼,她一个过惯有上顿没下顿的穷孩子嘴巴会叼到哪去;也并非她没有味觉,相反通过红眼森林事件就可以看出她的五感很强。 那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 答案只有默默忍受着的阿苦和她背后那些正在嘻嘻笑的始作俑者们知道。 是的,她又被欺负了! 从她第一天在惜膳斋用饭开始,只有她的饭菜闻起来不是馊的,就是恶臭难挡的。 并非是饭菜本身的问题,要不然离她这么近的南珍和游东早已察觉,出了问题的恐怕是阿苦本身,更准确地说是她的嗅觉和味觉。 没错,她被施了法术,每日三餐,定时定点,只在这惜膳斋中,只有阿苦一个人。 施术者是谁,阿苦并不知道,她现在还只是个修道白丁,连自己身中何种法术都不知,又怎会找的出施术者。 但她知道,对方的能为一定不错,甚至可以说极佳,要不然怎么能让法力不弱的南珍和表哥都察觉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两人的豪无所觉,其实也跟阿苦自己有很大关系。 如果阿苦第一天就主动向两人告知,那么这无聊透顶的欺负游戏早就落下帷幕,但那又怎样? 证据?阿苦没有,就算真抓到了对方,对方完全可以反咬阿苦一口,说她诬陷好人。毕竟,能感觉到这食物的‘独特’风味的只有阿苦自己。 但是依照游东护短,南珍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大事出来。 所以,她选择息事宁人,选择默默忍受。 反正,她也习惯了,家里时常有揭不开锅的日子,所以有食物的时候,即使是坏了的饭菜,她照样能够吃的下去。 比起饥肠辘辘只能喝水充饥,有饭吃其实已经不错了! 况且这食物并非馊坏,只是阿苦无法感觉到它本身的滋味,吃下去身体也不会不适,虽然对精神有点折磨,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她一个人都撑过来了,这小小的恶作剧,她不会放在眼里。 当你赢不过对方,那你只能低头忍耐,这是十几年来的生活教给她的血淋淋的现实! 所以……忍吧!既然没有更好的办法那就忍着!等到自己足够强的那天!等到…… 你看! 阿苦的心底泛过一片凄楚,眼睛微热。 什么都没变,不是吗?!什么都…… “抓到了!南珍妹子!” “好!” 阿苦只来得及看到南珍指尖一闪而过的蓝色灵光,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声。 “呀!什么东西呀!” “哇,别过来别过来!好恶心!” “呕……救我……呕……救救我……” “啊!!!” 就在尖叫声响起的霎那,阿苦的嗅觉和味觉突然就恢复正常了! 食堂中正常弥漫的菜香味,手上咬了一半的肉包子的甜甜肉香,以及山中空气特有的清甜,各种气味扑鼻而来,让阿苦一直硬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 原来是这个味道啊! 她满足地吸了好几口气,让芬芳的气息填满自己的鼻腔和肺部,解放自己最近饱受摧残的五感。 她陶醉于突然而至的幸福,浑然忘了背后仍在持续的骚乱,还有眼前那两位臭着脸盯着阿苦的始作俑者。 “扣扣扣” 南珍的口气可以用恶劣来形容。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们说呀!!!” 第十九章 学前教育 “南珍!南珍!你等等我啊!” 跑得气喘吁吁的阿苦一把揪住急行中的蓝衣女子,愁眉苦脸地说道: “我知道错了啦!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身穿湛蓝水绸,头戴珍珠发绳的俏丽女子依旧绷着个脸,气呼呼地扭过头说道:“我三哥说了!没把你当朋友的人,你就别把她当朋友!你既然不把我当朋友,那我也不要当你是朋友了!” “谁说我不把你当朋友了!”阿苦急切地说道:“我们不仅是朋友,还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阿苦眼里的认真多少取悦了盛怒中的南珍,她双手叉腰看着阿苦说道:“那你说你哪里做错啦?!” 阿苦见对方态度转好,松开她的衣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赔笑道:“我不该…不该瞒着你们的,对不起。” 本来以为自己隐藏的挺好的,没想到南珍和游冬两个人早就发觉了。两人之所以不说破,是因为不想打草惊蛇,直到今天,表哥循着术法踪迹,终于抓住元凶,南珍才出手将对方整治了一番。 回想起对方满嘴章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阿苦就觉得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和压抑,瞬间烟消云散了。 “你啊!” 南珍用手狠狠戳了戳阿苦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怎么那么傻呢!被欺负了也不知道坑一声,被人施了法术说出来我给解了不就好了!要不是你每天半夜说梦话哭着说饭很难吃,我和你表哥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阿苦听得黑脸一红,小声地反驳道:“我才不会因为这个就哭呢……” “你说什么?!” 看着南珍凶巴巴的架势,阿苦气弱地缩了缩脖子,说道:“没…没什么…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 南珍越说火气越大:“五感转换本来就是初级到不能再初级的法术,特别是对你这种还未修炼的凡人,只需要一丁丁点的灵力,就可以在我们完全察觉不到的情况下对你下手。 而你呢!明知道我们没有察觉到,还一直当没事发生地瞒着我们!那如果不是我凑巧发现了,你是不是还真的打算吃一辈子猪食啊!!!” 阿苦缩着肩膀,小声地反抗道:“哪里会一辈子那么夸张…” “你说什么!!!” “哎呀哎呀”一道清冽的仙气来到两人的身边,温和的语气一下子便冲淡了场间浓烈的火焰味。 “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谁惹我们南大小姐生气了?” “哼!”南珍知道来人是谁,她不予理会地扭过头,完全不买对方的帐。 侥幸从魔音贯耳中逃脱的阿苦感激地向对方行礼,甜甜地叫了声:“早,溪真师兄。” “早,阿苦。” 额有红色仙印,面容俊秀的溪真仙君笑容亲切地向阿苦点点头,也向那个扭头不理自己的刁蛮公主温声道了声早,只可惜怒火中烧的公主仍旧不想理他。 “听说,今早的惜膳斋挺热闹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般,却瞬间摆正了生气中的南珍不敬的态度。 她转过身子,笑容甜美地正对溪真仙君,毕恭毕敬地答道:“溪真师兄,早上好。” 言语之谦和,态度变化之快着实令阿苦咋舌。 溪真仙君满意地点点头,温声说道:“时间不早了,该出发去启蒙堂了,走吧。” “好的,您先请。”南珍弯腰侧身让出道路。 “呵,好。” 溪真温声一笑,说完,便领头走了出去。 南珍笑容不变,背对溪真咬牙切齿地说道:“三哥说了,人在屋檐下,难免要低头…” 看着还在碎碎念的南珍,阿苦无奈地叹了口气,抓紧她的手,赶紧追了上去。 启蒙堂,是清源仙山专为新生们设置的正式进入痒学前的学前辅导,主要学习一些道派基本结构和修道修仙的理论常识。 学前教育由专门的负责人管理,为期一到三个月不等,只要负责人觉得可以了,新生便可以正式进入痒学学习。 相反,如果负责人觉得你还不行,那你就得继续在学前班继续学习下去,不论年月。 这相当于是在变相地继续筛选学生,因为招生考试多以武力为主,对学生的品行并无多加考察,而学前教育班刚好能够完成这一使命,只要担当负责人发现新生品行不端的,那他就可以用这种方式婉转地劝退该学生。 毕竟,谁都不愿意在个学前教育班浪费宝贵的时间和生命。 相对的,担任负责人的人选就显得尤为重要了,清源仙山长久以来担任这一职责的都是思过峰掌峰——冷酷严厉的耀明天君。 但是因为这次的学前班人数稀少,而且一个是清源天尊的唯一弟子,一个是蓬莱天尊的得意门生,考察品行并无必要。 再加上耀明天君前些日子带领所有上痒弟子外出历练,学前教育一职便落在了与两人皆有些交情的溪真身上了。 学前教育各道门都有,虽然不尽相同,但思路基本是一样的。早已修道多年的南珍根本没必要来启蒙堂经历这一环。但南珍还是以“要学就要从根源学起”这种让人不能反驳的理由,顺利地达成了想一直陪在阿苦身边的这个愿望。 当然,对于她这个决定,阿苦也是十分乐意接受的。 宽敞的道路尽头,在一整排开满白色梨花的梨树后,有一间简单而朴实的小屋子。 屋子四面都有窗户,空气和阳光都很好,屋子正门的上方,挂着一块饱经风雨的旧牌匾,匾上用正楷端端正正地写了三个大字:启蒙堂。 推门入内,室内明亮而宽敞,房屋坐北朝南,讲台设于东向,讲台下整齐地摆列着数排桌椅,供学生就座。 等到溪真走向讲台,阿苦和南珍也刚好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溪真翻开台上的书本,轻柔的嗓音马上进入了今日的课程:“上次我们讲到……” “扣扣扣…” 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溪真的讲课。 第二十章 似曾相识 阿苦寻声回头,在学堂的大门处看到一个身穿青色清源道袍的削瘦少年。 那少年看起来比自己稍微大些,只是似乎刚刚大病初愈,脸色苍白,气血不佳,连带看着三人的目光都有些底气不足。 明明应该是第一次见到的人,阿苦却莫名有种脸好熟的感觉,却又想不起自己到底在哪见过。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处在变声期的沙哑嗓音带着虚弱和歉意。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碧霄殿前大钟“咚咚咚”的报时声。 溪真仙君温和一笑,答道:“不,是我们来早了,进来吧!” 削瘦少年恭谨答是,扶着门边,跨过门槛,就近找了个座位坐了下去。 从门槛到座位只有短短几步的距离,但少年却像攀爬了一大座山峰一般,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变得更加苍白,只有嘴唇,红的像血。 “你没事吧!” 溪真走下讲台,担忧地诊视对方的状况。 “咳咳…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你的身体明显还没恢复,为什么不多休息一段时间呢?” “在家里也是整天躺着,还不如提早过来学些东西……” “你刚……还不适合……等……” “没事的……还有……她们……” 两人沉下嗓音低声交谈,阿苦则是好奇地向南珍问道:“那个人是谁呀?怎么比我们还晚来启蒙堂啊?” 今年的启蒙堂总共开了两次课,一次是在清源招生考试结束之后的正常开课,早在一个多月前便已经顺利结束了。而本次的开课主要是因为阿苦,她当时身受重伤,没能及时参加学前教育,而她本人又对道门啊修仙啊一无所知,不得已,只好为她再开一次课。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是最后一个了,没想到还有人没参加学前教育,阿苦吃惊的同时还有点纳闷。 “过了这么久伤还这么重,他也跟我一样被误送到了红眼森林吗?”阿苦眨巴眨巴眼睛,很好奇,“不对啊,没听说还有其他人被传错啊?” 南珍没有回答阿苦的问题,而是一脸无语加鄙视地看着阿苦。 “怎么了?”阿苦不解,为何好友会露出这个表情。 南珍不敢置信地翻了个白眼,郁猝地说道:“你居然不记得他是谁了?!” “他是谁呀?” 阿苦回头认认真真地端详那个削瘦的少年,认认真真地将那少年从头到尾看了个遍,然后认认真真地说出这句差点让南珍抓狂的话。 长脸,高鼻,小眼,大额头,看起来确实很眼熟,而且比起长相,阿苦觉得他的声音自己反而更有印象。只是她绞尽脑汁,想来思去,还是没能在脑海里搜刮出有关这个少年的零星记忆。 “莫非他……” “他什么?”南珍睁大的眼睛有着希冀。 “他也是你的追求者之一?” 南珍如遭雷击,差点从椅子上摔到地上。 从阿苦搬进青草居开始,除了阿苦拜师收礼那天,隔三岔五的,就有一些情窦初开的少年,带着一些精致的小礼物,满脸通红地想要邀请南珍出去游玩。 虽然这些人在面对阿苦时,都是没有多少表情的僵尸脸,但至少没有无视她或者用仙法欺负她,对此,阿苦还是深感庆幸的。 少年们的差别对待,并不会影响阿苦对南珍的友情,她反而很感谢南珍,如果她的好友不是如此美丽出众,如此强大无敌,她早就被讨厌她的人盖个布袋扔深山了。 咳咳……想岔了。 阿苦小心翼翼地看着南珍越来越臭的脸,声音小的像蚊子:“不是吗……” 南珍这边刚要发作,溪真仙君温和的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看到少年在溪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阿苦也反射性地从位子上站起,见旁边的南珍没有丝毫动作,阿苦在对面两人看不到的位置用力摇了摇南珍的衣袖。 可南珍就是铁了心肠,不管阿苦怎么扯她,她就是一动不动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留个拒绝感十足的背影给对方。 站着的三人,除依旧淡定自若的溪真仙君外,剩下的两个脸上都有些尴尬。 阿苦是不好意思的尴尬,而削瘦的少年则是为接下来的介绍而尴尬。 “这位是李远笙,也是你们这届的新生,一直在家里养伤,昨天才正式入学的。额,应该是你们这届中唯一的男弟子,要好好对待人家啊。” 溪真仙君难得的不正经顺利让阿苦笑了出来,她正打算一本正经的应承下来,不料却被脑海中突然闪过的记忆片段拦住刚要出口的话语。 “李远箫,清源仙山中痒二级弟子……” “你还记得在山门口骂你的那个斗笠男吗?” “那个人是他的双胞胎弟弟,李远笙……” “他弟弟被你表哥打碎全身的骨头,送回老家了……” “哪家父母生的杂种……” 轻蔑的眼神,鄙夷的话语。 “走后门,知不知羞!” “阿苦!” 将对面脸色变幻莫测的少女的所思所想尽收眼底的溪真仙君,温和的话语里有着无穷力量。 “怎么了?” 一直背对众人的南珍,抬头看了阿苦一眼,在溪真仙君和李远笙看不见的地方,抬起左手,将阿苦撰得紧紧的双拳慢慢一根根掰开。 脸上早已没有表情的阿苦,看着低垂着头,不敢看着自己的李远笙,恰到好处的笑容慢慢在她的脸上扬起。 “没什么,仙君,我会好好对待他的,如您所期望的。” 称呼由“溪真师兄”改为“仙君”的溪真,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对方只是个才十三岁的小女孩,成仙近千载的溪真当然不能要求她能马上变得成熟理智起来。 他将李远笙扶下坐好,摆手让阿苦坐下,自己则云淡风轻地走回讲台,不受一点影响地重新开始今日的课程。 阿苦回身坐下的时候,顺手摘下了点缀在衣襟处的海纳贝,隐在宽大的衣袖中,没有让溪真发觉。 据说这海纳贝有一样特殊的功能,持有此海纳贝的人可以与另一个持有者心灵相通,而且两人的所思所想不会被成仙的人看破,是个十分适合交换机密情报的法器。 阿苦没有想到,这功能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第二十一章 辱人者,人恒辱之 ‘不是说他伤得很重,被送回老家了吗?’盛怒中的阿苦连带着内心想法也带着三分火气。 不同于将海纳贝隐在衣袖的阿苦,南珍则是明目张胆地在众人面前,把玩着同样挂在衣襟的洁白贝壳,面容懒散实际认真地回答着阿苦的疑问。 ‘真君给治好了。’ 阿苦所认识的懂医术的真君,只有一位。 ‘哦……’ 感觉阿苦火气骤减的南珍兴味地扬起嘴角。 ‘怎么说到真君,你就没脾气了?’ 不理会南珍话里的戏弄,阿苦继续问道。 ‘我记得他没有参加招生考试不是吗?’ 南珍的回答依旧简单明快。 ‘是的!’ ‘那……?’ 那他是怎么进来的?阿苦纳闷。 ‘他是特招’ 南珍语带不屑。 ‘特招?’ ‘也就是走后门’ ‘……’ 阿苦无语了。 ‘嘻嘻,解气吗?’ 南珍的口气带着调皮。 ‘恩……’ 确实是挺解气的! 毕竟,当初他可是义正言辞地谴责阿苦走后门来着的,即使态度太过恶劣,但追根究底,阿苦能上清源当药童,确实是靠了表哥这边的关系,所以对方多多少少还是占了些理数。 现在呢? 阿苦这个未换仙骨的修道小白,正大光明地通过考试进入清源仙山修道,而他自己,却靠着某些不知明的手段,走后门进了仙山,这结果,想想都觉得讽刺! 有句老话说的好,辱人者,人必辱之!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痛快!痛快! 虽然他不能顺利参加考试,而且重伤未愈多少跟阿苦有些关系,但阿苦却一点愧疚的感觉都没有。 也许曾经有,但现在,一点也没有! 为什么? 任谁重伤未愈就差点被某人的哥哥废掉一条手臂,心里都会有点怒气的! 即使阿苦这种能忍则忍,能避者避的泥人,遇到这种事情,也会爆发出三分土性的。 ‘需要找个机会教训他一顿吗?’ 南珍唯恐天下不乱地建议道。 ‘不用!’ 阿苦斩钉截铁地拒绝南珍的建议。 ‘为什么?’ 南珍能很明显的感觉出阿苦对对方的不满。 ‘清源的门规之一,禁止私下斗殴,违者,逐出师门。’ 阿苦轻描淡写地说出理由。 ‘哎……’南珍甜美的声音里充满不敢置信和浓浓的失望。 ‘居然还有这么守旧的门规,清源仙山,真无趣。’ 两人的“私下通话”到此告一段落,阿苦不再去理会南珍的诸多不满,重新将自己的精神集中在溪真的讲课之中。 她尽量忽视掉从刚才开始,就时不时锁定自己的那道来自背后的强烈视线,不想把自己的精力花在那种不知所谓的人身上。 在阿苦心里,早已把李远笙和李远箫归类为一个人,傲慢,惨忍,自私,护短,以及,令人厌恶。 也难怪阿苦会把李远笙兄弟一棍子打死,她自出家门以来遇到的两件最凶险的事都是和他们兄弟有关。说到底,阿苦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女,虽然生活的欺压让阿苦比同龄人更为成熟,但她也还没有成熟到能一笑泯恩仇的程度。 正如溪真仙君所想的那样,谁能够要求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像活了近千年的仙人一样豁达睿智呢? 如果她能像溪真仙君一样睿智,那么她就会发现明明早就换过仙骨的李远笙,为什么会特意带着伤区来上这普普通通的启蒙课。 为了遵循规矩? 他都走后门了。 那是为了亲近溪真仙君? 那也不用努力到这程度。 为什么呢? 看他的视线就知道了。 所以,先放着就好了。 溪真仙君这样想着。 “修道分为文道和武道,文道就是学习七部道藏,武道分为内功和外术,内功指的是修炼内丹,外术指的是武术。” 看着举起右手的阿苦,溪真仙君点头示意她提问。 “为何不是仙术?而是武术呢?” “啪啪啪,阿苦问的很好。” 常年参与下痒新人教育的溪真很懂得激发学生学习的积极性。 “仙术是只有成功过了龙门,成为仙君之后才能修习的一种法术,并不统一包含在修道这个范围之内,而是囊括于修仙这个概念之中。” “那为何不是法术呢?”阿苦继续发问道。 溪真仙君瞄了一眼角落的某人,说道:“这个问题,远笙你来回答。” 被突然点名的李远笙立马站了起来,中气不足的沙哑声音带着紧张。 “法术……需要有内丹支撑……才能使用,所以……算内功的一种,不算外术。” “啪啪啪,答的很好,坐下吧。” 溪真仙君一视同仁地给予好评,丝毫不理会启蒙堂内渐渐弥漫的尴尬气息,自顾自地把这堂课给上了下去。 “阿苦似乎对武术不怎么中意啊?” 依旧一副温和老好人模样的溪真仙君好奇地问着。 立即从尴尬中缓过神来的阿苦摇了摇头,回道:“倒不是不中意,只是觉得……” “觉得太过普通,不够神奇?”了然的溪真仙君主动替阿苦说出未尽的话语。 阿苦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也难怪你会这样想”,溪真仙君单手背在身后,说话的样子让阿苦想起了那位仙风道骨的清源掌门,“比起能点石成金,撒豆成兵的仙术,或者是呼风唤雨,腾云驾雾的法术,只能强身健体的武术看起来确实不大起眼。 但是……” 溪真仙君顿了一下,看了一下台下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三个人,继续说道。 “强大的仙术和法术都需要依靠强大的内丹,而要练成强大的内丹,健康的体魄就是首要条件之一。 虚弱或多病的身体,本身的丹田就会弱于常人,丹田一弱,练出的内丹等级也高不到哪去,这样子再好的仙法术法都不能发挥它的功效。 所以健康的体魄成了修道的首要条件之一。 我们学武,并不是为了好勇斗狠,也不为输赢比拼,只为能先塑造一个良好的身体,建好一个优异的容器。” 三人听言,认真地点点头。 “当然,武术也并非大家所想的那般无趣,剑法,刀法,棍法,拳法,身法,暗器,十八般武艺,可样样都是门学问!” 第二十二章 新生五人 碧霄殿前的大钟,被施了仙法,除了一些特殊的时刻,平常都用来报时。 并非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响,只在三个特定的时间响起。 一个是早晨的辰时,一个是中午的午时,最后一个便是下午的申时。 辰时是提醒师生们开始上课的时间,午时是下课午休,申时提醒晚饭时间。 大钟每天都会在这三个时辰准时响起,就如今天一般: “咚…咚…咚…”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私下来问我。” “是,师兄。” 坐在椅子上的三人纷纷起身,待溪真离去后,才开始坐下收拾自己的书籍等物。 “阿苦,你下午准备去哪里?” 南珍双手交叉垫在脑后,歪着脑袋一副准备去闯祸捣蛋的样子。 阿苦认真想了一下,说道:“下午没课,我约了表哥去药堂看顾他那些草药,顺便去向真君借点医书看看。” “哎?”南珍的眉头皱的可以夹死一只苍蝇,“难得的休息你却偏要和那些死物为伍。” 阿苦答道:“草药可不是死物啊!” 南珍憋着嘴说道:“不会说话,不是死物是什么!” 阿苦苦笑不得地娇嗔道:“你啊!” 南珍直接挽上阿苦的手,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那我去那些药拔草。” “好啊!” 俩人嘻嘻笑笑地往出口走去,讨论着下午的消遣,气氛愉悦!直到…… “那个……” 一个青色的影子突然挡在两人面前,两人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还未离去的李远笙。 阿苦觉得奇怪,李远笙的位置离门口最近,阿苦以为他一定早就离去了。没想到他不仅还没离开,还脸色苍白、身形不稳地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欲言又止,满脸尴尬,好像想跟阿苦说些什么。 “你想干嘛!”南珍将阿苦护在身后,满脸警惕地盯着李远笙,生怕他像他哥哥一样,突然出手伤害好友。 南珍母狮护犊子的反应反而吓到了李远笙,只见他连连摆手,后退数步,急急忙忙地解释道:“你误会了……我没有恶意……” 阿苦虽然对南珍的举动表示感动,但她也觉得对方现在应该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实际性的伤害。 但是南珍还是一脸不放心地说道:“那你想干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赶着去吃饭呢!” 不知是被南珍的粗鲁吓到,还是终究不敢将心底话说出口,李远笙焦虑良久,终究还是放弃地摇摇头,侧身将路让了出来。 阿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觉得眼前这个重伤未愈的削瘦少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她觉得有些意外。 “哼!” 南珍却毫无所觉,她冷哼一声,拉起阿苦的手就想往门口走去,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小笙,你还没好吗?我们来接你了!” 人未到,声先至,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由远及近,传入众人耳中。 不过须臾,一位身穿薄荷绿清源女弟子装束,头发梳成鬟髻,笑容甜美的俏丽女子一蹦一跳走了进来。 随后进来的还有一位模样端庄的青年女子,她同样身穿薄荷绿纱衣,梳着普通云髻,长发斜梳垂于右侧,一颦一笑,节制有礼。 不同风格的两个少女,奇异地拥有一张极尽相似的脸,虽然很相似,却又能够很明显地将两人区分开来,因为风格迥异。 “阿一,阿二。”李远笙转身说道。 “哎呀!原来你在和美女们说话啊!难怪这么久还没出来!美女,你们好,我是小笙的青梅竹马,我叫丁二,甲乙丙丁的丁,一二三四五的二,没错,不要惊讶,就是那个二!这个是我姐姐丁一,也没错,就是那个一!我们是丁家的姐妹花,也是今年的新生!请多指教喽!” 本来已经被眼前这对双胞胎吓得目瞪口呆的阿苦和南珍,听到这个名字又是凌乱了一把。 谁家爹妈这么不负责任啊!竟然取了个这么随便的名字。 随后她们又从丁二落落长的介绍中回过神来,“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这么喜感的妹子。 两人对视一眼,相继道: “我叫南珍。” “我是阿苦。” 一直站在丁二身后不说话的丁一,适时地插话进来,她体态优雅地向两人行了个半礼,声音精致婉约:“我是丁一。” 两人见状,同时还礼。 还没等两人行完礼,丁二洪亮活泼的声音又再次充满了整间启蒙堂。 “原来你们就是阿苦和南珍哦!哎呀,真是幸会幸会!” “你知道我们?”南珍歪着头问道。 阿苦内心也是奇怪,知道南珍没啥奇怪,自己却并没有出色到让别人记住的地步。 “当然知道啊!”丁二说的理所当然,“这一届的新生就我们五个啊!” *** 直到到了膳堂,阿苦还没能从这个重磅的消息中缓过神来。 他们这期居然只有五个人,而且是四女一男,这也太阴盛阳衰了吧!不对!这人数也太少了吧! “确实呢!清源仙山尊崇‘有教无类’,是南派三山中门徒最广,入门最易的派别,所以入门弟子草根居多,大体都是从凡人一步步脱胎换骨练上来的。”丁二咬着手里的鸡腿,吃香豪迈洒脱。 “那为何?” “大概是因为飞仙大会吧!”同一张脸换了另一个人,同样的鸡腿,吃相确实优雅无比。 “这和飞仙大会有什么关系?”阿苦不解地问。 飞仙大会,会如其名,就是提供修道者飞升为仙的机会的大会。 丁一看了正埋头苦吃的南珍一眼,说道:“上次的飞仙大会,清源无一人成功飞仙,而……而蓬莱和雁荡都出现了最年轻的飞仙者,所以……” 阿苦原来如此地点点头,瞬间明白了为何今年清源的招生会如此特殊的原因了。 “传说本届的新生会得到重点的栽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阿箫他无论如何也想让阿笙进来。” 丁一转头看着和游东拼桌,尴尬地不知道手脚往哪摆的李远笙,神情抱歉地说。 “那些人跟阿箫立了仙誓,只要他把你…把你……就让阿笙参加追试……”丁一说着说着还红了眼眶,“真的很抱歉……” 阿苦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第二十三章 下痒一级 “你没事吧?”阿苦看着对面红了眼眶的美丽少女,心里慌乱,有点手足无措。 她从小就很少跟同龄的女孩子接触,一是因为怕女扮男装的身份曝光,二是同龄的孩子大都被家长们告诫,不能跟她过从甚密,就怕她这只有娘的孩子会把他们家的宝贝孩子带坏。 她小时候接触到的玩伴,只有她的傻表哥游东,还有畔山上的那些小动物而已。 同龄的女性友人还是在这不久前才交到的,就是现在坐在她身边没心没肺大啖美食的南珍姑娘。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没事。”察觉到阿苦的不自在,丁一善解人意地擦掉眼泪,重展笑颜。 “……”阿苦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没事没事,我姐姐从小到大就这个毛病,动不动就哭鼻子,你们可别笑话她啊!” 最善于调节气氛的丁二适时地站了出来,她的声音开朗活泼,听着的人都觉得心情愉快。 她继续说道:“追根究底,本来就是阿笙不对!” “小妹!” 没想到妹妹会直戳重点,丁一不赞同地责备道。 对面的阿苦这回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丁二却是昂起下巴,理直气壮地回道:“本来就是嘛!” 她指着阿苦说道:“这么漂亮的美女都没瞧出来,白长了那么大一对招子!” 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向的阿苦先是没反应过来,后面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脸框,旁边的南珍却是被丁二超高的情商逗的哈哈大笑,就连原先一脸不认同的丁一听完妹妹的话,也“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无可奈何又极其佩服地看着丁二。 一场本来应该争锋相对、互不相让的争吵就这样在丁二的三言两语中烟消云散。 再看向李远笙,阿苦奇怪地没有先前那股子讨厌和排斥了,甚至于愿意开始多了解他一下了。 “话说,他们两个不是孪生兄弟吗?为什么没有一起上山学道呢?” 李远箫和李远笙的年龄都比这几个姑娘大三四岁左右,既然兄弟两人都有意学道,为何不一开始就结伴上山呢?毕竟此次特殊的招生也是一时意起。 丁二和丁一相视一眼,似乎为阿苦的情绪缓和感到开心,答道:“阿笙自小身体不好,他家人怕他得不到照顾,所以留他在家修道,直到他换完仙骨,才肯放他上山。” “在家修道?”这倒是个新鲜的词。 “很常见啊,但凡有些家底的人家,家中多少都会有些深谙道法的教席或护卫,有些人家甚至大半为修道者。在家修道,不仅能够得到更精心的教导,特别在一些重要的环节,能够减少极大的风险。” 丁二说的极其危险的重要环节,自然就是被誉为修道第一关的换仙骨。 “清源仙山与其他二山不同,门徒众多,上位仙师者却少,这样一来,能够得到的帮助也引导也就更少。” “这样啊!”阿苦一知半解地点点头,继续问道:“蓬莱和雁荡和我们又有什么不同呢?” 丁二之前就听闻阿苦对修道界知之甚少,所以对于她的提问,尽量回答的详细清晰: “蓬莱仙山地处南海,四面环水,海产宝矿,物资丰富,所以请的师者多如过江之鲫。蓬莱提倡因材施教,讲究术业有专攻,所以它的飞仙者和上位仙者是三山中最多的。 但是,蓬莱仙山乃是蓬莱仙尊私产,想入蓬莱仙山,必须交付高额学费,如果你想得到名师指导,那你交付的学费也必须比其他人更高。” 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一脸不关我事,正专心致志咬饭后苹果的南珍,很有颜色地继续讨论另一个对象。 “雁荡仙山主张修道勤为径,所以课业较为辛苦,它的低位成仙者也很多,但是高位仙者却远远少于蓬莱一脉。而且由于雁荡天尊是四天尊里面唯一的女性,雁荡的弟子也多为女子,特别是一些世族大家,都喜欢把家中的女孩子送至雁荡修行。” 阿苦认真想了一想,思考良久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选择清源呢?因为门槛低吗?” 还没等丁二回答,只听“嘭”地一声,阿苦旁边桌的饭桌旁,几个大不了阿苦几岁的少男少女,皆是从原来位置上站起,怒容满面地盯着阿苦。 其中有位身穿白色底衣,外罩薄荷绿纱衣,头梳飞仙髻,和阿苦一般的年岁的少女口气不善地说道:“呦,原来是我们大名鼎鼎的王阿苦姑娘啊!我还以为是谁呢,敢在这么多清源弟子面前大言不惭,侮辱清源三山之首之名!” 那少女皮肤白皙,样貌虽不及南珍和丁家姐妹,也算的上有几分姿色,只是她双目狭长,脸颊稍微有些凹陷,隐有刻薄之相,观之另人不喜。 明明是小声地私下讨论,不知道为何会被对方听去,阿苦也知自己言语有失,刚想硬起头皮,赔礼道歉,没想到旁边的南珍和丁二却是立马站了出来。 “什么大言不惭?什么侮辱清源之名?她说什么侮辱的话了?我这坐这么近的都没听见,你这隔老远的还能听个一清二楚,莫非是阿苦肚子里的蛔虫,还能听到她心底的话啦!” 论起骂人,南珍自认第一无人敢认第二! “就是就是!”丁二帮腔道,“我也没听到。” 丁一将阿苦护在身后,低声说道:“这些都是下痒一级的人,那个女孩子叫白鹿,是南方三大世家白家的旁支小姐,为人孤傲蛮横,最是爱出风头,这种人,不能跟她讲道理,跟她讲理,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糕。” “你们休要包庇她,她刚才讲的话,我们几个都听的一清二楚!”白鹿表现得就像是一只闻到了腥味的猫,迫不及待地想将阿苦这只露出马脚的鱼,拆吃入腹。 “一清二楚?” 表现得太过急躁的她却是被南珍抓到了把柄:“这么吵闹的膳堂,隔这么远你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莫非?你用了窃听术?” 先前因为这场冲突一度安静的膳堂,这回真的炸了。 第二十四章 最年轻的仙君 窃听术,顾名思义就是一种用来偷听的法术,它并不高深,学起来也不难,但大部分正派的修道者都不屑于用它,觉得用这种侵人隐私的术法,有失修道人的身份。 所以大部分修道的人只要听说谁用窃听之术,都会对那人特别鄙视,不屑与之为伍。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窃听者们,个个涨红了脸,只有中间的白鹿从冲动中回过神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你们耳朵不好使是你们自己的问题,我清源弟子,久经训练,耳聪目明,别说这就离几步远的膳堂,就是隔了整座山峰,污蔑清源的话我们照样能听的一清二楚。” 白鹿这话虽然说的有些夸张,但她这番话却是说的十分巧妙。 不仅扭转了旁人对她使用窃听之术的反感,还激发了同门心底身为清源弟子的自豪感,顺便将众人的矛头直指言语有失的阿苦,还点出了阿苦他们刚入清源的外来者身份,一箭四雕,不得不说极妙。 如果遇到普通点的对手,那么到这估计也就以白鹿的胜利完结了,只可惜她遇到的是南珍,这个从会说话开始就没让人从她嘴巴上讨过便宜的刁蛮女子,怎么可能就此认输。 “既然你讲的这么信誓旦旦,那么……” 南珍美丽的眼眸里满是冷意。 “不如来立个死誓吧!” 此话一出,惜膳堂内再次安静下来,大多数没搞明白事实的旁观者都被南珍的釜底抽薪深深震撼了一把! 死誓,就是用自己的生命起誓,如果违背誓言,便会立马一命呜呼。 南珍这招很狠很毒,却也非常有效,刚才还一脸信誓旦旦的白鹿,也开始惊慌失措了。 “死誓……” “怎么样?不敢吗?”南珍看着畏怯的白鹿,口气不屑地说道,“还是你怕了?” “我……我才没有!” 白鹿心虚的表现让在场旁观的清源弟子终于摸清了现实,但是,他们本来就不喜欢事件的导火索——阿苦。 而白鹿在清源修道也有些年头,虽然平日有些嚣张跋扈,但论起同门情分,那还是白鹿的多一些。 所以,即使他们明白了事实真相,还是有人护短地帮白鹿说话。 “白鹿师妹年龄还小,一时顽皮用了窃听之术也不算什么大事。倒是王阿苦姑娘……身为清源弟子却说出了有碍清源盛名的话来,确实是……不妥啊!” 人群中,不知谁讲了这句话,那声音极尖极细,但还是听得出是青年男子的声音。 随着男子话音一落,站在白鹿身边的下痒一级的学生们,像终于找到了正当的借口,一个个开始替白鹿帮腔起来。 “就是就是!”一个胖的像颗雪球的女孩子吱声道。 “还好白鹿师妹一时顽皮,要不然我们还不知道王阿苦她居然有这种无知的想法。”胖女孩身边皮肤白皙,长相俊秀,眼神却很不安分地盯着南珍和丁家姐妹花直瞧的少年,皮笑肉不笑。 “不就是未换仙骨便杀了大蛇吗?还真把自己当天才了!”一个瘦的像竹竿的尖嘴猴腮的女孩子刻薄地说。 “哼!既然看不上清源,何不早点下山离去,另寻名山修行,也省得在这边碍大家的眼!”站在白鹿等人身后,身材魁梧彪悍,乍看像男人的少女声音粗旷。 在众人帮衬下终于恢复了底气的白鹿,硬是自打嘴巴,将理给歪了回来:“我是用了窃听术,但那就是一时的玩笑!倒是王阿苦,大庭广众之下,侮辱自家门派,该当何罪!” 她越过南珍,眼光带毒地盯着阿苦,那模样,不明所以的人一看,还以为阿苦 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再次沦为众矢之的的阿苦,在内心无奈叹了一声,她往前一步,打算在事态发展得更加不可收拾前,直接认罪,赔礼道歉。 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边,时刻警惕周遭变化的游东拉住了阿苦,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去。 一直站在阿苦身后的李远笙,则是向前几步,将阿苦完全护在身后,隔绝了白鹿等人恶狠狠的视线。 阿苦看着眼前瘦弱而坚定的身影,有些惊讶,有些不解,有些感动。 她从来没想过会有男人愿意挡在自己的身前,除了游东,从来没有。 同样感到惊讶的还有在场的众人,很多人都知道李家兄弟和王阿苦的瓜葛,更别说李远箫现在还在思过峰受刑,李远笙会护着王阿苦?脑袋秀逗掉的人才会这么想! 但是现实,真的就是这么秀逗! 没等白鹿大骂李远笙,还在战局之中的南珍慢悠悠地又开始了这场骂战。 “你要承认你的无耻是你的事,但不要用你的无耻来诬赖我家阿苦的清白!即使你用了窃听之术,听到了什么也只有你们自己清楚,说阿苦对清源不敬?证据呢?没有其他佐证,那就请你们不要信口雌黄,在这里无端造谣生事!” “就是就是!什么都是你们在说,鬼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该不会是看阿苦脾气好好欺负,就往人家身上泼脏水吧!” 见对方人多势众,咄咄逼人,嘴皮功夫丝毫不输南珍的丁二姑娘,也开始加入战寰。 就连温柔端庄的丁一也站在了妹妹的身边,说道:“白小姐,您是名门之后,贵堂姐更是南方众闺秀学习的榜样,您私用窃听之术已然不妥,还出尔反尔,歪曲事实真相,此等做派,传出去,怕是有辱白家门风!” 丁一温和的语言却是直戳了对方的痛处,白鹿满面怒气地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抬出我姐姐和白府压我,你也配!” 丁二和站在后面的李远笙的脸色也是一变,两人刚要发作过去,站在最前面的南珍却是不急不躁地回应过去。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白府又是个什么东西?” 南珍静静地往前一步,只有站在她身前的人才能感受到她眼睛的变化,才能感受到她的身体里释放的那股令人战栗的威压。 “在我眼里,统统不是东西!” 即使是隔着距离,阿苦都能感受到那些人的惊吓和恐惧,那种带着绝望的恐惧。 发生什么事了? “南珍!” 熟悉的声音在膳堂大门处响起,一身湛蓝水绸只在腰间系了个白色荷包的摇光仙君慢慢走了进来。 “大师兄!” 从口气里便可以听的出南珍的情绪变化,随着这声大师兄,南珍的眼睛也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只是这些变化,站在南珍身后的阿苦等人都没有看见。 恢复成平日娇俏少女模样的南珍,蹦蹦跳跳地向自家师兄走去。 “他就是摇光?” 阿苦听到人群里细微的议论声。 “那个史上最年轻的仙君?” 第二十五章 赎当 摇光仙君,本名沐摇光,南海世家沐家独子,刚出生时便被收入蓬莱天尊门下,因其双眸含光,璨璨摇动,天尊赐名摇光。 阿苦拉了拉身前远笙的衣袖,问道:“最年轻的仙君?” 阿苦这一拉一问,不仅是简单的求解,更是变相的示好和和解。 受宠若惊的远笙忙不迭地回道:“摇光仙君今年二十岁,七年前以十三岁稚龄跃龙门,飞升为仙,是有史以来,记载的最为年轻的仙君。” “这样啊……”阿苦看着不远处低声交谈的两条蓝色身影中较高的那个,眼里有着浓浓的憧憬。 十三岁,正好跟自己现在一样大呢!人家七年前都已经成仙了,而自己却还在启蒙阶段,这差距,真的好大! “他是他,我们是我们,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一直和别人比,永远不会快乐。 我们要和自己比,朝着既定的方向,一天进步一点点就好了!” 看穿阿苦想法的王游东,认真而憨直地说道。 阿苦想了一想,觉得确实有道理。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她这个普通人干嘛非得去跟那些稀世的天才比谁更厉害,她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安安分分地修道就好了,至于成仙,尽人事听天命吧! 李远笙惊讶地看着游东,没想到看起来呆呆傻傻的他会讲出这么深奥的道理。 而游东则是看着阿苦拉着远笙衣袖的手,若有所思。 “你又调皮了。”摇光仙君摸着南珍的发顶,语带宠溺。 “他们欺负阿苦!”南珍绷紧的脸带着不服。 被众人护在身后的阿苦,一脸抱歉加担心地注视着两人的情况。 摇光莞尔一笑,说道:“你的动机是好的,但是方法却有些过头了,还记得你来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了?” 南珍瘪着嘴,低下头,一脸委屈地说:“不可以使用蓬莱以外的力量。” “看来你还是记得的。”摇光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在摇光看不到的角度,阿苦看到好友古灵精怪地吐了吐舌头。 “我要下山一趟,你要乖乖的,不要闯祸。” 南珍抬起头,一脸疑问:“去哪里?要去几天?” 摇光摇摇头,眼里的情绪有些复杂:“不知道。” 南珍的大眼眨动,常常的睫毛翩翩若飞蝶,她撒娇说道:“那我送你到山门口。” 摇光宠溺一笑,温柔地摸摸她地头,说道:“好!” “奇怪……” 丁一疑问地看着妹妹,问道:“怎么了,小妹?” 丁二盯着躺在地上,已经清醒过来的白鹿,深感有趣地回道:“没什么!” 你表现的不像没什么啊! 爱操心的丁一看着闪着恶作剧光芒的妹妹,担心不已。 *** “表哥!” 蹲在药园里给药草拔草施肥的游东,闻言抬起头,开心地回道:“你来啦!阿苦!” 阿苦已经脱下了薄荷绿的纱衣,换上了普通的素色便装,长至腰际的黑发梳成两个大辫子,麦色肌肤上的五官非常普通,但是却很有精神。 “真君不在吗?”阿苦看了眼空荡荡的药堂,挽起袖子,打算进药圃帮忙。 “哎哎哎,别进来,小心弄脏衣服。” 阿苦不赞同地皱眉,“衣服脏了,洗洗不就好了。” “没事,已经快结束了,你先去药堂内歇会儿,太阳这么大!我去洗个手换个衣裳就进去。” 阿苦“哦”了一声,听话地进了本草药堂。 游东目送阿苦进去,然后低下头纠结地看着面前那颗于众不同,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琉璃色仙草,咬了咬牙,闭着眼,把它拔了起来。 “南珍妹子呢?”换好衣服的游东用托盘捧着一个白色瓷碗,走了进来。 “她去送摇光师兄了。”百无聊赖的阿苦站在堂内的医书架旁,挑了本药经打发时间。 “阿苦,过来喝点银耳羹。”游东将手里的托盘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出声招呼阿苦过来。 “哦,来了。”没注意游东异样的阿苦捧着书,慢慢走了过来。 游东一把抽调阿苦手中的书,口气严肃地说:“喝完汤再看!” 觉得他古古怪怪的阿苦,莫名其妙地看着那碗十分寻常的白色银耳,不知道表哥这抽的是什么疯。 “听话!”游东皱着眉说道。 表哥难得的强势让阿苦败下阵来,她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在游东严厉的目光下,将那碗银耳喝的涓滴不剩。 “乖” 游东笑眯眯地将空碗收起,问道:“你上次说有事要托我去办,什么事?” 阿苦从衣襟的海纳贝里取出一个淡青色的钱袋,说道:“我想把那把匕首赎回来。” 目瞪口呆地看着阿苦从那么小一个贝壳取出比贝壳还大的钱袋,游东眨了眨眼问道:“南珍给你的?” 阿苦点了点头,笑道:“很方便!例如装苹果什么的。” 阿苦打趣的说法将游东也逗笑了,他继续问道:“当初说好的是活当,我让我爹去一趟,应该没问题。” 游东没问阿苦哪来的那么多的银两,她现在是清源天尊的唯一弟子,光收到的拜师礼应该都可以买下半座清源山了。 “好的,那就麻烦你和伯父了。” 终于可以将母亲遗物赎回的阿苦,心情也很不错。 对于自己现在有多少钱,阿苦没有概念,也并不在意。 那些钱都是别人给的,又不是自己赚的,就算再多,也没什么可开心的。 当然阿苦也不会傻到分文不动,既然别人好心给你了,那就好好用掉吧! “话说,你的礼物呢?”阿苦半真半假地伸手向游东讨礼物,他们两人关系亲密,不用客气那一套。 游东捧起那碗喝的干干净净的‘银耳羹’,边走边回应道:“你已经喝掉了啊!” 慢了半拍反应过来的阿苦,吃惊地叫道:“你居然拿碗汤就把我打发啦!!!” 游东背对着阿苦,笑得一脸得意。 *** “真小气!好歹送本医书、药草什么的……表哥,真小气!” 趴在床上碎碎念的阿苦,一边等着南珍回来,一边憋屈地埋怨游东。 突然“咚”地一声,一个被白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体从天而降,砸在阿苦脑袋上。 遭受无妄之灾的阿苦,龇牙咧嘴地摸摸自己被砸了个包的后脑勺,好奇地拆开白布包裹,从里面抽出一把样式奇特的……柴刀! 那柴刀全身通亮而簇新,长度和重量都和阿苦掉落山崖的那把很相似,甚至更趁手。 阿苦惊奇地观察着这柄不知何人所赠的武器,只在刀身的头部,找到了一个端庄大气的“沐”字。 第二十六章 斩尘缘 “你们说……” 阿苦苦着脸,看着对面依然面色不善的下痒二级的人,百思不得其解。 “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他们了?” 依旧在惜膳堂,依旧是两帮人马隔桌而望,气氛虽说不上剑拔弩张,但也算争锋相对。 “嫉妒!”丁二夹了块排骨,吃的有滋有味。 “欠揍!”南珍咬了口鸡肉,面露不屑。 “无理取闹。”连小口小口吃着山药的丁一也小小发表了一下感言。 李远笙给每个人盛了碗汤,没有发表意见。 “有病!”老好人游东直接用粗话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和怒意。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说了脏话的游东,表示好惊讶。 游东脸皮一红,憨声憨气地回道:“肝火太盛也是病啊!” “有道理!”除了阿苦,其余众人异口同声地点头赞同。 阿苦叹了口气,觉得应该不是这个问题:“如果就那几个也就算了,但是大部分人都这样,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吧!” 事实上,除了膳堂,和晨间长跑的山道,在其他的地点,阿苦被无视的状况也算是极其频繁了。 除了一些与阿苦已然娴熟的人,例如溪真仙君、南珍的师兄摇光仙君、还有西山、水清两位师兄等等,其余人对阿苦一概不予理睬,置若罔闻。 她自己也反复推敲了很多原因,包括几个月前的那场让阿苦莫名其妙得罪许多人的考试。 “是不是仙君们……” “不是。”还没等阿苦说完,丁二便直接否定掉这个想法,“仙君们半个月前就被耀明天君押去南海历练了,而且以你在清源的身份,就算他们还在清源,也不敢再随便向你生事。” 我的身份? 什么身份? 不就清源一普普通通的女弟子吗? 除了拜了只仙鹤为师…… 难道是因为那只仙鹤? 不会吧...... “那是什么原因呢?”阿苦眉头紧蹙,额头的皱纹简直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看着苦恼不已的阿苦姑娘,众人默契地交换了数个眼神,最终一致决定将事实的部分真相告诉阿苦。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的原因。”被众人硬推出来的远笙同学,挑拣着措辞说道:“他们最近没事干,所以闲着无聊罢了。” “???”阿苦满脸问号。 李远笙轻咳了一下,说道:“清源师少徒弟多,所以很多下痒的课程都有上痒的仙君们负责教授,因为上次的事情,目前还在清源山中的仙君只有溪真、西山、水清三位而已。 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只能将所有下痒的人聚集起来授课,人多嘴杂,自然学不到什么厉害的东西。所以......” 阿苦点点头,表示明白了:“那么多人只能共用三个老师,而我一个人就独占了三分之一,难怪......原来是这么回事。” 丁二适时地插了进来:“我们换个话题吧,老想着那几个人我就觉得硌得慌,说说斩尘缘的事吧!阿苦你们学到哪里了?” 乖乖被转移注意力的阿苦,回想着今日溪真在课堂上讲授的关于斩尘缘的知识:“溪真师兄说,修道按顺序分为斩尘缘和登仙道,斩尘缘包括脱凡胎、换仙骨和洗天君......” 见她不在深究的几个人暗地松了口气,他们快速交换了个眼神,用传音术法瞒着唯一不会法术的阿苦,私底下交流起来。 游冬:我们要瞒阿苦到什么时候啊? 南珍: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远笙:干嘛非得瞒着她啊? 南珍:我高兴! 远笙:...... 丁二:要不是南珍跟我说,我还真不知道,阿苦她原来不晓得自己是天尊的弟子这回事呢! 丁一:阿苦她从未接触过道界仙界之事,不晓得清源仙鹤乃是天尊坐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远笙:她不知道也就算了,你们两个怎么没告诉她啊? 游冬:我以为她知道。 南珍:我以为游冬大哥跟她说了。 游冬:我以为师父跟她说过了。 众人:...... 正在和耀明天君喝茶斗嘴的茄天真君突然打了个喷嚏。 远笙:那为什么不现在告诉她? 南珍:不要!你们没看见她苦恼的小样子,多好玩啊! 众人:...... 几个人正在肚子里腹诽南大小姐的时候,原本安静的膳堂又变得嘈杂起来。 “喂!你们几个!”带着一堆人将阿苦所在的饭桌包围的白鹿,趾高气扬地叫嚷道。 会议中断的几个人,默默地看了她一眼,默默低下头继续吃饭聊天。 唯一想要回应对方的阿苦,被游冬一筷子青菜堵住了想要说话的嘴。 “我在跟你们说话呢!你们聋了吗?”被无视的白鹿,声音更大了。 南珍“啪”地一声猛拍了下桌子,大声骂道:“吵什么吵,没看到本姑奶奶吃饭吶!” 一脸不悦的丁二也在旁边添油加醋:“就是就是,老是挑我们吃饭的时候来生事,你是跟饭有仇呐,还是跟我们有仇啊!” 较之南珍和丁二,丁一的表现较为有礼一些:“白姑娘,我们与您今日无仇,往日无怨,您为何总要找我们麻烦呢?” 身为男性的游冬和远笙没有出声,只是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我......” 白鹿刚要厉声驳斥,却听一道不急不慢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今天这么热闹啊......” 膳堂门口走来三道淡青色身影,中间的那位面容俊秀,额头火焰似的朱印在各处光线照耀下明明灭灭。 在场众人,包括阿苦几个,都是起身躬身行礼。 “溪真师兄,西山师兄,水清师兄。” “我们正好路过,听到声音进来瞧瞧,发生何事了?” 溪真仙君探究的目光在两队人马间来回扫荡,身后的西山、水清也是一脸担心地看着师弟师妹们。 以防恶人先告状的南珍,咻的一声站起,噼里啪啦地将前因后果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被抢了先机的白鹿只能听着南珍的添油加醋,又气又心急。 “哦...”听完南珍的陈述,溪真一向温和包容的目光里带着少有的严厉,“她说的是真的吗?” 被溪真目光吓到的白鹿,心中一凛,反射性地想往后退。 “不是的师兄。”白鹿身后皮肤白皙,长相俊秀,眼神却很不安分的男子笑眯眯地回道。 溪真不说话,静待对方的下文。 “我们是来邀请他们和我们一起玩游戏的。” “玩游戏?”溪真挑眉问道。 “是的!” “什么游戏?” 旁听的阿苦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五趣游戏!” 第二十七章 清源五趣 “清源五趣,是清源仙山弟子们代代相传的一种接力游戏,以一种公平竞争的方式在五个不同的地点进行五种不同的游戏,通过比较通过游戏的时间长短来判定各家的胜负。” 晚饭已过,领着众师弟师妹们在天湖的白亭里开作战会议的溪真,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道。 “五个景点分别是山脚的山门,碧霄殿,天湖,百丈坪,还有聚灵峰顶的灵山圣墓。” “就比赛跑,玩接力就行了?”阿苦觉得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阿苦觉得很简单?”溪真温和的面孔里有着笑意。 “难道不是吗?”她认真地观察着众人的表情,怕自己想的太肤浅了。 溪真仙君莞尔一笑,俊秀面容上的火焰朱印微微摇曳。 “说简单也很简单,说难也很难。” 溪真似是而非的话没能给阿苦清晰的回答。 “说白了,就是懂法术的和不懂法术,会一点皮毛和术法精深的区别。”支着下巴,懒洋洋地啃着苹果的南珍一如既往地快人快语。 “如果你法术高深,那么无论是爬山或者渡湖,都会比较快,那么赢的概率自然也会比较大。” “那不是欺负人吗!”,阿苦终于反应过来,“我们这些新生怎么可能比的过他们这些二级的学生呢?” 她可是连仙骨都还没换,一点法术都不会的小白丁啊! 时间追溯回一个时辰前 “五趣?”溪真清亮温和的眼中有着一丝惊讶。 “是的!”皮肤白皙的男子,言语里有着淡淡的了然,仿佛笃定溪真不会反对这个提案一般。 果然,溪真原本有些严厉的面孔温软了下来。 “这……倒不失为一件妙事!” 就连溪真背后的西山、水清两位仙君,也是一副原来如此、我心甚慰的表情。 阿苦正觉得奇怪,却忽然收到了来自男子身边白鹿的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 她深感不安地朝南珍看去,却发现好友甜美可爱的脸上一派云淡风轻。 “据我所知,清源五趣是有设赌注的,不知道你们要求的赌注是什么?”煞了风景的南珍一击便戳中了重点。 忘了这事的溪真重新蹙起眉头,看向白鹿几个,等待他们的答案。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揭露的肤白男子,也不慌张,他将双手拢在宽大的袖中,一派悠闲慢条斯理地说道:“若是我们赢了,请王阿苦姑娘离开清源仙山!” 时间返回现在天湖白亭中 丁二看着没事人一样的阿苦,问道:“阿苦……你难道不生气吗?他们那么对你唉!” 对于一个历经千辛万苦,在床上修养了几个月才刚进入清源修道的十三岁女孩来说,同门师兄的那番话确实太过诛心。 “不会啊!”,阿苦麦色的皮肤上神情淡然,“总觉得会是那么回事吧!感觉。” 吃完苹果的南珍适时地给好友一个大大的拥抱:“放心,我会好好教训他们的!” 南珍的怀抱温暖而舒适,阿苦微微一笑,痛快地答道:“好!” 两人间的温暖互动也感染了在场的其他人,有些烦闷的气氛随之一扫而空。 “我也要!”羡慕不已的丁二扑了上去。 丁一则是微笑着将三人揽进怀里,几个女孩笑成一团。 溪真温和的目光里也有着满满的暖意,他回想起刚才在膳堂里,几个人将阿苦护在身后的画面,有一种老怀安慰的欣喜。 “你叫什么名字?”南珍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在下云阳。”男子盯着南珍的目光让南珍觉得恶心。 “你们要阿苦离开清源?为什么?” “不为什么。”对方并没有向众人解释原因的趋向。 “不为什么?!”,南珍这回真的是怒了,“那我也想提出我的赌注。” “请说。”云阳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脸。 “如果我们赢了,你们都得进思过峰受天罚之刑!” 甜美的声音若雷,打的在场众人浑身一个机灵。 “这……”刚才还一副信心满满的云阳,面对这太过严重的赌注,也开始变得迟疑起来。 “怎么?不敢了?”南珍挑衅地看着云阳旁边的白鹿,高高在上的姿态充满对白鹿的蔑视。 “好!天罚就天罚!”白鹿咬咬牙说道。 “小鹿!”她身边的人不赞同地叫道,以她们现在的等级去领天罚之刑,完全是自寻死路。 “相信我,我们不会输的!”当然,万一输了,她也有其他办法可想。 她就不信溪真仙君会眼睁睁看她们去送死。 她旁边的几个人互相看了几下,虽然有些不情愿和担心害怕,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眼看穿他们所有想法的南珍,转头看向从刚才开始就异常沉默的溪真仙君,说道:“仙君,您给做个见证!” 溪真一向温和的眼里满是风暴,他看着白鹿等人,用前所未有的冰冷口气回道:“好!” 第二十八章 我最弱? “我答应!” 一直沉默的,被众人保护在身后的阿苦,离开了南珍的庇护,堂堂正正地站了出来。 她的身子很瘦弱,个头也不高,模样更不如她身边的几个女孩子漂亮,但她的声音和眼神却让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就照你们说的,如果我们输了,我就离开清源!而且……也不改投蓬莱门下!”她感激地看了一眼南珍,但她并不想白白就接受南珍的好意,也不想给素未谋面的蓬莱天尊添麻烦。 不管是丁家双胞胎,或者是白鹿和其他旁观的人,不管是己方或者敌方,大家都没有想到阿苦居然会答应那种荒唐的要求。 除了游东,除了南珍,除了李远笙,还有溪真、西山、水清这几个亲眼目睹阿苦在招生考试中表现的人。 他们想到了,所以他们并不惊讶,也不疑心,只有一种她果然答应了的了然和心疼。 “但是我想改一下要求,如果我赢了的要求。” 阿苦的目光和白鹿的在空中相遇,势均力敌,火花四溅。 “你想改成什么?” 没有什么要求会比去思过峰顶层送死更加严重,所以白鹿对阿苦虽然充满戒心,但不至于向对南珍那样畏惧。 阿苦沉默地看着白鹿,看着这个三番四次找自己麻烦的姑娘,看着对方眼底深藏的一抹决然和奋不顾身,思量再三,终于下定了决心。 “如果我赢了的话,请你们不要再无视我!”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是只对白鹿一人,而是对白鹿身边身后所有参与或旁观的所有清源弟子所讲的。 不无视,便是尊重!而尊重,就是阿苦现在最想要得到的奖励品! 怀疑自己耳朵听错的白鹿,半信半疑地盯着阿苦,说道:“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阿苦转头看向溪真,“当然,我希望游戏能够以一种公平公正的方式进行,所以,溪真、西山、水清三位师兄,到时候,可能还得麻烦你们一下。” 溪真认真地看着阿苦,温和地点点头,说道:“无妨,我们也很久没玩五趣了,这么热闹的事,我们自然会参加的。” 见溪真点头,西山和水清也笑着答应了。 得到许可的阿苦再次转身,她眼睛里闪耀的锐气,有那么一刻,让白鹿想到了自家慧名满天下的姐姐。 当然,这个想法下一个就被她无比嫌弃的否决掉了。 任何人!都比不上她家聪慧美貌的姐姐!王阿苦!给她姐姐提鞋都不配! 她眼里的鄙视并没有影响阿苦的心情:“我希望你能答应,在比赛过程中,不能耍小手段,不能用阴谋诡计,不能故意攻击参赛者,让她们受到伤害。一切都按规矩来,一对一的,我们年轻人堂堂正正地来决个胜负,然后后果自负,我希望你能答应这点!” 阿苦平凡的声音,字正腔圆,慷镪有力,就连一向狡猾如狐的云阳听到她这番话,没节操的内心也慢慢燃起了一道无名的火焰,燃烧着一种名为自尊和骄傲的心情。 云阳尚且如此,又何况情绪更容易受到影响的白鹿。 “好!我答应你!” 对于白鹿来说,这等划算的买卖真是天上掉下来的。 赢了就不但可以把王阿苦赶出清源,还能一绝她改投蓬莱的后患;输了就更加不痛不痒,她不介意在每次碰面时多给对方几个白眼,多讲几句冷嘲热讽的话来让自己解气。 这么划算的生意,不做她就是傻子了!而提出这个方案的阿苦在白鹿和其他人眼里就真的是个大傻冒了! *** “我还是不懂阿苦你为什么要答应那么无理的要求。” 眼前平凡无奇的小姑娘,每次的表现都差点吓掉了丁二的眼珠子。 “离开清源和认真看待,怎么想都觉得不划算!” 阿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划不划算是对阿苦而言的,只要阿苦认为划算,那我就觉得这是划算的。”善解人意的丁一充分地理解了阿苦的所思所想。 阿苦感激地看了一眼丁一,如释重负地说道:“该面对的,早晚是要面对的,与其让我和他们的矛盾随着时间增长越放越大,不如趁这个机会,一并解决清理,也省得大家每日争锋相对,不得安宁。” 丁一赞同地点点头。 “阿苦说的对,发现问题,就解决问题,人生苦短,仙途却很长,能避开的终究不是问题,不能避开的就只能直面迎击!”一直没有说话的远笙,一开口便表明了自己支持阿苦所做决定的立场。 “哎呦唉!没看出来啊!咱们家小笙现在说话也是一套一套的啦!这都跟谁学的啊!”丁二看着青梅竹马的眼里有着满满的戏虐。 李远笙脸红地咳了一声,没有回答。 “各位各位!” 南珍不满地敲了敲桌子,皱着眉头说道:“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 她扭头恶狠狠地盯着阿苦,继续说道:“既然你那么痛快的答应下来了,那你一定有赢的把握了吧!” “……” 深知不能将实话宣之于口的阿苦,低下头,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南珍,一脸拿她没办法的神情,说道:“说吧!你想知道些什么?” 南珍估计阿苦连清源五趣是哪五趣都不知道。 果然,刚抬起头的阿苦就不好意思地挠着头问道:“请问,五趣游戏到底是种什么游戏?” “砰砰砰”,所有人除了南珍和溪真,一个个都摔在了地上。 *** “那么,大家先来报一下自己修炼的等级。” 五趣,自然需要五个人参加,而今年的新生刚好也有五个人。 丁二:“一年前换的仙骨,无丹。” 丁一:“一年前换的仙骨,丹沙。” 远笙:“一年前换的仙骨,丹沙。” 南珍:“聚丹成功,金丹修士。” 阿苦哑然地看着好友,虽然她一直都知道南珍很厉害,但是她没想到好友居然厉害到了这种程度! 金丹修士唉!难怪连远笙的哥哥都不是她的对手! “那么问题就是阿苦了!”一桌子人目光全部移了过来。 被盯得浑身发毛的阿苦,喃喃说道:“我没啥问题啊!” “最弱!就是你的问题!” 南珍的直接了当,这回终于让阿苦不爽起来。 第二十九章 灵山圣墓 “别不服气,他们虽然只是下痒二级的,但都是换过仙骨的人,那个白鹿等级不高,倒是她身边的那几个,看起来至少都是丹沙级别的。”南珍冷静地分析到。 “不错,除了白鹿,云阳他们几个都到了丹沙级别。”溪真仙君常年负责下痒的教育,对白鹿等人自然也是十分熟悉。 就是因为熟悉,他才更加清楚阿苦等人和白鹿等人之间的差距! “虽然她们才下痒二级,但不代表她们真的只有下痒二级的实力,即使在下痒所有的弟子中,论灵力论法术,她们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那为什么她们还是下痒二级呢?”既然都到了丹沙阶段,那么直接升为三级的不就好了。 溪真微微一笑,遗憾说道:“心术不正,难登三级。” 这可就奇怪了!都知道对方心术不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拒收门下?难道是在启蒙的时候没有发觉?应该不会啊! 阿苦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口。 “那么,她们几个谁最弱?谁最强呢?又各自擅长些什么?” 既然坐在这里,就表示溪真是站在阿苦她们这边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免费的情报源,南珍怎么会轻易放过。 本来就有这个打算的溪真,一口气就将敌方的长短透露了出来:“最强的应该是熊琳师妹,个子最高的那个,丹沙级别,天生神力,体力也很足,应该会被安排第一个上场,也就是从山门到碧霄殿的山道竞走。” “这个就有我来应付吧!”,一直安静的李远笙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终究是体力活,还是由我来打这个头炮。” 溪真有点不放心:“你修行的是刚硬的功法,对身体素质有一定要求,只是你重伤未愈,恐怕……” 李远笙却表现的信心十足:“我的身体已经没有关系了,是吧,游东师兄。” 被李远笙笑眯眯看着的游东,兀自喝茶,点了个头,没有回答。 大家都惊讶两人之间融洽的氛围,猜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他们的关系急转直上,突然相处良好起来。 “碧霄殿的撞钟,对方应该会派出西娇师妹。” “西娇?”不管怎么联想,都不能让阿苦把剩下那两个不知名的女生和这个婀娜多姿的名字对上号。 溪真咳了一下,有些含糊地说道:“额……西娇师妹比较圆润,东娥师妹比较清瘦。” 圆润…… 清瘦…… 众人回想白鹿身边一个肥如猪的女胖子和瘦长如竹竿的八婆女…… 西娇…… 东娥…… 真是令人牙疼…… “咳……” 溪真继续清了清嗓子,打算把这个话题带过。 “东娥师妹轻功绝佳,应该会被安排在天湖渡水这关。 云阳师弟熟读道藏,更善观星,百丈坪的摘星,应该属他无误。” “渡湖应该是比水上漂的轻功,那‘撞钟’和‘摘星’指的是什么?”阿苦好奇问道。 “‘撞钟’就是让参加比赛的人用内力震响碧霄殿前的石钟,谁震的钟响的越大声谁就赢;‘摘星’并非真的要比赛的人摘下天上的星星,而是两个比赛的人互相给对方出题,指出星星的具体方位,谁用的时间越短,谁就胜出。” 溪真的解释非常详细,阿苦一遍就听懂了。 “第一个比体力,第二个比内力,第三个比轻功,第四个比学识,那最后一个灵山圣墓,是比谁胆子更大吗?” 阿苦很自然地就把夏日的试胆大会和灵山圣墓联想到了一起,虽然她自己都不相信最后一关会那么简单。 “阿苦说对了!”,溪真的眼里有笑意,“就是比谁的胆子更大!” 当然,他口里的‘胆子’和阿苦想象中的‘试胆’差别还是比较大的。 “真的假的……”阿苦不相信自己真的蒙对了。 溪真并没有停留在这个问题上,他扫了一下剩下的三个女孩子说道:“那么,你们要选哪个项目上呢?” “其实除了南珍,我们两方的等级都差不多,虽说是接力进行,但胜负是用每个环节的胜负总数来计算输赢。 那么,只要我们确保了前面三场的胜利,那么后面两场就没有进行的必要。”丁二冷静地分析着。 “你的意思是……” 丁二看着发问的南珍,继续说道:“论识星辨星的能力,恐怕无人能赢得过‘摘星’世家——云家的嫡长子,百丈坪一环,我们必输无疑。 以南珍的境界,前三项无论哪项,她都必定能赢,一胜一负,就当扯平。 除开南珍、阿苦,我们三人又以阿笙和姐姐的修为最高,那么白丈坪的必输之局就由我来出战。 阿笙出战第一局,我也觉得比较妥当,姐姐轻功绝妙,参加第三局胜算更大,那么碧霄殿的‘撞钟’……” 南珍大大的眼睛里充满自信:“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让那口石钟响出匹配本姑娘水平的音色来!” 莫名感到不详的溪真,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思过峰被南珍一剑劈裂,到现在还没修缮完成的结界。 还是先跟师父他老人家报个备吧!以防万一! “那么,剩下的灵山圣墓……” 被众人盯得毛骨悚然的阿苦,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 “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不就是块墓地吗?到底比的是什么啊?” 只是块墓地? 丁二深表同情地拍拍阿苦的右肩,说道:“没事,我相信你可以的!” “唉?”阿苦睁大的眼睛里有着惊奇。 南珍也同个表情地揽着阿苦的左肩,说道:“没事!我们会努力争取前三关就结束的!不用怕!” “啥?怕什么?”本来一点都不怕的阿苦,现在开始有点害怕起来。 就连平日里端庄得体的丁二,也手拿绢布,眼角带泪地看着阿苦,说道:“真是辛苦你了,阿苦!要你去那么恐怖的地方!我会好好加油的!” “姐姐,你们能不能说清楚点啊!你们这样,我好害怕啊!那灵山圣墓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啊!” 李远笙看着求解释的阿苦,转过头,叹了很大一口气。 就连一向稳重不爱说话的王游东,也是一脸爱莫能助的走过来,拍拍阿苦的肩膀,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终于爆发了的阿苦,跳起来抓着表哥的衣领,凶神恶煞地逼问道:“她们那样也就算了,你居然也敢这样吓我!你说不说!你说不说!” 还坐在椅子上的溪真仙君差点笑岔了气。 第三十章 不同凡响 今日有雨,天空灰蒙。 阿苦和丁家姐妹侯在天湖渡口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比赛。 “算算时间,山门竞走应该已经开始了。”丁二今天穿着一身桃红劲装,身材纤细,模样大方。 “希望不要中途下雨才好。”一身浅紫衣裙的丁一,担忧地观察着天色。 “放心吧,不管下不下雨,有溪真师兄们看着,不会出事的。” “希望如此。” 模样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的丁一丁二,交谈时总散发出一种旁人插不进去的默契。 相知相守,互相扶持,这种手足间的亲密对于一个人长大的阿苦,是她从未体验拥有过的。 “很抱歉把你们两个扯了进来,她们针对的其实只有我而已。” 阿苦和丁家姐妹相识不过几天的时间,却无端端将她们扯进自己的麻烦事里,阿苦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丁家姐妹却是不喜欢阿苦的客套,丁一不高兴地说道:“你这话可就见外了!虽然和你认识不久,但是我和姐姐早已把你当好朋友看待了! 朋友有难,自当拔刀相助! 况且只是渡个湖,猜个星的程度,又不是什么危及生命的大冒险,不用想太多啦!” “是啊,阿苦,我和小妹,还有阿笙,我们都是自愿参加比赛的。而且,我们也不仅仅是为了你啊,白鹿她们那么过分,我觉得也应该给她们一点教训。” “就是就是,占着自己有白家在后面撑腰,那女人没少在清源作威作福。趁着这个机会,得好好把她收拾一顿。不过是个庶出的旁支,还真当自己是白家嫡系大小姐呢!” 丁二冷哼一声,显然对白鹿和白家都没有什么好的印象。 阿苦今日依旧穿着薄荷绿的清源道袍,及腰的长发梳成两个大辫子,虽然远远比不上丁家姐妹美丽,但也好歹算个秀色可餐。 “你们说的白家是干什么的啊?还有,那个白鹿的姐姐是谁呀?” 从白鹿第一天找阿苦的茬开始,‘白家’这个词就已经无数次的出现在阿苦眼前,与白家同等概率出现的还有白鹿的那位传说中的姐姐。 南方所有世家女子学习的榜样,阿苦记得丁一曾经这么说过。 不仅是丁一,就连其他人,只要一提及白家,就会自动联想到那位传说中的女子,似乎那个女子比一整个白家加起来还要重要的多。 丁一丁二相互对视一眼,互相补充地答道。 “白家是南方三大世家之一,原本只是经营一些米粮生意的富商之家,家中并无修道飞仙之人,根本不能列入世家之列。直到……” “直到现任白家当家,二十几年前突然迎娶了一位上位修仙者入门,并于隔年生下修道天赋极高的独生女,白鹭,然后,白家才慢慢从世家中冒出头来。” 阿苦继续问道:“这个白鹭姑娘似乎很厉害?” 丁二的解答很详细:“白鹭姑娘天资聪颖,七岁前便在白夫人指导下聚丹成功,七岁后拜入雁荡元尊门下,十四岁成功飞仙,如果不是同年参加飞仙大会的摇光仙君比她小了一岁,那么最年轻仙君的殊荣,便会落在她的头上。不过,有一些爱拍马屁的男子还是会尊称她一句“最年轻的仙子”就是了。” “这个白鹭仙子一定很漂亮吧!”虽然阿苦觉得样貌并不一定重要,但能受众人如此追捧,能让整个南方闺秀誉为楷模,模样肯定是不差的。 在这方面,丁二的确很服气:“我和姐姐曾经近距离和她对谈过,确实生的是天姿国色,别样风流。她和梅家大小姐虽并称双姝,但是她如兰如芝的气韵比起冷傲的梅小姐,更受众人喜爱和追捧。有些人甚至称她为同代中最美的女子,不过,我个人觉得咱们的南珍姑娘再长个几年,这‘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恐怕就要易主了。” 丁一也赞同地点点头。 女人最会看女人,南珍现在才十三岁,还未长开就惹得一众少男动了春心,要不是她法力太过强悍,青草居的大门恐怕早已被他们踏破了。 “我始终想不明白,白鹿她为何要和我过不去。”阿苦忧愁的面孔里有着许多疑问:“我与她既不沾亲,又不带故,为何她硬要将我赶出清源仙山呢?” 之前她认为下痒二级针对自己,是因为仙君们被带走,下痒无人授课有关。但当白鹿明确地指出要自己离开清源的时候,阿苦也察觉出了一些端倪。 驱逐自己并不能马上将被放逐的上痒仙君们召回,而且还会引来溪真等剩余仙君的不满,看起来稳赔不赚的买卖,白鹿非得做到这种程度的理由是什么?不应该只是单纯的撒气吧!阿苦真的很想知道理由。 “大概是害怕你会成为一个威胁吧!”丁二无视丁一的阻拦,直接将自己的判断说了出来。 自从膳堂那夜过后,丁二就觉得阿苦并非是只能躲在众人背后,受大家保护的人。阿苦有主见,也很有担当,这样的人,应该把事情交由她自己来判断。 “威胁?我会成为什么威胁?”她一孑然一身的小孤女,仙骨未换,半点法力都没有的修道小白,能威胁到什么人?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丁二也确实想不出白鹿和白家这么惧怕阿苦的理由,但有一点她是很肯定的,“也许今天过后,我们便能找到这个理由了!” 看着身旁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丁家姐妹,阿苦刚想张开嘴巴说些什么,只听上方一声轰天巨响,整座清源仙山都摇晃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丁二眼疾手快地扶起丁一和阿苦,双脚使力,使出千金坠稳定下盘,待震动过去,才抬头望道:“这……上面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是碧霄殿的方向……”丁一余惊未消的说。 有个石块从上方射出掉落滚至三人脚下,阿苦弯腰拾起,发觉有点眼熟。 “这材质……不是碧霄殿前的石钟的一角吗?怎么会……” 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事的丁二,拍拍姐姐的肩膀,用手捂脸,不敢置信地望着上方碧霄殿的方向。 已经在思过峰前领教过一回的阿苦,想起好友昨晚说的那句“匹配本姑娘的音色”的话,嘴角抽了一抽,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赞叹道:“南珍姑娘,果然不同凡响啊!” 第三十一章 暗中的黑手 有仙云从山上飘落,一大堆灰头土脸的清源弟子中有一名身穿蓝衣,头戴珍珠冠的娇俏女子,扬着甜笑,雄赳赳气昂昂地向阿苦三人走了过来。 “怎么样?不错吧!”一脸求表扬的南珍,抬起下巴,无比骄傲。 “呵呵呵……厉害,真厉害!”阿苦干笑几声,适时地拍起马屁。 阿苦和南珍虽然才相识不久,但对她的脾性却是掌握了个七八分,该给她糖的时候绝对不会给她鞭子。 果然,南珍的下巴抬得更高了:“那是!也不看是谁出马!” 阿苦瞧着那些被南珍的‘爆钟’弄的满身灰的弟子们,在心里说了句抱歉。 旁边的丁家姐妹正给李远笙擦着身上的灰,阿苦听到丁二在问:“第一场,输了还是赢了?” 李远笙的表情很是淡定:“赢了。” 丁二笑了开来:“赢了你干嘛还板着个脸?” 李远笙哼了一声:“赢了女人有什么好开心的!” 丁二不高兴了:“你这是偏见!对女人的偏见!再说了,那是女人吗?那明明就是个女汉子!” “……” “那个李远笙还不错”,南珍凑到阿苦耳边说道:“硬是拚着口气,在最后赶超了那个熊琳,白鹿那些人都不敢置信。我还看到那个熊琳哭了呢!” 壮如黑熊的熊琳像个小姑娘一样哭的满脸是泪,难怪李远笙会不欢喜了。 “这样子,便是两胜了!”丁二高兴地说,“接下来,看你的了,姐姐!” 丁一笑了笑,秀美的面容上有着几分紧张。 “不要给自己压力,尽力就好。”李远笙温声说道。 丁一点点头,说了声:“好!” 阿苦沉默地看着丁一,然后突然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歉疚地说道:“万事小心,不要勉强。” 丁一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我会的。” “好了,参加渡湖的两位师妹,请过来吧!”溪真仙君站在渡口处,大声说道。 阿苦松开手,目送着一身紫衣的丁一离开,和南珍等人用‘一日千里珠’移动到对岸,期待着丁一的凯旋。 为了以防万一,李远笙和西山仙君去了天湖白亭处,那里是渡湖的中段地区,要是发生意外,施救起来最为方便。 当然,这也仅仅是以防万一罢了! 渡湖用的是轻功,比的是谁家的身法更妙,更快!除了阿苦这种修道小白外,但凡是有术法傍身的,绝不会落到湖里去。 所以这渡湖看起来有些危险,其实是非常安全的! 阿苦三人站在天湖终点处,遥望着渡口最前端,并排站着的绿色和紫色的两条身影,沉默而紧张地等待着比赛开始的箭鸣。 她们身边不远处站着白鹿等人,即使输了前两场,还一副胜券在握,悠闲自得的模样,仿佛这场比赛还未开始,她们就已经确保了胜利。 阿苦的心底隐隐有种不安,但是事已至此,比赛也不能中途中断。胜负如何已不是她所在意的,她只求她的好友能平平安安地抵达这里。 对岸那边开始有了动静,阿苦看到绿、紫两条身影都压低了身子,摆好架势,像满弓上的箭,蓄势待发。 “咻”地一声,对岸空中一道黄烟升起。 绿色和紫色的身影犹如闪电,同时由对面飞奔而来。 阿苦的心脏随着犀利的箭鸣,“咚咚咚”跳个不停。 起初是绿衣的东娥占了上风,一招‘蜻蜓点水’,让细瘦轻盈的她在天湖碧波的助力下,不费吹灰之力就飘出老远,留下阵阵涟漪,不停往湖面荡去。 相比之下,出发慢了一拍的丁一却是展现了别样的风格。她用的不是东娥那种水上漂,而是水上……飞! 没错!一身淡紫衣裙的丁一正用极快的速度飞在湖面上,逐渐缩小着与东娥之间的距离。 “南珍,我没看花眼吧!”阿苦揉了揉眼睛,说道:“丁一姐姐,是在飞?” 自诩见多识广的南珍也瞪大了眼睛,哑然说道:“你没花眼,因为我也看到了!” 围绕在天湖两岸的清源弟子们,也渐渐发出了惊呼声,为眼前所见到的奇景,惊呼不已。 世上能飞的只有仙人,只有跃过龙门的仙君们才能在碧空上自由翱翔,来去自如。 从未听说过有未飞仙的人能在天空飞翔,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下痒一级的新生,这真的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身如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没想到今日能看到早已失传的‘彩凤双飞’,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站在终点的水清仙君,看着碧绿湖面上越来越近的紫色身影,喃喃自语。 “彩凤双飞?”阿苦跟着念了一遍。 “这并不是真正的彩凤双飞!”一直紧紧盯着姐姐身影的丁二,眼睛里骄傲的神采耀眼夺目。 她调皮地向阿苦眨了眨眼睛,说道:“只能算单飞!” 丁二又转头去看着丁一,眼里的渴望和遗憾,阿苦看得一清二楚。 “等结束后,可以给我看看吗?” 丁二再次转过头来,问道:“什么?” “彩凤双飞,完整版的。”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南珍两眼放光。 丁二被南珍的反应逗笑起来,爽快地答应:“好!” 湖对岸传来一大波喝彩声,赛过半段,紫色身影已经反超绿色身影,阿苦三人高兴地抱成一团。 在她们没看见的角落,白鹿和云阳笑容阴险地期待着好戏上台。 就在这时,一直翩飞在空中的紫色凤凰,突然折翼一般,从湖面摔落湖底。 “哇”地一声,两岸不停传来惊叫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阿苦没能及时反应,慢了半拍才大叫一声:“南珍!” “刷”地一下,南珍在原地消失,一眨眼,一道蓝色身影浑身湿透地抱着紫衣女子重新回到阿苦面前。 “姐姐!”丁二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抱着昏迷过去的丁一,不断按压着她的胸口。 “呕”吐出一大口湖水的丁一脸色依旧惨白,奋力睁了几次眼睛,又昏睡了过去。 东娥已经到达了终点,围在岸边的清源弟子们也不断地向这边靠拢。 溪真面色沉重地赶过来,正想将丁一送去东湖边的药堂,却被南珍一手拦了下来。 “怎么了,南珍?”心里焦急的阿苦不明白好友的行为意义。 南珍一甩手,一条碧绿的红杏小蛇伴着水花砸在围观的白鹿脚下,小蛇蛇头被南珍施法压在原地,不能动弹,甩动的碧绿蛇躯不停在地面上转动着。 “她的落水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放蛇咬了她!” 阿苦看着东娥的同色衣裙,心中的慌乱渐渐被倾天的怒火掩盖。 第三十二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 游东仔细地检查了丁一腿上的伤口,说道:“毒性不深,吃点解毒药就好了,没有大碍。” 众人放心地呼了口气。 “把她抱进药堂里去,记住拿床棉被将她的上身垫高,不能让她平躺。” “好的。”李远笙小心翼翼地抱起依旧昏迷不醒的丁一,在依旧哭个不停的丁二的帮助下,快速而平稳的向本草药堂走去。 “表哥,丁一姐姐中的毒是蛇毒吗?” 阿苦心情沉重地看着游东,希望自己能听到否定的答案。 不管如何,她都不想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对方,这只是一场单纯的比赛,对方用不着使出这么恶劣的手段。 可惜,事与愿违。 游东隔空抓起被控制在地面上的绿色红信小蛇,没过一会儿便得出了结论。 “丁二师妹中的确实是此蛇的毒,这种蛇叫竹叶青,常年栖息于树林里,除非有人故意带到这里,要不然被加了禁制的天湖根本不可能有蛇栖息。” 阿苦对对方的最后一丝善意,随着游东的判定逐渐消失殆尽。 阿苦难过地闭上眼睛,冷冽如冰的声音让在场众人都打了个哆嗦。 “你们,还有什么话想说?” 站在人群中央的白鹿等人,一点都没有事情败露的惊慌失措,一个个气定神闲地立在原处,一副不知道阿苦在说什么的表情。 “说什么?”白鹿斜身晲她,满脸嘲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随随便便抓条蛇就说是我们放的,我怎么知道不是你们故意栽赃嫁祸啊!” “丁一姐姐胜券在握,我们何必需要栽赃嫁祸?”阿苦的肺在燃烧,从鼻子里呼出的气体都是滚烫的。 原本她以为,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只要通过这次的游戏,便能化干戈为玉帛。 即使双方有什么误会,只要自己释出足够的善意,付出足够的时间,这小小的疙瘩定能迎刃而解。 可她没有想到,有些人不是你拿她当朋友,她就一定会拿你当朋友! 有些人,即使你再忍让,再友善,她也不会用同样的热情和友谊回报你! 是自己太过天真?还是这个世界充满恶意? “丁一姑娘如果胜券在握,又怎会从湖上面掉到湖里? 莫不是她那偏门的身法出了问题,你们为了帮她遮羞,才慌编出这么个事故来?”云阳还是那副阴阳怪气的模样,皮笑肉不笑地将屎盆子往阿苦那里扣。 “你!” 一直沉默的,面容严肃的溪真终于发话了,不过他这次站的却不是阿苦这方。 “蛇,不是他们放的。” “师兄?你说什么?”阿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苦,蛇不是他们放的!”溪真俊秀的面孔上透着一股坚定,“她们出发前,我都有给她们巡过身,如果东娥师妹随身带着蛇,我会发现。” 一向温柔好相与的溪真仙君在清源弟子中有着极大的影响力,他从不对人撒谎,也从不对谁偏袒,言而有信,公正大方。 所以,没有人会质疑他的判断,就连阿苦也不会。 “那么这蛇……” “不是她放的,那就是有其他人放的。”中间离场,换了身干净衣服的南珍重新在众人面前登场。 “我建议,在事情查清之前,先暂缓比赛。毕竟丁一是在被暗算的情况下,才中途退赛,那么公平起见,这场比赛的输赢应该作废才是!” 南珍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溪真和西山水清互看一眼,一致决定今日就先到此为止,他们不希望接下来还有无辜者受伤。 “且慢!”在溪真抬手昭告之前,白鹿又重新站了出来,“我反对南珍师妹的说法。” 溪真放下手,眼底复杂的情绪让白鹿不自觉地躲避他的目光。 “白鹿师妹有何高见?” “丁一师妹意外落湖,我也深感遗憾,但是比赛就是比赛,大家都看到了东娥第一个到了终点,那么这场比赛断没有作废的理由。而且……” 白鹿看了一眼脸色极其难看的阿苦,面上不显,内心幸灾乐祸地雀跃着。 “既然已经到了这天湖,那么不如一次性解决比赛才是,省得改期再战,阿苦师妹那里,不知道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你!” 阿苦适时地拦住生气的南珍,她转头对溪真说话,面色如常,只有不时抖动的宽大衣袖,暴露了她现在的真实情绪。 “白鹿师姐所言有理,这一局,是我们输了!” “阿苦!” 阿苦没有理会南珍和游东的阻拦,她继续说道:“还有,下一场百丈坪摘星,我们也弃权!” “阿苦!!!” 溪真看着眼神坚定的阿苦,没有像南珍、游东那样,多说半句废话。 “我知道了!” 他抬起手,大声宣布道:“渡湖,东娥胜。百丈坪摘星,因阿苦组弃权,由云阳获得胜利。” 幸福来的太快,白鹿等人都不太敢相信,对方竟然这么轻轻松松地就让出了两场胜利。 “至此,各组两胜两负,由阿苦和白鹿两位师妹,在灵山圣墓决一胜负。” “阿苦?你这是……”南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阿苦……”游东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们确实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她们就是幕后黑手,与其这么拖着让更多无辜的人因我而受伤,不如就趁今天这个难得的机会,一次性整理干净!” 阿苦很愤怒,但是她越愤怒,她的脑袋就越发清楚起来。 “丁二姐姐忧心丁一姐姐,本来就没有胜算的摘星一局,不如直接认输放弃。也省得让丁二她来回跑一趟。” “那你呢?你有必胜的把握吗?”如果这次败了,那阿苦就得离开清源,这怎能叫南珍和游东不心急。 偏偏她先前还在众人面前保证不随南珍去蓬莱,这前有悬崖后无路的,万一真离开了,那阿苦能去哪里?回那个一穷二白的畔山村吗?! 游东觉得自己快晕过去了! “没有!”她连灵山圣墓考啥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有必胜的把握! “那你还……” “丁一姐姐说过的……”阿苦遥望天湖榕树后的那座简单朴素的小药堂,心里从未像现在这刻一样对自己充满信心。 “她说我一定可以,我相信她!” “……”游东和南珍对视了一眼,纷纷走到阿苦左右两侧,没有再说什么。 第三十三章 寸行道 聚灵峰背后有条直直的山道,只要经过天湖,绕过百丈坪以后便能看见这条半隐于白云银雾间的山道。 山道直通聚灵峰峰顶,孤立于天空之中,望之令人生畏。两侧有石栏,山道陡峭,阶梯跨度大,阿苦需得扶着石栏才能顺利攀爬。 峰顶隐于蓝天白云之间,地势平坦,外围种有鲜花青树,中有一剑状白色巨石立于众墓碑后,象征着亡灵们曾经的光辉和荣耀。 “这里便是灵山圣墓。”溪真话音一落,围绕在峰顶四周的灯塔里亮起了纯白的灯火,将聚灵峰峰顶照的透亮无比。 酉时已过,太阳已然落山,墨蓝的天空下,是泛着白色光辉的剑状巨石,巨石前数以万计、大小不一的白色小碑,让第一次来这里的阿苦直接陷入了震撼。 这里就是灵山圣墓啊!和阿苦想象中有些不大一样。 在她的印象里,墓地就该阴深深,冷飕飕的,加上之前南珍几人的恐吓,阿苦早就把灵山圣墓想成了阴森恐怖的鬼地方,但是现在看来,阿苦完全是被她们给骗了。 “灵山圣墓共有三万多块仙碑,这三万多块仙碑下埋葬着我清源仙山千万年来在三界大战中英勇牺牲的仙灵们。众弟子,随我行大礼!”溪真庄重地对身后的清源弟子说道,眼里有少有的严肃和认真。 “是,溪真师兄!” 这是阿苦第二次听到三界大战这个词,她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没有想去深究的想法。 她的身体,她的潜意识,似乎都在鼓励她忘掉和远离这件事情,近乎本能的。 “阿苦,白鹿两位师妹,过来一下。”大礼已毕,溪真领着众弟子起身,转身招呼两人过去。 阿苦和白鹿双双向前,中间互相瞥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厌恶,遂各自转过头去,拉开距离。 道不同,不相为谋,阿苦已然没有和她们握手言和的单纯想法。 她要胜!她要留在清源!不仅是为了自己,也为了现在还躺在药堂昏迷不醒的丁一。 南珍跟在阿苦后面,走到了圣墓前。游东并没有随阿苦上峰顶,今日茄天真君不在,他需要回去照顾丁一,所以现在能在阿苦旁边支持她的,只有南珍一个而已,如果不算上担当仲裁的溪真的话。 “灵山圣墓的比试很简单。”溪真对着两人说道,“仙碑间通往剑灵石的那条小道叫寸行道,在寸行道的尽头,剑灵石的底下有个木盒子,谁能先走到尽头,拿到木盒,谁就是这场比试的最终胜利者。” “哇”的一声,显然某些不知道规则的弟子,听到此言,惊讶地叫了出来。 “谁先拿到木盒子就获胜?”阿苦也有些不敢置信,这清源五趣的最后一关,“就这么简单?” “哈哈哈……”白鹿的笑声十分刺耳,“乡巴佬就是乡巴佬,连清源的寸行道都不知道,还谈什么修道飞仙,还是赶快滚回家去,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身后传来东娥西娇等人故意的哄笑声,讽得阿苦的脸上一阵热辣。 南珍眉头紧皱,怒火中烧,刚要上前发难,却被阿苦死死按住。 这里是清源仙山列代英灵安眠之处,她不想在这种地方和某人争吵不休,丢人现眼!更何况,她不跟她一般见识,自会有明白事理的人出嘴教训她! 果然,一向温和好相与的溪真也难得板起脸来,说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阿苦不懂便问,又有什么可丢人现眼!反倒是白鹿师妹你,你比阿苦先入清源,对清源的了解自然比她多的多,利用自己在时间上的优势折辱后辈,这份傲慢才是真正的丢人现眼!” “我……”没想到自己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溪真仙君责骂,白鹿一下子难堪起来。 “好了!”溪真没有理会白鹿的试图反驳,大声说道,“这里是清源众前辈们的安息之处,你们是来比试而不是来斗嘴的,省点力气,留在寸行道上用吧。” 阿苦点头答是,白鹿还要争辩些什么,站在她身后的云阳拉住她,在耳边俏声说了几句,白鹿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寸行道,字如其意,指的便是这道上寸步难行。”溪真见白鹿不再反驳,口气又变得温和下来,他低头对阿苦解释道:“仙碑中,仙虽死,但灵还在。这三万多块仙碑的所处位置并非是人为安排,而是由仙碑们自己决定的!” 阿苦,包括在场很多人都没听说过关于寸行道一步难行的真正理由,所以大家都睁大眼睛耳朵,认真听着溪真的讲解。 “这三万块仙碑按仙级位份排列,越靠近剑灵石,仙碑所代表主人的仙级便越高!自然的,要越过寸行道旁的历代仙灵们通往剑灵石深处,那你的等级也必须越过他们才行!” “他们……可都是成仙的了啊!”虽然都挂掉了…… “所以从五趣施行至今,剑灵石前的小木盒都还未有人能拿的出来。”包括溪真自己也是,他知道此关的难处,也知道不论是阿苦或白鹿都没有可能真正通过此关。 “可……那怎么比啊?”阿苦稍微一想,也想到了关键所在,“都拿不到木盒,那怎么判定输赢?” “很简单!半柱香的时间,谁在寸行道上走的越远,谁就获胜。” “等等,谁的等级越高谁就越有利,那还没正式修行,连仙骨都没有换的阿苦岂不是压倒性的不利!”南珍虽然听说过此关,但先前并未了解的十分清楚,现在听溪真这么一讲,那阿苦岂不是连一步都迈不进去?! 这个问题,溪真没有回答。 五趣游戏他看过不少回,能经历灵山圣墓这环的次数却很少。 一是因为难度确实很大,大多数人都会争取在前面四环决出胜负;二是因为寸行道上众仙灵的灵压实在太过恐怖,他曾见过好几个已然成仙的人直接晕死在寸行道上,都是靠道外弟子仙法帮助,才能从道上平安撤出。 成了仙的尚且如此,又何况这两个未成仙的,所以换不换仙骨,其实差别真的不大。 当然,这是基于两边都对寸行道毫无了解的情况下。 溪真认真地看了一眼表现得胜券在握的白鹿,觉得事情恐怕没有大家想得那么简单。 第三十四章 趴着的白鹿 寸行道,用明亮的白玉石铺成,玉石间的缝隙由白色的细沙填满,既不让行道太过平滑,又不减少白玉石的光彩度。 寸行道平日虽然无人清扫,但道上并没有被灰尘沙土掩埋,依旧干净整洁,光亮如新。 聚灵峰峰顶有树,树上有许多黄莺鸟巢,太阳已落,鸟儿也已然归巢。 黑乎乎的枝桠上,无数双光亮亮的眼睛好奇地盯着今夜灯光明媚的寸行道两盘,敬畏地压低身体。 灵山圣墓的墓碑和寸行道后的剑灵石,都是黄莺们不敢停歇的地方,甚至连在上空盘旋都不被允许,它们总是绕过这片区域飞翔,以换得在这片仙气澎湃的地域换得安顿居住的权利。 它们知道这条寸行道的恐怖,知道当有生命的物体出现在寸行道时,仙碑的主人们会发起多么恐怖的攻击。但如果你不靠近它们,不停在墓碑和道路上,仙灵们散发出的灵气可谓无比和蔼。 它们明白今夜会何会有这么多人到场,明白灵山圣墓的考验即将开始,明白寸行到两旁的仙灵即将到来的愤怒,却不明白在场的人类明明知道仙灵们的恐怖,却依然要走上寸行道的理由。 它们不明白,因为它们是一群鸟,一群黄莺。 但白鹿明白! 她比谁都明白! 她比谁都明白此次胜负的重要性! 以及如果自己失败将带来的后果! 她看着站在南珍身边有说有笑的王阿苦,一身的怒意和不屑翻天而起。 枯瘦的身板,平直的身材,有些佝偻的身体,素面朝天的平凡脸蛋。 脸蛋不好看,身材也不好,既没有高强的法术,也没有雄厚的背景。 这样的人居然当了天尊首徒,白鹿觉得天尊和掌门们眼珠子都瞎掉了! 她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对她未换仙骨便斩了大蛇的‘英雄事迹’不敢兴趣。 但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过了那‘一步地狱’,不该爬上那镇天主峰,不该成了清源天尊的弟子,不该是个——女人! 一个连给姐姐提鞋都不配的土村姑,居然被四天尊中最富盛名的清源天尊收为唯一弟子,这不是明摆着说她姐姐连村姑都不如吗?! 真是,不可理喻! “她离你姐姐可是有十万八千里远,不要昏了头了,按计划来,我们一定会赢。”云阳自小便与白鹿相熟,自然明白怎样的话能让白鹿的精神更为集中。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夸赞她独一无二的姐姐都能让白鹿的心情变好起来。 “我知道了,谢谢你,云阳。” “和我客气什么,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乡巴佬,一定要把她赶出清源去!”云阳笑眯了狐狸言,眼里的嘲讽和算计,白鹿没有看到。 “没错,不能把那种垃圾留在这里。”白鹿转头恶狠狠地盯着阿苦,眼里的妒忌和排斥表露无遗。 为了姐姐的仙名和声誉,她是彻底豁出去了! 三言两语,白鹿的情绪就被云阳所掌控,东娥西娇和熊琳在一旁看得很是明白,但她们谁都没有出言提醒,她们就这么静静站着,仿佛早已习惯两人的对话一般。 “好了,你们两个到这里来。”点好香,溪真向白鹿和阿苦招招手。 白鹿和云阳点点头,依言向前,在寸行道的白石线前停了下来。 “你们两个……记得不要逞强,谨记量力而为。” 温和的语调,担心的模样,溪真师兄还是那副老好人的样子,看得白鹿心里发酸。 即使自己再任性,再无理取闹,在清源的这三年了来,溪真师兄都从未向自己说过重话,但就在昨天,就在惜膳斋里,一向温柔待人的溪真师兄,第一次用冰冷生疏的语气斥责了自己。 还有刚才发生的那幕……丝毫不留情面。 白鹿愤愤地咬了咬牙。 原因,就是现在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村姑,王阿苦。 无非是因为天尊的关系,溪真师兄们才这么护着她,等她赢了比试,把那村姑赶出清源,溪真师兄对自己的态度自然会恢复成往昔温柔的模样。 溪真没有理会白鹿的想法,虽然她在想些什么,他都‘看’的一清二楚。 “依旧以箭鸣为号,你们准备好了吗?” “好了”阿苦说道。 “好了”白鹿的唇边扬起必胜的笑容。 “咻”地一声,几乎是同时,两个站着的少女猛地冲进了寸行道内。 原本宁静圣洁的灵山圣墓突然间狂风大作起来,如漩涡般急速滚动形成的气流,包含着一道道锐利无匹的剑锋,携雷霆万钧之势,呼啸着直往白鹿面门而来。 早在昨天之前,云阳已经将会在寸行道上遇到的情况告诉白鹿了。但听闻不如实见,头一次遇到这种大场面,外强中干的白鹿差一点就返身退回原地去了。 但身边对手阿苦的存在还是让她的头脑恢复了一丝清醒,她随即按照云阳之前的吩咐,快速蹲下身,急急跪拜在地上,这才堪堪躲过从她头上呼啸而过的剑气之风暴。 她还没来得及抬起头,一重重让人喘不过气的灵压由寸行道两旁,如同湖中涟漪,一阵接一阵地,一阵强过一阵地向白鹿侵袭而来,压得她直接整个人趴倒在寸行道上。 像走在路上,突然跌了个狗吃屎,好不狼狈。 狼不狼狈,已经不是白鹿所能思考到的范围,她努力地在吓死人的灵压里抬起头,按照云阳先前的吩咐,手脚并用,像乌龟爬一样,一点点地向前方移动。 剑风依旧狂暴,割的白鹿脸颊两侧好疼好疼,灵压越来越重,弄的白鹿呼吸不顺,头越来越晕,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真没想到就这么一点点的时间,自己的身体就已经变弱成这样,这灵山圣墓的寸行道果然让人寸步难行。 但是…… 白鹿扬唇一笑。 自己都搞成这样,那那个连仙骨都还没换的王村姑一定早就被这群死人的剑风击昏过去了吧! 即使她侥幸没晕,在这种压死人不偿命的灵压下,肯定趴在地上,被摁在石头上,连脸都抬不起来。 后面围观的弟子不时响起惊呼声,想来是那村姑又出了什么洋相。 真是不中用! 虽然这样在原地待着等半柱香也可以,但白鹿想想,还是想往前面多爬几步。 云阳说溪真师兄曾走到仙碑第三行,那她努力爬爬看,看看能不能在昏过去前爬到第三行。 如果她爬到了,师兄也会对她另眼想看吧! 白鹿正趴在地上兀自爬地开心,眼角却瞥见一双崭新的白色清源道靴和薄荷绿绣银色花边的裙摆停在了自己脑袋边。 她错愕地抬起头,想看看到底是谁站着走到了自己身边,却在抬头过程中,两眼一黑,直直昏了过去。 第三十五章 站着的阿苦 直到阿苦踏进寸行道前,南珍都在认真地给她做辅导。 “我看那边的样子,想的无非就是跪着进去,趴着前进的脑残想法。你呢,一口气给我冲进去,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尽量跑在她前头,受伤了待会儿让你表哥治,晕了我就把你弄出来,就是些死了都不安生的鬼魂,翻不出什么浪来!” 阿苦嘴角抽了抽:“受伤?晕倒?你要不要先跟我说下待会儿会发生什么事?还有啊,我要真晕了,你怎么把我弄出来?可别把这里也炸了啊!这里是清源仙山圣地,你要再乱来,溪真师兄肯定会灭了你的!” 碧霄殿前的大石钟也就算了,毕竟还算情有可原,南珍要是像轰掉石钟那样轰掉众仙灵的仙碑,这可不是耍个赖道个歉就能平安了解的事情了。 南珍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哼!我才不怕他呢!” 阿苦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劝道:“我就算真晕在里面,溪真师兄自会有办法把我弄出来,你呢,就安心地待在这儿,什么都别做,乖乖等我出来,好吗?” 南珍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你有必胜的把握吗?” 阿苦答的很干脆:“没有。” 南珍着急了:“那你怎么还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真输了,可怎么办?” 阿苦挑起眉,反问道:“你对我没信心?” 南珍一时语塞,含糊说道:“那……也不是,我就是怕……万一……” 阿苦笑了一下,揽紧好友的肩膀,朝溪真所在的寸行道入口处走去,说道:“放心吧!我一定会赢的!” *** 说是这么说,但对能不能赢这件事,阿苦心里其实一点底都没有。 她只是个刚开始修道的普通人,对什么法术啊,仙术啊,仙灵啊,根本就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更别说什么过这劳神子寸行道去取什么木盒子,人家为仙千年的都只能走到第三列,她这平凡普通的清源新生是能冲到多远的地方? 该不会一走进去就会被反弹出来吧!那脸可真的会丢很大。 她唯一觉得有点机会的,就是这场比试难度很大。因为难度大这一点,对两边其实都是一样的。 阿苦并不认为白鹿占了大优势,即使对方已经在清源修道好几年,即使她早已换过仙骨。 如果这次比试的内容是阿苦和白鹿互殴,那有没有换仙骨,确实会有很大的影响。但是这次比试的主要对手,是那些连实体都没有的仙者鬼魂,那么仙骨的影响大概就是骨头会不会多断两三根这个级别而已。 两三根而已……阿苦她都习惯了,谁让她上次一次性断了接近半身的骨头呢,一回生二回熟,再断一次,她都没有在怕! 对,她不能怕! 溪真师兄曾经说过,灵山圣墓这关,比的就是谁的胆子更大。谁的胆子更大,谁就能在这场比试获得更大的优势。 对于在男人堆里长大的阿苦来说,胆子这种东西,就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已经没命了的呢?那就更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活人她都不怕,还会怕区区些死人? 所以当仙灵们的怒气汇聚成狂暴的利剑向阿苦侵袭而来时,她并没有像白鹿那样,直接跪拜在地。 她堂堂正正地,直挺挺地站在原来的地方上,和那柄众仙灵灵气所凝聚成的灵剑——干瞪眼! 此时,剑尖离阿苦的眉间,只有不到一根手指的距离,阿苦能很清晰地看到灵剑尖端的寒芒。 她没有前进,剑也没有后退。 两边就这么静静站着,谁也没动。 剑与人的对峙还未结束,一大波摄人的灵压不间断地朝阿苦奔袭而来,如同大雨天中与天并肩的海浪,用绝对的高度和强度意欲将阿苦吞没压倒。 阿苦依旧没有后退,她握掌成拳,面对着即将将她整个人吞没的灵压巨浪,不紧不慢地说道:“都是成了仙的人,怎么还欺负一个连仙骨都还没换的小丫头呢?” 奔腾的巨浪瞬时停滞,眉间前的锋利灵剑也些微的顿了一下。 阿苦见对方有反应,心中一喜,继续说道:“我只是想进去拿个木盒子而已,各位前辈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地……吓唬我。” 虽然是死灵,但还能搞出这么多花样,想必对方还是有想法的。 有想法的人那都是可以沟通的! “哈哈哈……”沉默过后,是一阵许多人大笑的声音。 铺天盖地的巨浪开始后退,但锐利的灵剑依旧停在阿苦眼前。 “小丫头,叫什么名字。”一道粗哑爽朗的声音在阿苦耳边响起。 阿苦从善如流地回答道:“王阿苦。” “阿苦……倒是个好名字。你说你只是是来取木盒子的?” “是的。” “那你知道木盒子里面是什么吗?” “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拿不到木盒子的下场是什么。” “是什么?” “我会被赶出清源山,不能再修道。” “你会不会被赶出清源,修不修道,关我和何事?”爽朗的声音里有笑意。 “当然关您的事!”阿苦说的斩钉截铁,她学着南珍平日的说话语气说道:“我被赶出清源,那您,不是少了一个优秀的师妹吗?” “……” “哈哈哈,老柴,认输了吧!看人家小姑娘说的多有道理,哦,不对,不是小姑娘,是小师妹。” “呵呵呵……,没想到吧!活的时候没人能说的过你,等死了,才让你遇着了对手,真是……可惜了你那张臭嘴了!” “就是就是,老柴你也太不厚道了,人都死了,还欺负这么小的小姑娘……啧啧啧。” “哈哈哈,莫非老柴你看上人家了?” 一大堆不同的声音响起,无所顾忌的言语听得阿苦眉头紧锁。 “去去去,一堆糟老头子也不怕污了人家小姑娘的耳朵。”最初的那道声音说道,“该怎么办,你们赶紧商量着,人家优秀的小师妹可只是来拿盒子的,你们到底给不给啊?” “哎呦诶,这心偏的快的。给,怎么不给,这么优秀的小师妹,出去了那就是咱清源的损失!这么多年了,还没看过有哪个小姑娘敢跟咱们这些没死全的叫板!有胆色!爷喜欢!” “有道理!比起那个趴地上的,这个小姑娘强多了!” “我同意!” “我也没意见!” 一大堆声音叽叽喳喳,但阿苦却听得很欢喜。 “听到了,还不赶紧去拿!”寒芒消逝,灵剑在空中消失。 阿苦暗暗舒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背后和手心早已被汗湿透。 “多谢前辈!” “不客气,小师妹!” 阿苦躬身行礼答谢,她看了一眼还趴在地上,艰难地匍匐前进的白鹿,故意走到她身边时停顿了一下,然后拔腿向寸行道尽头跑去。 第三十六章 极风真君 当阿苦双手捧着小木盒,连根头发都没少地走到溪真仙君的面前时,原本有些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起来。 昏迷在寸行道上的白鹿,还没劳动溪真出手,就被今日异常活跃的仙灵们,一个掌风,丢了出来。 一直跟白鹿形影不离的云阳,并没有出手接住她,事实上,从阿苦和仙灵们灵气聚成的灵剑对峙时,云阳的眼睛里就已经没有匍匐在地上的白鹿了。 反倒是一直焦心等候的熊琳和东娥西娇两姐妹,从白鹿被抛出来,被溪真用仙术接住安置在地上后,便一直守在她的身旁,不曾离去。 这些,都被在场等候的溪真,一一看在眼里。 阿苦将手中珍贵的金丝楠木盒交给溪真,说道:“溪真师兄,幸不辱命。” 溪真接过木盒,说道:“你做的很好,阿苦,师兄为你感到骄傲!” 阿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就是运气好,瞎猫刚好逮到了死老鼠。” “臭丫头,你说谁是死老鼠!” 四周明亮的灯突然摇曳起来,阿苦紧张地看了下,才发现环绕在耳边的爽朗声音似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既然只有自己能听见,阿苦也就懒得理他了。 “哎!跟你说话呢!没听见!” 灯火的突然变化,也让在场的弟子们吓了一大跳。 即使没有进寸行道,但站在道外的弟子们仍是将仙灵灵气所聚成的风暴和巨浪看得一清二楚,光是仙碑们所释放的强烈杀气都让在场的人气血倒流,浑身僵硬。 那种压倒性的强大,就如同大象对蝼蚁,轻轻一脚,便会粉身碎骨。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原本疏离排斥阿苦的这群人的眼睛里,现在看着阿苦的眼光都多了一层畏惧。 溪真看了一下天色,说道:“胜负已分,时候也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不要扰了众前辈们休息。” 这句话不仅解救了在场弟子,更解救了被仙灵们不断骚扰的阿苦。 她欲拉着南珍离去,转头一看,却发现刚才还站在身边的南珍,突然没了踪影。 “咦……” 溪真低头,说道:“怎么了?” 阿苦在人群中逡巡,答道:“南珍不见了。” 溪真四处看了看,正往山下不停移动的青色大军中,确实没有湛蓝的苗条身影。 他略一寻思,问道:“她会不会是先回药堂了?” 阿苦觉得不大可能:“也不至于等不了这一会儿的功夫啊。” 找不到人,阿苦只能随着溪真下了山。 当然,走之前她很认真地给还在吵吵闹闹的仙灵们行了个大礼,并且保证过几天就带着好酒好肉来孝敬他们。 仙灵们很满意,安安静静地滚回墓碑里睡觉了。 四周的白色灯火开始渐渐变暗,寸行道上的亮光也随之减弱,黄莺们慢慢闭上眼睛,四周只留下偶尔的蛙鸣虫吟,聚灵峰顶的灵山圣墓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从峰顶下山的山道上,阿苦一手拉着裙摆,一手扶着石栏,慢慢慢慢地一阶阶跨了下来。 山道难行,夜路难看清,人数一多,下山的速度就变得极为缓慢起来。再加上今夜有星无月,如果不是身边溪真手上提着明黄色的灯笼,阿苦恐怕早就脚下一个踩空,失足滚落山道,摔死了。 前面的队伍又停了下来,阿苦眼角瞄到溪真手上小心抱着的木盒,想起寸行道上仙灵的问话,遂问道:“师兄,这个盒子里装的是是什么?” 溪真拍了拍珍贵的金丝楠木盒,说道:“宝贝。” 阿苦继续问道:“什么样的宝贝?” 溪真笑了一笑,回道:“清源仙山最贵重的宝贝。” 阿苦眨了眨眼睛,没有继续问下去。 前面的队伍又开始往下移动,阿苦跟着队伍一步步塌下台阶。 溪真依旧走在她的身侧,问道:“怎么不继续往下问了?” 阿苦皱了皱鼻子,说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既然是清源最贵重的宝贝,我还是当不知道就好!” 溪真哭笑不得,问道:“你这是哪学的歪理,还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阿苦认真答道:“书啊!” 溪真:“什么书?” 阿苦:“表哥借给我的书。” 溪真继续问:“书名叫什么?” 阿苦继续回答:“有很多,……” 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的两人,不知不觉就跟前面的大队伍拉开了些距离。 他们的后面还有几个人,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两人身后。 西山和水清两位仙君为了弟子们的安全,早就走到前头去了,所以,一直沉浸在对话中的两人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的危险。 一切都在眨眼间发生,等溪真和阿苦反应过来,也已经来不及了。 从暗处伸过来一双手,轻轻一推,半转过身的阿苦就这么被推飞出去,惊恐地在半空挣扎着身体,体会着失重带来的恐惧。 溪真抛开了手中的木盒和灯笼,想施仙法救下阿苦,却被人从背后用一根手指般粗细的绳子捆住双手,捂住嘴,惊惧地看着阿苦掉落地越来越快,离地面越来越近。 按阿苦的姿势,头是会先着地的,按她现在掉落的速度,即使她换了仙骨,脑袋也会砸成稀巴烂。 她……会死吧! 失重中的阿苦看着睁大眼不断挣扎吼叫的溪真,眼里有泪涌了出来。 她没有去看溪真身旁凶手熟悉的脸,也没有试着大声尖叫引起前面人的注意,她只是一遍遍回想着这段日子发生的一切,然后闭着眼睛默念道:“阿娘……阿爹……” 前面的弟子还在不断向下移动,丝毫没有发觉身后的异样。 暗黑的天空有星无月,只偶尔有颗明亮的流星划过。 而在阿苦的头即将砸到石阶锐利的边缘时,一颗比流星还快的亮光由天空中落了下来。 “捡到清源小弟子一枚。”年轻慵懒的声音在阿苦耳边响起,透着一股漫不经心,仿佛天塌下来,声音的主人也不会心惊。 “天喜。”阿苦听到声音的主人呼唤道。 “啊!!!”黑暗的天空中传来一阵长长的尖叫声。 一个身穿清源弟子道袍,头上扎着两个圆髻的圆润少年,泪眼婆娑,大叫着从天而降,一屁股坐在了捂着溪真嘴巴的清源弟子上。 “吧唧”一响,清脆响亮的骨头碎裂声。 “弟子在。”名唤天喜的弟子抽噎道。 前面的弟子们终于发现后面出事了,西山水清驾云而至,一个解开溪真身上的禁止,一个将四处逃逸的行凶者们一个不漏地抓了回来。 “你懈怠了,溪真,居然让人从背后着了道。”慵懒的声音话语轻松,但字里行间还是带着些责备。 恢复了自由的溪真,惭愧说道:“弟子有错,请师叔责罚。” 慵懒的声音笑了出来,说道:“我又不是思过峰那个偏执狂,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来罚你。” 溪真低头,不敢答是。 确认自己真的活下来的阿苦,慢慢地睁开依旧被泪水覆盖的眼睛。 一个模样看起来比溪真还年轻的青年男子正抱着她,两脚交叉,坐着悬浮于半空之中。 “极风真君。”阿苦听到回身上山的弟子们说道。 第三十七章 池家金麟子 “真是仙做久了,啥玩意都能遇见啊!” 极风真君坐在一根不怎么起眼的铁棍上,悬浮于半空之中,右手撑着下巴,神情慵懒随意。 极风真君看起来年龄并不大,模样甚至比溪真还要小些,他的身量不高,穿着普通的粗布短打,一头乱发用护额绑住,乍看起来,就跟山上的柴夫没啥分别。 可就是这个看起来普通的不得了的柴夫,成为了清源仙山的五长老之一,而且还是除耀明天君外,清源弟子最不敢得罪的人。 “说说,怎么回事?我清源仙山的中痒二级弟子,怎么把自家的法术用到自家同门身上来了?而且还是搞背后偷袭的这种。来来,说说,说说,如果能给我个满意的回答,说不定我会考虑让思过峰的那个偏执狂给你们留个全尸。”极风的语气很轻,笑容却很残忍。 这里是山道底部的平地,接近百丈坪的地域,平地上到处是碎石,站着都觉得咯脚。 阿苦已经被放下,她站在溪真和众弟子身边,看着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三个中痒二级弟子,觉得好疲惫。 除了跪在碎石上的三人外,被名唤天喜的清源弟子一屁股坐断数根肋骨的云阳,正痛苦不堪地躺在旁边的石阶上,痛哭呻吟。 她从来都不知道,居然会有这么多人想置她于死地。 她抬头对溪真说道:“师兄,我可以先回去吗?我想去药堂看一下丁一姐姐。” 溪真看她一副累了的样子,说道:“去吧!顺便让游东过来一趟。” 阿苦迟疑了一下,看着石阶上的云阳,问道:“让表哥过来……会不会不大妥当。” 当初李远笙用激将法逼她入了红眼森林,未知生死,她表哥就打得李远笙好几个月下不来床。这个云阳阴谋杀她,虽然未遂,但也比李远笙那茬恶意许多,让游东过来给他疗伤,他不直接将他掐死就不错了。 溪真明白她的想法,说道:“毕竟是一条人命,你表哥知道分寸的。” 已经没力气多想的阿苦点点头,转身便出了人圈,一个人往百丈坪方向走去。 外围的弟子见她要走,都自动让出了条道,许是今晚发生的事情太过惊奇,大多数人看她的眼光都带着几分关心和怜惜。 还有一个弟子在她不慎被石子绊倒的时候,还伸手扶了她一下。 昏暗的夜色中她没有看清楚对方的样貌,再加上她心思有些不属,匆忙地答了个谢,她就离开了,丝毫没有察觉对方在扶起她的时候,顺手拿走了她衣襟的上的海纳贝。 也算是有点进步吧…… 阿苦想着众人的反应,自嘲地笑了起来。 夜晚的山风很冰凉,穿着单薄的阿苦两手交叉抱紧了自己的胳膊。 回想起刚才从石道上跌落的失重感,那种无助和恐惧,阿苦不由得打了一个个冷颤。 这是第二次,她离死亡这么近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只是上次想她死的是蛇,这次要她死的却是人了。 阿苦的心里满是寒意。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非得置她于死地才肯罢休?她未曾做过能遭到此报应的恶事啊。 漫天星辰闪耀,却无一颗能回答她的问题。 天上有星星,山下也有万家灯火。 “母亲……” 阿苦开始想念在畔山村的家了,那个已经没有人的的家。对于已经没有了家的阿苦来说,好友们齐聚的本草药堂,这个她在清源山上住的最久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她开始加快脚下的步伐,先是走,走着走着,她就开始跑。她越跑越快,越跑越快,仿佛背后有猛鬼野兽在追赶她似的。 她在夜色中不停地奔跑,跑过百丈坪,跑过天湖旁长长的栈道,跑过天湖的白亭,跑过栈道旁的柳树。 终于,她跑累了,她也跑不动了,而她也到了本草药堂的篱笆围前。 本草药堂内有灯光,明亮而温暖,折射出来的光线,将阿苦身前的小径也照的格外清晰。 药堂里侧传来男女低声交谈的声音,游东“嘟嘟嘟”捣药草的声音,还有南珍清晰的“吧唧吧唧”的咬苹果声。 阿苦的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 “你打算怎么做?”坐着铁棍,尾随阿苦来到本草药堂的极风真君,隐在天湖旁柳树的树荫里,好奇地问道。 同样的树荫里,还有一人背靠柳树,把玩着手中洁白的贝壳,头也不抬地回道:“做什么?” 极风真君看了他一眼,说道:“人家都那么欺负你媳妇了,你居然还这么淡定,这明天的太阳是要打西边出来了吗?” 白色的海纳贝漂亮地转了个圈:“他们针对的是那个叫阿苦的女孩子,不是南珍。” 极风真君看了一眼终于走进药堂的阿苦的背影,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 一直把玩海纳贝的阴影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极风,一对淡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耀着诡异的光辉,他说道:“况且,我是蓬莱弟子,还没不识相到在清源的地盘上干出砸人家场子的事情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药堂里侧就传出南珍愤怒的咆哮声。 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小姑娘中气十足的破口大骂声:“他奶奶的,哪个混球,老娘过去灭了他!” 极风真君扫了身边的青年男子一眼,说道:“蓬莱的弟子,你家媳妇,她是这么说的。” 青年男子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药堂里怒火冲天的南珍终于被阿苦安抚下来,才冷着声说道:“我的女人向来只有我能欺负,谁让她不爽,我就让他全家不爽!” 说完,收起手中的贝壳,转个身便走了。 看着满脸杀气离开的青年男子,极风真君咋舌一声,喃喃自语道:“金麟非是池中物,池金麟,南海池家的金麟子,难怪南海帝君那个女儿奴会早早地就给宝贝女儿选好女婿,要不然……” 剩下的话,极风真君没有说出口,他看了眼提着药箱,冷硬着一张脸走出来的游东,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依旧懒散地坐在铁棍之上,逐渐消失在了越来越浓的夜色之中。 第三十八章 镇海如意棍 “他奶奶的”,南珍狠狠拍了一下圆木桌,力气大的桌底的灰尘都扬了起来,她说道:“还以为阿苦赢了白鹿,日子就能稍微安生了,没想到云阳那厮竟然还有后招,中痒二级……没想到白家在清源埋的倒挺深!” 最后一句南珍说的虽是咬牙切齿,但声音极轻,所以坐在她身边阿苦并没听清。 阿苦缓缓喝了口热茶,情绪已经没有刚才那般激动,她说道:“莫说是你,连我也是没想到的。当时溪真师兄便在我的身侧,我刚赢了比试,精神懈怠,所以失了防备。只是我终究想不通,我与他们并无仇怨,其中大半也是今晚才打的照面,他们为何要下此毒手,硬要质我于死地!” 阿苦的神情很迷茫,但更多的凄凉。 “阿苦……”南珍担忧地看着好友。 药堂中灯光明亮,却怎么也照不亮此刻堂中低沉的气氛。 早已清醒的丁一轻轻挪开丁二手中的汤碗,她不顾丁二的反对,起身下床坐到阿苦身边,轻轻地将这个可怜的女孩子揽入怀中。 她温柔地摸摸阿苦的头,说道:“何必责怪自己,他们要杀你,那是他们的错处,他们的问题。你又何必将问题归咎在自己身上?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阿苦听言抬头,满脸悲凄,反问道:“那为何他们只针对我一人?” 因为你是女人,因为你是清源天尊的唯一弟子。 这些话,丁一自然不会说与阿苦听,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世间有许多人,你在清源遇到的也只是墙角一隅,这些人里有些人会喜欢你,当然有些人就会讨厌你,没有理由的。 讨所有人喜欢,跟所有人要好本来就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情。 我们能做到的,就是好好对待善待我们的人,然后远离那些对我们抱有敌视感情的人。 这叫自保,要把它当作一种本能。” 丁一的话很长,很多,也很有道理,但是对于阿苦的疑问,她依旧没有给出正面的解答。 阿苦心里终究有些失望,但还是佯装释怀的笑了一声,答道:“丁一姐姐,说的有理。” 丁一毒伤未愈,身上又劲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袍,阿苦担心她染上风寒,便和丁二重新将她塞进被窝,逼着她躺倒静养,不准再为些杂事伤神。 阿苦收拾收拾心情,转移了话题,抬头问道:“南珍,你刚才怎么先走了?害我在峰顶找了你大半天。” 一向直爽干脆的南珍突然变得支支吾吾起来,她侧过身去,不敢直视阿苦,说道:“就……突然想来看看丁一姐姐怎么样了。” 本来以为她是怕下山路上太过拥挤才提前下山的阿苦,惊讶地扬起半边眉毛。虽然溪真仙君提过这个原因,但阿苦终究还是觉得南珍不会因为就差那点时间,就丢阿苦一个人在灵山圣墓。 毕竟,论交情,阿苦与南珍的关系更为亲密,虽和丁一丁二近日相熟,也还没有好到抛弃阿苦这个“一辈子的好朋友”的程度。 事若反常必有妖,南珍这么急着从灵山圣墓下来,莫非是不想和某人碰面,故意避开? 可是当时大家都在峰顶,后面来的也只有极风真君和…… “你认识极风真君?” 南珍惊讶地回头看着阿苦,说道:“你怎么知道极风真君的?” 以为自己猜对的阿苦,坦白说道:“从山道上救了我的,便是极风真君啊!” 南珍愣了,似乎很惊讶。 阿苦继续说道:“说起来这极风真君真够寒碜的,一身粗简布衣不说,用的那根兵器也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寻常铁棍,只是真君不知给那铁棍施了什么仙法,居然让那铁棍载着他还能在天空飞翔,实属罕见……” 南珍“砰”地一声站了起来,吓得半醒半睡的丁一重新真开了眼睛,好不容易才将她哄睡的丁二恶狠狠地看了过来。刚要开骂,看到南珍脸上的神情,话到嘴边也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你说他拿那铁棍做什么???” 阿苦也被南珍狠厉的模样吓到,她吞了吞口水,不知到底是什么惹得姑奶奶发了这么大脾气,遂说道:“那铁棍似乎是它的坐骑,驼着它到处飞来飞去。” 南珍的脸彻底沉了下来,她转身要往外走,走了几步,却又突然返身回来,愤愤坐下。 不知道她在发什么神经的阿苦,和丁一丁二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南珍,那铁棍怎么了吗?” 南珍突然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那不是什么寻常铁棍!那个是镇海如意棍!” “镇海如意棍?”阿苦默默重复一遍,又问道:“莫非那镇海如意棍和你有渊源?” “何止渊源!”南珍咬牙切齿地说道:“那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东西!” 阿苦这就不懂了,问道:“那你们家的东西怎么到极风真君手上了?莫非……你们家送给他的?” 南珍“砰”地一声,桌子拍得更加用力,她大怒说道:“什么送!那是他偷的!” *** “少夫人是清源山招生那天来的,刚好和那王阿苦撞在一处,这王阿苦是清源中痒一级弟子王游东的表妹,不知何种原因一直女扮男装。招生那天少夫人第一眼便已经看出她的真身,对她已有了几分兴趣,后来她奇异地过了招生考试,还成了清源天尊弟子。属下想对方既是女子,又是天尊独徒,便没有多加干涉两人来往。” 百丈坪上,池金麟把玩着手中白色的蝴蝶状贝壳,负手背对跪在地上的黑衣蒙面人,说道:“所以,你连信也不稍个给我?” 黑衣蒙面立即趴下请罪,说道:“少夫人说,如果我敢将王阿苦的事情禀告少主,她就……” 池金麟语气不变,问道:“她就什么?” 黑衣蒙面人咬了咬牙,大声回道:“她就要在我脸上亲一口!” 旋转的蝴蝶白贝一停,过了许久,池金麟才说道:“你做的很好,下去吧。” 蒙面人满身冷汗,点头称是,刚要下去,却听依旧背对自己的主子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如果她真的那般做了,你知道后果……” 蒙面人吓得差点又跪了回去,却在听闻某个熟悉的女子脚步声,“咻”地一下,跑得没踪没影了。 负手背对的男子终于转了过来,他看着一脸兴师问罪地杀向自己的南珍,眼睛里的宠溺掐得出水来。 “池金麟!!!” 第三十九章 道藏七部 “这个是?”阿苦看着手中的钥匙,抬头看向溪真。 溪真微微一笑,答道:“奖励。” 阿苦眨了眨眼睛,认真去看手中的物件。 那钥匙由青铜打造,样式古朴,放在手中感觉挺有重量。钥匙全身刻满密密麻麻的古代文字,像是远古之物,但它的颜色却是崭新,似是平日都妥善收纳安放于容器内,才保持得这般完好。 钥匙只有一把,溪真又将阿苦单独叫道屋外谈话,她抬头问道:“怎么只有我一个人有?” 清源五趣既然是五个人参加,那也不该只有自己得到奖励。 溪真摸了摸她的头,回答:“这不是五趣的奖励。” 阿苦不理解:“那是?” 溪真温和的目光中有着疼宠,他说道:“这是你通过寸行道的奖励。” 阿苦沉默了一下,说道:“这个便是那个金丝楠木小盒所装之物?” 溪真点头,说道:“正是!” 阿苦看了手中物一会儿,又转身看了看还在药堂病床上躺着的丁一,心中顿觉有些歉疚。 丁一为了自己受伤落湖,却什么奖励都没有,她只是在寸行道内和些鬼魂动了下嘴皮子,便得到嘉奖,两方对比,未免太不公平了。 她回身将手中的青铜古钥还给溪真,说道:“这个,我不能要。” 溪真微愣,没想到阿苦竟然就这样拒绝了,但看她频频向药堂内看去的模样,稍即又明白过来。 不贪功,懂分享,他心中对阿苦的喜爱又多了几分,他刚要说些什么,李远笙的声音便从篱笆外传了进来。 “阿苦不必如此,我们并不是因为想获得什么奖赏才出手帮你。” 李远笙手中拿着食盒,似乎刚才去探望了什么人。 “而且寸行道内有奖励一事,我们老早便知道了。” 这事阿苦却是并无听闻,她怕李远笙匡她,遂抬起头向溪真看去,直接向他求证。溪真仙君温和良善,做事却很有原则,他从来不会说谎。 溪真看她眼神,点点头,解释道:“清源五趣由来已久,本来是没有什么奖励的,后来耀明师叔为了鼓励学生前往寸行道,便颁下法旨,言明过道者便可得到进入三洞四阁观书一天的机会。” “三洞四阁?”这个词阿苦好像在哪里听过,她略一回想,惊讶抬头:“难道是?” 溪真点点头:“正是道教经典——七部道藏收纳之处。” *** “七部道藏并非只有七部,而是一个统称,统指道教所有真经道典,只因它数量庞大,纷分藏于三洞四阁之中,才被统称七部。” 李远笙的声音比溪真的声调略高,带着这个年龄男子特有的沙哑。 溪真已走,游东和南珍已然回来,众人围在木桌旁,商量阿苦明日进洞阁观书一事。 丁一依然安睡于病榻之上,发出浅浅呼吸声。 平日这出嘴的活是万万轮不到李远笙来做的,只是今晚南珍和丁二俱是表情不佳地坐在一旁,丝毫没有插话的打算,而平日最为疼惜关爱阿苦的游东,此时也一反常态地沉默不语,只低头喝茶,似在苦恼些什么。 本就心中有愧的阿苦,见大家这个样子,以为众人都不满她吞了独食,内心更加自责,头也越发低了下去。 不在状态的四人搞得目前药堂内的气氛有些僵硬,李远笙为了缓和尴尬气氛,只好自己挑起了大梁。 他看了一眼众人神色,清清嗓子,继续说道:“七部道藏卷帙浩繁,包罗教理教义、教规教戒、修炼法术、斋醮科仪、传道弘道与风水推算等各方面内容。载有文理、朝政、兵法、商道、六艺、歧黄之术等各方面丰富的内容。” “这么多书,只有一天,怎么能够看得完?”一直沉默不语的丁二第一个说出话来,解了远笙的尴尬处境。 远笙见她接话,心里高兴,语调也不自觉地提高几分,他说道:“一天之内自然是不能将这浩浩经典全部看完,况且这七部道藏乃道家至宝,清源弟子正式入门才可进太玄阁观书,练至铜丹修士才能进太平阁观书,练至银丹才能进太清阁,练至金丹才能进正一阁,直至飞仙成功,仙丹已成,才能至三洞观书。如今阿苦才刚启蒙,便有资格进去观书,虽然只有一天,但也是极其不易了。” 南珍手指轻叩桌面,说道:“这三洞和四阁之书到底有何区别?为什么非得成仙之后,才能入内观书?” 阿苦却是有些不解,问道:“南珍,蓬莱没有七部道藏吗?” 南珍摇摇头,回答道:“有是有,只是管理并没有清源这么严苛,也没有按照三洞四阁这样分类摆放,更不会按修道等级限制弟子观书。” 李远笙笑了一笑,解释道:“清源与蓬莱教义不同,弟子中无修道经验者甚多,再加上师资匮乏,无法一一指点,有此安排,想来也属正常。” 南珍是蓬莱弟子,非属清源,本来有些事是不能予以告知的。但南珍身份特殊,与众人感情不浅,溪真临走时也并无特意交待不能和她说这些事,那李远笙也就没有顾忌太多的必要了。 他继续说道:“三洞四阁所收纳的书种确实有所不同,其中太玄阁收纳包括道德真经及其注解以及其他哲学经典;太平阁主要收纳太平经;太清阁保存了所有关于炼丹术以及其他养生术的古老文献;正一阁则主要收纳天师道的经典……” “等等等等……”李远笙一堆阁啊,经啊,书的说得南珍脑袋都晕了,她说道:“怎么尽是一些没啥用处的东西。” 在崇尚武力的南珍眼里,那些个文理、炼丹、养生之道并无实际的用处。修道,为的是成仙,而要跃过龙门飞仙,提升战斗力才是成功的唯一办法。 李远笙苦笑了一下,说道:“这四阁所纳书籍虽然对法术无明显益处,但部部都是道家经典,并非南珍姑娘说的没啥用处。况且……” 李远笙故意卖了个关子,低头喝了口水才继续说道:“若嫌四阁之书不够珍贵,不是还有那三洞的吗?” 第四十章 爱读书 三洞四阁又称七宝宫,坐落于碧霄殿右下侧,本草药堂右上首。此处向西,是清源仙山最阴凉干燥之处,四季通风,最适合存放书籍古本。 七宝宫又被清源弟子戏称为五重门,因其建筑连环,门门相对相通,唯有最后也最重要的三洞书库建造的比较庞大。有弟子驾着仙云路过七宝宫,从上往下望,都觉得像根大木槌。 三洞四阁五道大门平日由五种不同古锁锁住,钥匙由五大弟子分别保管,但因为近日四大弟子有事外出,所以目前这五把钥匙都由五弟子之首、坐镇清源的溪真仙君持有。 至于阿苦拿到的那把钥匙,比起溪真手中五把,更为特殊一些,它被耀明天君施了仙法,可以同时开启五道大门,但期限只有一天。 虽然大家强烈建议阿苦直接去三洞找些厉害法术抄背下来,但对第一次来三洞四阁,好奇心比上进心更重的她来说,还是免不了想先到处观望查看一番。 本来七宝宫除太玄阁日日开放外,其他四处都得逢七日才开放一次。但因为阿苦得到嘉奖,可以随意入三洞四阁观书,为了方便管理,七宝宫特下通告,休宫一天,今日只为阿苦一人开放。 因为这件事,阿苦忐忑了很久,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又得罪了一次人。 但当阿苦来到七宝宫门前时,却发现自己其实想多了。 七宝宫门前两排到处站满了人,只留中间一个过道。这些站着的人中有男有女,有下痒也有中痒,有比阿苦年岁还小一些的,也有看起来比掌门天尊年岁更大的。 每个人都在阿苦经过时,齐刷刷地看着阿苦,但并非那种排斥冰冷的眼神,而是欣羡中带着好奇,激动中带着鼓励的和善情绪。 阿苦搔了搔脑门,不明白大家情绪改变为何如此之快。 明明昨天还有人想将自己推落山道,置自己于死地,今天怎么一个个都用同门之爱的眼神热烈关注自己? 前后反差太大,阿苦有些适应不良。 送她过来的李远笙明白她的想法,说道:“其实,大家前段时间那么对你,心里也是有些不踏实的。” 李远箫在清源修道已久,虽因袭击阿苦的事情被罚入思过峰受刑,但人脉犹在,李远笙这个弟弟自然能够了解到许多阿苦了解不到的真相。 他继续说道:“你未换仙骨便轻易斩了大蛇,如果你是男子,这倒也罢了,偏偏你是女子,自然有人看你不顺眼。” 阿苦抬眸,问道:“这和是男是女有什么关联?” 为免旁人听到,李远笙故意压低声音说道:“红眼大蛇是耀明天君所养,彪悍狡猾,不知道多少中痒弟子败在它的利牙之下。而你一个未修道的女娃娃,用了半天时间便击杀了大蛇,自然有许多男弟子觉得失了面子。” 如果阿苦是男孩子,那清源弟子可以等阿苦伤好,和他大战三百个回合,看到底谁强谁弱。偏偏阿苦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娃,哪个男人肯跟女孩子一较高下,输了没面子,赢了更没面子! 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男人的阿苦,自然也能理解远笙所说话的意思,她反问道:“那那些师姐呢?她们为啥……” 远笙笑了一笑,抬头望向在七宝宫门口微笑等候的溪真仙君,说道:“这个,你就得问溪真师兄了。” 看到溪真依旧俊秀出尘的面容,还有女弟子们偶尔望过去的情窦初开的小眼神,阿苦这回算是彻底明白了。 “那他们为何又突然改变态度了?”阿苦问道。 远笙答道:“被击败一次,自然觉得你是运气,可是被击败两次,那只能自认不足,甘拜下风了。” 阿苦笑了一笑,看着远笙问道:“那你呢?你又为什么会改变对我的态度?” 李远笙不好意思地清清嗓子,说道:“我不认为输给女孩子是件可耻的事情,因为我从小到大,都没打赢过丁二。” 阿苦“哈哈哈”大笑出来,引得众人侧目,刚好走到宫门门口,溪真便挑眉问了出来:“什么事说得这么开心?” 阿苦摇了摇头,说道:“远笙怕我紧张,给我说了个笑话。” 溪真“哦”了一声,也不在意,说道:“时辰到了,阿苦你可以进去了,记住,你只有一天的时间,明日此时,我会进去带你出来。” 阿苦认真点头,仰望七宝宫巍峨宫门,闭眼轻吁口气,直直走到大门古锁处,从衣襟处的海纳贝里取出一只略微沉重的青铜古钥,“咔嚓”一声,打开了古锁。 到此时,围观人群还未有什么大的动静,大家都静静立在宫门外边,期待宫门五重一日齐开的壮景。 但很可惜,今日的宫门仅开到三处,便没有再向前了。 *** 太阳已经西落,游东在本草药堂外的药庐里认真地烧着饭菜。 丁一身子未愈,游东专门给她炖了条鲈鱼补身,奶白色的汤汁鲜美地在紫砂锅内咕噜咕噜沸腾着,引得药堂内的丁二不时侧目。 除了鲈鱼汤,游东还烧了许多清淡菜肴,准备待会儿乘一些给在七宝宫观书的阿苦送去。 看着滚沸的鱼汤,游东突然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果阿苦能直接去往最后的三洞书库就好了。 游东在心里默默祈祷道。 “你为什么叹气?”耳边有道女声缓缓说道。 “我在……哇!!!”游东被吓,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看着突然在眼前出现的阿苦,惊讶问道:“你怎么在这?不对!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阿苦没有理他,径自从烧好的木桶内乘出米饭,夹了些菜,坐在药庐内的小木椅子上,快速地扒起饭来。 她今日除了早餐,到现在还粒米未进,肚子早就饥肠辘辘,咕噜咕噜作响了。 一旁的游东着急了,他蹲在阿苦旁边,抓住阿苦扒饭的双手,急切问道:“你先别吃了,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迫停手的阿苦吞咽完口中食物,没什么表情的说道:“第一,我是请溪真师兄用瞬身术送我过来的,第二,我提前出来了,钥匙也已经还给了溪真师兄。” 游东大喜,说道:“三洞的书你都看完了?” 他这表妹自小喜爱读书,虽然称不上一目十行,但经年累月,阅读速度比起游东来不知快了多少。虽然离她进去时间尚短,三洞体量也大,但游东还没有资格进三洞,不知个中情况。 阿苦摇摇头,说道:“没有,我连三洞书库的门都没开。” 游东立时站了起来,问道:“那你怎么就出来了?” 阿苦这时才眼神如刀地看向游东,说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以前借给我的书,跟四阁的书几乎如出一辙?” 第四十一章 有求必应书 游东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才假装淡定地将炉上的紫砂锅端起,支支吾吾说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阿苦“砰”地一声放下碗筷,骂道:“少给我装傻!太玄阁、太平阁、太清阁里的古籍我都一一比对过了,就是你借给我的那些本子!” 游东赶紧看了下里屋,说道:“你小声点,丁一师妹还在睡觉呢!” 阿苦冷哼一声,声音力道却是压低不少,她拉着游东往天湖边的大柳树走去,说道:“你知道我翻开那些古籍的时候心里有多震惊吗?清源仙山珍藏的古籍居然跟我每晚临睡看的手抄小本一模一样,一个字都没差,我还以为我眼花了呢!” 游东挠了挠鼻背,说道:“既然知道是一样的,干嘛不直接去最后的三洞书库观书……” 阿苦停身,回头狠狠瞪他一眼,将人直接拖到柳树下的木长椅上坐下,说道:“我那时候感觉就跟雷劈了一样,哪还有心情去想什么三洞书库之类的。我还不信邪地翻了一本又一本,从太玄阁一直比对到太清阁,然后才确信那些书确实跟家里被我翻烂的粗陋小本内容一样……” 说到最后,阿苦已经没有了怒气,她静默了好一会儿,说道:“你抄那些……花了多长时间?” 游东不知道为啥表妹情绪这么不稳,但还是不敢看她,他小声答道:“也没有……很长时间……” 不用转头去看,阿苦都知道他在撒谎,她的眼睛微微发热,问道:“是从三年前开始的吗?” 三年前阿苦母亲的病开始恶化,她终日守在榻前实在无聊,便向表哥借了些书来看。那些书本都是表哥手抄,虽然内容有些艰涩枯燥,但细思字里行间,逐字推敲又觉得十分有趣。 她阅书速度比普通人快,再加上时间空闲,那三年几乎看了近万册书卷。 近万册,那是什么概念!那得花多少时间啊! 一想到这里,阿苦眼中积蓄已久的泪水终于决堤而下:“你怎么……那么傻!” 一直纠结在不知道该怎么跟阿苦解释的游东顿时慌了:“哎,你好端端干嘛哭啊!都是表哥不好,都是表哥的错,你骂我就好了嘛,干嘛哭啊?” 阿苦“啪”地给了他肩膀一下,骂道:“有那么多时间给我抄书,怎么不好好把时间用在修道上!我可是听说了,和你同批进来的,就你级别最低了!而且这几年一直没有精进,老是在原地踏步!” 游东见阿苦开骂,反而笑了一声,说道:“我本来就比他们笨,从刚来的时候就是。” 哭的稀里哗啦的阿苦又瞪了他一眼:“真君都收你为徒了,你是会笨到哪去?!” 游东憨厚地笑了起来,说道:“那是师父他老人家心善,我帮他种了半年多的草药,他就肯收我为徒了。” 依他现在中痒二级、铜丹修士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进太清阁和正一阁观书,更别说长时间的进入抄写。而在清源仙山,想要取得这项资格,成为五大长老的直属弟子是最快的捷径。 阿苦被表哥傻乎乎的神情逗笑出来,说道:“瞧你那得瑟的样子!幸亏茄天真君性子好,要不然依你多年未见长进的样子,不把你打回原地就不错了!” 游东却是不大在意这点:“师父英明,他早就知道我不喜修道,唯有医理歧黄是我心头所好。只要我不白白荒废时间,不入邪门歪道,师父他根本不会在意我修道层级高低与否。师父常说‘道亦有道’,只要我所行之道合乎自己心意,那就不用太去理会别人家会怎么说,怎么评论了。” *** 从药堂回到青草居的时候,已经戌时三刻。 阿苦看着斜躺在榻上,咬着花生抖着腿,满脸笑嘻嘻的南珍,一整天累积下来的疲惫顿时没有了。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开心!”阿苦在房内圆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南珍“嘿嘿”一笑,说道:“你猜。” 阿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可猜不出来。” 南珍从床榻上爬起,坐到阿苦身边,神秘兮兮地说:“那些害你的中痒二级弟子被人打了。” 阿苦看了她一眼,挑眉说道:“是哪位英雄好汉这么行侠仗义啊?不会又是南大小姐你吧!” 昨天要害阿苦的那三个中痒二级银丹修士,因为谋杀未遂,且只是从犯,被极风真君当场剥夺修为,降为铜丹弟子。 虽然阿苦觉得这判罚已经足够,但南珍和丁二等人都嚷嚷着罚的太轻,应该连降三四个等级,最好降为下痒一级,从头开始修炼,好让他们能够有机会领略到他们新生五人的‘同门之爱’。 而身为主犯的云阳,听说因为双喜仙君那一屁股伤的过重,回家修养,也不再追究了。 南珍摇了摇手指,说道:“这回真不是我!” 不是南珍,也不会是表哥,阿苦想不出来,问道:“那是谁呀?” 南珍靠近她,一字一句地答道:“李!远!箫!” 这个倒真让阿苦感到意外了:“他?他不是还在思过峰思过吗?什么时候放出来的?” 南珍答道:“提前释放了。” 阿苦摇摇头:“我听表哥说过,耀明天君掌刑甚严,不会轻易就让人出来的。” 南珍耸了耸肩,说道:“我也不知道,那几个害你的不连思过峰都没进吗?可能是比较着觉得不公平就都给放了!” 李远箫是因为攻击阿苦才进的思过峰,比起那四个直接要自己性命的,罪名应该算更轻一点。这么样看来,倒是也算说得通。 “那他为什么要打他们啊?” 李远箫出手,肯定不是阿苦的原因,虽然她与远笙已经冰释前嫌,但跟李远箫还是旧账未算的状态。 “是因为丁一姐姐吗?”阿苦突然想到。 如果整个五趣游戏就是个杀阿苦的阴谋,那么当初在天湖渡水时放蛇攻击丁一的人自然也是在最后要置阿苦于死地的人。 南珍大声地答了出来:“答对了!!!” 阿苦却是没有了嬉闹的心情,她今天一整天已经够累了。 “哎!你去哪啊?”南珍叫道。 阿苦砰地一声倒在自己的床上,有气无力地说道:“睡觉……” 南珍不高兴了:“这么早!” 阿苦却是连摆手的力气都没了:“累……” 南珍见她这副样子,好心情一下就没了,她随手丢了个麻布袋子过去,刚好砸到阿苦趴着的脑袋上,说道:“这是一个叫天喜的人早上送过来的,指明说要给你的。” “天喜?”极风真君的弟子! 阿苦虽然累个半死,但还是勉强爬起来,拉开那个麻布袋子,从里面翻出一本黄色厚页书,厚页书上有五个烫金大字。 “有求必应书……”阿苦念道。 第四十二章 找师父 “有求……必应书?”被疲劳侵占的阿苦脑袋没有立刻转过来,她呆呆地看着手上的黄色厚页书,看懂了字,却没有看懂字的意思,所以也没啥反应。 倒是刚倒回床榻的南珍立刻竖起耳朵,跑了过来:“什么?什么?什么有求必应书?” 和昏昏欲睡的阿苦相比,南珍的精神头显得十分的足。 阿苦看着南珍急巴巴凑过来的可爱小脸,笑了一声,把书递了过去,说道:“有求必应书,上面写着。” 南珍“哇”了一声,兴奋地说道:“有求必应,这又是什么稀罕宝贝?” 阿苦摇摇头,说道:“不清楚。” 南珍掂量掂量手中的厚页书,摸了摸下巴,说道:“想不到那个圆滚滚的清源弟子给的那个破麻袋里居然塞了这么个有趣的东西!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看来南珍并不知道天喜是极风真君的徒弟,阿苦问道:“他拿这个过来的时候,有交待什么吗?” 南珍回想一下,摇摇头,答道:“没说什么特别的,就交待要把这个给你就走了,我还以为是哪个迟来的给的拜师礼,所以没咋问就收下了。” 阿苦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啊……” “别这样那样的了,快打开起来看看,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好玩意!”好奇心满满的南珍立刻将书塞回阿苦手中,猴急地催促着阿苦翻开厚页。 阿苦拗不过她,乖乖翻开书册,却发现黄色厚页书中空空如也,只有中间一张扉页,白皙如雪,一个字儿都没有。 两个人互看了一眼,又重新去看那无字扉页,阿苦左翻右翻,却是没找着书里有其他物件或者文字。 南珍小脸紧皱,后悔没找天喜拿个使用说明:“这有求必应……要怎么求啊?” 阿苦将书平放在榻上:“我也不知道,这上面什么都没写。” 南珍看了阿苦一眼,小心说道:“会不会……是唬人的东西?” 南珍从小到大见到的奇珍异宝多不胜数,但真的还未听过有什么有求必应书的。 刚才是因为阿苦最近收到的拜师礼都是些稀罕的宝贝,她才会认为这本破书真的有其奥妙之处。 现在想想,世上真的有有求必应类的神书,她家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三哥不可能没告诉她。 阿苦却不认为极风真君会这么无聊,她刚要开口,就见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白色亮光,一行整齐工整的文字慢慢从雪白扉页上射映了出来。 阿苦神奇地看着枕头上的厚页书,念道:“有求必应,决不唬人。” 南珍“哇塞”一声:“它居然回答我的问题了!” 射映的文字内容随着南珍的疑问又换了内容:不值一提,大惊小怪。 发言很有个性,阿苦被逗乐了,南珍气呼呼地瞪着书,生平第一次被本书呛住了。 书上马上又换了内容:有求必应,一日一求,有事说事,没事睡觉。 阿苦又乐了,瞌睡虫都被笑跑了。 南珍朝书呲了呲牙,故意说道:“我要黄金千万!” 书的反应很快速:要做梦去床上。 阿苦笑得更厉害了。 南珍骂道:“哎,变点黄金都不会啊!你不号称有求必应吗?真是挂羊头卖狗肉,名不副实!” 书云:有求必应,我应你了啊。 “哎!你!” “好了好了”,终于搞清楚这份拜师礼功能的阿苦立刻出嘴阻止一人一书之间的嘴战。 她抬头数落南珍,说道:“你跟本书较什么劲啊!不早了,赶紧睡觉去!” 南珍鼓着嘴巴,朝黄页厚书冷哼一声,更加不高兴地地回自己榻上去了。 想着应该是极风真君用仙法做的解闷玩意,阿苦坐起身来,说道:“虽然不知道真君为什么把你送给我,但是你很有趣,我挺喜欢。” 书云:那是自然。 一直在偷窥那边的南珍在被子里轻哼:“不要脸!” 阿苦捶了捶酸痛的肩膀,说道:“今天已经晚了,是直接把你合上就行了吧?” 书不肯:一日一求。 阿苦“嗯”了一声:“我现在没有什么想要求的,应该说没什么想要问的。” 书很坚持:猜谜解题寻物找人,样样精通。 阿苦又乐了:“呦!您还挺全能的!” 书云:那是自然。 真是有够臭屁的书,阿苦细想了想,决定先完成它的要求,说道:“既然你是别人送我的拜师礼,那你知不知道我师父在哪?” 阿苦自认为的师父,就是在拜师礼上为阿苦系带的仙鹤君。 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忙碌的关系,阿苦一直没能空出时间去找自己的师父,联络联络感情。当然,她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它! 既然这次机会难得,她明天又刚好休沐,倒不如趁此机会去好好拜谢一下她家的仙鹤师父。 书的回答倒是很快:清源山,镇天峰。 “镇天峰……”阿苦的余音随着有求必应书的余光一起慢慢消失掉了…… *** 隔日一早,休憩充足,浑身精神的阿苦在有求必应书的指引下,来到了清源仙山主峰——镇天峰峰下。 “这就是镇天主峰啊!”阿苦感慨道。 清源仙山有五峰,最高的镇天峰,在其他四峰之间也有着无可比拟的高度和美感。 半山入世,半山入云,飘渺不见,峰顶无踪。 这镇天峰平日无啥用处,所以阿苦自入学以来就甚少来过此处。 她对镇天峰的印象当然很深刻,想当初招生考试,她斩了大蛇,走过‘一步地狱’,还爬了一下午这一眼还望不到顶的镇天主峰,导致肌肉拉伤,骨折扭伤加重。 这么个洒满她血和泪的地方,她当然不可能轻易就忘掉了! 她今日从旁边聚灵峰上的小道绕过,不知怎的,连那‘一步地狱’都没看到,就直接来到山峰底下了。 青藤依旧在,但阿苦这回可不用再爬着青藤上去了。 “轰隆隆”一声,隐入云端的山峰中间出现了一条直接通向上方的石道小梯,仿佛是镇天峰自己在主动邀请阿苦入山一般。 阿苦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整齐而快速出现的石道,想着这又搞得是什么鬼? 这镇天峰啥时候变得有石梯可爬了? 阿苦想起当初的经历,就觉得心里实在有落差。 “呀呀呀”峰顶隐隐传来几声鹤唳,阿苦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将脚踏了上去。 第四十三章 夹漈草堂 风和日丽,清风徐来。 高峰之中,众云之间,阿苦顺着不断出现,不断消失的石梯小道,步步行走,慢慢拾级而上。 温热的阳光照耀在她薄荷绿的纱衣上,映射出点点光芒,太过纤细的腰肢在腰间淡金腰带的修饰下,显得比例更为恰当。 刚开始往上爬的时候,阿苦还有些惴惴不安。她不知道这突然出现的石梯前端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又有怎样未知的事物在后面等着自己。 也许是因为路程太过漫长,也许是阿苦适应了陌生的环境,过了一会儿,她便渐渐放松了下来。 脚下不停,她从衣襟处的海纳贝中取出一本黄色厚页书,翻开。 白色扉页上亮光乍现:有求必应,一日一求。 阿苦脚下不停,说道:“继续走上去,就可以找到我师父?” 书曰:正解。 阿苦:“你知道我那仙鹤师父的来历吗?” 从她入学至今,真的还未听说有真君以下仙者收徒的例子,问了南珍也是一副支支吾吾,不想回答的样子。莫非这仙鹤来头很大? 书:…… 阿苦见它没反应,皱眉喃喃道:“怎么不说话了?” 书:我不知道你的仙鹤师父的来历。 阿苦咋舌:“你也不知道啊?” 那丹顶仙鹤真有这么神秘? 书:我知道清源仙鹤的来历。 清源仙鹤?那不就是她的仙鹤师父吗?这两个之间有差别吗? 有求必应书前后话语之中的差异让阿苦心里咯噔了一下。 书上的文字消逝又再现,引得阿苦停在原地,期待有求必应书的详细解释。 书云:请听下回分解。 阿苦惊呆,满脸黑线,气的直接把书塞回海纳贝:“什么玩意!” 阿苦开始加快爬山的脚步,前端的石阶似乎也感应到阿苦的心情,显现更加快速。 她倒是要看看,她的师父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不知爬了多久,无穷无尽的石阶终于出现了尽头,阿苦一鼓作气爬完最后一阶,累的直喘气。 身后的山道已然消失,等阿苦平静完呼吸抬头一看,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峰顶,正站在一草屋旁边。 那草屋大约丈长,十分简陋,除了一个张开的大门,和旁边两扇草窗,连个寻常的灯笼门联都没有。 倒是大门上边挂了个粗糙随意的木匾,上面用潦草到不能再潦草的字迹写着四个大字:“夹漈草堂”。 由于实在过于潦草,阿苦也是盯着看了许久才辨识出来。 草堂周围长满杂草,比阿苦还高,显然已经很久都没有人居住了。 这镇天主峰,不是清源天尊所居住的地方吗? 阿苦沉思道。 本来有求必应书告知她师父的位置时,她以为仙鹤应该是和清源天尊共处一室了,本来还想厚着脸皮过来瞄一眼大名鼎鼎的清源天尊真容,没想到…… 莫非清源天尊常年不在家?这草长得确实很茂盛,没有好几年时间是长不出这等规模的。 “啪啪啪”阿苦背后繁茂更盛的草丛中传来禽鸟扇动翅膀的声音。 阿苦立刻转过声,见那边又没有了声息,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仙鹤师父?” 等了许久,草丛中并没有传来回应。 阿苦想了一下,终究还是驱身向前,拨开一片片比她还高的杂草,向着刚才声响的源头走了过去。 大概是两三丈距离,阿苦就从那一大片杂草中挣脱出来,来到了一片临崖的空地之上。 这片空地似乎被施了法术,寸草不生,和后面的杂草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空地中间的位置有一个很大的靠背石椅,背对阿苦立着,石椅旁边还散落着几根洁白的鹤羽。 看来她的仙鹤师父刚才还在这里,它是因为自己的来到才离开的吗? 不受待见的阿苦心里有些不好受,她从海纳贝中拿出专门给师父准备的鲜鱼和虾,将装海鲜的木桶一起放在鹤羽旁边,说道:“既然你不想见我,那我就回去吧!” 说完,阿苦蹲下身捡起一根白色鹤羽,遗憾地叹了口气。 就在那一瞬间,阿苦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从旁边石椅上射过来。 她僵硬地侧过身,差点没一屁股摔地上去。 妈呀!!! 一个穿着发黄布衣,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瘫坐在大石椅上,翘着二郎腿,右手撑着脑袋,眼神犀利的看了过来。 如果不是他眼中的精光似利刃,阿苦会以为他其实不是个人,而是樽石雕。 阿苦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声音都得不像话:“前辈……你是人?还是鬼啊?” 瘫着的中年男人没有回答,神情也没有任何改变,只有眼睛微微动了一下。 确认对方是人,阿苦有些不好意思,起身行礼,说道:“我叫王阿苦,是清源今年刚入门的弟子,不知道前辈尊姓大名?” 这次中年人倒是有了动作,他看了阿苦很久,然后眼珠子挪了回来,以同样不变的神情,木木地盯着正前方。 自己这是被无视了? 感觉自己的不受欢迎,阿苦有点小尴尬,但她还是大着胆子地继续说了下去:“我是因为要找我师父才到这里来的,没想到这里会有人,打扰到您了,不好意思。” 阿苦可不认为这个邋遢的中年男人会是传说中四天尊之首的清源天尊,而且清源天尊住在镇天峰也只是个传说,并没有人真的看到过。 也许是哪个落魄的修仙者在这山上过日子吧,阿苦拒绝相信传说中的众仙之首会是这个残败模样!拒绝相信! “如果没什么事,那晚辈……” 就在阿苦要转身告辞的时候,瘫坐的雕像终于动了。 他闲置在石椅上的左手缓缓抬起,指向木椅旁的茶几小桌。 那茶几离石椅很近,又有中年男子挡着,所以不容易看到。 这是要自己给他泡茶的意思吗? 阿苦想了想,很是乖巧地走了过去。 第四十四章 关武帝君 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子了呢? 阿苦置身于草丛之中,左手拿着一把杂草,右手握着最近新收到的崭新柴刀,抬头仰望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和悠闲飞过的鸟儿们,表情是一脸的楞呆木。 她明明是过来找她的仙鹤师父的,怎么变成来做苦力了…… 薄荷绿的纱衣已经被脱下,妥善收纳进海纳贝中,宽大的青色衣袖高高挽起,用束衣绳绑住,露出阿苦晒成麦色的两条细瘦手臂。 本来是只想帮他沏个茶的,然后因为没有热水,阿苦只得去那个破败的草屋,从一个结满蜘蛛丝和灰尘的角落里,翻出了一个脏兮兮的烧水壶。 等奋力洗刷好烧水壶,再等待水开的过程中,阿苦又闲不住地打扫起了脏乱的草屋,等草屋打扫完毕,又忍不住开始割起草屋旁疯狂生长的杂草们。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头顶上翱翔的鸟儿还没有飞离,还在阿苦头顶继续盘旋叫唤,仿佛在催促监督着阿苦的收割工作。 阿苦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认命地重新弯下腰干起了割草的活儿。 反正,她就是个劳碌命! 不远处手工搭成的火炉燃烧着明黄的火焰,炉子上刷的干干净净的烧水壶正“呜呜呜”冒着热气。 阿苦放下柴刀走了过去,虽然很想就这样将水壶提过去,结束使命,回家。但她内心挣扎了一下下未果之后,还是将沸水倒入旁边的木桶中,烫了一下里面洗好的茶具,又装了一壶清水,重新让它再烧一次。 她将茶具内的水倒干净,自己又回杂草堆旁劳作去了。 “看起来很是乖巧啊!那个就是你新收的徒弟?” 被杂草掩盖的峰顶另一边,身穿发黄布衣的中年男人依旧瘫坐在大石椅上,右手撑着额头,眼神漠然地俯视着众生之景,毫无慈悲,冷酷得仿佛立于万物顶端的神,仿佛世间万物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影响他的情绪。 大石椅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身穿玄衣,身材魁梧,长须过腹的壮年大汉。 那大汉看起来和中年男子差不多岁数,虽然大腹便便,肚子有些发福,但站姿笔挺,英气勃发,比起瘫坐的中年男子,精神不知多少倍。 石雕般坐着的中年男子,依旧动都没动。 玄衣男子继续问道:“来这路上听说你拜师礼没有到场,而是派了鹤白过去?” 中年男子依旧没有说话,但他左手轻轻一挥,一块圆形石桌变出现在两人之间。 两人明显从以前便是好友,只见那玄衣男子撩起衣袍,熟门熟路地在石椅旁大马金刀地坐下,说道:“既然不想收徒,直接说了便是,何苦害得人家小姑娘以为自己的师父就是只仙鹤。” 中年男子瞄了他一眼,还是不理他。 长须大汉有些不高兴了,说道:“哎,清源,我不远万里,日夜兼程赶了过来,你做主人就以这副德行待客啊!” 一直瘫坐在大石椅上的中年男子终于缓缓动了起来,他抬起身子,屁股往后挪了一下,腰板往后一靠,说道:“我没叫你来。” 意思是,是你自己要过来让我无视的,怪谁。 长须大汉也不生气,说道:“不愧是四天尊之首的清源天尊,讲话还是那么不留情面。” 中年男子“哼”了一声,说道:“关武帝君不远万里而来,是为了什么事?” 被唤关武帝君的玄衣大君很是淡定地摸摸胡子,说道:“也没什么事,清源的文书发过来的时候,我不大相信,你这种人居然转了性子,收了个徒弟,还是个女徒弟。就连大哥他都怀疑秀乐的文书写错了内容,让我赶紧过来看看。这不,我处理好手头的事情,便直接赶过来恭喜你了。不过……” 关武帝君又问了同个问题:“来的时候,听说你连拜师礼都没去?” 中年男子的声音依旧冷峻:“形式而已,鹤白去就够了。” 长须大汉摸了摸长须,笑着说道:“这可不像你啊!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子?莫非因为对方是个娇滴滴的女娃娃,你便爱屋及乌,手下留情啦?” “娇滴滴?”,中年男子不甚赞同,说道:“那女娃娃哪里娇滴滴的了?” 赤手空拳,带着伤还爬到了接近峰顶的地方,他可没见哪个这样的孩子能用“娇滴滴”来形容。 玄衣大汉“噢”了一声,问道:“可我看这女娃娃似乎还未开始修道啊,你怎么就愿意收她为徒呢?” 清源天尊依旧没有回答他,他左手一挥,一副象棋便凭空出现在石桌之上:“来一局,赢了我就告诉你。” 从未在他手上赢过棋的关武帝君无奈一笑,说道:“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下棋,下棋。” 等阿苦割完杂草,烧好水,看到的便是刚才还没有的石桌旁,那个落魄仙君和一个未曾谋面的玄衣大汉,低头认真下着棋的样子。 那个落魄仙君好好坐着倒是显得挺高的,就是发黄的布衣和没有整理的头发和胡须让他看起来有点邋遢。 反观他对面那个大汉,身材强壮,皮肤黝黑,但坐姿笔挺,气度不凡,一看便知道是个厉害人物。 不过他的胡须真的好长,都已经快垂到地上了,但是他的胡须又黑又亮,像少女的头发一样,可见平日里应该没少保养。 这个人又是谁呀? 阿苦心里有些无语。 莫非这镇天主峰峰顶是专门用来收留外人的? 这当然会是一种可能,还有另一种可能。 难道他就是清源天尊? 想想,确实有这个可能! 不论从样貌、气度、还有举止神态,这个玄衣男子都更符合清源天尊在传言里的样子。 “不下了。” 一阵阿苦还未听见过的冷峻男声从中年落魄仙君的口中传出。 关武帝君楞了一下,说道:“好端端下一半干嘛不下了?” 中年男子随手一挥,棋盘消失。 他抬头看了阿苦一眼,用眼神示意她把茶具端过来。 回过神来的阿苦赶紧走了过去。 第四十五章 你知道我师父在哪里吗 阿苦连忙走了过去,半蹲着,双手接过长须大汉递过来的精致茶包,给两人沏茶。 上好的龙井,有钱人。 “小友,叫什么名字?”玄衣大汉笑容和蔼。 阿苦抬头看他一眼,羞涩一笑:“我叫王阿苦。” “阿苦……”,关武帝君抚须思量,说道:“这是小名吧,没有大名吗?” 阿苦有点不好意思:“家里穷,就没给起好一点的名字。” 农村家的娃,吃穿都是个问题,基本上也很少有人念过书,大字都不识几个的爹妈,其本上给女孩子起的名字也都是带着姐啊,花啊,丫啊的,听起来都很相似。 男孩子们的名字倒是会金贵一些,畔山村再穷的人家,都会拿着些礼物委托村里的教书先生,让给起个寓意好的名字,希望自家儿子能和名字一样有个好的未来。 阿苦这个名字是阿苦的娘给起的,阿苦的娘不仅识字,学识还不差,阿苦能在家里揭不开锅的情况下,还能熟读诗书,很大部分还是归功于母亲的教导。 虽然不知道母亲因为什么原因没给阿苦起大名,但阿苦自己还是挺喜欢自己的名字的。比起张家的狗蛋,李家的阿嘎,她的名字已经好很多了,而且,嘿嘿,女生也很适合。 关武帝君其实并没有那个意思,他说道:“阿苦这个名字倒是不差,就是不怎么正式,这行走江湖,名号很重要,要不让你师父……” 正在喝茶的清源天尊冷哼一声:“你很闲?” 人家师父都发话了,关武帝君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倒是阿苦惊讶地抬起头来,问道:“前辈,您认识我师父?” “额……”,关武帝君看了默不作声、低头喝茶的清源天尊一眼,答道:“算……认识吧……” 认识就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什么叫算认识? 阿苦歪着头继续问道:“那您知道我师父在哪里吗?我找它有点事。” 关武帝君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他咳嗽了几声,问道:“你找你师父有什么事啊?” 不知道他刚才为什么那么大反应的阿苦眨了眨眼睛,说道:“给他老人家请安啊!自从拜师礼之后我就没见过它了,我还带了好吃的来孝敬它老人家。” 阿苦指了指石桌旁装满鲜活鱼虾的大木桶,样子很是真诚。 果然是把鹤白给当成师父了! 看着小丫头充满期待的亮晶晶的眸子,关武帝君这个见惯大风大浪的军中统帅,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说实话?他确定他脾性古怪的好友会在他将话说出口前,就把他一掌拍飞回万里外的圣都。 说假话?他一活了几万年的老头子居然要撒谎骗个女娃娃,不说出去,他自己也觉得很丢人。 那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呢? 人生经验很丰富的关武帝君大人选择了微笑,还有转移话题。 “在清源还待的习惯吗?” 见他不肯回答,阿苦也乖巧地没有继续追问,答道:“挺好的。” 知道些内幕的关武帝君有趣地看她一眼,说道:“真的?” 莫非这位前辈知道些什么? 前天差点摔死的阿苦心里“咯噔”一下,但是脸上神色依旧没变地回答道:“是挺好的啊!” 虽然跟一些人不大对盘,但是自入清源仙山以来,很多人还是对阿苦相当好的,例如美的超凡脱俗的茄天真君,才见过几次的冰块脸耀明天君,普通又和气的显定天君,温柔有气质的秀乐元君,处处周到的大哥哥溪真仙君,还有活泼可爱的南珍她们。 这些人都是因为她进入清源才认识到的,虽然还有一些她不喜欢的人,但相比在畔山村孤苦无依的讨生活过日子,阿苦现在的生活已经很让她满意了。 清源天尊看她一眼,继续喝茶。关武帝君摸着胡子,笑眯眯地点点头,一脸满意。 能吃苦,爱干活,懂礼貌,会说话,清源收了个好徒弟。 他从衣襟中拿出一个墨蓝色锦囊,递给阿苦,说道:“好孩子,这是叔叔给你的拜师礼,小东西,拿去玩。” 阿苦万分感谢地双手接过,抬头问道:“还没请教前辈大名。” 拜师礼需要记录对方的姓名,这是规矩。 “我……” “叫他长胡子就行。” 关武帝君刚要回答,清源天尊便插话道。 阿苦觉着这称呼不大礼貌,但当事人关武帝君却是抚了抚胡须,笑道:“长胡子……也不错!阿苦你也别老叫我前辈,以后见着都称我长胡子叔叔吧!” 看他一副很高兴的样子,阿苦笑道:“是,长胡子叔叔!” “哈哈哈…”关武帝君抚须大笑。 一直沉默的清源天尊放下茶杯,说道:“丫头,去做饭,我饿了。” 仙人其实是不用吃饭的,但已经被使唤得很习惯的阿苦没有拒绝他的要求。 她将手中的墨蓝色锦囊收进海纳贝,说道:“好的,可是这山上没有食材,我得下去向膳堂借点过来,需要点时间。” 清源天尊指着装鱼虾的大木桶,说道:“不用那么麻烦,那些就可以了。” 明白说过那些是为自己师父准备的阿苦内心黑线,但还是乖巧地答道:“好……好的。” 看着阿苦心不甘情不愿提着木桶去料理的关武帝君,嘴角带笑,意有所指地看着好友。 “看什么?”清源天尊冷冰冰地瞪他一眼。 “就我们两个,不看你看谁。”知他别扭,关武帝君又问道:“阿苦丫头和南海家的宝贝女儿听说很熟?” 清源天尊姿势未变:“听显定提过。” 关武帝君眼中有思量:“白家早就放出消息,说南海有意要和白家联姻,让南海的长子迎娶燕荡山的白鹭。” 清源天尊:“无稽之谈。” 关武笑了一声,说道:“南海家六个儿子,白家只挑长子,胃口真是大。不过白鹭那丫头倒是不差,又是燕荡元尊花心思培养出来的,配给南海家也不算高攀。只是……” 关武帝君看了不远处麻利杀鱼的阿苦,叹道:“就因为阿苦是你的弟子,又和南海掌上明珠关系匪浅就暗中下杀手,这白家……终究还是差了些火候。” 清源天尊喝了口茶,没有说话。 第四十六章 月亮宝石 回到青草居的时候,已经傍晚了,阿苦锤锤肩膀上酸疼的肌肉,整个人再次扑倒在床榻之上。 南珍好奇:“你去哪啦?这么晚才回来?” 阿苦趴在床榻上,懒得动:“去找我师父了。” 南珍僵住,问道:“师父?哪个师父?” 她还有哪个师父,阿苦回答:“就是我的仙鹤师父啊!” 南珍舒了一口气,小心问道:“那找到了吗?你师父。” 阿苦沮丧:“没有……”就见着了几根鹤毛。 南珍安心了,大剌剌地说道:“不要着急,都在清源仙山,总有机会会遇到。” 阿苦“嗯”了一声,翻了个身子,拿出从长胡子叔叔处收到的墨蓝色锦囊,说道:“师父是没见到,但是见了两个怪人……” 准确来说,只有那个邋遢的中年男子是怪人,还吃了她专门给师父准备的鱼!哼!保佑他闹肚子拉死! 经过有求必应书那一回,南珍这次倒是表现得很淡定:“你又收到什么怪东西啦?” “不知道,还没打开。” 阿苦拉开系锦囊的绳子,从里面倒出一颗透明的圆球,那圆球足有阿苦拳头大小,在微黄的油灯下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辉。圆球里还有只灵动的白色小兔子,正活泼可爱地在圆球里四处跑动。 阿苦的嘴巴张成“O”字形:“我的个娘啊!” 这个质感,这个色泽,这个球是玉髓吧! 乖乖,这么大的玉髓!阿苦见都没见过。 那个长胡子叔叔果然是有钱人! 连见惯人间奇珍的南珍也满脸震惊,她走近来细瞧了下,说道:“这不是月亮宝石吗?谁给你的?” 阿苦好奇扬眉,问道:“月亮宝石?” 南珍点点头,指着那只活蹦乱跳的兔子说道:“圆月关玉兔,兔中有仙道。道从何处寻,观兔自明了。传说月亮宝石不仅原料昂贵,其中的玉兔更需得天尊或者帝尊级别的人运用特殊仙法制造,很是稀有。我也是偶然间听我父亲提过,真正看见今天也是第一次。” 这么珍贵!阿苦思考了一下,问道:“兔中有仙道是什么意思?” 南珍回答:“要在玉髓中制造玉兔,必须将某一门厉害的仙法放入其中,仙法珍贵程度因人而异,但是玉兔动作神态越灵活的,就代表放入的仙法越珍贵越厉害。” 阿苦又问:“道从何处寻,观兔自明了,又是什么意思?” 南珍回忆了下,答道:“我爹曾说,只有有缘的人才能从玉兔的行动中领悟出该仙法,只是极难,所以这月亮宝石又被称之为上锁的宝箱,一般只有用来考验自己徒弟的人才……” 南珍低头沉思一番,说道:“阿苦,你今天莫非是去了镇天主峰?是不是碰到了一个胡子很长很长的男人?岁数大概四五十左右的。” 阿苦惊讶地眨眨眼:“你怎么知道?” 南珍的描述跟长胡子叔叔的外貌特征完全符合。 南珍点点头:“那就对了!” 三哥说过清源天尊和关武帝君有交情,而能一出手就送这么阔绰拜师礼的,也只有中原十三都的管理者之一——关武帝君了! 阿苦一头雾水,问道:“你认识长胡子叔叔?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他应该很有来头吧?” “长胡子叔叔?”南珍想了想,回避阿苦视线,答道:“既然他没有跟你说清楚他的身份,那我也不能告诉你……” 阿苦有些不开心了:“还是不是一辈子的朋友了!明明知道居然还瞒着我!” 南珍“额”了一声,有点心虚地说道:“我只能跟你说他姓关,是个很厉害的人物,跟我家老爹差不多!这样你该知道了吧!好了,就这样!我先去睡了,晚安!” 没抓着南珍最后衣角的阿苦,心情无限郁闷:问题是你爹是哪号人物,我也不知道啊! 南珍火速奔回自己床榻,一挥手便弄灭了屋中的油灯。雪白色的月亮趁这空档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照亮整间内室。 被晾在床上的阿苦,看着黑暗中南珍的背影叹了口气,她拿起手中的月亮宝石,就着月光把玩了一会儿。 珍贵的仙法啊…… 阿苦将宝石紧紧握在手里。 “对了!阿苦!” 被南珍吓一跳的阿苦差点将宝石摔飞出去,她没好气地说道:“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黑暗中的南珍看不清神色:“我忘记告诉你了,溪真师兄刚才过来通知,说是明天早上不必去启蒙堂了,让我们直接去灵山圣墓集合。” “圣山灵墓?”,阿苦不解,“去那里干嘛?” *** 天气晴好,虫鸣鸟叫。 灵山圣墓白色的寸行道上,几个年纪相仿的青年男女被仙碑中弥漫的灵压,死死地压倒在地上。 站在界外的溪真仙君,两指并拢,将道中的三人拉了出来,说道:“看来,能够完全走完这条寸行道的,只有阿苦了。” 站在溪真旁边等候的阿苦,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只好上前将刚病愈的丁一扶了起来。 一开始就被仙灵们阻挡在道外的南珍,咬着手中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蜜桃,不屑地朝仙碑们“哼”了一声。 李远笙将同样坐在地上的丁二扶起,说道:“这寸行道确实厉害无比,也难怪白鹿会有那番狼狈相。” 被灵压碾的脸色惨白的丁二赞同点头:“确实是寸步难行,我们才走到第二行呢!就被打趴在地上了!真是丢脸!” 溪真仙君笑了笑:“没什么好丢脸的,就连师兄我这个成仙多年的,进去也只能勉强走到第三行,白鹿师妹比你们先入清源好几年,走的还不如你们几个远,你们其实已经表现得很好了!也在我预测的正常范围之内。” 表现在正常范围之外的的阿苦,挠了挠头,刚要开口跟大家说一下背后那群吵闹的仙灵,就听溪真仙君说道:“好了,测试也结束了。” 测试?什么测试? 就在大家都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溪真又扔出了个重磅消息:“明天开始,大家都可以去下痒二级上课了!” “下痒二级……”那不是白鹿她们所在的级别吗? 众人面面相觑……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跳级? 阿苦心里隐隐有些兴奋。 “在这之前……”,溪真直直看向阿苦,有些担忧地说道:“阿苦,你必须得换下仙骨。” 第四十七章 换仙骨 “换仙骨?”,阿苦目瞪口呆地说道:“溪真师兄,我这还在启蒙堂呢,怎么就一口气跳到换仙骨了?” 修道分为斩尘缘和登仙道,斩尘缘依次要经历脱凡胎、换仙骨和洗天君这三个步骤之后,才能进入登仙道的环节。 阿苦从伤愈之后就在启蒙堂启蒙,了解道界仙界常识,并未经历脱凡胎的相关课程。而根据清源的分级制度,脱凡胎是下痒一级的主修内容。 溪真微笑答道:“脱凡胎主要分为锻体和练气,跟换仙骨其实并无必要的联系,之所以将脱凡胎列为必要修炼过程之一,是因为拥有强健体魄的人更容易熬过换仙骨这个环节。” 熬过…… 阿苦的嘴角抽了抽:“听说,换仙骨很痛?” 丁家姐妹曾经跟阿苦透露过换仙骨的一些信息,据她们两个说,很多人在换仙骨的时候基本都会疼晕过去。 溪真思量了下:“还好吧,只是将身上的骨头用仙法碾碎,然后再用仙力将碾碎的骨骼重新连接起来,是会有点痛,忍一下就好了。” 骨头……碾碎……连接……有点痛? 阿苦面如土色:“额……这个……我想起来还有点事情没做,我先下去了……” 溪真看着急速飘走的阿苦,回头问道:“难道是我说的太吓人了?” 除了转头大笑的南珍,其他三人均是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埋怨表情。 溪真一脸想不通地说道:“连圣山灵墓的灵压都经受住了,阿苦怎么还会惧怕换仙骨这点小痛?” 李远笙叹气道:“师兄,您跟我们不一样,您已经跃过龙门飞升为仙,这换仙骨的碎骨之疼和跃龙门的涅槃重生之痛,当然不能相提并论。而且,阿苦过这寸行道似乎并没有遭受到灵压的攻击。” 溪真回想了下,好像确实如此。 丁一温婉一笑,说道:“这也怪不得溪真师兄,阿苦自入清源,不管是红眼森林,还是这灵山圣墓,俱是表现得另人惊叹!溪真师兄有此看法,也是因为您打从心底信任赏识阿苦。” 丁二讲得比较直接:“就是您太信任她了,忘了阿苦她进清源才两月,其中有一半的时间甚至都在养伤,她还在启蒙堂,根本连正式修道都还算不上!而且阿苦是女孩子,怕疼也是很正常的!” 溪真苦恼:“那该怎么办啊?” 已经笑够的南珍大剌剌回答:“没事,她那脾气,最多也就装死几个时辰,时间一到,还是会生龙活虎地去换仙骨的。只是……” 溪真问道:“只是什么?” 南珍好奇地看向溪真:“这次负责给阿苦换仙骨的是谁呀?” *** “好啦!别装死了!赶紧出来!” 南珍一把掀开将阿苦紧紧包裹的薄被,将躲在被窝里暗自消沉的阿苦提了出来。 阿苦瘪嘴,一脸委屈:“碎骨唉,重铸唉,很痛唉,你都不让人家伤心一下下,我好歹也需要点时间做个心理建设吧!” 南珍看她快哭的样子,一脸嫌弃:“丁大点事,也值得你这般要死要活!” 阿苦瞪了她一眼:“我才没要死要活!” 虽然心灵损害程度跟要死要活的境界也差不多一致了。 “那你是要继续躲在阴暗里种蘑菇,还是跟大家商量一下换仙骨的事情?” 阿苦顺着南珍手指方向看去,这才发现丁家姐妹和李远笙早已落座于屋中圆桌旁,正满脸笑意地看向自己。 阿苦的脸一下子就火辣起来,她瞪了南珍一眼,拍开她提着自己领子的手,没好气地抱怨道:“有人在你也不说一声。” 南珍无语,那么大三个活人坐那边,是你自己没看见。 她懒得跟阿苦计较,拉着她走了过去。 “阿苦你不用担心,换仙骨其实并没有溪真师兄说的那般恐怖。”丁一给不好意思的阿苦倒了杯茶,柔声安慰道。 “对啊对啊!我和姐姐也换过了,我们现在不照样没啥大事,没关系,牙一咬,昏过去就好了。”唯恐天下不乱的丁二前半句还好好的,后半句就走调了。 阿苦脸一白,又开始害怕不安起来。 “小妹!”丁一责备地瞪了丁二一眼,以示警告。 丁二调皮地吐吐舌头。 李远笙直接进入正题,说道:“阿苦你不用担心,听说这次负责给你换仙骨的是耀明天君,天君他老人家技术高超,应该能减轻你不少的负担。” 阿苦仿佛抓住了救命的仙草,激动问道:“真的?” 李远笙点点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上次不是被你表哥……,然后重新帮我换仙骨的便是耀明天君。他的仙法深厚,对仙力的控制造诣极高,所以比起我第一次换仙骨,耀明天君的这次明显负担小了许多。” 阿苦心里的重压一下子消散许多,她刚想出口感谢众人的安抚,却听那边的丁二冷哼一声。 “你那时候骨头没碎全,硬是死磕着半条命求天君为你打碎重铸,那天君也是个狠的,你吐了半盆子血,他还是当没看到似地继续换仙骨……” 室内的温暖气氛一变,大家终于察觉到了丁二的怪异言行。 被拆穿的远笙满脸尴尬,但他向来不会和丁二起争执,遂低头喝茶。 丁一的脸色却是立刻变了,她皱着眉头看着自家小妹,不知道她今日为何要这么跟大家唱反调。 南珍有趣地看着一脸倔犟的丁二,没说什么。 阿苦犹豫再三,终究还是问了出来:“丁二姐姐,你是不是因为灵山圣墓奖励品那件事而怪我啊?” 头一次听说的丁一疑惑地看向妹妹。 “没错!”,仿佛早就料到阿苦会直接来问的丁二视线带着不服,她理直气壮地说:“姐姐她为了你中了蛇毒还落了湖,别说什么奖励,天君他们连句慰问都没有!而你呢,毫发无损地过了寸行道,还得到三洞四阁一日观书的至高荣誉,这明摆着就是不公平待遇!” 室内的气氛再次变僵,阿苦羞愧地低下头。 丁一皱着眉刚要插嘴,却被一旁的李远笙按住,摇头示意她先不说话。 南珍则是抱着胳膊,旁观看好戏。 “以上,是我本来的想法。”丁二的声音转为正常。 看着变脸比变书还快,一脸闲适地喝茶的丁二,旁边的三女一男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到底啥情况啊? 丁二环顾懵了的四人,继续说道:“直到我今天进了寸行道,我才知道我先前的想法有多么肤浅!你得到的,都是你应得的!阿苦,抱歉,这一段时间尽给你脸色看。” “没关系。”阿苦的眼睛里有欢喜的泪光,比起寸行道的奖励,比起三洞四库阅书的尊荣,她最想要的无非是知心好友们的永久陪伴而已。 丁二的眼中有着浓浓的坚信:“没事的,阿苦!换仙骨这件小事,你一定很容易就过去的!” 第四十八章 道之一字 修道路上两大劫,小劫换仙骨,大劫跃龙门。 在修道界还未发展成现在这般成熟的时候,换仙骨被喻为比女人生产还恐怖的事情。 十换九遭殃,脚踩鬼门关,便是古籍中对换仙骨的真实写照。 当然这跟当时的修道水平限制也有关系,那时候换仙骨的方法十分简单粗暴,成仙者将磅礴的仙力直接注入到修道者体内,强迫修道者的骨骼被动吸收仙力,进而形成仙骨。 就像给一盆花浇水似的,一大盆水倒下去,不在乎浪费多少,不在乎花能吸收多少,更不在乎盆里的花会不会因为水浇的太多而淹死。 所以,那时候的修道成仙是一件极其拼运气的活,最后飞仙的基本也是一堆运气逆天的人生赢家。 即使如此,长生不老的诱惑依旧吸引着成千上万的普通人前仆后继地进入道门,大家都抱着自己最特别,自己很强悍,自己人品刚刚好的自恋想法,期待着自己挨过换仙骨和跃龙门,然后长生不老,自在逍遥。所以,十换九遭殃的恶性循环就这样维持了非常长一段时间。 直至某个人才倍出的年代,一群人品不好,运气都很逆天的怪才仙君仙子们,为了自己子孙后辈们千秋万代的福利,开始了长达数千年的探寻和改良。 他们试验了无数的方法,牺牲了无数人品不好者的小命,终于成功找到了降低换仙骨死亡率的方法。 他们让志同道合者之中一位仙力普通,却极善控制仙力强弱的仙子,将仙力从普通人的奇经八脉处灌入,随着人体内流动的气,遍布全身,以达到换仙骨的目的。 从表面上来看,这种方法是成功的,不但仙骨换成了,修仙者更减少了仙力的浪费,修道者不仅没有性命之忧,连带痛苦都会减少很多。 但是,天下终究没有那么好康的事,这次的换仙骨终究是失败了。 试验者的仙骨强度大大低于老方法换出来的仙骨,虽然会比普通人的强大许多,但这样的仙骨根本经受不住冲破龙门时天地之气带来的阻力和业火的摧残。 怪才们没有放弃,他们花了更多时间找出了失败的原因——要提升仙骨的强度,不能只把它泡在仙力里,而应该让每一寸每一毫的骨骼都和水一样的仙力相互交融,相互依存。 然后,将骨头震碎用仙力粘合的方法被提出来了。 这次,他们终于成功了! “每个教派换仙骨的方法虽然都会有些不一样,但大体上还是沿用了碎骨重铸的方法,只在细微末节改动一些,有利于弟子们修行本派的功法。” 这里是清源山不知具体地点在何处的清源洞内,洞内空间挺大,跟本草药堂差不多,收拾得简单干净。洞内有些潮湿,温度也较低,四处摆放的木架上按方位摆放着许多颜色瑰丽的异石,据说都是用来辅助换仙骨的法器。 阿苦今天一早便被等候的溪真带到了此处,只等耀明天君一来,便可以正式开始换仙骨。 还有些时间,为了缓解阿苦的紧张,溪真便和阿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例如南派三山中,雁荡重身法,所以仙骨大多轻盈而柔韧;清源重基础,所以仙骨主要以强度扎实为主;而蓬莱仙多人广,流派也五花八门,基本以弟子们的个人情况不同做不同规划。” 阿苦想起先前因评价三山实力排名而被白鹿等人围攻的事情,冷汗直冒。 溪真却是笑了:“阿苦是觉得明明蓬莱仙山仙者最多,修道也更为精细,怎么反而是清源占了这三山之首的名号?” 这里没有外人,溪真师兄看起来也并没有生气,所以阿苦纠结了一下,还是老实地点点头。 溪真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也难怪你会有这种想法,论近千年来成仙者和上位成仙者的数量,蓬莱的确都占了很大的份额。 特别是摇光他们这代,天资聪颖,又得到蓬莱天尊倾力栽培,可谓是蓬莱仙山有史以来实力最强的一代。但是……” 阿苦:“但是什么?” 溪真温柔的话语里有着长年为师者的引导:“阿苦你要记住,开设派门,广收道徒,不是为了拼个输赢,也不仅仅是为了增加上位修仙者。” 阿苦:“那是为了什么?” 溪真答:“修道,自然是为了传道。” 阿苦:“传道?” 溪真:“如果你有一把刀,你正在面对一个和你有怨的人,你拿刀杀了他,这是道;你不杀他,这也是道。传道,就是教你正确的道。” 阿苦看着溪真额间微微摇曳的火状朱印,失神了。 溪真继续说道:“世人都以为修仙重于修道,我却以为修道比修仙更为重要。正如七宝宫中的三洞四阁,七部道藏,世人都认为这三洞修炼之书比四阁所藏文学经典重要许多,而我却认为四阁,不,应该是没有门槛限制的太清阁才是最重要的地方。” 阿苦沉默,静静思考。 溪真温和一笑,抬头看向洞口,说道:“好了,闲话就说到这里,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只听洞外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一大堆男女老少鱼贯入场,本来还算宽敞的清源洞内一下子就变得拥挤起来。 除了本次负责给阿苦换仙骨的冰块脸耀明天君,清源仙山其余四位长老此次居然全部到场。 阿苦惊讶地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皱眉对着站在最前面的南珍说道:“你怎么也来了?” 南珍眼睛似刀的剐着手拿镇海如意棍的极风真君,没好气地说道:“这么重要的时刻,我怎么能不来!” 随行的丁家姐妹连忙说道:“没事的,阿苦,我们就是进来看你一眼,给你打打气,待会儿我们就出去了。” 南珍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反对。 换仙骨最忌嘈杂,影响仙者控制仙力,虽然她心里不大乐意,但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给阿苦添乱。 解决好这边,阿苦才看向五大长老中间站着的显定天君,问道:“师父们这是?” 长相平凡,外表跟普通痒学先生一般普通的清源仙山掌门——显定天君答道:“我们五个今日前来,当然是为了来给你换仙骨的啊!” 第四十九章 不经风雨 “你们?您是说……全部?”阿苦震惊了。 据她所知,换仙骨似乎……一个人就够了。 显定天君“呵呵呵”地笑了起来,故意说道:“怎么?阿苦这是嫌弃我们了?” 阿苦一听,急忙摆手否认,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嫌弃清源最牛逼的五个人啊! 旁边的溪真似乎也是第一次听闻此事,他不解地看向自家师父,用眼神询问并自己猜测着这次五长老齐齐出现的真正含义。 换仙骨确实不需要这么多人,普通情况下一个也就够了,换仙骨人数增加并不一定能提高成功的概率,反而会让换仙骨的人变得更加凶险,除非…… 秀乐元君似是看出他的疑问,她捂嘴偷笑,指了指正用眼刀射杀极风真君的南珍和一脸志在必得的纯白身影,用嘴型说道:飞仙大会,你懂的。 果然是这样! 溪真仙君抽了抽嘴角。 单纯增加仙者人数并不一定能提升换仙骨成功的可能性,但有一种方法既可以确保成功又可以提升仙骨的质量。 那是一种颇负盛名的方法,溪真也只是听闻,而未实际见过,据他所知,使用这种方法的首要条件就是多名仙者一起参与。 想到这里,溪真就觉得荒唐。 亏他刚才还一本正经地给阿苦灌输了一堆修道很好,成仙不重要的思想,这还没过多久呢,直接就被啪啪打脸了,而且打他脸的还是清源最有话语权的五位长老! 这真的是丢脸丢到师父家了! “时辰不早,阿苦去中间的石墩上坐好,闲杂人等都给我出去。”纯白身影,思过峰掌峰——耀明天君一发话,连带着洞内的气氛都冷硬了几分。 阿苦非常听话地转身,爬上洞内正中的圆形石墩,挥手示意丁家姐妹,让她们赶紧把南珍带出去,不要惹脾气本来就不大好的耀明天君生气。 她虽然没见过耀明天君几回,但是他饲养的红眼大蛇,思过峰恐怖的外形和弟子间口耳相传关于他的恐怖传说,都让她的身心铭记——耀明天君让做啥就做啥,咱这清源小弟子绝对不能反抗! 如果是别人用那种口气跟南珍说话,南珍肯定把他揍得连他亲妈都认不出来!但对方是连她胆大包天的三哥都不敢惹的耀明天君,一直都挺怵他的南珍很是乖巧地主动出去了。 已经清好场,五长老分别向不同方位走去。 耀明天君瞥了一眼干站着的溪真,吩咐道:“去洞口守着,别让人进来!” 溪真点头,立马照办。 阿苦坐在圆形石墩上,看着以自己为中心,环绕站着的清源五位长老,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站在她正对面的茄天真君微微一笑,额前几缕青丝微微摇晃:“阿苦别紧张,待会儿我会用仙力护住你的心脉,虽然碎骨之痛不能避免,但只要你心里有了相应的准备,疼痛感会比你想象中的轻松许多。” 阿苦看着几月不见的谪仙美颜,心想,有您这比麻沸散还具杀伤力的‘花容月貌’在眼前晃着,估计拿刀直接砍她,她都不会有啥反应的。 忘记仙者有读心能力的阿苦,被茄天直接赏了个爆栗:“不许胡思乱想。” 阿苦抱着头,委屈地“哦”了一声。 和秀乐元君一起站在阿苦身后的显定天君呵呵一笑,说道:“开始吧!” 只听显定话音一落,一道刚猛无匹的仙力从阿苦左手端毁天灭地奔腾而来,从左手侵入,直接涌入阿苦四肢百骸。 饶是阿苦心里再有准备,还是被指间霎那传来的碎骨之痛逼得差点嘶吼出来。 哇靠!这就算是有盛世美颜也抵挡不住啊! 真的好痛啊!就像砍掉手指一样,不仅丧失了前端的触感,还有越来越多灼热的火焰在伤口处不停燃烧,越烧越旺! 阿苦脸上血色尽褪,她拼命地咬紧牙关,努力不让挤在咽喉处的呼喊溢出口外。 她努力睁大双眼,直视前方,不去在意纯白身影所在的左手方,将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自己未受伤的躯干处,努力弱化、放空左手的精神感受,适应着剧烈的疼痛和火辣的灼热在左手臂处的不断蔓延。 尽管阿苦努力忽视,但十指连心,微弱的几次抽疼之后,阿苦的砰砰直跳的心脏也开始绞痛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极其柔和而又丰盈沛然的仙气从阿苦正对面鱼贯而入,就像夏日天湖边的凉风,一下子吹走阿苦心脏处的蹂躏。 “放轻松,阿苦,可不能把舌头咬坏了。” 茄天真君强硬掰开阿苦咬出血的嘴唇,将一块整齐干净的厚纱布塞了进去,让她咬住。 “跟着我在心里默念,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又一股澎湃的仙力从右侧袭来,开始修补起阿苦已然碎断的左手前端。 左手处熟悉又异样的感觉,让阿苦紧紧咬住替代的纱布,眩晕的脑袋里只听得到茄天温柔如春风的声音。 她的头好晕,天地都在乱转,眼前也很模糊。她已经有点想不起来声音的主人是谁了,她只觉得这声音真的好好听,好听到她下意识地就按照声音主人吩咐的内容去做了。 起初,她只觉得这些句子好熟悉,熟悉到对方下一句还没念出来,她的脑中就已经有千百句显示在思海里。 然后,她开始不再注意那个声音,她开始按着思海中自动跳跃出的语句,先是默念,然后朗诵。一字一句,一停一顿,仿佛那些句子早已镌刻在她脑海之中。 带着血丝的纱布从阿苦口中滑落,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洞之内响起:“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见阿苦依然清醒,耀明天君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一挥,更加猛烈的碎骨仙气开始灌入阿苦右手指尖。 站在阿苦右侧,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的极风真君将镇海如意棍插在右侧,神情严肃,眼神专注盯着阿苦已然被碾成粉末的骨骼处,一丝不苟地操纵着自己的仙力在茄天仙力的引导下一寸寸修补起来。 耀明碎骨而他补,茄天则在一旁辅助,这便是给阿苦换仙骨的前半段战术。至于一直闲置的显定和秀乐,正在为更加艰难的后半段做着各种准备。 就在极风给阿苦换完四肢的仙骨,松口气,打算交棒换人的时候,一口血箭从阿苦停止诵读的口中喷了出来,溅了茄天一身。 “不好!”显定和秀乐同时惊呼道。 第五十章 怎能见彩虹 在意外发生之前,溪真一直在洞口处守候着。 从他这个方位,既能清晰看到洞内的情况,又能刚好挡住外面人群的窥探视线。 五仙换骨,这便是这次给阿苦换仙骨的所用的方法。 这种方法并不常见,毕竟本来就稀缺的仙人们怎么会为了区区一个小凡人的仙骨,而耗费那么大的气力。 仙,很无情! 这是当了近千年仙君的溪真的真实感受。 成仙之人会逐渐忘记凡心,对红尘俗世漠不关心,对至亲好友日渐疏离。 因为,仙的生命无穷无尽,即使有天意外身亡,仙也依旧能用灵的形态继续存活下去。 拥有的寿命太长,对短暂易逝的人和物便会自动划开界限。 这是第一次,溪真这么看重一个凡人! 也许是初相识时传输阵法的意外,也许是一步地狱上瘦弱女孩独自的坚强,这些都让古井已无波的溪真,牢牢将她记在心里。 不是男女之间飘渺虚无的恋情,而是出于一个度过漫长岁月的仙者对即将冉起之星的关爱和期待。 他如此,五位长老亦如此! 他不相信五位师父会仅仅因为飞仙大会而集体出动,那点小名声,耀明天君根本不放在眼里。 四天尊之二,十二天君之三全部来源于清源,放眼天下,谁敢质疑清源三山之首之名。 大家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因为名为阿苦的女子值得他们这样做,南珍如是,游东如是,他亦如是! 所以当阿苦一口血箭喷出的时候,溪真瞬时便离开了自己岗位,往里面冲去。 “师父!” 显定天君身周仙气爆发,如海浪般的仙力瞬间将阿苦周身经脉护了起来,极力阻止着她体内极风仙力的流散。 秀乐元君同时出手,操纵着如丝线般柔韧的仙力,一丝丝将仙力外流的漏洞,捆绑缝补起来。 即使如此,修补的速度依然赶不上仙力外流的速度,就像逐渐决堤的大坝,堵住了这头,却堵不住那头。 随着溪真进入的南珍、丁家姐妹惊呼出声,阿苦的四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干瘪下去,就像没提线的木偶,除了挺直的躯干,四肢都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垂落在石墩之上。 “碍事!”耀明天君皱眉,一挥手便想把她们震出洞外。 忽然出现的池金麟挡在愣神的南珍面前,硬生生地接住了耀明一击,不悦地说道:“天君还是将注意力放在那边为好,茄天真君快撑不住了。” 若是平时,耀明肯定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但好友与阿苦目前情况危急,他也没那心思和他计较。 耀明冷哼一声,瞬间移至正死命护住阿苦心脉的好友身后,转头朝极风骂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想办法!” 极风真君理也不理,他脸色不佳地眯着眼,透着仙眼紧紧观察着阿苦体内的变化。 随着四肢处仙力的不断流逝,还未经过碎骨的躯干处竟然也自行开始碎裂起来。 极风真君大吼一声:“大家停手!” 虽然不知道极风用意,但几千年培养出来的默契让其他四位长老瞬间便收了手。只有护住最主要心脉的茄天,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依言收回了仙力。 阻挠不再,阿苦体内的崩裂之势瞬间加快起来,如山崩,如地裂,没过一会儿,石墩上便只剩一具瘫软的无骨皮囊,只有胸口处微微活跃的震动,表明主人健在的事实。 “阿苦!”南珍急得满脸是泪。 她想过去看看,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池金麟紧锁的臂膀。 “混蛋!放开我!” 池金麟拥紧怀中挚爱,心疼地说道:“先不急,你这样过去只会添乱,让他们先想办法。” 南珍指着石墩上恐怖的皮囊,声嘶力竭地吼道:“都成那样子啦!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阿苦!阿苦!阿苦!!!” 茄天真君苍白着一张脸,脸上没有了往日的从容,急急向极风走去:“接下来该怎么办?” “稍安勿燥。” 极风的视线依旧没从阿苦身上移开,他指着阿苦还在规律跳动的心脏处说道:“你看!” 瘫软的皮囊传来一阵熟悉的呻吟,一朵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琉璃色花朵从阿苦口中飘了出来。 “琉璃仙草!”茄天惊呼道。 他转身去寻自家爱徒的身影,然后才想起游东有事,前天便下山归家了。 “这不是你送那傻小子的琉璃仙草吗?怎么会在阿苦体中?”站在他身侧的耀明问道。 茄天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那性子,定是将仙草给阿苦吃了,这仙草千年才得一棵,有起死回生之效。我本来是想让他在飞仙大会前服用,没想到他直接就给了阿苦,倒是歪打正着。” 茄天真君认真地看着石墩上的阿苦,说道:“琉璃仙草护体,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 痛……好痛!黑……好黑!这里是……哪里? 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阿苦立于一块礁石之上。四周都是黑乎乎的海浪,正不断向阿苦所在的礁石处涌来,不断淹没着阿苦的立足之地。 “有人吗?” 空荡荡的海面,连她的声音都被吞噬。 “有人吗?请问这里是哪里?” 浑身的剧痛让阿苦已经不能大喊出声。 “南珍!茄天师父!你们在吗?” 黑暗的湖面,只有流浪的海水“哗啦啦”作响。 阿苦终于哭了出来:“你们在哪啊?别吓我!” 无尽黑暗的尽头有灯亮起,朝着阿苦越来越近。 直到近处,阿苦才发现那不是灯,而是一个光源,就像一个小型的太阳,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想……回去吗?”温柔的女子声音。 光芒很刺眼,阿苦用袍袖遮挡,眯起哭红的眼睛,点点头。 “即使……你以后要面对的比这无边无际的黑暗还恐怖?” 阿苦依旧点头。 女子叹了口气:“给我个理由。” 阿苦抓紧衣襟处的海纳贝,说道:“这里没有我的表哥和朋友。” 女子沉默了好一会儿:“你的表哥和朋友总有一天会离开你,不是生离,便是死别。没人能永远在一起,分开是必然的结局。” 阿苦:“所以,你是因为害怕才不敢离开这里吗?” 女子似乎被问住了,久久没有回答。 阿苦的声音很坚定:“分开也许是必然,重逢也不会只是偶然,我从未想过要和大家一直在一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要走,我也一样。” 女子:“你的道路?是什么?” 阿苦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我还在寻找……也不着急,我才十三岁。” 女子慨叹:“十三啊……那的确是太早了,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来到这里……回去吧!” 脚下的礁石消失了,阿苦淹没在海水里,只听到一声浅浅的叹息:“我会在这里继续等你,直到你作出选择的那天来临……”,便昏了过去。 *** “有动静了!”极风说道。 清源洞内琉璃仙草光芒大盛,在场成仙之人不包括溪真,都被源源不断地吸取出仙力,汇集到琉璃花瓣处,直接输入石墩上的阿苦体内。 茄天真君脚下虚浮,但看阿苦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了起来,恢复原来模样,他便没有抑制体内仙力的输出。 “居然自行换了仙骨……”,旁边的耀明情况也不是很好,但他的注意力却在阿苦体内自动粘合的仙骨身上,“从来未曾听说过……” 很是淡定的显定天君扶住自家几近昏迷的夫人,说道:“重点是,咱们的仙力经过刚才的消耗,明显不够阿苦换完全身的仙骨,即使刚好够了,我们也会是仙尽人亡的状态。” 极风抱住镇海如意棍,笑着说:“这么刺激!那怎么办?我还不想去灵山圣墓当幽灵啊!” 显定天君呵呵一笑:“既然江河水不够,那就找几条大海来!” 话音一落,显定周身仙力勃发,三面刻着道门太极黑白图的时空之镜赫然出现在山洞洞顶。 第五十一章 百宝鸳鸯匕 “额嗯……”阿苦咕哝一声,迎着有些刺目的阳光,睁开眼来。 熟悉的床榻,熟悉的药草香,阿苦心知,自己这又是住进本草药堂了。 仙骨换完了吧?! 阿苦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捏捏自己的肩膀,四处摸索下身体,觉得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 在她沉入黑乎乎的海水中后,她便失去意识了,所以她根本不知道清源洞中后面发生的那些事情。 这已经是第三次她在药堂中醒来了,第一次是招生考试,第二次是思过峰的正心壁,好像每次遇到大事件,她都会晕过去,然后在药堂醒来。 难道她天生就是易昏体质? 来清源仙山前十三年都活得很清醒的阿苦淡定地排除了这个可能。 好像又麻烦到茄天师父了…… 想想那几次的茄天的照料,阿苦有点不好意思。 虽然能天天看着茄天的“绝世美貌”养养眼,也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情。 “你醒了?”不远处传来一个陌生的少年的声音。 这才发现房中有人,阿苦从榻上缓缓坐起,寻声看去。 在床榻不远处的躺椅上,一个身穿蓝色水绸,头戴珍珠冠的可爱少女正趴在一个俊朗少年的肩膀上,呼呼大睡。 而刚才和阿苦说话的,正是这个少年。少年大概十七八岁,容貌俊秀,气质有些冷傲。 阿苦看着他,问道:“你是?” 少年温柔地摸了摸少女粉嫩的脸颊,说道:“我是她的丈夫。” “南珍的……丈夫?!”,阿苦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咳,我都没听她提过。” 不会吧!南珍已经嫁人了?!她好像跟自己一样大啊! 少年冷漠地瞪了她一眼:“……未过门的。” 感觉到对方莫名的敌意,阿苦缩了缩身子,小小地哦了一声。 少年冷哼一声,视线又移回深爱的人身上,冷漠的脸庞立即变得柔和起来。 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少年勾起了阿苦的好奇心,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也是蓬莱仙山的弟子?” 对方身上穿着跟南珍同样料子的蓝色水绸,身上也带着一些名贵的配饰。 少年点头:“是。” “我是阿苦,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替南珍掖紧她身上的外袍,说道:“池金麟。” 阿苦:“是池水的池吗?” 池金鳞还是不看她:“是,金是金子的金,麟是麒麟的麟。” “金麟……麒麟的麟啊……”阿苦终于想起一件被她遗忘很久的事情。 “那个……” 池金麟转头看向一脸犹豫的阿苦,说道:“有事?” 对方的态度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冷漠,阿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那个……你知道怎么养麒麟吗?” 池金麟皱眉,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阿苦小心地从海纳贝里取出一个白色巨蛋,大概有她头那么大,蛋上有许多美丽的火红色云纹,正在白色蛋壳上缓缓流动着。 茄天真君说,火麒麟的蛋需要再过一年左右的时间,便能自动孵化。但是为了安全起见,让阿苦每天随身携带,以防麒麟蛋提早孵化。 毕竟茄天真君并未饲育过火麒麟,对这方面的知识大多来源于嗜好养凶猛宠物的耀明天君。 所以,当阿苦收到南珍给的海纳贝后,便在贝壳隐藏的空间中专门给它腾出了一个地方。 “这是……”,池金麟有些惊讶,“火麒麟的蛋……” 阿苦兴奋地点点头:“是!是!是!你知道怎么养吗?” 池金麟无语,刚要出口否认,就听药堂外有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哈哈哈!阿苦,你以为他叫金麟,便一定养过麒麟吗?” 话音未落,一道修长的蓝色身影从药堂门口跨了进来。 来者二十岁上下,一身和南珍同样质地的湛蓝水绸,只在腰间挂了个白色荷包,显得十分俊秀。 “摇光师兄。”,阿苦唤道,“您回来了。” 摇光微笑点头,关心道:“身体好些了吗?” 阿苦立即下床穿鞋:“我没事,挺好的。” 在摇光身后进入的游东,放下手中汤碗,急忙冲过去把阿苦又摁回床上,斥责道:“身子还没大好,下床干嘛,快躺回去。” 阿苦眨了眨眼,问道:“表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不是下山回家了吗?” 阿苦去镇天峰找仙鹤师父的那天,游东便告知她他要回去一趟,一是去帮她把当掉的那把宝石匕首赎回来,二是回家处理阿苦拜托的另外一件事情。 从清源到畔山村,再加上处理那些事情所需的时间,怎么想他都不应该这么快就回来的啊。 游东没好气地说道:“你啊!已经昏迷五天啦!” “五天?!”阿苦惊呆,不相信地看向池金麟。 给南珍施隔音术的池金麟点点头:“不算上清源洞那日,正好五天了。” 我的天呐!她居然一“觉”睡了这么久!这……发生啥事了?还是换仙骨就是会昏迷这么长的时间? “赶快把药喝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阿苦乖乖躺回床上,接过游东给的药碗,忍着苦一口气把药喝完,说道:“我很好,没有哪里不舒服。对了,茄天师父他们怎么样了?” 她昏迷这么久,不知道给她换仙骨的五长老们现在怎么样了。 游东大手一挥:“没事,他们都没事,正吃着红枣补血呢!” “补血?”阿苦觉得有些奇怪,好端端补什么血?要补也是喝鸡汤补身吧! “对了!”游东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转过身,想要去拿放在窗边药桌上的行囊,“东西我给你赎回……” 对于游东的突然卡壳,阿苦疑惑地“嗯?”了一声,抬头看去。 保持着奇怪姿势的游东,惊愕地看着正和金麟说话的摇光手上的东西,有些疑惑,有些惘然。 阿苦顺着他的视线,也看清了摇光手上之物,嘴巴和眼睛都越睁越大。 和池金麟说着话的摇光并未察觉到两人的异样,他握着手中镶满宝石的金色匕首,遗憾说道:“晚了一步,还是没能找到……” 池金麟:“不是说在一家当铺里出现了吗?怎么就找不到了?” 摇光仙君无奈叹气:“我找到的时候已经被抵押的人赎回去了,而且店家死活都不肯透露对方的姓名和住址。” 池金麟挑眉:“那还不简单!” 摇光摇头:“没用的,我也不知对方用了什么方法,我软硬兼施,都没撬开店家的嘴。而且那家店似乎有些来历,无论掌柜伙计,我竟是一点心思都读不到。” 这倒是出乎金麟意料:“那怎么办?你这次过来,不就是想靠着这百宝鸳鸯币,找到你素未谋面的未婚妻吗?” 未婚妻…… 阿苦和游东对视一眼,眼里都有着疑惑和不明所以。 摇光仙君叹了口气:“也许……这终究是命……她……唉……” 未婚妻…… 摇光仙君的未婚妻…… 阿苦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晕了起来。 第五十二章 未婚夫 意识到阿苦和游东都在盯着自己,摇光仙君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转手间就将手上的百宝鸳鸯匕收到了腰间挂着的白色荷包中。 阿苦这才发现,原来摇光随身携带的白色荷包不是普通的挂饰,而是个跟海纳贝一样,拥有自身储物空间的宝物。 “摇光师兄,你刚才手上拿着的那把匕首是?”游东想了想,还是禁不住好奇地问了出来。 摇光见他不问未婚妻之事,而是问匕首的事情,觉得有些奇怪。 他和王游东相识也不过几月时间,但游东个性憨厚单纯,性子最是透彻不过。游东喜医道,不爱与人起冲突,所以他对兵器和伤人法术,向来没有一丝好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摇光坦然答道:“那是我们沐家祖传之宝,名叫百宝鸳鸯匕,有一对,我这把叫鸳首,还有一把……叫鸯尾。” 游东问道:“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摇光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兵器感了兴趣,但还是把百宝鸳鸯匕从白色锦囊中拿出,递了过去:“给。” 游东的位置离阿苦很近,所以阿苦只要微微抬头,便能将匕首的模样看得很清楚。 金色的匕身,镶满宝石的匕鞘,确实和自己那把匕首一模一样,不管是整体的构造,还是匕首上宝石镶嵌的位置和大小,都丝毫不差。 难道是真的?阿苦的眼神有些恍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母亲到死都没拿出来的匕首竟然是摇光师兄家的祖传之物,而且还是……还是婚约信物……这…… “怎么了,阿苦?你哪里不舒服吗?脸色好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榻边的摇光,正一脸关切地看着阿苦。 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阿苦脸嗖地一下红了,她不好意思地稍微移开视线,支支吾吾地说:“没……没什么……” 在阿苦心里,其实一直是把摇光仙君当前辈看待的,虽然摇光待她如南珍一般,犹如自家亲妹子,但是很是自惭形愧的阿苦一直都对摇光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年少登仙,长相人品又都那么出众,这样的人尖,阿苦这种普通到自卑的女孩子也是不敢轻触他的光芒的。 她一直都很明白,摇光仙君其实是因为南珍的关系才对自己那么好的,所以她才一直和他保持着些距离。 但是现在!他......他居然是自己的未婚夫?!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惊讶吗? 很惊讶! 惊喜吗? 应该是惊吓! 高兴吗? 其实......其实还是挺高兴的...... 毕竟...... 阿苦偷偷地打量和游冬说话的摇光。 这么优秀的未婚夫,有哪个女孩子会不高兴的? 游冬考虑的明显比阿苦多了很多,他神色自然对摇光说道:“师兄你刚才说你是来找你的未婚妻的?” 摇光的脸色有点不自然,但既然被听到了,他也没有想要否认的想法:“是的。” 游东继续问道:“怎么从来都不曾听您提起过?” 摇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毕竟是私事,我也是前一段时间才知道的。” 游东假装惊讶地说道:“这么说你和你的未婚妻素未谋面?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摇光点头:“我确实连她姓名年岁都不大清楚,甚至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甚清楚。” 游东这回是真惊着了:“那你?” 摇光苦笑道:“听说是指腹为婚,男的结为异姓兄弟,女的便结为夫妻,我并不知晓对方性别,所以也就没有告诉其他人。” 这个其他人显然不包括池金麟,因为摇光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素未谋面,又不知对方姓名的女子,只能依靠在中原十三都也依然混得开的池家当家。 摇光继续说道:“年前我央师尊帮我卜卦,师尊言去清源仙山便能寻得,待我到了这里,金麟便传来消息,说有把和百宝鸳鸯匕相似的匕首出现在附近的当铺之中。只可惜,待我寻到的时候……接下来的,你便清楚了。” 铺垫了这么久,游东终于将话题引到点子上了:“那……如果对方是女子的话,您真的要娶她啊?” 仙人和道者都是可以成婚的,但人数并不多,修道的人是怕意外,毕竟龙门飞升太艰险,一不小心都有可能一命呜呼。 而仙人永寿,对****看得也比较淡,即使合为仙侣,也有分开的可能,像显定天君和秀乐元君那般恩爱的仙侣其实并不常见,倒不如说已经是仙侣界的楷模了。 摇光仙君很年轻,才二十岁,他也很优秀,不仅是蓬莱天尊大弟子,还是史上最年少,以十三岁稚龄便飞升为仙的天才。 天才,都是有傲气的!但是摇光的傲气是隐藏在骨子里的,平常并不会轻易显露。 摇光的样貌脾性和溪真乍看都相差不多,但出身世家的摇光和普通人家出来的溪真还是会有本质的区别的。 摇光并不会轻易与人结交,他总是保持着完美的礼仪,然后微微一笑,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也是为什么阿苦和游东会不自觉地和摇光保持一些距离的原因。 虽然,摇光对他们两个其实还是蛮亲近的。 游东的话提醒了阿苦,被突然的喜悦冲昏头脑也只是一小段时间的事,阿苦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摇光师兄来找她是为了什么呢?单单是为了来确认她的性别?然后验证婚约的有效与否?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摇光璀璨的双眸露出复杂的神色,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还是从睡梦中醒过来的南珍,边打着哈欠边替他做了回答:“师兄是来退婚的,因为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你醒了?肚子饿不饿?”池金麟细心为她披好外衣,温柔说道。 摇光无奈扶额,顺便瞪了金麟一眼,明白这个老婆奴又把自己的私事透露给小师妹了。 “退婚……”游东和阿苦脸色突然不好看起来。 南珍似乎没看到游东和阿苦的异样,她刚要回答却被自家师兄一个暗示停了下来。 “南珍!”摇光严肃的声音里充满警告,不想她再把自己的私事都抖落出来,毕竟这之中还牵扯到了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 可是南珍是谁? 蓬莱仙山出名的祸头子,三岁就敢拔光他老爹眉毛的混世小魔王,区区一个超级疼爱她的摇光师兄,她还真没有在怕的。 她故意看着自家大师兄,一字一顿地说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喜欢雁荡元尊的徒弟白鹭仙子,你把她送你的荷包这么明目张胆地带着,傻子才看不出你喜欢她呢!” 第五十三章 百丈坪夜话 “阿苦,你在想什么呢?” 南珍戳了戳望着窗外发呆的阿苦,觉得好友今天有点怪怪的。 摇光和金麟已经走了,游东在外面煮饭,现在药堂里面只剩南珍和阿苦两个人。 阿苦回神,尴尬地笑了一下:“没事,这不是又回到药堂了吗?想起自己刚到清源的事了。” 阿苦自然是在撒谎,自从摇光走后,她一直都在思考要怎么解决婚约的事情。 南珍眨了眨眼睛,调皮地说:“你是说我一招弄坏思过峰结界的事吗?” 想起这事,阿苦笑了起来,她捏了捏南珍肉肉的脸颊,说道:“你还挺得意的哈,忘记是谁帮你收拾烂摊子了?” 南珍吐了吐舌头:“我本来就是祸头子,祸头子不闯祸都对不起我这个称号。” 阿苦无奈白了她一眼,说道:“唉,话说那个池金麟怎么回事?他说你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你怎么没跟我提过啊?” 其实池金麟的原话是他是南珍未过门的丈夫,但阿苦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点怪,就顺势改一下了。 南珍撇了撇嘴:“谁要嫁给他了,不要脸!” 阿苦刚想揶揄她几句,就听小姑娘嘀咕了句:“他嫁给我还差不多!” 如果阿苦现在在喝水的话,肯定喷她一身:“都是女嫁男,哪有男嫁女的啊?!” 南珍哼了一声:“我爹说的,我们家就我一个女儿,自然得留在家里,他想娶我就只能入赘。” 阿苦故意好奇问道:“我猜……他答应了?” 南珍低头看别处,点了点头。 从池金麟看南珍的眼神就知道他有多喜爱南珍,再加上刚才那体贴呵护的样子,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恐怕在那个男人眼里,有南珍在的地方才能称为世界,而南珍是他世界里唯一的人。 阿苦摸了摸她的头,真心说道:“他是个好男人,你们会很幸福的!” 男欢女爱,你情我愿,最是幸福! 不像自己,躺着中枪,无端端给别人当了绊脚石。 唉…… 南珍突然抬头:“阿苦,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阿苦摇摇头:“挺好的,跟平常没啥两样,我真的换完仙骨了吗?怎么没啥感觉啊?” 阿苦又活动了下四肢,还是觉得跟以前没啥分别,唯一有一点感觉的,就是觉着自己身体好像比以前更灵活了。 南珍想着前几天在清源洞看到的恐怖画面,眼睛红红地抱住了阿苦,委屈地叫道:“阿苦,你真的没事哦,不会突然就不见了对吧!” 被南珍紧紧抱住的阿苦不知道好友为什么突然撒起娇来,她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经常“昏”吓到了南珍。 她也紧紧地抱住南珍,安抚道:“傻瓜,我怎么会突然不见呢!要不见肯定也是带着你这个祸头子一起不见啊!” 南珍笑了,挠起阿苦痒痒来:“让你欺负我,让你欺负我!” 阿苦“咯咯咯”笑了起来,也开始挠起南珍来。 两个女孩闹成一团,银铃般的笑声传遍了药堂内外。 门外的游东也笑了起来,开开心心地做起饭菜来。 *** 晚饭的时候,丁家姐妹和李远笙也来了,大家见阿苦身体没什么异样,吃了顿晚饭,笑闹了几句便回去了。 南珍说有事要去找金麟,待会儿再来药堂陪阿苦,阿苦觉得药堂地窄,怕南珍住不习惯,再说这本草药堂自己也是住惯了的,便赶南珍回青草居了。 晚饭吃的有点多,阿苦怕积食,便跟游东说了声,去天湖旁的栈道上走走。 游东见阿苦已经没啥事了,便同意了。 阿苦在栈道上走了几圈,走到脸颊微红,全身开始发热的时候,她改了方向,往通往百丈坪的那条道走了过去。 百丈坪离天湖并不远,没过多久阿苦便在漫天星辰的照耀下,到达了坦平宽广、视野宽阔的百丈坪。 百丈坪长约百丈,白日里临风远眺,近山远水,美不胜收;入夜上观繁星美月,下望万家灯火,也别有一番景致。 百丈坪上刻印着许多名家书法,或咏景,或观星,或抒志,或劝善,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便有醉心书法之人前来观赏临摹。 百丈坪每晚都有许多人来这里看夜景,但是今天的百丈坪奇怪的只有一个人,那个人便是站在漫天星空下,看着万家灯火沉默不语的摇光仙君。 阿苦来百丈坪并非巧合,是她托了李远笙将他请来此处。 她没有告诉游东和南珍,也没有告诉丁家姐妹,她拜托李远笙,就是相信李远笙并不是个多话之人。而且,他也不会问她原因。 她真的很想独自跟摇光好好聊聊,毕竟,她跟他之间的婚约还是需要解决,由阿苦自己解决。 阿苦从海纳贝中拿出能屏蔽仙人读心的念珠手链带上,说道:“摇光师兄,抱歉,让你久等了。” 摇光侧首看来,美丽的双眼比他身后的漫天星辰还耀眼:“没事,我也刚到。” 他从腰间挂着的白色荷包里拿出两个干净的软垫,放在地上,说道:“你身子还没大好,有什么事先坐下说吧。” 阿苦看了一眼软垫,再看了一眼白色荷包,依言坐下,说道:“荷包上的大雁绣得很漂亮。” 荷包上的大雁是用白色的绣线绣的,所以不认真看根本看不出荷包上绣了东西。 溪真脸上微红:“恩,她喜欢白色。你找我什么事?是在药堂不方便说的事?” 阿苦眼神暗了一下,笑着从海纳贝中拿着柴刀,说道:“这是师兄你送的吧?上面有个沐字。” 摇光仙君本名沐摇光,是南海兵器世家独子。 摇光笑答:“是的,你自己的那把落在渊底,摔坏了,已经不能修复。我便按照原来那把的样式,按你的习惯,给你重新做了一把。” 原来是给自己量身定做的,阿苦暗自开心:“谢谢!我很喜欢。” 摇光疼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喜欢就好!你就为这事特意叫我出来啊?太见外了。” 阿苦摇摇头:“还有一件事。” 摇光挑眉:“你说。” 阿苦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在我问之前,你可不可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摇光沉默了下,慎重地点点头。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的婚约者真是女的,你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白鹭仙子呢?” 这个问题直接将摇光问傻了,他看着阿苦真挚的眼睛,陷入了沉思。 告诉白鹭……自己有未婚妻的事情…… 这件事情,摇光真的还未想过。 他的确没有跟白鹭提起过自己已有婚约这件事,也没跟她说过自己来清源是为了退婚的事情。 他并不是刻意隐瞒,只是觉得……觉得还没有那必要。 毕竟,对方是男是女,这婚约成不成立都还没有确定。 还没等摇光想出答案,阿苦微沉的声音便从耳边传来:“这个问题师兄不用回答了。” 摇光抬头看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苦解释道:“只是突然想问罢了……” 摇光眸色深沉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阿苦哈哈一笑,说道:“我问完了,现在跟你说说今晚叫你出来的原因。” 摇光点点头,示意她接着说。 阿苦咽了口口水,按紧手腕上的念珠手链,说道:“我知道师兄您要找的人,也就是你的婚约者在哪。” 角落里,一只蓝色的水蝶默默飞走了。 第五十四章 挡人姻缘会被马踢 夜已深,摇光目送阿苦离去的背影,沉默了很久。 他的手上拿着一把掐丝句柄的金色匕首,外形看上去跟他送给南珍做的那对银色短剑很像。 匕首的匕鞘十分华贵,大大小小总共镶嵌了一百多颗宝石,甚是贵重。 和这把匕首一模一样的还有一把,正妥善地收在摇光腰间挂着的白色荷包里。 两把匕首的匕身来源于同一块海矿,是南海沐家第一代当家锻造出的第一对名贵宝器。 这对独一无二的匕首,是沐家镇宅至宝,由沐家每任当家夫妻两人世世代代继承,所以又被称为百宝鸳鸯匕。 摇光是在去年的时候知道自己有婚约的,当他鼓起勇气向他英明睿智的曾祖父表明想求取白鹭的时候,一向以他为荣的祖爷爷头一次对他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你已经有婚约了,如果你想娶白家的女儿,那你的婚约你得自己去解决。” 祖爷爷在和他眼神对峙很久之后,仅仅抛下这句话,留下了代表信物的百宝鸳鸯匕,便转身走了。 摇光曾经以为会遭受到激烈的反对,因为沐家是南海历史最为悠久的世家,虽然人丁凋零,但根基深厚,根本看不上如同暴发户的白家。 为此摇光也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为了说服祖爷爷答应婚事,他从半前就开始想好应对之词,甚至想过要请自家师尊来做说客。 只是没想到师尊还没派上用场,祖爷爷一句话就把事情全部解决了。 那是不是祖爷爷心里也是挺喜欢白鹭的?只是不喜欢白家行事,又拉不下脸面?摇光暗自开心地想。 直到他征得师父同意,去往清源做交换生,回祖宅和祖爷爷告别却连沐家大门都没能踏进去时,他才知道他想错了。 沐家,并不希望与白家联姻,即使他是沐家三代单传的独子,也改变不了沐家的最终决定。 少女瘦弱娇小的身影早已看不到了,摇光低下头,握紧手中的金色匕首,叹了口气:“唉……” 本来以为还需要一段时间的…… 阴暗的角落里有两人走了出来,一男一女,一高一低。 身子高的少年说道:“事情都解决了,你还叹什么气。” 摇光没好气地看了他们一眼:“偷听够了,舍得出来了?” 南珍哼了一声,死不认帐:“我们没偷听,是光明正大地听,师兄你说话那么大声,聋子才听不见呢!” 摇光皱了眉头:“怎么说话呢!越来越没规矩了!怎么?师兄没给你带礼物,生气了?”说着,便要伸手去摸南珍的头,像往常一样。 南珍一反常态地转过脸去,退后一步避开摇光伸过的大手。 落空的摇光,右手停顿在半空中,很是尴尬。 南珍满脸严肃地说:“我不喜欢白家,也不喜欢白鹭仙子,但是既然大师兄你喜欢,我也不会反对。但是……” 摇光收回手,问道:“但是什么?” “如果你因为白鹭伤害阿苦,那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南珍的眸子晶亮,眼里甚至有几道深蓝寒光划过,她不等摇光回答,便追着阿苦离去的方向去了。 摇光看着亲手带大的少女离去的背影,寂寞地说道:“我终于可以理解你为什么会讨厌阿苦了,辛苦拉拔了这么多年,居然让个还没认识几个月的人给拐跑了,伤心哦……” 池金麟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我是站你这边的。” 摇光答道:“谢谢。” 池金麟唇角微勾:“不客气,村姑和仙女,是我我也选仙女。” 摇光转过头来看着他,说道:“我的婚约者是游东,不是阿苦,阿苦只是代游东来说明的,因为游东觉得尴尬。” 池金麟直视前方:“你信?” 摇光将手中匕首装进荷包,和自己的那把归在一处,他温柔地抚摸着锦囊上的白色大雁,感受绣线带来的丝滑触感,说道:“我信!” 金麟笑了一声,踏步离去,摆了摆手,说道:“至少,你没否认她是村姑这点。” 摇光仙君站在原地,撇过头去,狠狠地骂了句:“两个小白眼狼……” *** 从百丈坪的小径下来,阿苦便看到了等候在路旁的游东。 他站在道旁,手里拿着阿苦放在药堂的外袍,不知道等了多久。 “散步散完了?”游东过来,给阿苦披上外袍,拉好衣襟,说道。 阿苦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平时的游东在阿苦眼里总是有些傻愣愣的,但是今天晚上的他却莫名让阿苦觉得很有安全感。 阿苦点点头,解释道:“在天湖绕了几圈,觉得今晚夜色挺好,便去了百丈坪看星星。” 游东对这倒不是很在意,他替阿苦拉好外袍,不甚在意地说道:“晚了,回去休息吧!” 阿苦点头:“嗯。” 游东领头走了几步,却发现阿苦还停在原地,并没有跟上来,问道:“怎么了?” 阿苦低头呆呆地看着自己不停颤抖的小腿,说道:“表哥,你可以背我回去吗?” 游东终于发现了阿苦的异样,他马上折了回来,在阿苦面前蹲下,心疼地说:“累了怎么不早说,上来。” 表哥的背比小时候更加宽广,阿苦熟练地趴了上去,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感受着浑身涌上来的踏实感。 游东并没有立马带她回药堂,而是背着她沿着天湖边的栈道,绕起了圈子来。 “难受吗?”游东问道。 阿苦自然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老实答道:“有点……” “你喜欢上他了?”他指的是摇光仙君。 阿苦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不知道……” 摇光很完美,完美到是女孩子都会偷偷倾心于他:少年英才,长得又很好看,家世据说也不差,这样的男子,哪个少女不爱,哪个少女不喜欢。 阿苦起先也很喜欢他,但也只是朋友间的喜欢,更多的是对前辈的尊敬。 阿苦前十三年的艰苦人生告诉她,人是要有自知之明的,她这个样貌普通,父母早逝的孤儿怎么可能高攀地上史上最年少的仙君呢!他们甚至连成为同路人都是件难事! 所以,她总是下意识地和他拉开些距离,不似和南珍那般亲密无间。 “如果你喜欢他,当不知道就好了,拖他个十年八载,说不定他和白鹭就分了,何必现在就把匕首交了出去,还拿表哥去做挡箭牌。” 阿苦笑了出来,她没想到老实憨厚的表哥也会说出这等俏皮话。 笑了之后,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我拿你当挡箭牌,喔……你偷听我们说话。” 游冬说道:“摇光师兄在那,我怎么可能偷听!用脚趾头想也想得出来啊,除了我,谁还能配合你这件事。” “有道理!”阿苦趴在他的背上,继续说道:“挡人姻缘会被马踢,我可不想被马踹屁股,那你被婚约者退婚还糟糕……” 第五十五章 怨憎会 清源仙山有五峰,主峰镇天,次峰聚灵,三峰思过,四峰九室,五峰赐恩。 要上镇天峰,得先过“一步地狱”,所以面积最大,占地最广的主峰却是清源仙山最为人迹罕至的地方。 由于主峰的特殊性,次主峰聚灵峰便成了清源商议重要之事,保管重要之物的重要之地。 九室峰在聚灵峰西侧,峰上屋舍居多,主要是清源上中下痒们弟子的寝室;九室峰右侧是赐恩峰,是五峰中个头最小,地势也更为平坦的一处,峰内主要设施是学堂和练武场。 赐恩峰上某一处学堂中,阿苦看着对面同样身穿清源道袍,很是面熟的女弟子们,拉了拉南珍的衣袖:“她们……怎么也在这里?” 学堂屋内的摆设和启蒙堂大致相同,分列两大排,设桌椅,中间留通道,末尾设讲台。 阿苦和南珍、丁家姐妹等人全部坐在右侧,而对面的左侧正坐着凶神恶煞瞪着阿苦的白鹿和她的三个女跟班。 坐在阿苦后面的丁二笑了:“你忘了,我们已经跳级了,现在是中痒二级弟子,跟她们是平级。” 阿苦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忘记了,啧,真是不巧……” 和看不顺眼的人一起上下课,那真的是一件很堵心的事。 对面的白鹿想来也是这种心情,她横了一眼正瞧着她看的阿苦,骂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昨天刚被甩的阿苦,心里本来就不怎么舒服,见白鹿态度极差,她的口气也不好起来:“美女我倒是见过,身边这些个个都是,可就是没见过长成你这样的“美”女。” 阿苦本来是个很懂礼貌的人,但最近不知道是被南珍带坏了,还是她真的很讨厌白鹿此人,说起话来竟然夹枪带棒,毫不留情,连坐在最后边的李远笙都诧异地看了她好几眼。 白鹿冷笑一声,说道:“是啊,你身边的个个都长得比你像模像样多了,王村姑,怎么也不回去照照镜子,站在这样一堆人中间,连给人家当绿叶都不配!” 阿苦冷笑一声:“哦……原来是这样!难怪你找了这几个丑八怪来当你跟班,原来是想让她们给你这朵“鲜花”当牛粪啊!” 自认嘴毒不输任何人的南珍和丁二适时地“哇”了一声,一脸崇拜地看着阿苦。 不想参合进“女人之间的战争”的李远笙,默默地削减了自己的存在感。 熊琳、东娥和西娇脸色一白,白鹿咬牙骂道:“嘴皮子再利索也改变不了你丑的事实!” 阿苦双手抱胸,说的很无奈:“说来说去都是那句,看来在圣山灵墓输给我,让你很不服气啊!怎么,要不出去打一架?” 白鹿本来就不服气,见她下了挑战书,立马应道:“打就打,谁怕谁!” 一向以和为贵的丁一出来劝架:“大家都是同门师姐妹,何必这样……” 白鹿瞪了她一眼:“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连自家姓氏都不敢拿出来用的人,在这装什么好人。有空管别人的闲事,不如先改回自家的姓氏,认回自己祖宗!” 丁一闻言脸色一白,低下头去。 李远笙一声冷意,瞪了过去。 这回丁二也坐不住了:“呦,您这白家旁支的庶小姐,摆什么大小姐的谱,瞪着我干什么,不服气,那先和我打一场啊!” 白鹿最在意的便是她的庶女出身,那是她的痛处,也是她永远的弱点。她怒火中烧,刚要应嘴,便听一道冷硬的声音从大门处传来。 “一大早的,吵什么呢?” 众人看到依次进来的纯白身影和驾着铁棍,飞在半空的普通柴夫,起身分别对两位躬身行礼。 “耀明天君,极风真君。” 耀明天君走到讲台后,点了点头。 极风不在意地摆摆手,打了个哈欠,依旧坐在镇海如意棍上,在讲台旁边打着盹。 堂内的火药味立散,众人心里此刻都被疑问填满,无暇顾及其他。 清源仙山最不能得罪的两号人物,他们怎么来了?还是一起? 清源弟子都知道,耀明天君和极风真君不是很对盘,即使平日碰见,连招呼都不会打,更别说在私底下对对方的各种冷嘲热讽。 事若反常必有妖,他们突然凑一块,肯定会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发生! 果然!耀明天君刚挥手让他们坐下,便不急不慢地说道:“从今日起由我和极风负责你们的课程……” 学堂之中,犹如一道惊雷乍起,震得所有堂下弟子一愣一愣。 负责? 耀明天君和极风真君? 清源第一凶悍和********? 天呐!!! 不想活了!!! 也许是弟子们的表情太不情愿,耀明明显不悦起来,他挑眉说道:“你们,有意见?” 耀明锐意的目光自带寒风,冰的所有人自动摇头回答:“没有意见!” 我们哪敢有意见! 耀明很满意,点头说道:“很好!” 众人刚歇一口气,在心里哭喊着为啥是这位仁兄,不是人美又温柔的茄天真君时,冰块脸耀明天君又发话了。 “你们刚才好像是要私斗,是吧?” 丁二和白鹿脸色惨白,还没想好回答就听耀明慢悠悠地说道:“正好,今日的第一节课,就测一下你们现在的水平吧。” *** 赐恩峰宽阔的练武场上,站着许多清源弟子,每两个清源弟子面前皆堆着一些摆得整整齐齐的砖头。 阿苦看着眼前堆得老高的砖头,不解问道:“这些砖头是干什么的?” 今天过来给当助教,其实是苦力的李远箫有些尴尬地说道:“这是测骨砖,用来衡量你身体里仙骨的硬度。” 阿苦“嗯”了一声,好奇地打量起这些灰黑色的长方形砖头来。 李远箫继续说道:“这些砖都是用特殊的仙法制成,不会感到疼痛,也不会受伤。” 害怕自己再次晕倒的阿苦姑娘,终于放心地松了口气:“这样子啊!” 李远箫笑了一下,心里的那种尴尬心情一下子少了许多。 前阵子因为丁一的事情,他没少和她在药堂撞见,虽然弟弟远笙已经和她和解,但拉不下脸面的远箫始终不敢和她说些什么。 他并不知道她是女孩子,要不然他会直接拒绝上痒师兄们的提案,虽然,即使她不是女孩子,他的行为也是错误的。 “对不起。”沉默许久,李远箫终于开口,真诚地说道。 阿苦抬头看他一眼,微笑答道:“我接受你的道歉。” 李远箫脸上一舒,觉得心里的负担少了许多。 不远处的丁一时不时地看过来,阿苦察觉,调皮一笑:“话说,你跟丁一姐姐……” 李远箫反射地看了丁一一眼,两人目光隔空相遇,脸上俱是微红。 看来不用回答,答案就已经很清楚了! 莫名其妙被甩还接连两天都被人秀恩爱的阿苦,无语望天。 人跟人,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人家是桃花朵朵开,她是挡人姻缘被马踩。 心塞塞! 既然自己不舒服,那是不是也得让让自己不舒服的人一起不舒服? 阿苦想了想,说道:“听说,两位姐姐似乎不姓丁啊?” 李远箫愣了一下,以为是她们跟阿苦说了,点点头,说道:“是啊!因为一些缘故,用了假名,她们真名姓凤。” 阿苦:“哦……难怪!” 李远箫好奇:“难怪什么?” 阿苦指了指在中痒弟子指导下开始劈砖头的白鹿,说道:“那边那个,她刚才说丁一姐姐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李远箫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第五十六章 耀明天君的盘算 看着昏昏欲睡的极风,耀明将茄天谴人送来的参茶递了过去,冷冷地说道:“还没恢复?” 耀明的口气十分冷硬,表情看起来也不是很好,如果不是早已习惯他那副臭模样,极风会以为他是来找自己茬的。 极风睡眼惺忪,参茶一口闷:“七成,你呢?” 耀明平常只喝纯白无垢的清水,参茶苦涩,让他微微皱眉:“差不多。” 距离五人给阿苦换仙骨已经过了七日,除了仙力最为深厚的掌门显定天君,其余四人都堪堪只恢复了六七成。 极风不改往日随性,笑着说道:“小姑娘到底什么来历?我们五个齐齐出动,竟然还不够个小丫头折腾的,传出去都会被人笑话。” 已经在清源仙山待了很多年的耀明天君很淡定:“清源这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个另类点的弟子,已经见怪不怪了。” 极风真君飞仙前也是在清源修的道,只是他天资聪颖,没用多少年时间便跃了龙门,在外逍遥自由一段时间后,才应了显定天君邀请,在百来年前加入了清源。所以他对清源的了解自然不如已经在这里镇守了几千年的耀明天君多。 极风“哦”了一声,有些遗憾:“我那时候咋就就没遇见这么另类的弟子啊.......” 如果遇见的话,他当初在清源修道的那些日子还可以更精彩一些。 耀明天君鄙视地瞥了他和他身边的镇海如意棍一眼,觉得最没资格说这话的就是他。 “话说,白家那些人你打算怎么处置?”极风随手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样子要多邋遢有多邋遢。 有洁癖的耀明天君额角微抽,冷硬说道:“除了那几个女娃娃,其他人一个不留。” 极风“嘿嘿”一笑:“怎么?不怕人家白家断了咱们的米粮啊?” 仙人无需食膳,但凡人不行。 清源山中下痒上上下下几千号人,平日吃喝用度,除了朝廷拨款,信民捐助,其他都由各大世家分别赞助。 白家主要经营米粮,近些年来又以迅雷之势顺利进身南方三大世家之一,垄断南方近半粮食行业,自然也就成了清源仙山的头号“衣食父母”。 耀明淡定喝茶:“想来是雁荡元尊不易对付,便觉得我们清源是个好欺负的了。” 极风哈哈大笑:“雁荡老太婆手段那么厉害,也没敢和咱们清源争首位,白家脑袋是被驴踢了不成?竟到祖师爷门前来撒尿。要不,一锅端了?”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清源弟子皆知耀明天君脾气不是很好,对弟子管束很严,但其实论起做事狠绝毒辣,极风认第二,耀明都论不了第一。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 “再看吧,老凤家的血脉在上次三界之战中几近断绝,现任的当家羽翼未丰,暂时还没资格上到台面,就让白家再嚣张一段时间,也让我们做做准备。” “凤家?”,极风真君双手交叉枕于脑后,不是很明白,是说两千年前都死绝了的那个凤家吗? 耀明卖了个关子:“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天湖渡水时,极风还未回到清源山,自然也就没看见丁一渡湖时“飞”的样子,等他回到清源,又忙着折腾中痒那些小弟子,而且比起凤凰于飞,寸行道被个还没开始修道的丫头给过的消息更为骇人听闻,“凤家”有后这件芝麻绿豆大的事也就渐渐被人遗忘了。 极风真君不高兴,他最讨厌的便是等。 站在两人旁边,圆滚滚的天喜仙君,满脸惊吓地瞅着两人。 这平时一见面就跟斗鸡似的两人,今天怎么处的一派云淡风轻?气氛自然不说,还有说有笑,他怎么不知道他们两个感情变得这么好啦! 天喜想得自然也是其他中痒弟子心里想的。 做梦都没想到两个魔王会一起出手啊!幸亏自己不是下痒二级的,日夜对着这两个魔王,晚上都会做噩梦啊! 其实他们想的也并没有错,换做平日,两人确实是无话可说,相看两厌。但七日前清源洞发生的异状却让两人之间的隔阂减少不少,准确地说是耀明天君最近心情确实很好,好到废话都开始多了起来! 不理会这些小兔崽子的心声,极风依旧和耀明讨论起下痒二级弟子的事来。 “没来我都没发现啊!这下痒二级的弟子似乎有点少啊!” 加上新晋级的阿苦五人,排除南珍这个蓬莱弟子,刚好八个人,十根手指都数的干净。他记得光下痒三级就有几百号人吧! 耀明无语:“你才发现?自从白鹿和云阳那几个人入了学,他们同级的那些学生每隔几天便有人主动退学,说是怕换仙骨太过危险,不想丢掉性命。我派人暗中调查过,他们都入了一家新设的私人道院,由……白家出资。” 极风大骂出声:“哇操,挖墙角都挖到我们这来了!” 极风不淡定了,耀明就淡定了:“想来是白家想效仿蓬莱,也弄个私塾玩玩。” 极风狐疑看他:“我就不相信,都被人挖墙角了,你们几个还能这么淡定。” 耀明:“那你想怎样?” 极风:“怎么的也得上门踢馆啊!” 耀明对此却有不一样的看法:“入哪个门派学道都是自由,既然他们是自愿选择,那我们也没必要强求。” 事实上,刚得知此事的时候,耀明也是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凶神模样,他之所以没动手,完全是被显定天君四人拦了下来。 极风奇怪:“白家到底开了什么条件,能唬得一群小娃娃纷纷投了过去?”要知道清源师资虽不如蓬莱庞大,但要论质量,十二天君前三的实力可不是到处都能找到的。 也许是耀明最近态度不错,极风的话也讲得悦耳起来,放平时,他才不会承认耀明十二天君排三的实力。 耀明低头喝茶:“据说,一个人入学每月有一两补贴。” 极风觉得可笑:“也就是说用钱买人了?” 清源山尊崇有教无类,所说门徒多为贫苦出身的草根,这些人家境贫寒,入清源修道不止是为了日后前程,也是为了减轻家里负担。 三山五岳八大门派,除了蓬莱需要缴费,其他七个,招生均是免费,而且包吃包住。 修道路苦,也不能保证人生安全,各大门派有此福利,也是为了鼓励普通人加入到这个行列。 现在倒好,包吃住不说,还倒贴!真是越来越没节操了! 耀明看着活蹦乱跳,准备劈砖的阿苦,很是满意:“白家有钱没地花,就随他们去吧!还能给我们减轻些负担,何乐而不为呢!” 极风却是疑惑地看着也正在准备劈砖的白鹿:“你为什么把她留下来了?我记得,她是白家旁支的女儿吧!” 耀明微微一笑:“你不觉得,有个讨厌的对手在,人的成长反而会更快吗?” 极风恶寒:“你这么偏心阿苦,对其他弟子不公平吧!” 耀明天君倒不这样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有个好的苗子影响,其他人的实力也会进步的比较快。”譬如旁边的这个极风,修道之时,就影响出了一大批实力惊人,但个性古怪的弟子。 当然这些性格古怪,爱闯祸的弟子经常跟脾气不好的思过峰掌峰对着干,这也是两人互相看不顺眼的原因之一。 极风:“啧啧啧,您老的算盘打的真够响!” 耀明淡定饮茶:“离下次飞仙大会还有三年,这次……怎么的也得扳回些局面!” 阿苦没由来的感到一股恶寒。 第五十七章 劈砖测骨 如果在清源洞事件之前,耀明跟极风说这话,极风铁定会认为他疯了。 开玩笑!天才如他都用了近十年的时间,才跃过龙门飞升为仙!三年?只用三年便追上他的进度,纯属扯淡! 也难怪极风这么想,修道不易,路途坎坷,清源大部分弟子练至金丹修士都得用个几十年的时间,有些资质差的甚至终身不能修得。 而清源之外,诸如摇光、白鹭这些后起之秀,少年登仙者,也是早早拜入名师门下,修习了十几年才得道为仙。 其实,极风的天资并不比摇光高多少,他能十年飞仙,也是刚好让他遇到了对的时间点。 飞仙大会每十年才举行一次,过期不候,你若是差个一天练成金丹,那你就得再等十年。所以,每个教派在教授课程时,也会按照弟子能为,掐准时间点行事。 上次的飞仙大会距今已过了七年,那么离下次大会开始也只有短短的三年时间,想用这三年时间便让一个刚换完仙骨的新手完成洗天君及更为艰苦的成丹过程,怎么想都觉得是异想天开! 当然,这是极风以前的想法。现在,经过清源洞换仙骨之事之后,他还真的觉得耀明想的那些也许真不是什么妄想——那个叫阿苦小丫头,说不准真的还能办到! *** “噼里”一声,白鹿面前的测骨砖应声而断,扬起一阵灰尘。 白鹿身边的中痒弟子大声报数:“白鹿,测骨砖十二个。” 四周传来不少赞叹声,白鹿下巴微扬,骄傲地看着阿苦。 测骨砖虽然每人面前都放置了二十个,但是普通清源弟子最多能砸到十个,也就是一半左右,就已经是极限了。 测骨砖材料特殊,越到后边越考验仙骨的硬度,别看白鹿只比普通人多砸了两个,其实就是她的仙骨硬度级别愣是比他们高了两级。 硬度高两级是什么概念?这代表着你在跃龙门,经受天地之气考验时,比别人多了两分胜算,少了两分威胁,自然也就增加了两分活命的机会。 白鹿心里暗自得意。 她的仙骨是在来清源之前,大伯母也就是白家主母亲自换的,比起清源仙山大量生产的劣质货不知好了多少倍! 只可惜她资质平庸,没能换得和堂姐一样好的仙骨,测骨砖也堪堪砸了十二个,不比姐姐一掌尽碎,二十个全裂来的厉害。 不过,十二个也足够了。 白鹿挑衅地看着阿苦,就不相信她这个刚换了仙骨的村姑劈的还能比她多! 接收到白鹿投射过来的傲慢视线,阿苦没有沉默以对,也没有以牙还牙,她突然笑了,还笑得一脸阳光灿烂,笑得白鹿都莫名其妙地撇过头去,她才淡定地去看快轮到顺序的丁家姐妹二人。 李远箫看着觉得有趣,阿苦却觉得这很无聊。 有些人,既然你不想理她,那就想办法糊弄她,弄得她昏头昏脑,晕头转向了,她自然也就没有力气过来烦你,影响你的心情。 白鹿之后,是她的三个跟班,熊琳内劲雄厚,仙骨粗壮,一下子劈开了十五个测骨砖,引得全场一片惊呼。 东娥西娥仙骨稍差,但比普通人还是好上一点,一个十,一个十一。 至此,白鹿那边的弟子已经测骨完毕。 丁二拍拍李远笙肩膀,给他施加压力:“人家女孩子都劈了十五个,你个大男人可不能比她少!” 李远笙看着对面身壮如母熊的熊琳,无语:“你不是说她不是女孩子,而是女汉子吗?” 丁二摇摇食指:“非也非也,此时非比当初,反正,你要比不过她,你就算不上男人!” 李远笙受了丁二挑衅,黑了脸,堵上男人最在意的脸面,奋力一击,劈开了十五个。 丁二哼了一声,表示勉强过关,李远霄高兴点头,表示满意,旁边的丁一和阿苦则为他叫好鼓掌。 熊琳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白鹿也没想到李远笙会有此能耐,捎带的看向丁家姐妹的眼神都带着几分警惕。 丁二自然明白白鹿眼神里的恐惧和忐忑,她是挺想赢过白鹿,但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和姐姐丁一还有李远笙都是由李家特聘的西席换的仙骨,远笙因为仙骨被游东愤而打裂,最后由耀明天君亲自碎骨重铸,强度自然比她们两个高出数倍不止。 所以当她和姐姐两人一个劈倒十一个,一个砍断十二个碎骨砖时,都觉得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生怕她们会高出自己的白鹿轻舒口气,马上嘲讽道:“哼!也不过如此!想来那个李远笙能和熊琳一较高下,也仅仅是占了性别上的便宜,男子的仙骨本来就会比女子强悍一些。” 白鹿的说话不算小声,拿捏的刚好让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了。 丁一远笙心怀宽大,自是不会和她一般计较,但丁二却是不会有那么好的气性来无视她。 她扯了扯旁边无聊吃零食的南珍,怂恿道:“瞧她那嚣张的气焰,您老不出来露个两手,给她啪啪打个脸,能成吗?” 南珍没有说话,她将手中的小零嘴一口气塞进嘴巴,两颊鼓鼓拍了拍手上碎屑,然后一巴掌盖在丁二刚劈完的测骨砖上,直接就将从中间裂开一半的小型砖墙彻底碾成一堆灰了。 丁二站着太近,呛着了。 李远笙赶紧用宽大的衣袖给她遮住眼鼻,自己却被砖头灰迷红了眼睛,一边旁边退,一边骂道:“长这么大眼睛有啥用,没瞧见我们这是下风口吗?!” 丁二连咳好几声,都没能说出话来:我当然知道这是下风口,但没料到会出一场沙尘暴啊! 处于沙尘暴中心的南珍姑娘早有防备,一个透明光亮的大泡泡将她全身包裹,隔绝在灰尘之外。 她的嘴巴鼓鼓地一动一动,像正在啃松子的小松鼠,十分可爱。 大言不惭的白鹿绿了脸,四个人脸上满是惊恐。 “继续!”耀明一个拂袖,灰尘尽消。 身为压轴却被抢尽风头的阿苦姑娘无奈摇头,弄出这么大个阵仗,她要是只劈开一个,感觉真的会被笑掉大牙。 实在是她换完仙骨和没换仙骨之前,身体改变不是很大,所以她对自己仙骨的硬度信心真心不足,老觉得自己这么一掌劈下去,开裂的不会是测骨砖而是自己细小如柴的骨头。 虽然李远箫已经再三保证过不会对身体有伤害,但阿苦还是十分谨慎地用道袍袖微微包裹住自己右手的半个手掌,然后调整方位,掌做刀状,一抬手,便狠命的砍了下去。 极风真君睁大眼睛瞧着,耀明天君低头品茶,一脸信心十足,当时在清源洞旁观的南珍四人一脸期待,什么都不晓得的白鹿等人一脸看好戏地等着奚落。 整个练武场安安静静地,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阿苦的右手向上移动,等候着它落下来的那刻。 然而等阿苦的手落下,接触到了重点的测骨砖上时,练武场上围观的人民群众已经无暇顾及阿苦的最终成果。 因为,一声巨大的“轰隆”声过后,整个练武场都塌了,被阿苦一掌劈塌的! 第五十八章 柴刀一把 状况在一瞬间发生,也在一瞬间结束。 极风真君手握镇海如意棍,随手往地上那么一放,“嗡”地一声,瓦解大地的气流瞬间就被原地挡了回去,最终归于平静。 耀明天君冷冽的声音从练武场边缘处传了过来:“报数。” 李远箫惊讶地张着嘴,不可置信地说:“王......阿苦......二十。” 练武场上万籁俱寂。 白鹿大叫一声:“这怎么可能?!” 她家堂姐白鹭由雁荡元尊和大伯母联手亲自换骨,才能劈断整整二十个测骨砖,她王阿苦虽然是清源天尊弟子,但据传只是由耀明天君独自完成换骨,天君换骨居然能比的过有强力帮手的元尊换的?想想都觉得匪夷所思。 白鹿的仙骨是由白家当家夫人亲自换的,加上在清源这几年,也没见过比她硬度高的仙骨出现,所以她的内心一直觉得,清源仙山虽然身负三山之首之名,但说到换仙骨这类抽丝剥茧的细致活,还是比不上自家大伯母研究的精细。 只是今日,王阿苦不仅一掌劈断了二十个测骨砖,还顺势劈裂了一整片由坚硬青钢石铺就的练武场地台,这不是侧面地在说白家的换骨术实际上不如清源仙山的吗?! 不,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吵什么!”,耀明天君皱眉呵斥,吓得白鹿再也不敢多说什么,“过来集合!” *** 应该不可能吧? 阿苦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一动不动。 测骨砖的冰凉触感还残留在她的掌上,袖口处沾惹的灰黑色砖尘提醒她一切并非是虚幻,只是...... 二十个? 整整二十个? 这......这怎么可能? “你是由清源五长老亲自换的骨,由此威力,很正常!” 阿苦抬头,看着李远萧,半信半疑:“是吗?” 李远箫点头:“五仙换骨并不常见,一者对仙力损耗极大,二者五仙中人还需得默契配合,我来清源这么多年,也是头一回见到。” 阿苦不解:“既然这五仙换骨这么稀罕,那为什么只对我使用这个方法呢?” 李远箫语塞,说道:“因为你是......” “阿苦,远萧哥,你们傻愣着干什么,就剩你们两个了!”丁二走了过来,拉起两个人胳膊就走了过去。 在场的弟子们已经全部向耀明和极风所在的练武场边缘聚集完毕,只剩阿苦和李远萧一直停在原地交谈,没有动作。 丁二怕耀明天君再发脾气,就赶紧过来把两人押了过去。 刚到位置,只听极风真君看了看手上记册,散漫地说道:“接下来,两人一组比试,只能动武,不能用法术,允许使用兵器,允许攻击要害,但不准伤及性命,李远笙。” 远笙向前一步:“弟子在!” “熊琳。” 一声雄厚的女汉子声:“弟子在!” 李远笙内心一惊,暗道不好。 极风真君笑嘻嘻地说:“你们两个一组。” 熊琳爽快答是,远笙却是不大愿意,他硬着头皮问道:“真君,我能不能换个对手,她......她是个女孩子,我胜之不武!” 在场弟子一片笑声,其中丁二笑得最夸张,熊琳暴怒,觉得自己受到羞辱。 耀明天君抬眸一瞪,众弟子赶紧住嘴低头,不敢吭声。 极风真君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想打,你可以直接认输。” 被兄长狠狠瞪了一眼的远笙,马上耷拉下脑袋,委屈说道:“那我还是打吧。” 赢女人丢脸,输给女人更丢脸! 极风真君不再理他,继续往下念道:“东娇西娥,丁一丁二。” 四人齐呼:“弟子在!” 比起浑身没劲的李远笙,这四个小姑娘答得更有精气神。 极风真君嘴角带笑,显然很有兴致:“你们四人一组。” “是!” 接下来的组合不用极风真君说出,大家都猜的出来了。 前后两排交叉站着的阿苦和白鹿,相互交换了个犀利的眼神,仿佛都在说:你死定了! *** 练武场很大,所以八个人、三组对决都可以在场上同时进行。 中间最大的地方给了东娇西娥、丁一丁二四人,阿苦和白鹿占了南边一角,各自握着手中兵器,虎视眈眈地看着对方。 白鹿看了一眼阿苦手中柴刀,笑道:“村姑就是村姑,连兵器都是柴刀。” 阿苦微微一笑,拔出刀柄,正对白鹿,说道:“这可不是一把普通的柴刀,这是摇光师兄为我特别打造的柴刀,只此一把,你想要都没地方捞。” 白鹿看着刀背上明晃晃的“柴”字,不敢置信:“你!” 阿苦收刀进鞘,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喜欢摇光师兄。” 白鹿脸上一红一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这件事情其实是丁二告诉阿苦的,上次在惜膳堂白鹿醒过来的时候,看摇光的眼神亮的出奇,同为少女的丁二一眼便看出个中蹊跷,只是这是个人私事,所以丁二也就是在几个姐妹淘唠嗑的时候提了一下。 阿苦这个时候说了出来,其实只是单纯的战术选择,想给她添点堵,刺激她,让她待会儿能露出破绽,她学着白鹿平时高傲的姿态,语句尖酸地说道:“可惜师兄他并不喜欢你!他喜欢的是......” 白鹿抢白道:“我知道他喜欢谁!” 阿苦挑眉看她,想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我也很有自知之明,我......我配不上他,你也不妄想拿这件事来刺激我!” 这是第一次,白鹿在阿苦面前露出堂堂正正的模样,没有鄙视,没有刻薄,没有不怀好意,也没有针锋相对。 有的只是一个少女对心底珍贵感情的维护,和最纯真的自豪! 气氛就在一瞬间被改变。 阿苦慢慢地从刀鞘中抽出柴刀,严肃地说道:“我为我刚才的态度向你道歉,最近心情不是很好,所以脑袋也有点抽了。” 白鹿虽然也察觉到对方这几天有点不寻常,但也没想到她会主动跟自己道歉,毕竟两人之前还发生了那么多恩恩怨怨,她晕晕乎乎地“哦”了一声,不知道阿苦在耍什么花招。 阿苦扔掉右手刀鞘,问道“有一件事你可以老实回答我吗?” 白鹿见状也抽出腰侧的长剑,有点不自在地说:“你说。” “指使云阳在圣山灵墓杀掉我的人,到底是谁?” 接近入秋,正午的太阳光依旧热辣,懒洋洋的极风真君喝着从天喜处抢来的酸梅汁,悠悠然说道:“听清楚了,时间一炷香,输的人今天不准吃饭,开始!” 第五十九章 劈柴三式 “铮”地一声,刀剑相交,发出锐利清鸣。 “这么说你并不知道他要杀我?”阿苦双手握紧柴刀刀柄,大大的弯刀头将剑紧紧扣住。 白鹿手腕顿沉,觉得这干农活的村姑力气真大:“他跟我说的是要把你赶出清源,并没有说要杀你。” 阿苦狐疑:“他说?他说你就做?”又不是三岁小孩。 砍又砍不下去,收又收不回来,白鹿内心有些焦躁:“当时看你不顺眼!” 阿苦无语:“......”看人不顺眼就要把人赶出去,清源是你家开的哦! “铛”地一声,长剑顺势下滑,擦出一道明亮火花。 白鹿单手执剑,退了一步,说道:“谁让你一进清源便出了那么大风头,斩了大蛇,还拜了......为师!”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恰好遮盖了“清源天尊”四字。 阿苦转头,看着飞在天上和东娇西娥打得火热的丁家姐妹,回头说道:“我出风头和拜师跟你有什么关系?” 白鹿瞪大眼睛:“当然有关系!你挡了我姐姐的道!” 南方三位天尊,所收的女弟子目前只有三个,南海公主南珍,白家独女白鹭,还有孤女王阿苦。 南海帝君家天赋异禀,南珍母亲身份也很特殊,加之南珍未婚夫池家金麟子的变态维护,没有人敢拿南珍公主和白鹭仙子进行对比。 但王阿苦不一样,身为清源天尊万年来的第一个弟子,也是目前唯一的弟子,整个修道修仙界都对她密切关注。 最直接的证据便是恭贺的拜师礼,听说奇珍异宝繁多,价值连城,也许白家这数十年来积累的产业都不如她这一次收获的多。 白家为此,忧心不已! “我姐姐美若天仙,天资又高,即使是梅家的大小姐也只能自愧不如,你一个其貌不扬的村姑,有什么资格和我姐姐争高低!” 阿苦真是躺着也中枪,她和白鹭仙子又不在同一个门派,拜的也是不同的师父,白鹭仙子已然成仙,而她才刚换完仙骨,她到底是哪里拦了她的道,又哪里有资格和一个仙子争高低。 “还有半柱香,实在打不出结果,两边都绕山道跑一百圈。”极风真君慵懒的声音传了过来。 场上弟子神情呸变。 极风真君口中的山道,是指从山门到碧霄殿至天湖到百丈坪再到灵山圣墓,也就是清源五趣里的所有关卡。 整整绕山一百圈,等跑完了估计人也半残了。 场上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每个人的眼里开始露出野兽般凶猛的光芒,就像被困在笼中的猎豹和虎,停止了试探,正式露出獠牙。 阿苦目光专注,右脚向前一步,身子半蹲,重心向下,仿佛随时准备奔跑;双手握刀,刀身在身子左侧,刀柄在右侧,打磨的尖锐的弯刀刀头向上,横于身前,仿若霍霍磨牙的猛兽利齿。 白鹿一脸嫌弃:“你这是什么古怪姿势?真心丑的要死!” 白鹿自幼学的便是正统的武道,对阿苦这站不像站,蹲又不像蹲的起手式感到十分别扭。 阿苦的功夫是跟畔山上的柴夫们学的,都是一些实用的保命招式,专门用来对付山上的豺狼虎豹,自然不如正统武道来的大气美观。 对于白鹿的嫌弃,阿苦浑不在意:“能打赢你的姿势。” 白鹿冷哼一声,右手随意挽了个剑花:“信口开河,也要等你打赢了再说!” 话音刚落,白鹿身形一闪,突然便冲到了相隔十步远的阿苦面前。 她纵身跃起,双手高举长剑,带着一道利风,对准阿苦眉心,用力砍了下来。 阿苦身定心定,不见丝毫紧张,她眼睛微眯,右手握刀,左手推起柴刀刀背,“铛”地一声,硬生生接下白鹿这一剑。 白鹿借力使力,在空中后翻,落地站定,抖落一簇黑发,说道:“你应该庆幸这次的比试不能用法术,不然,你早就死了!” 阿苦瞥了眼鬓角断发,右手握紧柴刀,主动出击:“说的好像你就会了似的。” 白鹿“哼”了一声,再次举剑向前。 比武场上,两道残影时隐时现,“叮铃当啷”几声脆响,两人手中的柴刀和剑,仿佛疾风骤雨,不断在空中交集碰撞,胶着数次后分离。 她们的速度不断加快,手中招式不停变换,角度越来越刁钻,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多。 白鹿躲闪柴刀尖锐刀头,心底暗惊:她居然跟的上自己的速度! 阿苦小心躲避犀利的剑锋,感叹人果然比动物更难对付。 “还有半柱香的半柱香。” 极风真君依旧懒散的声音彻底引爆了场上早已水深火热的战况,三组人马猛力数击,“铮铮铮”拉开距离。 比武场上,风停人静。 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即将到来的最后时刻! 有汗滴落,混着血水滑过左脸,阿苦浑然未觉,她“呼呼”喘了好几口粗气,然后深呼吸一口,第一次改变了持刀的姿势:双脚分开,与肩同宽,不再半蹲,长身直挺;双手握刀,平行直握,刀头向下,正对敌方。 就像一只与猎物缠斗许久的猎豹,完全放弃防守,将所有力量集中一处,看准时机,便要一击杀之。 自幼学武,熟识十八般兵器的白鹿则想到的更多一些:刀为“百兵之胆”,单刀看手,双刀看走,持刀手在刀法中极为重要,虽然是不伦不类的柴刀,但在这最后关头改变持刀姿势,也就意味着王阿苦她——要祭出杀招了! 白鹿眼底寒芒一闪,“唰”地一声使出她最为得意的“白家十三剑”,对准阿苦双手刺去,准备在王阿苦出手之前就将对方兵器剥夺,从而取得优胜。 应对虽快,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就在她近身的一刹那,阿苦手中的柴刀瞬间便将她的长剑割下、击歪方向;又顺着剑身往上一削,逼得白鹿脱手弃剑;高举柴刀,顺势砍下,直到刀尖直抵白鹿眉间皮肤,才停住双手。 割、削、砍,快如闪电,一气喝成! 虽然停手,但锐利刀尖已然戳破白鹿眉间皮肤,流下一行血珠。 白鹿一脸不敢置信:“你这是什么鬼刀法?” 阿苦的眼中带着未退的杀意:“我自创的,没有名字。” 白鹿愣然:“......那麻烦你现在取个。” 阿苦呆了,愣了数息之后回道:“那就叫劈柴三式吧!” 这三招就是她从平日砍柴生活里误打误撞练出来的。 白鹿:“......果然是村姑,取个招名都这么土!” 阿苦恼羞成怒:“要你管!” 第六十章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几乎是在同一个时刻,其他两组对决也分出了胜负。 四个女生齐刷刷地围着唯一没有获胜但也没有落败的李远笙,纷纷叹了口气。 丁二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至于吗?为了点臭面子,跑死在山道上!” 李远笙答得很硬气:“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我宁愿累死,也不愿意输给女孩子!” 丁二气得揪他耳朵:“那是女孩子吗?那明明就是女汉子!再说了,你从小到大,前前后后输给我几千几万次,我怎么没见过你有这儿硬气过!” 李远笙疼得呲牙咧嘴:“那......不一样。” 丁二:“哪里不一样?” 李远笙说得理直气壮:“你是我未来儿子的妈,当然不一样!” 丁二愣了一下,脸色爆红,抽起腰间佩剑,又羞又怒地砍了过去。 李远笙怪叫一声:“谋杀亲夫啦!” 众人“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阿苦看着小两口一追一跑闹得挺欢,正想着要去药堂找表哥拿点舒筋活络的药膏给丁二,眼角却不经意瞥见极风真君向她招了招手。 她快步走了过去:“真君,您找我?” 极风真君双脚盘坐于椅上,样子随意,不怎么讲究地点了点头。 坐在旁边另一张椅上的耀明天君,低头喝茶,默不作声。 空气中微微漂浮着一股苦涩的药味,阿苦嗅了嗅,估摸着是老参和黄芪煮的汤或茶,用来补气养身。 极风真君好奇地瞥了眼阿苦腰间挂着的柴刀,懒懒散散地说道:“武功是跟谁学的?” 阿苦不敢隐瞒:“以前上山砍柴时跟一些柴夫猎户学的,偶尔遇到危险时用来保命,算不上什么功夫。” 极风真君显然很有兴致:“那你最后用的那几招呢?” 他所指的是阿苦自创的“劈柴三式”,在“打遍天下”的极风看来,那招式还蛮特立独行的。 阿苦微囧,在真君面前,可不好意思显摆什么“自创”的“劈柴三式”。 她支支吾吾说道:“那个只是巧合,偶然使出来的,不是什么招式。” 极风看她不愿多谈的样子,估摸着是小姑娘不大好意思卖弄,便撑着下巴笑眯眯地说道:“手势不错,底盘也很稳,就是招式太少,缺少些变化。” 这个阿苦倒是很赞同,她身上的那些三脚猫功夫,只是凑合着拿来保护人身安全的,畔山上虽有猛虎恶兽,但也不是天天都遇见,所以阿苦的功夫也只是点到即止,没有白鹿这些正统武学出身的来的花样繁多。 “明天起,每月去三洞取一本刀谱修习,有什么不懂的去问天喜,他也是使刀的,应该会对你有所帮助。记住每月一本,月底我会检查你的进度,明白了?” 阿苦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极风真君愿意亲自指点她的刀法,又可以看珍贵的刀谱,增加她的武力值,她当然觉得高兴。 但是她马上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可是,真君,我还没有进入三洞观书的资格啊!” 阿苦现在才是下痒二级弟子,目前有资格进入的只有对所有弟子全部开放的太玄阁,别说只有上痒成仙弟子才能进入的三洞,就连对铜丹弟子开放的太平阁,她都还不能进入。 极风真君淡定地表示这完全不是问题,他指了指正在角落哀悼自己酸梅汁的吃货天喜,说道:“让他带你进去,或者找溪真也行,就说是耀明天君说的。” 不止负责教诲的思过峰,存放七部道藏的三洞四阁也归耀明天君所管,所以他才能够在清源五趣的终点——寸行道,放了一个那样有吸引力的重量级礼物。 话题主角的耀明天君看也不看,照旧喝茶,表示默许了。 这个倒是出乎阿苦意料之外了,耀明天君最是重视纲纪条律,像这样让行方便走后门的事,平常不被他打死就是被他冷冷的目光冻死,怎么今天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呢? 阿苦想了想,说道:“这样子不大好吧......对其他师兄师姐们好像不大公平?” 上次进三洞四阁是实至名归,毕竟寸行道的奖品早在阿苦来清源之前便众人皆知了,所以其他弟子虽然内心欣羡,也没有表示出反对的意见。但是这次...... 耀明天君放下手中茶盏,说道:“阿苦说的不无道理......” 阿苦刚觉着他似乎恢复正常了,就又听他说道:“那就这样吧,每月一次,打赢了你的人也可以进入三洞观书。” 意思是给了你特例,那也给其他人特例,这样就公平了吧! “最近上痒弟子不在,三洞的书放着也是累灰尘,倒不如让有能力的弟子们多看看,多学习学习。” 阿苦内心泪流满面,恨不得马上给自己一巴掌,让你多嘴!让你吃鸭蛋闲操心! 极风真君默然转头,笑得肩膀都抖了起来。 “阿苦,抽空记得去药堂一趟。” 阿苦抬头看向耀明,这次她学乖了,不问三七二十一,马上就应承了下来:“好的。” 耀明天君看她一副乖巧的样子,点点头,满意地笑了。 *** “所以,你都没问他原因,就这么过来啦?” 茄天真君淡青色的身影自由穿梭在暗红色的药柜之间,戏虐地说道。 阿苦趴在圆桌上,盯着桌上放着的三个蓝色精致镏金小药瓶,答道:“反正来药堂也不会有什么坏事,总不可能让我在药堂跟您打架。茄天师父,您在捣鼓什么呢?” 阿苦在本草药堂养伤时,住了个把月,早就跟没有丝毫真君架子,反而更像邻家哥哥的茄天真君混得烂熟,平日里跟他讲话,也不似在其他长老面前那么慎重。 茄天拿着装满药材的药筛走了过来,轻声拍开阿苦伸向药瓶的手,说道:“身体怎么样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阿苦不好意思地缩回手,答道:“没有不舒服,是太舒服了,舒服的我都以为自己没换仙骨呢!师父,你拿那么多补气养身的药材干嘛?人参、白术、茯苓、炙甘草、当归、川芎、白芍、熟地黄、炙黄芪......还有肉桂,这是要做十全大补丸吗?” 阿苦呆了,这么最近大家都在补身体啊? 耀明天君也是,极风真君也是,就连这药香四溢的本草药堂之中,也罕见的多了一些参茶的苦味。 茄天微笑不答,伸出右手搭在阿苦腕间脉上,沉默一会儿,说道:“不浮不沉,和缓有力,确实没啥大碍了。” 阿苦左手扯了扯茄天衣角,撒娇问道:“茄天师父,你还没回答我呢!您做这么多补身子的药材干嘛?” 茄天无可奈何地说道:“送人!” 送人?送给谁? “你不好奇耀明让你来找我做什么吗?” 阿苦看着茄天美丽动人的脸,答道:“莫非是来给你打下手,做补药?” 她觉得这个可能性倒真的挺大的! 茄天被逗笑出来。 阿苦疑惑:“难道不是?” 茄天按了按依旧搭在阿苦腕间的手指,说道:“定心,屏气,闭上眼睛。” 阿苦心里奇怪,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听话地闭起了眼睛。 暗褐色的视野中,茄天温若春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接下来,我们来学习一下洗天君的方法。” 第六十一章 洗天君 阿苦蓦地睁眼:“洗天君?!” 话说出口,她才想起,下痒二级主要修习的内容便是洗天君。 只是阿苦刚刚换完仙骨,觉得这修行的节奏实在是有些过快。 茄天真君微笑:“怎么?阿苦不喜欢我来教?想让耀明来教你?” 现在负责下痒二级文课的确实是耀明天君,而本该负责教阿苦洗天君的也是他。不过,耀明觉得茄天和阿苦都深谙医道,由茄天来教这课应该会更好一些。而基于与阿苦的私交,茄天自然欣然允诺下来。 阿苦连忙摇头:“不是,不是。” 她怎么会不喜欢茄天来教呢?对于相处不久的耀明天君,她跟茄天自然更熟稔。而且茄天脾性温柔,耐心又足,怎么想都会比严肃冷漠的耀明天君更适合做自己的导师。 茄天明知她的意思,还故意挑眉:“不是喜欢我教,还是不是想让耀明来教你?” 阿苦“额”了一声,赶紧举白旗投降。 茄天掩唇轻笑,额前几缕青丝飞扬,完全就是一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人模样。 阿苦看着看着,又看呆了,继而汗颜。明明都看了几个月了,还是没能免疫真君的美貌,自己真是没用! “咿呀”一声,药堂外的篱笆门被打开了。 茄天抬头望去:“哎呀,我倒是把另一个人给忘了。” 还有另一个人?阿苦转头看去,谁呀? 晨光中,一位身着清源薄荷绿道袍,脚踩白色道靴,皮肤白皙的青年女子,背着光,缓步走了进来。 “怎么是你?”装淑女的白鹿诧异说道。 阿苦的脸色也不咋的好看,心想:你以为我想看见你哦! 茄天不解:“你们两个......不是同级的弟子吗?”怎么表现得都跟杀父仇人似的。 阿苦在场,白鹿也不好意思装了,她大咧咧地在圆桌另一边坐下,三人顿成掎角之势。 场面有些尴尬,茄天左右看看,起身:“我去取个东西,你们稍等一下。” 他刚背过身走了几步,阿苦便听白鹿压低声音说道:“你怎么也来了?” 阿苦瞥了她一眼:“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你怎么也来了?” 白鹿皱眉:“溪真师兄通知我来的啊,他没说你也在。” 阿苦心里瞬间舒服了,我是天君通知的,你是师兄通知的,还是有点差别的。 不过她来学洗天君的方法,那白鹿呢? 难道......她也不会?! 不会吧!她不是进入下痒二级很久了吗? 阿苦盯着白鹿猛看,白鹿瞅着不爽,骂道:“看我干嘛?没见过美女啊!” 阿苦终于正色:“上次我就想问了,你真的以为自己是美女啊?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你这么厚的。” “你!!!” “找到了!”茄天真君拿着一个卷轴,开开心心地走了出来,重新坐回原位,好奇地说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两人不约而同答道:“哪有高兴?” 茄天眨了眨眼,觉着还是别问了,他将卷轴打开,摊在圆桌之上。 “这是......”,阿苦低声说道:“女子的经络图......” 三尺长的卷轴里,上下两行分别画着七个姿势不同,装扮不同的女子。 女子们衣裳半褪,眉目娇羞,身体各处都用黑墨描着穴位和经络,又在旁边详细备注了各经络的具体名称。 阿苦眼睛放光,专注地看着栩栩如生的画像,惊叹道:“世面上的经络图多以男子为例,以女子为例经络图的相当稀少,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 茄天听了很高兴,心道我家阿苦果然识货。 反观白鹿,看着图上有些裸露的女子,脸红成猪肝色,但又不好意思露出鄙夷的神色,故侧身转过头去。 阿苦一脸嫌弃,该遮的都遮住了,又不是你露,害羞给谁看? 事实上,茄天的这幅经络古图也是为了不懂医理的白鹿而专门拿出来的,他轻轻说道:“经络,分为十二经脉,十五络脉,这二十七经络遍布身体,以心脏也就是天君为中心,先通十二经脉,再至十五络脉,运输血和气,进行全身循环。” 茄天的语气温和,神情认真,久而久之,白鹿也镇定下来,认真看着图上示例,听着茄天的讲解。 “除了这二十七经络以外,我们的身体还有八条在十二经脉以外,别道奇行的经脉,包含任脉、督脉、冲脉、带脉、阴跷脉、阳跷脉、阴维脉、阳维脉,合称奇经八脉。” 茄天每讲出一条脉名,便在图上指出该条经脉的起始点、流向和终点。 “奇经八脉与十二经脉不同,既不直属脏腑,又无表里配合关系,它有两处作用:一是沟通十二经脉之间的联系;二是对十二经气血有蓄积渗灌等调节作用。 洗天君,便是借由这奇经八脉将已注入你们骨骼中的仙气,一点点堆积至心脏处,再由心脏输往身体各处,达到全身皆修的目的。” 了解完基本理论,茄天左右两手分别搭在两人伸出的右手腕上,说道:“闭起眼睛,放松身体,我将我的仙气沿着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环绕一圈,你们感受一下。这是十二经脉中的手太阴肺经......” 阿苦只觉得右腕一热,一股浑厚但轻柔的仙力从腕前的太渊穴进入,循着右手六条经脉,进入全身。 “手手太阴肺经起于中焦,下络大肠,还循胃口,上膈属肺。从肺系,横出腋下,经中府,云门各穴,出少商方止。” 抵达胃部的仙力开始引领着体内的气血流动,从胃部向上逆势冲破重重阻碍,飙升过咽喉处的临界点,就如断崖前的飞瀑,直下三千尺,猛力贯通右手前边外侧。交织在一起的气血和仙力,犹如万马奔腾,直冲右手大拇指而去。 此脉一通,阿苦只觉心胸顿时轻松,原本有些麻木酸痛的上肢前边外侧和右手肩背微微发暖,疲惫顿消。 阿苦内心赞叹这用仙力疏通经脉确实神奇,就听茄天继续说道:“手少阴心经.......” 对于自幼习医的阿苦来说,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的位置和起终早已了然于心,她一边感受着茄天真君在她体内仙力的流动,一边将自己身体里的仙气慢慢聚集合拢,沿着茄天运气的方向,就像小马仔紧紧跟在母马后面模仿一般,将自己的小兵队汇入茄天大部队,跟着行动。 巧合的是,她体内的仙骨本来就流窜着一些茄天的仙力,这些仙力遇到老乡,马上万分亲热地和茄天的仙力融合起来,叫嚣着往各处经脉关卡冲去。 阿苦的行为自然瞒不过茄天,他看着依旧紧紧闭着眼睛的阿苦,赞道:孺子可教! 人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才领她踏了半步门槛,她就能自动举一反三,现学现用了! 茄天笑嘻嘻地看着阿苦,心想:耀明想让阿苦三年登仙,也许并非是不可能的事。 阿苦这边进行顺利,茄天又带了几处经脉,吩咐她致力于揣摩奇经八脉的流动之后,便撒手让她自行调试了。 毕竟今日才是第一天,不能操之过急,先等她将各处经脉融会贯通,再来仔细教她如何更快地汲取骨中仙气和运用奇经八脉将仙气运往天君处。 倒是另一边...... 与面色红润,精神头越来越足的阿苦刚好相反,白鹿自茄天的仙力进入开始没过多久,便脸色发青,浑身盗汗。 小姑娘身子抖个不停,紧闭的眼珠不停转动,好似遇见了什么困难,怎么挣扎都不能冲破。 茄天眉头紧皱,有些心疼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丝愤怒的神色。 难怪这女孩在下痒二级修了好几年都没进级,白家......实在是太过分了! 第六十二章 一年已过 如果让阿苦用一句话来形容洗天君和未洗天君前的区别,那就是——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如果要将这句话描述得更为清晰一些,那就是: 身体变轻了! 胃口变好了! 睡眠质量更好了! 很多人可能会觉得这其实没有什么鸟用,但熟知医道的阿苦却觉得这洗天君真的挺牛掰的! 她将仙气聚集输送没几次便有如此显著的效果,那以后每洗一次天君是不是还会有其他不同的改变? 如果两三次改变不会很大,那一个月呢?一年呢?甚至一百年呢? 古语云:一日一钱,千日千钱;绳锯木断,水滴石穿。 阿苦相信只要自己日日勤洗,勤练武艺,那么即使自己日后不能越龙门飞仙,也能延年益寿,多活个好几十年。 多活个几十年对于有无限寿命的仙人来说,可能根本不算什么,但对几个月前还一直在跟贫穷饥饿做抗争的阿苦来说,多活那么多年可以做许许多多的事情。 例如读书,例如种药,还可以在成不了仙的情况下,下山出游,踏遍千山万水,尝遍百草千药。 不管怎么想,都是一些令人愉悦的事情!除了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群人外...... 阿苦瞪着眼前手拉手,姐妹情深的两人,痛心疾首地说道:“我怎么都没有想到,第一个跟我动手的人居然是自己人!” 丁一赔笑,双手合十,一脸抱歉。 丁二“嘿嘿嘿”掩唇笑道:“俗话说的好,兔子不吃窝边草,肥水别流外人田。反正都是打,加我们两个也不会多不是?” 她指了指身后大排长龙的清源弟子们,笑得一脸牲畜无害。 熙熙攘攘的人群,铮亮铮亮的十八般兵器,如狼似虎的火辣目光,阿苦一脸想死地跟今日的裁判抗议:“师兄!这么多人,得打到什么时候?” 充当裁判的天喜仙君摸了摸已经有些饿的肚子,觉得甚是有理:“每个人仅限三招,打不赢的自动换下一个。” 比武场上哀鸿遍野: “师兄,三招,那也太少了吧!” “就是就是,您太偏心了!我们也想去三洞观书啊!” “阿苦师妹,你觉得累也可以放点水啊!反正带几个人进去对你也没啥影响啊!” 阿苦低头沉思,觉得此话甚是有理。 就算自己比输了,还是可以进三洞挑刀谱,跟这么多人轮流单挑,打赢了她也没其他好处,还搞得那么累! 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直接全带进去,反正耀明天君昨天说三洞的书放着也是累灰尘! 圆滚滚的天喜仙君假模假样地咳了一下,说道:“耀明师叔说了.......” 嘈杂的谈论声立停,大家都竖起耳朵听着天喜接下来的话。 “砍中一处的可以观书一天,砍中两处的可以加带出来观书一天,砍中三处......借书一月返还。” “......”比武场上静默三息,然后“轰”地一声沸腾起来。 借书一月返还?四阁三洞中三洞的藏书? 等候比试的弟子们个个开始摩拳擦掌,掏出自己兜里最为尖锐的兵器,就着比武场边的大块沙岩石,“稀里稀里”地磨起刀剑来。 待宰的阿苦小小的身子板抖啊抖啊抖,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 “这是比试还是谋杀?” 这么多人,一人一刀她就直接挂了,还三刀!还让不让她活了! 摇头晃脑的天喜仙君当没听见,小胖手拿出怀中记册,淡定说道:“第一场,丁一丁二。” 长相相似,气质完全不同的姐妹两,今天露出了一模一样的凶悍神色。两人咻的扬起手中长剑,仿佛下一秒便要杀将过来。 阿苦甚至听到她们两个小声讨论,哪里开的的口子比较容易止血的问题。 阿苦急急叫停:“师兄,这不公平!” 天喜皱眉,觉得这师妹事真多:“怎么不公平了?” 阿苦振振有词:“她们是两个,我一个,两个打一个,当然不公平。” 丁一丁二手中长剑不放,看着天喜不说话。 天喜抿嘴想了一想:“确实有失公道......那下次就让她们一个个上好了,赶紧开始,这么多人,忙着呢。” 阿苦先是大喜,以为他会询问自己要怎么办,她连她要南珍帮忙的话都到嘴边了,又被天喜接下来的话气的咽了回去。 阿苦泪目:我跟您哪门子仇哪门子怨啊!您要这么看着我死! 丁一丁二相视一笑,运起自家独门身法,身飞如凤,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向阿苦两边急攻而去。 身快剑更快!来不及反应的阿苦只能先退后几步。 仿佛早已料到阿苦会有此反应,飞舞的双凤居然在空中直接加速。 她退,她们进,她再退,她们再进! 步步紧逼,寸步不让! 直至阿苦退至场沿,再无可退之时,两人本以为大局在握,没想到阿苦猛一咬牙,从腰处抽出柴刀,急驱任督二脉,内运天君积存之仙气,通入足部六处经脉,右脚一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返身杀入两把长剑之中。 丁家姐妹大骇,没想到她会如此兵行险招,收剑已是不及,只得仰身后退。 然而阿苦的动作比她们眼见的更快! 只见阿苦手上柴刀寒光一闪,一招“声东击西”,将即将刺入阿苦身体的长剑分头击开;再一招“左右逢源”,转身滑入两姐妹当中,用大大的弯刀头将长剑剑柄统统勾住,往后一滑,便逼得两人同时撒手;柴刀“咣当”一转,丁家姐妹的佩剑就尽入了她手。 阿苦眼中战意未息,转头看向双喜:“师兄,缴械应该就算我赢了吧!” 天喜仙君嘴巴大张,足足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他咽了口口水,看着她手中亮晃晃的刀和剑,胆小如鼠地答道:“算......” 丁一丁二相看无言,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么快就被打败了。 阿苦见胜负已定,便将双剑还给还在惊愣中的丁家姐妹,假意拍拍她两的肩膀,装腔作势说道:“承让!承让!” 丁二眨了眨眼睛,忍不住问了出来:“你这几天去药堂吃啥补药了?”一下子提升这么多! 阿苦嘿嘿一笑,她这段时间都跟着茄天真君学习洗天君,她们也不是不知道。 只是她自己也没有想到,用仙力驱动经脉会给自己的身体带来这么多便利之处,就像刚才的足部加速,只是普通的蹬脚加上适当时机地经脉驱动,便能够让身体做出更快更敏捷的动作。 当然,这些都是她自己边学边实验出来的,反正说出来她们也不会信,倒不如就不说了。 刚才的一站给阿苦增添了不少的信心,她大喇喇地将柴刀扛在肩膀上,霸气说道:“下一个!” 原本“磨刀霍霍向阿苦”的清源弟子们,俱是震惊地往后一退,连中痒二三级金丹银丹的修士们,也呆愣着不敢上前。 谁能想到,这小妮子昨天还跟同级的白鹿打得难分胜负,今天靠两招就秒了两个同级,不掉一根头发。天知道下一秒,她还会使出什么怪招来! 所以,此刻,还是观望为好,观望为好。 “怎么?没人敢过来?”,阿苦嘻嘻一笑,难得起了玩闹之心:“既然你们不肯过来,那我就自己过去喽,反正总数就是这么多个人,我见一个逮一个吧!” 说完,举刀冲了过去。 *** 一年之后 阿苦“唰”地一声收刀入鞘,拍拍手中灰尘,大声说道:“师兄!好了!” 睡梦中的天喜悠地抬头,半梦半醒地说道:“啊?好啦?哇......睡得真香,这次......有没有人可以去啊?” 第六十三章 畔山旧事 阿苦身后的比武场上装死的躺尸们累积成了一座小山,她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拿起双喜手中的笔在记册上画了个大大的叉:“还是没有!” 天喜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没用!真没用!” 除了刚开始的几个月,现在居然没有人能在三招内打赢阿苦,甚至于大部分人会在三招内被阿苦拿下。 “人家才下痒三级呢!你们这些个中痒的金丹银丹和铜丹,就不觉得丢人吗?” 躺尸小山里开始传出“噫噫噫”的哭声,他们也不想啊,可是这小姑娘越大越厉害,特别是在她学会了三洞中所有刀招之后,他们也渐渐拿她没有办法了。 毕竟,人家是日日都在学新招,而他们这些人是偶尔才能去学个几招,武术上的进益自然不能同等而语。 天喜心里也是明白:“算了,算了,反正今天也是最后一次了,赶紧收拾收拾回去修炼。” “是!”七扭八歪的躺尸们终于开始“活”了过来。 “转眼间,一年过去了......当初那个老是受伤的小阿苦也已经成长到可以吊打师兄们的程度了,唉,我真是老怀安慰啊......”依旧圆滚滚的天喜仙君装模作样地拿出手帕,擦拭一滴泪水都没有的眼睛。 阿苦抽了抽嘴角,我以前受伤的时候你没哭,现在没受伤了,你反而哭了起来,这是巴不得我被千刀万剐了是吧? 当然,这种话阿苦也不敢当面说出来,她谦虚道:“没有的事,我也就手把式上能胜个几招,如果允许使用法术,我根本连一招都讨不了好。” 阿苦这话也是实话,没有成丹的弟子不会使用法术,所以这一年来中痒弟子都是用的纯武术和阿苦切磋,再加上一人仅限三招,已经习惯了短期制胜的阿苦自然更占优势。 天喜装模作样地点点头:“你下午不是要出去?去吧,这里让他们收拾就好了。” 阿苦笑嘻嘻:“我会带好吃的回来孝敬你的。” 天喜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多带点,多带点。” *** 畔山村村口 阿苦领着蓬莱三人组走进了阔别已久的畔山村,与平凡村落格格不入的四人马上就引起了村民的注目。 “你说那个穿绿色衣服的,是不是王家的那个阿苦啊?”李婶抱着手中菜篮,说道。 “哪个?......那个啊!嗨,人家那是个姑娘,阿苦可是男孩子,啥眼神啊!”买猪肉的张嫂说道。 “可......看起来明明就是啊......”虽然会比阿苦白胖一些,个子也高一些,眼睛......也明亮一些。 “别说了,别说了,人家都盯着你看了,那可是清源仙山弟子的道袍,别惹事,会被诅咒的!” “啊......那我,那我还是不说了。” “嘻嘻嘻......人家说你会诅咒啊!”身穿湛蓝衣裙,头戴珍珠冠的少女说道。 阿苦哭笑不得:“清源山什么时候出过诅咒这种东西?”她还真的不知道。 池金麟恶狠狠地瞪着那些黏在南珍身上的男子视线,不悦地说道:“喂,还要走多久?”再拖下去,说不定他真的会忍不住把这些人的眼珠子都挖了。 阿苦强制拉起南珍的帷帽,将她祸国殃民的脸遮住:“很快就到了,池大少爷,麻烦您别再这样吓我们村村民好吗?” 池金麟哼了一声,走到南珍身侧,高大的身躯完全遮盖住南珍娇小的身影才罢休。 阿苦对这个人的偏激行为早已见怪不怪,反正只要不触碰他的逆鳞——南珍,那就万事都好商量。 有时候想想,他这种小孩子气的行为,倒是蛮可爱的。 南珍别扭地扯住帷帽,鼓着腮帮子生闷气:“为什么就我一个搞得跟做贼似的?” 阿苦笑了,凑到她耳边讲了几句,就逗得郁闷的小公主开心起来:“真的?” 阿苦点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金麟刚想问两人在嘀咕些什么,就瞧见南珍兴高采烈地拉着阿苦跑了起来:“那还等什么,快点快点。” 阿苦踉跄了一下:“哎呦,你慢点。” 追之已是不及,金麟瞪着拖后腿的某人:“在想什么呢?走这么慢?” 一身湛蓝水绸,只在腰间挂了个白色荷包的摇光仙君,看着沿途简陋的屋舍,沉闷地说了句:“没什么。” “咱们几个自小一起长大,你那是没什么事的脸吗?怎么?看着你前未婚妻的故乡,心里不好受了?觉得亏欠她了?” 对于阿苦是溪真未婚妻一事,虽然南珍和金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但还是很有默契地装不知道。 又不是什么长脸的事,说出来也只会徒增尴尬,破坏感情。倒不如两眼一蒙,就当从来就没这回事。 当是一回事,存不存在又是另外一回事。 金麟不得不承认,这一年,那村姑变化了很多。 长高了,养胖了,变得更有自信了,也慢慢变得漂亮起来,虽然还是没有漂亮到能跟白鹭仙子一争高下的地步。但是,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日子还很长,而他们依旧还很年轻。 “我觉得你会后悔,虽然我并不想承认这件事。” 摇光看着师弟认真的脸,说道:“也许吧......” 金麟挑眉:“我以为你会否认,怎么?最近跟白鹭仙子吵架了?” 摇光摇头,他跟白鹭一直都挺好的,不曾有过争吵,每月都交换书信,两人之间虽不热烈,但也不会相敬如冰。 “阿苦是个好姑娘。”摇光说道。 “但你也不会抛弃白鹭而娶她。”金麟的话语一向犀利。 摇光揉了揉金麟的头:“小白眼狼,忘了小时候闯祸都是谁帮你和南珍擦屁股的了?就知道往你师兄身上插刀子。” 他比金麟大五岁,比南珍大七岁,即使金麟已经长得跟他一般高大,在他眼里,他依旧是那个身心只围绕着南珍转的别扭小孩。 金麟鄙视地翻了个白眼:“天天翻旧账,有本事你跟龙三说去,你帮他擦的屁股才多吧!” 一想到再过几日便能看到好久不见的挚友,摇光很是开心:“东西都带齐了吧,可别落了什么,到时候还得回清源取。” “齐了。”金麟本来就没什么物什,几套衣服而已,真有什么落的,到时候让清源弟子寄回南海便行。 “真快啊,一年眨眼就过去了。”金麟回头遥望云雾中的清源仙山,这一年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 摇光微笑:“怎么?舍不得离开这里了?” 金麟转头,朝前走去:“终归不是蓬莱,有什么舍不得的。” 摇光与他并肩同行,感叹道:“是啊,这里终究不是我们的故乡,再好,我们也只是个过客而已。” 就像他和阿苦,再好,终究有缘无分。 第六十四章 来日再见 “这里就是我家。”阿苦指了指偌大的药铺,说道。 南珍看着崭新的屋檐,眨眨眼,觉得有些奇怪:“这里......好像建了刚没多久啊?” 阿苦点点头:“原本的老房子拆了,我把地契给了我舅舅。” 金麟和摇光终于跟了上来,金麟四周看了看:“刚才走过来,看到了好几处药园子,好像都是这家的招牌啊?”仙鹤药馆,名字挺特别。 摇光倒是知道些内情:“我听游冬提过,你把拜师礼全换成银钱给了你舅舅,让他给附近穷人免费看病施药是吗?” 没想到表哥会将这件事告诉摇光,阿苦有些不好意思。 南珍惊呆了:“拜师礼?全部?” 金麟和摇光也许不清楚总体数目,但身为阿苦的舍友,南珍对当初阿苦收到的庞大拜师礼一清二楚,除开稀少珍贵的灵丹仙草,还有一大堆古籍刀剑谱,光直接收到手的金银珠宝都可以买下半座清源山了。 “你真的是比我家老爹还任性啊!” 阿苦纠正:“没有我表哥说的那么夸张,也不是全部,我还是留了一些的。” 她如今尚未成年,如果以后能侥幸成仙,便可直接由朝廷供养,不愁花使。但如果不能飞仙,还是留点钱财傍身为好。 她节俭惯了,花不了那么多的银钱,所以就将大部分财务给了舅舅。 阿苦看了看眼前偌大的医馆,叹了口气,说道:“小的时候我最害怕的就是进医馆,因为身上的银钱老是不够,怕买不齐娘亲的救命药。也怕药馆的郎中欺负我年岁小,找些次的药材滥竽充数。我娘她......她很倔,总是不肯麻烦舅舅,所以我买药还得跑到大老远的邻村去买。”为此,舅舅和娘吵了无数次的架,但都以舅舅的失败告终。 “那些银钱确实不少,但并非我自己赚得,拿着也不大安心,想了很久,觉着不如以师父的名义将附近的药园和舅舅的药铺买了下来,平日多做些善事,救济一些贫穷人家,我心里也舒坦一些。” 听到阿苦提到“师父”两字,依旧没纠正她清源天尊才是她师父的南珍自动撇开头。 虽然阿苦做的是好事,但金麟还是觉得她太傻,他嗤之以鼻地说:“你救得了一时,还能救一辈子?斗米恩升米仇,对别人太好,小心引火烧身。” 金麟说的并不是没道理,人的本性是贪婪的,你一直对别人好,久了对方就认为你对他好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而不去思考自己在无形中被赋予了什么,优待了什么。 所以,度很重要! 把握适当的度才能巩固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和友谊,甚至于利益关系,这是商贾世家出身的池家现任当家的真心话。 他这话其实没错,但他讲话的对象是一个尚未入世的小女孩,话里的重点自然被想歪了。 阿苦看着旁边的南珍,觉得这里四人属他最没资格说这话。 南珍倒是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所以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把烧了你身的火喽!” *** 光秃秃的山头上,一绿一蓝两个少女,弯着腰,除尽了墓前的杂草。 本来自告奋勇要过来做苦力的金麟因为说错话,被南珍丢在了阿苦舅舅的药馆里,今天一直不在状态的摇光,也表示想在这附近逛一逛,买些土特产回去。 所以,最后过来拜祭的就只剩阿苦和南珍两个人了。 “爹,娘,阿苦回来看你们了。” 设上香案,摆上新鲜瓜果,一张张烧掉白色的冥纸,阿苦的心情很是平静。 “这一年我过得很好,清源的师父和师兄师姐们待我也很好,每天都有饱饭吃,宿舍的床也很舒服。欠别人的那些钱我都还清了,娘您可以放心......”就像和父母闲聊家常一般,阿苦絮絮叨叨地说着。 “家里的茅草屋子改成了药铺,和舅舅家的并在了一起,那里的地契本来就是外公留给娘的嫁妆,还给舅舅,想来娘你也不会介意。” 火盆内不断燃烧的冥币劈啪作响,燃烧的火焰熏得两人的脸都开始红了起来。 阿苦将酒杯中的高粱酒倒在父亲碑前,据说这是父亲生前挚爱:“旁边的这个小美女叫南珍,是我在清源认识的好朋友,她要回南海去了,所以我今天带她过来看看你们。” 南珍鞠了个躬:“伯父伯母好,我是南珍,是阿苦的好朋友,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罩着她的。” 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氛一变,阿苦被逗笑了:“说的跟混帮会似的,还罩着呢!” 南珍抬起尖尖的下巴:“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三哥说了,咱们这修道修仙的其实就跟混帮会的差不了多少,分了那么多门派不说,过个几年还都会召开个什么大会,美其名曰是切磋讨教,说白了就是明目张胆地聚众打架斗殴,还要看哪家斗殴斗得最厉害。” 阿苦哈哈大笑:“说的有道理。”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说的!”对于自家三哥,南珍一向崇拜有加。 阿苦将手中剩余的纸钱扔入火盆:“你什么时候介绍你三哥给我认识?一直听你提起他,对他还真的有点好奇。” 南珍大大的眼珠子转了转:“现在还不行,等过些日子就可以了。” 阿苦疑惑,为什么现在不行? 她没问出口,时间已经不早,她不能耽误南珍回程的时间。 她拍掉手上的灰烬,站了起来,走到母亲墓碑的左侧,量了量尺寸,用带来的小铲子挖了起来。 没多久,一个沾满黄色泥土的黑色布包被挖了出来。 南珍好奇地走了过来:“这就是你说的要给我看的东西?” 阿苦点点头,拍开黑色布包上的泥土,解开布包上的结,从中取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小铁盒,说道:“这是我母亲的遗物,一直藏在她心爱的瓷枕里面,我本来以为这只是个普通铁盒,可能对我母亲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便在入清源前埋在了我母亲的碑旁。” 跟铁盒一道藏在瓷枕里的,还有摇光师兄祖传的那把百宝鸳鸯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平凡的自己会跟沐家定亲,但依照母亲平日对瓷枕的爱护程度,这个铁盒可能也大有来头。 南珍从阿苦手中接过铁盒,上上下下瞧了好久,还是看不出什么端倪:“若说是个普通铁盒,我是不信的,在土里埋了这么久,一点生锈的迹象都没有。但要说特殊之处......我也没瞧出来。” 她掂量了一下,又摇了摇,觉得里面似乎并没有放置其他物品:“抱歉。” 阿苦有些遗憾地接过铁盒,说道:“没关系,只是我自己的一个猜测而已,既然挖出来,就当是个念想,拿回清源睹物思人也好。” 阿苦看着十里内外空落落的景致,眼里有些落寞。 毕竟终究是她的伤心之地,她最爱的,也是最爱她的两个人都在此永眠。 “南珍......” “嗯?” “我对未来......很迷茫......”阿苦的瞳孔有些失焦,仿佛在眺望更加遥远的地方,“以前,我整天担忧生存问题,不是怕债主上门讨债,就是怕母亲和自己饿死在睡梦里。现在......母亲走了,我又有了银子,吃喝不再发愁,却反而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了......” 一向多话的南珍这回静静地听着,她觉得这时候倾听比安慰来得更重要。 阿苦本来就是个有主见的人,虽然胆子没有她大,但是遇事从不犹豫不决,如何取舍,如何决断,阿苦自有自己的一套方案。 果然...... “所以我决定了!”阿苦的笑容干净而有力量:“等我成了仙,我便下山云游!” 她继续说道:“人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清源的万卷书我读的差不多了,但是仍旧没找到答案,那我换个方法,行了这万里之路,也许,我就能找到自己的道路了!” 南珍看着阿苦明亮的眼睛,转头和她并肩眺望遥远的地平线,坚定地“嗯!”了一声。 虽然觉得她跟自己一起去的几率不大,毕竟池金麟那只强力醋坛子 第一章 停滞不前 感受到讲台上落下的强力视线,阿苦低下头,又低下头。 赐恩峰某处学堂里,正对面而坐的师生,一个在上,一个在下。 在讲台上俯视着阿苦的耀明天君,依旧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色衣袍,面容干净,服饰整洁。 耀明天君的五官长得并不差,但是比起倾国倾城的茄天真君还是差了很大一截,最主要的原因是耀明天君的脸很凶。 因为没有什么表情,所以看起来很凶。 再加上他的话很少,说话口气也相当不好,所以大家都认为他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 事实上,他就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 除了好友茄天真君外,他真的只能算是个孤家寡人。 他没有亲人,亲人早就死光了;也没有情人,很多人都误以为茄天跟他是一对;更没有子女,连情人老婆都没有,又哪里来的子女。 在活了很久的耀明天君眼里,清源仙山的弟子们都是他的子女。 所以他成了思过峰掌峰,因为生性强硬的他信奉棒棍底下出孝徒,清源不能只有白脸的老师,还得有能当黑脸的。 若说在这群子女里,他最自豪也最得意的,当然就是现在坐在堂下,修道龄刚满一年的阿苦小朋友。 如果要在徒弟里找个最让他头疼,最费心思的,也要属近半年差点让他急白了满头黑发的阿苦。 为什么在斩尘缘阶段突破神速的阿苦,会卡在修内丹阶段,甚至连最基本的聚气成丹都做不成? 这个困扰了他近半年的问题,到现在还一直困扰着他。 丹田——没有问题;丹沙——早就够多了!那为什么就是聚不了丹呢?耀明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止是他不解,连阿苦自己也解不开这个问题。 原本下痒二级的八人之中,现在就只剩她还停留在下痒三级的阶段,就连每次垫底的白鹿,一个月前也已经聚丹成功,正式升入中痒一级。 明明最快筑好丹田,凝气成丹沙的是她,可不知为何,她老是不能将丹田内落得满满的丹沙聚凝成一块,就像棉花糖少了中间那根木棒,永远也缠绕不起来。 她问过最快聚丹的李远笙,也问过同样轻易便聚丹成功的丁家姐妹,他们三个并没有碰到相应的问题。 对他们来说,筑丹田和凝丹沙这两件对阿苦不费吹灰之力便完成的事,反而是他们在下痒三级中最难攻破的课题。 至于聚气成丹,丹沙填满了丹田,它就自动成丹了,他们根本啥事都没干。 这点,对于白鹿那群人也是一样。 找不到问题,自然也就找不到相应的解决方案。 阿苦只好日复一日地习武术,洗天君,凝气成丹沙,每个月还抽出一天去练武场战中痒那群五渣。 她甚至将整个修内丹的过程重新练习,可每到最后一步,还是止步不前。 原本就不多的同级纷纷进了级,如今的学堂空荡荡的只剩阿苦一个人。 她有些委屈,更有些难堪,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自己遇见了这样的事情,还死活找不出原因。 她的努力耀明一直看在眼里,他知道这并不是阿苦的错,如果是因为偷懒或懈怠,导致课业停滞,那他一定会好好责罚阿苦。但连他自己都找不出聚丹失败的理由,又怎会因此而责怪她呢。 聚丹失败肯定有因由,他先前猜测可能是阿苦平日太重视武术修习,身体没有足够精力放在丹田引起的,所以和极风商量过后,让她暂时停了每月一次的比试。 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根本和武术没有关系。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耀明天君觉得自己得再多花点时间想想了,毕竟,离当初的目标——三年,已经过去三分之一了。 他揉了揉眉心,说道:“我今日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去七宝宫找些典籍看看吧!” 阿苦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不敢动作。 “怎么了?”耀明问道。 阿苦想了想,又想了想,最后还是小小声地说了句没什么,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低着头走了。 那孩子最后是想说什么呢? 耀明驾着仙云,从赐恩峰赶到聚灵峰的天湖白亭参加五长老会议时,依旧还没思考出答案。 “想什么呢?”好友茄天真君数千年如一日地端了盏白水给他。 “瞧他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应该还是在想阿苦聚丹的事情吧。”极风半坐半躺在白亭四周的护栏上,将手中的花生米抛进嘴里。 茄天叹气,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时机未到,耐心等着便好,何苦执着于修道的进度,无端给学生增加压力。” 听游东说,阿苦这段时间情绪非常的低落,茶不思饭不想,人一下子清减了不少。 本来就身无几两肉,再清减下去,就要恢复成她进清源的枯柴模样了! 想想他都觉得心疼,好不容易拿各类食补药补将她身子骨养壮了,可不能由着这矛坑里的石头任意折腾。 耀明真是百口莫辩,怎么成了他一个人的过错了? 他是急,但他明显没有阿苦自己着急,他是看小孩子给自己的压力太大,才日日夜夜挖空心思想要找到能够解决阿苦问题的方法。 虽然三年的目标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那不是还有三分之二嘛!以阿苦的悟性,耀明相信,只要她迈过这道坎,那么接下来的丹级修炼,只会越来越顺利。 麻烦的就是老是找不出出差错的原因,耀明想得头都大了,都想不出办法,这些人不帮忙,居然还在这里指责他,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刚要开口讽刺他们几句,就听主持会议的秀乐元君敲了敲桌子,不悦地说:“唉唉唉!商量正事呢!都别给我跑题!” 今日的会议主题是一年一度的招生大会,由于去年招生的特殊性,为了日渐凋零的下痒弟子,清源决定这次要扩充生员。 既然是要扩招,那么在资质上便不能要求过高,耀明现在注意力都放在阿苦身上,这些小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第二章 道心 共同生活了几千年,早就对耀明脾性了解透彻的秀乐元君叹了口气,缓声说道:“我明白你对阿苦的重视,毕竟是咱们清源天尊收的第一个弟子,又是个资质好的,百年或者是千年都难得一遇。 但是你要明白,咱们清源并非为她一人而设,整个道仙界也不能仅靠一人便能撑起。” 平日里最爱开玩笑的秀乐元君,今日表现得异常严肃:“这几年都是播种的好时候,咱们得抓紧时间,为以后做准备了。” 秀乐的“以后”说的很轻,但在在场其他四人耳里却是相当地重。 大家都明白她说的这个词代表着什么。 “一转眼就两千多年了……”茄天真君美丽的眼里有皑皑伤痛,只要一回想起多年前的那场大战,自以为心已如止水的茄天依旧不能平静。 耀明天君始终冷硬的冰块脸也出现了些微裂缝,回想起当初立志为师的缘由,个性强硬的耀明马上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是我短视了,谢师姐提点。” 一直旁听的显定天君,摸了摸山羊胡,没有说话。 在场五人中就极风一人没经历过传说中的三界之战,他年轻的时候觉得挺可惜的,觉得自己生没逢对时,要不也可以在三界如云的高手中享受激战带来的快感。 所以他成仙之后,还特意去了极北防带一趟,想趁着机会去练练手,结果,是他自动送上门给对方练了练脚。 人生中唯一的一段黑历史,让向来随意慵懒的极风没了啃花生米的欲望。 白亭中的气氛开始变得沉闷,秀乐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觉得自己似乎忧虑过了头。 初秋的湖畔有些微凉,秀乐元君满是歉意地对耀明说道:“这不怪你,阿苦那孩子很优秀,对她多关心一些也属正常。是我近日太过敏感,将话说的重了,惹得你们伤心,师弟莫要见怪才是。” 耀明天君虽然脾气不好,但对大事大非一向分得清楚:“不,师姐说的在理,是耀明偏执了。我是清源的五长老之一,也是十二天君其中一员,我应该以全体弟清源弟子和所有人道仙的福祉为首要,而不该将全部精力放在培养阿苦身上。” 秀乐元君见他恢复往日一板一眼的模样,放下心,摇头说道:“你之所以倾力培养阿苦,也是希望能通过她的成长来刺激其他弟子的竞争心,达到一石激起千层浪的目的。从这一年的成果来看,这个目的达到的比预期还好。” 秀乐元君说的是实话,原本下痒的几百号弟子除阿苦以外,已经全部升入中痒,而中痒目前的金丹弟子占比也达到了清源历史中的最高峰。 这些都归功于每月都要和一堆人打一场的阿苦,和日渐开放的三洞藏书。 有对比,就会有压力,有竞争,就会有动力。 耀明为所有人准备了压力和动力,还提供了最有效的帮助手段,那么只要清源的弟子们肯努力,往上升级便是比喝口水还简单的事了。 白亭内的气氛回暖,茄天好奇问道:“师姐刚才说自己太过敏感,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秀乐元君刚松下的柳眉又扬了起来,她和坐在身边的丈夫——显定天君交换了个眼神,得到首肯后才忧心地说道:“近日,各门派都传来盗猎者猖獗的消息。” 极风毫不在意:“盗猎者?这不是经常都有的事情吗?清源每月都要赶跑好几个。” 秀乐摇摇头:“这次的这批盗猎者不一样,很是厉害。不过,听说圣都已经向极北防带求援,不久就会开始擒拿这批盗猎者。” 那不就没问题了吗? 为什么秀乐师姐还是满脸担忧? 三人转头看向掌门显定,却依旧没得到回答。 他们两个不想说,那他们三个就先不过问。 极风又开始抛咬起花生米,悠闲自得地说道:“刚才师姐提到的播种我倒是挺赞同的,下痒现在就剩阿苦一个了,看着也觉得有些可怜。” 特别她还得一个人对着耀明这个冰块脸加偏执狂,那就更可怜了。 说来说去,又说回了老话题。 其实阿苦的修行卡壳,极风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丹田和丹沙都没有问题,为什么她就老是聚不成丹呢?” 这件事,擅长医道的茄天真君和膝下女徒最多的秀乐元君同样也找不出原因。 “莫非是跟正心壁有关?”茄天捏着下巴,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我记得阿苦在正式修道前,神识便直接进入了正心壁,与它有过一番接触。是不是阿苦在悟道的过程中遗留了什么或者遗失了什么,才造成今日聚丹的止步不前呢?” 耀明仔细揣摩了好友这番推论,觉得很有可能。 如果说人的中心是心脏,也就是天君,那么修道者的中心就是在丹田。 聚气成丹才能使用法术,而将仙骨中蕴藏的仙气,通过洗天君在丹田凝成丹沙,然后累积聚成成丹,成为铜丹弟子,便可进入中痒,修习各类法术课程。 问题没有出在丹田和丹沙,而是在成丹上,说不准就跟阿苦的思想精神方面有些关联。 “那要不要再带她去一次正心壁?看看会发生什么?”耀明皱着眉思索,不敢断定这是不是个好办法,会不会引起什么差错。 “正心壁就不用去了。”显定天君揉了揉山羊胡,闭着眼,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秀乐有疑:“为什么?” 显定微微睁开眼睛看她,说了句:“我已经带她去过了,没用。” 你什么时候带她去的?秀乐微愣,但没有说出口。 失望来得猝不及防,耀明叹口气:“那到底是什么问题呢?” 显定淡然地喝口茶,说道:“其实问题可能比我们想的简单很多。” 其余四个人的视线立即刷刷刷集中过来,就连在亭边护栏上躺着的极风,也咻地一声坐了过来。 显定慢慢说道:“丹心即道心,阿苦找不着丹心,不能聚气成丹,很可能是因为她还没有找着自己的道。” 事关阿苦的修炼,耀明天君自然最为关心:“道?” 显定点头:“简而言之,就是阿苦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所以迷路了。” 耀明和茄天垂眸沉思,极风听得似懂非懂:“那……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既然找着了问题,那么最重要的就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四个人眼睛亮闪闪,满脸期待地看着显定。 显定喝口茶,摸摸山羊胡,过了半天才慢慢地吐出了一个字:“等。” 第三章 亦敌亦友 “铛”地一声,泛着淡青色光芒的长剑重重砍在了横挡的柴刀之上。 难以言喻的重压从手腕处传来,阿苦皱着眉,被接踵而至的强烈剑意逼得倒退了好几步。 不过一个月,对方居然就有了如此大的成长。 阿苦瞪着长剑后面的白鹿,心里五味陈杂,很是难受。 明显占上风的白鹿,臭着一张脸,居高临下地看着阿苦,觉得很没意思。 “喂!王村姑!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聚丹啊!” 被长剑压得后仰的阿苦,稳住重心,猛力一推,顺利将对方推开后,单手执刀站定。 她冷冷说道:“我什么时候聚丹关你什么事?” 阿苦的口气有点冲,白鹿皱眉:“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我好心关心你,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凶我!” 阿苦无语了,天天村姑村姑的,连名字都不好好称呼,白鹿会关心她?打死她都不信。 其实白鹿自己也觉得自己窝囊,同级的时候,天天看她不顺眼,也老爱跟她掐架,争来抢去,恨不得有天能把她死死踩在底下。 现在好了,自己升上中痒了,也真的把她踩在底下了,白鹿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失去了竞争对手的她,日子过得居然比以前经常被阿苦打败的日子还惨! 她现在每天坐在中痒的课椅上,不是发呆,就是走神,脑子里老是回想起在下痒和阿苦吵架的日子,连一向温和好脾气的茄天真君都罚站了她好几回,可她就是觉得提不起精气神。 就像长久没有浇水的鲜花,开始日渐枯萎。 唯一能让她久旱逢甘霖的日子,就是每七天一次的武术指导课。 也许是因为她前后精神状态的大不相同,专门负责督促弟子练武的极风真君,很是上道的每次都将她跟阿苦安排在了一组。 但是.......没劲,相当没劲! 依旧突破不了成丹的阿苦,强度只比地上的小蚂蚁多一些些,交战也不像以前同级势均力敌时来的痛快。 白鹿没了兴致,手中长剑上的淡青色光芒逐渐消失。 她抬手跟极风真君说道:“不打了,不打了。” 极风笑得很随意:“你要认输?” 白鹿收剑回鞘,走下比试台,只留了个背影给他:“随便吧。” 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的极风看了还在台上的阿苦一眼,挥挥手让天喜记下了。 每七日一次的武术课都会记下弟子们对战的胜负数,胜数最多的没什么奖赏,但负数最多的,极风真君提供了一系列的加强特训,所以清源弟子们每到这一天都会精神抖擞地来参加比试,以求自己不用在接下来的一周遭受清源第二大魔王的荼毒。 自愿领负,白鹿的不想打明显是在嫌弃对手太弱,阿苦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她很想就这么抡着柴刀和已经背过身的白鹿再打一架,但依旧清醒的头脑告诉她,就算打了,现在的她也一定会输给白鹿。 一时的羞辱和反呛后被吊打的屈辱,阿苦觉得还是已经发生的前者会比较好一些。 深吸了口气,将愤怒的情绪咽回心底,阿苦在台下弟子怜悯的眼光中,走下比武台。 武术指导本来应该是中下痒分开上的,但因为现在下痒只有阿苦一人,嫌麻烦的极风真君就将时间调和成了一块。 阿苦原本挺喜欢极风这个决定的,因为比起孤零零一个,她还是更喜欢和中痒的师兄师姐们一起比试玩耍,尤其其中还有她在清源仙山的三个死党——丁家姐妹和李远笙,还有她表哥王游冬和李远笙的双生哥哥李远萧。 但是她现在又开始讨厌他这个决定了,因为她和中痒弟子们的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了。 没有法术,她可以任意吊打任何一个在场弟子,但加上法术,她只会被在场弟子蹂躏到体无完肤。 有没有法术,区别就是那么的大。 所以,现在的阿苦在这群人中就是异类的存在,虽然在场众人都没有想排挤或孤立她的想法,但是层级的差异就像一条巨大的鸿沟横亘于阿苦和其他人之间。 即使,他们坐的离她如此之近。 丁家姐妹、李家兄弟还有阿苦的表哥王游冬,看着闷闷不乐的阿苦,担忧地叹口气。 中下痒之间的最大区别,就是有没有在丹田练成内丹,只有有了内丹,才能使用灵力,才能用出法术。 法术虽不如仙术那般神奇,但也是非常奇妙的。 就比如阿苦当初还在启蒙堂时中的那个五感转换,只需要一点点灵力,便能改变人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 乍看这个五感转换好像没有‘呼风唤雨’‘腾云驾雾’来的厉害,但只要用对时机和方式,小小的五感转化也会造成不一样的奇景。 举个例子:如果你想看西北的塞外黄沙,只要改变视觉,即使你身处青山绿水,法术也能让你看到大漠孤烟直和长河落日圆的雄壮瑰丽。 如果你想品尝北方地道的二锅头,只要改变味觉,即使你喝的是无味的白开,法术也能让你品尝到‘饺子就酒,越喝越有’的痛快。 如果你在战场上身受重伤,痛不欲生,只要改变触觉,那效果估计比一千包麻沸散加起来都要好使,还不附带需要昏迷这个显著副作用。 诸如此类,以此类推。 法术不可以创造事物,但它可以改变已经存在的事物。 比如奔跑中的修道者使用法术,可以让他的身体跑的比平常更快;在武器上使用法术,可以让武器变得更加锋利和强韧。 刚才白鹿剑上的淡青色光芒,正是她在兵器上使用了法术的证明。 白鹿只增加了兵器的强度,就能打得阿苦毫无还手之力,那她要是全力以赴,阿苦估计三招内就会被对方拿下。 这和老是用三招将对方拿下的纯武术比试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这就难怪抗压能力那么强的阿苦会如此一蹶不振了。 这几年又当哥又当妈的游冬,看着阿苦落寞的背影许久,刚想出口安慰她一下,就听抱着双腿而坐的阿苦“哎”了一声。 他刚想过去安抚,就见阿苦眼睛盯着极风真君方向,半转过头,疑惑地说:“你们知道极风师父的镇海如意棍去哪了吗?” 第四章 墙角数枝梅 游冬愣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才......说啥?” 闪神的不只游冬一个,丁家姐妹和李家兄弟都一脸没反应过来的看着阿苦。 被五个人围‘看’的阿苦觉得他们挺莫名其妙的,但还是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问题:“我说,有谁知道极风师父的镇海如意棍去哪了吗?” 换手时间,众弟子们都在场边稍事休息,四五个人绕圈而坐,好不热闹。 阿苦六人正好坐在比武场西南侧,正好侧对极风真君所在的位置,五人抬头齐齐看去,果然如阿苦所说,一直和极风寸步不离的大铁棍——镇海如意棍,今日并没有出现。 “这么说起来,好像这阵子极风师父来去都是坐的仙云啊......”几人中最长和极风接触的李远萧回忆道。 因为中痒人数骤增和阿苦在武术修习上展露的超强天分,需要程度大大降低的极风真君于半年前调回了中痒,并负责中痒三级——金丹弟子的武术指导。 中痒的武术和下痒的武术并不一样,下痒的更侧重普通人的武学基础,而中痒重点抓普通武学和法术的结合使用。 这一点,靠着根棍子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极风真君自然更具权威性,这也是显定天君邀他回来,担任武学仙师的主要原因。 言归正传,阿苦几人听了李远萧的话,认真寻思了一遍,发现真的如远萧所说,已经很久未曾看到,飞在半空的寻常铁棍驮着懒洋洋的极风真君来来去去的场景了。 “难道棍子丢了?”这话说出口,丁二自己都不怎么相信。 那根棍子在极风真君不在时,还能自己跳出来和弟子们过个几招,想丢估计都会主动给你跑回来。 “难道棍子和真君闹掰了?”李远笙自己又否决了自己的猜测。 如果棍子也能有性别,那镇海如意棍铁定是根母棍子,黏真君黏得那个紧的,死活都不相信它会跟极风真君闹脾气。 阿苦抽了抽嘴角:“你们两个就不能往正常点的方面去想吗?”连闹掰都出来了,一根棍子,有没有这么‘人性化’! 越大越泼辣,人送外号‘清源小辣椒’的丁二小姐不爽了:“就你正常,那你自己想!” 阿苦“啧啧啧”摇头,一脸同情地对李远笙说道:“委屈你了,兄弟!”要跟只母老虎过一辈子。 李远笙一脸悲戚,马上入戏:“为了我哥和丁一姐姐的幸福,我只好......唉......你懂得!” 两个人唱作俱佳,丁二却是真的要发起火来了,丁一赶紧抱住妹妹温柔安抚:“好啦!越大脾气越臭,一点玩笑都不给人家开啦?” 李远箫也开始小声数落弟弟:“爹娘问你的时候,哭着喊着要娶人家,现在真成你未来媳妇了,你又开始埋汰人家。我可跟你提醒清楚了,凤伯伯可巴不得能留个女儿在家里,还不一定是你的呢,到时候可别再找我哭。” 千想万想都没想到煮的快熟的鸭子还会飞,李远笙赶紧拉拉丁二姑娘的小手,说道:“真是的,一点情趣都不懂,咱两都快老夫老妻了,我对你的一片真心你就还没察觉出来?” 丁二小姐越来越俏丽的脸上,满是嫣红。虽然不大想理他,但是也没将被他握着的右手扯出。 远笙的肉麻发言惹得阿苦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哥,你虽然已经年满十八了,但能别这么腻歪吗? 她刚要出言调侃,就听话题中心之外的游冬指了指台上,憨声说道:“好了好了,就此打住,开始了,你们注意看。” 游冬话音刚落,一位身穿清源薄荷绿道袍,外罩明亮纱衣,长发梳成凌虚髻的冷艳美女从练武台的另一边缓缓走了上来。 芙蓉面,樱桃唇,冷凝眉,秋泓目,艳若桃李,冷若冰霜,好一个绝代佳人。 比武场边慢慢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看着台上持剑而候的清冷女子,眼里有观察也有警惕。 这个人,阿苦比在场所有人都熟悉,因为她正是阿苦新来的舍友——梅箬。 “真没想到,梅家的大小姐居然会突然转入清源。”丁二小声说道。 梅家,南方三大世家之一,是南方所有世家大族中历史最为渊久,财力势力也最为雄厚的一家。 梅箬正是梅家宗族嫡系长女,身份显贵,和新起之秀的白家独女——白鹭仙子,并称南方双姝。 她和白鹭一般年岁,经历也颇为相同,两人在幼时便双双拜在了雁荡仙山雁荡元尊名下,同期修道。 和她打过几次照面,有些交情的丁一说道:“听说梅家老太君近来身体不是很好,梅大小姐一片孝心,顾虑祖母身体,才决定从雁荡山退学,改为进入离家更近的清源仙山修道。” 丁二“嗨”了一声:“这么敷衍的说辞,你也信。如果真的顾虑离家较远,那早在拜师之初便可直接投入清源门下,何必等到今时今日才突然转入清源。” 丁二的说辞并不无道理,同为南方三山,比起清源,位于东北方向的雁荡仙山确实会稍远一些,但也不至于远到极北防带那样的距离。 梅大小姐虽还未成仙,但听说资质上佳,使用腾云术这种小儿科的法术,相信也不在她的话下。腾云术一日千里,在雁荡和清源根本一点没差。 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的白鹿慢吞吞地说道:“一个被扫地出门的小偷也值得你们这么耗费唇舌。” 刚才白鹿在场上的蔑视,阿苦心里还是有些膈应,但她向来就懒得与白鹿计较,又好奇她口中所说新舍友是小偷之事,皱眉问道:“小偷?” “唉唉唉,不要因为你姐姐和梅小姐不对盘就胡乱污蔑人,梅家大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冰清玉洁,品德高尚。再说了,梅家又不是你们白家,要什么没有,还用得着偷,撒谎也不打草稿,也不怕被被人耻笑。”丁二被抢了话头,不爽说道。 如果是平日,白鹿早和丁二互掐起来了,只是今日,白鹿却没有往日的气势汹汹。 她也是一脸置疑地盯着台上的梅箬,说道:“话又不是我传的,我自己听说的时候也不怎么相信,但是据说证据确凿,雁荡元尊当场抓到,整个雁荡仙山的人都知晓。不信,你问李家的兄弟,他们应该知道的比我更多一些。” 丁二一愣,看向远箫远笙,见两人沉默不语,才低呼一声:“不会吧......” 丁一明显也是知情的,所以先前才说出那么蹩脚的谎言,她难过的咬着粉唇,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清高自傲的梅箬会做出那等事来。 “所以......”游冬憨厚低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引得众人浑身一震:“她到底偷什么东西了?” 第五章 凌寒独自开 白鹿愣住了,回想了好半天才说道:“这个......我还真不清楚。” 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完全就跟雷劈了一样,怎么也搞不清楚那个一直高高在上,只肯拿鼻孔瞧人的梅家大小姐居然会干偷鸡摸狗之事。她的注意力一直在梅箬居然偷东西这件事上,至于她偷的是什么东西,她还真的没有细问。 她转头去看李家兄弟:“你们知道吗?” 远笙并不了解实情,倒是李家长男远箫知道的更多一些:“一个荷包。” “荷包?”丁二满脸问号:“那荷包绣金的还是绣银的?”居然值得梅大小姐去偷? 李远箫意味深长地看了阿苦一眼,吐了三个字:“不清楚。” 一个意有所指的眼神,便足够让阿苦联想到一些事情了,例如,摇光仙君腰间常年挂着的那个荷包。 摇光仙君会和这件事情有所关联吗? 阿苦自己也想不出答案。 场上的比试已然开始,和梅箬对阵的是一位中痒三级的师兄。上个月的武术课都被停掉的阿苦,还是第一次观看梅箬的比试,不由敛了心神,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台上。 中痒的人,基本都和阿苦对阵过,台上站着的那位金丹修士和阿苦一样,用的都是刀,只不过阿苦用的是柴刀,他用的是长柄的大刀。 这个师兄叫司徒横,祖籍北地,身材健硕,力量强猛,一把重达八十二斤的冷艳锯耍的那叫圆滑顺畅,自在轻松。只可惜这师兄有个缺点,那就是长得太高,身子太重,身法不够灵活。 所以只要不和他面对面硬碰硬,小心不要被大刀正面击中,那么胜过他也是一件比较轻松的事情。 当然,这只是指在不用法术的情况下。 只见司徒横深呼口气,提刀摆出架势,一句浑厚的“来吧!”,一阵狂猛的灵气从他全身喷射出来,形成冽风,刮得场外弟子道袍猎猎作响。 袍袖遮面,阿苦透着两手指缝定睛一看,只见司徒横马步沉稳,身体上发出一种深青色的光芒,明亮度比刚才白鹿长剑的淡青色不知浓厚了多少倍。 强风过后,比武场又重新恢复了风平浪静,阿苦拍拍身上枯叶杂草,咋舌道:“要不要玩这么大,司徒师兄怎么一开始就使出全力来了?” 丁二嘿嘿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今天可是中痒最强争夺战,如果这位师兄今天输了的话,梅箬小姐就是咱们中痒三级最强的弟子了!” “最强争夺战?”阿苦不明所以,“梅箬师姐才刚来一个多月吧,怎么就直接进入最终环节了?”她这个月到底错过了什么? 丁二眼神贼坏贼坏地指了指游冬和李远箫:“具体的,你去问他们两个。” 在一个月中前后沦为梅大小姐手下败将的两个大男人,黑脸一红,装作没有听到。 为了缓解兄弟们的尴尬,李远笙咳了一下:“看台上看台上,这么精彩的打斗不看,翻些什么千年烂账。” 他这么一说,原本还不怎么清楚的阿苦瞬间了然,她转头看着游冬和李远箫,眼神那叫一个嫌弃。 丁一掩唇直笑,丁二嘻嘻嘻地锤了远笙一记:“你到底是来解围的,还是来落井下石的。” 李远笙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台上,不敢说话。 台上持剑直立的梅箬,表情冷淡地扫了对方一眼,似乎根本就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就像冬雪中凌寒怒放的梅花,自带一股傲然泰若之气。 “铮”地一声,她手上的长剑自动出鞘,飞向敌处。 梅箬身形若鬼,只见虚虚实实一道绿影,眨眼间,梅箬和长剑都来到了司徒横眼前。 阿苦惊赞:“好步法!” 丁一讲解道:“这是梅家的祖传步法——踏雪寻梅。” 阿苦觉得这名字取得十分恰当,梅箬的步法又轻又快,即使踩在松软的积雪中,也能跟踩在平地里一般稳健。 见过她前几次的对战,司徒横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即使他的眼睛跟不上对方神出鬼没的动作,但他也没有因此而惊慌失措。 速度再快,只要把握了对方的路径和最终目的地,那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果然,当梅箬顺手抓住空中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司徒横正面砍去时,司徒横马上抡起大刀,借力打力,使出一招神龙摆尾,直接就将梅箬震出了一丈开外。 “好!”比武场外传来阵阵叫好声。 阿苦看了看梅箬手中寒光依旧的长剑,皱眉深思:“她手中的那把剑挺厉害的。” 依阿苦刚才所见,梅箬手中长剑与司徒师兄冷艳锯相交时并无使用法术加持,以长剑原身硬度碰撞增强了柔韧度的冷艳锯,那把剑绝非是什么普通铁剑。 李远萧赞许地点头:“梅家是世族大家,自有专门铸剑师为之铸造兵器,梅小姐手中那把叫做玉柄梅花剑,是梅家这代人中所持最好的一把。” “玉柄梅花剑?”阿苦转头认真去看,果然,梅箬手握的剑柄处,大红色的剑缑下缠绕着乳白色的玉质剑茎,剑茎前面的青铜剑格刚好就是梅花状。 看起来落了下风,其实并未真正出手的梅箬随手挽了个剑花,她看着对面全身心投入战斗的司徒横,决定报以同等的敬意。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不一样的气息,极风真君挑了挑眉,深感有趣地“喔”了一声。 只见梅箬左手举剑于前,右手伸出两指置于剑上,一股透明却自带深冷寒气的灵力将长剑剑身慢慢笼罩。 阿苦只觉周遭突然变得阴冷起来,空气中还夹带着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气。 “冰清心法。”丁一小声说道。 阿苦好奇看了她一眼,梅箬住进青草居已逾一月,在阿苦看来,梅大小姐本人的性格就跟她的气质一样,冷若冰霜,孤傲难接近。 所以阿苦跟她除了照面时点个头,说几句非说不可的话,其余并无过多的交集。 然而丁一姐姐连别人家的独门心法都知悉,那她和梅箬的交情肯定不一般。可是连相交匪浅的丁一都不知道梅箬盗物的真实原因,那么这件轰动雁荡仙山的丑闻里面也许藏有一些隐情。 剑刃上寒气已然四溢,梅箬双手举剑,在离司徒横有段距离处,果断出手。一剑挥落,一道磅礴灵力形成剑锋,犹如月牙,向对方直攻而去。 剑锋过处,硬地皆被“劈咔”碾碎裂开,正是梅家剑法起手式——寒香袭人。 第七章 断腿白头鸥 四周一片安静,梅箬冷漠地扫了她一眼,用沉默表示了拒绝。 丁二白了白鹿一眼:“梅箬师姐既然挑上阿苦,自然就不是因为修炼层级问题,金丹修士她都打败了,还会将你这个区区铜丹弟子放在眼里?” 白鹿还嘴:“嘿,我好心帮她出头,你还反咬我一口啊,你到底站哪边的?” 丁二皱眉,看向阿苦,那表情仿佛在说,你跟她的关系变好了? 阿苦嘴角抽了抽,果断地摇了摇头。 白鹿根本不是在替她出头,而是就是想找个借口和梅箬打一架,不过阿苦真心觉得白鹿用这么个态度跟梅箬说话,人家会鸟她才真是脑袋被驴踢了。 阿苦无语地白了白鹿一眼,觉得这人真是个事妈:“人家是来找我的,你凑什么热闹?” 说完,也不等她回话,便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站了起来,抱拳对一直看着她的梅箬说道:“师姐有请,王阿苦不才,自当奉陪。” 梅箬冷艳的脸上立即扬起一抹浅浅的微笑,冰裂雪融,就像清源仙山冬日梅园里的朱砂梅一样颜色惊人。 阿苦正准备上场,却听一道慵懒的声音从练武场另一边传来:“我有说你们可以比吗?” 在场弟子皆是一震,大家都把清源第二大魔王给忘记了。 极风真君喝了口茶,姿态懒散地喊道:“天喜。” “弟......子......在......” 万丈高空中,圆滚滚的天喜仙君“啊......”地一声掉落下来,正好落在刚开打斗弄出的裂缝上,轰地一声,练武场彻底崩塌了。 天喜落下之时,梅箬眼明脚更快地一跃跃出场外,直接在丁一身旁落了下来。 灰尘蒙蒙的碎石中央,天喜仙君安然无恙地坐在石堆尖上,一脸呆萌地问道:“师父我回来了。” 众弟子惊楞地看着场中的天喜,再齐齐地去看一直站在极风身侧的天喜,直到极风身侧的天喜慢慢消散在空气中之时,才明白原来是用的分身之术。 极风真君显然早就知情,他点了点头,说道:“东西呢?” 天喜指了指身上的蓝色包裹,笑嘻嘻地说:“放心,我把您的份也带回来了。” 极风很满意,继续问道:“棍子呢?” 天喜抬头望天,四处寻找:“刚才还在我前面呢,想来是我用掉的,下来太快,应该就要到......啊!来了!” 众人抬头看去,只觉本来明亮的光线一暗,天空中的骄阳突然被挡,本以为是天狗食日,没想到一阵“扑棱扑棱”的声音过后,一只中等体型的禽鸟从空中降落下来,直直向极风真君飞了过去。 视野再度恢复明亮,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遮住了太阳的不是食日的天狗,而是一只断了右腿的白色海鸥。 那断腿白头鸥扑棱着身上长长的翅膀,唯一健在的左腿爪子上抓着一根细小的寻常铁棍,看起来有些吃力地朝极风真君飞了过去。 那小铁棍不过阿苦手臂大小,如果不是尺寸相差太大,乍一看,还真的有点像镇海如意棍的缩小版。 莫非这根是镇海如意棍生的小棍子? 阿苦恶趣味地想道。 极风真君挑眉一笑,脸上是难得一见的赞许:“没想到第二个拿的动它的竟然是只海鸥。” 断腿白头鸥“欧......欧......”发出高亢嘹亮的尖叫声,正式接受了极风对它的称赞。 只见它左腿一挥,爪中的小铁棍径直落在极风面前的地面上。 “嘭”地一声,平地被小铁棍砸出了一个很大的坑。 极风嘿嘿一笑,喊道:“大,大,大。” 随着极风的声音逐渐加大,插在平地上的铁棍也越变越大。 极风抬手迎接,铁棍正好飞入它的掌心,那大小形状,分明是久日未见的镇海如意棍。 阿苦和众弟子愣愣看着,怎么都没想到相见已久的大铁棍,它居然还有变身功能! 分离了一个多月的镇海如意棍正粘着极风真君撒娇,阿苦看着这另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再想想刚才意淫铁棍会生小铁棍的奇思妙想,觉得自己得去四阁中挑几本经书正正三观了。 “扑棱扑棱”海鸥扇动翅膀的声音传来,阿苦反射性地举高右手手臂,看着熟练落在自己小臂上的断腿白头鸥,亲热地喊了声:“将军。” 那断腿白头鸥,单脚直立,挺胸昂头,神情肃穆,眼神如电,可不正是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海鸥将军。 练武场已坏,重新有了“交通工具”的极风真君宣布提早下课,留下泫然欲泣的天喜仙君收拾残局,自己则坐在镇海如意棍上,揣着天喜带回来的蓝色小包,慢悠悠地飞走了。 既然下了课,那阿苦就不用再顾忌什么。 阿苦从随身携带的海纳贝中拿出特意为“将军”准备的小鱼干,将它喂个半饱,才从它身上背着的信筒里取出南珍的来信。 这只名叫将军的断腿白头鸥是南珍的信使,专门负责给阿苦和南珍送信,是几个月前南珍回南海的途中,从一块围满大量同种白头鸥的海中沙地上捡回去的。 据南珍在信上的描述,将军是在和一只鳄鱼的争斗中,为了保护同伴,不慎被鳄鱼咬断了右腿,危在旦夕之时,刚好被路过的南珍救了回去。 那只被将军戳瞎了眼睛的鳄鱼最后被愤怒的海鸥群群起而攻,最终死在了离沙地不远的海水里。 而在生死关头咬牙挺过来的将军为了报答南珍的恩德,自行留在了南珍的身边,像只看门大猎犬一样,赶走意图不轨的追求者,日日夜夜守卫南珍的平安。 南珍的女儿奴老爹和变态未婚夫池金麟对此都表示非常非常的满意,十分喜爱断腿白头鸥的南珍在她三哥的建议下,给白头鸥取了“将军”这个名副其实的名字。 阿苦回忆起将军第一次送信来清源的时候的场景,那时候她正坐在下痒的学堂里,接受耀明天君的一对一辅导,窗口突然而来的“扑棱”声引得两人同时回头。 脾气不怎么好的耀明天君向来最讨厌上课中被人打扰,但当他看见将军立着单腿,笔直认真地站在窗口静默等候之时,连仙人都看不上几个的耀明天君居然非常客气地向不知名的断腿白头鸥点了点头。 被打了招呼的断腿白头鸥似有人性,只见它眼睛一眨,弯身非常得体地向耀明回了个礼。 看见全过程的阿苦彻底惊呆了,一边觉得这海鸥似乎成了精,一边又觉得一直让她很有距离感的耀明天君一下子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也正是因为耀明的另眼相待,阿苦和将军相处之时,都抱着十二分的敬重,深怕自己一不小心,怠慢到它。 话说从头,阿苦翻开折叠成长条的白色信纸,认真一扫,发现一向爱唠叨,总是把信纸写得满满的南珍这次就简单地写了几句话。 阿苦觉得奇怪,看着信纸,小声念道:“三哥二十生辰顺利而过,阿苦什么时候来南海看我?” 第八章 惩罚 这什么奇奇怪怪的? 她三哥过生日和自己去南海看她有什么必然关系? 顺利? 过个生日而已,还有什么顺不顺利的? 莫非她三哥的二十岁生日会发生什么怪事? 阿苦开始不停脑补起来。 “欧欧”吃饱喝足的断腿白头鸥——将军用喙啄了啄阿苦,提醒她赶紧回去写信,它还要赶紧飞回南海,去保护它的南珍小主人。 阿苦喜爱地摸了摸它的头,说道:“将军不用这么着急,上次茄天师父跟我提起,想见你一面,给你看看伤口恢复情况,今日真君有事出去了,你不妨多留一日,等明日见了真君,再回南海不迟。” 单脚立着的将军,右翅抚了抚已经残缺的伤处,沉默一会儿后,点了点头。 阿苦正想和众弟子一起离去,只听背后传来一声幽怨的叫声,吓得她汗毛倒竖。 “阿苦,你要去哪里?” 阿苦惊吓回头,看着一脸愁云惨淡的天喜仙君,说道:“师兄,仙吓人会吓死人的!下了课当然是回去啦!” 在外奔波一月,回来就被师父丢去擦屁股的天喜瘪了瘪嘴,极度不开心地说道:“还没给你说惩罚呢!回什么去?” “惩罚?什么惩罚?”阿苦有些不明所以。 站在阿苦身边不远的白鹿,身子一抖,马上转身,想要开溜。 “你,给我过来!”天喜话音一落,开溜的白鹿就被天喜隔空用仙术抓了回来。 阿苦看看他,再看看她,依旧没有明白。 白鹿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解释道:“这个月你和我都是垫底。” 阿苦愣了一下,说道:“可是......可是我不是一个月都......” 天喜拿出记册,遗憾地拍了怕她的肩膀:“缺席就算落败。” 阿苦不由得想哭:“怎么可以这样?” 天喜仙君也很想哭:“这个问题我问了几百年了,到现在都没能得到答案。” 同病相怜者,两眼泪汪汪。 阿苦拖了游冬将将军带回本草药堂,慷慨赴死地说道:“师兄,说吧,是要背着您跑山道还是背着您打扫整座清源山?” 白鹿扫了眼天喜圆滚滚的身材,脸上煞白煞白。 天喜摇了摇手指头,指了指旁边的废墟:“我得把练武场重新砌起来,这次就不能监督你们了。” 阿苦和白鹿同时松了口气,跑山道和打扫清源都是常规的惩罚,也不难完成。但是要是加上重如猪的天喜,那她们两个女子不论是谁都有些吃不消。 “所以今天的惩罚要换个新玩法。” 阿苦眼皮重重一跳,果然,现在放心还太早,对方毕竟是那个以整蛊弟子为乐的极风真君,想来不会是轻松易于的活计。 阿苦问道:“新玩法?” 白鹿也一脸紧张加好奇地看向天喜。 “你们应该知道,咱们清源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吧?”天喜问道。 阿苦点头:“师兄是指招生大会的事吧?” 天喜点头,又问道:“那你们可知道为什么咱们清源这次的招生会推迟两月,延到金秋十月才来举行?” 白鹿回答:“这个我知道,听说是因为目前清源下痒弟子稀缺,为了弥补空位,五长老决定大肆扩充生员。本来每年的招生大会,八大门派都是在同一时间举行,所以很多落榜生员最后都会投入其他当地小门派,造成一部分流失。所以,为了能有更多的弟子进入清源,五长老决定将招生大会日期顺延,以便北地的落第者还能赶来清源再试一次。” 说是再试一次,但阿苦和白鹿心里都明白,这次的招生恐怕只要报了名,最后都会直接全部收进下痒。 其实对于五长老的这个决定,白鹿心里是不赞同的:“师兄,虽然现在下痒的确面临生员严重不足的情况,但师父们也不能照单全收,如此的不挑不剔啊!这样做的话,我们这些拼命才考上清源的人,岂不是成了笑话吗?” 白鹿所讲,并不无道理,但是目前下痒唯一的生员——阿苦,还是希望能多找几个师弟师妹作伴才好,这样,她就不用每七天都被中痒弟子吊打一回了。 天喜老神在在地问道:“阿苦师妹,清源仙山教义为何?” 阿苦答道:“有教无类。” 天喜继续问道:“何为有教无类?” 阿苦答道:“不论贫富、贵贱、智愚、强弱,只要一心向道,都可以得到入清源仙山修道的机会。” 天喜满意地点点头:“阿苦有慧根。” 白鹿瘪了瘪嘴:切,不就是想说我没有慧根嘛! 阿苦看白鹿那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实在是不想理会她,遂向天喜问道:“师兄,你还没说我们这次的惩罚是什么呢?” 阿苦一言惊醒梦中人,天喜拍了拍头,笑嘻嘻地说道:“你们去给么么挪个窝吧!” 白鹿疑惑:“么么?么么是什么东西?” 天喜圆脸一僵,看向阿苦,问道:“我这是要说么么不是东西,还是说么么是东西?” 阿苦掩唇而笑,回道:“不管您说哪样,都免不了被耀明师父责罚,您还是让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吧。” 天喜点头:“有道理!” 白鹿扯住阿苦衣袖,又问了一遍:“这么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阿苦皱眉看着她的手,但也没有直接甩手下她脸面,她简单回答道:“么么是只熊。” 白鹿惊楞:“熊?清源仙山哪里来的熊?” 阿苦不理,又向天喜问道:“为什么要给么么挪窝?么么很认生,挪窝怕是不会愿意。” 天喜答道:“今年招生的人数众多,人蛇混杂,虽然么么所在的紫竹林设有结界,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将它暂时挪移到其他地方,等招生结束,再将它迁回不迟。你与它向来亲密,由你去办这件事,想来也比较妥当。” 阿苦表示明白了:“那要将它挪到哪个地方去啊?” 天喜原本笑嘻嘻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名为惊恐的尴尬,结结巴巴地说道:“思过峰......第二层......纯白花园......” 阿苦愣住,白鹿吓得叫了出来:“啥?” 第六章 梅花三弄 剑刃上寒气已然四溢,梅箬双手举剑,在离司徒横有段距离处,果断出手。一剑挥落,一道磅礴灵力形成剑锋,犹如月牙,向对方直攻而去。 剑锋过处,硬地皆被“劈咔”碾碎裂开,正是梅家剑法起手式——寒香袭人。 几乎在梅箬出招的同时,司徒横双脚立定,手起刀落,一道同样猛烈的青色刀锋,“嘭”地一声在两人正中位置交叉相撞。 气泄石碎,尘土飞扬。 远箫出手,将丁一揽入怀中,用灵力做出屏障,为身旁六人隔开了飞来的碎石土尘。 模模糊糊的练武场上,传来刀剑不断碰撞的声音,人却看不大真切,极风真君略一挥手,场边的尘雾马上烟消云散。 只见消散的尘雾后,梅箬身姿轻盈,步法快速,手中长剑不停地攻向司徒横四周,就像一只玩弄老鼠的猫儿,一边消耗着对方的体力,一边等待出手的最佳时机。 显然,梅箬对司徒横也经过了一些详细的了解,知道他的短板不足是在何处。 随着时间流逝,司徒的劣势也越来越明显。 本来,司徒横虽是中痒三级最后一个与梅箬较量的,但是他并不是中痒金丹修士中最强的那个,而且他升入中痒三级并不是很久,自然比不上在天尊膝下修行多年的梅箬老辣。 司徒横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但他不想以这种丢脸的方式落败,遂提刀在腰间猛力一转,绕出梅箬的包围圈,想退后个几步再想办法。 包裹着青色光芒的冷艳锯险险擦过梅箬腰侧,阿苦身旁同时传来两个紧张的提醒声。 “小心!”丁一惊呼道。 “小心!”一脸紧张地盯着台上的游冬,不自觉叫了出来。 游冬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坐在他身边的阿苦听到。 阿苦转头看他,略有所思:“表哥,你......”今天很不对劲啊! 游冬抓着身上道袍,紧盯台上依然完好的佳人,明显没有听到阿苦的话。 阿苦惊讶看他,再惊讶看看台上,眨眨眼,没有说话。 这场比试,胜负已定! 在司徒横提刀准备脱出之时,一直注视着场上动向的阿苦和极风都同时摇了摇头。 在场外其他人看来,司徒横这个举动是非常正确的,但在阿苦看来,他这个以退为进其实反而是自寻了死路。 司徒横虽然被围,灵力也不如梅箬高强,但他胜在体力充沛,禁得住久战;梅箬虽然将他圈得死死,看起来占尽优势,但司徒横手中长刀蛮横,如果梅箬硬要将他拿下,也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女子天生体力较弱,只要司徒横能咬牙撑住,不出一时半会儿,梅箬为了保住体力,自然得自行后退。可他这一撤一退,后背明显给梅箬露出很大破绽,只要梅箬这时出手,便能一招取胜。 所以这场比试从一开始,比的就不是法术孰高孰低,体力谁强谁弱,而是谁更冷静,谁更聪明,谁更能够沉得住气。 机会稍纵即逝,冰雪聪明的梅箬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好机会,只见她双手合十夹住玉柄梅花剑剑柄,一个抽拉,十柄一模一样的长剑从她手中幻化出来,整整齐齐在她面前排成一条直线。 退后中的司徒横暗道不好,想返身迎战,却是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梅箬双手一挥,十把玉柄梅花剑依次向司徒横冲刺而去。 剑锋虽利,但也不是不可阻挡。 围观的众人有的叹息有的庆幸,心中都道梅箬这招使的太过平常,不足以一招定下胜负。 司徒横暗自窃喜,横刀相阻,直到他被第一把梅花剑携带的强大剑意冻伤双手之时,才察觉自己大意了。 十把梅花剑像冬日里吹落梅花的一股清风,连续不断地吹向司徒横,只有不停抵挡的司徒横知晓这剑招看似绵软,实则冰寒刺骨。 十剑过后,司徒横已然动弹不得。 胜负已分,梅箬收剑归鞘,抱拳说了句承让。 众弟子惊叹不已,纷纷开始讨论刚才的剑招。 极风真君兴味一笑:“梅花三弄。” 不错,梅箬这看似无力实则威力无穷的一招,正是梅家立家绝学——梅花三弄的第一招——弄清风。 “弄清风?”阿苦听着李远箫的解释,觉得这名字挺有意思。 “梅花一弄、弄清风;梅花二弄、弄飞雪;梅花三弄、弄光影。据说梅花三弄,越后越强,只可惜至今无缘得见二弄和三弄。”李远箫遗憾说道。 “这有什么可惜的,现在梅大小姐来了咱们清源修道,日后自然会有机缘得见。”银丹修士李远笙安慰道。 终于从台上收回视线的王游冬也赞同点头,由于这段时间茄天和阿苦的蛮横训练,他在几个月前也升入了金丹修士。 阿苦若有所思地看他一会儿,想了想还是决定当不知道了。 梅箬的比试告一段落,阿苦几人边等着下一个人上场,边在场边聊起天来。 “丁一姐姐,您不是说过梅箬师姐和白鹭仙子同年修道,修为不相上下,那她当初怎么没跟白鹭一起参加飞仙大会呢?” 丁一回到:“听说是梅家家主阻止的,理由是觉得梅小姐年纪尚小,不宜过快登仙。” 阿苦“哦”了一声,还想再问些什么,却突然感觉到周围的异样。 原本嘈杂的四周渐渐安静下来,阿苦抬眼看去,才发现台上的梅箬不仅没有下场,而且还走到了正对阿苦的台沿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包括在椅子上懒懒坐着的极风真君。 阿苦抬头看向面无表情,正面俯视自己的梅箬,问道:“师姐找我有事?” 冷艳美人点点头,简单地说了两个字:“上来。” 旁边弟子“哗”了一声,游冬更是夸张地倒吸了口凉气。 丁一立马出面阻拦:“箬姐姐,阿苦她......” 梅箬打断她的发言,点头说道:“我知道,我只动武,不用法术。” 阿苦马上就懂了:“莫非师姐想跟我比划三招?” 梅箬点头:“我来的时候,一个月一次的比试刚好停了。” 阿苦回道:“师姐是想去三洞观书吗?可是那件事已经取消了,就算您打赢我,也不能进三洞了。” 梅箬摇头:“我没那个想法,也没那个需要。” 确实,身为雁荡天尊的弟子,梅箬想必早就对七部道藏烂熟于心。 “那?”阿苦想不出她非要和自己比的原因。 梅箬的回答十分简单:“我就是想和你比一比,没有其他意思。” 阿苦对她身怀的梅家和雁荡武学也很有兴趣,刚想答应下来,就被还在身边坐着的白鹿抢了个白:“你个中痒三级金丹修士和她一个下痒的比什么,有本事,跟我比!” 第九章 奇珍 云雾环绕的清源仙山上生存着许多珍稀的动植物,有容易害羞的虎纹蛙,也有美丽凶猛的黑鸢和赤腹鹰;有频临灭绝的小舌唇兰和绶草,也有传说中能起死回生的琉璃仙草。 这些动植物大部分都是清源五长老四处觅回,栽培或放养在镇天主峰后面的密林之中。 密林幽暗阴深,入口之处由耀明天君饲养的红眼大蛇们看守,清源弟子也被明令禁止,不准进入密林之中。 而传说中的“么么”所在的紫竹林,并不在密林里面,而是在靠近密林两三丈处种植的一大片紫色竹林。 “么么是耀明天君从西南蜀地带回来的竹熊,才一岁多,去年蜀地发了地龙,么么老家的竹林都毁了,许多竹熊没了粮食,频临饿死,只好进入当地人家家里乞讨食物。 老百姓家里也都遭了灾,根本没有余量救济,便报了官府,由官府派人施救。” 阿苦带着白鹿熟门熟路地穿过紫竹林,白鹿发现越往里走,其他种类的竹子越多起来,有桃丝竹,四季竹,湘妃竹,方竹,凤尾竹,猫竹等等等等,好像都是一些竹熊爱吃的竹类。 白鹿问道:“这竹林是什么人种植的?”外紫内绿,明显不是野生土长的竹子。 阿苦回道:“好像是秀乐元君很多年前种下的。”目的是为了让显定天君和清源弟子吃到新鲜的竹笋。 “唰啦唰啦”竹林里传来不一样的响动。 阿苦暖心一笑,唤道:“么么,是我!” 白鹿抬眼看去,只见郁郁葱葱的竹林之间,一只黑白相间,体型圆润的熊类动物,顶着个黑眼圈,怯生生地向这边看来。 阿苦说道:“你先退后几步。” 白鹿疑问:“为什么?” 阿苦回道:“它认生,你吓到它了。” 白鹿心里虽然不大舒服,但还是依她所言往后走去。 果然如阿苦所言,白鹿退后不过数步,一直藏在大竹之后的竹熊确认没有了危险,终于忍不住向阿苦跑了过来,圆滚滚的,煞是可爱。 伸手将它抱个满怀,阿苦差点被黑白色的竹熊扑倒,她嘿嘿笑道:“哎呀,我们家么么又胖了。” 乖乖搂住阿苦的么么居然发出了小女孩一般的叫声:“嗯!” 白鹿惊讶,以为自己听错。 阿苦拍拍它的屁股,说道:“耀明师父说你最近吃太多了,都六十多斤了,我都快抱不动你了!” 么么又“嗯!”了一声。 这下白鹿知道自己没幻听了,她觉得这竹熊似乎成精了,连人话都学会了。 阿苦笑道:“胖娃。” 么么回应:“嗯!” 阿苦又笑道:“么么。” 么么又回应:“嗯嗯!” 阿苦嘻嘻一笑,突然改口:“胖子。” 么么先是回应一声:“嗯!”然后又疑惑地“嗯嗯?”两声,逗得阿苦和不远处的白鹿都笑了起来。 白鹿很想接近但又怕惊着么么,说道:“它好可爱啊!” 么么回应:“嗯!” 阿苦笑嘻嘻地将它抱起,走到白鹿那里,说道:“姨母说你好可爱啊,你要不要给它抱抱啊?么么?” 白鹿一脸期待地伸出手,顺便纠正了一下阿苦的错误用语:“来,么么,到姐姐怀里来。” 依旧有些害羞的么么将头靠在阿苦颈窝处,两只黑色熊手将阿苦箍地紧紧的。 被嫌弃的白鹿失落地看着它:“它为什么叫么么啊?”她知道么么哒是求欢的意思。 阿苦安抚仍有些紧张的么么,回答:“小名,秀乐元君取的,说是因为它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亲近它。” 白鹿赞同点头:“元君有慧根。” 阿苦失笑。 白鹿又问:“那它的大名呢?” 阿苦回道:“耀明天君还在想。” 但是阿苦估计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 白鹿“哦”了一声,四处看了一下,发现这竹林之中似乎只有么么一头竹熊:“它一个人住在这里吗?它的父母呢?” 阿苦拍拍么么的背,说道:“么么是三个月前来的,它比较小,比较好挪动,它的父母兄弟会在十几天后送达。” 么么很高兴地举高手脚:“嗯嗯!” 阿苦白鹿相视一眼,俱是被它逗得嘿嘿直笑。 阿苦看了看天色,说道:“不早了,你去那些大竹底下,挖些新鲜的竹笋出来,我去把么么的窝挪来,好带到思过峰去。” 白鹿不解:“只拿竹笋,不拿竹子吗?”么么可爱,连带平常不爱干活的白鹿都变得顺从起来。 接触美好的事物,总能让人的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阿苦感觉两人之间的隔阂慢慢消失变淡。 阿苦答道:“竹子的话耀明天君一定会想办法送过去的,竹枝硕大,不好携带,况且么么虽然只有一岁,饭量倒是不小,手上拿的再多估计都不够它一顿吃的。” 白鹿也看了看天色,说道:“离太阳落山其实还有段时间,我们还是竹笋竹子都带一些过去吧,耀明师父最近一直在忙招生的事,怕是无法分心出来照顾么么,既然天喜师兄将此事交给你我处理,那我们还是把事情做个周全吧!” 阿苦听着,也觉得有些道理:“可是,那么多东西我们两个人怎么带到思过峰去啊?” 她左手抱么么,右手再拖一个竹枝竹熊窝已经是极限,白鹿一个人估计也拿不动那么多的竹子和竹笋。 白鹿无语地指了指阿苦胸口衣襟处的白色蝴蝶状贝壳:“傻啊你,不是还有海纳贝吗?” 阿苦恍然大悟:“对哦!我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白鹿叉腰,得意地笑了:“事实证明,我比你有慧根。” 阿苦无语地白了她一眼,放下紧抱着自己撒娇的竹熊,说道:“么么,你去玩一会儿,我给你去弄吃的去。” 可以和阿苦沟通顺畅的黑白竹熊“嗯嗯”两声,手脚麻利地爬上不远处的“卡头树”,将圆滚滚的头颅卡在树杈上,看着阿苦和白鹿发呆。 白鹿咋舌:“这棵树......长得真有创意!” 阿苦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和她平静交谈这么久,所以她也不知道白鹿不胡搅蛮缠时,讲话其实挺逗的。 阿苦从海纳贝拿出柴刀,麻利地砍下适合么么食用的竹子:“说起来,那个云阳后面去哪里了?” 白鹿一愣,没想到她居然会关心起他的近况,毕竟当初...... 白鹿叹了口气,说道:“不知道,很久没联系了。” 阿苦挑眉。 白鹿不悦:“没骗你,我和云阳本来就不大熟络,是入清源之后,才相识的。” 阿苦不解:“我听说云家和你们白家交往甚密啊!” 何止是交往甚密,简直是一丘之貉。 第十章 遇险 白鹿知道阿苦讲得已经很含蓄了,但毕竟白家宗主一家对她有恩,即使他们行了一些不......不道德之事,白鹿也不愿意就把伯父直接定义成罪大恶极之人。 她小声辩解道:“云家是云家,白家是白家。” 阿苦沉吟一声,不再说话,专心挑拣起竹子来。 紫竹林内的竹子有许多种,各种竹子的生长情况也大不相同,么么虽然体型看起来很大,但实际岁数还是很小,只能给它选一些幼嫩些的竹子。 白鹿看她沉默,以为自己的护短惹她不快了,但让她现在改口承认错误她也觉得太过矫情,便抽出身边佩剑,开始挖起竹笋来。 阿苦扫了一眼,从海纳贝中拿出小铲子来,说道:“用这个,会快点。” 白鹿悻悻地接过铲子,道了句谢。 时间就在一人专心砍竹一人专心挖笋中过去了,寂静的竹林里除了偶尔传来风吹竹叶沙沙响的声音之外,只有柴刀伐竹和铁铲挖土的声音在这里阵阵回荡。 等到竹子和竹笋都挖的差不多时,阿苦将柴刀收起,拍拍手上灰尘,看了眼在叉头树上睡得香甜的么么,劳作的疲劳瞬时飞灰湮灭。 她对正弯腰收拾竹笋的白鹿说道:“我去拿么么的竹枝窝,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白鹿头也不抬:“知道了。” 么么的窝搭在竹林更深一点,差不多接近中心的位置,那里是紫竹林结界的阵眼所在,设有多重障碍,是紫竹林内最为安全的地方。 从耀明天君第一天带阿苦来这里开始,紫竹林内的结界和屏障都对她无效,她来去自由地穿梭在竹林小径之内,在一个洒满竹熊粪便尿液的剩竹堆里,找到了么么用自己吃剩的箭竹枝搭得小窝。 阿苦用袖口捂鼻,屏住呼吸把臭烘烘的竹枝窝提了出来,概叹:“把么么放到纯白花园真的没问题吗?” 纯白花园里住着的那位孔雀王,可是出了名的爱干净的,么么到时候不会被欺负吧? 说起撒娇么么在行,说起打架那估计只有被孔雀王暴打的份了。 阿苦不放心地摇摇头,决定一定要不定时地过去慰问一下。 她刚将竹枝窝拖出剩竹堆,就听来时的竹林里传来么么的惊叫声,好像正遭受莫大的痛苦。 阿苦浑身一震,急忙丢下竹枝窝,沿着来时的小径,匆忙赶了过去。 么么向来温驯,只会在熟人面前发出如小女孩的撒娇声音,即使见了陌生人,也是害怕避开,阿苦从来没听它发出过如此恐惧愤怒的声音。 肯定是出事了! 目的地已在眼前,刀剑碰撞的声音和么么惊叫的声音连绵不绝。 白鹿大骂:“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闯清源仙山?!” 一个男子说道:“哎呦,小姑娘还挺厉害,受了我一刀居然还能站起来,不错不错,随我回去当个压寨夫人可好。” 一帮男人嘻嘻笑了起来。 白鹿呸了一声:“我不知道你们是如何来到此处,但这里是南方三山之首清源天尊护持的清源仙山,要命的赶紧放下竹熊离开,等我清源其他弟子知晓,怕你们是想走都走不得了。” 那个男子又说道:“哎呦,小美人,我好怕哦!” 一帮男人哈哈大笑。 阿苦听着竹林内男子们嬉笑下流的声音,赶紧将柴刀从海纳贝中抽出。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十五个,怎么这么多? 阿苦静心数着竹林内的呼吸声,越数后背越冷。 她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避过清源仙山设置的重重关卡来到此处,但既然到了这里,就说明这些人不是什么易与之辈,更不是仅凭她和白鹿这两个普通弟子能够对付的了的。 听白鹿的声音,似乎是受了伤,不知道么么怎么样了,但是如果她靠的太近,那些陌生敌人说不准就发现了她的所在。 阿苦的脑筋开始快速地动了起来。 白鹿虽然跟她有旧怨,但还不至于傻到这个时候把她给供出来,想来她跟那些人费那么多口舌,也是希望她能快些注意,然后叫人回来救援。 要救援只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绕道过去,回山上搬救兵;一种是在此地,用阿苦随身携带的信号烟通知山上的弟子和师父,让他们前来救援。 第一种太费时,说不准等她跑上山时,歹徒人都走了,而么么和白鹿......第二种倒是比较快,但是会立刻暴露出阿苦自己的所在,将自己置于险地。 这两种相互比较,阿苦马上选择了后面一种。 在场的歹徒虽然已有十五个,但保不准外围还有其他人手在,若是不慎遇到,那不论是自己,还是白鹿和么么,都会掉入险境。 而用第二种方法,虽然自己会立时暴露,但只要信号烟一发出,山上的师父立时就能看见,并马上赶来救援。 怎么想还是第二种更好一些。 林子里又传来白鹿的叫骂声,不时还穿插着么么的惊叫声。 阿苦急忙拿出腰间的小竹筒,对着天空一拉引线,“咻”地一声,一道黄烟急剧升起,在蓝色天空中尤为醒目。 这是清源仙山特质的信号烟,清源弟子人手一个,言明只能在危急关头用来求救,所以所有清源弟子都知道信号烟的重要性。 聚灵峰顶,仙云色变,阿苦知道有看到信号的弟子开始赶过来了。 信号烟升起的位置很近,竹林中的歹徒也马上发现了异状,男子们停止了嬉闹,皆是目光警醒地看着黄烟飘起的位置。 刚才出言调戏白鹿的男子眼如刀锋,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自己一个抬手就将伤了腿的白鹿挟持在怀中,并捂住她的嘴。 “谁?出来!” 阿苦提刀,走了出来。 男子挑眉:“呦,原来还藏了个小美人,虽然颜色......差了一点。” 阿苦并不恼怒,看了看被挟持的白鹿和被人用麻袋装起只露出个头的么么,说道:“你们已经无路可逃,放了她们!” 男子表情戏虐,似乎有恃无恐:“她们?是说我怀中这个小美女和那只竹熊啊?不好意思,我不舍得放。”说完,还亲了白鹿脸颊一口。 被捂住嘴巴的白鹿一脸羞愤,但碍于脖颈处的利刃,不敢死命挣扎。 阿苦心里觉得奇怪,为何他们都看到信号烟了,还如此不慌不忙,难道? 阿苦抬头望天,却发现峰顶下来的仙云正徘徊在紫竹林外侧,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障碍,一直不能进来。 为什么? 阿苦又惊又疑之间,只听挣脱男子手掌的白鹿一个大喊:“小心后面!” 她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后颈一痛,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晕过去了。 第十一章 盗猎者 “陈老大,现在怎么办?” 不知何时,其余歹徒已经悄悄将阿苦包围成圈,刚才趁她分神抬头,一个中年瘦汉瞧准时机,一掌便把她劈晕了。 被瘦汉称为陈老大的中年壮汉用刀背敲晕白鹿,说道:“紫竹林的结界只能拖延片刻,马上沿着来时的路出去。” 众人一听,心有不甘,但还是听话地往来时之路退去。 那瘦汉气地踹了昏迷的阿苦一脚:“真是晦气,好不容易避开了密林里的野兽来到这里,却被这两个小丫头给搅黄了。” 陈老大面上也是不喜,但事已至此,抽身保命才是上策:“徐老二,将这两个丫头身上值钱的东西收了。” 密林内危机重重,带着这两个丫头也只是累赘。 瘦汉徐老二面有愤色:“就这么便宜她们了?” 陈老大抬眸:“那你想怎么样?” 徐老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陈老大摇头:“道门内的规矩你也懂得,清源天尊和那五位长老都不是好惹的。” 徐老二知他说的有理,又踹了阿苦一脚,骂道:“死丫头,便宜你了!” 陈老大看着手下手中提着的竹熊,笑道:“所幸,并非一无所获。” 被麻袋包住只露出个圆圆的脑袋的么么,害怕地发起抖来。 徐老二麻利地搜起阿苦的身来,说道:“幸亏刚才在密林里拔了些草药,待会儿出去的时候看看能不能逮个黑鸢什么的。嘿!这丫头还真是够穷的,居然连一点首饰都没有,就他妈一个破贝壳。” 陈老大不以为意,从那小丫头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明显是贫苦人家出来的孩子,身上自然没有什么值钱的家当,反倒是脚下这一个...... 他蹲下身,从白鹿头上取下一只珠钗。 这成色,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哎呀!” 只听徐老二一声大叫,陈老大立时抬头,只见原本昏迷过去的阿苦,居然醒了过来。 她从胸口贝壳处掏出一只纸做的猎鹰,随手一扬,那猎鹰飞在空中,扑棱着翅膀,似活了一样。 陈老大暗叫一声不好,想取出火折子烧掉纸鹰,却是根本来不及。 只见纸鹰一声厉鸣,从空中俯冲下来,左抓凶猛地抓起装竹熊的麻袋,然后伸出锋利的右爪朝陈老大这边猛扑而来。 虽是纸鹰,但陈老大知道这一爪子下去,自己非死即伤,只好往旁边躲去。 纸鹰又一声厉鸣,右爪抓起陈老大脚下的白鹿,展翅一飞,冲破结界,直接向聚灵峰顶急飞而去。 强打着精神目送纸鹰安全离去的阿苦,终于撑不过眼前晕眩,完全昏了过去。 已经离去的歹徒们发现事情有变,又折返了一些。 被猎鹰猛扑在地的陈老大看着晕厥过去的阿苦,带着寒芒的眼睛越眯越细。 *** 闭眼与再睁眼,只觉过了一瞬。 阿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地看着眼前陌生的景物,头疼欲裂。 这里是哪里?阿苦抬头四望。 脏乱的车厢,老旧的木板,随处乱放的麻布袋子,身下偶尔传来的颠簸和车轮滚滚告诉阿苦自己正躺在一辆行驶的马车上。 被布幔遮住的马车前头,不时传来两个中年男子的嬉笑声,阿苦呆呆地看着自己被捆仙索捆得严实的手和脚,还未完全清醒的脑袋有些转不过来。 “欸,你说老大把这黄毛丫头带出来是想干啥?”纯正的江南口音,虽然清亮却带着些尖锐。 “这我哪知道。”纯正的北地大老爷们,嗓门大,声音粗。 “你说,是不是老大真看上这丫头了,打算......”未竟的话语带着满满的恶趣味。 “瞎说,要看上也是看上逃走的那个,那个可比这个漂亮多了,那胸还有那屁股,啧啧啧.......”粗哑的声音下流低俗。 阿苦皱了皱眉,记忆开始如流水在脑中慢慢回顾。 “不过这丫头倒是挺厉害的,被老徐劈了一记,居然还能装晕伺机救走了另外两个。” “老徐这回可丢尽脸了,连个丫头都没打晕。”粗哑的声音满是幸灾乐祸。 “你小声点,老徐那耳朵灵得很。小姑娘嘛,下重手死了就不好了。”虽然是调停的话语,但阿苦听得出来,这说话的人分明是在添油加醋,坐山观虎。 “呸,那身子骨,一看就知道是穷人家里养出的结实孩子,连这点眼力都没有,还自称什么二当家!” 有些尖锐的江南音嘻嘻一笑,玩笑道:“怎的?想跟陈老大要了这丫头,回去给你暖炕生娃呀?” 粗哑大嗓门地骂了起来:“去你丫的!十三四岁的丫头,我至于这么饥不择食吗?!” “就是就是,黄毛丫头哪比得上勾栏院的娘们骚啊?你说是吧!” 两个人俱是嘿嘿笑了起来。 假扮男孩的那十几年,一直上山的猎户和柴夫也经常说些黄段子,阿苦听得习惯了,也没啥大的反感。 粗哑声音继而感叹:“这次出来,也有两三个月了,本来还以为能在清源捞最后一笔,存些老婆本,没想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没挖到什么宝贝呢,就差点埋在密林大蛇的肚子里了。” 江南音嗐了一声:“干咱这行的,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谁都想能多赚一些,早点离开这行。” 粗哑声音回道:“怪只怪当初入道门修道不够用功,也没那胆子敢往龙门里闯,现在做了个人见人骂的盗猎,也只能怪自己不争气了。” 阿苦挑眉,盗猎? 原来是盗猎者啊......难怪走的时候还不忘搜她和白鹿的身,谋财嘛。 而且似乎还修过道,她早前确实听闻过有些修道弟子因为前途坎坷而中途放弃修道修仙的,但这些弟子后来怎样,她倒是从未听闻。 密林?原来他们是从密林进来的,难怪这么多人进入清源都没被发觉。 可是密林凶险,连清源弟子都被列入禁止,她也从未听过密林连接着外处,连她这个清源弟子都不知道的,他们这些外来的是怎么知晓的。 车厢前的布幔突然被掀起,阿苦赶紧闭起眼睛装睡。 江南音说道:“都过了这么久了,这丫头怎么还没醒啊?莫不是老徐心里怨恨,迷药下的太重了?” 布幔重新被放下,阿苦暗自吁出口气。 看来自己是被这群盗猎者挟持了,而且应该已经离开了清源地带了,要不然前面那两个不可能那么悠闲。 为什么会绑架她呢?阿苦有点想不明白。 她之所以用耀明天君送的唯一一只保命纸鹰将么么带走,就是明白么么这种竹熊在黑市里有多畅销。 至于白鹿,虽然脾气太臭,但样子不差,被拐到勾栏院卖掉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反观自己,虽然没有巨丑,但也平凡无奇。 相信这些急着逃命的人不会自找麻烦地将昏迷的自己带出,也不会在清源地界杀人,惹来后患无穷,这些从她装昏时陈老大和徐老二的对话就知道的一清二楚。 可为什么又把自己这个累赘带出来了呢? 阿苦想不出答案,心里开始着急起来。 第十二章 虎穴 真是大意了! 原本以为他们最多气急败坏地踹自己几脚,然后就会把她扔在紫竹林里的。 毕竟要逃命,加个昏迷的多累赘。 唉...... 早知道就把白鹿那个事妈扔下了,保命的纸鹰她就那一只,是耀明天君在她生日之时,特意送给她的,她一直待在身上,想不到能在那时派上用场。 其实她主要想救的是一准会被盗猎者带走的么么,至于为何在最后选择了白鹿而放弃了自己,也许是因为白鹿受伤流血不止的腿,也许是因为笃定自己没有贩卖价值,深藏在心底的那抹自卑。 唉......现在想这些也没啥用了,最重要的就是搞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然后等待师父们的救援或者——自己想办法逃出去。 “吁......”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四周传来吆喝热闹的声音。 “晚上就在这家客栈歇脚了,把贵重的货物卸下来。”粗犷的嗓门从马车前方处传来,阿苦认得这是那个踢了自己好几脚的徐老二的声音。 热闹的人声......客栈...... 阿苦心中一跳,也许是一个求救的好机会。 沉重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徐老二走近阿苦所在的马车,沉下身说道:“那丫头醒了吗?” 江南音回答:“回二当家的话,还没呢。” 徐老二嗯了一声,自言自语:“这么久还没醒,花生,你去后面看看。” 一直站在徐老二身后的青年点点头:“好。” 阿苦赶紧闭起眼睛,稳定内息,将呼吸频率和血脉跳动降至睡眠时的状态,她熟通医道,又换过仙骨,洗过天君,这点蒙骗的手段对她来说毫不费力。 车厢的布幔被人掀起,车厢内光线一亮,阿苦死死控制眼皮眼珠,不想让来人瞧出破绽。 来人身子轻盈,上到车来并没有引起大的晃动。 虽然努力平息,但阿苦的心脏一直急跳如雷,浑身寒毛直竖,只余一张脸平稳踏实,看起来就跟昏睡无异。 一道温暖的鼻息越靠越近,阿苦强制放松紧紧绷住的身体,放松呼吸。 好在,那道气息很快就远离了。 “还睡着。”少年明亮的声音在阿苦近处响起,听起来跟李远笙的声音有些类似。 马车外的徐老二嘀咕了一下,说道:“你把她抱出来吧,用披风给盖妥了,别叫人瞧见。” 江南音诧异:“二当家是要把她带进客栈?这......会不会太招摇了些。” 另一个粗哑嗓子没好气地说:“那丫头一身的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清源山的徒弟......” 徐老二不悦地打断:“我不是让花生拿披风盖妥了嘛,再说了,不搬进去,晚上留谁在这里守着,你吗?” 说完,不高兴地走了。 江南音和粗哑嗓子相视一眼,相继下车。 名叫花生的青年,从车厢一角拉出一件又厚又长的半旧披风,直接将装睡的阿苦包裹住,抱了起来。 阿苦只觉眼前一暗,刺鼻的汗臭扑面而来,引得肠胃一阵阵难受,但她还是强忍下来,不敢发出一丝挣扎动作。好在披风掩面,她也不用再死死控制面部的表情。 一双纤细无力的双手将自己抱了起来,阿苦甚至能听到花生口中沉重的呼吸。 这个人,似乎未曾修道啊......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无,阿苦真的很担心他会中途抱不住将自己摔下去。 出得车厢,人声鼎沸,周围四处是贩子叫卖和谈论的声音,口音天南地北,各种各样都有。 听起来好像是市集...... 如果在这里求救的话,会不会有人帮自己呢? 她现在双手双脚都被捆仙索绑的严严实实的,这捆仙索连仙君都挣脱不开,又遑论她一个连聚丹都还没成功的下痒弟子。 她现在能自由活动的就剩一张嘴了,而且那几个人都以为她还晕着,也没用布条封住她的嘴巴,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出来,那群人即使不能被抓,也会马上逃之夭夭。 毕竟,盗猎者是违法的,阿苦记得朝廷一直抓盗猎抓的很严,只要她在大街上喊出来,肯定有不少想拿赏金的老百姓会去举报。 阿苦明白,机会只有一瞬,她不可能永远装晕下去,即使她能一直装,那群人进了客栈使不得也会拿盆冷水将她泼醒。 虽然没搞清楚身处何地让阿苦有些不安,但试一下可能不会死,不试就真的会死,即使莽撞了些,她还是想尝试一下。 离所谓的客栈似乎越来越近,抱着她的名叫花生的少年喘息也越来越粗重,偶尔还得停下来,将她往上提提。 阿苦突然想到一个办法,一个既不暴露自己已醒事实,又能在大街上间接呼救的办法。 阿苦在黑暗的披风里睁眼,挑着花生呼吸最重,手上力气最轻的时候,假装不经意地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 这个懒腰伸的很轻,但已经不堪重负的花生直接被这个懒腰吓得垂下手,就这样,被披风裹着的阿苦顺利地从他手上滚落下来,又恰巧的多滚了那么几圈,挣开了包裹着的黑色披风,直接暴露在了人群之中。 花生一声惊呼,四周的嘈杂声渐渐歇去,阿苦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从八方投射过来的强烈视线。 阿苦一直闭着眼睛,装睡,装晕。 她的心砰砰直跳,五感开始变得特别强烈,她在等,等这四周看到她的反应。 一双厚皮靴子踩着脚下石子,噶几噶几地走到阿苦的面前。 “小丫头年纪小小,心眼倒是挺多。”这声音,是紫竹林里的陈老大。 阿苦心底一凉,知道获救已经是奢望了。她手上一紧,捆绑着左右手的捆仙索直接被提溜起来。 陈老大把阿苦往肩上一扛说道:“人,就算拿东西裹了,也还瞧得出是人,丫头你想岔了,我不是要瞒着,而就是要让你被瞧清楚。睁开眼,看看这里是啥地吧。” 这回阿苦不再扮昏睡了,反正都被人识破了,不看白不看。只是这一看,却把自己给看傻了。 一望无际的荒凉之地,只有两三座孤零零的客栈。 客栈中间有条荒道,各色各样的人正站在荒道上看着自己,有好奇,更有惊讶。 荒道上还摆放着许多摊子和铁笼子,摊子上摆着许多珍贵的草药和植物,铁笼子有大有小,里面装着各种千奇百怪的珍稀动物。 被扛在身上,倒冲的血液让阿苦整张脸都红了起来,她瞪大眼睛看着那些也在盯着自己的人群,明白了。 这里不是什么集市,而是违法的黑市,贩卖非法渠道偷盗来的物品的黑市! 第十三章 威胁 “你想要什么?”被扔在客栈大堂地板上的阿苦问道。 陈老大坐在客栈内唯一一张长桌后,吃了口荤肉,喝了口酒,说道:“你有什么?” 客栈内到处坐满了身强力壮的盗猎者们,吃酒喝肉,看着阿苦的眼神极为不善。 阿苦瞄了瞄桌子上那些寒森森的兵刃,吞了口口水:“这些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 她身上的衣服虽然完好,但早在紫竹林里徐老二便已经搜了她的身,清源崇尚节俭,连弟子们的道袍都是寻常衣料,比不得蓬莱大手笔,拿的是名贵的水绸制衣。 而阿苦向来不爱带配饰,头发也是照旧地梳成两个简单的大辫子,身上能算的有些价值的,应该就是现在放在陈老大桌前的那把摇光仙君送她的柴刀了。 陈老大用筷子敲了敲碗盘,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年轻小伙子为他上来斟酒,那小伙子十五六岁的样子,身子瘦弱,脸色苍白,应该就是刚才从车厢一直抱着自己的花生。 阿苦继续说道:“我身上有的想必你们早已搜刮清楚了。” 隔桌的徐老二呸了一声:“搜刮个屁,连个碎银角都没摸到。” 阿苦脸上一红,四周的盗猎者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坑坑”陈老大又用筷子敲了敲碗盘,客栈内立马安静了下来。 看来,这个陈老大在整个团伙里还挺有威信的,这么多心怀鬼胎的人都甘心听命于他,那么,需要谈判的对象也只需他就好。 即使手脚被绑,阿苦还是靠着背后的墙壁一点点站了起来。 既然是谈判,那就得有气势,站着总比坐在地上让人俯视来的更有气势一些。 盗猎者见她爬了起来,也不阻止,反正她被捆得那么严实,想来也做不出什么怪来。 陈老大倒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趣味盎然。 “你想要的应该是海纳贝里的东西吧?”阿苦眼神笃定地说道。 从她在马车上恢复神智之后,她就知道不仅是她的柴刀,连胸口衣襟处的海纳贝也被他们拿走了。 “那海纳贝是我一位朋友送的,据说除了我和她,其他人都不能从里面取出东西来。” 陈老大喔了一声,半真半假地说道:“你确定?” “我确定,因为我现在不正站在这里吗?”如果不是贪图海纳贝中的财物他们又何须这么麻烦把自己绑了出来。 客栈内鸦雀无声,任谁都察觉得出现在这个情况不适宜插嘴。 陈老大又喝了口酒,坦诚:“我图的是钱。” 阿苦回答的也很直白:“钱财于我如粪土,我要的是人身安全。” “你给我钱,我就放你走。” “你把我送回清源,我就将海纳贝中的财物都给你。” 陈老大挑眉,徐老二插嘴道:“回清源,你当我们傻啊!” 阿苦皮笑肉不笑:“先谋财后害命,你们不傻,我也不傻啊。” 徐老二被呛,刚想大骂,就被陈老大一个眼锋割得闭上了嘴。 陈老大放下碗筷:“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阿苦挺直的后背上早已布满冷汗:“什么?” 陈老大双手紧握:“我是刀俎你是鱼肉,阶下囚而已,凭什么和我谈条件?” 阿苦笑了:“凭你跟我废话了这么久。” 如果没有一点利用价值,他们何必把自己弄到这里,还跟自己废话这么久,说白了,不就是有所图而已。 好在这群盗猎者图的是钱,而海纳贝中的物品又只能由她取出,这样她才有底气和勇气跟他谈起条件。 陈老大沉默了很久,说道:“你很不错。” 阿苦闭嘴了,这种场面,能少说就不能多说一个字,这样对方才猜你不偷,摸你不着。 “我确实是挺想要这里面的东西。”陈老大从胸口掏出白色的蝴蝶状贝壳,继续说道:“应该说我很想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阿苦不上当:“您觉得呢?” 陈老大挑眉:“我其实挺惊讶的,没想到会在清源看到南海奇珍之一的海纳贝。” 一旁的徐老二哑然,他一直以为那白色的贝壳就是个装饰。 阿苦了然:“那是我一位好朋友送的,她刚好来自南海蓬莱。” 客栈内平静的气息开始有些紊乱,阿苦看到很多人与同伴对视一下,交换了眼中的惊讶后,看着阿苦的目光带着逐渐升温的热度。 这些正好中了阿苦的下怀:“南海富裕,我那朋友出手向来阔绰,海纳贝中还有不少她送给我的好东西,粗略估算,应该都可以换得好几座金山银山了。” 盗猎者们明显开始激动起来,本来以为清源一行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没想到反而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好几座金山银山,那他们不是发了?! 阿苦内心冷笑,南珍是挺阔绰,也好几次想送自己东西,但是她从来都没有收下过。撒这种谎话只是想诓骗这群见钱眼开的盗猎者而已,他们不是想要钱吗?那么自己只要越有钱,他们对自己就会越小心。 海纳贝中的宝物,其实已经没有多少了。 她的宝物无非就是拜师礼时收到的各家贺礼,其中很大一部分她都兑了银子拿去接济畔山的贫民了。现在还留在手里的,都是一些不能变卖的,例如长胡子叔叔送的月亮宝石,极风真君送的有求必应书,一直放在海纳贝的火麒麟蛋等等。 这些东西说白了,贵重也贵重,不值钱也挺不值钱,但是她是绝对不能说实话的,因为她明白,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那么这群人会对自己做什么事情都是不能预料的。 毕竟,这里已经不是清源地带了,他们就算将她随便杀了埋了,师父和表哥他们都不一定找得着自己的尸首。 “你很聪明”,陈老大终于站了起来,走到阿苦近旁,高大的身躯,给阿苦带来满满的压迫力,“但你不该在我的人面前挑战我的权威。” 后面那句话陈老大说的极小声,除了阿苦,其他人应该都没有听到。 阿苦感觉自己似乎算漏了一点。 “我确实不想让你死,但依旧可以让你尝尝苦头,徐老二。”陈老大终于露出了在紫竹林里一般的奸邪笑容。 “您吩咐。”徐老二跟在他身边多年,向来对他知之甚深。 陈老大转身上楼,阴冷的声音难掩愉悦:“给小姑娘先上点刑,别折腾死了,回去的路还长着,既然确认里面有宝贝,到时候把她和东西一起卖了就成。” 第十四章 少年 自作聪明的后果,就是一天三顿加夜宵的打。 “啪”皮鞭子抽在肉上,不会皮开肉绽,但也会让你疼痛难当。 “啪”初时就像针刺,后面就发红发肿,到了夜里那些挨了打的地方火辣辣的,还会发痒,特别是抽在脸上的那些,折腾的让阿苦差点想把脸挠花。 “啪”阿苦的手脚依然被捆仙索绑着,就跟之前的每一天一样,缩在车厢的一角,平静地,冷静地看着车厢外甩着鞭子的徐老二。 “啪”徐老二依旧是满脸的怒气,除了第一天打她的时候是笑嘻嘻地,往后的每一天,他都越打越生气。 “啪”即使皮鞭甩到了脸上,阿苦还是跟木头娃娃一样,眼睛眨也不眨,就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啪”她就这么定定地、定定地看着徐老二,似是在看他,又像在看他背后的蓝天,有时候又像在看她的杀父仇人。 “啪”徐老二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的眼神,让人瘆的慌。 “啪”所以他生气了,越来越生气了。 “啪”凭什么? “啪”明明是他在打她! “啪”怎么搞得是她在抽他一样! “不打了!”徐老二生气地将皮鞭往阿苦脸上一丢,甩袖而去。 皮鞭上沾着的些微血液擦在阿苦脸上,隐隐的有股阿苦熟悉的生锈的味道。 直到确认徐老二离开马车够远了,阿苦才允许自己露出一些疼痛的表情。 怎么可能不痛呢? 阿苦在心里冷笑。 她又不是木头做的。 豆大的汗珠从她额上滑落,脸色早已苍白的像鬼。 全身火辣辣的,没有一处不疼,没有一处不痛。 再继续每天这么打下去,说不定哪天她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阿苦压下心头的血液滚动,调转奇经八脉,一点点镇压体内沸腾不已的血气。 她不由不庆幸,幸亏自己是换过仙骨的,再加上在清源一年多好吃好睡好锻炼,她的身体早已十分皮实,即使徐老二每天三餐加夜宵地打,都没能把她打坏掉。 只可惜自己的这一身清源的道袍,已经被鞭子抽的快烂成布条了。 回去之后,元君会给自己新衣裳穿吗? 阿苦的眼睛开始有了泪花。 挨打的日子,脑袋总是特别的清醒。 那之后,已经整整过了十天了。 她不知道她现在身处何地,也不知道师父和表哥他们能不能在她被打死或卖掉之前把她找着,她只知道这辆马车,这支盗猎的队伍,似乎一直在人迹罕至的山道里来回徘徊。 就像在避开某些人一样,七弯八绕,来来回回。 他们大部分就在郊外留宿,真的到镇上了,那个叫花生的青年便会拿跟布条子把阿苦的嘴巴塞得严严实实,或者直接在她的饭菜里下迷药,直接让她昏睡过去。 迷药,阿苦自己能闻得出来。 但掺了迷药的饭,阿苦却是不得不吃。 捆仙索不止能捆住仙君及以下的修道者,还会自动吸取捆绑之人身体里的气,让人软绵绵的。 尤其是在阿苦每天被打之后,这个作用就发挥得更加明显了。 所以她不能不吃饭,要不然她连睁眼睛瞪徐老二的力气都会没掉。 车厢外传来已经熟悉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饭菜的油星味,看来,又到了每天三次的吃饭的时候了。 花生照旧爬上马车,照旧端着菜盘子出现,照旧走了进来,照旧在距离阿苦一臂的地方蹲下。爬上马车用了几步,走进坐下用了几步,拿起碗勺用了几息时间,日复一日,次复一次,完全相同,一点没变。 他一定是个很死板的人,阿苦心里想着,要不然不会连行走坐立都这么循规蹈矩。 阿苦依旧冷冷地看着花生,跟之前的每一天一样,戒备着,观察着。 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阿苦的敌人,即使他看起来瘦弱无力,也难保不会一刀子捅死阿苦。 花生没有看她,也没有和她说话,他将阿苦身上的皮鞭收好,放在身侧,照旧拿起饭碗和木勺,照旧给阿苦喂饭。 自从阿苦第一次抖着手,不小心将碗摔了之后,他就开始自动自发地给她喂起饭来。 阿苦没问为什么,他也没有解释。 通常情况下,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一个喂,一个吃,一个只看碗不看眼,一个则是将对面的少年盯得死死。 阿苦张嘴,一口吞下少年喂过来的菜粥。 菜粥温热,熟烂刚好。 一个人心思细不细密,往往从喂粥这点小事上可以明显看出来。 花生沿着老旧的碗沿,转了一圈,勺出一勺粥来,轻轻地放在阿苦嘴边,等她张开口,再微微抬手把粥喂进去。 力道不重,更不心急。 这个人其实挺不错的,如果换做阿苦是他,应该会巴不得她早点吃完,急吼吼地将粥往她嘴里塞吧。 毕竟自己待他从来没有善意,而他也只要确保自己不会饿死便成,并不需要花这么大力气来照顾自己。 这个人在盗猎者中也算是个另类的存在,不会武功,不曾修道,只负责洗衣做饭,收拾杂物。 身子骨不好,性格又挺懦弱,在一群血气方刚的大男人中间,难免会被当做出气筒对待。 阿苦曾经想要和他聊几句的,在不经意看见他窄袖下的淤青和伤痕的时候。 只可惜当时他给阿苦带了碗加了料的粥,所以她直接就将这个想法打消了。 只是个过客,即使有了交流,也不见得能改变什么。 她是囚,他是匪。 她为鱼肉,他为刀俎。 她也许会被卖掉,也许会被徐老二打死,也有可能会被这个看似温柔无害的少年花生下毒药死。 所以,过客而已,没必要不是吗? 一碗菜粥,不多不少,很快便吃的精光了。 花生一如十天来的每次,收拾好碗筷,带着皮鞭,弯腰走了出去。 阿苦等他消失在视野之内,便闭起眼睛,稍微休憩一下。 调动奇经八脉,仙骨内附着的仙气开始慢慢流动。 这些仙气沿着天君汇集到丹田之处,丹田口犹如沙漏,将无形的气凝聚成柔软洁白的细沙,一点点飘洒在丹田内原有的明亮沙滩之上。 “咳咳咳”一股强力的束缚感由手脚传来,捆仙索察觉阿苦体内仙气的异动,开始加强阻拦起来。 体内的力气一下子被吸得干净,阿苦浑身一颤,软绵绵地靠在车厢角落,望着车厢外和清源山一样一样的蓝天白云,终于忍不住,咬着唇,无声地哭了起来。 上架感言 上架啦!求首订,求月票!(被围殴) 前几天韭芽妹子通知我三十号上架的时候,我还一脸懵逼:啊.......这么快就上架啦! 想起这两个月的码字生活,照江觉得自己真的挺不容易的,身为一个懒+拖的天蝎女,居然每天下班之后天天乖乖回宿舍打字,我哥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去买药给我的,kekeke。 这本书是在今年过年的那段时间构思起笔的,中间因为工作的原因断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某次间断性地更新后,居然就给签约了! 我那个高兴的啊!以为自己马上就成下一个大神了! 至于现实嘛......你懂得。 现在还是一天一更,说实话确实有点少,尤其是我已经将细纲写得很清楚的情况下,码这么慢终究还是因为我太拖拉的缘故,看来还是要再逼自己一下下。PS:上架的前三天会双更哦!第一更在十二点,第二更还是原来的晚上十一点半,大家不要漏了哦! 感谢这段时间广大书友朋友们的支持: 感谢韩之左手君,感谢你的打赏和书评,要努力写文啊; 感谢abandon君,我每次一召唤评论你就来了,姐姐很开心,另:不要每天那么晚才睡觉,对身体不好; 感谢一直都在换头像的Naked君,距离你的中秋快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啥时候再来留言一下? 感谢哆啦A梦和记忆是无花的蔷薇君,还有许多只爱看书不爱发言的书友,谢谢你们曾经的支持,希望接下来你们也能一直支持下去; 最后感谢一下我的编辑韭芽妹子和作家苏懒美女,两个人最近一段时间都受到了照江不同程度的骚扰(偷笑),后面一个已经避难去台湾了,奈何前一个还得继续被我骚扰下去(大笑)。 相逢即是缘,即使我们从未碰面,谢谢大家! 第十五章 还债 哭着哭着,她便睡着了。 毕竟被打也是件需要体力的活。 太阳西落,夜幕渐沉,车厢外的天空黑中带紫,夹带些零零碎碎的星星,明明灭灭。 阿苦是在吵闹声中醒过来的。 火光照亮了阿苦背后的车窗,折射出车厢后的人群围着火堆,喝酒谈笑的模样。 看来是又要换地方了...... 这些人每转战一处地方,都会在前一晚尽情地放纵一下,好熬过接下来的漫漫路程。 人群里传来一阵哄笑的声音,有两道声音似是在争辩对骂些什么,然后没过多久,一道熟悉的声音骂骂咧咧地由远而近。 徐老二摇摇晃晃地爬上车辕,灌了口酒,拿起挂在腰上那条熟悉的皮鞭子,说道:“我再问你一遍,海纳贝里的东西,你拿是不拿?” 阿苦的表情依旧淡漠,视他如无物。 “好!好!”徐老二再灌了口酒,将手上的酒坛往后一扔,呯一声响,酒坛坠地而碎。 咻地一声,抓在他手上的皮鞭甩飞开来,打得空气呼呼作响,听起来都让人牙酸。 徐老二的眼里有怒气也有杀气,阿苦明白,今天晚上是个坎,很有可能自己就倒在这个坎上了。 另一个熟悉的脚步声,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二当家的!”花生中气不足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苍白修长的双手搭在车辕之上,在深黑的夜里显得十分惹眼。 他气喘吁吁地说道:“大当家离开的时候吩咐过,不能把她弄死。” 徐老二抬手就给了他一鞭子,大骂:“你是个什么东西,连你也敢对我指手画脚!我告诉你,就算我今天把这丫头打死了,他陈大川也奈何不了我!” 火堆旁的盗猎者们大声喝彩起来,喊得最大声的就是那个和徐老二不睦的粗哑嗓子。 看来,自己这次是要被当成借刀杀人的刀了,还是用完就扔的那种,阿苦觉得自己真够可怜的。 花生结结实实挨了一鞭子,僵着身子继续说道:“二当家您最好三思一下,前任二当家的尸骨可还在这附近的坟头里挂着呢!” 徐老二身子僵了一下,雾飒飒的眼神瞬时清亮了许多。 花生见他不再发酒疯了,小声劝道:“现在整个南方都在找......您......明白......大当家特意......” 他们说话的声音太小,阿苦听不完全,只知道大概是些规劝的话语。 徐老二越听,手中的皮鞭就握的越紧。 “哎呦喂,怎么,又不敢了?你这打脸也打的太快了吧!孙子,来,过来叫声爷爷吧!”粗哑嗓子又起哄起来,领得一堆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徐老二皮鞭一甩,像做戏给谁看一样,故意大声地喊道:“好呀你!不让我打她,那我就打你!” 说完,高举皮鞭就往车辕下的花生甩去。 “啪啪啪”皮鞭一下下打得十分结实,花生忍不住后退避开,徐老二追着赶着跳下了车辕。 阿苦赶紧坐起来,急急探头去瞧。 只见得黑夜里,徐老二打得花生满地滚,皮鞭子抽在肉上,一声声令人发抖,但花生硬是一声都没有叫唤出来。 阿苦想开口喊不要打了,但是话到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明白,花生的这顿鞭子是替她挨的。 如果他只是确保自己不会被弄死,那他只要在自己被打得只剩一口气的时候出现就好,不用赶在这档口,送上来给徐老二作秀。 徐老二撒了气,找回了些面子,骂骂咧咧地走回火堆那边,装疯卖傻地大骂起花生来。 阿苦像只虫子一样,手脚并用挪到了车厢口,她看着在车下白着脸拔出手臂上酒坛的碎渣子,内疚地问道:“你......你没事吧?” 躺在地上的花生愣了,似乎没想到一直戒备他的阿苦会主动跟他说话:“没事......就是被酒坛的碎片渣子扎住了。” 花生小心地往火堆处看了一眼,说道:“你快点进去吧!被他们看到就不好了。” 说完,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忍着痛起身,准备往来时路走回去。 阿苦越发内疚起来,她靠在车厢口,看着许久不曾见到的月亮,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行走中的花生一顿,也不见他回答什么,就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了。 火堆旁的人声依旧鼎沸,车厢外的明月依旧皎洁明亮,阿苦依旧靠在车厢口看月亮,而离去的花生去而复返,带着一大盘烤肉和鱼汤。 “断头饭?”阿苦看着他问道。 花生笑了一下:“今天没有粥,只好让你大鱼大肉了。” 阿苦难得地幽默了一下:“感谢您的大鱼大肉。” 花生嘿嘿笑了起来,他解开阿苦手上的捆仙索,说道:“自己吃吧,我今天可没力气喂你。” 双手重获自由,阿苦边活动双手,边问道:“你就不怕我跑了?” 花生指指她的腿:“脚还绑着,跑不了。” “有道理”,阿苦伸手,从车厢某处拿了卷干净的绷带出来,说道:“把衣服脱了。” 花生看了看她手上的绷带,沉默了一会儿,双手护胸:“你想干什么?” 阿苦无语了,一字一句地说道:“帮,你,包,扎。” 花生摇头:“不用了,我上过药了。” 阿苦点头:“我知道。” 她伸手,从车厢盖上拿出瓶金创药来:“你用的那个太次,这个好一点。” 花生抬头瞄了一眼,不解:“你怎么知道上面有金创药?” 阿苦见他不动,自己动手扒他衣服,花生赶紧退后,表示自己来。 阿苦耸耸肩,说道:“我懂一点岐黄,闻到的。” 花生褪下右肩的衣裳,只露出半个莹白的肩头,点点头:“这样啊!” 阿苦见他一副小媳妇样,一把将右边的衣服扯了下来:“一只白斩鸡,害什么骚。” 花生小脸一红,小声嘀咕:“这前后风格转换的也太大了。” 阿苦瞪他:“你说什么?” 花生抬头望明月:“我说今天的月亮好圆啊!” 阿苦麻利地上药包扎,顺便给那些只留了条印子的鞭痕也上了一些,反正不是她的药,爱咋用咋用:“伤口跟鞭痕都没什么大的关系,你这些陈年的淤青可以拿个热水袋子,每天多敷一敷,揉一揉,久了就会化掉。” 花生身上淤青遍布,或陈或旧,阿苦看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花生将衣裳掩好,尴尬地说:“你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阿苦眼里的光闪了闪:“他们那么对你,你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 花生看着她的目光,沉默许久,然后才把原因说了出来:“我在还债。”(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人质 “还债?”阿苦不敢置信,“你确定你说的不是讨债?” 做盗猎买卖的不结仇就不错了,还会施恩? 花生哈哈一笑:“他们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从某些方面来说。” 阿苦这回真的是惊着了,她指了指自己脸上身上的鞭痕,再指了指他身上的:“你睁眼说瞎话呐!” 花生叹了口气:“他们是老打我,但是也没有要我的命不是吗?” 阿苦赶紧摸了摸他的脑壳:“你脑子烧了?还是说他们不只是做盗猎的,还兼职传教?” 阿苦在畔山村见过一些所谓的得道高人,说了一堆乌七八糟的都是在洗脑。 花生又被她逗笑了,拉下她的手说道:“我不是发烧,也不是被洗脑。” “那你到底是怎么了?” 花生沉默了一下,看着天上的月亮,陷入回忆之中:“从小,我家的家境就不是很好......” 阿苦觉得这话题可能会讲挺久,边吃烤肉,边回应道:“嗯嗯,然后呢?” “我爹妈都死得早,我是跟着爷爷长大的。” 阿苦顿住,哦了一声。 “爷爷岁数大,也干不了什么活,只好带着我四处乞讨为生,直到他生了重病......” 花生的眼眶渐红,阿苦觉得口中烤得香甜的猪肉也开始变得苦涩起来。 何其相似,他和她的过往。 爹......娘...... “我跑到药铺里去求郎中,但是有谁肯理一个小叫花子的请求呢?我带着爷爷跪在药铺门前三天,都没有人肯理我们,只因为我们没有钱。” 阿苦放下碗筷,拍了拍他的肩膀。 比起他,阿苦自己已经算幸运的了,至少舅舅一直都在暗中接济她们母女俩。 “所以,是陈老大他们救了你爷爷吗?”阿苦问道。 花生点点头:“他们一堆人刚巧路过了,看不过去,就给了我一袋银子。虽然爷爷终究还是没熬过去,但是我终究是欠了他们一份情,一份救命的情。” 阿苦叹了口气,倒是没想到这群强盗土匪居然还会做这么有人情味的事。 她喝了口鱼汤,继续咬起烤肉来。 花生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其实,他们的目的也是养家糊口,为的也就是一些钱,你......你......” 想来想去,他还是把未尽的话小声说了出来:“你只要把他们想要的给他们了,他们就会放了你的。” 花生一脸真诚,阿苦看着看着,一直坚定的心也开始动摇起来。 真的给他们了就没事了吗? 给他们了,他们就会放自己回清源吗? 阿苦咀嚼着口中的肉,半晌才说道:“只要他们送我回清源,东西我会给的。” 花生为难:“这......这等于是叫他们羊入虎口,他们不会愿意冒这个险的。” 阿苦抬眸:“要不你送我回去?” 花生摇头:“我虽然是心甘情愿来还债的,但是他们并不见得就信任我。再说了,那么多东西,我一个人要怎么拿回来。” 阿苦脱口而出:“也没什么东西......” 花生身子马上僵住。 阿苦敏锐地察觉到,立即警醒地改口:“是比较大的,都是些稀奇珍贵的小物件,数量虽然多,但都不怎么占体积,你一个人拿个袋子,就都可以装走了。” 似乎没有察觉到刚才的失态,花生接口道:“这样啊,那......那等大当家回来,我去帮你问问看,唉,要是能成也好,省的你继续在这里受罪。” 阿苦低着头,咬肉喝汤,不再说话了。 *** 那之后,又过了几日,盗猎者的车队又回到了阿苦当初到过的那个黑市。 已经回来的大当家——陈大川让徐老二将阿苦带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喝酒那天闹得,徐老二这几日都没好意思过来对她用刑,提她过来的时候,连眼睛都不敢对上她的。 阿苦被他推倒在地板上,抬头一看,还是那天的阵仗,还是那天的摆设。 陈大川依旧坐在长桌之后,夹着肉,配着酒,淡淡地开口说道:“听花生说,只要他陪着你回清源,你就愿意将海纳贝里面的东西给我?” 一身粗布短打,脸上依然有鞭痕的花生,拿着酒坛静默地站在他身侧,他向阿苦暗示性地点了个头,然后就恢复成听候其他人差遣的模样。 阿苦心头一跳,从地上坐了起来,目光依旧冷静:“是的。” 陈大川嗤笑了一声:“还是小年轻的有本事,徐老二十几天的皮鞭子没让你吐一个字,我们家花生一个英雄救美就让小丫头改了口。” 大堂内坐着的盗猎者俱是哈哈大笑起来,徐老二脸色臭臭,低头喝酒。 阿苦不在意他的戏弄,接着说道:“所以?你同意了?” 徐老二冷笑,陈大川干了一碗烈酒,啧啧赞叹了一声好酒,说道:“把花生给我绑起来。” 花生突然抬头,不明所以。 徐老二嘿嘿笑地上前,直接掏出腰上的普通草绳,将他捆了。 花生双手被缚在背后,不敢置信地问道:“大当家,这是为什么?” 这种发展,也是阿苦始料未及的。 她看看被众人压跪着的花生,又扫了眼自己倒酒自己干的陈老大,不知道这个阴晴不定的盗猎者头目这次又要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来。 其实,陈大川要做的事相当的简单。 他“铮”地一声拔出一个手下的佩刀,“刷”的一声架在花生的脖子上,将一个蝴蝶状的白色贝壳扔给阿苦:“他的死活由你自己决定。” 阿苦身边的空气一窒,她明白了。 陈大川的意思很明显,要么拿出你的宝贝,要么就在她面前杀了花生。 阿苦看着眼前熟悉的海纳贝,开始犹豫起来。 不拿出来,花生会死,拿出来,他们两个估计都活不了。 花生白着一张脸,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搞成这样子。” 阿苦摇摇头,叹了口气:“不,是你我太傻了。”这些人渣,怎么可能会好心好意放自己回去。 想来,他们当初救花生的爷爷,也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是她太傻,还以为他们心底还存着一些善。 陈老大的心情相当地愉悦:“人傻点挺好的,这辈子傻,下辈子就会变聪明的。” 盗猎者们又都“哈哈哈”大笑起来。 阿苦抬眸,冷冷说道:“下辈子的事情,跟我无关,你们杀了他吧!”(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欺骗 众人一愣。 陈大川似笑非笑,用刀背拍了拍愕然的花生:“看来,英雄救美也抵不过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阿苦冷哼:“不用在我面前演戏,你们本来就是一丘之貉,这点把戏就想骗我的宝贝,没那么容易!” 花生急切地摇摇头,一脸无辜:“我......我没有,我是真的想帮你。” 花生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加苍白,脖子上锋利的刀芒还有阿苦的不信任,让平日沉默的他慌了起来。 阿苦心头如有巨石压住,脸上却极力摆出嘲弄的表情:“帮我?你我素昧平生,为什么要帮我?还不是想框我拿出财宝,好向你们的大当家邀功!我呸!” 花生急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没有,我没有。” 瘦小的少年,泪眼婆娑,看起来真的十分可怜。 终究还是不能完全狠下心,阿苦转移视线,挑衅地看向沉默的陈大川,大骂道:“你不是要杀他吗?赶紧动手啊!还等什么?” 四周一片寂静,盗猎者们看看毫不在意花生生死的阿苦,再看看泣不成声的花生,眼里有怀疑有迷茫,不知道现在演的究竟是哪一出。 一直盯着阿苦的陈大川突然笑了出来,哈哈哈地笑得十分的欢快。 阿苦抬高下巴,一脸无惧,心里却突突突打鼓起来。 这个人,她真的摸不准,虽然自己是为了保全花生和自己的性命才出此下策,但保不齐这个不拿人当人看的盗猎者头目真的会随手就把花生杀了。 没错,她是在撒谎。 她不知道花生有没有骗她,即使他真的是为虎作伥,就凭他这段时间的照顾还有昨天晚上的那顿鞭子,阿苦都不想让他死在这里。 当然她也不想死!她才十四,她还有大好的青春,怎么能因为这些个土盗匪,就把自己折在这里。 唯一的办法就是撒烟雾弹,让他们不能拿花生来威胁她,这样花生才可以活命。 在场之中只有阿苦知道,只要她拿出海纳贝中的东西,她们两个也会立即被宣判死刑——因为海纳贝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丫头,看来这十几天的鞭子还是没让你学乖啊!” 陈大川收回架在花生脖颈上的刀,甩手扔回给原来的手下。 不知道他会搞什么花样,双手双脚被缚的阿苦依旧坐在地板上,沉默而戒备地看着他。 陈大川走回大长桌之后,继续吃肉喝酒:“我不喜欢你这个眼神,女孩子,还是怯弱一点好。” 阿苦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那是因为你害怕。” “害怕?”陈大川愣了一下,然后摇头,“女人有什么可怕的,真可笑。” 满屋子的盗猎者哈哈哈大笑起来,一起嘲笑着阿苦刚才所说的那番话。 阿苦扮过十几年的男孩,有些东西她自然更懂:“男人最可笑的一点,便是爱面子。” 盗猎者们不笑了,陈大川叹了口气:“因为你这句话,我决定做一件让你后悔的事情。” 阿苦心中警钟大响,但还是面色不变地说道:“随你便!” 她眼角瞥到依旧跪坐在地的花生,心想陈大川多折磨自己一些,花生被折磨的几率应该就不会大。 只是这次以后,再也不会有个温柔的少年来给自己喂粥,陪自己看月亮聊天了。 “徐老二”陈大川唤道。 “我在!”徐老二表现得特别的积极。 陈大川看着一脸无惧的阿苦,笑眯眯地说道:“给我往死里打!” 阿苦脸一白,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不,不会,只要海纳贝中的东西没拿出来,他就一日不会动她。 徐老二一脸为难:“这......这打死了,海纳贝......” “谁跟你说是要打她了?”陈大川轻描淡写地指了指浑身颤抖的花生,“那丫头不是让我们打死他嘛,那就打呗!” 花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小声地叫道:“大当家......陈大哥......” 陈大川惋惜地看着花生,指了指同样愣住的阿苦:“不是大哥心狠,实在是人家非要你小命不可,我这当男人的,为了我的面子,自然得允了她这件事,要不然会让小姑娘说我们男人小气的。你呢,为了大哥我的面子,就委屈一下,实在忍不住痛,就咬舌自尽吧,大哥我不逼你。” 这说的什么跟什么,就连听惯他说歪理的盗猎者们,都摇摇头,一脸同情地看向花生。 一口一个面子,阿苦知道这是说给自己听的。 至始至终,花生都没有去看阿苦的方向,瘦弱少年的脸上满是泪痕,痛彻心扉地说道:“算了,算了,也许我命该如此吧!” 陈大川满意地点点头:“好孩子!好孩子!听话。” 阿苦僵住的眼角一抖。 花生抽抽噎噎地说道:“我只求死后能葬在我爷爷旁边,我欠你们的债还干净了,我得回去给他尽孝。” 陈大川应允:“应该的,小事,没问题。” 阿苦心中的石头堵到了嗓子眼。 花生闭起眼睛:“来吧!” 徐老二咻地一声甩开鞭子,说道:“花生,兄弟一场,你可别怪我!” 就在他抬头要打的时候,“咚”地一声,一个透明的圆球状玉髓沿着地板,滚到了陈大川脚下。 那玉髓足有拳头般大小,干干净净,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陈大川脚下,只见陈大川俯身捡起圆球,看着里面栩栩如生,活蹦乱跳的雪白玉兔,狭长的双眼眯了起来。 “月亮宝石。”手里拿着海纳贝的阿苦说道,“有市无价,单这一个,你们就不用再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了。” 陈大川握着月亮宝石,眼中贪婪毕现:“还有呢!” 徐老二抓住花生的肩膀,威胁意味明显:“快拿出来!” 满屋子的盗猎者盯着阿苦手里的海纳贝,垂涎三尺。 花生依旧低着头,依旧没有看阿苦。 阿苦叹口气,听话地将海纳贝中的东西一样样拿了出来。 有求必应书,屏蔽仙人读心的念珠,还有杂七杂八的一些衣服,课本和清扫工具,这些都是不值钱的东西。 陈老大脸色越来越难看,徐老二掐住花生的脖子:“还有呢!” 阿苦低下头,迟疑良久,最后还是把一直安置在海纳贝内的麒麟蛋拿了出来。 巨大的白色蛋壳有阿苦一个头那么大,蛋壳上的红色云纹正在慢慢流动。 白色的蝴蝶贝壳“啪”地一声合了起来,海纳贝中已经完全没有东西了。 陈老大挥手,几个盗猎者马上将那些东西收拾到了陈老大面前的长桌上,特别是麒麟蛋,放在了正中的位置。 阿苦抬头,认真说道:“东西我给了,希望你能放了他。” 客栈的大堂突然变得安静起来,很诡异的那种。 然后所有人都笑了,包括站起身让出位置的陈老大,包括放开手恭敬退到一边的徐老二。 纤细瘦弱的少年从地上爬了起来,用一种十分陌生的口气说道:“还以为得再挨顿鞭子才能成,真没劲......”(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失道 温柔羞涩的少年,突然换了个人似的,大喇喇地坐在大堂中最显眼的位置,表情高傲,眉眼讥诮,仿佛天地都不能进入他的眼里。 陈老大和徐老二恭敬地守在他的两侧,看起来无比的顺从。 满堂的盗猎者们俱都收敛笑容,齐整整地站着,低头听候他的差遣。 阿苦花了很久时间才明白过来:“你......你们一直在演戏?” 花生嘴角噙笑,将珍贵的月亮宝石掂在手上把玩:“我不喜欢回答愚蠢的问题,女人,要注意。” 他的声音冷漠,听着让人心头发凉。 “为什么?”阿苦不明白,“为什么要花这么大力气来骗我?” 这样一看,他从阿苦在马车上醒来的时候就在演戏了,还有那时候驾车的江南音和东北粗嗓,她从一开始就像笼子里的动物一样,被他们耍着玩了。 阿苦又气又觉得不可思议:“又是演戏,又是挨打,还联合群演给我看,何必呢?” 花生斜靠在椅子上,笑而不语,一脸的享受:“我乐意。” 千金难买他乐意,人家想干啥就干啥。 她心里有气,更多的却是悲凉:“你们一大帮子人合伙来戏弄一个女人,有意思吗?” 花生回道:“有意思。” 阿苦语塞。 花生旁边的徐老二冷哼一声:“你不是也撒谎了吗?数不尽的奇珍异宝?可笑。” 台面上那些个杂七杂八的东西,能算得上奇珍的也只有月亮宝石和麒麟蛋而已,委实说不上有多么珍贵。 徐老二说的气愤,仿佛下一秒就要上来狠狠抽死阿苦。 阿苦反怒为笑:“谁会和强盗讲诚信?” 花生笑了:“那你还指望强盗跟你讲诚信?” 堂内的盗猎者们小声地笑了起来,被陈老大扫了一眼,立马沉默。 阿苦再一次被堵得无话可说,她叹了口气:“也是,是我自己太傻。别人替我挨了顿鞭子,受了点伤,我就对人家掏心掏肺。东西你已经拿了,要杀要剐随便你。” 阿苦一脸慷慨赴死的样子,看得花生直摇头。 “你搞错了,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拿出阿苦的柴刀,敲了敲刀柄上端庄大气的“沐”字:“你的用处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大。” 阿苦讶异:“你认识摇光师兄?” 花生的脸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在场的盗猎者统统倒吸了口凉气。 “岂止是认识啊......”花生咬牙切齿,“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仙君,蓬莱天尊的爱徒,我认识,我当然认识。” 阿苦沉默了一会儿:“你恨他?” 花生瞟了她一眼,直接抬头对徐老二吩咐道:“把她关地牢里去,出发之前都不要给她饭吃。” 徐老二低头答是,走过来抬手一鞭子便抽在阿苦身上,喝到:“起来。” 这一鞭又重又痛,远远超过之前,阿苦身子一颤,已经破碎的薄荷绿衣裙渐渐被血侵染。 花生不悦地“啧”了一声,徐老二消瘦的身子一抖,不敢再打,直接抓起阿苦手上的捆仙索,将她拖向客栈深处。 “头......” “什么事?” “您打算怎么处置她?”陈大川挑拣着措辞,“她毕竟是清源的......” 花生抬头打断他:“这个不急,你赶紧去把行李打点一下,我们明天就启程。” “这么急?”莫非这里被清源的人发现了? 花生拿起有求必应书,挑眉翻开看了一眼,然后摇头随手扔在地上:“万宝阁要在丰都办一场私卖,听说场子办得很大,好几个同行的都急吼吼往上凑了,我们搭个顺风车,这次的货应该会卖个好价钱。” 盗猎者们开心地交换好几个眼神,陈大川随着花生在外闯荡这么多年,想得倒是更加全面一些。 他小声地在花生耳边说道:“上赶着的都不是买卖,这其中......” 花生明白他的意思:“放心,我自有分寸。” *** 人,都是人。 阿苦看着满牢子哀求放自己出去的男女老少,艰难地爬了起来:“这里为什么关押着这么多人?” 徐老二哼了一声,大力将她推向牢中,吩咐看守:“头吩咐的,不要给她饭吃。” 徐老二自动省略了“出发之前”这四个字,反正只差一个晚上,少一顿饿不死她。 说完,他便走了。 阿苦猛地摔在杂草堆上,扯到刚才的伤口,痛的她龇牙咧嘴。 旁边有人将她扶起,小声问道:“小姑娘,没事吧。” 阿苦抬头一看,发现是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家,老人家手里还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女娃娃,眼珠子圆滚滚的,十分可爱。 这是阿苦十几天来第一次接受到的真诚善意,她哽咽道:“老奶奶,我没事。” 女娃娃瞪圆了眼睛:“奶奶,姐姐她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痛痛?圆圆给她呼呼,呼呼她就不痛了。” 阿苦破涕为笑:“谢谢你,圆圆,姐姐不痛,不用呼呼。” 圆圆奶奶看着阿苦满身的鞭痕还有衣服上一滩的血迹,皱眉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也是被抓来的吗?” 阿苦点头,问道:“他们不是盗猎者吗?为什么要抓这么多的人关在这里。” 旁边一个青年汉子恨恨说道:“他们干的可不止盗猎,杀人纵火,打家劫舍,他们是连人都可以按斤卖的畜生。” 阿苦倒吸了口凉气,连人都可以按斤卖?那是卖来做什么? 青年汉子继续说道:“可惜我身手不佳,败在了他们走下,才由此一祸。” 一位老爷子说道:“败是自然的,他们那身手一看就是进过道门修过道的,你是常人,比不过的。”。 阿苦想起紫竹林中轻易拿住白鹿的陈大川,再看看一直束缚住自己的捆仙索,若非道门中人,这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这修道的不好好在门派里修道升仙,怎么跑来折腾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了?” 老爷子摸了摸白胡子:“道门的弟子也不一定是好的,有些弟子在门派里惹了事,或者嫌修道艰苦,自动离了派门的,找不到差事,就干起这种伤人的行当了。” 阿苦想起了那个词:“失道。” “没错,离了正道,走了歪路,就是失了道。”老爷子看阿苦一身绿衣,手上还绑着捆仙索,说道:“小姑娘也是修道的吧!绿衣裳,应该是清源仙山的。” 阿苦点头:“正是。老人家,他们抓这么多人是要卖吗?” 老爷子叹了口气:“卖肯定是卖,就是不知道是活卖还是死卖了......” “活卖?死卖?” “活卖卖去当奴隶,当苦工,死卖就只能卖去做肉包子喽。”(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堕仙 月光皎洁,秋夜微寒。 花生,不,应该是华曜,右手撑着下巴,左手抛玩着在月光下更加光亮的月亮宝石,看着面前的矮桌,陷入回忆之中。 小小的矮桌上放着一个人头大小的麒麟蛋,白色蛋壳上的火红云纹慢悠悠地流动着。 “真没良心,你娘都入狱了,你居然还睡得着觉。” 陈大川走了过来:“头这说法真有意思,敢情人还能下蛋?” 这里没有外人,华曜说话也比较随性:“在极北防带,收了麒麟蛋的就是爹妈,破壳第一眼认得也是他(她)。” 陈大川默了一下:“那你收过吗?” 华曜摇头:“火麒麟稀缺,副将级别才有这个荣誉,我当时还只是个小兵,不,连个小兵都算不上。” “现在,它是你的了。” 华曜看了他一眼,笑了:“没错,它是我的了。” 陈大川看向他左手的月亮宝石:“哎呀,值钱的就这一个,这回可真的是赔本了。” 华曜挑眉:“终日打雁,却被雁戳瞎的感觉如何?” 陈大川笑道:“单就头今晚这一笑,我就觉得回本了。” 华曜摇头,将月亮宝石扔给他:“那丫头说的没错,月亮宝石有市无价,单就这一颗,万宝会我们就能拔得头筹。” 陈大川麻利接住,掂量掂量:“听说这月亮宝石可是藏着极厉害的仙法的,你不去悟一悟?” 华曜白他一眼:“哼,仙骨都抽干净了,我悟什么?” 陈大川又默了:“后悔吗?” 华曜摇头:“后悔什么?失道?堕仙?这些事本来就不由得人做主,我又拿什么去后悔呢?咳咳.......” 陈大川帮他拍背顺气:“抽了仙骨犹如去掉半条性命,你身子不好,干嘛非得演这出戏,挨那一顿打?” 华曜缓了过来,回道:“谁让你们几个长得都那么凶巴巴的,没那色相去骗小姑娘啊。不过你最近演技见长啊,尤其是今天在大堂里那段,那眼神,那口气,真的跟我一模一样啊。” 陈大川没好气地说:“看来你知道自己平时的**样啊。” 华曜摇了摇手指头:“我不**一点,怎么能轻易镇得住你们这班牛鬼蛇神呢?再说了,那哪是**啊,那是帅,不懂就别乱说啊。” 不想理他,由他吹嘘,自己找了把凳子坐了。 现在这帮人里,就数陈大川跟他最久,也最了解他的性情。 跟个孩子似的,爱说爱炫耀,就像以前都没机会说似的,趁现在,一股脑地都补了回来。但一到关键的时刻,又像个万能的神一样,即使堕仙后身子骨比平常人都差,还是能靠以前的底子和不要命的拼劲将一干敌手打倒在地,然后臣服于他。 他打从心底服气他,也打从心底畏惧他。 例如此刻,当他提起那把刻着沐字的柴刀之时,顽皮的少年又变成了那副喜怒无常的嗜杀之人。 “你从未提高你以前的事”,陈子川说道,“堕仙的事也是,突然进了盗猎这行也是,甚至于你为何会对道门八大门派了解甚深的事情,你都半句没提过。 就像这次从清源密林进入清源仙山,连清源本派弟子都不知道的事,你为什么会知道? 你就像一个谜团,很多人都去查过你,但是连条蛛丝马迹都没有查到。 你就这么突然的出现,犹如凭空。” 华曜看着他认真的眼,笑道:“怎么?怕我做甩手掌柜,突然就扔下你们不管了?” 陈子川摇头:“做我们这行的,来去不留。只是今日遇到了个契机,就想着要问你一问,不答也是可以的。” 华曜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陈子川觉得自己该回屋睡觉的时候,他说话了。 他的声音很缥缈,就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没有感情。 “帮那丫头挡鞭子那晚,我曾经跟她说过一个故事,一个被人施舍了一袋银子转而报答他一生的故事。我骗她说故事里的小乞丐是我,恩人是你,我说谎了。” 陈大川嗯了一声:“我的确干不来那差事。” 华曜笑了,继续说道:“我不是小乞丐,但是那恩人却跟我有挺大的关系。” “哦?” “他是我的父亲。” “......你父亲挺伟大的。” 华曜抬头看月亮,感叹:“是啊!他是挺伟大的,他是个英雄,人人称赞的英雄。” 陈大川摇头:“英雄的儿子不好做。” 华曜看了他一眼:“看不出来,你还挺懂。” 陈大川一脸“小孩子知道啥”,催促:“继续说。” 不知道是因为今晚的月光太美,还是好久不见的麒麟蛋勾起了那早已尘封的回忆,一向不爱与人深谈的华曜,破天荒地和陈大川交心起来。 “我父亲很忙,忙到没时间陪我,但他对我管的很严,要求也很苛刻,我为了讨他欢心,一直也很努力。从小到大,我一直很优秀,人人都夸我,可就我父亲从来都没有夸过我,从来没有。 我母亲去世的早,我也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圣都大大的宅子里,永远只有我和教习先生们住在一起。我父亲喜欢凡是亲力亲为,所以我们家连使唤的下人也没有。所以偌大的房子里,就我一个小孩子,真的挺没劲的。” 圣都,他家在圣都?那可真的不是一般的显贵了。 陈大川拍拍他的肩膀:“后来呢?” 华曜扬唇一笑:“后来,后来他就来了,那个被我父亲救了的小乞丐,说是要给我爹报恩,跪在我家大门口,想给我们家当奴才。” 陈大川道:“你爹一定没同意。” 华曜抬起下巴,显得很得意:“是我没同意,我直接央了我爹收他做干儿子,他比我大,当了我哥哥能护着我,还能替我顶着我爹的压力,一箭双雕,多好。” 陈大川摇头:“没想到你从小时候就这么阴险,那后来呢?” 华曜的眼神开始黯淡起来:“后来我才知道,那不是一箭双雕,是我自己偷鸡不成倒蚀了很多把米啊。” 陈大川挑眉:“小乞丐谋财害命啦?”这可是大逆转啊! 华曜凶神恶煞地瞪他一眼:“乱说什么,我哥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陈大川无语,不是谋财害命,那你摆一副幽怨表情给谁看。 华曜却似乎扫了兴致,抱起矮桌上的麒麟蛋,往客栈房间走去:“不说了,睡觉。” 陈大川急急叫道:“唉,哪有讲一半就不讲的啊!你还没跟我说你为什么跟那个沐摇光过不去呢,你给我回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买卖 阿苦一睁开眼,就看到杂草堆上的黄色厚页书。 浓厚的月光从地牢通道口洒入,照亮了厚页书上的五个烫金大字——有求必应书。 地牢中的囚禁者们都还在睡梦之中,小女孩圆圆偎依在阿苦和老奶奶中间,睡得正香。 有求必应书正好就放在小圆圆的头上。 阿苦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 她的所有家当包括这本实力坑爹的破书,都被那帮人搜刮干净,连跟梳子都没能跟着她进入地牢。 难道是那群人嫌弃此书太欠揍,所以还给自己了? 阿苦想想,觉得这可能性不大。 如果不喜欢,烧了便是,哪里用得着还给自己。 她小心起身,把厚页书拿了过来,翻开黄色厚页,白色的扉页上亮光乍现:有求必应,一日许多求。 “不是一日一求吗?你怎么改说词了?”怕吵醒其他人,阿苦小声问道。 扉页上的亮光灭了又亮:非常时刻,特殊规则。 敢情这本破书还知道自己现在身陷囹圄,阿苦喜上眉梢:“你是特意跑过来救我的?” 书云:不是。 阿苦很失望。 书云:我是飞过来救你的。 阿苦嘴角一抽:“你要怎么救我?” 书云:等一下。 厚页书腾空而起,在她手腕处静止漂浮,在它靠近的一刹那,捆仙索突然异变起来,就跟受了惊吓的猫一样,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厚页书轻轻拍了拍它,撸顺它的毛,它就嘤咛一声,乖乖滑落在了地上。 阿苦张目结舌,她花了那么大力气都没有挣脱的捆仙索,居然被一本没节操的书降服了。 脚下的捆仙索也被取下,有求必应书摊在阿苦满是勒痕的手腕上,云:它们答应让你自由活动半柱香。 阿苦直接黑脸:“就半柱香?”不能永久自由活动吗? 书云:它们也是有职业道德的,不要为难人家。 阿苦泪目,肩膀耷拉下来:“我就知道不能信你......” 书上的亮光又起:言归正传,有想过怎么逃离这里吗? 阿苦叹口气,但考虑到目前形势,似乎也只有这本靠不住的书能帮自己。 “你能飞回清源帮我找救兵吗?” 书云:远水救不了近火。 阿苦疑惑:“这里是什么地方?” 书云:地牢。 阿苦拍了它一下:“我是说具体的地理位置。” 书云:靠近丰都的某处山头。 “丰都?”丰都在清源东北方,距离清源十万八千里。 看来自己在马车上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相当长的时间了。 难怪花生他们演戏演得那么真,一环扣一环,原来是计划周全了才把自己弄醒的。 阿苦皱眉:“他们明天就会出发,带着这么多人,应该是要出货了。丰都富饶,贸易频繁,他们把据点设得这么近,说不定出货的地点就在丰都。” 书云:然也。 阿苦道:“那我们该怎么办?这里离丰都这么近,你能向其他人求救吗?” 书:你会信?一本书? 阿苦默了:“也对。” 如果有本书让她去某个偏远山区救陌生人,她会首先考虑自己是不是疯了。 “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等着被卖吧?”阿苦心急。 书云:求人不如求己。 阿苦叹气:“我也想啊,但是他们都是修过道的,那个陈大川起码是铜丹以上的弟子,我打不过。” 书云:你想死? “不想!” 书云:那就打。 “......” 书:你不是最擅长以弱胜强吗?想想那些败在你手下的中痒弟子。 阿苦翻白眼:“那只是同门切磋,而且是纯武术。” 加上法术,她连白鹿那个臭丫头都赢不了。 书:我可以帮你聚丹。 阿苦惊叫:“真的?!” 声音太大,差点吵醒了其他人。 阿苦立即压低音量:“你真的能帮我?” 书:非常时期,非常办法。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阿苦着急,想着怎么还有但书。 书:你丹田内丹沙充足,我可以帮你强制聚丹,但有时间限制。 阿苦:“多久。” 书:“一炷香。” 当阿苦在马车上想着一炷香要怎么干掉那些混蛋的时候,华曜抱着麒麟蛋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你知道要去哪里吗?”华曜问道。 一车子被捆得死死的囚禁者恶狠狠地瞪着他,小圆圆害怕地缩进老奶奶怀里。 有求必应书正藏在阿苦裙子底下,她微微挪动身子:“丰都。” 坐了许久难免会挪动位置,华曜并不在意。 他笑了:“为什么要带你们去丰都?” 阿苦:“卖。” 车厢内开始有人啜泣。 阿苦问:“活卖还是死卖?” 华曜挑眉:“看不出来,你还懂行?” 阿苦看着他,没有说话。 华曜笑了:“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你是不会活卖的。” 他靠近阿苦,在她耳边说道:“有人出一万两黄金买你的人头。” 温热的鼻息喷在阿苦脸上,却比深冬的冰霜来得更为刺骨。 阿苦愣了,又笑了:“谁这么不会算账,我居然值一万两黄金?” 一万两黄金什么概念?比阿苦当初收到的拜师礼总和还多。 如果华曜这话在阿苦见到有求必应书之前说,那阿苦真的会一蹶不振,但她现在有了希望,自然就不会因为他一两句话就变得消沉。 她反而觉得很有意思,想知道到底谁跟她这么大仇怨?要倾家荡产地来杀她。 反应不及预期,华曜有些失望,他最见不得她这副“欣欣向荣”的模样。 他的手缓慢地掐住她的脖子,戏谑地说:“值不值那都是买家的事,他们出价,我们收单,公道的很。” 苍白的手贴在小麦色的脖颈上,显得手上的青筋更加触目惊心。 阿苦咋舌:“你在威胁我之前,能不能先把你自己养胖一点?” 骨头上面就一层皮,当鸡爪啃都觉得太过费力。 华曜立马掐住她的脖子:“女人,你让我觉得被侮辱了。” 到底是男孩子,皮包骨的手掌看似无力,稍一用劲就把阿苦掐得闯不过气来。 “坏人!放开姐姐!”小圆圆大喊道。 华曜冷冷地瞟过去一眼,吓得老人家赶紧将孙女捂在怀里。 这个人喜怒无常,阿苦也怕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是......是白家吗?” 华曜注意力又转了回来:“为什么会想到白家?” 他松开手,阿苦咳了好几下才缓了过来:“我猜的。” 除了白家,谁会那么财大气粗地买自己的性命。(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敌人 朋友 华曜笑了,算是默认。 阿苦心里那个气的,她将生机让给白鹿,白家不来救她,还要花钱杀她,她是上辈子欠了他们吗? 华曜觉着有趣,招来手下给她松绑。 “你要干什么?”阿苦戒备道。 这个人就像六月的天一样,时晴时阴,翻脸比她翻书还快,她实在抓不准他的目的。 裙子下的有求必应书,咻的一下窜到阿苦大腿边,粘的紧紧。 华曜朝她勾勾手指:“这里说话不方便,跟我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阿苦摸摸小圆圆的头,依言上到华曜的马车,车队开始行进。 车内豪华舒适,中间还摆了个茶几。 车厢外坐着陈老大和徐老二,阿苦隔着厢门都能感觉到强烈的存在感,只要车内一有风吹草动,他们马上就会冲进来。 真是,我有那么傻吗? 阿苦撇唇,给自己倒了杯水:“你要跟我聊什么?” 华曜惬意地躺在软座里,手搭在茶几上:“你跟白家有什么瓜葛?” “这个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一个能挖坑让她自动往里跳的人,心思不可谓不细密,他既然敢接单子,定是将她和白家的恩怨调查个底朝天了。 “与其说是白家和我的瓜葛,不如说是他们单方面在找我麻烦。” 初入清源时的针对,灵山圣墓的谋杀,还有这次的买命,都是对方起的头。 华曜兴味地笑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 阿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问道:“白家买我的人头是在你们抓我之前?还是之后?” 华曜支起一条腿:“这重要吗?” 阿苦正色:“很重要,如果是在之后,那倒没什么,如果是之前,牵扯就大了。” 如果是之前,盗猎者们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刚刚好地遇到了送上门的阿苦,怎么想都过于巧合了。 那个差事是耀明天君吩咐,天喜仙君安排的,就连白鹿也是跟阿苦同一时间获悉,难道清源内还有其他白家的眼线? “你想多了”,华曜支起一条腿,看起来心情很好,“密林我们不是第一次进去,遇到你真的只是运气。虽然我挺喜欢你怀疑同伴的样子,但我今天还真的不想让你冤枉他们。” 阿苦顿了下,尴尬地低头喝水。 咳......被关得久了,人都变得草木皆兵了。 华曜看着对面蓬头垢面,浑身脏乱还带着隐隐臭味的姑娘,难得地没有露出嫌恶的表情。 如果是其他人,就算跪在他面前他都会觉得碍眼,可是这个即使洗干净依旧漂亮不到哪去的普通女孩,却让他觉得顺眼,即使她熏臭了他的地方。 华曜的打量,阿苦感觉的到:“你找我应该还有其他事吧?”要不然也不会单独提她过来。 “如果你能出同样的价钱,我就不把你卖给白家。”他说得随便,就像在讨论今天中午吃啥一样。 阿苦抬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很想从少年牲畜无害的面具底下挖掘出他的真意。 车厢外传来一声惊呼,但很快又沉默下去。 看来就连徐老二都没有跟上自家头领的节奏。 “这提议很诱人”,阿苦抬眸,放下水杯:“我没那么多钱。” 华曜阴测测地往外看了一眼,笑道:“那我就没办法了......” “但肯定有其他人愿意出。”阿苦打断他。 华曜食指在茶几上点了点:“谁?” “很多”,阿苦笑了,“你不就是笃定了这点,才决定挟持我的?” 人在恐慌状态,脑袋确实不大灵光,所以她才让华曜一群人耍的团团转。 可自从有求必应书出现,并给阿苦指了条明路后,不安消逝,她的理智和冷静回归了。 人冷静了,想事情自然也就快了许多。 “白家虽然身列南方三大世家之一,但一万两黄金数目太大,先不说他拿不拿得出这么多钱,即使拿得出,对目前仍在发展阶段的白家也会是个不小的打击。用一个家族的前途换我王阿苦的性命,白家家主应该不至于傻到那种程度。” 华曜反对:“白家老头子的招子亮的很,他不会做亏本的生意,钱没了可以再赚,但威胁这东西,放着不管就是千里长堤溃于蚁穴。这点,对于各大世家,都是一样。” 阿苦笑了:“真是奇了怪了,我一个普通下痒弟子,连修行都比别人慢了好几步,我会对白家造成什么威胁?” 华曜食指点了点茶几:“沐摇光亲手为你铸刀,南珍公主赠你从不离身的海纳贝,月亮宝石是谁送你的我没查到,但有能力的就那几个。光凭这几点,你就是白家的头号威胁。” 最为主要的原因,是清源天尊首个兼唯一一个弟子的身份,但不知为何,华曜自动地将这一点跳过了。 南珍......公主?南珍是公主? 不,不,现在这个不是重点。 “他们对我好,那也是我们自己的私事,跟白家有什么关系?又哪来的威胁?” 难道他们对她好,就会讨厌白家?讨厌白鹭仙子?不可能的事。 看来她真的不知道,华曜摸了摸下巴。 白家忌惮她,就是怕她抢了自家女儿的风头,影响和南海帝君长子的联姻计划,从而让白家失去争逐世家之首的强力外援。 华曜真心觉得白家想多了,凭白鹭的条件,只要她肯,道仙两界的儿郎谁不心甘情愿拜倒在她裙下。 王阿苦瞧久了虽然顺眼,但无论从外形、气质和涵养,都只配给白鹭当个扫地丫鬟。 “你打一开始就没打算把我卖给白家吧?”她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南珍她们更有钱。”阿苦很直白,“买卖,买卖,自然是买的人越多,出的价越高,卖家才越开心。” 华曜料定她还有后文:“所以?” “所以啊,你把我拉到丰都才是最好的选择,只要你放出消息,比白家出手更阔绰,财力更加雄厚的人一定会将我买走。” “你说的是南珍公主?还是那个送你月亮宝石的人?还是沐摇光?”说到最后一个,华曜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都不是。” 这可出乎他的意料了:“还有谁?” 脏乱的少女笑容干净:“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你是说?” “南方世家之首——梅家。”(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心结 阿苦被徐老二带了回去,华曜静静地坐在马车里,想着刚才的对话。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呵.......有趣。” “什么有趣?” 陈大川进来,壮硕的身子一坐,本来还算空档的车厢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没什么。”华曜让他别关厢门,散散这满车厢的臭味。 刚才小丫头在的时候倒不觉得,现在闻起来,简直比馊水还恐怖。 他皱眉:“以后还是别让她上来了。” 不行,他要吐了。 陈大川哈哈一笑,打开两边的车窗:“还以为你鼻子失灵了呢,这也不怪她,是我们没给人家打理干净的机会。” 华曜狞笑:“货物而已,整理得那么清楚干什么,只要卖的了好价钱,管她干不干净。” 这才是陈大川熟悉的华曜,视人命如草芥的盗猎头子。 “白家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按原计划,他们会在丰都和白家的人碰头,然后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头。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华曜根本没有和白家交易的打算。 “我改主意了。”华曜直接将一整套茶具丢出窗外,上好的紫砂壶就这样碎成了片。 陈大川叹气:“梅家不一定会愿意赎她。” “我知道。”华曜一脸无所谓。 “既然你一开始就没有和白家合作的打算,那你想将王阿苦卖给谁?” “不知道。” 陈大川一窒。 华曜抱起旁边的麒麟蛋,温柔地抚摸蛋壳上的流云:“先前允诺白家,是因为他们能提供进入清源的方法。不打算卖给他们,既是因为他们没那财力,也不想让他们借刀杀人。” 白家的原话是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头。 按他的推断,在华曜杀了阿苦之后,白家便会毁约,并向清源五长老恶人先告状,连手铲除华曜一帮人。 这样不仅能卖给清源一个人情,修复两边之前的紧张关系,还可以抵赖掉允诺的一万两黄金,避免动摇白家的根基。不花钱就可以除掉眼中钉,白家家主的算盘打得真不是一般的响。 陈大川挑眉:“你既没有其他买家,又清楚白家付不出佣金,那你干嘛要接。” 华曜的回答一如既往地气死人:“我高兴。” 陈大川被呛地说不出话,正好这时候,徐老二拿着新的茶具进来了。 “白家把我当猴耍,我就得让他们瞧瞧谁的爪子更利,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华曜口气森冷。 徐老二恭谨地回道:“信三天前就送到清源了,听说耀明天君已经亲自前往白府了。” 华曜挑眉:“就他一个?极风和茄天呢?” 按清源对王阿苦重视的程度,再加上她天尊首徒的身份,起码得派出两位长老才正常。耀明他是早料定的,毕竟是清源仙山除清源天尊外最硬的一根骨头。那个最爱惹是生非的极风真君是怎么回事,怎么没有一道掺和进来。 徐老二:“耀明天君是带着孔雀王过去的,极风真君和茄天真君依旧留守清源。” 华曜笑了:“白家要遭殃了。” 陈大川在道门也待了很长一段时间:“耀明天君脾性古怪,如果结伴而去,就还有商量余地,直接将爱食仙人肉的孔雀王带去,也就没了转圜,看来这次清源不会善罢甘休。” 白家家主不修道,白府登仙的除了近年招揽的一些门客外,就只有白家当家主母,也就是白鹭母亲有仙格。 耀明天君搞这一出,就是在赤裸裸的威胁白家家主——阿苦死,主母亡。 华曜很开心,他巴不得白家遭殃:“白鹭仙子和雁荡山那边有什么反应?” 徐老二回答:“白鹭仙子还在南海,应该还不知道,奇怪的是雁荡元尊,一点动静都没有。” 陈大川觉得很正常:“南派三山交情深厚,雁荡元尊虽与清源天尊不合,但不至于为了个白家开罪清源。而且白家师出无名,雁荡元尊就算想护,也得看看膝下弟子服是不服。” 瘦弱苍白的少年笑得跟孩子一样:“那个老太婆以谋略闻名,精得很,她就是再疼白鹭,这种吃力不讨好,还会惹得一身骚的差事,她也不会答应。” 陈大川疑惑:“头,您今天心情似乎不错。” 事实上,从昨天开始他的心情就一直很好,莫名其妙的好。 “最近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他跟在华曜身边很久了,对他十分的了解,一般的好事华曜不会高兴成这样,平常说风就是雨的人,难得雨过天晴。 华曜笑得更开心了:“果然数你最懂我。” 徐老二心里有些不舒服,脸上倒是没有表现出来。 “最近确实有好事”,华曜说道,“长年压在胸口的大石,最近突然塌了一块,你说这是不是好事?” 陈大川想了一下:“沐摇光出事了?” 华曜终于哈哈哈哈大笑起来,吓飞了停留在车厢顶的一只单腿白色海鸥。 陈大川知道自己说中了:“他出什么事了?” 华曜没有回答,他笑嘻嘻地从角落拿出一把柴刀。 那柴刀样式独特,一看就是名家手笔,华曜一把抽出刀身,一个端正大气的沐字映入眼帘。 “不愧是南海沐家的长子,年级轻轻就已经尽得沐家真传。”陈大川感叹道,“能把柴刀打造成这么锋利的兵器,还不见粗鄙,天才之名,实至名归。 徐老二满脸不屑:“呸,什么天才,不过是个为美色所迷的傻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陈大川看向华曜,难道南海那边出什么事了? 华曜眼神讥诮地看着眼前这边柴刀,看着刀身上的沐字,笑得一脸邪气:“沐摇光啊,沐摇光啊,摔了这跤,你还爬得起来吗?” 说完,直接就把阿苦的柴刀连着刀鞘统统扔向窗外。 柴刀砸在硬地上,发出清脆的铿锵声。 华曜直接关掉车窗,说了一句陈大川到死都没有想明白的话。 “就算爬得起来,也不会是当初那个完美的样子了......” 车轮咕噜噜前进,被遗弃的柴刀孤零零地躺在人迹罕至的道路上,等待着下个主人的来临。 “扑棱扑棱”一阵翅膀拍动声,扁平状的刀鞘被一只刚猛的利爪一把抓起。(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惊闻 丰都城外有一间老旧的客栈,明面上是为没赶上城门落钥的百姓提供住宿,背地里却是盗猎者和人贩子藏匿货物的集结地。 丰都在中原十三都中是仅此于圣都长安的富饶都城,也是走私和黑市贸易的重灾区,大多数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商家都活跃于此。 例如,号称无奇不有、无所不卖的万宝阁。 “小老弟,此行收货颇丰啊。”瘦小老头,拿着烟袋,眯着眼睛盯着华曜的车队,半真半假地说。 华曜扯唇:“还行吧。” 华曜眼高于顶,人又邪乎,在同行里少有良朋,唯有这李老爷子算得上半个知己。 老爷子在这行也算是个另类,只抓禽鸟走兽,偶尔下土倒斗,活人的生意他是从来不做的。 盗猎暴利,但也凶险,来来去去那么多人,只有李老爷子一个人坚持了下来。 李老爷子在盗猎这行干了大半辈子,带出来一大批徒子徒孙,在行里甚有名望。 华曜当初选择入这行,多多少少也跟他有些关系,所以平日里老爷子总是对他多照顾几分,遇到什么困境,老爷子也会适当地给他提点一下。 “听说你得了重宝,准备在此次万宝会一举夺魁。” 华曜一顿,放下茶杯,认真地说:“老爷子似乎话中有话。” 老爷子敲敲烟杆子:“最近到处都不大太平,清源仙山丢了个徒弟,搞得整个南方都鸡飞狗跳,万宝阁的阁主前几天请我喝了杯茶,言语间多有探听,想必是”,他指了指上面,“有过交待。” 华曜眯起眼睛,兴味地“哦”了一声。 万宝阁阁主常年待在圣都,能让他亲自出面询问的除了圣都的两位帝君,不做第三人想。 早就听说关武帝君和清源天尊有旧,想来那月亮宝石就是出自关武帝君之手。 华曜扯唇一笑,这下好了,唯一能回本的月亮宝石也不能卖了。 老爷子年龄大,经过的事也多,一个眼神足以让他了解一切。 “丰都这里也是,赫赫有名的清刚神君,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带着五百精兵,强硬驻扎在丰都军营,都是极北防带的悍将,丰都军打不过,只好将地给腾了出来。” 华曜的脸沉了下来。 老爷子起身,拍了拍华曜的肩膀,说道:“我晚上得进城,想好了就把东西搁我车上。小伙子,你还年轻,胡闹够了就回家去,万不可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说完,老爷子就走了。 华曜阴郁地继续喝茶,胡闹,在他们眼里,我就是在胡闹吗? “嘭”地一声,他单手压碎了茶杯。 “头!”陈大川徐老二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手上血流如注,脸上黑如锅底,瘦弱的少年眼里燃着怒火,烧着心底的桀骜:“我们抓了多少人?” 陈大川心底顿觉不妙,徐老二已经回答出来:“加上那个小丫头,正好六十五个。” “太少了,客栈里面全部的有多少?” 华曜身上的血腥味已经很明显了,陈大川赶紧挡住又要回答的徐老二。 “头领你要做什么?” 明明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怎么一会儿就变天了? 华曜瞪他:“杀人。” 陈大川一震:“所有?” 华曜没有回答,他站了起来,吩咐徐老二:“去把客栈里所有的头领都叫过来,就说万宝会有诈,请他们过来商议。” 徐老二应声跑了,陈大川还在等他的回答。 他的眼神让华曜回避不了,那就干脆不要回避:“是的。” 陈大川皱眉:“你现在的样子很像你刚入行的时候。” 华曜不置可否:“什么样子?” “站在悬崖边上,打算拉所有人同归于尽。” 华曜看着他,非常严肃地问:“那你愿意陪我一起死吗?” 陈大川叹了口气,掏出干净的手帕,给他包扎:“我的荣幸。” 华曜不说话了。 *** 这间客栈比原来待过的那家大很多,所以地牢里可以关押的人数也比那家多了更多。 当两三百号人全部集中在大堂中央时,四周投来的评估视线让阿苦觉得自己是只待宰的牲畜。 所有的盗猎者齐齐出动,将阿苦他们团团围在中央,客栈的门窗紧闭,只有屋顶的天窗折射出一道太阳光。 那道太阳光正好洒在华曜身上,衬得端坐的少年更加俊秀出尘。 “这样俏的孩子当匪类,可惜了。”圆圆奶奶叹息道。 阿苦双腿恢复自由,手还是被绑的紧紧,有求并应书依旧藏在她的群下,和她寸步不离。 虽然华曜说他不会将她卖给白家,但阿苦觉得只要自己一日不拖盗猎者的魔爪,她的生命安全就一日得不到保障。 所以这几天,趁着空挡都让有求必应书偷偷地帮她聚一小部分的丹,让她的身体一点一点的熟悉法术,以求关键的时候能最大的发挥出自己的战斗力。 可以的话,她真的想现在就将这些人渣统统杀死,然后救出所有被掳来的人,只可惜她的柴刀被拿走了,要不然还能多加几分胜算。 今日的气氛有些诡异,阿苦走近圆圆,让她奶奶将她抱住,小声说道:“我有不好的预感,大家要小心一点。” 和阿苦相处多日的六十几个人,依言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慢慢向阿苦靠拢,年轻力壮的站外面,老的少的被保护在里面。 被其他盗猎者人贩子抓来的人,都是惊弓之鸟,虽然不大明白阿苦她们行动的意义,但还是争先恐后地以阿苦几人为中心聚了过去。 坐在椅子上的盗猎者首领们相视一笑,唯有最旁边的华曜低头喝茶不说话。 “我们都还没做什么呢,怎么就怕成这样子了,哈哈哈。” “哼!蠢货就是蠢货,猪都比他们聪明。” “啧,你别侮辱猪哈,猪可比这些人聪明多了。” “唉,大家都是人,人何苦为难人呢,不过就是弱了一点,刚好被我们逮了,下辈子投胎,指不定这些先走一步的就成我们祖宗了。” “嘿,你这是骂他们呢,还是骂我们自己啊!” “唉,他就那德行,喜欢自黑。” 团团围绕的人群里,好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被激得差点冲出去,都被旁边的人拦了下来。 一直沉默的华曜终于开口:“时候不早了,咱们把该办的事快点办了,李老爷子还在外面等着呢。” 一直插科打诨的盗猎者头领们终于露出了狩猎的目光。(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炼狱 从阿苦进入大堂,第一眼看到华曜时,她就发现了他的异样。 脸上没有了半真半假的笑容,也没有了游戏人间的慵懒,整个人像个墓门雕像一样,阴沉沉地散发着戾气。 他想死...... 这个想法诡异地浮现在阿苦脑海里。 带着所有人。 “既然是我起的头,那这开门红也就由我领了。” 兴许是感应到阿苦打量的目光,华曜扯唇一笑,又恢复成那副世家公子哥的模样。 难道,是自己多虑了? 阿苦不安地抓紧裙下的黄色厚页书。 华曜悠悠然起身,接过徐老二递过来的弩箭,上好弦。 遍布四周的盗猎者们齐齐亮出兵器,铿锵作响,吓得正中间的人群不断往后退去。 所有人不安地看向手举弩箭的华曜,生怕自己成为第一个牺牲者。 华曜的出手比阿苦想象中的还快,他似乎早有盘算,将手中弩箭对准一个年将古稀的老头子,咻地一声射穿他的脑门,溅出满地的脑浆。 老头子倒在满是灰尘的地上,两眼圆瞪,眼底带着一抹来不及呈现的恐慌。 尸体四周传来尖叫和哭喊的声音,颤栗和惊恐不断蔓延,大家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终于有了实感。 “好准头!”头目们大声拍手叫好,一个个迫不及待地拿起上好弦的弩弓,准备下一轮的射击。 “坏了,看样子他们是要清货啊!”阿苦身边的羊胡子老头说道。 清货也叫杀无赦,盗猎者们在被官兵盯上的时候,会采取这个手段来湮灭罪证。 阿苦心里警钟大响,如果是华曜一伙人还好,她还能想办法勉强应付。 这么多人,这么狭窄的空间,即使自己马上聚丹,都不一定能在一个时辰内逃出生天。 她要怎么做才能护住这些无辜者的性命? “丫头,生死关头护住自己才是正理,如果你活下去了,记得给我们收个尸。”羊胡子老头在阿苦耳边低语。 强劲的力道从两侧袭来,阿苦被守在外围的汉子们推往里侧。 “你们这是干嘛?”阿苦叫道。 在地牢里和阿苦有过对话的汉子笑道:“冲锋陷阵还是得我们男人来,小姑娘就好好地躲在我们背后。” 短箭凌厉,四周不断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一堆人乱糟糟的,就像特意放入猎场的猎物,任由嗜血的猎人射杀。 阿苦再次冲上前去:“他们都是修过道的,你们都是平民......” 旁边的圆圆奶奶拉住她,摇摇头:“都一样的,如果他们撑不住了,你就成了大家的依靠。” 阿苦心一酸,满眼都是泪花,看着外围像山一样的男子们:“你们,一个都不准死!” 汉子嘿嘿一笑,和所有同伴们相视一眼,躲在人群中间,大声吆喝道:“大家往大门那边冲。” 死亡降临,求生的本能爆发,一堆人大喊着救命、不想死地涌向扑向了守在大门的盗猎者们。 大门处的守卫人数最多,一个个如修罗一般,直接将涌过来的人群如萝卜一般切碎,有个身高体壮的胖子甚至从头顶被一刀切成两半。 明晃晃的刀光一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静候的刽子手集体入场,将整个客栈大堂都变成了屠宰场。 恐慌的人群又退回了原地,客栈大门那块一大片倒地的尸体,有的被砍成了块,有的被劈开肚子,内脏都流了出来。 外围的盗猎者见他们后退,也不上前,径自退回原处,回味着虐杀的快感。 血流了一地,腥臭的铁锈味充满了整个大堂,一大批人转过头去,不断干呕着。 阿苦颤抖着手,伸向汉子被整个砍下的头颅,盖上他死不瞑目的眼睛:“对不住。” 对不住,都是我太没用了。 她拿出有求必应书,骂道:“现在就帮我聚丹!现在,马上!” 黄色厚页书很久都没有响应,过了一会儿,一行黑色的字体才浮现在纸上:“再等等。” 同伴们的惨死让阿苦终于失去了理智:“等什么!再等就没命了!” 这次它回答的很快:不想让他们白死,就给我冷静一点。 阿苦哭了:“可是......” 有求必应书开始漂浮起来,直接变小塞进绑住阿苦的捆仙索中,紧紧贴着她手腕太渊穴。 一道似曾相识的爽朗男声在阿苦脑海里直接响起。 “我会看时机帮你聚丹,完全聚丹时会和你体内仙骨的仙气产生共鸣,用这股共鸣的力量冲破捆仙索,我们就还有一线生机。” 阿苦噎住:“如果冲不破呢?” 阿苦脑内的声音回答地很快:“冲不破......那就到时候再想法子吧。” 阿苦看着旁边极度不安的祖孙俩,脸色变得坚毅起来。 盗猎者和人群的冲突暂时告一段落,头目们杀得十分尽兴,看着满地的尸首觉得十分刺激。 招来手下拿出客栈里的烈酒助兴,一个个喝得那个酣畅淋漓。 少了一大半的待宰人群,初时的勇气消散了大半,一个个瑟缩地靠在角落里,抖着身子害怕地看着掌握他们生死的盗猎头子们。 年轻力壮的男人在刚才的冲突中几近阵亡,剩下的基本都是女孩子和老弱病残。 有个姑娘受不了了,不顾父亲的阻止冲了过去,跪在头目们面前,哭着喊着求饶:“各位爷饶命,饶命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酒劲上头的头目们交换了个眼神,色眯眯地看着地上肤白柔嫩的小美人。 华曜也喝了不少的酒,但他的眼神却是无比的清醒。 他邪笑着扶起地上的姑娘,脱下自己的斗篷披在她的身上,假意温柔地问道:“那你愿意帮我们做件事吗?” 已经吓坏的姑娘点头如捣蒜,哭着回应道:“我愿意,只要不让我死,做什么我都愿意。” 华曜满意地点点头,招来手下把姑娘的爹从人群里拖了出来,架在两人面前。 “他是你的父亲?”华曜的声音轻柔,带着让人怦然心动的蛊惑。 姑娘的耳根红了,忘记了哭泣,害羞地点头。 被架住的老父亲满脸恐慌:“你们要干什么?要干什么?” 华曜拿起一个上好箭的弩弓,放进姑娘的手中,隔着衣袖握着她的手,直指姑娘的老父亲。 他的声音依旧轻柔悦耳,听起来就像姑娘老家的山泉水一样清澈。 “杀了他,我就放了你。”(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人性 姑娘愣了,老父亲疯狂地挣扎着。 人群里的阿苦盯着华曜,眼睛比冰刀还锋利。 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华曜俊秀的脸上满满都是笑意:“你不是说你什么都愿意,杀了他,我就放了你。” 姑娘大大的眼睛上依旧有泪:“他......他是我的父亲。” 华曜温柔地向她靠近,牲畜无害:“所以才让你杀他啊!一命抵一命,这样才公平。你说是吗?” 姑娘被眼前放大的俊脸晃晕了眼睛,男子清冽的气息围绕在她的耳边,痒痒的,直接让她红了脸。 “可是......他是我爹啊!” 虽然他脾气不怎么好,又信错人害她跟他一起被人贩子抓到,但他依旧是疼爱她的好爹爹。 华曜适时地叹了口气:“看看地上那些人,哎呀,肠子都流出来了......” 他怀中的姑娘狠狠地颤栗起来,连着她手中的弩箭都剧烈摇晃。 “还有那个被劈成两半的,刚才还在动着,唉......如果他们有你这个机会,应该会毫不犹豫地同意吧!” 姑娘的眼神晃得厉害,犹犹豫豫地问了一声:“是......是吗?” 老父亲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华曜,恳切地说:“丫头,丫头你别听他......啊!” 徐老二上前,直接砍掉老父亲的一根手指,鲜红的血喷射出来,溅了姑娘一脸。 姑娘“啊”地一声尖叫出来。 华曜捂住她的嘴,小声地安抚:“嘘.....没事的,只是根手指,还没死呢。” 豆大的泪珠从姑娘眼里滑落,断了一指的老父亲脸白得跟纸一样,抽搐着身体,即将昏死过去。 华曜将姑娘握着弩弓的手抬了起来:“百善孝为先,你看你爹多痛苦,只要你轻轻地,轻轻地一按,他就可以结束他的痛苦了,多好,是吧?” 小姑娘手抖得不像话,如果不是华曜抓着她,她说不定就把这上了箭的弩弓砸到地板上了。 “不要听他胡说!”静默的人群里传来一声怒喝,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走了出来。 小姑娘手上被一条粗草绳紧紧捆着,破碎不堪的衣裙上已经分辨不出本来的颜色。 沾着稻草的头发脏乱,消瘦的脸上到处是灰尘,只有一对眼睛亮的出神。 她的五官看起来没有那个姑娘美丽,但坚毅的眼神,身处危墙仍义无反顾的勇气和正义,都让在场怯弱等死的人看到了一丝希望。 天上流云飘动,天窗上的光线时隐时现,最终投射在对峙的阿苦和华曜之间。 隔着一道光柱,两人的视线不断胶着,较劲。 看戏看得欢快的盗猎者头目们,皱起眉头,交头接耳。 “又出来个,可惜没有第一个好看。” “脸上那么脏,你还能看出好不好看?” “煞风景,我看的正激动呢!话说这谁呀,手上还绑着捆仙索,也是个修道的?” “好像是花生小弟带过来的吧!我记得就他那逮了个修道的。” 来人,正是阿苦! 阿苦看着华曜怀中的姑娘,认真说道:“你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他只是想折磨你而已,等你杀了你父亲,他不会放过你,反而会用更残忍的方法对付你的。” 姑娘的眼神又剧烈晃动起来,她看着一脸痛楚的老父,可怜兮兮地喊了声“阿爹。” 华曜眼里闪过一丝愉悦,这就出来了,也好,这样子才更有趣。 他放开姑娘的手臂,退后一步,摇了摇头:“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一片好心却成了别人嘴里的驴肝肺。好吧,那我不说了,姑娘你自己选,自己选哈。” 没了华曜的帮助,姑娘拿着弓弩的右手自动垂下,徐老二挥了挥沾了血的刀子,吓得她又将手抬了起来。 华曜坐回自己的椅子,淡淡地说了句:“时间不等人啊......” 拿着弓弩的姑娘浑身颤抖,看了看地上老父的手指,再看看四周死状凄惨的普通人,咬着嘴唇,将箭头对准了老父的心窝。 阿苦见状,刚要上前夺过弩箭,却被一旁静候的徐老二拿刀拦了下来。 华曜笑了,慢悠悠地说:“观棋不语。” 阿苦怒了:“这是人命,不是棋子!” 华曜摇摇头:“在我眼里,都一样。” 他转头去看依旧没有动手的姑娘,声音凉飕飕的:“我有点不耐烦了。” 姑娘抖着手,将另一只手握在弓弩手把上。 刚好恢复些意识的老父亲,看到拿利器对着自己的闺女,差点再次昏迷过去。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的丫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丫头,你......你这是要干嘛?” 姑娘满脸是泪,哽咽道:“阿爹,对不住,是丫头对不起你,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您就受我这一箭,让我多活些日子,这辈子欠您的,我下辈子一起还您,一起还......” 老父亲心里着急,刚要再说些什么,咻的一声,一只淬了毒的利箭直直射向他的胸口,他只来得及说出个“傻”字,白眼一翻,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去了。 阿苦悲痛地闭上眼,然后愤怒地看向姑娘:“这就是你想要的?让亲者痛仇者快?” 姑娘可怜兮兮地缩着肩膀,转身将弓弩还给华曜,小声地询问:“我可以走了吗?” 华曜厌恶地将弓弩挥落在地:“走?去哪里?” 姑娘脸色一白:“你不是说只要我杀......你就会放我走吗?” 华曜耸了耸肩膀:“我是说我会放了你,但没有承诺其他头目会放了你啊!” 他抬腿一个侧踹,震惊的姑娘踹向早就等候许久的一个头目,说道:“看样子就知道是个还没经人事的,便宜你了。” 那头目肥头大耳,膀大腰圆,人称浪里白条——猪爷,是个有名的色狼,得了个宝贝,乐得口水都流了出来。那口水湿哒哒地淌在姑娘受惊过度的眼睛上,看着眼前比猪还丑的大脸,吓得再次尖叫出来。 猪爷喝了不少酒,嘿嘿嘿地笑了起来:“叫,继续叫,猪爷就喜欢你这么叫。” 说着撕拉一声,直接将姑娘身上的衣服扯了下来。 “啊!!!”姑娘的喊声比她爹被砍掉手指那次大声多了,奈何堂中唯一可以豁出性命保护她的人已经不在了。 “爹!阿爹救我!” 已经闭眼的尸体终究不会再回应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前奏 凄厉的叫声在整个大堂回******子的撕心裂肺和男人的淫笑充斥着在场每个人的耳膜。 人心肉长,即使那姑娘自私地杀了自己的父亲,但见到她这番境地,大多数人还是流露出同情的眼神。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他们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还有闲余的力气去帮她呢? 将自家的闺女护得紧紧的,再给自己的脸上多抹点灰。 就当没看见吧! 就当听不见吧! 凡人皆有一死,这姑娘或早或晚都是要死的。 他们自己......也一样。 只是......只是希望这些人到时候能给自己一个痛快,不要让自己在死前受到那么多的痛楚。 满堂荼蘼音,有些人不忍直视,有些人却是看得津津有味。 头目们继续觥筹交错,一边欣赏着猪爷的卖力表演,一边色眯眯地在人群里逡巡,寻找着适合自己口味的猎物。 只有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喝着茶,看着人,听着嘶吼,嘲笑着每个待宰羊羔眼中的懦弱,蔑视着所有屠戮者眼中嗜血的疯狂。 他就像个局外人,安静地站在自己的特等席上,欣赏着名为欲望的浑水,偶尔撩拨一下,然后静静欣赏着这盆浑水越变越黑。 在这里,在这个昏暗的客栈大堂里,他无疑是这场地狱盛宴的举办者,却摇身一变成了整群人中杀戮最少的一个。 除了最开始的一箭,就连那根指着他的手指,也是别人帮他砍下的。 从少女被他踹过去开始,他的嘴角就挂着一抹笑,一抹名为胜利的微笑。 多么美丽的一幕啊...... 自己真的是太天才了! 胡闹? 哼! 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巴咧到耳根。 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胡闹! 华曜一直在看人,也有人一直盯着他。 被徐老二拦在原处的阿苦,在他果不其然地赖掉允诺之时,就一直看着他。 他曾经对她说过,不能和强盗讲诚信。 所以对他这个人,阿苦一点都不会去相信。 可是今天是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会露出那么沉重又哀伤的眼神? 仿佛一只被抛弃的小狗,频临死亡前终于想起要反咬所有人一口。 这个想法只维持了一瞬,就被阿苦彻底否决了。 那么冷血的手段,那么沉醉的笑容,俨然把自己当成主宰者的人,怎么会是一只自怨自艾的小狗。 他在草堆上放了把火,火烧得那么旺,他却还在那份挖苦草怎么这么容易就烧起来了。 他就是一个恶魔,一个身处大海却依旧嘲笑海浪不够清澈的恶魔。 凄厉的哭闹逐渐停止,姑娘喊的嗓子都沙哑了。 阿苦没打算救她,对于一个杀了自己父亲的人,阿苦不觉得她有救的价值。 但是她也没有退回去,如果其他头目也有染指剩下女子们的想法,那她现在所处的地方将是最适宜阻杀他们的位置。 ‘你真的决定了?’ 一道爽朗的声音在脑海响起。 藏在捆仙索里的有求必应书依旧贴在她的手腕上,干爽的感觉让很久没有沐浴的阿苦觉得很舒服。 ‘晚了就来不及了。’阿苦在脑海中回应着。 ‘这么多人,胜算太低。’ ‘低也无所谓,与其忍辱偷生,我宁愿奋力一搏。’ ‘......如果失败,我会在最后一刻毁掉你的经脉。’ 毁掉经脉,也代表着会断了她的生机。 ‘谢谢。’ 如果失败,立即死亡才是她最好的结局。 ‘唉......如果你的刀还在就好了。’ 阿苦看着徐老二手上那把。 ‘这把不行?’ ‘不咋的,远远比不上你的柴刀。’ 阿苦笑了,摇光仙君亲手铸的刀,自然是很好的。 离他们回南海也有近半年的时间了,怪想的,尤其在现在这个时候。 ‘也许,它待会儿就从天上掉下来了呢!’阿苦打趣道。 ‘......这个想法不错。’ ‘嘿嘿嘿’ ‘......’ 酒坛的酒逐渐饮尽,啪地一声被齐齐摔在地上,头目们抽出了自己的兵器,大声说道:“男的,一个不留,女的,爽快了再送她们走!” 忍耐许久的刽子手们再次入场,炼狱之景再开。 阿苦气沉丹田,在脑内问道。 ‘前辈您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什么?’ ‘您怎么跑到一本书里面去了?’ ‘......你记起我是谁了?’爽朗的声音带着讶异。 ‘嗯,你是灵山圣墓的仙灵,我记得其他仙灵叫你老柴。’她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 一直挡在阿苦身前的徐老二一身狞笑,抄刀砍了过来。 阿苦抬起双手,用坚硬的捆仙索去挡,奈何徐老二有法术傍身,阿苦只能避着越来越近的刀尖,拼命死扛。 四周传来许多女人的尖叫嘶吼,还有肉摊上经常出现的剁肉声。 盗猎者们杀红了眼,鲜红的血液又流了一地。 现在已经没有问答的时间了! 老柴一声低喝‘准备!’ 阿苦急忙闭眼,将全身的注意力集中在丹田。 一股灼热的仙气从阿苦右腕的太渊穴灌入,沿着手上经脉急速流窜燃烧至心肺各处,直奔丹田。 这仙气太过磅礴,对于阿苦仍然处于成长阶段的身体明显负担过重,只要仙气再多加一点,不够强韧的经脉瞬间就会被撑爆自燃。 好在在此之前,两人早已将这点纳入考量,凭着这几日的演练磨合,阿苦硬生生地扛下了仙气洗身之痛。 老柴也密切观察着阿苦的经脉情况,在不损坏她身体的临界点上,将尽量多的仙气输送进去。 生死攸关,少一点仙气也许阿苦就得命散于此。 灼热的仙气犹如岩浆,一点点熨烫着经脉,燃烧到丹田之中。 丹田一暖,浑身皆烫。 徐老二马上发现了阿苦的异样,就连没事人一样坐着的华曜,也警醒地眯起了眼睛。 她的身上冒出一阵阵浓厚的白烟,在天窗阳光的照耀下,居然发散出如宝石一般夺目的光彩。 仙气?! 强行聚丹?! 华曜没了冷静,立刻拍桌而起,大喝一声:“赶快杀了她!” 这一声喊得极响,满屋子的人都被这声大喊惊得停了下来。 所有人反射性地看向华曜的方向,不明白一向不徐不慢的他,为什么突然摆出一副那么焦急的模样。 自然而然地,他们看到了离华曜不远处的阿苦。 一个浑身笼罩在强烈仙气中的女孩。(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惊乍 “快杀了她!” 华曜再次重复,不一样的是,这次,他自己提剑冲了过去。 在场的盗猎者十个有八个是修过道的,其中的玄妙自然一眼就明了。 吃饱餍足的猪爷提起裤腰带,拦住华曜。 “小老弟着什么急,强行聚丹而已,成不成的了还不一定呢!” 华曜甩开他的手,冷声说道:“我还用得着你来教,看清楚那是仙气,哪家会用仙气来强行聚丹的?” 猪爷有些不高兴了,他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我知道那是仙气,也知道那是强行聚丹,那又怎么样?用仙气聚丹就能三级跳直接晋升为仙吗?不可能的事。” 经他一说,华曜才冷静下来。 的确,强行聚丹依旧只是强行聚丹,不但有风险还有特定的时间限制,可是...... “她身上的仙气到底是哪来的?”猪爷和华曜想到了一块,“强行聚丹只能靠外力不是?” “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多做点防备的好,这仙气来得邪门,指不定那丫头还有什么后招。” 其他头领也靠了过来,一场血腥的屠戮就这样被阿苦打断。 就像万人丛中终于发现了敌方大将,大量的盗猎者往阿苦身边集中,层层围绕,严阵以待。 阿苦身上的仙气越来越浓烈,挥发出的白烟也越来越厚。 再次侥幸存活下来的人们,忘记了哭泣,注视着孤身置于虎狼之中的姑娘,一遍遍虔诚的祷告。 拜托了! 救救我! 救救我们! 她们的祈祷阿苦并没有听到,身周的强烈杀意她也丝毫没有察觉,她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不断游走的仙力上。 澎湃的仙力犹如火山口内的沸腾的岩浆,沿着手上的六大经脉灌入全身,不够强壮的经脉囊括不住如此大量的仙力,只能借仙力附着的热力不断放大,膨胀,挤压着其他内脏。 火红色的光亮从她体内透射而出,照映出体内经脉本来的模样,阿苦仿佛置身于滚烫的沸水之中,就连额头低落的汗也直接变成白烟消逝于空气之中。 热,很热,比火焰还要炽热的温度在她体内蔓延,过高的温度烧的她脑袋都有些昏沉。 胀,很胀,空气是那么稀薄,体内不断膨长的内脏让她恶心地想吐。 好在,仙力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仙力入丹田无异于岩浆入了沙地,“哧哧”声中,伴随着袅袅白烟,一大片雪白细沙凝结成块状,焕发出青色的光芒。 一直密切注视情况的头目们松了口气,什么嘛,只是铜丹而已。 他们只知道阿苦是个修道的,但并不知道阿苦的等级如何。 强行聚丹不只可以帮助丹沙者成丹,更可以帮修道者的内丹进行短期的突破。 例如铜丹上升为银丹,银丹上升为金丹,或者由丹沙直接上升至金丹。 最后一个情况发生的比较少,因为代价太大了。 漫漫修仙路,之所以要先换骨,再从从丹沙一层层修炼至金丹,便是因为人身柔弱,需要相应的时间让除仙骨外的皮肤、肌肉和血液一层层逐级加强,直至能够抵挡住龙门飞升的历劫之苦。 如果一次性从丹沙飞奔至金丹,有可能会造成修道者全身经脉爆裂而亡。 真是雷声大雨点小,区区一个铜丹修士,他们这堆人就可以直接挑出好几个来。 同样舒了口气的还有华曜,他最畏惧的无非是阿苦直接升至金丹弟子,毕竟在场之人中,银丹已经寥寥无几,更何况一个金丹。 内丹修炼中,越往上,越是困难,有些人穷极一生,直到白发苍苍都不能突破金丹关口,因而始终没有办法飞升为仙。 所以在修道路上半途而废然后进入偷盗一列的盗猎者们,大多数为未换仙骨或者换完仙骨还未聚成金丹的人。 王阿苦自从被陈大川抓来之时,便被捆仙索绑的死死,被她手中柴刀擢取全部注意力的华曜也一直忘记探查此事。 真是的...... 华曜在心中自嘲。 一点小插曲居然就让自己乱了阵脚。 不过,无所谓了,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不管她弄出什么幺蛾子,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给旁边的徐老二使了个眼色,沉浸于惊讶中的徐老二立马回神,点头领命而去。 华曜慢悠悠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早已凉掉的茶碗灌了一口。 还有时间,他不介意陪她玩玩。 反正只要能在最后见到那个人,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只是剧本有点偏向了,因为她。 他很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所以他决定小小的惩罚她一下。 王阿苦,当你竭尽全力冲破捆仙索,却发现想要保护的东西已经荡然无存,你又会有何种表现呢? 我拭目以待。 灼热的岩浆慢慢冷却,右腕处输入的仙力开始变得稀薄。 阿苦身上的白色烟雾消散,身上的温度也渐渐回归正常人水平,胀痛和灼热不再,差点烧坏的脑子也渐渐回归清醒。 丹田内的丹沙块由仙力牵引聚集,十分凑合地形成了一个圆球的模样。那圆球黑乎乎的,看起来像颗没捏好的煤球。 然而正是这颗不怎么完美的煤球,从中间投射出一道强烈的青色光线。 ‘就是现在!’ 老柴一声令下,阿苦立马催动身体内的奇经八脉,仙骨内的仙气感应到她丹田内老柴仙气的呼唤,如脱缰野马一般,齐刷刷地向丹田奔腾而去。 按老柴的预想,有自己的仙力做引,加上阿苦体内仙骨所含的仙力,两股截然不同的仙力互相碰撞,产生的冲击足以冲破捆仙索,并和外面那群人渣滓一战。 只是老柴忽略了一点,他并不知道是谁替阿苦换的仙骨。 如果阿苦只是跟普通清源弟子一样,由耀明天君或五长老其中之一换骨,那么结果自然跟他所预计的相差不多。 只是阿苦是由清源五长老集体出动,最后还不知掺杂了哪几位更大人物换的仙骨,所造成的效果当然大大超出他的预期。 没有想象中的强烈碰撞,仙骨流出的无色仙气直接将老柴的仙气还有那个黑色煤球啊呜一口吞掉了。 就像石头砸在湖里一样,扑通一声,就没了声响。 老柴咦了一声,阿苦正想发问,一道更强烈的光线从圆球中迸发出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反击 一股强悍的冽风从阿苦身体吹了出来,震的在场人都往后退了一步。 正准备围杀阿苦的头目们眯细了眼睛,想看清这个小丫头片子又在搞什么花样。 微弱的白光从阿苦身体里透射而出,从丹田至内脏,从内脏到四躯,再到身体的每寸肌肉,每寸肌肤,就连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散发出莹莹的光彩。 皮肤上的灰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消散,脏乱纠结的头发自动变得顺滑柔亮起来,浓密的睫毛们微微翘起,干裂起皮的嘴唇刹那间恢复饱满红润。 脸上可怖的鞭痕逐渐变淡,前一秒还脏兮兮的丑丫头,瞬间便变成个光彩耀人的俏姑娘,即使她身上的衣服依旧破败的不成样子。 还没等头目们看清楚她究竟发生何事,一道更为刺目的亮光闪射而出,照得整间大堂犹如白昼。 捆仙索在白光中直接消散,所有人惨叫一声,赶紧转身闭起眼睛。 这么亮的光线,招子要是还睁着,不瞎也得得眼病。 华曜也伸掌去挡,但他并没有闭起眼睛,他这里靠角落,光线本来就比较暗。但是为了以防万一,直到眼周感应的光线稍弱,他才敢透着指缝,去查看前方的情况。 大批围着阿苦的盗猎者中,有大半已经蹲在了地上,等待着视力恢复。 还有大半反应够快,第一时间保护眼睛的,跟华曜一样,惺忪地睁开眼,然后看着中心被一层白光覆盖住的阿苦,害怕地退后几步。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为什么会发出这么恐怖的气息?! 这些人常年游走于生死边缘,对于危险的判断比一般人更加敏锐。 这种如山中猛兽的气息,已经不是普通人类所能有,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小姑娘身上,真真让人想不透。 华曜的脸上彻底没了笑容,在场这么多人,只有他一个人接触过这种气息的仙气! 仙人们的仙气都很平和,只有在一个特殊的时间才会变得非常的暴戾,那就是刚从人转变为仙的那一瞬间。 那一瞬间正是龙门历劫的重要关头,为了保护自家性命,人的求生力量会促使自身仙气变得比负伤的雄狮更加凶暴,比初生的牛犊更加无畏。 为什么一个强行聚丹的人会发出这样的仙气? 华曜不懂,所以他打算立马去弄懂。 他直接从桌子上拿起上弦的弩箭,一按枢纽,锋利的短箭咻地一声,直接就朝阿苦射了过去。 铿锵一声,阿苦身上的白光犹如铁板,直接就将短箭挡了下来,嘭地一声软软地掉在地上。 如果你站的够近,你就会发现淬毒的短箭箭头居然被撞歪了。 华曜的脸直接沉了下来。 果然是仙气无误! 为什么? 为什么强行聚丹反而让连聚丹还未成的人直接变成了仙人? 那十年一度的龙门飞仙,还有漫长的修道岁月是否都成了虚设? 为什么? 老柴也很想问。 为什么兵行险招的强行聚丹会直接让铜丹变成了仙人才有的仙丹? 就算是在他活着的长久岁月里也没有见过这么逆天的成仙方法,他死后就更加没有见过了。 等一下。 成仙? 老柴仔细检测了一下仙丹和仙骨之间的联动。 原来是这样。 真是走运了! ‘丫头,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要记住!’ 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的阿苦,认真地应了一声。 ‘很好,那就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吧!’ 一直闭着眼睛的阿苦,蓦然睁开了眼睛。 那眼如秋泓,又带着凌厉的雷电。 将她团团围住的盗猎者不自觉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头目们看得大为光火,猪爷怒喝一声:“兔崽子,这么多人还怕一个小娘们,给我上,统统给我上!” 没等盗猎者反应,阿苦轻扯唇角,一抬脚就直接闪到了猪爷身边。 眼角瞥到那个姑娘的尸体,似乎是到最后才被这畜生掐死的。 “你为什么要杀她?”阿苦问道。 突然就窜到跟前,猪爷狠狠地吓了一跳。 但他游走江湖许久,早就练就了一身应急功夫,他拿出钉耙,往阿苦身上砸去,流里流气地说:“吃完了当然就得杀,难不成还带回去炒冷饭啊?” 阿苦一步未动,却奇妙地躲过了他的攻击,更准确点说,是钉耙直接从她身体直接穿过去了。 “这样啊。”阿苦回道。 他又往回一挥,阿苦还是未动,钉耙却又硬生生地穿人而过。 猪爷用力地眨了下眼睛,这......怎么回事? 不止他,其余的人也没看清到底发生何事。 只有还在人群之外的华曜,估摸出事实真相来。 阿苦并不是没有动,而是动的太快,大家都没看见罢了。 她在钉耙快要砸中她的时候后退一步,等钉耙过去,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又向前一步回到原来的位置。 这是对眼睛的一种欺骗,但正因为她的速度够快,才能让所有人进入这个骗局。 猪爷不仅是盗猎者头目,更是在场人里等级最高的几位银丹修士之一。 他的修为还行,也挺有慧根,只是太过好色,犯了好几次门规,屡教不改才被自家门派给踢了出来。 在道门里他是佼佼者,出来赚钱他也是排的上号的几位,今天在一大群手下面前失手了这么多次,好面子的猪爷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他生了怒,也不管什么章不章法的,直接抡着自家钉耙,整个人就往阿苦身上撞。 猪爷号称浪里白条,不仅是说他水性好,更是说他一身肥膘,一层层的跟一波三折的海浪有的一拼。 他长得像猪,体重更是比母猪还沉,他这一撞,身无几两肉的阿苦不被压成肉饼才怪。 其他人期待着猪爷的成功一击,阿苦却还是一步未动。 不,她动了。 她把脚踩在了摔倒在地面的猪爷背上。 还是没有人看清发生何事,因为一切都在一瞬间直接发生: 阿苦往右边挪了一步,伸脚伴住,刹不住车的猪爷跌了个狗吃屎,不走运地抱着自家钉耙正面摔了下去,然后死了。 对,猪爷死了。 他的钉耙上施了法术,正好把自己整个头给割掉了,首尾分离。 就像阿苦的同伴,那个汉子一样。 阿苦负手,一脚踩在猪爷的尸体上,冷漠地说了一句:“杀人了就得偿命,难道留着你继续作奸犯科吗?” 盗猎者们的脸一瞬间变得苍白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怒火 脚下的尸体变得僵硬,四周惊恐的眼神让阿苦觉得有些可笑。 猪爷的实力也许不弱,但长期骄奢淫逸的生活早就将他的底子挖的半空。再加上他的酒醉轻敌,被自己的钉耙干掉也属正常。 丹田内不断有仙气流入四肢百骸,浓厚而平缓的仙力让阿苦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聚丹,原来是这种感觉。 她的身体轻掠出去,仿佛印证自己目前实力一般,开始攻击密集站着的盗猎者们。 她的身体轻的像风,却比风来得更快,也更凶猛。 随手从一个盗猎者手上拿下一把长刀,直接往一个鼻子上长痣的盗猎者心口砍去。 这个人一共杀了三个普通人,一老一少一妇孺,手法残忍,而且极为享受杀戮,这种丧心病狂之人,该杀。 旁边的这个高个杀了五个,阿苦便用五刀了解他的性命。 这个矮个的胆子小些,虽有伤人,但没有杀人,阿苦挑了他两手手筋,便绕到下一个去了。 没错,她全记着。 哪个人,哪张面孔,杀了多少人,在这个昏暗的大堂里做了多少恶事,她全部都记在了心里。 阿苦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但也不代表她会以德报怨。 她不管他们之前干了多少恶事,也不管他们是否只是听命行事,既然他们犯下了罪,那阿苦就可以从他们身上取走相应的代价。 她没把自己当神,她只是在自己良心允许范围内去行使她的暴力。 没错,暴力。 极风真君曾经很认真地跟所有清源弟子说过,在切磋以外的场合使用武术和法术那就是暴力,即使是自卫,以暴制暴终归会对自己的道心产生巨大的影响,更别说阿苦还杀了人。 暴力会让道心产生戾气,严重的便会让道心沉沦,进而失道。 阿苦没想给自己找借口,更不会去推卸责任。 既然免不了杀伐,那她就把这些统统背负起来。 她的心里一直有把火,从被清源绑架时便一直燃烧着。 直到在客栈大堂,汉子的头滚落在自己脚底,那么多无辜的人失去了宝贵的生命,这把火终于烧的一发不可收拾。 阿苦的动作越来越快,脑子和眼睛也依旧转个不停。 密密围成一圈的盗猎者,转眼便倒了大半。 阿苦丢掉手上已经断成两截的血刀,一步步朝不断后退的盗猎者头目逼进。 害怕吗? 恐惧吗? 也该是你们这堆人渣得到报应的时候了! 即使她聚丹成功,即使她现在的力量占了上风,也改变不了形势依然不利于她的事实。 她的力量有时间限制,必须在在尽量短的时间内解决这些人,然后带着剩余的人逃离。 她正想一鼓作气,将剩下人一次性解决,“呵”一声轻笑从角落传来,打断了阿苦脚步。 华曜依旧坐在木椅之上,神态悠闲,眉目讥诮。 “干嘛那么着急,这么多人,一下子杀光了岂不是没意思。” 阿苦正视他:“杀人还分有没有意思?” “有,当然有。” 华曜的眼里散发着笑意,他拿起弩箭,往人群里射去,被阿苦挑断手筋的盗猎者应声而亡。 其余的盗猎者们纷纷让开,似乎没有想到华曜会有如此举动。 阿苦沉静的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她没有想到他连自己人都杀。 “你现在的表情就让我觉得很有意思。”华曜笑着说道。 阿苦沉默地看了尸体一会儿:“就因为这个,所以你杀了他?” 盗猎者群体开始躁动起来。 华曜摇了摇手指:“因为你对他手下留情,所以我杀了他。” 阿苦说道:“我对他手下留情,是因为他没有杀人。” 华曜回道:“那他就更值得我杀了。” 盗猎者的骚动平息了下来。 他们这行的潜规则,清货的时候大家都得动手,有福一起享,有罪也得一起担。 要不然将来有人出卖了咋办? 这人,应该杀。 阿苦叹了口气,转过身:“我本来想把你留在最后一个处理的。” 华曜拿起未开封的酒坛:“那也得你能动得了手才行。” 徐老二从人群背后走了出来,手上拖着一个额头冒血的老奶奶,手上抓着一个昏迷的小女孩。 这两个人阿苦都很熟悉。 正是圆圆祖孙两。 看着地上拖行的血迹,阿苦身上的杀气陡然变得剧烈起来。 华曜接过昏迷的小女孩,用小刀抵住她的咽喉。 “这下你还动的了手吗?” 大堂中的空气冻结了起来。 阿苦回想起以前在畔山村生活的时候,一到秋割结束,畔山村的农户们便会在光秃的山头焚烧大量的枯草。 漫山的火势看起来就像傍晚时的火烧云一般,却远比落日更加灼热,滚烫。 阿苦的声音更加没有温度了:“你想怎么样?” “你自尽吧!” 华曜的笑容是那么甜美,甜美到阿苦想一巴掌抽死他。 “你自尽的话,我就放了她们。” 阿苦指了下角落里姑娘的尸体:“你说过不能和强盗讲诚信,我凭什么相信你?” 华曜明显没了耐心,他的小刀抵住圆圆的脖子,流下一道血痕:“你没得选。” 徐老二揪住圆圆奶奶花白的头发,将染血的刀再次架在她的脖颈上。 徐老二粗鲁暴力,差点将她的头皮都扯将下来。 老奶奶额头汨汨流血,含泪地看着阿苦说道:“丫头,都......死了,就剩我们......三了。” 阿苦不敢置信的回头。 渐渐散开的人墙之后,到处都是僵直的尸体,死状凄惨,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女孩子们衣裳依旧完好。 有股烟从阿苦心底冒起。 阿苦僵直的转过头:“你杀的?” 徐老二笑了:“是又怎么样?” 阿苦的神情瞬间比索命的阎罗还要恐怖。 徐老二怵了一下,本能地后退。 就在徐老二愣神的一刹那,老奶奶发狠地挣开他,往华曜那边冲。 被推开的徐老二大手一挥,白发苍苍的老人没能抢回孙女,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丫头,圆圆拜托你了。”她没有闭上的眼睛,仿佛这样说道。 如果恨也有颜色的话,那它一定是红色。 因为她的眼前都是血腥的红。 “啊!!!”她仰天长啸,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郁恨全部呼喊出来。 天空的屋瓦应声而碎,一只单腿的白色海鸥俯冲下来,凶猛地朝华曜怀中抓去。 阿苦接过掉下来的柴刀,仰望无边无际的天空,没有魂魄地说了句:“前辈,刀真的从上面掉下来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丰都军营 “姓名?” “王阿苦。” “出生地?” “福都畔山村。” “家中还有什么人?” “父母亡故,只剩舅舅一家。” “从哪里,因为何事被抓的?” 阿苦抬头,问眼前的军官:“您说的抓是指绑架还是被你们抓?” 军官看了她一眼:“前一个。” 那军官面貌冷硬,右眉上还有道狰狞的伤疤,阿苦老老实实地答道。 “在门派的竹林里偶然遇到,然后就被抓了。” “什么门派?” “清源。” 军官记录的手一顿,抬眸。 “你刚说你叫什么名字?” 阿苦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重复了一遍:“王阿苦,清源仙山下痒弟子,王阿苦。” 问完话,那军官便走了。 阿苦摸了摸趴在自己腿上酣睡的圆圆,松了口气。 这里是位于丰都城外的丰都军营的一处帐篷,刚才那军官是这军营里的副将,名叫铁心。 以前在畔山村倒也遇见过几回官老爷,都没有这人来得有压迫感。 比起守城,阿苦觉得这人更像是在外头领兵打仗的。 他的身上有股浓浓的血腥味,除了眉毛上的大块疤痕,脸部四周还有许多小疤,如果你仔细去瞧,会发现有些疤痕只有动物的利爪才能造成。 她到这里不到一个时辰,他们便帮她清洗包扎,调查身份来源。问完了话,就将分开问话的圆圆交还给她,其他无关之事一字未提。 行动力强,又很有纪律,管理这个军营的人一定是个厉害人物。 白色绣图腾的帐篷外,一个士兵在门口把守着。 阿苦看着他笔直不动的背影,叹了口气。 也难怪,在那个场景看到那样的自己,不把她五花大绑扔进监牢就不错了。现在只是有人蹲守,监牢还变成了宽敞干净的大帐篷,有床也有被,她已经很知足了。 圆圆睡得很沉,手上还抓着医官给的小玩偶,她的脖子上绕着好几层白色绷带,看起来十分可怜。 阿苦看着白色帐篷上的金色三足乌,发起呆来。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姑娘,我可以进来吗?”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阿苦的沉思。 帐篷口上映着一道端着东西的人影,阿苦收敛心神:“进来。” 进来的是个伙头兵,端着一些吃食,看到阿苦满脸的鞭痕,楞了一下,然后才低头走了过来。 都是一些清淡的菜肴,不多但做得很精致,还有一小盆冒着烟气的白粥,闻起来很香。 阿苦抬头,十分感激:“谢谢。” 伙头兵有些羞涩:“不用客气。” 食不果腹这么多天,阿苦早就饥肠辘辘,但她还是先将熟睡的圆圆叫醒,然后勺了碗粥开始喂她。 小圆圆睡眼惺忪,看到眼前陌生的伙头兵,吓了一跳,刚要哇哇大哭,阿苦喂了她一勺浇了肉汁的粥,她才安静下来。 圆圆抓着阿苦衣角不放,阿苦歉意地说道:“圆圆刚没了奶奶,所以情绪还不是很稳定。” 伙头兵摇摇头,似乎早已预料到小姑娘的反应,从衣襟里掏出一包油纸装得桂花糖:“给你。” 空气里飘着甜甜的桂花香气,圆圆怯懦地看了他一眼,躲在阿苦怀里,不肯拿。 伙头兵年轻的脸上满是气馁,阿苦温柔地摸摸圆圆的头:“哥哥给你的,你就拿着吧。” 自从圆圆没了奶奶,她就变得特别的没有安全感,只要见到生人就开始哇哇大哭,只有阿苦能让她平静下来。 医官说她是受惊了,阿苦也同意。 任谁遭遇了那样的事情,都会惊着的。 她也一样。 圆圆终究还是没接桂花糖,阿苦也没勉强她,自己收了放在桌上,等她要了再给她吃。 “你们是哪里人?”伙头兵问道。 阿苦奇怪地看着他,不知道他问这个要做什么。 伙头兵:“我们会做很多地方的家乡菜,你们要吃什么,我们给你们做。” 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阿苦笑了:“谢谢,我们两个身上都有伤,这样就很好了。” 伙头兵看着圆圆,意思很明显。 于是阿苦问道:“圆圆有没有想吃的?哥哥说要给你做。” 这回圆圆有反应了,她紧紧地拉着阿苦的衣角,小小声地说:“蒸蛋,圆圆想吃蒸蛋。” “好!我马上去做!”伙头兵开心地应着,一溜烟就冲出去了。 阿苦拦都来不及:“你看哥哥对你多好,待会儿要记得跟他说句谢谢。” 小圆圆憋着嘴:“圆圆最喜欢奶奶做的蒸蛋了。” 阿苦踟蹰了一会儿:“圆圆,你奶奶她......” 圆圆点头,抽抽噎噎地说:“我知道,那个叔叔说奶奶死了。” 叔叔? 哪个叔叔? 那个副将铁心? 阿苦温柔地摸摸她的脸:“圆圆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爷爷死的时候奶奶跟我说过。” 真是可怜的孩子...... 在客栈地牢的时候她就问过圆圆奶奶,她们是在去寻亲的路上被盗猎者抓到的,至于寻的是哪门子的亲戚她当时没有说清楚。 阿苦有些后悔,当初就应该多嘴一点再问几句的。 可是当时的她又怎么会想得到呢? 一眨眼,就这么天人永隔了...... 等她将圆圆喂饱,那个伙头兵还是没来,阿苦将剩下的吃食一扫而光。 吃完饭,阿苦就开始思考圆圆的安顿问题,自己是肯定要回清源的,圆圆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亲戚。 “圆圆,你还记得奶奶和你要去哪里吗?”阿苦试着从圆圆这里打听相关的信息。 圆圆点头:“去找小阿姨。” 她刚睡醒,精神头挺足,就是偶尔去瞧门口帐篷上的阴影,小脸上写满了不安。 阿苦将她转了个方向,让她背对着门口,正对着她。 阿苦:“你小阿姨在哪里?” 圆圆看着她就不害怕了,安心地吃了一口她喂的桂花糖,含糊不清地说道:“很远很远的地方。” 阿苦愣了:“奶奶没有告诉你具体的地名吗?” 小女孩很干脆地摇头:“没说,奶奶只说那里很漂亮。” “其他的呢?” “没有。” 好了,这条线索算是断了。 阿苦想了一下,迟疑地开口:“圆圆的阿爹和阿娘呢?” 圆圆摇头:“圆圆没有阿爹和阿娘。” 阿苦心里一堵:“他们也死了吗?” 圆圆继续摇头:“爷爷在的时候经常骂他们不孝,说他没有这样的儿子和儿媳,所以圆圆也没有阿爹和阿娘。”(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口供 阿苦一窒,原来是吵架了,她还以为...... “那圆圆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知道。” 阿苦一喜:“哪里?” “很远很远的地方。” 好吧,这条也断了。 阿苦默了:“圆圆还知道其他的亲戚吗?” 圆圆问:“亲戚?” 阿苦想了想:“算了,还是交给他们去查吧。” 这个他们当然是指盘问她的副将铁心等人,他们是官,手上掌握的信息应该会比阿苦多点。 如果连他们也查不到...... 阿苦想了一下:“圆圆要不要跟我回清源?” 圆圆:“清源?” 阿苦点头:“那是阿苦姐姐修道的地方。” 老奶奶是为了不拖累阿苦才自尽的,那照顾圆圆便是阿苦的责任。 圆圆小小的眉毛皱起:“为什么不是回阿苦姐姐的家?” 在小女孩的眼里,可以回去的地方当然是家。 还以为她不愿意,阿苦舒了口气:“阿苦姐姐家里也没人了,清源就是姐姐的家。” 圆圆抬头:“阿苦姐姐的爷爷奶奶也死了吗?” 阿苦笑了:“我没见过爷爷奶奶,阿爹和阿娘死了。” 她娘是丧门寡,父亲家的住址和亲戚她一概不知,要不是他爹的名头光明正大地刻在墓碑上,她少不得要被别人骂野种。 圆圆沉默了一会儿,紧紧抱住阿苦:“那圆圆做阿苦姐姐的家人。” 阿苦的心一颤,感觉心窝暖暖的。 她将怀里的小人抱得紧紧,温柔地答了句:“好!” 帐篷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走到门口的铁心咦了一声:“你怎么哭了?” 门口站岗的士兵闷闷地回了句:“风沙大,迷了眼。” 铁心莫名其妙地进了帐篷,今日无风,哪来的沙? 瞧见陌生人,还是个人高马大,脸上有疤的凶悍男子,圆圆“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大喊大叫:“坏人!有坏人!” 铁心冷峻的脸一僵,阿苦急忙搂紧圆圆,安抚道:“圆圆,看清楚,他身上穿着铠甲,是军官,是好人,是救我们出来的人。” 阿苦不好意思地对坐下的铁心说道:“不好意思,那些人个头跟你们都差不多,你又带着刀,所以......” 铁心摆手:“没事,习惯了。” 阿苦却是不解,习惯? 铁心:“我们身上血腥味重,小孩子见了我们基本都会哭。” 阿苦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将军不是丰都的驻军吧?” 铁心挑眉:“何以见得?” “你们的皮肤干燥发红,起皮很严重,耳朵和手上都有冻疮,像是长年待在寒冬地带的人。” 这个将军是如此,那个伙头兵也是如此。 丰都靠南,临海,气候温暖而湿润,不可能会出现这种肤质。 铁心点头:“还有呢?” 阿苦看他脸上的疤痕,说道:“这些伤口不是人的兵器能造成的。”倒像是某种未见过的生物的抓痕。 铁心大大方方地承认:“我们确实不是丰都的驻军,是极北的防军。” 阿苦哦了一声,表情并不惊讶。 事实上,和她推测出的差不多。 “为什么极北的防军会跑到丰都来?” 铁心的回答很含糊:“调令。” 阿苦就不再追问了。 窝在阿苦怀里的圆圆不知何时又睡着了,阿苦拿过旁边的毛毯给她盖上。 小孩子本来就多觉,再加上这段时间的折腾,身体需要恢复,所以圆圆大半时间都是在睡梦中度过的。 “你的伤怎么样了?”铁心看着阿苦脸上触目惊心的鞭痕,问:“要不要让医官拿点药膏给你涂下?” 阿苦摇头:“脸上的是轻伤,等痂掉了就好。” 事实上之前在聚丹的时候,脸上的鞭痕就已经自愈了不少,虽然会有点痒,但只要忍到它结痂脱落,皮肤自动就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或许会留一些痕迹,但阿苦不是很在意。 “你们两个的身份正在和相关都城核对,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 阿苦点头:“麻烦您了。” 铁心摆摆手,语气有些沉重地说:“那么晚才赶过去,是我们这些当兵的对不住你们。” 阿苦眼眶微红,心里有些酸涩。 走了的人,都回不来了。 “虽然很抱歉,但有些事我必须向你问个清楚。” 身后有人端着笔墨进来,阿苦明白,这是要正式录供词了。 阿苦的心情有些荒凉,毕竟不是什么好的记忆。她唯一庆幸的就是圆圆已经睡熟,要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在她面前复述那些可怕的画面。 铁心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但还是压低了声音:“可以开始了吗?” 阿苦深呼了口气,点头。 “我是在清源仙山的紫竹林里遇到他们的.....” “他们?” “陈大川,徐老二还有另外十几个人,他们都是花生的手下,是一个盗猎者团伙。” 铁心一愣:“花生?” 铁心的神情有些不对,但是沉浸在回忆里的阿苦没有发现:“就是最后被你们抬出来的那个少年,跟我年龄差不多大,个子不高,皮肤很白很瘦。” 再次提及花生,阿苦心里已经没有了嗜血的恨意,自她将柴刀一把戳进他心脏开始,不管他是死是活,他们之间都两清了。 铁心暗沉的眼里闪过一抹深思:“客栈里的人......” “盗猎者大部分是我杀的,平民都是盗猎者杀掉的。” “可以详细地讲一下经过吗?” 阿苦的眼里有股化不开的沉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阴暗血腥的客栈大堂。 “抱歉,这很重要。” 阿苦点头,目光沉浸在回忆里,缓缓道来:“那天我们全部人......” 时间一刻刻过去,深秋的阳光照射在帐篷顶上,暖洋洋的很明亮。 帐篷内传来女孩长长的低语,偶尔还夹杂着几句男人低沉的提问。脖子上缠着纱布的小女孩抓着阿苦的衣袖睡得正香,丝毫没有感受到她身边两人的话题有多么沉重。 “等我制服花生的时候,你们就砸破门进来了......” 铁心快速地在纸上书写着:“我们在现场抓着的那只海鸥?” 阿苦差点把这事忘了,着急说道:“那是我朋友的信鸥,是它把我的刀带过来的,它现在怎么样了?” 铁心吹干墨迹:“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它的。你看一下,没问题,便签上你的名字画个押。” 阿苦接过,微微一扫,字迹清秀,条理清楚。 倒没想到这个将军写的一手好小楷。 叫人将画好押的供词和笔墨端出去,铁心郑重地将手放在桌上。 阿苦看他神情,似乎还有话说。 铁心眉头紧皱,还没等他说出口,拿供词的人去而复返,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阿苦抱着怀里睡得香甜的小圆圆,心里有些不安。 铁心沉默点头,抬头跟阿苦说了一句:“我们将军要见你。”(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清刚神君 这还是阿苦第一次走出帐篷,她来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的,根本没有心思去观察军营内的情况。 简单来说,这个军营的布置就跟驻扎在这里的军队一样,分类清楚,条理清晰。 前面是大门,大门进来是练兵场,练兵场左右两侧分别是马房和伙房,练兵场后面就是大面积的白色军帐。 军帐有大有小,阿苦不知道其中的门道,只是从气味判断出某些军帐存放着粮食和药材。 走过一大堆整整齐齐的白色小帐,一顶明显不同的白色金顶大帐出现在阿苦眼前。 之所以说它不同,是因为大帐四周比较空旷,而且帐门直对练兵场外的大门,有种“有事直接冲我来”的豪放感。 阿苦虽然没有到过军营,但从她以往在书籍里获取的知识,主帐应该是隐于众帐之中,重重保护起来的,绝不会像这个主帐一样,大门洞开,高声大叫老大就在这。 主帐四周并没有士兵把守,莫非这是特意为敌人立下的陷阱? 阿苦看着直直走过去的铁心副将,将这个设想直接打叉。 丰都军只负责守卫丰都安全,没有哪门流寇敢直接攻打军帐,看来铁心口中的这位将军不是勇猛过人,就是胆大包天。 “将军,我把人带过来了。”铁心站在帐外说道。 一道沉闷冷硬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进来。” 阿苦脑袋里自动生成了这个将军的画像:年过半百,健壮如熊,眼神犀利,性格桀骜。 总结一句:不好相处。 阿苦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跟在铁心后面走进去。 大帐里比阿苦想象当中的更加简单,一张床,几副桌椅,一整排兵器,剩下的都空落落的,有一种室内练武场的感觉。 从帐门走了大概二十余步,铺着藏青色长桌布的主桌才映入阿苦眼帘。 “将军,王阿苦带到了。”铁心低头汇报。 阿苦深吸了口气,从铁心身后绕了出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清源弟子王阿苦拜见将军。” “起来。”桌后的人应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 阿苦站在原处等了许久,终究是耐不住好奇之心,悄悄地抬起头来。 两人长的主桌之后,是一把足有一人宽的大木椅,木椅中坐着的并不是阿苦想象中的中年悍将,而是一个身姿英伟的青年,二十几岁,正和桌上包了纱布的海鸥大眼瞪小眼。 那海鸥右腿完全残失,只靠一只左腿站立,目光犀利,雄赳气昂,可不正是阿苦心心念念的救命海鸥。 阿苦惊呼一声:“将军!” 一人一鸥齐齐转头看她。 阿苦脸上一涩,上前将受伤的海鸥抱进怀中:“它是我朋友的信鸥,名字叫将军。” 将军明显不喜欢这个姿势,拍动未受伤的左翅,跃上阿苦右肩,一副守卫者的姿态。 清刚神君坚毅的脸上闪过一抹兴味,似乎对断腿白头鸥有着极大的兴趣。 铁心咳了一下,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的主将,清刚神君。” 清刚神君......六亲不认! 阿苦惊讶地抬眸。 传说中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为什么会跑到丰都来?! 小姑娘的心思清刚一看便知,但他并不方便对她说明原因。 “我找你过来是有几件事情想问你。” 清刚从座位上起身,一步步向阿苦走了过来。 “希望你能老实地回答我。” 坐着的时候还没啥感觉,直到他走到面前,阿苦才发现原来对方是如此的高大,就像一座山一样,需得尽力后仰才能直视他的眼睛。 她反射性地后退几步,感觉安全了才认真地点头:“您说。” “你在供词上说客栈里的盗猎者都是你杀的?” “是的。” 清刚冷静的眼眸里有置疑:“我手头上有具体盗猎者名单,那些被你杀死的人里有大部分都是成丹以上的等级,甚至有几个是银丹修士,你并未聚丹成功,可以跟我解释下你是怎么杀掉这些人的呢?” 阿苦回答得坦然:“我是强制聚丹的。” 强制聚丹的时效只有一炷香,早在来丰都军营之前,她的成丹早已消失殆尽,就连一粒丹沙都没在丹田内留下。 清刚将手背在身后:“强制聚丹需要帮手,我记得你是一个人的。” 阿苦迟疑了,她低头看了下自己的右手腕,上面有个暗红色的长方形印记。 这里原本贴合着一本缩小的黄色厚页书,但现在已经不知遗落到哪个地方去了,那位柴前辈也是,不管阿苦在脑内怎么呼唤都得不到他的回应。 清刚和铁心对视一眼,问道:“怎么了?” 阿苦放下手臂:“没事。确实是有人帮我强制聚丹,他是清源仙山上圣山灵墓的一位仙灵,我曾经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藏在了别人送我的一份礼物里,直到我先前遇到危险,他才出手相救。” “仙灵......”虽然是亡灵,但确实有这个能力,那么问题来了:“即使你成丹也只是铜丹弟子,你是怎么打败甚至是杀死比你等级高的银丹弟子?” 阿苦想了很久,然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种情况,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想为什么,她只是能做到,所以她便做了。 清刚神君看着眼前连自己胸膛都不到的小女孩,背在身后的右手拇指和食指不停地摩挲着。这是他思考时不经意会出现的小习惯,本人并未发现。 根据铁心递上来的报告,死亡的盗猎者身上的致命伤口都很特殊,皆是由形状特异的柴刀造成的,所以杀他们的是阿苦,这点基本是板上钉钉。 毕竟,现场还能动的就剩三个,一个年龄太小,拿不到刀;一个手持利器,模样相符;最后一个虽是男子,但早已没有提刀杀人的能力了。 至于她口中的那个仙灵,没有实体的亡灵即使仙力再强,也挥不动实物。即使进入兵器进行凭依,也得有主人进行操作才行。 一系列的提问,并不是清刚怀疑阿苦,而是他真的好奇,这个满脸恐怖鞭痕,受了不少折磨的小姑娘到底是怎么把那么多的人杀死的,还有...... “为什么要特意留下那几个人的性命?”(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我只是个清源弟子 除了阿苦、圆圆和花生,客栈里还存活着几个盗猎者,他们都被人打成重伤,昏迷在死人堆里。 他们身上的伤口和其他人不同,都特意避开了要害。 阿苦直视清刚的眼睛:“他们没有杀人,罪不至死。” 但为了她和圆圆的安全,她还是剥夺了他们的行动能力。 清刚上下打量她:“你一个人对付那么多人,居然还有时间去思考对方该不该死?” 阿苦垂眸:“我修道并不是为了杀人,这次是为了自保,有些人死有余辜,但是有些人......我始终下不去手。” 每个人心里都有杠秤,做出任何举动都会摆上去衡量一下。 清刚:“按照律法,即使你将他们全部杀了,也没有人会说你错。” 拐卖人口本来就是重罪,即使是从犯也是毋庸置疑的死刑。 “他们只是没在你面前杀过人,并不代表他们不曾杀过好人。” 阿苦抿唇:“这个我知道......” 她抬头看他,眼神清澈而固执:“但是我不能因为臆测就杀人啊!” 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不管是教她文课的耀明天君,还是负责她武课的极风真君,都曾告诉过她——所谓道,便是顺心而行,后果自负。 “那些人或许罪大恶极,但也有可能只是为生活所迫,他们在面对我时没有下杀手,那我就不会对他们下杀手。至于他们之前的种种,我相信律法自会有公断。我......只是个清源弟子,师父们教我宽厚待人,那我便给他们留一线生机。” 清刚的眼里有抹亮光,一瞬即逝。 只有铁心看到了他嘴角微微的笑意。 清刚慢慢踱回主桌之后,轻轻一挥手,便有一个盛满东西的木盘从桌底飞了出来。 木盘上放置着一些阿苦熟悉的物件,白色的蝴蝶贝壳,拳头大小的透明圆球,念珠手链还有套上了刀鞘的柴刀。 “这些都是你的东西吧?” 阿苦点头:“但是还少了一样。” 课本、衣服和清扫工具什么的,怕是早就被扔了,但麒麟蛋他们一定还保存的很好。 难道花生已经把它卖掉了? 不会吧! 她急急忙忙说道:“还有一个这么大的麒麟蛋,你们有没有找到?” 铁心示意她冷静一下:“我们在客栈一间房间里发现了,但是发现它的火麒麟把它衔回自己的窝了,我们只能等它破壳才能把它还给你。” 火麒麟的同伴意识不强,但对自己的亲族感情炽烈,很少会发生这种把陌生同类的蛋放入自己领地,还对自己的‘爹妈’利齿相向,不准他们靠近的事情。 而且据他的观察,那颗蛋明显和普通的麒麟蛋有所不同,更大,火云纹的颜色也更深,比较趋近原生的麒麟。 这也是清刚想问她的问题之一。 “你是怎么得到麒麟蛋的?” 这个问题花生也问过阿苦,阿苦想也没想就把前因后果交代的清清楚楚。 “你是说你在清源见到了火麒麟?” 阿苦不知道铁心的脸色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差,火麒麟出现在清源是很严重的事情吗?茄天师父和花生的反应都没有这么大。 难道还有其他隐情? 她小心地观察着两人的神色:“是的。” 铁心惊讶地看向座位上的清刚神君:“将军!” 清刚坚毅的面容依旧冷静:“你见过清源天尊吗?” 铁心愕然:“她不是......” 王阿苦不是清源天尊弟子吗?哪有徒弟没见过自家师父的! 阿苦看清刚又看了铁心,点头又摇头。 她曾经无数次旁敲侧击过五位长老,就连一向待人诚恳的茄天真君都不肯对她明说镇天主峰上的怪叔叔到底是不是清源天尊。 只有耀明天君曾经古古怪怪地交待阿苦:让他老人家赶紧换身衣服。 能让天君称为老人家的,应该就是天尊了吧?! 可是...... 清刚马上换了说词:“你有没有在镇天峰见过一个又邋遢又懒的中年大叔?” 阿苦这回果断点头。 铁心满脸黑线。 清刚:“他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阿苦:“非常好!” 一顿不仅能吃一桶鱼,还每次都把阿苦使唤的团团转。 “那就没什么问题......这个是谁给你的?”清刚指着木盘里的月亮宝石问道。 其实不用问,清刚也知道答案。 “长胡子叔叔。” 果然...... 铁心觉得这个称呼实在太诡异,狠狠地抖了一下。 清刚:“你应该还没参透里面的仙法。” 阿苦点头。 清刚想了一瞬,果断说道:“东西先放我这里,明天开始你去校场报到。” 阿苦愣了。 校场?她去校场干嘛? 清刚没有给她问话的机会,继续说道:“你的身份已经得到确认,但是清源那边表示需要过段时间才能来接你,你先好好养伤,铁心带她下去吧。” 雷厉风行的一段话,阿苦云里雾里地出去了,铁心却是很快去而复返。 “我让其他人带她回去了。” 清刚看着铁心,知道他还有其他话要问。 “为什么让她去校场?” 清刚:“我还以为你会先问原生火麒麟出现在清源的事情。” 铁心奇怪:“你都说没问题,那应该就是没问题。” 清刚神君之所以得了个六亲不认之名,很大部分原因就是他认死理,而且锱铢必较,他这龟毛都说没事,那就不会出乱子。 清刚:“他是清源天尊的弟子,又收了关武帝君的石头,那就算咱们半个师妹。” 既然是师妹,当然要顺便指导一下,免得下次再被人欺负得这么惨。 铁心点头:“有道理......话说,这丫头跟你很像啊!” 清刚:“有吗?” 铁心笑了:“怎么没有,做事一板一眼,讲话又头头是道,像极了你年轻时的样子。” 那股子顽强的生命力,不屈不挠的,让人打心眼里喜欢。 “就连护犊子的样......” 说到这里,空气明显一窒。 想起了兄弟们此行的目的,铁心真是满满地无力:“他......你打算怎么办?” 清刚一脸冷漠,口气也冷得似冰:“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铁心明白,所以才更无奈:“如果我们早一点......” 清刚打断他:“这是他自己选的,早跟晚都没有差别。”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你是不是不打算见他了。” 清刚沉默良久:“见跟不见都没差。” 铁心心里难过,但他明白清刚的心里只怕更不好过。 “你知道吗?他在这里的化名叫花生。(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兄弟叙旧 明亮的帐顶,难闻的药味。 “醒了?” 华曜转过头,铺着锁链的牢床旁坐着一个身姿英伟的青年。 “你来的比我想象中快,我一度以为你不会见我,哥哥。” 青年看着他,没有说话。 华曜露出一抹讥笑:“怎么,在极北防带待久了,连弟弟我的面容都忘了,还是说现在的我不配叫你哥哥?也对,刚正不阿、正直高尚的清刚神君,居然会有一个罪大恶极的囚犯弟弟,想想都让人觉得讽刺呢!” 四肢被锁链捆在床上的少年,模样跟记忆中相差无几,神情却截然相反。 清刚:“你的废话变多了。” 华曜一窒,咬牙:“你倒是一年如一日的直接。” 圣都大宅短暂的成长岁月里,自己天天都会被他呛出内伤。 清刚看他胸前层层的纱布:“伤,痛吗?” 华曜试着动了下身子,锁链发出清脆的响声:“额呀,不......不好意思......看起来......我这个恶徒比你们想象中命还更长一些。” 只是微微一动,就牵动到了胸前的伤口,华曜眉头一紧,努力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背上却是冷汗直冒。 那个小丫头,下手一点都没留情,好痛! 性命虽然无虞,但是伤的是要害,再加上自己身体底子差,能够活下来真的只能算他命大了。 清刚双手抱拳,眸中有思量:“罪大恶极,恶徒,既然知道自己做的是错的,为什么还要一错再错?” 华曜笑了:“对?错?那个是什么时代的产物?也太过时了吧?” 他把玩着手上的铁链,半真半假地说:“不会吧,大将军,你大老远地从极北跑来丰都,就是为了跟我讨论对错的问题?你打仗打得脑袋秀逗了?哈哈哈哈哈” 清刚叹了口气,他不再看华曜:“从你说的第一句话开始,你就在挑衅我。” 华曜毫不在意地喔了一声。 高大的身影带着寂寥:“不断提醒我你的罪行,又不断拿言语刺激我,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死在我手上?” 华曜瘫在牢床上,定定地看着帐顶的金色三足乌。 曾经,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图腾,无论何时何地看它都是光满万丈的样子,只是现在......就是一只畸了形的乌鸦而已。 “你.....做这么多事,都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华曜冷笑:“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清刚神君,你还没有重要到影响我的行动。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清刚:“你知道吗?从小到大,只要你一说谎,讲话总是特别快,就像已经打好了草稿然后再把它念出来一样。” 华曜:“......无聊。” 清刚:“是啊,是挺无聊的,因为现在的你讲话不论快慢,我都分不清是真是假了......” 华曜:“.......为什么来丰都?” 清刚:“别人都叫我六亲不认,我的亲只有你跟你父亲,我怎么可能不认。” 华曜故意歪曲他的话:“这不是挺好,直接给你坐实威名的机会。” 清刚狭长的眼里有利刃,华曜却没有跟小时候一样移开视线。 清刚:“......为什么要杀李老爷子?怕他过来给我报信?” 原本等候在客栈外围的李老爷子,被华曜的手下陈大川偷袭击杀了,所以铁心他们才去迟了一步。 这倒是一件让人惊喜的事。 华曜啧啧称奇:“这样啊,杀掉了啊,陈大川那小子。哼!活该!盗猎者就该有盗猎者的样子,做着****的买卖,还想领白道的人情,既然他这么怕死,那不如早点送他去见阎王好了。说实话,我也只是试试而已,毕竟烂船也有三千钉,倒是没想他那么不中用,一个陈大川就把他搞定了。” 清刚:“你的那个手下也死了,同归于尽。” 华曜目瞪口呆,然后又哈哈大笑起来。 “谁?陈大川?同归于尽?真是有够壮烈的死法!壮烈这个词跟他可是一点都不相符啊!哈哈哈!” 清刚皱眉:“同伴的死,就这么让你愉悦?” 华曜笑势渐停:“同伴?你搞错了吧!他可不是你那些生死相交的战友,他只是我手下的一条狗,一条还算忠诚的狗。他说要陪我一起死,所以我就开玩笑地给了他一个必死的任务。没想到他倒很开心,说着荣幸什么的,兴冲冲地就跑出去了。看来,看不惯老头子做派的,不止我一个。” 清刚叹气:“李老爷子虽然不是好人,但再怎么说都是曾经帮助过你的人。” 华曜看着他:“帮助?你在开哪门子玩笑,清刚神君你也不想想,他要真的想帮助我还会拉我入这行?各取所需而已,他只是把我当做护身符,万一时可以拿我的命威胁威胁你和他。真是傻,我的命,对你们两个来说,什么都不是。” 清刚握紧双手:“你还在怪我们?怪我们不该亲手抽了你的仙骨。” 华曜不再看帐顶的三足乌了,他就看白色,一无所有的白色。 “哥哥,只有这点我不曾怪过你。那是我的罪,也是我应该受的罚。” 清刚再次靠近他:“那你怪义父吗?” “......” “义父也是迫不得已。” “你才是迫不得已吧!因为你不能违抗他的命令,因为他对你的救命之恩。” 清刚坐在床沿:“如果我早点来就好了。” 华曜笑了:“真不像你,这是我的选择,你早来晚来都没有差别。你今天意外的多愁善感啊,受什么刺激了吗?六亲不认的清刚神君?” 清刚伸出手,就像小时候那样温柔地抚摸他的头。 “我给神君放了个假,现在在这里的是你的哥哥花生。” “原来如此”,华曜闭上眼,“那个丑八怪跟你们说了我的化名的事啊。” 清刚笑了:“我以为你是恨我的,所以才故意选了我最讨厌的盗猎者作为自我放逐的职业。” 华曜:“又往自己脸上贴金,你才是,为什么来丰都?极北不用打战了吗?” 清刚摸摸他的头:“我等待了七年的时间,觉得是时候来接你这个浪子回家了。” 也许,他不该来的;或者,他最开始便不该放开。 有水一滴滴低落在华曜盖着的被子上,一下下,落得很重。 直到此刻,华曜都没有一丝后悔,这个向死之局,从他被抽出仙骨的时候就决定好了,清刚的到来只是将这个局提前了而已。 “哥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太迟 “你说。” 华曜看着他的眼睛,说的很认真:“不要告诉我父亲。” 清刚默了一下:“为什么?” 华曜的眼睛冷得像冰,却又藏着最炙烈的恨意:“当他决定抽掉我仙骨,而不直接杀掉我的时候,我便说过,我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见他。” 清刚叹气,心疼又无奈:“为人父母,有谁愿意白发人送黑发人?” 华曜的眼底有泪,嘶吼道:“那他断我仙缘,让我变成人人鄙夷的残废,就是他的父母心?!” 清刚一窒。 少年胸前的纱布渐渐染红,他太过激动,导致伤口又裂开了。 清刚急忙运动仙气,七彩的光芒覆盖住华曜的胸前:“只是不能修道,你四肢健全,好手好脚,怎么是残废?!” 华曜理也不理,他咽下喉中的腥甜,紧紧抓住胸前的手腕:“哥哥,我真的不想见他,我只求你这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 面前的少年,明明身子十分虚弱,眼神却依旧是那么的坚持而固执,再加上那一对浓浓的剑眉,像极了清刚此生最尊敬的人。 那个人便是他的义父,也是华曜的生生父亲。 “你不想见义父,真的只是因为恨他?” 华曜躲开他探寻的目光:“不然呢?” 清刚一直看着他,仿佛想要将他的内心深处看得干净透彻:“我还记得我刚见到你的时候,你才十几岁大,个子小小的,被先生们养的细皮嫩肉,一身锦衣华服,看起来就是有钱人家的娇小姐。” 华曜没有松手,只是疑惑地看着他。 清刚眼前闪过许多回忆:“我当时只是个乞丐,身无分文,又不能识文断字,说是报恩,其实也有点赖上你们家的意思。我没有想到,你会求父亲收我做义子,让我有机会念书习武、修道成仙。” “没过多久,我便发现,你之所以让我当你义兄,完全是因为你太过寂寞,从那一刻开始,我便下定决心,要一辈子护着你,陪着你。你的修道天赋很高,启蒙又早,为了赶上你的进度,我拼命的读书,拼命的修道,只为了能成为你名副其实的哥哥。” 华曜松开他的手腕,沉默地转过头:“别人都说我是天才,其实你才是天才。你只用了三年,便赶上了我十二年的努力。” 清刚摇头:“我不是什么天才,我只是为了想保护你努力地变强了而已。即使我成了你的义兄,即使义父待我如子,但我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我只是个外人,也只是你一时寂寞的玩伴而已。” 华曜:“我和......他,都没这么想。” 清刚:“我知道,我只是自卑而已,你们都对我那么好,好到让我自惭形愧。所以我更努力地学习,更加努力地提升自己,习字,学武,礼仪,算术样样不落。你们擅长的我要学,你们不擅长的我更该学!只是我没想到,努力过了头,居然会让你嫉妒起我来。” 清刚含笑的眸,让华曜整个人都不好意思起来。 这么说起来,确实有一段时间...... 伤口已经治疗的差不多,七彩的光芒消失,清刚移开手。 “我还记得,当我用三年时间凝得丹沙,引得父亲和先生们不停夸我时,你站在人群之外,脸色实在是难看到了极点。” “难堪,愤怒以及悔恨。然后我就明白了,你让我成为你哥哥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仅仅想要一个玩伴,而是想要一个对比,让义父明白——你其实很优秀,是个可以令义父自满的儿子。” 察觉到清刚话里有话,华曜脸沉了下来:“你说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 清刚叹气:“你还不明白吗?你嘴里喊着不想再见父亲,其实只是害怕看到义父失望的脸罢了。” 无名的怒火从华曜心底烧了起来,他又恢复成了喜怒无常的盗猎者头目模样。 “你绕来绕去这么久,就是想说你还会让老头子来见我?!” 前一刻还是温馨的叙旧,下一刻就变成了剑拔弩张的对峙了。 是因为自己踩中了他的痛处吗?清刚叹了口气。 “我征战沙场十几年,最后悔的,就是在你最需要我陪伴的时候,把你一个人留在你最讨厌的家。” 华曜的怒火被他一句话浇熄了。 “你也是没办法啊,总不能把杀人犯带到军队里去,还是个连自己命都保护不了的半残废。” 华曜倦起身子,杀人犯,这个他永远磨灭不掉的人生污点。 真是的,都杀了这么多人还会内疚,自己真是太没用了。 清刚:“你不是杀人犯,也不是残废。” 华曜小声地嘀咕:“道仙两界千万人,有谁不知道我华曜是欺师杀友的杀人犯,又有谁不知道我是被抽了仙骨,断了修行的半残废。” 那些刻满院墙的诅咒,不绝于耳的墙外谩骂,先生们失望的眼神,够了,够了! 华曜的眼中有泪:“哥哥,我求求你了,立刻杀了我吧,快点杀了我吧,马上,现在!” 如果阿苦看到此刻的华曜,一定会非常震惊。 客栈里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可怕少年,此刻居然哭泣的像个孩童。 清刚抚摸他的头,眼底尽是心痛:“抱歉,哥哥做不到。” 华曜诡异地笑了:“没关系,你做不到,但是清刚神君可以做到!我知道的,我杀了那么多人,杀了那么多的人,这次不是失手,这次不是失手!你们一定会杀了我,一定要杀了我。你是清刚神君,他是九曜天君,你们一定会杀了我,一定会!” 华曜已经陷入疯狂,清刚知道今晚的谈话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再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他的手往华曜眼前一挥,癫狂的少年渐渐陷入沉睡。 清刚眷恋地摸着少年的脸。 明明还是同一张睡颜,可是灵魂已经扭曲的不像样了。 太迟了...... 太迟了...... 他收回手,头也不回地朝帐篷门口走去,撩开帐帘,就又恢复成了平日冷漠而无坚不摧的模样。(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愧疚 阿苦把怀中酣睡的小姑娘抱上床,细心地掖好被子。 火盆里的炭烧的正暖,受伤的断腿鸥静静地靠在圆圆身边,一双鸥眼明亮亮的地看着阿苦。 阿苦将它抱到桌上,拆开纱布,替它换药。 “伤口不深,恢复很好,再过几天就不用包了。” 将军用未受伤的翅膀拍拍她的手,指了指桌上铁心特意送过来的文房四宝。 “知道了,等帮你包扎好,我就去给你写回信。” 昂首挺胸的海鸥大老爷似地点点头,闭目养神。 阿苦不禁笑了,发自心腹地说:“谢谢你,将军,谢谢你赶来救我。” 将军挥了挥翅膀,表示不用。 守卫主人的好朋友,本来就是它分内之事。 再说了,那堆子人渣,它见一个戳瞎一个。 阿苦歪头看它:“总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海鸥睁开半只眼睛。 谁? “清刚神君。” 海鸥的眼睛重新闭上。 阿苦笑了。 近冬夜凉,阿苦麻利地帮它包扎好,将它重新放回被窝。 熟睡的圆圆不自觉地依偎过去,笑得很甜。 阿苦回到桌前,开始给南珍写信。 一灯如豆,素笺如雪,墨黑浓郁,执笔惘然。 南珍上一封来信写的是什么,阿苦都有点模糊了,只是依稀记得她让阿苦去南海见她三哥。 她......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吧! 要不然以南珍的个性,肯定拖着池金麟过来救她了。 ‘好友南珍敬启’,阿苦写道,‘抱歉这次这么久才回信,清源山招生人手不够,每次惦记着要给你回信,却又回回忘记,实在抱歉。’ ‘这一个月来发生了许多事’,阿苦想起自己第一次在盗猎者马车醒过来时的恐慌,‘都是好事。’ 徐老二每次哼笑着朝自己甩鞭子的时候,她真的又痛又怕。 ‘学弟妹们都很可爱,没有出现白鹿那种讨人厌的真让我觉得很开心。’ 鼻子仿佛又闻到了暗无天日地牢里的熏天臭味。 ‘每天吃饱睡好,告诉你,我整整胖了四斤。’ 无辜可怜的人们倒在血泊里的画面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汉子的头颅带着死不瞑目的眼仿佛此刻就在她的桌前。 ‘丁家姐妹、李家兄弟还有我表哥都很好,丁二和远笙那对冤家每天都吵吵闹闹的,少了你陪我一起戏弄他们,真的有些不习惯。’ 圆圆奶奶死前的乞求,老父和姑娘满是血浆的尸体,盗猎者们临死前惊惧的眼神,还有不绝于耳的“饶命”。 ‘虽然我依旧还没有聚丹成功,但是每个月还是吊打中痒那些师兄姐们。’ 花生坐在椅子里,笑着对自己说:“杀人犯。” ‘等到时机来临,我一定去南海找你,好友阿苦敬上。’ 卯时三刻,阿苦准时来到校场。 临冬的太阳升的较晚,整个校场都还灰蒙蒙的,连人影都看不大仔细。 丰都临海,风大湿冷,阿苦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连她肩头的将军也穿上了阿苦特制的披风。 不远处响起盔甲晃动的声音,一身戎装的铁心走了过来。 “嘿,小丫头不错啊,这么早就起来了。” 阿苦不好意思地笑了,她哪里能起那么早,是将军把她戳醒的。 “大家跑操去了,再等一会儿就可以正式开练了。” 铁心盯着她的肩头直看:“你怎么把它也带过来了?” 齐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阿苦笑答:“它硬要跟来。” 将军雄赳赳气昂昂,看着铁心的眼神犀利如电光,仿佛在说愚蠢的人类,本鸥怎么就不能来了。 铁心默了一会儿,伸出大手将它整个捏住:“虽然搞不清楚你在想什么,但本副将总觉得你在嘲笑我。” 跑操先回来的士兵们看见校场上有女孩子,一个个好奇地围了过来。 极北防军因为领导者的关系,并不抗拒女兵,但是现在驻扎在丰都军营的这支队伍,是实打实的男人军团,连一只母蚊子都没有。 “头,哪里拐来的漂亮姑娘,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平日和铁心关系不错的一个士兵,自来熟地过来打招呼,但等他看清小姑娘脸上恐怖的鞭痕,不禁倒吸口凉气。 他忘记了,现在军营里唯一的女性,就是前天他们在盗猎者据点里救回来的两个幸存者,其中一个是乳臭未干的小女娃娃,另一个就是把盗猎者杀得七零八落的女修罗。 他的惧怕,阿苦看在眼里,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场面变得尴尬,铁心瞪了那个士兵一眼,马上有其他的士兵过来打圆场。 “哟,这不是那天差点戳瞎我们头的那只海鸥吗?还活着呢!” “哎呦,头,不就是一只鸟嘛,当着小姑娘的面,多难看,赶快放开,快放开。” “就是就是,难得有这么乖巧的姑娘来我们军营,不想着好好表现,还在这边损害我们集体形象,起开,起开。来,小姑娘,你别怕,我叫丁大壮,今年二十有八,生的英俊潇洒,家园美丽似画......” “我踹!什么英俊潇洒,什么美丽似画,大老粗和番薯地还敢在美人面前卖弄。嗯哼,姑娘,小生这厢有礼,我姓书,读书破万卷的书,名才,才华四溢的才,你可以称呼在下——才郎。” “滚边,你个死豺狼,美女,刚才是我失礼了,实在是你容颜惊人,我一时愣住没反应过来,我对你的爱慕犹如那涛涛江水.......” “走开走开,姑娘,我......” 眼前突然上演乱哄哄的表白戏码,阿苦吓得后退再后退。 她是很感谢这些士兵为自己解围,但这副争先恐后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尴尬。她想向铁心将军寻求帮助,却看到人潮外面容钢硬的副将依旧抓着海鸥,一人一鸥对峙,火花四射。 士兵们陆陆续续从外面回来,看到一大帮人围成一团,也好奇地挤了过去。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好事了?” “不知道啊,好像来了个大美女,大家争着表白呢!” “美女?!在哪,我也要去看看!” 阿苦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场面渐渐有些失控。 等到铁心发现的时候,阿苦差点就被人潮淹没了。 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拉到身后,一道冷冽的声音在阿苦耳边响起:“你们,看起来很闲啊。”(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对练 团团人群如鸟兽四散,不过一息时间便整齐列队站好。 “将军!” 天色渐白,嘹亮的声音在军营四周回荡。 身前的背影宽大挺拔,将帅的威严从他身上发出。 铁心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将海鸥还给阿苦。 清刚瞪他一眼:“闹够了?” 铁心汗颜。 清刚一向不爱讲废话:“该干嘛干嘛去。” “是。” 铁心转头吆喝着,没多久校场上的士兵就开始了每日的操练。 和刚才乱糟糟的样子不同,一旦拿起长枪利刃,极北防军的战士们就变了眼神,凶猛如虎,气势如虹。 清刚扫了一眼,看兔崽子们没再偷懒,转身拉开些距离,将手上的柴刀扔给阿苦。 “来吧。” 来什么呀? 阿苦懵了。 清刚神情认真,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向阿苦招了招。 这架势,怎么看都是要和她过几招的意思。 阿苦看看手上的柴刀,再看看气宇轩昂的清刚神君。 南摇光,北清刚。 如果说摇光仙君是所有修道弟子的梦想,那么清刚神君便是草根弟子们的榜样。 乞丐出身,十岁修道,十五岁入华山拜关武帝君为师,翌年登仙后,婉拒帝君进入达官子弟成群的圣都军的邀请,反而投身从戎于环境艰苦的极北防带。 从戎十年,从小兵做起,一步步爬上主将之位。有勇有谋,战功赫赫,是目前道仙界最为年轻的神君,在摇光成仙前,也是最为年轻仙君年龄记录的保持者。 这样的人要亲自指点自己,阿苦脑子抽了才会拒绝。 断腿鸥缩进她的斗篷里,阿苦扔掉刀鞘,一把形状特异的柴刀横亘于手上。 熟悉的重量,熟悉的触感。 阿苦努力忘掉鼻子里萦绕不去的血腥味,提刀攻去。 “得罪了。” 校场上有风刮起,阿苦脚上一个用力,人就像离了弦的快箭急速向清刚冲刺过去。 闪着寒芒的柴刀扑面而来,清刚神君不急不忙,仅以两指便夹住了柴刀前端的大弯勾。 这两指看似没有用力,其实重若千钧。 清刚脸上冷峻依然,双指一拖便将阿苦带歪了方向。 阿苦眼眸一闪,飞起一脚,踹向他胸膛,借力使力将大弯勾对准他的手指,用力回拉。 弯勾尖锐,但还不足以伤害素有铜筋铁骨之称的清刚。可毕竟等级悬殊,清刚还是故意放开对弯勾的钳制。 得获自由,阿苦旋身一转,柴刀犹如灵蛇出窍,快速凶猛地攻向清刚脖颈之处。 按平常来说,起手应该不急不慢,尤其是陌生的敌手,最好多试探几招,好摸清对方的武功高低。 单论武术,阿苦对自己还是有些信心的。 但今天的对手实在太过强大,逼不得已,她只好来个出奇制胜,直接使出自己的杀手锏——劈柴三式。 此三式非彼三式,经过一年多来对三洞藏书的吸收和改造,阿苦的劈柴三式现在只是个统称,她自创的招数已经不只三式,也不止一招。 没错,即使对方是位阶高她好几级的神君,阿苦也不想在这个场合甘拜下风。 对不吝赐教的前辈的最大敬意,就是全力以赴! 弯勾锁喉,清刚心底微讶。他没想到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居然一开始就会攻向自己的要害。 行伍之人,攻击自然也是要害,但对方还只是个修道弟子,是她本身路数如此,还是这次遭逢突变导致风格突变?清刚觉得自己还是得确认一下。 两个人打得风生水起,围观的人民群众也早已没了操练的心情。 “乖乖,那丫头谁呀?居然还能跟咱们将军过上这么多招。” “傻呀,没用法术呢!” “我知道,问题是没用法术,咱们跟他也拆不了几招啊。” “那姑娘莫不是先前从匪窝带回来的那个?” “哪个呀?嘶,不会是一个人干掉好几帮盗猎者的那个吧?!” “对,就是那个!” “乖乖,你们看她手上那柴刀舞的,又快又猛,没有一定的对战经验,不可能把兵器搞得跟自己身体一般。” “是啊。”“是啊。” “切,一个小娘们,看你们这熊样。” 众人瞪他。 “我呸,你也就在这里敢这么说,有种等咱们回极北,你上帝君面前上女兵营那里说去。” “咳咳......你就当我放了个屁。” “哼!” “诶,你们说将军是不是太偏心了啊,他可很久没跟我们比划过了。” “啧,你想死就自己去死,别拉我们垫背。上次丁大壮吃饱撑着没事干,要和将军比拳脚,差点被揍得连他老子都没认出他来。” “......能别提我那点黑历史吗?” “嘿嘿嘿” 铁心臭着脸走过来:“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不想活了!将军面前,还敢偷懒?!” 来丰都的都是清刚的心腹部队,都是从他寂寂无名时一起摸爬滚打上来的,虽然军衔不如清刚和铁心高,但军龄跟他俩都差不多。 反正都没了兴致,士兵们直接罢工,勾着铁心脖子问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无缘无故的,将军居然亲自下场指点一个女孩子?” 清刚文武双全,行事公正严明,但身居高位,必然不能同手下亲密无间。铁心天生一张恶人脸,走在路上都会被官差押走,但内心其实是个万事好商量的老好人。所以比起号称六亲不认的清刚,他们一点都不怕身为副将的铁心。 铁心甩开他的手:“将军几时无缘无故地做事了?那是清源天尊的弟子,也算我们半个师妹了。” 众人默。 “哇靠,你不早说!” “那几个还活着的关哪里去了?走,敢欺负我们师妹,打的他娘都认不出他!” “就是就是!” “你说你要去做什么?” 单手制住阿苦两只手的清刚冷冷地看了过来,冻得士兵们直接闭了嘴。 “你们,真的很闲,铁心,负重一千圈,包括你。” “一千圈!将军.....” 铁心一巴掌打扁说话人的嘴:“是!” 阿苦见机,上前就是一个后旋踢,顺利拉回了清刚的注意力。 铁心赶忙把人带走,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跟将军喊太多,他肯定给你翻倍,跟着我这么久,怎么还是这么蠢,难怪你们不能做副将。走走走,赶紧跑,跑快点看看能不能赶上晚饭......” 东边的太阳才刚刚冒尖,士兵们一阵鬼哭狼嚎。(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指点 没了一大堆围观的人,阿苦的心神更加专注。 飞身拿下被清刚拍飞的柴刀,阿苦向后拉开些距离。宽大的校场安安静静,除了一些值勤的士兵,周遭空无一人。 “呼呼......” 里衣早已汗湿,阿苦将碍事的斗篷解下,但仍不忘记匍匐于肩上的断腿白头鸥,将它整只塞进,包裹好放在校场旁边的兵器架上。 不得不说清刚神君是她对战过人之中武术最为高强的一个,即使自己招数尽使,对方依旧只用单手应对,甚至于双脚都没有从原有位置挪动。轻轻松松,游刃有余,他甚至连一滴汗都还没留过。 是因为力量太过悬殊才导致自己连他一块衣角都损伤不了吗?阿苦的眼睛黑炯炯的,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无比强大的男人。 清刚双手背在身后,面色温和:“我以为你已经足够投入,没想到还留着几分清醒。” 阿苦不明所以。他这是在指责自己不够投入? 清刚指着斗篷里的白头鸥:“如果你全身心投入,必然会忘记它的存在。在战场上有很多士兵会因为太过注意眼前的敌人,而忽视旁边的敌人甚至同伴,造成一些不必要的损失。” 所以他其实是在夸她。 阿苦满脸疑惑:“它就站在我肩上,我怎么会忘记?”将军的个头比寻常的海鸥大,重量也沉,再加上动物身上的异味,忽视应该很难。 清刚扯唇一笑:“能够保持平常心,很好。” 这一笑如寒冬退去,百花盛开。阿苦愣了,没想到硬邦邦的神君笑起来居然这么好看。 “你比我想象中坚强,来吧,让我见识一下清源弟子的能耐。” 始终留有余地的清刚终于放开双手,阿苦精神一振:“还请神君赐......” “教”字刚落,清刚便出现在她面前,前后不过一息。 阿苦瞠目结舌,这是什么身法? 飘散在空气的碎发渐渐垂弱,清刚面色平静,仿佛一步千里对他只是儿戏。 “你......应该没有用瞬身术吧?”阿苦惊讶地连尊称都忘记使用了。 “没错。”清刚浅笑。他一个神君对一个没聚丹的,自然只能用纯武术。 “这......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阿苦振振有词:“凡人的身体是有局限性的,即使再怎么努力锻炼,都不可能突破人身的瓶颈。”就因为武术达不到,才用法术作为提升。 清刚笑了:“那......所谓的瓶颈是什么呢?” “这个......”她就不知道了,可是“用武术就能达到法术同等效果,那法术岂不是形同虚设?” “不是的”,清刚摇头,“武术不可能达到和法术一样的效果。” “那为什么......”阿苦突然僵住。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清刚笑道,“所谓的瓶颈确实存在,但目前的瓶颈大多是世人给自己找的借口或者通过他人的潜移默化形成的。人体真正的局限,还犹未可知。” 阿苦脸上一红,不知道自己算是前者还是后者。 清刚继续说道:“回到先前的话题,阿苦你应该知道武、法、仙的区别。” 阿苦点头:“武术、法术和仙术的根本区别在于武术只能改变自身,法术可以改变包含自身以外的事物,而仙术可以创造新的事物,也就是无中生有。” “没错。武术,只要修习便能得到,而法术需要替换仙骨,并且从仙骨剥离出仙气凝聚成丹才能使用。也就是说法术其实是仙术的仿冒品,即使达不到仙术无中生有的神气效果,也能够生成一些特殊的景象。” 清刚退后一步:“例如你提到的瞬身术......”他的身影刹那间消失,转移到了对面的位置,然后一眨眼又回到原处。“普通人需要用腿来移动,但只要使用法术,即使站在原地,也能瞬间移到他处。” 碎发纹丝未动,阿苦若有所思地点头:“我明白了......可是相比高难度的武术锤炼,只是初级法术的瞬身术不是更容易习得?” “所以说是借口啊,瓶颈。”清刚黑眸澄澈,笑意满满。 阿苦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避难趋易,本来就是人的天性,况且结果相同,自然选择更容易达成的道路,这也是一种变相的进步。这么看来,将武功练至极限,也许是一种徒劳。” 阿苦觉得有些奇怪:“将军才不会做徒劳的事。”一个连废话都懒得说的人,怎么可能会做毫无意义的事。虽然,他现在话倒是挺多的。 清刚看她,神情微讶:“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做徒劳的事?” “直觉。” 清刚看她好一会儿,伸出大手疼爱地揉了揉她的发顶:“嗯,你比那帮臭小子有前途。” 粗粝温暖的巴掌盖在自己头顶上,阿苦被晃得呲牙咧嘴。 “神君你肯定没揉过小孩子的头......” “啥?” “力气太大了!” “呵......” 阿苦的个子太小,再加上低垂着头,没能瞧见清刚现在的表情。温柔的,喜悦的,发自内心的喜欢。 这个喜欢,当然不是男女之情。铁心说小丫头和他很像,他先前也这么觉得,但是近距离一接触,不像,不像他,反而像小时候的华曜。坦诚,直率,非常可爱! 清刚停止对阿苦发顶的蹂躏:“我记得清源也有擅长武术的仙师。” 阿苦整理好乱发,不晓得他为什么有此一问:“是,是极风真君。” “你的武术是他负责教授的?” “......算是。”如果每日吃着瓜子看着她被群殴也算教授的话。 清刚沉吟了一会儿,既然是极风负责,那么自己多说一两句应该也没有关系:“简单点说的话,就是不要把武、法两种区隔开来。” 阿苦默了,摇头,不太理解。 清刚:“当你提到这两种术的时候,是把他们独立分开的,好像用了武术就不能用法术。” 阿苦恍然大悟:“你是说叠加使用?” 清刚点头:“如果把每一样都标志为一的话,那么叠加起来,就是双倍的威力和效果,例如......” 清刚用瞬身术移动到非常远的地方,然后用比平常人快一点的速度向阿苦跑过来,再使用瞬身术,只见一条人影在四周不断回闪,根本分不清真人到底在哪里。 阿苦膛目结舌:“好厉害。” “法术的效果是既定的,但是武术却没有极限,所以要提高自己的战斗力,不断突破自身身体局限才是最正确的道路。” 高大的人影从阿苦背后绕了出来,神情却恢复了一贯的坚毅冷漠。 “剩下的我让铁心教你,有客人来了。” 阿苦循眼望去,不远处一条豪华车队浩浩荡荡而来。(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有客 从豪华马车上下来的是一个富翁打扮的中年胖子,笑眯眯的,一脸和蔼可亲的样子。 但军营里的士兵包括阿苦都不会觉得这个人真的和蔼可亲,试问,一个将人当板凳踩的人,能和蔼到哪里去。 “贤侄,好久不见了。”中年胖子热情地打着招呼。 清刚的表情不咸不淡:“钱大人,里边请。”连礼都省了,也不等对方反应,自己领头走了进去。 中年胖子尴尬地咳了一下,不悦地往身旁奴才身上掐了一把,然后又高高兴兴地尾随清刚而去。 “老狐狸。” 阿苦看着车队旁成群的下人和马车中穿着暴露的女人们,说道:“铁心将军,这个人是谁呀?” 早在车队过来的时候,铁心就带着人马回来了,他的表情看起来也不怎么高兴:“丰都都令钱得意。” “钱得意?”这个名字好熟啊,好像在哪里听过。 铁心点头:“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很会赚钱的老色狼。” 确实挺色的,“你刚才不是叫他老狐狸吗?” 铁心低声吩咐手下把钱得意带来的人盯紧,“只是个仙君便能稳坐丰都都令一千多年,不是老狐狸是什么。” 钱得意确实是只狐狸,一只非常聪明的老狐狸,但他更多的时候会是只狗,一只替主人乖乖赚钱的狗。为什么他能在芸芸仙界立于不败之地,不仅因为他会挣钱,也因为他很会看主人眼色,很受主人赏识。所以即使鼎鼎大名的清刚神君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不喜欢自己的气息,也不敢直接将自己轰出去。 “所以钱大人今天来,是要带走盗猎者的一干余党?”清刚坐在主位上,神情莫辨。 钱得意笑嘻嘻的:“是啊,这盗猎者集团虽是在丰都城外犯的案,但也属于我管辖之地,再加上案情严重,理应由我丰都监牢收押,再押往圣都由帝君圣裁。”他口中的帝君,当然是指他的顶头上司——文昌帝君。 轻敲长桌的手指一顿:“不行。” 钱得意长满横肉的脸上一僵:“为何?” 清刚将桌上的供词扔了过去:“如大人所见,这些人都是极北防带的逃兵,也是我此次前来丰都的原因,按军规,我必须将他们押往极北由太阳帝君审判,所以,大人的要求恐怕清刚不能答应。” 钱得意当然知道他们是逃兵,因为这个兵本来就是他帮他们逃的。但他还是假装认真地看完全部供词,慨叹道:“哎呀,真没想到,原来这些都是圣都同僚们家的孩子,因在圣都犯了事,不甘心去极北防带受罚,这才入了盗猎一行。想不到竟在我辖下犯下如此大案,这叫我以后改如何面对圣都同僚啊!”说完,掩面痛哭起来。 钱得意一番唱作俱佳,清刚却还是没啥表情。 他当然知道是谁帮这些人逃走的,也知道是谁将人藏在城外,对恶行睁只眼闭只眼的。 他一直都不明白,英明睿智的文昌帝君为什么会将这种奸险小人放在丰都都令这个重要位置,除去满身铜臭,这只笑里藏刀的肥猪到底有什么可取之处?难道是因为他很会演戏?呵..... 钱得意哭了许久都不见清刚出声安慰,余光一扫,却发现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满眼的不屑和厌恶。那神情,居然跟他的死对头九曜天君如出一辙,钱得意顿时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了起来。 黄口小儿,不懂礼貌也就算了,本来还想给你个台阶下,大家各取所需就把这件事给盖住了,没想到这么不识抬举,跟那眼睛长在天上的老匹夫简直一模一样。 “咦,这个名字......”钱得意看着供词上一处,神情惊骇,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清刚没给他做文章的机会:“钱大人没看错,正是舍弟。” 钱得意呛了一下,他还没掀底牌就被人家看穿,很尴尬:“这......真是没想到啊。嘶,令弟怎么也来丰都了?听闻自从他被九曜天君......咳咳.....之后,就一直待在圣都静养啊。莫非......是搞错了?” 清刚耐着性子:“并没有搞错。” “我觉得是搞错了。” 钱得意的嘴角弯起一个意有所指的弧度,清刚挑眉,不动声色。“钱大人的意思是?” 钱得意放下手里的供词,笑眯眯地说:“贤侄与华曜公子兄弟情深,老夫即使远在丰都亦有耳闻,令弟天资卓绝,又是九曜天君膝下独子,只是因为一时失足便要丢掉性命着实可惜......” “钱大人”,清刚打断他,“说重点。” 钱得意眯成一条线的眼睛终于睁开,露出他原本狭小的三角眼,配上他过度的笑容,活脱脱一只令人不寒而栗的老狐狸。 “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贤侄,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清刚坐在长桌后,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眼底无限寒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钱得意的假笑终于维持不住了:“贤侄难道真要手刃亲人?只为了大义灭亲的虚名?这里是丰都,天高皇帝远,再加上被害人都死得差不多,只要我......” “虚名?在钱大人眼里遵纪守法就是虚名?”清冷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愤怒,“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帝君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一些无知的官宦子弟。你我身居高位,为万民表率,怎能知法犯法,徇私舞弊!” 慷慨激昂的声音,正气凛然的模样,钱得意气的差点捏烂了掌下的扶手。“你的意思是要见死不救?!” 清刚的耐心终于耗尽:“我要救的是无辜的黎民百姓,不是死有余辜的盗猎团伙。再说了,没好好管教他们,是大人你的失职,要怎么跟圣都的那些大人物交待,也是你自己的事。” 最后的窗户纸被晚辈无情捅破,钱得意又羞又怒。 “好!好!好!”他直接站了起来,“好一个清刚神君,好一个六亲不认的忠臣表率!告诉你,这里是丰都,不是你们极北,今天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猛烈的仙气从他圆滚的身体里发出,七彩的光芒在他右手不断聚集,清刚明白,只要钱得意一个动作,埋伏在山头之外的原丰都驻军便会护驾而来。 清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护驾?护谁的驾? 他刚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胖子,就听帐外一声轻响,一道还不算熟悉的女声轻软地传了进来。 “神君,我端茶过来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世态炎凉 时间回到稍早之前。 “这么说,那些人都是些公子哥?” 阿苦抱着将军跟着铁心进了库房。拥挤的库房里整齐地堆满了各种粮食和药材,用麻袋分门别类装着,并在外侧绑上了相应的布带。 铁心蹲在地上,认真地翻找着写着茶叶的布袋。他和将军都没有喝茶的习惯,唯一的一袋茶叶还是一个月前去南海的时候,南海帝君送的。虽然给那头猪喝有点浪费,但该做的门面还是要做一些的,免得别人说他们不懂礼数。 “是啊,他们的亲属大部分都是圣都里的大人物,被周围的人娇惯坏了,所以才胆大包天地从极北逃逸,哼!要不是关武帝君眼巴巴地求了我们帝君,我们还看不上那些软脚虾呢!” 这么说来,那几个人的穿着确实比其他盗猎者矜贵一些:“既然知道他们扛不住极北苦寒,关武帝君又为什么执意把人送过去了?” 关武帝君,中原十三都的统治者之一,传说中的仙界武圣,为人豁达明理,是个连耀明天君都赞不绝口的人。 “这个嘛,也是没办法,那几个小兔崽子都是华山派门下弟子,不服管教还殴打同门,华山派的仙师们没办法,只好求帝君将他们扔到极北让我们将军‘震撼教育’一下。没想到,还没到极北,他们就被吓跑了。” 阿苦觉得好笑,清刚神君并不可怕啊,“既然害怕去极北丢掉性命,那他们为什么不好好在丰都里待着,反而去当刀口舔血的盗猎者?要知道盗猎一行遇到的险境可不一定比极北少。” “简单来说,就是闲得慌,想进去体验一下。哎呦,终于找到了。”铁心从角落的角落拉出一个用蓝色布条系着的小麻袋,从中取出密封好的茶叶袋。“然后就倒霉的再次落网了。” 阿苦的眼睛垂了下来,还以为那些人是心存善念,才不对老百姓下杀手,现在听来,估计是怕惹得一身腥才没有动手。 “那个钱得意是来救他们的?” 铁心领着阿苦走出库房:“没错。钱得意为了卖给他们父母一个人情,暗自聘请盗猎者将他们从圣都军的监护下偷了出来,只是我们这位老奸巨猾的钱大人也没有想到,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哥居然会临时起意加入盗猎者,还犯下这么大的命案。” 阿苦兀地停下脚步,铁心转头看她:“怎么了?” 阿苦的脸色有些苍白:“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虽然时日尚短,但铁心早已将乖巧的女孩当成自家妹子看待。他一脸担心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啊,要不要去趟医官那里?” 阿苦打从心底感谢他的体贴,她摇摇头,“没事的。” 铁心看着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你是想到了在客栈里死去的那些老百姓吗?” 她沉默了会儿,点头默认。 铁心一阵心疼,那么血腥残忍的画面,连他这个大男人都不寒而栗,何况她一个小姑娘呢。释怀肯定不容易,但他还是苦口婆心地劝解道,“有些事一旦发生了,我们就只能选择接受。” 阿苦看着铁心温柔的眼睛,点点头。 “其实,也不仅仅是他们的事......” 晚秋近冬,风萧瑟。即使太阳冉冉升起,也照不暖寒冷的大地。 “我只是觉得不公平。” 温和的阳光照在少女哀伤的眼睛里,为寂寥的冬日平添一股惆怅。 “富人家的子弟杀人放火都有人救,穷人家的孩子死十条命却不值钱。” 死在客栈里的人,有许多是跟圆圆一般大小的孩童,他们甚至连‘生’这个字的意义都还没有懂得,便先痛苦的‘死’去了。 “人跟人真的是不一样......” 抱着海鸥的少女,呆呆地看着东方旭日,脸上的鞭痕已经结痂,看起来也不那么毛骨悚然,但对比旁边娇嫩的肌肤,还是让人打从心底怜惜。 铁心叹了口气:“我不能说你是错的。” 少女转头看他。 铁心走到她的身旁,逗了逗静默的将军,“出生贫富并非我们自己能够选择,有的人生来富贵,一生顺风顺水,有的人饥寒交迫,依旧坎坷苦难不断,所以人跟人确实是不一样的。” 他的脸上有着许多狰狞的疤痕,但他的眼神却是无比的温柔。 “但是律法面前人人平等,只要你犯了法,不管是天潢贵胄,还是贩夫走徒,都得收到相应的制裁!所以,人跟人其实是一样的。” 阿苦定定地看着他。 “而且,并不是出身好,人就坏,像我,我家臭老头也算是个厉害的人物,但是我就没长残啊,所以咱不能一概而论,一棍子打死一帮的人。” 阿苦眼里渐渐生起希望的光芒:“他们会遭报应的对不对?” 铁心觉得报应这个词不大妥当,他轻柔地擦掉小姑娘脸上的眼泪,笃定地说:“他们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阿苦放心地闭紧双眼,她多怕清刚神君不如传言中那么铁面无私,哽咽道:“铁心大哥是个好人。” 他咳了咳,故意说道:“我知道我长得丑,但是我很温柔。” 阿苦破涕为笑:“您长得不丑,就是......凶了点。” 铁心一脸郁猝:“咱能别说实话吗?还有啊,那个小姑娘,好像叫圆圆来着,能不能想想办法,让她别一看到我就哭。” “您不是习惯了吗?”说是因为血腥味的关系。 “说是这么说,难得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娃娃,大伙都想跟她玩。” 阿苦想起了那个年轻的伙头兵,发觉极北防军的人意外的有爱心,对她是,对小圆圆更是。就连冷漠不爱说话的清刚神君,言谈举止间对她也是十分的尊重。是因为太阳帝君的关系,还是极北的强悍女兵调教出来的结果?不管是哪个,都让阿苦对极北防军充满了好感。 “好了,你先回去吧,我估计神君跟钱肥猪谈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未免撕破脸皮,我要赶紧进去缓和一下气氛。” 阿苦揪住铁心的衣袖,从他手上夺过茶叶袋,笑嘻嘻地说:“泡茶还是我来吧,圆圆快醒了,铁心大哥不是想和她拉近距离吗?这是个好机会。” 铁心当然不同意,那个老狐狸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 阿苦坚定地打断他:“您放心,我就是去打个招呼而已。” 铁心愕然,“你又不认识他,打什么招呼啊?!”(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尔虞我诈 茶盘上的茶盏还冒着热气,阿苦端起其中一只小心地放在钱得意面前。 谈判被打断,钱得意心里有些不悦,但他还是扬起笑脸,一脸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阿苦福了一福:“我叫王阿苦,大人叫我阿苦便可。” 虽然姿色中等,性子却是很乖巧,钱得意点点头,看着她脸上暗红色的鞭痕:“你脸上这是?” 阿苦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一点小伤,吓着大人了。” 清刚神君冷漠的声音从长桌后传来:“她是这次命案的幸存者之一。” 钱得意身子一僵,他刚说被害人死的差不多,现在就有一个找上门了。眯成一条缝的眼里多了几分防备,笑容却是依旧和蔼,甚至还加上了一些父母官该有的愧疚和怜惜。 兜在华服里的圆手伸了出来,轻轻拉住小姑娘的右手,拍了一拍:“孩子,你遭罪了。” “没有的事,比起其他人,我已经很幸运了。” 如果不是早已知悉他的真面目,阿苦真的会以为这位丰都都令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她适时地收回手,将另一只茶盏端到了清刚神君面前。 “你怎么过来了?铁心呢?”坐在长桌之后的清刚面容沉静,比起私下授武时的随和,现在的他多了一份领导者的威严和魄力。 阿苦双手抓着空了的茶盘,温和回道:“是我硬要过来的,将军不要生气。” 清刚清冷的眸里有不解,面前的藏青色桌布衬得他更加冷峻:“为什么?” 阿苦的声音不高,但刚好能让帐里的三个人都听见:“我是特意过来谢谢钱大人的。” “谢我?”钱得意这回真的是惊到了,她和他素未相识,谢他做什么? 清刚心里也是一顿,难道阿苦认识钱得意?他思量了一下,觉得还是先静观其变的好。 阿苦的嘴角微扬,眼神真挚:“大人可能不记得了,一年多前,您曾经送给阿苦一份很贵重的礼物。” “礼物?”钱得意更糊涂了,自他做了丰都都令,收礼倒是收的不少,送出去的却是寥寥无几。毕竟放眼中原以及其他各地,能劳动他送礼的大人物真的是不多了,更何况一个未成仙的黄毛丫头,“阿苦姑娘是不是弄错了?” 阿苦摇摇头:“那么重的礼我不会弄错的。” 重礼? 钱得意思量了一下:“那你可以告诉我,我究竟送的是什么礼物吗?” 阿苦点头:“十三张大宅地契。” 地契? 还是十三张? 钱得意抄着手,还是想不起来,房屋这种东西他经常送,但都是送给身边的姬妾和一些子侄,这小姑娘他很确定是第一次见。 阿苦见他还是没弄明白,便直接说出了关键点:“您送给我的是拜师礼。” 拜师礼? 一年多前? 钱得意模模糊糊的有些印象了,一年多前他好像确实是备了一份宅子礼,因为那几处宅子原本是给嫡长女当嫁妆的,精挑细选好几年的夫人为此还和他吵了几句。但因为对方师父名头太大,又是首次收徒,知道好歹的夫人也只好忍痛将宅子送了出去。 本来嘛,清源天尊可是仙界之首,他收徒弟他这个丰都都令怎能...... 钱得意僵住了,他不敢置信地转头,呆呆地看着长桌旁微笑的阿苦。 “你说你是......谁?”破碎的声音从他臃肿的脖子里发出,看起来十分搞笑。 一直沉默的清刚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哦,忘记跟钱大人说了,清源仙山前阵子不是丢了一个弟子吗,就是她。” 钱得意一个趋趔,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好在他体型庞大,又将椅子塞得满满,这才没有出洋相。 我的天爷呀! 他们居然绑架了清源天尊的弟子?! 脑袋是抽了吗?! 钱得意捏着额头,气得浑身发抖。 那些没脑子的草包,让他们来丰都暂避风头,一个个却吃饱撑着跑去什么体验人生,这下好了,不该撞的一次性全撞见了,不仅他们人头难保,他这个帮他们出逃的共犯也难逃包庇之责。 其实钱得意错怪他们了,那几个公子哥并不在华曜的队伍里,那天进客栈也是当个看官,毕竟在他们的生长环境里,这样大数量的屠戮还是比较少见的,所以耐不住心底的好奇进去围观了一下。只是他们也没想到,一时的新鲜居然让他们遇到了阿苦这样逆天的打手,被废了修为不说,还被极北防军抓个现行。 “清刚神君,我们谈个交易吧。” 钱得意一挥手,七彩的仙气笼罩在阿苦周围,不一会儿她便发现自己已经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了。 清刚神君眼神淡淡:“你说。” 冲击的愤怒之后,钱得意已经恢复了冷静。他的双手紧紧握着,睁开的三角眼中有着壮士断腕的决然。 “只要你不把我扯进去,他们几个包括华曜公子都任由你处置。” 清刚双手交握,锐利的眸里有着沉思。 “他们是逃兵,令弟可不是,这么大的命案,还涉嫌朝中重臣子弟,按两位帝君的个性,一定会要求严加审理甚至全面公布案节信息,这样一来,九曜天君独子失道坠魔,残害百姓的丑闻将传遍整个中原。这对你还是对你义父来说都不是好事。”钱得意眼睛紧紧盯着他,手下的扶手被他捏的变了形。 清刚笑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你觉得我们会在意?” 钱得意冷笑一声:“你们是都不在意,和你们朝夕相处的极北防军也不会在意,但我在意,圣都的官僚们在意,至于百姓,只要散播一点点谣言,他们想不在意都很难。” 交握的双手动了动,清刚脸色未变:“你或者圣都的官僚都不是问题,即使是两位帝君也不能插手我们极北防带的事情,再说了,华曜是犯了法,但是人也是我亲自抓的,功过相抵,这件事你们做不了文章。” 钱得意苍白的脸上有些难看。 清刚叹了口气,“钱大人其实不用这么在意,我并没有拖大人下水的想法。” 钱得意眼睛眯细,鬼才相信他的说辞。 清刚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我确实不喜欢你,包括我的义父,但我们两个都不能否认,在给极北的粮草供应上,你做的比其他人好。”(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道不同 “就因为这个?”钱得意不太相信,要知道九曜天君跟他敌对很久了,这么好的机会,他这个同个鼻孔出气的义子居然会放过?“我倒了,照样有其他人给你们送。” 钱得意性格多疑,清刚也不想解释太多:“我义父常说,钱大人不是个好官,但在极北大事上,他挑不出你任何毛病。” 清刚说的也是大实话,九曜天君和钱得意互看不顺眼这么多年,九曜天君回回指着他的鼻子骂贪官,可是从来都没递过让他革职的文书,反倒是那些阿谀奉承之辈...... 钱得意冷哼一声:“在你们许多人眼里,我是万恶不赦的贪官,可谁曾经想过,没有我,丰都能有今日的繁华?没有我,中原十三都会有现在的荣耀?不错,你们保家卫国,是铁铮铮的英雄,那我养活数千万百姓,不让流民贫瘠饿死就是理所当然?!我是贪,我就得贪,不贪,我哪里来的那么多生意,哪里想的出那么多主意来养活这么大一帮人!我确实贪,但我拿的也是我理所应当该拿的!” 钱得意从不觉得自己有错,比起他制造的总体财富,他拿的只是很少一点,但连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对这这个迂腐顽固的晚辈,自己会将深藏心底的积怨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 是因为自己心虚?还是因为清刚从未改变的蔑视?亦或者是对方始终湛亮的眼神?他自己也不知道。 坐在长桌后的清刚神情依然很冷静,钱得意慷慨激昂的一番陈述并不能打动他什么。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慢条斯理地说:“这件事已经跟大人没有关系了,您请回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钱得意也不想再跟他扯下去了,但身为丰都都令,有些事情他还得处理妥善。 “清源的小姑娘你打算怎么办?”毕竟是在他管辖范围内找到的人,最好还是由他自己送回去。 “昨天就接到清源的文书了,过几天耀明天君便会亲自前来。” 钱得意肩膀突然抖了一下。 清刚忽然想起一件传闻:“听说耀明天君前阵子带着孔雀王去了白府,不知道会不会带着他直接过来......” 咻地一声,钱得意圆滚滚的身子从差点被捏烂的椅子上消失了。 清刚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容,谁能想到恶向胆边生的丰都都令最怕的竟是一只畜生呢? 呵呵...... 他随手一点,笼罩在阿苦身上的七彩仙气如同泡沫一般,嘭地一下消失了。 阿苦沉默地看着清刚,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去看钱得意去了哪里,仿佛她并没有被隔离出这场对话一样。 清刚走了过去,淡淡地说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阿苦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要让我听到你们的对话?” 清刚伸出手放在她柔软的发丝上,见她没有反抗,高兴地揉了揉。 “我以为你会先问华曜的事。” 阿苦默了良久,“我很遗憾。” 清刚挑眉:“就这样。” 阿苦:“你是你,他是他,不能混为一谈。” 清刚静静地看着她,苦笑一声后,决定将问题押后再谈。他后退一步,闲适地靠在长桌旁:“我观察过,你的丹田和丹沙都没有问题,按理说早就该突破聚丹级别了。”卸下将军威严的清刚,看起来阳光而随和。 事关聚丹,阿苦快步向前,急切地说:“然后呢?” 看来她也很着急这个问题,清刚笑了一下:“你修道是为了什么?” 阿苦想了一下:“成仙啊。” “那如果你成不了仙呢?” 阿苦又想了一下:“成不了就成不了喽。”阿苦曾经给自己定过期限,如果她三十岁之前还成不了仙,她就会申请离开清源,去逛逛大好河山。 清刚叹气:“这就是你的问题。” 阿苦不懂。 “一般人成仙是为了长生不老,还有更多的利益,而你却没有这个欲望。” 阿苦眨了眨眼睛:“我一直以为仙是无欲无求的......”像茄天真君啊,显定天君和秀乐元君感觉就是这样。 清刚摇了摇头:“无穷无尽的时间确实会让一些仙人变得淡泊,但刚开始并不是这样的,如果无欲无求才能成仙,钱得意这种人根本不会得登仙道。” 阿苦小脸皱成一团:“我才不要成为他那种仙人。” 清刚哈哈大笑,大手揉乱她细致的发:“嗯,我也不喜欢。” 不得不说,眼前的男人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他身材高大,即使靠在桌上仍比阿苦高出了一个头,他的肩膀很宽,肌肉发达而匀称,就像一只敏捷的猎豹,仿佛随时能够置对手于死地。 他的皮肤黝黑而粗糙,狭长的丹凤眼犹如一汪清泉,明亮而透彻,还有高高鼻梁下的厚唇...... 阿苦不自觉地低下头,咳咳,还挺性感的。 “你怎么了?”清刚察觉到阿苦的沉默,以为她不喜欢他揉她的头,便收回了手。 “没什么,没什么。”鼻腔里仿佛还萦绕着淡淡的男子气息,阿苦保持好距离,继续问道:“所以,我需要怎么做才能得到......欲望?”这个词怎么这么古怪。 清刚双手抱胸:“严格来说,应该称之为丹心,或者说是道。” “道?” “嗯,也就是你的人生目标。” 阿苦沉默了一下。她的人生目标...... “没有吗?” “也不是没有,但是我不能确定是不是能够称之为目标。” “说说看。”清刚鼓励地说。 “我想到处去看看。”阿苦小心地看他脸色,“这算不算人生目标?” 清刚沉默了:“没有其他的了吗?” 阿苦想了一下:“最好在这之前我可以成为仙人。” “为什么?” “比较方便吧,从各方各面来说。”成仙之后不需要吃饭,寿命永久仙术便利,怎么看都是出门旅游必备最佳技能,“而且成了仙,耀明师傅他们会比较开心。” “……” 清刚捏了捏眉心,“比想象之中还棘手啊,不愧是清源天尊的弟子......” “您刚才说什么了?”他声音太小,她没听清楚。 “没什么”,清刚摆摆手,向帐门口走去,“这件事暂且先放在一边……”(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快刀斩乱麻 阿苦放下手中茶盘,跟在他后面走了出去。 不知不觉已经接近正午,宽阔的校场上,钱得意的豪华车队已然不见,满军营的士兵望着远处快消失成黑点的车队,一脸茫然。 “将军”,一直守在帐口不远的铁心迎了上来。 “没出什么乱子吧?”清刚双手背在身后,扫了扫附近的山头,淡淡地问。 “您放心,盯得紧紧的。” 清刚点点头。 铁心迟疑了下,问道:“那老狐狸为什么就这么走了?” 清刚笑着回头,看了下候在旁边不打扰他们谈正事的阿苦:“你不是给我找救兵了吗?” 阿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铁心也笑了:“还是我们阿苦姑娘有办法,你们没看到钱得意走时候那样,吓得屁股尿流的,我们还以为将军您没忍住,直接把他揍了一顿。” 清刚无语:“我是那么暴力的人吗?” 铁心闭嘴,抬头看天。 阿苦笑得一抖一抖。 “好了,不开玩笑了,说正经事。” 清刚从怀里拿出两份书函,递给铁心,说道:“派两个人,骑上最快的火麒麟,一个去极北,一个去圣都,记住,要快。” 外形相似的两封书函却分别写着不同的名字:太阳帝君和关武帝君。 终于,还是发展成这样的情况了...... 铁心脸上的表情变得沉重,嗫嚅着嘴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跟他相识这么多年,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除了华曜和九曜天君,他就是他最亲近的人。 “你不需要替我伤心,既然事情发生了,那就顺其自然好了。”清刚看着苍茫的远山,面色平静地说。 可你也不需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背啊! 铁心深深地叹口气,终究什么都没说,丧着个脸,转身办事去了。 这一切,阿苦都看在眼里。 “您打算怎么做呢?”也许这不是自己该管的事情,但是阿苦还是克制不住心里的好奇。 怎么想,都是很艰难的吧! 把自己的义弟绳之于法,把对自己恩重如山的义父的独子推向鬼门关。 “花生......不,应该叫他华曜,他曾经跟我说过一个故事……” 清刚神君回头看她,没有说话。 “他说他曾经是个小叫花子,陈大川帮他治好了他爷爷的病,等他爷爷过世,他便来陈大川那里报恩,给他做牛做马。” 高高的日头照在清刚的身上,却显得十分寂寥。 “我先前以为这只是他瞎编的,等到钱得意说他是你的义弟,我才明白,那个故事并不是他编出来的。” 阿苦看着他,神情很复杂。 “他其实只是在假扮你。”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低哑的声音从他喉咙中挤压出来。 “然后呢?你想说些什么?” 一阵寒风吹了过来,刮得阿苦脸颊生疼生疼。 “我想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很羡慕你,他很想成为你。”阿苦挑拣着措辞,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里的情绪。 “......” 脑海中又浮现了那些始终徘徊不去的画面,那些人,那些血,还有永远不会消失的那些眼神。 显然,阿苦没有自己想象中来得那么豁达。 “你会杀了他吗?” 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却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气力。 “还是会放过他?” 站在太阳底下的男人,强壮的能一把捏碎阿苦的脖子,但他又是那么的凛然,一股子正气仿佛天上落下的无根水,一点都没有受到世俗的污染。 他一直看着阿苦的眼睛,纯粹的,没有逃避的,然后一步步走了过来。 她的眼睛越张越大,眼中的倒影越来越明显,直到瞳孔中的男人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你放心,我一定会给无辜死去的人一个交待。” 他的怀抱很大,大到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他的怀抱也很暖,暖到阿苦一直紧绷的心弦松了下来。 “真的很抱歉。”有滚烫的东西从她眼中滑落,“我不是故意要逼你的。” 没人能够明白,阿苦在这场屠杀里经历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他们能够瞑目......”她掩住脸,失声痛哭。 这些天,只要她一闭上眼,脑海里便不断浮现出落在脚边的汉子的头颅,还有那双死不瞑目的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我死的好惨,死的好冤,既然你活下来了,就一定一定要替我报仇,一定一定不能放过他。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健壮有力的大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近在咫尺的低沉男音是那么的温柔,“我一定会还给他们一个公道。” 阿苦抬头,泪眼连连,“对不起。” 清刚摇头,放开她,解下自己的佩剑。 “这把剑叫做青钢剑,是我的师父关武帝君在我成为仙君的时候送给我的。” 那是一把古朴的宝剑,剑鞘和剑首并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然而正是这样一把简单的宝剑,却遍布着阿苦数都数不清的细小伤痕。那些伤痕有新有旧,经年累月,在在标示着它辉煌的战绩和主人所向披靡的艰苦历程。 “也许在你的眼里,我先是他的哥哥,然后才是将军。但在我的心里,保卫中原十三都的清刚神君才是我的首要身份,先国后家,孰轻孰重,我分的清清楚楚。” 阿苦的唇抿得紧紧,不知道该怎么述说。 他放下手中的剑,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所以,放心吧,阿苦,请你相信我,相信两位帝君,我们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更多的眼泪从眼眶里流下,她向前一步,抱住这个高尚而又令人愧疚的男人,哇地一声,就像发泄似的,狠狠地哭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她只能如此表达她心中的愧疚。 “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清刚温柔地抱着她,低低地安慰着。 自阿苦被救出以来,一直表现地十分平静。淡定地接受治疗,淡定地述说遭遇,淡定地等待结果。天知道,他和铁心有多么担心,担心这个遭逢巨变的小姑娘将一切恐怖和罪恶压在心底,然后歪曲失衡。就像那时候的华曜一样。 不过,哭出来就好了,发泄出来就好了,这次,他一定不让她变成第二个华曜。 变成他永远也挽救不回的心痛......(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火麒麟 哭了不知多久,阿苦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 积累的压力一次性发泄出来,让她觉得轻松许多。 抱住她的男人怀抱是那么宽大,有力的手臂让她觉得很安全,他的身上有淡淡的皂角味,衣服干净而整洁,就连不经意垂落的几缕发丝,都散发出一丝不苟的味道。 军营里没有女人,听说士兵们自己的起居都要自己打理,就连一军之将的清刚,也不能免俗。 这真的是个很好的习惯,没有任何女人会喜欢邋遢的男人,就像没有任何男人会喜欢懒散的女人。 身后的大掌拍呀拍,一下下拍的阿苦差点闭上眼睛。 她从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异性,虽然表哥游冬也会摸她头,或者在她不开心的时候背背她,但像清刚一样将她整个拥在怀里的举动却始终不曾有过。 男女大防,母亲经常这么告诫自己。 然后,她便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被一个大男人紧紧拥在怀里,还是自己投怀送抱,虽然他们两个之间并没有暧昧感情,但长到这个年纪的阿苦还是有些尴尬地退了出去。 这一退,她就更不好意思了。 她刚才情绪太过激动,然后又把被人抓的紧紧,结果清刚的外袍上一大处都是*的。 阿苦满脸通红,歉意地说:“我帮你洗。” 清刚低头看了一眼,答道:“没关系,眼泪鼻涕而已,很好洗。” “......” 阿苦还在纠结,一道洪亮的女孩啼哭从不远处的帐篷里传了出来,惊天动地的,惹得整个军营的士兵都侧目。 “应该是圆圆醒了,将军,我......” 清刚大笑一声:“小丫头中气十足的,放心,哭成这样一定是见着陌生人了。” 阿苦默了,听这口气,他和圆圆很熟? 正如清刚所言,没一会儿,一个年轻的伙头兵手里抱着一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娃娃,一脸不知如何是好地从帐篷里冲了出来。 阿苦看他不知所措地在四周寻找什么,直到和阿苦对上眼,才松了口气,火急火燎地往这里跑来。 他怀里的女娃娃也看到了阿苦,哭声更大,还没走近,便急急向她伸出双手。 阿苦刚要上前,一双比她更长更有力的手伸了过去,两手一举,轻轻松松就将她抱了起来。 “哎呦诶,小姑奶奶,你怎么哭得这么惨啊?来,赶紧把眼泪擦擦,看把我们火柴给急的。” 圆圆哼哼唧唧的,意外的停止了哭泣,她抱住清刚的脖子,委屈地叫了声:“叔叔。” “诶。”清刚整个脸都柔了起来,完全没有平日威严冷漠的一军之将的模样。 阿苦意外,这两个人居然真的有交情?! 伙头兵,清刚口中的火柴,跑的满头是汗也顾不上去擦。 他崇拜地看着清刚,憨憨地笑了:“还是老大有办法,她一见我就哭。” 清刚空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向阿苦介绍:“这个是我们伙夫长,火柴。这个是阿苦姑娘。” 这么年轻就是伙夫长,阿苦有些意外:“您好,火......大人?” 火柴臊得慌,急忙摆手:“你可别这么叫,吓死我了,我可不是什么大人,阿苦姑娘直接叫我火柴就好。” 虽然年轻,但应该比自己大,阿苦点点头:“那我便叫你火柴大哥好了,您也别加姑娘,直接叫我阿苦就成。” 火柴似乎没被人叫过大哥,脸红红的,开心应了句:“好嘞!” 被冷落的小姑奶奶不开心了,伸出胖嘟嘟的手指,霸气地比了五:“我叫圆圆,今年这么多岁!” 可爱的模样逗得三人直笑,阿苦见她脸上和脖子汗涔涔的,拿出袖中的手帕,温柔地为她擦拭着。 清刚个高,阿苦只到他胸口,为了照顾她,清刚自然而然弯腰向她靠近。圆圆更是半个身子都粘了过来。 阿苦认真地擦拭着,丝毫没有察觉三人的互动在其他人眼里有多么的......和谐。 挺拔英俊的男人,温柔小巧的女人,还有娇嫩可爱的女娃娃,这幅画面,怎么看怎么像一家三口。 火柴不自觉地退后,周围的士兵不断偷窥。但是三个话题中心的人一直都没有进入他们想象中的状态。 对于清刚来说,旁边这两个都是妹妹。对于圆圆,一个是叔叔,一个是姐姐。 对于阿苦,这个抱着小圆圆的男人,即使面色温和,也是高高在上的清刚神君,他和她的距离,可不是只有一个圆圆这么远。 铁心脸色沉重跑过来的时候,根本也没往那方面想,他根本没空去看清在场的几个人到底是谁。 “将军,出事了。” 阿苦很有眼色地将小圆圆接了过来。 清刚脸上依旧镇定,只是声音不自觉地严肃起来:“怎么了?” 铁心眉头紧皱:“麒麟窝里的火麒麟都不肯出来了。” 火麒麟?阿苦心中一动。 火柴惊讶:“这怎么可能,早上我去喂食的时候还好好的。” 铁心也是一脸纳闷:“好好是好好的,可是它们就是不肯从窝里出来,而且还不让其他人进去,包括‘父母’。” 火麒麟生性彪悍,是极北不可或缺的一道强劲战力,为了加强它们和人类的联系,也为了让凶猛的火麒麟能驯服管教,会在它们刚破壳的时候让它们误认人为‘父母’。 火麒麟重情,所以对自己的‘父母’向来言听计从,阻止他们进入麒麟窝,还不肯出去,确实闻所未闻。 清刚:“先别慌,去看看。” 阿苦赶紧抓住他的衣袖:“我也要去。” 清刚不解地看着她。 “我的麒麟蛋还在火麒麟的窝里!” 清刚顿了一下,“火麒麟有攻击性,你带着圆圆不太安全。” 阿苦迟疑了。如果是自己倒无所谓,但是圆圆...... 圆圆勇敢地举起小手:“我也要去!” 清刚皱眉:“胡闹!” 圆圆小脸瞬间皱了起来,嘴巴抿得紧紧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铁心赶快安抚:“没事,到时候让她们站远一点就好了。” 事情紧急,清刚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火麒麟的窝在伙房后面,说是窝,其实就是用枯草搭的茅草屋。草屋不大,刚刚好够他们带来的两只火麒麟居住。 火麒麟爱洁,所以茅草屋打造的非常干净,虽然会有些动物体味,但也没有马房那样臭味熏天。 小小的茅草屋前,有个士兵正和一只咆哮中的火麒麟对峙。那个人身子健壮,长袖卷到肩膀,四肢粗壮,正是阿苦清晨见到的士兵之一——丁大壮。 “大壮,怎么回事?” 丁大壮闻言回头,嘤咛一声:“将军您可来了,您快来帮我看看,我家小壮它,它居然不喜欢我了。” 清刚径直走了过去,铁心嘴角直抽,似乎对手下的取名水平不大满意。 “将军,您看这是不是......” 在这群人里,饲养经验是最丰富的就是清刚,他肯定地点头:“恩,应该是要孵化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孵化 铁心:“果然。” 阿苦疑惑:“什么果然?” 铁心:“火麒麟经过人类驯养,一般都会很温驯,但如果窝里面有准备出生的麒麟蛋,麒麟们便会变得暴躁起来。” 丁大壮不解:“孵化?孵什么化?我家小壮和头的狼牙不都是公的吗?哪里来的蛋啊?” 铁心白了他一眼,不想回答。 阿苦的心跳快了起来:“是我的那颗麒麟蛋要孵化了吗?” 按耀明天君当初给她的时间计算,麒麟蛋孵化的时间确实就在最近这个把月,但因为她被盗猎者长期禁锢的关系,她早就把这件要抛之脑后了。 丁大壮愣了,铁心笑着点点头:“恩,恭喜你也要当‘娘亲’了。” 铁心的逗趣并没有让阿苦开心起来,她并没有饲育火麒麟的经验,从耀明天君那里了解到的知识也只是皮毛,根本不足以应对目前的突发情况。 她不由得庆幸自己刚好遇到了清刚他们,毕竟在火麒麟老家极北,最深谙火麒麟繁育养殖的就是驻扎在那里的极北防军。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她问。 铁心没有回答,他看了盯着麒麟窝的清刚一眼,说道:“我进去吧,狼牙应该在里面。” 清刚摆摆手,“我去,你带他们退后。” “那你小心点。” 清刚无语:“你是我老婆吗?!” 铁心嘿嘿一笑,吆喝着一干闲杂人退到了相对安全的距离,自己则是站在抱着圆圆的阿苦面前,将她们护得紧紧。 场上的空气变得紧张,圆圆不安地揽紧阿苦的脖子,眼睛紧紧地盯着清刚宽厚的背影。 阿苦心里也是十分忐忑,但她心底坚信,那个男人,不会有问题。 冰冷的寒风吹了过来,几块乌云恰巧挡住了太阳,光线一暗。始终如青松般站着的男人,终于抬起腿,不慌不忙地朝草屋走了过去。 守卫在门口的巨兽愤怒地嘶鸣,犹如铜铃的红色眼睛凶狠地瞪着清刚,躁动的四肢攸地紧绷,只要清刚再往前一步,它就会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他咬杀。 前进的身影未停,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铁心微微一笑,“你们要不要这么紧张,一只火麒麟而已,难道还敌得过神君?” 刹那间,叫嚣的猛兽终于向清刚袭击而去,引得众人一阵惊呼。只见他不慌不忙,扬手随便一扫,比他高了半个身子的火麒麟“咿呜”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丁大壮喊着“小壮!”,人便冲了过去。 清刚的身影消失在草屋门口,铁心幸灾乐祸:“看吧。” 这是很值得高兴的事? 阿苦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将军......您的火麒麟不是也在里面吗?” 他的脸立刻变得难看起来,马上向里面大喊:“将军,您下手轻点,狼牙,不准反抗。” 黑暗的草屋静悄悄的,竟是一点回响也无,安静的诡异。 一个士兵问道:“头,怎么没动静啊?要不我们也进去吧!” 铁心:“稍安勿躁。” 阿苦的心情越来越焦急,再等了会儿,她终究是忍不住了,她将圆圆交给旁边的火柴,说道:“铁心将军,要不,我进去吧,毕竟那是我的......” 恰巧就在这个时候,茅草屋内火光乍现,铁心一愣,顾不上阿苦,拔腿就往里冲,阿苦见状,也跟了上去。 所有人都面色焦急地往里面赶,却都被一声暴喝拦住了脚步。 “不要进来!”熟悉的声音带着呵斥。 已经快冲到门口的铁心一僵,分神间差点被迎面而来的一粒火球砸伤。 “注意闪避。”他大叫。 跟在他后面的阿苦急忙刹住脚,往后下腰刚刚好躲过飞到面前的凶器,只有鼻尖被周边的火焰烫到一下。 那是个燃烧着大量橙黄色火焰的球状物,大概有一个人的人头那么大,从她鼻尖擦过去的时候,看到了火焰中心熟悉的红色火云纹路,一闪一闪的,发出耀明的光泽。 是她的麒麟蛋! 她的麒麟蛋怎么着火了? 乌云已过,阳光再现。 飞来飞去的麒麟蛋一接触到阳光马上停止了移动,悬浮在半空之中,橙黄的火焰渐渐变为金色。光中的尘埃慢慢向它聚集,就像渲染一般,周边的白色尘埃也逐渐染上了璀璨的光亮,吸引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这是什么?”铁心在阿苦身后低语,“我从来没见过发出金色火焰的麒麟蛋。” “很正常,毕竟是原生的。”清刚狼狈地从里侧走了出来,头发衣服都有烧焦的痕迹。 跟在他身后走出来的是一只比小壮还大个的火麒麟,鹿角,麋身,龙鳞,虎眼。它静静地走近阿苦后边的铁心,低下头,亲昵地碰了碰他的脸颊,模样十分温驯。 这是阿苦第二次这么近距离地见到火麒麟,第一次因为情况凶险,她根本没有来得及好好观察传说中的神兽,而这一次......她依旧没有这个闲情逸致。 “喀嚓喀嚓”清晰的蛋壳碎裂声,刺目的光芒从被顶开的裂缝中射了出来。 阿苦拿手去遮,就听见清刚低沉的声音从她头上传来。 “过去吧。” “什么?” 她不解抬头,清刚轻轻地推她一把,笑着说:“你是它的‘父母’,必须让它一睁眼就看到你。” 阿苦明白了。 还是有些紧张的,当阿苦来到了离它只剩一步的地方。虽然不是人,但阿苦迎接的依旧是一条全新而稚嫩的生命。 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只见过成年的麒麟,却还未看过它们年幼时的模样。 会不会跟小狗差不多呢? 她的心情是说不出的激动和愉悦。 不求长得有多么俊俏,只希望你全手全脚,健健康康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阿苦下意识就认定自己的火麒麟是公的,她倒不是对性别有什么意见,只是下意识的,就觉得这会是个‘儿子’。 金光大盛,从中间裂成两半的蛋壳终于掉落。 阿苦伸出手,眯着眼睛接住了空中散发着金光的身躯。 小小的,触感很软,捧在手里,只比羽毛重一些。 她忍不住轻扯嘴角。 将它拥进怀里。(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麦子 光明渐弱,躺在阿苦怀里的是一只狗仔大小的小麒麟。 白色的胎毛还没长全,身体肉肉的还带着粉红,小小的四肢倦缩,头上的一撮金色长毛很是醒目。狮头,鹿角,麋身,牛尾,模样基本和在场的两只差不了多少,只是因为还没长开,会显得更加稚嫩一些。 最重要的性别,奇异地和阿苦所想无二,这的确是头公麒麟。 还未睁开的眼睛闭得紧紧,眼球很大,眼皮很厚。似是还未熟悉外面世界的明亮,它皱着眉头不舒服地往阿苦胳膊底下钻,然后一声几不可闻的“嗷呜”,小麒麟的眼睛慢慢睁开了。 火麒麟的眼睛跟猫很像,又大又圆的眼球中间竖着一条尖尖的线状瞳仁,给人一种目光犀利无所遁形的感觉。它的眼球跟两只成年火麒麟相同,除了黑色的瞳仁,其余都是漂亮的金黄色,犹如千年的琥珀。它的眼神纯澈天真,带着一些懵懂的彷徨直接撞进她的眼底。 这是它的第一次对视,也是确定‘母子’关系的重要步骤。 阿苦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你好,麦子”。 金黄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嗷呜”一声,回应了她的叫唤。 等候在旁边的士兵们开心地围了过来,熙熙攘攘地想来看清新生火麒麟的模样。 “为什么叫它麦子?”清刚走到她旁边,伸出食指,挠了挠麦子的下巴。 小麒麟“嗷呜”一声,舒服地享受着他的逗弄。 阿苦指了指它额前的长毛,“金色的。” “就这样?” “就这样。” 在她的心里,唯一能够代表金色的,就是记忆里畔山村田地上种着的大片金黄小麦。俏生生的,风一吹,连绵的麦浪总是会让辛苦劳作的她心情变得轻松起来。漂亮,还很好吃,美观而又实用,虽然简单了点,但她很中意。 抽回手,清刚笑了:“名字不错,总比狼牙棒好。” 铁心原本喜滋滋的脸瞬间耷拉下来,咬牙切齿地纠正,“是狼牙。” 话题中心的狼牙喷口气,无聊地在原地蹲了下来。 丁大壮哈哈大笑。 清刚看他:“你有笑的资格?” 旁边人嘿嘿笑了起来。 丁大壮立马闭嘴,铁心解气地哼了一声。 小麒麟睁着圆鼓鼓的眼睛,看看这边,又瞧瞧那边,精神不济地打了个哈欠,往阿苦怀里一钻,呼噜呼噜睡着了。 最后赶到的圆圆,大叫着“让开让开”,却只看到了一个粉红的肉团。 “姐姐,火麒麟呢?”圆圆顺利过渡到了清刚手上,侧着身子直往阿苦怀里瞧。 “要摸摸看吗?”阿苦抬高手。 它的身体实在太过弱小,阿苦一点力气也不敢用,深怕一个不小心,好不容易出生的幼崽就这么被她捏死了。 可能是因为她的动作太僵硬,抱着圆圆的清刚笑了起来。 “放心,它们寿命很长,长得也快,只要一个月,你就只能跟在它们屁股后面追了。” 一个月? 这么快? 铁心:“那当然,火麒麟可是神兽,又不是随处可见的阿猫阿狗。” 阿苦安心了,大胆地将麦子往圆圆身前送。 圆圆的胆子不大,但好奇心很强,她小心翼翼地摸了几下麦子上下起伏的肚皮,开心地看看阿苦和清刚,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清刚将她抱回来,重新交给火柴:“不过幼儿时期,还是得注意一下饮食和保暖,具体的你问火柴。铁心剩下的交给你了。” 说完,一边脱外袍,一边往金顶大帐的方向走。 想着今天又是水淹又是火烧的,阿苦心底还真有些过意不去。 铁心:“好了,事情都搞定了,大家该干嘛干嘛去,大壮,你过来一下。” 大家重新忙碌起来,阿苦和火柴商量了下,决定先回营帐再解决麦子的食粮问题。 然后,阿苦就想起来了。 “铁心将军,我的海鸥您放哪了?” “你说那只断腿的啊?哎呀惨了,我放在兵器架上了。” “......” 在兵器架上吹了一天冷风的断腿白头鸥——将军,打了一晚上喷嚏,被阿苦确诊为流感之后,定定地盯了自己受伤的翅膀长达三个时辰左右。 “好了,将军,是我错了,不该把你忘在那里的。” 阿苦端着一碗羊奶,抱着刚刚睡醒的麦子让它舔。 刚出生的小麒麟最好得喝一个月的羊奶,这样它的身体底子才会好。阿苦不知道耀明天君什么时候才会来接自己,但好在羊奶并不是稀罕的玩意,即使她的钱包不够鼓,还是能确保自家儿子的伙食问题。 反正师父们都很喜欢小动物,又是难得一见的神兽,实在不行就寄养在耀明天君那里好了。 羊奶滋补,火柴给她和圆圆也备了两碗。小圆圆嫌味道重,所以她的份火柴特意加了清香的桂花,用来去腥,小姑娘喝的很开心,阿苦和火柴都很高兴。 唯一让她感到头疼的就是那天落单的将军,虽然它本来性子就不怎么热烈,但低沉到这个程度,就算阿苦不会鸟语,也能明白它对自己受伤的翅膀有多么的......追悔莫及。 它本来就是只自力更生的鸟,虽然少了一条腿,却比其他健全的海鸥来得更加独立,以及我行我素。就像话本里逍遥自在的浪子,仅仅凭着一对翅膀就可以四处走天涯。 它救她,她很感谢;她把它给忘了,更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将军您大人有大量,饶过阿苦这一次吧。” 单腿站立的海鸥,目光定定地盯着她,然后往下平移,冷冷地注视着整个头都快埋进碗里的火麒麟。然后打了个喷嚏,低下头吃自己碗里的小银鱼。 这是......什么节奏? 阿苦打了个哆嗦。 为什么她觉得将军刚才看麦子的眼神有点吓人呢? 就像被丁大壮嘲笑了麒麟名字的铁心一样,隐隐的透着股杀气。 难道将军把帐都算到麦子身上了? 一口气喝完羊奶的火麒麟舔了舔她的手背,等在一旁的圆圆欢呼一声,将麦子从她手里接过,小心地放在铺着柔软毛皮的地毯上,笑嘻嘻地逗弄起来。 将军冷冷的目光又瞟了过去,只是一眼,却足够让她了解事实真相。 原来如此。 阿苦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是嫉妒了啊。(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第二拨客人 正如清刚所说,火麒麟的成长速度确实非常得快。 几乎是每天一睁眼,都能察觉到麦子的明显变化。 才过七天,原本比两个手掌还小的身子已经放大到了两倍,粉红光秃的身子也逐渐被白黄相间的软毛覆盖,头上的犄角渐长,狮头圆润,唯有额头一戳金黄长毛保持原本的模样。 “所以一个月后喂三顿肉就行?”阿苦敏捷地躲开铁心的长剑,问道。 “恩,火麒麟是肉食,无肉不欢,它们最喜欢鹿肉,因为鹿肉鲜美。但是鸡鸭猪牛羊它们也很喜欢。” “噢......” “不过有一点你要注意”,铁心挡住她的柴刀,“一定要生熟食换着喂。” “为什么?”阿苦收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生食培养野性,熟食强化驯养,熟食不用太多,一天一顿就可以了。” 生熟食换着喂? 阿苦肠胃一阵咕噜。 “不会拉肚子吗?” 铁心嘿嘿一笑:“不会的,火麒麟的消化能力可比咱们强多了,而且换着喂还能增进它们的食欲,让它们长得更快。” “头,你磨蹭完了没有啊,赶紧的,下一个。”大名姓书,外号豺狼的书才上等兵,敲着双刀,不耐烦地催促着。“再这么磨蹭下去,天都黑了。” 铁心回头:“嚷嚷什么,太阳还没照屁股,黑什么黑!” 校场等候的士兵们集体反抗。 “别人一盏茶搞定,你非得拖一炷香,还让不让人上场了!” “就是,招不在多而在精,把你压箱底的耍出来就可以滚蛋了。” 铁心:“老子比你们官都大,耍多久都比你们强。” 他将剑扛在肩膀上,招招手:“不服?来打啊。” “我擦,是可忍我不能忍,兄弟们,上!” “我们上,你去哪里啊?” 书才磨刀霍霍向阿苦,“我先会会小师妹,你们先顶着,很快,一盏茶。” “成交。兄弟们,走,群殴。” 阿苦看着被围堵在中间的铁心,问:“不是只能一对一单挑吗?” 书才双刀架在肩膀上,笑眯眯:“是单挑啊,他一个单挑一群。” “不是围殴吗?” “三十几个人而已,对头来说小菜一碟。” “所以......调虎离山?还是借刀杀人?” 他自恋地撩了撩刘海:“一箭双雕。” 阿苦:“......高。” 单挑和围殴前后脚结束,阿苦和一群大男人席地而坐,互相调侃。 “说起来,距离咱们离开极北也快三个月了,出来这么久,还真的挺想的。”丁大壮说道。 “想什么?不会是想女兵营的那几个凶婆娘吧!哎呦诶,当初是谁哭着喊着要跟将军出来的?” 他脸红了:“谁说我想了她们了,我想的是帝君,想的是咱们的战友还有极北壮丽的风光。不要以你的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 书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了不起,咱们大壮居然用对了成语。不错,也算是给咱恒山派涨了脸面。” “嘿嘿嘿” 铁心:“你们的脸面到现在还没把自己的名字学全。” “......”“噗噗”“哈哈哈” 丁大壮的脸涨成猪肝色。 阿苦:“听说极北防军一般都从恒山弟子选拔?” 书才:“是啊!比较近嘛,而且我们恒山派的名誉掌门就是极北防军主帅——太阳帝君,所以不管是派内的仙师还是弟子,都是以加入防军的目的入学的。我们门派里出身寒门的比较多,像大壮一样目不识丁的并不在少数。” 众人点头。 一个士兵说道,“不过也有一些富贵人家的子弟进入我们门派学习,像将军的弟弟华曜和......” 气氛凝滞,众人瞪他。士兵尴尬地闭了嘴。 铁心:“没关系,阿苦知道。”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带着最深沉的遗憾。 阿苦看了铁心一眼:“我可以问吗?华曜的事。” 铁心:“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包括他变成盗猎者之前的事。” “这就说来话长了......”他沉默了一下,遥望着帐群中最为醒目的金顶大帐,陷入了回忆。 阿苦:“没事,您慢慢说。” 四周的士兵们也都侧耳倾听。 “唉......事情要从华曜出生开始说起......” 故事的开头非常简单,勇猛无敌的天君将军迎娶了喜爱的平凡女子,绢蝶情深不到三年,女子便因病去世,只留下嗷嗷待哺的婴儿。将军痛失挚爱,将小儿交由亲友照顾,自己投身战乱之中,以伤止伤。小儿逐渐长大,耐不住单人寂寞便求无暇照顾他的父亲收一乞儿为义子,那乞儿便是上门报恩的清刚。清刚和华曜虽无血缘,关系却极好,清刚投身极北之后,华曜也暗自将修道门派改为专门培养极北士兵的恒山派,希望能紧跟在父亲和义兄之后,进入极北,成为一名光荣的战士。 清刚十六岁登仙,华曜因为年龄关系,超过二十才能参加十年一度的飞仙大会。 华曜天赋很高,再加上九曜天君自小细心的栽培,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仙君。 “当年的飞仙大会人才济济,虽然华曜才二十出头,但在摇光仙君和白鹭仙子的稚龄面前,他也只能算还好的。” 阿苦皱眉:“成功飞仙便很好了,干嘛还要比年龄?” 铁心叹了口气:“坏就坏在他们一家三口都太优秀,一门三杰,虽然华曜还未入世,但单凭他在恒山派的优秀表现,进入极北担任重要职位也是迟早的事。一门三虎将,呵呵,这在圣都的某些人眼里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后来呢?” “后来啊,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刚成为仙君的华曜和南海的摇光爆发了一场私斗,不能完全控制仙力的华曜误杀了赶来劝阻的同门。” 阿苦一惊,这件事居然和摇光有关系。 “然后华曜便被拔了仙骨,圈在圣都老宅闭门思过。” 拔了仙骨,便是断了仙缘,难怪华曜的身体会那么差。 “其实,他以前真的很优秀,他是化名进的痒学,从来没跟大家说过他的身世。恒山派学业艰苦,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眉头不皱就挺了过来,因为一个错杀就被拔掉仙骨,确实有点过了。”曾经是华曜师兄的书才说道。 “就是,最可恶的是,圣都那些官僚居然只追究了华曜的罪责,对他和摇光动手的原因一概不问,傻子都知道他们不敢得罪南海,可怜了老将军为了保住儿子性命亲手抹杀了华曜的未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一道和煦的声音从天空传来。 众人抬头,铁心看着天空中熟悉的大鹏,唤了一声:“孟章神君。”(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孟章神君 “你怎么来了。”铁心笑着走了过去。 跟成年火麒麟一般大小的大鹏上下来一个面貌柔和的青年男人,他揽住铁心的肩膀,故意拉着脸说道:“怎么,同门师兄弟这么久没见,我就不能来探望一下?” 铁心用肘部撞了他一下:“去你的,极北离圣都不是更近,怎么没见你常过来见见?” 他一脸纠结:“主要是你们那里的女人都太厉害,我体力有限,挡不住啊!” 铁心嘴角直抽:“有小姑娘在呢,不要乱说话。” “我去,天上下红雨啦?还是竹子开花了?我们清刚大神君居然会让女人住进军营里来了。什么样的美女,我可要瞧个仔细,哎呦......这小脸伤的,本以为他是块木头,没想到这么重口味。不行,我得去跟那个老处男说说,让他下次下手轻......哎呦,你踢我干嘛!” 不知何时走过来的清刚直接往他腰上踹了一脚,差点将他踹翻在地上。 清刚面无表情:“你来干什么,孟浪神君。” “噗嗤”阿苦忍不住笑了出来。 孟章神君揉揉被踹疼的小屁股,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说道:“你不是叫我孟浪吗?那肯定就是来你这里浪的啊!” 清刚脸上的嫌弃非常露骨:“圣都军最近很闲吗?指挥使大人都可以随便出来溜达。看来,我要给关武帝君写本文书,让他好好整治一下。” 孟章一脸谄笑,勾住他脖子:“诶呀,不要这么不近人情嘛,实话告诉你,我确实是偷溜出来的,为了什么呢,当然是为了来见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师弟啦。还有啊,干嘛每次都这么客套呐,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老子的爹也就是你的爹啊,来,叫一声爹我听听......” “儿子真乖。” “嘿,我了个去......” 两个人越走越远,铁心不由得呼出口气。 阿苦好奇问道:“铁心将军,那个人是谁呀?” 铁心一脸无奈:“他呀,他是孟章神君,是将军在华山派修道时的同门好友,也是现在圣都军的总指挥使。” 阿苦皱眉,中原十三都引以为傲的圣都军的一把手居然是个好色的登徒子,这真是...... 铁心:“虽然是个不正经的,但单看他这么多年把圣都一帮牛鬼蛇神收得服服帖帖,还是有他厉害的地方。不过,有能力和好色是两回事,阿苦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好。” 阿苦用力点头:“我知道了。” —— 孟章搭着清刚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走进大帐,一瞧,嘿...... 还是一样的简陋节约风,一点改变都没有。 “你就不能摆个花瓶,插点花什么的,好好的主帐被你搞的这么寒掺。” 清刚拉来两把椅子:“谈事的地方搞那么花俏干嘛。” 孟章一屁股就坐了下去:“这你就不懂了吧,好的环境可以解压,处在赏心悦目的美景中,所有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清刚不屑地说:“所以你才那么爱逛窑子吗?” 孟章一脸理所当然:“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宿花眠柳之地,才是谈大问题的最佳场地。” 清刚毫不留情地揭穿他:“好色就好色,哪里来的那么多借口。” 孟章:“咳咳,我们还是来谈正事吧。刚才那个小姑娘就是清源天尊的徒弟?” 清刚面无表情:“恩。” 孟章摸着下巴:“没想到那么古怪的人会收一个这么正常的徒弟。” 清刚淡淡地回答:“我也没想到那么正经的师父会生出你这么不正经的儿子。” 孟章笑了:“过奖。” 清刚给了个白眼:“没在夸你。” 孟章嘿嘿一笑,“不错嘛,还会讲笑话了。” 清刚浅笑,问:“找我到底干嘛?如果真的只是叙旧,你现在就可以滚了。” 孟章呲牙咧嘴:“哎呦诶,脾气见长啊,连大师兄都得用滚的?” 清刚提起他的领子。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 孟章一脸认真:“我来,当然还是为了你弟的事。” 清刚:“......” 孟章:“我希望你能把他交给丰都都令。” 清刚依旧静默不语。 “他不是极北逃兵,案子又发生在丰都管辖内,理应由钱得意派人押解进京,你和他是名义上的兄弟,最好还是要避一下嫌。” 清刚双手交握,拇指紧紧摩擦着食指:“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师父的意思?” “我的。事实上老头子的文书已经在路上了,内容......我不说你应该也知道。我赶在他们之前过来,就是想要劝劝你。” 他的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很用力:“清刚,不要对自己那么狠,你对他的责任已经结束了,放手吧,剩下的事我会帮你处理。” 清刚静静地看着他,良久,嘴唇才动了动:“谢谢。” 孟章松了口气。 “但,还是不用了。” 清刚微笑的看着他,静逸的眸里带着坚持。 “从他叫我一声哥开始,我对他的责任便没有结束的那一天了。” 孟章看着他哀伤的眼睛,心里很不是滋味。 有多少人知道,所谓六亲不认的清刚神君其实只是个外冷内热的傻小子? 赫赫的战功,顶天立地的背影也不曾改变他对他的最初印象。 自卑的眼神,沉默内敛的个性,被一堆同门欺负也不懂得争辩还手,只因为怕给自己的恩人带来麻烦。 也许有些人会说他太过无情,他却觉得他是太重情了。 所以才一直被亲情搞得身心疲惫。 “我明白你的背负,也明白你对华曜落入今天这般田地的自责,可是你想过没有。” 他双手捏紧他的肩膀,多希望能够把他摇醒。 “华曜再怎么样,也是九曜天君的独子。杀了他,还是由你亲自动手,你确定你的义父还会待你如初?视你若亲子吗?不错,老将军当初是亲自拔了他的仙骨,但他从来没说过他没有这个儿子,可见,华曜在他心里还是很有分量的。” 孟章的话不无道理。 但清刚却知道义父知晓此事会有的正确反应,华曜也知道。 “我没让义父知道华曜的事”,他淡淡的说,“送去极北的文书也特意标明了不能让他知道,在我杀掉华曜之后,我自然会向他负荆请罪。” 孟章一惊:“你竟然连最后一面都不打算让他们见?” 清刚坚定地说:“如果让他知道的话,他一定会自己动手,我不想让他老人家再伤一回心,这也是华曜自己的意思。”(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毫无转圜 大帐里的气氛变得沉重起来。 孟章看着清刚笃定的面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确实,如果是那位大人的话,说不定就真这么做了。毕竟,把清刚培养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就是以忠肝义胆、大公无私著称的九曜天君。 不是一家人还真不进一家门啊,呀喂! 他的心底是深深的无奈。 “我很高兴你能来找我,师哥。”清刚诚挚地说。“但这件事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 清刚是个很沉闷的人,虽然在极北泼辣民风的潜移默化下开朗了不少,但心底的事却很少向他人披露。以前还可以跟铁心谈谈,但自从他当上主将,能说心底话的对象就越来越少了。 能在这个档口见到孟章,他的心底真是说不出的开心。 孟章的心底却很不是滋味,他拍拍他的肩膀,“抱歉,小师弟,在你最难过的时候却不能帮上你什么。” 清刚摇头:“不,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极北军这几年粮草人源不断,都是你在其中斡旋的结果。” 孟章受宠若惊,他与清刚相熟多年,自是明白这个家伙开口谢人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不得不说,谢我的人多了去了,但你这一声谢却让我觉得十分受用。” 他嘿嘿一笑,过度的表情反而有点像偷了腥的猫。 清刚的脸又恢复了面无表情,淡淡地将他的手从肩膀拿开,说;“你来就为了这件事吧,现在谈完了,你可以滚了。” 变脸变这么快,孟章表示他不能接受:“用完就丢,小师弟,你好狠的心啊!” 还么等清刚埋汰他,他又勾着他肩膀说道:“其实,我来这里,还有另一件事。至于什么事,你猜?” 清刚看他脸色,想都不想就立即说道:“圆圆?” 孟章立刻松手:“没意思,居然这么快就猜中了。” 清刚这会儿却是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他联系你了?” 孟章点头。 清刚心里有气:“他怎么不自己来?!他知不知道老人家去世了?” 孟章心里也不咋的爽快那小子,但身为好友还是帮衬着说了几句:“你也知道,那个地方,并不是他想回来就能回来的。” 清刚冷哼一声,“真是死性不改,难怪连老婆都丢了。说起他老婆,现在都还没有消息?” 孟章点头:“人海茫茫,再加上他老婆本来就是个擅长隐匿的主,就跟石头掉茅坑一样,想找都不敢去找。” 清刚皱眉,心底不悦:“你这是什么破比喻。” 孟章嘿嘿一笑。 清刚想了一下:“他们两个都回不来,那他打算把圆圆放到哪里去?自力更生吗?” “有我在,那倒不至于,再说了衡山那边不还有一个可以托付的对象吗?” 清刚脸上出现了一种比嫌弃更加厌恶的表情:“你确定要把圆圆托付给那个不男不女的人妖?” 孟章“诶”了一声:“虽然是不怎么正常,但是照顾一个小孩子,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再说了,衡山风景秀美,人杰地灵,又没有什么争斗,不失为一个好去处。难道你还真想把小妮子放到圣都或者让你带回极北防带?那我可是一万个不同意。” 清刚看他:“不一定就只有这三个地方可以选择啊!” 孟章愣了:“那还有哪里?” “清源仙山不是也挺不错的?” “清源仙山.......你是说把圆圆托付给王阿苦?” “嗯。圆圆也很喜欢她。” 孟章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道:“不行,清源虽然是个好地方,但王阿苦年龄还太小。再说,她现在正是努力修炼的时候,不好去麻烦她。而且......” “而且什么?” 孟章手指点了点膝盖:“我听说白家那伙人好像挺针对她的,这次她被绑出清源,也是白家买通盗猎者的结果。” 清刚噢了一声,又来了一句:“那又怎么样?” 孟章踢了他一脚:“什么叫那又怎么样,把一个五岁小孩放在一个随时会引爆的地雷身边,吃饱了撑着的。” 清刚不置可否:“我们在这里瞎指挥也是白搭,重要的是要圆圆自己愿意。” 孟章觉得莫名其妙:“我跟她关系那么好,我说的,她怎么会不愿意。” 事实上,那个小祖宗还真的就不大愿意。 圆圆紧紧抱着阿苦的脖子,全身心抗拒着他的触碰,哭得稀里哗啦:“滚开,死色狼。” 孟章高兴伸出的双手僵在空中。 死......死色狼? 清刚转过头,嘴角勾起一抹笑。 小女孩脖子上的绷带已经解下,结了痂的伤口暗红,看起来就像带了同样颜色的颈链一样。 “哇......阿苦姐姐,我不要离开你,我要跟你回清源,哇......走开,死色狼,哇.......” 脖子上的小胖手缠得死紧,阿苦摸着手中软软的小人,心里也是万般不舍。 她愁眉苦脸地看着眼前的孟章神君,问道:“可以告诉我您打算把她带到哪里吗?是她的小阿姨那里吗?” 被圆圆彻底拒绝的孟章,神色沮丧到极点:“嗯,是她的‘小阿姨’那里,圆圆啊,你真的不认得叔叔了吗?我是你孟章叔叔啊?曾经带你到处飞飞的那个啊!” 圆圆哭的满脸都是泪花,嘴里依旧重复着那句:“滚开,死色狼!” 孟章听不下去了,嗖地一下,就把小丫头从阿苦的怀里拎了出来,骂道:“你个没心没肺的啊,我色过你吗我,要是我色过你,那你骂我是应该。问题你就是个毛都还没长起的小丫头片子,还什么色狼。说,谁教你的?铁心吗?还是清刚?” 圆圆边哭边在空中挣扎:“坏人,孟章叔叔是坏人!哇!我要跟长胡子爷爷告状!” “嘿,连我老爹你都敢搬出来,能耐啊!行,走,你不是要告状吗?我直接带你去!” 说完,将圆圆夹在腋下,一阵风地就往等候在校场那边的大鹏那里走。 小女孩的哭声更响了,阿苦想要追上去,却被清刚拦了下来。 “将军?” 清刚摇摇头:“随他去吧,终究还是要分开,麻利一点,对你和她都好。” 阿苦的眼睛里也有泪花出现,她看着校场上已经开始挥动翅膀的大鹏,还有哭得死去活来,拼命向阿苦伸出双手的圆圆,哽咽着说:“好歹让我跟她告个别啊!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 清刚想了一下,松开了双手。(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依依惜别 最后的最后,圆圆依旧还是被孟章带走了。 不过,在他们离开之前,阿苦还是如愿以偿地跟圆圆说了好些话。 她说,圆圆别哭,等阿苦姐姐成了仙,就去找你。 然后,她拿出前几天拖铁心买的大红头绳,仔细地为她扎上。 黑黑的软发,配上明亮的红绳,粉嫩的小姑娘,别提多可爱了。 小姑娘哭的稀里哗啦,但还是听话地点头,说了一声姐姐再见,以及我会乖乖等你,就跟着孟章神君走了。 她看着天边已经化为黑点的大鹏,眼泪倾泻而下。 清刚摸摸她的头,问:“伤心吗?” 阿苦点头。 “总还有再见的那天的。而且,你还有其他重要的东西,例如家人,例如朋友,例如麦子。” 阿苦静静摇头:“您不懂。圆圆她不一样。” “因为你们曾经共患难?” “不,不仅仅是这样,对我来说,圆圆是光。” “光?” “嗯,从天窗射进来的,照亮我世界的唯一一抹光。” 暗无天日的客栈大堂,有且只有天窗那抹纯净的光。 —— 就像掐准时间一样,孟章刚走,圣都和极北两位帝君的回函便到了。 丁大壮和另一名士兵脸色沉重地走过来,将衣襟内妥善放置的回函交到了清刚手里。 “辛苦你们了,先去休息吧。” 两人相视一眼,摇了摇头。 “我们还是站在这里好了。”憨憨的丁大壮沉闷地说。 清刚默了一下,直接拆开了两封文书。 字体和力道虽不相同,但文字的内容却是一样的。 三个字。 斩立决。 清刚一愣:“怎么回事?” 那些脱逃的公子哥不应该判这么重的。 回极北的那名士兵说:“帝君说了,临阵脱逃加上助纣为孽,死一万次也是理所当然。她让我转告将军,不用在意圣都那些糟老头子。” 说到这里,士兵的脸色有些古怪:“帝君她已经写信给了关武帝君,让他......让他不要将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咱们那里扔。” 众人脸上的表情都很精彩。 身为关武帝君嫡传弟子的清刚却是神情淡淡:“干得好。” 同样出生华山派的铁心也是深以为然:“就是,咱们极北又不是收垃圾的簸箕,搞得跟他们的私人后院似的。” 他们两个敢这么说,其他人可不敢这么讲。 清刚看了看丁大壮:“圣都那边什么情况?” 丁大壮看了还在凝望天边的阿苦一眼,刻意压低声音说道:“现在圣都已经乱了套了。” 清刚扬眉:“怎么回事?” 然后又顿了一下,仿佛联想到了什么:“耀明天君去圣都了?” 铁心愣了,耀明天君去圣都干嘛? 丁大壮点点头:“还是带着孔雀王直接去的文昌帝君府上。” 清刚突然笑了,似是敬佩似是无话可说:“姜还是老的辣呀!” 铁心很好奇,两个大人物撞到一起,肯定是星光飞舞,火花四溅啊。 “然后呢?” 丁大壮:“没有然后了。” 铁心踹他,不相信:“怎么可能?!” 丁大壮一脸委屈:“真的!他就在文昌帝君府上住了几日,我离开圣都的时候,他还特意问过我阿苦的情况,说过几日就来接走阿苦。” 清刚垂眸,看着手上熟悉的字体。 苍劲有力,顺畅飞扬。 想来,写这三个字的人,当时一定是心无旁骛的。 他不禁感叹:“清源仙山,不愧是三仙山之首。即使是被捏了老虎须,端的依旧是大家风范。” 铁心眼中有思量:“将军的意思是?” “在自己的地盘丢失了最重要的天尊弟子,我本来以为以个性暴躁著称的耀明天君会使出雷霆手段来维护自家的颜面。却没想到,他老人家只是单纯地为救阿苦还有伸展正义而动。” 带孔雀王去白家,是施压,也是救人。 去圣都,则是为了转移大人物们的视线,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让他们和关武帝君能够下最公正的审判。 他将书信收好,塞进衣袖里,吩咐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不能辜负人家的一番好意。铁心,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就行刑。” 铁心哑然:“这么快?!” 清刚转身,向阿苦走去,说道:“久则生变,还是快一点好。” —— 漆黑的夜,无月无星。 阿苦裹在披风里,手里抱着小麒麟,一个人安静地走在通往校场外围的小道上。 天气很冷,阴风阵阵。 麦子缩在阿苦怀里,铜铃般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陌生的外部环境。 对于圆圆的离去,麦子表现得不如阿苦伤心。毕竟它年龄还小,还不懂得分别是何种令人悲伤的滋味。在它看来,只是平日里陪它玩的人少了一个而已。 只不过,当它今天晚上喝完羊奶低头逡巡的时候,阿苦还是感受到了它眼底的落寞。 阿苦静静地走着,四周只有她细微的脚步声在四处回荡。 她的肩头空空如也。 一直陪伴的将军在翅膀伤势好了之后,就不知道飞去哪里。 桌上阿苦写的回信还在,所以它应该还没回南海。 会不会是跟随圆圆而去了呢?去看看小姑娘即将到达生长的地方。 如果是的话,那也是极好的。 如果它能告诉阿苦一些情况那就更好了。 衡山派啊...... 阿苦停下脚步,往东方望去。 既然是在道仙两界,那么相逢也是迟早的事了。 麦子叫了一声,阿苦又开始往校场走去。 空旷的校场上,已经搭起了高高的木台,木台下放着许多干燥的木柴,用白布盖着,用来焚烧尸体。 明天,在这里,华曜他们就要被处斩了。 刚从清刚神君口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的内心是复杂的。 即使罪有应得,那也是好几条年轻的生命。 阿苦离开断头台,往另一条路走了过去。 虽然他们没有告诉她关押几个囚犯的地点,但阿苦还是凭着观察找到了最多士兵看守的地带。 那个地方离大帐很近,在阿苦所在帐篷的另外一面。 在那些人里,她唯一有过对话的就是华曜了。 虽然对他恨之入骨,但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心肠软的阿苦对他还是起了一丝恻隐之心。 如果她处在他当时那个情况...... 她不想再往下想了。 “头,你就让我见他一面吧!明天......明天他就要被处斩了!”火柴的声音带着哭腔,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阿苦心思一动,走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声声叹 步步错 火柴的心里是说不出的难过,当他听说华曜明天就要被处斩的时候。 “当初你们说等时机到了,就会让我见他,可是他现在都要死了,难道你们想让我跟一堆白骨说当年事情的真相吗?” 心里像被堵住了一般,沉沉的,闷闷的。 火柴的脸上满是泪痕,眼泪混着冰凉的鼻涕流入嘴里,咸咸的,他却顾不上去擦。 他静静地抓住铁心的手臂,双脚发抖都快站不住了。 “铁心大哥......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铁心用力地扶住他,脸上的表情也是说不上的难过和哀伤。 “就算见了又怎么样?他已经要死了,你再去话当年,也已经什么都改变不了了。与其让你和他都不好受,不如就这样吧,这样对你和他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解脱?”火柴瞬间就抬起头来,用力地摇晃他,“怎么会是解脱?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啊!我要是早点说出来就好了,早点来这里就好了,我的错,我的错啊!!!” 说完,他疯狂地扇自己巴掌。 “啪、啪、啪” 一声比一声重,一声比一声吓人。 “你这是干什么呢!”铁心大声喝道,强势分开他的手腕。 火柴大哭着,一点点滑倒在地上,半跪着。 铁心看他那样子,痛骂道:“也许当年的事情跟你有关,但是现在,他成为盗猎者,草菅人命、自甘堕落跟你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铁心看了看四周,小声地劝慰道。 “火柴,你要明白,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没人逼他。他......他就是想死啊,你不明白吗?” 火柴木楞地看着他,不敢相信地说:“头,你.......你说什么?” 铁心无奈地叹口气,在黑暗中明亮的眼睛闪着复杂的情绪。 他说:“从那几个公子哥录的口供里,我们查到,杀人销货是临时决定的,而且是由华曜自己提议的。时间,大概是盗猎者的一位资历较深的头目和华曜单独谈话之后,而华曜提议销货的理由,也是因为他听说我们在附近而且盯上了他们的缘故。” 火柴呐呐不能言,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您是说,华曜正是因为我们来了,他才下定决心要死的?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铁心一把把火柴从地上拉了起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我们是军人,事实胜于雄辩。火柴啊,华曜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处处护着罩着你的至交好友了,他已经变了,也.......回不去啦!” 最后一句说出来,铁心心里也是十分难受的。 他和清刚在华山派修道时便常常玩到一块去,自然,对于清刚这个宝贝弟弟,他也并不陌生。 虽然有些小任性,有些富贵公子哥的倨傲,但本质上来说,确实是个乐观开朗、积极向上的大好青年。特别是在他一声不吭跑到恒山派吃苦磨练的时候,铁心对他也是一百个喜欢加满意。满心欢喜并期待着他加入极北防军的一天。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啊...... 火柴还在默默留着泪,带着愧疚自言自语地说道:“如果当初我直接去找他就好了......只要知道我还活着的话......曜子他......他就不会跑出去,当什么盗猎者了......” 火柴到现在还记得他第一次在恒山派看到华曜时的模样。 一身寻常布衣也挡不住的与身俱来的贵气,即使在男人占大多数的恒山派,他的长相也是少见的俊俏。 聪明绝顶的头脑,万中取一的身手,谦虚得体的态度,综合评价在新生中遥遥领先,以理所应当的第一进入恒山,刷新各项门派修炼记录,风头一时无两。 那个时候,他甚至不知道他的父亲和哥哥就是他最崇拜的极北英雄,每每将他和那两位作比较,他总是笑得十分开心,开心得像个达成目标的小孩。 火柴悔恨地捂住脸:“如果我那时候不去掺和就好了,这样,他也不会因为没有察觉而打伤了我......如果我没有相信那些人的鬼话就好了,如果我早点发现.......早点发现的话......这样,这样他也不用被他父亲亲手拔掉仙骨了!啊.......是我害了他啊!” 铁心不忍心地别过头去,淡淡地说:“这不是你的错,你并不知道他们会故意伪装你的死,用来陷害华曜和他的父亲......” “嗷呜......” 铁心立马看了过去:“谁!” 火柴也放开双手,木讷地看向黑暗一处。 “谁在那里!快出来!”铿地一声,长剑被他用大拇指推出个头。 一阵寒风吹过,吹拂起帐篷檐边的布幔,像海浪一样,连绵不绝。 轻轻的脚步声从黑暗中响起,先是小巧的绣花鞋,然后是素雅的罗裙裙摆和暗色的披风。 被抱在腰带中央的像狗崽的小麒麟麦子,响亮地再叫了一声“嗷呜”。 一个头上罩着斗篷的年轻姑娘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她的脸上隐隐还有些红痕,一双黑隽的眼睛在周围火把的照映下,沉默而哀伤。 铁心将剑收了回去:“阿苦......你怎么在这?” 他的表情有疑问,更多的是惊慌。 刚才的话,她不会都听到了吧! “我睡不着,出来走走。”阿苦的声音平静而低哑,“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铁心叹口气。 不该知道的又多了一个。 “是真的吗?”她站在瑟瑟寒风中,娇小瘦弱的身躯是那么无助。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嘶哑的“是。” 火柴平时羞涩内敛的模样已经不见了,现在的他已经哭到人都麻木了。 对面的阿苦虽然没有哭,也没有明显的情绪,但当她听到火柴肯定的回答后,人就跟木桩子一样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的。她手上的麦子都好奇地往上直瞧。 一直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他刚想让他们两个回去休息,却看见阿苦终于动了一动。 她默默地朝铁心这边走了过来,站定在他的面前,用平静的释怀的声音说道:“铁心将军,您让火柴去见他一面吧。” 麻木的少年静静回头看她,眼角的泪不断流下。 阿苦的目光隽永到铁心都找不出借口拒绝:“每个人,都有权利知道事实的真相,在临死之前。”(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事实真相 火柴进去后没过多久,凄厉的哀嚎从关押华曜的帐篷里传了出来。 那声音,有悲愤,有不甘,也有深深的悔恨。就像频死的猛兽,对老天发出最不公的控诉。 整个军营的人都被他痛彻心扉的哭声惊醒过来,一个个黑暗的帐篷陆陆续续亮了起来,到处是疑惑的讨论声。 只有离他最近的那顶金顶大帐,始终暗着灯,一点声响都没有。 —— 不管前一晚军营里的每个人心思如何,第二天依旧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 明亮的阳光透过白色帐篷钻了进来,洒在阿苦紧闭的眼皮上,一点点,越加强烈。 阿苦不舒服地眯了眯眼睛,不自觉地伸手挡住,然后整个人就醒了过来。 天已大亮,帐篷外传来人来人往的脚步和交谈声,她披起外衣,透着帘缝瞧了一眼。 她的帐篷离校场很近,角度刚好正对处决人犯的断头台。 校场上,昨天已经颇具规模的刑台今天趋近完善,不少士兵来来回回的忙活着,有的搬柴,有的钉钉子,有的则在打磨行刑用的大刀。 那大刀浇了水,被铁石磨得锃亮锃亮,令人发寒。 阿苦放下帐帘,转身洗漱穿衣。 一般这个时候,花生都会送饭过来。 但今天这种日子,又加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他应该是没空来的。 麦子还在床上安睡,侧着身子,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别提有多可爱。 阿苦打算自己去伙房弄点吃的。走过去帮它掖好被子,转身便出了门。 刚刚好,火柴端着早餐朝她这里走了过来。 “你要去哪呀?阿苦。” 火柴的眼睛红肿着,眼睛只剩下一条缝。 阿苦沉默良久,将他拉进帐篷里。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她拿过他手上的餐盘,放在矮桌上。然后招呼他一起坐下。 火柴悻悻地笑了,回答道:“怎么会呢!给你们送饭是我的职责所在!刮风下雨都不能断。” 阿苦淡淡地笑了,给他倒了杯冷掉的凉茶:“喝吧,这个茶可以消肿。” 火柴盯着个金鱼眼,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 “他......怎么样了?”她纠结了一下,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昨天目送火柴进去之后,她便带着麦子回去了。 虽然走到一半的时候也有听到华曜脆弱的嚎哭声,但阿苦只是稍微停了一下下,便在四周士兵好奇的目光下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他哭了非常久,久到阿苦睡着,都还能听到他隐隐约约的哭声。 火柴应该也一样。所以他的眼睛才那么肿。 火柴悲伤的笑了一下,双手握着茶杯,很紧。 他的声音有点颤抖,小声地说:“起先,他是不敢置信的。本来以为死了很多年的人,突然活泼乱跳地站在了他面前,他以为临死前见了鬼了。后来,他缓过神来了,问我怎么回事,我便跟他一五一十交待了,然后他便哭了,哭得那么伤心,绝望。我不知道怎么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陪着他一起哭。” 说着他的眼眶又红了起来。 “后来,兄弟们都被吵了起来,铁心大哥便让认识他的几个人进去,我们陪他聊了很久,天快亮的时候,他说他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我们便出去了。” 阿苦拿出手帕递了过去,温声问道:“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不是说你死了吗?” 火柴舔了舔嘴唇,说道:“当年,曜子他突然大半夜出去,我不放心,就跟了上去。然后我就看他在一条小巷里跟人打架,对方很陌生,看起来年龄不大,我想着过去劝劝架。不知道怎么的,就被曜子打中了。” 他口中年龄不大的打架对象,应该就是当年以稚龄升仙的摇光仙君。可是当年以十三岁登仙道的摇光在圣都可谓无人不知不人不晓,为什么火柴会不认得对方? 可疑的不止这一点,火柴虽然还没登仙,但好歹也是恒山派一名受过严苛训练的弟子,再加上华曜和摇光都已登仙道,没理由连个人走进都没有发觉吧! 阿苦想了一想,觉得还是先听他说完再说。 “后来,我在圣都郊外的一家医馆醒了过来,大夫说我伤势比较重,需要休养比较长的时间。我也曾经纳闷其他人去了哪里,那大夫让我好好养伤,说等我伤好,自然就会有人来送我回去。” 他的声音哭腔更重了:“可是等一年之后我养好伤,回到恒山,我才知道自己居然已经‘死掉’,曜子他......他......” 火柴泣不成声。 阿苦的手伸了过去,握住他的。 “后来呢?” 他感谢地拍了拍阿苦的手,抽抽噎噎地说:“师父们立即给极北写信,并私下派人去郊外那家医馆查探。却发现那里根本没有医馆。” 阿苦明白了:“这是个局。” 火柴点点头:“师父们告诉我,我们全部人很可能都被骗了,他们叫我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并派人将我送到极北。我在那里见到了曜子的父亲,因为我厨艺还可以,便在极北做了名伙头兵。三年前,铁心大哥因为偶然的事件认出了我,我才知道曜子他根本不知道我还活着的事。” 阿苦奇怪了:“他们没把你活着的事告诉其他人吗?铁心不知道的话,清刚将军应该也不知道吧!” 火柴点头:“除了恒山派的师父和一小部分师兄弟,好像就只有曜子的爹和我们帝君知道了。” 做到这么隐秘,应该不仅是因为想保护火柴的生命安全。 圣都,飞仙大会,摇光,圣都郊外的医馆,刚刚好的一年,九曜天君,极北...... 阿苦眯紧眼睛。 能够在众目睽睽下把活人偷出来,还换成一模一样的死人尸体。 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很可能不止一个,而是一批。 一批人...... 圣都...... 极北...... 再加上当初年少登仙的蓬莱天尊挚爱的首徒,南海帝君最得力的右臂,沐家的独子...... 五帝君牵扯其四,矛头还直指太阳帝君麾下,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了。 也正是因为这件案子牵涉各方,华曜最后的判决才会那么重,那么令人痛彻心扉。 策划了整件事的人,心机不可谓不深。而整件事件的起因...... 阿苦捏着手,细细地想了又想,问道:“你知道华曜当初为什么会跟摇光起冲突吗?”(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第三批来客 火柴点点头:“我也是后面辗转打听到的。曜子说他接到了摇光仙君的挑战书,但是摇光仙君接受审问的时候却给出了不一样的供词。” 阿苦沉吟一声:“他是怎么说的?” “摇光仙君说,说他是因为曜子经常骚扰某个仙子,他看不过去,想约他出来谈谈,却没想到,曜子一看到他就跟他动手,他为了自保才做出反击的。” “某个仙子?谁呀?” 火柴摇头:“不知道,摇光仙君不想说,说他不想把那个人扯进来。不过,听说他和曜子当面对质的时候,拿出了曜子写给那个人的信。” 阿苦知道了:“是白鹭仙子吗?” 火柴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果然如此,她早该想到,能够让摇光仙君全心维护,又能让所有人信服华曜对她抱有旖旎之心的,除了当时以十四幽灵登仙、美名遍布圣都的白鹭仙子,又会有谁? 好了,这下不止蓬莱,连雁荡也掺和进来了。 阿苦不由暗自庆幸,上一次飞仙大会清源的弟子都很普通,而且带队来圣都的是无人敢惹的耀明天君,要不,真不知道这场阴谋还会将多少人牵扯进去。 火柴继续说道:“曜子供认不讳,但他也拿出了白鹭仙子给他写的信,说他们是两情相悦,互有往来。可是白鹭仙子却否认了,还指责曜子是伪造的书信。曜子百口莫辩,再加上他打‘死’我是事实,他就没再说什么了。” 难怪,难怪华曜当初提及摇光时,眼神是那么愤恨。 对于一个出身名门的贵公子来说,失手杀了好友,还被迫背上色令智昏的恶名,那种羞辱,应该比死还难受。 恐怕在他心里,早就把摇光和白鹭归为陷害他的元凶。 “不过那个摇光仙君其实还是蛮好的,据说他其实有请动他的师父给曜子求情,说曜子是一时失手,而他自己也有过错,希望能共担罪责。但是曜子他爹却......后来,曜子的仙骨便被拔了。” 你错了,火柴。 阿苦在心里说道。 正因为摇光说了那些话,才逼得九曜天君不得不痛下狠手啊...... “既然清刚神君是在三年前知道你还在的事,那你们为什么最近才出来找华曜呢?”阿苦问道。 三年前,华曜应该早就从圣都逃出来,加入盗猎者了。依清刚的个性,没理由在知道缘由的情况下,还放任华曜病入膏肓不管。特别是握有这么好的奇效药的时候。 火柴答道:“并不是我们不想来找他,只是极北战况激烈,特别是那几年,圣都粮草和兵器一直出现供应不及时的问题。我们腹背受敌,根本腾不出脚。后来,清刚将军怒斩了好几个押运官,连他华山的同门师弟都被他正法了,等到将军六亲不认的名号传了出去,再后来孟章神君当了总指挥,我们的情况才渐渐好了起来。等到我们能抽的出手,圣都那几个公子哥刚好落了跑,将军就带着我们一堆人出来找他了。可惜啊......” 火柴已经哭不出来了,他深深地叹口气,哀叹自己好友令人惋惜的短暂一生。 “不过,死亡对他也许是件好事。阿苦,你不知道,他以前在恒山的时候,是多么的优秀,多么的耀眼。师父们都津津乐道,说我们恒山又要出一名少年英雄!现在,现在他连修行都不能了,空守着长久岁月等死,还真不如就入了这轮回,再重新过一遭。” 阿苦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也不容易,我瞧你的身子,似乎也没剩多少根基了。” 火柴呐呐一笑:“我本来也是铜丹弟子,只是那次伤了丹田,不能再好好地聚丹,虽然因为极北环境的关系,身手还没退化,但是这内功,却是再难精进了。” 阿苦自小便学岐黄,这一年多受茄天指导,医术更是精进不少。虽然她也还未能聚丹,但她明白火柴的问题要比自己严重许多。 等回去的时候再去请教一下表哥和茄天师父吧,毕竟,他们两个在修行方面的问题会比她更为精通。 “......快去告诉......”“那是......” 外面突然传来士兵们嘈杂的声音,兵荒马乱的,似乎是又有什么贵客到访了。 两人相视一眼,一起走了出去。 帐篷外,许多士兵指着北方的天空,说着什么。阿苦的帐篷刚好是北位,所以她和火柴跑到校场之上,才看到北方天空越来越大的黑点群。四周士兵慌乱,铁心站在人群中间,脸色是说不出的苍白。 “铁心将军,出什么事了?”阿苦走过去问道。 “唉,他来了......终究是没有瞒过去啊!” “谁来了?”阿苦一头雾水。 看着铁心失了魂的样子,阿苦转头去问火柴。却没想火柴也是一脸见到鬼的样子。 “铁心,还愣着干什么!” 清刚从大帐里走了出来,一声厉喝,震得呆愣中的铁心清醒了过来。 “将军!” “赶紧把地方清一清。”清刚脸上的神情依旧沉稳威严,他看着越来越明显的队伍以及队伍前领头的那位人物,命令道。 铁心精神一振,大声喊道:“所有将士听令,整理军仪,准备迎接副帅!” “是!” 声音如雷,响彻整个军营。 士兵们快速地动了起来。清刚和铁心站在队伍前侧。 阿苦看了眼天边,跟着火柴,默默地往最后一排站去。 —— 等大家站好的时候,天空中的队伍已经近在眼前了。 总共只有十个人,但是每个人都骑着凶勇威猛的火麒麟,而且这十个人的体魄都和清刚铁心不相上下,所以整个队伍才会显得那么庞大。 “他们都是我们极北防军的精英,一定是为了护卫副帅大人而来。” 火柴口中的主帅,应该就是在队伍前列,骑着个头最大、威势最足的火麒麟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四五十岁的模样,头发和胡须却已然斑白,他身上披着一件红色大氅,右手隐在大氅里,左手握拳,抵在大腿上。 仅仅一个简单骑姿,就可以让人感觉到他强大的魄力。 他,便是名震天下的极北防军的副帅,太阳帝君麾下最强战力,清刚神君的义父,华曜的生生父亲——九曜天君。(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九曜天君 “副帅怎么来了?” 九曜天君跳下火麒麟,旁边的某位将军想搀扶他一把,却被他用左手阻止,拒绝了。 清刚的眼睛微微地眯了一下。 “想来便来了,怎么?我不能来吗?” “哪里的话。” 虽然隔得距离还是有些远,但视力很好的阿苦还是将清刚神君面前的九曜天君看得一清二楚。 身量不算特别高,中等,但身子很健壮。虽然头发胡子和眉毛都已经变白,但无论从精神方面还是皮肤保养方面,九曜天君都显得相当的年轻精神。他的皮肤黝黑,脸颊有着许多极北士兵常见的红晕,剑眉入鬓,目光如炬。他的腰板比一般年轻人还有挺直,走起来龙行虎步,不怒自威。 比起华曜,阿苦觉得从气质和外貌,清刚和他都更为接近。 “他在哪?”九曜看着清刚淡淡地问。 清刚沉默地看着已经三个月没见的义父,不发一词。 校场上安静地连根针掉下来都听得清清楚楚。 九曜明显有些生气了,大声问道:“我问你他在哪呢?!说话!” 他的身子微微有些摇晃,旁边的将军又要去扶,却又被他一个眼神斥退了。 铁心看着那名将军,眉头不经意地皱了起来。 这个时候,清刚终于说话了:“义父,您瘦了。” 淡淡的一句义父,却让九曜天君的眼睛刹那便有些发红。 但老人家还是十分硬气地说:“什么义父,叫我副帅。” 清刚没有应他,而是冷冷地扫了他身后的九个将军一眼。 无一例外,所有人在接触他的目光之后,都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九曜天君打断他的视线,说道:“说,他在哪里?” 清刚沉默地看着九曜右肩上搭着的大红色披风,说道:“义父今天怎么穿这个颜色的衣服了?” 九曜的身子不自觉地僵硬了一下,回答:“偶尔一次,换换口味。” “不是吧。我记得您最讨厌这个颜色的衣服,连跟义母成亲的时候穿的都是黑色的军服,您今天这么反常,是不是在掩饰什么?” 九曜的右肩微微后缩,骂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铁心,你来说,他在哪来?!” 清刚上前一把就扯掉他肩头的披风,九曜避之不及,一条被纱布包着的断臂出现在众人眼前。断臂上的白色纱布早已被鲜血染红,看起来比较平整的伤口周围还在“滴答”流血。 校场上霎时炸了起来。 所有人脸色苍白地看着九曜天君只剩一小节的断手,不断发问。 “大人,您的手呢?”“您的手呢?”“您的手哪里去了?” 清刚一声大喝:“安静!” 所有人就又沉默了下来。 清刚的脸白得像鬼,他眼神凶狠地瞪着九曜旁边的将军,声音比寒风还利:“怎么回事?” 那位将军低下头,如实禀告道:“将军在战斗中惊闻华......公子的事情,一不小心就被敌将砍去一臂,等将对方逼回防带外后,还没等军医治疗完,自己便跟帝君告了假,日夜兼程赶往这里。帝君不放心,命令我等随行。” “手呢?手哪里去了?” “主将大人放心,副帅大人断臂之时便已将断臂拿回,现在正安放在卑职的法宝之中。只是断臂复原有时间限制,还请副帅大人快些接回断臂。” 说着,便从自己腰间一掏,一条从后臂中侧齐整而断的残壁出现在他手上。 清刚大喊:“医官呢?马上给我滚出来!” 幸亏医帐驻扎离这里很近,好几个医官带着一整套医具,匆匆忙忙地朝这里赶。 铁心一个瞬身术,瞬时,医术最好的两名医官已经站在九曜天君眼前了。 清刚大声命令:“快点!” 两名医官连连称是,一个接过手臂,一个准备缝针。 九曜天君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在这之前,清刚,先让我见一下他。” “等你接完手臂再见也不迟,离午时三刻还有......” 清刚怒斥的声音突然停止,他看着脸色突然变得很苍白的九曜,漆黑的眸里闪过一丝了然。 九曜点点头,苦笑着说:“毕竟撑了这么久,我也快支持不住了,趁我还没昏迷之前,让我见他一面,好好地聊一聊吧。” 清刚沉默了。 大战方歇,体力本就匮乏。受了重伤还日夜兼程往这里赶,就算是铁打的天君也是支撑不住了。 清刚明白,按义父现在的身体情况,最多再过一炷香,他便会陷入沉睡状态。可他一旦进入沉睡状态,这断臂就不一定能接的回去。可是接臂本身就会消耗许多体力,现在让他接臂,无疑就是抹杀了他和华曜最后的见面机会。 这......这到底该怎么办呢? 清刚还在犹豫不决,一双纤细的小手从展开的金针带里拿出两只,又稳又准地插在九曜的太阳穴上。 沉浸在抉择中的众人,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木木地看着施针的少女。 那少女一身朴素裙装,两条辫子又黑又亮,踮起的双脚放了下来,看着九曜说道:“这两针可以确保你三个时辰的清醒时间,应该够了吧?” 九曜天君看着她,眸光闪闪,点了点头。 五官平凡,脸上遍布轻浅红痕的少女微微一笑:“那么,先让我把您的断臂接上去吧。” 说完,不等他回答,拿过医官手上的断臂,随意按了过去,说道:“请您左手拿着断臂,左右两边同时运动体内仙力,不用太多,一点点就好。” 九曜照做。 七彩仙力流动,断臂间的仙力似有共鸣,一瞬间并粘合起来,除了一条细细的血痕,乍看跟原先的仿佛一模一样,仿佛这条手臂从来就未曾断过。 四周的人甚至医官们都啧啧称奇。谁都未曾看过,用这种方法重新连接断臂。 九曜刚要动动右手,便被阿苦劝止了。 “还不能动,等我一下,很快。” 她从另一名医官手里拿过缝合线,让九曜往缝合线上输点仙力,然后就拿着针,快速地缝合起来。那速度之快,连身为天君的九曜都差点没跟上。 仅仅三息时间,阿苦就缝合完毕。 “您现在可以动了。”她的脸上笑容温和。 九曜依言而动,五指灵活,仿佛未曾断裂一般。 “看来没有问题。” 人群里爆发如云的欢呼和掌声。 阿苦一愣,微微有些羞涩。 九曜天君的手伸了过去,说道:“谢谢你了,小姑娘,还有......老夫欠你一句对不起。(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白发人送黑发人 “你恨我吗?” 当九曜进入囚帐,第一句出口的便是这句话。 华曜静静地看着已经六七年未见的老父,回了一句。 “你来干嘛?” “我的儿子都要死了,我这个做爹的能不来见最后一面吗?”九曜的声音沙哑,被极北风霜雕刻出的眼睛深邃沉静。 华曜的头偏了过去,良久,才淡淡地说道:“我以为......在你心里,早就没有我这个儿子了。” “胡说!”九曜的声音很大,丝毫听不出他刚经受完一场消耗极大的手术,“你身上流着我的血,就算是死也是我九曜天君的儿子!” 帐篷里的气氛顿时沉默了下来。 “你的右手怎么了?”华曜的头依旧没有转过来,声音闷闷地说,“你从来都不会穿这个颜色的衣服。” 九曜罩在外面的大红色斗篷依旧没有拿下,刚缝合好的手臂扎了绷带,隐在斗篷里。 两个儿子都是第一眼就察觉出了问题,九曜的眼睛湿润起来。 九曜常年在极北,不怎么回家,所以他以为他的儿子并不怎么了解他。没想到...... 他慢慢走了过去,在床沿坐了下来,看着华曜苍白的脸色还有他胸前触目惊心的伤口,说道:“儿子,跟我好好聊一聊吧。” —— 华曜根本没想到会在最后的早上看到他。 当他一身黑色军装,外罩火红斗篷风一样的闯入时,他才刚喝完最后一口豆浆。 豆浆油条,这便是火柴为自己准备的最后一顿早餐。 挺寒掺的,但是他很喜欢。因为这两样,都是他在恒山修道时经常吃的东西,也是他爹第一次买给他的东西。 他爹常年行军,很难回来。 头一次带他出门,便去了早点铺吃了些早餐。 虽然只是寻常可见的东西,但他一吃便爱上了。因为,那是他有记忆以来,跟他爹吃的第一顿团圆饭。 他其实挺后悔的,没有让老头子来见自己最后一面,尤其是在知道了所有事情之后。 本以为死去的人突然复活,他确实是震惊的,甚至还有仇恨和猜疑,但当他了解了一切,他便释然了。 回想当年种种,老头子会下那种决定也是无可厚非。 牵扯进帝君和大人物们的争斗,他能活着出来,确实已经算命大了。 他不恨,也不怨。 他自小在圣都长大,对于恐怖的利益争夺,自有一套理解方法。 纯粹就是看命。 正想着要不要拜托大哥把他骨灰带回极北的时候,他便闯进来了。 还是一样的健壮精神,还是一样的威风凛凛,还是他心目中那个无可替代的英雄。 他突然觉得有些紧张,毕竟已经太久没见到了。近乡情怯,他不知道这个比喻算不算恰当。 “你恨我吗?”他的爹突然这么跟他说道。 恨......是恨过的,在他拔掉他的仙骨,扔他在圣都大宅自生自灭之后,他便一直很恨他。 恨他的绝情,也恨他的不够绝情。 他死,是他罪有应得,他无话可说。但让他苟延残喘,活的连凡人都不如,就是他不够狠心的错了。 所以,他选择惩罚他,他要将他自己腐烂,烂到他哥再也不想让他活着。 然后,他成功了,他成功的获得了他想要的死刑,他想要的解脱。 即便此刻,即便等他知道了所有事实,他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他想死,也,应该在这里死去。 “你来干嘛?”他回到。 他努力用冷淡的语气回复他,天知道他有多想站起来,然后扑进他的怀里,为自己所作的一切道歉。 但他不能,也不会这么做。 我的爹亲,我从小到大的英雄,你不应该来到这里。 因为我知道,只会将一切痛苦背负在自己身上的你,在这个时间过来,会做出什么样艰难的选择。 而这,正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所有事了?” 我的儿子依旧没有看我,但熟知他一切的我还是从他略微僵硬的身体语言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我自问自答道:“我为什么会知道?呵呵,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刚进来估计就被你轰出去了。就像八年前你在老宅里醒过来的时候那样。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我留。” 长年不见的儿子终于将头转了过来,跟他母亲一模一样的黑眸里有着许多他分辨不出的情绪。 我长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未受伤的左手慢慢伸了过去,像许多年前的每一次再见一样,温柔而慈爱地摸了摸儿子的头。 “儿子,你瘦了。” 云雾一样的眼睛里慢慢有泪光泛了出来,华曜声音嘶哑地回答道:“老头子,你倒是一点都没有变。” 我的心里又高兴又哀伤,“成仙就是这点不好,想多长几根皱纹吓唬吓唬那些小兔崽子都不成。” 儿子的视线移到右肩下,慢慢地说:“手拿出来我看看。” 我依言拿出,说:“没事,小伤,已经接上去了。” 华曜沉默地看着他断臂上绕成一圈的纱布,说:“你不应该来的。” 我刚要反驳,却听儿子又说道:“这次,我不希望是你动手。” 我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一掌震碎了捆绑着儿子手脚的四条锁链。 “你这是干什么?”儿子不解地问。 “我带你走。” 他大概没料到我会说出这话,瞠目结舌地看了很久,那眼神,不是以为我疯了,便是开始怀疑我的真假。 也许是累糊涂了,也许是心底伸出的祈盼主导了意志。当我看到他的眼睛,他安然赴死的宁静,我就觉得,这一次,我一定要把他救出去。 即使失去荣耀,即使被万人唾骂,我都想忤逆这一回。 “老头子,别傻了,我是不会走的。”我的儿子在确认我所言非虚之后,臭着脸说道。 “即使八年前我是无辜的,但这次,我是罪有应得的。我会伏法,这本来就是我为自己写好的最后剧本。” 我的眼睛开始滚烫起来,因为我知道他说的才是正确的。 他抬头,透过帐篷外射过来的视线判断时间。 “老头子,你走吧,时间已经快到了。” 我摇摇头,“如果你真的得死,那我.......” 藏在红色斗篷下的匕首露了出来。 他突然大声起来:“你想都别想!来人吶......”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右手颤抖着伸到了匕首上,滚烫的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儿子,对不起,我不能让你哥哥背负这一切,给了你生命的是我,那么收回这条性命的,应该也得由我自己来。” 华曜的眼睛也湿润了,眼神哀伤地看着我。 “没关系的,儿子,你先去奈何桥找你娘,很快,爹爹我很快就来找你们了。” 说完,我快速地拔出匕首,朝他的心脏刺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刚而不折 一只更年轻更白皙的手从他身后伸了出来,用力地抓住他的右腕,阻止了他。 清刚沉硬的声音从九曜身后传来。 “义父,您的右手才刚治疗好,不能太用力。” 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进来的,就像一阵风似的,他突然就出现在了帐篷里。 九曜的右手抖啊抖啊抖,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手臂被清刚压得死死,一点反抗的力气也没有。 他不甘心地责备道:“你成长成这样,义父我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九曜捂着华曜的左手也被华曜扯了下来。 他的左手撑在床铺上,“呼呼”地喘着气。 华曜什么也不说,默默地流着泪,松了口气地看着自己憔悴的父亲。 “哪里,如果义父您没有受伤,没有带伤赶路这么久,我大概早就一掌被你拍出去了。”清刚取走他手上的匕首,将他的右手放回原位,说道。 “呵呵,呵呵。”九曜低低地笑着,“老了,老了,不中用了。” 清刚:“午时三刻已到,我要带华曜出去了。” 他刚说完,华曜就自动自发地从床上站了起来,深怕自己的父亲再闹出什么事来。 “刚儿啊......”虚弱的声音从九曜口里发出,“还是让我来吧!这是我的责任。我的年龄大了,战打得也够久了,就算现在退下来还有你......” “不,义父。”清刚口气坚定地说道:“这不仅仅是你的责任,我是您的儿子,也是他的大哥。八年前,我没办法阻止您,这一次,就让我替您一起分担吧。” 九曜天君愣了一下,再次泪如雨下。 “还有,您的年龄一点都不大,比起其他地方的老怪物们,您还很年轻。请您不要忘记往日的誓言,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极北防带和这世上的万千百姓还需要您的庇护。我,还不行。” 九曜健壮的身子抖了抖,过了好一会儿,才焉了下来,哽咽着点了点头。 在清刚的示意下,阿苦走了进来。 清刚左手一挥,被九曜天君用仙力隐藏的太阳穴上的两根银针显现出来了。 “请您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了。” “......嗯” 阿苦走到九曜身后,轻轻地将针抽了出来。 —— 九曜天君被将军们抬走了,只是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断了手臂还精神奕奕的老人家就像入秋转黄的树叶一样,刹那间便苍老了很多。 按阿苦的推算,等他从昏迷中醒来,最快也得是傍晚之后了。 那个时候,估计连火化都结束了。 心中一声轻叹,阿苦转身,慢慢走了出去。 “阿苦姑娘......”华曜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带着阿苦未曾听过的澄清。 阿苦的脚步不停,说:“八年前,你是受害者,但,今天的你,依旧是个加害者。而我,不打算和一个加害者说话。这是对死者的尊重。” “......” 行刑的时候,阿苦并没有过去。 她抱着终于醒了的麦子,站在自己的帐篷门口,一语不发地看着。 搭得高高的断头台上,七个年轻男子双手被缚在身后,齐齐跪在半人高的大木桩前,除了中间的华曜,其余六个旁边都站着身材魁梧的将军,这六个将军除了铁心,其余五个均是护卫九曜天君而来的那几个高级将领。 很快的,阿苦便听到六个公子哥的哭声和叫骂声。 “杀了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或者“放了我,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之类的。 将军们冷冷一笑,铁心直接踹了呛声的公子哥一脚,骂道:“你爹是哪个玩意?告诉你,在场的这几个家世出身,随便搬出来都能碾压你们一堆人。连我们都不认识,还好意思显摆自己是圣都出来的,活该你今天得死!” 公子哥们哭得更厉害了。 在场唯一安静的,便是跪在中间的华曜。 他的腰板十分挺直,即使是跪着,身上也散发出了顶天立地的军人气魄。 站在他身边的清刚神君很沉默,守在台下的火柴已经哭成泪人,一些和华曜有交情的士兵,围着花生,一个个露出悲伤的神色。 然后,一阵清亮的歌声传了过来,临死前的华曜看着苍茫的天地,默默地唱起了极北防带的军歌。 没过一会儿,清唱便成了大合唱。 满校场的将军和士兵们高声唱起了慷慨激昂的军歌。 奋勇杀敌、保卫家国,歌词里到处是将士们挥洒热血的动力。 “午时三刻到”报时的士兵哽咽地叫道。 始终沉默地站在华曜身边的高大身影,终于动了。他缓缓抽出腰间的青钢剑,锐利的剑锋在台上十分地惹眼。 他一动,其他人也就动了。 歌声未停,阿苦用手遮住了麦子的视线,闭上了眼睛。 “噗”“噗”“噗”好几声过后,清亮的歌声终于停止了。 —— 行刑过后,校场上迅速搭起了七个火堆,火堆上面分别放着不同的尸体。 冉冉黑烟升起,火麒麟们向搭好的火堆不停喷火,直至木柴燃起。 焚烧的木柴“噼里啪啦”地响着,阿苦看着眼前的熊熊烈焰,慢慢地走到清刚旁边。 他站在华曜的火堆前,手上的青钢剑血迹还未干透,一滴滴红色的血液滴在了泥地上,晕染开来,像一朵圆圆的小花。 “值得吗?”阿苦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发了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只是此情此景,身临其境,不自觉地她便问出了这个问题来。 值得吗? 为了维护所谓的正义,而亲手杀掉了自己的弟弟。 值得吗? 这句话不仅是在问他,也是在问阿苦自己。 清刚的声音依旧沉静,只有泪流不止的脸庞出卖了他此刻的真正心情。 他说:“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为了我们三人共同信奉的理想,我愿意。” 阿苦看着他,说:“你们的理想是什么?” 清刚手一抖,将剑上的血迹挥落,“唰”地一声,剑回剑鞘。 “保家卫国,惩恶扬善。”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保家卫国......惩恶扬善......”阿苦看着他离去的声音,呐呐地复述着。 一股陌生而温暖的感觉从她心底升了起来,奔腾着往丹田而去。(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极北调令 没过多久,九曜天君便醒了过来。 老人家颤抖着接过装着骨灰的白瓷瓶,坐在床上呆愣了很久,终究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护卫的将军们被留下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陪着他去了圣都京郊的坟头。 那是埋葬着他一生挚爱的地方,也是他灵魂的归属地。 被留下的将军们反抗过,想陪着他一块去,但都被他臭骂了一顿。 “只是去埋个骨灰瓶子,能出多大事。” “可是,您的安全......” “不是已经带了四个了吗?带那么多人去圣都,人家还不以为我们是去找碴的!去,快给我滚回极北去!” 老将军精神抖擞地骑上火麒麟走了,跟着他的四位将军拍拍同伴们的肩膀,紧随而去。 被留下的将军们无奈地目送他们离开,然后拿出了太阳帝君早已写好的调令。 调令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吩咐清刚神君收拾好后事后,立刻赶回极北。 副帅和主将相继离开,即使是太阳帝君亲自严阵,也难保不出什么乱子。 清刚得令,派人将六个公子哥的骨灰一起送到了丰都都令钱得意的府上。 钱得意一看气得跳脚,奶奶的,弄了他一身骚还得给他擦屁股,这清刚神君真真无耻! 钱得意什么想法,清刚并不在意。 他不是丰都都令吗?不是他管辖的地方发生的命案吗?那人犯都死了,不就得他这个负责人派人亲自送回圣都去。 士兵们开始收拾行囊,没想到极北的调令又来了一份。 来的是极北最快的传令兵,言战况又起,命令所有人火速回去。连去圣都的九曜天君都被他拦截下来,已迅速赶回防带。 清刚下令,两个时辰后开拔。 军营顿时加速运转起来。 清刚将阿苦叫到了外面,他的金顶大帐已被士兵们迅速拆解下来。 他手上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着由他暂时保管的阿苦的私人物品,透明的月亮宝石、念珠手串避思珠还有闭合的海纳贝。 “柴刀我已经还给你了,剩下的都在这里,应该没错吧。” 阿苦定定地看着他肩头只有一条腿的白色海鸥,点了点头。 清刚察觉了她的视线,笑道:“有天晚上,它突然飞进了我帐里,我以为你知道的。” 断腿白头鸥默默地把视线移开。 阿苦笑了笑:“这样啊,看来将军很喜欢您呢!” 清刚侧头看去,说:“我也挺喜欢他的。他很适合来极北。” 将军的眼睛霎时亮晶晶地看着阿苦。 阿苦沉默了一下:“神君您写封信吧,我让它一起带回去,我想,她的主人会愿意的。” 清刚看她,再看看它,笑着答了声好。 阿苦接过木盘,打算把东西都塞进海纳贝里。 “咦......”就在她放进去的一瞬间,忽然发现了藏在空间角落的一样东西。 “怎么了?”清刚看着校场上和成年火麒麟玩耍的麦子,疑惑地问道。 一个铁盒子被阿苦拿了出来。那铁盒大概只有清刚一只手掌长,长方形的,六面都是光滑,并没有盖子锁匙,如果不是重量太轻,里面空空如也,乍看就是一个大铁块。 清刚眼睛一眯,把铁盒拿了过来。 “倒是把这个给忘了。”阿苦愣愣地说。自她将铁盒从父母的坟头旁挖出之后,便放在了海纳贝中不起眼的位置。 她当初被华曜欺骗,将贝中物品悉数拿出,唯独忘记了这铁盒。 第一是这铁盒并无出奇之处,第二是海纳贝闭上的时候,她以为里面已经空空如也,没想倒还漏了一个。 “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清刚黑隽的眼睛微微眯着,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这个是我娘的遗物,神君,有什么问题吗?” 清刚沉默了,没有回答。 “难道,这不是寻常铁盒?”她试探地问道。 清刚微微一笑:“这当然不是寻常铁盒,这是炼丹宝盒。” 阿苦刚要细问,却见一直端详铁盒的清刚蓦地抬起头来,望着阿苦背后的天空,蓦地行了个礼。 阿苦回身一望。 墨蓝的天空中,一只白色的孔雀从飞落下来。 大大的翅膀卷起一阵狂风,降落的姿态却是说不出的优雅高贵。 雪白而美丽的孔雀王傲慢地俯视着全军营的士兵,只有在看到校场上凶猛喷气的火麒麟,华丽的羽毛才微微抖了一下。似是戒备,似是挑衅。 “那只是极北饲养的宠物,不是可以与你匹敌的对手,放轻松。” 一道熟悉的纯白人影从孔雀王背上飘了下来,冷冽的声音带着熟悉的高傲和漠然。 “耀明师父。”阿苦开心地迎了过去。 耀明天君神情淡淡地看着跑过来的小姑娘,没什么感情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他低头看着阿苦脸上还没完全褪色的疤痕,说:“回去让茄天给你上点褪疤的药,他的技术,比极北的好。” 阿苦咳了好几下,耀明师父说话还是那么直接。 清刚微笑着走了过来,一点都不介意耀明的嫌弃:“我们的军医主攻救命,对伤口留不留疤确实研究不深。” 耀明挑了下眉,说:“难怪太阳帝君隔三差五地就托人来找茄天拿祛疤的药膏。” 清刚也被呛到了,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整个军营已经进入收尾阶段,清刚将手中的炼丹宝盒还给阿苦,并向耀明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弯腰礼,郑重说道:“感谢您的援手。” 耀明的表情很是冷淡:“不用谢,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清刚有些讶异地看他,他还以为耀明会酸他几句的。 耀明冷哼一声,斥责道:“黄毛小子,不要把你幼稚的思考用在我的身上。比起圣都的那些苍蝇,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和你父亲的。” 清刚受宠若惊。 很快,清刚便告辞带兵走了。 阿苦看着慢慢消失在天空中的队伍,抱起站在脚边的麦子,说道:“耀明师父,谢谢你来接我。” 耀明伸出大手摸了摸她的头,说:“此劫凶险,苦了你了。” 阿苦摇摇头,褪去青涩气息的她如今看来别样的沉静。 她回忆着清刚站在火堆前的身影,哈了口气,缓缓说道:“耀明师父,我好像找到自己的道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患难见真情 孔雀王的背上比阿苦想象中的还要舒适。 健壮柔韧的肌肉上覆盖32着厚厚的白色羽毛,那羽毛打理得整整齐齐,就连尾梢都不见一丝凌乱。 在耀明天君手下学习的这一年多,偶尔,阿苦也会被派去伺候这名祖宗。 没错,伺候。 在清源仙山,能让溪真仙君都烦恼不已的便是这只眼高于顶的白色孔雀王。 除了阿苦的仙鹤师父,这只孔雀王便是清源仙山排名第二的动物仙君,也是整个仙界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白无常。 孔雀爱吃肉,成了仙君的孔雀王就最爱吃仙人肉。 像它这次出现在圣都,就不知道有多少大人物尿湿了裤子。 当耀明天君让她上去时,阿苦是拒绝的。 谁知道这个傲慢的家伙会不会在中途把自己甩下来,阿苦抱着自家的麦子,非常严肃地摇头。 耀明天君冷漠的眼里有着淡淡笑意,说道:“有我在,小白它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小白?”阿苦的身子不自禁地战栗起来,“这么可爱的名字您确定适合它?”话说,小白不是狗名吗? 孔雀王尖锐地视线射了过来,阿苦抱着麦子反射性地退开了很远。 天色已然不早,耐心告罄的耀明天君拎着阿苦的后颈衣领将一人一麒麟甩了上去,然后使了个腾云术,和孔雀王一起飞身离开。 麦子在阿苦怀里兴奋的大叫,脚下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有种静逸的温暖。 果然如耀明所言,有他临近看着,孔雀王果然没有将背上的阿苦甩飞下来。只是不时瞥过来的强烈视线,证明孔雀王此时心情的恶劣。 阿苦呵呵苦笑,看着天空下的风景,向旁边的耀明问道:“耀明师父,我们是直接回清源吗?” 想着能马上见到表哥他们,阿苦的心里又激动又开心。 “不,我们先去回收个人。”耀明淡淡地说。 夜风吹拂起他洁白的衣袍,衬得他整个人更为冷峻。 “回收?人?”阿苦不解。 “嗯。” 夜色太暗,耀明又使了个光明术,一个圆球状的光球出现在他手掌上,释放着无比耀眼的光芒。 阿苦用手挡住了强光,怀中的麦子也不禁撇过头去。 “找到了,你们在这里等着。”说完,清刚便飞身下去了。 孔雀王几声清唳,扇动着翅膀慢慢在天空盘旋。 阿苦往下一看,发现清刚降落的地方是一片静逸的小树林。树林里原本漆黑幽静,耀明使着光明术下去,强力的光线立刻惊醒了林中的飞鸟,一批批飞了出来。 “难道耀明师父把人丢在这里了?”阿苦轻轻问道。 回收的对应是遗弃,按阿苦对耀明天君的了解,他绝对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 唯一知道真相的孔雀王没有回答,仿佛忍耐到了极限,趁着阿苦不注意,一个向后旋身,就直接把背上的一人一动物丢飞下去了。 阿苦“呀”地在空中尖叫,这才想起,耀明天君说过,他在它不会乱来,那他不在,它不就乘兴而为了嘛。 好在,已经回来的耀明天君麻利地救回了她和麦子。 将脚下腾云变大的耀明看着空中的孔雀王,斥责道:“小白,你这是干什么!” 孔雀王生气地瞪着他,似是觉得被耀明当着这么多人面斥责很没有面子,清唳几声,便背对着耀明飞走了。 耀明的脸上一片无奈,他低头对阿苦诚恳地道歉:“抱歉,阿苦,小白它被我宠坏了。” 躺在云朵上,反而觉得很安心的阿苦摇摇头:“耀明师父哪里的话,它老人家不喜欢背我是很正常的事。” 对于孤傲美丽的孔雀王来说,它的背上只有它的主人能坐。其他人都没有这个资格。 耀明沉吟了一下:“这可就奇怪了,小白,它明明挺喜欢你的呀......” 喜欢?阿苦的嘴角抽了抽,是喜欢捉弄她才对吧。 “师父,您回收的人在哪呀?”阿苦往旁边看,什么都没看到。 “在这里。”耀明的脸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左手一拎,就把一个熟睡中的女孩子扔在了阿苦面前的白云上。 白云冉冉升起,开始加速,尾随孔雀王消逝的方向而去。 阿苦沉默地看着眼前熟悉的睡颜,整个人像被突然淋了盆冷水,从头到脚都冷飕飕的。 “她怎么会在这里。”阿苦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耀明顺势坐下,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皱,回答:“我去白家的时候,她也去了,听说我要去接你,就偷偷尾随在我背后来了。” 阿苦的眼神有丝微的愣忡:“那怎么......”怎么将她一个人扔在了这里? 耀明继续说道:“那么蹩脚的跟踪,没多久便被我发现了。只是当时时间紧迫,我又不方便带着一个小女孩去圣都,便捻了个睡诀,将她暂时安顿在树林里的结界。” 他看着沉默的阿苦,又补充了一句:“白家的事情跟她无关。她去白家也是为了劝服白家宗主,交待你的下落。因为这件事,她已经被白令海逐出了白家。” 阿苦不断睁大的眼睛有着浓浓的震惊。 许是对阿苦这次的遭遇太过心疼,平日严厉冷漠的耀明今日一反常态,十分的温柔。 不仅让她坐上了连好友茄天都不能登上的孔雀,还一连几次,学着茄天,温柔而疼爱地抚摸着阿苦的头顶。 连说话的语气都不自觉放软:“你要对师父我有信心,真的十恶不赦的人我是不会将她放在你身边的。” 阿苦的眼睛有几许酸涩,一直压在心头的郁结顿时释然。 是的,她终究没有救错人。 正说着,昏睡许久的白鹿便醒了过来。 她捂着头,摇了摇脑袋,过了很久,才眯着眼瞧瞧四周。 她呆头呆脑的样子,让阿苦觉得有些好笑。 “醒了?”她淡淡地问。 从睡梦中渐渐清醒的白鹿,呆呆地看着她很久很久。 阿苦不自禁地扬眉,学着以前她说话的语气,挑衅道:“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 白鹿的眼睛快速地红了,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大大的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地穿过云层滴落下去。 “你没死啊.......哇.......不用给你收尸,太好了.......” 阿苦满头黑线。 牛拉到圣都还是牛,狗嘴里就是吐不出象牙。(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我的家 清源仙山碧霄殿前的广场上,无数的清源弟子正望着天空,翘首期盼着?32?? 冬日的夜总是来得比夏日更早一些,酉时刚过,整座清源仙山便亮起了昏黄的油灯。 只有这碧霄殿前,被显定天君施了仙法,无数的光明球环立四周,亮的犹如白昼。 “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站在人群最前面的秀乐元君担忧地扯了扯丈夫的衣袖,清丽气质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忧愁。 离阿苦出事已有三个多月了,这三个多月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中度过。 紫竹林是她所建,林中的阵法也大多由她布置,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居然还出现了这样的事情,身为立于众仙之前的十二天君之一,秀乐真是万分惭愧。 她的负疚显定看在眼里,他温柔地拍了拍爱妻颤抖害怕的手,安抚道:“丰都距这里还是有段距离的,孔雀王虽快,但带着两个女孩,行程上难免要耽误一些。你莫要心急。” 一旁的茄天也劝慰道:“师姐安心,恶人已除,耀明亲自护送,再加上孔雀王,就算是妖魔亲临,都不一定耐得住他们。” 站在他身边的游冬眼睛一直死盯着东面的天空,一句话都没说。丁家姐妹、李家兄弟还有梅箬等人也定定地看着天上。 极风倒是更加行动派,他直接将他的小徒弟天喜一脚踹飞出去,吩咐他马上去查探一下。 平时总爱偷懒的天喜仙君,这次非常配合地去了,只不过飞出去不久,就被早一步回来的孔雀王一翅膀扇飞了回来。 将地板砸了个大坑,圆滚滚的天喜仙君头顶大包,开心地笑了:“他们回来了!” 广场上爆发出了如雷的欢呼声,丁家姐妹抱在一起,开心地流着眼泪。 秀乐元君“呼”地舒出口气,期待着看着越飞越近的美丽孔雀,在内心祈祷阿苦的平安。 雪白的孔雀逐渐降落在广场的石钟上,众人看着它空空如也的背部,头又不自觉地向天空看去。 好在,一大片洁白仙云很快从上空飘落下来。 熟悉的那道人影让心里“咯噔”了一下的清源弟子们,霎时沸腾了起来。 “阿苦”“阿苦”“阿苦”“阿苦”“阿苦” 无数装扮相似的清源弟子们蜂拥了过来,跑在最前面的,正是阿苦心心念念的表哥,王游冬。 他伸出手,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搂在怀里,力气大得她身上的骨头都在嘎吱作响。 “幸好你没事,阿苦。”憨憨的声音沉闷嘶哑,带着明显的哭腔。 虽然已经快呼吸不过来了,但是阿苦还是紧紧地回楼了他一下,软软地说道:“我回来了,表哥。” “嗯。”冰凉的液体从游冬眼里滑下,打在阿苦身上,很沉重。 阿苦抬头看去,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轮廓正环绕在她的周围。 “阿苦......”已经哭花脸的丁家姐妹,被李家兄弟各自搀扶着,四个人都是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站在四人后面的,是眸色温柔的几位仙师们。 阿苦温和地笑笑,说:“别哭,我没事。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她们俩静静地点点头,抽泣着说:“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脚下的麦子一声“嗷呜”,阿苦放开游冬,将它抱了起来,笑着说:“跟你们介绍一下,我儿子,麦子,还没满月,大家以后看到它,记得不要打它!” 麦子很积极地又叫了一声,垂着的尾巴一直在摇,看起来就跟讨人抱的小狗一样,十分可爱。 大家都被阿苦的玩笑逗乐了起来。丁家姐妹也不哭了,丁二睁着水亮亮的大眼,好奇地看着麦子,问道:“这个是火麒麟的幼崽吧?是你的麒麟蛋孵化了吗?” 阿苦点点头,笑着将麦子丢了过去,豪爽地说:“借你玩会儿。” 丁二眼明手快地接住,刚要说她几句,就见阿苦绕过众人,直接向几位仙师行礼。 “阿苦不才,让几位师父担心了。” 离她最近的秀乐赶紧将她扶了起来,搂在怀里,声音沙哑地说:“好孩子,你受苦了。” 阿苦被清刚他们救出不久,清源几位仙师便收到了他们的来信,自然而然,阿苦这次的遭遇他们也已知道的一清二楚。 阿苦脸上依旧平静,她看着秀乐微红的眼眶,笑着说:“我不苦。” 苦的是死去的那些平民百姓。 她淡淡地移开秀乐拥着她的手,对旁边的显定天君说道:“掌门,能否准许我再去一次正心壁?” 显定淡淡地看她,微微地眯起了眼睛:“阿苦,你......” 阿苦:“什么?” 显定看着她古井无波却又更加坚定的眼睛,没有讲话。 太冷静了,冷静到都有些诡异了。 如果说以前的阿苦是故作老成,那此刻的她更像是看尽千帆的老僧入定了。 熟悉她的人们包括白鹿都诧异地看了过来,这么久没见,阿苦好像有些变了。 变得更安静了,也变得更坚定了。 “你想去正心壁做什么?”显定天君问。 “修行。”阿苦答道,“我想再进去一次。” 显定摸了摸山羊胡,看着她,问:“如果我说不行呢?” 阿苦笑了,那笑容仿佛在说,我有的是办法进去。 显定伸手,晃了晃她的脑袋:“可以去,但是,明天再去。” 已经确定好目标的阿苦却是一点时间都不想浪费:“为什么。” 显定笑着说:“今天天色已晚,你累了这么久,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 候在旁边的茄天真君终于提溜过来,拉着她的手,往本草药堂的方向走:“在此之前,先让为师检查一下你的伤口,看你那脸伤的。放心,由师父在,保证阿苦你一点疤痕都不留。” 游冬跟在两人身后,狠狠地点头。 阿苦心里却有些不安了,脸上的小伤他们都这样了,那身上的......他们岂不是要炸了? 最后,在阿苦拼命坚持,抵死反抗之下,给她身上上药的成了最近常来草堂帮忙的梅箬。 只是当梅箬看到她满身淡红鞭痕,没有一块完好皮肤,楞在原地默默哭泣时,阿苦才发觉,这个看似冷漠孤傲的千金小姐,原来也只是个外冷内热的小姑娘而已。(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一念升三级 上完了药,阿苦便被一堆人围着问了好多话。 “当初是怎么被抓33走的?”“抓走之后遇到了什么事情?”“怎么会伤成这样”云云。 阿苦皆是微微笑着作答。只是一些比较血腥的客栈虐杀被她三言两语轻轻带过。 得知阿苦是被清刚神君的部队营救之时,对极北防带特别感兴趣的李远笙问了很多问题。 “清刚神君长什么样?是不是真的跟传言一样长着三头六臂?”诸如此类奇葩地问题惹得阿苦哭笑不得。 灯火明亮,药味清香,熟悉而热闹的声音,让阿苦终于有了回家的实感。 慢慢地,她放松了下来。 听着李远笙和丁二甜蜜蜜的斗嘴,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眼皮越来越重。 直到最后一次的挣扎,她很快便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已是第二天的凌晨。 冬日的天空依旧有些昏暗,药堂外的药炉上传来表哥“呼呼”扇动蒲扇的声音。 皮蛋粥的香味随风传了进来,引得阿苦肚内馋虫“咕噜噜”直叫。 说起来,她第一次在清源醒过来,睡得也是剩下这张病榻。 包括之后,去正心壁的那次。 不知道溪真师兄最近怎么样了...... “师兄还是老样子,一直待在思过峰里闭关。”吃完早饭,收拾好碗筷,游冬回答道。“破级不是小事,师父们说他此刻正是紧要关头,不能打扰。我也有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 阿苦迟疑了,如果溪真不宜打扰,那她这时候去,会不会...... 王游冬摇摇头:“没事的,昨天师兄传信给我,知道你回来了,特意吩咐我带你去一趟。” 阿苦这才释然,点头。 再入思过峰,如大蛇般蜿蜒的山峰已不会让阿苦感到惊惧,她静静地跟在游冬身后,默默打量通往思过峰第一层正心壁的沿路景致。 去年,南珍打破思过峰结界,带她闯入正心壁用的是一日千里珠,她那时重伤未愈,再加上受惊过度,自然没心思去看沿途风景。 小道旁遍植青树,虽然已经深冬,但还是长得郁郁葱葱,仿佛一点都未被寒气浸染。 青树的两边是陡峭的山石,一块块累积起来,乍看十分相似,而且似乎还带着某些阵法,若是生人进入,难保不被困在其中。 一排排的青松过后,一片三丈长的空旷沙地便出现在了阿苦眼前。 平地后立着一块巨大的光滑石壁,壁上用楷书刚猛地篆刻着道德真经,正是阿苦只见了两次的正心壁。 巨大的正心壁前站着一个人,欣长的背影,儒雅的身姿,转过头来,眉间一道火红的额印,笑容微微地看着阿苦。 “阿苦,你来啦。” 阿苦走了过去:“溪真师兄。” 她的笑容沉静而温和,看得溪真微微一愣,向她头顶伸出的手掌兀地收了回来。 “换发型了?”他的眼里有着淡淡的光,加上额上朱印,衬得他更加俊秀。 阿苦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长发,回答:“是啊,很奇怪吗?” 今早醒来,阿苦对着铜镜梳妆,本来她是将长发编成两个大辫子的,早上一看,又觉得有些不喜欢了,觉得应该改变一下。 她现在的发型比以前简单不少,直接将两鬓的黑发束起,用黑色的发绳编织扎在脑后,看起来会比以前成熟一些。 溪真摇摇头,说道:“十四岁,阿苦也是大姑娘了。” 阿苦脸上微红。 “只不过......” 阿苦抬头:“只不过什么?” 溪真从宽大的道袍里拿出一片花钿,弯腰直接为她别上。 阿苦直觉脑后一重,伸手去摸,摸到了金属的坚硬和冰凉。 似乎是一只兰花纹样的长条花钿,漂亮精致,却又不显得非常重。很衬她。 溪真呵呵一笑,“这样就更好看了。” 阿苦脸上火辣辣地,游冬咋舌道:“师兄,您怎么还随身带着女孩子的玩意呀?” 溪真轻轻咳了几下,没有回答。 “说正事吧。阿苦,你是想进正心壁吧?”他严肃地问。 阿苦点点头。 溪真想了一想,说:“我带你进去。” 阿苦看着他额前红的快要滴血的朱印,犹豫了一下。 溪真直接拉起她的衣袖,往正心壁走去:“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 正心壁前,仙风四起,白色的灵风包裹住两人,越滚越急。 沙地上的尘沙也被卷起,阿苦不得不抬袖遮住双眼口鼻。 很快,风停沙歇,静谧的黑暗空间让她重新仰首以望。 还是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还是那幅熟悉的流光字幕。不同的是,字幕后的古老声音这次没有提问,而是直接沉吟了一声。 仿佛接到感应,上下流淌的白光文字霎时停止,发出璀璨光芒的亮光由字幕中射出,就像一道拱桥,弧形射入阿苦体内,让她整个人的身上都发出耀目的白光。 “阿苦!”溪真被正心壁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下意识伸手去拉,却被白光形成的力罩狠狠反弹到旁边。 “师兄,我没事。” 阿苦抬手看着手上越来越浓烈的亮光,思考了一下,静静盘膝坐了下来。 催动任督二脉。 提取骨中仙气。 汇向丹田,凝气成沙。 周而复始,层层铺垫。 丹田中央渐渐有光亮起,细密柔软的丹沙不断向光亮聚拢,变得紧密坚硬。 一圈圈,一层层,逐渐加强。 最后,亮光乍起,一粒圆形吉金铜丹出现在阿苦丹田之中。 溪真大喜,聚丹成功了。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阿苦周遭白光又盛,一道冰冷刺目的银光又从铜丹中心发了出来,吸收丹田口还在不断落下的白色丹沙,由内而外,将圆丹过渡成了内敛的银色。 溪真不由大骇,直接由丹沙升为铜丹,再由铜丹升为银丹,一次升两级,简直闻所未闻。 流光字幕的强光突然加强,如细丝一般的光线突然壮大,更加刺目的白光笼罩住了阿苦全身,将她小小的身影直接覆盖掉了。 居然还没有结束!溪真膛目结舌。 “一念......升三级......” 话音一落,金色的柔光刺穿白罩,映射出来。 溪真额上火焰朱印一痛,炙热的温度犹如被点燃的干草,由额前开始,迅速向全身烧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石中玉兔 整个清源仙山都笼罩在狂喜的气氛之中。 昨天刚将丢失的天尊首33徒平安接回来,今早思过峰便传出王阿苦聚丹成功,并连升三级的事。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自道仙两界成立以来,何曾听说有弟子能逆天修行到这个程度! 弟子们欢呼了,沸腾了。 清源仙山果然天才辈出! 显定天君咳了几声,又宣布道:“还有一件事,频临破界的溪真今早也顺利突破关卡,顺利成为神君。因此......” 碧霄殿里欢呼炸裂,所有人看着一脸腼腆站在台下的溪真,高兴地冲过去将他整个人抛了起来。 自极风真君之后,清源仙山又多了一位成为高位仙君的潜力股。女弟子们则偎依在阿苦身边,开心地说着恭喜。 被弟子们的欢呼声淹没的显定,无奈地叹了口气。但身为溪真的师父,徒儿能够突破界限,最开心的莫过于他。 秀乐元君微微向他靠了过来,转身吩咐其他弟子,让膳堂开始准备今日的宴席。 一个连升三级,一个升为神君。怎么着,也得大肆庆祝不是? 直到夜幕降临,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之中,就连一向生硬严肃的耀明天君,都破天荒地和极风真君喝了好几杯。有弟子大着胆子过来拼酒,他也温和着脸一一受了。 可见,他今日是真的很开心。 三年之期还剩一半,阿苦就把目标提前完成了,他能不开心吗?! 夜晚的宴会还在继续,酒酣脑热的弟子们将气氛炒的越来越热烈。 不是跟极风真君划拳,就是在灌不胜酒力的溪真。就连平日温柔淑女的女弟子们,都借着酒气,挨近了美若天仙的茄天真君。 这之中,只有一个人还是十分冷静的。 阿苦拿出早已备好的食盒,将一些刚送上来还未动过的食物挑拣几样,装了进去。 抱起地上早已玩累睡去的麦子,一个人悄悄地往镇天主峰方向走去。 身旁喝到微醺的丁家姐妹察觉到了,刚想起身问她去哪,却被敬酒回来的李家两兄弟拦住了。 “这么晚,还带着食盒,阿苦应该是去找天尊了。” “天尊?哪个天尊?”丁二的脑袋迷迷糊糊,早已转不过来。 李远笙爱死她这副憨憨的模样,将人搂怀里狠狠亲了一口,笑着骂了声:“傻瓜。” 被占了便宜还被骂的丁二不高兴地撅起小嘴,举起粉拳一拳揍了过去,李远笙避之不及,左眼一痛,乌黑的眼圈立刻浮现出来。 丁二哈哈大笑,叫了声“么么”,脑袋一歪,扑到他怀里睡着了。 留下李远笙一个人,被其他人嘲笑。 —— 聚灵峰通往镇天峰的小道上,阿苦一手抱着麦子,一手提着食盒,慢慢悠悠地往前走。 暗黑的夜空,明月高照。照映得阿苦眼前的小路也十分明亮。 寒风虽冷,阿苦却不着急赶路。 聚丹成功,本就在她的预想之中,而一念升了三级,确实让她始料未及。 经过盗猎者一事之后,阿苦自己都感觉到自己似乎变得沉稳许多。 不会再为旁人的一丝蔑视愤怒,也不会因为修行的突飞猛进而高声欢呼。 她只是静静地享受着,享受着从心田流露的淡淡喜悦,感受着离目标更近一步的微微激动。 但,也仅此而已。 闹了一天,酒足饭饱,她就想起了镇天峰上的孤僻大叔,还有已经许久未见的仙鹤师父。 所以她拖膳堂拿了食盒,带了两条清蒸黄瓜鱼还有一些大叔爱吃的小菜,不打扰其他人的雅兴,自己带着麦子去往了通向主峰的路。 聚灵峰上笑闹声不断,即使她目前已经到达镇天峰路口,还是能感受宴会的喧闹。 三个多月未见,不知道怪叔叔还记不记得自己? 阿苦走到镇天峰峰下,整齐的石板路再次快速地出现在她眼前,然而还没等她踏上石阶,眼前一晃,人就已经站在她口中的“怪叔叔”面前了。 坐在巨大石椅里的男人,依旧维持着十年如一日的姿势,面无表情地看着阿苦,说:“回来啦?” 阿苦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次还没爬,怎么就上来了? “啊......啊,我回来了。” 清源天尊眸光淡淡,看了眼她手中呼呼大睡的麦子,又看向她右手提着的食盒,说:“拿过来。” 阿苦乖乖地递了过去。 他淡淡地瞥她一眼:“有道菜重复了。” 他的眼睛是会透视哦! 阿苦盯着手上盖得紧紧的木质食盒,理直气壮地回到:“另一条是给我师父的。” 怪叔叔的脸上闪过了一种阿苦解读为无语的表情。 说:“鹤白出去了。” “鹤白?”他说的是仙鹤师父的名字吗? 阿苦的眼睛动了动。 她问:“您是清源天尊吗?” 清源天尊又淡淡地瞥她一眼,终于动了。 他拿过阿苦手上的食盒,说:“后面的草又长出来了。” 阿苦回头一看:“真的呀!”三个月前被她赶尽杀绝的杂草此刻又熙熙攘攘地冒了出来,只是没有以前那么夸张而已。 清源天尊慢慢地吃着好菜,指了指身后某个位置,说:“那里埋了坛酒,挖出来。” 阿苦瞬间拉下脸,老娘给你送吃的,不是给你大半夜地给你来当奴隶! 清源天尊慢慢转过头,以一种压倒一切的气势说道:“有意见。” 在他面前,连阿苦都不自觉地恢复了出事前的状态。 她眨巴眨巴大眼,嘴巴抿的紧紧,然后扯出一个非常假的笑容:“没!有!意!见!” 说完就把麦子放在空了的食盒顶上,卷起衣袖,活动活动筋骨。 当她拿出海纳贝中的柴刀时,清源天尊又默默地看了过来。 “怎么了?”她问。 清源天尊沉默了很久,久到阿苦的背后都开始冒冷汗的时候,他才慢慢地说:“大胡子给你的,可以开始捣腾了。” 大胡子? 是说长胡子叔叔的事吧! 给我的?捣腾? “您是说我可以开始参悟月亮宝石了?”阿苦惊喜说道。 清源天尊转过头,默默地吃着他的黄瓜鱼,说:“快点挖。” 阿苦耷拉下脸,转身默默干活去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新的信使 成了金丹弟子的第一个不同之处,便是只花了一点点时间就将深埋在杂?34??之上的酒坛挖了起来。 阿苦兴奋地提领着黑色的酒坛,一脸求表扬。 清源天尊眼睛依旧盯着眼前的鱼,说:“把泥揭了。” 阿苦郁猝地拔开了瓶口边的封泥,自动自发地揭开布盖子,一道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让今天也喝了一些酒的阿苦精神直接一抖。 乖乖,这可比显定天君的私藏还要牛掰呀! “叔叔,这里有酒杯吗?”她咽了口口水。 清源天尊直接将酒坛拎了过去,对着坛子口,咕噜咕噜灌了几大口。 阿苦的嘴巴又撅了起来。不带这么压榨劳动力的呀! 面无表情的中年,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仿佛在说:小女娃子,喝什么酒! 阿苦一脸愤愤,劈手就夺过了他手中的酒坛,学他咕噜咕噜大灌几口,舒畅地“啊”了一声,端起多余的那盘黄瓜鱼,拿住首尾,毫无形象地吃了起来。 边吃,她还边朝他那边甩了个挑衅的眼神。 老娘就是要喝你的酒,就是要吃你的鱼,怎样! 清源天尊的嘴角微微扬起,他对着阿苦身后黑暗的某处,无限遗憾地说道:“鹤白,你回来晚了,你的鱼被吃掉了。” 身后传来仙鹤特殊的脚步声,阿苦整个人僵住了,木偶似地转身,看着眼前比她人还高的丹顶仙鹤,呜咽一声:“师父,我错了。” —— 第二天一早,阿苦便去了膳堂,准备了一大桶鲜鱼安放在海纳贝内,打算送去镇天主峰,弥补一下昨晚没吃到鱼的仙鹤师父。 南方湿寒,阿苦早已习惯,穿了元君新给的淡绿绣花棉袄,迎着晨风,哈着白气,鼻子红通通地走在去往镇天主峰的路上。 麦子还在熟睡,她没有将它叫醒。它现在未满一月,正是多睡长身体的时候,等她从镇天峰下来,刚好回趟青草居将它叫醒,然后再去旁边的赐恩峰。 今日是每七日一次的武术课。 昨天耀明天君特意跟她谈过。虽然阿苦现在直接成了金丹弟子,但因为升级太过迅速的关系,一些本该循序渐进学到的知识她还并不知晓。为今之计,就是几位仙师另外给她开小灶,除了会施行车轮战的武术课以外,她其他的时间都要跟着其他四位学习。 包括法术入门和进阶,其他道门法术差异,法术和医术的活用,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学科等等。 鉴于下届飞仙大会时间渐近,耀明天君等人已经将一些无关紧要的课程排除,摩拳擦掌地准备了一整套实用而紧凑的魔鬼教程。 对此,阿苦并无反对意见,反而是求之不得。 经过华曜和客栈之事以后,她越来越觉得世事太过无常,虽然她才十四,过了年也才十五,却还是想更加珍惜时间。 用这条好不容易存活下来的生命,活出她应当有的价值。 这才是对死去的生命们的最好报答方式。 “咚咚咚”聚灵峰上的石钟自动响起,卯时已至,本来还处于酣眠中的清源仙山顿时活了起来。 九室峰上陆陆续续有弟子晨起锻炼洗漱,阿苦不由得加快脚步。 出来之前,阿苦已经在膳堂吃过早饭,镇天主峰虽然离得不远,但是阿苦不敢确定今早过去还会不会有昨天晚上那么好的待遇,如果怪叔叔今天选择让她拾级而上,那她耗费的功夫自然也会长一些。 晦涩的天空逐渐转亮,高耸入云的镇天主峰隐有南归的候鸟鸣叫,所以当眼熟的海鸥飞来之时,她并没有伸出手臂迎接。 右腿整条消失的白头鸥眼眸锐利地在天空扑腾了好一会儿,直到阿苦开心地伸出右臂,它才一脚抓在棉袄上,收起翅膀,雄赳气昂地和阿苦对视。 “将军,你......” 阿苦的寒暄还没开始,一只跟在将军之后,飞速过猛的海鸥“嘭”地一声栽倒在了道路旁边的草丛里,落下好几根灰色的羽毛。 阿苦一惊,刚要上前去看,就见那摔了的海鸥“扑棱扑棱”翅膀,摇摇晃晃地向阿苦飞了过来,准头失了好几次,才刚刚好站在阿苦的手臂上。 她明显察觉到了将军的鄙视视线,阿苦噗嗤一笑,头上还粘着落毛,眼睛四处乱看的灰色海鸥看起来真的好二。 “这是你的小弟吗?将军?”她打趣地说。 从站姿和气势来看,怎么看没了一条右腿的白头鸥都比呆头呆脑的灰头鸥厉害许多。 将军对她翻了个白眼,伸出翅膀指了指它脚上用红绳子系着的信筒。等阿苦熟练的拿出纸条,它便一脚踹飞灰头鸥,自己扑棱扑棱地站在了阿苦右肩上。 它低头往阿苦胸襟上的海纳贝直瞧,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 阿苦明了,笑着说道:“里面那鱼可不是为你准备的。” 将军瞪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不要侮辱本将军! 阿苦想了一下,明白了:“你是找麦子呀?它还在我的房间睡觉呢!” 话音刚落,有备而来的将军马上气势汹汹地飞走了,连阿苦叫停的声音都不理。 “不会......去打架了吧?”阿苦囔囔地说。 断腿鸥大战小麒麟......她觉得日子真是越过越新鲜了。 她叹了口气,将摇摇晃晃飞在半空的灰头傻海鸥抱进怀里,拿出信筒中揉的细长的纸条,掀开,小声念了出来: 见信如唔,阿苦现在可安好?接到将军回信,我才知道你竟然发生了这么大事,这阵子诸事烦扰,没能及时去救你,真的十分抱歉。 这三个月发生了许多事,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讲,想着等到了时日,等你来了南海,等见面,再和你一一说个清楚。 勿怪。 关于将军的事,我也十分为它开心。它待在我身边终究屈才,虽然极北凶险,但它若真的喜欢,我自然也会支持。 另:这次一起去的海鸥叫阿呆,是代替将军的信使。将军会直接从清源出发去极北,你这次的回信,可以让阿呆带回给我。 你的至交好友南珍 看完信,阿苦微微皱眉。 “南珍她......发生什么事了吗?”她看向怀中的灰头鸥阿呆,问道。 阿呆眨了眨眼睛,一丝反应也没有。 阿苦叹气。 终究只是头海鸥,不能指望它向将军一样通人性。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但阿苦想着,南珍不仅是南海帝君幺女,南海唯一的公主,还是蓬莱天尊最疼爱的唯一女弟子,又有池金麟、摇光和她奇葩三哥一大堆男人护着,应该是不会出大事。 她认真想了想,觉得是这个理,便带着愣头愣脑的阿呆继续往镇天主峰去了。 只是连阿苦自己都没有料到,让一向直接的南珍都难以说出口的事居然会那么严重复杂。(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斩仙三式 日子就在紧锣密鼓的学习和实练中慢慢过去了两个月。 阿苦闭着34眼睛屏住呼吸,慢慢感受着丹田内金丹和仙骨中仙气的联动。 仿佛江河入湖海,湖海再回馈江河一般,金色的气流沿着十二正经流向身体各处,汇聚到仙骨中,再由仙骨携带更多仙气,重新返回光芒四目的丹田之中。 新的仙气在丹田口凝成新的丹沙,在金丹灵力的渲染下,变成金色慢慢沉重,然后被金丹强烈的引力吸附,融入在金丹的外层上,逐渐成为一员。 阿苦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然后睁开双眼,直立站着的身躯表面立马浮现了一层金色的耀眼光辉。 攒住的柴刀也逐渐被金色浸染,左右扫了一眼将她围在中央的五个金丹弟子,阿苦如水般沉静的脸上笑意淡淡,说:“来吧。” 梅箬、李远萧、司徒横、王游冬还有另一名有些年龄的金丹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同时抽出身上的兵器,五道狂暴的冽风由他们身上发了出来,向中间的阿苦碾压而去。 被自身灵力包裹住的阿苦,一动不动,静静看着呼啸而来的灵力狂风在自己灵力的压制下消失于无形。 在比武场下观战的下痒弟子不解地问:“师兄,为什么两位师姐灵力的颜色和师兄们都不一样呢?难道男子的灵力都是青色?女子就是什么颜色都有。” 被他称为师兄的银丹弟子李远笙回答道:“灵力的颜色主要跟道门心法有关,修习清源一派的心法,灵力自然就是青色。梅箬师姐自幼是在雁荡修道,所以灵力是雁荡一派的洁白之色。至于阿苦......” 丁二插嘴:“成为金丹弟子的前三个月内力都还不够稳定,所以会呈现丹田内金丹的颜色,等内力稳定下来,就会变换成清源的青色了。” 那弟子点头:“原来如此。” 极风真君慵懒的声音从他专属的宝座里传来:“一炷香,把她打趴下你们五个人可以各自提一个要求,反过来,阿苦能坚持地住的话,就可以拿到一个奖励。” 王游冬实心眼地看了过去:“输掉的话.......没有惩罚?” 极风嘿嘿一笑:“上痒三级最强的五个金丹弟子都打不过一个刚晋级的,这算不算惩罚?” 抄着手站在旁边的天喜,皱着一张大圆脸,狗腿地补充:“丢脸,真丢脸。” 场上的四位男子脸悠地绷紧起来。尤其是平日最好面子的司徒横,脸色最是难看。 虽然阿苦比较特殊,又是天尊弟子,又是进步神速,但终归还只是个没满十五的女孩子,打赢了不好看,打输了虽然不会被笑话,但也会十分没面子。尤其是在这么多新进的下痒弟子面前。 阿苦微微一笑,说道:“师兄们不必有压力。” 几个人脸色顿时转好。 “一招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几个人脸色顿时拉黑下来。 被阿苦压着打了许多次的司徒横扛起大刀,愤愤地说:“一招!阿苦师妹,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 另一名男弟子:“就是,三......啊,不,十几招才差不多。” 王游冬语重心长:“阿苦,做人要低调。”就算你真那么利害,也不要说出来呀! 李远萧:“我厚道,我什么也不说。” 一向心高气傲的梅家大小姐——梅箬......默默地拔剑,向阿苦攻了过去。 一人出手,四人联动,阿苦闭了眼,又睁开。 以阿苦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会说出那么倨傲的话,她之所以这么讲,完全是想逼他们几个尽全力而已。 一招,确实是不大可能,三招......她低低一笑,应该差不多吧! 剑锋刀锋已至,阿苦“咻”地一声在原地消失。五人愣住。 极风扬起眉角,一脸兴味:“极北那帮狼崽子倒是教了不少东西。” 天喜一脸问号:极北?狼崽子?极北只有熊崽子,哪里来的狼崽子呀? 胜负,如阿苦所料,只用了三招便分出来了。 阿苦不卑不亢地站在极风面前,沉静的眸里光亮灼灼:“我想去七宝宫一段时间。” 极风:“那个地方你不申请都可以进去的。” 阿苦摇头:“我申请的是时间,我想在里面多待一段时间。”多待,也就代表她平日的课程需要停掉。 极风若有所思:“多久?” 阿苦计算了一下三洞四阁的藏书量和自己现在的阅书速度:“三天。” “......一天。” 阿苦沉吟,一天太急了。 极风微微一笑:“阿苦,要对自己的记忆力有自信,你至今还没仔细阅览的应该只剩正一阁了。” 阿苦皱着眉头:“正一阁......”正一阁的书她也已经看过了啊,并没有记载她想要东西的内容啊。 除非,除非表哥当初抄经书的时候,遗漏了一些。而她这是考量到这一点,才打算重新将七宝宫所有的书再查阅一遍。 极风真君坐在镇海如意棍上,慢慢飘了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道:“正一阁的角落里有个脏兮兮的小角柜,那里......应该有你想要找的东西。” —— “找到了。”阿苦默默地坐在正一阁角落的地板上,抖着旧书上的灰尘,呛得咳了好几声。 已经泛旧却并不见损坏的蓝色书皮上用草书写着:“仙界杂谈之奇珍异宝。” “难怪会被丢到角落,用来是类似野史一类的杂书啊。” 被灰尘呛得不行,阿苦拎着书走到正一阁门外甩了甩。 “老柴前辈,你看过这本书吗?”阿苦向海纳贝中的柴刀问道。 “我在清源待了那么多年......没看过。”老柴呐呐地回答。 在阿苦回到清源不久,据说被困在在柴刀中出不来的老柴就主动找她搭话了。 “哦,话说前辈,真的不用告诉师父们你被困在里面的事?说不定他们会有办法将你救出来呢?”一直待在柴刀里,应该也不好受吧! 老柴敷衍地答道:“没事没事,等我仙力恢复就可以自动出去了。话说,你今天是来查月亮宝石的事吗?” 灰尘掸得差不多,阿苦坐在正一阁门口的石桌上,慢慢浏览:“是呀,怪叔叔说我可以参悟它了,但是我看来看去都没有什么头绪,想说来这里找点古籍,兴许能找出一些门道来。有了!” “是什么?”老柴也很好奇。 阿苦努力分辨着书上的字,断断续续地念道:“月亮宝石,由上位仙者制造,仙法种类根据宝石内的动物形态判断。我的是兔子,兔子的话.......啊,有了,斩...仙...三...式...”(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南道大会 “斩仙三式!”光听名字,阿苦就知道这招式绝不简单。 “没想到......他会将这个送给你......”老柴在柴刀中呐呐地说。 “前辈,您知道这个招式?”阿苦好奇问道。 老柴沉默了。 斩仙三式,关武帝君的看家本领。虽然只有三式,却让当年还未登仙的关武帝君直接干掉了一大波仙君神君。斩仙之名,也由此而来。 本来,按正常情况来讲,越级杀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是十分小的,横亘于凡人和仙人之间的鸿沟本来就很大。但道仙界漫长的历史中,确实还出现了那么一两个“经天纬地”之才,直接刷新了人们的三观。 关武帝君,就是其中之一。 身为目前五帝君所属封土最大的中原十三都的直属领导者之一,会把自己年少所得真传于其他人之徒,看来,阿苦这个小姑娘有多得关武帝君的喜欢。 想到这里,老柴微微一笑。 他选择的寄主,还真的就担得起这份“厚礼”! 不过。 “招如其名,这个先不解释。目前最重要的,是怎么把这招式给参悟出来。”他静静说道。 阿苦闻言,从海纳贝中拿出比拳头还大的透明玉髓。对着阳光一照,一只灵活可爱的玉兔快乐地在宝石内四处跳动。 她咋舌,觉得有难度:“怎么参悟啊?把石头砸了把兔子放出来?”然后学兔子跳? 阿苦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老柴提醒道:“那本杂书是怎么写的?” 阿苦摇头:“除了我刚才念的,没有其他的了。” 对于月亮宝石的记载,仙界杂谈之奇珍异宝里记载的只有寥寥数句,书的主旨也只是介绍一下宝物的基本情况,对于怎么参悟确实没有明确的解释。 “按书的起名方式,这个仙界杂谈是不是还有其他分本?”老柴推测着。 “可柜子里就这一本,其他的跟这本并没有什么关联。” 阿苦将整本书捏起来,泛黄的书页“哗啦啦”翻动起来。左找找,右掂掂,还是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要不,我再去问问极风师父?” 老柴反对:“将招式封印在月亮宝石里,本身就是一种考验,他点播你看这本书,已是极限。其他的,必须你自己领悟才行。”按极风的个性,真能说,他一早就说了,何必拐弯抹角让阿苦自己去找。 “也是。”阿苦觉得有理,然后惊觉,“不对呀,这么说,前辈您也知道怎么参悟这月亮宝石?” 老柴咳了几声:“知道我就告诉你了,我又不是他们,我没关系。” 为什么没关系?阿苦不懂,但也没有再问。 接近正午,冬日的阳光十分温暖,漂亮的淡金色挥洒在石桌下,照得阿苦的腿暖洋洋的。 一天的时间还长,阿苦伸了个懒腰,这两个月课程排的满满满,她很久没有这么空闲放松过了。 “天气这么好,既然线索断了,不如就来读读这本杂书吧!”她说道。 老柴嘿嘿一笑:“也好,读了这本,下次碰到什么稀奇宝贝,你就能直接认出来了。” 阿苦苦笑,并不解释。 “唰””“唰”阿苦一页页翻着,眼皮越变越重。遭了,这天气,这条件,实在太适合打盹了。 就连柴刀中的老柴,“哈啊”一声,就打着呼睡着了。 眼皮实在太重,阿苦撑不住了,直接放弃看书,趴在有些冰凉的石桌上,“呼呼”睡着了。 一阵暖风吹过,将翻开的书页吹得飒飒作响,阳光透过桌上的透明圆球,照射在泛黄书页上。一只带着白光的兔子出现在纸上,蹦跶着在阿苦脑袋上跳了一圈。 原本沉睡的老柴醒了过来。透过海纳贝瞄了一眼,嘿嘿一笑。 这孩子,运气就是贼好。 谁能想到,破解这月亮宝石的关键,就是要让它晒晒太阳呢?而且是在主人睡着的情况下。 呵呵,当初想出这个方法的人真是太高了。 那兔子在空中微微叫了一声,钻进阿苦的耳朵里,霎时便不见了。 睡梦中的阿苦嘤咛了一声,不舒服地晃了晃脑袋。 原本囚禁着玉兔的透明玉髓,颜色渐渐变灰白。完成了使命,在阳光下化为白灰,一阵风过,便直接消散了。 蓝色书皮的泛黄书页还在哗啦作响,老柴盯着书页特意翻开的那栏,再看看海纳贝中与自己相邻而放的炼丹宝盒。 等她醒来,就跟她说说这个的事吧。一样一样,循序渐进。 老柴微微一笑,自己的****运也不差啊,居然找了个这么有趣的寄主!内心暗爽,他再次睡了过去。 —— 直到碧霄殿前的石钟大响,阿苦才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她擦掉嘴边的口水,迷迷糊糊地看着天色:“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老柴慵懒的声音传来:“哈......还没到酉时吧!怎么了?怎么石钟响了这么多声?” 阿苦也晕晕然,她将仙界杂谈先丢进海纳贝中,急急忙忙往七宝宫外面赶,打算先赶去集合再说。 这时候的她,完全忘记了月亮宝石的存在。 七宝宫内,也有一些清源弟子闻声出来。大家一起捏了个腾云决,快速赶往钟声仍旧不断的广场。 广场上,人头攒动。阿苦看到向她招手的丁二等人,快步走了过去。 清源仙山五大长老齐齐聚在石钟之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有淡淡期盼之色。 “发生什么事了?”阿苦问。 全部人摇头,表示不大清楚。 石钟渐渐停止,弟子们互相谈论的嘈杂声音也逐渐消失。 显定天君浑厚有力的声音在广场四处响起:“今天特意叫大家过来,是有一件好事要宣布。” 人群里的弟子们交头接耳,细声谈论。 显定继续说道:“大家都知道,十年一次的飞仙大会将在一年半后举行。” 弟子们的眼睛铮地一声亮了起来。 “为了能够让更多优秀的弟子提高修为,三仙山经过商议后决定,将在半年之后,在蓬莱举行南道大会......” 接下来的话,阿苦已经听不见了。因为整个广场都被清源弟子们欢呼的声音掩盖了。 阿苦微微一笑,原来南珍信里面说的“到时候”,就是指这个时候呀! 皱着眉头的耀明天君一声大喝:“安静。”广场上才又宁静下来。 显定天君笑着和秀乐交换了个眼神,说道:“由于此行路远,加之飞仙大会时间有限,我们五人决定,由实力最为强劲的弟子代表出站。因此......” 极风扛着根铁棍,笑眯眯地说道:“明天开始,进行选拔。规则很简单,谁能在我手上过得了五招,谁就能去蓬莱仙岛吃香喝辣看美女帅哥!” 众弟子们一声哀嚎,阿苦按住胸前的海纳贝,信心满满。 南珍,等我!(未完待续。) 第一章 情意绵绵 “好了!” “嚓”一声,被灌入大量灵力的普通铁盒,变幻了不同的形态后,终于弹出一个小格子出来。 阿苦擦着满头大汗,囔囔说道:“现在还只能打开第二层吶。” 老柴呵呵一笑,安慰道:“已经不错了,炼丹宝盒本来就是针对仙人设计的。你还未登仙,便能打开第二层,已经很好了。话说,这次的是什么?不会跟第一层一样,又是空欢喜吧?” 阿苦嘿嘿一笑,从格子里拿出一片拇指大小的白金色鳞片。这次不是空的了。 老柴纳闷:“这是什么?鱼鳞?” 阿苦对着光线照了一下,答道:“鱼鳞应该没有这么大吧,而且这个比鱼鳞漂亮多了,比麦子的麒麟鳞还漂亮。” “阿苦,你好了没有?大家要出发了!”梅箬明亮矜持的声音从青草居外传来。 “来了!”阿苦赶忙应了一声,将鳞片塞回格子。宝盒自动恢复四方平整的铁盒模样。 她将铁盒放进袖子里的海纳贝中,拎起放在桌子上的行囊。走到门前又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转身深呼口气,开心地走了出去。 五月天,阳光猛烈,碧霄殿前的广场上,挤满了前来壮行的清源弟子们。 一大票男弟子围着李家兄弟和司徒横,鼻涕眼泪四流。 “真羡慕你们,可以去蓬莱看美女!呜呜呜......” “噫,只差一招,只差一招我就可以去了.......仙山蓬莱呀......美酒佳肴呀.......呜呜呜......” 司徒横冷哼一声:“我们是去打架的,又不是去吃喝玩乐的。再说了,他们两个都是有伴的,丁家师妹们国色天香,咱们清源的妹子哪一点比蓬莱的差!” 李远笙嘿嘿笑着不说话,李远萧脸上沉默,看着不远处弯腰逗弄火麒麟的薄荷绿倩影,眼里一片温柔。 旁边的弟子恨铁不成钢,骂道:“难得夫人不用跟去,没了人管,你们两个暂时性光棍也不知道逍遥一下。” 李远萧一脸漠然,李远笙愤愤骂了出来:“我呸!什么暂时性光棍,我告诉你们,就算我们哥俩不在,那两个也是你们嫂子,兄弟妻不可戏,谁敢动狼爪,小心我回来把你们剁了!” 丁家姐妹虽然通过了极风真君的测试,但因为凤家身份特殊关系,两姐妹和父亲商议过后,决定继续留在清源,等一年后飞仙大会,在出现在众人面前。 李家兄弟自然不舍,南道大会此行来回起码也要一两个月,这么久不见,心中自然挂怀。尤其是李远笙,就怕自己不在,性子冲动的丁二会被人欺负,所以他特意拜托了同样留守的王游冬,希望他能在这一段时间多照顾一下。 “嘿,哪能呀!就你们家那小辣椒,指不定还喷我一脸辣椒水呢!我要出手,也是向温柔的姐姐出手呀!”一弟子开玩笑道。 李远萧笑了笑,没说话。倒是李远笙瞟了他一眼,上下仔细打量之后,说:“猪八戒照镜子,就凭你,也敢动我嫂子的歪脑筋,一边呆着去。” 那弟子一脸哭丧,假兮兮地说道:“你,人身攻击,讨厌!” 一堆男人哈哈哈大笑起来。 丁二远远看着,低头又揉了揉麦子毛茸茸的头,对着琥珀色的铜铃大眼交待道:“麦子,记住了,要是有美女来勾搭李远笙,一定要狠狠扑过去,将那些女人都赶跑!知道了吗?” 已经半岁大的火麒麟看起来就像一只已经成年的狮子,除了身上的鳞片,到处都毛茸茸的。经过阿苦彻底的教育,在清源女弟子们的身边,一点攻击性都没有,硕大的身子匍匐在地,抬着头,呆萌着享受女孩子们的逗弄,像一只慵懒的大猫。 丁一摸了摸麦子额前那撮金色的刘海,哭笑不得:“先前远笙问你的时候,你不还信誓旦旦地说不介意吗?怎么这回就交待起眼线来了?”其他女弟子也是掩嘴偷笑。 丁二脸上一红,不依嗔道:“姐姐,你怎么拆我台呀!难道你真的不担心?远箫大哥可是比那混蛋更受欢迎呢!不信你问她们。” 旁边的女弟子纷纷答是:“远箫师兄确实口碑不错。虽然性子冷了点,但很照顾女孩子,很有男子气概。” 另一女子说道:“是啊,要不是丁一师姐你这么漂亮,人缘又那么好,再加上远箫师兄对你死心塌地,要不然,不知道有多少新进的师妹会去倒贴师兄呢!” 丁二:“喏,你听到了吧。” 丁一微微一笑,转头望着对面熟悉的青色身影,眸光似水一般温柔。 青色身影似乎也感应到了她的视线,转过头,沉默的黑眸一亮,两相对视,尽是绵绵情意。 丁一的脸上浮起好看的红晕,柔声说道:“我信他。” 两小无猜,知他深深,爱他,更信他。 旁边的女弟子看着一对璧人,一脸羡慕。丁二愣愣地看着姐姐和姐夫,生气地瞪了李远笙一眼。 本来也柔柔看她的李远笙苦笑一声,趁着身边人不注意,赶紧溜过去去哄他家的小姑奶奶。好几个月呢!全熟的鸭子飞了可不好。 阿苦和梅箬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对欢喜冤家在角落里卿卿我我。 阿苦用力咳了一下,戏谑道:“呦,还没结束呢!这都快出发了,要不远笙你直接将她打包带走吧!省的咱们小辣椒放心不下,一个劲地让我们家麦子踹别的女孩子屁股。” 丁二脸上一片绯红,李远笙哈哈大笑,就连一向高冷的梅箬都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抱着一大包吃的用的的王游冬,向阿苦走来,有些木讷地向梅箬打了个招呼,就把阿苦拉旁边去了。 小辣椒小声嘀咕:“阿苦真的是越来越流氓了。” 李远笙拍拍她的肩膀,纠正:“应该是越来越有男子气概了!” 小辣椒噘嘴:“女孩子,要什么男子气概,虽然,确实挺帅的就是了。” 李远笙哭笑不得:“怎么!我除了男的情敌,还得多加一个女的情敌呀!饶了我吧,小姑奶奶。我精力有限呀!” 小辣椒小力地锤了下他的肩膀,臻首低垂,露出一片雪白脖颈,害羞说道:“呸,胡说八道什么呢!” 李远笙一愣,猛地将她拉进怀里,温柔地肆虐着她的樱唇,嘀咕道:“不行,还是打包将你带走好了!这么漂亮,不放心。” 丁二“嘻嘻”笑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二章 南海杂谈 今年满了十五岁的阿苦,看起来比去年更加成熟了。 原本只到游冬肩膀的个子这半年拔高到了耳根,比普通女孩子愣是高出了一截,再加上她总是站得笔直的关系,看起来就跟一棵小青松一样,挺拔坚韧。 又黑又长的辫子没有了,齐整整地垂在腰上,只有鬓角浓密的黑发被挽在脑后,用一只雕琢精致的兰花花钿压着,看起来爽朗又大方。 晒成小麦色的皮肤这半年倒是又养白了一些,脸上的细碎疤痕经过茄天和游冬的不懈努力,终于完全消失。她的眉眼渐渐长开,人也越来越自信,虽然五官仍旧不如梅箬和丁家姐妹那般精致,却总是自带了一股独特的潇洒气息。 不卑不亢,大方大体,现在的阿苦已经成为了清源仙山一众男女弟子眼中的一道美丽风景。就像万里无云的碧空一样,令人心旷神怡。 游冬将手上的瓶瓶罐罐拿出一些,念叨着:“这个是防日晒的,海边太阳大,每天早起的时候记得涂一涂。这个是治水土不服的,到那里要是有啥不舒服,就拿出来吃两粒。还有这个......” 阿苦觉得好笑:“表哥,我只是去两个月,至于嘛,带这么一堆。” 当惯了老妈子的游冬当然不放心:“这是你一次出远门,我又不能跟去,自然是希望能准备多一些,有备无患。” 游冬下意识地就把去年的那场灾难主动在脑袋里过滤了。对他来说,那个让阿苦经受了无数折磨的绑架事件,是他心里一辈子的内疚和自责。 阿苦的心里却是早就没有了阴霾,她大大咧咧地拍着游冬的肩膀,把一堆子瓶瓶罐罐全部扫入海纳贝中,关心道:“好好好,表哥你也要加油,你第一次坐镇草堂这么久,可不要太紧张。” 这次带队去蓬莱参加南道大会的是游冬的师父——茄天真君,茄天真君主管清源仙山本草药堂,他出去这么久,只能将原本得到参加资格的游冬留了下来,看顾药堂。 阿苦觉得可惜,游冬反而高兴。 他本来就不喜欢打打杀杀,比起跑去别人的地方和陌生人打架,他还更喜欢留在清源照顾他那些花花草草。只是不能和阿苦同去,看阿苦打败所有人让他有点遗憾。还有...... 游冬偷偷地看了和丁一道别的梅箬一眼,眼神里有着同样的担心。 阿苦细长的手臂伸了过来,搭在他的肩膀上,坏坏地说:“喜欢就去追呀!不要老是偷偷摸摸地偷看人家。” 游冬黑脸一红,低下头憨憨地说:“我没有......你不要乱讲。” 阿苦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茄天真君和显定天君等人道了别,瞧了瞧日头,温声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启程了。”他的声音明明不大,广场上的所有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参加南道大会的几个弟子纷纷向他靠拢过去。阿苦和游冬拥抱告别之后,叫了声“麦子”,人就往茄天方向跑了过去。 原本还匍匐在地的火麒麟,甩甩身上的毛发,“嗷呜”一声站了起来,四脚踏云,“嗖”地一声跑进了阿苦衣袖之中。 财不可外露。这是阿苦经过盗猎者事件之后,得到的最深刻的教训。所以无论海纳贝还是火麒麟,她都直接藏在了窄袖袖口之中,等有需要再从里面取出。 这次去的人真的不多,加上茄天也只有十个人。茄天轻巧地捏了个腾云决,站在白云上的清源弟子们不舍地和同门好友们挥手道别。 丁一揽着哭得一塌糊涂的妹妹,小声安慰。游冬站在她们旁边,挥着厚厚的手掌,不停地叫着“要好好照顾自己。”最搞笑的是已经被耀明天尊收为入室弟子的白鹭,抄着手站在一堆跟班前面,大叫着“王村姑,除了我,你谁都不能输!” 阿苦呵呵一笑,回答道:“手下败将,要努力修行呀!别等我回来,一招就过不了了!” 白鹿气得呲牙咧嘴。阿苦哈哈大笑。 —— 腾云于海上,蓝天碧水,风光无限。 阿苦等人在白色柔软的云朵上坐下,撑着下巴,聚精会神地听茄天真君讲述南海诸岛的事。 茄天将云速调的极慢,流水一般的声音清脆叮咚。 “南海总共有三百六十六个岛屿,其中的三百六十五个归南海帝君管辖,并称为南海诸岛。而蓬莱仙山,虽然身处南海境内,但因为私产原因,并不由南海帝君统治,而是由岛屿所有者蓬莱天尊治理。 蓬莱天尊,是目前道仙界存活最久的天尊,他本姓温,出自原本属于南海三大世家的温家。所以他跟南海帝君之间感情十分深厚,许多南海的杰出英才也统一交由蓬莱培养。包括南海帝君唯一的掌上明珠还有南海三大世家的主要继承人。” 说到南珍,清源弟子们不自觉地看了眼阿苦,阿眼观鼻鼻观心,就当没有看到。 冰凉的海风迎面而来,背对而坐的茄天真君鬓角额发微扬,雌雄莫辩的脸蛋在阳光下如钻石一般闪闪发亮。 他继续说道:“四天尊,五帝君。南海帝君在声名赫赫的五位帝君之中一直具有传奇色彩。有人说他是英雄,也有人嘲笑他是狗熊,但无论任何人都不能反驳,他在疆土治理上,比其他四位帝君来得更加厉害。 上次三界大战之后,南海诸岛还只是一些贫瘠的小渔岛,但两千多年后的现在,南海已经成了富饶和平的代名词。这里的人们衣食无忧,生活富足,偶有争斗,只要不超过南海帝君定制的底线,便不会受到责罚。所以,在二十年前的平凡人口普查上面,南海的新生儿存活率最高,死亡率最低,幸福感也最强烈。” 李远笙举手提问:“茄天师父,有人骂他狗熊,是因为他惧内吗?” 所有人哈哈大笑。 茄天真君也笑了起来,说道:“惧不惧内,我是不知道。不过南海帝君六位夫人,皆是美貌、聪慧、勇敢兼具之人,她们六人至今相处融洽,所以我想,比起惧内,我们用博爱这个词形容他,会来得更加准确一些。”(未完待续。) 第三章 蓬莱风光 司徒横张大嘴巴,惊叹:“六个老婆!我的乖乖!这么多!三个女人一台戏,六个女人戏台子不都被拆了,还相处融洽,要不要这么能耐!” 阿苦眨眨眼睛,在内心补充,加上捣蛋鬼南珍,应该是七个才对。 梅箬轻轻开口:“若依茄天师父所说,南海帝君六位夫人皆是美貌智慧兼具之人,那为什么她们会甘心和别的女人一起分享一个男人呢?我接受不了。”在场的其他女弟子也同意点头,就连李家兄弟也觉得此话很有道理。 大凡出色的女性一般都有傲气,外貌和头脑兼具的那就更了不得了。一大堆优秀的女性甘心和其他人分享一个丈夫,这在只接受一心一意的梅箬等人眼里,自然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事实上,阿苦也是这么认为的。 茄天温柔一笑,解释道:“这就是所谓的本事吧。具体的我并不清楚,到了蓬莱,你们自然可以向人打听。南海帝君的私事在民风开放的蓬莱并不是不能言之事,好奇的,甚至可以找现在正拜在蓬莱天尊门下的南珍公主问个清楚。当然,如果你们够胆子的话。” 想到南珍小公主的刁蛮,众人缩了缩脖子。 “好了,言归正传。关于蓬莱仙山,你们了解了多少。” 弟子们陆陆续续地回答。 “有钱!” “得缴学费,非常贵。” “师资力量齐全,在八大门派中,属于仙师最多,培养出的低位、高位仙者不管量还是质都最多的一个门派。”李远萧的描述更加全面。 茄天点点头,“还有呢?” 梅箬想了一下:“蓬莱办学,主张因材施教,再加上财力人力充沛,每个弟子的风格都不尽相同,没有一般门派的共性。” 茄天看了下阿苦:“阿苦有什么想补充的?” 漆黑的眸光沉静,阿苦回望了一下身后远去的万里河山,坚定地说:“蓬莱仙山是南海帝君和蓬莱天尊共同打造的一把剑。一把争夺天下的利剑。” 众人听得一愣,茄天的眼睛却是闪闪发亮。 “阿苦说得没错”,茄天的声音还是轻轻柔柔,却夹杂着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的郑重。 “人境天下五分,中原十三都最大,然而影响力最大的却是位于南海之滨的这数百个岛屿。茫茫道仙界,修道者多,登仙者少,能够一举培养出这么多优秀人才,不得不说,南海帝君和蓬莱天尊是下了一番心血。 投入自然是为了回报,对于蓬莱天尊来讲,更多的优秀弟子能为他引来更多的钱财,而对于南海帝君,更多优秀的仙者可以进一步巩固南海诸岛的势力,甚至扩张疆域版图,增加自己在人境的影响力。 你们这里最小的也十五岁了,也应该要了解到这个世界的里侧的一面了。” 淡淡地说完这句话,茄天便让他们自由欣赏沿途风光,自己则坐在腾云前端,拿了本书慢慢翻看。 里侧的一面? 阿苦双**叉,右手撑着脑袋,漫不经心地俯视着厚厚云端下的深蓝海浪和黑色礁石,缓缓思考着。 所谓的里侧一面,也许在九年前圣都那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之中,早就揭露开了。 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被连根拔除,一个还未出世的少年英才被人栽赃陷害,五位帝君互相碾压较量,八大门派明争暗斗,为的终究不过是两个字:权和利。 “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这个,本来就是我们所处世界的最高法则。”柴刀里的老柴淡淡地说。 阿苦轻轻一笑。 老柴不悦:“黄毛丫头,笑什么?” 阿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扬起手臂,拥抱带着咸湿气味的海风,身上的每根神经都舒服地伸展开来。 “啊......”她对着天空大声呼唤,“大海,你好美呀!!!” 老柴言语一塞,笑道:“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 湛蓝的海水和天空摇摇相对,碧绿的海中小洲轻轻点缀,白色的海鸥齐飞,黄色的爪子划破平静的波浪,和跃出海面的鱼儿结伴而行,端的是一幅风和日丽的美景。 所有人吃吃一笑,就连低头看书的茄天真君也回头瞧了她一眼。 “看起来,我们阿苦是第一次看见大海呀。” 阿苦笑得见牙不见眼:“我是山沟沟长大的孩子,没见过世面,茄天师父不准笑我。” 老柴咋舌:“你这丫头,还记仇。” 茄天笑得温柔,朝她招招手。 阿苦在他身边坐下,问:“师父,您找我干嘛?” 茄天直接将她身遭的一大块腾云切下,宠溺地说:“去玩吧。” 阿苦开心地看着专属的云朵,“哈哈哈”大笑着,一瞬间人影就没有了。 茄天好笑地摇头。 刚觉得这孩子长大了,现在又变回了小孩的样。只是这逐渐放开的性格,倒是一种不错的发展倾向。比起刚来蓬莱时的内敛自卑,还有绑架事件后过度的成熟安静,她现在的这种潇洒不羁,反而让他觉得更加安心。 风中隐隐传来阿苦爽朗的笑声,引得茄天古井无波的内心都雀跃了好几分。 他转头看向其他弟子,温声问道:“想去的话,你们也可以一起去。难得出来,趁现在还没到蓬莱,你们也去放松一下。” 所有人摇摇头,表示目前挺好。大海并不是罕见之物,而且比起精力无限的阿苦,这些到昨天为止还饱受极风真君荼毒的人,更愿意懒洋洋地躺在云上,静静地恢复自身体力和灵力。 茄天也不勉强,他自己也是喜静的人,海风这么舒服,确实是个放松精神的好时机。 没一会儿,驾着仙云到处疯玩的阿苦便回来了。 茄天惊讶:“怎么?累了?” 阿苦摇头,严肃的小脸上眉头微蹙。 她指着东面的某块阴暗海域,说道:“那边好像有奇怪的声音,我想去过去看看。” 茄天定睛望去,咦了一声,又转头看看南面已经看得到海中孤岛,眸中闪过一片深思,仿佛想起了一件早已被他遗忘的事。 他想了一想,说道:“去吧。我们先去蓬莱仙山等你。” 阿苦看了下已经冒尖的仙山轮廓,点点头:“好的。” 梅箬不大放心:“我陪你一起去。” 阿苦摇手表示不用:“有麦子在,没事的。”说完,立马走了。 茄天拦下梅箬,淡淡摇头。 梅箬不解:“为什么?” 茄天眺望着阿苦渐行渐远的背影,还有更远处即将和阿苦赶到同一个地点的某个身影,唇角微微勾起:“缘分,总是妙不可言。对于现在的阿苦,和他相遇会是个不错的经历。” 梅箬一头雾水。 他?谁?(未完待续。) 第四章 万岁鲸鱼 广礴无边的大海魅力无穷,但往往也潜藏着许多未知的危险。 梅箬担忧地望着远去的薄荷绿背影,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李远萧走了过来,安抚道:“没关系的,真君既然肯让阿苦去,就代表不会有什么危险。真有,这么近,我们第一时间就可以赶过去。” 茄天但笑不语。 梅箬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并不是不相信您。” 茄天摆手表示不用。 梅箬自小便在雁荡天尊膝下长大,跟他并不熟识。经过去年那场骚乱之后,她对清源仙师们产生不信任的感情很正常,他也并不在意。 唯一让他觉得有趣的,便是这位以“冷美人”著称的梅家大小姐,在他看来,这位梅箬姑娘,似乎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冷若冰霜。” “茄天师父......”李远萧斟酌着开口。 “怎么了?”他温和一笑,似乎也猜测到了远萧要说什么。 “摇光仙君的事......我们还没告诉阿苦。” 茄天默了一下:“摇光出事的时候,阿苦还在丰都,就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这个消息。” “那您是故意先把阿苦支开的吗?”李远笙等人也靠了过来。 消息传来的时候,他们全部人都吓呆了,摇光在清源待过一段时日,跟他们几个都有一些交情,虽然关系不如清源弟子的铁,但那么优秀的人落入那番境地,还是让他们难受惋惜了一番。 矗立在大海中的孤岛越来越近,茄天的眼神有些涣散:“唉,虽然长痛不如短痛,但对阿苦来说,能迟一点知道,还是迟一点的比较好。” 八个弟子不约而同地看向阿苦离去的方向,内心一阵担忧。 重回阳光下的你,就不要接近黑暗了。 —— 阿苦赶往的地方,在一大片黑色的礁石之后。那些礁石常年被海水冲刷,雕刻出了手工不能匹敌的严峻陡峭。 锋利的礁石之后,是一大片阴暗的海域。海水的颜色比起周围明显更深,也更带着死亡的气息。一大片暗礁从这片海域零零碎碎地冒了出来,尖锐的嗜血的,看起来十分吓人。 一只被暗礁磨得血肉模糊的巨大鲸鱼,躺在近礁的海水里,“呜呜”叫着十分可怜。 那只鲸鱼大概十几丈长,身子直立大概有前面这座礁山这么大。纯黑的头部又大又圆,一对水汪汪的眼睛流着泪,乞求的看着阿苦,看起来十分的有灵性。它的脑袋后侧绑着一条硕大的渔网,那渔网空格极大,网线都是用手臂粗细的鱼线结成,坚固耐用,应该是专门用来捕捞这种大型鲸鱼的。 柴刀中的老柴说话了:“这么大的鲸鱼,起码也有万岁。那渔网陈旧,有些地方还有破损,应该是废弃的渔网被遗弃在这附近,然后不小心就勾到了大鱼。” 阿苦快速地飞过去,跳下腾云,降落在鲸鱼宽大平坦的背部上,轻柔地拍了拍它的背部,说道:“没事了,我马上就把这渔网割掉,你再忍耐一会儿。” 鲸鱼“呜呜”地答应着,挣扎了许久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老柴提醒:“它的状态不是很好,应该搁浅在这里挺久的了。” 阿苦看了下被礁石磨得血肉模糊的伤口,拿出柴刀说道:“它会跑到这里,应该也是想利用附近尖锐的礁石磨掉这些渔网。” “这些渔网都是特殊制造的,自然不容易摆脱掉。” 阿苦寻找着最好下手的渔网,说:“我在书里看过,据说以前南海盛行捕食鲸鱼?” 老柴沉吟一声:“鲸鱼肉味美,鲸鱼皮油脂丰厚,一条普通的百年鲸鱼就可以卖出大概一万两黄金的价钱,能不盛行吗?不过,后来因为南海帝君一位夫人的关系,捕鲸被列入禁项,这项不道德之事才渐渐停止。” 利索地将几处磨损得厉害的渔网直接隔开,脚下鲸鱼的呼吸一点点顺畅起来。 阿苦手不停,嘴巴也不停:“没想到前辈也是有爱心之人。” 老柴哼了一声:“鲸鱼是一种有灵性的动物,身形庞大又不具备攻击性,又不是鲨鱼,老子讨厌它干嘛。” 又割掉一处缠得死紧的渔网,鲸鱼庞大的身体终于微微沉入海面。 只剩尾巴最后一处,阿苦站了起来,说道:“这么讨厌鲨鱼?莫非前辈被鲨鱼追杀过?” 鲸鱼又“呜呜”叫了起来,阿苦三步并作两,直接蹲下,拉起最后一根渔网处。 老柴愤愤地“呸”了一声,反驳道:“胡说八道,小鱼一条还追......小心!” 高举的柴刀突然往右一拐,拉得阿苦失去重心,整个人僵直着身子摔倒在鲸鱼背上。 一片闪着寒光的利芒从阿苦背后射了过来,刚好穿过阿苦原来所处的位置。 她吓得心跳都停了,要不是前辈突然拉了她一把,她这会身上就直接开洞了。 谁呀? 谁在背后暗算她? 难道这渔网并不是巧合,而是真的有人在这里捕捞鲸鱼? 想到这里,她停摆的脑袋慢慢恢复了运转。 “丫头,没事吧。” “我没事,前辈,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你让麦子做好战斗准备。” “好。” “嗷呜。” 头顶之上,有大片阴影盖了下来。影影绰绰,似一条长蛇在天空摆动。 “呜呜呜”见到来人,万岁鲸鱼又呜呜呜地叫了起来,似乎十分激动。 一道年轻而傲慢的声音从阴影之上传了下来:“哪路子的阿猫阿狗,居然敢在我龙三的头上动土!捕杀鲸鱼是吧,想钱想疯了吗?!” 阿苦的肩膀垂了下来,这傲娇又欠揍的口气,为什么这么耳熟呀。 她的声音软了下来,说道:“这位朋友,你误会了,我不是捕鲸人,我是恰巧......” “你是恰巧经过此地,看到鲸鱼有难,然后出手相救?这么烂的梗,十年前的话本子都不敢用了。‘朋友’,你可以想个聪明点的借口吗?”轻佻的声音讥诮道。 阿苦皱起眉头。 如蛇摇摆的阴影渐渐落了下来,一条十尺金龙厮磨着獠牙出现在阿苦眼前。 比铜铃更大的龙眸之上,一个身穿紫色龙袍的青年男子沉着脸,不悦地斜靠在龙的犄角之上。(未完待续。) 第五章 赤子乘龙 这个人,比阿苦见过的所有同龄男人加起来都要来得好看。 浓浓的剑眉,比海水更深的蓝色眼睛,五官深邃立体,脸小腿又长。垂到大腿的长发浓黑而飘逸,就这么松松地被他别在脑后,看起来慵懒而性感。 紫色的长袍包裹着劲瘦的身躯,价格不菲的玉带衬得他肩宽腰窄,腰上没有系挂荷包,而是带着一柄与他极为相配的银色勾柄细剑。那细剑上镶嵌着许多名贵宝石,乍看华而不实,但跟紫色长袍上的金银绣线一搭配,却是说不出的契合。 从身材到脸蛋,到气质。 清秀而不清瘦,美艳而不阴柔。 这货比美到雌雄莫辩的茄天真君毒性还要更重几分。 但是,这长相这气质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紫衣青年抬高下巴,看着阿苦发呆的眼神,不屑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 阿苦神色一僵。 人都说,什么样的人穿什么样的衣服。 和他穿金挂银的衣饰相符,这人真是相当臭屁啊...... 阿苦很快便从愣神中醒了过来,按下柴刀,抱拳说道:“这位朋友,你误会了,我并不是......” “误会什么?”男人立即打断他,皱着眉沉着脸,貌似本身心情就不大好。“有什么可误会的?” 他身上的紫色华服在风中微微起伏,伴随着飘扬的黑发衬得薄唇红润而性感。 即使心情不佳,可阿苦还是从他的眉宇和举手投足之间感觉到了普通人家没有的贵气。 他刚刚说他是龙三? 她对南海的大人物并不熟悉,可是既然与传说中的龙挂钩,脚下还踩着一条阿苦从未见过的金龙,说不定是南海的某位贵族。更有可能是蓬莱仙山的弟子。 想到这里,阿苦的声音更加和缓:“您误会了,我并不是捕鲸人,我是清源仙山的弟子。来这里参加南道大会,我真的是偶然听到这条鲸鱼的呼救声,然后才过来救他的。” 她努力地解释着。对方来者不善,没问清楚便出手,按道理阿苦是可以直接还手的。但她这次来蓬莱毕竟只是客人,要是人没到,就跟人家打起来,那可就伤感情了。 “清源?”他打量了一下阿苦身上的薄荷绿道袍,冷哼一声,“难怪敢进入老子的地盘,用参加南道大会弟子的身份做掩护,现在的捕鲸人道行可真不一般。你当老子傻吗?” 明明风景美如画,可画中人却怎么看怎么让阿苦喜欢不起来。 一口一个老子,真的是白长了那么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那男人依旧站在十尺金龙之上,抬高下巴,看蝼蚁一般地看着阿苦,口气十分讥诮。 “人证物证都在,抓了现行,居然还想抵赖?呵......人家说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没想到丑不拉几的也不是什么好人。” 原本还想耐下性子好好跟他解释的阿苦,瞬时拉下脸来。 什么叫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骗人跟长相还成正比了? 这什么破理论! 最重要的是,冤枉别人不说,还攻击别人的长相! 她是长得一般,但是哪里丑了! 哪里丑了! 是个女的就不喜欢被说丑! 一股雄性烈火从心烧到了脑子,至从盗猎者的事件之后,她已经很少会生这么大的气了。 “喂,臭小子,你哪路神仙啊,拽什么呀!你谁啊呀你!都说不是了,要讲几遍你才听得懂啊?长得漂亮就了不起啊!还是你光长了一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结果脑袋却没长全吗?” 阿苦的声音很大,说出的话也是极毒。 对于这种不尊敬女性,眼睛长到头顶上的人,不出嘴教训教训他,她还真对不起清源的一干女性同胞。 紫衣青年“呵呵”一笑,右手自恋地撑着额头上,那模样说不出的帅:“我知道我长得好看,不用你提醒,丑女。” 阿苦一口气堵在了心口,整个人都快炸了,她满脸通红,慢慢地说了三个字:“丑八怪。” “你说什么?”青年的眼睛悠地眯了起来,深蓝色的双眸蓦然幽暗了几分。 天空的云朵“轰隆隆”作响,脚下的十尺金龙也害怕地低下头。 直到很多年以后,当两人再回想起这场幼稚无比的嘴架,都觉得十分好笑。 揽着他的肩膀,阿苦戏虐地说:“你那时候干嘛叫我丑女呀!怪伤人心的。” 彼时已经成长为一番霸主的龙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时候心情不好,所以把你当出气筒了。其实,你那时候就挺好看的了。当然,还是没有现在好看。” 叱咤整个人境却又满身伤疤的阿苦,呵呵笑着,自然地移开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假装没有看到他眼中化得出水来的情意。 龙三歪头看她,惆怅地叹了口气。 谁能想到,当年“天大地大我最大”的龙三太子,后来居然会为了初见面时狠狠嘲笑的“丑女”而倾尽一切呢? 要是早知道会爱她爱到体无完肤,他一定一开始就对她掏心剃骨。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时年二十一岁的龙三,在第一次见到只有十五岁的阿苦时,心里那可是恨得牙痒痒的。 恨不得就把她抽筋剥骨,一刀刀切割了。 敢叫他丑八怪!脸色比暗礁还阴沉的龙三,一把抽出腰间的银光细剑,闷不吭声地就朝阿苦杀将过来。 阿苦虽然还在气头上,可是脑子却是无比清醒。 她握紧手上的柴刀,脚下一个用力,绿色的身影直接在原地消失,“唰”地一声,直接面对面在空中和他缠斗起来。 “铿锵铿锵” 刀剑相交磨出的火花中,两人眼也不眨,近距离观察。 阿苦:哼!近看更像娘娘腔了,我去,连毛孔都没有,这皮肤怎么保养的。 龙三:哼!貌不惊人,气质倒是不错,这么漂亮的眼睛,怎么就做了贼呢?可惜了。 两人从交集到速度加快,只不过用了三息的时间。 握剑的虎口微微发麻,龙三心底沉吟一声:这丫头,实力不弱呀。 好几次柴刀差点被他震出的阿苦脸色不变,内心却是不敢再有大意:这个人,等级并不在自己之下。 两个人手不停,脚也不停,一个踢一个挡,一个退后,一个上前。 从鲸鱼背打到尖锐的礁山,再从礁山跨越到风平浪静的海平面上。 只打到肩膀脱力,都还没分出个高下胜负。 阿苦心静,自然能忍,也能等。 龙三却是没有这个闲心,“虫子!”他大声叫到。 一直蛰伏在旁,等候时机的十尺金龙兀地朝阿苦背后冲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六章 人龙之眼 这个时候,阿苦正背对金龙,双手握刀和龙三猛力相看。 将整个后背毫不保留地留给敌人,在龙三看来,实在是个愚蠢的动作。 只是他也没想到的是,阿苦敢这么做,自然就有不被从后偷袭的自信。 她的嘴角扬起一抹讥笑,大声叫道:“麦子,交给你了!” 惊天动地地一声野兽怒吼,一只状似狮子,身上长满七彩鳞片的火麒麟“嗖”地一声凭空出现。它张开大嘴,露出尖利的獠牙和利爪,四脚踏着火云,猛地就朝空中的金龙撕咬过去。 意图偷袭却反而被突击的金龙速度不减,它虽然是龙三的宠物,但好歹也是威震人境的神兽,区区一只未成年的火麒麟,它还不放在眼里。 初次出战的麦子也不紧张,虽然没有见过龙这种传奇生物,但它从断奶开始,就经常被耀明天君扔到密林里和红眼大蛇们决斗,体型和蛇这么相似,嗯嗯,弱点估计也差不多。 这边两头神兽打得如火如荼,旁边的两个主人也丝毫没有懈怠。 龙三一把拨开割向他脖子的大弯刀,冷声说道:“连火麒麟都有,你果然是个盗猎者!” 这个词在阿苦眼里那就是毫不留情的侮辱,她懒得再辩,直接在心里发誓道:不打的你娘都不认得你,我就改跟你姓! 她一个回身,一脚踩在龙三挡来的龙鳞剑上,丹田运气施力,一下子就将他踹得飞远。 他的眼中刹那出现不一样的光辉,原本平坦的海面就像生出了意识,主动帮他减速,让他停了下来。 龙三的嘴角流下一条鲜红,他用拇指直接擦掉,看了一眼,眼中诡异的蓝光更盛:“女人,你会为这一脚付出代价。” 阿苦的身上被深青色的灵力覆盖,看起来就跟发光一样:“光说不练假把式,谁付出的代价更多,还不一定呢!” 他身上的光,龙三也看在眼里,脚底下的海浪涌起,主动将他送回原地,却不沾湿他一处衣角。显得谦卑而恭敬。 令大海折服的男人高傲地抬起尊贵的头颅,傲慢地说:“作为一个卑劣的盗猎者,你,不错。” 阿苦翻了个白眼,终于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了一下:“我都跟你说好几遍了,我不是捕鲸人,也不是盗猎者,你这人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龙三的回答相当的笃定:“女人的话,不能信。” “嘿......”阿苦无语了,“敢问这位兄弟,你是被你亲娘扔了,还是被哪个女人抛弃了。怨念这么深,都开始怀疑全世界了。” “抛弃?”他的脸上写满不可置信,“开什么通天玩笑,被女人抛弃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本太子的头上!还有,不准侮辱我家母亲大人,她跟你们这些凡夫俗女可不一样,你们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聊到这里,阿苦完全是聊不下去了。 这个脑子进水的男人,思想真的不是一般的幼稚呀! 然后她又想到了自己。 和这么个幼稚的男人打架较真,她不更幼稚吗? 一直沉默地躲在柴刀里的老柴终于笑了出来:“丫头,难得看你也有这么冲动的时候呀!” 阿苦耷拉着肩膀,叹了口气。 “不打了,不打了。” 她吹了一声口哨,将和金龙决斗中的火麒麟唤了回来。 打得正欢的两头神兽,同时愣了一下,惊讶地看向彼此的主人,不知道这唱的究竟是哪出。 龙三已经走到阿苦面前了,疑心重重地看着她:“怎么?束手就擒?” 阿苦直接就将手上的柴刀扔给他,指着靠近刀柄的位置说:“这个字,你应该认得。” 明亮的刀身上工整地刻着一个“沐”字。 沐这个字,在南海可不是一般人就能用的,况且,还是被刻在了一把勉强能算兵器的柴刀之上。 深蓝的眸中蓝光逐渐消失,他惊讶地看着眼前站得跟青松一样的姑娘,碎碎念着:“跟金麟说的,不像呀......” “什么?”他的声音太小,阿苦没有听清楚。 龙三又仔细地打量了手上这把柴刀奇异的做功,又对比了下手上龙鳞剑的细致纹路。 确实,是出自同个人的手笔,就连刀柄附近的标志性“沐”字,也是分毫不差。 阿苦明白了:“你手上的剑......” 龙三将她的柴刀扔了回去,转身吩咐:“虫子,去把大个头推回海里。” 金龙得命,返身离去。 看来误会是解开了。阿苦将柴刀插回衣袖,扔回海纳贝的刀鞘之中。 一只修长又白皙的手伸了过去,将她袖中的海纳贝拿出,放在两指间把玩:“你应该早点把这个东西拿出来,这样,我便不会误会了。” 这么说来,还是她的错了? 阿苦目瞪口呆地翻了个白眼,顺理成章地推理着:“你就是南珍的三哥?” 他似乎有些吃惊,然后又不悦地皱眉:“你早就知道地话不会早说呀!害我打了这么久,还受了伤,痛死了。”说完,还揉了揉胸口。 阿苦气的嘴角直抽。 要不是你认出海纳贝,我怎么会联想到你就是南珍天天挂在嘴上的奇葩三哥! 再说了,你说你叫龙三,又不是南海帝君家的老三,我怎么知道你就是她的三哥。 她忍住想要再揍他一顿的冲动,告诫自己决不能跟个幼稚鬼计较。 深呼吸口气,温和地说:“南珍虽然经常提到你,但她并没有详细跟我描述过你的长相,而且,你为什么叫龙三呀?是因为你养了条金龙吗?” 龙三的表情,仿佛看见了什么珍禽异兽。 “天呐,这个人境居然还有人不知道我大名由来的人,妹子,你是从哪个山沟沟出来的?” 阿苦的脸顿时烧了起来,确实,因为南珍的关系,她对南海的了解真的不如其他地方的多。 难道真的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龙三抵着额头,不敢置信地说:“我家老头子和母亲大人那么有名,就算你没听说,跟珍丫头相处那么久,难道你就不好奇她身上奇异的力量是怎么来的?” “奇异?”阿苦搞不懂了,“南珍身上有什么奇异的力量?”她一直都觉得她挺平凡的啊,只是等级比其他女弟子更高而已。 龙三愕然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深蓝色的双眸焕发出明亮的光彩:“人龙之眼,你没听说过吗?”(未完待续。) 第七章 南海纵横 在空中踏步的金龙一爪抓断最后的渔网线,获得自由的万岁鲸鱼一声鸣叫,在金龙帮助下重新回到了深蓝的海洋中。 超大的阴影在蔚蓝海水中肆意游荡,一个冲破海面的挺身带起浪花朵朵,直叫人身心愉快。 “噫—噫—”鲸鱼的声音似尖锐的鸟鸣又有点像夏日的蝉鸣,虽然说不上悦耳,但也清脆动听。 站在浮浪上,阿苦轻轻地抚摸“大个头”的脸颊。在万岁鲸鱼的旁边,她看起来就跟蚂蚁一样小。 “下次要小心点,不要再被勾到啦。” “噫—噫—”万岁鲸鱼笑眯了眼睛,点点头,从头顶喷出一道水柱,凑在龙三旁边亲昵地贴了他一下,然后甩起尾巴,潜入深海之中。 四脚踏火云的火麒麟飘落过来,阿苦赞赏地揉了揉他的头,介绍道:“这是我‘儿子’,麦子。” 龙三先是惊楞,后来又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珍丫头说过你有个麒麟蛋,看来是孵化了。你学极北防军驯养它,也不必连称谓都学过来吧。” 麒麟和龙本来就是近亲,民间更传说麒麟为龙的九子之一,所以在龙三的心里,冒认生身父母,将天性重情的火麒麟当成战斗工具来培养,真的说不上是“情深义重”。 这并非龙三一人的想法,人境五帝君,膝下人民千千万万,确有许多人认为极北此法不够人道,包括讽刺它们为“极北宠物”的耀明天君。 阿苦摸了摸麦子的头,笑了:“它的母亲不在了,所以它第一眼看的到就只能是我。你也不要小看它们的智慧,它很聪明的,我口头上叫它‘儿子’,但更多的是朋友关系。” 麦子“嗷呜”一声,头贴得更紧。 龙三的眼中闪过一抹欣赏。这个女人确实不大一样。 他将佩剑随意地插回剑鞘,抄着手说道:“算是误会你的赔礼,我送你去蓬莱吧。” 不偏执的紫衣少年看起来十分养眼醒目,阿苦摆了摆手,婉拒道:“没关系,不远,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第一次主动邀请女人却反而被拒的龙三太子轻扬剑眉,十尺金龙在他身遭盘旋围绕,碧海蓝天为景,清风鱼跃作伴,这景致放眼天下,也是独一无二。 “你这是在拒绝我?”龙三低沉的声音里带着若有似无的魅惑,“拒绝我龙三太子?” 站得不近,但是阿苦还是从他眯起的眼睛中看到了警告和不容拒绝。 男人都是好面子的,长得越好看的男人越是如此。 觉得搭次便车也没什么的阿苦,非常有眼色地改变了说法:“既然这样,那就劳烦您了。” 容颜惊人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笑,仿佛在说,本太子的魅力,呵呵呵...... 阿苦受不了地在内心偷偷翻了个白眼,拉住龙三伸过来的手,爬上金龙伸过来的脑袋。 男子的手,总是比女子来得粗糙。而龙三的手却反而比阿苦柔嫩细致很多。 阿苦不禁汗颜,在心里想:这个自大狂不会连手都要吐槽吧。 她小心地瞄他一眼,却见他神色自然,丝毫没有阿苦认为地那般露出嫌弃的表情。 “干嘛?”他问。 “没什么。”阿苦答。 龙三不信地走了过来,一伸手,直接将阿苦困在自己和龙角之中。 “沉溺于本太子的魅力之下,不是什么羞耻的事。”他的嗓音依旧低沉,深蓝的眼眸仿佛深渊,让人不由自主地掉落进去。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龙涎香气,阿苦看着近在咫尺,笑望苍生的盛世美颜,在心底狠狠地骂了句:不要脸。 “对自己有信心,是好事。”她说了句不痛不痒的回答。 站在人家的地旁上,她暂时不想跟他翻脸。 “你比其他女人稳得住,这点我喜欢,希望保持。”他痞痞地笑了,松开手,放了阿苦自由。 阿苦扶住龙角,看脚下金龙腾空高飞,想道:坐怀不乱而已,天天对着“貌美如花”的茄天真君,男色这块,她早就雷打不动了。 金龙还在向上攀爬,似乎是要突破到云层之中。 阿苦确认了下麦子的位置,问:“不是要去蓬莱吗?爬这么高干嘛?” 迎面而来的风将龙三长发吹成一条直线,他抄着手,感受着风中舒爽的水汽,回答:“算你运气,本太子今日心情不错,带你去蓬莱最好的观赏点看看。” 金龙的身子直立起来,阿苦连忙站在龙角的前头去,以免被重力拉下去。反看中间的龙三,双脚仿佛钉在了龙头之上,除了正常垂落的黑发,他欣长高大的身躯似乎丝毫未受影响。 缠絮松软的云层之后,金龙的速度慢了下来,靠在不算光滑的犄角之上,阿苦感觉自己的重心又慢慢恢复了原样。 十尺长的金龙带着只有它一爪之长的火麒麟,慢慢在云雾之中翱翔。 麦子开心地叫唤起来,在层层白云中来回穿梭。 龙三席地而坐,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所以我们是要从天上俯视蓬莱?”她坐在他身旁,太过密集的云朵完全遮挡了其他景物。 龙三“哈哈”一笑,卖了个关子:“等会你就知道了。” 阿苦“嗯”了一声,看麦子在云朵里捉着迷藏,她心情也十分好。 “话说南珍最近怎么样了?上次她给我写信,似乎不大高兴。” 她只是随口一问,却见龙三突然变了脸色。 尴尬,她觉得用这个词来形容非常合适。 发生什么事了吗?他和她? 难道两兄妹吵架了? 不知怎的,阿苦又问了一句:“摇光师兄......” 龙三的脸色只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阿苦自动转移了话题,指着前面说道:“啊,云越来越薄了。” 棉絮一般的云层之后,湛蓝的天空慢慢出现在两人眼前。 一道从天上流下来的瀑布沿着云雾中,只比天空低一点的山头,哗啦啦掉落下去,就像一件威武霸气的战袍,将整个蓬莱山都细心包裹起来。 渺渺云雾中,有山,有水,有陡峭的悬崖,更有顽强长在悬崖上的碧树。 水声哗啦中,阿苦呐呐不能言。 “水从天上来,养育仙山蓬莱。” 比蓝天中的清水更加澄澈的蓝眸看着她,唇角笑意浅浅。 “很高心认识你,王氏阿苦,我是南纵横,传说中的人龙之子。”(未完待续。) 第八章 仙山蓬莱 目送金龙在云雾中消失,绛紫色的身影也再难看见,阿苦在风中轻舒了口气,揉了揉火麒麟头上柔软的毛发。 “虽然有点难相处,但还算是个好人。” 麦子轻舔她的掌心,微微点头。 光他带她们入云这点,它在心里给他打满分。 她宠溺地糅它的发,笑着说:“喜欢的话,可以经常去云里玩,只要不被雷打中就好。” 麦子受不了地瞪她,无声反驳:我有这么蠢吗?! 阿苦“嘿嘿”直笑,转身看着面前雄伟的巨山,眼睛里有纯粹的好奇,也有单纯的激动。 深埋海中的仙山蓬莱,既是山,也是岛。 从天空俯瞰的时候,蓬莱是座包裹在淡淡云气散发宝石光彩的仙岛,而在地上仰望,就看到从峦叠翠间明屋高塔,细水环流。 与清源仙山不同,四面环水又有天水滋养的蓬莱仙山在阳光照耀下显得十分精神明亮,带着水汽的绿树和雕梁画栋的古式建筑相互映衬,大胆的装饰用色和价格不菲的材料做工在在显示最富裕门派的底蕴。 豪而不土,张扬却不惹人厌烦。 阿苦嘴角一勾,明亮的眼眸深处燃起无限期待。 “水从天上来,养育仙山蓬莱。得天独厚的你,又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蓬莱仙山用白玉雕刻的大门前,两个身穿湛蓝水绸的蓬莱弟子持剑走了过来。 他们上下打量了下阿苦,又盯着她身边的火麒麟看了好几眼,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客气冷淡地问道:“这位姑娘是?” 他们眼中的敌视让阿苦微微一愣,她注意到,即使他们双眼正对着她,但是精神却放在了天空中金龙离去的方向。 难道南纵横和他们有很深的恩怨?阿苦默默想着。 她抱拳,上前行了一礼:“清源弟子王阿苦,见过两位师兄。” 礼多人不怪,这两人看年纪已在二十岁以上,虽然门派不同,等级修为也比她低,但叫一声师兄,也还算妥当。 那两人神情有些惊楞,其中年轻一些的弟子小声惊呼道:“原来你就是王阿苦啊,我还以为......那你怎么跟他.......” 年长的弟子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乱说话,然后客客气气地对阿苦说:“贵派茄天真君和门人已经进入客居休憩,他吩咐过,若是王师妹到了,便让我们知会一声。” 年轻的弟子也想了起来:“还有,南珍师姐刚才一直在这里等你,听说你去了别处,便被金麟师兄拉去味阁吃午饭了。” 年长弟子又道:“客居不远,王师妹可沿大道先进客居休息,再由我等通知公主,去客居与你一见。” 阿苦顺着他指的方向一望,果然看到白玉铺就的大道之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蓬莱弟子站着守候。反而这仙山大门,只有这两个弟子看守迎宾,还都是普通的银丹弟子,未免有些于理不合。 “两位师兄,雁荡仙山的人是不是也到了?”阿苦猜测着。 二人摇头:“还没。” 这就怪了,客人都还没来齐,最重要的大门口,居然没有蓬莱仙师或者摇光仙君这种天尊弟子坐镇,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摇光师兄,今日不在山中吗?”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身前的两人突然沉默下来。 回想起早先南纵横奇怪的态度,阿苦心底的不安涌起:“他出什么事了吗?” “你不知道吗?”年轻一些的脸上满是不敢置信,“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 年长的脸上却是闪过一抹释然:“原来如此,王师妹不知道啊,难怪.......” 两个人语焉不详,阿苦听得晕头转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才我问南珍的三哥,他也没有回答我,摇光师兄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年轻一些的脸上立刻闪过一抹鄙夷:“他当然不敢回答,他哪里有那个脸去回答,要不是他,大师兄又怎会落得那般田地。呜呜呜......”说完,立刻就哭了起来。 阿苦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意思?说清楚。” 年长一些的终究比较沉稳一点,想得也更为深入,他低声劝说着年轻的弟子:“莫要再在王师妹面前胡说,师兄他一时想不开,过段日子便好了。跟三太子......关系不大。” 年轻的还要再反驳,却被年长的一眼压下。 阿苦明白,虽然自己和南珍摇光交情不错,但终究还是外人,如果事牵南海帝君三子,那就还是南海自家的事,个中内幕缘由自然不能跟她这个外派人交待得一清二楚。 阿苦在内心哼了一声:他们不敢和她说,自然有人敢和她说! 她一手叉腰,一手抚摸着火麒麟蓬松的毛发,随瀑布落下的海风将她腰间长发吹得微微娆动,不盈一握的细腰在黑发中更加显眼。 对着年长的弟子,她直接微笑说道:“这位师兄,可以麻烦你带我去味阁吗?” 绿衣黑发的女子双目炯炯,神情坦荡。 “我想见南珍。” —— 味阁,全名珍味阁,是坐落于蓬莱仙山中部的一座塔状食堂。 塔分五层,建筑玲珑,底层最大,顶层最小。每层各备有数名厨师,越往上厨师数量越少,手艺和食材也更高级。 一层专为下痒及中痒尚未成仙的弟子服务;二层专为上痒成仙弟子服务;三层为普通仙师服务;四层为天尊弟子及真君以上级别仙师服务;五层只为天尊服务。 “这塔也叫做三六九塔,意味人有等级,三六九等,有些地方,不是想上去便能上去的。” 阿苦抬头看着眼前精致的宝塔,闻着塔内传出的淡淡食材香气,眉头微微皱起。 带她前来的蓬莱弟子微微一笑:“虽然有些残酷,但不得不说,天尊此举是在明确地告诉我们这个世界的真实规则。起初,我们也是不舒服地,能够来蓬莱的,哪个不是天子骄子,凭什么要被人踏在脚下,但是日子久了,看得多了,便不得不承认......” “承认什么?” 青年的眼中有无力也有对现实的屈从:“人上始终有人,在这个世上,就是有那么一些人,一生下来便始终站在了塔尖顶端,即使摔落,也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比......”(未完待续。) 第九章 贵族豪门 宝塔四面的檐边各挂着一个金色铃铛,风一吹,叮叮当当,显得十分悦耳。 塔的旁边是一整片的湖,微风吹过,带起粼粼的波光和冰凉的湖汽,让浑身粘热的阿苦顿觉舒爽。 她闭着眼,享受着风中的铃声和水汽,还有塔里飘来的食物香气,温和地说道:“师兄,你错了?” 蓬莱弟子脸上有惊愕:“错了?什么错了?” 阿苦睁开眼,指着珍味阁高高的塔尖,说:“分层级,并不是让你们固步自封,而是想通过这个方式告诉你们目前的位置,鼓励你们往上爬。” 他神情一愣。 阿苦继续说道:“人即使分三六九等,分得也不是出身,而是这里和这里。” 她指了指的脑袋和心脏。 “智慧和勇气,才是决定你是否会成为人上人的必要因素。当然,还有运气......” 他目送着绿衣女子进入大门的背影,久久不能言语。 智慧和勇气...... 这便是自己久久不能再进一步的原因吗? 王阿苦,清源天尊首徒兼唯一弟子,无父无母无优良背景的孤儿,这便是你能拔得头筹成为天尊弟子的原因吗? 他低下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 正巧是午膳时分,珍味阁一层内熙熙攘攘,到处挤满了人。 和塔外出神的那人不同,塔内的弟子并没有阿苦想象中的颓丧和阴沉,塔内的用餐环境,也比阿苦设想中的来得豪华高端。 价格昂贵的楠木圆桌,一排排整齐地摆放在塔内四周,每一个桌椅上都铺着上好的桌巾和椅垫,身穿湛蓝水绸的蓬莱弟子们,八个人一组坐在同一张圆桌之上。每张桌上都放着精致豪华的菜肴,鲍森翅肚,样样都有。每张桌旁还专门分配着上菜人,专门伺候着蓬莱的少爷小姐。 阿苦嘴角直抽,她都忘记了,以蓬莱的招生费用,也只有中等以上的豪门才能进来就读。 这些人眼中的最低等待遇,在阿苦这些草根眼里,简直是穷奢极华了。 豪,大写的豪! 最底层都这样了,那上面四层搞得又是什么鬼? 满汉全席?还是珍馐百味啊? 阿苦已经想象不出来了。 陌生人闯入,总是会引人注目。 沉默用餐的众人抬头看着出现在大门口,毛色与他们这些贵族明显不大一样的陌生女子,不悦地放下手中碗筷。 一名在桌旁服侍的人走了过来,看着阿苦身上普通的衣料露出鄙夷的神色:“咳咳,这位姑娘,请问您是哪个门派的?这里是专门为蓬莱弟子开设的膳堂,其他门派的人不能进入。” 薄荷绿青衣道袍,怎么想都是清源仙山的人吧! 难道是将她当做来蹭饭的? 阿苦微笑着眨眼,不卑不亢地答道:“我没有走错,我是来找我朋友的。” 十五岁的阿苦,言谈自有气度。 只可惜那人来蓬莱时日尚浅,脑中也是固化的看人就看衣服首饰钱。 扬起唇角,微微讥笑:“我想,这里应该没有人会是你......的朋友。”他盯着阿苦空无一物的手腕和腰间,刻意说道。 “您放心,来者是客,为远道而来的客人准备的膳食绝不会比珍味阁的差。”他按照昨晚收到的指示,将嘴角扯出一个刚刚好的弧度。 阿苦澄澈的眼睛瞬间变得沉静起来:“你的意思,是我觊觎你们的......饭菜?” 那人微笑,默不作答。 角落四处传来低低的女子嘲笑,阿苦看着满屋子狗眼看人低的青年男女,微微一笑:“这就是蓬莱弟子的修养?自视甚高?” 一个浑身上下都挂满珠宝的女弟子装模作样地说道:“人跟人本来就不同,我们的出身就是比你们清源收的破落户高不知几倍,就连这些名贵海鲜,也不是你们想吃就能吃得到的。” 阿苦右手叉腰,微微一笑,“珍馐百味我们清源确实提供不起。” 女子高傲地哼了一声。 “但是,我从来都没听南珍抱怨过我们清源伙食差啊!就连金麟,也是膳堂阿姨的忠实拥护者啊......” 珍味阁内,满堂俱静。 嘲讽阿苦的侍从和女弟子,脸色死白死白。 阿苦踩着过道上的羊毛地毯,朝通往二楼的红木楼梯走去。 “难道是他们的口味更加偏向破落户?我待会儿要好好问问她。” “站住!”那女子拍桌而起,插在黑发上的凤钗摇摇欲坠。 阿苦听话地停住脚步,双手背在身后,直直地看着她,微笑:“怎么了?” “你......你不许问......”女子的眼里有恐惧也有被阿苦折辱的不甘。 阿苦看着她,又看了下仅仅旁观、置身事外的其他蓬莱弟子,静静地走上前,将她发间的凤钗扶稳插好,眼神清澈而坚定:“好,我不问。” 她的回答,让情绪有些不平稳的女子直接愣住。 女子的个头比阿苦矮了一些,阿苦笑笑地摸摸她的头,说:“金银华而不实,珍珠日月同光,比起带这么多累赘,清淡一些的你会更引人注意。” 话一说完,她便向二楼走去。只留下呆若木鸡的女子和闷不吭声的其他人,独自陷入沉思。 “咯噔咯噔” 红木阶梯上传来轻巧的踩踏声。 她背着双手,静静往上。 虽然偶尔会接到旁人奇异的眼光,但自第二层起,阿苦便没再遇到让她从这里离去的人。甚至有些人,还会专门站起来,和她互相行礼问候。 看来,没开窍的只有一层的那些人而已。 阿苦继续往上走着。 总共不过四层,脚步再慢,不到二百息也走到了。 只摆着几张小桌的四层阁楼内,只有一对年轻男女在中央的一张小方桌上默默吃着饭。 这里的家具装饰比下面几层都要来的简单,但绝不会敷衍,反而在细节各处处处彰显着内敛的平和的美。 厅中的男女,外貌都极其优秀,特别是正对阿苦坐着的女孩,仅仅是微微的臻首蹙眉,都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美丽。 两人似是还未感应到阿苦的到来,默默低头,边吃饭,边讨论着什么。 阿苦嘴角咧开个大大的笑,开心的声音在整个厅内回荡:“南珍!” 美若天仙的女孩蓦地抬起头来。(未完待续。) 第十章 你我皆变 身穿湛蓝水绸,头戴珍珠冠的美丽少女大哭着向她跑了过来。 少女腰间的透明流苏哗啦啦响着,就像淅沥沥的雨丝一样悦耳动听。 阿苦愣愣地接受她的拥抱,双手搭在跟她差不多高的肩膀上,担心地问:“怎么了?南珍。你干嘛哭啊?” 一年未见,南珍出落得越发美丽动人了。娉婷的身影,凹凸细致的身材,虽然发型和配饰未变,但阿苦总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既视感。 纤弱的双臂将她揽得紧紧,力气大得让阿苦喘不过气。温热的液体低落在她的脖颈之上,流落下去,冰冰的,让阿苦有些慌神。 “对不起.......没有去救你......”比映像中更低柔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愧疚和歉意。 “嗨......原来是为这事”,阿苦心中一暖,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都过去多久的事了,再说,我现在不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嘛!” 南珍抬起头,细致的柳眉微蹙,流着泪的脸就像清晨沾着露珠的花儿,娇艳欲滴又柔弱可怜。看得阿苦心都窝了起来。 “明明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你有难我却没去相助,就连消息,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她哭得更凶了,洁白的双手直接掩住脸。 “真的对不起......” 这半年来,阿苦改变很大,已然不是一年前毛躁内敛的小丫头,看着在眼前痛哭流涕、明显情绪有些不稳的好友,一抹担心在她眼底浮起。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一向乐观开朗、天塌下来当被盖的南珍,会变得这么敏感脆弱。 她刚想问,却见留着泪的南珍突然脸色一变,凶巴巴地瞪着楼下看过来的视线,凶神恶煞地骂:“看什么看,没看过我哭啊,都给我回去吃饭!” 阿苦回头一看,只见三层通往四层的楼梯口上,站满了蓬莱的仙师们。 仙师们似乎没见过南珍现在的模样,一个个打趣道:“呦,我们南珍小公主也会害羞啊,没关系,叔叔们不会嘲笑你的。” “这个就是清源的你那个好朋友?也是来参加南道大会的吧!难怪敢一个人过来这里找你,胆子真大。” “一楼的小朋友们没有为难你吧!放心,这里除了底层和顶层,其他人都挺正常的。” “话说今年清源是茄天真君带队吧,哎呦喂,又有眼福了,回头把天尊珍藏的佳酿偷一点带过去。” “什么叫偷啊,款待,款待不会说吗?天尊他老人家不会介意的......” 阿苦看着楼下聊得欢快的众仙师们,在看看旁边恼羞成怒的南珍,微微舒了口气。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脾气这么火爆,毛线敏感脆弱。 一直在原地站着的金麟走了过来,对着三楼以及更下层的窥探视线,说:“远来是客,南道大会杂事繁多,大家还是快些填饱肚子,办正事吧。”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自他出现,下面的人就瞬间静了下来,就算是三层的仙师,见了他都默默地行礼。 阿苦眼睛微微眯起。 一年未见,池金麟的外貌改变也很大。欣长劲瘦的身躯,斧凿刀削的脸部线条,比一年之前多了许多硬朗的感觉,虽然他才十八岁,但是浑身上下却已经充满了成熟男人的稳重。和女性化的南珍站在一起,一刚一柔,十分登对。 经历过,才懂分辨。 以前阿苦以为池金麟只是个出身显赫、性情冷淡的世家子弟,但是现在看来,能将没落的池家提升到现在这种地位,这位年轻的一家之主,手段心性自然不是常人能比。 池金麟抬头,和她对视的眼睛里有好奇也有探索。看来,他对自己如今的变化也有着相当的疑问。 南珍拉着阿苦往方桌方向走,说:“你晚上住我那里吧,把你这一年发生的事,统统告诉我!一个字都不能漏!” 十六岁的少女,脸颊依旧有些婴儿肥,虽然下颌比去年变尖了一些,却依旧粉嫩可爱。 坐到寻常木椅上,阿苦不客气地捏了她脸颊一把,答应:“都依你。” 十五岁的阿苦在靠背椅上坐的直挺挺,双手握拳搭在大腿上,看起来豪迈又爽朗。 南珍的眼睛瞪得大大,捧着被她捏红的脸,惊讶道:“阿苦......刚才还没感觉,你......” “怎么了?”天热口渴,她毫不客套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小方桌上放着两碗清粥和一些小菜,模样看起来和清源的没什么分别。 看来刚才那位仙师说的没错,这里除了底层和最顶层,食物和人都挺正常。 “你变得......好帅啊!” 阿苦一口茶差点喷了出去。 “咳咳,南珍,帅这种词好像是用来形容男人的。” 南珍点头:“一般是吧,但是你这样子,真的让我觉得很帅!” 阿苦低头看了看自己,不解:“什么样子?” 娇艳如桃李的少女抿着粉嫩的唇,上下来回仔细打量她好几遍,然后说道:“应该说是动作吧,你看你这么坐,手这么搭着确实很像男孩子。气质上也是。” 阿苦微微一笑:“我以前一直被我娘当成男孩子抚养长大,习惯了,动作上难免有些纠正不过来。气质......我不是很懂。” 南珍摇头,否决:“在清源的时候,你恢复了女孩子身份,也没有见你做这样的动作啊。是吧,金麟。” 池金麟端着一碗清粥和一些未用过的小菜过来,在南珍旁边坐下,说:“确实,变化挺大。” 南珍立马附和:“你看。” 阿苦坦荡的脸上有一丝苦恼,毕竟对她本人而言,行为举止上的变化并没有旁人观察到的那般明显。 “可能会有一些吧,我自己是感觉不到。” 南珍指着她的头发,问:“你的发型也变了啊......” 这点阿苦倒是同意,说道:“很奇怪吗?我就是不想再扎辫子了,这样比较简单,也比较省事。” 南珍给她竖大拇指:“好看!” 阿苦笑了起来:“嘿嘿。” 金麟的方向,刚好能看到她脑后的一抹光亮。 他眼里闪过一抹沉思,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少女。 身量修长,举止大方,明眸笑睞,完全没有昔日耷拉着肩膀的丑模样。如南珍所说,她的身上确实增加了许多爽朗的感觉,虽然眉目依旧平淡平凡,但加上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勇敢和阳光,看进眼里却是相当的舒服。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感叹:大师兄,王村姑,已经不再是一介村姑了,看到现在的她,你会后悔当初的退婚吗?(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世事无常 池金麟看着阿苦,眼光复杂。南珍和阿苦两人却是聊得正开。 “你刚才跑哪里去了?我在大门那里等了你很久你都没来。”南珍嘟着嘴巴不高兴地说。 虽然她们经常都有信件往来,但隔了一年不见,又听说她半年前遭遇的恶事,南珍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所以一向晚起赖床的她,今早天还没亮就拉着金麟去大门等候。 等她看见茄天真君的时候,那心情不知道有多开心,结果往后一瞧,心就跟乌云一样黑蒙蒙的。 除了李家兄弟,丁家姐妹和阿苦居然一个都不在。好在茄天真君有保证说阿苦在后面,要不她就要拉着金麟直接去清源一趟了。 阿苦刚要解释,却听窄袖内的海纳贝里传来麦子“嗷呜”的叫声。 南珍好奇地看着那里:“什么声音啊?”听起来像是某种野兽。 池金鳞身子一凛,冷眉微蹙。 “不用紧张”,阿苦笑着安抚,“它只是肚子饿了而已”,手指轻点蝴蝶状贝壳,柔声说,“出来吧。” 一只跟成年狮子一样大小的火麒麟,凭空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这是麦子,今年刚满半岁。” 尖锐的獠牙,铜铃大的琥珀色眼睛,充满攻击力的四肢上长满了宝石状的凸起,除了额头的一撮金黄长毛,其他部分的毛发都是火红色的,远看就像天边的火烧云一般,暖洋洋,软乎乎。 南珍的眼睛睁得很大。 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传说中的火麒麟。 她开心地扑了过去,全然不顾旁边男人的阻拦。 “这是什么,好可爱。” 她圈住火麒麟的脖子,蹭着它毛茸茸的长毛上,笑得天真无邪。 池金鳞右手按在腰间的长剑上,眼睛紧紧盯着火麒麟,一脸紧张。 形如狮子,尚未成年的火麒麟淡定地扫了他一下,转头嗅了嗅南珍身上的香气,牛一样的尾巴愉悦地甩了甩,像只大猫一样,懒散地匍匐在地上。 南珍欢呼一声,就差在它身上打滚了。 池金鳞松开放在剑柄上的手,黝黑的暗眸中闪过一抹深思:“火麒麟凶猛难训,你将它调教得极好。” 阿苦摸摸麦子伸过来的头,对于一直不待见她的金麟的夸奖,表示很受用。 “对了”,她突然想了起来,“我在来这里的路上遇见你三哥了。” 想着南珍以前经常“我家三哥”长,“我家三哥”短的,应该会觉得很好奇。 出乎她意料的是,南珍并没有表现出兴奋的表情,反而是俏脸一板,恨恨地说:“什么三哥,我没有三哥!” 阿苦原本笑着的脸僵住了,不解地看向池金麟,问:“她和她三哥吵架啦?” 一个常年不变的“兄控”居然会不认兄长,这架吵得可能不太一般。 池金麟脸色不变,低头喝粥。 阿苦只好又问南珍:“你一年前写信给我的时候,还说什么要介绍你三哥给我认识,怎么才这么段功夫,你的心思就改变了。” 南珍抿紧嘴唇,脑袋靠在麦子毛茸茸的脖子上,囔囔地说:“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话说回来,我还没问你呢,你是南海公主的事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啊?反而是别人提及,我才知道的。”这个别人,当然是指出海纳贝由来的清刚神君。 南珍吐了下舌头:“你没问嘛。” “嘿,你......” 默不作声的金麟倒答:“人境之中,敢姓南的也就只有一户人家了。” 也就是说,没认出来是阿苦自己本身的问题。 阿苦语塞,想想好像也是,然后又转头对南珍说道:“真没想到,你的母亲居然是传说中的人龙,难怪你长得这么漂亮。” 南珍眨了眨眼睛,得意地说:“我母亲长得更美,比那个大混蛋还美,我身体里虽然也留着母亲的血,但更偏向父亲的,所以严格说来,我并不是人龙。” 金麟解释:“所谓的人龙也就是指拥有变身成为人的能力的龙族,南珍身体里人龙血液稀薄,虽然也有一些力量,却没有龙三的力量来的强大。” 阿苦点点头,“人龙在幼年时是龙,化身为人才算成年,你当初来信说你三哥生日平安度过,想来就是指他“脱胎换骨”之事吧!” 南珍殷红的嘴唇撅着,拒绝和她聊龙三的话题。 阿苦心里却是有些惋惜:“听闻人龙蜕变,需要跃过龙门,用天火炙烤龙身,才能达到化身为人的境地。当时没能亲眼看见,实在可惜。” 在人境,赫赫有名的人龙只有一条,便是南珍和龙三的母亲,过了龙三这一次,再想看龙跃龙门的奇景,就不知道要再等多少个年头了。 南珍踟蹰了下,说:“虽然那个混蛋没什么好看的,但是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去找师父借法镜,给你看看当时的场景。” 知道她是为了自己才做的让步,阿苦开心地笑了起来:“谢谢你,南珍公主。” 本来她只是打趣,没想到南珍反而不依了,皱着细长的柳眉,倾国倾城的脸上堆满对“公主”二字的嫌弃:“叫名字就好,我就不爱听你叫那些‘虚名’。” 阿苦也不在意,既然她不喜欢,她就改口:“好的,南珍。” “这还差不多。”外表更美,心思却依旧单纯任性的小公主抬高了下巴,笑得一脸得意。 池金麟冷漠的脸上闪过一抹温柔。 和池金麟说了下麦子的“口粮”问题,南珍表示包在他的身上。一点肉而已,蓬莱不缺这点粮食。麦子很有眼色地吻了吻她的脸颊,逗得南珍“呵呵”直笑。 “话说,摇光师兄去哪里了?”阿苦假装不经意地说,“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大门前的弟子一直不肯告诉我。” 本来嘻嘻笑着的南珍突然安静了下来,连带着金麟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阿苦心里“咯噔”一下,想着莫不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 沉默的氛围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南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吓得麦子差点站了起来。 豆大的泪珠从她眼里滑落,一颗颗砸在羊绒地毯上十分的响亮。 “阿苦......大师兄他,他......他堕仙了......” 阿苦“嗖”地一声站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明珠蒙尘 通往蓬莱仙山峰顶的某条小径上,阿苦和金麟前后而行,边爬边交谈着。 “所以,摇光师兄堕仙之后,就被蓬莱天尊囚禁在山洞里?不准任何人见?” 午后刚过,阳光还是十分的猛烈,只是蓬莱仙山有天水灌溉,四处又遍植碧树绿皮,往上走着,却是丝毫不觉得燥热。 “说是囚禁,其实只是想让他一个人安静一段时日。蓬莱人多口杂,他自小优秀,多的是人嫉妒。”金麟走在前头,口气淡淡地说。 阿苦想起今日在珍味阁一层遇见的那些蓬莱弟子,觉得蓬莱天尊此举确实用心良苦。 她“嗯”了一声,看了一眼山腰处的塔尖,神色淡淡地跟着金麟往上走。 还在哭泣的南珍被金麟留在了珍味阁里,为了安抚她的情绪,阿苦将麦子留下,和她作伴。 初闻摇光堕仙,阿苦的心情只能用震惊来形容。 虽然预感到有不好的事发生在他身上,她却没有往堕仙这件事情上去想。 或者说,她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 在阿苦十五年的生命之中,迄今遇到的堕仙只有两个。 一个是摇光,一个是华曜。 对于半年前的事,阿苦已经释然。但对于华曜这个人,她依旧不能将他的存在将心头抹去。 她恨他,恨他夺走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 也怜他,怜他因为有心人的设计失去了本来光芒四耀的人生。 在她心里,堕仙成为了禁忌,也成了她心中永远敲响的警钟。 “堕仙不是常事,但并不代表就此成为凡人,他的仙骨和根基还在,虽然会比初次飞仙难,但只要他能重拾道心,再登仙,轻而易举。” 阿苦微微一笑。 堕仙重升确实曾经发生过,特别在年轻一辈的飞仙者中,发生的几率会更高。总结出来的原因,终归都是道心不稳一类,有的人经过历练沉淀,确实能够重新登仙,但有些人......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对堕仙这么有信心。这样看来,看似冷漠乖张的池金麟,其实也是非常尊敬摇光这个大师兄的。 她看着身前欣长的背影,问:“可以告诉我,他是为了什么才堕仙的吗?” 堕仙的前提是失道,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清风霁月一般的男人摔落仙道,她真的挺好奇。 金麟停下脚步,侧头看了她一眼,似是在衡量该不该将这件事情与她直说。 他性情古怪,做事却是果决,没一会儿便转身继续往上,回答:“男人,不为名不为利,就只能为个情了。” 阿苦挑眉,跟了上去:“白鹭仙子?” 他冷哼一声:“除了她,还会有谁。听说,你半年前被绑走,是白家指使?” 阿苦不在意地笑笑:“绑架我大概是白家做的最亏的一笔买卖。”没将她杀死不成,还将多年堆积的名誉一夕扫了地,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呵,一年不见,你倒是连笑话都会说了。耀明天君没取白家婆子性命,已经是宽待,白家没落,也是咎由自取。只是白鹭那女人......”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鄙夷和不耐,“让人越来越倒胃口了。” 金麟的话讽刺意味十足,阿苦却是不再过问。 自她回到清源,丁家姐妹便絮絮叨叨地跟她唠了很多新事。 最多的,当然就是白家的事。 听说,白夫人虽然没死,但被孔雀王擢去一臂,身心受创,引发颠症,至今未能清醒。然后,白家在丰都的粮仓被查出问题,数百万石屯粮全部被官府查收,颗粒无收,世家之位轰然倒塌。墙倒众人推,原本与白家交好的雁荡、蓬莱,甚至是传出要与白家结亲的南海帝君家都坐山观虎,丝毫没为白家喊冤。 然而白家唯一的嫡女千金,当时身在南海的白鹭仙子,却用了一封亲手所写的血书,将自己从这场纷争里撇清干系,和父母了断了恩义。 对于白鹭的决绝,有人称赞,有人谩骂。有人说她大义,也有人骂她无情。只有和她朝夕相处了二十几年的梅箬,淡淡地称赞了句果断。 阿苦对此,并无感想。只是在偶然看见白鹿拐弯抹角向茄天寻求诊治颠症的方法时,心中对白鹭产生了一些不喜的情绪。 不是亲生的尚且如此,亲生亲养,呵护备至的却如此冷清冷心。 倒胃口......确实贴切。 “听说她还在蓬莱做客?”阿苦低头寻找着客居的位置,淡淡地说。 “嗯”金麟连回答都懒。 阿苦微微一笑:“蓬莱天尊没把她扫地出门?” 蓬莱天尊是出了名的护短,九年前华曜一案是如此,现在应该也不会改变。 只是让阿苦觉得讽刺的是,当初摇光害的华曜堕仙,如今他也亲偿此苦,也算冤冤相报了。唉...... “哀思过度,一病不起。”金麟的口气更冷。 阿苦愣愣:“真病了?” “你说呢?” “......她为什么不回雁荡,反而坚持留在这里。”这其中莫非还有一些缘由? 阿苦有种预感,感觉白鹭死皮赖脸留在蓬莱的原因可能跟某个人有关。 她想了,也就说出来了:“南纵横跟这件事也有关系?” 好好的恋人出现问题,首先想到的便是有人插足。 身家样貌人品样样不缺的摇光会被摒弃,自然是出现了比他条件还好的优秀男子。例如,去年才变身为人的南海帝君三子,拥有魅惑美貌的人龙之子。 池金鳞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正解。” “难怪,难怪南珍会那般说她的三哥。”阿苦不禁感叹,“想当初在清源,南珍可是将她三哥奉为神明的,如今闹得这般僵着,也只能说情字害人了。” “如果龙三真的瞎了眼看上她也就罢了......” 阿苦抬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南纵横并不喜欢白鹭? 池金鳞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正色地说:“你真的认为,他会因为一个女人跟他分手就失道堕了仙?”这个他当然指的是摇光。 “......”难道不是? 池金鳞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其中夹杂的情绪阿苦没能分辨得清。 “为什么你会认为他是一个色令智昏之人?就因为他退掉了与你的婚约?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阿苦整个人僵在原地。(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情是何物 摇光是被刺眼的阳光亮醒的。 灰暗无神的双眼睁开,看了眼身旁传来恶臭的垃圾堆,又默默闭上。 宿醉引起的头痛乍然而至,就像爆竹一样在他脑袋里炸裂开来。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睁开眼皮,朝特定的位置瞄一眼。 满是垃圾杂物的山洞角落,有一块整理的十分干净的土地,那块地上扔着一把被人摔成两截的古琴。 古琴形状特别,犹如鸢尾,优雅轻巧。虽然上面蒙了许多灰尘,但从古琴断裂的木头颜色可以看出,这把琴是一把新琴。 摇光的目光只在上面停留了一瞬,然后就逃避似的移了开来。 山洞门口,大量的阳光涌入,照的整个山洞内部都敞亮起来。 碧海蓝天,交接的海天一线,刚好在洞口呈现,“哗啦啦”的海浪声阵阵袭来,听起来舒爽又宁静。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本来是惬意的人间美景,却让自己硬生生搞成这副德行。 摇光浑浑噩噩的脸上闪过一抹讥讽,对自己的讥讽。 “你这样作践自己,到底给谁看?” 不是不懂师父的痛心,但是有谁会懂他心中的痛? “为那么一个女人,值得吗?” 祖父,我也知道不值,可是我自己就是控制不住,我当了一辈子的乖孙,乖徒弟,事事平顺,可唯有她,会让我产生悸动。别的人,都不行。 “你,后悔吗?” 师弟,如果知道白鹭会对他一见钟情,我......我....... 脑海中,又回想起一年前他二十生日的那天。 满山崖的人群,迫不及待地等候人龙冲破暴流,变身为人的那刻。 受他邀请过来观礼的白鹭,原先只是神色淡淡和他站在一处,听他说着他和他小时候的趣事,眼神温柔而妩媚。 “待会儿介绍你们认识。”他傻乎乎的说。 白鹭只是浅笑,不置可否。 他一直以为,白鹭对他有情,平日不大热切,只是因为性情被雁荡天尊养的寡淡的关系。 直到龙身破天,人龙之子出现眼前,他才知道,原来冷静自持的白鹭,眼神里也会出现热切而疯狂的模样。 就像他看她的眼神一样。 后来的事,犹如脱缰野马。 白鹭借口门派交流,在蓬莱长住,却总是不见人影。 好不容易见着一会儿,她神色疏离,言谈间不复往日亲昵。只有在他提到龙三之时,神色才出现一股苦追不得的懊恼和势在必得的执拗。 他心里清楚。 她喜欢龙三。 但他更清楚,龙三不会接受她。 因为龙三知道,他爱她。 朋友妻不可戏,和他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什么性情,他最是明白。 所以他忍,他也等。 他等白鹭回头,等她死心。 等她明白过来,自己才是最适合的伴侣。 南珍说他傻,金麟骂他痴。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他就是爱她呀。 爱她的独立,爱她的坚强,爱她的不择手段。 然后,生生的把自己的一切搭了进去...... 他没有想到,白鹭为了得到龙三,会在所有人面前,撇清和自己的关系。 就像跳梁小丑一般,让他在朋友和同门面前无所遁形。 他恨,恨白鹭,也恨自己的软弱,恨到恨不得杀了自己和她...... 然后等回过神来,他就已经堕仙了。 他“呵呵呵”地冷笑出来,看着明亮的山洞顶,心痛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随手拎过一只开了封的酒坛,“哗啦啦”地将酒往自己嘴里倒。 清醒如此痛苦,不如醉生梦死。 —— “所以,你们知道婚约的事?”阿苦的声音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摇光到底是个什么想法。”金麟神色冷淡地说。 感觉自己的隐私被别人偷窥了去,阿苦的心里并不算舒坦。 “什么想法,重要吗?”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坚持:“当然很重要,他现在正是意志最为薄弱的时候,如果你只是想雪上加霜,那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 阿苦的心也慢慢稳了下来,她在脑袋里概括了一下前因后果,懒懒地靠在山道旁的一株大树旁,问:“九年前,圣都的事你知道多少?” “你指的是哪件?” “华曜,九曜天君之子。” 金麟沉默了很久,永远波澜不兴的脸上闪过一抹棘手:“没想到,你会知道这件事。” “绑架我的刚好就是他。” “我记得救你的是九曜天君的义子,清刚神君?”金麟抄着的手放了下来。 “是的。”阿苦的目光很坦荡,“他亲手杀了自己的义弟。” 金麟浑身一震。 阿苦奇怪,“你为什么会不知道这件事?”他向来神通广大。 金麟用手遮脸,叹气:“大概又是老头子们的意思,当年的事,对我们也是打击。” “什么意思?”阿苦正色,眼神锐利如刀,“南海和蓬莱,也是当年事情的主谋之一吗?” 金麟的脸色也臭了起来:“不要侮辱我师父和我家丈人,他们虽然不是好人,但也不会做这么无耻的事。” 阿苦神色未变,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再说了,极北防带和南海诸岛相隔甚远,跟我们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太阳帝君也是少数让帝君和师父都敬佩的人,我们犯不着和她过不去。” “说是这样说,但事实上,摇光确实掺和进去了。”阿苦的口气很淡,不带情绪,她只是讲出客观事实。 金麟笑了起来:“你这话已经很客气了,表面上看,何止是掺和,简直就是主谋。” 阿苦眨眨眼,知道他已经不会阻止她见摇光了。 金麟叹口气,看着即将抵达的山洞,说:“我这个师兄啊,什么都好,脾气好,人也好。但就是有一点不好。” “什么?” “脑袋不好。” 阿苦喷笑。说摇光脑袋不好的,他可能是头一个。 金麟也笑了,但眼里却是认真:“要不是脑袋不好,怎么会被白鹭那女人耍的团团转?在那件事情里,唯一获利的只有后来快速崛起的白家而已。说真的,王阿苦,我挺感谢你的。” 阿苦看他,笑容淡淡:“感谢我什么?” “感谢因为你,南方除了一颗毒瘤。” “真是,受宠若惊。” 金麟带着她继续往上,指着即将到达的一处开阔山洞,说:“我那单纯到愚蠢的师兄,就拜托你了。” “你不进去?” “我不想见到他现在的样子。”说完,人就走了。 阿苦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原地顿了一会儿,慢慢地走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烂醉如泥 情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阿苦站在山洞门口,看着洞内外两个世界,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个地方,原本是个十分适宜观景的所在。 距离峰顶不远,视野开阔。放眼内外,皆是海阔天空。 花开茂盛,海鸥鸣叫,一声声浪涛拍岸,海风冰凉而舒爽。 任谁看,都是放松心情的好地方。 连阿苦,都想席地而坐,拿着根鱼竿学老翁垂钓,品尝着难得的心灵平静。 只可惜,洞内的人根本无暇欣赏。 满洞的酒坛子,还有馊了的吃食和脏乱的衣物被子,像座垃圾山一样将敞亮的洞穴堆得满满。 酸臭的味道萦绕不去,甚至有许多苍蝇停驻在垃圾堆里,“呜呜”地飞来飞去,令人恶心。 黑漆漆的酒坛中间,埋了个人。 蓬头垢面,浑身脏污,原本湛亮的蓝色水绸不知道沾了什么,黑漆漆一坨,不复往日垂坠质感。 阿苦心一沉,走近一看。 记忆里言谈缓缓,风姿卓越的温柔公子,如今却胡子拉碴,满身油垢地瘫在垃圾堆里,就像道路上随处可见的乞丐一样。 破衣破裤,头发蓬起。 不,他比乞丐好一点。乞丐哪来的这么多酒喝。 阿苦叹了口气,轻轻踹他两脚,见他没有反应,先出洞呼了口新鲜空气,然后才认命地从海纳贝中取出常备的物件,将袖子挽了起来。 —— 摇光是在日落时分醒过来的。 温黄的夕阳光折射进了洞口,将整个山洞照的比平常还要温暖。 洞里有淡淡的饭菜香气,顺着咸湿的海风飘了进来,奇异的混合在一起,闻起来非常舒服。 有多久了,没闻过这么可口的菜香。 他醉眼惺忪地去摸身边的酒坛,却发现旁边空空如也。 他的精神一下子清醒大半。 “你醒了?” 坚定温和的女孩子声音在山洞里回荡,他躺在地上,只有眼珠子动了一下。 “你是......谁?滚出去。” 嘶哑的嗓子不复往日柔和,与人说话的态度也一落千丈。 这哪里还是那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摇光仙君,难怪金麟会那么失望。 阿苦一手捧着碗,一手拿着筷子往嘴里夹菜。 含糊不清地说:“在我滚出去之前,能不能先让我把肚子填饱,干了一下午的活,真心费体力。” 摇光迷瞪瞪地看了看四周。发现原本脏如鸡窝的山洞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原本被酒坛垃圾掩盖的书柜书桌也擦得焕然一新。 只有睡在中间的自己,一分一毫都没有动过。 摇光艰难地坐了起来,太多的酒精让他的身体摇摇晃晃。 他皱起了眉头,浓浓的酒气从他嘴巴里呼了出来:“谁让你收拾的!我的酒呢!” 阿苦赶紧捏住鼻子,将自己的饭菜往后挪挪:“摇光师兄,在你荼毒我的晚饭之前,能不能去洗个脸洗个澡换个衣服啊。说实话,真的很臭。” 清脆的一声“摇光师兄”让他愣住了好一会儿,他晃晃还迷迷糊糊地眼睛,朝坐在角落挽着袖子吃饭的陌生姑娘看了过去。 薄荷绿的道袍,袖子挽到肘部以上,头发松松地垂弱在身后,只将鬓角两边的长发系在脑后。没有耳环没有项链手镯,只在偶尔低下头时,看到她脑后闪现的银光。 摇光认了很久,才认出眼前大大咧咧席地吃饭的人是一年未见的王阿苦。 “阿苦?”他不确定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苦扒完最后一口米饭,回答:“我来参加南道大会啊。” 头痛欲裂,摇光扶着脑袋,疑问:“南道大会?” “对啊,据说是南派三山互相交流,以便精进,参加明年的飞仙大会。”阿苦扯了一堆她也不是很理解的话。 摇光揉了揉太阳穴,却瞥见阿苦始终离自己坐的远远,不肯靠近。 “怎么了?”他的嘴边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嫌我脏吗?” 阿苦点点头:“嗯!” 摇光的脸霎时红了起来,只是因为他脸上污垢太多,头发又遮住了大部分脸,所以才没让阿苦看出来。 他整个人都缩了起来,眼睛避开她的,不肯直视,显得十分自卑。 无尽的沉默在山洞里蔓延。摇光不知道该说啥,阿苦只是静静地守候着他。 终于,“你变了很多......” 摇光的声音几不可闻,被酒精冲的晦涩的眼睛透过纠结的长发,不时地偷瞄她几眼,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阿苦心中一紧,脸上神情却是不变:“南珍也这么说。” 他的肩膀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你变得很漂亮......” “谢谢夸奖。” “我却......”声音戛然而止。 阿苦叹了口气,然后非常诚实地建议:“师兄,先洗个澡换个衣服吧!我备好了热水,就在门外烧着。” 沉默的身影抖了一下,似乎还在迟疑。 “就当是给我个面子,让我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我并不能在这里待很久。” 他转头看她,见到她坦然而坚定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 有多久了,没有好好泡过一个澡了。 摇光整个人坐进冒着烟的热水桶里,舒服地叹了口气。 将那件已经发臭的外袍丢掉,摇光和着已经发黄发黑的里衣坐进桶里。阿苦拿着水瓢,一勺勺地浸湿他纠成一团的脏发,用皂角水一点点将油污清洗干净。 夜幕还没降临,灰蓝色的天空上已经有一些繁星冒了出来。 摇光看着从天空倾泻而下的天水瀑布,一个人静静地发着呆。 不是没有人来劝过的......但是只有她让自己终于从龟壳里冒了出来。 是因为被清理干净的洞穴,还是因为她坦荡不带责备的眼神? 摇光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当她用微笑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他就觉得该是让自己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的时候了。 她的变化真的很大。 长高了,变漂亮了,也更加有女人味了。 皮肤白皙,两靥微红,眉目潇洒,一脸正气,小女儿的娇柔和男子的阳刚混在一起,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五官说不上精致,却有一股子让男人也能够安心的真诚和坦荡,还有骨子里透出来的坚强。 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能将她击倒摧毁。 真是......羡慕死他了......(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与君共饮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像太阳,光芒四射;一种像月亮,温柔如水却只能依靠别人明亮。 阿苦一直以为,摇光是前一种人。 直到现在,她才恍然,原来摇光是后一种。 拿着木梳,将还在滴水的湿发一丝丝梳顺,再用吸水的棉布将他的头发按压干。 “可以帮我剪一下吗?有些长了......”身前微佝的背影,沙哑地说。 阿苦应允了下来。麦子的毛发长得疯狂,她在海纳贝里早就放了一套剪具。 “咔擦咔擦”声响起,一截截碎发从阿苦手里飘落,落在了地上。 “你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事......” 阿苦头也不抬,回答:“挺多的,你想听哪件?” 微佝却依然高大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问:“让你变得这么坚强的那件......” 阿苦的手顿了一下,空气中有种沉默的情绪在蔓延。 摇光察觉了,声音变得急切:“不说也没关系。” 她淡淡一笑,安抚着眼前心绪不稳的大男人:“没关系,我刚才在想要怎么跟你说,因为话有点长。” 剪了发,剃了胡须,阿苦拉他到桌前,逼他吃饭。 摇光无可奈何,细细地嚼着。 “瘦了一些,改变不大。”阿苦摸着下巴说。 明白她是在安慰自己,淡淡摇头。 “不一样了......终究.......” 阿苦眨了眨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伸手给他夹菜。 一年多没有正常饮食,摇光觉得自己的胃翻得难受,只吃了小半碗稀饭,他便再也咽不下了。 阿苦让他伸出手,给他把脉。 纤长的细指搭在腕脉上,竟然比自己这个男人还要温暖。 “饮酒过度,伤了脾胃,接下来,不许再沾。” 摇光笑了笑,不答应,也不反对。 阿苦叹了口气:“身体是你自己的,怎么使用是你自己的事。” 摇光收回手,头低低地,五官隐在长发造成的阴影里。 “你还没说呢,这一年你发生了什么?” 阿苦的手“滴答滴答”地敲着桌面,思考再三,从海纳贝中取出一个酒坛。 那酒坛比之前的那些要小一倍,黑色的,盖上还封着红色的封泥。 “这是......”他的眼睛睁大,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阿苦“嘿嘿”一笑,揭开封盖,一股浓郁的药酒香从坛中飘了出来,瞬间充满洞穴。 “你们离开清源的时候,我们不是埋了几坛药酒。这次出来,表哥让我带了一罐。虽然只有一年,但味道应该还行。” 摇光的眼里有笑意,晦涩的眼睛终于冒出一点亮光。 “你不是让我禁酒吗?” 阿苦移开视线:“药酒药酒,虽然是酒也是药。” 摇光无奈地摇摇头,仿佛又回到了清源一大堆人肆意笑闹的日子。 拿出两个碗,倒满。 一人一杯,相饮而尽。 不同于烈酒的冲,这药酒确实温和宜人。 “你们走后的半年,我的生活并没有怎么改变。” 今晚夜色甚好,两人在门口铺了张毛毯,坐在毯子上,喝酒看月亮。 摇光的脸上微微有些潮红,没想到药酒的酒劲不大,却还是让他喝的有些熏熏然。 “然后呢?” 阿苦的脸颊上也有红晕浮现,她半躺在毛毯上,双手撑在身后,看着被月亮照的银光淡淡的海面,惬意地说:“后来,后来被盗猎者绑架了。” 摇光喝酒的手抖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她。 阿苦的语气还是淡淡,将自己的遭遇粗略交待了一番,省去华曜和清刚的事,然后才说:“到最后我才知道,这个世界其实并不如我想象中那么美好。有利益,有冲突,有血腥.......也有救赎。” 明亮的月光照在她白皙的脸上,仿佛起了光。 摇光却在她坚强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挥之不去的黑暗。 身处黑暗的人才能看见黑暗。即使没有细说,他也能够懂得她当初所处环境的凶险和残酷。 遭遇改变性格,若不是她死里逃生,一个内敛自卑的人不会变成现在勇敢无畏的模样。 想到这里,他不禁自惭形愧。 人家刀口舔血,刻刻为生死拼搏,他呢?为了男女之情便在这里萎靡不振,真是枉为七尺男儿。 他将手中的酒碗放下,歉疚地说:“抱歉,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阿苦摇摇头,笑得温和:“茄天真君对我说,人生在世,苦难难免,各自的劫只能各自度过。” 她的眼神十分真挚,说出的话也是非常诚恳:“我可以帮你将洞里的垃圾清理干净,可以将你的头发修理整齐,但未来的路,我并不能帮你决定。每个人的生命都是自己的,你想继续窝在这里疗伤也好,想隐遁世俗也罢,我都尊重和支持。” 摇光只觉眼眶一热,一股暖流汇入心底,烫的他整个人都暖烘烘的。 他哽咽地看着天上明月,强忍着不让眼眶里的热泪流下。 这段时间,很多人都来看过他,有的责备,有的痛心,有的惋惜,有的幸灾乐祸。 却从没有人跟他讲,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 没有人跟他说,即使是错的,只要你开心,我也愿意支持你。 他知道他根基还在,知道只要仙骨不丢,他就还有再次登仙的机会。 祖父骂过他,师父求过他,但他依旧不想理会。 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关心他的仙人身份呢? 难道不是仙人,他就不是沐摇光了? 他为自己感到了深深的绝望,还有悲凉。 失去了那两个人,永久的寿命也只是折磨他的包袱而已。 既然如此,他还不如就此沉沦下去...... 洞内的毁琴在角落里泛着光,摇光回头一看,泪终于掉了下来。 “总觉得那琴对你有特别的意义,我便没有清理。”阿苦循着他的目光,淡淡地说,“其实,来蓬莱之前,我见到他了,南纵横。” 摇光的脸像被人突然打了一拳,灰白,难看。 艰涩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说:“他......怎么样?” 不知道他问的是哪方面,阿苦就老老实实地将她对龙三的初次印象,坦白地说了出来:“长得挺漂亮,就是脾气不怎么好。” 摇光愣了很久,然后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她。 “怎么了?”阿苦不明所以,“我哪来说错了吗?” 他忍住笑,打趣地说:“自他蜕变人身以来,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他挺漂亮。”(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青青子衿 阿苦皱眉:“难道他长得很丑?” 不会吧...... 摇光终于笑了出来,摇头:“怎么可能丑。” 人龙之子,本就貌美无双。南珍是,纵横更是。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讲的没错啊。”阿苦糊涂了。 摇光清了清嗓子,沙哑地说:“一般人都会称赞他无与伦比。”好比天上月亮。 阿苦狠狠地打了个寒颤,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显得十分嫌弃:“什么鬼?” 摇光被她逗得哈哈大笑:“看来,我们阿苦并不喜欢“貌不惊人死不休”的龙三太子啊?” 貌不惊人死不休,这是纵横自己的口头禅。 阿苦呵呵冷笑:“这肯定又是那个幼稚鬼给自己封的吧!” “幼稚鬼?” 她坚定点头:“幼稚,话多,拎不清,还只凭自己喜好做事,简直就是一个三岁小孩。” 阿苦想起初见面时龙三的无理取闹,就忍不住翻白眼。 摇光却是笑意渐歇,目光沉静地看着她。 “怎么了?” 他呼出口气,看着月空下的海面,说:“人龙在没有蜕变之前,就只是条龙。” “然后呢?” 他低头看她,消瘦的脸颊线条在夜色里显得更加明显。 “龙是不会说人话的。” “......”阿苦语塞。 “憋了二十年,话多了些你就多担待点。”他的眼中有乞求。 阿苦瞬间不懂了,“你不恨他吗?” 他愣了,转身回去看着那把被他亲手摔断的鸢尾琴,不点头,也不摇头。 “我一直很想问你。” 他转过头来,看她,静静聆听。 阿苦看着他深陷的眼眶,和凹进去的脸颊,缓缓地问:“你堕仙,究竟是因为白鹭?还是南纵横?” 他想了很久,久到阿苦认为他不会回答,他才低下头,右手拇指磨擦着酒碗上的纹路,淡淡地答:“我自己。” —— “师父他老人家,因为大师兄的事,忧伤过度,暂时闭门谢客。二师兄、三师兄和四师兄破级在即,也于两月前正式闭关,所以此次南道大会,由我全权负责。不周到的地方,还望茄天真君海涵。” 客居茄天的房间里,茄天和金麟相对而坐。 蓬莱客居装饰豪华,不用点灯,直接在房屋四角镶嵌大颗夜明珠,照的整间房犹如白昼。 茄天眉眼温和地看着礼数周全的晚辈,雌雄莫辩的脸上扬起一抹浅笑,竟比夜明珠还要夺目几分。 池金麟眼观鼻,鼻观心。 即使面对长了他不知多少岁的千年老怪物,也依旧不卑不亢。 “阿苦......” 他刚开了个话头,金麟就心领神会。 “南珍留她在自己房里小住,明天就会回来。” 茄天看着他,不说话。手轻轻地在桌子上点着,似乎在等他说实话。 金麟咳了咳:“她下午去山上探望大师兄,还没下来。” 茄天叹了口气:“小孩子家家,做事没个分寸。男女大防,还是需要顾忌。” 金麟点头答是:“我已各派一名师妹师弟守在近处,并非是孤男寡女。” 茄天点头:“师侄办事妥帖。” 金麟:“真君谬赞。” 茄天泡茶,给他端了一碗。金麟掀盖,只觉清香扑鼻。 “这是铁观音?”他问。 “虽然比不上南海的云雾,但是也别有一番滋味,师侄尝尝看。” 金麟喝了一口,赞:“茶好,手艺更佳。” 茄天微笑,终是忍不住,道:“师侄,跟我说话,无需如此客套。” 金麟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知他不是假话,便点点头,直接道出了来意。 “这么晚来打扰,是有几件事想请教一下真君。” “但说无妨。” 金麟双手放下茶杯,一脸正色:“此次南道大会虽不是由天尊亲自督办,但筹备事宜却是从去年便开始。” 茄天点头:“南道大会十年一次,由南派三山轮流举办。上一届因故取消,今年再次举行,实在令人欢喜。” “那为何,清源这次只带了九名弟子前来?莫非是我派何处失了礼仪,才导致贵派不愿多让弟子来此交流。” 金麟的问题很严肃,茄天自然答得周正。 “并非如此。” “愿闻其详。” “师侄觉得,我此次带来的九名弟子如何?”茄天掀起茶碗,抹了抹浮沫。 金麟想了下,答:“极佳。” 他在清源留学一年,对清源中痒弟子的实力自然了如指掌。此次来到蓬莱仙山的人,已经是清源弟子中的精锐部队了。 但,“并不是全部。” 茄天明白他的意思,从桌上另外拿了两个茶碗,又泡了两杯。 金麟不解,但也不好发问。 等茄天泡好,又将一盏推到他面前,他才开口:“这是?” 茄天淡淡一笑:“南海云雾。” 掀开碗盖,确实,是他常年喝的上好云雾。 “莫非师叔是在比较两种茶的优劣?”要不然大半夜干嘛冲这么多茶。 茄天点头又摇头:“比较是真,却并不为分高下。” 金麟不解。 “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水质不同,茶的味道也不尽相同。” 茄天笑得淡然,眼眸间俱是安身乐命的恬淡。 这种甘于平凡,恰恰是池金麟最不能接受的。 他马上将话题转移到他关心的问题上:“我记得清源还有其他优秀弟子,为何真君没有将他们也带来?” 茄天见他不再动茶,也明白他不爱此道,淡淡地答:“此次前来南海,都必须通过考验。”言外之意,没有来的人就是没有通过考验。 金麟几次问题都被他轻巧带过,显然是清源对那些弟子另有打算,他也不便在继续追问。 “白家的事,不知清源是何立场?” 这次茄天没有再拐弯抹角:“白家已没,不会再起。” 金麟不语。 茄天挑眉:“莫非南海,要复用白家?” “没有,您多虑了。”金麟想也不想便否决了,“以前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 “噢......”茄天兴味一笑,精致的五官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更加不真实起来。 金麟依旧淡定,茄天虽美,在他心里却远不如南珍来的摄魂。 更何况,他是个男的。再美,他都懒得看。 “今日听王师妹提及九年前圣都之事,虽然我们蓬莱也被搅和其中,但真君应该明白,我们只是被利用了而已。”(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悠悠我心 茄天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金麟正视他,目光沉静:“不管是蓬莱天尊或者是南海帝君,都对那件事感到不满。师兄是将他们两人列为重点培养对象之一,将他拉进肮脏的政治斗争,就是犯了他们的大忌。” 茄天没有说话。 金麟继续道:“对于白家的崛起,两人没有出手阻碍,但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将白家列在清算名单上。当年的事,说穿了就是白家利用大师兄陷害九曜天君之子,以谋取圣都官员支持白家崛起的野心。” 不仅找了摇光这个绝佳替罪羊,将并无关系的南海拉下水,造成四帝君权利争斗的假象,还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白家当主白令海,手段确实高超。 可那又如何,金麟嘴边一抹冷笑。手段再高超,白家终究只是跳梁小丑,还没折腾几下,就被耀明天君打断了两条大腿,只是圣都方面...... 茄天一眼便看出他心中所想,家常一般,唠出一句话来:“前段时间,耀明去了圣都一趟。” 金麟:“听说是去文昌帝君府上住了段时间,难道......”他下午才从阿苦嘴里听说华曜的事,自然没把这两件事连起来思考。 茄天点头:“我们这几个老人,私底下都有协议。如何胡闹,都不能伤及有才能的新人。华曜的事,我们五个很不赞同。白家,也过了头。” 茄天表述的比较委婉。实际上,耀明天君是直接一碗茶摔在文昌帝君面前,臭着一张脸,让他管好手底下的人。要是他不能胜任帝君之位,就直接交给其他人管。 这个其他人是谁,文昌帝君明白,所以他直接让钱得意将白家拍扁,又让他将白家粮食全部送往极北,这件事就这么了结,给了清源交待,但也宣判了白家的死刑。 金麟听完,笑着摇头:“人说心狠得天下,心善得神,大人物,手段心肠都是不一般。” 茄天看他,很认真:“那么金麟你,要做前者,还是后者?” 池金麟的眼神一瞬都没晃动,对他来说,从以前到现在,最重要的东西只有那一件而已:“我只要南珍。” 茄天一愣,然后“噗嗤”笑了出来。 “金麟非是池中物,一遇南珍便化龙。以前听摇光提及,只以为是他开的玩笑,没想到,金麟你真的是对南珍公主死心塌地。” 茄天拍拍他的肩膀,赞道:“白手起家,仅凭一己之力便将池家弄成今日模样,若不是你这种痴狂的性情,南海帝君那个女儿奴定是不会这么早就将女儿许配给你。” 金麟没有害羞,也没有不好意思:“帝君常说,想要便去争取。我明白我心中所需,做事自然就比较简单。” 茄天点头,金麟却突兀地补了一句。 “就好像,白鹭一样。” 茄天抬头,眼里有深思。 “虽然我不喜欢她,但不得不承认,那个女人和我很像。” 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 这是两人共通的地方。 不同的是,他比较幸运,他想要的刚好也属意他。而白鹭比较倒霉,喜欢她的,她不爱,不喜欢她的,她却硬是栽了进去。 也算是因果循环了。 “她能够在当初那种情况,冷静地和父母斩断关系,还用血书博取同情,不让世人唾弃她薄凉,手段也是高。而从白家后来的处境看,她做这种决定,也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如果她当时没有脱离白家,说不定某些人还会针对她,但是她现在脱离了白家,只是雁荡天尊的徒弟,自然没人敢欺负她。 茄天真君淡淡一笑,喝了口云雾,轻轻抿着,说:“白鹭仙子,是雁荡天尊培养出来的最好的军师。” 雁荡元尊,以谋略著称,能够位列三尊,就是凭着一颗最冷静智慧的头脑。 涉及三界大战的事情,金麟并不想多谈。 一是事远,二是感觉插不上话。 夜已渐深,他得趁茄天赶他之前,将最后一个问题问清楚。 只是这个问题涉及一些要事,他怕茄天不会就这么轻易回答他。 他沉默了许久,茄天却是明白:“金麟有话,但说无妨。” 金麟也不扭捏,直接将自己的疑问摆上桌面:“丁家姐妹,为何没来。” 说来说去,又绕回了原话题。 但茄天和金麟都明白,这个问题只是表面,更深的含义还在下一个问题上。 茄天直接就帮他挑明了:“金麟是想问老凤家的事吧?” 他点头:“白家已沫,按理,是得有一家要顶上去的。丁家姐妹,应该就是老凤家的传人吧!彩凤双飞,除老凤家,又有谁家能使。” 茄天笑笑,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是用蓬莱弟子的身份问我,还是用池家当主的身份问我?” 金麟一窒,头一次被人问的说不出话来。 茄天的眼睛很是清明,带着金麟经常从天尊和帝君眼里见到的诡谲:“如果是蓬莱弟子,问这个问题,资格不够;如果是池家当主,不好意思,中原十三都的事,恕我无可奉告。” 碰了个又软又特别硬的钉子,金麟还真的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人人都说茄天真君性子软,好拿捏,今日一见,真是放他娘的狗屁。明明就是一只千年老狐狸,还是更加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正想着是不是要告退了,门外却传来女子敲门的声音。 “茄天师父,我是梅箬,您睡了吗?” “还没,进来吧。” 金麟起身,行了一礼,答:“那我便先告退了。” “嗯”茄天点头示意。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中等身高,体态窈窕,气质冷艳的清源女弟子推门走了进来。一只雕着梅花的白色玉簪在她发间泛着浅浅的光。 金麟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一会儿,非常恭敬地行个礼,然后走了。 茄天眼眸低垂,想起秀乐师姐提过南海帝君有意和梅家结亲的事,喝了口茶,十分温和地问:“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 梅箬站在桌边,有些不安地说:“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打扰您,可是阿苦她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有些担心......” 茄天颜色温柔,缓缓说道:“正想跟你说这件事,南珍公主留宿,阿苦她今晚不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宛如新生 回到自己房间,梅箬在纱窗前坐下,看着窗外的景致,发呆。 长长的睫毛在夜明珠的光辉下泛着微光,漆黑冷静的双眼眼神漂浮,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严格来说,梅箬的五官比许多人都来得精致婉约,只是天生带冷的性子,让她身边缺少可以沟通的人。 她这个人很被动,很少主动去和别人攀谈交流,即使是与她私交不错的丁一,也是对方主动。 她微微叹了口气,看着客房大门口的方向,眼中波光微动。 刚才在茄天真君房里见到的人,应该是池家的现任当家,池金麟吧...... “真是好年轻啊!”她淡淡地说。 身为南方三大世家之首梅家的千金,她必须随时接收到她应该了解的消息。 南海帝君未来女婿的池金麟,也在这个范畴之内。 “池金麟,十八岁,池家庸人池中物之三子,性情冷僻古怪,不爱与人交往。五岁时被蓬莱天尊收为第五弟子,八岁时偶遇南海帝君幺女,惊为天人,自此奋发图强,一手引领当时名门之末、摇摇欲坠的池家挤入南海三大世家,获南海帝君青睐,将掌上明珠许配与他。” 清冷的声音,默念出已经深刻在脑海中的信息。 “南珍公主,真是个有福之人。” 梅箬的眼中有着浓浓的艳羡。 身为女子,谁不愿得一心人?终生厮守,比翼双飞,多少人羡慕显定天君与秀乐元君举案齐眉,伉俪情深。 但是她呢...... 梅箬无奈地叹口气。 擦身而过时金麟的打量,她不是没有发觉。 在来蓬莱之前,祖母曾经休书一封,让秀乐元君告诉她南海帝君意欲联姻的事。 她拒绝了。 秀乐元君问她为何拒绝,她踟蹰了一会儿,只说不想盲婚哑嫁。 她知道那是个烂借口,因为她的说辞,南海大太子很可能会在南道大会举办其间,和自己一见。 但这也是自己的目的。 出生在名门世家,自幼享受家族带来的优渥生活,也代表着她必须放弃一些东西。 例如女子最重要的终身大事。 她明白两家联姻或许势在必行,但在那之前,她得把自己想知道的事情问个清楚。 走廊里传来女孩子欢快的交谈声,梅箬一愣,立即转身回到内室。 “蓬莱真是个好地方,不仅住的好吃的也好,连弟子们都长得十分好看。” “长得是挺好,就是高傲了些,你看那些拿鼻孔看人的,真是狗眼看人低。” “那只是一小部分人,其他人还是很好的。而且富贵家庭出来的人家,本来派头就比较大,又不是谁都像梅箬师姐......” “咳咳,这里是她的房间,你要是想拍马屁,可以再大声点。” “去你的,刚才都看过了,她不在的。唉,说起来也是很惭愧,当初她被冤枉,我们都没帮她讲话。” “是啊。可是这也不能怪咱们,谁知道白鹭师姐会挖个那么大的坑给梅箬师姐跳。” “就是,要不是这次摇光师兄的事情让白鹭师姐露出马脚,我们还不知道她的心肠原来那么歹毒。” “平时装的一副冰清玉洁的圣母模样,一遇到事情,就直接和自己父母切八段。还有啊,摇光师兄哪里不好,对她死心塌地不说,还爱屋及乌,对我们一帮姐妹也很好。她倒是见一个爱一个,为了一个龙三太子,就直接把摇光师兄踹了,连累师兄心灰意冷,堕了仙道,真是可怜。” “你别说,要不是摇光师兄对她呵护备至,让雁荡人人羡慕,我们也不会相信白鹭师姐当初的栽赃嫁祸。只是可惜了梅箬师姐,离开雁荡去了清源,从一个天尊弟子降为元君弟子,真是......” “唉,受她连累的何止梅箬师姐一个,你没看见蓬莱弟子看到我们道袍时的眼神,恨屋及乌,我真怕他们一扫帚把我们赶回去......” “那倒不会啦......” 两个人越走越远,清秀窈窕的身影从内室走了出来。 依旧是清冷的神情,犹如碧水寒潭的眼睛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发出冷艳的光芒。 当初的事,早已时过境迁,即使她们知道了真相,梅箬也不会觉得有丝毫的愉悦。 就像今日傍晚,在走廊里见到倚窗而立的白鹭之时,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嘲讽的情绪。 “我还没有输。”白鹭看着她身上的薄荷绿道袍,扯出轻蔑的笑容,“你也没有赢。” 梅箬当时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然后转身走人。 一只丧家之犬,她连打落水狗的兴致都没有。 “这里是清源,不是雁荡,所以你要学会随意的活着,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刚进清源第一天,显定天君对她这样说道。 “听说,您以前是雁荡天尊的弟子,为什么您却来了清源?”她看着眼前面貌普通的痒学先生,压抑在心里的委屈差点就要爆发出来。 留着山羊胡的老先生和蔼地摸了摸她的头,说道:“说起来,你也算是我的小师妹了。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你的委屈却不能建立在我对元尊的批评之上。她是我此生见过的最坚强最富有智慧的女人,虽然你此刻还不够了解她,但到了时间你一定会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在你了解她之前,你就先在我此生见过第二智慧的女人底下学习吧,这样子,你会更快找到答案。还有,我安排你和我们阿苦住在一起,她是我们清源天尊的唯一徒弟,才换了仙骨,还不成熟,你这么漂亮聪明,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时光荏苒,她去清源也已经一年有余了。 比起雁荡的****苦修,清源的日子真的是轻松而又快乐。 样貌形似,却各有风格的丁家姐妹,一个沉稳一个阳光的李家兄弟,老实木衲却很温柔的阿苦表哥王游冬,嘴坏心软惹人嫌的白鹭表妹白鹿,还有坚强到让人心痛、却又打心底钦佩她的阿苦,一大堆形形色色却积极向上的道友们,组成了一个温暖开心的大家庭。 让她每天过的,宛如新生。 她早已不会再去回味雁荡的生活,因为对她来说,清源才是真正契合她灵魂的生长之地。 在这个缺少阿苦陪伴的夜晚,在遇见了往昔貌合神离的同门之后,她更加确信了这一点。(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无理取闹 清晨,阿苦在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唤声中,清醒了过来。 天还没有大亮,灰蒙蒙的天空中,启明星正从海面冉冉升起。 脑袋里仿佛有千把锤子在敲,咣当咣当地,头痛欲裂。 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毛毯旁,摇光还在沉睡。 白皙的皮肤,俊秀的五官,再加上披散在身边的黑色长发,他整个人宛如初生婴儿一般纯粹,美好。 睡梦中,他皱着眉抱紧双臂,身子蜷缩起来,像一只煮熟的大虾。 阿苦赶紧将身上的外袍给他盖上,看他眉头舒展的样子,高兴地笑了起来。 长期饮酒让他的身子消瘦很多,原本与他非常相称的湛蓝蓬莱道袍,现在却空荡荡地包裹在一副干瘦的身材上,显得有些没型。 好在他还在年轻,只要接下来好好调养,没过多久,他便能回复原来健康的模样。 阿苦打着哈欠,揉着抽痛的额头,准备下山回房换衣服,然后给摇光弄点好吃的。 蓬莱山顶上的天水还在稀里哗啦地流着,冷冰冰的,阿苦缩着肩膀,搓搓双臂,快步地往山下走。 没走几步,她便看见一个高大身影,站在崖边,临海远眺。 那男子二十出头,一个身绛紫华服,黑发长及大腿,在黑暗中发出绸缎一般的光泽,十分引人注目。 似乎是感觉到了阿苦的气息,他转身看她,眉目冷清,并不说话。 阿苦直接走了过去。 青年没想到她会这么无视自己,微微一愣,转身抓住了她的手臂。 “干嘛?”她皱眉,眼神不耐。 手上的力道更重,南纵横盯着她,眼里也有了不悦:“为什么无视我?” 阿苦:“天太暗,没看清。” “......”南纵横一把将她拉近身边,道:“现在看清了吗?” 男子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痒痒的,像是小手在挠。 阿苦一愣,脸上飞过一抹霞红,踹了他一脚,骂道:“你干什么!快放手!” “你现在看清了吗?”他重复道。 阿苦看着近在咫尺,十分执拗的纵横,无奈地叹口气:“有话好好说,先把我放开。你总不会想把他吵醒吧。” 纵横一愣,回头看着山洞的方向,手被阿苦挣脱了也没有发现。 “他......还好吗?”低着头的样子,像做错事的小孩。 阿苦揉了揉被他抓痛的肩膀,故意地说:“还行,没死。” 纵横蓦地抬头,深邃湛蓝的眼眸之中,满满都是不悦。 阿苦:“干嘛?” 他垂下头,默默地说:“不要动不动就说死,他会好好的。” 阿苦笑了:“他堕仙了,是凡人,凡人都是会死的。” 纵横生起气来,却依旧没有刚见面时的不可理喻。 “他会好的。”纵横的眼里有坚定,“他一直都很优秀!” 阿苦看着他的眼睛,仿佛想要看进他的灵魂。 “既然你这么为他着想,那你为什么要和别人联手起来伤害他?” 她听南珍说了,摇光堕仙之后,龙三还经常和白鹭仙子出双入对,虽然金麟说他并不喜欢白鹭,但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对友情的背叛。 “朋友妻不可戏,你既然知道他喜欢白鹭,为什么还要掺和人家的感情?” 阿苦心里仿佛有口闷气,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出来。 纵横沉默,没有回答。 她深呼出口气,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慢慢地说:“如果可以,能跟我讲讲你这样做的原因吗?” 尽可能的,阿苦想撇开自己的偏见。尤其是在和金麟交谈之后,她觉得有必要听一下他的解释。 他是摇光师兄的心结之一,只要解开,摇光师兄会好的更快。 纵横露在外面的双手一抖,撇过头,两手紧紧抱住自己,不肯看她。 “这和你没有关系。”他冷冷地说。 阿苦的心“咚”地一声掉了下来,脑袋里紧绷的那根弦“嘭”地断开。 她的脸色臭的不能再臭了,淡淡地说:“呵,确实和我没啥关系。” 说完,转身就走。 强健有力的手臂再一次拉住了她,她看着执意不肯放他离去的纵横,狠狠拨开他的手臂,骂道:“你到底想干嘛?!” 纵横愣住,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 压抑在心底的情绪随着宿醉的头痛爆发:“你不都说和我没关系了,那你一大早等在这里找我干嘛!” 一直以来,阿苦在纵横面前都是阳光而爽朗的,即使是初见时的误会,也没让她发出这么大的脾气。 愣神之后,南纵横的傲气也被她骂了出来。 “你这是什么态度!”他大吼道,“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他是南海龙三太子,即使是他的挚友摇光,他最珍爱的妹妹南珍,也不敢用这种态度和他说话。 湛蓝的眼睛发出诡异的蓝光,盛怒中的人龙之子身上满是恐怖的气息。 “对人龙的侮辱,你会付出代价。” 狂风将阿苦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刮在脸上也是阵阵的疼。 阿苦没有动,也没有害怕,在她眼里面前的人只不过是个无理取闹的大龄小孩而已。 她笃定,南纵横再生气也不会在这个地方伤害自己。如果他不想摇光跟他当面撕破脸的话。 果然,很快,南纵横的怒气便停歇下来。 因为不远处传来摇光咳嗽的声音。 阿苦也听见了,看了对面焉了的男人,心底的怒意也消失不见。 她叹了口气,说:“如果你不想和我说,那你可以直接和他交流。”如果摇光愿意见他的话。 他撇过头,愤愤地说:“不用你假好心。” 胸口堵堵的,额头上的青筋砰砰直跳,阿苦揉了揉还在抽痛的太阳穴,冷哼一声,直接走掉了。 不用我假好心就不用我假好心,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待个够。 这次,别扭的青年没有再跟上来。 转弯的时候,阿苦往后瞥了一眼,发现他还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苦脚步一顿,最后终究还是移开视线走了。 “叮...叮...咚...咚” 黑暗之中,传来熟悉的琴音。 “咚咚......叮” 一声声,虽说不上娴熟,却自有一股蓬勃的朝气。(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鸢飞戾天 仿佛一只高飞的鸢鸟,扇动着翅膀,在天空中逍遥翱翔,悠闲自在。 “铛”的一声,银瓶乍破,有鱼从海面一跃而出,他也从梦中惊醒。 “哈...哈...”额头上有冷汗沿着脸颊流了下来。 摇光感觉自己背上一片黏腻,再抬头,看着高升刺目的太阳,眯起了眼睛。 “多久没见到你了......”他自言自语,呵呵一笑,“还是这么亮瞎眼。” 记忆中,有个任性的朋友,总是喜欢在这种天气,躲在岩石缝里,呼呼地睡着大觉。 若他不去寻它,它就会缩在自己窝里睡一整天。 那么好的天气,不出去玩,真的很浪费。 可是它就是不喜欢,它总是在狂风暴雨中出没在海里,因为这样,才没有人看到在水中嬉戏的它。 没有人看到,它是多么的与众不同。 那时候的它,还不能说人话。 但只要一个眼神,他便能看懂它内心的想法。 肚子饿了,它抓鱼,他帮它烤。 太无聊了,他就拉着它的尾巴,在海底四处乱转。 偶尔拉它浮出海面,在没有人的礁石上晒晒太阳,它却总是嫌热,总是敌视地看着太阳,支支吾吾说他听不懂的语言。 后来,他能说话了。 两个人踩着浪花坐在礁石上,他问,那时候你在说些什么。 任性的朋友昂起头,敌视地盯着刺眼的阳光,狠狠地骂了句:“还是这么亮瞎眼。” 那个时候,他哈哈大笑出来,指着他,笑得直不起腰。 朋友不悦地踹了他一脚,皱着眉颐指气使地命令他弹琴给他听。 他笑着,柔柔地说好。然后从身上挂着的白色荷包里取出一把长琴。 琴名鸢尾,是他亲手所制。 但制琴所用的材料,一半是来自于它的帮忙。 所以,琴还没成的时候,它便要求,要在琴上刻上它的名字,盖上它所属的印章,并在它需要的时候,随时过来,为它弹上一曲。 他自小便学琴,会很多首曲子。但它爱听的从来只有一首。 《鸢飞鱼跃》一首并不出名的琴曲,却是他亲手所谱所曲。 也是这首曲子,让桀骜孤僻的龙三太子第一次结交了兄弟以外的好友。 “你爹给你选了那么多玩伴,为什么你只选了我一个?”稚龄的孩童摸着小龙身上的闪闪发光的龙鳞,好奇地说。 小龙眼也不睁,长长的尾巴拍了拍他腿上的长琴,然后无声摇摆。 “原来你喜欢听琴,可是你为什么只听一首呢?不如,今天换一首吧!哎呦,你干嘛打我!” 孩童手被拍痛,看着小龙湛蓝的眼睛,明白了:“你只想听那首啊,我明白了,嘿嘿,这首曲子还是我自己写的呢!” 后来,他问他,为什么只喜欢那首曲子。 他看着海平面,大喇喇地说,曲子一般,但很自由,他羡慕自由。 他懂了,笑着看他,眼神骄傲,你现在自由了。从禁锢的龙身中解放,彼时的龙三是真正的天子骄子。连他,也不能企及。 他的手搭在他的肩上,笑得特别臭屁:兄弟,我憋了二十年,既然出来,你一定要陪我,把人境搅他个天翻地覆。 那时候的他只是笑,但看着好友肆意的模样,年轻人的冲动热血也涌到了他的心头。 好,我陪你!他信誓旦旦。 言犹在耳,听琴人却已离去。 摇光摸着手中断成两截的鸢尾琴,嘶哑地哭了出来。 —— “你说,师兄他会见我吗?”南珍提着一个食盒,担心地说。 “放心吧!他的情绪已经好很多了,而且他昨天洗过澡,也清理过自己了,虽然会尴尬,但应该不会避而不见。”阿苦洗了澡,换了身衣裳,神清气爽地提着一袋子烧饼油条。 刚吃完早餐的麦子,就像一只大猫,舔着嘴边的长毛,尾巴一甩一甩,悠悠哉哉地在她们后面散步。 “要不还是算了,等他好点我再过去。” 阿苦拉回退缩的南珍,笑道:“这还是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南珍小公主吗?又不是头回见你家大师兄,干嘛扭扭捏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见情郎呢!” 南珍“呸”了一下,点着她的额头数落:“一年不见,你的嘴巴怎么会变得比我还坏!想当年,我家阿苦可是一个非常淳朴单纯的乖乖女,没想到......” 阿苦嘿嘿一笑,拉着她继续往前。 南珍没有挣扎,顺着她的意思继续往上走,看到她脑袋后的兰花花钿,笑得像个闻到腥味的狐狸。 “怎么了?”阿苦不解。 “谁送你的?老实交待,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阿苦不禁苦笑,“溪真师兄送的,是迟来的拜师礼。” 南珍皱眉:“什么拜师礼,那么晚才送!” 阿苦笑笑,不回答。 “那你的发型是怎么回事啊?”南珍笑得很八卦。 “什么怎么回事?”阿苦装糊涂。 “呵呵,你这个发型虽然漂亮,但是跟茄天真君的却十分相像。他是你接触过的人中,长得最好的一个,你会不自禁地模仿他,就代表你想要变漂亮,想要比以前的自己更加的大人,更加女人。我说的对吗?”南珍眼睛亮晶晶的,笑得像只小狐狸。 阿苦干咳两声,若无其事地答:“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噢?女孩子只有遇到喜欢的人才会想便漂亮,你敢说,你心里没有中意的人吗?”南珍靠近她,妍丽的美眸近在咫尺。 淡淡的馨香传来,阿苦用手戳住她的额头,说:“没有的事,不要乱想。” 南珍看到她眼底的窘迫,刚要鼓起劲刨根问底,无奈路途已尽,小道尽头,宽敞的山洞已近在眼前。 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问清楚。南珍暗暗地想。 山洞前的平地上,有一人,抱着断琴,抬头看她,眼里泪珠未断,笑颜却是温柔如昔。 “南珍......” 手上的食盒“咔擦”一声掉在地上,南珍恍然未觉,她“哇”地一声,朝摇光扑了过去。 大大的怀抱依然如记忆一般温暖,却明显比以前清减了许多。 她摸着只剩骨头没有肌肉的手臂,小嘴一瘪,“呜呜”地哭了出来。 “师兄,你受苦了。” 脸颊凹陷,眼下乌黑的摇光摸了摸她的头,温声说:“让我家南珍担心了,不好意思。” 豆大的泪珠从眼里滑落,她钻进清瘦如柴的怀抱,抱得紧紧,深怕一眨眼,他就不见,又跑回山洞,过他醉生梦死的生活。 摇光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师妹,心里一片柔软。 “没事的,师兄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大手轻拍她的背,笑得比山花还灿烂。(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鱼跃于渊 “呜呜呜”他怀里的少女哭得更凶,小手紧抓他胸前的衣裳,不肯放开。 阿苦蹲身,捡起地上的食盒,和麦子对视一眼,依偎着看向恸哭的青年和少女。 沉稳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阿苦转身一看,只见熟悉的人影单手提着一个包裹,脸色冷淡地走了过来。 “金麟......”她叫道。 池金麟缓缓走了过来,看了下某人和某人怀中娇小的蓝色身影,淡淡地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摇光的眼里有笑,清瘦太过的他看起来依旧没有以前精神:“你指的是哪方面?不准再这么抱南珍,还是不准再折腾自己?” 池金麟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都有。” 摇光笑笑,咳了几声,看起来还是有点虚弱。 “先吃饭吧!” 阿苦在毛毯上摆出早点,池金麟看着依然赖在摇光怀里的南珍,头一回没有把她拉向自己怀里,只是将手中的包裹放在摇光身边,然后就一脸无表情地在两人身旁坐下。 “师父怎么样了?”摇光咬着馒头,问。 池金麟夹起一块烧饼,答:“还是老样子,整天哭个不停,琅嬛福地都快被他哭淹了,烦死了。” 摇光无奈苦笑,对师父会有所行径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他拍拍金麟的肩膀,歉意地说。 “觉得抱歉就快点回来,你是蓬莱的大师兄,这一切本来就该你来担。” 南珍哭得差不多,自动自发地朝金麟偎依过去。 池金麟将她拥了过来,塞给她一碗豆浆,拿出手帕,细心地擦她眼上的泪珠。 边擦边说:“南道大会就在三天之后,在这之前,解决掉所有事情,包括你的仙籍。” 低头喝豆浆的南珍没有说话,仿佛金麟所说理所当然。阿苦却是一愣,三天重登仙籍,这......这有可能吗? 摇光眼眸轻眨,转头看着远处的碧海蓝天,说:“我要去瀚海深渊一趟。” 南珍一抖,差点就被嘴巴里的豆浆呛到。 “咳咳,瀚海深渊,咳咳,你说现在?” 金麟眉头微皱,小力地拍着她的背,不悦地说:“小心点。” 南珍拉住他的手,说:“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问题,大师兄,你真的现在就要去?” 摇光回头看她,笑容温和,眼神坚定:“是的。” 南珍着急地抓住他的衣袖,担心地说:“你现在的身体还没恢复,去那里,会不会太过冒险了?!” 摇光摸了摸她依旧红肿的眼睛,拍了拍她的手背,缓缓说道:“放心,我没事的。” “可是......”南珍还是不大放心。 摇光还想说些什么,一旁静静吃饭地阿苦突然举起手来。 “那个......” 一哭一笑一冷淡的三个人,齐齐转头向她看来。 “怎么了?阿苦。”摇光温和地问,大大的眼睛看起来没有以前那么明亮。 “瀚海深渊是什么地方啊?”她眨眨眼,不解地问。 摇光和南珍一愣,这才想起,阿苦这个清源弟子并不知道那个所在。 “瀚海深渊,是南海的禁地之一。那里很危险,一般人都不会靠近那里。”金麟言简意赅地阐述着。 阿苦“哦”了一声,转头看向摇光,不赞同地说:“你现在的身体根本不适合远行,更加不能去危险的地方,还是先让我调养一下再去吧。” 虽然不知道那个“瀚海深渊”的危险程度到底在哪里,但就凭摇光现在的身体状态,普通的铜丹弟子估计就能把他放倒,实在不适宜去什么危险的禁地。 南珍马上附和:“就是就是。师兄,你就听阿苦的吧!” 摇光轻轻摇头,解释道:“虽然我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但好歹还是金丹弟子,深渊我去过那么多回,早就如同自家后院一般。放心,我有自知之明,只要拿到那个东西,我马上回来。” 那个东西?阿苦疑惑。什么东西? 南珍见他坚持,只好换个说法:“那,如果你真的要去,那我们陪你一起去。这么多人,就不会出什么问题了。” 金麟不置可否。阿苦虽然还搞不清楚状况,但也肯定点头。 “不”,摇光摇头拒绝,“我一个人去就好,你们留在这里。” “为什么?”南珍叫了出来,拉着他瘦骨嶙峋的手掌,反对地摇了摇。 “你和金麟还有南道大会的事情要打理,大会开会在即,可不能这个时候出乱子。至于阿苦,人家是客人,怎么能让她跟着我去冒险。你们乖乖地待在蓬莱,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阿苦刚想说不用在意,摇光便拍拍手,从毛毯上站了起来,拿起金麟带来的包裹,唤了朵腾云,手脚麻利地走了。 南珍甩掉金麟钳着的手,生气地说:“你抓着我干嘛!你真的放心师兄一个人去!” 金麟捏了捏她的脸颊,始终冷淡的脸上浮现专属于她的温柔:“傻瓜,他先走,我们才能跟着去啊!” “对噢!”南珍开心地拍手,然后又说,“我们都去,那大会......” “放心,来这之前,我已经把事情全部交待给老六了,有他在,出不了问题。至于你.....” 阿苦迎接金麟的视线,坦然一笑:“我自然也是要去的。”传说中的南海禁地,不去一游,怎么对得起这趟短途之旅。 “好。”金麟的嘴角微微翘起,唤了朵腾云,招呼众人坐上。 摇光早已不见踪影,阿苦将麦子叫来,吩咐它下山去和茄天真君交待一声自己的去处。 麦子“嗷呜”一声,四蹄踏云,乖乖地朝山下奔了过去。 “你不带它一起去吗?”南珍脸上有失望。 “没有,它脚程快,一会儿就会赶上我们的。”麦子的嗅觉很灵敏,无论她在何处,它都能精准地找过来。 “哇!”南珍满脸羡慕,瘪着嘴:“我也想要一只火麒麟。” 金麟敲了她一下脑门:“你要天上的星星我都能给你摘下来,火麒麟还是算了,极北的狼们太凶残,我打不过。” 南珍:“切。阿苦你赶紧让你们家麦子找只母麒麟,然后生个蛋给我。” 阿苦哭笑不得,刚想说她家麦子还未成年,眼角却瞥见山洞旁的岩石之后,一片绛紫色的衣角飘扬而过。 “怎么了?阿苦。”南珍见她愣住,问。 阿苦摇摇头,说:“没事。”(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瀚海深渊 淡蓝的天空,湛蓝的海。 无边无际的海岸线,让阿苦整个人的心情都舒畅起来。 “说起来,我都好久没有出来玩了。”南珍小嘴撅起,有些不开心。 金麟揽着她,也不管有第三人在场,自顾自地闻着南珍头上的发香。 “等南道大会结束,你想去哪都成。” 南珍开心地“嗯”了一声,白皙柔滑的脸上出现两个大大的酒窝。 两个人亲亲热热,阿苦却是老往身后瞧。 “不用看了,他没有过来。” 她转头看向金麟,也没问这个“他”是谁,因为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 金麟的等级并不在她之下,她既然能发现,金麟应该也会有所察觉。 “我还以为......”阿苦的语气有些失望。 “他不来并不是不担心他,而是有其他要事要办。” 南珍噘着嘴,瞥过头,不高兴地说:“哼,这个时候才出来装好人!晚了!” 金麟无奈,弹她额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根本不喜欢白鹭,又怎么会跟她在一起。” 南珍摸着额头反驳:“如果他不喜欢她,那早就把她轰走了,怎么还会允许她靠他那么近!” 阿苦沉默,想着南纵横今早别扭的模样,确实很难断定他是否真的没有背叛摇光的友情。 南珍愤愤:“亏我还想把我们家阿苦介绍给他,没想到他居然会喜欢白鹭那样子的人,真是瞎了他的龙眼。” 阿苦微囧,她和龙三?那个任性高傲又喜怒无常的人?不要啊。 金麟看阿苦一脸嫌弃,冷淡的脸上露出一抹兴味的笑容。 传说中的人龙之子,大名鼎鼎的南海帝君三太子,居然被个姿色普通的姑娘嫌弃了。他要是知道了,指不定要张牙舞爪地来找她讨说法呢。 “阿苦你放心!除了他,我还有五个哥哥,保准你满意!”黑珍珠般的眼眸,燃烧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她哭笑不得,摆摆手阻止:“别!别!南珍姑奶奶你还是饶了我,也饶了你的哥哥们吧!” “为什么?你不喜欢嫁到南海来吗?”白瓷般的皮肤,眼神很失落。 “南珍,我今年才十五,这些事情等以后再说。” 南珍眨眨眼,指着金麟说道:“十五怎么了,我还没及笄就定给他了,也没人嫌我小啊。” 阿苦扶额:“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她不知该怎么说,只能温声地哄着她:“我觉得我还不够成熟,而且我对这方面也不着急。先成仙,然后再讲其他。” “这样啊”,南珍露出理解的神情。 阿苦舒了口气。 南珍又说:“先立业后成家,我们阿苦是个女汉子呢!” 阿苦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 “既然如此,我也不着急成婚了。爹爹说了,最好能再留在家里几年。”南珍笑眯眯地说。 金麟的脸顿时拉黑下来。 阿苦赶紧去瞧前面,转移话题:“这么久了,还没追上,会不会跟丢了啊?” 金麟心底不愉快,盯着南珍言简意赅地回答:“不会的,跟太近,会被发现。” “啊!我看到他了!”阿苦叫到。 被阳光照耀的波光粼粼的海平面上,一朵飞的极低腾云,犹如黑点,在远方越变越大。 金麟将腾云的速度降低下来,本来两边都是以同样的速度在前进,距离缩小,应该是对方的速度慢了下来。 “被大师兄发现了吗?”南珍紧张地躲在金麟后面。 “没有。” 南珍抬头四望:“原来是快到了。” “嗯。他减速应该是到了入口,准备进去了。” 南珍嘿嘿直笑,仿佛看到了好玩的玩具。就连一向没啥表情的金麟,脸上也有兴奋的情绪。 阿苦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不是说,是危险的地方吗?他们两个人看起来怎么反而期待呢? 忽然之间,远处的黑点在原地消失。 阿苦吓得直起身子,再三确认过后,说:“摇光师兄不见了!” 两人神情淡淡,南珍回答:“嗯,没事的,他进去了。” 进去? 阿苦逡巡越来越近的海平面,问:“莫非这瀚海深渊的入口是在海里?” 南珍踟蹰了下,答:“对,算是在海里。” 算是?阿苦眨眨眼,瀚海深渊,她以为入口是在什么悬崖峭壁底下呢,只是海里的话,总感觉对比起它的名字。 等她到了入口,她才觉得自己被南珍骗了。 “不是说是海吗?这不算海吧!”阿苦指着云下的大裂口,欲哭无泪。 一望无际的海洋之中,有一处大裂口硬生生将海平面劈成了两半,两边的海浪沿着裂口,奔腾汹涌地朝底下宣泄而去。 海水如银河,从海平面上落下,水流湍急,浪花击打,丝毫不能瞧清下面的情况。 但可以肯定的是,裂口之下,必是无底深渊。 阿苦的胆子在同龄女孩子里不算小的,但乍看这震撼的水流和危险的深渊入口,她还是不自觉地想往后退。 “水太快了,这样进去只会被冲走吧?”她惴惴不安地说。 南珍二人却是丝毫不见惧意,她笑笑说道:“放心,有我们在,不会有事。” 举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在眉间一点,一条蓝色光线从她眉心抽取出来。 引着光线,在阿苦身周一画,一个和她人一样大的透明泡沫出现,将阿苦整个人包裹起来。 “梦幻泡影......”阿苦囔囔地说。 梦幻泡影是南海独有的术法之一,除了可以隐去身形之外,还可以抵御一些中等的攻击。 她伸出食指去戳,发现在阳光下透着七彩的透明泡沫触感竟和普通的泡沫无异,软黏黏的,但是不会破。 南珍顺手也给金麟和自己渡上一个,笑着看她,说:“好玩吧!回来我教你!” 蓬莱特有术法她又怎么好意思学,摇了摇头,称赞道:“先前你只能弄出一个,现在可以同时保持三个了,了不起。” 梦幻泡影需要施术者不断输送灵力才能维持。一年前在清源的时候,南珍只能勉强维持两个,而且时间非常短暂。 现在可以轻松保持三个的灵力输送,可见她在这一年也成长了不少。 南珍得意地抬起下巴,阿苦的称赞她从来都很受用。(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深渊走廊 “话说,我们该怎么进去啊?”皱眉看着比普通瀑布还要壮观的水流,即使有梦幻泡影保护,也很难确保三人不会在水中冲散。 他们两个来过的还好,她一个人生地不熟的,迷路了,连出口在哪都是不知。 “嘻嘻”不怀好意的笑声从背后传来。 她刚要回头,却觉背上一股猛力袭来,整个人高举着双手,正面朝下,从云上直接摔了下去。 “啊!!!南珍!你居然踢我!啊!!!” 凄厉的尖叫声,从空中蔓延至海平面,“扑通”一声,砸起了巨大的浪花。 南珍收回右脚,整个人笑得花枝乱颤。金麟宠溺地看着,拉过她柔软的手,一起跳了下去。 初时的惊吓过后,阿苦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事实证明,薄如蝉翼的透明泡泡比她想象中还要有用的多。 进入海水之后,她下冲的速度反而减慢下来。梦幻泡影包裹着她,在急速流动的海水之中,慢慢下行。 甚至不用憋气,她就能在海浪之中自由地呼吸。梦幻泡影犹如铁壁,将她周遭的海水全部隔绝开来,即使撞到尖锐的暗礁,它也能将暗礁直接撞开,不让她受到一点损伤。 金麟、南珍紧随其后。 她瞪着不断赔礼道歉的南珍,从云端跌落的胆战心惊也慢慢变得别有一番滋味起来。 感觉全身的经脉都通了起来,她跌坐在梦幻泡影里,笑得十分开心。 南珍眼睛亮灿灿,调皮的声音透过海水传了过来。 “有趣吧!” 她承认,“很刺激!” 南珍“嘿嘿”直笑:“更刺激的,还在后面!” 阿苦:“......您饶了我吧!” “到了。”金麟说。 “啊,阿苦你快看。”南珍指了指前面,兴奋地说。 陡峭黑暗的礁石甬道过后,一个泛着白光的入口出现。 眯着眼睛,进入之后,一个巨大的海底世界就呈现在她眼前。 暗色的大片礁石,礁石上颜色瑰丽的珊瑚礁,悠然徜徉的青色海草,还有颜色形状不一的彩色鱼群。 比天空更为纯净的蓝色海洋包裹着这一切,散发着陆地无可匹及的魅力。 阿苦屏息看着这一切,直到巨大的阴影从头上划过,她才张大了嘴巴。 数以千计的魔鬼鱼,张开巨大的双鳍,从头顶游过,看起来像放大的蝙蝠。 “他应该进去有段时间了,我们得加快脚步。”对这里的一切早已十分熟悉的金麟在前面引路,带着她们两个前往海底更深的地方。 “他应该在走廊那里,到了那里,他就不会赶我们回去了。”南珍解释道。 “话说,摇光师兄来这里干嘛?这里有什么他必须尽快得到的东西吗?”坐着不管,梦幻泡影也能自己动,阿苦习惯了四周的景致,才将心思放到摇光来此的原因上。 瀚海深渊,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个安全的地方。 这个世界大凡危险之地,总是会隐藏一两个稀世的珍宝。 摇光拖着孱弱的身躯,硬是前来,可见这个地方应该有他目前必需的东西,而且,这东西他在蓬莱还拿不到。 蓬莱天尊,喜欢收集天下奇珍。 连他都收集不到,或者说不能收集的东西,应是弥足珍贵。 不出阿苦所料,南珍郑重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大师兄来这里,是为了求得神木枝。” “神木枝?那是什么?” “神木枝是海底神树的枝桠,大师兄的鸢尾琴就是用神木枝做成的。” 阿苦想起临走前,摇光一直放在脚边的毁琴,了然地点头。 那把明显是被人为摔坏的断琴,估计就是摇光堕仙的关键所在。 只是这琴具体和哪一位有关,她却是不大清楚。 蓦地,紫衣少年寂寞站在灰蒙晨光中的画面从她脑中一闪而过。 心一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地将龙三和鸢尾琴联系在一起。 摇摇头,阿苦继续问道:“海底神树是什么?” 南珍边警戒着四周的安全,边说道:“海底神树就像字面上的意思,是一棵神树,长在瀚海深渊的最底部。它的枝桠上保护着南海所有新生的灵魂,是我们的守护神,也是所有南海人的信仰所在。” 阿苦没想到会是这么神圣的地方:“灵魂?信仰?” “嗯,灵魂这种东西,都是非常脆弱的,为了保护它们,神树才会选择生长在整个南海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南珍黑亮的眼睛里满是虔诚,似是对海底神树有着由衷的钦佩和臣服。 这种情绪,非常难从她身上看到。 身为南海帝君幺女,自小便备受众人宠爱的南珍,即使对着她尊敬的摇光大师兄,都不会露出臣服的表情。 这是她身为南海公主的自觉,也是自信,更是南海一脉的底蕴所在。 她的哥哥,龙三太子南纵横也一样。阿苦对他发火臭骂一顿,他便暴跳如雷。身为帝君之子,南海中人,应该甚少或者说没有人会这么对他说话。 子女的态度也反映父母的态度,立于权利巅峰的南海帝君也对海底神树虔诚至此,可见,这棵生长在海底的树在南海果真享有非同一般的待遇。 对于灵魂和信仰,阿苦并没有很深的感悟。 话本子里,地府和天庭也在她正式修道之后,成为了幻想的代名词。 唯一能够让她觉得和海底神树有些关联的,便是清源山聚灵峰顶的灵山圣墓。 那里是埋葬着无数仙界英灵的所在,受着所有清源弟子的尊敬和供奉。但那些都是死亡的仙灵,并不存在普通人的灵魂,也并非新生。 不老不死,不生不灭。 没有可供行走的身体,没有感受世间冷暖的知觉,残忍地存活在这世间,更像是一种惩罚。 这样嘲讽自己的仙灵,现在还寄存在她的柴刀之中。除了阿苦需要他的时候,其余时间他都是沉默地在一旁观看,不言不语。 就像此刻一样。 她刚想问老柴前辈海底神树的事,前面带路的金麟却蓦然停了下来。 银光一闪,他拔出身边的佩剑。 隔得近,阿苦看见他剑身上曲折的纹路就像雷雨中的闪电。 视野被他所挡,但只是一个动作,她也明白了前方危险的降临。 拔出柴刀,严阵以待。 却听身旁的南珍一声欢呼:“这么多海怪!今天真是中大奖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池中金麟 阿苦愣神,心一颤:“海怪?” “是啊!”南珍抽出腰间一对掐丝勾柄银光短剑,“铿锵铿锵”地摩擦着,说:“深渊走廊直接通向海底神树,这里离神树很近,神力优渥,所以至今生存着许多上古海怪。例如咱们眼前这只有角鳄......” 金麟提剑上前,阿苦眼前豁然开朗。 一只脊背长着长角的鳄鱼,眼神不善地盯着他们,划动着四肢,朝她们游动过来。 它的身后,还有密密麻麻多到数不清的海怪们在骚动着。 阿苦眨眨眼,样子又呆又愣。 “应该是大师兄抢先一步通过了这里,所以这些爱睡懒觉的大家伙们才全部跑了出来。真是太好了!”南珍整个人都快跳起来了。 阿苦不敢置信地看她。 按体积来说,他们三人加起来,都不如某只中型海怪的獠牙长,更别提那些更巨型的还怪了。 按空间来说,大概一千亩的地,九百九十九亩都是海怪,他们是要怎么通过这么长的深渊走廊。 “打过去!”南珍肯定地说。 阿苦认命地垂下头,她就知道。 “你不用害怕,这些海怪其实也没多厉害。我们几个从小在这里打到大,还不是照样活蹦乱跳,没有缺胳膊断腿。”她搭着她的肩膀,安慰。 “你们?从小到大?” “是啊!”南珍努努嘴指向打得正开心的金麟,说道:“虽然不厉害,但是比起其他地方,这里的海怪还是属于比较强悍类型的。所以我爹还有师傅都喜欢带我们过来玩,而且,这里也算是我们门派的练武场,很多弟子都会带队过来历练。当然,都是在不怕丢失性命的前提之下。” 阿苦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她扶着额头,终于明白南珍这个暴力分子到底是怎么被养育出来的。 “珍儿。”金麟唤道。 “来了!我们在前面开路,你跟在后面就好,不要逞强啊!”南珍撺着手中小剑,有些故意地说。 知道她是在激她,阿苦也懒得回嘴,握紧柴刀,心底唤了一声前辈,一道深青剑气直接劈开海水,带着无数气劲向朝着金麟飞扑过去的有角鳄侵袭而去。 “咯!”有角鳄发出凄厉的痛呼,鲜红的血液从它柔软的腹部不断流出,将身边的大片海水都染红了起来。 “哼”了一声,阿苦难得臭屁地抬起了下巴。 “吼吼,不错嘛!”南珍惊叹地拍着手。 被施了援手的金麟也回身看了一眼,冷峻的眉眼之间闪过一丝欣赏。 “叽咕”伙伴被击伤,注意力在走廊后半段的海怪们慢慢转向,开始向三人聚集过来。 “阿苦,小心点。”南珍收敛笑意,举着短剑,往前方冲了过去。 “好。”身上的梦幻泡影渐渐收缩,包裹在她身上像量身定做的防身气罩。 这样确实方便行动。 阿苦扬唇一笑,手中柴刀携着风雷,紧随其后。 身前的战场早已打得如火如荼。 满是暗色礁石和青绿海草的海底上,到处悬浮着体型庞大的凶猛海怪。但这些,在深渊走廊的海怪群里,仅仅还是中等的个头。 有两栖的蜥蜴鳄鱼类,也有仅仅生长在海底的食人魔鱼,还有一些体型怪异、叫不出名字的物种。 金麟和南珍背对背而战,一人清扫一边的海怪。 他们所处的位置上,海怪比其他地方都更加多,更加密集。 看来,那就是通往海底神树的正确道路。 阿苦加入站圈,三人一左一右,两前一后地清扫将他们团团围住的海怪。 比起搏命,阿苦觉得他们更像在互相竞争。 只要她使出厉害一些的招数,他们两人也会相继增加攻击力。 只要他们其中一人干掉更大更强的海怪,她也会将下一个目标升级转移。 就像晋级赛一样,一边挑选对手,一边比拼通关时间的长短。 她的心跳的越来越快,脑袋也越来越清醒。全身的细胞都活跃起来,兴奋地期待下一个敌手。 攻击的速度越来越快,使出的杀招也越来越多。但海怪也越来越强。 阿苦踢翻一只食人大鱼,柴刀一横,便将大鱼的心脏直接割破。 想了起来:“我们不是来保护摇光师兄的吗?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赶到他那边?” 南珍抓着一只体积有她三倍大的长嘴鳄的尾巴,一甩手就将它甩飞出去。 “说的也是,这么个打法,确实太慢。” 又一只长嘴鳄趁她转身和阿苦说话,张大巨嘴,向着她的头部咬去。 南珍仿若未觉,右手的银光短剑却快如闪电,一剑就穿透了长嘴鳄坚硬的嘴巴,一抬头,又将它甩飞出去。 三人之间的竞争意识慢慢消散。他们来此的目的依旧是保护摇光。 雷光剑在金麟腰间自由转动,一眨眼便将围攻它的海怪们伤的七零八落。 “虽然在这里打也可以减轻摇光的负担,但是他现在状态不是很好,我们最好还是快点赶上去吧!” 海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越来越多的大型海怪向他们这边聚集过来。 金麟置剑于身前,一声轻喝,浅蓝色的电流沿着长剑上的闪电纹路一闪而过。 阿苦一声惊呼,老柴前辈粗犷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池家雷光剑。” 阿苦呆呆地复述一遍,虽然金麟也在清源待过一年,但她并无与他交手过。就连他的兵器,她也是头回见到。 老柴解释道:“雷光剑是南海池家的祖传宝剑,相传是铸兵世家沐家先祖所赠。池家先祖靠着这把闻名遐迩的雷光剑,再加上自创的身法剑法,横扫人境,无人能敌。只是后来池家渐近没落,子孙不济,到了上代还出现了池中物那个无敌败家子,这把宝剑才寂寂无名、蒙尘至今。” 这些阿苦倒是听丁家姐妹提到过:“听说金麟一出生,这把搁在池家祠堂的雷光便一直发出“嗡嗡”剑鸣,引得蓬莱天尊亲临,将尚在襁褓的婴儿收为五徒,赐名金麟,并言......” “金麟非是池中物。”老柴自然也知道这件事。 阿苦脑里开了小差:“他爹......应该恨死他了吧?!”(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巨型海怪 提起儿子的名字就想到对自己的侮辱,怎么想心情应该都不会舒坦的。81 中Δ文网 老柴哈哈大笑,说:“怎么会?如果是池中物一生有什么做的好的,就是生出了个好儿子。池金麟虽然只有十八岁,可在他十岁左右的时候,便将池家这个没落世家变成了海商大户,不仅是海产,还有比米还贵的盐,单就这两项的收入,就够池中物吃喝嫖赌一辈子了。还......” 老柴话音一歇,突然说道:“那孩子要使出真本事了,注意看。” 阿苦收敛心神。 定睛一看,现泛着蓝光的雷光剑上有风暴卷起,裹着水流产生一道湍急的漩涡。 那漩涡越来越大,越来越强,就像6地上刮起的飓风,让靠近他的海怪都害怕地往后面退去。 漩涡将四周的海水都搅动起来,就连躲在梦幻泡影里的阿苦都感觉到了漩涡巨大的吸引力。 耳边传来一声沉喝:“风云诀!” 巨大的海洋漩涡便从雷光剑剑尖甩落,直接朝处在中心道路上的海怪们砸去。 强大的引力连****在海底的岩石都被卷起,更何况只是一些重量比较大的大型海怪。 犹如台风过后的灾难现场,堆满大大小小海怪的深渊走廊被金麟仅仅一击,清扫得干干净净。 “走吧!”金麟冷冷地说,丝毫没对自己的破坏力感到一丝自满或骄傲。 “哼!你又把好吃的地方都给抢走了!”踢他两脚,南珍鼓着腮帮叉着腰,满脸不高兴。 “放心,那一击只能清理一些中等的,更厉害的,还在最深处。”金麟捏着她的脸颊,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明显的柔意。 刁蛮任性的南珍公主这才展露笑颜,举着手中银光双剑,迫不及待地走廊深处冲了过去。 “剩下的都是我的!”银铃一般的声音带着好战的激情。 阿苦早就对南珍战斗狂的模样见怪不怪,她指着南珍手上的掐丝勾柄银光短剑,问:“南珍手上的兵器也是她们家祖传的吗?我记得她三哥腰间的银色细剑也是这个模样。”只不过长度不同而已。 “祖传”“也”应该是基于自己手上的雷光剑吧? 没想到阿苦会知道自己的情报,金麟冷峻的脸上闪过一抹淡淡的得意,解释道:“不是,他们的剑都是摇光所造。”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就跟你的柴刀一样。” 阿苦微微一愣,她一直以为摇光是简朴实用的风格,例如她的柴刀和他的随身佩剑。没想到他会打造出两把那么花俏华丽的剑,虽然也挺锋利的就是了。 金麟看出她心中所想,说:“我这位师兄天资聪颖,不仅是琴棋书画,就连这铸剑造剑的本事也是普通人不能企及的。他八岁时造出一把冷艳锯送与关武帝君当寿礼,帝君爱不释手,甚至为它弃了自己原有的兵器。中原南海每年不知多少人来求神兵,皆被他一一拒绝。他性子温和,虽深谙铸兵之道,却极其厌恶杀戮,只有一些极亲挚友,才能请的动他亲手设计打造。就连白鹭也没能有这个荣幸。” 阿苦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白鹭仙子都没有,为什么......” 金麟摇摇头,冷笑:“也许是他心底早就现白鹭并非纯善之人吧......”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形状特异的柴刀,心下一叹。 从她拿起这把柴刀开始,便觉得十分趁手。量身定制,大概就是指的这种。 她饱览群书,即使不懂铸兵之道,也能看出一些门道。 能够将一把柴刀造的仿若使用人的身体一般,这种本事应该不是普通的能工巧匠能够学得。除了观察入微的细心,还有持之以恒的耐力,再加上考虑使用者喜好的贴心,和担心使用者杀罚的善意,比起精益求精这个词,摇光师兄或许更偏向于追求完美。 脑海中回忆起一年前笑意盈盈的世家公子,再联系起洞中再见时的落拓沉沦,追求完美,或许已经与他无缘了。 “啊!!!!”冲到前面的南珍,突然尖叫着跑了回来。 金麟接住她飞奔而来的身子,身子因为冲击往后惯性一退。 “怎么了?”他着急地看她,见她并无受伤之处,才暗自歇了口气。 南珍哭笑不得地指着身后,说:“碰到个硬角色,我一个人,估计不行。” 能让战斗狂南珍都临阵脱逃的,这个海怪估计不是普通的厉害。 阿苦和金麟同时抬头去看,只见走廊黑暗的深处,有巨兽慢慢走了出来,引得坚硬的海底大6都震颤起来。 震动越强,巨兽也越来越接近。 人一样的脸,头上长着一只犄角,白色的,很尖锐,就像长在嘴里的獠牙将脑门冲破,长在了外面一样。它的嘴巴比河马还大,嘴里一整排的白牙,靠近嘴巴两旁的獠牙露了出来,像传说中吸食人血怪物的利齿,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什么?”阿苦目瞪口呆地看着,先是脸,再是比大象还粗壮的身躯。 “应该是上古巨型海怪的一种,名字我也不知道。”单手抱着南珍的金麟,握着长剑,眼中一点害怕的神情都没有。 “你......打过这样子的吗?”阿苦已经吓到不会动了,只希望这只明显不同等级的海怪也能轻易被金麟收拾掉。 可惜...... 金麟摇头:“这种的,我也是第一次遇见。把握......应该可以一试。” 看来金麟的把握也不是很大。 阿苦的心砰砰直跳,巨大的危险带来的紧张传遍她身体各处,但奇怪的,越是经历险境,阿苦自身的能力反而更能被激出来。 南珍终于不逗逼了,扛着双剑,说道:“它的皮很硬,我用青萍剑法砍了无数次都没用。” 金麟想了一下,说道:“那最好,还是我们三个人一起上。” 阿苦点头,仔细看了上古海怪的全身构造,说:“凡是动物,都有弱点,它的皮硬,但眼睛没有丝毫保护。” 南珍欢呼:“那就攻击它的眼睛好了,金麟送我上去。” 阿苦看着深渊走廊旁边重新聚集的海怪们,说:“没有时间了,我跟你一起上去,一人一边,务必一击即中。” “好!”(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蚍蜉撼树 金麟双手持剑,狂风裹着海浪包裹在雷光剑上,在宁静的海底掀起一股波涛。81Δ 中文Ω网 大地的震颤越来越强,比任何大型海怪还要巨大的上古海兽,晃动着比百年大树还要粗壮的四肢,眼神凶猛,獠牙嗜血地向三人缓步走来。 阿苦呵呵一笑。 南珍奇怪:“你笑什么?” 阿苦道:“人说蚍蜉可以撼树,我先前不信,今日倒是信了。”渺小如她,遇上比山石还高还巨大的海怪,可不是蚂蚁遇着了大树。 南珍哈哈大笑:“水能穿石,螳臂自然可以当车。小小上古海怪,别人能打,我们怎就不行?!” “哈哈哈,是这个道理。” 她们两人胸怀畅快,金麟却是担心到不行。 “记住,不要硬碰硬,打不过,还是可以跑的。” 被担心的两人相视一眼,嘴里说着明白,心底却无丝毫退意。 金麟一声“准备”,两人同时弯腰等待。 对面的巨型海怪似乎也察觉到了,停住脚步,神态鄙夷,等待着渺小人类们的攻击。 身上的血液在燃烧,阿苦的全身被深青色的淡光笼罩,和着外侧透明的泡影,整个人就像着强烈青光的光体。 身体越来越亮,她也越来越热。身旁的南珍也被深蓝的灵气所覆盖。如珍珠般白皙的脸上露出一抹绯红,透露着身体温度的上升。 弓弦拉满,弓箭蓄势待。 一切生在一瞬之间,强劲的推力从脚上袭来,阿苦和南珍同时被弹射出去,像盯上猎物的鹰,冲破层层海浪,向海怪的眼睛直去。 安静等待的海怪突然动了起来,比它四肢更大的嘴巴张开,一口气将周围的海水全部吸了进去。 留在原地的金麟暗叫一声糟糕,急急挥动手中长剑,才将被海水冲散射力的两人,从海怪嘴里救了出来。 两人分别挂在海怪嘴巴外面的獠牙上,惊吓过后,却是大呼刺激。 雷光剑上雷光乍现,金麟举着长剑,暗黑的眼眸被雷光照亮。 他大声说道:“撑住!” 两个艺高胆更大的女孩,相互递个眼神,便在海怪第二次张嘴的时候,将兵器擦进柔软的口腔里。 本是想将她们一口吃掉的海怪,还没张大嘴巴,便觉嘴中一股剧痛。大量的血液从它口中喷出,染红了两边透明的海水。 “呜哇”巨大的海怪高声痛呼出来,大力甩动嘴巴差点将獠牙上挂着的两人都甩飞出去。 好在她们插入的剑和柴刀都足够的深。 阿苦“嘿嘿”一笑:“虽然不如眼睛致命,但口腔里的痛觉也是很明显的。对不住了,老兄。谁让你要吃掉我们呢。” 南珍也哈哈大笑,一把拔出她插入的那把短剑,血水四溅,痛得海怪浑身扭动起来。 机不可失,趁着巨型海怪闭眼乱动的时机,南珍一个摇晃便将自己甩到海怪嘴巴之上,然后直直向海怪闭上的眼睛奔去。 柴刀弯钩锋利,阿苦拔了许久才拔出来,跟着爬上,却是已经落后南珍一大截。 海怪的表皮粗糙,爬起来就跟爬山一样。 阿苦看到南珍已经爬到了眼皮的的地方,刚想转个弯去右边,把它右眼也废了,眼角却不经意瞥见南珍身后越来越近的危险。 “南珍!小心,它有尾巴!”细如牛尾,却长满白色倒钩利刺的海怪尾巴悄无声息地往南珍身上移去。 正沉浸于胜利的南珍丝毫未觉,不知什么原因,阿苦的声音也不能传达过去。 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阿苦赶紧拿起柴刀,唤道:“前辈,快,用那一招。” “想好了?那可是你的底牌,要等飞仙大会再施展的。” 锋利的尾巴越来越近,阿苦差点尖叫出来:“什么底牌有南珍重要!快呀!” 老柴呵呵一笑:“莫急,你看。” 就在尾巴上的倒钩朝南珍背部冲刺的时候,一道带着雷光的蓝色剑气快而至,直接将海怪的尾巴从中间切断。 金麟随后出现在阿苦后方,身形如鬼魅,一眨眼便走过了她的身旁。 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冷,更阴沉:“伤害我的女人,你,注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巨大的海怪晃动起来,被切断的牛尾漂浮在海面上,挣扎几下之后,便蜷缩着不动了。 这么大的动静,南珍依旧忙着自己手上的活,丝毫不曾向后查看。只有如牡丹般潋滟的嘴唇,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仿佛金麟的一举一动皆在她掌握之中。 真是败给她了,阿苦无奈苦笑。 “能将背后毫不保留地交给其他人,这种人,希望你也能找到。”老柴戏谑地说。 阿苦咳了咳,也不回答,直接向自己负责的右眼部位掠去。 “嘿嘿,这下看你怎么办!”南珍兴奋的声音从左边传来,应该是把海怪眼皮掀起来了。 朝面部中间走去的金麟走到犄角的地方,用剑刨着犄角旁的肉,试图把牙齿状的犄角挖出来。 所有人都以为胜利就在眼前,没有人看到海怪背上潜藏的危险。 遭受金麟雷光剑荼毒的海怪,在南珍攻击左眼之前,非常剧烈地摇晃起来,阿苦以为它只是跟之前一样,因为身体疼痛而想将三人甩飞出去。 只到老柴大叫一声“不好”,一对比天空还要巨大的蝙蝠型翅膀从海怪背上伸展开来,引得6地和海水都震颤起来。 南珍:“我了个去,这家伙还会飞啊!” 金麟:“海、6、空三栖,神树怎么养出了这种怪物。” “哈哈,不恐怖的怪物怎么能当看门狗呢?!” 阿苦:“还有心情说笑,现在该怎么办?” 巨大的双翼有力地在海水中挥动一下,这个力道,说不定,真的会飞出海面。 “怎么办?当然是把它翅膀剁下来了!这么罕见的东西,我要拉回去给师父当收藏品!哈哈哈!”南珍笑得更大声了。 金麟专注地看着她,笑得一脸温柔:“好主意。”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阿苦,非常自然地赞同了两人的说法。反正天塌下来,也有三人一起顶着,这么刺激的经历,经过一次就少一次。 巨大的双翼扑腾几下,真的飞了起来。滚滚海水迎面而来,上升的度比他们三人预料的还要更快。 “要等出海面再攻击吗?海水里的阻力还是太大。” 金麟摇头,对阿苦说道:“海水的阻力才能延缓它的动作,出了海面,情势可能会更糟糕。” 南珍:“那些杂碎海怪也爬上来了。” 一回头,之前被三人打跑的中大型海怪也围了上来,似乎想依靠有翼海怪的地理优势,用围攻拖延三人的行动。 车轮战即将开始,阿苦的心也沉了下去:“这些海怪似乎是有备而来,也许没等我们出海面,就会被他们干掉。”(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震撼一击 正如阿苦所料,四面八方而来的海怪们,用数量上的优势将三人围困在了齿状犄角之上。 三人背靠着背,一人守住一方,面容冷静,眼睛却是四处盯防。海怪们只拖不战,将他们三人赶到一起,然后便不再动作。有翼海兽还在向上飞动,阿苦可以感觉到周边海水的浮力越来越轻。 “呼呼”她感觉到了其他两人喘着粗气的声音,就连自己的呼吸也早已不在平稳。 “怎么办?看来他们是要把我们带离走廊。” 金麟皱着眉头,说:“我们得赶紧想办法下去,我担心摇光那边。” 南珍同意,但:“这......怎么出去啊?” 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满满,就连上空都漂浮着许多上浮的海兽,这阵仗,他们要怎么突破。 阿苦咬了咬牙:“如果出了海还是这个阵仗,等上了高空,我们或许会窒息而死。”御使腾云,也有一定的高度限制,超出限制,除非已飞升为仙,不然,都会因空气稀薄,七窍流血而亡。 最严峻的时刻,三人反而更加冷静。事已至此,只有奋力一战。 南珍的声音有着怅然:“阿苦,不好意思,连累你了。”若不是她硬拉阿苦过来,她也不会遇到这种危险。金麟拿着剑的右手,贴近她的手背,微微摩擦,以表安慰。 阿苦嘿嘿一笑,整个人发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势:“什么话,我是自愿来的。再说了,还没到绝境,不可言弃。”她还有底牌未掀,她相信南珍和金麟也是。 南珍哈哈一笑,刚想应和,耳边却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阿苦这话,说的极是。” 一道磅礴气劲,从走廊深处发出,犹如放大的光线,直接将海水轰开,直击整个海怪。 压倒性的力量,使得重如泰山的海怪都被击飞出一段,一直闭着的眼睛蓦地睁大,双眼****,凄厉的惨叫从它喉咙深处传来。 就像是站在极速驰行的马车上突然停止,阿苦整个人差点就被甩飞出去。南珍及时将她一拉,金麟马上在三人周围铸起更坚固的气壁。 深蓝的强光在四周蔓延,三人周围的海怪直接被强光吞噬,半点骨头都没有留下。 凄厉的惨叫戛然而止,阿苦睁眼一看,身躯如山的海怪整个背部包括翅膀都被这一击轰掉了。只留下残存的四肢和整个头部。 她看着血肉模糊的残躯,再看看踏着鲸鱼而来的苍白男子,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鲸鱼一直到了三人跟前才停,南珍灿笑着奔了过去,扑进男子怀里:“大师兄,好厉害!” 金麟跟着走到鲸鱼头上,拍了拍他的肩膀,假仙:“嗯,宝刀未老。” 摇光疲累的眼中有着责怪,一人给了一个爆栗,斥责道:“你们跟着我干嘛?” 挨了揍,南珍也不生气,拉着他的手,撒娇:“我们也是担心你嘛,想来给你帮帮忙。” 摇光指了指有翼怪的尸体,说:“你说的是帮倒忙吗?” 南珍撅着嘴巴,没敢说话。 “还有你!南珍耍性子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瞎胡闹!”摇光瞪着金麟。 金麟很淡定地回嘴:“如果你不是执意不肯带着我们,我们也犯不着偷偷摸摸地跟在你背后,然后被一大群海怪围殴。” 摇光气竭:“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金麟摆手:“没事,我们原谅你。只要你带我们去海底神树那里参观一下就行。” 摇光气极反笑,踹了他一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赖了。” 金麟把粘着摇光的南珍拉了过来,看了眼脚下的万岁鲸鱼,冷淡的脸上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对你,自然是无赖一些的好。” 南珍:“嘿嘿嘿。” 摇光的气瞬时间就消散不见了。拍了拍两个小滑头的额头,对沉默站在后面的阿苦说道:“抱歉,把你也卷了进来。” 阿苦看着他疲弱的眼睛,摆手:“该说抱歉的是我,想来帮忙反而给你增加了负担。” 摇光笑笑,三人乘着鲸鱼,朝走廊方向重新游了回去。 一年的沉沦,让摇光的身体状态下降了许多。阿苦扶着他在鲸鱼头顶坐下,拿出银针为他扎通体内沉滞的经脉。 堕了仙道,身体不是全盛状态,还能将那只大海怪一招轰灭,摇光的法力灵力之深,超出阿苦想象。 经过针灸,摇光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他舒了口气,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深渊底部,对阿苦说道:“难得来南海一趟,去见一见神树,也是好的。” 万岁鲸鱼开路,再加上摇光刚才强烈的一击,走廊旁边的海怪们散到四处,不再向他们发动攻击。 阿苦不知他话里的深意,见他手指微颤,说道:“戒酒,加上针灸一月,手就不会再抖了。” 摇光微微一笑,说:“那就麻烦我们阿苦了。”我们二字说的不轻也不重。 南珍和金麟交换了个眼神,阿苦的注意力却在其他方面。 “这条鲸鱼......”她刚才没有注意,现在一看,这条身上还有浅浅白痕的大型鲸鱼似乎和她上次救的那条万岁鲸鱼很像。不,应该说一模一样。 摇光诧异地说:“阿苦认识这条鲸鱼?” “嗯。有过一面之缘。”阿苦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和南纵横认识的具体经过说出来。 摇光却是明了:“我忘记了,你已经见过他了......难怪......” 阿苦小心地看他一眼,解释:“去蓬莱的途中,听到它...“大块头”呼救的声音,然后遇见的。”顺便还打了一架。 身下的万岁鲸鱼高兴地嘶鸣起来,对阿苦还记得它名字的这件事,感到十分开心。 阿苦哈哈笑了起来,摸着鲸鱼光滑的头部,猜想,应该是它那不着调的主人把它派了过来。 什么嘛,不是挺有人情味的嘛......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心底对于那个狂妄自大的男人,第一次出现了“人还不错”的情绪。 摇光的眼里飞快闪过一抹失落。南珍看的心疼,但终究还是旁观不语。金麟拍拍她的肩膀,无声地称赞了她的举措。 当初放弃阿苦的是摇光自己,要想追回,那也得靠他自己努力。 摇光自己应该也是这个想法,他很快振作起来,指着走廊深处的光亮口,温和说道:“那里就是通往海底神树的入口。”(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海底神树 走到后半段,走廊深处越来越开阔,尽头的地方有个巨大的白洞,看起来比万岁鲸鱼的头还更大一些。 白洞里冒着光,看不清洞里面是什么景色。 但阿苦能感觉的到,从洞后面蔓延出来的空灵神圣的气息。就像在镇天峰顶迎接的晨风一样,冰凉舒爽地洗涤自己全身的每一根神经。 阿苦的脚趾头不由得蜷缩起来,看着越来越近的亮光,心想:这感觉,跟正心壁里感受到的仙气一样,不,甚至比那还强。 不由自主的,她的内心深处涌现一股渴望。 想见到它。 传说中的海底神树。 一声嘶鸣,鲸鱼冲破洞口。 这才发现,原来这泛着白光的洞口处还镀着一层透明的泡沫,将洞内洞外直接隔成两个世界。 “这个是神树的第一层防护罩,用来防止海怪进来。”摇光解释。 随着气罩透过,四个人身上的梦幻泡影齐齐破裂。阿苦刚要屏住呼吸,却发现气罩之后竟是一片无重力的白色天空。 天空上下两面都是湛蓝的海,天空尽头是连接两面海洋的圆柱形气罩。鲸鱼就在这白空之中朝着气罩匀速游去。 圆柱气罩的中心,生长着一颗巨大的光树。光树漂浮在气罩中间,发出强烈的白光,将整个空间都全部照亮,但这白光又恰到好处的不会让人觉得刺眼,不会让人目不能视。 星辉一样的白色光点从神树身上慢慢溢出,如春光中飞舞的蒲公英种子,轻盈地在神树周围飘荡。轻浅的歌声在空气中时隐时现,带着温暖和喜乐。 “神树精灵们的歌声......依然如此美妙。”摇光舒服地叹了口气。 南珍和金麟也是一脸祥和。他们虽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时隔已久,长大再见心灵也是一片震撼。 四人之中,只有阿苦敏锐地察觉到了神树身上的违和感。在她看来神树身上不仅有空灵温暖的神气,还有一股冰冷刺骨的阴寒之气。空灵的神气她很熟悉,正心壁里外两侧都有这股气息;这阴寒之气她也不陌生,她的身边有一个,而她经常前往的灵山圣墓也有同样的气息。 那气息并非是仙灵们的仙气,而是已殁者的死亡气息。 阿苦顿觉奇怪。 南珍不是说神树上保护的是新生的灵魂?那为何会发出亡者的死气? 难道所谓的新生灵魂?就是死亡之后的重生? 阿苦的猜想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你们看!” 南珍的一声惊呼,引得四人齐齐抬头。 倒吊在天空,依旧波光粼粼的海平面上,一道浅白流星冲破蓝色海洋,直接落入圆柱气罩之中。神树繁茂的枝桠上涌出大量白色光点,就像一只手,将带着浅浅蓝光的流星抓住,然后迎接入神树内部。 “那个是死者的灵魂吧?”阿苦犹豫了一下,问。 摇光回答的却很直接:“是的。” 阿苦看了金麟和南珍一眼,发现他们两个脸上也没有诧异的表情,显然,对于这棵神树,他们了解的也相当透彻。 也许是她看南珍的眼神带着疑惑,南珍愣了一下,便恍然大悟,解释道:“我们南海的人相信轮回,因为故去的灵魂总会回到神树这里,洗去凡尘,重新而生。所以我刚才跟你说,神树是新生灵魂的聚集地。” 摇光的眼里带着好奇:“怎么?莫非中原地域不信轮回?”福都和南海诸岛毗邻而居,自然而然,他就以为风俗信仰应该也相同。 阿苦摇头:“轮回是信的。但是仅止于普通人。而且我们的轮回也并非是神树中转。” 摇光来了兴致,问:“普通人?” 她点头:“仙人不死,即使死去,仙灵也不会消亡。所以修道弟子一般都不信轮回转生之说。只有普通人未真正接触道法才信。” “那你们的轮回是什么?” 这个问题倒是简单:“地府啊,六道轮回。” 南珍:“地府?六道?” “上者天庭,中者人间,下者地府。天庭住仙人,地府管理亡魂。虽然由于仙道传承甚远,很多人明白没有天庭所在,但是地府却还是有很多人相信的。这也跟中原十三都统治者的教化有关,地府这个概念可以约束普通人作恶。而六道正是这个概念的具象化产物。具体是哪六道我也模糊了,大概就是好的人下辈子可以投身到好的人家,坏的人下辈子得当畜生或者在地府里的十八层地狱受苦。” 南珍打了个寒颤:“十八层地狱,这词听起来怎么这么惊悚。” 阿苦掩嘴而笑,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她会被一个幻想出来的东西吓到。 南珍脸上一红,为自己辩解:“我一直都以为人死后都不会经历什么苦痛,所以有点惊讶。” 阿苦点点头,十八层地狱还有更多更吓人的东西,她想着还是别跟她说了。 聊了这么一会儿,透明圆柱气罩也已近在眼前。 万岁鲸鱼在离气罩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它在所有鱼类里体型其实是最大的,但在这通达天地的透明气罩面前也显得极为渺小。 气罩内部很大,神树离气罩也有很远,明明只有一壁之隔,阿苦也未能看清神树全貌。 只有一条发着白光的神树树根,犹如白玉小道,横亘在障壁和神树之间。 这气罩似乎是层障壁,万岁鲸鱼头部擦到,发出了“嘭”的声响。 阿苦抬头看天,又看地。 这,该怎么进去? 摇光站了起来,对着三人说:“你们在这里等我。” 金麟和南珍坐在原地,摆了摆手,似乎也没有进去的打算。 阿苦诧异:神树近在眼前,南珍居然没想进去看看,莫非这第二层障壁,并非所有人都能进? 只是这障壁通天地,摇光又要如何进去? 她坐在原地,等候摇光下一步动作。 摇光整了整衣着,向阿苦点头示意一下,便直直穿过障壁走了进去。 没错,是穿过。 阿苦看着在树根前漫步行走的摇光,嘴巴不自觉地张了开来。 南珍挪了过来,解释:“厉害吧!这个障壁是神树自己所设,只有神树允许,才能进去。据说进入之人都是心灵至纯至洁之人,整个南海,能获得此项殊荣的寥寥无几。” 阿苦转头看她,又看了眼金麟:“你们两个也不行吗?”(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到底年轻 南珍手指点着嘴唇,眼神有些闪躲:“小时候倒是可以,现在不知道。反正进去也没什么事,就不去叨扰师兄了。” 阿苦细一想,叹了口气:“抱歉,为了陪我你们才不进去的吧!”她不是南海中人,灵魂归属不同,想来这海底神树也不会放她进去。 南珍摆手:“这你真的想多了......” 阿苦却是一言将她所想道破:“难道不是因为怕我被神树挡在外面太尴尬,所以才没让我尝试能不能进障壁?” “咳咳。”南珍移开视线。 金麟站了起来,一边盯着在树根上行走的摇光,一边简短地解释南珍这么做的原因:“以前蓬莱有许多上痒弟子来这里。” “为了检验自己是否能得到神树青睐?” 目送摇光走进神树内部,他舒了口气,坐在南珍身边,点头。 南珍接口,叹气:“但是通过的人少之又少。” 金麟补充:“这里,并非是一人所能到之地,所以基本都是结伴而来。” 她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在一堆人注视之下,忐忑不安地经受神树的检验,那滋味:“......会很尴尬吧,通不过的话。” 南珍右手撑着脸:“如果都进不了还好,谁都不能笑话谁,但是只有一个人通过,或者只有一个人没通过,那就真的叫糟糕。我听其他人说过,有一年就发生了这种情况,然后那名落选的弟子经受不住嘲笑,和自我的质疑,然后堕仙了。” 阿苦摇头。在她看来,这障壁仅仅是一种臆测,并不能真的评判人的好坏。因为这种事堕仙,那真的是不值了。 “所以,师父和南海帝君都对这里下了禁令,除非获准,谁都不能来此尝试。事实上,能进入此处的人,也并非都是心灵至纯之人。像我,我可不觉得我是个好人。” 金麟说话一向直白,阿苦虽然内心赞同,但也不敢明白表示。倒是南珍哈哈直笑,戳着他的肩膀,吐槽:“没错!我也不觉得我是什么好人。” 清冷的男子看着笑伏在他肩膀的女子,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然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冷淡地说:“不过有时候也是准的,例如那个女人,白鹭。” 阿苦惊讶:“白鹭仙子也曾来过这里?” 南珍的笑容也淡了几分,就事论事地说道:“嗯。大师兄带她来的。大概是他以为,白鹭这样的女子该是能获得神树青睐的。只是没想到,她还是被神树挡在了外面。” 金麟的嘴角有抹讥诮。对于南珍以外的女子,他向来没什么男人风度,全部一视同仁。 阿苦大胆猜想:“所以并非只有南海中人才能通过障壁?”她的心砰砰直跳。 南珍听懂了她声音中的兴奋,靠过来,下巴抵在她的肩头,谨慎地说:“没错。但是,据师父说发生这种情况的概率很小,毕竟灵魂归属是不同的。而由神树亲手照顾的南海人的灵魂,自然会更得神树青睐。” 南珍拐弯抹角的建言并没有让阿苦的热情熄灭。她“嗯”了一声,转头盯着面前薄如气泡的透明障壁和障壁后的发光大树,眼里有思量,也有跃跃欲试的躁动。 冷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金麟道:“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 她转头看他,脸上并没有被人看穿心思的惊慌。 金麟目光冷凝,直接说道:“白鹭那个女人虽然没有严重到堕仙,但据说精神层面也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要不是我师父骗她说是因为灵魂归属不同的原因,她不可能那么快就振作起来。你现在既然知道了真相,就不要再去尝试。你若出了什么好歹,摇光他可就真的爬不起来了。” 说到后面,他的语气越冷,越听越像苛责,仿佛料定阿苦一定通不过障壁一样。 往日和她同穿一条裤子的南珍这次也站在了金麟那边:“阿苦,金麟的话虽然不怎么中听,但道理是对的,明年就是飞仙大会了,可别在这个时候出岔子。” 阿苦心里的不服一下子爆发起来。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就料定她通不过?料定她通不过之后一定会给摇光带来麻烦? 在他们眼里,她就是这么脆弱?没有担当?明明她刚才还和他们并肩作战。 她“腾”地一声站了起来,直直朝障壁后的树根位置走去。 “本来,我是没这么热血的,但不知怎么的,你们今天,真的让我不爽了。” 她起身太快,南珍下巴被砸到。 “我们是关心你唉......啊,好痛,你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哎哎,你还真的要试啊,阿苦我错了,你快回来。” 也许是因为先前血战的缘故,也许是金麟和南珍的置疑点燃她心中的叛逆。阿苦丝毫听不进南珍的建言,不管不顾地朝摇光去时的方位走了过去。 离障壁只有一壁之隔,金麟一下子掰过阿苦的肩膀,皱眉说道:“你是不是误会什么,我们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是不想让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阿苦已经伸进障壁里的手臂,即将说出口的话全部消失在空气里。 “不是吧......”南珍尖叫着冲了过来,看着她的手,不敢置信。 其实阿苦自己也是出了一身冷汗,但很快就被自己能够得到神树青睐感到荣幸。她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笑,身子往前,向里面又大迈一步。 “嘿嘿,不是挺简单的嘛......”她整个人走了进去,站在障壁里,挑衅地看着他们。 南珍金麟一脸愕然,看得阿苦心下暗爽。 让你们看不起我,活该被我打脸了吧。 “不是想去神树那里参观吗?进来吧!”她抬起下巴,故意说。 南珍的脸上闪过一抹犹疑,但很快便被傲气取代,她冷哼一声,一脚踏到阿苦身前,说:“有什么了不起,我也进来了。” 阿苦看着她放在身后,微微发抖的手,笑着称赞:“嗯,了不起。” 看来她先前所说只有小时候进过并非是假话,那么...... 阿苦转头去看障壁外的金麟,笑眯眯地,一脸欠揍。 “池大少爷,你不进来吗?” 知道阿苦是在激他的金麟,也不生气,笑着摇摇头,便一脚垮了进去。(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神树的祝福 上 当摇光刚想跪下,向神树乞求神木枝时,便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两蓝一绿,两女一男。 “你们......”他愣愣地看着他们三人,似乎没有料到他们会走进来。特别是站在他们中间,抬头四处观看的阿苦。 金麟依旧一脸冷淡,南珍咳了咳,偷偷指了指阿苦,没有说话。 阿苦挠挠头,这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似是意外,又似理所当然。摇光心情复杂地看着阿苦,笑道:“既然顺利进来了,那也没什么关系,站在那里不要太靠近,这里有刚回归的灵魂,神树会比平常敏感。” 话是这么说,但神树一次性会放四个人进来,还包括出生其他地域的阿苦,真的很奇怪。 大概这也是阿苦的特殊之处吧!摇光这样想。 毕竟在清源之时,她便破了许多特例。不管是未换仙骨便击杀大蛇,还是清源正心壁的异常,乃至于修道两年便成为金丹修士,都在在彰示着她的不同。 那么她能顺利进入神树,其实也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跪在神树粗壮蜿蜒的根部,双掌合十,虔诚地闭上眼睛。心灵沉静,将脑子内的思想放空,放白。 即使不用说出口,这棵神树也能自动感应他的想法,然后对他的乞求做出回应。 他并不知道按他现在堕仙的身份,能否再次得到神树的垂爱。 但既然神树让他再次进入这里,那他就不妨一试。 跪在光树之前的摇光,身子立得很直但也很放松。比以前消瘦许多的身躯,在湛蓝色蓬莱道袍的映衬下,更显得瘦骨嶙峋。黑发结成髻,仅用一根木钗固定。头微微向后仰着,看起来十分虔诚。 就在他跪下没有多久,一直宁静地散发着柔和光辉的神树,突然起了变化。 —— 就在变化发生之前,阿苦还处在对神树的好奇之中。 比凡间任何树木还要高大数百倍的躯干,即使将头仰到最后,也不能看到枝杈之后的尽头。或细或长的枝杈,数之不尽的白光叶,到处都是发光体,看不见一丝阴霾。 从刚才在外部的观察所得,这神树除了底部的根茎,还有占总长度三分之二的躯干外,上面便是形如蘑菇的丛丛叶林。 刚才进入神树内的浅蓝流星已经没了踪影,即使她刻意寻找,也不能见到一丝踪迹。 阿苦心中猜测,也许位于最上方的叶林,才是整棵神树最为重要的地方。 目光向下,细看跟蓬莱仙山有的一比的巨大树木躯干,撇去发光不谈,树皮上凹凸不平的皱褶倒是跟寻常的树木没啥两样。 她刚想问南珍能不能再近些细看,头顶上方突然传来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她惊讶抬头,却真的瞧见发着白光的树叶就像被风吹起一般,轻轻摇动起来。 “奇怪?这气罩虽然两面通海,但根本就没有风,为什么这些树叶会动?”阿苦讶异说道。 南珍靠了过来,骄傲地说:“因为它们在欢迎大师兄的到来啊。” “欢迎?”阿苦歪头思考,“莫非摇光师兄和这神树有其他渊源。”从金麟之前的话可以看出,摇光似乎经常来到这里,而且是受到蓬莱天尊和南海帝君默许的。 南珍点头,解释道:“大师兄之所以一出生便被师父收为大弟子,便是因为他受到了神树的钟爱。据说大师兄上一世的灵魂转世的时候,有许多神树精灵亲自护送它到了沐家,这在当时造成了极大的轰动,因为南海之前并没有哪个灵魂能获得此项殊荣,可见这个灵魂有多受到神树的喜爱。再加上师兄长大后,神树不仅允许他近距离接近自己,更是破天荒将自己的枝桠——神木枝赠与他,所以很多人都说大师兄可能是神树的儿子,神之子。” “神之子......”阿苦复述,看着在沙沙响动的林荫下依然虔诚祈祷的摇光,心里有些羡慕。 父母双全,家世显赫,既有蓬莱天尊照料,又有神树赐下恩泽,论谁看,摇光这辈子都是一帆风顺的。 不像她,幼年失父,再来失母,隐去娇弱的女儿身躯,在苦难中痛苦挣扎了十三年的岁月。 她并不是在抱怨,也并非嫉妒。 她现在过得也很好,虽然比不上身边三人富贵,但她衣食不缺,精神富足,在她自己想来,丝毫不比他们差。 年龄越长,见识也越多,也越来越能够理解,人人生而不平等这项事实。只是看见远远超出于她想象中的天地厚爱,她还是小小羡慕了一番。 哗啦啦响动的声音渐渐停止,像星星一样的光点散发着柔和的光辉,从林叶丛中飘舞出来。 先是一点,再是一群。 跟蒲公英种子一样的神树精灵们抱着一截发光的树杈,从天上缓缓飘落下来,来到蓝衣男子的身前。 阿苦听见了神树精灵们浅浅的笑声,它们将神木枝放在摇光伸出的手上,然后绕着他,飞舞起来。 就像夏日田埂里的萤火小虫,在黑黢黢的深夜来回舞动。 “果然是神之子啊......没想到神树这么爽快就给出了回应。”金麟两手抱着胳膊,脸色冷淡,口气却比往常带了一股自豪。 南珍也点了下头:“是啊,神木枝不是凡物,拥有很强大的神力,用来做善事倒好,要是做恶事那就糟糕。如果不是打从心底相信大师兄的为人,神树不会将自己身躯的一块赐予他。” 阿苦也赞同这个说法,看来即使是堕了仙,神树对摇光师兄依然充满自信。 手里捧着神木枝的摇光,转身向他们走来。 发着白光的神树枝桠,在离开神树不久之后,包裹在它周围的白色光线便渐渐消失不见。此刻,躺在摇光手掌之中的,只是一截普通的枯枝。 “这么小个,要怎么制成琴?”阿苦不解,指着他手中的枯枝问道。 摇光的身后,神树精灵正往来时路返还。他微微一笑,说:“这一截虽小,等回蓬莱,用山顶的天水泡过,它便能变得很大。” 南珍开心地勾住他的手臂,大声说道:“那我们还等什么,快些回去吧!” 摇光点头,将神木枝收回宽大的衣袖之中:“好,但也得等我再谢一下神树,你们几个也要和它好好告个别才行。” 南珍嘿嘿一笑,刚想说好,脸上的笑容就突然静止在了脸上,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场景。 “怎么了?”摇光看着正对他而站的三人脸上不可思议的神情,奇怪地转过头去。 南珍的惊呼正好在此时响起:“那是什么?!”(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神树的祝福 下 无数的白色光点,成群结队地从丛丛光叶之间飞落下来。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他们四人所在的方向蜂拥而来。 即使是和神树来往已久的摇光,也从未见过如此多的神树精灵。就像蝗灾时铺天盖地的黑色蚂蚱,满眼所见,竟是一点空隙都无。 摇光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直到南珍狂拉他的衣袖,他才回神过来。 “师兄,这是什么?”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南珍,此刻也露出了害怕的神情。 在她身边是一脸严肃的金麟,摇光将他拔出一截的雷光剑按了回去,斥责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不许对神树无礼。” 金麟的右手仍握在剑柄之上,对于将他们团团围住的神树精灵,心里还是不敢有一丝懈怠。 移动到他们周遭的光点,在一步外的距离静静停住,仿佛在辨别着什么,大量的绒球光点将四个人团团围住。 还有些疲累的眸中荡漾着不安的情绪,摇光抬头去看那棵仿若天神的光树,内心发问:这是怎么了? 神树自然不会给他回答。事实上,自他幼年来此之后,并未和神树有真正言语上的交流。 南珍不安地朝金麟靠近,顺手还将身边的阿苦拉过来。 阿苦也是满脸疑惑,但她对神树的崇敬不如他们三人来的大,自然也就没有了所谓的敬畏之情。 “放心,应该不会伤害我们的。”她拍了拍南珍的手,安抚说道。 南珍一愣,似乎是对阿苦现在泰然的气势,感到惊愕。 这么强大又带有压迫感的神力,阿苦难道没有感觉到吗?她觉得自己都快被刮掉一层皮了。 她刚想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口,就听到站在最前头的摇光突然惊呼一声。 原本静止不动的绒球光点们似是找到了搜寻的目标,掠过被誉为神之子的摇光,直接朝南珍她们的方向冲了过来。 “呀!”南珍尖叫起来,她身边的阿苦一眨眼就被白色的光球团团包围起来。 金麟和摇光想要援手去救,却被簇拥过来的神树精灵阻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苦被精灵们抬起,带走。 他二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和不可思议。 “为什么......会是阿苦?”从惊吓中回过神的南珍,愣愣地指着将阿苦整个人裹成白团,向神树最上层区域迈进的精灵们。 巨大的白团部队瞬间便消失在丛丛白叶之间,喧闹的神树外侧重新恢复了宁静。 摇光抬头仰望,轻皱着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南珍拉着他的衣袖,看着头顶上浩大的神树,眼神担忧。 他拍了拍她的手,斩钉截铁地说:“虽然我不知道神树为什么有此举动,但我相信,守护南海的神是不会伤害阿苦的。” 这个道理南珍自己也是清楚的,但她依旧不能放下心,直到金麟用左手紧紧将她的手包住,右手却依旧没有离开剑柄,她慌张的心才稍微安静了下来。 —— 光,白色的光。 即使是紧紧闭住了眼睛,也还能感受到外面存在的强烈光线。 “呵呵”神树的精灵在她耳边发出愉悦的笑声,似乎是在取消身边女孩的胆小。 阿苦的眼皮一动,透着眼缝,去看外面的景色。 “沙拉”一声,钻过层层的枝叶,一大片空旷之地呈现在她眼前。 这里的光线并不强,阿苦大着胆子睁开双眼,令人惊叹的神圣美景深深地映入她的眼帘。 外形犹如蘑菇的神树枝叶部分,里侧居然是个几乎中空的圆形空间。发着光的神树枝桠将这个圆形空间层层围住,从里侧往外看,就像堆起鸟巢的木枝一样。 圆形空间中很空旷,但是却很明亮,就像夜空中的繁星一般,空间中聚集着无数漂浮的白色光点和光点聚集而成的白色银河。 整个空间是静逸而美丽的,让阿苦整个人有仿佛正置身于星空之上的惘然。 精灵们带着阿苦不断往上前行,越来越多的银河之后,是一朵盛开的白色莲花。犹如夏日缤纷的烟火,点缀在浩瀚的圆形空间中心。 莲花的一瓣,就有一百个阿苦那么大。 阿苦被带着不断往上,然后她便看到了莲花上坐着的和莲花一个型号的女人。 那女人的年纪看起来很轻,二十几岁左右,穿着一身轻飘飘的纱衣,看起来圣洁而高贵。裸露在外面的一些部位上依附着许多浅蓝光点,像纹身一样,三三两两地聚集在她身体各处,包括脸部。 巨大的女人,睁开比圆月还要大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被神树精灵架着的阿苦,然后微微一笑,举起仿佛能撑住天地的大手,轻柔地将阿苦从精灵手中接了过来。 在这么大的仙女面前,阿苦就像虫蚁一般渺小。 她尴尬地看着将她托在眼前,一直打量的大型仙女,问道:“您是神树的主人吗?” 仙女眨了眨眼睛,摇头。 阿苦再问:“那您是寄住在神树上的仙人?” 她想了一下,还是摇头。 见她从未开口,阿苦大着胆子问:“您......不能说话吗?” 她摇头,张开嘴却发出了一大段阿苦听不懂的语音。 “我明白了,您能说话,但和我的言语不同。” 仙女点头。 阿苦看着心情似乎很好的仙女,再问:“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她点头,露出一个非常温柔的笑容,巨大的脸就朝手中的阿苦靠了过来。 阿苦愣住,还没反应过来她要干啥,额头之上就被仙女用厚厚的嘴唇轻轻碰了一下。 芬芳的气息围绕着阿苦,就连额头传来的阵阵疼痛都没有察觉。 一滴闪闪发光的红色血珠从她额头流出,渗入仙女的红唇之中。 “很高兴能见到你,小姑娘。”温柔如春水的声音从仙女的口中发出,不紧不慢的语气说出明显是阿苦熟悉的话语。 她刚想问话语怎么通了,就听到南珍火急火燎的声音从后下方传来。 “阿苦!!!” 急切朝她飞过来的娇小身影,身后还带着一冷一温两个男人。 仙女的声音再次在她身边响起:“哎呀,今日真是热闹啊。作为第一次见面的贺礼,就让你们从灵魂通道回去吧。”(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蓬莱天尊 “灵魂通道?”阿苦看着仙女,不是很清楚她说的是什么。 南珍三人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被精灵环绕着站在了巨大的手掌之上。 他们似乎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看着犹如神像一般高大的仙女,神情惊讶,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您是神树的化体吗?”摇光的神情有些激动。 化体,便是神树自己虚拟出来的仿人形体。阿苦一愣,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可能。 高贵圣洁的仙女笑意盈盈地看着摇光,说:“你能够再次站起来,我很高兴。” 摇光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仙女举高手臂:“抬起头来,我钟爱的孩子们。” 所有人都仰视着她,无比虔诚。 头顶沙沙作响,如鸟巢一般横梗交叉的光树顶部豁然挪出一片天空,直通吊在上面的蓝色海洋。 海洋之上也有漩涡卷起,一条通天大道出现在四人眼前。 阿苦内心一动。 这个莫非就是神树化体所说的“灵魂通道”?应该是的,刚才落入神树的流星也是从这里进入的。 仙女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包涵真挚而温暖的祝福:“前路艰辛,愿你们能不忘初心,携手共进。” 话音一落,四人周围有强光乍起。 脚下一股极强的推力,阿苦只来得及地抓住摇光伸过来的手,整个人就在疾风一般的加速度里,晕厥过去。 —— 一个泛着白光的流星,从海底深处一跃而出,带着烟火升空的“咻”声,划破灰色的天空,朝蓬莱仙山山顶方向而去。 坐在水晶王座上的男人,抬头看着从天际扫过的流星,英气威武的脸上咧开一抹大大的笑容。 他的旁边站着一个和他体型差不多,但眉眼更加稚嫩的青年。那青年脸上满是讶异,好奇地问:“父亲,那是什么?” 男人的眼里有笑,如雄狮一般壮硕的身躯里满含魄力:“流星。” 他的声音就像山石一般沉稳,又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霸气。 “流星?”青年很惊讶,“那个位置只会接收流星,但不会放出流星啊。” “呵呵,是啊。所以我才觉得高兴啊。”粗大的双掌交握放在身前,没一根手指都蕴含无尽力量。 青年不语,等他往下说。 男人明亮的眼睛眯了起来:“能够得到神树这么热情的招待,不愧是我南无敌的女儿!” 青年默了一下,说:“珍儿......在里面?” 男人瞥了他一眼:“连你妹妹的气息都感应不到,老大啊,该要好好再修行了。” 南海帝君长子——南天下脸不红气不喘:“珍儿在的话,金麟应该也在。” 南无敌刚毅的脸立马拉了下来,不悦地踹了儿子一脚。 南天下呵呵直笑:“您再不喜欢,南珍也是要嫁人的。” 南无敌仿佛吃了个臭虫一样,咋咋呼呼道:“嫁什么嫁,要嫁也是那臭小子嫁到我们家来。” 南天下摇摇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应该不止他们两个吧?摇光和纵横是否也在。” 南无敌摇摇头:“摇光那个黄毛小子倒在,另外一个倒是个生面孔,感觉......似乎是个女的。” 身为南海诸岛的统治者,南海帝君南无敌熟识疆域内每个子民,他都不认识,那应该就是外地人。南天下想起来蓬莱参加南道大会的清源、雁荡两派弟子,脸上有片刻的愣忡。 不会是她吧?梅家的梅箬小姐...... 应该不会,她和南珍她们并不熟。 他老爹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话说,纵横那小子去哪里了?” —— 流星划过天空的时候,南纵横正一脸讨好地站在自己母亲面前。 跟神树化体差不多大小的金色母龙,抬头看了一眼急速飞过的流星,沉静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深思。 “咳咳,娘,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南纵横不好意思地说。 匍匐在海沟里的母龙低下头,俏皮地看着缩手缩脚的大儿子,说:“三儿呀,我教过你的,有舍才有得,你想拿我的龙弦,那是不是也得拿同样等值的东西来换?” 纵横脸上满是不情愿,他知道母亲想要的是什么。 母龙低下头,慵懒地将下巴靠在前肢上,长长的龙睫眨了眨,看着纠结的儿子,笑了:“不愿意的话,便回去吧。你可以从你的爱宠身上取,虽然比不上我的,但也不会差到哪去。你们上次不也是这么做的?” 低低的声音带着取笑,纵横脸一红,身后的十尺金龙乖乖地低下头。 “那怎么能一样,母亲您的,是世上最好的。” 母龙呵呵一笑,意有所指:“我家儿子的......也是世间罕有,特别是颧骨上的那块。” 一向无法无天的龙三太子,到了自家母亲大人面前,也只有妥协的份。 他摸了摸右脸颧骨上的一块,万不得已地说:“我答应您。” 母龙笑眯了眼,长长的龙须愉悦地伸了过来,摸摸他的头,又摩擦他的脸颊。 “真是个好孩子。” —— 同样感觉到异样的,还有南海三大世家其中的两位首领。 两个身穿华服,面貌比同龄老人更为精神的世家当家,相视一眼后,便齐齐去看坐在主位的蓬莱天尊。 白发白眉白胡须的矮小老头,坐在一只千年海龟背上,比狐狸眼还精明的眼睛从浓密的白色眉毛下睁了开来。 他身下的海龟原是“呼咻呼咻”地打着盹,此刻也警觉地朝往这里过来的白色流星看了过去。 “天尊,这是......”流星越来越近,呼啸而来的疾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矮小的老头,迎着风,从海龟背上慢慢站了起来,看不清楚年龄的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左手扬起,帮流星减速,右手招呼看呆的侍童过来:“去,去把我所有的宝贝都整理出来。记住,要特别贵重的那些。” 侍童一愣,立刻领命而去。两位首领出手帮忙,却是满脸不解:“这......天尊您整理宝贝干啥?” 矮小老头双手齐上,隔空稳稳接住光亮的圆球,看着圆球中昏厥的四条身影,开心地说:“用来抢别人徒弟啊!”(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琅嬛福地 蓬莱仙山山顶,有一处风景秀丽的别院。 雕梁画栋,风格独特,就连走廊中间的镂空石窗也是请名家细心雕琢。 头上的天水流经别院两侧,亮白的阳光照映在天水上,就像给别院围上了一条发光的丝巾。 这里是琅嬛福地,蓬莱天尊的私人住所。 阿苦在鸟语花香中醒来,睁开眼,发现周围都是陌生的环境。 “你醒了?”一个骑着乌龟的矮小老头推门走了进来。 阿苦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环顾一下四周,然后才问:“老人家,您是谁?” 乌龟慢慢地向她爬了过来,憨态可掬的模样让阿苦不由一笑。 “你觉得我是谁呢?”老头子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阿苦穿上鞋子,行了一礼:“清源弟子王阿苦,拜见蓬莱天尊。” “呦呵呵......”蓬莱天尊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声听起来滑稽又有趣。“你是怎么知道的。” 天尊的模样和蔼可亲,阿苦一笑:“天水的声音这么近,这里应该是蓬莱仙山的山顶。住在这里的主人,肯定是大名鼎鼎的蓬莱天尊。” 天尊又“呦呵呵”地笑了起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这里的主人?万一我只是个管家呢?” 阿苦摇头:“气质不像,如果是管家,应该会第一时间通知南珍过来找我。” 说人人到,一身湛蓝水绸,头戴珍珠冠的明艳少女,端着一碗汤羹,焦急地跑了进来。 “阿苦,你醒了?”她将手上的汤碗随手往后一扔,嬉嬉笑笑地就向阿苦冲了过来。 “嘿呦,宝贝儿,慢点,慢点。”蓬莱天尊站在乌龟背上,朝南珍张开双手,担心地说。 娇小少女扎进阿苦怀里,丝毫没有理睬叫着自己“宝贝儿”的师父。 阿苦看着稳稳接住汤碗,一滴没洒的金麟,又去看委委屈屈僵着手臂的蓬莱天尊,哭笑不得。 宝贝儿?叫自己徒弟宝贝儿? 真是有什么样的徒弟,就有什么样的师父。 还有一个人没有露面,阿苦看向金麟:“摇光师兄呢?” 金麟还没回答,南珍便抬头打岔:“你终于醒了阿苦,你都睡了一天了。” 阿苦点头,对于自己的经常性“昏睡”,已经非常习惯。习惯到不想去问前因后果了。 她低头看着矮了自己半个头的南珍,问:“摇光师兄去哪里了?” “噢,师兄他在琴阁。”南珍伸出一只手,指向窗外右边一间门窗紧闭的房间。 金麟将汤碗放在床头的桌子上,看着阿苦的眼中带着阿苦看不懂的复杂:“他现在在制琴,暂时不要去打扰他。” 阿苦也只是想确认他的安全而已,点点头,又回忆起了神树里的所见,问:“那个真的是神树的化体吗?” 南珍和金麟一脸愣然。 一直被三人冷落,终于找到出场机会的蓬莱天尊清了清嗓子,答道:“这个嘛......” 三人转头看去。 蓬莱天尊挺起胸膛:“你们见到的那个女人,并不是神树的化体。” “那是什么?”南珍好奇地问。 阿苦也很想知道答案。她相信稳坐南海地域头两把交椅其中之一的蓬莱天尊,应该对海底神树有很深的了解。 蓬莱天尊也不隐瞒:“应该说神树才是那个女人的化体。” 阿苦在心底“呀”了一声,没想到还有这个可能。 金麟清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那个女人是谁?” 蓬莱天尊摇头:“这个......就不能告诉你们了。反正你们知道她是个大人物就行了。” 南珍不依地揪住他的胡子,身材娇小的她跟站在乌**顶的蓬莱天尊是一个高度。 “师父,你明明答应等阿苦醒了就告诉我们的,你耍赖皮。” “嘿呦,宝贝儿,轻点,师父的皮都快被你扯下来喽。” 金麟额角的青筋直冒,不悦地将南珍扯回自己怀里,凶神恶煞地说:“老头子,都跟你说几遍了,不要这么叫!” 小老头戳着手指,很委屈。脚下的海龟“呜呜”安慰着。 阿苦还是第一次看见有师父被弟子压在脚下的,在清源,即使待人最为温和的茄天,也不可能让弟子爬到他的头上。更何况是以手段辛辣著名的耀明天君和极风真君。 似乎是反应过来有阿苦这个其他派的弟子在场,蓬莱天尊恢复初时一派之尊的威严样子。只是见过了他之前伏低做小的怂样,阿苦实在很难将自己对他的态度调回仰望的等级。 蓬莱天尊盯着阿苦,那样子似乎有话想说。 长辈的尊敬还是有的,阿苦欠身,微微歪头:“您有事情想问我?” 天尊呵呵一笑,迫不及待地便说出口:“你要不要做我的弟子呀?” 阿苦整个人都愣住了:“啥?” 蓬莱天尊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转身一挥手,一屋子的稀世珍宝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那是千机扇,里面有千种暗器;那是落雷锤,清源仙山都能被它一级劈开;还有霓裳羽衣,上面锈了几万颗大小一致的南海珍珠,穿在身上,落雷锤都砸不死你;还有延年益寿的海灵芝,研磨成粉,每日一小粒,都可以让你功力大涨,即使不能成仙,也能多活几百年......” “等一下,天尊。”阿苦扶着额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已经有师父了,它......” 蓬莱天尊的脸黑了下来,伸手紧紧抓住阿苦的手,义正言辞地给阿苦洗脑:“那个不懂得爱护女人的渣人就算了,你看看你,手居然这么粗糙,肯定是被他命令着干了许多活。你看,在我这,你哪里用的着干活,我们可不是穷的叮当响的清源,要啥有啥,只要你当了我的徒弟,天上的星星,师父都能给你摘下来。” 他还在絮絮叨叨,阿苦却是听得头都疼了。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老人家,只得向一旁的南珍和金麟求助。 金麟淡定摇头,表示爱莫能助。南珍却是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好像对自家师父的提议十分赞同。 为了避免南珍加入催眠自己的阵营,阿苦刚想快刀斩乱麻,逃离这里。就听门外一阵柔和的笑声,两个青色人影从屋外走了进来。 “天尊,当着我的面,诱拐我们家的徒儿,不好吧。” 阿苦开心地唤道:“茄天师父,梅箬师姐。”(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琴名初心 矮小老头瞥过头,孩子气地“切”了一声:“我的手脚还是太慢了。” 他的声音很小,只有靠他很近的阿苦才听得到。阿苦哭笑不得,原来他一上来就拿出那么多宝物诱惑她,是因为察觉到茄天师父要来了。 “阿苦,你没事吧?”冷艳若霜雪的梅箬一脸担心地走了过来。 阿苦摇头。 梅箬舒了口气,责怪道:“出去一趟怎么也不先过来说一声,我们找你都快找发疯了。” 阿苦一愣,这才想起她派出去报信的火麒麟,并没有去瀚海深渊接应。 “你们没有见到麦子吗?” 梅箬摇头:“它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吗?” 阿苦霎时着急起来,绕开梅箬,就想出去去寻。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蓬莱仙山内,麦子也会丢。 茄天拦住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蓬莱天尊的腰间,那里挂着一个橙黄色的小葫芦。 蓬莱天尊咳了咳,打开葫芦盖,把关在里面的火麒麟放了出来:“咳咳,早上起来的时候看见一只火麒麟,以为是来找碴的,就用葫芦收进去了。” 巴掌大的小葫芦竟然放出了一只狮子大小的火麒麟,阿苦安抚住咆哮不安的麦子,顾忌着蓬莱天尊的面子,没敢说什么。 南珍却是大喇喇地揭他的疮疤:“师父,您不能看到什么好玩意,就收到自己葫芦里面,被人家发现,很丢脸的。” 金麟神色淡淡:“自家的关起门好说话,这段时间,还是请师父您忍一下吧。” 蓬莱天尊脸不红气不喘,讲的一派理所当然:“瞎说,火麒麟是凶兽,我是为了大家的安全才暂时将它收起的。” 南珍:“......” 金麟:“......” 阿苦伏在麦子身上,压抑住自己的笑意。 梅箬一脸冷然,茄天还是那副温温和和的模样。 蓬莱天尊尴尬地咳了几声,明白诱拐阿苦当自己徒弟已无望,跺了跺脚,脚下的大乌龟就慢吞吞地往门外爬去。 —— 时间回到阿苦醒来之前。 敲开琴阁的大门,金麟抱着某人慎重交托的楠木盒子走了进去。 “那是什么?”等着神木枝被天水泡开的摇光,盯着他手中的盒子,好奇地问。 金麟直接将盒子递了过去,说:“打开你就知道了。” 摇光放下手中制琴的书,双手接过楠木盒子,打开,愣住。 暗红色的木盒之中,赫然放着一撮金色的长发,在底下白色丝绸的映衬下,散发着璀璨的光泽。 “这是......龙弦?”摇光抬头看他。 金麟扯起唇角,一向冷漠的脸上有淡淡的笑容。 摇光的手放了下来:“是他给你的?” 金麟听着却是有些不顺耳:“什么他呀你的,才过了一年,名字都不会叫了?” 摇光深深吸了口气,低头看了下手中的木盒,似是释怀一般松了口气:“这是龙玉娘娘的头发吧......没想到他真的弄到了。” “呵呵,神木枝的琴架子,岳母大人发丝做成的龙弦,一定能弹出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怎么样?开心吗?” 摇光笑了起来:“开心。” 修长的手指轻轻在金色发丝上摩擦而过,带着珍惜:“我一直都想求得此弦,这次终于圆了我的夙愿。” 金麟双手抱胸,倚在墙边,放松地说:“我记得你第一次用神木枝做鸢尾琴的时候,也去求了,不是吗?后来为什么用了鸢鸟的尾羽?” 摇光点头又摇头:“求是求了,但不是我去求的。他......纵横去求的,说是要占一半功劳,这样就可以随时随地地招我过去弹琴。不过后来他说龙玉娘娘提出的要求太高,他达不到,就带了代替的鸢尾给我。”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这次他是怎么办到的?” 金麟脸上憋着笑,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画面:“这个嘛......等你下次见到他,你就知道了。” 摇光的脸上有片刻的愣忡,但很快又展颜笑了起来,似是已经放下了心中的芥蒂,无比期待着能和好友再次相会。 金麟放了心,为了不再妨碍他制琴,转身走了出去。 临出门前,他又被叫住了。 “等下。” 他转头,看着一脸担心的摇光,问:“怎么了?” “阿苦她,醒了没有?” 金麟半回过身:“我刚从外面回来,不过那边很安静,应该是没醒。如果她醒了,南珍一定会跑过来告诉你的。” 摇光“哦”了一声。 金麟收回推门的手,站在门口,问:“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你对阿苦,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摇光一愣,完全没想到金麟会有此一问。 他看着窗外正对阿苦房间的位置,沉默了一会儿,说:“挺复杂的。” “哦?怎么个复杂?” “嗯......起初是羞愧,让她看到我那么窝囊的样子,后来是佩服,是依赖,现在......我想是倾慕吧......” 摇光落寞的低下头,金麟觉得怪异:“喜欢她是好事,你干嘛这个模样?” “你也知道的不是,当初是我自己退了和她的婚约,现在.......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个资格。”耷拉着肩膀的青年,看起来就像个迷路的孩童。 经过这么多事,他已不再是那个得天独厚的天子骄子了。 金麟再次转身走了出去,鼓励的声音从逐渐关上的门后响了起来:“不去做,你怎么知道成不成。” —— 等到阿苦获得允许,和南珍偷偷摸摸过来看摇光的情况的时候,已经过了大半日。 太阳的光辉昏黄温暖,照射在白色纱窗之上,显得温馨浪漫。 南珍刚想戳破窗户纸,就被摇光一声“进来”给喊了进去。 房间内靠墙的位置放着许多黑色木架,木架之上整齐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古琴,特别放置的一角是许多的木料和刀具。 而摇光就坐在古琴和木料之中,背对着大门,熟练地磨平神木枝上的木屑。他的手白皙修长,动作优雅顺畅如翻飞的蝴蝶,就好像制琴的每个步骤都已经深刻在他的身体和脑海之中。 “还要一点时间,不觉得无聊的话,便坐下来等我吧。” 阿苦和南珍相视一眼,非常听话地坐了下来。 再过了一个时辰,太阳已经完全落山的时候,摇光才伸了个懒腰,松了口气:“初心琴,完成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大道至简 阿苦推醒趴在她肩膀睡着的南珍,拉着睡眼惺忪的她,好奇地走了过去。 “初心琴?” 湛蓝色的道袍上,放着一把黑色六弦琴。琴身平直高雅,琴弦光彩动人。整张琴就像一只高雅的麋鹿,静静趴伏在摇光腿上。 阿苦不禁在心底赞叹一声:好琴。 摇光眼角微垂,看起来很疲惫,但隽黑的眼眸看起来却很精神:“嗯,不忘初心。” 南珍打了个哈欠:“大师兄的初心是什么?” 阿苦也一脸好奇。 修长有力的手指拂过琴弦,摇光的眸中有回忆也有珍惜:“我自小便随师父学道,待到及冠,师父便问我,我的道心为何。” 两个女孩子静静地听着,不想打扰他眼中的美好。 “那时,我还年幼,终日在师父和祖父的庇佑之下,和纵横肆意的活着。也许是经历的不多,体会的也不够多,在我心里,求真存善成了我当时的回答。” 长指一捻,长琴发出嗡鸣的声音。那声音似水,又似呦呦鹿鸣,仅仅一声,便夺去了在场人所有的注意力。 阿苦咽了下口水,没有插话。不忘初心,这世间又能有几人可以做到。 摇光叹了一声,似是自嘲,又是惋惜:“十二三的孩童,对世界充满好奇,想要看的更多,了解更多。当时年幼,总觉得世俗污秽,以为自己能持身自证,能清清白白地在这世间度过一遭。” 南珍靠在他手肘上,幽幽地说:“师兄已经做得很好了,是别人不好,连累了师兄。” “唉......”摇光摇了摇头,话里无尽唏嘘,“是师兄我之前走的路太过平坦,所以遇到一些小坎坷,绊了一跤,就爬不起来了。不像阿苦......” 阿苦僵了一下,看着他璀璨的眼神,有些惊讶。 “你比我坚强。”他羡慕地说。 南珍的眼神也很明亮,似是为好友获赞,感到与有荣焉。 阿苦被他们俩看的不好意思,脸颊绯红,撇过头去。 “大师兄,你还没试琴,弹首曲子给我们听吧!” 阿苦也希冀地看了过来,她对摇光的琴技也是充满好奇。 摇光爽快地答了一声:“好!” 太阳落山,蓬莱顶峰的天空却还透着一抹光亮。 琅嬛福地花园中的石桌上,一张刚制成的黑色六弦琴,在摇光刚柔并济的指法之下,发出令人心醉的声音。 曲名《蝶逸》,乐声也犹如蝴蝶飞舞一般,在这黄昏之末掀起不一样的朝气。 盛放一天,稍事休憩的花儿们挺直了腰板,重新潋滟盛开;应该回巢的鸟儿,叽叽喳喳,一些停留在屋檐,一些飞落在石桌周边,歪着脑袋,陶醉在乐曲声中。 百花齐放,百鸟争鸣。就连自认端得住,不会被外力蛊惑的阿苦,都在缤纷的琴声中失了心神。以至于身遭站满越来越多的人,她都没有发现。 一曲毕,满院喝彩。 身穿不同道袍的年轻子弟和蓬莱的仙师们,都为了重新站起来的摇光,鼓起掌来。 阿苦从愣神中醒来,看了看不知何时进来的人们,静静地站了起来,想将位置让给一脸激动想跟摇光说话的蓬莱弟子们。 摇光拉住了阿苦,消瘦的脸上散发着淡淡的七彩光泽。 阿苦心底一惊,继而明白,摇光的身体里正发出大量的仙气。 他说:“留在这,听我再谈一曲。” 突然的举动,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轻轻覆在手腕上的手,温暖又冰凉。阿苦明白他现在正是紧要关头,无视所有人火热的视线,重新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四周俱静。摇光将手放回琴弦之上,右手大拇指一挑,与刚才截然相反的沛然之音从长琴中响了起来。 曲声浑厚有力,悠远留长,时而如鹰击长空,时而又如鱼翔浅底。 摇光低沉如山泉的声音在此刻传来:“鸢飞戾天,鱼跃于渊。阿苦可知这两句含义。” 她点头,回答:“有两个意思:一是万物各得其所,二是高攀名利。” “阿苦比较认同哪个意思?” 她迟疑了一下,回答:“第一个吧。” 摇光的眼眸越发璨亮,就像有面光亮的湖泊,在他眼底慢慢摇动。 阿苦觉得,被仙气覆盖住的他连凹陷的脸颊也逐渐丰满起来。 头上一抹阴影飘过,她反射抬头,看见了骑龟漂浮在空中的蓬莱天尊。 四周弟子纷纷行礼,包括清源和雁荡的弟子们。 摇光谈话的对象自然而然地变成了白发白须的矮小老头。 “师父,认为此话何解?” 蓬莱天尊想也未想,直接说道:“一个意思。” “哦?” “鸟飞鱼跃,份属平常,飞得越高,跳的跃远,才能在弱肉强食的世间成功存活下来。” 食指一扬,划过一抹惊色。 阿苦明白,摇光对蓬莱天尊的回答既不赞成,也不反对。 身旁的南珍不知何时被金麟拉走,茄天真君缓缓走了过来,在南珍的位置坐下。 “非也非也。” 蓬莱天尊扬起眉毛:“茄天小子,有话要说?” 敢称呼茄天真君为小子的,也只有立于众仙之顶的四天尊之一了。 茄天不恼,雌雄莫辩的脸上是实事求是的认真:“一句话,褒与贬,各有意趣。又何必砸破砂锅,追问到底。” 摇光:“真君的意思是?” 茄天抬头,指着渐渐浮现的满天星辰:“日落月升,月明星暗。自然之理,在于不苛求,也不强求。” 蓬莱天尊“哼”了一声,刚想驳斥,却另有一道声音从远方传来,充斥在院落之中。 “胡说八道!” 这声音雄厚威猛,震得阿苦耳朵都嗡嗡作响。 茄天真君低头去看,似是穿过了院墙,直接和远在千里之外的某人对视。 “南海帝君,又有何高见?” 南无敌冷哼一声,骂道:“优胜劣汰,才是自然之理。若是顺应什么狗屁自然,那不就跟坐吃等死的牲畜差不多。” 阿苦差点笑了出来。她下意识地看了外围的南珍一眼,觉得她的父亲,非常直白有趣。 茄天突然笑了:“看来阿苦也是不赞同我的想法?” 阿苦毫不犹豫的点头,在她看来,茄天并不会因为自己和他想法相左,便训斥阿苦。(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剑锋无芒 上善若水,是道德真经的真谛,也是茄天真君奉行的真理。 垂在前额的刘海在晚风微微飘荡,精致如画的眉眼透着一股看淡俗世的坦然:“争也罢,夺也罢,是输是赢,自有定律,不该逆势强求。云与泥,鱼儿与飞鸟,各得一方天地,不该乾坤扭转,阴阳不调。” 虽然钟情药理,但阿苦并不觉得茄天是个悲观的人,今天会有此说法,是真心之言还是言不由衷,她分辨不清。 “茄天师父是觉得要随波逐流?”随波逐流四字,她说的分外小心。毕竟这么多人在场,她一个清源弟子自然不能驳了他的颜面。 茄天淡淡一笑,丝毫不介意阿苦与他意见不合:“随波逐流大多人觉得是贬义,但其实原意也只是顺应趋势而已。逆水行舟,固然充满胆魄,但在我看来,只是匹夫之勇。” 南海帝君冷哼一声,斥责道:“茄天老弟是在暗指我这个莽夫不成?” 浑厚的声音明显带着不悦,但阿苦却从字里行间推敲出戏谑的味道。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插诨打科,互相埋汰。 “不敢不敢,能听得懂‘匹夫之勇’,我怎敢说你是莽夫?”茄天表情温尔,嘴唇微勾。 粗犷的男子哈哈大笑:“多年未见,茄天老弟依旧一点改变都没有。” 茄天点头答是:“连真君的位份也是一直没变过。” “咳咳,我接下来该答什么?”南海帝君有些不知所措。 茄天狡黠一笑:“答倒是不用,只希望以后莫在我身后埋汰便是。” “你这张嘴呀!比耀明老弟的还得理不饶人。” “哈哈,谬赞谬赞。” 前人们的交情,阿苦这些晚辈自然不懂,只能听着摇光锐意不减的琴音,静静地坐在一旁。 “我觉得您错了。”一直静心弹奏着琴曲的摇光,淡淡地说。 “噢?”茄天转过头,似是没有料到与他个性相投的摇光,此番会说出不赞同他的话来。 摇光身上的仙气越来越浓厚,七彩的光线汇聚成白色的亮光,让人觉得分外刺眼。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遇事退却,固步自封,或者掩耳遮目,视而不见,都不能改变些什么。” 阿苦从摇光平静的脸上看出几抹悔恨,但很快又释然了。 是否是在后悔他当初的退却呢?阿苦不得而知。 茄天淡笑:“顺应趋势,并非固步自封。水,遇强则强,遇柔则柔,莫要鸡蛋碰石头,自取灭亡。” 摇光静然不语。 在阿苦听来,摇光的问和茄天的答其实根本就对不上号。两人想表达的如海天一线,看似天海相交,其实只是错觉而已。 这便是诡辩之道。 你说东,他说西。谁先沉不住气,谁就输了。 摇光虽然曾经为仙,但肯定还不是摇光这个老油条的对手,就连快人快语的南海帝君,此刻都很识相的闭上嘴。看似牲畜无害,实则腹黑无敌的茄天真君,在上次三界大战遗留中人中,也是辩论能手。白的说成黑,黑的指为白。同代中除了秀乐元君,还真的没人能降的住他。 当然,上一辈的,可不是吃素。 坐在仙龟之上,漂浮在天空的矮小老头,冷哼一声,问:“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 茄天眼睛闪过一抹光亮:“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白色眉毛轻轻一抖:“若他不死,如何?” 茄天垂眸,不动声色地朝某个方位看了眼:“自然是......再等几年。” 阿苦撇过头去,看到了抄手走廊角落里一抹转瞬即逝的白,那颜色,和雁荡女弟子的裙摆一样。 “若他无恶不作,鱼肉百姓,如何?” “......”茄天想了想,没有回答。 蓬莱天尊的问题还在继续:“若他夺你钱财,抢你妻女,如何?” 这个问题茄天答得很快:“身无分文,也无家世。” 阿苦耳尖的听到了身后女弟子们小小的欢呼声,不禁偷笑。在清源之时,茄天真君就已经是最受欢迎的仙师,理由当然是长得好,人又温柔。不像性格暴躁的耀明,也不似爱好捉弄弟子的极风,他身上具备了所有情窦初开少女梦中情人的一切条件。 但是...... 蓬莱天尊眉毛都没抬:“若他杀了耀明天君呢?” 茄天的眼中立马飞过一抹杀气,吓得春光烂漫的少女们浑身一颤。 蓬莱天尊得意地笑了起来:“是吧?其实世间的道理都非常简单,因果循环,人与人之间并无什么不同,因为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茄天呼出口气,笑言:“说不过您老人家。” “哼,小子莫在给我徒儿添乱。” 摇光的身上,仙气已经升华到极致。白皙的脸庞上隐有红晕,秋泓般的眼中若光闪耀,璀璨晃动。 还差一点,摇光看向阿苦,问:“阿苦,你觉得呢?” 所有目光齐齐看向阿苦,阿苦恍若未觉。 刚刚那么多人诸般谈论,为的,无非是能让摇光找到比上一次登仙更强的道心,这样才有可能再次突破瓶颈,重返仙道。 茄天的柔,南海帝君的刚,蓬莱天尊的直都是他们提供给他的选项。 而阿苦能做的,便是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告诉于他:“大道至简,悟在天成。” 茄天蓬莱相视一眼,点头称赞。摇光呐呐复述,细细品味阿苦简短的回答。 夜已全黑,几许灯火照亮场间。 系在腰上的白色荷包已然不见,摇光从腰带里凭空拔出一把长剑出来。 那把剑极其简单,铁匠铺中的长剑大多是这个样式。锋利,但不花俏,长度适中,很是实用。 “这把剑,叫简剑。”摇光说。 阿苦也认得这把剑,这是他的佩剑。 摇光横剑于前,简剑在灯火辉映之下显得十分质朴。 “这把简剑是我第一把打造的兵器,兵器就是兵器,所以我将它打磨得十分锋利。” 长剑一划,大理石桌明显裂了一横。 阿苦突然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如今......” 两指一伸,往剑上一划,锋利的寒芒被他直接磨平。 “这把剑,就叫无芒剑吧。” 摇光身上的仙气大盛,直接冲破天际。(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南派三尊 南道大会开幕前夜,为了庆祝摇光重登仙道,并一举突破成为神君,蓬莱仙山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宴会。 巨大的会客厅前,为了能让远道而来的道门弟子同赏临海夜景,特意将宴会举办场所挪移到了外侧。四处张灯结彩,觥筹交错。 茄天一饮而尽,笑言:“结果,你还是选了我的路子。” 成为摇光仙君的男人,一袭湛蓝道袍,头戴玉冠,风采更胜从前。 他嘴角微勾,眼神坦然:“我一生顺遂,没经历过什么波浪,小小情商便酿成堕仙之祸,只能说我自己太过软弱。” 茄天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你是独子,自小长在蓬莱,底下一大帮师弟师妹,性子自然会比较内敛些。” 摇光侧头看着隔壁席的绿衣女子,眸中光亮粼粼:“这次的事,也是个很好的经历,接下来的道路即使坎坷,我也不会再这么轻易就跌倒了。” 茄天微笑颔首。 “话说,天尊他去哪里了?”主席大位子上,从刚才开始就空荡荡的。 摇光收回视线,看了一眼空位,捏着下巴沉吟一声,说道:“嗯......应该是在烦恼该送什么吧......” 茄天挑眉:“送?送什么?” “呵呵,当然是送答谢的礼物呀!” —— “这个,这个好不好?聚宝金盆,金银财宝取之不绝!” 童颜鹤发白胡须的矮小老头,拿着手中纯金镶宝石的金碗,高兴地对着两面刻着道门太极黑白图的时空镜献宝。 “叮......当......”左边的时空镜内传来悠远旷达的古琴之声,一个白纱蒙面的中年妇人,气度雍容地坐在琴案之后,讲了句“庸俗”,便静声抚琴,不再置评。 蓬莱天尊气得胡子一抖一抖,无奈另一面时空镜中的人是个千年不变的懒骨头,连正眼都没瞧过来,他也只好找这个不对盘的老太婆寻求意见。 他侧身让开,露出背后一大堆金光闪闪的财宝,有些烦恼又有些得意地问:“那你说该选哪个?” 琴声依旧未歇,雁荡元尊抬眸轻扫,被岁月浸染的眼角微微勾起。 她笑:“清源收了个好徒弟,连‘见钱眼开’的独家私藏都拿出来送人了。” 见钱眼开,是雁荡给蓬莱天尊起的绰号,只有在三人独处时,她才会这么称呼。 蓬莱天尊笑眯眯地,一点都不在意某人的‘诋毁’:“那是,好孩子,给清源当徒弟,可惜了。” 雁荡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你去抢徒弟了?” 蓬莱叹了口气,也不否认:“没成。” “呵呵,你定是拿着宝贝们去诱拐她了。”她的声音带着笃定。 “没错。” “视金钱如粪土,倒是有些骨气。” 蓬莱天尊与有荣焉:“那是,也不看是谁帮她换的仙骨!说来,这小姑娘也是个奇葩,换个仙骨居然得出动我们三个,也算是奇事一件了。” 雁荡不语,但琴音却变得凝重起来。 南派三尊,过命的交情,只是一点琴音,蓬莱天尊便察觉到雁荡心情的变化。 蓬莱看她,问:“怎么了?” 琴音又变得悠扬起来,仿佛刚才的凝滞只是指甲不小心卡住了琴弦。 “没什么。” 蓬莱皱眉:“你每次说没什么,就是在策划什么。我告诉你,阿苦不是你的弟子,你别吃饱撑着就想去‘磨砺’一下。梅家的小姐被你折腾去了清源,是你自己的缘故,可别把帐算到小姑娘头上。还有,你家那个白鹭,啥时候领回去?白吃白住了那么久,还害我家摇光堕了仙,要不是看在你的脸面上,我早就把她扫地出门了!” 雁荡元尊脸上波澜不兴,罩着白纱的口中声音淡淡:“年龄一大把了,却还是这么幼稚。” “哼!我就是这么幼稚!” 雁荡摇头:“小孩子,一些情感挫折,你这个天尊干嘛和她一般见识。” 蓬莱挑眉:“这么说,你还是认这个徒弟的?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将她扫地出门。” 雁荡眼神沉静:“自她入我门下,一切事都办得和我心意,包括白家。处理的这么好,我没理由不认这个徒弟。” 蓬莱一脸嫌弃:“我一直觉得你很变态,连教徒弟的方式都让我觉得恶心。” 琴音戛然而止,雁荡哈哈笑了出来。 “笑什么?我骂你,你还笑。”蓬莱真的是跟不上她的节奏。 “没什么,就是赞同你的想法而已。” 雁荡的语气,就仿佛在说自己也觉得自己很恶心一样。 蓬莱摇头,一声叹息:“别人是知错就改,你是明知还故犯。你说我幼稚,你何尝不是固执呢?” 想到了悲伤的往事,雁荡轻挑琴弦,蓬莱负手不语。 “所以......你们到底是在叙旧?还是在给我徒弟挑礼物?”万年不动的真人石像,突然开口说话了。 —— 酒过三巡,阿苦白皙的脸上一片霞红。 蓬莱弟子们都认为是阿苦救了摇光,所以一大波平日受了摇光照顾的清源弟子,个个拿着酒盏过来敬。 盛情难却,即使李家兄弟也会帮忙挡一下酒,但几轮下来,阿苦还是喝了不少。 “阿苦。”南珍唤道。 转过身,就见南珍身边站着一个和金麟年龄相差不大的少年。 那少年身穿蓬莱道袍,小小的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像个老实和善的弥陀。只有偶尔的睁眼瞬间,能看到他眼眸深处的狡猾和精明。 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看到他,阿苦就产生了非我族类的排斥感。但她还是保持着相应的礼貌,大方地和对方打了招呼。 “他是我的六师兄,渔子歌。他比我大一岁。” 比南珍大,自己也就比她大。 “初次见面,我是清源弟子,王阿苦。” “久仰大名。你好,阿苦师妹。”(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别开生面 等到渔子歌离开,南珍去寻池金麟,阿苦才靠在梅箬身边,小声地问。 “那个人是谁?” 能够被蓬莱天尊收为徒弟的,不仅要天资卓绝,还得有不一般的家世。梅箬身为南方三大世家之首梅家的千金,自然会对南海权贵了解的更多一些。 梅箬假装帮她夹菜,冷艳若冬雪的脸上笑容淡淡:“南海三家之一,渔家的第四子。怎么了?” 梅箬向来高冷,即使许多蓬莱弟子都偷偷地盯着她看,也没人敢上来搭讪,敬酒,只敢远远地看着。所以,她今晚喝的并不多。 阿苦摇头:“没什么。”不得眼缘,不代表人家就是坏人。只是臆测而已,阿苦不会因此嚼他舌根。 梅箬深深看了她一眼。 阿苦眨眼:“怎么了?” “没什么。” 阿苦笑了:“师姐是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吗?” 梅箬摇头,踟蹰了一会儿,说:“其实,我并不喜欢那个人。” 阿苦惊讶:“你说的是......?” 梅箬瞪她:“明知故问。” 阿苦愕然,没想到梅箬也和自己有同样的观感。 梅箬继续道:“他和他的三位哥哥不同,总是让我有一股毛毛的感觉。但只是感觉,事实上,他品德优秀,在道门之中,口碑也不错,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阿苦表示理解:“可能你和我都想多了。只是......既然想法相同,不如还是离他远一些好了。” 梅箬点头答是。 又有清源弟子过来敬酒,阿苦刚要举杯,眼角却瞥见有一仆从打扮的人穿过人群,径直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准确地说,应该是梅箬的方向。 他越走越近,经过的地方,热闹的人群都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眼神诧异地看着那人,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梅小姐。”那人走到梅箬前,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却不会让人觉得谦卑。 在他到达梅箬身前的那刻,梅箬就已经站了起来。在他行礼过后,立马还礼。 侍从有些年纪的脸上,挂着一抹得体的笑容:“我家公子请您过去品茶。” 原本像死水一样安静的宴会席,开始出现细微的交谈声。 阿苦打量了下身前的侍从,面貌平凡,但举止得体,模样谦和,却不卑不亢。一看就是在富贵人家担当重职的。而能让权贵子弟云集的蓬莱弟子都哑然失声,想来对方的来头绝对不小。 梅箬的眼睛越过他,望向更加僻静的凉亭,答:“烦劳您带路了。” “不敢。” “师姐。”摸不清头脑,阿苦还是扯着她的衣袖,唤住了她。 梅箬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颜淡淡,安抚道:“放心。我去去就回。” 阿苦只能目送绿衣倩影,慢慢消失在视野之中。 “放心,阿苦。在蓬莱仙山以内,不会出什么事的。”摇光端着酒杯过来,坐在梅箬原来的位置上。 安全她肯定是不担心的,只是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已。 但阿苦也不是个爱好八卦的人,转头就拿着酒杯和摇光互碰。 宴席上,又开始热闹起来。虽然许多人还是会向某个方向射去探究的目光。但摇光和阿苦却是喝的十分痛快。 “没想到你的酒量也这么好。”摇光看着她手中涓滴不剩的酒杯,赞了一声女中豪杰。 阿苦“嘿嘿”直笑,不好意思说她自己已经有点晕乎了。 “虽然你已经恢复了仙籍,但是饮酒还是不宜过度,今日之后,就都戒了吧。”她虽然有点醉了,但对摇光的身体健康还是十分上心。 他的脸上有感动,也有柔柔的情意:“谢谢你,阿苦。我......” 似乎是预感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阿苦一掌拍向他的肩膀,哥两好的说:“客气什么,都是自家师兄师妹。” 摇光一愣,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失落,但很快又重新笑了起来:“是啊。跟你怎么能客气呢......” 阿苦眨了眨眼睛,觉得气氛又有点冷下来,便想找个其他的话题:“摇光师兄,南珍......” “叫我渊渟。” “......” “渊渟,是我的字。渊渟岳峙的渊渟。” 阿苦看着他认真而坚持的眼神,仿佛被蛊惑了一般,就按他的想法叫了出来:“渊渟......师兄。” 摇光本是一喜,听到最后的师兄,却有点哭笑不得。 “你就这么喜欢叫我师兄吗?”他故意靠近她,假装生气地说。 男子清冽的气息迎面扑来,阿苦脸上火辣辣,不知道是酒醉的缘故,还是害羞。 “你......” 就在这个时候,一条白色亮线“咻”地一声从山下升起,飞向墨蓝星空。 “嘭”一朵硕大的烟花在夜空然然盛开,众人惊呼过后,更多的白光从山底飞了上去,照的整个蓬莱仙山都亮如白昼。 弟子和仙师们全都朝边缘的护栏前站了过去,指着天上五彩斑斓的花火,开心地笑了起来。 “阿苦!阿苦!”南珍清脆的声音从山底下传了上来。 阿苦和摇光相视一眼,走到护栏边,往下一看。 距离他们不到三丈的观景台上,南珍手心捧着一朵莲花灯,开心地叫道:“阿苦,这是师父特意为你准备的烟花大秀噢!” 她的身后,站着指挥仆从点炮的金麟。 阿苦心里一阵感动,看着骑着仙龟适时而来的蓬莱天尊,十分感谢地说:“谢谢您的礼物,我很喜欢。” 矮小的老头,脸上却有些别扭:“本来想送你一些更值钱的东西,但他们两个都说这个比较合适。你说说你有什么想要的,统统给你。” 阿苦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摇光在身边笑:“这大概是师父送的礼物之中最寒掺的了,对于喜欢的人,师父总是表现的很大方。” 蓬莱的眼睛亮晶晶,就像随时准备给孙女买礼物的老爷爷。 想起拜师礼时天尊送的豪华礼单,阿苦摆摆手:“不,天尊,这个礼物真的非常合我心意。” 小老头失落的垂下头,然后立马转身吩咐:“再去库房,把所有的花炮都给我搬出来,我一定要让它烧出一座金山的价格。” 她刚想说不用,就被摇光一句“不要剥夺师父的乐趣”堵住了嘴。 看着包围住整个天空的烟花大秀,阿苦感动不已的同时又哭笑不得。(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旧情已了 烟火燃得正好的时候,摇光适时退了出去。 阿苦被上来的南珍拉去放烟火,他找了个僻静的小路,准备离开蓬莱,去找某人。 “渊渟......”幽暗的小路,轻柔的声音从角落传了过来。 摇光身子一顿,慢慢转过头,看见了桃花树下娉婷的白色身影。 依旧是雁荡的白色道袍,不盈一握的细腰上扎着粉红色的丝带。肤白胜雪,眉目温柔,似一朵白莲,盛开在混混暗夜之中。 往事一幕幕闪过他的脑海,初见的怦然心动,圣都飞仙的比肩同行,但到了最后,只剩下撇清关系时的决然而已。 “原来是白鹭仙子,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摇光的口气疏离而淡漠,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 白衣女子身子一颤,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冷漠地对待自己。 “白鹭仙子......就连一声师妹,你都不肯叫了吗?”哀怨的语调,加上羸弱的身姿,看起来十分楚楚可怜。 想当年,他就是被白鹭外柔内刚的模样吸引,继而倾心。只是他也没想到,他对白鹭,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备胎而已。 “渊渟......” 白鹭迈步,想要靠近,却被摇光一声冷语阻断脚步。 “白鹭仙子”,他说,“请你不要再叫我的字。我与你,并没有可以互相唤字的关系。” 她的手撺得死紧,然后松开:“你还在怪我......可是......可是感情这件事,我......我也是情难自禁......” 摇光笑了,笑得无比悲凉:“好一个情难自禁。若是你真的喜欢纵横,那与我直说,和我断了干系便是。我虽然钟情于你,但你不愿我也不会勉强。但是你呢?一边装作无事模样,一边又瞒着我去纠缠纵横,要不是纵横不耐,激你与我对峙,想必你还是会隐瞒我下去吧!” 他的话字字带刀,戳的白鹭惊慌失措。 白鹭的眼里一片水汽,咬着下唇小声为自己辩解:“起初,我以为是被蛊惑的,毕竟他长成那副模样。我以为看厌了就好,哪里知道却是越陷越深,无可自拔。我本来想和你说清,可是那天,突然被他带到你面前,那么多人,我......我也是一时慌了神......” 她眼底潮红,哭了出来:“我也不知道会害得你堕仙,我想去找你,可是他们不肯让我见你......” “好了。”摇光闭上眼,似乎已经受够了她的谎言。“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泪湿的眼眸闪过一抹不甘,骨子里的骄傲让她觉得很受伤:“我只是来恭喜你成为神君,没想到......”她呜咽一声,哽咽说道,“没想到你会这么不待见我。” 摇光睁开双眸,看着一直被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姑娘,脑子里想到的却是朗朗星空下,和他一起看海喝酒畅聊天下的女孩子。 那个女孩一身英气,仿佛世上所有的困难都不能将她击倒,她就像黎明的晨光,照亮了摇光曾经灰暗的世界。 “嘭”地一声,一朵比满月还要辉煌的烟花照亮了这条幽暗的小径。 明亮的火花照亮了摇光白皙的脸,也带走了他对白鹭的一切执念,一切爱恨纠葛。 再垂首,他恢复以往温和自持的模样,笑容淡淡地看着白鹭,不亲近,也不疏远。 “我还有事,您请自便吧。” 话音一落,不等白鹭挽留,捏了个腾云诀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白鹭收回伸出去的手,哭得梨花带雨的脸渐渐沉了下来,她擦掉脸上的泪,黑暗的眼眸满是阴蛰。 “啪啪啪”更远的角落,有掌声响起,白鹭转过头,瞪他:“听够了?” 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影向她靠近,话语轻佻,幸灾乐祸:“哎呀,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大师兄会这么不给女孩子面子,真是有失风度。你说是吗?白鹭......师姐?”说着,便向她的腰边伸手。 白鹭挥开男子的手,退后一步,倨傲地说:“渔子歌,再怎么说我还是雁荡元尊的弟子,你不要僭越了!” 渔子歌呵呵一笑,瞬亮的烟火照亮了三角眼中的轻视:“噢......” 白鹭的心一沉,一股无名的火烧得她胸膛都疼了起来。 曾几何时,她的身边都是追逐她的青年才俊,品貌家世兼优。渔子歌这种家世好,条件却很一般的男子,她根本连正眼都不会瞧。呵,没想到,她现在却被这种人羞辱看轻。 渔子歌仿佛看透了她心里的想法,靠在她耳边,故意地说:“你以为你在我们眼里还是那个出淤泥而不染的白鹭仙子吗?白家已经殁了,你没有了家族帮你做后盾,你拿什么维持你高高在上的仙子形象?” 白鹭脸色一白,伸手就朝他脸上刮去。 他擒住她的手,不顾她的挣扎故意靠近闻了下,说:“怪只怪你当初太贪心,为了龙三那副臭皮囊,硬是甩掉了一个爱你至深的男人。现在好了,摇光重新登了仙道,你也输掉了跟龙三的赌约,偷鸡不成蚀把米,真是可怜呐!” 毕竟是成了仙的人,白鹭抽回手,用力往他胸口一推。原本眼眉邪狞的人,脸色一变,急忙退后护住胸口。 “你疯了!” 白鹭的嘴角扬起一抹狠辣的笑,她冷哼一声,说:“从小我师父便教我,不到终局,不见输赢。没错,我是失了这一手,但不代表我会输。” 渔子歌“噢”了一声,眼里闪过一抹兴味:“那你的下一手又是什么?” 又一朵巨大的烟火在空中绽放,将整座蓬莱仙山都照亮起来。 白鹭冷脸看着,心里的不悦和不舒服像毒蛇一样缠绕在她的胸口,“咝咝咝”地叫嚣着。 “这场烟火只为一人而放。她叫王阿苦,和我们一样,是四天尊的弟子。” 渔子歌的声音愉悦,仿佛窥见了她心底滔天的嫉妒和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抢走的无尽怨恨。一边的眉毛挑起,带着看热闹的恶趣味和推波助澜的恶意。 “而且我可以感觉得到,摇光和龙三太子都对她很有意思。”他轻轻地说。 白鹭的手蓦地撺紧,眼中的杀气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仿佛触犯到了她的逆鳞,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荆棘。 “王阿苦......” 旁边的桃花树突然断成两截。(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冰释前嫌 在南海几百个岛屿中,有一个非常特别的地方。 那个地方位于诸岛之外,四周的海水比平常的要深许多,陆地也只有凸起的一小块山石而已。 这个地方叫潜龙崁,是南海帝君亲自颁布列入禁止的地方,只有一小部分人,可以进入这个地带。 例如南海沐家独子,南海帝君三子南纵横的青梅竹马——摇光仙君。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黑漆漆的山石上,龙三双手托着脸,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有个黑影从他后边走了过来,身上的衣料在行走间发出湛蓝的光泽。 即使没有看清他的面貌,南纵横也知道来者是谁。那股强大更甚从前的仙气,让心情极度郁猝的他,微微轻松了下。 黑影熟门熟路地在他身边坐下,声音就跟夏夜的海风一样温柔舒爽:“今天又没有月亮可赏,乌漆嘛黑的,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南纵横的眼睛从他出现开始就一直盯着他的,纯粹的蓝眸在黑夜中魅惑而神秘,像极了猫的眼睛。 “怎么了?”摇光问。 蓝色眼睛的主人想了想,不答反问:“我们......和好了?” 自从摇光堕仙后,他们两个就莫名其妙成了情敌关系,就连他去蓬莱仙山找他,他都避而不见。 “噗嗤”摇光没忍住,突然笑了起来。 龙三皱着眉,不解地问道:“你笑什么?” 摇光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抱歉......我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你会说这句话......哈哈.......哈哈哈。” 龙三的心里不舒坦了,直接就踹了他一脚,骂道:“笑笑笑,笑屁啊!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踹下去。” “好好好”,摇光努力止住笑意,口气就像哄小孩子的大人一样。 傲娇的龙三太子还是不解气,冷哼一声,转过头,不再理他。 整个过程,他的双手都没有从脸上移开,特别是左边脸抵住颧骨的那只,捂得死紧,仿佛在遮挡些什么。 摇光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他看着南纵横修长纤细的左手,在黑暗中也依旧明亮的眼睛透着一股感动。 “你用颧骨的龙鳞去换娘娘的头发了?” 龙三太子整个人僵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含糊不清地答了个:“嗯。” “谢谢你。”摇光真诚地说。 龙三不好意思地别开头:“没事,反正过个把月它就重新长起来了。” 摇光嘻嘻笑了出来:“我记得我第一次制琴的时候,龙玉娘娘也提出了这个要求,那个时候,你可是死活都不肯的。” 龙三一脸苦大仇深:“拜托,顶着那么傻逼的脸让人笑几个月,我当然不肯。” 人龙身上的鳞片属颧骨一块最为纯净美丽,但是拿掉这块鳞片,脸上就会出现泪痣一样的花瓣状黑点,看起来就像上了桃花妆一样。女孩子就算了,他一个大男人脸上要是有花瓣这种娘气的产物,那真的是很丢脸。 如果可以让他一个人躲几个月他也愿意,可是他家老爹强制规定一个月要举行一次家庭聚会,他顶着这个脸肯定会被他们捉弄半死。 他家没事就喜欢坑儿子的母亲大人,估计也是抱着这个目的。 “嘿嘿”,摇光拍了下他的肩膀,从腰带中抽出一把刚制成的黑色长琴,“你看。” “噢,已经完成了啊。”他转过头,但是还是没有什么活力。 “嗯......我还以为你会立刻要求我弹一首呢。”摇光笑笑地说。 “算了,今天没有月亮,我的心情也不是很好,下次吧。”龙三还沉浸自己会被笑的可怕想象中,心情低沉地连话都有点不想说了。 摇光捏着下巴歪着头:“我还以为你会高兴的。” “高兴什么?有什么可以让我高兴的?” 摇光沉默地看着他,看得龙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龙三皱眉,口气恶劣地说:“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摇光笑了,一点都不在意他的粗鲁:“我现在是神君了。” “啊,嗯,恭喜。然后呢?” 摇光眨眨眼,指了下自己又指了下他:“我成为神君,不就代表你赢了和白鹭的赌约吗?” 龙三“啊”了一声,拍了下大腿,大叫:“对噢!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和她有赌约?” 摇光将初心琴收回腰带之中:“猜的。” “噢?” “她不是你喜欢的那种类型,就算没有我,你也不会跟她走到一处去。”摇光信誓旦旦地说。 他们两一同长大,摇光一个眼神龙三就知道,他对白鹭彻底放开了。 “要不是你喜欢她,我一早就把她赶出南海了。”龙三厌恶地说。 “呵,那还真是多谢了。不过,人家还是雁荡元尊的弟子,就算看在她老人家的面子上,也不能这么干。” 龙三“哼”了一声:“我虽然不怎么喜欢那个老巫婆,但说实话她人还是不错的,也不知道怎么会教出这种心思阴沉的徒弟来。” 摇光捏了下他的脸:“还不是你这张脸惹得祸,人家是红颜祸水,你是蓝颜祸水。” 龙三甩开他的手,“啧”了一声:“什么红颜蓝颜的?是那女人自己三心二意,定力不足。你看清源那个王阿苦,一见面就指着我的鼻子骂,她怎么没被我的脸勾去?纯粹是个人原因。” “哈哈,阿苦骂你了?为什么?她人很好的,很少对人发脾气。” 龙三瞪他:“还不是因为你!” 摇光懵了:“我?” 龙三叉着腰,气势汹汹地说:“我就过去问了句,你怎么样了,就被她吼了一顿,什么‘朋友妻不可戏’,‘联合别人一起伤害你’,真是,莫名其妙。” 摇光却是笑得一脸开心,他将手肘搭在他的肩膀上,故意地说:“少来,就你那臭脾气,肯定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冒犯了人家,阿苦才出口教训你的。” 一口气堵在心里,龙三气得牙痒痒:“爱信不信!” 说着就捂着脸,要朝大海跳下去,摇光急忙将他拉住,安抚:“好了好了,南大少爷,龙三太子殿下,是我错了,您老就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好不容易又成了仙,你就陪我多聊一会儿吧。” “哼!” “噗嗤”,摇光笑了出来,“我真的很好奇,你这么别扭的个性,也不知道以后会喜欢上什么样的女孩子。”(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争风吃醋 龙三停顿了很久,然后才支支吾吾地说:“其实,那个王阿苦也挺不错的。” 摇光突然安静下来,有点惊讶又有点理所当然。 龙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提到她,咳了几声,补充:“虽然长得一般,但还挺耐看的,爱笑,个性也放得开,就是凶了点。” “哈哈,我倒是不觉得她凶,她很温柔的。” 龙三愣了一下,转过头就看见摇光眼中浓到化不开的情意。 按理说,他现在应该立刻表明立场,说自己对阿苦并没有那个意思的,特别是搞出白鹭那个乌龙之后。但是看着摇光坚定的眼睛,他就想起初次见面时,拿着柴刀和他大战三百回合,丝毫不落下风的飒爽女子,心里的退意就逐渐被想要得到的欲望所掩盖。 “我想追她。”他直接将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然后静静地看着好友的神情变化,有点忐忑,有些不安。 摇光的脸上没有失望,也没有退却的意思。 他看着他笑了出来,眼神无比坦荡:“我也是。” “公平竞争?” “公平竞争。” “谁赢了都不准切八段?” “哈哈,你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词?” 龙三换个说法:“不管谁赢,都还是好朋友。” 摇光点头:“还是好朋友。” “那我就放心了”,龙三长舒一口气。 摇光气笑了:“说得好像你一定就会赢了似的。” 骄傲自负的龙三太子抬起下巴,笃定地说:“那是当然!我这么帅,又这么有钱,哪个女孩子能挡得住,开玩笑!” 摇光却没有他那么自信:“哎哎哎,人家可是清源天尊唯一的弟子,拜师时收到的贺礼都能买下半座清源了。她只用了两年,便从普通人升为有资格升仙的金丹弟子,明年的飞仙大会,她绝对能拔得头筹。光靠你的颜值和钱财,我估计不能打动她。” 龙三眼珠子转了转:“我不能,难道你就能?” 摇光难得臭屁了一回:“人家可从来没骂过我。” 他呵呵一笑:“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痛快。比起索然无味一碗淡水,倒不如一锅酸爽麻辣的酸辣汤。” “淡水无味,却是必须;酸汤味美,上火伤身。” “哼。光说不练假把式,等你追到了,再在我面前吹吧。” “借你吉言。” “你!!!” 龙三气得手都忘记捂了,两个人对峙着,火药味十足。 “噗嗤”“噗嗤” 不知道是谁先憋不住,然后另一个人也笑了出来。 “哈哈哈” 两个人靠在凹凸不平的山石上,笑得前俯后仰。 “自恋” 龙三眉毛都没抬。 “幼稚,任性,喜怒无常。” “嘿,你怎么越说越过分了。” 摇光笑得很开心:“本来就是。” 龙三自己砸了砸舌头,承认:“本太子就是嚣张,怎样?!” 摇光斜眼瞧他,刚想再损他几句,就听一个冷漠的声音,从他来时的地方传来。 “不怎样,别蠢得被女人骗就好。” 摇光觉得好笑:“你这是在你家大舅子面前诋毁他妹子?” 龙三冷哼:“还没过门呢,池家当主就想被退婚吗?” 池金麟背着双手走到他俩身手,站着:“我说的是你们,两个大男人居然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 龙三被堵得没话说,摇光也一样。 “不过从结果来看,还是不错的。大师兄置之死地而后生,直接升为最年轻的神君,这无异又加大了我们蓬莱的名气,嗯嗯,明年新生入学的收益应该还会再涨。” 摇光哭笑不得,龙三也是无奈:“你到底是有多爱钱呀?都快赶上你家嗜钱如命的师父了。” 金麟诡异地笑了起来:“没人要的你们怎么会懂,钱对当家男人的重要性。” 两人呼吸一窒,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举起拳头揍了过去。 “让你装逼!” 打得累了,三人肩并肩靠在石头上。 “珍儿呢?”龙三呼呼喘着气,勾着他的肩膀哥两好地问道。 对于这个眼里只看得到妹妹的未来妹夫,龙三虽然偶尔会觉得他很变态,但不可否认却是个值得托付南珍终身的好男人。所以疼妹妹入骨的龙三太子,一直和他保持着不错的关系。即使他有时候毒舌得龙三都想掐死他。 “陪着她的好朋友在蓬莱放烟火呢。”金麟淡淡地回答。 “噢。”将手垫在脑后,懒懒地看着天上群星。 “呵呵,你该庆幸阿苦不是个男的,要不然......”摇光开起了玩笑。 “如果她是个男的,南珍就不会接近她了。”金麟信誓旦旦地说,发亮的目光代表着他对挚爱品德的坚信不疑。 “那如果她在你之前认识她呢?”龙三不怕死地假设,觉得这个问题确实有趣。 “那我就杀了她。” 摇光皱眉,龙三却笑了:“不要一本正经地开这种玩笑。” “谁说我在开玩笑了。”他转过头。 龙三看到了他眼底的执着,也看了他深情下的万劫不复,心里毛毛的。 “幸亏,你们两在一起了。”否则,这南海该是会面临一场浩劫。 金麟点头,目光柔柔:“我很庆幸。” 龙三拍怕他的肩膀:“我们人龙之子因为血液逐渐稀薄的关系,寿命会逐渐减少,但我和南珍因为父亲强大的血脉,虽然不会像我母亲大人一样拥有无尽的寿命,但还是会比普通人多活好几万年。”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你想让我妹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得保证自己活得够长。 摇光接口:“明年的飞仙大会,你要加油。” 金麟点头,看向龙三:“话说,明年的飞仙你要去吗?人龙之子虽然不用修炼就有内丹,但为了获得永生,还是得经历一次吧。” “嗯,看情况吧。”龙三意兴阑珊,对这个话题不怎么感兴趣。 即使不马上成仙,他也还有好几万年可以挥霍,并不急在一时。 金麟也懒得管他了,拉起摇光,朝来时路走:“师父找你,跟我回去。” “找我什......事......” “不...道...” 两个人越走越远,龙三静静地吹了会海风,刚想跳进大海去找母亲,就听见背后传来他家妹子的声音。(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近距离接触 “南珍,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见你的母亲吗?怎么拉我到这么......黑的地方来?” 面前巴掌大小的礁石山,总面积都没有摇光先前住的山洞大,再加上今天晚上没有月亮,星星也不够明亮。看起来就是个黑漆漆冷飕飕的鬼地方。其实阿苦是想说‘破地方’的,但为了照顾一下南珍的面子,没有说实。 南珍“哈哈”一笑,指着两人脚下说:“这里叫潜龙崁,我母亲就住在这下面。” 南珍的母亲,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人龙了。 潜龙崁,确实是个非常好认的名字。 南珍将阿苦安顿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交待她:“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跟母亲通禀一声。” 阿苦听话地点点头。 娇小的蓝色身影往下一跳,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阿苦坐在石头上,听着耳边传来规律的浪涛声,百无聊赖地打着盹。 她今天喝了很多,虽然她的酒量不错,但是喝到最后也已经微醺。 南海的酒据说是用蓬莱山顶上的天水酿造,甘醇浓厚,后劲也很强。 现在她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连清凉刺骨的海风都不能把她吹清醒。 “好慢呀,南珍......”右手支着快要垂落的头,眼皮却是不住地往下掉。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放弃与睡魔的挣扎,倒头就想趴下来眯一会儿。 涛声依旧,海风徐徐。 一阵极强的白光透过她紧闭的眼眸,将黑暗的视野快速照亮。 阿苦忍不住睁开眼睛,发现黑漆漆的小石山四周,突然出现了极强的光线,犹如光环,将整座礁石都围了起来。 光是从海底射上来的,就像有种发光的动物在海底绕着圈,时强时弱的光线在阿苦眼前不停轮换。 阿苦的酒意惊醒了大半,尝试性地喊了声“南珍?”,见没有人回答,便大着胆子走到了边缘的地方。 这块礁石面积不大,但是海拔还是挺高,她摇了摇还有点晕的脑袋,不想因为酒后失足,丢掉自己的性命。 几块小石头被她踢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扑通扑通”的声音。 她稳住重心,伸出身子朝下面看,正好一只发光的物体,从山崖下冲了上来,擦着她的身子直直朝天空飞了上去。 那是一只龙,一只发着白光的淡金巨龙。 阿苦“啊”地一声,跌倒在地上,正巧坐到了一块硌人的石头上,痛的她呲牙咧嘴。 一只赤裸的发着白光的脚掌轻盈地踩在她身前的悬崖边缘上,悦耳的笑声从她头顶传来。 阿苦反射性地往上瞄,纤细匀称的小腿,长及膝盖的纱衣,清瘦但紧致的肌肉,完美的锁骨,带着喉结的优美颈部线条,还有一张令众生惊叹的脸。 浅金色的波涛长发,比阿苦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脸,高挺的鼻子,轻抿的薄唇,还有那双在浅金剑眉下闪着湛蓝光辉的大眼睛,都吸引着阿苦坠入无尽深渊。 她张着嘴,忘记了屁股的疼痛,愣愣地看着发着无限光辉的男人向她一步步靠近。 刚才的白龙已经消失不见,所以说......这个人就是那条巨龙变的吗? 洁白的双手向她伸了过来,大大的手掌匀称有力,她傻傻地握住,任由那人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她不矮,但是跟他还是差了一个头的高度。 她和他站得很近,抬着头都能将他眼上的睫毛一根根看得分明。 “你......是谁?”阿苦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带着不可思议的惊叹和自惭形愧。 她知道自己长得普通,但却从来没有为自己的长相感觉到自卑过。因为她的母亲从小就教她,看了不能只看外表。 这是她第一次,打从心底反对这个观点。 男人笑了,似乎对阿苦呆呆的表情感觉很满意。 拥有璀璨蓝眸的男人,就像小时候听过的传说中的神仙一般,散发着不食烟火的气息。阿苦以为茄天真君和南纵横已经够美了,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比他们两个加起来还要美丽许多。 不,等一下,龙?人?蓝色的眼睛? “你是南纵横?”阿苦惊讶地叫了出来。 “是啊。”龙三叉着腰,供认不讳。俯身靠近她,笑得得意,“看得还满意吗?王阿苦姑娘。” 阿苦的脸立刻就烧了起来。想到刚才自己看得痴傻的样子,她就好想挖个洞把自己塞进去。 她窘迫的样子,顺利取悦了他,龙三低着头靠近她,见她后退,就步步紧逼,直接将她逼到了一块大的礁石壁上,然后伸出手,将她困在自己和石壁之中。 “你要干什么?”阿苦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 “偏僻的孤岛,独处的一男一女,你说我要干什么?” 暧昧挑逗的语气,轻轻相抵的鼻尖,还有清冽好闻的男子气息,阿苦的心砰砰砰乱跳,平时清晰的脑袋此刻也乱成一团浆糊,只能瞪着大大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你......”阿苦的嗓音嘶哑,刚要说出口的话被对方直接用嘴堵住。 柔软的双唇,冰凉的舌头,握在腰间的有力双手,温暖而巨大的胸膛,这一些都让阿苦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只能任由对方不断汲取口腔中的唾液和空气,一步步溃不成军。 然后在对话低哑的一声命令中,晕乎乎地闭上眼睛。 直至南珍将她从光滑的石头上摇醒,阿苦才察觉自己刚才居然是在做梦。 她转头四顾,四周根本没有龙三的影子。 难道自己真的睡糊涂了? 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一场......春梦,而且对象还是和她不大对旁的龙三。 难道在她内心,真正喜欢的是那个别扭又任性的幼稚鬼? 阿苦觉得自己的头更痛了。 “阿苦,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呀?” 她抬头看着鼓着腮帮子的南珍,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了?我刚睡醒,还有点迷迷糊糊的。” “我说,我爹今天刚好来找我娘,咱们先回去,下次再来见她。” 阿苦“哦”了一声,自然而然地认为南珍这么久才回来,应该是跟父母话家常去了。 一朵腾云出现在脚边,南珍拉着阿苦坐上去,阿苦回头看了一眼黑暗寂静的潜龙崁,心情纷乱地走了。 在她没有看到的礁石对面,一位长得和南纵横十分相似的妇人,抱着被阿苦无意识打晕的儿子,憋着笑朝海底跳了进去。(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情窦初开 等阿苦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南道大会擂台下了。 擂台上,南珍轻轻松松打败了一个雁荡女弟子,引得蓬莱弟子一阵欢呼。 “我打得怎么样?”南珍特意跑到她左手边坐下,亮闪闪的眼睛就是在求表扬。 “额......挺好的。”阿苦被她问得一愣,事实上,她光顾着发呆,根本就没看。 南珍明显也察觉了她的心虚,鼓着腮帮子不悦地说:“你想什么呢?从潜龙崁回来就老是心不在焉的?” 阿苦背后冷汗直流,瞥过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哪......哪有?” 她总不能告诉她,她在潜龙崁做了场和她哥哥的春梦,在梦里,还被她哥哥给亲了。 这说出来,指不定要被她怎么笑话呢! 南珍不高兴地哼了一声,起身朝她原来的位置走去。因为是背对,所以阿苦没有看到她唇角带着的隐隐笑意。 事实上,阿苦那天根本不是做梦。 南珍的母亲是个很随性的人,那天听说她一直念叨的阿苦来了,就直接化成人形,跟着女儿上了岸。 没想到,两人还没上去,就在海底感觉到了她哥哥龙三的气息。 她娘拉着她在一旁偷看,偷看龙三从龙化人,再偷看他霸道地亲了阿苦。 她们两个看得手脚卷缩,正酸爽,还想着要不要给他们留点私人空间,就瞥见被吻得七荤八素的阿苦,手起掌落,直接把她拽比得要死要死的哥哥一掌给劈晕了。 两人正担心她会不会灭口,等了很久,过去一看,才发现阿苦早就晕死过去,会这么做,估计只是身体自保的反应。 因为龙三这个没谈过感情的大笨蛋差点把阿苦吻窒息了。 想到这里,南珍就一脸娇羞。 嘿嘿,她家阿苦和哥哥接吻了,那是不是代表,阿苦以后会成为自己的三嫂呢? 她本来就觉得她和自己的哥哥是绝配,一早就打算把两人勾搭起来。要不是中间突然出现摇光师兄那档子事,南珍早就在阿苦来到蓬莱的那天,就想方设法地将两人凑在一起了。 提到大师兄,南珍心情又有点纠结了。 从她们一起去瀚海深渊历险时,她和金麟便看出来了,大师兄喜欢上阿苦了。当然,这和时机有关系,在他最脆弱的时候,遇见那么坚强温柔的女人,任谁都会顺势喜欢上的。更何况现在的阿苦,看起来又帅气又迷人,一般的女子可比不上。 但是南珍也很明白,阿苦并不喜欢摇光。她一直当他是“师兄”,没有丝毫其他的情意。会不由自主地帮助他,可能是和阿苦去年历险遇到的那名堕仙的盗猎者有关。再加上,当初是大师兄自己放弃了和阿苦的婚约,想要阿苦重新接受他,其实还是挺有难度的。 唉,南珍在心底叹口气,总算明白了那句老话:以前你对我不屑一顾,现在我让你高攀不起。 她十分确定,明年的飞仙大会,阿苦一定可以顺利通过。清源天尊唯一女徒,再加上修道三年就登仙的强悍实力,各路优秀的青年精英都会源源不断地向她身边靠拢。到时候,可真的是难说了...... 南珍脸上一时笑,一时惆怅,看得身边的蓬莱弟子都暗暗侧目,只是碍于她身边释放强烈压力的金麟师兄,才不敢过去想问。 心上人的脸色变化,金麟看在眼里,他顶了顶身边的摇光,故意说道:“看来,有人捷足先登了。” 摇光眼眸深深,看着同样在发呆的阿苦,脸色复杂。 阿苦和南珍从潜龙崁回来的那晚,他也看见了。 原本爽朗如太阳的少女,满脸陀红,一脸娇羞,樱桃小口微微红肿,一看就知道刚被人毫不怜惜地肆虐过。 他心里咯噔一下,当即拉着南珍逼问。 南珍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大串,他好歹拼凑出了重点:阿苦被纵横吻了,纵横被阿苦劈晕了,阿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心里不舒服,但还是长长得舒了口气。 会劈晕他,说明阿苦并非是情愿的。要不然,以阿苦的个性,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就改变对龙三的看法,还立马倾心。肯定是纵横用了什么方法,才让防心极强的阿苦,一时间晕了头。 金麟看破了他的想法,笑了出来:“虽说你和白鹭好歹也算谈了场恋爱,但依你迂腐的性格,估计就是牵牵小手的程度吧!” 摇光脸一红,惊讶地看着他,那神情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 摇光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一定要紧守男女大防,不可逾越。再加上他还小的时候就把白鹭当成了以后成婚的对象,更是多加爱护,只等到成亲之时,再咳咳咳...... 金麟实在是败给他了,搭着他的肩膀就给他出馊主意:“王阿苦这种单纯的女孩子,一看就知道还没开窍,这种时期的女人,最是挡不住龙三那种积极主动的,你要真的喜欢她,那你就不能光站着。女孩子嘛,还是要男人主动去追,她才愿意的。” —— 阿苦还在为自己那晚的梦唉声叹气,坐在她右手边的清冷女子看着她迟疑了许久,终究还是开了口:“阿苦,你......有心事吗?” 她这样子其实已经好几天了,梅箬每天看着,就是不敢出嘴相问。 因为她怕她一开口,就忍不住问她:阿苦,你是不是有恋人了?因为你那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嘴巴明显就是被人吻了很久,而且是很热情地那种......咳咳咳...... 比她小六岁的小姑娘,苦恼了一会儿,然后才犹犹豫豫地开口:“师姐,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梅箬精神一振:“你说,我一定知无不言。” “你......” “嗯?” “你有喜欢的人吗?” 梅箬终于明白挖个坑给自己跳是什么感觉了,她脸上一红,刚想回答没有,然后就想到宴会那晚在小亭里见到的南海大太子。 “算是......有吧......”她小小声地回答,虽然她还没有喜欢上对方,但她以后要嫁给他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想起对方在自己问他‘是否已有心仪女子’时,毫不避讳地答否,她对于这场不得不为的‘权贵联姻’的抵触也少了许多。 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人都心无所属才能保证这场婚姻顺利进行。她虽然早就明白自己身为梅家嫡长女的使命,但忠诚二字,也是她恪守的底线。 “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 阿苦苦恼的样子再次将她问懵了:“喜欢......应该就是会茶不思饭不想吧......”梅箬按照话本子的描述,小心地回答着。 “哦,那我就放心了。”阿苦立马恢复了精神的样子,似乎克服了什么难关。 梅箬一愣:怎么有总说错话的感觉......(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渔歌三唱 阿苦听到梅箬的回答时,那真的是有心头团团乌云立马消散的感觉。 茶不思饭不想?谢谢,一点都没有那种感觉。 只有在想到自己居然在心底偷偷喜欢上龙三时,她才会焦急到茶不思饭不想。 感觉身上的枷锁都不见了,就连万里晴空的热辣太阳,都给她一种好可爱的感觉。 “铿锵铿锵”的兵器缠斗声,又重新传进了她的耳膜之中。 她抬头一看,才发现擂台上比试的人已经换成了李远笙和蓬莱天尊的六弟子——渔子歌。 即使阿苦现在的心情非常好,但在看到渔子歌那张笑眯眯的弥陀脸时,还是不自禁地冷了下来。 她知道这是她的心理在作祟,但也不急于改变自己对渔子歌的看法,因为她旁边的梅箬,也不怎么待见此人。 女人的直觉总是吓死人的准,反正跟他也不熟,多点防备之心,总是好的。 两人对战也已经过了几十招,明眼人都看得出渔子歌在刻意让着远笙。远笙距离成为金丹弟子,还不是很久,大概只有一个月左右,修为等级自然不能和早就成为金丹的蓬莱天尊弟子相比。 这场比试,明眼人都看出了结果。渔子歌不出真正的实力,反而和远笙耗着,应该是想等远笙自己认输。 可是李远笙天生就是个倔强的人,不撞南墙他绝不回头。既然渔子歌不肯出实力,那他就逼到他出手为止。 他一声冷喝,磅礴的青色气息不断由他身上发出,裹成一个球后又集中朝他手中的宝剑汇聚而去。 持剑的手不断颤抖,他努力抓住拥有强大气劲的宝剑剑柄,脚下的大理石擂台被他生生踩出一条条裂缝。 四周的弟子们都惊呼出声,就连遮阳帐下的三仙山代表者都坐正身子,聚精会神地看了过来。 李远笙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机会,找准时机就将手上长剑劈了出去。 锐意的剑气,撕裂着脚下坚硬的石地,尘土飞扬之中,正面击中了只来得及横剑相挡的渔子歌。 众人惊呼出声,谁都没有想到,一直处于下风的李远笙会突然发出这么个大招来。 “哇,不是说才入金丹一个月多吗?怎么这么厉害?” “是啊,我听师兄们说,清源弟子每年都是最弱的,所以今年来的人才不多。但是今天一看,人家明明是超强战队好不!” “没错,我昨天跟那个李远笙唠嗑,他说他是他们这批人里最弱的。他妈的,最弱的都打成这样,那其他还没上场的,可不是连成仙的都能打趴下来。” “都说清源弟子根基不好,难成大器,现在一看,明年的飞仙大会,清源会是一匹强劲的黑马。南派三山之首,终于要一展雄风了!” 李远笙“呼呼”地喘着气,渔子歌所在的位置还被漫天的尘土覆盖,看不清楚具体情况。 这一招,大概是今天最富杀伤力的一招了。 李远笙信心满满。他知道他打不过渔子歌,无论境界实力还是其他方面,渔子歌都比自己强很多。他不是阿苦,不能越过等级打赢,但是对方实在是太过轻视自己,这才让自己得了个大便宜。那么近的距离,对方早已来不及躲闪,他特意调整了法力,那个量不会致死,最多只是重伤。 但极风师父时刻教训——不到最后关头,绝不松懈。所以他还是静着心,慢慢地等着尘雾消散。 “阿苦,你觉得远笙赢了吗?”梅箬轻轻地问。 “不”,阿苦摇头,一脸严肃,“远笙低估对方了,如果他不刻意控制自己的法力,他就赢了。可是......” 一个沉稳的脚步声从白雾里传了出来,李远笙左额一跳,再不相信还是立马接受了这个事实。 渔子歌的额头流着血,原本完好的蓝色道袍已被远笙的剑气割成了布条,露出白皙的肤色。 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睁开,精光乍现:“你这招叫什么名字?” 李远笙被他眼底的寒芒吓到,愣愣地说:“清源剑法——一气动山河。” “一气动山河?”渔子歌的眼睛又眯了回去,和气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好名字。你叫李远笙吧?我先道个歉,刚才是我低估你了。” 李远笙持剑而立,搞不清楚他接下来要玩什么花样。 “我师父常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如果我没猜错,刚才那一招应该是你最强的招数了。既然你全力以赴,那我也以同等的礼数回敬。” 坐在蓬莱弟子前方的摇光、金麟、南珍三人脸色一变,就连帐篷底下的蓬莱天尊也皱起了眉毛。 “小六......” “师父请放心,远笙师弟刚才留了手,作为回报,我也不会伤他性命。” “......好吧。” 阿苦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光看南珍三人的脸色,她就知道远笙可能会有危险。 坐在她后面的李远萧也有些不安,两人齐齐看向遮阳棚下坐在蓬莱天尊左手边的茄天真君,眼里都有些不安。 茄天就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似的,依旧低头抿了口茶,但阿苦却是安心下来。 既然茄天师父没有阻止,那就代表他觉得远笙不会有生命危险。 微风吹过,卷起擂台上的残沙,一绿一篮两个男子,持剑站在对面,一个笑得像尊弥勒,一个警惕地张着鹰眸。 “这一招,叫渔歌三唱,是我自创的招式。”渔子歌轻轻挽了个剑花,就像撑船的鱼竿搅动宁静的湖水。 仿佛预感到了什么,阿苦暗叫一声不好,立马出言提醒:“远笙,小心!” 只可惜,还是太慢了。 一瞬之间,渔子歌便在原地消失,突然出现在了李远笙眼前。李远笙看着眼前精光四溢的眼睛,下意识就要往后面退。 “第一唱:风波不断。” 渔子歌的身影再次消失,李远笙的周遭出现无数剑光,狂风暴雨似的白刃四面八方朝他围攻过来。 “啊!”李远笙刚挡住前面,后背便被砍中数剑,挥开身后,前面的利刃又突然而至。 就好像他并不是仅仅面临了一个对手,而是有一群人将他围殴。 他赶紧运用丹田之气,深青色的光芒立刻将他的全身覆盖。只可惜,往昔硬如盔甲的护身气罩,在疾风骤雨的攻击下,根本一点效果也没有。 很快,李远笙便被砍得浑身是伤,衣衫褴褛得比渔子歌还要严重。 攻击的剑光停了下来,渔子歌重新出现在了他几步前的位置,甩飞剑上如注的血,笑得一脸慈悲。 李远笙的脸上和身上到处都是鲜红,他的眼神已经涣散,右手无力到连剑都举不起来,但还是强撑着身体,以绝不屈服地姿态朝渔子歌的方向走去。(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仙子请战 “远笙!”清源的弟子们站了起来。 谁也没有想到,入金丹不久,但也算个中好手的李远笙会被对方一招击败成这个模样。 “阿苦。”旁边的梅箬也一脸紧张地抓着阿苦的衣袖。 她和丁家姐妹是手帕交,自然不希望李远笙遭受什么生命危险。 清源弟子里,最为冷静的就属阿苦和李远笙的双胞哥哥李远箫了。 “再等等?”阿苦问。 “嗯。”冷着脸的李远箫坚定地点头。 他紧握长剑的右手,青筋直冒。 阿苦顿了一下:“冷静些,你就不会输。” “......我尽量。”清冷的眼眸却是充满杀气。 阿苦和李远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批金丹弟子中的领导者,大家看到他们两个这么淡定,所有人心里的焦急和不安也慢慢平息下来。 梅箬第一个坐了下来:“依照远笙的个性,他不会认输。” 阿苦点头:“那个渔子歌会手下留情,不管他情不情愿,他都不能在这个场合伤人。更何况,远笙刚才也放了他一马。” “但是远笙的伤......” 阿苦拍拍她的手背,眼睛往看台处云淡风轻的绿色身影瞄了一眼:“有茄天师父在,没事的。” —— 背后的骚乱和平息,渔子歌都感觉得到。 他用眼角瞄了下清源弟子目光所向的少女,眉毛兴味地扬了起来。 “这次清源来的终于不是半生不熟的废物了......真有意思。你知道吗?我查过所有以往南道大会的记录,除了个别几期,清源来的弟子水准都低得配不起三山之首的名号。我是不知道清源为什么会占得首魁,但名不副实的称号还是要更正回来为好。难道不是吗?明明没有实才,却占据了不应该得到的位置......” 渔子歌的声音非常轻,轻的就像睡梦中的呓语一样。 “不过,今天的你确实让我觉得惊喜,话说,你已经听不到了啊......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也得回报相应的东西才行——我会毫不留情地击溃你!第二唱:惊涛骇浪!” 更狂暴的风从他身上爆发出来,比刀子还利的眼睛在骚乱的黑色长发中显得十分摄人。 摇光、金麟、南珍齐齐站了起来。 愤怒的眼神仿佛在说:适可而止,不要太过分! 渔子歌又看了眼身前满身浴血,瞳仁已经涣散的少年,狂烈的风瞬间压了下去。 “虽然想向你永不言弃的精神致敬,但很可惜,那些我现在还不能得罪的人,让我不得不放弃我的初衷。你赢了,李远笙,我弃权。” 话音刚落,犹自独行的少年蓦然向旁边栽倒,一个比光还迅速的清源弟子眨眼间便出现在他的身后,一把将他抱住。 “我弟弟并不是不能接受失败的人,请你不要用妥协的名义侮辱他。” 身前的男子眉目和李远笙极其相似,但眉宇间的冷硬气息却和他毫不相同。 他将手上的弟弟交给其他清源弟子,自己则是拎着剑,站在了渔子歌前面。大有决一死战的意味。 渔子歌又笑了起来:“这位是?” “清源弟子李远箫。” “幸会,幸会。南方三大世家之一李家的下任当主。”说到最后,渔子歌的声音也沉了下去。 “不敢。南海渔家的四公子。”李远箫沉硬地答道。 “所以,你是因为你弟弟打不过我,就来替他报仇?”渔子歌邪邪笑了起来。 李远箫一脸寒气:“公私岂能不分?我只是佩服阁下高招,想来讨教一二罢了。” “说是讨教,但渔师弟毕竟与令弟刚刚大战一场,损耗颇多,李公子现在便来挑战,终究还是占了便宜,即使胜了,也胜得名不副实。”清风明月一般轻柔动听的声音,从擂台外传了进来。 一个全身素白的白衣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蓬莱弟子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雁荡弟子们却是满脸尴尬。只有大多数清源弟子露出了一脸好奇的神色。 “这是谁呀?好漂亮。” “是呀!遮着面纱都这么漂亮,面对面看岂不是更美?” 阿苦察觉到了梅箬的僵硬:“她就是白鹭仙子?” 梅箬转头看她:“你认识她?” 阿苦摇头,示意她看对面的南珍:“能够让南珍这么张牙舞爪的,估计也只有她了。” 梅箬笑了出来。 台上的李远箫明显也是认得这位前白家大小姐的,他本来不是个会故意为难女孩子的人,但对方偏袒渔子歌的态度却也令他没了风度。 “白鹭仙子是要替他跟我打?” 场上一片哗然。看台上雁荡仙师的脸色突然就不好了。所有人看向白鹭和渔子歌的眼睛都带着些探寻的味道,仿佛两人真的存在不可告人的关系。 渔子歌“哈哈”笑了:“李兄误会了,我和仙子只是有过几面之缘,她今天出口相助,为的应该是其他事才对。” “噢?”李远箫的的眼睛眯了起来。 简简单单一句话,渔子歌便将自己和白鹭撩了个干净,还帮白鹭垫了个台阶,帮她引出下文。 他和白鹭只有几面之缘?鬼才相信。 白鹭自然接话下来,朝看台三位最大人物行了一礼:“白鹭冒昧打断大会,确实有不情之请。” 蓬莱天尊用力点了下头:“既然是不情之请,那你就不要请了。你已经是仙子了,南道大会跟你可没什么关系,还是快点下去吧。” 雁荡仙师原本缓和过来的脸色,瞬间又拉了下来。 任谁都没有想到,德高望重的四天尊之一的蓬莱天尊,会这么不给白鹭面子,不给雁荡面子。 白鹭却是早已料到蓬莱的反应,轻轻一笑,不卑不亢地答道:“南道大会,意在三派交流,提升友谊,互补长短。白鹭身为元尊弟子,一直渴求能与其他天尊弟子相交互进。两年前,一直未曾收徒的清源天尊始收女徒,白鹭心情激荡,而且这位天尊女弟子这次也来到南道大会。白鹭斗胆,恳请三位仙师准许白鹭与此女子一战。” 一道蓝色身影,在众人之前站了起来:“不可!”(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天尊弟子之战 似是意料之外,又似是意料之中,白鹭脸色复杂地看着沐摇光,纱衣下的手紧握成拳。 “渊......沐师弟为何反对?” 刚升为神君的沐摇光,脸上散发着别样的神彩,引得在场三派女弟子,频频侧目。 “自古仙道有别,如果白鹭仙子意在交流,可等对方成仙之后再战。越级而战,有失公允。” 谦谦君子,侃侃而谈,再加上言之灼灼,众人不由点头称是。 成仙路难,仙人和修道弟子的等级之差犹如鸿沟,一个成仙多年的仙子和未成仙的金丹弟子打,就像拿石头砸鸡蛋,除了碾压不做第二想。白鹭仙子提出这个想法,本身就是一种欺负人的表现。 台上的三位仙师,均是缄默不语。 白鹭柔柔一笑:“师弟误会了,白鹭刚才说了,只在交流,不争高低。仙与道之别,根本在于内丹不同,既是交流,不用内丹便成。” 摇光顿住了。 在场人交头接耳。不用内丹,确实会缩小很大差距,但...... 白鹭黑亮如珍珠的眸子,散发着淡淡的光彩:“若是师弟还不放心,那......就比三招如何?” 场上一片静默。 换了身衣服的渔子歌呵呵一笑:“白鹭师姐,还是让一只手好了。” 清源弟子的脸色难看了起来,过三招再让一只手,这岂不是赤裸裸的羞辱吗? 白鹭迟疑了下:“这个......我倒是没什么所谓,只是......” 她向阿苦看了过去,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确定? 一脸平静地坐在自己位置上的绿衣少女终于站了起来:“不用。” 渔子歌还是那副菩萨模样:“阿苦师妹的意思是?” 阿苦一步步地走上擂台,站在和她差不多身量的白鹭仙子面前,脸上是自信满满的笑容:“不用让,也不必禁用内丹。” 渔子歌深觉有趣地“噢”了一声,蓬莱和雁荡的弟子却都是目瞪口呆,一脸不敢置信。只有清源的弟子,始终不发一言。 “你疯了吗?阿苦!”南珍如金玲一般的声音,直接在阿苦脑海中响起。“她可是成仙多年的仙子,很有可能已经频临破界了!你对上她,根本好不胜算!” 摇光的声音也随之而来:“阿苦,别冲动!” 遮着白纱的绝丽女子,眼中也是惊讶,但她很快就沉默下来,因为阿苦的提议明显对她达到自己的目的更有利。 阿苦没有回答南珍和摇光的疑问,她转头看向持剑而立的李远箫:“远笙的战况已经稳定,你先下去吧,这场,我先来。” 李远箫爽快点头,甚至连一声“小心”都没说,就快步向台下横躺在石梯之上的弟弟走了过去。仿佛一点都不担心阿苦会遇到什么危险,或者说,他并不认为阿苦会输给白鹭。 白鹭默了一下,看了场上的渔子歌一眼,对方立刻笑眯眯地从场上退了出去。 她抽出腰间荷包内的长剑,看了一眼阿苦身后的李远箫,说了一句:“你似乎很得李家公子的信赖......” 阿苦并没有立刻拔出腰间柴刀,她向摇光看了一眼,对方沉默片刻,便拉着要冲上来的南珍重新坐了下去。 移回视线,阿苦一脸云淡风轻,仿佛眼前站得并非是高她无数级别的仙人,而只是个在清源山上每月都要过好几次招的同门弟子。 “还行吧,毕竟相处挺久的了。” 白鹭浓密的睫毛眨了下:“李大公子素来以稳重沉静著称,他既然肯从这里走下去,那你必定有你的过人之处。” “不敢不敢。” 垂下眼眸,白鹭眼中闪过一片戾色。 阿苦看得明白,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找我麻烦,但在动手之前,我可以先问茄天师父一件事吗?” 白鹭握剑的手松了下来,以为阿苦要临阵脱逃,眼里闪过一丝鄙夷:“请便。” 阿苦直直地朝台上的茄天真君看了过去:“茄天师父......” 茄天淡笑。 围观人群一脸好奇。 旁边的蓬莱天尊趁机会喝了口茶。 阿苦皱着眉头,满脸不解:“我什么时候成了天尊的弟子了?” “噗”蓬莱天尊一口云雾喷了出来。 —— “为什么阿苦不知道自己的师父是谁?”蓬莱天尊浓厚的白眉垂了下来,看起来就像被问题困扰的可爱老头。 雁荡仙师也是一脸求解释地看了过来。 茄天无奈苦笑:“阿苦她在进入清源之前,并不知道天尊设关收徒的事,拜师大典上,也是鹤白帮阿苦系的腰带,所以阿苦一直都误认为鹤白才是她的师父。” 鹤白,是清源天尊的坐骑,仙界中唯一一只有仙籍在身的仙鹤。 “难怪......”小老头点点头,“不对啊!就算她误认了,就没人去跟她指正吗?” 说到这里,茄天也觉得不对劲起来:“先前是觉得有趣,大家都不说,想等她自己发现。但是后来想再提及,却莫名其妙怎么也转不到那个话题上。莫非......” 蓬莱天尊一拍大腿,一脸好笑:“肯定是!没想到那个大懒鬼,还会害臊到不敢当面认徒弟,哈哈哈,找个机会,我一定要好好嘲笑他一顿!” 茄天心里虽然也有些迟疑,但有能力将所有想跟阿苦提这件事的人的意识都改变的,恐怕也只有天尊级别才有这个能力了。 可是,害臊? 那个强悍到可以毁灭天地的男人会害臊? 茄天觉得......也许真有这种可能! 毕竟,他的好友,清源五仙师中跟清源天尊性子最像的耀明天君,就是一个脾气不好,却很喜欢小动物的闷骚男人。 同理可证,清源天尊这个从未收过徒弟又没有女儿的大男人,真的有可能对阿苦这个惹人怜爱的女徒弟,产生了不知所措的情绪。 真是......好有趣啊! 茄天在心底扬起了个大大的笑容,回去说给秀乐师姐听的话,天尊肯定会臊得从万年不动的石椅上爬起来吧! 他腹黑地笑了起来。 “诶呀,小阿苦胆气是够,可是对上白鹭这个成仙的,怕还是只有挨打的份吧?!”小老头坐在大大的椅子上,脚下的仙龟安静地看着场中对峙的两条倩影。 雁荡仙师沉默了下,看了下场中的白色身影,眼中闪过一丝不喜。 茄天却是觉得无妨:“阿苦这孩子,并不是个莽撞的人,她既然会这么说,那必定要她的道理。” 他的表情很有自信,雁荡仙师惊讶,蓬莱天尊的眼睛却是突然亮了起来。 他安心地躺在舒服的长椅里,双手交握在一起,放在圆圆的肚子上:“呵呵呵,看来我又要大开眼界了!” (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不战则已 老柴爽朗而粗狂的声音,总是在该出现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响应在她脑海里。 “是要用斩仙三式吧?” 阿苦点头:“然也。” “作为第一次公开实验的敌手,这个女娃娃很合适。” 阿苦扬唇一笑,“我还以为前辈会说我操之过急呢!” “哈哈哈,当初可是你自己说要留到明年的飞仙大会上再用的。” “没办法,这不是被逼上梁山了嘛。” 她曾经和老柴私下协商过,都觉得这招数最好当成阿苦的压箱底,不能轻易使用。所以,当初在瀚海深渊,南珍差点被上古海怪偷袭的时候,老柴才会那么问阿苦。 “嘿,少来,我看你早就手痒得不耐烦了。” “呵呵呵” 阿苦此刻的心情确实很好,比起愉悦,用雀跃这个词来形容可能更为恰当。 “不踏出这一步,斩仙三式永远只是我的底牌,也是我给自己划得瓶颈线。而且只有真正地交手,我才能真正地完善斩仙三式。” 自从一年前阿苦在睡梦中习得斩仙三式之后,她便在老柴的陪同下,私下苦练。也就是说,直到现在,清源的弟子和仙师们都不知道阿苦真正的实力究竟在哪,不,也许有人察觉到了,但还未真正领略过。而阿苦也还未能真正将杀手锏彻彻底底施展开来。 这一次,是很好的机会。 斩仙三式,斩得可不就是仙嘛! “人家自动送上门来给我练手,我当然得把握好这个机会。” 老柴点头称是,但也有但书:“丫头可别太大意,人家毕竟成仙多年,而且我看得出来,这丫头,不简单,她既然主动找上门,肯定也是有备而来。” 阿苦拿出柴刀,锋利的刀芒在阳光下微微发着寒光。深青色的气息不断汇聚浓缩在柴刀之上,发出不容小觑的光芒。 “我明白。” “嗯。” 对面蒙着白纱的素衣女子,手腕也盈盈一动,一条头部坠着水晶吊坠的洁白软纱在她周遭缓缓转动,像一条守护主人的蛇,将白鹭一圈圈保护起来。 场上对峙的两人,一个举着柴刀,一个握着丝带,一绿一白,一动一静,气氛霎时紧张起来。 “其实,我觉得蛮可惜的。”白鹭的声音通过传音术隔空传了过来。“如果不是以这种情况见面,我们两个应该会成为朋友。”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些惋惜。 阿苦耿直地回答道:“我可不这么觉得。”她的眼睛向身后梅箬的方向一侧,看了一眼整个人紧张到绷住的好友,嘴角微微弯起。 白鹭的视线也随之移动,她冷笑了一声:“呵,我倒是没想到,你会和我那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前师姐走在一起。” 阿苦眨眨眼睛,口气不善:“比起淬了毒的百合,我当然更喜欢傲视天地的寒梅。” “你!!!”白鹭的眼睛眯了起来。 一条白练从她手中飞出,犹如出洞的白蛇像阿苦胸前咬来。 阿苦侧身一让,用镰刀勾住白练,叹了口气:“其实,无论我们在何种场景相遇,你我都不会成为朋友的。” “......”白鹭紧紧揪着手上的丝带,不发一言。 “若我不是天尊弟子,你只会对我不屑一顾,若我是天尊弟子,不管是雁荡天尊的,还是蓬莱、清源天尊的,你都会将我视为敌手。不是吗?” 即使白鹭散发出了邻家女孩般的温柔气质,但她眉目中隐藏的骄傲和强势却是怎么也隐藏不了的。她会说出能和自己做朋友的话,估计是认为同样是由山底爬到山巅的两人拥有相似的共同点,但阿苦却认为她太过顺遂的人生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方法和自己大相径庭。 她是王阿苦,一个来自畔山村的小小村民,和出生大户家庭的白鹭仙子,还是很有分别的。 她不会像白鹭一样,苦苦追寻得不到回应的爱情,也不会跟她一样,因为一时意气,就想找个不如自己的来打败羞辱,以得到虚无的赞赏和名声。 阿苦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她只想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 顺手一勾,柔软的白练被锋利的弯刀头割成了碎片,一片片飘舞在擂台之上。 白鹭的手一动不动,绞碎的白练仿佛有生命,自动地回到白鹭手中,重新拼接好,就像未曾撕裂一样。 “哇,这就是缠绕了仙气的武器特性吗?永久复原?”一个蓬莱男弟子问道。 “并非是所有人的仙气都能达到这种效果,只有将自己的仙气控制得犹如自己的皮肤一样,才能产生这种效果。没升仙之前,白鹭师姐的内功变练得炉火纯青,现在,更是连雁荡的仙师们都自叹不如。”一个雁荡女弟子自豪地答道。 南珍“切”了一声,什么炉火纯青,什么自叹不如,小小的仙力控制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阿苦,加油,把她打得稀巴烂!”她大声地叫道,也不管旁人露出的诧异眼神,很有气势地瞪了对方一眼,“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骂街啊!” 蓬莱弟子小声地笑了出来,池金麟瞟了过去,他们立马就正襟危坐起来。 南珍:“大师兄,阿苦......应该会赢吧?” 沐摇光呵呵笑了起来,点了下她的鼻子,宠溺地说:“你刚才的气势去哪了?不是说要让阿苦打得对方稀巴烂吗?” “这说是这么说啦,但是......越级打唉......” “难。”池金麟一字替万言。 南珍瘪嘴点头。 沐摇光笑着揉了揉她的头,看向场上不骄不躁的绿衣少女,璀璨的眼睛里有着深信不疑地光芒:“我相信她能办到的。” 南珍和金麟也随着他的视线移动,看向场上。 “如果真的发生越级杀这种事,那今天可就是见证传奇的开始了......” 周围的嘈杂,阿苦并没有听到。 她的身体紧绷而放松,维持着最好的状态,等待着对方或者说自己的攻击。 白鹭黑隽的眼眸也定定地盯着自己,仿佛也在寻找真正开始的机会。 高手过招,胜败往往只在一瞬之间。 “你想用几招解决掉她?” 阿苦明白老柴的意思,她紧握柴刀,像箭一样冲了出去。 “一招足以!”(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一鸣惊人 古人常以“迅雷不及掩耳”比喻行动的快速,但阿苦现在的速度却比迅雷还更更加快,更加有力。 “劈咔”声在她脚下密集响起,飘忽不定的绿影,所到之处,坚硬的大理石块处处碎裂。 三派弟子一阵惊呼。 “好快!” 快字还没落尾,薄荷绿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白练防圈外围。 阿苦明亮的眼眸中带着凌厉的光线,她跟老柴说“一招足以”,并非是在夸大。 她真的打算用一招解决掉白鹭! 团团围绕的白练圈中,蒙着面纱的绝丽仙子,隔着白练缝隙和阿苦的视线对了起来。 让你看看仙和凡人的区别!她的眼神这样说道。 无数条头部坠着坚硬水晶的白练犹如群蛇出洞向阿苦全身各处重要部位突击过来,谁也没有想到,本来空无一物的白练圈中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的丝带。 白鹭嘴角冷冷一笑。从阿苦出手开始,她就一直测算着攻击的时间。这么近的距离,仙人都逃不过她的攻击,何况一介凡人。 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在动。 清源天尊的弟子,说到底也还只是个黄毛丫头而已。 静待着对方被自己的白练中伤倒地,准备着第一时间出手救治她的伤口。 她拉下脸面,邀战王阿苦这个平民村姑,可不是为了要置她于死地,而是为了让所有在场、不在场的人看到,她白鹭,才是当之无愧的天尊之徒! 那些雕刻成葫芦模样的水晶朝自己全身各处袭击过来的时候,阿苦确实是没有料到的。 她料到白鹭不会这么快就被自己拿下,也预料过白鹭会在自己接近之后,真正出手。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白鹭会用这种方法来和自己正面交手。 她以为她会直接收起防御的白练,然后和自己撕打,却没有料到她居然会自己站在原地,只想用一大堆白色丝条就了解掉自己。 真是......太不把她王阿苦放在眼里了! 往前急行的脚步没停,阿苦柔软地操纵着自己的身子,像一只灵活的猴子,巧妙地避开了所有方位白练的攻击。 一根头发都没有被打掉。 蓬莱天尊拍手称赞:“妙极,妙极。如行云,恰流水,虽不若我们蓬莱的萍踪精巧,却有一种不拖泥带水的爽朗。” 雁荡仙师附和:“元尊常说,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贵派弟子刚才所使看似只是平凡地闪避,全身各处肌肉经脉却配合得天衣无缝,一分多余的力气也没有花。相比之下,我派的白鹭看似没有发力,但一下子控制这么多的白练,还是浪费了许多的精神和气力。真是惭愧,惭愧。” 茄天真君微笑摆手:“我派虽然号称三山之首,但不精身法却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事实上,阿苦所习得的身法也并非清源一派所教,大多数是她从他人身上习得,融会贯通成了她自己的东西而已。” “噢......”蓬莱天尊摸了摸下巴上的雪白胡子,眼睛眯了起来,“难怪觉得这身法有些眼熟,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阿苦这身法跟极北的有些相像。” “极北?”雁荡仙师惊讶。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天尊您好眼力!”茄天不露痕迹地奉承引得蓬莱天尊哈哈大笑。 也许是被阿苦镇定自若的表现给吓到了,也许是被蓬莱天尊的似有若无的笑声所刺激。白鹭不像先前那样马虎轻敌,双手紧紧操控着手中的白练,全神贯注地朝她看到的所有空挡挥弄而去。 飞舞的白练力道更大,角度也越来越刁钻。但不管它们再怎么刁钻,阿苦都能轻而易举地避开或者闪身不见。 明明每一次都信心满满,却每一次都失望落空。 白鹭的头上满满的都是汗,往日如绣娘一般敏捷的手也渐渐慢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攻击不到? 为什么? 雁荡的弟子们也看得目瞪口呆。 “我记得白鹭师姐的白练只有缠绕上仙气,便可以主动攻击敌方,可为什么今天白鹭师姐的仙气都增加了那么多,白练上的水晶都砸不到清源那个女弟子的身上呢?” “是啊,我以前厚着脸皮跟师姐讨教过一次,那感觉,就像是被怪物缠上了一样,除非你主动求饶,要不根本就摆脱不掉。” “自从师姐登仙之后,我就没看过师姐双手操纵白练的样子了!这样子还不能伤对方一根毫毛,这个王阿苦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唉!你们师姐不都说了嘛!对方是清源天尊的弟子!”一个和雁荡弟子相熟的蓬莱弟子插嘴道。 “就算是天尊的弟子,也不可能逆天到这种程度吧!你看!白鹭师姐都流了那么多的汗,那个王阿苦可还是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啊!这不就像是......” 像是白鹭根本打不过王阿苦一样嘛...... 白色的丝带从阿苦耳边呼啸飞过,这一次阿苦没有躲闪,反而还主动抓住了绸带。 白鹭美丽的眼睛睁得很大。 “我想你一定很困惑,为什么你的仙力不能攻击到我......其实很简单,水能灭火,一物能降另一物罢了。” “不可能”,白鹭的眼里是满满的不信,“我的仙力,只有其他人的仙力能抵,你一个凡人,怎么会有仙力?!” “呼”地一声,阿苦的身体里散发出一道强烈的气劲,震得她脚边的灰尘都向外吹了开去。 擂台周围变得鸦雀无声。 头上明亮的太阳刚巧从云层里跑了出来,淡金色的白光挥洒在薄荷绿女子的纱衣上,点点亮芒。 “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不可能!” 阿苦放开手中的白练,人向身后的天空跃去,一道比阳光还要璀璨的光辉从她丹田发出,黑亮的瞳仁瞬间变得跟天上的太阳一模一样。 所有人慢慢站了起来。 悬浮在空中的阿苦,像一位凌空俯瞰众生的神。 “斩仙第一式......” 清亮的声音响彻在所有人耳边。 造型特殊的柴刀被**的白光团团包裹,酝酿着接下来的杀招。 阿苦的嘴巴一闭一合,念出的名字直接被招式所引发的狂乱风暴吞噬。 就像兜头淋盖蓬莱仙山的天水瀑布一样,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柴刀迸发出的万丈光芒刺得闭上了眼睛。(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摔落神坛 铺天盖地的光芒,犹如一个倒扣的碗,将整个擂台和周边坐席都覆盖起来。 狂风呼啸,尘土飞扬,看台的帐篷被吹得猎猎作响。 爆炸的仙力犹如飓风,冲击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都是在修道路上苦熬出来的人,按理说一个小小打斗造成的风灾,他们自己就能应付过来。 但是事实上,除了极少一部分人,三派的弟子大多数都在恐怖力量的面前,首先选择了自我保护。 这并非是说这些人能力不足,而是阿苦的这一招力量之大,威力之强已经超出了他们所承受的范围。 若不是蓬莱的仙师们第一时间就在擂台周边设起防御的结界,这些人现在面临的就不是拦截过后的仙气余波,而是面对面的仙气爆冲。 爆冲的结果,很大部分人不知道,但蓬莱的仙师和一些已经成为仙人的弟子们都很清楚。但包括那些因抵挡不住强力震撼而内脏受损的低位仙人们,所有长者都没有一丝想怪罪阿苦的心理。 因为,他们知道阿苦并不是故意要波及他们的。 “斩仙三式,用凡人之力就能击倒高位仙人的逆天刀法!没想到能在这里得见,三生有幸!咳咳.....” “秦兄,没事吧?”另一位蓬莱仙师关切道。 “无妨,无妨,一时气息不顺而已。” “那就好!唉......” “陆兄为何叹气?” “江山代有才人出,只是这不管不顾的性格......令人担忧啊!” “陆兄此言差异。” “哦?秦兄此言何意?” 蓬莱仙师的眼睛眯起,“斩仙三式,威力毁天灭地。只造成现在的局面,对方已经手下留情,控制好力道了!” 笼罩着场间的光球慢慢向擂台中央收缩,蓬莱天尊挥开身前仙师们所设的屏障,呼出口气。 “实在是没想到,阿苦竟然会使出关武的招式来......没事吧?” 雁荡仙师咳了咳:“无碍,劳烦天尊担心。” “你是雁荡派过来的人,在我的地盘,就不能够让你出事,要不你们家那个老太婆非鄙视我不可。” “......” “话说,茄天啊......这斩仙三式关武是怎么教给她的?” 茄天真君看着蓬莱天尊装作不在意又很想知道的表情,笑了声:“什么时候给她的,我并不清楚,我也是前段时间才隐约察觉阿苦练就了此招。” “哦?” “天尊不必怀疑,阿苦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天尊弟子,但私底下其实经常与天尊会面。关武帝君是天尊的茶友,到镇天峰峰顶做客偶遇几回也是常有的。至于教......关武帝君是一派掌门,自然不会亲自教授,想来也是用了什么关卡,让阿苦自己领略得到吧!” 蓬莱天尊点点头:“这么说起来,我倒是听南珍提过,说阿苦在拜师礼的时候收过一个月亮宝石的事。” 他的手指一直在大腿上快速地点着,显得有些焦躁和不悦。 雁荡仙师又咳了一声,暗示茄天说些好听话哄哄老人家,没想蓬莱天尊却转过头来,瞄了一眼场中的白鹭:“你似乎一点都不关心她啊?” 收缩的光球略过遍体鳞伤的白衣女子,浓缩成一个拳头大光球,然后在柴刀顶端破裂开来。就像一个透明的泡泡,“嘭”地一声,就消散在空气里了。 原本一滴汗都没出的阿苦,现在却被冰冷的液体浸透全身。 为了控制斩仙三式的余波,她将大部分的冲击收拢到自己身体里,虽然不会造成实质性的损伤,却还是让她精疲力尽了。 对比来讲,阿苦的情况比白鹭好太多了。 团团守卫的防御白练早已千疮百孔,虽然还在白鹭身旁绕着圈,但也仅仅只是绕圈而已,不仅速度缓慢迟疑,连防御的力量都一点没有。 就像一只行将就木的老蛇,在草地上展开它的最后一段路程。 白练之中的白鹭,虽不至于像外围的白练那样凄惨,但也相当狼狈。 蒙面的白纱已经被吹跑,绝丽的面容因为妆容混乱,显得不再动人。原本飘飘渺渺的白色衣裙,被狂风和浊沙玷污,不复原先纤尘不染的样子。柔软黑亮的长直发梳成的云髻歪歪扭扭,几根碎发贴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滑稽可怜。 看惯了白鹭高高在上模样的蓬莱、雁荡弟子们,何曾见过她这么可笑的模样。 “噗嗤”几声,远远近近,有几个人不禁笑了起来。 白鹭转头去看,看着周围一直注视自己的目光,隔了很久,才明白,他们笑得是自己。 永远慧黠的目光,此刻被惊愕和无助取代,明亮大眼里的水光越来越足。 她......败了...... 她居然败的如此轻易......如此丢人...... 更让她觉得慌乱的事,在她遭受了屈辱的现在,没有人......没有人用支持的眼神看她,没有人愿意过来扶她一把,没有人...... 只有不绝于耳的窃笑声在她耳边回荡。 “承让!”清脆的声音,让她抬起头。 对面的绿衣女子,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打败自己,打败一个名声大噪的仙子并不是一件值得宣扬的事情。 那被打败的她......又算什么呢? 白鹭觉得自己的脑子好乱,周围人怜悯的视线就像一群饿狼,吓得她浑身颤抖,满脸不安。 人在不安的时候,总是会去找寻让自己安定的所在。 她下意识地朝这里与她最相熟,最温暖,最了解她的人看去,然而得到的,只是对方满脸惊叹看着她身侧方向的喜悦眼神。 “遭遇过最糟糕的,你才会懂得什么是最好的。” 娴静高贵的声音,从她记忆深处,传了过来。 师父...... 豆大的眼珠从她眼里滑落,她不敢在看那些奚落的,冷漠的眼神,拍开阿苦伸过来的手,直接唤来一朵仙云,便匆匆消失在天空之中。 “没事吧?还是让人跟去看看......”茄天说了一句。 雁荡仙师的表情很冷漠:“无妨,不到一日的路程,出不了什么岔子。” 蓬莱天尊皱眉:“我虽然不喜欢那个女娃子,但更讨厌你们雁荡教徒弟的方式。老太婆那么冷酷也就算了,你们这些个小的跟着凑什么热闹。” 雁荡仙师不卑不亢:“仙山有路勤为径,道海无涯苦作舟。雁荡奉行苦修,小小的比试失手就要嘘寒问暖,以后如何扛起雁荡大旗!”(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我的女人 半山腰处,有个凉亭,风光正好,还能将山下擂台上的一举一动瞧个清楚。 南海帝君长子——南天下拿起上好的青花瓷盏,眼睛却一直跟着白鹭离去的方向移动。 “怎么?梅家的小姐不和你胃口?你比较喜欢白鹭那个色的?”他的左手边,南纵横手撑着左脸,懒懒散散地说。 南天下抿了口茶:“胡说八道什么。” “那你干嘛一直盯着人家走的方向看?你要看的不应该是在下面吗?哦......我知道了,莫非......梅家小姐嫌弃你了?”他眼睛闪闪,很感兴趣地转过半个头来。 南天下无奈摇头,左手随意地敲了一下他的头顶,责备道:“不要乱说话。” 虽然不喜欢他把自己当小孩子对待,但南纵横也没有表现出特别反感的样子。 他的家庭其实有点复杂。他有一个爹,但有七个娘。 他们六个兄弟都是同父异母,除了唯一的小妹是跟他同一个母亲的肚子里钻出来的,其他的都只有一半的血缘关系。 即使是这样,他们几个也相处得很好。应该说他们一家子都相处得很好。 母亲们虽然是身处南海各个地方,互相也不见面,但七个孩子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 南珍没有出生之前,母亲因为要常年镇守在地心上,还只是尾小龙的他基本是由大哥看顾起来的。他小时候的性格比现在更差,但不知道什么缘故,只要大哥在身边,他就十分的安分。即使被打被罚,他都不会反嘴。 “说真的,你到底喜欢的是谁呀?” 南天下瞥了他一眼:“我喜欢谁......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这可是终身大事,要慎重!” “找个合适的人过日子而已,没你说得那么严重。” 龙三皱眉,不悦:“我懒得跟你讨论婚姻观,我就是问你,你到底喜欢的是白鹭还是梅家的小姐?” 南天下的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那你喜欢的是谁?” 他问的太突然,龙三顿时失了言语:“好好的......干嘛扯我身上来了?现在说的是你。” 南天下笑了起来:“白鹭仙子那么狼狈,哭得那么惨,你都不屑一顾。那你今天拉着我过来,到底是来看谁的?” 南纵横瞥过头,状似不经意地说:“当然是来看珍儿打架的啦!”说是这么说,他的眼睛不自觉地朝擂台上的绿衣少女身上瞄去。 南天下摇摇头:“说谎话也不打草稿,珍儿的能耐你又不是不清楚,这么些小角色她连一半的实力都出不了。她先前上场,你还无聊得差点打起瞌睡了。” “我也不知道对手会那么渣啊......” “呵,倒是那个清源天尊的弟子上场的时候,你就精神抖擞了。” 龙三看着大哥戏谑又意有所指的眼神,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没错,我就是过来看她的!” “噢......”南天下往下看了眼,摸了摸下巴,“倒是没想到你喜欢那种的......” 龙三不高兴了,放下左手,吼道:“什么叫那种的?脸是脸,腿是腿的,我倒是觉得,她比那个白鹭好看多了。” 南天下眨眨眼睛:“光说外貌的话,她......当然看人不能看脸。” “这么说,你真的是喜欢白鹭那款的?”南纵横身子朝外,拉开些距离,一脸嫌弃。 南天下云淡风又轻,他又啜了口茶,往下看:“如果你是用咱们家的男女之情的标准看,我两个都不算喜欢吧。一个是接触不深,一个......不适合咱们家。” 兄长的一个眼神,南纵横便了解了。自家大哥明显对白鹭也不是很中意。也对,三心二意还对养育自己的父母冷面相向的人,怎么可能入得了他大哥的眼睛。 “那就好了,先前一直听说老爹要和白家联姻,我还以为是你看上白鹭仙子了。”那时候龙三还不知道摇光和白鹭之间的事,单纯就以为两个人是志同道合的知己。 南天下神情淡淡:“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出的,纯属无稽之谈,只是顾忌对方是女孩子,所以没有特别的辟谣。跟梅家的事,却是老早之前就提过的。” “怎么样?你前几天不是跟梅家小姐见过面了吗?” 南天下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却不愿意透露详任何事情,包括他自身真正的感情。 南纵横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他这个大哥就是这样,老成稳重,虽然大不了自己几岁,却事事都装得像个大人。所以心里的话也不会对他们倾吐。 南纵横喝了口茶:“如果不喜欢,就不要勉强接受。咱们家又不需要有人出去联姻,把终身大事当成利益交换的筹码还是不要了。” 南天下笑了出来,宠溺地揉了揉弟弟的头:“放心,你哥不会做莽撞的事。如果我真的有心仪的女子,当然不会委屈自己。梅家小姐挺好的,再说现在还只是八字没一撇,最终如何,还得看缘分。” 南纵横笑眯眯:“也是。不过梅家小姐也挺好。以后嫁进来,阿苦也有个伴” 南天下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咳咳,阿苦?你说的是那个女孩子?” 南纵横笑眯眯:是啊!就是本大爷的女人! 南天下一脸头大:“我记得......摇光的前未婚妻也是叫阿苦?” 南纵横脸一下子就绿了。他大哥掌管南海所有大小事务,他会说出口,就表示这事是真事。 “前未婚妻?他们有过婚约?” “啊......我也是听珍儿提过的,但是好像退了,因为那个时候摇光已经和白鹭走到了一起,据说那姑娘当时挺受伤的。” 南纵横的心一下子就松了下来:“什么啊......已经退了呀!吓死我了!” 南天下眼睛瞄着下面,有趣地说:“退是退了,但我看,摇光似乎也对她有了好感。” 南纵横表情未变:“那又怎么样,退都退了,公平竞争喽!” “哦?”南天下目光如电,“摇光就算了,依你的性子,怎么可能公平竞争?看你胜券在握的表情,莫非已经对人家下手了?” 南纵横“嘿嘿”一笑,默认了。 “老爹说了,手快有,手慢无,自己的女人,当然得早点打上自己的印记才好!” 南天下一口茶终于喷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蓬莱七子 阿苦收回伸出去的手,看着消失在天空中的腾云,心里如同倒翻了五味瓶一样复杂。 擂台四周鸦雀无声,除了清源的弟子们,所有人都是见了鬼的表情。 阿苦自顾自地走下擂台,在梅箬旁边坐下。 “为什么这个表情?”梅箬问。 阿苦感觉自己像吃了臭虫:“我没想到她会哭......” 梅箬没有嘲笑也没有奚落:“打输了,就哭了吧。” “她以前也哭过吗?” “以前哭没哭我不知道,但她确实是第一次输给别人,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阿苦觉得更抱歉了,虽然她自己也是女孩子,但是惹哭别人,还是会让她觉得不是滋味。 梅箬拍拍她的肩:“人生怎么可能稳赢不输,你不用觉得抱歉,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然后得到了相应的回报。现在输给你,对她未必不是好事。” 阿苦还是觉得心里不大舒坦:“这样一点乐趣也没有,以后还是跟男孩子打吧......”她小小声地说。 梅箬“呵”地一声笑了起来,刚想说什么,就听到有个清脆的声音在阿苦另一边响起。 “那可不行,你现在这么厉害,怎么也得跟我过几招。”脸上笑容满满的南珍瞬间就出现在了她的身旁,一把抱紧了她。 梅箬吓了一跳,阿苦却是早就习惯了。 她将手上的柴刀塞回腰间的海纳贝中,避免伤到黏在她身上的好友。故意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跟你过招也不是不可以......” 南珍不高兴了:“诶呦,你还有条件!” 阿苦笑眯眯地指着坐在原位的池金麟:“如果你保证你家那口子不会护短,我就跟你打。” 擂台旁边本来就鸦雀无声,阿苦故意提高音量,在场所有的人估计都听得一清二楚。 南珍的脸瞬时烧了起来,蓬莱天尊“哈哈”大笑。 池金麟冷冻的脸也扬起一抹温和,隔着擂台表明:“不护短,手下留情。” 南珍的头垂得更低,伸手就往阿苦腰间掐了一把。 “嘶,欸,轻点,这么多人看着呢!” 这个时候,阿苦才发觉到旁边人的眼神。 “怎么了这是?他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吗?”她靠近南珍,小声问。 “哈哈哈!他们不那么看着你才有问题吧!诶!你打败了仙人欸!金丹弟子一招打败仙子,根本是刷新历史篇章好不!” 南珍说的激动,已经醒过来的李远笙却是有气无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阿苦在我们清源可是出了名的“柴三刀”!一招胜仙人而已,我们一点都不奇怪!” 清源弟子齐齐点头。 “理论上是觉得有些勉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阿苦可以。”无数次被阿苦一招蹂躏的司徒横双手抱胸说道。 “我也这么觉得,阿苦上次和天喜师兄切磋,看起来也是很游刃有余的样子。但是,你这招是什么时候练的?”一名清源弟子说。 “嗯!这招真的好牛掰!是三洞里面的招式吗?哪本书啊?”司徒横问。 此次南道大会清源的参会弟子很少,所以除了中间一角,他们旁边坐的大部分都是蓬莱的下痒和中痒弟子。 那些十分面生的蓬莱弟子眼睛直直地朝阿苦那里看去,低着声音,嘀咕些什么。 阿苦正想着要不要坦白的时候,南珍大脚一踹:“嘿,司徒蛮牛!这么机密的东西,我都还不知道呢!你怎么能问!” 昵称“蛮牛”的司徒横笑嘻嘻地,憨憨地摸着脑袋:“嘻嘻,南珍师妹你还记得我呀!” 刁蛮小公主皱眉:“我又不是健忘。” 司徒横笑得更开心了。阿苦连咳好几声,他才注意到对面池金麟的冰冷视线。 “好了,该进行下一轮了。”大家似乎一直未能从阿苦的惊天一击中回过神,摇光只好自己出身提醒。 主持大会仪式的蓬莱弟子这才反应过来:“雁荡白鹭仙子对清源王阿苦,王阿苦胜!” 擂台周边顿时炸了起来,虽然不敢置信,但是所有人还是接受了阿苦以下克上的事实。 然后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冒出了一个想法: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做到呢? 主持的弟子刚要唱出下面比试的弟子名单,三道声音同时从他头顶上方传了下来。 “且慢!”“且慢!”“且慢!”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音调,由同个地方同时发了出来。 蓬莱天尊“嗯?”了一声,蓬莱仙师和弟子们的脸上闪过一抹惊讶,摇光神君看着山上某处位置,眉头微微皱起:“师弟?” 阿苦的柴刀响起一阵嗡鸣,一道明亮的白光犹如流星直接从山峰上坠落下来。 烟尘缭绕,三个外形外貌一模一样的青年,噙着一样温和的笑容,从白光中走了出来。 三人的眉心,火一样的朱印慢慢摇曳。 “蓬莱七子之一,渔子舟......”“渔子唱......”“渔子晚......” “拜见师尊和两位师长。” 蓬莱天尊“嗯”了一声,担心地看着他们额上的朱印:“不是闭关吗?怎么提前出来了?” 站在三人中央的青年,侧头看了一眼阿苦的位置:“觉得时机到了。” 阿苦的心一跳,隐隐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就听他说道:“师父,茄天师叔,我们想与阿苦师妹切磋一下。” 现场“哗”地一声乱了,茄天还好,蓬莱天尊的脸都拉了下来。 老人家本就是最爱面子的,即使是溺爱的三个徒弟,也挂不住这么损他颜面:“说什么胡话!别人家的不懂事,你们也跟着瞎掺和!” “别人家”的雁荡仙师闭着眼睛,就当没听见了。 三人看了看各自,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刚成为神君的摇光又站了起来,但是这一次他却没有站在阿苦这边:“师父。” “嗯?” 摇光暗示蓬莱天尊看他们额上的朱印:“师弟们不会无缘无故提前出关。” 蓬莱天尊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渔家的三胞胎,占据蓬莱七子次三席的青年目光灼灼。 他们齐齐看向依旧不明所以的阿苦,脸上的神情就像在黑暗中找到光亮的出口一样:“天机已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