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鬼丈夫 倩兮不知道这条道儿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从天一亮骑上这匹瘦小的马驹儿出门,眼前的荒凉风景就从未改变过:面黄的庄稼,肌瘦的灌木,刁钻的石头和焦躁的沙土。 牵着马绳的是她现在的父亲,叫做阿拉西,干瘦的背影与周围的贫瘠很应景。他的头发浓密而微卷,头上缠着条宽布带,一身的麻布粗衣,略旧。现在,他正脚步颠簸的送她到峡谷对岸的夫家去。 据说婚礼在一个月前已举行,今天只是她正式入夫家的日子。没有任何的仪式,只有一身暗红的袍子,一头绷的她头皮疼的辫子,和唯一一条看起来上了点年纪的玛瑙项链。 昨天一穿来她就想过要逃跑,当她偷听到阿爸阿妈说夫家给了厚重的彩礼,解救了他们可怜的一家,而夫家为了娶她,也是压上了所有的家当……她若逃跑了,两家的悲苦可想而知。 当然,此刻她也发现逃跑就是个笑话,看这一望无垠的不毛之地,忍不住都想高歌一曲: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 “倩兮,过去以后你要多长个心眼,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懂么?”阿拉西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他知道女儿对这门婚事不情愿,现在亦能感觉出女儿的失落忧伤,做为父亲他也无奈,可是也只能尽量的叮咛,“咱们峡谷人日子艰苦,在夫家更是不比在娘家,你要记着多做活计,少吃饭……” 倩兮嘴角直抽,好嘛,她这副小身板再也不用担心发胖了! “若是你不听他们的话,挨了打受了气,我和你阿妈可是会心疼的……” 倩兮原本抽风淡漠的心,微微的暖了。“我记得了,阿爸。” 阿拉西收了视线,低不可闻地喃了句:“孩子,你不会怪我们吧……” 倩兮心里迷蒙,未来一片渺茫,她能怪谁的呢,要怪,就怪她这场该死的穿越吧。 上一世她是个被生活调戏的倒霉孩子,从小不管做什么都差那临门一脚:小学升重点差一分;高考差一分,一流大学秒变二流;毕业了,好工作一轮到她就招满,只能做个打杂的,终于这次,她得到了领导赏识,要提升她为正职,眼看着一块大馅饼就要砸在她头上,却不料当真一下给她砸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继续霉女的传奇! 她不知道原来的这个“倩兮”为何会被她穿来,在即将要出嫁的日子翘辫子,这算是逃避责任的做法吗?好歹她也是高唱‘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的文艺青年,就这么被包办了婚姻,她是该逃跑呢还是逃跑呢还是逃跑呢? 可是既然未来不可预知,她也只能且行且珍惜。 阿拉西说峡谷里的距离不能用公里计算,而是用马程来算的,马走几个小时就知道有多远。如今他们去她的夫家,最快也要走五个小时。 午后时分,他们终于来到了夫家的村落,村里的房子零零散散,阿拉西牵着马儿穿过一条石头小道,终于,停在了一座院落前。 “到了,倩兮。”阿拉西熟练的拴了马绳,扶着倩兮下马。 许是听到了动静,未等阿拉西敲门,大门就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拉开了,走出来一个中年妇人。她穿着泛白的蓝布袍子,背有些佝偻,扁平的脸上长满岁月的斑,看到他们立即绽出喜庆的笑容,“呀!是亲家公送倩兮来了?!真是太好了!” “亲家母,让你久等了。”阿拉西客气的说了句,转头示意倩兮,“倩兮,快给你婆婆见礼。” 倩兮连忙深鞠了一躬,“婆婆。” 巴桑半眯着眼睛笑望着倩兮,这可是她们家用命根子换来的媳妇儿,以后就是他们家的人了!虽然干瘦点,但是脸蛋儿真是好看,值得!她亲热的拉起倩兮的手臂,连连说:“好,好!乖,快进屋。” 跟着婆婆进了院门,倩兮悄悄的打量这院落,这是个二层小楼房,是用泥土和木头搭成。一楼东面是厨房,挨着有两间杂物房,西面是个牲畜棚,里面闲散的关着七八只瘦羊。二楼是住宅,由中间的厅堂隔开东西两面。虽然院落打扫的很是干净,但用具和物件都很陈旧,确实是比较贫穷的家庭。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她的家了吗?倩兮叹息,现在她唯有期盼在这个贫穷的家里出来的男人,她的丈夫,会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那才是最重要的。 “洛根和容钦都在田里呢,亲家公、倩兮,来先喝点茶。”巴桑引他们进了厨房坐下,热情的给他们倒了油茶,又拿了几块点心。 见亲家公不在家,阿拉西也不好多坐,闲聊了两句,就起身道别。 “阿爸,一路小心。”倩兮对远去的阿爸轻轻祝福。穿来这里,谁人与她都是陌生的,可一路陪伴着她的阿爸,却是突显的亲熟许多,如今,唯一混熟的人又离开了。 “哎哟,我们的倩兮,长的真是水灵。”巴桑一双眼睛喜爱地在倩兮身上徘徊,看不够似的,随后,她略思索了下,拍了拍倩兮的手,转身走向西边的一间房。稍时,手牵着一个少年走回来。 倩兮好奇的盯着这少年瞧,他长的十分单薄,大概到她肩膀那么高,穿着一身泛白的半旧衣服,发束梳的整齐。只是他一直低着头,缩着身子骨紧靠着阿妈,看不清面目,只觉很白净。 “倩兮,他叫鸾衣。”巴桑脸上的笑容略显不自然,“是容钦的弟弟,今年十二了。” “鸾衣,你好。”倩兮笑着打招呼。听婆婆特别介绍他是容钦的弟弟,恐怕她的丈夫就是那“容钦”了。 “鸾衣?这是你阿姐,快叫阿姐?乖,鸾衣要有礼貌的……”巴桑抚着他的发柔声哄着,像哄一个幼童。可鸾衣却一个劲儿的往她身后藏,毫不配合。 倩兮不禁皱眉,两母子的反应不对劲啊,难道这孩子……怀着探究的心理,她凝神定晴去看鸾衣。许是她的目光太尖锐,鸾衣也飞快的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更加惶恐的向后缩去,手指紧紧拽着阿妈的衣服。 倩兮看清了,这孩子的瞳孔虽又大又亮又清澈,却神色呆滞。像是个自闭儿。 “你看这孩子……他就是害羞!”巴桑突然放松了语气,极力掩饰着尴尬,笑眯眯地说:“其实我们鸾衣可乖了,长得也很漂亮,是吧倩兮?” 倩兮连忙收回视线,盯着有残缺的孩子看有失礼貌,她不能歧视自己丈夫的弟弟。换上副轻松温和的笑容,附合着婆婆说:“是,很可爱的阿弟。” 见倩兮完全没有嫌弃的表现,巴桑心里欢喜,她略带恳求地说:“那么以后,就请倩兮多照顾我们鸾衣了。” “是,婆婆。”倩兮怜悯地看了鸾衣一眼,只见他突然挣脱阿妈的手,迅速转身,逃也似地没入过道中。 “这孩子……”巴桑无奈的叹了口气,再看向倩兮时脸上堆起笑,“对了,倩兮呀,你一路奔波劳顿的,一定累了,我先带你到房间里休息吧。” “谢谢婆婆。” 二人一起将行李搬上了二楼的一个房间,这是她的新房,有着崭新的被褥和脸盆,其它的基本都是半旧品。巴桑简单的给她介绍了一下,就下楼忙碌了。 陌生的环境让她没有办法静心休息,稍微收拾了下行李,她就下楼,要与婆婆一起搅拌粮草,欢喜的巴桑连连夸她是个难得的好媳妇儿。马屁拍的她满脸通红。 一直忙活了一下午,天色渐暗时,公公洛根扛着农具归来,他比阿拉西个头高些,面目严肃。看到倩兮后,做为一家之主给予了叮嘱:“倩兮,从今以后,你就是家里的一员了,希望你能和家人和睦相处,做一个好媳妇儿。” 倩兮低着头,心里略有不爽。 “倩兮今天跟着我干了半天活,哪儿找这么好的媳妇去。”巴桑悄悄杵了洛根一下,一边倒酒一边低声问:“见着容钦没?” 洛根喝了口酒,毫不在意地说:“没,不等他,咱们先吃。” “你……”巴桑悄悄瞪了洛根一眼,又意味深长的看了倩兮一眼。 倩兮隐隐觉得不对劲,但也不好多言。与陌生的夫家还是丈夫不在的情况下用饭,无疑是有些别扭的,她心里七上八下,既期盼传说中的丈夫“容钦”快些回来,又害怕看到他后会失望。 她细想鸾衣的模样,如果不是弱智,定是个玲珑的美少年,那么做为他的哥哥的容钦,应该不会太逊色才对。而且公婆都像是勤恳的人,他们生的儿子也应该是踏实的人。这样一想,她觉得轻松多了。 眼见着天色全暗了,容钦却依然没有人影,巴桑的脸色终于挂不住,小声催洛根,“你去唤他回来!” 洛根默不作声的点了根水烟,披上衣服出门了。 倩兮此时的心境已经平静了,甚至是失落难过,不管怎么说,今天可是她初来夫家,丈夫就这么晾着她,这是给她下马威吗?凭什么呀! “倩兮……你先上楼歇着吧,容钦他一会儿就回来。”巴桑陪着笑脸哄劝她。 “是,婆婆。”倩兮疲惫的点点头,上楼。 懒得点灯,她睁着大眼睛躺在床上毫无困意,现在对这个充满神秘感的丈夫有几分好奇,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他相不中她?呵呵,好啊,一夜不归才好呢,省得她担惊受怕的。他以为她情愿嫁过来么?切。 没有了汽车的汽笛声,这里的环境很安静,时间一点点过去,困意袭来,不知不觉间,她还是进入了梦乡…… 然,脑细胞还在站岗,隐隐间,听到一些异响,接着是关门的声音,她一下子惊醒过来,本能的瞪大眼睛在黑暗里搜寻,直到看到一团黑影移到床前,她猛然坐起,呼吸声都颤抖了,“你、你是……” 人影被她突然的坐起也惊顿了一下,愣愣的侧抬头看她。 窗口的银辉正巧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他半张斑驳陆离的脸庞。 咱们都知道,在夜里时间长了,一点点光亮就能看得到面前的物景,而沉暗的银辉又正将那张脸映衬的更加妖异阴邪。所以当倩兮对上这张面目时,只觉得看到了来自地狱的修罗!她惊恐的张大嘴巴,发出惊悚的一声长“啊”后,连个“鬼”字都没喊出来,就两眼一翻,直挺挺昏死过去。 容钦僵硬的身板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清透的眼睛里渐渐渗入伤痛、自嘲。原来第二次见,她依然不能接受他,居然还更加隆重的被他吓晕了过去!真是欺人太甚…… 愤然转身,甩手出门,扬起的半边脸上,一条由眼角至耳根的疤痕张扬地横在那里,像是一条蜥蜴爬在脸上,在这样的银光下,在复杂的神情里,突显的更加诡异、狰狞。 2,巧舌如簧 人生唯一的支柱倒塌时,那就是心如死灰。 倩兮屈膝坐在床头,就只有这一个念头。千算万算,她没有想到丈夫会是一个毁容的人!原本就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她是有多不济,还要一生去面对个鬼丈夫? 满腔的愤怒和委屈,她毅然跳下床,打开房门。 外面天色刚蒙蒙亮,村落尚停留在沉静中。她悄悄走下楼梯,直奔院门,打开,毫不犹豫的冲出去,边跑,眼泪就簌簌的掉下来。 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这样对待她?! 耳边风声急,眼前的道路迷茫,她不知道要跑哪里去,就这么一直跑着,直到跑的气喘吁吁,双腿麻木,才在一块石头上颓丧的坐下去,失声痛哭。 什么阿爸阿妈心疼你,他们不过是卖女儿罢了,难怪真正的倩兮会死!这家的人也不是什么好鸟,自己儿子那样虽然可怜,但也不能买媳妇儿,毁掉她的一生! 无知!愚昧!他们都该穷穷穷穷死! 狠狠的在心中发泄过后,随着一阵儿凉风袭过,倩兮的脑中冷了,抬头望着眼前的一片茫茫草原,她……该何去何从? “倩兮?倩兮……”突然,巴桑的声音断断续续随着风声传来,倩兮一个激灵,猛的回头,只见她的婆婆深一脚浅一脚的朝这边奔来。呵,婆婆…… 巴桑看到倩兮回头,又加紧了脚步,脸上冲着倩兮露出灿烂的笑容,一脸的太阳斑都跟着颤动,倩兮只觉得她此刻就像只花狐狸。“倩兮呀,天还没亮呢,你跑这香魂坡干什么?” 倩兮嫌恶的转开脸,冷声说:“我想在这儿坐会儿。” 巴桑对她的冷淡视而不见,反倒亲热的上前,轻拍她的肩膀,“咱们这里祖上传下的规矩,新媳妇儿不能来这香魂坡。乖,倩兮,跟阿妈回去吧,啊。” 人家说抬手不打笑脸人,倩兮纵使心里憋屈死了,也不好过分,但也给不了她好脸色,干脆头一扭,不理她。 “倩兮,阿妈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嫁到我们家,让你受委屈了……唉。”巴桑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索性坐到她身侧,幽声说:“咱这峡谷女人啊,都是这样命,什么情呀爱的,全都是空的,只有这穿衣吃饭过日子,那才是真的。不怕你笑话,我刚嫁过来时也不甘不愿,甚至寻死觅活,可到头来怎么样,心再强也得认命啊,能有口饭吃养活孩子,咱就感谢祖上有灵了。” 若是以前听到这话,倩兮会觉得可笑荒唐,但是现在听到,心中却是重重一震,眼前的现实告诉她,人再强也挣不过命运,就好比病来如山倒,没了好身体再大的脾气也是白瞎。 巴桑瞥见她脸色微缓,心中暗喜,更加情深意切地说:“我们容钦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因为家境贫穷,他从十岁就扛着弓箭上山打猎,这些年来不知道遇到过多少雪豹,打过多少黑熊,身上落下不少可怕的伤疤,有一次遇到狼群,硬是被狼爪抓破了脸皮!倩兮呀,你要怪,就怪阿妈没本事吧,让你的丈夫从小就受尽苦难,还落下这屈辱的脸伤。”说着,巴桑感伤的低下头拭了两滴泪。 可怜天下父母心,倩兮悄悄看了眼巴桑,头埋了下去,她也知道,谁想毁容啊,走到哪儿都被人指指点点,这些年,容钦一定也受尽苦痛。 “可是咱们峡谷的男人,不是光凭脸的。”巴桑又突然恢复了神色,信心满满地说:“不是我吹,我的儿子容钦是草原上的英雄,方圆五百里,他都是最威武最厉害的!他放牧干农活做生意,样样都是好能手,咱们家从以前的朝不保夕,到现在盖上了楼房,喂上了羊群,终于熬出头在人前挺胸了!” 确实,一个男人是不靠脸吃饭的,以貌取人在这贫穷的地方显得有些矫情,她也相信容钦确实是个了不起的男人。 巴桑朝倩兮看过来,脸上又转为了温柔和讨好的笑容,她轻轻握住倩兮的手,说:“只可惜呀,容钦的婚事一直是我的心病,倩兮呀,你可是咱们全家的福星啊!以后只要有你在,阿妈什么活儿都愿意干,容钦也会为你多挣银钱,咱们一定会越过越富的!”说着,她突然从口袋里摸索出一块玉镯,献宝似的往倩兮手里塞,“这玉镯可是我早就给你准备好的,刚过门,阿妈就给你记了一功,你快戴上试试,看好不好看?” 见巴桑兴冲冲的给她戴玉镯,倩兮排斥性的缩回了手,扭开身,继续冷脸。想贿赂她她?一个玉镯子有什么稀罕的,她多金贵的都见过,再说,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 巴桑热脸贴了冷屁股,有些尴尬,窘迫的收回玉镯,轻咳了一声,又道:“咱家这么多年的家业,咱家这门庭,从今以后都归你掌管,以后咱家你说了算。倩兮儿,你长的俊俏,又心灵手巧,你可得想开点啊,别做傻事,啊,可千万别伤了阿妈的心啊。” 倩兮没想到一个山野村妇,看起来没什么文化没什么见识的平凡妇人,居然哄劝起人来,这么有条有理,无懈可击,竟是说到让她无话可说,无言以答。 她终于看清,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纵使她再不服再争气,又能怎样? 见倩兮沮丧的垂下了肩膀,巴桑知道她是认了,连忙积极地又将玉镯塞过去,“乖,倩兮,把玉镯戴上。” 倩兮却黯然的拒绝了,缓缓起身,看了她一眼,“阿妈,天亮了,我回了。”说完,迈开如灌铅的双腿,一步一个脚印的沉重的朝那个院门,走去。 3,默默相助 倩兮回到这个家,就躲回了二楼屋里,不再出来。 这一天,她不说话,不吃饭,就窝在椅子上出神发愣。表面越平静,内心越汹涌,今早巴桑的话,她反反正正的想了很多遍,站在婆婆的角度,站在一个纯种峡谷人的角度,无可厚非,颇有道理,她也理解她用心良苦,体谅她怜子心切,可是,她,一个现代的姑娘,就算再不济,再倒霉,她难道除了嫁个鬼丈夫就别无他法了吗? 她能穿过来,是否还能穿回去呢? 这想法一出,有瞬间的激动,可是即刻,又萎靡了下去。穿越这种事,又不是买了票就可以,她连怎么穿来的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一定穿得回去呢?那么,逃跑呢…… “咕咕……”肚子里传来的叫声直接将她拉回了现实,她苦笑的叹了口气,温饱的问题都不能解决,还谈什么自由,谈什么爱情! 门外由远至近传来脚步声,然后是巴桑温软的声音:“倩兮,你一天不吃饭怎么得了,乖,听阿妈的话,出来吃饭吧。”倩兮略一犹豫,便起了身,开门。 巴桑见她终于开门露脸,禁不住的欢喜,“快下来,我做了许多好吃的。” 迎着巴桑热情洋溢的笑脸,倩兮有些心虚,她虽然委屈,可婆婆也十分迁就她了。 黯然的点了点头,她不再硬撑,跟着婆婆下楼。厨房里,几样饭菜摆的整齐,巴桑讨好的扶着她坐下,一边笑眯眯地说着:“他们爷儿俩还在地头忙着,你呀,先吃,你是新媳妇儿,是咱家的宝,你什么活儿都不用干,吃完饭你可以到门口散散步,左邻右舍也有大姑娘小媳妇儿,跟她们聊聊天……” 倩兮接过筷子,望着一桌子的饭,抵不过饥渴,投降。 见倩兮吃饭了,巴桑暗松了口气,悄悄的出了房门。 倩兮饿的很,埋着头,一口气将饭扒了个干净,等缓过劲儿来,已是觉得有些发撑,她站起来,走出门,正瞧见巴桑吃力地提着个水桶往水缸里倒,倩兮本能的快步走上前,一手提住水桶,帮她倒水。 巴桑转头见她肯帮忙,越发欣慰欢喜,“吃完了?倩兮。” “嗯。”倩兮敷衍地应着,见水缸里只有半缸水,又见巴桑弓着腰准备再去挑水,她思索了一下,终是不落忍,拦住了她,“阿妈,我去吧。” 巴桑欣喜不已,但摇手拒绝,“不用,不用了。” 倩兮却不由分手从她手中夺过扁担,执意挑着水桶往外走。不管她多不满意这个家,可是没有闲吃饭的道理。 巴桑望着倩兮的背影,脸上释然,又猛的想起,追了两步叮嘱:“井在村东头!”村不大,但是小路幽长曲折,傍晚的峡谷村庄被晚霞映照的梦幻亮丽,树木和房屋被渡上一层金光,天空半蓝半红,朵朵晶莹的白云化上了彩妆,像无垠的大海中凝固的波浪,它们好像就飘浮在你头上,一伸手,就能摘得到。 村东头,井口旁已经有两个少妇在挑水,她们梳着传统的妇人发束,衣衫也有些陈旧,肤色粗糙,身材壮实。看到她走过来,两人好奇的望向她。 倩兮淡淡的垂目,放下木桶排队。 其中一个用火眼金睛将她全身打量一遍,咧开一口大白牙,朗声问:“诶!你是容钦家的新媳妇吧?” 倩兮有些尴尬的看她一眼,默认。 少妇啧啧的笑开,“长的就是秀气,比成亲那天还好看咧!” 倩兮敷衍的笑笑,她现在一头乱麻的,无心跟这些村妇靠近乎。 见她不怎么搭理,那少妇悻悻的收了视线,跟另一个打好水的少妇,一起挑起水桶,走了。 “你看见没,有啥了不起,还傲声傲气的。” “算了嫂子,嫁了个鬼脸,她也够可怜了……” “也是,诶,你看他们家哈,两个好的走了,留下两个歪瓜裂枣……”两人小声嘲笑着走远了。 倩兮皱眉,什么两个好的走了?歪瓜裂枣说的就是容钦和鸾衣了吧,呵,婆婆还让她跟什么大姑娘小媳妇聊天,也不想想人家是怎么看她们家的。 心烦意乱的去打水,好在她是个文化人,倒是顺利的打好了两桶水,但是要提水就得靠力气了,她以为婆婆那么瘦小年老都可以,她也可以,可当她将扁担扛在肩上,往上一起,竟是起不动?吃惊之余,再加了把劲,这才颤颤巍巍的挑了起来。 好沉,好沉!所有的力量都在肩膀上,扁担膈的她的肩膀要裂开,她咬着牙硬撑,不管怎么,自己自告奋勇的活儿,总得完成吧。 土路坑坑洼洼,没走几步,一不留神,脚下就是一个趔趄…… 一只手及时接住了从她肩膀上滑下的扁担,险险稳住了两只水桶。 倩兮诧异的抬头,身后的男人却躲避的扭开头,散发遮挡了那半边脸。 “你……”倩兮惊魂未定,纵使昨夜并未看清他,她还是一眼认出,心情复杂的避开眼神,撤开与他的距离。 容钦从余光中瞥见她排斥的样子,捕捉到她眼底的嫌恶,他面无波澜,熟练的扛起扁担,沉默的越过她,向前走去。 倩兮这才缓缓抬起头,看着前方那宽实的肩膀,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揉了揉疼痛的肩膀,她小心的迈开步子,转头看周围,他是从哪儿过来的?刚巧路过吗?还是专门来帮她的?刚才那两个少妇的话他听去了没? 昨夜仓皇一见,她并没仔细看清这个容钦什么样儿,现在清晰的看到他,才发现他后面是束着辫子的,并不是披头散发的吓唬人,只是一侧故意松散一部分发丝遮丑。他的身材匀称,宽肩窄臀,背影刚毅,双腿修长而有力,挑着扁担的步伐矫健,举重若轻。“哎呀,容钦!新媳妇儿刚进门,就惯上了,连水都不能挑了?”突然,从山坡上走下来一对扛着柴的夫妇,那男的嘻笑着说完,女的又阴阳怪气地瞥着倩兮说:“人家容钦的媳妇嫩胳膊嫩腿的,新鲜的跟树上的果子似的,哪能干这粗活呀。” 倩兮不太习惯农村人的调侃方式,也不知他们是开玩笑还是讽刺,只得低下头装作没听见,本以为容钦也会沉默是金,没想到他却爽朗的接道:“这不是跟多杰大哥和嫂子学的吗?一天到晚的夫唱妇随,恩恩爱爱,咱早就羡慕了!” 倩兮诧异的睁大眼,看不出来啊,还以为他会孤僻呀啥的,却不想却是身残志不残,而且脑子绝对好使,轻描淡写的就化解了尴尬。 两夫妻呵呵笑着又调侃两句,走开了。容钦转了个弯后,停下步子,屈身放下肩膀上的扁担。倩兮这才惊觉原来已到了家门口。 容钦没说话,只侧目悄悄瞄了她一眼,眼神腼腆,露出的下巴微尖,线条流畅。 倩兮犹豫着正想说声“谢谢”,他那边却已经转身,大步流星的朝另一条道上走了。 倩兮的眼神追随着他的背影,不由自主的渗入了些探究。他为什么帮她?昨夜她应该让他很伤自尊才对。 然,已经跃上山坡的容钦,背影轻盈而阳光,他迎着风,头发和衣袍潇洒地舞动着,手指放在嘴边,冲了个响亮的口哨,立即,有十来只白花花的牛羊朝他涌过去,他随手从地上拾起个鞭子,熟练的挥动着,赶着牛羊下坡而来。 倩兮不自觉的轻扬嘴角,估计,是准备赶羊回家时,在坡上看到了她挑水的笨样子。 4,坦白 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水挑进院门,一抬头,正迎见鸾衣坐在厨房门口喝汤,现在再看到这孩子,她也说不上喜欢还是讨厌,但是怜悯还是有的,放下扁担,友好的招唤他一声,“鸾衣?” 鸾衣有些怔怔的抬头,一张玲珑剔透的小脸,她见过的峡谷男子均是皮肤粗糙,容钦也是麦色,可也许是因为他有病疾不出门干活的缘故,肤色却是莹白清透,衬的一张单薄的小脸儿也越发俊俏起来。 他的眼睛颜色有些浅,就算神色呆滞,也显出些朦胧感,这为他的容貌增色不少。 望见倩兮笑微微的样子,他似受惊了般,全身一秒僵硬,神色也渐渐警惕起来。 “坏女人!”突然,他愤愤地骂了一句。 倩兮一愣。什么情况? “鸾衣!”巴桑从牛棚里钻出来,情绪焦躁的跑到鸾衣身边,随手举起手中的扫把就打了下去,“怎么能说阿姐是坏女人?谁教你乱说的?!” “啊!——”鸾衣激烈的大叫起来。 “阿妈!阿妈不要打了!”倩兮惊慌的上前去拉住巴桑,夺下扫把。 “鸾衣!”这时,赶羊回来的容钦在门外听到鸾衣哭叫,连忙奔进来,看到这情形连忙跑到鸾衣身边,抱住缩成一团的鸾衣哄:“不怕不怕,哥在这儿。” “混小子!不准再叫阿姐是坏女人!”巴桑痛惜地斥责。 容钦意味深长的盯了倩兮一眼,倩兮原本无辜,却被他盯的心虚甚至愧疚,都是因为她,不过一句坏女人,就害人家鸾衣一个自闭儿被打。 “坏女人!坏女人!”鸾衣小小的身板却并不屈服,又执意的吼了倩兮两句,推开容钦撒腿跑回屋了。 “你这……”巴桑作势去追,被容钦拦下,“阿妈,鸾衣再不对,他还小,你不该打他。”说罢顿了顿,又低声补了句,“他都是被你打傻的。” 巴桑一口气塞在喉咙口,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一样,半天回不过神。 容钦低着头,没再吭声,大步走出院子。 倩兮对着这个小闹剧不知所措。 “我这都是为了谁呀,啊,为了谁?”巴桑长长的低叹了口气,哀怨的抹了把泪,回头望见倩兮时又连忙缓了脸色,“倩兮,鸾衣不懂事,你莫往心里去,啊。容钦……他也是心疼鸾衣,其实他心里还是向着你的……” “……”倩兮不知道说什么了,仅此,她就感觉到婆婆真的是为这个家,为两个儿子费尽心机,这么左右的顾念着,她真不容易。 晚上在屋里她还在想,鸾衣为什么叫她坏女人呢?她从昨天见他时就很友善啊,唉,才一天,这家人对她的态度就这么分裂,巴桑是百般讨好,容钦是淡漠,鸾衣是排斥。 这么无聊的盘算着,她也忘了她现在是已嫁妇人,直到听到门口的敲门声,她才一个激灵,惊慌的走向门口。 “开门,我有话说。”容钦低沉的声音不容置疑。 倩兮吓的眼皮直跳,今天碰见容钦两次,老实说她也没瞧清他长啥样,对这个丈夫她不知道用什么心态来面对,手放在门拴上,迟迟不敢开。 “你放心,我说完事情就走。”感觉到她的抵抗,容钦无奈的加了句。 倩兮一咬牙,开了门。然后迅速缩到房间的角落。 容钦坦然的进了房门,见她没点灯,他顾自先将灯点了,嘶的一声,房间里亮了,他缓缓转头,以手撩开额前的头发,望着她:“你看看我,看清一点。” 倩兮犹豫着忐忑着抬起眼帘,其实她也早就好奇了,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就算再丑,也不至于能吓晕她吧,想想自己昨天还真没出息。 就算有心理准备,她还是又被眼前的一张脸给惊到了,但好歹没有喊出声,只是僵直地紧盯着。 因为伤疤的面积大而且不规则,扯的他一边脸有些变形,说丑陋,都有些客气了,那是丑的不忍直视。但是抛开这块区域,他的眼睛很清透,眼形细长微翘,眼睫毛齐刷刷的因为不翘而半遮着眼睛,显得神态略带慵懒淡漠。双眉英宇,鼻子挺直,嘴唇一角因被伤痕扯连有些上扬,但很饱满丰润,脸形和下巴也都很好,凭良心说,这人本身长的绝对算是俊美,只是……唉,暴殄天物啊! 容钦放下头发,神情里带了点自嘲和释然,“所以,我这张脸,是配不上你的。” 倩兮微怔,有些不明白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怪你,任何人看到我这样子都会嫌弃,但是不要紧,”他说着侧头冲他一笑,“还有我弟弟,鸾衣。” 倩兮更怔了,什么情况?这哪儿跟哪儿啊! “你看到了,我阿妈为了给我们娶媳妇儿,花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甚至对你百依百顺,为了你连鸾衣都打了,她是真心想留住你。你不接受我没关系,但是希望你体谅我阿妈的一片心。”容钦顾自坦然地说着,坐到了床边,“老实说,我根本就没打算成亲娶妻,只希望鸾衣能幸福,这个家能太平,让我阿妈安心。鸾衣虽然现在还小,但是再过两年,他就成年了,你们……” “等一下!”倩兮再也听不下去了,这乱七八糟的都是些什么?!“麻烦你讲清楚,我,和你成不成夫妻,这和鸾衣有什么关系?” 容钦猛的抬头,诧异和迷惑的看住她,“那你是什么意思?” “不是,我不懂你的话。”倩兮急的挠头,“你说你不打算成亲,但又让我为了这个家留下来,还说什么鸾衣……难道,你是说,让鸾衣代替你?弟娶其嫂?”说到这里,她自己都恶寒了一个。 容钦的脸上一片茫然,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坦白,“什么弟娶其嫂?鸾衣他本来……也是你的丈夫。” 5,权衡利弊 倩兮石化了。 容钦还在那里滔滔不绝,“以后在这个家里,我就是你和鸾衣的哥哥,我会努力干活,多挣钱,让一家人吃好穿暖,过上幸福的日子。我对你的要求,就是在阿妈面前乖顺,对鸾衣好就够了。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不要让我们一家竹篮打水一场空。” 倩兮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纵使心中波涛汹涌,但是她还是努力的压下了震惊和惶恐,努力保持了冷静。她不是活在信息溃乏的时代,她早就听说过在贫穷的地方,一家兄弟合娶一个妻子的事儿,只是没想到应验到她身上,真是应景了她倒霉的特质…… “你是说,你退出婚姻,等鸾衣长大,我和鸾衣做夫妻?”倩兮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出的。 容钦垂下眼帘,想了一下,郑重的点了下头,“嗯。”但立即又抬头补充了句:“你不用担心阿妈那边,我会去说的。” 倩兮气的想笑了,她算是听懂了,这个大义的哥哥,要为了这个家奉献一生,主动退出成全弟弟,但是她就奇怪了,难道他当她是瞎的吗?就算她不介意被“出让”这种荒唐事,是个有眼睛的都看得出鸾衣是个自闭症患者好吗?谁能告诉她傻子比丑八怪更高大上的? “你确定……鸾衣他真的可以过正常生活吗?”不由的,说出的话就带了点讽刺。 容钦的眼里迅速闪过锐利,又立即恢复,然后他平静地说:“你放心,鸾衣他不是真的傻,他什么都明白。” 倩兮皱眉,突然失笑,“所以说他说我是坏女人是看破我的本质了吗?” 容钦着急地辩解,“你不要误会,鸾衣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因为娶你,家里变得更拘谨,阿妈为了婚事呕心沥血,我……被忽视,他都看在眼里,所以,他才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才会针对你。你放心,只要你对他好,慢慢的,他就会亲近你的。”他不想说,昨晚他愤然出婚房后,一人喝酒伤心也被鸾衣看到了。 倩兮气绝,让她跟一个12岁的弱智孩子做夫妻,简直是天方夜谭! 而且现在有个事情,她必须得搞清楚。 “兄弟合娶妻到底是我们两家的私订,还是风俗习惯?” 容钦用怪异的目光打量她,“当然是风俗,我们家家都是如此。” 倩兮心里暗骇,她早该想到,他们这里地势奇怪,服装奇怪,他们根本就是异族人!所以有这种可怕的婚俗也不足为奇了!现在知道为什么阿拉西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了! 所以,她还想到另一个关键的问题,井边上的两个少妇的对话……“我想问,你是只有鸾衣一个兄弟吗?” 容钦眼帘垂下去,略有些无奈,“不,还有两个。” 倩兮眉毛一跳。 “我大哥柠什从小就被送进寺庙。还有个弟弟赤仁,也是从小过继给姨娘家了。” 倩兮暗松了口气,盘算,出家的不能有媳妇儿,过继的就彻底算是人家的孩子了,跟他们家没关系了,还好还好。不过想想也囧哈,巴桑这四个儿子,没一个周全的,竟是一篮子的烂杏! 晕,她怎么也学那些村妇嘲讽起巴桑来了?巴桑已经很苦了。那个,她还想最后八卦一下,“家里除了阿爸,还有……旁人吗?”既然风俗如此,巴桑有几个丈夫呢? 容钦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沉声说:“那年,叔叔打猎时被熊咬死了。” 天哪,她到底这是来到了什么地方,又穷又变态又有野兽咬人,她要如何逃出去?! 容钦深深望了她一眼,见她只是脸色惨白着无言语,便悄然起身,低声道:“我话已说完,你好好考虑。只要你留下来,我会感激你的。”说完垂着头稳步走向门口。 “哎……”倩兮不知怎么突然唤住了他,说了句连她自己都纳闷的话,“你现在还会去打猎吗?” 容钦的身板微微一滞,回望过来的眼神迷茫又惊讶,随后,竟是有些羞涩的垂下眼帘,老实地说:“只要有猎物,就会去打。打的少了自家可以食用,多了可以出去换钱。” “……哦。”倩兮干干了应了句,一时不知说什么了。 容钦停顿了下,见没下文,便又回了头,脚步复杂的出去了。 倩兮无力的坐到椅子上,挠头抓耳,她为什么要问他呢?是关心打猎能挣钱呢?还是关心他打猎的安全呢?可是,如果她不留下来,这些跟她有毛关系呢? 回想婆婆巴桑对她的种种迁就哄劝,确实是情真意切,而容钦刚才的恳求也是可敬可叹,人心都是肉长的,她确实很感动。可是,她虽然现在是十六岁的身,可有着二十多岁的灵魂啊,她就是不嫌弃鸾衣自闭,也受不了这最萌年纪差…… 但是走吧,一来她不知道怎么走出这个峡谷,二来,为这对母子心酸。在这里挣点钱讨生活多么不易,巴桑她一个女人,为了日子娶亲倾尽所有,那些财物恐怕是她和容钦多少个日夜劳作换来的。因为两个儿子的残缺,巴桑她不惜对自己讨好低头,这是一个伟大的母亲啊。而容钦,更是为了弟弟愿意牺牲,孤苦一生,他也是个伟大的哥哥。 这让她,怎么做到不顾一切的逃跑啊。 罢罢罢,罢了,索性,在这个家里,目前她是有一定地位的,条件总的来讲比她的娘家好一些,在这里她不会缺吃少穿。更重要的是,虽然兄弟共妻可怕,可按容钦说的话,他已退出,表示不会再和她做夫妻,而鸾衣又是个傻少年,这样掐指一算,咦?她在这个家应该还有几年的轻闲日子! 闹腾的鸾衣 对于半辈子都在打击中摸爬的霉女倩兮,这点儿抗击能力还是有的,第二天起就精神抖擞的该干吗干吗,迅速融入到这个新的大家庭。 巴桑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容钦就是他们家的顶梁柱,前儿还呕气撒泼的媳妇儿,经那晚一入房,就风平浪静了。他们家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倩兮,你帮我一起晒羊皮。”巴桑看着阳光灿烂的天空,信心满满地说。 “哦,好。”倩兮深知入乡随俗的道理,穿到了这里无依无靠,身不由己,该一个媳妇儿做的活,她还是坦然接受的。虽然羊皮很腥,熏的她直翻白眼呕吐,她也是咬着牙忍着。 “婆婆,怎么这么多羊皮?”羊皮已铺满了整个院子的栏杆,弄的她快无处呼吸。 “是啊,攒了好几年的,今天再晒一晒,过两天容钦就能去镇上卖掉了。”巴桑说着表情期待的又看她一眼,补充:“容钦一走要七八天呢。” 倩兮原本没在意,可巴桑扫过来的眼神别具一格,她这么一思索,懂了,婆婆这是提醒她做“妻子”的本份:关心丈夫! 容钦不是说会给阿妈说清他们的关系吗?她可不想一直跟他演夫妻呀。可是见巴桑一无所知的样儿,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表示忧思:“是吗,跋山涉水的一定很辛苦。” 果然巴桑的面色红润的连太阳斑都见少了。看来她的苦口婆心没有白费呀,媳妇儿到底是怜惜容钦了。“我们容钦是个实诚人,你对他好一分,他会感恩十分,这回到镇上回来,一定会给你捎带好物件。” 倩兮敷衍着笑了笑,眼神一翻,突然瞄到远处的一个大烟囱上像是有什么在爬动,定晴一瞧,那居然是个人!脱口道:“天哪,那是谁呀,不怕摔死。” 巴桑脸色一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当即全身一滞,然后尖利的大叫一声:“鸾衣!”就跌跌撞撞的扑下楼梯了。 什么?是鸾衣?!倩兮也大惊了一下,瞬间想通,一个智障孩子的行为是无法理解的,顾不得多想,她也失急慌忙的追了出去。 巴桑哭喊着跑向烟囱,“鸾衣!快下来!鸾衣呀,你不要吓阿妈……” 此时,四面八方的村民也都发现了鸾衣,纷纷放下锄头和手上的活,却是不紧不慢的围观上去,脸上带着看马戏团表演的兴奋和唏嘘,不停的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好似早就见怪不怪,司空见惯。只有巴桑凄利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映衬着村民们袖手旁观的姿态,倩兮顿时觉得……人心薄凉。 “鸾衣!乖孩子!听话,来,下来,快下来……”到了烟囱底下的巴桑放缓了话气,小心冀冀的哄,脸上的紧张表情难看无比,临近崩溃边缘。 但是四脚爬在烟囱上的鸾衣却不以为然,脸上带着无畏的笑容,还在那儿得瑟,“阿妈!我棒不棒!我能坐在上面!我还能爬的更高!” “是是,你爬的非常高了,我们鸾衣最厉害最威武,你快下来,阿妈非常想你,阿妈想抱抱你,来……”巴桑朝他张开双臂,用母爱的力量招唤自己的傻儿子。 但是鸾衣充耳不闻,依然向往的往烟囱顶上张望,好像他的理想就是站在烟囱上。 这时,一个人影飞速的扒开人群冲到了中央,是容钦,他神色凝重的抬头看了看鸾衣,又拉开巴桑,然后站在一个合适的位置,双手环口冲着上面大声说:“鸾衣!哥哥给你找到四九了!就在那边,你想看到它吗?” 上边的鸾衣终于转移了注意力,犹豫的低下头问:“四九?” “对,是四九!”容钦按捺着紧张的情绪,脸上慢慢绽开笑容,以手比划着,嘴里悠扬的哼唱起来:“有一个可爱的小乌龟叫四九,鸾衣非常喜欢它……” 鸾衣眼睛里的亮光闪动,随着容钦的音调非常愉快的学唱,然后手脚麻利的开始往下爬。 所有人都露出笑脸,巴桑也大松了口气,举手抹额头的汗。 倩兮静静的望着这一场闹剧,望着容钦,对弟弟的专注让他顾不得脸上的伤疤,全数暴露在太阳下,却不再显得狰狞,甚至,配着他嘴角的笑容,看着竟是无比的温柔,英俊。 鸾衣在众人的吹棒下,得意洋洋的往下爬着,却在半空一个得意忘形,没有抓牢,身体一晃,跌落下来。 “啊!”所有人惊叫。 说时迟,那时快,容钦眼疾手快的扑上去,准确却惊险的接住了鸾衣,兄弟俩搂抱着在草地上滚了数圈,停下,容钦敏捷的跳起来,单膝跪着扶起鸾衣,紧张地抓起他的手,问:“摔伤了吗?哥看看。” 鸾衣脸上噌的都是灰,却开心的笑着摇头,水盈盈的眼睛望着哥哥,“不疼。” “呀,流血了!”巴桑奔过去,慌张的撕衣角要给他包扎。倩兮实在看不下去,上前阻止,“婆婆,衣服上脏,不能包扎伤口,会感染的。” “坏女人!坏女人!”不料,鸾衣一看到她又激动起来,吓的倩兮顿住步子,十分尴尬。更尴尬的是,众村民哄堂大笑,“这傻鸾衣,骂媳妇儿是坏女人,哈哈!” 容钦凝着眉盯了众人一圈,突然暴喝一声:“走开!”吼完,抱起鸾衣,大步朝自家门口走去。 巴桑提着裙子追去了,倩兮皱着眉心扫了众人一眼,也赶紧跟去。 院子里,容钦仔细小心的以清水给鸾衣洗伤口,脸上是关切的表情,眼睛里略含疼惜,嘴里还温柔地哄着:“鸾衣,我们以后不爬那么高了,是不是很疼?哦对不起,是哥哥没有接好你,让你摔伤了……” “四九、四九……”鸾衣晃着脑袋,嘴里不住的呢喃着。 容钦灿然一笑,“好,哥哥会带你找四九……” 倩兮心里微动,容钦果然是很疼爱这个傻弟弟,看到这么苦口婆心的容钦,她没有觉得娘气,反而觉得他的眼睛是那么漂亮,美丽。 巴桑帮着容钦处理鸾衣的伤口,倩兮不敢引起鸾衣激动,躲的远远的,见事情已了,便悄悄的上楼了。 不多时,门口传来犹豫的脚步声,倩兮探头,瞧见容钦站在门外,迎见她,便大步走了进来。 “阿妈让我向你道歉,因为,今天鸾衣……太调皮了。”容钦神色怪异地说着,站立的有些拘谨,眼睛不敢直视她。 倩兮有些诧异,但想想又了解了,在巴桑和他的眼里,鸾衣将是她的“丈夫”,他们……唉,真是一言难尽,这滑稽的关系。 “他只是年纪小,不是每天都这么闹腾的,只是偶尔……以后,我和阿妈会好好管教他的,他一定会长大成人,会是个好丈夫的……” 倩兮突然觉得这男人真是罗嗦,有时候也够幼稚,难道他们真的相信鸾衣会“长大成人”?忍不住就回击了句,“你们最好有心理准备,这个孩子是智障,先天性的基本一辈子就这样了。” 容钦的面色猛的一僵,随即目中显出些愠怒,斩钉截铁地说:“他不会傻一辈子的!” “你哪来的自信?傻子就是傻子,你见过傻子变正常的么?”倩兮的表情和语气让人觉得有种嘲讽和鄙夷。 容钦紧抿着唇盯着她,出其意外的不语。 倩兮迎着他的眼神突然惊醒,随即有些愧疚的避开他,“对不起,我失言了。” 容钦也缓缓的垂下眼帘,僵站在那里。 倩兮觉得气氛太尴尬,想缓解下,就脱口问:“哦,听阿妈说,你要去镇上卖羊皮了?” 容钦没想到她突然转这个话题,有些懵的答:“哦,是。” 倩兮转了下眼珠,“能带我去吗?” 不料容钦浑身重重一震,竟是紧张的问:“你想离开这儿是吗?” 7,新的旅程 倩兮脑筋急转弯了几次,才想通他的意思,敢情他以为她想借机逃跑呀!切,她是傻么,要逃也会闭紧嘴巴夹紧尾巴的跑,谁还大张旗鼓的逃?唉,在这家里她的智商要被拉低了。 “在家太闷了,我想出去转转。”她一本正经地说,将心里头那点儿腹谤压箱底儿。“阿妈说你要去七八天,我想一定是比较远的镇上,应该会好玩吧。” 看看外面是不是全是黄土高坡,顺便……若真要哪天逃跑,也好先侦察一下地形。狡兔三窟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容钦的表情在听到她的话后急速放松,眼睛里甚至还晶光闪闪的,露出不太符合他气质的殷勤,“好啊好!你想去,我就带你一起去,到镇上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倩兮睁大眼睛意外地看住他,虽然她不喜欢这儿,但是被重视被捧着的feel真是……倍儿爽! 容钦的姿态看着貌似很随意,其实倩兮有注意到,他一直是拿那半张好脸对着她的,结果她一直看到的就是他完美的侧颜。老实讲这里的人五官深邃、立体,所以侧面本来就很养眼,而容钦五官又长的标志干净,侧面线条更加优美玲珑,像雕刻的那般。他的眼睛晶莹剔透,像颗珠子,配着半垂着的细密睫毛,看久了有种想被吸进去畅游的向往。 许是倩兮的目光太坦白,容钦的脸庞细雨润无声的红了,闪烁着眼神,说:“到走的那天,我会告诉你的。”说完脚步有些仓促的往外走,却在门口又犹豫着站住,没有回头,低声说:“我保证鸾衣不会再闹第二次,请你原谅他。” 轰! 完美破坏气氛。望着他留有余影的门口,倩兮又想翻白眼了,擦啊,这家人都有臆想症吧,非要妄想把个傻小孩许她为夫! 难道还能指望鸾衣能给他们家添香续火?! & 两天后,容钦的家门口停放了一辆改造的马车,严格来说,这原本不是辆马车,只是一匹马后面拴了个架车,这两天容钦放完羊后就在院后叮叮咣咣,然后今天就为驾车装上了个木房子,变成了有容钦特色的马车。 马车不漂亮,但是结构密实周正,内部也宽敞,还很人性化的装了窗帘。在这么贫瘠的地方能有一辆交通工具,真是太方便了!倩兮围着它看了几圈,眼睛笑的弯弯的,爱不释手。 “马车!坐马车!”鸾衣被新事物吸引了注意力,也围着马车转来转去。 “鸾衣,你不能坐马车,你哥哥要和倩兮去卖羊皮,你在家里等着。”巴桑上前去牵鸾衣的手,不料鸾衣一把甩开,小脸上顿现恼怒,固执地喊着:“坐马车!我的马车!” “你哥哥是去卖羊皮换钱,回来给你捎酥饼吃,好不好?你听话……”巴桑耐心的哄着。 鸾衣嘟起了嘴,一脸的委屈和愤怒,“我要去!鸾衣跟哥哥去……鸾衣也会卖羊皮!卖羊皮!”说着开始跺脚,眼见着就又要闹将起来。 倩兮为了难,鸾衣就像个四五岁的孩子,她有心上前哄吧,又怕起反作用,幸好见到容钦抱了一批羊皮出来,她连忙求救的跟他招手,“容钦……” 容钦一看到鸾衣一触即发的状态,急忙上前去安抚:“好了好了……鸾衣很棒。” 鸾衣看到容钦,总算情绪稳定了些,眼泪却撒娇的掉出来,“鸾衣要跟着哥哥,跟着容钦。” 巴桑看了看倩兮,不禁皱了眉,小声说:“他不能,你们会很麻烦。” 容钦思索了下,便牵着鸾衣的手往院门走,“鸾衣最喜欢的四九呢?它饿了,你该喂它了。” “哦,喂四九,它饿了。”鸾衣恍然的跟着容钦乖乖的进了院门。 巴桑也连忙跟了去,一边回头跟倩兮使眼色,“一会儿你们快走。” 倩兮无奈的笑了笑。 很快,容钦偷偷摸摸的溜出门,小声的催倩兮坐上车,自己迅速的骑上马,一夹马肚低声一喝,马车开动了。 倩兮的心刚要放下,却突然听得“咣当”一声怒响,帘缝中一个敏捷的身影跳了过来,然后马车就这么生生的顿住了,摇摇欲坠,只听得身后鸾衣的哭声歇斯底里,“不准走!容钦!容钦!坏女人!” 倩兮吓了一跳,掀开帘子下车,就见鸾衣全身绷直双手紧紧抓着马车,脸憋的通红,好似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手臂上,一边固执的大叫:“容钦!容钦!” 巴桑在他身后张慌的哄劝着,用力掰他的手,“放手,鸾衣!你哥哥要去办正事,你不能去呀!” “阿妈!”容钦跳下马,迅速回身跑到鸾衣身边,将他抱在怀里,疼惜的应道:“好好,让你去,让你去。”说着请求的看向巴桑,“阿妈,让他去吧,我会看好他的。” 巴桑担忧的皱着眉,介意的扫了眼倩兮。 容钦立即看向倩兮,“他不会给我们惹事的,倩兮,他长这么大,从来没出过村子,也没坐过马车,让他去吧。”说着又抹着鸾衣的眼泪哄,“快跟阿姐说,你不会惹事。” 鸾衣怯怯的看了眼倩兮,重复了句:“我不会惹事的。” 倩兮其实早就心软了,难得鸾衣此时对她没了敌意,欣然的点了头,“好。” 容钦愉悦的扬起嘴角,搂着鸾衣轻盈的将他托上马车。 “阿妈!我们走了!” “一路小心哪!”在巴桑的叮嘱中,马车终于驶向了新方向。 松下心来的倩兮闲散的打量起马车内部,只见屁股底下铺了一块厚实的羊皮,坐着很柔软,即使车颠的挺厉害也像坐轿一样舒服。看,说这家穷吧,人家有羊皮毯!一般人你可铺得起?用得起?呃,好吧,若说他家富呢,倩兮又只看到马车的一角挂着一串馍干,这恐怕是她们一路的饭食了。 说起这事不由的忧上心来,不知路途有多远,难道一路上他们都只能啃素干粮了?本来这几天,家里的饮食她都不习惯,珍贵的牛肉干硬的她啃不动,粗粮食吃的她喉咙发疼。 但愿到了镇上,她能改善一下生活。想着,她的眼神里露出向往的神色,不经意间一转,就落在了鸾衣身上。 这孩子自从上了马车,好似心愿已了,不仅不闹,而且乖顺柔弱的像只小兔。他坐在离她最远的一个角落,缩着肩膀抱着双膝,下巴搁在膝盖上,有几缕松散下来的发遮挡了脸庞,他一动不动,只时不时的拿眼神警惕性地瞄倩兮几眼。 倩兮忍不住想笑,友善的伸手冲他招了招,“鸾衣?” 鸾衣浑身微微一颤,又往角落缩了缩。 倩兮尽量让声音更温柔更亲切,“马车坐着好玩吗?” 鸾衣试试探探的抬起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点头,“嗯。” “鸾衣没有去过镇上对吗?很想去是不是?” “嗯。” “镇上有很多好看的好吃的,还有许多的小动物、小鸟能陪鸾衣玩呢。” 鸾衣新奇地睁大了漂亮的眼睛,不犯傻的时候,长的真是可爱,倩兮直想去捏捏他的脸,手刚伸出去,他就又敏感的缩回了身子,倩兮只得干巴巴的收回手。 不过她不失望,手一转顺势掀了帘子,看了看前面骑着马英姿飒爽的容钦,嘴角轻牵,说不定,这一次他们会是个不寻常的旅程。 8,舍己为人 一路来的风景没有惊喜,倩兮不断的掀帘子看,反复的失望让她渐渐失了耐心,靠在轿厢上开始昏昏沉沉。熬不住时间长了,再好的羊毛毯也吼不住,她现在只被颠的晕头转向,浑身僵硬。 倒是鸾衣很安静,他好奇的一直趴在窗口往外望,不吵不闹,脸上挂着新奇喜悦的笑容。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倩兮还未回神,帘子被掀开了,容钦一张柔和的脸庞探进来,说:“走了几个时辰了,你们饿了吧,我们下来做点饭吃。” “好好!吃饭!吃饭!”鸾衣开心的跳下马车。 倩兮不由疑惑,“做、做饭?”在野外会否太奢侈? “对,快下来吧,也闷了很久,透透气。”容钦体贴的向她伸出手,倩兮忙抖了精神起身,如同老佛爷似的被请下了马车。 草地上,鸾衣像放风的小狗,撒欢的乱跑乱跳,一会儿抱住树干摇晃,一会儿蹦到石头上。 “啊,空气真好!”倩兮伸展着懒腰,对着阳光眯起眼,满目的翠绿让她十分振奋,情不自禁地亮出嗓门:“山青水秀太阳高,好呀么好风飘,小小船儿撑过来,它一路摇呀摇……” 甜美的歌声吸引了鸾衣的注意,也让正筹备做饭的容钦扭过头来,他弯着眼睛笑,眸中缓缓溢出倾慕和喜爱。晴朗的天空下,女孩儿秀丽曼妙的站立着,百灵般的歌声,满眼的纯真,这一幕是多么美好动人。 “呵呵~不好意思!”倩兮略羞涩的笑着看向容钦,容钦慌忙收了视线,继续忙自己的。倩兮好奇的凑过去,只见他跟叮当猫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口……锅,又从旁边挑了几块周正的石头,锵锵锵堆成了个锅台,一个简易的厨房就成形了! “鸾衣,你去捡些柴。” “哦,我来吧。”倩兮连忙自告奋勇,混吃等死那事儿她可干不出来。 “鸾衣!前面有个水塘,你去取些水来。”容钦又指派给鸾衣另外的活儿,鸾衣倒也乖乖的接过水壶,欢跳着跑向前面。 倩兮顺势朝前去看,确有一片圆圆的水塘,遥见水质清澈,果然是山青水秀好地方,看来容钦对这儿很熟悉,有水有柴才能生活。为了不让她和鸾衣旅途辛苦,停下来休息放风还能吃上热饭,容钦真是个让人温暖的好男人。 在他身边放下柴,倩兮自己都不知道她脸上的笑容多温柔,“我来帮你做饭。” 容钦微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却是拒绝,“不用,你歇着,我自己来就好。” “你赶车也很辛苦,做饭本来就是女人的活儿。”倩兮笑着跟他争。 容钦不再坚持,有些拘谨的往一侧挪了挪,眼睛悄悄斜了她一眼,表情有些窘迫,他放轻声音,说:“等我们回去了,我……再和阿妈说。” 倩兮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当对上他闪躲的眼神,她才一下明白,“哦……那个啊,好吧。”不知怎么,应的有点儿……别扭。 “阿妈看到我们不吵架了,她很高兴,我不想让她那么快失望,所以,一时犹豫,就拖了时辰。你不生气。”容钦沉声说着,精神有些萎靡。 倩兮也沉默了,心里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气氛又开始有点尴尬,倩兮转了下眼珠,想起心里的小疑惑,就顺便转了话题问:“容钦,既然家里活儿这么多,那为啥,公公婆婆还让你大哥出家为僧呢?”她不懂呀,人多了不是可以多分担些吗?也能多条路挣钱。 容钦的面容微微颦蹙起来,“因为,宗教信仰对我们族落很重要,大哥他从小被贡萨活佛认定为转世灵童,颇具慧根,所以十岁就入了佛门。这样佛祖能保佑我们一家健康,也为祖上的添光。” “哦。原来是这样。”倩兮若有所思的点头,转而又问:“那,过继的那个呢?”有佛缘的不说了,过继可是私自行为吧? 容钦添了把柴,显得有些无奈,“阿妈的妹妹,也就是我们的姨娘,她嫁到夫家后,只生了两个女儿,家里的担子没有男人扛是不行的,我阿妈心疼她,就让赤仁过继给她了。” 就这样?倩兮诧异了,巴桑在她心里的形象更加辛酸起来,那么一个八面玲珑的妇人,不仅要想着自己一家人,还要管着自己妹妹的家庭,而且还得捡好的给别人,自己留有毛病的,真是舍己为人。 正感叹间,突然,不远处“扑通”一声,倩兮还在懵,容钦已是惊弓之鸟般一个激灵,猛的起身朝前望去,然后大喝一声“鸾衣”!就撒腿奔了过去。 倩兮惊慌的起身,果然看到鸾衣掉进了池塘里,挥舞着双臂一下一下的浮动着,惊恐的大叫:“容钦!容钦!” 容钦离弦之箭般直扑到水里,利落稳当的抱住鸾衣,将他托出水面,倩兮也跑到了跟前,帮着他们上了岸,鸾衣满身湿透,抖着身子哭叫不止,“冷、冷!咳咳!我被淹死了!” “没有没有,你只是洗澡了。”容钦喘着气柔声哄,将他抱起跑向马车。 倩兮这回也跟上了趟,手脚迅速的拿出了马车里的一个小薄被,将鸾衣裹住,容钦将他抱坐在马车前架上,脱了自己的衣服给他擦头擦脸,然后抱住他不停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弟弟……” 缓过神儿来的倩兮长长吐了口气,看着这对兄弟情深,感动的同时,不禁也扶额:他每天怎么这么多戏呀,唉,看来这个旅程是注定不能寻常了。 一个小插曲耽误了不少时间,等鸾衣情绪稳当换了衣服后,容钦继续快速的做饭,然,当鸾衣看到他从池塘里盛了水过来,又开始大叫着不依:“不能喝不能喝!那是鸾衣的洗澡水!” 不说还不觉得,这么一说……倩兮也觉得有点儿囧,盯着容钦手里的水壶,嘴角动了动。 容钦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目光,似是哄鸾衣也似跟她解释地说:“放心,我是从水塘的对面灌的,那里很干净,不是洗澡水。” 鸾衣不再闹,倩兮也立即释怀了,是啊,出门在外,还讲究这么多,矫情。 容钦熟练的将带来的材料放进锅里,又放了些柴,便对倩兮说:“你帮着看着,我见池塘里有鱼,去抓些来。” “有鱼吃!好耶!”鸾衣开心的拍手。 容钦拿了铁叉,笑眯眯地看了看鸾衣,突然调笑地说:“鸾衣也去抓鱼吗?” 鸾衣立即惊慌地摇头,“不去不去,我会被淹死!” 容钦愉悦地呵呵一笑,上前摸了摸他的头,“有哥哥在,鸾衣不会被淹死。”说完,转身轻快的走向池塘。 9,客栈偶遇 锅台上咕嘟咕嘟煮着“猛龙过江”汤,旁边噼滋噼滋烤着烟熏鲜鲤鱼,手里咯嘣咯嘣啃着干馍馍,这伙食荤素搭配有汤有水的真是营养大全。 容钦早就吃好,却一直静坐在旁边看着乐在其中的鸾衣和倩兮,没有催促。直到红日落山,天地间已变成了银灰色,倩兮才恍然道:“呀,好晚了!” 山林间,灰色的暮霭给树木和石头都罩了—层薄薄的纱,一切变得若隐若现,朦朦胧胧。一些小蠓虫成团地嗡嗡飞旋,偶有一只鸟儿在树梢间扑啦啦飞过,将一直安静温暖的空间罩上了紧张神秘的氛围。 “走吧。”容钦气定神闲的简单说了句,就开始收拾东西。 “你……你怎么不提醒我?”倩兮有些懊恼有些抱歉地说他,她一时兴起,忘了天黑住宿的问题,容钦这个有野外经验的人,怎么也没概念? 容钦伸手将鸾衣送上马车,回头笑着说:“我看你们很高兴。”不想扫兴。 倩兮的脸庞有些热,“可是,天黑了在山间很容易迷路的。” “我会赶车很快,再行一个时辰就有地方住宿。”容钦解释着,一边扶着倩兮上车。 “哦这样啊,那你小心点。”坐回马车,倩兮转头见鸾衣没精打采的斜靠在轿厢上眼皮直耷拉,便柔声问:“困了吧?” 经过方才的友好用餐,鸾衣没那么排斥她,弱弱的点了点头。 倩兮笑着将晾好的薄被子搭在他身上,轻拍了拍他,“睡吧。” 鸾衣乖巧的眯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随着马车的颠簸,身体摇摇欲坠,倩兮连忙坐在他旁边,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侧目望着小家伙可爱的睡颜,倩兮又喜欢又苦涩,若是她弟弟多好呀,干吗是“丈夫”? 世界完全暗下来后,马车终于在一处土坪院子前停下,容钦拴了马,将鸾衣抱下马车,随意地解说:“这是个小驿站,有时候我走太累了,会在这里休息。” 倩兮却是留意了他的话,有时候?太累?那么恐怕如果不是今天有她和鸾衣在,他是会一直赶路的。容钦这是因为照顾她和鸾衣,才这么奢侈。 开门的是个中年妇人,先用眼光扫了他们三人,说道:“只有一个房间。” 容钦不假思索地应:“可以。” 倩兮眨了眨眼,忐忑的随他们进了院子,普通的家院,直接上二楼,妇人将他们领到一个房门前,打开,容钦从怀里掏了些铜钱给她,她就下去了。 屋内,不算特别糟糕,有床有被,也宽敞,但是,只有这么多。 容钦将熟睡的鸾衣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回过头来,满含歉意地说:“夜里寒,鸾衣身子弱,让他睡床上吧,他很老实的。”说着又连忙将床的外部铺了铺,“你睡这儿吧。” 倩兮看了看他,低声问:“那你呢?” “我去马车上睡。”容钦说着往外走。 “马车……”倩兮心里松了口气又觉得不好意思。 容钦却理所当然地说:“车上有羊皮,我得看着。” 倩兮这才释然的点点头。这一路来也确实太累了,她伸了个懒腰,坐到床边,望望鸾衣,12岁的男娃是没关系的,她可不介意。 虽然才一天的相处,她能体会到容钦的体贴和呵护,做什么事都在为她和鸾衣着想,这样的男人在现代应该很难找吧,如果不是脸上的……谁嫁给他都会十分幸福的。 脑子里刚生了朦胧之意,突然身侧的鸾衣就动了,许是嗅到了生人味儿,小家伙一骨碌坐起来,眼睛呆滞地盯着她。 “……鸾衣?”倩兮吓了一跳,也慌忙坐起审视地看着他,“你在梦游吗?现在是夜里,天还没亮,你接着睡可好?” 这时,鸾衣突然一下子眼睛有了焦距,然后地露出怯懦,悄悄后缩着身子。 倩兮发现了,只要没有容钦在的时候,这小家伙就是个小白兔,只有容钦这棵大树可乘凉的时候才张牙舞爪。说人家傻,人家也知道识时务哈。 不过现在两个人在床上的姿态有些尴尬,倩兮连忙绽开笑容,哄:“乖,别怕,阿姐会像哥哥一样保护你的。”赶紧拉出容钦缓解气氛,拉近彼此距离。 鸾衣的表情松了些,垂下眼帘不敢看她,倩兮竟然在这么暗的光线下,奇异地发现他似乎害羞了。呃……她挠挠头,解释:“这是客栈,店家只余一个房间一张床,所以我们俩凑合一晚,你不会生气的对吗?” 鸾衣僵着身子不语。 “乖,鸾衣困了,需要休息,来,躺下。” 鸾衣躲开她的手,表情纠结着说:“我要找我哥哥。” “哥哥在马车上睡呢,等天一亮,阿姐就带你找哥哥,好不好?”脸上是平生最可亲无害的神情。 然而鸾衣不买帐,他就像个定时炸弹,一提到哥哥就像点头了火,他突然掀了被子动作麻利的下床,嘴里嚷着:“容钦!找容钦!容钦!……” “鸾衣!”倩兮连忙去追,他那里已是一阵风似的卷出门去,一到门外“哇”的一声大哭,像是屋里有鬼似的边跑边叫:“容钦!容钦!” 倩兮头大了,她就知道,带着鸾衣肯定没那么太平。 顿时,天地间都响起鸾衣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叫:“容钦!容钦!” 容钦在马车里惊醒,连忙下车,直接接住飞过来的鸾衣,鸾衣像树獭般四脚都攀在他身上,惊魂未定:“容钦容钦!” “好好不哭不哭,哥哥在这里,鸾衣不闹……”容钦连忙轻拍他背哄着。 “格老子地!大半夜的谁家的死孩子在叫!”突然,楼上传来一声怒骂。 容钦连忙捂住鸾衣的嘴巴,低声道:“鸾衣别吵!”说完又气愤的朝着楼上回了句:“是条汉子就别跟个孩子计较!” “咣当!”一声,院门被推开,几个打扮素练的人牛叉哄哄地走出来,眼睛在他们兄弟身上扫了扫,抽着鼻子道:“就是你们?大半夜的防碍我们少爷歇息,滚一边去!”不由分说就上前来抓鸾衣。 鸾衣吓的尖叫一声,“啊!” 容钦面色一利,抬起手准狠的将那人推了出去。 “哟呵!还敢还手!我看你们两个不想活了!”那人说着唰的一下抽出刀直劈过去。 “小心!”倩兮惊恐万状。 容钦抱着鸾衣旋了一圈,回手一把握住那人的手腕,沉声说:“我们兄弟是出来做生意的,不想惹事,我弟是个孩子,我不会再让他叫了,你们回吧。” “做生意?”那人眼睛往马车上一溜,突然面露嫌恶,“什么东西?这么腥臭!真恶心!”说着,几个人开始挥着刀去砍车后的羊皮。 “你们干什么?住手!”容钦怒火中烧,连忙去阻止他们,一时间,与对方打成一团。容钦身手不凡,徒手几招就将他们一个个扔出几米开外,却一个不留神,有一人突然就近蹿到鸾衣身后,一把勒住他的脖子。 “鸾衣!”容钦惊慌的叫一声,却不敢上前去,“放了我弟弟!” “放了他?行,你现在给我磕十个响头,我就放了他。”那人邪恶地说着。 “你们太过分了……”倩兮忍无可忍。 “哟,还有个小娘子,长的真漂亮,可惜配给了个丑八怪,哈哈哈……”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突然,鸾衣发了狠的朝着那人的手上咬下去。 “啊啊!”那人立即惨叫不止,一脚踹开了鸾衣,鸾衣滚落在地,倩兮立即扑上去抱他,“鸾衣!你没事吧!” “该死!”容钦低咒了一句,突然展开双臂冲过去,几下就将他打倒在地,他一脚踩在那人胸口,刀口对着他的喉咙,“欺人太甚!” 其他人这时哗啦围上来,全部以刀对着容钦。 “容钦小心!”倩兮紧张的叫道。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清雅的声音喝止了众人:“住手!” 只见,客栈门内,悠哉游哉的走出来一个身材挺拔穿戴贵气的年轻男子,看样子是这些坏蛋口中的少爷,他走到门前的灯笼下,光线照清了他的脸,英俊秀逸,神色倨傲,眼波这么一扫,轻描淡写地道:“都退下。” ------题外话------ 喜欢看的朋友请收藏,谢谢支持哈~ 10,另眼相看 经验告诉她,通常在这种情况下轻飘飘出场的年轻男子,不是男一就是男一最劲爆的情敌。 上帝视觉收! 又是哗啦啦一阵响,众土匪收了兵器退回到男二身后。从方才的杂乱无章到此时的训练有素,可看得出他们的主人是个有心机的家伙。他不露面时任他们胡作非为,他在的时候又装作颇有风度。 此时这个装模作样的俊男二漫不经心的望向一脸戒备的容钦,脸上笑的牲畜无害,“这位兄弟,与本少爷的手下争执,所为何事?” 倩兮心里翻白眼,看,果然装吧?鸾衣叫的杀猪一样,连猪都听到了。 容钦稍稍收了姿态,也恭敬地说:“适才我弟弟哭闹,无意吵到了各位休息,抱歉。” “哦?”某少爷这才将目光转向倩兮和鸾衣,那眼神本是散散的,却看的倩兮有些发怵。“这孩子是你的弟弟?那……这位姑娘呢?” 倩兮皱眉,心头升起不祥之感。这人虽是长的文质彬彬,但那阴阳怪气的味儿让她生厌。 “她是我妻子。”容钦下意识的朝倩兮和鸾衣走近了些。 “你妻子?”他轻轻地扯开嘴角,纯良的笑容却看的人心惊。 容钦眸中生起冷意,跨前一步挡在倩兮身前,双手一拱,说:“还望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弟弟不会再吵闹,请公子回去休歇吧。” 倩兮低着头站在容钦的暗影里,尽量减少存在感。她知道,不给容钦惹事是帮他最大的忙。 “是你们先惹起事端,又将我的人打伤,小哥是否该有些诚意?”果然此人不好打发,轻飘飘这么一说,错事全是别人的。 容钦淡淡一笑,“我弟弟先吵到各位不假,但他还只是个孩子。而公子的手下肆意妄为,不仅先动手还伤我货品,公子也有管教不严之过。”容钦也不示弱,回击的完美无缺。 某少爷脸上虽还在笑,但显然不悦,他眼波犀利地瞪了受伤的手下一眼,那眼神分明是说:废物!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悠然一笑,道:“损了你的货品,本少爷一字儿不少的赔偿。但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这手下是伺候本少爷的能手,如今他受了伤不能伺候,依本少爷看,不如……咱们以人抵人,教你的妻子来。” 倩兮原听到他说“伺候本少爷的能手”时,还眼神不大纯洁的看眼那土匪的面目,长得还算周正,脑子里瞬间YY了下他是如何“伺候”少爷的,但却被少爷接下来的“教你的妻子来”给轰了个歇斯底里。 “放肆!我看公子也是个体面人,不想说出如此无耻的话来!”容钦大怒,直接摆出了姿势要与之拼杀,“要打要杀尽管来,老子不怕你!” “这就恼了?本少爷说的合情合理,这很公平。”某少爷丝毫不将容钦的愤怒放在眼里,依然说的慢条斯里,“恕本少爷直言,小哥面目丑陋,这姑娘长的如此俊俏应该不是甘心嫁与你的吧,想必是金钱买卖。依本少爷看,小哥这般面目,左右讨个媳妇儿就成,何需非她不可?本少爷仁慈,愿以重金买下这位姑娘,小哥从此不仅能讨上媳妇,锦衣玉食也不在话下,可好?” 不等他话说完,倩兮和容钦的脸都绿了,见过无耻的,没见无耻的这么文质彬彬的,简直是斯文败类! “衣、冠、禽、兽!”容钦怒不可遏的骂了个一针见血,随即手一扬,挥刀劈了过去。 对,跟这种败类没什么好讲!杀杀杀! 众土匪一拥而上,将容钦围在中间打杀起来,容钦一招一势轻盈英武,表情冷峻肃清,意在甩开众人纠缠逼向某少爷,但是问题是,对方人数众多,就算是白菜也会砍到手软,一阵打斗之下,仍是不能靠近某人。 倩兮暗暗着急,又帮不上忙,只能尽量将鸾衣搂抱着退后,直躲避到一棵大树后。 鸾衣吓的不轻,一直哆嗦着身子低声哭泣。 “鸾衣不怕,阿姐在这里。”倩兮柔声哄他。 这时,一直袖手旁观的某少爷,冲着被手下缠住的容钦挑衅地一笑,突然转身,动作行云流水的飞速掠到倩兮身后,倩兮只觉得一道白影闪过,肩膀就被扣住了。 倩兮神情一凝,眼珠瞥了身侧一眼,闭口不语。 “姑娘比那丑男沉得住气呀。”某人声音文雅地说,但也立即放了她,眼波里是不屑欺负她的傲然。“本少爷的提议,姑娘考虑的如何?” 倩兮冷哼一声:“看着人模狗样,尽做些龌龊之事。” “呵呵。”某人也不生气,双手负袖悠然自得地说:“那还不是姑娘你……长的有够诱惑,否则本少爷我,哪会瞧得上?” 倩兮气郁,这还怪上她了?“恶人先告状,更加无耻。”再说了,她也不觉得她现在这张脸有多倾城倾国,顶多比普通姑娘白净秀气一点,为毛看起来这么金贵的公子会对她“另眼相看”?唉,真是飞来横祸。 “姑娘应该感谢我救苦济贫,你夫家为了娶你,花费了不小的价钱吧,本少爷给他一笔钱财,他就能过上好日子了。”某人笑笑地说着,不改嘴角不屑一顾的轻蔑,“再说你,他那么丑?你真愿意跟他过?识时务者为俊杰,姑娘七巧玲珑心,难道要把青春埋藏在那样一个家庭里吗?” “公子,你说的这些,都是我们的事,与你何关?我们是好是不好,不劳你大架。”倩兮将鸾衣藏在身后,丝毫不怯弱的回击。 某人缓缓转头,嘴角的笑意渐冷,眼神久久地盯在她脸上,说:“可是本少爷,就是看上你了。” 11,不想让她走 倩兮气的想笑,“公子未免太过自负,公然强抢民妇,这儿还有王法吗?” “姑娘言过其实,是你们先伤我的人在先,我这是以人赔人,而且我还付银钱,何来强抢?”某人反问的理直气壮。 “首先,本姑娘我是个人,不是物件,人是受法律保护的,不是你能随意买卖。其次,伤了你的人是应付医药费,你也伤了我们的货该来赔钱,如此可相互抵消,彼此不欠。”倩兮义正辞严地说着,脸上毫不惧意。对这种人,绝不退让。 “……好一个彼此不欠……”他半眯着眼睛,低声呢喃,嘴角的笑若有若无。 “哼,公子说的付银钱,根本就是恃强凌弱之举,不要以为有钱就可以玩弄别人,我们虽然穷,但绝不稀罕你这种人的施舍。”本不想再多理他,但倩兮尚有些不甘心,便又说教了一通,然后抱住鸾衣准备撤退,就听他冷冷地说:“自恃清高太过矫情了吧。” 倩兮顿住,总觉得这人说话夹枪带炮的什么意思? 他转过脸来,脸上意又恢复了清新淡雅的笑,“姑娘,何必义气用事呢?本少爷虽然说的坦白,却句句属实,你可好好想想,跟那个丑男过穷日子,一辈子呆在山沟里到底哪点儿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若跟了我袁野,至少可保你荣华富贵衣食无忧,还可以随本少爷游山玩水。人生苦短,难道,你就不想出去看看?” 这句话,却是歪打正着的触动了倩兮的心。不会这么好运吧,她刚一出门,就有向导领她出峡谷? 说的对呀,虽然这几天跟容钦相处的不错,但她能跟他过日子吗?好吧他说过他退出了,让给鸾衣,可是鸾衣……丑相公和傻相公有啥区别呢? “怎样?姑娘,若你答应本少爷,本少爷绝不会亏待于你……” 倩兮心里翻白眼,她才不在乎亏待不亏待,她只是想借他当个桥梁,看这人锦衣玉食的样儿,绝对是贵族子弟,与他同行,定会眼界大开。只是,她自己的智商……足够利用他吗? 见倩兮眉目流转,少爷袁野眼睛闪烁,伸出手,情不自禁的就想牵她。 “放开!”突然,容钦气势汹汹的跳将过来,方才他就看到这男的跃到了倩兮和鸾衣身边,他心急如焚,越心急越有些力不从心,竟生生被那拨浑蛋阻挠了这么久。 “容钦,你没事吧?”看到容钦仪表散乱,倩兮回神担忧的问。 容钦冲她摇了摇头,然后挡在她面前,充满敌意地盯住袁野,半警告半请求地道:“公子不要咄咄逼人!我们只是做的小本生意,旦求小财,还请公子高抬贵手。” 袁野哧地轻笑一声,“小哥真是太认真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本少爷跟你谈的条件,你可不亏呀,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人,浪费这笔好生意,以后可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容钦面目凝重,斩钉截铁地说:“公子说话太过无礼,倩兮是我的妻子,岂是说换就换的?” “这么说你们感情深厚?非彼此不可?别闹了小哥,真是这样,方才何需分室而居?”袁野不屑地拆穿,“我可以肯定地说,若你家为你娶的是别的女人,你也照样跟别的女人过。不过时间不同而已,如今本少爷又给你银钱,你这是何乐而不为呢?” “哼,公子所说的如果,那是不存在的事,说来无意义。我只知道倩兮她就是我的妻子,我绝不会拿她换什么银钱。希望公子口下留德,不要再提无礼要求!” “别说的这么绝对,就算你愿意,那你有没有问过倩兮姑娘?”袁野轻飘飘的将话头转向倩兮,倩兮的方才的动摇给了他一丝希冀。“你看看你们兄弟俩的尊容,配得上倩兮姑娘吗?倩兮姑娘又甘愿跟着你一辈子受苦吗?你以为你情深义重,却是对她的不公。小哥,是个爷们儿,就放了她,各归各路。” 容钦被他一席话说的也动了容,不由审视地看向倩兮,倩兮这边也是满脸的挣扎,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岂会不知,倩兮哪里甘愿跟着他们家?但是,于情于理,他也绝不会就在这种时候草率的将妻子给“卖”了! “我的妻子愿不愿意跟我,那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公子,你未免太过逾礼了,不管如何,我绝不会半路将我的妻子丢下,那不是草原汉子所为。”容钦坚定地说完,一把拉住倩兮和鸾衣的手,转身要走。 一群废物又围上了他们,袁野眯眼盯着他们的背影,眼神几多闪烁后,抬了下手,让手下放他们离开。 现在倩兮的心里乱成一片,起初动摇的心绪,在听到容钦说“我绝不会半路将我的妻子丢下”这句话后,一阵的激荡和羞愧。容钦的坚定让她敬佩,也让她如梦初醒,是啊,不管怎样,一路同行,应该患难与共,她也不能就这么丢下他们兄弟俩。 低头感觉容钦牵着她的手,很热很暖。 回到二楼房间,容钦松开了她的手,牵着鸾衣坐到床上,轻哄:“鸾衣不怕,没事了,你先睡吧,哥哥守着你。” 鸾衣这才从惊魂未定中回神,委屈的依到他胸膛,“他们是坏人。” “不怕,他们不敢再欺负鸾衣了。” “嗯。”在容钦的安抚下,鸾衣终于乖乖躺下,闭上眼睛。 直到,屋内鸾衣的呼吸声均匀的响起,容钦才起身,抬头,看向一直站在另一床头的倩兮。 倩兮悄然看了他一眼,竟是有些怯懦。 “我若不及时拦下,你是不是就答应他了?”容钦面无表情的问。 倩兮心里一颤,没想到他这么直白,顿时脸红心跳的否认,“不……没有。” 容钦沉默了一会儿,沉声说:“你并不是那人所说的,对我们可有可无的女子,阿妈喜欢你,才会娶你过门。这些天,我们一家人视你如宝,你也该有体会,就是鸾衣,也在渐渐亲近你,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姑娘,家里能有你,我很开心。” 倩兮缓缓抬头,恍惚的望着他。 “我知道,你跟着我们是受苦,但是你相信,我一定会努力的,我们会尽快的过上富裕的日子,你有什么喜好和心愿,我一定会尽力帮你。一定……会努力让你感觉到幸福。” 容钦真诚情深的话,听的倩兮羞愧难当,想到方才自己还真的想趁机逃跑,幸好她当时没有发表言论,不然现在真没办法面对他。 “我也不是强留你,如果……你以后真想离开,有合适的机会,我会让你走的。”容钦困难的说完这句,便闷着头转身朝外走。 “容钦……”倩兮犹豫着唤了他一眼,他回头,她纠结了一下,只说了句:“对不起。”一句对不起,也包含着千言万语。 容钦艰难的扯了下微笑,打开门,出去了。关上门后,他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沉痛,他这人实诚但不代表不敏锐,他清晰地看到在那人的游说下倩兮期待犹豫的眼神,他真的很害怕。 老实说,今天虽然那人非常可恶,但他的话却是敲醒了他的心,这个刚到他们家一个月不到的女子,在他心中是不同的,纵使他不敢去爱,却也……不想让她走。 12,被抓了 倩兮与容钦的关系在“逃跑未遂”事件之后,变得微妙而融洽。 倩兮对容钦心存歉疚,于是在接下来的路途中,对容钦不仅更温柔,而且也夹带着些关怀,这让容钦受宠若惊,又忐忑不安。因为他不知道,她这样示好是弥补,还是风雨欲来。 这个小镇叫做仓央镇,算是四面八方各个村落的交流枢纽,每天这里都人声鼎沸,车水马龙,这里聚集了各个村庄不同的特产,以及族人们之间细微差别的文化,也有少量外族人来此做贸易,他们有的骑马,有的骑牛,也有骑骆驼的,所购售的物件有各种皮质品和色彩斑斓的绣制品,也有各种瓷器和茶叶,丰富多彩,琳琅满目。 倩兮一到这里就下了马车,眼睛情不自禁的搜寻汉族人,就算现在打消了逃跑之意,可是留意同胞总是人之常情。 容钦并不了解她的心思,见她神色飘忽心不在焉,心情一直很低落。而鸾衣自一进镇开始,却一直很兴奋,对各种稀罕物都爱不释手,容钦要一次次不厌其烦的哄他,时而不得已,他闹的紧了,也会给他买一些小玩儿意。 “倩兮,要吃点心吗?”鸾衣又搂着小贩的一盒点心不撒手了,容钦便回头问倩兮。 倩兮却正站在一个小摊前愣神,容钦买了点心后,牵着鸾衣凑过去,“在看什么?” 倩兮回神,冲他一笑,伸手将小摊上一个花钿拿起来,在他脸颊上比了比,“至少能遮挡一点。” 容钦诧异,随即有些羞愧,“不必,这是女人带的东西。” “不会呀,很素的这款,我贴来试试。”说着小心的将他的散发掀起来,拢在耳后,暴露出他的伤疤,容钦本能的开始有点抵触,但看她热切专注的眼神,又将手放下。 倩兮细心的帮他贴好,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好看多了!鸾衣你看看,哥哥帅吗?”这一路以来,她并不是介意看到他可怕的伤痕,但她能感觉到,脸伤始终是他的心结,她是想鼓励他,让他坦然面对旁人的目光。 然而对容钦来说,这个情绪十分的复杂。他既依赖她突然的亲近,又怕她终有嫌弃之意,总之是心神不定,内心尴尬。 “好看好看!哥哥好看!”鸾衣突然的支持让容钦松了口气,慈爱的抚了抚他的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去吃饭。” “好耶!吃饭吃饭!”鸾衣欢快的喊着,带头往前跑。 “鸾衣!慢些!”容钦的眼神儿都不敢离开他的身影。 匆忙间,三人找到了个饭馆,两天没正经吃饭的倩兮懒得计较形象,秉着吃饱不必吃好的原则,吃的狼吞虎咽。而容钦这样一个乡野村夫,却出其意外的优雅,时不时宠溺的看看鸾衣和倩兮,脸上被花钿遮挡后,伤痕大大减弱,怎么瞧,都是英俊帅气的君子一枚。 “容钦,卖羊皮的地方在哪里?” “穿过这条街,在镇市东边。” “那远吗?要不,你自己去吧,我和鸾衣先在附近转转,等会儿回这里等你。” 容钦面容微正,不放心的说:“可是鸾衣他很调皮。” “我会牵着他的,你放心吧。” 容钦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点头。 于是,容钦在几番苦口婆心的叮咛后,一个人赶着马车走了,倩兮像出笼的小鸟,终于不怕容钦总是拿幽怨警惕的目光跟踪她了,开心的牵着鸾衣大胆的在街上乱逛。 “阿姐,我要这个。”鸾衣不停的趴在人家摊位上不走。 “喜欢就多看一会儿,看看就好了。”第一个政策。 “阿姐,这个好。” “如果这个你不要的话,等会儿阿姐给你买冰淇淋吃,特别香甜的。”第二个。 “阿姐……” “这个跟刚才那个长的一样啦。”谎话连篇的某人已练到脸不红心不跳。 “……”一路来,鸾衣对这个阿姐的信任降到了谷底,耷拉着脑袋再也不理她。 倩兮斜眼瞧了他一眼,只得在一处摊前停下,“好了,好吃又好看的点心,阿姐给你买两块。”然后仔细的去挑选,掏钱,拿到手里后,再一转头,人呢? 当即心头一个激灵,问小贩,“你见到我弟弟去哪儿了吗?” “有一个人,拿着风车,我看到他追去了。” 倩兮暗叫一声:惨了!拔腿就往车流中跑。“鸾衣!鸾衣!”怎么这么快?才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天哪,她作了祸了! 影影绰绰,好像能看到鸾衣的衣服角儿就在前方,可是怎么追都追不上,总是被人影一挡,又不见了,最后,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追进了一个清冷的小巷子。 “鸾衣!鸾衣!”倩兮转着圈子找,终于感觉到不对劲儿,好像危机四伏,这时,忽然就哗啦啦冒出来一群人,不由分说扑上来将麻袋朝她头上一罩,顿时,天地一片黑暗,在她还没琢磨透这是人贩子还是有预谋之为时,就被七手八脚给抬了起来,然后扔进了一个箱子里,她干脆,也不挣扎了。 着急也没有用。 被拉了没多长的路程后,感觉拐进了个院子,耳边鸟语花香,实在不像人贩子的根据地。 最后,箱子被抬出,晃悠到一个暗处,终于,打开了,她冷静的等着他们解开绳子,将她拉出箱子。 一抬头,她就恍然大悟,“是你?!” “是我。”袁野站在那里,亭亭玉立,玉树临风,做这么下作的事情让人想不通。 “你为什么抓我?”倩兮恼怒,“大少爷你有病吧,有完没完?” 袁野静静地盯着她,盯着她,久久地,冷声说了句:“我看你究竟能装到什么时候?!” 13,前世恩怨 “我装……”正气火攻心的倩兮忍不住就想说“你才装,你全家都装”时,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嗯,听这公子的语气,痛中带怨,怨中还带了恨,萍水相逢的人为毛有这么多的情绪? 哗!她蓦地想到原来她是个穿越人啊,莫非,袁公子与她的前身有着什么公开的秘密? 顿时,她的全身僵硬了,脑子里努力回想:她刚醒来时,枕巾还津湿一片,看来原倩兮死前哭的极痛,身上没有伤,不知道是自杀还是心痛而死,从阿拉西和母亲兰泽冷静的反映看,她死的悄无声息。所以,她现在不好判断跟这个袁公子有什么恩怨,那么,也只能先斟酌而行。 “……我弟弟也是你抓的吧?”半天,她憋出来一句正事绕开话题,但不想,回头撞在枪口上,那边袁野的脸色顿时更加阴沉,甚至有几分歇斯底里。 “弟弟?叫的可真亲热!哼,这才嫁了几天,倒还真是与你那丑夫相亲相爱了!”这浓浓的醋味,得了鼻炎的也闻的出来呀。 倩兮心里暗吐了口气,一时觉得头皮发麻,遇到前身的情郎,她是该逃跑呢还是逃跑呢?毕竟能这样抓她过来,怨恨交加的,难免不会撕票啊,情杀什么的,她太冤了! 千钧一刻,她仗着“主角不死”之定律承包了个时间在心里八卦了一会儿:土豪帅哥痴恋山野穷女不成因爱成恨,王子与灰姑娘的童话幻灭于此。唉,所以嘛,王子就是王子,灰姑娘根本变不成公主。 “说话!”被神游的倩兮激怒,袁野怒吼一声,吓的倩兮一个哆嗦,“什么?” 看着倩兮那一脸迷茫两眼无辜的模样,袁野又愤怒又无奈,发觉失态,他连忙稍作整理,恢复了常态,“倩兮,离开那个丑八怪,他不配你!” 倩兮眼角跳了跳,她怎么这么不喜欢旁人一副自以为是的姿态提点她呢。 “容钦是不是丑八怪,他配不配我,不是由公子来评判的。” 袁野盯着她那副一本正经的表情,气极反笑,“是么?难不成所有人都认为你们是金玉良缘?男才女貌?瞧瞧他做那低贱的营生,在本少爷的眼里,他就是个过街老鼠,不值一提,你嫁给这样的男人,是为了羞辱我吗?”说到最后一句,已经有点儿咬牙切齿。 倩兮心里暗暗琢磨,听他此言,似乎他们二人是生了矛盾的,这一路的相遇现在想想绝非偶然,恐怕早有预谋,看他这么一副势在必得的姿态,她可有逃脱的胜算?她可不能被他这么掳走呀,容钦会急死,怎么办? “倩兮乃一名农家女,不敢高攀公子,更不敢冒犯。只是事已至此,也希望公子能够释怀,放我们一条生路。”尽量不卑不亢,不疏不亲,小心冀冀,试试探探。 但她这客气的样子却还是刺痛了袁野的眼,他则以为倩兮这是故意打击他,好像他为她做的一切都是一个笑话。“释怀?说的轻易。”低不可微的冷冷呢喃了句,他转身,望向窗外,沉默了好久后,说:“你跟我走,我会放了他弟弟,保他们一路平安。” 倩兮皱眉,果然,想走没那么容易。罢罢,看来凭她的力量,是不可能摆脱这人的。他们现在的问题是,他以为她是她,可事实上她并不是她……绕晕了。所以,只要把这个问题澄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不存在了,说不定他能放她走。只是,这还要看他信是不信,那么不防一试。 “袁公子,事到如今,我也不与你多费口舌了,我告诉你吧,看你这两天的言行,你与倩兮姑娘恩怨颇重,但我现在不得不告诉你,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她。” 袁野猛的回过头来,眼睛里先是疑惑的仔细盯了她一眼,然后是羞恼成怒,“倩兮!你说什么?” 倩兮一脸平静,从容地说:“我说的是真话,实不相瞒,我这个身体确实是倩兮,但我的人不是,我是另外一个人,穿越到了这个身体里,与你有恩怨的倩兮姑娘,她应该是死了。” 袁野的眼睛在泛红,脸上的表情绷的隐隐有些狰狞,半响,他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说了句:“用这么荒谬的话来搪塞于我,你是欺我太看重你了!” “你看重她吗?那么为什么让她拜了花堂后死掉,为什么没有在她成亲前就娶了她?不管是你做错了还是你慢了一步,总之就是错过了,就算你现在处心积虑的掳了我,也无济于事,因为我根本不是她。公子,你若不信,你看看我的眼睛,是你熟悉的那个倩兮姑娘吗?”倩兮挺直腰板,淡淡然然的直望向他的眼睛,希望他能从中看出陌生,看出真诚。 袁野被她方才的句句逼问弄到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可当她直视住他,他又恢复了冷静,仔细的回望她,努力的看到她心底深处,直到……当真看到她的淡漠和认真,他身形一个踉跄,心痛无比。“倩兮……你是对我,完全忘了吗?” 倩兮知他还是不信,只当她是狠心忘却了一段情,无奈,想想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她怎么说,他都可能只当她是借口,罢罢罢,遗忘就遗忘,也许,无望之后他会撒手。 “对不起,我真的不认得你。袁公子,希望你莫再强人所难,放我和弟弟出去。” 袁野没有说话,只腥红着眼睛紧紧盯着她,他的表情有些迷茫有些悲哀,也似乎在努力的思虑着做某个决定。 就是倩兮着急的想要再次恳求时,他开口了:“我将阿珍送回尼泊,在庄中以后你是正牌的少夫人。” 倩兮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尼玛原来她是小三呀!我噗啊!老娘最讨厌小三了,让女人沦为小三的男人更讨厌啊啊啊啊! “你有了老婆还来招三惹四,不知羞耻!”恨恨地在心里呸了一口,再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浓辣的嫌弃。 袁野的表情立即复杂了,他着急的上前一步,快速的解释道:“我没有跟她举行婚礼,倩兮,现在她父亲的权力已经没用了,他们拿我无可奈何……” 倩兮不等他说完,就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气道:“少废话,我说了,我不认得你,你跟那个倩兮姑娘的事情与我无关,你是混帐还是君子我没兴趣知道,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容钦在等着我,我还得回家呢。” 袁野惊愕的盯着她一会儿,突然失笑,“变心变的可真快,是我瞎了眼。” “我看是倩兮姑娘瞎了眼才对,我猜,你之前一定骗了她,负了她,她才嫁给容钦,但是她又痛不欲生,最终在去夫家的前一天死了,少装的情圣,对你们这种男人,老娘都懒得理……” 袁野冷笑道:“说的这么轻描淡写,原来你竟然宁愿咒自己死……” “少爷!那个丑八怪吵上门来了!”突然门外有人报。 袁野脸一凝。 倩兮心头一喜一惊,容钦来了?! 13,挟持 容钦的出现应该像个英勇正义的骑士,挥着大刀来救他的公主。 而事实上,他的形象此刻不是很美妙,被人七手八脚的按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头发散乱,满身泥污。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是威武不能屈。 “能找到这儿,算你有点胆识。”袁野慢条斯里地说。 容钦吐了口唾沫,抬起头,紧紧地盯向倩兮,倩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容钦,对不起……”是她没看好鸾衣,给他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哧!以为带个假罩,就能英俊几分吗?”袁野对着容钦那已经有些歪扭的花钿嗤笑。 容钦虽没露出尴尬,但倩兮不忿,忍不住回击,“掩盖异于常人的短缺,是给自己信心,也是尊重他人。这是我给他贴的,我的男人我来管。” 倩兮的话让袁野表情又僵住,定定地盯着她,咬牙道:“你的男人?你来管?倩兮,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们都在我手里,还哪来的自信?我今天倒是非要看看,我动不动得他。”说完,冲着手下一挥手,高喊一声:“给我打!” “容钦!”倩兮见过容钦和这些人打驾,他是打得过的,现在被压着过来,一定是因为她和鸾衣受制才屈服,如今,还得硬生生的挨打吗? “放开!”容钦突然挣脱数人的禁锢,直起身来,不卑不亢的看向袁野,说:“公子,我们单挑。” 袁野挑眉,“怎么?你输了就让我带她走?”手着手一指倩兮,轻佻之极。 容钦轻轻勾唇一笑,“我赢了,带我的妻子和弟弟走。” “口气不小。”袁野冷笑,“看来你也是将她当个货物。” 容钦也不恼,轻飘飘地说:“我只是想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袁野脸色一凌,“哼,本少爷一声令下,你们全都会死。” “公子是个少爷,人多势众,我等乡野蛮夫比不得您尊贵,你若恃强凌弱容钦也只能与你拼个你死我活。想我容钦多年打猎,熊掌狼窝闯过不知多少次,命硬的很。”容钦不咸不淡地说着,脸上还带着些你奈我何的不屑。 倩兮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容钦,这么的豪迈,这么的张扬,和气吞山河的王气。 袁野盯了他半晌,冷哼一声:“嘴硬。你跟我动手,你还不配。来人。” 很快,鸾衣被两个人驾了出来。 “鸾衣!”倩兮紧张的喊了一声。 鸾衣虽然外表无恙,但却闭着眼睛歪着脑袋昏迷不醒。 容钦的脸色变了变,却忍着没吭声。 袁野得意地扫了他两眼,轻描淡写地说:“本少爷看你是条汉子,给你个选择,他二人中你可以只带其中一人走。” 容钦脸色冷峻,“你让我选择我就选?你又不是族长。” 袁野有些气恼,“那就一个别想走。” “不然就试一试。”容钦说着就抽了靴中的刀,身形如魅般冲了过来。袁野张慌间连忙出刀迎挡,但容钦的动作不似常人的武功招数,他常年与猛兽交缠,动作诡异刀法狠准,袁野文质彬彬的没几招就显得吃力,脸上冷汗津出,怒气冲冲地冲旁边喊:“还不帮本少爷!废物!” 一帮人因为看的入了迷,竟忘了帮袁野,此时才慌里慌张的围上来,袁野这才脱困,撤退一旁心有余悸地盯着刀法凌厉的容钦。没想到这个丑八怪还有两下子,眼珠一转,他转头盯向倩兮。 倩兮正提心吊胆的眼神追随着容钦,直到感觉旁边有一首狠辣的目光过来,才转过头,然此时,袁野已迅速移过来,冰冷的刀刃瞬间架在她脖子上,倩兮全身一僵,恨恨地瞪向身后的袁野:“无耻之徒!” 袁野没理她,大喊一声:“都给我住手!” 正将最后一人打趴下的容钦瞄到倩兮的状态一下子僵住,脸上有掩不住的惶恐,几乎脱口而出:“住手!” 袁野冷冷一笑,“你是个勇士,但是,兵不厌诈,你输了。放下刀。” 容钦乖乖的松了刀,咣当一声。此时他自己也狼狈不堪,衣服上沾了大块的血,不知是他的还是旁人的。 “袁野你这个小人!”倩兮咬牙切齿。 “你都骂我是小人了,我也不再对你顾念情份,今天,我就杀了你,大家都一了百了。”袁野手一动,容钦连忙大喊一声:“不要!袁公子,请你放了她。” 倩兮这时却冷静了,她知道这人不应该是真想杀他,为了容钦不被他利用,她决定还是自己想办法。“袁野,如你所说,我是嫁了个穷光蛋,丑八怪,不管有多不爽可是也已经都嫁了,决不能再作他想,我们女人忠于婚姻,忠于丈夫,绝不会屈服。今天你真是杀了我,我也不遗憾。若你硬将我掳走,我也不愿顶着千夫所指的罪过做什么少夫人的,你带回的,只能是我的尸骨。” 袁野的表情笃变,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倩兮此时的坦然从容,让他的刀都在颤。 “倩兮,不可……”容钦小心冀冀的提醒倩兮。 “你闭嘴!”袁野突然将刀指向容钦,泄愤地叫道:“你挨我十刀,我就放了她!” 15,险中逃生 倩兮猛的睁大了眼睛盯着已血迹斑斑的容钦,脑子里有无数个“十刀、十刀……”响声飘过,每飘一声,她看着容钦的身上就多一条血痕……太可怕了。 袁野这个不知哪里蹿出来的王八羔子太TM可恶了! “你是不是人!砍十刀都成肉酱了!你直接说杀人好了!人面兽心的东西!”倩兮歇斯底里气急败坏,恨不得扑上去给他来个佛山无影爪! 见到倩兮吃人的样子袁野也似乎愣了一下,瞬间脸色更加阴沉,“原来你也是个泼妇!” “我这不是泼妇是女汉子。”倩兮憋着气纠正他。 袁野皱眉,现在的倩兮性情大变,以前她可没这么辣,不禁也有些疑惑。“少在我面前耍花招,刀箭可不长眼,他若答应,我敬他一分,就放你们走,不然,带你的尸骨走也不是没可能。” “你……”倩兮怒极正欲回击,却听得容钦冷静的开口:“你来吧!” “容钦!不行!”倩兮急道:“别傻,他这是利用你,使诈!别说十刀,五刀也让你死的妥妥的,不,只需一刀戳在心窝上你就翘了,你死了还怎么救我们出去?” 容钦却是面目清灵的望着她,目中有怜惜有愧疚有留恋还有无憾,甚至……祝福。“我相信,这位公子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倩兮惊恐的懂了他的意思,他愿意为救他们而牺牲,因为还有鸾衣,他说过他的愿望就是鸾衣和她的幸福。 倩兮心痛了,老实讲,她现在这么一心的向着容钦,并不是因为夫妻情深,他们顶多还只能是友情和一点点亲情,她真的是被容钦的执念和铁血打动。 至于这个袁野,她唾弃他!和容钦相比,他就是个瘪三。就算没有容钦,她也绝不鸟这种人,太渣,即使她想逃跑,也绝不利用这种小人,惹不起。 “公子,十刀。”容钦站直了身板,毫不畏惧地看向袁野。 袁野被两人的情深似海早就气红了眼,举着刀杀气腾腾的走过去。 “容钦!”倩兮急火攻心,还没起跑,胳膊就被左右扣住了,她挣扎着,大叫:“袁野!你快停下!你敢伤了他,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袁野嗤笑了下,根本没理她,直接到容钦跟前就一刀砍下去。 倩兮瞬间泪崩,泪眼朦胧中,只看到容钦的身板颤了颤,一声气儿都没吭。“不……容钦!袁野你这个变态!恶魔!你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袁野缓缓的转过身,从眼角冷冷地瞥向她。 倩兮根本无暇理他,她急切的在容钦身上寻找伤口,只见容钦一手握着胳膊,脸上竟是若无其事,他看向倩兮,轻轻一笑,“没关系,我受得了。” 袁野脸部抽了抽,又恨恨的一刀砍在他背上,紧接着,一下,两下…… “住手!住手!”倩兮嘶吼着,突然心下一横,顺手从一个侍卫手中夺过刀,驾在自己脖子上。“容钦,我们一起死!” 正又扬起刀的袁野猛的看向她,全身僵住,“你……” 容钦抬起苍白的脸,忧愁的看向倩兮,“倩兮,我已经受了五刀,你何必……” “十刀,流血也会流死的,你成年与虎豹为敌,难道要生生死在一个蝼蚁的刀下?”倩兮冷酷的说着,再看向袁野,“放我们走,不然,我就死在当下,我说过,这个身骨不是我的,但我却有权力破坏它!” “倩兮!你……”袁野看着已情绪失控的倩兮将脖子上都抹出红来,他终于红了眼,全身一松,手上的刀脱落,整个人像瞬间萎靡的树。“你们走吧。” 倩兮赶紧跑到容钦身边,一把抱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容钦……”眼睛瞄到他血肉模糊的背部,心头的恨和痛结盘交错,她怒瞪了袁野一眼,扶住容钦转身,“快走。” “还有鸾衣……”容钦着急的提醒了句。 倩兮又连忙跑回去,从两个浑蛋手中接过鸾衣,然后看向袁野,“拿解药来。” 袁野定定地看着她,然后,缓缓从怀里掏出药。 倩兮抓过药填入鸾衣口中,鸾久很快苏醒,一醒来看到对面的袁里,就惊恐地大叫:“坏人!坏人!容钦!救命!容钦!” “鸾衣!哥在这儿。”容钦虚弱地走上前,待鸾衣看清他,终于嘴巴一撇,委屈地抱住他。 “唔……”鸾衣的手正捂住了容钦的背伤,他忍不住痛哼一声。 倩兮吓了一跳,“鸾衣快松手,你哥受伤了,我们快扶着他离开这儿。” 鸾衣还算乖,不哭不闹,听话的搀起容钦,三人快速逃离鬼宅。 & 马车上。 倩兮从药店里拿了外伤药,细心的给容钦缚上,用布给他缠好,让他在马车里休息,她来驾车。 但是容钦并不肯歇着,反复说袁野的刀下的不重,都是皮外伤,现在包好了完全可以赶车。 倩兮久久没吭声,这场灾祸虽然不是她本人的错,但总是由她引发的,她就这么袖手旁观不出一点力?这个容钦,到底家庭责任有多大?虽然她不会驾车,但你知道吧,人到逼急了,没学过开车的都敢上高速。 “鸾衣,抱住你哥。如果他挣开了,我就不带你回家了!” 鸾衣连忙紧紧抱住容钦,一双大眼睛清灵灵的看着倩兮。他也知道现在他们兄弟俩得依靠这个大姐姐。所以必须听话。 “倩兮……”容钦为难的看向她。 倩兮已经冷峻着脸下了车,有模有样的坐到车架上,拿起鞭子,有商有量:“马哥,一切仰仗你了,你好好的,带我们难兄难弟回家。” “嘶……”小马叫了一声,果真开动。 “好马!”倩兮开心的拍了拍它,学着电视里看到了,嘴里一本正经的发出:“的的得得……哟哟……” 出了镇,进入宽敞清爽的官道。 马儿加快了速度,倩兮在身后容钦的不断提示下,极快的掌握了赶马的要决,现在轻轻松松的赶着马儿,她基本不用鞭子抽他,多以手掌轻拍,小马弹跳着四蹄,脖子里的铃铛在欢快的发出一串脆响。 这一趟,总算是惊险中求生。 因为怕袁野那个小人反悔,他们不敢停留,直跑了大半天的路,天色渐暗时,又到了那片有池塘的地方。 “容钦?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吗?”马车一直颠,只怕对容钦的伤势也不好。 容钦看了眼窗外,欣然一笑,“很好,我正打算告诉你,在这里停下。” 倩兮连忙牵了马绳,马儿缓缓停下了。 容钦在鸾衣的搀扶下出来,几人下车。容钦看看天,说:“在这里稍作休息,一会儿我赶车连夜回去。” 倩兮皱眉,看了看周围比较恬静的环境,“应该没有野兽吧,我们在马车里睡一夜也可以的。” “没关系,这条路我太熟,又何必耽误时辰,休息了这么久,身体也没问题了。” 倩兮没有再跟他争,低下头去路边拾柴火。 “鸾衣,你还去盛水,这次小心点。”容钦吩咐鸾衣。 “鸾衣一定不掉水里!我怕水!”鸾衣严肃地说着,拿了水壶跑向池塘。 容钦笑望着他欢快的身影跑远,这才低头从腰间取下钱袋,走到倩兮身边,递给她,“这是卖羊皮的钱,本来准备给你和鸾衣买些礼物的,但是事情紧急,什么也没卖。” 倩兮望着钱袋,愣神,“干什么?” “来时阿妈就说了,换的钱给你收着。”容钦一脸的温柔,眼睛里的光芒亮晶晶的,那么纯然善良。 倩兮心头一酸,“我不收。”无功不受禄。 容钦的手干在那儿,好一会儿,他低声说:“家里面都是女人管钱,阿妈年纪大了,她说以后钱都交给你。” 倩兮直觉得喉咙里干涩的生疼,不知怎么,忽然有些气恼:“平白挨这么重的伤,你都不问问吗?” 容钦抬起眼睛,坦然真诚,“你的态度,我都看到了。”他不傻,这个女人,是真心的维护他们,是全心的向着他们的。 倩兮静静的盯了他一会儿,说:“我说我不认识袁野,你信吗?” 16,劫后惊喜 容钦的神情有几秒钟的愣怔,和困惑。毕竟,如果倩兮不认识袁野,那这平白的灾祸是从何而来?但是,他很快就漾开温和轻松的笑容,无条件的点头:“我信。” 倩兮皱眉,他的迟疑她看的清楚,但他的坚贞也让她感动,所以,她有必要跟他解释解释,不让他挨打挨的不明不白。“我是真不认识他,但是他却认识我,怎么说呢,是他认识我这个躯壳。我不怕告诉你,我并不是跟你拜堂的那个倩兮,我是另一个人,因为机缘巧合,灵魂穿越到了这里,代替了这个倩兮。” 容钦望着她,不明所以。 “我知道这么玄幻的事情你不会接受的,但是你只要记住,我是新的倩兮,绝对没有骗你。” 望着倩兮一脸认真的表情,容钦百感交集,如果她说的事儿是真的,那……那天晚上,她吓晕过去,并不是因为第二次见他还在嫌弃他,她是根本不知道他有鬼脸对吗?可是换句话说,与他一起拜堂的并不是她,那她也就没有责任做他们家的媳妇儿了? 于是拿着钱袋的手,不知该不该收回去。 倩兮看出他的尴尬,说:“钱是你们辛苦挣的,你先放在身边吧。” 容钦只得缓缓收回,脸上的神情茫然若失。 见容钦这样,倩兮心中微诧,她没想到他这么平静,没有惊慌,没有愤怒,甚至也没有埋怨她找荒唐的借口,只是有一点点失落。因为事实上她并没有想到,容钦之前就说过他的兄长出家为僧,实则是个活佛,他们族人也信佛,故而倒也相信灵魂替换之事。 “容钦!我接到水了!”鸾衣欢蹦乱跳的跑回来,扬着水壶一脸的骄傲。 容钦脸上努力的堆起笑,起身接过,“鸾衣真了不起。” 鸾衣笑开了花。 于是几人开始做饭,各忙各的,两人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方才说的事,但都同时在心里思考这个事儿。一时间,气氛也有些僵硬。 好容易吃完了饭,容钦又默默的升起了火堆,火光照在倩兮的脸上,红红的,亮亮的,很美。容钦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他不知道,以后还能拿什么理由留住她,更严重的是,他现在考虑的不仅仅再是财产,阿妈和鸾衣,还包括他自己。 想到她根本不是他家的媳妇,他觉得心被掏空了。为何上天这么不公,他们家,难道就永远不能太平吗? 倩兮将容钦的怅然若失看在眼里,心里也难受,扫眼间看到他还穿着血迹斑斑的衣裳,不禁柔声说:“我把你的衣服洗洗吧,趁着有火,一会儿就烤干了。” 容钦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静静的脱下外衫。 比起今天他在敌人面前的英勇和豪气,现在的他温顺的让人心疼,脱了衣裳的他身板并没有多么厚重,却要担起一家的重担。宁愿被砍的伤痕累累,也不放弃她和鸾衣,这样的男子,世上还有几个?她这辈子能遇见的能有几个? 抱起衣服转身的瞬间,眼泪不期然掉落,她加快了步子,走向池塘。衣裳放进水里,立即晕开一大片血水,眼泪又流出来,她一边抹泪一边洗衣,情绪越来越难以控制。脑子里回想起他闷声不吭一下下承受着刀砍的画面,她心如刀割。 他们兄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承受这些?难道就因为他们家选择了倩兮姑娘?真是天意弄人。 可不管如何,这次容钦总是为了她而受苦,她总是不能视若无睹的,即使不谈什么夫妻感情,她也不会无动于衷,在这个家里,她应该帮他承一份负担。 洗好了衣裳,她站在池塘边打量,这里的天然环境比峡谷优美许多,树旺草壮,山青水绿,也不知为什么周围却无有人烟。眼珠一转,她兴冲冲的转身跑回去。 “鸾衣,不要玩火。”听到脚步声,正纠正鸾衣的容钦抬起头,看到倩兮精神抖擞脚步轻盈的跑过来,眼睛里的光彩,嘴角的抿笑,让灰暗的天空都亮了,容钦只觉得心口啪的一声,脸庞被火烤的灼热灼热。 “容钦!”倩兮清灵灵的喊了他一声,容钦连忙绽开笑颜,顺势接过她手里的衣裳,搭在方才架好的木架上烤。 “容钦,我有个想法。”摒去了方才的小尴尬,倩兮兴致勃勃的说,“你看这里的土地环境,是不是特别适合种地养羊?咱们村土地贫瘠,什么也养不好,收成低了肯定穷,但是如果我们将这里开了荒,应该会很快摆脱贫穷的!” 倩兮的话让容钦的眼中一亮,他直觉得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迅速恢复了生机,在周身欢快汹涌的奔流起来,他定定地看着她,脸上掩不住欲言又止的惊喜。 “怎样?你也觉得茅塞顿开吧?”倩兮眯眼挑眉,满脸得意,模样儿十分臭屁。 容钦轻笑出声,垂下头,嘴角一抹宠溺和兴奋。她不知道,他在开心什么,事实上她的提议他早就想过,只是离家太远,苦于家中老小无人照料,一直没有实施,但如今不如往日。这也正是他开心的:她既然这样打算,在撇清他们的关系后还提议和他一起为勤劳致富,那么她是决定留下来了吗。 “咦?这个草儿好熟悉。”容钦在那边汹涌澎湃,人家倩兮的注意力却被鸾衣手里的草吸引了,见鸾衣要扔到火里,她本能的阻止,“待等鸾衣,给阿姐看看。” 容钦也收起脉脉情绪,蹲下来看他们所说的草。 “你从哪儿找的?”拿着这根类似虫草的东西,倩兮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儿抖。 “这里。”鸾衣乖乖的指着旁边的地上,哥哥和阿姐在那儿你侬我侬,他无聊就抠土玩,没想到这一抠,差点儿抠出个土豪来。 “哎呀!宝贝阿弟你真是全家的福星呀!”这不,倩兮在仔细辨认后兴奋到手舞足蹈,先是捏了捏鸾衣受宠若惊的小脸蛋儿,然后一把握住容钦的肩膀,大叫:“娘啊!咱们发了!” 17,心动(首推求收藏) 容钦望着表情癫狂的倩兮目瞪口呆。 “啊哈哈哈哈……娘?哥哥是娘!”鸾衣却爆发出狂笑,指着容钦像发现了新大陆,“娘,娘,你是娘!” 倩兮……夸张的表情僵在脸上,眼波一扫,手掌还握在他赤着的肩膀上,赶紧松开,掩饰尴尬的轻拍了拍,然后一回头,怒瞪向鸾衣:“不许笑!阿姐说的是感叹词!你哥才不娘呢,除了对着你的时候。” 容钦的表情抽了抽,哭笑不得。对着鸾衣的时候他很娘吗? 倩兮瞧见他这囧样又噗哧一声笑了,举起手中的虫草,表情恢复神采飞扬,“你知道我们家的鸾衣找到了什么吗?” 容钦一脸的稀松平常,“虫草啊。” “你知道?”倩兮诧异,知道还这么淡定,真为这些人的见识着急呀,“那你知道它的价值吗?” 容钦茫然的摇摇头。 倩兮一脸的痛惜,转而一想也对,如果他们知道虫草的昂贵,就不会这么穷了是吧。现在,她决定给他好好上一课。 “哪,容钦,我告诉你,这个冬虫夏草是珍稀药材,功效数不胜数,它不仅可以补肺补肾补血补气各种补,还可以抗瘤抗癌抗病毒抗白血病各种抗,简直是包治百病,无所不能。吃了它,伤口好牙口也好,保证你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气还能上十层楼……”“哇!这是仙丹啊!”鸾衣立即对虫草肃然起敬。 容钦也十分惊讶,拿起来观察,“小小的虫草,居然有那么多作用?” “嗯嗯。所以它很珍贵,在我们那边技术发达,有人利欲熏心就制造假虫草,价格低些骗人,而这里不存在假货,野生的纯正品,差不多四五根就能顶一头羊。” 容钦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来,我们快来找找,看能不能再多找一些!”倩兮已经蹲下去地上扒拉。“要是每天都扒几个,我们很快就成土豪了!” 容钦有些无措的看着她兴奋的样子,不忍心给她泼冷水,却又不得不提醒:“虫草虽然挺多见,但是从未见有收购者……” 倩兮的动作瞬间慢下来,表情有些僵,血液有些冷心情有些焦躁,也对哈,它再珍贵,没人识货,卖给谁去?在这个贫瘠落后的族群,恐怕还没有那个技术研究出虫草的医疗价值吧,毕竟它不像雪莲那么起眼那么漂亮。怎么办?这么好的发财梦难道就此胎死腹中? 不,她绝不甘心。吐了口气起身,她拍了拍手,若无其事地说:“没关系,人类有个共性,就是做什么事要有带头人,总得有第一个吃西红柿的人,相信有我们这家活生生的人做实验,虫草的好处一定会发扬光大的。不急一时哈。” 看得出倩兮眼中的失落,容钦愧疚的点了点头,“我会帮你宣传的。” 倩兮欣慰地一笑,“好了,现在有这一个,我回去可以给你煎水吃,有助于你恢复血气。”她说的轻松随意,容钦却听得心潮澎湃,从前他是个心境平静如水的人,自从她进了家门,他总觉得自己就像是坐在海浪上的一艘小船。 “既然这么珍贵,还是留着吧,以后换钱。我的伤没关系。” “那怎么能行?虫草再珍贵也比不过你的身体。”倩兮立即严肃的板起脸。 容钦静静的看着她的眼睛,那里是纯净的真诚和关心。这一刻,他觉得他的心像火堆一样热。“是吗?你这样想。” 倩兮用像看傻瓜一样的眼睛扫他一眼,“当然了,人是活的。”说完就又想到前一个问题,紧张地问:“对了,那我说开荒的事儿,有谱吗?不会又有理由不行吧?” 容钦扬唇一笑,“可行,非常可行,你的主意十分妙。” 倩兮终于恢复了信心和欢喜,“是吧,我就说,你看这么天然的大池塘,可以养不少鱼,周围可以开垦种菜……哦,就是离家太远了,不方便,怎么办?” 容钦迟疑犹豫着问:“你和我一起吗?” “嗯!”倩兮果然的点头。 容钦的脸泛起红,胸脯都在重重起伏,心中的喜悦难以舒解。“养鱼不用天天守着,有你帮着照顾鸾衣,我多跑几趟也没关系。” 倩兮听了也频频点头,“嗯,车到山前必有路,说不定,我们鸾衣也是干活的好能手呢。” 鸾衣一旁听了兴奋,跳着叫:“我可以的!我一定会赢的!” “呵呵呵呵……”两人开怀一笑。 “那就这样,我隔天去找找鱼苗,争取早一些下手。” “这个不急,等你伤好了。” “我的伤真的不重……” “不行!”倩兮严格地说,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言语里的关切和担忧,“不管做什么,身体是本钱,你不要仗着年轻就不在意健康,否则待年纪大了你就知道受罪了。” 容钦望着她,眼睛里升起氤氲,他认真的点头,“放心,我会的。”为了她,他以后一定会好好爱惜自己。 倩兮这才缓了神情,抬头看了看天,“呀,得赶紧走了。” 容钦去拿了烤干的衣服穿上。“你和鸾衣快上马车,我们赶到天亮就能到家了。” 倩兮脸一正,“刚说了什么?你是重伤员,还赶什么车,我来。姑奶奶现在已经当马夫当上瘾了。” “不行倩兮,你已经赶了一天的路了……” “少娘们儿,一天不睡死不了人,你要是伤口动了又要流血,再流血多少根虫草都救不了你!鸾衣!上!” 那边,鸾衣条件反射地上前就一把抱住容钦,“哥哥上车!哥哥上车!” 倩兮得意地笑着容钦无可奈何的被鸾衣拖进了马车。 妥善地坐好,抚摸吃跑喝足的马儿,“马哥,我知道你很累,但是我们也没办法,如果不回家,万一山上跑来野兽我们都得死,所以,马哥,你一定能行的!” & 天亮的时候,他们终于回到了家。 倩兮疲惫不堪,跟婆婆巴桑打了个招呼,容钦就扶着她回房歇了。 这一歇,就到了日落西山。 下楼后,她看到巴桑在厨房里忙活,看到她巴桑露出笑容:“倩兮,你醒了?容钦说这一路多亏了你帮忙,才能这么顺利。” 倩兮的脸色白了白,这个容钦还真会颠倒黑白,他再这样盲目维护,她都无脸见江东父老了。“阿妈,那容钦人呢?” “去放牧了。” 倩兮一滞,心头又疼又酸又怒,伤成那样还去放牧?他是嫌命太硬了是吗?低头再一看巴桑掀起锅盖的锅里,那一锅汇的素菜,她不禁皱眉,光吃这些容钦怎么补身子?“……阿妈,咱们村里,有谁家养鸡吗?” “西头索朗家有养了几只,怎么……你想吃鸡肉?”巴桑望向她的眼神有些小心。 “啊不,不,没有。”倩兮连忙摇头,家里的状况她很清楚。“那个……阿妈,我去找找容钦。”本来该帮巴桑做饭的,但是现在顾不得。 “哦。”巴桑应声间,就见她已经闪出了屋门。 去放牧的人不好找,这里山岭交错,草地分布凌乱,大家都是今天在这儿放一下,明天在那儿放一下,哪边有草去哪边,于是倩兮这么爬坡下坡的好几趟,才终于瞧见了容钦的影子。 容钦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手里拿着鞭子时不时的教训一下羊群。倩兮没有先喊他,悄悄的走过去,在他背后大叫一声:“容钦!” 容钦吓了一跳,回头看着她脸色也迅速变红,“倩兮……你怎么来了?” 倩兮一脸的兴师问罪,“谁准你放牧的?” 容钦面露紧张,心里很甜蜜,讨好地说:“放牧不像农活,很轻松,羊几天没好好吃草了,你不是也想勤劳致富吗?” “少贫嘴,今天不放了,赶紧回家。”倩兮果断地手一挥。 容钦笑着点头,“好,我这就赶它们回去。” ------题外话------ 首推请亲们多多收藏哈~ 18,突然的幸福 两人一路谈笑风生的回到家,容钦忙着赶羊入圈,倩兮则悄悄的上了楼。她入门那天搬过来的行李,还没仔细查看过,或者会有点嫁妆。 但是她翻遍了两个箱子,里面除了衣裳和女红用品等细软物件,再无其它值钱的东西。她摇头叹气,穷啊。突然转念一想,咦?她嫁来那天不是带了个玛瑙项链吗?当时她还扎了一头小辫,疼的她头皮发麻,晚上她就拆了,现在一直只辫个马尾辫。项链那天她拆下来后就放在梳妆台的抽屉里了,于是忙换起来翻找出来,虽然有些心疼,但还是从上边取下来一只小玛瑙珠。 “鸾衣!倩兮!吃饭了!”巴桑站在厨房门口招唤他们。 倩兮连忙收起珠子,匆匆下楼,出了楼道正遇着鸾衣,鸾衣看见她笑眼眯眯,“阿姐!” “嗯!走,吃饭。”倩兮甜甜一笑,牵着鸾衣一起进厨房。 巴桑在一旁悄然注意到两个孩子的变化,脸上溢出欣喜的笑容。没想到这一趟回来,他们相处的这么融洽,所以感情都是要培养的,她呀,对孩子们的未来充满了信心! 倩兮一看容钦站在锅台前盛饭,连忙过去,悄声说:“你坐过去,我来。” 容钦脸微红,“没关系的。”这女人将他当小孩子了吗? “去,你去。”倩兮执意的以胳膊肘推他。容钦只得不好意思的放下碗,却又听倩兮叮嘱:“晚上你来我屋里。” 巴桑正巧走过他们身边,耳尖的听了去,几人顿时都愣怔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别提有多囧了,倩兮更是窘的满面通红抬不起头,容钦虽在人前大方,但遇到这事是头一回,也羞赧无措的不知说什么。 “是是是,容钦,晚上以后你都去倩兮屋里。”巴桑却是乐开了花,原来这一趟他们不仅感情突飞猛进,连这事儿……媳妇儿都着急的主动提出来了!她的宝贝儿子果然有两下子,干的漂亮! 倩兮被巴桑充满邪恶的眼神给击的一个激灵,容钦也被巴桑的快言快语给惊到了,小心的瞄倩兮一眼,怕她生气,顾不得羞涩提醒巴桑,“阿妈,你别乱说。” 巴桑一脸的不以为然,“怎么是乱说了?我有说错?你们小两口呀,早就该亲亲我我,恩恩爱爱……” 倩兮的脸上顿时似火烧,着急的解释:“阿妈,不是这样的,我们是……”话到嘴边又不得不打住。 “那是怎样?”巴桑疑惑了。 “我知道我知道!”这时一直打酱油的鸾衣出场,做画龙点睛的爆料:“阿姐要给哥哥绑身子,哥哥他被砍唔……” 容钦在巴桑没反应过来时上前一把捂住了鸾衣的嘴,回头连忙解释:“阿妈,是倩兮说,想给我做衣裳,所以,今晚给我量尺寸。” 巴桑眨了眨眼,兼于鸾衣的语言表达方式“绑身子”和量尺寸有点关联,她只得沮丧的垂下了眉毛,看来抱孙子不能急于一时呀。不过总算是看到希望了,媳妇儿给容钦做衣裳,这是爱的表现呀,再说这一回两回的入房,年轻人血气方刚的,说不定…… 倩兮受不了巴桑一脸的狗血八卦,赶紧端了碗避开众人。汗,总算有惊无险,侧眼睨了一脸无辜的鸾衣,给他做了个恐吓鬼脸。 “阿姐好丑!阿姐丑!”鸾衣嘻笑着大叫,已不是先前憎恶的表情,而是玩闹。 “你才丑,鸾衣才丑!”倩兮也笑着与他玩闹。 容钦松了口气,默默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笑,巴桑更是开心的合不拢嘴,以后他们家,每天都要这么其乐融融,开开心心! & 饭后,巴桑忙着洗碗,容钦带着鸾衣打扫庭院,倩兮装作若无其事的溜出了门,然后直奔村西。 此时天边只余最后一缕晚霞,将乡野的风光打扮成全天最美好的一刻,所有枯黄干燥的一切都被渡上了黄黄红红的色彩,晕染开朦胧的光影,平添了几分韵致。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心理作用,这个小村庄,并没有那么不堪,那么浮浅,仔细看来,却有那么几分意境。 一片干净平坦的草场上,几个捧着碗还在吃饭的娃娃在玩耍,倩兮走上前去打听:“娃儿?你们知道索朗家在哪儿吗?” 几个孩子同时看向一个孩子,手一指,“他就是索朗。” 倩兮眼一亮,这个小索朗看上去四五岁,脸蛋儿团的像个叉烧包,眼珠滴溜溜的特别可爱,她笑眯眯的弯身走到他面前,问:“索朗,你能带我到你家去吗?” 小家伙立时警觉起来,眼睛紧紧盯着她,“我不认识你。” “我是村中鸾衣的阿姐,你们家是不是喂着鸡呢?”倩兮可亲可近的微笑并没有打动幼子的心,索朗居然哇的一声哭出来,一双小短腿啪哒啪哒的跑的溜快,“阿妈!阿妈!鸾衣阿姐要偷鸡……” 倩兮:“……” 低头一瞧下边几十双戒备愤怒的眼神,真心窘迫又无语,生平第一次这么老实认真的跟一堆孩子解释:“我是来买鸡蛋的,我是出钱的不是偷。” 其中有个大的娃儿站起来,手一指索朗跑去的方向,“阿姐,他家就在那个歪脖子树前。” 倩兮松了口气,欣慰地露出微笑,“谢谢你,阿弟。”跟他摆了摆手,赶紧走向歪脖子树门口。 “请问,是谁在家?”她走进大门,朝里张望。 瞧见有个女人正弯腰在牛棚前喂牛,听到声音,她回头,一张柔善的脸庞,眼睛温和,她脚边站着的正是小索朗,看到倩兮紧张的拽住她衣裳:“阿妈,就是她!” 倩兮无奈的笑了笑,“大嫂,我是鸾衣的阿姐,听说你家有养鸡,想来买点鸡蛋。”说着,她连忙从口袋里掏出玛瑙珠,“这个你看看,能不能换几个鸡蛋?” 女人迟疑着走上前,又抬头看了看她,然后沉默的回身走向厨房。 倩兮冲着一脸茫然的小索朗挑衅的扬扬下巴。很快,女人转回,手里拿了两颗蛋,淡笑着望着倩兮说:“就这两只了,你拿去。” 倩兮开心一笑,“谢谢,给你。”说着将玛瑙递过去,谁知女人却不收,连连摆手,说:“乡里乡亲的,不必了。” “这,这怎么行?”倩兮连忙摇头,硬把玛瑙塞向她,“我不能白拿你的鸡蛋呀。” “……容钦他,他帮过我的忙。两个鸡蛋,没关系的。”女人的笑容淳朴羞赧。 倩兮微微一顿,还是坚持着放到她手里,“鸡蛋挺稀缺的,你肯出让已是人情了,你家索朗也还小,我若不是有重要的事,也不能给你都拿走。” 女人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过两天鸡会再下一枚。” “哦,是吗,那好。”倩兮想了想,问:“对了嫂子,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玉丹。”玉丹声音温婉。 “嗯,谢谢你玉丹嫂,那我先走了,有空聊啊。”倩兮跟她摆了摆手,脚步轻快的出了他们家门。 回到家,容钦正给鸾衣洗澡,巴桑坐在堂屋灯下做针线,看到她回来,有些讶然地探头问:“倩兮?你出去了?” “是,阿妈,出去转了一圈。”倩兮将鸡蛋藏在身后。 巴桑现在看这个乖儿媳妇儿是越来越喜欢,眼睛都笑成一条缝,“对,出去玩玩好,散散心,下次让容钦陪你一起哈。” “嗯,好。”倩兮利索的回答着,趁巴桑一低头,赶紧溜进了厨房。 家里的情况买不起大鱼大肉,好歹有鸡蛋这种不算贵又有营养的食物添补,鸡蛋被称作是“理想的营养库”,营养素仅次于母乳,可见其对人体质的重要性。容钦现在营养严重缺失,吃两个鸡蛋再喝些虫草水,身体一定能快速恢复。唉,就是虫草太少了……近日,得抽空去找找。 煮好鸡蛋和虫草水,倩兮端着托盘蹑手蹑脚的上了楼。对于这个痴鸾衣,他们的父亲洛根是极少去管的,只有容钦像保姆一样照顾他的衣食住行,每天给他洗澡哄他睡觉。这个时辰,鸾衣的事儿应该打理完了。 果然不一会儿,门外就响起了轻巧的脚步声,倩兮连忙起身直接开了门,正迎上容钦走到门口,两人正面对视了一秒,倩兮便一把将他拉了进来。 “你看,这是什么?”倩兮迫不及待显摆模样儿十分幼稚。 容钦的视线落在鸡蛋上,微微一愣,“你方才在煮鸡蛋?哪儿来的?” “跟玉丹嫂子那买的呗。快坐下,吃。”倩兮将椅子推过去。 容钦皱起眉,“那钱……是哪儿来的?”她不是没收他的钱吗?这么一想心里一顿,一时五味杂陈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你从娘家带的?” 倩兮点头,毕竟她也不能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吧,掉下来的那是雨。 容钦神情复杂的望着她,眼睛里光亮闪烁,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他岂不知道她是为了给他补身子,才花娘家的钱给他悄悄的买了鸡蛋。这么为他用心“付出”,他既感动又心动,可反过来说,需要钱的时候,她怎么都不肯跟他拿呢?难道只是为了给他惊喜吗?他不信。 “哎,愣什么?鸡蛋凉了不好吃,快,我给你剥。”不知道是不是太有成绩感,还是为自己的善良而感动,倩兮兴致勃勃的给他剥起鸡蛋,擦,姑奶奶活这么大还没伺候过谁,怎么心里美滋滋的?果然是赠人玫瑰,手留余香么。 “我……我自己来。”回过神来的容钦连忙从她手中拿过鸡蛋,快速的剥了皮,咬了一口。“好香……倩兮,你吃这一个。”要是鸾衣没睡,真想给他留半块。 “我不吃,你是病号你更需要,来,喝点水,用虫草煎的,别噎着。” 倩兮的关怀让容钦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拿眼神深情的不时望向她。自从脸上带了伤疤后,他再不敢奢望什么,没想到会有这样漂亮的姑娘对他好,为了他做这些事……想着,眼睛里都蕴起氤氲。 幸福,会不会来的太突然?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承认他问的有点傻,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 结果倩兮眯眼一笑,答的俏皮无心,“切,这哪算什么好,你都为了我受那么大的罪,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容钦咀嚼鸡蛋的动作缓慢了,他轻轻瞥向倩兮,她一副无所察觉的样子,他的心里顿时冷了半戴,随即是苦笑。真傻,她照顾他,根本是因为责任,因为愧疚,她只是在补偿他。容钦呀,你怎么还会有幻想…… “哎,容钦呀,我问你,”这边倩兮已以手托起腮,若有所思地问,“那个玉丹嫂说你以前帮过他,开始还不肯收我的玛瑙,你是怎么帮她的?” ------题外话------ 首推求收藏啊亲~ 19,小小误会 倩兮连自己都没察觉到,这件事在心里已来来回回盘算了几次了,设想着是容钦帮她种地了还是帮她搬东西了? 她看得出这村里的人大多看不起容钦,而这个玉丹却不一样,二十多岁的少妇风韵正好,性格又温和可亲,容钦在娶她之前,会不会对玉丹有好感呢?但是反过来一想,她又极相信容钦的为人,玉丹是有夫之妇,容钦怎么会有那想法呢? 所以她迫切的想知道这件事的始末,以解心中所惑。 容钦心里此时也正盘算着钱和鸡蛋的事儿,心不在焉,对倩兮这么在意的问题也没有用心听,只是略略回想了下,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帮助过她吗?不太记得。” 显然这样的答案让倩兮很不满,他这样的态度,是敷衍了事还是不想提起?于是不甘的就反问了句:“不记得?” 容钦看了看她,半解释地说:“都是一个村的,遇着事帮一下是常事,所以不太留意。” 倩兮垂下的眉略显失落,他说的有道理,记不清可能就是不在意了吧?挠了挠头,决定将这事丢开,抬头看他喝完了水,便想起正事,说:“把你衣裳脱了吧,我给你换药。” 容钦微微一顿,开始迟疑,在发觉她对他只是责任后,他不想再这样下去,她对他越好,他心里越挣扎,他怕习惯了她的温柔后,会舍不掉这份依赖。再说,既然他们之间不是……“夫妻”,他也没资格一直让她伺候。 “不用了,还是我自己换吧。” 倩兮对于他的冷静有些意外,难道方才问他的话他不高兴了?“可是,你自己看不到背部怎么换药?” 容钦一时也找不出话坚持,只好沉默着妥协,背过身去慢慢的解扣子。 倩兮望着他,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变的好奇怪,这一路上同舟共济的亲熟感怎么突然就消失了呢?难道是人走茶凉的节奏?容钦不是那种人啊,那他现在脸上明显的疏离感和不情愿感,到底是为何呢? 心里虽然疑惑难受,但她还是尽心尽责的帮他换药。容钦反坐到她面前,她将白布解开,一圈圈拆了,布上的血迹越来越大,她的心也提的越来越高,等他的伤口完全暴露在她眼前时,她再顾不得东想西想了。 这么大的伤口,又没有缝针,得落下多丑的伤疤啊!为什么容钦就这么倒霉! 心痛着为他擦药,特别用布条把伤口绷紧一点,做成类似胶布的效果,希望大伤口变小,小伤口变了,减少对他的伤害。 虽然做这些时倩兮一句话没说,但是容钦却感觉到那凝重的气氛。他在心里苦笑,笑自己的“多情”,他不但脸丑,身上也是大大小小伤痕累累,从头到脚丑陋无比,倩兮怎么会喜欢他?他不配她。 系好最后一下布条,倩兮微松了口气,下意识地说:“以后你每天过来我帮你换药。” 容钦系扣子的手顿了顿,淡淡然然的拒绝,“我以前受伤的时候,也都是自己处理,以后还是我自己来吧,你放心,我身子骨壮实,几天就好了。” 听他说的这么无所谓,倩兮心里十分的不好受,他语气和态度里散发出来的淡漠,让她不知再说什么好。 容钦回头看她一眼,站起身说:“谢谢你,倩兮。你歇着吧,我走了。” “哎,等一下。”倩兮一急之下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皱着眉同他招手,“你坐下先,我还是帮你量一量尺寸。” 容钦怔了怔,笑了,“不必在意,我只是哄阿妈的。” “可是既然说出来了,如果我不给你做衣裳,阿妈会不高兴的。” 容钦脸上露出些为难和抱歉,“这样啊,那真是辛苦你了。” “干吗说的这么客气?”倩兮心情也变得低落,似乎想找理由就又说:“按理说,你的衣服也是因为我才破成那样,我也有义务帮你做件新的。” 可这话听到容钦耳里又是*裸的打击,果然又是义务!仅是这样的话,他一个纯爷们儿根本不需要! 于是带着抵触的心理,瞬间变了脸色,冷淡的说了句:“不是什么当紧的,还是回头再说吧。”说完,就不由分说的闪出了房门。 留下倩兮一脸的惊诧,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半天回不过神来。 她做错了什么还是说错了什么?她好心好意给他煎虫草水,买鸡蛋,给他换药给他做衣裳,她这是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了吗? 越想越气,她愤愤地将门关得呯的一声响,然后扑回到床上,踢了鞋子,倒头睡去。 & “啊——!”大清早,突然一声凄厉的叫声划破长空,将整个院落笼罩在惊恐之中。 倩兮刚梳好辫子,慌忙夺门而出,天哪,这个鸾衣又发什么神经啦? 楼下,公公婆婆还有容钦都迅速的跑向柴房,不肖时,就见婆婆和容钦扶着哭的不能自理的鸾衣出门,鸾衣的手里捧着一只伸了腿的乌龟,哭的鼻涕横流,“它死了!是我杀了它!我的四九!呜啊……” 容钦一脸无奈和温柔,不停的轻拍他的背,“是哥哥不好,对不起。” “废物,一只破乌龟死了也哭爹叫娘的!”突然洛根在一旁骂咧了一句,提着锄头悻悻地走了。 “你又骂儿子!”巴桑追着喊了句,面容委屈。 倩兮瞧见容钦看向洛根的背影里,眼睛里很是愤懑。 “哟!这大清早的你家鸾衣又犯病了!”突然一声略带嘲笑的声音传来,倩兮闻声去望,左边一处房舍的屋顶上,站了个看热闹的女人,倩兮见过她,正是那天井边说风凉话的好像叫秋铃的娘们儿,虽是隔壁近邻,他们两家的关系却不好。 倩兮对她也没有好印象,就索性没吭声,准备下楼问问情况。 “容钦媳妇儿!下楼叫你家鸾衣别叫了!一惊一乍的,还叫不叫人活了!” 倩兮住了步子,睨眼瞧向楼下,巴桑和容钦都一脸的灰。她抬头看向秋玲,露出笑脸:“嫂子!你也这么大的人了,成天的跟个痴孩子过意不去,也好意思?” 秋铃没想到倩兮会回嘴,脸白了白,“哎,你这怎么说话呢?是你家鸾衣成天扰的人不清静,你们就不能自律点吗?” “那你家没孩子呀!左邻右舍的,不该是相帮相助吗?鸾衣有缺点你也不能成天揭短呀,谁嫌不清静,谁拍屁股走人!”倩兮酷酷的说完,就若无其事大摇大摆的走向楼梯。 留下秋铃“你你你……”的在风中凌乱。 20,打架 倩兮一出楼梯口,巴桑就喜忧参半的迎上来,紧张地说:“哎哟我的倩兮儿,你怎么跟那个秋铃吵开了,她可是个大嘴巴,以后少不得在人前编排你。” 倩兮无所谓的摇摇头,“阿妈,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咱不吭声也没少受她埋汰,她有嘴我也有嘴,住这么近若是天天听她的嘲笑还活不活了?” 容钦在一旁听的微微笑了笑,没吭声。 倩兮走到还在一抽一抽的鸾衣跟前,看着他手捧着死了的四九,柔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它死了……”鸾衣一说又伤心,眼泪又掉出来。 倩兮连忙拍拍他的肩膀,“不哭啊,不哭。” “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就见它死在了洗澡盆里。”巴桑无奈的摇摇头。 容钦看了看倩兮,愧疚的解释:“昨天我给他洗完澡,忘了把水倒掉,可能鸾衣又跑出来将它放到了里面。” “我给它也洗澡!”鸾衣嘟着腮帮叫道,两只哭的红通通的眼睛像个灯笼。 倩兮一听这,知道了,叹了口气,柔声对鸾衣说:“你比它大,那盆子你洗可以,可是它太小了,会淹死。” “乌龟也会淹死吗?它不是生活在水里吗?”巴桑好奇地问。 “乌龟和鱼不同,它是和人一样用肺呼吸,隔一段时间就得到陆上换气,如果一直放在水里,就会被淹死。” “哦……”巴桑和容钦露出了然的神情,然鸾衣却哇的一声哭的更惨了,“我杀了它!我杀了它!” 容钦疼惜的给他擦泪水,“不怪你鸾衣,是哥哥的错,如果倒掉洗澡水四九就不会死了。” 倩兮这时才微一回想,容钦这么细心怎么会忘了呢?是不是因为她让他进房间,所以他才给忘了?他是因为开心才一时忘的吗?那为啥他还一脸黄世仁的表情?不对,开始他不是那样的,后来才变的……晕了这事先不想,现在关键是,四九的死她也有责任! “鸾衣呀,你别伤心,四九虽然死了,我们可以养它的兄弟五九,补偿对它的伤害。” “五九?”鸾衣眼睛里重新燃起光亮。 容钦见此也连忙附合着说:“对,五九是四九的兄弟,也在香魂河边,哥哥会将它找来,给你养,好不好?” 鸾衣眨了眨眼,果然破涕为笑,缠着容钦叫道:“我要五九,五九!哥哥帮我抓!” “好,一定帮你抓到。”容钦扬唇一笑,抚了抚他的头,再抬起头感谢的看了倩兮一眼。 倩兮则转身,走向了厨房。 鸾衣那边吵着让容钦陪他去埋了四九,容钦偷望了眼倩兮的背影,再回头牵着鸾衣朝外走。 早饭后,容钦去放牧,巴桑打扫羊棚,鸾衣大闲人无事,缠着倩兮在说四九和五九的事,倩兮无法,带着他出家门转悠。 “鸾衣,你上回找到了虫草,今天我们再去找找,好吗?” “好啊好啊!”鸾衣现在对倩兮的信任度还是挺高的。 两姐弟牵着手走上一个长着乱树的丘岭,倩兮大约知道虫草在生长的潮湿一点的地方,所以她心里也没准,就试试看,于是两个人蹲在地上,这边挖挖,那边扣扣,即使什么也没挖到,两人也玩的不亦乐乎。 “哎!鸾衣!你干什么呢?”有几个少年背着柴走过,调笑的看着鸾衣。 鸾衣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闷声说:“挖虫草呀。” “哈哈哈哈……”几人突然笑的前俯后仰的,指着鸾衣道:“真是傻!不去干活挖什么虫草,有P用?果然就是个傻子!” 倩兮的脸瞬间拉了下来,这村里的孩子,怎么这么不友善呢?他们的娱乐是不是就是欺负智商低的孩子?难怪鸾衣性格那么尖锐。 果然,鸾衣有些恼怒的站起身,较真的跟他们争辩:“你才傻!我阿姐说虫草能换钱!” “哈哈!换钱?还阿姐?”几个少年更是笑的欢乐,“一根草去哪儿换钱?说你傻还不承认,她是你媳妇儿还叫阿姐!傻瓜!” “你才傻你才傻!我打你们!”鸾衣突然蹦起来,张牙舞爪的扑过去。 “鸾衣!”倩兮想阻止已经来不及,那边鸾衣已经和一个嚣张少年扑成一团,滚落在地,她慌慌张张跑下坡,就见几个孩子已经一拥而上,嘴里还喊着:“打他!打他!傻子!” “住手!”倩兮惊恐的喊了句,可是没有人听她的,眼见鸾衣被打的缩成一团,她心如刀绞,更是怒火中烧,跑到跟前用力将两个少年推开,再去揪骑在鸾衣身上狂揍的那个,却冷不防也被挨了一拳,她气急败坏的一巴掌扇过去:“打你个没家教的混帐!” 那少年被扇了一巴掌,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她,目中升起怒火:“你个野蛮女人!敢打我!”说着就要冲倩兮挥过来。 其他几人在一旁起哄:“打她!就是野蛮!活该嫁给个傻子!” 眼见着那少年的拳头就打在脸上,倩兮不慌不忙,眼疾手快的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随即一扭,只听咯吱一声,少年杀猪般尖叫:“啊——!啊!” 倩兮一推他肩膀,将他推坐在地上,傲然的拍了拍双手,警告:“以后再让我听到你们欺负我们家鸾衣,我就将你们的胳膊扭断!” 几个少年惊着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在他们眼里,这个新来的女人像是有什么天神助力,看不出来这么柔弱的样儿居然这么有力气! 其实这些偏僻乡野的孩子哪里懂得这根本不是力气的事儿,真论起来,倩兮还比不过他们,她用的是巧劲儿。霉女不才,以前学过两年跆拳道,虽然学艺不精,但对付几个毛没长齐的孩子,还是绰绰有余。 几个少年撒腿跑了。 倩兮松了口气,这才走到还在地上坐着的鸾衣跟前,扶他起来,帮他拍打衣裳,心疼的看他的脸,“疼吗?是阿姐不好,让你受委屈了。走,回去我给你抹点药。” 鸾衣嘟着嘴巴斜着眼睛看她,“为什么他们说,你是我媳妇儿不是阿姐?” 倩兮愣了愣,一时尴尬着不知怎么解释。 “阿妈骗我!”鸾衣抽泣着嚷:“你才不是我媳妇儿,你是哥哥的媳妇儿!”喊着,转身颠簸着跑了。 “鸾衣……”倩兮皱眉叹息一声,只得赶紧追了上去。 形象狼狈的鸾衣一进家门,就引起巴桑一声惊讶:“哎呦我的宝贝儿!你这是怎么了?” “阿妈!她不是我媳妇儿!”鸾衣哭着反手指了刚跑进门的倩兮一下,就推开巴桑跑进自己的屋。 巴桑惊呆当场,来回看了看,再望向倩兮,“这是怎么回事?” 倩兮现在真是羞愧难当,这一天下来,她惹了鸾衣哭了两场,被揍一顿,还伤了他脆弱的小心灵。 “对不起……我带着鸾衣在山岭上挖虫草,有几个孩子路过嘲笑他,他就和人打了起来。” “干什么去挖虫草?还会打起来?” “我跟鸾衣说挖虫草能换钱,那几个孩子就说他傻……” “换钱?你干吗骗鸾衣玩?”巴桑脸色很不好,也很疑惑。 倩兮皱眉,“是真的,阿妈,虫草是珍稀药材,可以治百病。”她也是好意,难道她故意骗鸾衣被人打吗? 巴桑望了她一会儿,突然轻冷一笑,“治百病?能治我儿子痴傻吗?” “……”倩兮愣了,摇头,“不能。” 巴桑瞪了她一眼,转身追去鸾衣屋:“鸾衣……” 倩兮站在院中十分的……孤寂。 “咣当!”突然门被大力推开,秋铃吵吵嚷嚷的进门:“这是反了天了!你们家鸾衣和媳妇儿合伙打我儿子!” 21,你不是傻子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对倩兮来说,层层压力直罩头顶,直到她看到秋铃手里牵着的那少年时,真想仰天大啸一声:“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祸不单行也许能让人越挫越勇,躲不及了还不得硬着头充英雄。 “原来他是你儿子。”倩兮故意云淡风轻地说,她不怎么出门,这孩子虽然面熟,但并不清楚是秋铃家的,唉,真是冤家路窄。 秋铃一瞧她这态度简直要气疯,指着倩兮就嚷开:“哎你还真是会装疯,住这么近你不知道他是我儿子?我看你是早上吃了我的亏,记仇到我儿子头上了!你看看你!啊,你将他的脸都打肿了,胳膊都扭断了!哪有你这种可怕的女人哪!今天你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告到族长那儿去!” “哎呦!秋铃呀!你这说的是哪儿话,我们家倩兮一个姑娘家,这细胳膊细腿的,人又温柔善良,哪能打多吉呀!一定是误会!误会!”巴桑听到吵声早就出来,看到秋铃气势汹汹的样儿,赶紧上前劝解。 “有胆做没胆承认?”秋铃吊着眉毛,这才让倩兮看出多吉是她儿子,两人吊着眉毛的表情还真是神同步啊!那边秋铃还在继续发威,“巴桑,别怪我不念咱多年邻居情份!是你儿媳以大欺小,今天要么她跪在我面前让我打回来,要么,咱们去见族长!” “别别,秋铃呀,孩子们打打闹闹的事儿,就别麻烦族长了……”巴桑陪着笑脸,一边给倩兮使眼色。 倩兮却视若无睹,她就不懂了,平时他们忍气吞声也就算了,人家都闹到门上来了,婆婆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她才吃不下这口气!“找族长就找族长,正好让族长大人评评理:因为我们家的鸾衣……有点弱智,你们就经常寻机欺负,挑事生非,恃强凌弱,到底是谁该受到惩罚?” 巴桑见媳妇儿出了气势,也就干立在旁边袖手旁观。 “什么?我们挑事?你打了人你还恶人先告状?”秋铃气的眼珠子要瞪出来了。 “是,你家多吉是我打的没错,但我这不叫欺负我是正当防卫,不信我拉出来鸾衣给你看看,他将鸾衣打得鼻青脸肿的,难道我见死不救?我告诉你,你还得谢我阻止了你家多吉犯罪呢,否则,他若将鸾衣打的出了个好歹,你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哟!你们听听,听听,这张小嘴多利呀,强词夺理啊你!”秋铃气的头上冒烟,脸色发绿,这时见有乡邻围到门口了,就更加大了声音,“她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几个孩子都看着呢,今天打架的事儿,就是鸾衣这个傻子先动的手!还我们欺负人,我看你才是颠倒黑白!” “就是他先打的我,傻子,鸾衣就是傻子!”一直抱着秋铃腿的多吉适时插嘴抹黑。 倩兮突地冷笑,“我没说错吧,乡亲们听好了,秋铃嫂子和她儿子是不是一口一个傻子的叫我们鸾衣?还敢说没挑事?我看你才是早上被我噎着了,故意让你家孩子伺机报复吧,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你……”秋铃有点急了,“难道他傻还不让说了,他傻打人就没错了?” 倩兮头一回跟村妇吵架,不知怎么还挺过瘾的,不必再讲究什么形象,捋起袖子作长久战,不紧不慢地说:“你们挑衅生事那是活该,我们鸾衣不仅未成年还是智障,别说打人了,就是杀人都不犯法!以后你们还是好自为之,万一有个好歹,后果自负!” 巴桑和趴在窗户底下偷听的鸾衣同时一震。 秋铃更是猛打了个激灵,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指着倩兮颤着手指说:“反了反了!听见没听见没,乡亲们,她还想杀人了!真是野蛮的一家子!” “你说什么?”突然,门口走进来阴沉着脸的容钦,他手里提着鞭子,看来是正在放牧听说了这事儿,匆忙赶回来的。 秋铃看到凶神恶煞的容钦,眼里一闪而过的张慌,随后一挺腰板,强撑着气势说:“怎么了,你以为你回来我就怕了,今天不管怎么说是你们没理,你们家的人打了我儿子,我就得讨个说法!容钦你说,怎么办吧?” 容钦盯着秋铃,只冷冷的说了四个字:“滚出我家。” 倩兮眼角跳了跳,瞬间觉得自己那长篇大论简直弱爆了是不是?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讲的,只需这一句!容钦,酷! 巴桑悄悄笑眯了眼,看向容钦的目光充满骄傲。 秋铃的脸白了红,红了绿,绿了紫,开个染布坊都嫌丰富。 “呵呵呵呵……”周围,有人发出偷偷的轻笑。 秋铃嘴巴动了几动,终于拉不下脸,抓紧多吉的手,咬牙切齿地说了句:“以后别理那个傻子!晦气!咱们走!” 随着秋铃的前脚出院门,巴桑后脚就跟着紧紧关上了门,也堵住了外面试试探探朝里张望的好事人。至此,一个下午的闹剧终于散场了。 倩兮情不自禁用崇拜的目光的看向容钦,这一刻觉得他真的就是家里的顶梁柱,连带着跟他的一点点小情绪,也显得不值一提了。 而容钦并未看她,只是淡淡的走进了鸾衣的房间。 “哦,天哪。”他轻声叹了句,走上前,抬手轻拢鸾衣的头发,皱着眉心查看他的伤势,“脸都青了。” “容钦……”鸾衣委屈的唤了句,欲言又止。 “等等,哥哥拿药给你。”容钦却转身走出去,到院子里见倩兮还站在原地,烁烁地盯着他,他走过她身边,低声说了句:“以后别在鸾衣面前说他可以杀人,他会当真的。” 倩兮一怔,脸腾的红了,她说错话了吗? 容钦快速的找了药回到鸾衣屋里,仔细的给他上药,一边柔声叮嘱:“我以前跟你说过什么,如果有人打你,或者骂你,你该怎么做?” 鸾衣茫然的望着他,嘴巴一嘟一嘟的作撒娇状。 容钦笑了笑,继续说:“你要喊哥哥,我会收拾那帮小子的。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说吗?” 鸾衣甜甜地得意地笑了,“容钦,因为你是容钦。” “对,容钦是鸾衣的哥哥。”容钦为他擦好最后一处伤,抚了抚他的头,“没有人能伤害鸾衣。” “呵呵……”鸾衣笑的一脸幸福。 “鸾衣。”容钦为他拍了拍衣裳上的泥土,面色变的有些凝重,双手捧着他的脸让他面对自己,认真地说:“鸾衣,记着,你不可以随意打人甚至杀人,因为你不是傻子。” 窗外,正欲上楼梯的倩兮听到了这句话,面色一震。 22,容钦的逃避 生活又归入了平静。 每天,倩兮帮着巴桑做饭,打扫庭院,也主动去田里割草松土,容钦继续着放牧和负担家里的重活,以及照顾鸾衣,为了不再发生上次的事,他就干脆带着鸾衣放牧,虽然鸾衣经常将羊群赶的七零八散,容钦只能不厌其烦的一次次收拾残局。 现在倩兮与容钦之间,由之前倩兮生他的闷气不理他,颠倒成了倩兮反过来想讨好他。这天,倩兮割了会儿草被太阳晒的头晕,刚到地头打算歇会儿,就看到容钦攀着鸾衣的肩膀从坡上走下来,她眯了眯眼,干脆奔了过去。 容钦看到她,沉默了会儿,拍拍鸾衣的肩膀,“去跟羊仔玩。” 鸾衣扭头看向倩兮,自从那天后,小家伙对倩兮的态度有些矜持,不再大吵大叫着倩兮倩兮,而是像现在这样,总是用探究和疑惑的表情看着她。‘ “去吧,看着它们不要跑。”容钦的催促下,鸾衣迟疑着走开。 倩兮这时走到了容钦面前,转头看了眼和小羊玩的鸾衣,努力露出自然轻快的笑容,“鸾衣现在很乖。” “嗯。”容钦简单的应了句。 两人互看了一眼,容钦知道她有话说,就手指了下旁边的石头,“坐下说吧。” 于是两人坐到石头上,望着吃草的羊群和碧蓝的天空,像文艺青年那样说些雅致的话。 “对不起,我伤了鸾衣。”虽然她是好意,但是她现在知道她的方法不对。 容钦侧目看了她一眼,嘴角有欣慰的轻笑,“没有关系,他不会记得。” “你对鸾衣的关怀让我很感动。”倩兮由衷地感叹。 容钦无意地浅笑,“你是头一天见到吗?” “正是因为持之以恒,才觉得珍贵。”倩兮依然说的认真。 容钦的笑容收敛,转头静静地看向她,“他是我弟。现在只有我们兄弟两个。” 倩兮点头,“是啊,你们这儿的人,很重亲情,不像我们那儿很多人为了家产,兄弟反目,父子生恨,钱真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啊。” 容钦望向她的神情开始复杂,“你们那儿?财产……是分割的吗?” 倩兮这才想起来两方的文化差异,连连点头,“是,一夫一妻,所以兄弟要分家,父子也要分家。” 容钦脸上露出庆幸之色,“这样啊,那我们就不会存在这些问题,我们全家住在一起,不分家。就像我们家,永远不会因为财产而生事。” 说到这个,倩兮不由就想到现在他们这种尴尬的关系,顿时好生别扭。 “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过两天,我准备去池塘一趟。”容钦突然说。 “哦?”倩兮睁大眼睛,有些紧张,“鱼苗看好了吗?” “还没有,我想,准备喂鱼前,应该将池塘做做修整。咱们这边的人大多都是打河里的野生鱼,没人会养,我想再去别处找找养鱼的人,学些经验。”容钦很有计划的说。 倩兮听了了不禁点头,“你考虑的周全,嗯,是应该做好全数的准备,我们可输不起。” 容钦微微一笑,“还是得多谢你的帮助。不有你的鼓励和主意,我还下不了决定。” 倩兮温婉一笑,“我会跟你一起大干一场的。” 容钦神色微微有点,眼睛里的笑意也含了疏离,“有什么事我会跟你多商量的,但是做活儿的事,我自己就可以了。” “嗯?”倩兮心里有些打鼓,故意轻松地说:“你嫌我帮倒忙啊?” “不,不是这个意思。”容钦慌忙摇头,微微一笑,说:“看你现在很维护鸾衣,我很欣慰。” “所以呢?”倩兮眼睛里的笑意开始冷却,“你是让我在家陪着鸾衣,培养感情?” 容钦也略有尴尬的转开头,沉声说:“我说过,如果你愿意留下来的话,我会用尽一生守护你们的。” “那你自己呢?决定在池塘躲一辈子吗?”倩兮内心很生气,他是怎么了?他们那一路来的风雨同舟,相濡以沫,都是空的吗?虽然他们不能说……啊怎样了,可是突然的生疏逃避为哪般? 容钦缓缓转头,深深的看住她,她眼睛里的愤怒和质问,他看的清楚,可是他该怎么说?“不然呢,我觉得……在池塘,也没有什么不好。” “容钦!”倩兮忍无可忍,绷着脸恼火地问:“你到底怎么了?这些天为什么这样不冷不热的?我们……有那么陌生吗?” 容钦的面色也有些异样,但只是强撑着露着浅笑,“作为一个朋友,一个哥哥,我觉得我没有做错什么。” 倩兮愣了愣,一时不知如何争辩,“可是我……我们……我们不是说好,一起发财致富,开开心心的吗?” “我们有不开心吗?”容钦笑着反问。 “……”倩兮真的要晕了。 “好了。”容钦看了看她,起身,“我看你很累了,你回家歇着吧,我还要带羊群换个地方。鸾衣!鸾衣!我们走了!” “容……”倩兮无奈的望着他大步走向鸾衣,和鸾衣一起赶着羊群,渐渐走向夕阳之下。原来,已是傍晚了么? & 接下来,倩兮的生活还是那么沉闷平静,但是容钦却很忙了。他四处跑着打理养鱼的事情,巴桑知道他要在那么远的地方养鱼,很是担心,毕竟外面人生地不熟的,她怕儿子吃亏。而且,容钦走了,家里的重活怎么办? “阿妈,我是会时常回来的,重活留给我来做,羊群就只好交给你了。”容钦这样跟巴桑说。 巴桑能说什么,孩子想要发展,想发财,她得支持。家里的活儿,她说过不让媳妇儿干活,所以再苦再累,自己扛着,至于她的丈夫洛根……她不指望。 倩兮把容钦和巴桑的心思看在眼里,嘴上没说什么,待容钦去了池塘,她就主动把放羊的活儿接下来,还可以捎带着照看着鸾衣,虽然现在鸾衣不怎么理会她,总是跟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她只要开口,他还是乖乖的跟在她左右的。 其实放羊这活儿还挺适合她,主要是羊不多,还有鸾衣帮忙,倒不难控制,牵到了片草肥的地方一拴,她就可以坐在石头上对着彩霞抒发情怀了。 虽然这样懂事的倩兮让巴桑十分欢欣,可是时间长了,总是会枯燥的,渐渐的,倩兮也会不由自主的唉声叹气。 鸾衣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蹲下来,手里揪着地主的草,眼角小心的瞥着她,悄悄观察她的脸色。“阿姐哭了?” 倩兮看他一眼,“没哭,我只是没有笑。” “阿姐为什么不笑?” “没有可笑的事。” 鸾衣收回视线,皱着眉头很认真的思考这个事儿,然后他站起来,故意走到她面前,脚下一软摔下去。 “鸾衣!”倩兮惊叫一声,连忙上前扶他,紧张地问:“你腿怎么了?” 不料鸾衣却诧异地抬眼看着她问:“你怎么不笑?” “笑?” “我不可笑吗?” “……”倩兮终于知道他在用他的方式逗她笑!瞬间,眼圈一热,抬手轻轻抚上他的头,努力架着他起身,帮他拍衣服上的土,然后握着他的肩膀,面对着他认真地说:“有鸾衣这么乖的弟弟,阿姐很开心,以后会每天都笑的,好吗?” 鸾衣微微咧开嘴角,笑的纯洁欣喜,“我想阿姐开心。” “嗯!会的。”倩兮温婉一笑,然后兴致就突然高了,“走吧,我们将羊群赶到对面去!你看,那边还有许多野花呢!” 鸾衣立即也欢实了,拍手叫好,“好好!我要摘野花!” 于是,两姐弟齐心协力牵着羊群,扬着鞭子,唱着牧羊曲儿,前进。 鸾衣架不住野花的诱惑,早早就撒开腿狂跑,倩兮紧张的在后面不停的喊他小心,他终于还是不负重望的趴倒在坡上,正待倩兮准备奔过去扶他的时候,他突然兴奋的举着手里的一根草,大叫:“阿姐!虫草!” 23,风流倜傥的赤仁 “虫草?”被分散了精力的倩兮看向他手中的虫草,拿过来,“咦?真的是耶!鸾衣你真棒!每次都是你找到!你可能是我们家的发财树呢!” 被点赞了的鸾衣露出好骄傲的神情,甚至不用倩兮扶,自己爬起来。倩兮这才回神,赶紧给他拍土,“以后还是小心点哦,摔倒很容易受伤的。” 鸾衣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的憨笑,点头,“鸾衣会小心的。” “嗯,你真乖。”随意夸了他一句,倩兮又研究起手里的早草,“这地方既然能长这一个,说不定也会再有,鸾衣,阿姐去将羊拴了,然后我们一边摘花,一边扒虫草,好不好?” “嗯嗯,好,好!”鸾衣是只要有热闹就开心。 于是,倩兮快速将羊群安置好,和鸾衣在附近的坡地挖找,鸾衣没找几下就被花儿吸引了注意力,嘴里念着:“这一朵好!这一朵也好!我摘这个,我再摘这个……”不知不觉,就离倩兮越来越远。 倩兮心里入了神,一时也忘了鸾衣,鸾衣走着走着,就翻过了一道丘岭,到了另一边的草坡上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转的,耳边听到有声响时,抬头一看,不远处有个小型帐篷,里面隐约看到有人在动。他好奇,情不自禁就凑了过去。 忽然,他听到里面有人说话,他脸色先是一顿,接着很欣喜的加快步子,一把打开了帐篷的门帘。 “啊——!”女人的尖叫响彻云霄,惊醒了专注的挖草的倩兮,倩兮这一抬头才惊觉鸾衣不见了,不会是又惹什么事了吧,想着她心头一凉,慌忙起身,到处寻找鸾衣的影子:“鸾衣!鸾衣!” 跑到岭上,终于,看到坡下的帐篷和鸾衣。这时候,有一个瘦高的少年正从帐篷里边系扣子边钻出来,鸾衣看到他兴奋的跳着笑的咯咯响,他却一脸的嫌恶,“你怎么跑这儿了?快走!” 鸾衣咬着嘴唇还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他上前推了鸾衣一把,“叫你走呀!扫把星!” “喂!你干什么?!”倩兮气愤的踉跄着跑下去,一把将鸾衣拉到自己身后,转回头正色望向对面的蛮横少年,这一看不禁一愣。 可以说这是她穿来后看到的长的最好看的男子,他看起来只有十七六岁,却生的很高,且身材比例匀称。脸庞清瘦,有略妖娆的尖下巴,皮肤白里透粉,肤质细滑。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尾嫣红,眼睛里像是噙着泪水般盈盈透亮,目光看似慵懒却又炯炯有神。鼻梁秀挺,薄唇上沾着水泽,一看就是那种风流不羁的问题少年。 与倩兮对视的几秒钟,少年的目光由不屑变得幽深,虽然他长的极精致,但是却是那种带着侵略性的美丽,他的目光让倩兮觉得好像被扒光了似的,十分刺眼。 “鸾衣,她是容钦娶的?”少年嘴角轻扬,淡淡地问鸾衣。 “她是我阿姐。”鸾衣咧着嘴笑着答。 “是吗?”少年挑着眼角,赤果果地将倩兮从头打量到脚,看的倩兮要起鸡皮疙瘩,不由的后退一步,皱起眉头,“我不管你是谁?我不准你欺负鸾衣。” “我欺负他?”少年像是听到很好笑的笑话,下巴朝鸾衣抬了抬,“你问问他,我有欺负他吗?” “没有!”鸾衣大声说,望向少年的眼神还充满了欢喜。 倩兮一时有些错愕,鸾衣怎么好像跟这个不良少年这么亲近?带着疑惑,她牵住鸾衣,正打算走,这时,少年身后的帐篷帘子被掀开了,露出姑娘的小脸,她眼睛飞速扫过倩兮,再对着少年甜丝丝的叫了声:“赤仁!” 倩兮重重一顿!赤仁?!她不可置信的看向鸾衣,指着少年问:“他是……他是赤仁?” “嗯!”鸾衣积极的点头。 “你们家的……也是你哥?” “嗯!哥哥!”鸾衣咧开嘴巴笑,好像有这样一个哥哥有多骄傲。 倩兮惊愕的望向赤仁,再这么一回看,对呀!这家伙的五官,跟容钦和鸾衣说不准有哪里相像,只是他漂亮的更加张扬些。原来,他就是那个被过继出去的兄弟呀!真是,虽然长的很好,但是这品性真不讨人喜欢呢,才这么大就跟姑娘鬼混,跟容钦真不像兄弟,这过继出去的怎么就像是后娘养的呢,算了,反正现在不是他们家的儿子了,她操这份心干吗。 “原来是你呀,误会了。”倩兮敷衍了句,牵着鸾衣要走,就听赤仁不慌不急地说:“没想到容钦一个丑人还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儿,看来他阿妈下了不少本钱呢。” 倩兮听了这话心里十分别扭,虽然他过继出去了,但对自己的母亲和兄长,也不该用这么生疏和不善的语气。“你可以不叫容钦哥哥,但也别说他是丑人。” 赤仁挑起眉尖,笑了,“还挺维护的嘛。你喜欢容钦吗?” “关你什么事?”倩兮嫌恶的瞪了他一眼,拉着鸾衣果断的离这个人远一点,大步朝坡上走去。 “鸾衣,过来。”赤仁云淡风轻的说了句。 鸾衣就挣开倩兮的手,欢实的跑向赤仁,嘴里兴奋地叫着:“赤仁!赤仁!” 倩兮诧异气恼地看向赤仁,那家伙正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斜着她。“哎,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 倩兮最讨厌这种吊儿郎当外加装酷的小子了,毛还没齐,就当是古惑仔。 “倩兮!她叫倩兮!”鸾衣一副粉丝的表现,毫不留情地将她出卖。 倩兮翻了个白眼。 “翻白眼也挺好看。”赤仁嘴角一直噙着痞笑,嘴里腻歪地念着,“倩兮,倩兮,名字真好听。” 倩兮对他无语,不好跟他吵,干脆不理会,再次牵上鸾衣,低声说:“鸾衣,跟阿姐回家。” “这么着急干什么?容钦在家里等你吗?”赤仁笑嘻嘻地调笑,“哎,我问你,他长的那么丑,你为什么跟他过?” 倩兮终于有些恼怒地回头,大声道:“赤仁,你现在是个外人,这些跟你没有关系,OK?”说完,哼了一声,雄纠纠气昂昂地爬上了坡,扬长而去。 赤仁的嘴角幽幽慢慢地勾了起来,眼睛望着倩兮的窈窕背影眯成了一条线,“跟我无关?” 24,坦言 回到羊群处的倩兮心情还很糟,她心烦意乱的将羊绳子解了,跟鸾衣说了句:“走,回家。”就牵着羊朝村路走。 “不找虫草了?”鸾衣隐约感觉到她在生气,小心冀冀地在后面问。 “今天没兴致了,改天找。”倩兮闷着头答。 “什么是兴致?” “……”倩兮懒得解释了。 鸾衣也不再吭声,乖乖的跟在羊群后面,帮忙赶小羊。 走着走着,他偶一回头,见对面的一条山路上,奔驰着一辆匹骏马,马上的人轮廓虽模糊,但他一眼就认出来,立即高兴的又叫又跳:“容钦!是容钦!”喊着,撒腿就迎奔了过去。 正郁闷的倩兮这一听,也扬头去看,近了些,果然是容钦呀,他终于回来了!灰丧的心情一扫而光,笃然明朗,也绽开笑颜加快了步子。 容钦老远听到鸾衣的叫喊,抬头看到他们俩牵着羊群奔跑在田梗间,心里面立即涌起暖洋洋的感觉:像这样,从外面风尘仆仆的归来,能看到亲人一个个冲过来热闹的欢迎,看到他们脸上的喜悦、关心、思念和期盼,那么,一人在外承担的所有孤独和苦累都一扫而空。 没有人喜欢总是自己一个人,不是吗?只要有他们在家里等着他。他做什么都值得。 “鸾衣!慢点!”看到鸾衣因为太兴奋跑的颠簸踉跄,容钦担心的喊了句,但还是晚了,鸾衣已经脚下一绊,扑倒在地。 “鸾衣!” “鸾衣!”两人同时喊。 容钦猛抽了马儿两下,快速冲到了跟前,一跃而下,直奔到鸾衣身边,“鸾衣!摔着了吗?” 鸾衣笑呵呵的扬起脸,望着容钦的眼中满是依恋,“容钦回来了!我想你了!” 容钦看着他一脸的灰土,用手抹了一下,微笑着说:“哥也想鸾衣了。” “呵呵!”鸾衣开心的笑了两声,突然一跃翻身扑到容钦身上,容钦脸上绽开笑容,任他压着躺到草地上,鸾衣玩的开心,干脆骑到他肚子上,不停拍打他的胸膛和肩膀。 容钦抓住他的手,又翻身将他推倒在地,然后去挠他的头发。 倩兮好不容易跑到他们跟前,看他们两人开怀地笑着在草地上打滚玩,这场面真是无比温馨可爱,她不禁停住步子,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赤仁!我看到赤仁了!”鸾衣突然停下来,手舞足蹈的跟容钦描述,“在那边,他在帐篷里……” 容钦略吃惊的起身问:“赤仁?他来了?”说着迟疑地回头看倩兮。 倩兮无奈的点点头,好不想提那个人。“是,方才我们见到他了。” 容钦拉开鸾衣朝他指的方向望了望,“是吗?他有说什么吗?哦,还是我去看看。” “哎!”倩兮连忙拉住他,面对他的疑惑,有点别扭地说:“不是我不想你去,是……他正和一个姑娘在一起。” 容钦脸上先是一怔,然后是有些羞赧的了然,“哦,那就算了。”说着低下头自然的从倩兮手里牵走羊绳,另只手拍上鸾衣的肩膀,“走,我们回家。” 倩兮走在后面一直看着两人兄弟重逢后亲热的交流着,内心辗转起伏,看容钦和鸾衣都很关心那个赤仁,可赤仁却对他们并不友好,叫鸾衣扫把星,叫容钦丑人,真是替他们俩不值。那个叫赤仁的家伙,幸好被过继了出去,哼。没礼貌。 容钦的归来让这个家热闹了许多,晚上吃饭,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喝着酒,聊的热火朝天。容钦大概跟大家交待了这些天的成效,比如已找到养鱼人取到了经,还将池塘大致修整了一遍,花了不少钱,接下来还得买鱼苗,巴桑虽然对孩子们的事业没有多过问,但用钱的事毫不迟疑就拿了出来。 本来很开心的气氛,随着容钦说后天就得走,倩兮的心里突然嘭的一声,好像空了一块,没着没落。 悄无声息的回了房,她闷闷不乐,虽然这次容钦回来乐观了许多,但他并没有特别跟她说话,就像一个朋友那样亲和有礼,这让她说不出的为什么,就是感觉很失落。 月儿升的老高了,屋内被照的亮晃晃的,院子里早就静了下来,她觉得胸闷,打开了门走出去,慢慢走在楼道里。 忽然,她在二楼的阳台看到了一个人影,是容钦! 他蹲坐在长凳上,面朝外仿佛在看夜景,又或者是在思考人生。 倩兮慢慢走过去。 他听到声音转回头,看到是她脸上并没有吃惊,只是眼中飞快的闪过异样,既而一笑,“你怎么出来了?” “怎么一人坐在这里?”倩兮顺势坐到他身边。 “不困,出来吹吹风。”容钦下意识的往一边挪了挪,顿了下,说:“你今天见到赤仁,他有说什么吗?” 倩兮看了看他,他很关心这个人的样子,一直在问。“没有,闲说了几句。”只因那个家伙的话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有什么好学的。 “哦。”容钦有些失望的应了声,不再说话。 难道除了他那个兄弟就没话说了?倩兮忍不住有些赌气地说:“我看他有些讨厌。” “嗯?为什么?”容钦诧异的睁大眼睛。 倩兮斜了他一眼,突然又意识到这样太幼稚,就叹了口气,说:“没什么,觉得他嘴贫。” “呵。是吗?”容钦这才放心的笑了笑,“他从小就调皮,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倩兮顿了顿,不知怎么有点不踏实地想确认一下,“他这一过继出去,就是以后都不会是这家的孩子了吗?” 容钦点头,“嗯,是啊,他是姨娘的儿子了。虽然姨娘对他很疼爱,但我们还是觉得很愧欠于他。” 倩兮放心的同时,也一下子理解他的心情了。而鸾衣,纯属是骨子里的亲近才让他那么听赤仁的话吧。 一时两人又无语,倩兮干坐了会儿,转头看看他,蓦然发觉自他们回来后,他又回归了以发遮面的造型,不由问:“买的那个花钿怎么不戴上?” 容钦略有些羞涩,“不习惯。村里人都见过我这样子,再遮遮掩掩的难为情。” “是不是戴着不舒服?”倩兮问。 “没有。” “我觉得戴着会让你增加自信。” 容钦笑了笑,没吭声。 “好歹是我的心意。”倩兮不依不饶。 容钦看了看她,脸色有些异样,“谢谢,我知道你是好意。” “我们之间永远就这么客气了吗?”倩兮不知怎么又说出了这话。 “这样挺好的。”不料容钦又是随口一敷衍,甚至站起身作势要走。 “容钦!”倩兮有些气恼,紧紧盯着他,面带哀怨,“你和我们在外面时完全不一样了,为什么?” 容钦站住步子,没有回头看她,面无表情。“倩兮,就这样吧,别问了。” “什么意思?”倩兮站在他背后,情绪有些激动,“你不知道,在这个家里,只有你在的时候,我才觉得它是属于我的家。” 容钦的身板绷紧,缓缓回身,望住她,夜色下的她清丽柔美,他却不敢心动。“倩兮,我说过我会永远让你们依靠。” “那不一样!”倩兮也很固执,“我说的意思,你懂吗?我希望你像上次那样,保护我,和我一起共同承担着一切。” “所以你是说,想继续和我做夫妻吗?”终于,容钦打破了两人的言语隔膜。 “……”倩兮倒吸了口气,又惊慌又羞涩又激动。她是很想他们像以前那样相处,但是夫妻……她还不敢说她有那想法。 容钦的嘴角扯出一个浅笑,“看,你自己都不知道想做什么。”说完,转身就走。 眼见着他大着步子就要离开视线,倩兮急了,“或许我们应该相处试试,我们是有好感在的,不对吗?”可以恋爱试试呀,不恋爱怎么让她说可以做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