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 永康十八年,晋朝十三皇子霍允肆大病一场后自荐出征,跟随定远大将军郑楚平定北荒边境。 永康二十三年,前皇后刘環被废,其下两子贬为庶人流放青州,其子孙世世代代不得回京。 永康二十四年,十三皇子霍允肆率兵击退北厥蛮人,被封为秦江王。 永康二十五年,秦江王之母谢昭荣册封为后,一夜之间杨嫔,张嫔暴毙而亡。 永康二十八年,秦江王霍允肆班师回朝。 这一切只是一盘棋局,而我们不过是这局里的棋子,输还是赢只在于布棋的人。 三千金甲铁骑犹如天边卷起的一道巨龙,声势浩大,气势磅礴。一声声的吾皇万岁衬着铮铮铁蹄,响彻皇宫上空,霎时间百鸟飞绝,百虫噤声,全朝文武百官,皇子公主无不被其威严所震撼,统统低下头去不敢肆意张望。唯有那个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昂首眺望着那个远方的领头人,他从来都不曾喜欢过这个儿子,可如今却又不得不去依靠他,温馨的笑容之下是一张假意的脸,眉宇之间充满了深深地担忧。 霍允肆一手牵马,一手扬鞭,高坐于鞍马之上,多年来的南征北战让他曾经的满是书生气息的脸庞变的刚毅无比,厚重的金甲之下,散发出浓重的戾气,眉目之间如同寒冰屹立,所到之处皆是一阵寒风掠过。不经意间扫过一眼,便是一丝杀意泛起,霍允肆冷眼瞧着显赫的皇家仪仗,卑躬屈膝的文武百官,对她敬畏有加的兄弟姐妹,心里不由得一阵可笑。这十年间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疏忽,他清楚记得这里的每一个人,甚至于当初这些人的所作所为,从来不曾忘记过,。 霍允肆勒紧缰绳,翻身一跨,稳稳地便落到了地下,只见他腰间别挎着凌天穿云剑,头顶一缕红缨,金色战甲在阳光的照射下异常耀眼,顿时周边所有的任何事都失去了颜色,放佛这天地间这有他。 “咣”的一声,霍允肆便跪在了霍郑脚下,腿甲撞击到地面的声音,将在场的人都惊了一跳,这时他们才发现,就算是军功赫赫的霍允肆,也有需要低头的人,他始终不是天子,始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始终是一根心头刺。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一开口便是嘶哑之声,全无昔日的灵动之感。 霍郑皱眉,余光瞄向身旁的皇后,不过谢昭荣的脸上却没有掀起一丝的波澜,不禁在心里自嘲道,早就知道她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怎么会为这破了的喉咙难受呢,也是他多想了。 其实霍郑早就知道霍允肆因箭伤而毁了喉咙,但却没有想到竟如此严重,回想往日他也是这宫里的皇子中出了名的百灵之音,由此而看,战场上是多么残酷,他能平安的回来也算是九死一生。 “这些年你辛苦了。”霍郑的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但却让人有一种危机四起的意识。 “好男儿志在安国立业,马革裹尸,青山忠骨,便是最好的归宿。”声音嘶哑,但却字字有力。 霍郑点了点头,又向一旁的看见看了看,示意他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秦江王霍允肆平定北荒南蛮有功,十年间屡建奇功,特此加封一等侯爵,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日的归来无疑是荣耀的,是显赫的,可皇后谢昭荣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笑意,不仅如此还夹杂了一些冷若冰霜的寒意,从霍允肆踏进皇宫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正眼看过他一下,仿佛是想将他此刻的荣耀推得一干二净。 朝中为了庆贺秦江王顺利班师回朝,又为了安抚征战士兵,下令大摆筵席三天三夜,直至尽兴为止。 筵席摆了三天三夜,霍允肆就在凤仪宫跪了三天三夜,这既是做给别人看的,也是做给自己看的,当年他大病一场后,不顾母后谢昭荣的反对毅然自荐出征,十年间不曾往来一封书信,这母子间的心结便由此结下。但现在既然荣归故里,身为秦江王又是一等候爵,他不能让别人说自己与亲生母亲心生间隙,更不能为了这么点小事,而让他们维系了这么多年的母子情分消失殆尽,这于谁而言都不划算。 “皇后娘娘,秦王殿下已经跪了三天了。”碧华是谢昭荣的陪嫁一个丫鬟,这么多年一直云英未嫁,忠心耿耿的伺候她,霍允肆也是她养大的,在心里也早已把他当做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见他跪了这么久,难免少不了心疼。 “这秋天一到,花就开始枯黄,也算是到日子里,怎么都救不过来。”谢昭荣依旧淡淡的剪着瓶里的花枝,淡黄色的菊,她向来是最喜爱的,只不过一到秋季就开始凋零。 “不过是朵花罢,花谢了明年还可以再开,可人要是没了,就只能念着从前了。” 谢昭荣手下一顿,但却没有停下,借着撇开花枝的功夫,瞧了一眼碧华,不咸不淡的道:“你倒是关心他,但愿他这十年间没把你忘了,也好歹不要辜负你的一片好心。”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怕秦王身体受不了——” “得了,把他领进来吧。” “哎,谨遵皇后娘娘懿旨!”碧华提起裙摆急匆匆的就迈开了莲步,生怕谢昭荣再反悔。 许是跪的时间太长了,霍允肆刚把腿抬起来一点,就又重重的跪了下去,酸疼感由腿向全身侵袭,望着脚下,放佛这两条腿不是他的一般。 “这是跪麻了吧?”碧华瞧着他痛苦的模样,顿时心疼了起来,连忙搀起他的一只胳膊,还对着一旁的侍女骂道:“不长眼色的东西!还不快去宣太医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 霍允肆一把拦住要去叫太医的婢女,偏头对着碧华笑道:“华姑姑真是小看了允肆,若是连这么点小事都要请太医过来,那本王岂不是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呸呸呸!可不敢再乱说话啊!”碧华迅速的打了几下自己的嘴角,搀着霍允肆的胳膊用起了劲儿来,无不心疼的又说道:“王爷您这嗓子,回头找人来看看吧。” 霍允肆借着力道站起身来“别人不了解,华姑姑难道还不了解吗?本王这嗓子不可能再好起来了。”顿了一下,眼眸黯淡“就算治好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碧华紧紧的抿着嘴唇,脸色有些煞白,搀着霍允肆的手也不禁的有些发抖。 许是感受到了碧华的不对,霍允肆用着嘶哑的喉咙,发出了几声轻笑,虽然听起来有些凄厉,但却生出了几分安慰的意思,只是不知道这安慰的到底是碧华还是他自己。 “母后还好吗?”刚问完,霍允肆便摇了摇头“这都当了皇后,又岂会不好,本王也是说笑了。” 碧华心里一顿,扶着霍允肆慢慢的朝前走着“皇后娘娘她心里也是很牵挂王爷的。” “是吗?” 凤仪宫,霍允肆看着这个富丽堂皇的宫殿,他依稀记得前皇后刘嬛的容貌,那个时候为了逃避太傅的责罚,他时常故意跑到这里来,每一次刘嬛都会为他说情,不过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如今六宫易主,刘嬛被废,其子被逐,其中缘由必定少不了跟自己有关,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用在眼下最合适不过了。 碧华很有眼色的屏退了殿里的几个丫鬟,接着自己便也跪安出去了,将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了这对母子。 “儿臣参见母后。” 谢昭荣还是以前那个寡淡的样子,撇下手里的剪子,端坐在软榻上,修长的金指甲无不昭示着此刻皇后的尊贵地位。 “你现在的身份不比以前了,再这么随便的跪着,反倒是叫人家说我这个母后刻薄儿子了。” 霍允肆淡淡一笑“母后说笑了,自古以来儿子跪母亲都是天经地义的,再说了光是儿子这一个秦江王的身份,还有谁敢多嚼舌根。” “哼。”谢昭荣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怪我当年赐死了那个丫头。” “儿臣不敢。”霍允肆敛起嘴角的笑容。 “你最好不敢!”谢昭荣冷眼刺过“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若是当年你有本事护她,本宫也不至于做到那么绝。” “儿臣明白。” 谢昭荣没想到霍允肆会这么顺从自己,果真是长大了,知道隐忍了,不过这也不能说明这人不恨自己,小抿一口清茶,压低了几分声音“在外头的这十年,有人发现过你的身份吗?” 霍允肆皱起眉头,嘴角挂起一些阴狠“知道的死了,怀疑的杀了。” 谢昭荣点着头放下说理的茶碗“有些事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懂,不过本宫却也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这宫里不比边疆,人心自然也复杂的多,你更要加倍小心,千万不要因为封了王侯,就得意忘形。” “儿臣知道。” “别怪母后心狠,谁叫咱们都生在了帝王家,这都是命。”谢照荣别有深意的瞧了一眼跪在地下的人,又摆手道:“行了,本宫乏了,你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 霍允肆从凤仪宫出来,并没有回自己原先住的宫殿,而是去了皇宫外的府宅,这是父皇专门为他的归来而建造的。 “奴婢怜儿给王爷请安了。”声音清脆如铜铃,抬眼望去只见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清秀可人。 “你叫怜儿?”霍允肆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指尖的触感告诉她,这孩子应该没有多大“可有十六?” “回王爷的话,怜儿昨个刚过十六。”言语中透露着女儿家的羞涩。 “刚过十六。”霍允肆在嘴里喃喃的念叨着,但眼神却已经不再眼前这个人的身上了,他记得她被母后绞死的时候也是刚刚十六。 深叹了口气,柔声道:“你先下去吧,不用在门口守着,有什么事,本王会再唤你。” “奴婢遵命。” 盔甲不解,鞋也不脱,就这么直愣愣的倒在了床榻上,腿上的疼劲儿又钻了上来。霍允肆伸手摸向自己的衣内,掏出一块四四方方的白色手绢,右下角绣着一个韩字,过了这么多年手绢还是原来的样子,可惜人却已经没有了。 “你虽然死了,却还活在我的心里,我虽然还活着,但却早已经是具行尸走肉。”霍允肆细细的摩挲着那个韩字,指尖上的厚茧让他无法再像当年那样柔软,此刻他只觉得指硬心更硬。 “你不再了也好,至少我在你心里还是当初的样子。” 霍允肆闭上眼睛,回忆就像潮水一般的涌来,嘴角不禁弯起,无不嘲讽的笑着,谁能想到如今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秦江王不是他而是她,一个本该相夫教子的女子,却硬生生变成了一个征战沙场将军,这一切应该怪谁?怪人心的自私,怪*的权利,还是怪自己没有一个好母亲?可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人死不能复生,逝去的时间也不会再回来,如今就只剩下你死我活。 第二章 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纵然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躺了没多久霍允肆便萌生起了睡意,可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就算是在最疲惫的时候,骨子里却也还是防备着的紧,所以当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双手摸着自己的衣领,霍允肆一个激灵使上了全力,单手向前一扯,另一只手就擒住了身前人的喉咙,正要下手之时,一声嘤咛惊醒了霍允肆。 “王爷!”一双水润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因为手跟脖子还被控制着,脸色也是涨的通红。 霍允肆瞧着她这楚楚可怜的摸样,手上的力道也不禁软了下来,就连嘴上也是不忍责罚,扶起她的身子,柔声问道:“没伤着吧?” 小人儿应该是被吓坏了,身子不停地发着抖,泪珠子也跟断了线似得啪啪的往下掉。 霍允肆以往都在军队,人生中更是除了韩儿外,就没再接触过别的女子,交流的方式也就生硬了些,俊眉一皱道:“本王在问你话,哭是作什么?” 怜儿本就害怕,现在又被霍允肆这么一唬,心里更是怕的不得了,身子也越发抖得厉害,抽噎着“奴婢有罪,请王爷责罚。” 霍允肆听她这样说深叹了口气,也不管她是不是还在哭,探过身子,就将眼前的柔夷放在了自己粗糙的手掌中轻捏了起来“以后本王安寝的时候不要过来。” 怜儿身子一顿,微微抬起下颚,泪雨朦胧的望向眼前的俊脸“王爷不想要怜儿服侍?” 霍允肆眼神一僵,这话似曾相识,韩儿也说过。 “王爷~” “你很想要服侍本王吗?”两指擒住她的下巴,大拇指摩挲着她的樱唇,一时间蛊惑四起。 怜儿点头如捣蒜,两手下意识的抓紧了霍允肆的胳膊,身子也向前挪去“怜儿愿意。” “你不怕本王?” “怜儿不怕。” 霍允肆的眉头皱的更深了,目光却下意识的落在了那粉润的唇上。 怜儿不确定这目光是不是意味着接受,但身为贴身丫鬟的她,早已被宫里的嬷嬷训练出了一套琢磨主子的眼力劲儿,三分羞意,七分忌惮,小小的身子极力的向前移去,微微抬头,亲启粉唇,看似那么遥远的距离,却在这一刻轻而易举的就碰上了。 “大胆!”霍允肆一声厉喝,便推开了她。 主子的意思不是这么容易能被揣测的,这一次怜儿猜错了,跪在地下,默默地抽泣着,不过这一回她却不再害怕了。 “抬起头来。”霍允肆翘起二郎腿,将手臂展开“给本王宽衣。” 怜儿深吸一口气,直起身来不卑不亢,抬手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 “啊——”只解下了盔甲,还没来得及宽去外衣,怜儿就又被一双有力的手拉了过去,再一睁眼,就是一双充满火焰的眼睛。 “王爷——” 嘶啦一声,胸前的衣服便被扯开,桃红色小衣就这么被暴露了。 “你不愿意?” 怜儿以为霍允肆要离开,急忙抓住她的手臂,就连胸前的春/光都顾不上遮挡了。 手臂前的柔软令霍允肆为之一怔,垂眸瞥过一眼,胸前的春/色便是美不胜收,十六岁的姑娘发育成这样也算是好的了,相信以后定会更加娇嫩。 “把衣服脱了。”此情不应此景,这句话更像是一个将军在对自己的士兵发号施令,没有任何的柔情,好看的眸里尽数全是冷漠。 怜儿慢慢的坐起身子,两只玉手向身后绕去,轻轻一拉,桃红色的小衣瞬间脱落,到底还是处子,就算□□的再好,也还是会羞涩。 霍允肆瞧着眼前这幅年轻的身体,可心里想到的确是另外一个人,一个死了很久的人,如果那个时候自己能有现在这样的势力,韩儿也不会死的那样惨,说到底还是这天下对不起她们,不得势的人在这深宫里面除了等就是死。明明是女儿身却被迫穿起来男儿装,这其中的苦楚也只有她自己才明白。 怜儿闭起了眼睛,面色绯红的等了半晌,却依然没有等来预期的怜爱,裸/露的身体倒是感到了丝丝的凉意。 就在睁开眼睛的那一霎那,亲吻出其不意的落了下来,唇舌的交缠迫使怜儿又重新闭起了双眼。 许久过后,直到怀里的人喘不过气来,霍允肆方才止住了自己这近似疯狂地掠夺,扯过被子将怜儿赤/裸的身子盖上,手伸进被窝里,不停地揉捏着这副娇嫩的身子“喜欢本王这样吗?” 怜儿整个身子依靠在霍允肆的怀里,带着薄茧的手掌每滑过一处,就好像是种下了一个火种,烧的怜儿浑身发抖。 这样的亲密其实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处子来说未免有些激烈,但这一切都比不上一个女子对于一个男子的倾慕,倔强的点了点头“喜欢。” 终于霍允肆的嘴角泛起了一丝浅笑,这个婢子她不一定会喜欢,但却是满意的。 “好!”嘶哑的嗓音,配上这样的笑容,竟然有了温柔的错觉“以后你就专门负责伺候本王吧。”说着便又推开怀里的人,站起身摊开双臂道:“更衣吧,本王要出府一趟。” 褪下金甲,换上一袭红衣,深黑的条纹配上金丝边线可谓是相得益彰,乍得一瞧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白面书生,俊俏的不得了。 “王爷,这里就是贤德居。”沧莫的声音有些低沉,他是霍允肆在北荒战场上救下来的人,还有一个妹妹,不过始终是福浅的人没能熬过去,五年便死在了北荒边境。 霍允肆跳下马去,从宽袖间摸出一把折扇打开来,又转头对着沧莫使了个眼色。 沧莫上前将腰间令牌递与门前守卫,见牌如见人,门即刻就被打开了。 院落中早已有人恭候多时“微臣傅黎轩参见王爷!” “免礼罢。”霍允肆挑高了眉毛,拿眼瞧向四周,又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傅黎轩弯着腰,拱起手道:“接到风声皇上有废太子允继的意思。” 霍允肆瞥了眼他,端过一旁的茶碗,轻吹几下,这茶是徽州的瓜片。 傅黎轩见霍允肆没有说话,接着又道:“至于什么时候废,废了之后又会立谁,现在还都看不出来,不过听徐公公说,皇上一直属意的是前皇后刘嬛长子允信。” “允信是不可能回京的,这一点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吧。”轻含一口茶,声音有些阴冷。 “就算是这样王爷也不能轻心大意,皇上这几年一直都在想办法为前皇后刘嬛平反,甚至还找出了当年那件事的几个经手人,好在我们的人下手快,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霍允肆的眸子变得深邃起来,心里却在自嘲着,想当年母后用了那么多的手段甚至不惜牺牲掉自己的孩子,才换来如今这么个皇后的地位,可就算是得了权势又能怎样,每晚的枕边人念的想的都不是你,终归到底也是个没有心的空壳子。 “微臣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傅黎轩面色有些为难。 “扭扭捏捏的作甚,讲。” “王爷近期可能要有好事了。” 霍允肆敛起眉头,这一天终是到了“哪家的女子?” “王爷果然明察秋毫!”傅黎轩文臣的性子又上来了,怎么都不忘记拍几下马屁“南楚无忧公主——李解忧。” “你这茶不错。” 话语跳转的太快,傅黎轩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僵着身子怔了片刻,方才复声道:“王爷要是喜欢,回头微臣派人送去您府上。” 霍允肆轻摇了几下折扇,小风微微“这茶就当做是你提前给本王的新婚贺礼了。”又含了口茶,这才离开了。 第三章 “公主,您真的要去和亲吗?”牙齿上下碰撞发出颤抖的声音,身侧攥紧的拳头暴起了青筋,这一切都与眼前这个面容清秀的男子不符。 李解忧别过眼去,狠心的让自己去不在意眼前的人,稳着鼻息缓缓而道:“你身为丞相之子,也是朝中议大夫,此次和亲意味着什么你也应该明白,南楚的情况,不由得本宫来做决定,身为长公主,本宫有这个责任和义务为国分忧。” “可是,就这么嫁给一个与自己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许是被逼到了极限,男子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竟不顾君臣之礼,向前一步试图将李解忧揽入怀中。 “洛湛!”李解忧的一声厉喝,击退了他的勇气,拂着宽袖将身子转向安全地带。 洛湛颓然的垂下还停留在半空中的双臂,好看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来,脸色苍白如纸,眉宇之间痛苦的神色不加丝毫的掩饰,喃喃道:“解忧,我不能,我不能啊!” 李解忧知道洛湛不比他父亲,这个男子自小便这是副温润的摸样,他把每个人都想像得太好,那双纯净的眼眸里就如同一张白纸,不参杂丝毫的利益。李解忧不想看他痛苦,但却只能让他痛苦,这么多年的陪伴不是没有感情,在她和亲以前,李解忧也一直以为这人会是自己将来的夫君,不过现在这一切都只是一个美好的幻影。 “你退下吧。” 话已至此,洛湛的心也该死了,帝王家的事情本就不是他们自己能做主的,恐怕这就是命吧,到头来那些不信命的却也信了命。 “微臣只愿从未有过今生。”尾音还未落下,人就已经似一阵轻风离去。 李解忧出神的望着他刚才站立的地方,他何曾对自己说过如此重话,想必经过了刚才这么一遭,也算是彻底的死心了,李解忧只盼望在未来的日子里,洛湛能忘了自己,她不想这样一个纯净的男子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变得忧愁。 北齐皇宫。 自从入了秋来,每每都是大风肆虐,难得今日出了太阳碰着个晴天,霍允肆掀开车帘抬眼望向那高升的日头,也许真就应了傅黎轩的那句话:好事要近了,只不过这好事对自己而已未必真就是“好事”。 “王爷,到了。”沧莫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越发的让人寒冷。 霍允肆看着承乾殿三个字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垂手摁住了腰间因为走动而发出声音的玉佩,大步流星的迈进了殿内。 “你来了。”霍郑手里握着一串佛珠,像是已经等了好久的样子。 “儿臣来晚了,还请父皇责罚。” 霍郑瞥了一眼跪在地下的霍允肆摆手道:“如今也没有外人在,你我父子之间不必这么拘于礼数,起来吧。”说完又抬手指了指一旁的红木椅子“坐吧。” “谢父皇!”霍允肆恭敬的行着君臣礼数,转身落座于红木椅子之上,虽然霍郑说了不必拘于礼数,但毕竟是君臣有别,父子有界,规矩是万万不能破坏的。 霍郑见她坐下后,又叫侍女看茶“这是祁门红茶,朕知道你自小就喜爱这些东西,所以专门命人特地采摘回来的,这泡茶的水也是玉山上的山泉水,你且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心意。” “儿臣让父皇费心了。”霍允肆端起茶碗,轻吹几下,红茶不比绿茶颜色鲜亮,淡淡的褐色让人有种探不见底的感觉,就像今日她深知父皇召她进宫绝不是为了增进什么父子亲情。 小口抿着,瞬间一股甘醇由喉咙滑至肺腑,嘴角微微一牵“果然是好茶。” 霍郑轻轻地点了点头,自己也端起含了一口“喜欢就好,朕已经差人给你送去府上了。” “有劳父皇替儿臣费心了。” 霍郑捏着手里的佛珠顿了顿,露出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做父亲的替儿子费心又岂是单单这一两件小事呢。”佛珠又在手里转了起来“你的年岁也不小了,若不是长年出征在外,也不至于让你到了现在还是孑身一人。”抬眼又望向霍允肆道:“这么些年在军营里可有中意的女子?” 霍允肆神色一禀,起身拱手道:“启禀父皇,儿臣在军营的这些年立过誓北蛮不除,儿臣便誓死不归。” 霍郑看着一脸严肃的霍允肆,淡然一笑,摆手示意她坐下“朕知道你为国为家都做了许多,现在北蛮已除,你也该为自己考虑了,堂堂的一个秦江王府没有王妃可是说不过去的。”端起茶碗又小喝一口,复声又道:“朕原先是想你若有中意的女子,那就纳进府里做个侍妾也刚好可以照顾你,可如今听你这么说来,既然没有中意的女子,那也好,娶个正式的王妃入府也省的争风吃醋了。” 霍允肆在心里皱起了一道眉头,但脸上却依旧是笑面春风“一切全凭父皇做主。” 谈话进行到这里,这个高高在上的天子才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唤来太监取出一卷画像,缓缓展开,对着霍允肆眯着眼睛说道:“南楚无忧公主——李解忧,你可满意?” 南楚自从敬远帝仙逝后便一蹶不振,近年来外族滋扰生事又络绎不绝,丛显帝也算是没了办法,这才割爱让自己的亲妹子来和亲,以和亲之名来讨个国泰民安,也算是苦煞了这个姑娘。 “儿臣在军营的时候就听闻过无忧公主,今日光是看画像就已经沉鱼落雁,想必真人更是倾国倾城。” “若是不倾国倾城又怎么能够配得上朕的儿子。”霍郑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尽是鄙夷之色,这其中全是对南楚的不屑“只要你满意就好,听说这无忧公主也是精通茶艺,倒是也能对上几分你的口味。” “大婚定在三月之后,一切筹备事宜皆由皇后包办,你就好好的等着做个新郎官吧。”霍郑从龙椅上走下来,拍着霍允肆的肩膀,一副心情大好的摸样,全然没了刚才的鄙夷之情。 “一切全凭父皇做主。” 夜色迷人,月影斑驳,窗外的树枝早已枯黄。 霍允肆一手握剑,一手拿布,来回的擦拭着,这动作已经不下数十遍了。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话音一落,转眼剑已归鞘。 霍允肆颓然的放下手里的宝剑,一时间倍感无力,扶着额头坐在了一旁红椅上,十年前她已经不强大了一次,十年后不能再来一次。她从来都不想杀人,可战场上她别无选择,自己的身世,母后的冷酷,父皇的漠然,韩儿的死去,她只能选择砍下别人的头颅,然后站在那堆满尸骨的山坡上,将秦江王的大旗重重的插下。在霍允肆以为自己都将麻木的时候,那些惨死的将士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回荡在她的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已经肮脏的洗不清了。 一夜未眠,大清早便在院落中舞剑,直至怜儿来报,皇后娘娘即刻召见。 换了身衣服,便大摇大摆的备车出府了。 “这婚事,无论如何你也是逃不掉了,本宫能帮你的也已经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打算了,若是她发现了你的身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谢昭荣的头饰上有朵金色的牡丹,说话的时候微微晃动下,那朵金色的牡丹便会不停的闪动着。 霍允肆倒不像谢昭荣有那么多的顾虑,轻笑几声,拿起一旁的果仁放进口中,脆生道:“母后不必忧心,儿臣知道该怎么做,韩儿不就是个例子吗。” “放肆!”谢昭荣最忌此事,霍允肆却偏偏要以此事来激怒她“李解忧是南楚公主,韩儿只是一个侍女,你最好分清她们之间的利害关系。” 霍允肆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可以被吓唬的孩童了,抬眼望向谢昭荣,冷下声音道:“公主又能怎么样,还不就是个女人,等嫁到了北齐,不都是我们说的算。”果仁在手里被霍允肆捏的咯咯作响表情狠绝“能杀第一个,就能杀第二个。” 第四章 谢昭荣抚着手指上的金指甲,垂眼望向身前的凤袍,心里竟生出一丝涩然,脑海中全是霍允肆之前狠绝的样子,一时之间她竟有些不忍,但这也是一晃而过。谢昭荣打心底里认为霍允肆应该感谢她,若不是自己这个当娘的将她装扮成了皇子摸样,单就凭她一个女子的身份又能有什么作为,可如今看来这个孩子却是明白的在恨她。 “皇后娘娘,进屋吧,这风又大了。”碧华拿了一件斗篷披到了她的身上。 谢昭荣由她扶着自己,缓缓地转身向殿内走去“是啊,风又大了,这深深的宫墙能挡住一切却抵不住这无孔不入的风。” 碧华伺候了谢昭荣这么多年,主仆二人的默契程度可以用近乎完美来说,所以一瞧碧华就明白了她的心思,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入了秋就是这样,京儿里不必永州,这么多年来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永州,谢昭荣顿住身子怔怔看向碧华,思绪仿佛又飘向了远方,如果没有那场选秀,可能她一辈子都不会来到京城,可如果不来到京城那便就没有今日的显赫尊贵,这一场算计到底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大都已经无从追究了。 回忆只是片刻的事情,人始终要向前看,不论得与失,现如今的一切都是自己选的,谁都可以无奈、彷徨甚至是后悔,可唯独谢昭荣不行,或许她的骨子里就有不安定的因素,不然这么多年的尔虞我诈又怎么能一桩桩的一件件的毫发无损呢。 “罢了。”谢昭荣转过脸来,继续向殿里走去“永州,咱们是再也回不去了。” 碧华暗自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入宫的时候就知道这是条不归路,回去早就是个做都不敢做的美梦,随着谢昭荣加快的步子,碧华紧随其后“娘娘,您仔细着脚下。” 霍允肆一回到王府,脸上的怒气就显现了出来,大氅一挥伸手便从书房的墙上将宝剑抽了出来,转身直指屋外的沧莫,剑眉竖起“拿起你的刀,跟本王好好地比一场。” 沧莫没有丝毫的反应,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这漠然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本还在怒火中的霍允肆。 “很好。”怒极反笑,霍允肆重重的踏着步子向沧莫走去,宝剑挑至眉间“果真是翅膀硬了,连本王的话你都敢不听!信不信本王现在就能杀了你。” 沧莫没有丝毫的胆怯,抬眼看向剑尖“沧莫的命是王爷救的,王爷要沧莫死,沧莫便死。”说罢,徒手就去抓剑身,鲜血顺着手掌往下流,沧莫猛顿时地睁大了眼睛,向前一步挺身,剑头直插入左胸中,仔细听去竟还有那剑刃摩擦血肉的声音。 “噗”的一声,霍允肆用力将剑抽出,抬眼看去沧莫的胸前都已被血浸湿了一大片。霍允肆手下捏着分寸,这一剑刺的刚刚好,不至于丧命但却足以看到一个人的忠心,以血试剑,以命试心,这便够了。 霍允肆将手里的宝剑狠狠掷向地下,剑尖触底便折为两半,之前的怒气全消,望着沧莫还在流血的伤口,淡然却又深刻地说道:“记住,永远不要背叛本王。” “是。”沧莫双膝跪地,丝毫不在意流血的伤口,依旧行着君臣之礼。 一场质问过后,便是一场无力。 霍允肆侧卧在软榻上,眯着眼对圆木桌前的人挥了挥手“过来。” 怜儿两手绞着帕子,将头垂得老低,脚底下小心翼翼的挪动着步子,许久方才移到了软卧边。 “把头抬起来。”那嘶哑的声音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力。 “王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又配上了一副娇俏的好嗓子,真是不得不让人怜爱万分。 霍允肆一手支着脑袋看她,一手拍了拍身前的位子“坐过来。” 怜儿好似条温顺的绵羊一般,虽羞意上头,脸色通红而不能自制,但骨子里的奴/性却是不能改变,小小的身子挨着软榻的边儿就坐了下来。 霍允肆抬眼看去,这小丫头竟连脖颈都羞得是通红一片,一时玩心大起,顺着目光的去向,手也自然落了过去。 冰凉的手背在触到脖颈的那一瞬间,怜儿竟连呼吸都忘记了,整个人僵在软卧边儿上,她是背对着霍允肆的,看不见她的脸,瞧不见她的目光,对于这样不能掌握的触摸,怜儿第一次感到无所适从。 不过霍允肆并没有这么轻易的就放过她,女人她不是没有过。军中苦闷,将士们唯一的消遣方式便是军/妓,不过这也只针对于那些地位低下的士兵,像她这种高级将领自然是另当别论。一般而言他们每得胜一次,便会自动有人为她送上未开过苞的当地女子,而霍允肆一方面为了掩人耳目,一方面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猎奇心理,性/事自然有过那么几次,所以挑逗一个处子于她来说并不难。 手越摸越往里,顺着脖子就往更深处探去,直至身前的人发出一声嘤咛。 霍允肆歪着嘴角,邪魅一笑,直起身子就将眼前的人拥进了怀里“刚刚那是什么声音,你再叫一个与本王听听。” 怜儿一时羞愧无比,死死地咬住嘴唇,希望借助外力以克制那孟浪的声音,不过身后的人又岂会让她如愿,只觉胸前一紧,一双略带粗糙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摸向了她的胸前。望着眼前作乱的手,怜儿又想到了之前她跟霍允肆亲密,又惊又喜,王爷会要自己吗? 霍允肆不停抚摸着那两团绵软,她对于怜儿的反应并不在乎,只专注于自己的兴趣,直到玩够了,才将怀里的人压在了身下。 “嗯!王爷—”衣衫全解的怜儿此刻好似一直到宰的羔羊,只能任由身上的人随意肆虐。 在这种事情上霍允肆并不懂得怜爱,她更喜欢把这里当成她的主场,而身下的人便是他她的猎物。 小小的身子被霍允肆吻的有些发疼,身子便不自觉地扭动了起来,突然间她竟生出了一丝反抗的意味。 霍允肆的心思是怎么样的细腻,又岂会感觉不到身下人的反抗,可事情都已经发展到了如此境地,又怎么能有后悔的余地,没有丝毫的犹豫,霍允肆的手瞬间便向下摸去,两指并拢狠狠地直插到底。 “啊——”泪珠顺着眼角流了出来,怜儿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迟早都要这么痛一次,可到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她还是不能心甘情愿。 没有爱抚,没有情话,霍允肆好似在完成任务一般,干净利落的抽出手指,随意的拿起一旁的白帕,将血迹擦去。直起身来,冷冷的看向怜儿“好生歇着罢。” 第五章 御书房内,有个焦灼的身影跪在书桌前两唇之间一张一合听不清在说什么,放眼望去只见红木座椅上的霍郑眉头紧皱,因为用力的关系,脸颊两侧的咬肌都能看得分明,忽然间不知道听见了什么,瞬间激怒了这个高高在上的天子,霍郑愤然将手中的佛珠用力掷向地下,霎时间绳子断裂,佛珠滚满一地。 躲在柱子后面的人不敢停留太久,正当他想上前一步听个分明的时候,远远便传来了御林军巡逻的脚步声,徐幸微微的皱了皱眉头,转身迅速的离开了。 “启禀王爷,这是宫里的徐公公送来的祁门红茶。”小厮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放下吧。” “是,王爷。”小厮轻手轻脚的将茶盒放在了方桌上,低着头又退了出去。 霍允肆放下手里字画,转头斜睨一眼方桌上的木盒,伸过一只手去打开暗扣,只听咯噔一声,木盒便微微开了一个小口,轻轻一掀,红茶的香味便顿时溢了出来。她低眉瞧向里面的红茶,抿着嘴角便将手伸了进去,手指在里面微微的转动着,没一会儿一张白色的纸条便露出了头来。 ‘卯时,太子允继御书房面圣,龙颜大怒。’ 霍允肆转动着眼眸,细细的想去,太子允继一向是由太师李义甫来辅佐的,就算是有什么事情两人也总是一前一后的进行着,眼下允继这么贸然行事,又惹得龙颜大怒,想必此时应该是他擅自做主,并未与李义甫事先商议过。至于允继会跟霍郑说什么,霍允肆不用听,也能猜出个大概,无非就是担心他的太子之位,现在自己又手握兵权,弹劾自己想必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想到这里霍允肆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嘲讽,这个允继连自己要大祸临头了都还不知道,现在竟还敢去激怒父皇,当真是当太子当到了头。 白色的纸条在烛火中缓缓的燃烧殆尽,轻吹一口气,就连灰烬都消失的无隐无踪了。 掸了下身前的长袍,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朝着门外吩咐道:“来人,去把茶泡了。” “谁让你擅自去找皇上的!”李义甫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眼前垂头丧气的允继。 “本殿下是父皇的儿子,是太子,难道连做这点主儿的权利都没有!”允继本就在霍郑那里碰了一鼻子的灰,现在还要来受李义甫的气。 “那你为什么要去弹劾霍允肆,你知不知道,她现在手握兵权,别说是你我,就连皇上都要忌惮她几分!” “我当然知道!”允继不耐烦的挥着袖子“正是因为她现在重兵在握,我怕父皇上了她的当,这才不惜被责骂的代价去跟父皇说这件事的。” 李义甫咬牙看着允继,这个一手被他扶植起来的太子,指着他恨恨地说道:“你不要以为现在你是太子翅膀就硬了,想说什么话就可以说什么话了,你还没有资格!” “你——!” “老夫实话告诉你,皇上早有废你之意,你之所以现在还能站在这个位子上,这样肆无忌惮的和我说话,还得要感谢我这个老匹夫!” “废储——”允继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慌乱之中还将桌上的茶杯打翻,衣袖全湿“父皇要废了我?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李义甫向前一步,提起他的衣领“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要不是老夫竭力保住你,你以为你现在还是太子吗!也不想想,单凭你的才智,又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当上太子!” 允继活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全然没有了刚才的一番盛气凌人,耷拉着脑袋,两手紧紧抓住李义甫的衣袖道:“太师,太师您得救救我,要是被废了储,咱们这么多年的心思就白费了!我不能被废啊!”说到最后竟然还哭出了声音。 毕竟是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人,李义甫比霍允继更舍不得让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落空,稳了下心神,说道:“这些天你就不要外出了,对兄弟要多多包容友善,这样才能体现出你这个做太子的大气,等晚些时候皇上的气消了,你再去赔罪吧。” 李义甫说完,又叫来了外头的宫娥,指着地下满地的狼藉“太子累了,你们好生伺候着。” 南楚境内。 “解忧,你会怪皇兄吗?”丛显帝李赢站在高台上,望着皇宫外的土地“这几年南楚民生凋敝,京师倒还好,可一些偏远地方,已经有好些人吃不上饭了,东桀又不断进扰,各大异族均虎视眈眈,为兄也是没有了办法。” 李解忧望着还不到而立之年的兄长,自从即位以来他就没有一天不是愁眉,两鬓的白发也越来越多了。 “皇兄每日为国为民操劳忧虑,如今皇妹能为皇兄分担,实是解忧之福气,皇兄不必觉得有亏欠,解忧即为南楚之民又为南楚之长公主,自当为南楚尽心竭力。” 李解忧说的情真自切,没有半分夸大也没有半分心酸,句句乃至肺腑。可这句句肺腑之言却听的李赢酸楚至极。 “解忧,为了这南楚的子民,为了南楚的江山,朕只能牺牲你,不要怪朕狠心。” “解忧都懂,请皇上放心。” 高处不胜寒。 自那日之后,李解忧便全身心的投入到和亲筹备中来了,可表面上装得再像,心里却依旧不能平静,一颗小小的石子,都似乎可以掀起一场巨大的涟漪。 “启禀公主殿下,洛湛洛大人求见。” 李解忧连头都没有抬起,便会挥手道:“传本宫的话下去,就说近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声音冷清的连一丝温度都没有。 “是。”婢女不禁在心里连连感叹,多好的一对璧人,就这么被拆散了。 洛湛一连好几日都是这样悻悻而归,这次他也没有出乎意料,还是不见。站在殿外苦笑着,低首从宽袖中摸出一封信来,交给了婢女。 李解忧,看着深黄色的信封,指腹在上面轻触,这离别的气息越发浓重。她在心里还是很感激皇兄的,明知她与洛湛有情义,却没有阻止他们继续见面,可也正因为这样,李解忧更加不能去放纵自己。情这个字是最摸不透的,趁着现在彼此都还没有泥足深陷,就这么断绝罢,往昔已是前尘,今世再无缘份。 李解忧没有打开信封,而是转身举起了烛盏,信封角碰触到火焰的一瞬间,李解忧反悔了,迅速的收回了手来,用袖子扑灭了燃起的一角,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终于还是狠不下心来,终于还是舍不得。 李解忧摇了摇头苦笑着,就当是最后一次随了自己的心吧,寻来一个木盒,将被燃了一角的信封装了进去。 第六章 霍允肆并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只不过这么多年的尔虞我诈把她造就成了这样,她不是想冷血,只是不得不这么做,望着隔壁还亮着的厢房,霍允肆又皱起了眉头。 “奴婢参见王爷。”自从上次被霍允肆要了身子后,怜儿就从丫鬟房里搬了出来,这间厢房是霍允肆特地命人给她归置出来的,虽然这名头还是通房丫鬟,可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心里都跟明镜儿似得,怜儿这小丫头已经仅是不同往日了。 “不用起来了。”霍允肆看着躺在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却还是硬要起身向自己请安,难免也有些于心不忍。 “听管家说你病了,怎么回事,请郎中来瞧过了吗?” 今日的霍允肆没有那天的粗鲁,嘶哑的声音中带着些温柔,不过怜儿见她一步步的走近,心里却还是害怕,竟然还有些不自觉的发抖。 “回,回王爷的话,奴婢不碍事的,只是昨夜踢了被子,有些着凉,明儿个就好了。” 霍允肆坐在床边,将手掌贴在了怜儿的额上,这温度有些发烫—— “来人!” 外头守着的丫鬟闻声赶忙进来。 “快去同济堂请个郎中过来!”吩咐完,又转头看向怜儿,言语间竟有些责怪“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不差人去叫郎中。” 怜儿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她自小便入了宫,现在都已经十六岁了,可这样关心她的人却一个都没有,心里一热,眼睛就酸了。 “这般哭又是作什么?”霍允肆伸出手指刮去了她两颊上的泪珠。 “奴婢,奴婢心里欢喜。” 霍允肆抿了抿嘴角,牵出一丝笑容“你是本王的人,本王自然要待你好。” 怜儿看着眼前的俊眸,听着这温情的话语,内心深处竟有一丝动摇。霍允肆不是十恶不赦杀人魔鬼吗,为什么今日会这样温柔,一不小心竟叫人晃了心神。 郎中先向霍允肆请了安,方才拿出丝帕搭在了怜儿的手腕处,指腹还没有贴上多久,这年轻的郎中便换下了刚才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小心翼翼的用余光瞄向纱帘里面的人。 霍允肆只一眼就瞧出了这个年轻郎中的不对,自己还在跟前他就敢色胆包天,难道这人真的是嫌命太长了? “可有大碍?”霍允肆的声音冷的像是一把锋利的剑。 年轻的郎中的眉头自刚才就没有下去过,这会儿又紧咬着下嘴唇,片刻才吐出了两个字“无碍。” 霍允肆抬眼看向他,转头又望向纱帘里躺着的人,缓缓的对着屋里的丫鬟道:“带这位郎中去前厅领赏。” 王府里的丫鬟个个都是人精儿,王爷这话里有话又怎么会听不出来,打赏去的都是账房,哪有人去前厅的,王爷这是有话单独要与这位郎中说。 果然,丫鬟将郎中带去前厅没多久,霍允肆便来了。 “草民于中参见王爷。” “起来吧,到底怎么回事?” 于中顾忌的又看了看两旁的小厮,不说话。 “你们都下去吧,不用守着。”霍允肆等人都散去后,方才看向跪在地下的于中,语气有些恶狠,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到底怎么回事!” “草民斗胆,问王爷一个问题。” 霍允肆有些不耐烦的看着于中“你的事情还真不少。”大袖一挥“问!” “敢问王爷,刚才草民诊治的那位姑娘芳龄几何?” “芳华二八。” 于中不可置信的看向霍允肆,嘴里喃喃道:“才十六岁,到底是谁如此阴毒!” 霍允肆征战沙场多年,百步听蚁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于中虽说的小声,可霍允肆依旧听了个一清二楚,两步上前怒目而视“你在说谁!” 于中这才回过神儿来,跪直了身子看向霍允肆说道:“刚才那位姑娘只是感染了风寒,待草民开几幅汤药便可安好,不过还有一事,不光是草民,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 “什么意思?” “那位姑娘常年服用息肌丸,内里已经被破坏殆尽了。” 霍允肆挑眉,问道:“息肌丸?” “回禀王爷,此物是汉室流传下来的毒物,本是用作催情之用,可此药中含有大量的麝香,长年塞入女性的肚脐内,虽会使其肤如凝脂,但却会破坏身体机能,令其无法再生育后代,而那位姑娘的脉相正是长年服用此药的结果。” 霍允肆额上青筋暴起,咬着牙强忍着心中的愤怒,深吸一口气,对于中说道:“此事不得外泄,你可明白?” “草民知道,请王爷放心。” 霍允肆点了点头,挥手道:“于中是吧?” “是。” “下去领赏吧,往后再有事,本王自会召你前来。” “多谢王爷!草民愿为王爷效力!” 于中走后,霍允肆久久伫立于前厅,脑中又想起了韩儿,怒不可遏的将脚边的椅子踢翻,当年的一切又来了,为什么他们总是要对身边的人这么狠毒,她们都只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啊!有什么事情难道不能光明正大的冲着自己来吗! 今夜的霍允肆留宿在了怜儿的厢房。 瞧着这个满面病容的孩子,霍允肆有些后悔当日不该那么粗鲁的要了她,就算是做给别人看的,也该温柔些,毕竟这个孩子没有错,她们的命运从一出生就是被安排好的,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罢了,不管你是谁的人,只要今后不要再背叛本王,本王便会一直护着你。 霍允肆将胳膊从怜儿的脖颈下穿了过去,揽住了她“睡吧。” 三月已过,南楚的和亲仪仗队也已经缓缓地驶进了北齐的京师里,这次的和亲无疑对两国的经济都是有力的,相互交换去的物资和种植技术,都促进了两国之间的友谊,在李解忧步入京师的这一刻起,北齐南楚就已经结盟了。 第七章 李解忧在路上奔波了一个多月,刚一下了婚轿,便被众位嬷嬷领了下去,头上的红纱依旧是不能摘的,透过这薄薄的红纱,李解忧看见了一个陌生的皇宫,虽然比南楚的要华丽,但她却没有丝毫的羡慕,这里不是她的家,但却是她要留守一辈子的地方。 由着嬷嬷的带领,垂手撩起重重的裙摆跨过了火盆。 按理说霍允肆的大婚仪式本不应该在皇宫里举行,她早已成年又是一身功勋,在外也有自己的王府与封地,可依照圣上的旨意,霍郑为了表达他对霍允肆的父子之情,也为了体恤这么多年来她为北齐打下的江山,于是便有了这么一幕。霍允肆身着大红色的喜袍,似笑非笑的瞧着底下的文武百官、王公贵族及皇子公主,恍惚之间好像又回到了自己刚刚得胜归朝的那一天。 霍允肆余光瞄向霍郑,父子之情?这个满眼皇权的父亲什么时候对自己真正的用过心有过情,若不是今日她兵权在手,恐怕她都记不起自己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儿子。他今日这样看重自己,无非是想借着今日的机会,将那些明里暗里恨着自己的人统统逼出来,换言之秦江王的这五十万铁骑,难道作为皇帝的他就不担心吗?! 大婚在哪里举行,如何举行霍允肆根本不关心,反正这一切都是一场精心布置的棋局,她需要做的只是耐心等待而已,既然他们要玩,那就奉陪到底好了,霍允肆倒要看一看,这盘棋到底谁会走得更加漂亮。 依据北齐古理,男女双方成婚时,新郎要从媒婆手里将新娘迎走,带至双亲面前。 李解忧隔着红纱,不能看清楚来人的容貌,但却可以从轮廓上认出,眼前这人便是她日后的夫君。 霍允肆伸出手将那纤弱无骨柔夷牵住,片刻的失神,曾经年少的她以为终有一天她会娶一个名叫韩儿的女子,可现如今回首忆从前,佳人早已香消玉殒,剩的只有满腔的仇怨。 李解忧第一次被一个男子牵手,即使这个人是她的夫君,却也让她心里感到不舒服,霍允肆长年在外征战,两手上早已是布满厚茧,光是这么拉着就觉得有些疼痛,一时之间竟让她不自觉的想起来洛湛来,纯净如水的情感,让他们这么多年虽有情义,但却无逾越,他的性子那么温润,想必手掌的肌肤也定是柔软的。 一步步,一下下,跪在了霍郑跟谢昭荣面前。 霍允肆与李解忧一人端起一杯茶,低首道:“父皇母后,请用茶。” 谢昭荣接过李解忧手中的茶,点了点头脸上泛着假意的笑。 “好!”霍郑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手捋这胡子道:“你成了家,也了了朕的一桩心事。” “多谢父皇母后!” 此话一出,先是让李解忧惊了一下,如果说刚才她没有听清,那现在便是听得一清二楚,这人的声音怎会如此嘶哑凄厉,缓缓地吸了一口气,迅速的将自己脸上的惊诧拂去,低声也道:“多谢父皇母后。” “夫妻对拜!” “礼成!” 凭着太监一声尖细的嗓音,这场婚宴总算是结束了。 李解忧被嬷嬷领去了霍允肆之前的宫殿里,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所有的窗门上都被贴了大大的红色喜字,就连这里的宫娥太监也都换上了红色服侍,一时间竟让李解忧也有了一种新婚大喜的错觉。 而霍允肆则是被留在了喜宴上。 “你今日这大婚比为兄当年迎娶太子妃还要隆重。”太子允继从自己的桌椅前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两杯酒,直直的走向霍允肆“来,喝一杯!” 霍允肆正身瞧了他一眼,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多谢四哥了!” “哈哈哈!好!”允继狠狠抹去嘴角边的酒滴,自己是太子又能怎么样,到头来还是什么都算不上,允继越想越觉得窝囊,一个用力将酒杯摔到地上,无所顾忌的看着霍允肆压低了声音道:“我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酒杯掷地的响声惊动惊扰了宴会上的所有人,霍郑更是一声呵斥道:“允继!你做什么!” 一旁的李义甫刚要起身为允继解围,霍允肆便先出了声音,瞧了眼地下还在滚动的酒杯,无所谓的掸了掸自己的前襟,笑道:“四哥喝多了。”转头又望向李义甫。 看到霍允肆的李义甫,赶忙走到允继身边,将他搀着“启禀皇上,秦王所言极是,太子殿下有些醉了。” 霍郑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不能喝就不要喝那么多!大喜的日子,就不能让朕省点心吗!” “皇上——” 李义甫还没有把话说出来,霍郑便又摆手道:“行了,醉了就先退下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这驱逐令以下,李义甫总是有万般说辞也只能咽回肚子里去,拽了拽允继的胳膊,示意他不要逞能“有什么话咱们下去再说,别跟皇上过不去。” 允继额上青筋全暴,两腮也紧紧地咬着,强忍下心中的愤怒,垂首道:“儿臣先行告退。” 霍允肆看着允继离去的背影,不禁在心里连连摇头,允继这藏不住事的性子还是跟当年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回到东宫的霍允继,一把将桌上的饰物全推到了地下,嘴里还怒吼道:“滚!都给本太子滚出去!” 李义甫对一旁的侍女摆了摆手“都出去吧,没有传唤不准进来。” “太师,您说父皇他现在眼里还有我这个太子吗!”允继失魂落魄的摇着头“她霍允肆是个什么东西!竟能享受这种太子才能享受的殊荣,我看父皇是想废了我,然后立她!” 李义甫转头向门外瞧去,又走到允继身旁“你胡说什么!这种话你也敢妄加揣测,当真以为你这东宫没有其他的‘眼睛’‘耳朵’吗!” “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允继这太子当的着实窝囊啊!” 李义甫伸手捋这胡子,安慰道:“你先不要急,依老臣之见,皇上似乎不像表面上的那般喜爱秦王。” “怎么可能,这么高的殊荣可不是一般皇子就能享受的。” “正是因为这么高的殊荣,才正好表明皇上对秦王的疑心。”李义甫两手背向身后,复声道:“你且仔细想想看,霍允肆虎符在手,坐拥五十万的铁骑,其母又为皇后,你我都尚且忧心,皇上难道就不忧心吗?皇上如今这么高调,实则是在帮霍允肆树敌,这明里暗里恨着她的,眼红她的人多了去了。” 听到这儿,允继像是来了神采,眼眸突地眼下亮了起来“那这么说来,父皇没有废我之意?” 李义甫看着允继那没头脑的样子,心里着实来火,怎么当年就眼拙选了他呢,眼比天高,心比针小。 “你若是日后再像今日一般没头没脑,那就说不上了,毕竟圣意难测。” 允继讨好般的走到李义甫跟前,笑道:“不会的,往后允继都听太师的。” 喜宴上谢昭荣虽面露微笑,但却很少言语,可奇怪的是,自从喜宴刚开始的时候碧华露了一面,再往后就一直没有见着她。 “华姑姑?”霍允肆因为要洞房的缘故,于是在天色见黑的时候,便被霍郑特赐离宴了,可她还没走到自己的寝殿门口,就见到了碧华。 碧华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个揖,又转头望向四周见确实没人,便低头从腰间摸出一包药粉递给霍允肆,悄声道:“这是皇后娘娘托人奴婢给您带的,王爷还请酌量。” 霍允肆接过药包,放在鼻尖轻轻一嗅——蒙汗药。 “本王知道了,有劳姑姑了。” 第八章 窗外的天色已黑,月儿也悄悄的挂在了云梢。 李解忧端坐在床边,红纱上面又被盖了一层红布,除了自己叠合在一起的手掌其余的什么都看不到。不过这却□□上的人松了一口气,这么些天的舟车劳顿,到了北齐又是锣鼓喧天的大婚仪式,李解忧早就身心疲惫了,如今在这小小的四方天地中,也总算是得到了片刻的宁静。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解忧喃喃自语着,那嘶哑的声音,布满厚茧双手,一切的一切都让将眉间的忧愁展露无疑。其实从一开始李解忧就知道她要嫁的人跟以往出现在她生命里的男子都不一样,可在她见到霍允肆之前,心里却依旧抱着侥幸的心理,也许这个人虽然不似洛湛那么纯净,但至少也该是温润的,可现如今她的梦也该醒了,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将霍允肆与洛湛相比。 每个女子都希望可以嫁一个如意郎君,李解忧也不例外,她对于霍允肆的印象大都是从皇兄与大臣们的嘴里听来的,全都是赞扬她的名词,可这些名号在李解忧看来却生出了另外一个意思,什么常胜将军,什么无敌元帅,不过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统领着罢了。 想到这里李解忧不禁自嘲的笑了笑,都什么时候了她竟然还有时间想这些,不管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不都已经嫁了吗,现在想得越多,越是图添烦恼。 门几乎是被撞开的,霍允肆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屋子里守着的嬷嬷跟丫鬟赶忙将她扶稳。 青芽趁着乱,从外厅跑向了里屋,附在李解忧耳边道:“公主,王爷来了,瞧这样子该是喝醉了。”青芽是李解忧的贴身丫鬟,跟着她的年头也很长了,这次和亲李解忧本不打算带她来了,想是为她寻个好人家,可没想到这小丫头性子倔强,跪在自己面前说就算是死她也要伺候公主一辈子,也是被她这份心意感动,李解忧便将她带来了北齐。 “公主,这可怎么办啊?”青芽咬着嘴唇,她是真的担心自家主子,这吃多了酒,要是耍起浑来自家主子可怎么能招架的住啊。 李解忧抿着嘴唇,脑子里迅速的思考着对策,她虽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究竟如何,可单从霍允肆这个人的性子上来说,李解忧便觉得有些奇怪,堂堂一个王爷,又常年在外打仗,按理说这酒量是不会差,可怎么会偏偏在新婚之夜喝的酩酊大醉,难不成真是因为娶了妻高兴的?李解忧不信。 正当青芽急的直跺脚时,霍允肆已经被一众嬷嬷丫鬟们扶了进来。 霍允肆的身子软的东倒西歪,若不是身旁有人搀扶,估计早就一屁股摔地下去了。 她半眯着眼睛向床边望去,光是瞧着身形就知道定是个美人胚子。霍允肆稳了稳身子,摇晃着脑袋,指着李解忧身旁的青芽,大着舌头喊道:“去,把桌上的酒给本王拿来。” 青芽长这么大第一次面对醉酒的男子,心里本就害怕,接着霍允肆这一嗓子,又将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是什么声音,竟比深山里的狼嚎还恐怖,整个人顿时僵在了原地。 霍允肆最恨这样的表情,害怕、恐惧甚至还带着几分哭意,她知道这是全因为自己那毁坏的喉咙,可这也不是自己想要的,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的怕我,大概真的是因为酒吃多了的缘故,霍允肆头一回无法控制自己,愤然推开身边的嬷嬷,径直向青芽走去,执起一只手就捏住了她的脖子,嘶哑的声音越发瘆人。 “怎么本王的声音很难听吗?” 青芽的喉咙被扼住,嘴里不停地发出“嗯!嗯!”的声音。 “说话!给本王说话!”霍允肆的手里越发的用力,不一会儿青芽的脸色就变得铁青了。 “住手!” 霍允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红色的身影用力的撞到了身后的靠椅上,怒声道:“放肆!” 李解忧摘掉头上的红纱,紧紧的将青芽护在怀里,看着霍允肆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畏惧跟闪躲。 “哎呦!这盖头怎么能自己摘了啊!”一旁的嬷嬷痛心疾首着“这可如何是好啊!” 霍允肆掸了掸自己的宽袖,正眼看向这个直视自己的女子,除了谢昭荣外,从来没有那个女子敢这样盯着自己。 “都退下。”霍允肆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床榻上走着,两臂一张直直的便倒在了上面。 屋子里面几个年长的嬷嬷相互的使了个眼色,便向李解忧走了过去,想将她怀里的青芽拉起来。 青芽还在瑟瑟的发着抖,脸色煞白的全然不知自己现在满脸的泪痕。 李解忧抬头看着走过来的两个嬷嬷,又转头望了望一只脚搭在床边的霍允肆,狠了狠心抓起青芽的胳膊送到了跟前人的手里,低声道:“有劳嬷嬷了。” 不管今后李解忧会不会受宠,可王妃就是王妃,怎么样都比她们这些下人强,规矩还是要有的,弯身将青芽拉起,轻声道了句奴婢告退,便领着一众丫鬟退出了内殿。 红烛才刚刚燃了一小半,今夜才刚刚开始。 李解忧走到圆桌旁,倒了杯茶,轻轻地走到了床边,抬眼望去只见一双紧闭的眸子。 这舒展的眉头,均匀的呼吸让李解忧有些拿不准了,这人到底是真的醉,还是装的呢? 以不变应万变,一向是无忧公主的策略。 一个闭着眼,一个站着身,时间匆匆的流着,久到李解忧手中的热茶都凉了。 应该是真的睡着了,不然这么久怎么都不换个姿势,李解忧在心里喃喃自语着。许是也困了,李解忧便没有再往深的想下去,转身便向身后的躺椅走去。 “啊——”才刚转身手臂就被人拉住,接着脚下一绊,身子就向后倒去。 李解忧太小看霍允肆了,短短的半个时辰算什么,行军打仗的时候就算是在草丛里一动不动的守上几天几夜都不是什么难事。 霍允肆身手极快,气力又生猛,反手一擒,李解忧便被她死死的箍在了怀里。 “王妃这是要去哪里?洞房之夜不与夫君同床,怎么南楚有这样的规矩吗?” “你没醉?”李解忧被箍住的身子无法动弹,可霍允肆嘴里散出来的味道告诉她,这人之前的酒疯全是装出来的,她是故意让人以为她喝醉了,一个吃多了酒的人,怎么可能嘴里没有一丝的酒气,相反竟还飘着一股淡淡的茶香。 “呵呵——”霍允肆未语先笑,接着便猛地一转身,将两人的位置对调,暧昧的望着身下的人,嘶哑的说道:“醉?哪个男人见了王妃能不醉,本王确实醉了。”话音刚落,整个人便压了下来。 第9章 在霍允肆压下来的那一刻,李解忧到底还是慌了,虽然在此之前她也做了心理准备,可真来临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办法那么的心甘情愿。就在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后背竟传来了一阵湿意,李解忧想起来了,这应该是那杯还未来的急放下的茶,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床上传来了个柔弱的声音,从容不迫的道了句:“王爷,茶泼了。” ‘雅兴’被打扰本该愤怒的谋人,却没有露出愤怒的表情,反而饶有心趣的抬起头眯着眼睛望向身下的女子,都这种时候了,她的第一反应竟不是反抗也不是挣扎,如此淡定从容淡定的反倒是显得自己有些猴急,也还真的是小瞧了她。 嘴角划过一丝邪笑,霍允肆松开箍着李解忧的手臂,慢慢悠悠的翻身躺到干爽的一侧,闭起了眼睛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手指不经意间摸到了一片潮湿的叶子,竟不顾形象的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李解忧起身看见她这副孩子气的动作不禁怔了怔,堂堂一个王爷,随意捡来床上的东西就能放进嘴里?可还没来得及细想下去,就被又一声嘶哑打断了。 “这是你家乡的茶叶吗?”霍允肆越嚼越香,手顺着旁边又摸了一片继续来吃。 李解忧从前只听闻霍允肆爱茶,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欠了欠身子道:“回王爷的话,是妾身家乡的茶叶。” “叫什么?” “金骏眉。” 霍允肆顿时睁开了眼睛,瞧了瞧手里的茶叶,又望了望站在床边的人,片刻才道:“这茶是好茶,可惜不应这景。”伸手又摸了摸床铺“瞧这样子该是里头的褥子也湿了。”说罢两脚便用力一蹬,从床上跳了起来,神气活现的样子,怕是连她自己都要忘了,之前耍酒疯的人是谁罢。 李解忧看着她两手背在身后,大步的向殿门走去,心里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这洞房之夜的夫君就走了,传出去这岂不是又成了一个茶余饭后的好谈资? 就在李解优思前想后的时候,霍允肆已经从门口又回来了,坐在椅子上也不看眼前的新娘子,自顾自的拿起了桌上的点心来吃。 不久,门外便有三个侍女求见,手里分别还抱了新的被褥和衣裙。 原来她并没有抛下自己,只是去叫人换掉湿的褥子,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李解忧忽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行了,你们退下吧。” “是,王爷。” 屏退侍女后,霍允肆走到床前,摸了摸换好的褥子,大红色的喜褥上两只鸳鸯绣得格外逼真,转身又朝一旁的衣裙看去,嘴角轻拉出一丝浅笑,指着衣服有些轻浮的道:“王妃是自己来,还是要本王代劳?” 李解忧顿时脸色通红,新婚之前嬷嬷们教的那些个羞人的东西又跑了出来“妾身自己来,就不劳烦王爷了。” “唉~”霍允肆快一步将衣裙拿起,在手里晃了晃“这怎么能算是劳烦呢,你我既为夫妻,换件衣服还能有什么了不起的?” 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手,李解忧本能的向后退去,多年来所受的教育以及女子应有的矜持令她无法像寻常女子一样卑躬屈膝,即使这个人是她的夫君也不可以。 “王爷,不要——” 又一次的拒绝,只不过这一次比刚才的那一次更加直接罢了。 霍允肆收敛起神色,一丝不悦飞快从眼眸中流过,随后便又更换了另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弯腰将手里的衣裙放在床头,而自己则蹬掉了脚上的云头履也躺上了床,可目光却一动不动的盯着头侧衣裙,道:“换吧。” 喉咙头的嘶哑声,再一次将李解忧打入谷底,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这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偏偏的要在这新婚之夜里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她。 夜静的如同一片没有波澜的湖,红烛又燃去了不少。 李解忧用力地掐着自己,指甲都近乎要嵌进入手掌心里,仿似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让她保持冷静,强忍着心中的不适,这一次怕是真的躲不过去了,默默地走到床头,在霍允肆目光的注视下,低头默默地解开了喜服上的盘扣。 一颗两颗三颗,霍允肆在心里替李解忧数着,再次抬眼望去,佳人眼眶早已泛红,可这个倔强的女子却拼命抑制自己,不让泪水掉落。 霍允肆的眉头微微皱起,同为女子她又怎么可能会不明白此刻这样的行为代表什么,可是她却又不得不这样去做,若是李解忧什么都没有留给自己,那么自己又怎么有理由护着她?就一次,今夜一过,我便不再纠缠。 李解忧的手止不住的发着抖,盘扣都已经解开了,可喜服她却怎么都没有勇气褪下,嘴唇都已经让她咬的泛白了。 “王爷——” “别动。” 一双手搭上了李解忧都的腰身,顺着金边来回的摩挲,温柔却又不失力道。 “嗯——”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身上的喜服就被急急的扯了下去,随后一双布满厚茧的手便探入了里衣,在她的背上揉捏着。 霍允肆不是那种贪恋美色的人,可眼下手里的触感却叫她有些挪不开,渐渐地她不再满足于光滑的脊背,食指勾到那根细细的红绳,轻轻用力一拉。 李解忧只觉得胸前有什么东西在滑落,随后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肚兜,正想着去挡,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抬眼看去,女儿家那最私密的东西早已落入了霍允肆的手中,羞得李解忧只好又别过脸去,不看她。 霍允肆看着手中的肚兜,又回想到刚才指尖的触感,一时间竟有些口干舌燥,随意的将手中的肚兜撂在了床上,淡淡的道了句:“剩下的自己换吧。”背过手便向外殿走去。 李解忧站在床边久久没有动作,胸口里就像是被堵了一块石头,良久才弯下身子,拿起来那件衣裙。 此时外殿的人,正坐在靠椅上,一张不苟言笑的脸,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噗——”一根冷箭透着窗子射了进来,直直的打在了柱子上。 “不好!”霍允肆立刻起身向内殿跑去。 李解忧刚换好衣裙,还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情,刚这转头耳畔便感受到了一阵疾风驶来,再一回头,身子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耳畔驶过的不是疾风而是一根冷箭,若不是霍允肆来得及时,将它拦下,只怕现在李解忧便要香消玉殒了。 “伤着没有?” 应该是被吓着了,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是定定的看着霍允肆。 霍允肆也不等她的回答,自顾自的将她环视了一圈,确定没有受伤,便将她揽入怀中,手掌在她的额前轻柔着,道:“是不是吓着了?别怕,有我在。” 此时窗外才响起来太监们此起彼伏的尖细声,大喊着有刺客,护驾。 与此同时,沧莫带着一干侍卫也闯了进来“末将来迟,请王爷恕罪。” 霍允肆挪不开手,只得拥着怀里的人,厉声道:“人抓到了吗?” “还没有,不过可以看出来,这刺客应该是冲着王爷您来的。” 怀里的人颤动了一下,可却依旧窝在霍允肆的怀里。 “再去抓,本王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末将遵命!” 待沧莫走了之后,霍允肆才又低头看向怀里的人,良久复声又道:“瞧见了吗?做秦江王妃就是这样,你若是连本王都怕,又怎么能敌得过这些个洪水猛兽呢?” 李解忧缓缓地睁开了眼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手底的一片猩红。 “你受伤了?” 霍允肆连看都没看,微微拉扯了几下嘴角,有些自嘲道:“果真是年岁大,身手不灵活了,想当年就凭这些个箭,根本别想近本王的身。” 李解忧明白若不是为了护着自己,她也不会受伤,自责的道:“我去叫太医来。” “费那些个事做什么。”霍允肆就像不知疼一般,淡定的将手臂上的箭拔了下来,褪去外袍,又将袖子扯去,从柜子里拿出了金疮药,对着李解忧晃了晃“敢吗?” 李解忧没有说话,只是快步的走了过去,从霍允肆手里将药瓶拿了过来,又看着她的胳膊上的伤口,说道:“会疼,你忍着点。” 霍允肆微微的挑动了下眉毛,抿嘴笑着点了点头。 血色是鲜艳的,箭头上应该没有毒,李解忧想着便将药粉撒在了伤口上,药粉刚一接触伤口,身旁的人就加重了鼻息。 “很疼吗?” 霍允肆闭着眼摇了摇头“不疼,习惯了。” 李解忧闻声顿了一下,抬眼看着她,其实这么着瞧她也没有之前那么可怕了。 上好了药,又拿起了自己的手帕给她包扎上,可还是不放心的问道:“这样真的就可以了吗?不用再找太医再来瞧瞧了?” 霍允肆抬起手臂瞧了瞧,挑眉道:“就这么着吧,挺好。” 说完迈着大步就往床榻上走去,伸手勾起一个枕头,又道:“现在还怕吗?” “啊?”李解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随后才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怕。” “那就好,这外头都有人守着,估计闹了这么一出现在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了。”霍允肆胳膊底下夹了一个枕头,大步的走到右边的软榻上“行了,你也快歇着罢。”话音刚落人就闭起了眼睛。 李解忧伸手将耳边的碎发捋到后面,深吸了口气,也拉开了被褥,看着满床的红枣莲子,李解忧的心情十分复杂,她嫁给了霍允肆,可却不了解她,又或许一辈子都不会了解,想罢,伸手便将红枣莲子拨到一旁,自己也就躺下了。 漆黑的夜空下,怜儿披着单衣望着天上的月亮,于她来说今晚一过,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第十章 一个晚上李解忧睡得并不安稳,这里不比南楚,更不比自己的长公主殿,周围的人和事全都是陌生的,睡在这富丽堂皇的大殿内,就如同置身于金丝笼中一般,看似美丽却失去了自由。 窗外还时不时的传来御林军来去匆匆的脚步声,李解忧稍微抬起了些身子,又向软榻上望去,只见那人侧身翻向里面,受伤的手臂露在外头,上面的手帕还是自己给包扎。 应该是睡着了吧? 借着残弱的烛火跟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李解忧第一次这样凝视着霍允肆,虽然只是背影,但这也够了。 望着那白色单衣的人,李解忧抿起了嘴角,其实霍允肆没有多强壮,褪去了喜袍,只着单衣的她,肩膀的宽度只比自己稍微略宽一些,就连洛湛那种文弱书生都及不上,若不是之前见过她发怒的样子,李解忧很难将她与一个上阵杀敌的将领相提并论,还有那□□在外头的手臂,不似一般男子的青筋暴起,也没有黝黑粗壮的感觉,相反的倒是带有几分白皙和纤细,若是只让自己看着那手臂,恐怕还以为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呢。这也许就是人不可貌相吧,就是这么个看似文弱的男子,却生生的打退了北荒南蛮,也硬生生的让兄长把自己嫁了过来,一想到以后的日子,李解忧就难免会想到洛湛,今晚他应该也和自己一样难熬吧。 李解忧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醒来的时候,天色便已经大亮了。 “青芽,什么时辰了?”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李解忧仿似已经忘了她已经嫁到了北齐,而青芽昨夜受了惊吓,也被嬷嬷领走了。 “刚到巳时。” 这个声音?李解忧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裹在被子里蜷缩着腿,一副警惕的摸样。 霍允肆早早的便起了,此时的她已经换了身新衣服,双手在铜盆里浸在,转头瞧着她的样子也不恼,昨夜里就听见她翻来覆去的声音,想必也是很晚才睡下。 “王妃若是困,还可以再睡一会儿。”手已经从铜盆里拿了出来,握着白色的步子轻轻擦着。 李解忧的表情有些窘迫,两手绞着被子,既没有起身的意思更没有继续休息的意思。 霍允肆一贯不喜欢打这样的哑谜,她可没有心思去猜谁,便朝床榻走来,边说道:“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你这样憋着本王也不会去猜。” 李解忧闻声征了怔,片刻才说到“王爷能否让妾身的丫鬟回来。” “贴身丫鬟?”霍允肆又想到了昨晚那个一脸惊吓的面容,不悦的皱起了眉头,这不悦也只是稍显即逝,一边的眉毛又高高挑起,道:“回来是可以回来,可是本王为什么要答应你?” “青芽只有十五岁,什么都不懂,还请王爷恕罪。” “恕罪?”霍允肆从鼻腔里发出一丝冷笑“你可知,就凭她昨天那个以下犯上个眼神,别说把她遣回南楚,就算是将她赐死也不为过。” 李解忧在她的话语中扬起了脸庞,眼神中毫不隐藏鄙夷之色,甚至还有点不屑。 眼神的冲撞,让霍允肆的拳头紧了起来,眯着眼睛望着床上人,两步并作三步迅速走了过去,一只手狠狠的捏住这‘狂妄之人’的下巴“知道吗?从没人敢这样看着本王。” 对于这样的威胁李解忧并不畏惧,不管是这人还是这声音。 顺着霍允肆手用力的方向,头又扬高了些,接着又学着之前霍允肆的腔调,冷笑道:“那王爷要不要也治妾身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你以为本王不敢?” “王爷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英雄,什么事不敢,妾身只是一介女流,又有什么能力去反抗。” 手上的力道渐渐小了,眉头也松了下来,凝视着这凌厉的眼神,霍允肆头一回对一个女子勾起了兴趣,一个不怕自己的女子,甚至敢于反抗自己的女子,嘴角一歪露出了一个邪魅的笑容,两只手撑在李解忧的两边将她圈住,慢慢的俯下身去。 毕竟是个男子,不怕是不可能的。李解忧的身子有些发抖,紧抓着被子的手心也全都是汗,就连呼吸也都在隐忍,她不敢保证霍允肆会不会在下一刻有做出什么难以置信的事出来,不过就算是这样,李解忧那双眼睛也没有闭上,还是直直的看着霍允肆。 霍允肆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她的紧张与害怕,那拼命抑制的呼吸声还有那苍白的嘴唇都是骗不了人的,又望了下她的眼睛便侧过脸去,薄唇有意无意的碰着这人白嫩且粉红的有些过分的耳垂“有件事你说的很对,本王的确是英雄;可也有件事你说的不对,不一定所有的女子都不会反抗。” 李解忧还没来得及反应这句话,霍允肆就已经站起了身子,随后又快速去背过了身去,扯了扯袖口道:“嬷嬷们应该都在门口候着呢,你想让谁来你身边伺候就去叫吧。” 说完,就大步流星朝着外殿走去。 走到殿门前,正预备着推开门,霍允肆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摸进宽袖里掏出一块白布,这是昨晚她趁李解忧不注意的时候从喜床上拿下来的,皱起眉头蹲下了身子,从短靴里取出来一把精致的小刀,刀鞘上面还镶着一颗红色的宝石,这是她在一个北蛮头领那缴获来的,放在在手里掂了掂道:“从来没用过你,没成想第一次用,便要用在这上头。”霍允肆手指利落的顶开刀鞘,拔出小刀,略微的在食指上轻轻一划,两滴鲜艳的红色瞬间便在白布上晕开,不大不小却刚好够人分辨。 凤仪宫里谢昭容捏着一小撮鱼食星星点点的撒着“瞧,这鱼都知道抢食儿吃了。”谢昭容喂鱼向来有个习惯,从不按个数喂,只按量来喂,不管有多少鱼,每天就是那么一点鱼食儿,到最后那些动作慢或者与世无争的鱼就被饿死了。 碧华应声点着头,接过谢昭容手里的小碟,低声道:“掌事姑姑把元帕送来了。” “你瞧过了?” “嗯,奴婢瞧了,颜色都是对的。” 谢昭容拍了拍手上残存的渣子,冷笑道:“反正都是红色,真真假假的也都随她了。” 碧华低下头去,站在一旁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得了,咱们去皇上那吧,都这个时辰了她们也该去请安了,就甭让她们再多跑一趟了。” “是,皇后娘娘。” 青芽怕是昨晚吓坏了,再加上年纪又小,被嬷嬷领过来的时候都还畏畏缩缩的,直到见着了李解忧,才算是安心了。 李解忧先将房里的嬷嬷屏退,才拉过青芽的手道:“好了好了,没事的,别再哭了。” “公主奴婢担心死您了,王爷她——”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解忧打断了,皱眉训斥道:“昨晚上的亏还没吃够吗?今日说话又是这般没个遮拦。” “青芽知错了,青芽以后再也不敢了。” 训斥归训斥,李解忧大都还是心疼这个孩子的,跟着她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也算是苦着她了。 “好了,快帮我梳洗吧。” “嗯嗯。”青芽抹去脸上的眼泪,拿起了大铜镜前的木梳,看着镜子里的李解忧顿了顿问道:“今日咱们要梳个什么发式?” 李解忧捋着肩膀前的长发,叹了口气将头发顺到后面“盘起来吧。”都成了亲怎么还能把头发散下来呢。 “那不如就梳个同心髻,我跟以前的嬷嬷学过呢。” “都随你。” 青芽心思单纯,听不出李解忧的伤感与无奈,见她应声后,拿起木梳便上了手。 霍允肆坐在正殿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手端着茶,一手拿着块小点心,光瞧这架势倒是有了几分皇室子弟无所事事的样子。 “妾身参见王爷。” “奴,奴婢参见王爷。”青芽躲在李解忧身后,声音小的跟蚊子一般,头也不敢抬起来。 霍允肆嘴角一弯,昨晚上灯暗,也在气头上,一时也没看清这小丫头,白天这么一见,倒还真是个孩子,也是自己计较了。 “王爷久等了。”李解忧也是有意将青芽护在身后,先一步走到霍允肆跟前又行了一遍礼。 霍允肆怎么会看不出这人有意护着身后的婢子,摇头笑笑,道:“本王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王妃不用这么拘谨。”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掸了掸前襟上的点心渣子,又道:“走吧,咱们去请个安,然后就打道回府去。” 她们二人到正德殿的时候,谢昭荣正跟霍郑在下棋。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霍允肆跟李解忧跪在地下一人手中各奉一杯茶。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霍郑先是接过李解忧手中的茶小抿一口,才转头看向霍允肆,道:“如今你娶了妻,朕跟你母后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谢昭荣也接过霍允肆手里的茶,顺着霍郑的话接道:“皇上说的是,咱们的肆儿如今也算是长大成人了。” 霍郑点着头似是很认同谢昭荣的话,继续道:“你府上现在人丁单薄,如今你可要好好努力,朕还等着抱孙子呢。”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李解忧有些面红的垂下头去,而霍允肆则是用余光瞟了一眼端坐在一旁的谢昭荣,只见她握着茶杯的手有些僵硬,笑的也没有之前从容。不过这些都是霍允肆喜欢看到的,她喜欢见到自己的母亲手足无措的样子。 “请父皇母后放心,儿臣一定竭尽全力。” 谢昭荣嘴角一撇,生生的拉出一道笑容,她知道这话是霍允肆故意说来的,她们会不会有孩子自己是在清楚不过的,握着茶杯的手又使了几分力气,笑容灿烂道:“那好,你可千万不要食言啊。” 第十一章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洛常天忿忿的甩着袖子背过身去,不愿看见趴在桌子上喝的烂醉的人“你身为南楚的子民,就该为南楚分忧,帮助国家度过这个困难的时刻,可如今你却为了一个女子成日买醉,你对得起为父这么多年来对你的栽培吗!” 此刻的洛湛什么都听不进去,除了醉他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方式让自己不痛苦。从李解忧走的那天起,从他亲眼目睹李解忧迈进轿门的时候,洛湛便不再是洛湛,不再是那个风度翩翩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男子。望着酒杯中自己的倒影,洛湛的嘴里一阵阵的泛苦,心里也更是苦涩不已,他恨自己,他恨自己这一双只会舞文弄墨的手,恨自己这扛不起刀枪的肩膀,这样羸弱的自己又有什么能力跟资格去留住那个心爱的人,是他让自己失去了最爱,变成了现在这副行尸走肉的摸样,举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冷吗?” 李解忧愣了一下,随即便摇了摇头“妾身不冷。” 霍允肆一直闭着的眼睛忽的一下睁开了,抬眼细细的望着她,片刻又伸手掀开马车的门帘朝外瞧去,这路估计还得要走一阵才能到。 放下帘子,没有任何言语,转身便将李解忧拥在了怀里,另一只手也向下寻去。 李解忧还没来得及反抗,自己那早已冻麻了的手就落入了另一个温暖的掌心之中。 “冷了就是冷了,何必违心于自己,尤其是当着本王的面。”说罢霍允肆又解开了自己的大氅盖在李解忧身上“北齐不比南楚,冬日里就算是出了太阳也是一阵阵的阴冷,正午里都吹得是寒风,你身子单薄,抵不住也是正常的。”手底下不断地挫着,企图将自己身上的热源传给身旁这个冷的不像话的人,这般冰冷想必这一路走来都是不好受的“回头叫下人多备上几个汤婆子。” 早知道她是个强硬的人,可却也没想到竟强硬到自己的冷热都要去管,一时之间李解忧竟也说不上来这是好还是坏了,好是她肯关心自己,也算是没有嫁得一个负心郎;可坏却也坏在这关心上,毕竟自己这心里头没有她,至于什么时候会有,李解忧也不知道。 身子渐渐地暖和起来了,这让原本就没有休息好的李解忧顿时困意上头,眼皮好似有千斤之重,有一下没一下的眨着,头也随着马车的颠簸摇晃了起来。 “累了就睡吧,到了本王会叫你的。”霍允肆轻轻地将她的头扣在自己的肩头,揽着她的一只手还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没一会儿肩上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李解忧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有双温暖的怀抱见自己箍住,厚实的胸膛让自己的安心,恍惚间她看见了一个白衣男子,是谁?洛湛是你吗?李解忧看不清他的脸,一路追逐却越来越远,最后便消失不见了。 马车已经停了,肩上的人还在沉沉的睡着。 “王爷,到——。” “嘘。” 沧莫会意的放下帘子,守在了马车旁边,此后便没有人再来打扰。 洛湛是谁?是你的什么人?霍允肆看着肩上这样熟睡的脸默默地在心里问道,原来不只是我,你的心里也有一个不能忘记的人,我们都是身不由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霍允肆的半个肩膀已经全都麻了。 李解忧微微的眨动了几下睫毛,尖尖的下巴不只是痒还是怎么了,竟还不自觉的在霍允肆的肩上蹭动了几下,没一会儿,眼睛便缓缓的睁开了。 “王妃可是醒了?” 直到这时李解忧才发现她竟靠着霍允肆睡着了,而且自己的手还牢牢地蜷在她的手心里,低头看去活像是一对难舍难分的小夫妻,这一下可羞得李解忧是满面通红,低着头有些结巴道:“醒,醒了。” 霍允肆难得见她一副娇俏的小模样,嘴角一时咧的更高了,沉着嗓子道:“本王还想着呢,是不是昨晚上累着你了,今日竟睡得如此香甜,饶是路途颠簸也不能转醒。” “你——”李解忧羞愤至极,却又无话可说,紧紧地咬着嘴唇,低头不语。 调笑到这也就差不多了,若是再继续下去,估计这人就得发作了,霍允肆也是个见好就收的主儿,活动了几下胳膊,酸麻的感觉就好像这胳膊不是自己的一样,随即站起身来也不管一旁的李解忧,掀开帘子,就大步的走了下去。 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府门又新上了一层红漆,就连门口的侍卫都不似平常那般严肃,脸上也都挂着些喜色,整个王府上下呈现着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王爷~”怜儿早就守在府门前了,一见到霍允肆从马车里出来,整个人就迫不及待得冲了过去,目光如水一般的望着霍允肆,让人禁不住想要怜爱一番。 “怎得在门口守着。”霍允肆拉住怜儿的手,有些责怪的道:“这身子才好两天又想喝药了。” 怜儿垂下眼眸,娇声的道:“怜儿想王爷了。” 霍允肆闻言只微微一笑,没有再多言,转头又看向管家,问道:“午膳都准备好了吗?” “都备好了。” 霍允肆点了点头,转身又对怜儿说道:“那就端到你房里去吧,本王在你房里用。”说完也不顾旁人,更不顾身后刚刚下车的李解忧,拉着怜儿就向里走去。 门口的下人都把这一幕瞧进了眼里,低头不敢作声,虽然知道王爷疼她,但谁也没想到当着王妃的面竟也如此不管不顾,而怜儿也竟然如此嚣张。 李解忧眨动了几下眼睛,神色都依旧如常。 “老奴参见王妃。”管家从一旁走了过来,有些为难的道:“您,这午膳是要怎么用?” 李解忧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一旁的青芽忿忿不平的说道:“王爷都走了,还能去哪里吃!” “青芽,不得无礼!”李解忧说完,又转身看向管家,轻声道:“就在房里用吧。” 饭菜倒是备的一流,瞧着菜色就算是拿宫里的厨子来比,也有的一拼,不过饭菜再好,房里的人也没有胃口。 青芽越想越气,索性站起身来骂道:“一个下人不知廉耻的勾引主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解忧只听她骂着,自己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反倒是又向碗里夹了一条青菜。 “公主,您还能忍得下去吗!” “青芽。”猛的这么被叫了声名字,倒是让一直说个不停的人停了下来,李解忧放下碗筷,抬头看向她,神情颇为严肃的道:“你要记住一件事,这里不是南楚,我们始终是外人,只有做好自己的本分,才能守得住这里,懂吗?” 青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走到李解忧身旁,眼眶有些发酸的道:“懂,青芽都懂。” “嗯。” 饭后青芽将碗筷收了下去又铺好了床,让李解忧小憩一会儿,随后自己也便退了出去。 躺在床上的李解忧,翻来覆去根本没有心思睡觉,满脑子都是怜儿的那双眼睛,那是一双可以勾人的眼睛,尤其是对于男人来说是最锋利的武器。其实对于李解忧而言得不得宠她并不在乎,但身为南楚长公主,她绝不能让一个丫鬟压在底下,更不能因为这个让人家去嚼南楚的舌根,这个脸她丢不起,南楚更加丢不起! 第十二章 “王爷,可还舒服吗?” 怜儿的小手摁揉着霍允肆额头两侧,时不时的还会用指甲轻挠一番。 霍允肆半闭着眼睛,从鼻腔里低低“嗯”过一声,简单干脆,只是少了方才的温柔。 怜儿侧头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又低头瞄向半闭着眼睛霍允肆,有些拿不准的问道:“王爷,再不用膳饭菜就要凉了,是饭菜不合王爷胃口吗?” 霍允肆微微颤动了下自己身体,睁眼向窗外的日头看去,是有些时辰了。抬手将额上还在揉摁着的小手拂了下去,缓缓起身走向饭桌。 “这是?” “回王爷的话,是青梅酒。” 原本只是冷着的眼角,泄出一丝怔松“你酿的?” 怜儿先是楞了一下,随后摇头道:“奴婢不会酿酒,这是厨娘做的。”霍允肆的眼眸里瞬间黯淡了下去,微微皱起眉头,在心里轻声叹息着,还是不一样,再像也终究不是她。 “本王已经很多年没有喝过青梅酒了。”霍允肆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不大,更多的像是在自言自语。 怜儿走到饭桌前,提起酒壶道:“王爷不喜的话,奴婢这就去让厨房换别的。” “不必了。”霍允肆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本王没有不喜欢。”只是好多年没有喝过了。 霍允肆从怜儿的手中将酒壶拿了过来,还是温的,抬手便自顾自的斟了一杯,低头放在鼻前轻嗅了几下,一时间回忆犹如洪水一般袭来,瞬间占领了霍允肆的头脑。 那一天是自己十六岁的生辰,是韩儿第一次酿酒,也是自己第一次喝酒,更是自己最后一次喝她酿的酒。之后,边就再也没有之后了。。。 想到痛处,霍允肆手里的酒杯都被握的咯咯作响,每一个骨节都因为用力而过于泛白,硬生生的压下胸口的伤痛,端起酒杯含着仇怨一饮而尽。 “咣”的一声,手里的酒杯狠狠地掷在桌子上,碗筷都因此而颤动了一下。 “本王吃好了。” 霍允肆嘶哑的嗓音显得格外苍白无力,冰冷的面具下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至于有多痛,只有她自己知道。 怜儿低头默默的收拾着一桌子没有动过的饭菜,抬头望向那走已离去的身影,还未关上的房门被外面的寒风吹得来回晃动,整个屋子就像一个冰冷的山洞,冷的让人麻木。停下手里的动作,怜儿定定的看向那倒在桌上的酒杯,心里忍不住的揣测了起来,也许这是她唯一的弱点,这样的霍允肆是她所没有见过的,是陌生的,一向刀枪不入的神情里竟带着点点的悲伤,丝毫顾不上眼前的一切,只沉溺于自己的悲痛之中,到底是谁让你如此痛苦,而你又再思念谁? 寒风吹在脸上的刺痛,让霍允肆逐渐的清醒过来,自嘲的笑道:“饶是本王伪装的再好,也抵不过你一个曾经。”一颗泪珠随着风的踪影,也悄然消失了。 谢昭荣咬着牙齿,光是听着急促的鼻息,也知道这是气的不轻了。 碧华对着地下跪着的人使了使眼色,让她退下了,随后又将屋子里的其他侍女也屏退了,沏了杯热茶走到谢昭荣身旁“娘娘,喝口热茶吧,天冷,小心身子。” “好不容易走了一个小贱蹄子,如今可好,又来了一个!”谢昭荣的眼神狠得像是要杀人一般“一个贱婢,就值得她这么掏心掏肺!” 刚刚跪在地下的不是别人,正是霍允肆府上的管家,只要霍允肆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手掌心。 碧华低头不语,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娘娘,王爷现在已经长大了。” “长大了?”谢昭荣不可置信的看向碧华“长大了又能怎么样,若不是本宫她能有今天吗!”谢昭荣越说越激动,捂着自己的胸口复声道:“十年前为了一个贱婢,她就不顾我这个母后远走边疆,十年后想着应该成熟些,可你瞧瞧她都做了什么!还是为了一个贱婢,竟能不顾南楚的脸面,硬生生的抛下自己明媒正娶的王妃!若是在这样放任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连我这个母后她都要不放在眼里!” 碧华紧皱着眉头,不禁在心里连连叹气,是从什么时候这对母女变成了这副针锋相对的模样,大抵就是从韩儿死了之后开始的吧,一想到那个苦命的孩子,碧华就忍不住的有些心酸,其实韩儿本不该死的,假若霍允肆跟寻常皇子一样,不是女儿身,大可以收了她,可老天爷哪能让你事事如愿,最后为了保密,更为了除根,韩儿就这样被牺牲了,直到今日碧华也在为这件事情自责,毕竟韩儿的死她也是帮凶之一。 “刺客抓到了吗?” “抓到了。” 霍允肆的眼神透着阴冷“谁是主谋?” “属下不知。”沧莫顿了一下继续道:“他们都是死士,牙齿里藏了剧毒,一暴露身份就会咬破毒包,三个人中的都是鹤顶红,不过——” “不过什么?”霍允肆皱眉看向沧莫,只见他从腰间取出一块白玉,上面有一条盘龙,霍允肆接过玉佩,只一眼她便了然于心,这玉佩她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太子允继的贴身配饰,放下手中的玉佩,抬眼又瞧向沧莫,沉着个嗓子问道:“你怎么看?” “依属下所见,这不是太子做的。” 霍允肆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略微的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这是太子做的,那天就不会跟王爷您发生冲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种事饶是他会做,李太师也会阻拦的。” “行了,本王知道了。”霍允肆挥了挥手道:“想要本王死的人多得是,也不在乎这一个两个,你继续去查,本王倒想看看是谁这么贪心,既要本王死,又想把允继拖下水。” “是!” 傍晚时分,书房里的霍允肆正临摹着字画,一阵悠扬的琴声便缓缓传入房中,飘逸轻扬令人心生愉悦。 终还是耐不住好奇,放下手中的笔,起身顺着琴声寻去。 久久伫立于门前,霍允肆不忍打断这美妙的琴声,低头想来这府上也只有她会抚琴了。 第十三章 青芽刚备好火炉,便又出去取了汤婆子过来,还没到门口远远地就看见霍允肆只着了个外袍,两手背在身后,侧脸维扬颇有意思陶醉的意味。 “奴婢参见王爷。” 不知是外面的人声惊扰到了屋里的佳人,还是琴声到此时也该停了,总之屋里一片宁静。 霍允肆看着眼前不敢抬头的青芽,又望了望她手里的汤婆子,低声道:“这里就交给本王吧,你先下去。” 话音还没落便将青芽手里的汤婆子拿了过来,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屋里的李解忧端坐在椅凳上,身前放着一把古琴,旁边的圆桌上还有一壶刚沏好茶,壶嘴处不停地往外冒着热气。霍允肆无视屋子里端坐着的人,阖好门大步的走了过去,将手里的汤婆子放到了桌子上,掀开一个杯子,给自己续上了茶水。 “妾身见过王爷。” “不用管本王,你继续弹你的。”霍允肆摆着手,示意李解忧不用起身。 李解忧重新又低下头起,纤细的手指放在琴上,片刻琴声才复又响起,只是这一次没了先前的轻扬,细细听去满是惆怅和无奈。 霍允肆小抿一口茶水,眉间微微隆起,眼眸望向抚琴的佳人,握着茶杯的力道不自觉的紧了起来。 一曲还未弹罢,便终止了。 李解忧看着按在琴弦上的手掌,不用抬头去看,就知道霍允肆定是被自己惹生气了,可李解忧并没有像平常一样做出什么解释,依旧看着身前的古琴,眼里尽是淡漠。 “王妃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那王爷希望妾身说些什么呢?” 霍允肆的的眼神比刚才更严肃,眼神也似乎附上了一层冰霜,冷冷的道:“怎么,嫁到北齐来委屈你了?” “妾身不曾这样想过。” “不曾想过?”霍允肆眉毛微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望着那高高盘起的发髻“把头给本王抬起来。” 李解忧有个特性,不管遇事还是遇人,但凡是用这种命令的口气,她都会心生厌恶。 “哼。”霍允肆冷笑一声,收回一边挑起的眉毛,望着那不肯服软的女子“你的皇兄就是这样教你顺从夫君的吗?别忘了你只是和亲的公主。” 霍允肆从气息上就能感觉到李解忧的愤怒,低眉看去,瘦弱的肩头已经开始抖动,可这远远不够! “我看你是不会弹琴吧?不如让本王来教教你!”话罢,霍允肆一直摁在琴弦上的手掌由上至下奋力一压,顿时琴弦崩裂,声音如雷,颤动人心! 李解忧咬着薄唇。恨恨的看向霍允肆,愤然道:“以往只听得王爷英明,没成想却也是个喜欢较劲儿的人。” “你敢讽刺本王!” 霍允肆大怒,眼里闪现出一丝阴狠,抬手捏住李解忧的下颌,暗自使劲儿“女人最重要的便是听话,不过王妃好像不太明白这一点。”话音刚落,不等李解忧反应,霍允肆一个大跨步上前,椅凳上的人便被她扛到了肩上,案上的古琴也应声而落。 “你要做什么!”李解忧被扔在了里屋的大床上。 霍允肆歪起一边的嘴角,半眯着眼道:“做什么难道王妃不知道吗?自然是做夫妻之间该做的事情!” “你别过来!”李解忧牢牢地捂着胸口的衣襟,但可惜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又怎么能敌得过上阵杀敌的霍允肆呢,一张诺大的床上她就如同一直待宰的羔羊,早已是囊中之物了。 噗嘶一声,单薄的衣料已在霍允肆手中变成了两半。 霍允肆一手箍着李解忧不让她挣扎,一手将床帏拉下,蹬掉脚上的短靴,整个人压在了李解忧的身上“本王是你的夫君!本王要你!” 李解忧的嗓子已经哑了,眼角的泪水打湿了一旁的枕头,身上的衣物也尽数被霍允肆扯去,渐渐地她放弃了挣扎,可放弃挣扎不代表放弃反抗,李解忧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默默地闭起了眼睛,坚硬的牙齿咬住舌头暗自用力,她宁可死也不愿受这样的侮辱。 霍允肆的脸贴在李解忧的胸上,那原本奋力挣扎的人平静了,就连叫声都没有了,一个不好的感觉出现了,霍允肆急忙抬起身子。 “你作什么!快松口!”霍允肆用力的捏住李解忧的两颊。 李解忧的力气抵不过霍允肆,受了疼,口便松开了,不过嘴角依旧有血迹流出。 霍允肆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女子,身上不停地泛着冷汗。早就知道她性子倔强,可没想到竟能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 良久之后,霍允肆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了李解忧身上。 “不要哭了。”霍允肆隔着被子轻轻的拥住颤抖的人“这次是本王错了,以后在都不会这样了。” 李解忧裸着的身子又是一阵颤抖,泪水再一次的溢出。 霍允肆望着李解忧那不能自制的眼泪,顿时酸涩难忍,松开手的她几乎是逃出门外去的,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一阵无力,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她就毁了一个人的性命,若是韩儿知道自己变成了这样,她还会钟情于自己吗?她还会原谅自己吗? 眼泪一直都是苦涩的,霍允肆躲进了书房,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颤抖的双手拉开柜门,指尖轻轻地触动一旁的暗格,从里面拿出了一副画卷。霍允肆没有勇气打开画卷,只是将它紧紧地抱在怀里,嘴里喃喃自语道:“允肆好想你啊。” 青芽坐在丫鬟房里,左想右想越觉得不对,起身便往门前走去。 “哎,不好好坐着,乱跑什么啊?这天多冷啊。”旁座坐着另外一个丫鬟,嘴里磕着瓜子。 “我得去看看我家公主。” “王爷都让你回来了,你还过去,小心又是一顿骂。” “那也得过去!”青芽的心里急得都快冒火了,暗自想道,就是因为王爷在,我才更要过去!想到这儿也不理会身后的人,拉起裙摆,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青芽趴在门缝上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便大着胆子的将门轻轻地推开了一个小缝。满地的狼藉,破碎的衣裙,她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望着那裹在被子里的人,身边的一切寂静的如同一片死水。 青芽的眼眶唰的一下就红了,伸手就朝自己的脸上狠狠的扇去,嘴里一个劲儿骂着:“都是青芽的错,都是青芽不好!”为什么要听霍允肆的话离开,为什么没有在公主最需要自己的时刻出现!“奴婢去跟她拼了!”说罢,转身往外走。 “回来。”李解忧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沙哑的不像话,但却平静的有些反常“去烧些水来,本宫想沐浴一番。” 青芽随意的用袖子抹去了眼泪,低着头道:“奴婢这就去。” 水温稍稍有些烫,但却正合李解忧的意。 青芽被李解忧屏退了,但人却依旧守在门口,半步不敢离开,时不时的还趴在门缝上听着里面的声音。 水打在身上的感觉有些疼,低头看着胸前一片青紫,李解忧的眼泪再一次抑制不住的落了下来,掉在水里迅速融为一体。 身为南楚长公主,她有她的高贵,她有她的自尊,不管是谁都不能践踏,霍允肆可以不爱她,可以不怜惜她,但绝不可以侮辱她! 在这陌生的地方,她必须要想出一个可以保护自己的方式。 第十四章 自从那天以后霍允肆再没有踏入主房一步,就连每日出现在王府的身影都很少,大多时候她都是在一个名为百花楼的地方过夜。 “来,喝一杯。”霍允肆今日酒兴颇好,一来便要了三壶花雕。 傅黎轩望着眼前的酒,又看了看已经先干为敬的苍漠,面露难色的道:“这,王爷,微臣不会喝酒。” 霍允肆提起酒壶将信将疑的看着他“傅丞相是北齐出了名的海量,你身为他的长子竟不会喝酒?” “微臣家兄弟三人,全都没有袭承家父的好酒量,皆都是三杯就倒,反倒是家姐随了父亲。” “什么!哈哈!”霍允肆一阵大笑,拍了拍傅黎轩的肩膀“古人常言女子不如男,如今看来倒也不全是,至少在你这里不是。” “是,王爷说的是。”傅黎轩擦了擦额上的汗,停在半空中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幸好你没有行军打仗,要知道酒这东西在军营里可是再好不过的东西了,你既然不能喝那本王就不为难你了。”转头又看向苍漠道:“傅大人无量,那咱们就来喝个痛快吧!” 苍漠没有多言,伸手拿起酒壶便大口大口的豪饮起来。 霍允肆哼着小曲儿,时不时的加上一两口小菜,突然眼神一转,又回到傅黎轩身上,看的他心里直发毛。 “黎轩你今年可有二十?” “回王爷的话,黎轩刚过二十。” “哦。”霍允肆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可有中意的女子?” “这,呃,微臣——”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又不是大姑娘有什么好害羞的。” 傅黎轩的舌头有些打结,不得不说这种事情他还是头一回被人问起,难免有些面薄,余光不小心瞄向身边的苍漠,他突然想起来了,苍漠好像是比自己年长一些的吧。 “这种事长幼有序,苍漠兄好像也还没有婚配吧?” 一直冷这个脸的苍漠也僵了一下,千年不变的面容也皱了皱眉头。 这么一闹霍允肆可开心了,歪着嘴角将小倌唤了过来,指着苍漠跟傅黎轩道:“去,把你们这里最漂亮的姑娘都叫过来,今日有人大概是要开荤了。” 苍漠倒还好,毕竟跟着霍允肆有些年头了,对她的性子也有些了解。不过一旁的傅黎轩就不似苍漠那么淡定,整个人激动的都站了起来“使不得啊王爷,这可是不得!” “唉~这有什么使得使不得,哪个风流才子没个红颜知己。”说罢便也站起了身来将傅黎轩又重新按回到了椅子上,又拍了拍苍漠的肩膀笑道:“今日你们就好好享受吧。”伸手又指了指窗外的道:“天色不早了,本王就先回府了。”话罢,便大摇大摆的向门口走去。 “唉!王爷!”傅黎轩刚起身要追出去,一众姑娘就将她围了起来。 苍漠面色僵冷,光顺眼瞧去就知道是不好惹的主儿,反过来看倒是傅黎轩一副白净的书生样,顿时就成了香饽饽。 “傅大人就先慢慢享用,在下还要保护王爷安全,就不奉陪了。” “苍漠兄!苍漠兄!”傅黎轩眼看着苍漠离开,又实在是被周身的姑娘惹急了,匆匆抛下几锭银两,推开众人踉跄而去。 霍允肆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夜深了,回到书房里,刚点起了灯,门口便露出了一个人影。 “谁!” “是老奴。” “都这么晚了,徐管家还没歇息啊?”霍允肆推开了房门,一双眼如老鹰一般明亮。 徐管家提着灯笼,弯腰道:“年纪大了,这觉就少了许多,想着四处在查看查看,现在正好去睡。” 霍允肆就着微弱的灯光向下看去,一双短靴头沾满了泥土,这样子不像睡不着的,反倒像是刚从外面回来的。 “尽责是一件好事,不过若是过了头,那就得不偿失了。” “王爷说的是,老奴这就回房。” 霍允肆点了点头,擦身而过之际,却又叫住了他,低声的说道:“有些时候人还是得多为自己留条后路。” 提着灯笼的人明显一顿,就连气息在这平静的夜里也忽然急促了起来,片刻才应声离去。 望着那越走越快,越走越远的身影,霍允肆只觉得一个阴谋再向她渐渐逼近,又或者说她一直就没有离开过这个阴谋,不禁摇了摇头,暗自想着,母后您还是把我看的太轻了,要知道若是没有点手段跟心计,这个秦江王也不是这么容易就当上的。 又回到了书桌前,拿出纸和笔,奋笔疾书了起来。 怜儿一大早便从王府里出来了,前街那里有个集市,平日要是发了月钱,府上的丫鬟小厮便会到这里来逛逛,经常会寻到许多即便宜又实惠的物件。 “这个怎么卖的?”路过街角的小摊子,怜儿停下了脚步。 “香囊不卖,姑娘想要尽管拿去。” 怜儿的手指微微顿住,余光向两侧瞟去,确定没有人在身后才将香囊拿了起来,语速不快不慢,声音但也只够让他们两人听到“郑公公有什么吩咐吗?” “公公说了,家里一切都好,盯紧霍允肆,切记不要暴露身份。”斗笠挡住了小贩的半边脸,除了那一张一合的嘴唇外,其余的什么都看不到,低着嗓子快速的说完话后,立马又恢复了之前的表情。 怜儿垂下眼眸将香囊放进宽袖之中,没有再过多的逗留,侧过身去接着朝里面走去。 回来的时候路过了草药铺子,还没有几步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叫自己的名字,怜儿停下步子,微微转身,是那个郎中。 “真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姑娘。”于中看了看怜儿手里的提篮,虽然上面盖了一层花布,但从露出的边角还是可以看出来,应该都是些女儿家的针线。 “原来是于郎中。”怜儿点了点头又道:“上次多谢于郎中的诊治。” 于中平日里都只钻研医术,很少与女子打交道,冷不丁被怜儿这么一夸,一下子不好意思了起来,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道:“姑娘言重了,治病救人本就是在下的责任。” “于郎中是心善之人。”怜儿说完抬眼又看向他,瞧他衣着朴素,想来也是个贫苦人家的孩子。 望着眼前这双水润的大眼睛,又想到她的身世,心里就泛起了苦涩,嘴唇微张似是有话要说。 “于郎中可还有事?” 于中愣了一下,顶在喉咙口的话还是没能说出来,微微的牵出一丝笑容,摇了摇头。 怜儿想到自己出来的也有些时辰了,况且男女又授受不亲,早些离去也少些是非,便又点了点头道:“时辰不早了,那小女子就先告辞了。” “好,姑娘慢走。” 看着那轻盈的身姿,于中深深地叹了口气,也是第一次有了种有口难言的心酸。 “姑娘是去集市了?”徐管家也刚巧从外头回来,肩上搭了个布袋,也像是去了集市的样子。 怜儿欠了欠身子,将手中的提篮晃了晃“是,买了些针线。” 徐管家是个眼尖的人,一个十六岁的小丫鬟到府上没几天就能得到王爷的宠爱,心机还是手段定也是没少布置。想着便将布袋从肩头上拿了下来,又掸了掸胸前的衣襟,颇有几分责怪的味道“你既然是王爷的人,就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大街上随意的跟陌生男子说话,小心叫旁的什么人看去,传到王爷的耳朵里。” 怜儿提着篮子的手微微一紧,她怎么会知道自己跟陌生男子说话,莫非他一路跟着自己? 到底还是个孩子,城府再深也抵不过几句吓唬,徐管家看着她那紧张的样子,过了许久才又道:“我这也是为你好,那个于郎中虽也是个靠得住的,但你毕竟是府里的人,又跟的王爷身边,有些事情还是谨慎点好,莫要因小失大。” 听到这番话,怜儿握着提篮的手才松了下来,心里也默默地舒了口气。 “徐管家说的是,怜儿知道了。” 第十五章 一大早刚用完膳,谢昭容便差来人将李解忧接去了宫里。 “来,快过来坐着。”谢昭容满面笑容的拉过李解忧的手,看着桌上的松糕道:“尝尝吧,说是照着南楚的法子做的,也不知这味儿正不正宗。” “是,多谢母后。”李解忧亲启薄唇,小咬一口,酥软的程度倒还真有几分家乡的感觉。 “怎么样,是不是还差点?” 谢昭容此时笑容无害,光是从面上看去,就如同一个慈祥的长者。 李解忧摇了摇头,柔声说道:“很好吃,跟儿臣家乡的味道很像。” “那就好,来之前就怕你会不喜欢呢。”不知为什么谢昭容看着此时的李解忧竟想到了以前的自己,像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宫里可谓是四面埋伏,若不是最后费劲了心机,自己又怎么能有现在的地位。 “咱们都是做女人的,为娘的也知道你心里苦,允肆是本宫身上掉下来的肉,她的脾性本宫最清楚不过了,你们刚大婚不久,定是受了不少委屈。”谢昭容叹了口气复又出声道:“但话又说回来了,为□□的肚子里哪能没点苦水,旁的那些女人毕竟无名无份,再得意也终究是个下人,若是连这些个你都忍受不了,后头要是允肆纳了别人进来,你又该如何,你既身为秦江王妃,就该拿出些硬姿态来,立立自己的威严。”抿了口茶水“男人么,无非就是猎奇的心态罢,等玩够了就收心了,到时候夫君还是你的夫君,府上的事还不都由着你来,你说是这个理儿吧?” 李解忧紧抿着嘴角,目光投向桌上的松糕,片刻才点头道:“儿臣明白,让母后操心了。” “你能明白是最好不过的了。” 又唠了几句家常话,快午时的时候,李解忧才从宫里回到王府。刚走到拐角处,正想的让青芽先去推开房门,迎面便冲过来一个人影,顿时将李解忧撞了一个踉跄,要不是身后的青芽眼疾手快的扶住,估计这会儿子就要摔倒地下了。 “大胆奴婢!走路都不长眼睛吗!撞坏了王妃,你担待得起吗!!”青芽怒目瞪向刚才撞过来的人,走进一瞧竟是怜儿,火就更不打一处来“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不长眼的!见了王妃还不下跪行礼!” 怜儿挺直了身子,没有丝毫行礼的意思,原本是想的外头冷,所以才加快了步子,没承想就出了这茬子事,真是不要什么就来什么,抬头看向青芽“王爷都不曾这样教训我,你又算个什么东西,狗仗人势!” “你——”青芽刚想开口在骂回去,就被一旁的李解忧拦下。 李解忧冷眼瞧着眼前的怜儿,一声厉喝“跪下!你是王爷的人,但也容不得在我面前放肆,管家呢?!” 管家匆匆忙忙跑来恶狠狠的瞥了眼怜儿“不知好歹的东西!”便直接跪在李解忧面前,懦声道:“老奴在。” “下人顶撞王妃该如何处置?” “回王妃的话,掌嘴二十,罚俸两月” “那管教下人无方又该如何处置?”李解忧斜睨跪在地上的徐管家说道。 徐管家身形微微一顿,连忙磕头道:“自当罚俸三月。” “就按管家说的办!”李解忧便转身回房。 青芽关好房门,拍了拍说道:“真是大快人心,公主早就该这么做了!”一想到刚才怜儿那副吃瘪的样子,心里就止不住的痛快。 李解忧没有出声,默默地坐琴案前,目光注视着断了线的古琴,眼泪便忍不住的滑落。 “公主,您别哭!”那泪珠滴落的声音好似一把尖刀,不仅扎在李解忧的心上,更是也扎疼了青芽“您要是再哭,青芽也忍不住了。” 李解忧在青芽的头上慢慢的抚着“跟着我倒是也委屈你了。” 青芽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拼了命的摇头“只要能跟着公主,怎么样都不委屈!” 怜儿被管家还有几个年长的厨娘拉去了后院,二十个巴掌一个没落,掌掌有力,原先还能感觉到痛楚,到后面打的多了也没了知觉。回房后怜儿并没有先去关心自己的脸,而是走到抽屉前,将里面的金疮药全都丢到了恭桶里,随后才慢悠悠的拿出了铜镜,望着那红肿的都不成样子的面颊,突然一个不知名的笑容浮上嘴角。 霍允肆回府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院子里差不多都黑了灯,只是西边的房头还闪着微弱的光线,那是怜儿的屋子,平日里这个时辰她都应该是睡下了才对。 推开房门一股冷风就扑了过来,抬眼只见床帏里面端坐了个人。 “这屋子怎么这么冷,今日没有架火吗?”霍允肆一边搓着手,一边朝里走去,说罢就要掀开帷帘。 “别。”怜儿的嗓子有些沙哑,像是刚刚哭过的感觉。 霍允肆隆起了眉头,不顾床帏里的人阻挠,猛地将纱帘掀开“转过头来。” 怜儿拼命的咬住嘴唇,但那低低的抽泣声还是没能抑制住,一点没落的全听进了霍允肆耳中,缓缓的将脸转了过来,泪眼婆娑的叫了声“王爷~” 一张红肿不堪的脸顿时落入霍允肆眼中,脸上的巴掌印都还看的清清楚楚“怎么回事?” “都是怜儿的错,不小心撞了一下王妃,这才挨了打,都怪怜儿自己。” 霍允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叹了口气,望着她脸上的红印,转头向屋子四周看去“涂药了吗?” 怜儿拂去脸上的泪痕,摇了摇头“奴婢的屋子里没有金疮药。” “来人!”霍允肆推开房门,叫来了守夜丫鬟“取些金疮药过来。” 霍允肆拿过金疮药,又点起了两个烛台,整个屋子顿时照得通明。 “嘶——”怜儿轻抽了口冷气。 “忍着些。”霍允肆又到了些药粉出来,轻轻的敷在那些红肿的地方。 上完了药,霍允肆将床帏重新放了下来,可自己却退了出来,转头吹灭了一旁的烛台。 黑暗中怜儿看不见她的脸,只是闪动的身影,让她有些无措,如果她不关心自己,那为什么要给自己上药,可如果她关心自己,那现在又是什么意思。于是乎,怜儿大着胆子,抬头望向那黑暗中的人影,糯声道:“王爷还不就寝吗?” 霍允肆双手背在身后,也不看怜儿,淡淡的道了句“你好生休息着,养伤要紧。”说完也不等身后的人回答,推开门便走了出去。 “公主,下雪了!”青芽长这么大是第一次见着下雪的情景,原本的瞌睡劲儿一下子全都不见了,满眼尽是兴奋。 李解忧虽不是第一次看见下雪,但却是在夜里第一次赏雪,月光撒的温柔,衬托着一片片的雪花,颇有一番意境,伸出手去接住飘落的雪花,任它美丽,任它融化“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王妃好意境啊。” 突然传来的一声嘶哑,让李解忧心头一怔。 “奴婢参见王爷。”青芽见是霍允肆就想到了今日怜儿的事情,心里顿时暗叫不好,这王爷该不是为难公主来的吧? 霍允肆看着飘落的雪花,低声道:“北齐的雪就是这样,总是喜欢趁你没有防备的时候才下起来,南楚也是这样吗?” 李解忧摇了摇头,扯着自己披风“南楚从未下过这么大的雪,偶尔飘上一些也都是还没成型便就已经融化了。” 霍允肆低身拂去石凳上的落雪,坐了上去“这么晚了王妃还不睡,可是有什么心事?” 李解忧瞧着霍允肆一副寡淡的样子,不用说也能猜得到,今日自己惩治怜儿的事情她定是知道了,不禁在心里冷笑一声,这就忍不住来兴师问罪了? “妾身有什么心事,难道王爷不知道吗?” 霍允肆微微一愣,转脸又看到站在一旁的青芽,轻咳了几声“你先退下。” 青芽一步三回头的看向李解忧,一双眼里全是担忧,趁着夜色黑找了个不远的隐蔽处躲了起来,心里想着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自己也好尽快的赶过去。 见青芽走远了,霍允肆这才起身走到李解忧身边,伸手掸去落在她肩上的白雪,道:“外头冷,先回屋去吧。” “冷就冷着吧,反正回了屋子也不见得怎么暖和。” 霍允肆就着微弱的月光望着那充满防备的人,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在你眼里本王就真的这么可恨?” “王爷怎么会可恨?是妾身自不量力而已,不得宠的女人,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不得宠?王妃也会在意这种事情吗?” 李解忧抬眼看向霍允肆,紧紧地咬住嘴唇,心里的怒气止不住的升腾“妾身虽不得宠爱,但至少也是秦江王妃,区区一个奴婢有算得上什么。” 霍允肆摇了摇头,又贴近了几步,伸手将眼前的人揽在怀里,又将她的手指包在掌心,柔声道:“本王知道王妃大度,只是现在天色已晚,这雪也越下越大,若还是呆在这里,只怕咱们两人都要冻僵了。” 李解忧用力的抽出被她紧握在掌心的手,欠了欠身子有些赌气的道:“王爷又打趣妾身了,进不进屋还不都是王爷一句话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妾身做主了。” 第十六章 床已经被青芽铺好了,被褥还是大红色的,说起来这还是回王府后头一回她们在一起。 “睡吧。” 霍允肆熄灭了烛台,拉过被子给两人盖上,又将腿贴上李解忧的脚底。 感受到脚边袭来的热源,李解忧下意识的往回缩去,一想到上一次霍允肆的野蛮,顿时心里又紧张了起来。 “别怕。”低沉的声音传来,霍允肆紧了紧被子,又将怀里的人强势的拦在怀里“本王说了不动你就不会动你,只是屋里的炉火刚升起来,你又在外面站了那么久,本王不想你受凉,回头要是再传了出去,只怕要说是本王苛待了王妃。” “王爷有心了,臣妾感激不尽。” 这话一听就是面上的,霍允肆望着那依旧不肯看向自己的人,弯起了嘴角“若是王妃还这样,到真让本王觉得你这是吃醋了。” 李解忧被霍允肆的这句话给噎住了,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她,半天竟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这回轮到霍允肆转过了头去,打了打呵欠“今儿个一天都没好好休息,真是乏的不行了。”说完便合上了眼皮,也不理身边那有些灼人的目光,没一会儿呼吸便均匀了起来。 若不是这人手上不曾松下的力道,李解忧也差点要以为她真的是睡过去了,默默地叹了口去,似是有些不甘,但却也无可奈何的认了命。稍稍的将头往那人的肩头上靠了过去,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本以为会有些寻常男子的汗臭味,可没想到的是竟迎面扑来一股青草的清香,止不住的叫人心安。 黑夜中一双明亮的眸子凝视身旁这张棱角分明的脸,顿时思绪满头。不得不承认李解忧再怎么倔强也只是个平常的女人,她也需要被人疼爱关心呵护,在她冷的时候也能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可她的身份多年来的教育却容不得她放低姿态,即使再不得宠,她也无法像其他女子一般的摇尾乞怜,为的只是渴求那一点点的关怀,她做不到。李解忧不禁暗自苦笑,夫妻本应同体同心,可她们别说是心,就算是偶尔对上的眼神都是针锋相对的,躺在同一张床上,却做着不同的梦,没心没情,于她们二人来说都算是一种折磨。 一个晚上被窝里都是暖烘烘的,鼻尖上还冒出了一丝的薄汗,以往就算是炉火烧的再旺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景。 霍允肆望着还在熟睡中的人,抿了抿嘴角,然后轻手轻脚的慢慢的将自己的身子往外移动,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惊扰了佳人的美梦。 李解忧本就浅眠,平常夜里就算是青芽在门口走动她都能醒过来,更何况一个大活人在自己身边移动,霍允肆刚一动她便转醒了,只是眼角还残存着一丝朦胧,有些不太清明。 “妾身去唤下人打水进来。”李解忧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就要坐起身来。 “外头冷,小心着凉。”霍允肆按着她要起来的身子,又将滑下去了的被子重新给她掖好。 被她这么一个温柔的动作下来,反而弄得李解忧没了困意,四目相对平静了片刻,硬是将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脸微微侧过一边“王爷要是在这么看着下去,恐怕是就要过了早朝的时辰了。” 霍允肆闻言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还牢牢的压在李解忧的被子上,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是近的可以,这姿势无论是从外面还是从里面看去都多少的难免让人遐想。 赶忙将手拿开,可两人之间的尴尬却也没有化解多少,霍允肆端个身子直直坐在床沿,眉头平展,时不时的轻咳两声,背后还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李解忧身着白色里衣,又拿了件小外衣披在了身上,挽好床帏,瞧也不瞧一眼在床边直坐的人,径直向房门走去,对着门口的丫鬟就是一通吩咐。 “嘶——” 李解忧刚走到床榻边,就听见霍允肆倒抽了口气“怎么了?” 霍允肆弯了弯手指,红色的血液便从指尖冒了出来。 “怎么还出血了?”李解忧快步走了过去,拿出自己的白色绢帕,小心翼翼的在上面擦拭着。 霍允肆刚想抽回手指说没事,就觉的手上一紧,低头看去李解忧整个人都蹲了下去,倚在自己的腿边,捧着自己的手指,那神情认真的有些让霍允肆感到拘束。 “没——”事。 “别动。”李解忧皱着眉头,外衣因着胳膊的抖动从肩上滑了下来“有根木刺,现在好了。”又对着手指轻吹了几口气。 霍允肆的目光有些怔松,呆愣了许久,片刻后才缓缓的回过神来,眉头微微隆起“没想到一根小小的木刺竟能让本王看到王妃如此温柔的一面,这血也算是没有白流。” 李解忧闻言不禁在心里一声轻笑,缓缓站起身来,将额前的碎发捋至耳后“天下温柔之人多了去了,妾身又算得了什么,出了这个门便有比妾身更加温柔的人过来,到时候王爷再怜香惜玉也不迟。” 出了这个门?霍允肆收起眉头,嘴角向上一弯,似是一副看穿心思的摸样“本王还道王妃不是寻常女子呢,没成想这吃醋的劲儿也不比外头的女人弱多少。” “那王爷以为妾身是什么样的女子?”李解忧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霍允肆,一双杏目睁圆胜似千言万语。 霍允肆微微张动双唇,浅浅的吸了口气,弯腰将掉在地下的外衣捡了起来,一股女儿香扑鼻而来“本王以为,王妃最起码应该大度宽容。” 李解忧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那表情就像是听到了天下最可笑的事情一般“那依王爷的意思妾身就该先让了夫君,再让了颜面,最后就连这个王妃之位都该一并让了才对,若是王爷意下如此,那还不如趁早休了臣妾,也好不碍王爷的眼。” “唉~”霍允肆一把拉住想要转身的李解忧,用力一拉,眼前的人便掉进了她的怀里“要去哪?” 李解忧被一双强有力的手箍在怀里不得动弹,挣扎不过索性放弃,别过头不去理她。 “你这人怎么这么大的气性。”霍允肆硬将她的头扳了过来,捏着那尖尖的下巴“不就是个丫鬟嘛,就能让你气成这样?再说你不也处罚她了吗?” 李解忧抿嘴不作声,但心中的委屈却没有丝毫的减少“王爷要是心疼,那就也处罚妾身好了。” “你——” 霍允肆还没说话,门口就传来了青芽的声音。 “热水打来了,妾身去取。” 李解忧推开霍允肆,重新将外衣套在身上,迈着莲步就走了过去。 “女人就是麻烦。”霍允肆捏了捏额头的两侧,微微的叹了口气。 浸湿了布子先是擦了擦脸,随后又将双手泡在水中,片刻,又将李解忧手上的茶水接了过来,小抿一口,顿时整个人都清爽了。 “不错。”霍允肆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腰带,又走到铜镜前照了照,一时间俊朗无比。 李解忧跟着也走到铜镜前,又将后颈处的衣褶展平,仔细查看了一番才放心了。 霍允肆转头瞧着一旁的李解忧,虽然没有怎么梳妆,但也是极美的,长及腰间的秀发,高挺的鼻梁,水润的双眼以及那两片粉薄的双唇,每一处都生的恰到好处,只是这样一个女子嫁与自己,就注定了不能拥有寻常人家的生活,一想到这里霍允肆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目光深邃犹如夜里的寒光,嘴唇微微颤抖,却始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妾身恭送王爷。” 第十七章 霍郑啪的一声将手里的奏折合上,也不顾满朝的文武百官,眯着一双眼睛愤然的望向一旁的允继,厉声道:“这就是这些天你追查下来的事情?” 允继心中也知道自己办事不利,数九寒天的汗水顺着脸颊的两侧流了下来,声音颤颤巍巍的也不敢抬头“启,启禀父皇,儿臣这些天来一直都在追查此事,没有一天是敢松懈的,正在过几日一定会有结果的。” “再过几日?”霍郑紧咬着牙齿,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着“如今整个望江的百姓因为雪灾每天都在死人,你却连救济粮款的去向都查不到?现在竟然还敢叫朕再等!朕看你这个太子也是当到头了!” 此话一出朝中百官皆是一震,看来皇上想要废储的言论并非空穴来风,允继更是一抖,即刻跪倒在地,他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没了这个太子之位将会是一幅怎样的光景“父皇恕罪,儿臣——” 还没等允继说完,霍郑冲他伸出来三个指头,冷声道:“三日,朕再给你三日,若还是查不出救济款的踪迹,那就按官员失职处罚,直接交与吏部接管。” “父皇——”允继拱起手还想为自己辩驳,衣袖就被身后的李义甫拉住了,摇了摇头,意思是不可,允继只好将心头的委屈暂时压了下来,硬着头皮领了旨。 “等等。”霍郑眉头紧锁的将目光又投到了霍允肆的身上,捋了几下胡子,又若有所思道:“秦江王允肆听旨,望江救济款粮款一事,由你辅佐太子一并追查,三日之内若不能调查清楚,也同官员失职处置,朕绝不偏袒!” 看来这趟浑水是躲不掉了“允肆接旨。” 退朝后,霍允肆甩着宽袖缓缓地向殿外走去,身后一道阴毒的目光狠狠地刺着她,不用转过头去就知道是谁。 “刚刚回京没有多久,就得父皇重用,十三弟果然好手段啊。”允继的眼神阵阵阴冷,早就知道她不是个省油的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自己言重了“不过就算父皇再怎么重用你,你也还是个王爷,有些事始终是没有你的份,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就不用本太子给你一一说明了吧。” 霍允肆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眼前的兄长“父皇重不重用我处不处罚我都不要紧,只不过三日之后若此事再没个结果,只怕四哥也要陪着允肆一同处罚了。” “就算是要处罚,本太子也不愿与你为伍!” “四哥若有时间,不妨先去想想望江的百姓,他们才是太子赢得父皇欢心的利器。” “霍允肆!”允继一把挡在了允肆的身前,他的个头要高一些,身材也颇为魁梧,一下就将霍允肆挡了个严实。 “太子,有话好好说。”李义甫看这情况不对,急忙过来劝阻,压低了声音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让开!”允继推开拉着自己的李义甫,直直的看向霍允肆,怒声道:“你的那些个心思我都知道,不过本太子也不是吃素的,耀武扬威也得分人!这个太子的位置不是你能觊觎的!” 霍允肆的眸子闪过一丝不屑“四哥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隔墙有耳万一被有心人听了去,难免又要掀起一番波澜,于你于我都不好。”转头又看向旁边的李义甫“这一点相信李太师比咱们都要清楚。”话罢便默默地绕过允继,掸了掸胸前的衣襟,迈着步子离开了大殿。 李义甫正视着霍允肆的背影,以前光知道谢昭荣是个狠角色,现在连她的儿子也成了这样,如果事态在这么发展下去,他也不敢保证允继这个太子还能当多久,或者是现在已经危险了。 “这里不用你们了,都下去吧。”霍允肆的表情透着些凝重甚至是严肃,推开门又吩咐道:“不管是谁,都不准进来打扰,否则小心你们的脑袋!”说完啪的一声就将门阖上了,还上了闩,惊得外头的丫鬟小厮赶忙逃离了此地,生怕惹怒了王爷。 拉开椅子落了座,闭眼凝神了好久才复又睁开了双眼,原本那深邃的目光没有了,反而露出了一丝黯淡,一丝哀伤。 ·天色渐渐的暗了,屋里的人陆续的点起了烛火,只剩霍允肆所在的那个书房还暗着,没有光线的照射,漆黑的屋子里一片死寂。 “姑娘不能进去。”退下去的小厮,远远地就看见怜儿朝着书房这边走过来,急忙跑去拦下。 怜儿望着突然挡在自己身前的手臂,屏起了眉头“王爷不在里面?” “在。” “那为什么我不能进去?” 小厮知道怜儿平时在府里很得王爷的宠爱,不然也不敢就这么公然的在书房门口叫嚣“这——” “让开!”怜儿推开身前的手就要向前走。 “不行。”小厮有些为难“王爷有吩咐,不管是谁都不能进去,不然我们这些人的脑袋就不保了,还请姑娘不要为难咱们。” 怜儿看着前方紧闭的房门,心里也打起了退堂鼓,霍允肆的脾气她也是摸不准的,若真强行进去了,万一惹怒了里面的人,自己也是担不住的,片刻功夫就思前想后了一番,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道:“那行,我就先回去,有劳了。” “哪儿的话啊。”小厮一听她要走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单手往前一伸做了个送客的姿势“姑娘好走。” 另一边瞧着这一幕的青芽,急的直跺脚,赶忙跑进屋里,望着自家公主急声道:“那个狐狸精又跑去找王爷了!怎么这么不知羞!公主您还不也赶紧过去瞧瞧。” 李解忧一手端着青花茶杯,一手捡起一块软糕,悠闲的不得了,就好像这事跟她毫无关系一般。 “公主!您听没听奴婢说啊!” “慌什么,都多大的姑娘了,还这么大喊大叫的。”说着拿起软糕又对着青芽招手“来尝尝看,本宫记得你在南楚最爱的就是这个了。” 青芽不情不愿的接过李解忧手上的软糕,嘴上嘟囔着“您呀就是心大!” 李解忧笑而不语,突然话锋一转“她见着王爷了?” 嘴里还包着软糕,鼓着一张小脸摇头道:“没有,就是看着她在门口,不知道跟小厮说了什么,然后就走了。” “连面都没有见上也值得你这么着急?”李解忧伸手又给自己续了一杯茶水,眉眼泄出一丝笑容“王爷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 霍允肆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满屋子飘的都是酒气,如此放肆的豪饮还是在攻打北荒的那一夜。 “本王命人将你的坟迁到了封地里,从今以后有本王护着你,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咱们再都不用怕别人了。”霍允肆言语中带着笑意,这是许久以前她就想做的事情了,轻抚着桌上的画像那神情就好像一个孩子得到了心爱之物。 已经是后半夜了,今晚没有月亮,天黑得出奇,想必明日也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霍允肆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将画像收到暗格里,随后又将桌上的酒壶提了起来,哐的一声将门踢开,一路走一路饮。 青芽老远就看着有个人影往这走,起先还以为是巡夜的人,等那人走的近了,才看清竟是霍允肆。 “奴婢见过王爷。”看着浑身酒气的霍允肆,青芽一下就乱了阵脚,瞧她颤颤巍巍的样子也不敢去扶,只得放大了声音,希望这样可以让里面的人听见,也好有个准备。 “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韩儿,韩儿呢!”霍允肆醉的舌头都打结了。 “王爷,王爷您喝多了。”青芽急的都快要哭了“王妃,王爷来了!” 李解忧早早就躺下了,可睡着却也只是刚才一会儿的事情,这会儿又被门口的人一闹,想不醒都难,随意的披了件紫色小衣,匆匆忙忙的就出来了。 “我来吧,你先下去。”李解忧将快要摔倒的霍允肆扶住,刚擦一挨近就被这人身上的酒气熏到了,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王妃,您一个人行吗?”青芽不放心的看了看身旁这个酒醉的人。 “没事的,王爷只是喝多了,你不要担心,本宫能应付得来。” “那,那奴婢在门口守着,您要不行,就唤青芽一声。” 李解忧点了点头,就赶忙将人扶了进去,霍允肆比她要高,现在整个重量倚在她身上,就这么几步路也是走得不容易。 “韩儿,韩儿!”霍允肆一头倒在床上,嘴里还喃喃的叫着。 李解忧在凉水里浸湿了布子,一点一点的给她擦拭着通红的脸颊,又沏了壶热茶,扶着她的身子小口小口的让她饮着。 霍允肆迷迷糊糊之间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她朝思暮想了很多年的人“韩儿!是你吗!”一把将眼前的人抱在怀里“别离开我,我好想你。”说着竟有些抽泣的声音。 李解忧被猛地一抱,身子一下就顿住了,刚想推开她便听到这样的呼唤,韩儿是谁?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她从没有听任何人提起过,但她可以确信的是这个人是个女子,并且是霍允肆唯一倾心的女子。 还是没能忍心推开眼前的人,这个世道大家都是身不由己,能有个挂念的人也不是为一件幸事,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伸手轻拍着霍允肆的后背,言语柔和的好似月光一般“我不离开你,好好睡一觉吧。” 在这温柔的轻抚下,困意逐渐袭上心头,均匀的呼吸声里,时不时的夹杂这一两句低哝,可眉角却露出一丝不能忽视的心安。 第十八章 昨夜的霍允肆睡得格外好,也许是因为酒醉的关系又或者是那个安心的怀抱,总之一夜无梦。 醒的时候天已大亮,伴着点点的头痛,霍允肆迷迷糊糊的翻转了个身体,本该盖在身上的被子被她紧抱在怀里,就像是一个好无安全感的孩童寻到了一片可以停靠的港湾,只是朦胧之间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围绕,这不是霍允肆平常熟悉的味道,但却也不感到陌生,眼睛睁开的有些缓慢,隐隐约约就瞧见正对着的软椅上坐了个人。 原本昨夜李解忧是被她抱着的,但过了一阵霍允肆睡熟后紧拥着的手就有些松懈了,随后竟翻身抱起了一旁的被子,完全将身边的佳人抛之脑后。李解忧瞧着她这副孩子气的模样不禁摇头笑了笑,趁这个空档从床上移到了对面的软椅上,虽说这人已经睡着了,可难免又怕夜里会在有什么事,离得近些也方便照顾,想着就又含了口已经凉了的茶,单手支着下巴望着床帏里的人。 霍允肆使劲的眨了眨眼睛,才看清软椅上的人,猛地坐起身来正想呵斥她怎么会在这里,才发现这里并不是书房,这么说昨夜里自己是跑到她这里来了,霍允肆有些紧张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的样子,并没有被解开的痕迹,李解忧应该没有知道什么。霍允肆捏着眉间努力的回想着昨夜的事情,可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就记得自己见到了韩儿,然后,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浅浅的呼了一口热气,伸手掀开了床帏,炉火已经烧灭了,屋子里冷的一呼气就是一缕白气,李解忧手臂交叠头枕在上面,身上盖的被子已经滑到了腿上,一张小脸冻的有些发红。霍允肆皱起眉头直直的走了过去。 李解忧被冻的也有些转醒的迹象,半梦半醒间只觉得整个人腾空而起,还没来的及惊呼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怎么不叫外头的丫鬟进来添火,这屋里都冷的跟冰窖似得了,王妃是想冻着本王还是冻着自己?” 望着这张不苟言笑的脸,李解忧莫名升起一股火来“王爷以为怎样就怎样。”说罢身子还不老实的挣扎了起来,原本搂着霍允肆脖颈上的手竟也松了下来“放我下去。” “你要下去?”霍允肆猛地停下步子,直勾勾的看着怀里的人。 “是!我要下去!”李解忧不甘示弱的也用目光回击她。 突然之间霍允肆那张不苟言笑脸扯出了一丝浅笑,眯起一双丹凤眼露出了一个老谋深算的表情“王妃确定吗?” “当然确定!” “好!” 话音刚落,李解忧还没作出回应,身子就是轻,整个人便落到了床榻上“你!”一双杏目瞪圆,恨恨的瞧向霍允肆。 “哈哈哈——”霍允肆难得这么开怀的大笑,只不过床上的家人此刻不是一般的狼狈,一脸有口难言的模样实在好笑。 而这边的李解忧则是一脸的难堪,仰视这大笑之人,一时间羞愤难忍,头一回被人戏耍的滋味犹如一盆冷水浇顶,让她心中涩然。 “你走!你走!”李解忧站起身子站在床榻上,脚上的鞋子还没脱下,一双冻的有些发红的手拼命的推搡着霍允肆,嗓音也逐渐的沙哑了起来。 军营里常年的负重训练,千斤长弓都拉的起来,对于李解忧这手上的力气根本不足为道,饶是她推得再用力,霍允肆自也是岿然不动,任她推搡。 李解忧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反倒在推搡的过程中被这人捉去了手臂,如此一来更成了毡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霍允肆捉着她的手臂,却见她将脸转了过去,直到低低的抽泣声传入耳中,霍允肆才惊觉自己这是玩过了,刚忙松开手,倾身去看她“你这是作何,本王方才只是跟你闹着玩的。” 李解忧心里的难过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自从嫁过来她没有一天是开心的,如今又被这样一番戏弄,难免忍不住爆发了出来。 “莫要再哭了。”霍允肆一向不会哄人,说来说去就是那么几个字,一看她还再哭,索性也不说话了,伸手直接去擦她脸上的泪珠。 李解忧将头一偏,躲过那伸来的手,低下头将泪珠抹在了自己的衣袖上,缓了片刻,转过头红着一双眼我看向霍允肆“王爷不喜欢妾身又何故要羞辱妾身?” “本王没有!”霍允肆眉头一隆,厉声回道。 “那就是妾身小肚鸡肠吧。” “你——”霍允肆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瞪圆了一双眼睛,宽袖一挥“随你怎么想!” 猛地拉开房门,原本附在门缝上的青芽差点摔了进去“奴,奴婢参见王爷。” 霍允肆瞪了一眼门口的青芽“还不快去添火!” “是,是。”青芽垂头立在门口,等着人走远了,才急忙跑进去。 “公主,您——” “本宫没事。”李解忧摇了摇头,伸手将额上的碎发向后捋去“打盆热水进来,本宫要梳洗。” 青芽不傻,她能感觉到屋里的气场不对,也能感觉到自家公主跟往常不一样,不用说肯定又是因为王爷,只要她们一单独相处,第二日公主必然就会这样,这算哪门子的夫妻,分明就是克星。青芽不想让李解忧为难,什么也没说轻声应着,便出去了。 热水打在脸上的感觉让李解忧心头一阵舒爽,昨夜的困乏好似在这热水里都消融了,新的一日又开始了。 “人呢!都给本王滚出来!” 霍允肆一到德贤居就大声喝着,惊得四众丫鬟下人跪在地上都不敢吭声,傅黎轩更是连刚泡好的龙井都没来得及喝,就从二楼狂奔了下来。 “怎么就你一个?苍漠呢?” 傅黎轩有些纳闷,苍漠不是被派去了望江追查粮款吗,怎么又问起来了“苍漠兄去了望江,还没回来。” 这回*霍允肆有些挂不住了,自己下的命令反倒是自己不记得了,轻咳了几声,算是化解一下尴尬,又道:“那你呢,本王安排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启禀王爷,已经有些头绪,只不过有些事还要等苍漠兄回来才能得到证实。” “那就先说一说,你的头绪吧。” 傅黎轩屏退了下人,附在霍允肆耳边低声道:“这事估计跟太子有关。” 霍允肆神色一禀,眉头紧锁的看向他“允继?” 第十九章 沧莫望着一桌的珍馐海味鲍参翅肚皱起了眉头“没想到雪灾之下,竟还能吃到如此佳肴,刘大人可真是天高皇帝远,熟不知圣上为了望江的这场大雪都愁煞了头。” 刘贤同在坐的几位大人张了张嘴尬尴的笑了几声,站起来为沧莫斟满了酒杯“沧大人有所不知,其实这雪灾并不稀奇,北齐本就寒冷,望江又在这最北边,每年的一到这个季节雪都是这样下的,只不过今年下的时间有些长罢了,等来年开了春,树枝一发芽,定又是一番生机勃勃的景象,所以不必忧虑。” 沧莫的脸色比之前更加冷漠,一双冰冷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刘贤“那敢问刘大人,眼下又当如何?若真是等到了来年开春,恐怕望江的百姓也不剩几个了。” 刘贤知道沧莫的来意,本想着借这一桌的佳肴探探他的口风,若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固然是好,可若是不能他也不怕,毕竟敢这么做他自然是有人罩着的,捋了一把胡子,收起了之前的笑容,声音低沉道:“沧大人想说什么呢?” “沧某想是刘大人弄错了,不是我想知道什么,而是圣上想知道——”沧莫顿了一下,眼珠快速扫过在座的几人“一千万两白银究竟去了哪里?” 刘贤身子微微一顿,转头眯眼看想沧莫,丝毫没有畏惧,反倒是露出一丝得意,慢慢悠悠的抿了口小酒,神色没有丝毫的慌张“都说这一千万两白银在望江失踪,可刘某在此不得不说句实话,别说一千万两,就连一个铜板,刘某都没有见过!” “不瞒沧大人,为这粮款的事情京师派人来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你也看见了,谁又查出了什么来?”刘贤摊了了摊手又道:“沧大人还年轻,要知道这官场上的事情都是一环扣一环的,刘某几人既然敢在大家面前说这个话,也就不怕人来查。” 沧莫眉头紧锁,眼前的人不仅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而且这个狐狸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人物,他相信这一千万两不在刘贤的口袋里,可这一千万两的失踪也必然跟他脱不了干系“刘大人不怕查,可有些人却怕查,皇上为了这件事已经龙颜大怒,限太子三日之内就要找出原因,不然就要惩处太子,不知道刘大人想过没有,这里面也是一环扣一环的。” 沧莫丝毫不理会刘贤,提起桌上的佩剑起身道:“这鱼翅鲍鱼恕沧某难以下咽,还请各位大人好自为之吧,告辞。” 刘贤脸色煞白,瘫坐在椅子上,太子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必要的时候别说是抛下自己,就算是杀了自己也是绝对有可能的,这一千万两已经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今天是秦江王的人,明天也许就是太子的人了,刘贤在这一刻才明白他已经将自己推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秦江王王府。 “启禀王爷,韩姑娘的坟头已经迁到封地里,请的都是云德寺的高僧,风水大师也说了那个方位跟韩姑娘的八字最合,相信韩姑娘地下有知王爷的这份心意,也是欢喜的。”徐管家为了迁坟这事已经忙活了好几天,一张老脸上的褶子又多了好些。 霍允肆不愿再他人面前显露什么,自始至终都是背对着他的,一双眼睛似有神却又似无神,思绪早已飘远。 又过了片刻,徐管家还没有离去,神色为难道:“还有件事,老奴一直想要跟王爷说。” “什么事?”霍允肆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思绪中出来,声音明显一顿。 “前几日老奴去集市的时候,碰见了怜儿姑娘跟同济堂的于郎中,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许久姑娘才离去,而于郎中的表情竟有些恋恋不舍。”徐管家见霍允肆眼默不作声,急忙又道:“也许是老奴看错了,怜儿姑娘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再说外头的男子哪能跟王爷比呢!” 霍允肆一生最恨人背叛,可光就凭管家的一两句话,她也是不能轻信的,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机,淡淡的呼了口气,转过身抬眼看向他,道:“这事只有你我知道吗?” 徐管家心里一抖,看来王爷已经知道了“王府跟宫里相隔胜远,皇后娘娘岂会知道,再说老奴一直都是站在王爷这边儿的。” 霍允肆闭着眼睛点了点头“认清主子是好事,也算是你没白活这一把年纪的。” “是,王爷说的是。” “行了。”霍允肆挥了挥手“你就先退下去吧,还有记得在在她的坟前多种些梅花,韩儿生前最爱的就是梅。”说到这里又是一阵心酸,只是脸上依旧冷着。 霍允肆已经好几日没有来找过怜儿了,反倒是常出入李解忧的房里,在外人看来正室是要拨乱反正了,王爷则是玩够收心了。 “呕——”一盘红烧鲤鱼刚上桌,李解忧就止不住的干呕了起来,惊的一旁的青芽赶忙跑了过去。 “没事吧?”霍允肆放下了碗筷,这是那天不愉快之后,她们说的第一句话。 李解忧接过青芽手中的清茶,漱了漱口,捂着胸口微微摇头“妾身无碍。” 霍允肆微皱起眉头,看了眼李解忧面前的那盘鱼“来人,把这道菜撤了,再叫厨房去做道白灼菜心。” “是,王爷。” 菜虽然已经撤了,但因为刚才那么干呕李解忧此刻已经没有任何食欲了,勉强的喝了几口汤就已经饱了。 “怎么?还是不舒服吗?”霍允肆见她还是吃不下去,难免也有些担心,这身子已经够单薄的了“等会儿去请个郎中过来看看吧。” “不用了。”李解忧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妾身只是今日没有什么胃口,再加上平日里也很少吃鱼,所以才会这样,真的不要紧。” 霍允肆见她不想看郎中,也就不再强求,只是又吩咐厨房以后不要在做鱼了。 一顿饭总算是吃完了,霍允肆去了宫里,李解忧则是回了房,胸口还是隐隐的泛着恶心。 李解忧干呕的事情可是让府里的丫鬟小厮们都沸腾了起来。 “我看啊,王妃八成是有喜了,不然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就干呕起来呢。” “你可别乱说话,小心回头要挨打!” “这有什么的呀!要我说啊,这是好事。”燕儿撇了撇嘴,朝着远处的厢房看去“王妃有了喜,王爷还能继续宠着怜儿啊,瞧她那个小人得意的样子我就来气,都是丫鬟出身,她有什么可厉害,不过就是通房丫鬟罢了,一天到晚整的自己跟正房夫人似得,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是啊,是啊,昨天还使唤我来着呢,这下看她还有什么可牛气的!” 石柱的后面牢牢的挡住了一个纤弱的身影,怜儿的手指紧紧地抠着柱子的边缘,整个身子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别的原因,竟有些微微颤抖,王妃有孕了?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噩耗! 一夜未眠,她必须要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她不敢保证王爷会不会在有了孩子之后还是会一如既往的对她,毕竟自己无名无份,通房丫鬟是随时都有可能被抛弃的,若是自己被抛弃了,那么就等于在郑公公那里自己也失去了价值,她绝不能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李解忧既然你不肯放过我,那么我定不会对你客气!” 第二十章 “哟,稀客啊,我们这下人呆的地方可别折煞了您啊!”厨房里一个牙尖嘴利的小丫鬟怪声怪气的看着炉灶旁边的怜儿。 “哎哎,你又说什么呢!”年长一点的厨娘扯了扯她的衣裙。 “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啊!”小丫鬟甩着自己的袖子“得了,我出去,跟这么金贵的人呆在起一我可受不起,你们慢慢受吧!”抬头又没好气的冲怜儿翻了个白眼,端起灶台上的清粥就迅速的走了。 一旁的厨娘有些尴尬,干笑了几声,对着怜儿道:“这丫头就是这样嘴上没个把门的,你可不能放在心上啊。” 怜儿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这些个丫鬟小厮看她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着面说的背地里骂的,要多难听又多难听,更何况现在大家都猜测王妃有了身孕,那么对自己这么一个通房丫鬟自然也就不用在避讳什么,毕竟自己什么都算不上。 “怜儿知道,不打紧的。”说完低头便从手里的提篮里拿出了些干红枣“听说袁姑姑喜欢平日里喜欢吃些枣子,这不正好我这里托人买了些干红枣,平日里也吃不了多少,就想到了姑姑。” 袁姑姑看着提篮里的干枣各个颗粒大而均匀难免动了动心,在北齐这干红枣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平日里暖身补血可全靠它了“这干红枣可是稀罕物呢,现下又是这么个季节,得花不少银子吧。”说完还伸手接过几个尝了尝,真是甜的不得了。 “姑姑喜欢就好,其他的不打紧。”怜儿能看得出袁姑姑的小心思,于是又推波助澜道:“姑姑跟怜儿还需要这样分吗?想当初怜儿刚到王府的时候,那一回吃饭不得姑姑照顾,如今一点点的干红枣又算得了什么,若是姑姑还见外,那可就真的是折煞怜儿了。” 袁姑姑本就想要这个东西,眼下又被怜儿这么一说,再往外推反倒显得自己矫情了,于是想也不想便大方的接过了提篮“那就多谢怜儿有心了,这人年纪大了,北齐又天寒地冻的,平日里不吃点红枣还真是不行。” 怜儿附和着也笑了笑,随后却又垂下了头去,唉声叹气起来。 “怎么了这是?有什么事情跟姑姑说。” 怜儿被袁姑姑这么一问,顿时眼泪就下来了。 袁姑姑见状急忙将她拉到一边,伸手抹着眼泪“不哭不哭,可是受了什么委屈?是不是外头那些丫鬟又说什么了?” “不是的。”怜儿摇了摇头“说起来都怪怜儿,要不是得罪了王妃,现在也不会落到这般境地。” 怜儿一边抹着泪,一边说了那天她被李解忧掌了耳光的事情。 “唉,你这孩子真是糊涂啊。”袁姑姑听完也忍不住要责怪她几句。 “怜儿已经知道错了,现在王妃又有了身孕,若是真的容不下自己,那怜儿可怎么活啊。”话音还没落,眼珠子又掉了下来“怜儿只想要个栖身之所,其余的再也不敢奢望了。”说完,余光瞟了瞟袁姑姑。 袁姑姑看着怜儿这梨花带雨的样子也不忍心了起来,若有所思道:“相比王妃也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像王爷这样的大英雄身边怎么可能空着,我瞧着不如这样吧。”袁姑姑还没说完话便转身掀开了一个蒸屉“这是南楚的千糕,说是王妃爱吃,等会儿你就把这个送去,正好给王妃赔个罪相信她也不会跟你太过计较的。” 怜儿的声音还带着哭腔,点了点头“嗯,有劳袁姑姑了。” 提着几块千糕迈着莲步匆匆的向主房走去,脸上的泪痕虽已消逝,但眼眶却还是红的,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这是才哭过。 怜儿站在厢房的门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千糕,深呼了一口气,刚想敲门,就先听见里面传出了人声,听着音儿,应该是青芽在说话。 “公主您好受些了吗?”青芽让厨房做了些清粥端了过来,都已经一整天了,李解忧还是什么都吃不下。“您好歹也吃一点啊。”小丫头明显是急了,舌头在嘴巴里都有些倒不过来。 “不用担心,本宫的胃口一向就不好,在南楚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休息休息睡一觉就好了。” “公,公主。”青芽绞着自己的衣带,五官都挤在了一起,懦声道:“您,您该不是,不是有了吧?” “什么有了?”李解忧没理解她说的话,反倒是有些奇怪,这丫头平时风风火火的,今日怎么倒吞吐了起来。 “就是,就是那个啊!”青芽的舌头都快绑在一起了,两只手摸向肚子,眼睛还对着李解忧忽闪忽闪的。 言语加上肢体,李解忧再怎么不懂也明白过来了“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 “怎么是奴婢胡说呢,外头都传开了,大家都说您,您肯定是有了。” 李解忧瞧着青芽一副较真的摸样,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你呀,什么都好,就是这大咧咧的性子,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青芽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还是不依不饶“奴婢瞧着还是请个郎中过来吧,万一要是有了,那不更好!这事可马虎不得!” 李解忧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本宫也没有什么事好瞒你的,目前来看我是绝不可能有身孕。” “为什么啊?” “我跟王爷都还没有圆房,身孕又从何说起呢。” “什么!” 此话一出震惊的不仅是青芽,更是门外的怜儿。原想着这身孕的事是*不离十了,没想到竟还这么遥远,合着这么些天来她跟王爷什么都没有。怜儿不禁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可同时又多了几分鄙夷,暗自想道,你是王妃又能怎么样,王爷还不是连碰都不碰你一下!真比起来我比你还强上好些!想到这里,怜儿先前的担心害怕全都不见了,嘴角间还流露出一些笑容,从容的抬起了头,伸手扣了扣眼前这大红色的房门。 “你怎么来了?”青芽拉开门见识怜儿,脸色立马就掉了下来。 “谁啊?”李解忧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青芽刚想禀报,怜儿就先了她一步“启禀王妃,是我,怜儿。” 李解忧没想到她会来,可既然人来了倒也不能不见,便让青芽将人领进来。 “奴婢给王妃请安。” “免礼。” 怜儿欠了欠身子,将手中的食盒拿了出来“听闻王妃今日身体有恙,不知可好一些了?奴婢从厨房里做了些千糕,袁姑姑说王妃以前在家乡的时候喜欢吃。” 青芽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翻了翻眼睛“谁知道你在里面下了什么东西,可别来祸害人了。” 怜儿手上一抖,低头看着食盒,顿时僵在那里。 到是李解忧抬头瞧了一眼青芽,随后将食盒打开,果然是千糕,要是放在平日定是要吃上一些的,不过今日就算了吧,李解忧一闻到这股子甜腻的味道,一时间胸口又泛起了恶心。 “王妃,您没事吧!”青芽见状立刻将食盒推到一边,恶狠狠地瞪向怜儿“你又想使什么坏!” 怜儿也是一脸惊吓“我,我没有,这是刚从厨房里拿出来的,怎么可能有问题!” “你——” 青芽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李解忧一把拦住“不关怜儿的事,是本宫自己的问题。”强压下胸口的恶心,转过头看向怜儿“今日这糕本宫怕是吃不了了,不过你的好意本宫心领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本宫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毕竟照顾好王爷才是最重要的。” 怜儿一脸感激看像王妃,眼眶又一次红了,不停的作着揖“多谢王妃大人大量。” “糕我就收下了,这天也不早了,本宫也有些乏了,就不多留你了。”说罢又干呕了起来。 “依奴婢看着这样不行,都一天了还不见好,再拖下去可别严重了。”怜儿瞧着李解忧面色有些发白“同济堂里的郎中各个都是诊脉的高手,若是王妃不嫌弃,明日奴婢就将人请过来。”说完又转头瞧了一眼青芽”王妃的脸色都有些不好了。” “不用那么费事,本宫还没有那么精贵。” 不过这回轮到青芽不乐意了,怜儿没说她还不觉得,怜儿这么一说,这公主的脸还真是有些泛白。 “王妃,您就别再要强了,这个主儿青芽做了,明日就跟怜儿一同去请郎中回来!” 李解忧也是难受得紧了,瞧着这两人都这么坚持,自己只好作罢,点了点头道:“也好。” 送走了怜儿,青芽急忙将李解忧扶到床上去,转头又将食盒里的千糕给倒了,嘴里还念念叨叨着,就算这糕没问题,她也绝不会让公主吃的。 怜儿在厢房里点了盏灯,手指不停地在桌上划着,她想到了一个人——于中。 “这么晚了怎么还点着灯?”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 “奴婢参见王爷。” 霍允肆刚从宫里出来,整个人疲惫的不得了,一下就躺倒了床上“来给本王捏捏头,今日这半边脑袋不知怎么的泛起了疼来。” “是,王爷。”乖巧如怜儿,先褪了霍允肆脚上的短靴,又去脱她的外袍,接着手又伸向腰间的腰带。 “做什么!”霍允肆猛地睁开眼睛,将腰间的小手摁住。 怜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厉喝吓了一跳。 霍允肆将怜儿的手拉了起来,放在自己的头上“就这么捏捏,本王头疼。” “是。”怜儿的手渐渐的揉捏了起来,看着霍允肆舒服的闭上了眼睛,她便出声道:“今日奴婢去看了王妃。” “你去看她了?” “奴婢是想为上次的事情去赔罪的,而且王妃现在又有了身孕,若是闹的太僵——” “身孕?!”没等她说完霍允肆便皱起了眉头“谁说的?” “大家说的,近日王妃胸口恶心,都一天了也不见好,这都是有身孕的女子才会有的症状。” 霍允肆一下便坐起了身来,拂去脸上的小手,看样子是气的不轻。 怜儿瞧着霍允肆这个样子,心中更加笃定她跟李解忧果然没有圆房。 “奴婢想着明天去同济堂请于郎中过来瞧瞧,若真是有了身孕,那就是天大的喜事。” “喜事?”霍允肆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那明天本王倒要看看,究竟能有多喜!”说罢,也不管床上的人,用力推开房门连关都不关就走了。 怜儿看着忿忿而去的霍允肆,心里突生一种报复的快感,怪只能怪霍允肆只有一个,我既然不能输,那别人就必须输。 第二十一章 于中天还未亮就起来归置草药了,自从习医以来他就没有睡过一天的好觉,几乎日日都是这个时辰起来。 “唉呀!”伸了个懒腰,浑身的骨头都响了起来,于中收拾好了东西,又将同济堂的木门拆下,天色已渐渐清明。 “于郎中。”门口站着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披着浅绿色的斗篷,脸上用纱巾蒙了起来,咋这么一瞧还真不知道是谁。 “你是?”于中一面拍着手上的药渣,一面朝着门口走去。 “是我,秦江王府上的怜儿。” “原来是姑娘!”听着声音于中才认出人来,来忙又道:“快去里面坐着吧,姑娘来的怎么这样早,我这门也是刚刚才开,柜上的药材小哥都还没有来,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怜儿没有说话,而是快步向里面走去,到了大堂才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定定的望向于中,一双水润的眼睛布满了血丝,顷刻间豆大的泪珠就落了下来。 “怜儿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于中看着这双眼睛心里难受不已,第一时间他就想到了霍允肆“是不是王爷她,她对你不好?” 怜儿偏过头去,但低泣声还是难以自持“怜儿本就是出身低贱,王爷肯垂涎我,已经是我的福气,怜儿哪里还能有什么怨言,只是——。” “只是什么?” 怜儿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脸又看向于中“只是我却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 于中没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喃喃的在嘴里反复这句话“不想这样活下去了?” “是。”怜儿的鼻音有些重“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你知道,我是府里的通房丫鬟,以前王妃还没嫁过来的时候,日子倒也好过,王爷对我也算是宠爱,可现在府里有了王妃,我本就是低贱之人,如今更加成了他人的眼中钉,王爷对我也是大不如从前,怜儿没有他求,只想找个老实人,好好地相处过日子,即使再苦再累也不算什么。” 于中虽没有切身体会怜儿的感受,但就从她的这一番说辞里面也能知道如今她的日子并不好过“那,王爷她不能纳了你吗?” 怜儿轻笑一声脸上的泪痕依旧明显“我们这种人岂是能够登堂入室的。”说完又伸手将自己脸上的面纱缓缓解下。 “这!你的脸!”五个手指印看的清清楚楚,两边的脸颊都肿得老高“是谁打的你!王妃还是王爷?!” 怜儿垂下头,有将面纱重新戴上“是谁不重要,反正我已经习惯了,从小到大这样的日子也已经过的不少了。” 于中难以想象竟有人会对这么一个弱女子下这样中的手,顿时一股怒火在心里翻腾“我能怎么帮你?” 怜儿的眼睛里一下就闪现出了光芒,眼含泪光,上前一步紧紧的抓住看于中的手臂“过一会儿会有人来请郎中府里给王妃瞧病,怜儿只求您能够探出王妃的喜脉。” “喜脉?王妃她有身孕了?” “怜儿不知道别的,但是王妃有没有喜脉,都在您的一句话。”抬眼又深深的看过去“就看于郎中愿不愿意帮我了。” 于中的不可置信的望向怜儿“姑娘的意思,是叫我说谎。” “王妃不管有没有身孕,她跟王爷都是光明正大的夫妻,可我什么都不是,怜儿只想让王爷淡忘自己,我不想一辈子都活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直到死去。” “可是,这——”于中不敢轻易答应,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以霍允肆的性子,就算不要了自己的命性,也差不多是半死不活。 “就当是怜儿求求郎中了!”话罢两腿一弯就跪在了地上。 “使不得,使不得!姑娘快快起来!”于中见她下跪,急忙去拉她。 “郎中要是不答应,怜儿就长跪不起。” 于中眉头深皱,似是打了一个结,看着跪在地下的人,有望着紧抓自己手臂的双手,一时间之间竟然点了头“我答应你就是了,快快起来吧。” 怜儿如同从黑暗中见到了曙光一般,破涕为笑道:“于郎中的大恩大德,怜儿来生愿为您做牛做马!” “我不用你的感恩戴德,我只希望你日后能寻个好人家,好好过日子就成。” 怜儿低头才慢慢的起身告辞,出门的一瞬又转头看向屋里的人,他是个好人,可惜在这个世道好人就是傻子,怪就怪你太过于善良,怜儿抚着自己红肿的脸,这痛没有白疼。 “咳咳。”怜儿掩着口鼻,一双眼睛充满了倦态。 “王妃这边还没好,你怎么也咳嗽上了,回头郎中来了是给你瞧,还是给王妃瞧啊!”青芽见她一脸憔悴的样子,顿时就掉下了脸来。 “自然是给王妃瞧。”说着又咳嗦了两声,扶着床边有些艰难的站了起来。 “哎呀,算了算了,都这个样子了,你还去什么啊。”青芽甩着手“我自己去请郎中吧,你就在屋里呆着,等给王妃瞧完了,顺便也给你看看。” “那就多谢青芽姑娘了。”说完又扶着床边坐了下去,看着青芽不屑的神情已经那远走的背影,怜儿的心里不禁阵阵的阴冷,之前的憔悴也全都消失了,一出好戏都在她的计划里。 于中从走进王府的那一刻起,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体对他都是一种折磨,紧了紧手里的药箱,抬头正想继续往前走,就瞧见王府大院的圆柱后面藏了个人。 “于郎中,瞧什么呢?”青芽转身就看见于中背着个药箱站在原地。 “没,没什么,劳烦姑娘请带路吧。”于中努力的眨了几下眼睛,那个人是怜儿吧。 李解忧已经起来了,今日她不仅是恶心,站起身来的时候还伴着些头晕,早膳只喝了几口清粥就再吃不下了。 “草民参见王妃大人。” “起来吧。”李解忧的面色很是憔悴,说话也是有气无力地。 青芽将一块丝帕贴在李解忧的手腕处,又把于中之前拿出来的脉枕头垫在了下面。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四点,从刚一进门,只看了李解忧的面色,于中就知道王妃没有身孕,现下探了脉相更是坐实这一想法。 “怎么样了,你倒是说个话啊!”青芽见于中半晌都不吭一声,本就是急性子的她更是跺起了脚。 “青芽,不得无礼。”李解忧抬眼看向于中“怎么,是很严重吗?” 于中收回了诊脉的手,站起身,眼神里露出一丝纠结“草民敢问王妃一句话。” “问吧。” “王妃在这秦江府上可快乐?” 李解忧有些疑惑“这跟本宫的病有关系吗?” “有,而且关系重大。” 李解忧别过脸去,言语中没有任何波澜“本宫很快乐。” “那,那王妃跟王爷是真心相爱吗?” “你今日是来探病,还是来探底?”李解忧从未想过一个小小的郎中竟也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 于中跪在地下,但声音却依旧坚定“请王妃如实相告。” 李解忧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定定的看向于中“本宫与王爷伉俪情深,自是真心相爱,现在你可以说本宫到底得了什么病吧?” 此话一出,于中心里的大石头仿似落了地,恭敬的叩了一个头,拱手道:“恭喜王妃,您有身孕了。” 第二十二章 指尖紧攥在一起,用力的都发了白,眉角上的青筋也隐隐有些突起,望着地上的人李解忧怒极反笑,拉扯着嘴角“这就是你号出来的脉?” 于中的额头紧贴着地面,后背已经有汗渗出,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还是不对,可一想到怜儿那双哭红的眼睛,他就没有办法让自己狠下心去。 青芽先是一惊,后又转脸看向李解忧,公主是绝不会骗她的,那问题就出在这个郎中身上,青芽细细的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先是公主病了,然后就是怜儿莫名其妙的来赔罪,再然后就是这个郎中,忽然脑子里一晃,怜儿!一定是怜儿!原本今儿早是她和自己一起去请的,可却推说不舒服,捋明白的青芽,恨不得使劲儿抽自己几个大耳光,平时就知道要提防着那个女人,可一到关键时刻却还是招了她的道!抬眼又看向于中,青芽恨得牙根都痒痒,几乎是想都没有些,指着地上那人破口大骂“你是哪里来的糊涂郎中,敢在王府里这样胡言乱语!” 李解忧抿嘴不语,紧皱着眉头,连呼吸都重了许多,想必也是气得不轻,稳了稳气息,抬眼又看向于中“瞧着郎中的样貌,想必家中还没有妻室吧?” “草民还未婚娶。” “家中没有妻室可家中总该还有双亲吧?”李解忧一记冷眼瞪去“难道郎中就不为他们想想了吗?要知道在这王府里,若是说错了一个字都是要掉脑袋的!” 于中当下就打了一个冷颤。 “老奴参见王爷。”老管家弓着腰,抬眼瞧着四周的丫鬟,快步走到霍允肆身旁,伏在她的耳边。 “混账!”只听当的一声,霍允肆手里的茶盖就变成了两半,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全被她掀翻在地。 另一边的李解忧则收起来先前的怒气,淡然的命小厮将怜儿唤来了。 “你这个该死——”青芽一见到怜儿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开骂,就被李解忧一个眼神给拦住了。 李解忧低眉先瞧了一眼于中,随后又看向怜儿,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冷笑“这么瞧着果然是狼才女貌。” 怜儿只一眼就明白李解忧想要干什么“你不能!” “不能?哼。”李解忧不屑的看向怜儿“本宫未嫁之前是长公主,出嫁了之后是王妃,哪一点是不能,哪一点轮到你来插话。”忽然话锋一转,变得有些凶狠“本宫就是太过于心软,所以次次都让你陷害,若是再不给你点教训,你还真的以为本宫懦弱无能!” “来人!”又是一声厉喝“今日同济堂于郎中与王府丫鬟怜儿俩人爱慕已久,本宫特许将怜儿赐予于中!”话音刚落转头又看向怜儿“这么好的一个夫婿你可要知道珍惜!” 于中从未对怜儿有过要娶她的想法,帮她也只是因为她可怜而已,事情变成这样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想“草民跟怜儿姑娘之间是清白的。” “清不清白是本宫说的算!”李解忧指着怜儿跟于中,对着身边的小厮又道:“把他们两人给本宫赶出王府,即日起不得再踏入王府一步!” 王妃这回是动了大怒,小厮们虽顾忌王爷,可也不敢得罪王妃,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动手,屋里更是一片哭喊声。 “放肆!”当的一声房门被人一脚从外面踹开。 “王爷!”怜儿挣开两个小厮的手,跪在霍允肆的脚下,梨花带雨的哭诉着“王爷要替怜儿做主啊!” 霍允肆眉头紧锁,目光从一进房门就落在了李解忧身上,越过一旁的怜儿,直直的走了过去“王妃有孕这么大的好事,怎么都不通知本王一声!” 李解忧的身子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这么阴狠的眼神她是第一次看到,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杀死一样。 “不相干的人都给本王滚出去!”霍允肆突然发怒,嘶哑的嗓音在一片寂静中更显恐怖。 此时屋里就只剩下怜儿、于中、霍允肆和李解忧。 “你敢背叛本王!” “清者自清,王爷若是愿意相信外人的话,那妾身也没有办法。” 霍允肆捏起李解忧的下巴,微微上抬“你最好是清白的,不然本王就把你还给你的那个哥哥,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南楚无忧公主有个不洁之身,是一个□□□□。” 李解忧从没被人这样侮辱过,可自从嫁到了北齐嫁给了霍允肆,什么样的侮辱都受过来了,再坚强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子,撇过头一把推开霍允肆,泪水从眼眶中溢了出来“我李解忧来时清白,走时也干净,南楚再不济也不容你这样辱没!”话音刚落,弯身就将地下的碎瓷片捡了起来,对着自己的手腕用力的割了下去。 “你想死!”霍允肆一个箭步上前,握住李解忧的手腕“你要是死了清白就更加没有了!” “你不信我,死了也好过让你这样折磨的好!”李解忧倔强的眼神告诉霍允肆她早就受够了。 那瞬间迸出的鲜血,让霍允肆想到了韩儿,顷刻间头皮连带着脚跟都在发麻,急忙扯下自己衣服上的布条,迅速的给她包扎好,已经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死了,她无法再看着另一个也死在她的面前,还好拦截的及时,伤口还不太深“你想死也得本王允了才行!” 王妃以死明志这件事果然闹大了,于中悔的肠子都青了,当初就不该那么草率的答应怜儿,他将自己陷了进去,怜儿跟王妃都是王爷的人,唯独自己不是,若真的惩处下来,那么自己必定是第一个要遭殃的,回想自己这一身的医术,还没有施展,就要被埋没。 霍允肆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怜儿一眼,他的目光一直都集中在李解忧身上,抱着她躺倒了床榻上,望着那手腕处的伤口,霍允肆说不清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若是放在以前,以她的性子怕是早就已经痛下杀手了,可眼下她却下不去手,也狠不了心。 许久之后,霍允肆才从里屋出来,拉过椅子坐了下去,指着于中冷声道:“本王再问你最后一次,王妃到底有没有身孕?” 于中的身体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后背也早已被汗水渗透,拼命的吞咽着口水“那草民再为王妃诊一次脉吧。” 霍允肆没有说话,等于是默许了,随后将青芽唤了进来。 “王妃。”青芽一边绑在丝线,一边忍着眼泪,而李解忧则回应了她一个淡淡的笑容“别哭,本宫没事。” 于中擦去脸上不断滴落的汗水,每转动一下丝线就好像要费去千斤的气力,一场脉诊下来差不多也要了他半条命了。 霍允肆的眼神像老鹰一样,看的于中头皮发麻“怎么样了?” “启,启禀王爷,王妃只是受凉引起的干呕,开几副汤药吃上几天就没事了。”说着又抹了把脸上汗。 霍允肆不想再深问下去,只是转头向跪在门口的怜儿看了一眼,这个女子不简单,事到如今她竟然还能这么淡定,只可惜这次她用错了人,一个书生郎中胆识不够。 “既然你连一个小小的受凉都能诊错,那要你这双手又有何用?” “王爷,王爷饶命啊!” 可惜于中的惊恐跟悔恨在霍允肆的眼里都不算什么,杀人对于霍允肆来说就想捏死一个蚂蚁那么简单,更多时候她喜欢看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毁了于中的手,就等于毁了他这个人,一个郎中没了手,又有什么用呢! “来人,把他的手筋全都挑了,永世不得再行医。” “王爷!王爷饶命!”于中被拖下去的那一个瞬间,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怜儿,可惜怜儿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为他说过。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门外传来,霍允肆慢慢悠悠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怜儿身旁,看着这双眼睛,这副脸庞,霍允肆说不出来的难过,她不是韩儿,也不会是韩儿,从一开始她就是一个狠毒的女子,带着目的的走到自己身边,一步一步的想要毁了这里的一切“你也别跪着了,回去吧,本王现在不想看见你。” 棋差一招,步步皆错,怜儿知道霍允肆不会再相信有她了,之前建立的一切都让今天给毁了,都怪自己太心急,但也不能说是全都没有收获,只是怜儿知道了一点,李解忧对霍允肆来说不一样,也许有一天这个王妃会帮他们很大的忙。 第二十三章 在朝为官二十几年了,刘贤有预感他这次是逃不过去了,秦江王的人,太子允继的人还有皇上的人,一波一波的都来了,救济粮款的事情怕是要让他做替罪羔羊了,眼下刘贤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府里的妻妾跟儿女,太子的手段他再清楚不过了,此事一旦暴露他是绝不会允许留下任何活口“糊涂啊!”刘贤止不住的骂着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有看清里面的形式呢,为了那么一点点的钱财,现在竟要赔上全家人的性命,他悔不当初! “管家!管家在哪?” “大人,小人在这儿。”应该是刚从床上下来,连衣衫都还没有穿好。 “快,速速将沧莫沧大人请来,就说本官有要事相商。” “现在?”管家有些迟疑,这个时辰怕是已经睡下了吧。 刘贤甩着袖子“就是现在!一刻都不能耽误!” “是是,小的这就去!”说着管家就急匆匆的领着几个小厮出去了。 刘贤瘫坐在椅子上,冷汗顺着两鬓就往下流,活还是不活,现在就看天意了。 沧莫有个习惯,出来办事晚上睡觉从不脱衣,为的就是在紧要时刻好脱身,这一次也不例外。 “谁!” “是小人,刘大人府上的管家。” 沧莫紧握着剑柄,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前,仔细听着门口人的气息,确实不是习武之人,这才放心的将门打开。 “这么晚,不知有什么事情?”瞧着眼前的管家像是个精明人。 “我家大人说有要事找您,还请移步刘府。” 沧莫低眉不语,暗自思索刘贤这只老狐狸竟能低下头来找自己,看来也是让太子的人逼急了,不过这样也好,想必他也明白要是落在太子的手里不会有什么好果子的。 管家跟几个小厮在前面一路打着灯笼,今夜无风无雪,可沧莫却觉得这夜有些出奇的静,静的有些诡异,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别的什么,他总觉得身后有黑影闪过,可转头寻找时,却又失了踪迹。 “我家大人就在屋里。” 沧莫顺着管家的手指看去,屋里的灯还是亮的,看来自己猜得没错,刘贤不仅着急还害怕了。 “大人,沧大人来了。”管家轻叩着房门,可里面却没有人应声,管家只得有提高了几分声音“沧大人来了。” 沧莫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门缝里渗出“不好!”话罢便一掌将门击开,屋子里早已凌乱不堪,书桌跟柜子全被推翻,满地的狼狈。 “大人!大人您怎么了!”管家看着面无血丝的刘贤,一下就慌了心神。 “刘大人!刘大人!”沧莫晃着刘贤的肩膀,往下看去,刘贤的胸口横插着一枚十字钉,流出来的黑血已经将官服浸湿了“有毒!” 沧莫后悔不迭,早就料到太子的人会下手,当初就应该寸步不离才对,不然也不会让他人钻了空子,这么轻易的就将刘贤杀了,现在死无对证,岂不是太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就算全都推到了刘贤身上也无所谓。 沧莫恨得牙根都痒痒,再一低头看着满地的狼籍,按理说人杀了就行,为什么还要将东西也翻乱,莫非着书房里藏了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沧莫又看向刘贤,细细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他发现刘贤的手掌紧紧地压着地面,像是要隐藏什么东西似得,慢慢的蹲下身子,将他的手掌拿起,只见一个大大的“账”字四四方方的躺在地下,沧莫猛地站起身来“原来刘贤有本帐!” 秦江王府。 霍允肆端着汤药,看着床帏里面的人“起来把药喝了。” 若说以前李解忧是得过且过,那么现在她就是绝望,耳边传来嘶哑的声音,让她的稍微的回了一点神,可眼眸依旧呆滞。 “为什么要娶我?” 霍允肆顿了顿,贴着床边坐了下来“那你又为什么要嫁我?” “我没得选择,为国为家我都必须这么做。”李解忧的声音无力苍白。 “本王也一样。” “不!”李解忧不顾手上的伤口,翻身坐了起来,抓着霍允肆的胳膊“你有选择的权利,你跟我不一样,你是高高在上的秦江王,手握重兵,是人都要敬你三分,于你而言女人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政治背后的玩物。” 霍允肆看着眼睛有些癫狂的女子,一时之间心里竟泛起了怜惜。 “你放过我吧,我没有你那么多的城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即使你不疼我爱我,也不要这样侮辱我,我真的受不了。”说着李解忧竟大声哭了起来,手腕上的纱布又被染红了。 “小心伤口。”霍允肆急忙握住她的手臂,不让她再乱动,另一只手端着汤药也洒出来了不少,霍允肆的手背也都被烫红了。 “你我是夫妻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随便一个外人都可以让你轻而易举的来质问我!你这样疑我辱我,在你眼中我到底算什么!”李解忧越哭越伤心,又想到了她说的那些话“你明知我不是那样的女子,却还是要说那些话来伤我,为什么一到北齐来一切就全都变了!”往日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一去不返。 霍允肆也不全是无情冷漠的人,至少李解忧有一句话说得没错,自己是她的夫君,可却没有一刻是相信她的,得不到夫君的疼爱,这对天下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残忍的。 “莫要再哭了。”霍允肆将手里的没剩多少的汤药扔到了地下,单手一用力便将李解忧整个人揽入了怀中“是本王错怪你了。” 若是放在以前李解忧定会觉得这个拥抱异常的温暖,可惜这一次来的有些迟。 “好了,我没事了。”李解忧用手肘抵着霍允肆,她想远离这个禁锢。 “让本王看看你的手。”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李解忧不着痕迹的将脸撇了过去,虽然还带着重重的鼻音,但已经不再哭泣了“王爷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了。” 霍允肆看着她还在渗血的手腕,有望了一眼打在地上的汤药,深深地叹了口气“让本王看看你的手,看完本王就走。” 李解忧听到这话才将脸又转了过来,正视着霍允肆,刚才的挣扎也没有了,此时就如同一个木偶一般,任她摆布。 霍允肆重新拿来了白布,将她的伤口又包扎了一遍,随后又细细的查看了一番,确认不再渗血这才将她的手臂松开。 “你好生歇着吧,本王明日再来看你。”霍允肆望着床上的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却又无话可说,只好作罢。 走到门口时,却又停了下来,看着门口守着的青芽道:“再去熬碗汤药来。” 青芽的眼眶也是红红的,李解忧是她的主子,如今主子受了这么大的屈辱,青芽的心里也跟刀割似得难过,自然也对霍允肆不满,若不是她公主又怎么会遭这么大的罪“王爷,王妃她心里眼里确实只有王爷一个人,青芽敢拿性命发誓。” 霍允肆不禁的皱起了眉头,这小丫头一直以来都是很怕自己的,现在竟然敢直接这样和自己说话,想必也是在替她主子鸣不平,看来自己真的是亏待了李解忧不少。 “本王知道了,你先去熬汤药吧。” 第二十四章 沧莫没有在账本上面多做文章,刘贤既然能留下这本账,就说明它肯定在一个隐蔽安全的地方,书房被翻成了了那样,若是有账本也早就被拿走了,当下之急不是账而是人,依照太子的手段再加上太师的谋略,刘府上下怕是一个活口都留不成了,若真的让刘府做了太子的替罪羔羊那岂不是太便宜他!想到这里,沧莫就顾不上别的了,日夜兼程的往京师赶,他务必要赶在太子的人上报皇上之前先他一步,到时候也好让秦王有个准备。 怜儿被霍允肆禁足在了厢房里,门口还有两个小厮守着,这一幕情景怕是怜儿自己都没有想到,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如今外头的人接不到她的消息,这么一来怕是自己在郑公公那里又要被记上一笔了。 “姑娘你还是吃一点吧,毕竟再怎么样也不能亏待自己。”小厮端着饭菜,看着紧闭的房门不耐烦地又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咱们都是做下人的,身份本就低贱,有些事情就不该去想,若是逾越了规矩得罪了主子,那又怎么能有好日子过呢,你——” 送饭的小厮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滚!都给我滚!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家伙”怜儿将桌上的茶杯、瓷碟和花瓶全挥到了地下,顿时就给摔得稀巴烂,嘴里破口大骂着“以往我好的时候,你们哪一个少占了我的便宜,现在好了,看我失了宠,你们就得意忘形起来了!别忘了我再怎么低贱,也是王爷的人!你们没有资格教训我!” “是!那是你好的时候!”小厮被怜儿这么骂心里也顿时也来了火,一个失宠的通房丫鬟有什么好了不起的!“现在全府上下都知道你得罪了王妃,王爷也不会再宠你了,所以我劝你一句,别再做白日梦了,还王爷的人,王爷早把你忘了!”小厮端着手里的饭菜,气不过的又骂道:“我也是心太善了,才想的给你送饭,现在看来你也是不需要,喂狗也好过喂你!”说着便气冲冲的将饭倒入了狗盆里,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着。 怜儿的双眼通红,脸上的泪珠就不曾断过“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就不信,我怜儿这一生就只能当一个下人,总有一天我也要做主子,到时候看你们这些狗奴才怎么巴结我!” 霍允肆立厢房的门前,眉间挂着一道深深的皱痕。 “奴婢参见王爷。”青芽将才伺候完李解忧服下汤药,开门就瞧见霍允肆直愣愣的站在门前,身上连件披风都没有,两个手背在身后,一脸的苦大仇深。 “哦,咳咳,免礼吧。”霍允肆也没想到青芽会突然开门出来,一时间也有些尴尬。 青芽再傻也知道王爷不可能没事干的站在门口,想必也是想去看看自家公主,于是不等霍允肆开口问,便张嘴道:“王妃已经服了汤药,气色也比先前好多了,这会儿也还没睡,说是嘴里苦,让奴婢去后厨里寻些蜜枣过来用。” “嘴里苦?”霍允肆喃喃的念叨着“恐怕不是嘴里苦,是心里吧。” “王爷您说什么?”青芽是低着头的,霍允肆又说的小声,一时间也没听个真切。 “没什么。”霍允肆摆了摆手,又道:“本王记得后厨里有些蜜饯,你去取来吧。”说完又急忙补充道:“多取些,平日里没事的时候也能当个吃食儿。” “是,奴婢告退。”青芽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向身后的房门瞄了一眼,在她心里还是想让王爷跟公主好,毕竟是夫妻怎么说不合就不合呢。 霍允肆看着眼前的房门又深深叹了口气,这个人应该还是不想见到自己吧? “吱呀——”门被轻轻的推开了。 “怎么回来的这么快,找到蜜——”李解忧原以为是青芽,声音还颇为轻快,转身一瞧见是霍允肆不仅声音低了下去,就连脸色也不好了“妾身参见王爷。” “不用行礼了。”霍允肆快步走到她身前,刚抬手想去扶她,就被这人躲了过去,伸出去一半的手只收悻悻的又收了回来。 “本王听青芽说你嘴里泛苦?可是汤药太难喝?”霍允肆两手背后,大摇大摆的拉过椅子就做了下去。 李解忧瞧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心头的火又冒了上来,竭力克制着自己的语气道:“王爷说的是。” 霍允肆微怔一下,肯理自己就好,搓了搓手指又道:“那回头叫郎中开些不苦的汤药。” 李解忧垂眸,嘴角一撇“向来都是良药苦口,妾身还从未听过喝药竟也能吃出甜味来,莫不是什么□□。” “你——”霍允肆被李解忧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干巴巴的看着她。 “药苦不苦妾身都已经喝了,病治好就行了,不然妾身还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霍允肆猛地站起身来,脸上明显不悦“什么跳河不跳河的,说来说去你还是再生本王的气。” “王爷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妾身无话可说。”若说以前李解忧还愿意解释,那么现在她连说都懒得说了,面对一个不相信自己的人,说再多都是无益。 “你的脾气就这么大。”霍允肆拧着眉头,但语气却软了下来,走到李解忧身边,柔声道:“是本王错怪你了。” 李解忧转头与霍允肆对视,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但却没有什么爱意可言。 “本王答应你,从今以后不再疑你。”霍允肆又走进了几步,伸手轻轻地拿起李解忧那只受伤的手,深深的叹息“你的性子太烈,而王府里又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你不喜欢这里,本王又何曾喜欢过,年少时的那些日子早就已经让本王的心千疮百孔了。” 霍允肆的眉间藏着太多的忧愁与阴郁,这是李解忧不曾经历过的,所以她也没有办法明白。 “这是你的家,难道你连自己的家都不喜欢吗?” “家?”霍允肆从没想过这个字,哪里是家?什么是家?生在帝王家,她就注定要漂泊无依“你是说皇宫还是军营又或者是现在的王府?”霍允肆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嘲笑“哪里都不是本王的家,本王没有家。” “没有家。”李解忧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竟然没有家。 霍允肆当然看出了李解忧眼眸里的怀疑,摇头笑了笑“我父皇可不像你父皇那么痴情,除了后宫佳丽三千,还有那些无名无份的宫娥,就连本王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的兄弟姐妹。”霍允肆想起了那个被毒死的弟弟“你知道有多少皇子在盯着太子的位置吗?你又知道有有多上皇子恨不得本王死吗?” 李解忧被父兄保护的太好了,对于这种权威的争夺她向来是隔绝的,在她的世界里兄弟是友爱的,父母是亲厚的,可在霍允肆的身上这一切却没有这么简单。 “那王爷呢?你也是皇子,也想当太子吗?” 霍允肆眯起了眼睛,这个女人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吗? “从没人敢问本王这样的问题,你是第一个。” “那解忧斗胆,王爷有想过吗?” 霍允肆仿佛想起了从前的那些日子,思绪飘得很远“权利是所有人的*,可与本王而言权利只是重获自由的希望。” “自由?”李解忧还没来得及细想,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 青芽端着蜜饯,青花小碟盛着金色的蜜饯,只瞧一眼就觉得很甜了,只是不知道往后的日子会不会也跟着蜜饯一起变甜。 “让本王来吧。”霍允肆从青芽手里接过碟子,随手拿起一个送到了李解忧嘴边“本王是来赔礼的,美人不笑,本王不安。” 李解忧皱眉撇了她一眼,这人那里有个王爷样,轻浮的话随口就出。 身后的青芽看到这一幕也不禁红了俏脸,有眼色的赶紧退了出去,看来王爷跟公主这是要和好了,想到这青芽止不住的咧开了嘴角。 “王妃不吃,是要本王来喂你吗?”说罢霍允肆将手里的蜜饯放到了自己嘴里,脸慢慢的像李解忧移了过去。 “不用,我,我自己会吃。”李解忧可受不了她这副登徒子的模样,急忙别过脸去,从小碟中摸了一个放进了嘴里,果然之前的苦味被冲的一干二净,满嘴的甜腻。 霍允肆看着眼前的人,心里却是另外一番心思,她也不知道今日怎么会跟李解忧说了那么多,也许是在心里憋得久了,想找个人倾诉,毕竟不是铜墙铁壁,在某些时候她也会累。又或者李解忧在她的心里是安全的,霍允肆头一回有些弄不明白自己了。 第二十五章 苍漠天还未亮便骑着马往城门口走去,路过刘府的时候才发现那里已守满了重兵,看来还是晚了一步。 “唔!” “想要报仇,就不要出声。” 两个人一前一后,远离了刘府,直到巷子的末尾,苍漠又向前张望,确定没有人看见他们才放开了手。 “娘!”少年在苍漠放手的一瞬间,又拼命朝前跑去,眼里声音里掩饰不住的悲伤。 “回来!” 苍漠单手向前一伸,扣住少年的肩膀,只见这人也是学过一些功夫,身子灵巧一低就躲过了苍漠扣在肩上的手。 “好小子。”苍漠撇了撇嘴角,看样子学过两下子,不过这两下子在他眼里连皮毛都算不上,左腿迅速向下一扫,少年还没来得及跑出去,就摔趴在了地下“你想救人也得量力而行,就这么点本事连自己都救不活!救别人更是痴心妄想!” “你放开我!”少年的身子被苍漠单脚踩着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用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祈求“我知道你有本事,求求你就去救救我娘亲吧!” “小子!”苍漠低下身将少年的衣领提了起来,狠狠地撞在墙壁上还发出咚的一声“你给我听清楚了,刘府不能再回去,人今日你是肯定救不了了,不过日后有的是机会报仇,现在你只需要保住你这一条命,你若还是这么不知死活,那你就太对不起我今日这样救你了!” 少年浑身颤抖,就连牙齿都在打颤“我爹他已经死了,就算是犯了什么罪过,这还不能抵去吗?非的要抄家流放才罢休吗!” 苍漠淡淡的瞧了他一眼,一字一顿道:“私藏救济粮款,望江城中的百姓已经有大半数的人被饿死了,这不是你爹以死就能解决的,皇上龙颜大怒,没有满门抄斩已经算是最大的宽容了。” “私藏救济粮款?”少年不可置信的看着苍漠,摇头道:“不可能,我爹不会这么干的,我不相信!” “不相信?”苍漠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你以为你爹是什么清正廉洁的好官吗?这笔银子你爹到底私吞了多少,到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你胡说!我爹一向为官清廉,府里的连一件贵重奢侈的东西都没有添置过,若他真的私吞了什么救济款,又怎么会过的如此节俭!”少年手指向苍漠,突然大喊道:“弄不好你就是跟那些官兵一伙的!” 苍漠原本用力的手,在他说这话的一瞬间便松开了,斜睨着眼前的少年“你要觉得我在骗你,那你大可以回去救你的人,不过恐怕你连仇人都没有搞清楚,自己也要白白浪费了一条性命!” 少年的衣襟上全是尘土,一件白色青花外袍现下早已是浑浊不堪,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少年此刻决绝的心理,目露杀意,十指握拳,冷声道:“就算是死,我也要跟娘亲死在一起!” 话音还未落下,一颗石子便嗖的一下,犹如如一道疾风闪过,瞬间击中了少年的后颈。 苍漠拍了拍手掌心的尘土,低头斜睨着倒在地上的人“冥顽不灵。” 北齐皇宫。 “如今这救济粮款的事情已经查明了,不知十三皇弟还有什么高见。”允继满脸得意,趾高气昂的看着霍允肆,除非你是阎王判官,否则就别想让死人开口! 霍允肆抿嘴不语只微微皱眉,苍漠还没有回来,刘贤的死讯便传到了京师,现在就连整个刘府都被抄了家,所有的家眷都被流放到了青州,不用想都知道这事是谁做的“太子果然好手段,臣弟自愧不如。”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此事也不能说是了解吧?之前上朝的时候,父皇也说了,救济粮款一日未查清去向,此案便一日未结。”光抓住个替罪羊有什么用,真当所有人都这么好糊弄,霍允肆不禁在心里鄙视了起来。 “哼。”允继撇嘴冷笑一声“十三弟说的没错,不过刚刚父皇也说了,此事全全交由本太子处理,就不用十三弟费心了。”随后又抖了抖衣袖“本太子还要帮父皇批阅奏折,就不跟你闲聊了,且退下吧。” 霍允肆的左拳藏在衣袖里,若是允继在离得近一些,那咯吱咯吱的响声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臣弟恭送太子。”霍允肆望着那人摇晃的背影,嘴里的牙齿咬得紧绷,自从当了秦江王以来,还没有哪一个皇子敢对自己这样,就连当今天子都还礼让三分,现在不过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皇家子弟,就是因为投得了一个好娘胎就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坐拥太子之位,霍允肆不服!若说皇帝难当,倒也不全是,自古以来坐拥帝位的又有几个明君,除去女子的身份,她自问不比那个皇子差,迟早有一天这天会是她的! 霍允肆刚一推开书房的门,就瞧见李解忧站在书桌前微微弯着身子,手里握着一只狼毫,看样子是沉醉其中,竟来自己推门进来都没有发现。 “好字!” 狂草讲究的是一气呵成,李解忧正写的出神,冷不丁被霍允肆这么一嗓子给慌了神,手下一折,好好的一幅字就这么给葬送了“可惜了。” 霍允肆也是钟爱狂草之人,瞧着一幅好字被自己打断,心里也是一阵惋惜,不过惋惜之余,霍允肆更多的则是惊喜,抬手将桌上的字拿了来,轻吹两下,墨迹还未干去,想来也是一气呵成“以往光知道南楚解忧公主文采过人,今日一见只能更胜传闻。” 李解忧从容的放下手里的狼毫,也是许久没有写字了,手肘禁有些酸软“妾身只是闲来无聊随便写写,让王爷见笑了。” “随便写写就能写得这么好,若真用了心那还了得。”霍允肆望着手里的字是越看越喜欢,就是这末端让自己给打断了。 “不过是一副字罢了,天下会写字的女子太多了。” 霍允肆终于将视线从字上移开了,偏头望向一旁的佳人,片刻嘴唇微微勾起,凑近了几步“会写字的女子是不少,可写的好的,写得妙的却只有王妃一人。” 耳根传来热乎乎的气息,顿时就让李解忧红了俏脸,偏过头去,咬着下唇“王爷又打趣妾身了。” 李解忧生得极美,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仙气,若不是真真切切站在霍允肆面前,恐怕她也要以为这是哪个仙女下凡,一张俏脸尽显羞意,连带着耳朵都泛起了红色,一时间让霍允肆看出了神,不知不觉竟伸出了手去。 “王爷。”李解忧不是第一次被霍允肆抱着,但这样眼神她却是第一次见,那双明亮的眸子里装了些什么,若果可以是不是可以说这是动情?夫君对妻子,李解忧第一次这么切实的感受男女之情,望着这人的脸庞,李解忧有些分不清了,为什么这么霸道的人,脸庞会如此白净,身上时时发出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又或者是泥土香,就好像是个女子一般,女人?李解忧被自己的想法怔住了,随后便又觉得荒唐,霍允肆痛下杀手的时候可不是个女子的摸样,就连男子都没几个有她狠心。 两个人目光交织,彼此靠近,但却不在同一个思绪里,唯一相同的则是她们都在各自的眼里。 “大事不好了!”一个小厮跌跌撞撞的冲到书房门口。 这回别说是李解忧了,就连霍允肆都被吓了一跳,不过也是被这么一吓,霍允肆才惊觉原来刚才自己差点就轻薄了李解忧,松开自己的手,又往后稍退了几步,瞧着距离差不多才有些尴尬的轻咳了几声。 而这边的李解忧脸则是红的都不成样子,全身上下就好像有个火球似得再烧,垂下头去不敢看眼前的人。 “咳咳。”霍允肆对着门口不悦的喊了一声“出什么事了!” 小厮的声音有些结巴,想来应该是跑得太急了“那个,启,启禀王爷,怜儿姑娘她,她上吊自杀了。” “什么!”霍允肆眉头一锁,余光瞥向身边的人,不巧的是身旁的人也在看她,而且看的光明正大,霍允肆挑高了眉毛,眼间露出一丝窘态,两手背向身后道:“本王过去看看。” “等等——”李解忧没有在两人的眼神上多做解释,而是抢先一步走在了霍允肆的前头“妾身同王爷一起过去。” 第26章 看着走在自己前头的李解忧,霍允肆不禁眼底露出一抹笑意,仔细想来还是头一回瞧她这么着急,看来这天下的女子嫁作人妇后都是一个样子,就算是才貌双全的解忧公主也不能幸免,不过话说回来怜儿怎么会突然寻死,以自己对她的了解,怜儿不像看起来会是软弱求死的人,其中怕是又有蹊跷,想到这里霍允肆就加紧了步子追上了走在前面的人。 “怎么回事?”霍允肆没有直接走进屋子,而是站在门口询问着小厮。 “小,小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小厮估计也是没遇到过人上吊,脸色有些发白,说话也打着结“小的来送饭,姑娘不吃,叫门也不应,就听得里面咚的一声,结果踢门一看就,就瞧见姑娘吊在了房梁上,要不是小的们发现的及时,恐怕这人就没了。”小厮想到都后怕,虽然平时他不怎么喜欢怜儿,偶尔也会冷语相对,可死他却从未想过,都是下人何必呢。 霍允肆点了点头,看来人应该没事,又道:“行了,你先退下吧。” “是,王爷。” 待小厮退下,这时霍允肆才扭头看向李解忧,高高的挑起一边的眉毛“人应该没事,那咱们还进去吗?” 话音刚落便迎来李解忧一记刀眼“这是王爷的通房丫环,要进便进,与本宫何干。” 霍允肆微微张嘴,睁圆了眼睛一副了然的样子频频点头“那王妃跟来作甚?” 李解忧没有在回击,而是弯起了嘴角,露出一丝倾城笑容“妾身只想来关心关心妹妹,不然回头传了出去,这妒妇的名号妾身可担待不起。” “原来如此啊。”霍允肆奴了奴嘴唇,抬手揽住李解忧的腰身“那咱们就一起进去,正好让大家都瞧瞧王妃的大气。” 李解忧别过头,肩膀突向旁一侧,躲过了腰间大手,抬脚就迈进了房门,留给霍允肆一个后背。 霍允肆倒是也不在意,反倒觉得这李解忧打翻醋坛子的样子颇有几分乐趣,两手往后一背跟着也迈进了房里。 抬眼瞧去房梁的正中央悬挂着一条白色长布,地下还倒着一个圆凳,想必这就是小厮口中的响动,再向里走几步,就看见床上的人了,定睛细看,那白皙的脖颈上的确有一道紫色勒痕,李解忧轻呼一口气,她不得不承认怜儿却是很有手段,这是一个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算计上的人,就为了一个霍允肆,一个通房丫鬟的名声,一个得宠的势头,她就能如此轻贱自己的性命,难道于她而言这世上再没有别的了吗?想到这儿李解忧转头看向了霍允肆,一时间所有的矛头都转向了她,若是她能够一心一意,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心头顿时涌起一股怒气。 “天下男儿皆薄幸,王爷是该好好对待一个肯为你死的女子!” 霍允肆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耳边就传来了这么一句话,再抬眼瞧去,只见李解忧那一双杏目瞪圆,少了几分温柔,多了些许凌厉。 “你这是做何?”霍允肆一把拉住李解忧的胳膊。 “妾身乏了,想回房去。” 霍允肆被李解忧这莫名其妙的样子也惹火,嘴上一下也压制不住了“来也是你要来的,这会儿子又闹什么脾气!” 李解忧忿忿瞪向她,这人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罢了这也不有什么好争辩的,李解忧欠了欠身子,懦声道:“妾身刚才来的时候不累,可现在的确是乏了,还请王爷让妾身先回去。” 霍允肆的眉间高高的隆起一个川字,她真的是不明白眼前的人到底要做什么,可眼下她也不想追问,伸头又向里望去,躺在床上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若是放在以前,怜儿定会不顾身上的伤出来跟自己请安,当下之急还是先弄清楚里面的人到底安了什么心思,毕竟自己现在还不能让她起疑心。 想到这里霍允肆便将抓着李解忧胳膊的手收了回去来,可脸上的眉头却没有消去“既然你累了,那就先回去吧。”说完又加了一句“本王一会就过去。” “都随王爷意。”李解忧撂下话就出去,连步子都比平常迈的重了。 霍允肆的心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重重的呼了口气,反手就将门一阖,冷着一张脸就往里走去。 怜儿躺在床上两眼紧闭,顺着眼角看去还垂着两行清泪,其实门一响动她就知道霍允肆来了,可她没想到的是李解忧竟也会跟着来,想必也是来落井下石的吧,瞧瞧自己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不过这王妃毕竟还是嫩了点,还没来得及看看自己,就跟王爷先犯起了脾气,看来现在只需要自己在尽一把力,能不能恢复王爷的信任就看今日了。 霍允肆走到床前,瞧着床上的人,看来这些天她也受了不少苦,整个人清减了三圈都不止,其实她也知道自从自己将她禁了足之后,这府里的下人对她也是大不如从前,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出来,有时候霍允肆也在想这样的惩罚对于一个不满十七的女子是不是太过了些,可转头又想到她的身份还有她的那些个心机城府,霍允肆就没办法让自己心软,这个世道上不安于室的人是万万不能留的,若不是她有几分韩儿的影子,可能这个人也留不到现在。 怜儿闭着眼睛只听见床头的人重重的叹气,却不曾走近,于是便化被动为主动,先睁开了眼睛“奴婢不知王爷前来,还请王爷恕罪。”怜儿一副柔弱无力的样子,似是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了似得。 “不用行礼了。”霍允肆只淡淡的说了声便走过去将掉下的被角重新盖好,微微斜过眼角,脖子上的勒痕有些晃眼,看样子也是命悬一线“往后别再做傻事了,这不是一个聪明人该做的事情。” 怜儿的两只手在被子里紧扣着,眼里的泪珠不停地往外溢,脸上全是惹人怜爱的表情。 霍允肆望着那掉落的泪珠,微微一怔,又道:“等会儿本王让人送些金疮药来,你就好生歇着。”轻不可闻又叹了口气“本王,明日再过来。”。 “奴婢恭送王爷。” 正等霍允肆推开门的时候,一脚刚跨出了门槛,就听见身后的人带着哭腔道了一句“奴婢以后都不会再做傻事了。” “嗯。” 第二十七章 霍允肆站在院子中央,就看见主房的大门敞开着,饶是今日没风,不然还不得把骨头都吹散了。边想着便搓着手就进屋了。 “本王还寻思着屋里得有多热呢?连门都舍不得关上。” 青芽见霍允肆终于来了,心里的石头可是落了下来,刚才公主一进门就一脸的不悦,吓得青芽都不敢说话,她从没见过李解忧这样的生气,不用说肯定有跟王爷闹别扭了,这会儿子见霍允肆来了,便急忙退了下去。 “凶着一张脸,瞧把人吓跑了吧。”霍允肆很自觉的拉开椅子就坐了下去,说话的功夫还拿起来桌上的紫砂壶把玩了起来。 “那是我吓的跑的吗,明明是你来人才走的。” 霍允肆抬眼瞧去,这人虽然面上冷着,但听这话却有了几分嗔意,莫不是吃醋了?这反而有些不像她了。 放下手里的紫砂壶,扶着腰间的玉佩,抬脚就朝里面的人走去,只见李解忧摆弄着台子上的梅花,动作优雅至极,侧面看去颇有一番冷美人的味道,让人不禁心里一动。 “人看完了?” 霍允肆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哦,看完了。” “可看好了?”李解忧这才转过头来,一双杏目直视着眼前的人。 霍允肆瞧着这人的美目,突然看出了几分责怪的意味,若说刚才不明白李解忧为什么不高兴,可现在这眼神就告诉她了一切,想到这里不禁摇了摇头。 “王爷笑什么?” 李解忧刚问出口,就后悔了,她笑不笑与自己何干。 霍允肆抿着薄唇,小步朝前走着,到了李解忧的眼跟前才停了下来,眯眼道:“王妃怎么知道本王笑了?莫非王妃在偷看本王?” “哪个会偷看你!”李解忧顿时就将脸别了过去,不过耳朵根却染上了些红晕。 霍允肆这才撇嘴笑了笑,握住了李解忧手,有些凉“再用力,梅枝可就要断了。” 李解忧咬着下唇,想要抽回手指却又敌不过这人的力气,只能闷不做声望着手中快要折断的梅枝。 “两弯似蹙非蹙烟笼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霍允肆轻轻捏住李解忧的下巴,一双绝美的脸便印入眼帘的。 李解忧望着霍允肆越来越近的脸庞,心里如同有一只重锤击打,身子也跟着微颤了起来。 霍允肆像是着了迷一般,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在干什么,只是被眼前的佳人晃住了心神,垂眼看去一朵鲜嫩的殷桃在等她采摘。 猛然间霍允肆回了神,目光中展露出了从没有过的柔情,那是对待爱人的目光,眼眶也有些潮湿,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只在李解忧的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如果你是她那该多好。 “下次不管心里有多大的火,都要记得关门,受了凉更加得不偿失。”一旁的炉火烧的噼里啪啦响。 李解忧感受着额间的那个吻,表面上看她们好像进了一步,可实际上她心里明白,她跟霍允肆中间总有一道无形的围墙,不管两人的距离有多近她们也始终没有办法坦诚相对,就像刚才那个吻一样,自己站在她面前,可却不在她心里,关心不假,但却少了一分热爱。 “屋里很热,王爷放心。” 霍允肆点了点头,便又转身向房门走去。 “王爷?” “嗯?怎么了?”霍允肆从没听她这样叫过自己,似乎心里带着焦急。 “要走了吗?”李解忧几乎将自己的嘴唇都快咬破了才说出这句话的,可她真的不想霍允肆现在就离开,这屋子里这有热气儿,没有人气儿,况且怜儿那边又出了这样的事,虽说她身为王妃该大度宽容,可她也是女人,将自己的夫君让给其他女人,李解忧在大的心却也是做不到的。 霍允肆看着李解忧面色纠结的摸样,笑道:“炉里的火该叫下人添了。”说完又走了回去,将李解忧的手牵住,安心的说道:“本王哪也不去。” 李解忧被温暖的手掌包裹着,整颗心又热了起来,就算这柔情不是为她,可她也觉得满足。 那日苍漠将少年打晕后便将他从望江带了出来,如今两人正住在一家驿站里,休息一日再往京城赶去。 “你到底想怎么?”少年的嗓子已经喊哑了,因为不吃饭的缘故,脸上也没多少血色,白得有些吓人。 “吃。”苍漠将饭菜推到他跟前。 “你送我回去!” 苍漠不答,只低头吃饭。 “我让你送我回去!”少年突然扑了过来,手里还握了把匕首。 苍漠只轻轻一抬手,少年失了武器,倒在了地上。 “一把小小的匕首就想杀我,你简直——”话还没说完,苍漠便顿住了,定睛细看手里的匕首,这东西他认得,这是太子贴身物件,一直以来都藏在身上,如今怎么会在这个人的手里。 “这是谁给你的?是你爹吗?” “你休想知道!” 苍漠撂下手里的碗筷,只一个飞身,少年的衣领便被提了起来“你要是想给你爹报仇,就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少年看着苍漠严肃的神情,他知道这匕首肯定跟他爹的死有关,便也不再隐瞒什么,喘气道:“这是我爹在他出事的三天前给我的,说有什么东西在京城,还说若是出了什么事就找你。” 苍漠怒极,大吼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跟太子一伙的,万一你叛变了,那我不就惨了。” “我要是跟太子一伙的,你还能活到现在吗!”苍漠将人狠狠的摔在地下,斜睨道:“起来把饭吃了,明日好赶路!” 少年扶着墙壁缓缓地站了起来,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便一把端起了碗筷狼吞虎咽了起来,瞧这样子也是饿得急了。 “从今往后你要跟名唤姓,刘瓒不能再叫了,至于起个什么你自己定。” 少年正在扒饭的手停了下来,家没了连姓名都要换,如今可真是一无所有。 “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 刘瓒迅速的抹去眼睛上的湿润,嘴里还包着东西“我,我没哭。” 苍漠没有在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手里紧握着那把匕首,心里暗道看来自己想的没错,刘贤把账藏在了最危险但却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而这匕首就是关键。 过了许久,饭菜也渐渐少去,桌上的人也终于放下了碗筷。 “吃好了?” “好了。”刘瓒的身子很单薄,嘴角上还沾着几粒米。 “那想好了吗?” 刘瓒先是一顿,随后点头道:“刘瓒以死,在下江离。” 第二十八章 怜儿一早起来便开始描眉上妆,若是她估计得没有错霍允肆再过一阵儿就该来了,果然,这边刚放下红纸,就响起了推门声。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脸色也比前几天好多了。”霍允肆边迈着步子边说着话。 怜儿起身作揖道:“奴婢答应过王爷不会再做傻事了。” 霍允肆点着头,抬眼又瞧见她脖颈间的那道紫色勒痕,顿时又将脸色收敛起来,有些人想活却活不成,可有些人却用死来作活路。 “用过早膳了吗?” “还没来得及,这几天不太有胃口。” 霍允肆淡淡的呼出一口气,又道:“没有胃口也要吃点,不然怎么养得好身子。” 此话一出,怜儿的眼眸里竟被一层水雾蒙住,楚楚可怜的神情只增不减“怜儿以为王爷再也不会关心我了。”说话的功夫,人也想霍允肆移了过去“怜儿心里想的全都是王爷。” 这话若是放在以前,霍允肆定会有所动容,可自从她污蔑王妃有孕的事发生后,霍允肆有时看着她一脸无辜哭泣的样子竟有种阴谋横生的感觉,眉头紧锁深深地望着眼前的人,一双动人的眼眸下,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这其中的你又有几分是真的? “既然没有用膳,就叫下人赶紧送来吧。” 霍允肆说这话的时候,身子已经转过去了,可身后的人却不知是大了胆子,还是故意挑衅,不仅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步子,一个倾身将霍允肆从背后抱住了。 “王爷真的不喜欢怜儿了吗?怜儿好想王爷。” 霍允肆生平最厌恶女子主动,尤其是这么不知分寸的主动,脸猛地就掉了下来,原本垂在两侧的手抬了起来,硬生生的将抱住自己的人扯了下去,两道剑眉竖起“你想本王?可本王觉得你最应该想的是那个被你连累的郎中!哼!”话罢甩着袖子忿忿的离开了,两扇房门被重重的关上。 而屋里的人则是在一声重响后,瘫倒在地上,原本一个明艳的妆容,依然被泪水洗去,铜镜前的怜儿如同一个跳粱小丑一般,演了一出滑稽的戏。 “从今天起,不要再禁她的足,但要牢牢的跟着,不管她去哪一处,都要向本王禀告。”霍允肆看着门口的小厮,面色犯冷。 “是,王爷。”两个小厮被霍允肆的样子吓住了,暗道进去之前王爷还没有这么生气,进去之后整个人都变了,看来这怜儿是不可能再得到王爷的宠爱了。 李解忧在霍允肆出去的时候就醒了,不用想都知道她去了哪里,李解忧依靠着床头嘴角露出几分自嘲,这天下的男人都一个样子,嘴上说的不在乎,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去想,也罢,她没有三妻四妾自己也该知足了。 想着便唤了青芽进来,先开床帏,轻声道:“本宫要起身沐浴更衣。” 霍允肆从怜儿屋子里出来,就脚步匆匆的直奔主房,她起的时候李解忧还在床上躺着,醒没醒她不知道,不过这会儿子应该是起身。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霍允肆不禁皱起了眉头,嘴里嘀咕着“大清晨的饭还没用就沐浴,也不嫌冷。” “吱呀——”霍允肆刚念叨完,门就被推开了一个小缝,没见人出来,反倒是先探出了一个木桶,紧着就瞧见青芽缩着脖子钻了出来。 “呀!”青芽也没想到霍允肆会这么直愣愣的站在门口,一时间眼睛瞪得老大,顿了片刻才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冲着屋里大喊道:“王爷,王爷来了。”喊完才对着霍允肆作起了揖来。 霍允肆一脸无奈的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心里好笑道,自己又不是要闯进去,这么焦急的就跟里面的人报备,难不成把自己当成登徒浪子了?再换句话说,这里面的人怎么着也算是自己的王妃,就算进去瞧见了人,也算不得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吧? “王爷,那个公主,不对——”青芽赶忙咬住嘴唇,平时她都是私底下才叫公主,这回太着急了才给叫错了,急忙改口又道:“王妃她,她在沐浴。”还未更衣。。。 霍允肆这回可是忍不住笑了,不过因为嗓子的问题,她的笑声并没有多好听,在青芽的耳朵反倒是更可怕了,吓得她头都不敢抬起来,以为自己这又是说错话了。 霍允肆见这小丫头怕她,便觉得好玩存心想要逗逗她,低声轻咳了两声,就板起了一张脸,故作严肃道:“你这婢子好生可笑,怎么本王难道连自己的王妃都不能看了?” “不是,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青芽一时慌了阵脚,竟不知该如何是好,话在嘴里也倒腾不开了。 “再说了,你年纪还小,这夫妻的闺中之乐你又怎可能明白呢?” 霍允肆这么一说青芽更是不知所措,脸上也变得通红,手里紧捏着桶柄,攥的发白。 不过这可没有打消霍允肆的玩心,嘴上愈发的厉害了“人家常道主子厉害,这婢子自然也不差,可本王怎么觉得在你这倒不合理了。” “那王爷觉得怎样合理呢?”李解忧披着一件紫色外袍,里面只穿了件白色里衣,头发还在滴水,肩上都被弄湿了。 “呃,本王的意思是王妃嘴硬心软。” 李解忧真是懒得理她,拢了拢衣服,对青芽吩咐道:“叫下人把屋里的浴桶撤了。” “是,王妃。”青芽始终都低着头,又朝霍允肆作了揖,这才赶忙离去。 俩人进屋后一直无话,霍允肆也不好自己找话题,只干坐在一旁的桌椅上看着眼前的佳人在镜前整理妆容。 霍允肆从未见过李解忧对镜贴花黄的样子,一举手一投足间都可见其倾城气质,她与韩儿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类型的女子,李解忧的美是不可方物,韩儿则是清丽可人。 “豫让曾有句千古绝唱,不知王妃有没有听过?” 李解忧描眉的手指顿了顿,继而又描动“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霍允肆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铜镜前,俯下身子仔细的看着镜中的人,既是她自己却也是李解忧。 李解忧也望着镜中的人,此刻的眉已经画好了。 “王爷都遇到过吗?” 霍允肆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手指擦去铜镜上的一点水珠“还是不要遇到的好,都是一场灾祸。” 第二十九章 “王爷深刻了。”李解忧拿起桌上的木梳轻拢着还蒙带湿意秀发“若说每场相遇都是灾祸,这王府上下每个人都算是灾祸了,这么多个灾祸莫说王爷,就算是玉皇大帝也不一定应付得来。” 霍允肆站直了身子,两手背后,眼神里有悲伤露出,但也只是稍纵即逝“这人生就好比是流水,相遇就如同是落花,即使流水再有意也没有办法保住落花。” 李解忧的手顿了顿,不管你的落花是谁,可终究都不会是我吧? “把你剑收起来。”苍漠轻甩了几下宽袖,江离手中的长剑便到了他的手里“学艺不精就不要班门弄斧。” 这些天江离跟着苍漠,虽说心里已经没有那么排斥了,可表上依旧水火不容,整日都是剑不离手,身上还藏着些暗器,只要趁着苍漠不注意的瞬间就发起进攻,可却没有一次是成功的,不过这么一来,久而久之竟让她从苍漠的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 “我学艺不精那是因为以前的武师教的不好!” 苍漠斜睨了她一眼,鄙夷道:“自己不用心,还怪罪到别人头上,我看你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你有没有教过我,凭什么这样说我!”江离明显不服,拔出腰间的软剑又刺了过去。 苍漠瞧都不瞧刺来的软剑,只凭着耳朵辨别方向,转眼间还没有过上几招,江离的剑身就被苍漠的两指夹住,饶是再软的剑身也动弹不得了“我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话罢,两指暗自用力,只听咣的一声,剑身便一分为二了。 “我的剑!你欺人太甚!”这回江离还没来得及出手,苍漠就先抢了他一步,于是江离硬生生的被一阵掌风逼退了好几步。 “剑都是铸的,你以为武器店里个个都是利器呢?愚蠢!” “作什么?”苍漠看着堵在门口的人,眼里分明在说还想吃拳头吗? 江离咽了咽口水,拍着身上的土,眉头皱得老高小声道:“我学艺不精,可你是武林高手,你可以教我啊。” 苍漠冷眼瞥向她,四下打量道:“我从来不教任何人。” “我是认真的!”江离用力抓住他的手臂“现在只有你能教我,只要你肯教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什么都愿意?”苍漠的眼里透着不相信。 “嗯!”江离点头“我什么都愿意。” 苍漠一副了然的样子,像是很早以前就想好了一般,稍稍向后退去,望着江离的眼睛“那好,要我教你,那就要先拜我为师。” 江离有些犹豫,可又别无他法,紧捏着拳头“好!” “既然是拜师,那就得有拜师的规矩。”苍漠转身坐到了后面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敬茶,然后磕三个响头。” “你——”拜师都是为难的,更何况还要磕头,这超过了江离的底线。 “怎么?”苍漠斜眼看去“不愿意就算了,可千万别说是我逼的你。”话罢就要起身离开。 “别!”江离一把摁住想要起来的苍漠,低下头紧咬着牙关道:“我磕头。”说着便将手伸向桌上的茶壶,手臂有些颤抖,壶里的水洒出来不少。 江离端着茶碗,暗自道不过就是两腿一弯的事情有什么大不了的,如今不舍下这个脸就学不到真本事,学不到真本事那爹就是白死,刘府一家也白白被流放了,想到这里再大的耻辱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了,不就是三个响头吗,自己连命都能不要害怕这三个响头吗?!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苍漠闭着眼睛,认认真真的听完了三声响头,但却没有接过茶碗,只淡淡的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苍天和双亲,枉你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连这么浅显的到底都不懂。” “姓苍的你不要欺人太甚!要我磕头拜师的是你,现在说我没骨气的又是你,你根本就没想过要教我武功!” 江离举起手里的茶碗,奋力向下摔去。 在茶碗即将落地的瞬间,苍漠的左脚迅速向上一踢正中碗底,一个完整的白色茶碗便落到了苍漠手里,可惜里面的茶水已经没有多少了,苍漠仰头一饮而尽。 “虽不是什么好茶,不过也是一份心意,为师收到了。” “你这是答应了?”江离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刚才不是还百般刁难吗?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你先不要高兴,我从来不收徒弟,今日已经为你破了例。”苍漠语气冷淡至极,伸出一根手指道:“做我的徒弟并且还要做个好徒弟,只有一点那就是听话,你可懂了?” “我,徒儿懂了。” 秦江王府。 “这两天可有什么动静?” “启禀王爷,这两天怜儿姑娘除了在府里的花园走动过,就再没有去其他地方了。” “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王爷,小的告退。” 霍允肆翻着手里的书卷,心里却想着小厮说的话,去花园,怜儿去花园作什么?这个季节除了梅花,其他的都败了,莫不成失去赏梅?可她记得怜儿并不喜欢梅花的,这人又在做什么把戏? “王妃,今晚王爷她还来吗?”青芽张望着窗外,月亮都老高了。 “她来不来与本宫何干。”李解忧已经褪去了外衣,属于半就寝的状态,抬眼看了一眼青芽又道:“怎么改叫王妃了?听着怪别扭的。” 何止李解忧别扭,青芽自己都有些不适应,绞着手指道:“奴婢怕回头在王爷跟前又叫错,还是早些改口的好。” “你就害怕她,不害怕本宫啊?”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不就是个叫法吗,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青芽听就是。” 李解忧撇嘴笑指青芽“你呀,真是个鬼灵精!” 青芽有些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霍允肆这几天一直都是寝在李解忧的房里,今晚也不例外,从书房一出来,她想都没想就直奔主房,走到门口就听见里两个银铃般的笑声传出,一个是青芽,另一个自然就是她的王妃,自她嫁来北齐还是头一回这么大声的笑过,听的霍允肆的心情都大好了起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也说来让本王沾沾喜气儿。” 第三十章 霍允肆推开门一只脚刚跨进来,屋里的笑声就戛然而止了,好像这个屋子里根本就没有传出过笑声一般。 青芽见霍允肆来了急忙请安,眼睛瞄向李解忧,示意自己先退下了,嘴刚要说话,就听着半靠在床背上的李解忧道:“给本宫捏捏肩,这几天肩头颇有些酸痛。” “啊?现在?”青芽有些为难用余光瞄了瞄霍允肆,暗自对着李解忧使眼色,王爷都来了,自己在这儿不是添堵吗? 李解忧才不管青芽的这些小动作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佯装生气道:“怎么还要本宫再说一遍?” “不用,不用,奴婢这就来。”青芽迈着小碎步就走了过去。 霍允肆看着主仆两一唱一和的摸样颇为无奈,接触的时间长了才发现李解忧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冷若冰霜,更多的时候都是一副孩子气的性子,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毕竟才是双十年华,心性方面也自然也没有那么稳重,只是就她这性子,若是知道自己女子的身份怕也是承担不住的,想到这里霍允肆就不得不重重的叹气。 “公主,您差不多得了。”青芽悄声在李解忧耳边动着嘴皮子“人不来的时候您不高兴,人来了您又不理,回头王爷要是真走了,您可别再憋气儿。” “我憋什么气!她爱走不走了,与我有什么关系!”李解忧嘴上说着青芽,眼睛却瞄着外头的人,这人不会真的走吧? 青芽毕竟跟了李解忧那么长的时间,她的性子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现在说这话儿,肯定又是口不对心“随您,反正呀,跟我是没关系。” “你这丫头!”李解忧似是被她说中,恼羞成怒的将青芽的从肩头拂了下去“不用你捏了。” 青芽这把不得李解忧说这话儿呢,急忙作揖道:“那奴婢就先退下来。”说着又对着李解忧眨了眨眼睛。 “你——” “奴婢告退!” 霍允肆抬眼就看见青芽如释重负的从里面走出来,请安出去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睡了?” 床上的人没有应声,身子也是向着里面的。 霍允肆摇了摇头,轻手轻脚的又将被子给她拢好,人也挨着床边坐了下去“本王一直都在书房里,一时忘了时辰,才晚来了一些。” “王爷不需要跟妾身解释。”李解忧紧闭着双眼,言语间全是委屈。 “要是真的不解释,恐怕本王就要过不了今晚了。”霍允肆握着李解忧的肩膀用力的扳向自己。 “嘶!” “怎么了?” 李解忧紧皱着眉头,身子也蜷在了一起,额头上也冒出了些薄汗。 “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叫郎中来看过?” 霍允肆是真的紧张,她了解李解忧,若不是真的不能忍受,她是肯定不会轻易的在自己面前流露软弱的一面。 “无碍的。” “这样怎么行,这要疼到什么时候?”霍允肆说着就要差人去请郎中。 李解忧急忙拉住她,摇头道:“我真的没事,只是,只是——”李解忧咬着嘴唇可就是说不出来,单手捂着肚子好像比刚才更疼了。 霍允肆瞧着她支支吾吾的样子,又顺着她的手看去,顿时就明白了过来,暗骂自己道,一个假男人当的连女子的月事都给忘记了,转头又看着李解忧“快先躺下,本王去差人倒杯红糖水来。” “我喝过了。”李解忧说的是真话,青芽之前已经给她泡过了一杯“可能是体质的原因,每次,每次都是这样。”李解忧说的时候微抿着嘴唇,脸上还泛起了红晕,这算是她第一次与一个男子说这种私密事。 霍允肆倒是没有想得太多,只是很担心她的身体,北齐的冷劲儿才刚过去,但也算不上好。 “既然不舒服,那就先休息吧,本王在这陪着你。”霍允肆拉过李解忧,一只手透过衣服探入她的里衣“别怕,这样暖暖会舒服些。” 李解忧没有再拒绝,相反信任的让她帮自己取暖,那来自掌心的温度,让她既安心又舒服,这是跟洛湛不一样的感觉。 “王爷对韩儿也是这样吗?”这么温柔,这么柔情似水,这么小心翼翼,就如同水晶一般。 霍允肆停下手里的动作,有些发怔的看着李解忧,目光有些闪烁,眼底有些发红,‘韩儿’这两个字是她不能言说的痛与伤。 半晌的沉寂,李解忧只觉得腹部温热的感觉在一步步抽离,在她问出一个问题的时候,她就错了,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个谜,而谜里都藏着某个人,韩儿之于霍允肆就好比洛湛之于自己,只会更甚不会少。 “你好生歇息吧,这些天不用动凉水,回头让下人再把炉火烧得旺些。”话罢霍允肆便离开了主房,关门的一瞬间满身的疲惫与沧桑。 李解忧拼命的咬住嘴唇,她怕自己一不小心会叫住霍允肆,她不能这么没有尊严,她接受霍允肆的不爱,但她接受不了自己为这段感情放低身份。 “这是醉花楼,达官贵人的聚集地。”苍漠根据匕首上刻得字眼一路寻到了这里。 “什么醉花楼,这里是妓/院!”江离一脸不情愿的跟在苍漠的身后,时不时的还用袖子掩住口鼻。 “如果你爹说的没错,这账本就应该在这里。”苍漠领着江离流进一件厢房里,着是以前太子允继指定的房间,只不过粮款的事情发生以后,这里便被他抛弃了。 江离跟苍漠仔仔细细的敲打着每一个砖块。 “这块是空的!”江离又敲了几下,拿出匕首又向里面掏去。 “怎么样?” 苍漠目不转睛的看着慢慢往外移动的砖块,果然里面藏着一个蓝色的小布包。 “允继,刘贤,李义甫——”苍漠一页页的翻动着“就是这个!” 还没来的及高兴,门外就传来了说话的声音,看来这里又被新的客人给预定了。 “我们快走!” 苍漠推开窗子,把江离拽到跟前“你先跳。” “这么高?!”江离向窗外看了看,他的轻功没有那么好,就这么跳下去肯定会出事的。 苍漠看着他胆小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恨恨的说道:“你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说罢,一个用力的拍到了江离的后背上,整个人就从窗口跳了出去。 就在门打开的一瞬间,苍漠一个跳跃,也从窗口钻了出去。 第三十一章 “本王以为是什么手段呢,不过就是偷天换日的假把戏。”霍允肆将手里的蓝色账本重重的往桌上一砸,抬眼看着身前的苍漠和傅黎轩“你们以为此事该如何是好?” 傅黎轩拱手道:“微臣以为,王爷应该将账本交给皇上,太子所作所为已经不配再做一国储君了,而且这是扳倒太子的最好时机。” “苍漠呢?你怎么看?”霍允肆小抿一口清茶说道。 苍漠不是政客,他从来都不会趋利避害,对他而言上战杀敌才是他的拿手好戏“启禀王爷,苍漠不知。” 霍允肆抖动了下眉梢“这像是你说出来的话。”转头又看向傅黎轩道:“依本王来看,这账不能交,而且还要瞒着。” 傅黎轩不明白霍允肆意思“还请王爷明示。” “现在刘贤已死,刘府上下被逐,这账本交与不交都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而且你以为允继的这些把戏父皇会看不出来?” 傅黎轩皱眉不解道:“既然皇上知道这是太子做的,那又为什么要让太子去调查。”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他在等。”霍允肆目光深邃的看向远处“父皇在等一个人回来,而这个人才是父皇一直中意的储君对象。” 傅黎轩似是恍然大悟了一般“是六殿下!”一个快要被遗忘的人却是最危险的人“皇上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六殿下做铺垫,皇上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至于太子,只是一个棋子罢了。” 霍允肆重重的点了几下头“父皇走了一盘好棋。”这朝中所有的皇子都是他的棋子,一个棋局足足步了十年,不愧是一国之君,这手段心计都不是寻常人可以比拟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太子就绝对不能被废。”傅黎轩脸色突变道:“皇上想借刀杀人,若是王爷将账本交了上去,太子就必然被废,可太子一旦被废,那王爷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皇上接下来的目标也会转移到王爷身上。” 霍允肆欣慰的点了点头“傅大人这才子之名果然不是吹嘘的。”转眼又望向苍漠道:“大家说了这么多,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苍漠顿了顿,拱手道:“不管其他如何,苍漠誓死追随王爷。” 霍允肆咧嘴一笑“本王竟不知,你什么时候也说起了这种肉麻的话来。”起身走到苍漠身边,用手指了指门外“你带来的?” 苍漠一拿到账本就带着江离一刻没敢耽搁的赶到了王府,他也不敢保证霍允肆会不会收留江离,既然霍允肆问了,他也只能照实回答。 “是末将带来的,此人是刘贤的小儿子——江离。” 霍允肆愣了愣,指着门外的人“刘贤的小儿子?” “是,这账本若没有他,估计到现在也不会找到。”苍漠没听出来霍允肆话里的意思,只是单纯以为霍允肆再问江离的身份。 “小儿子,有点意思。”霍允肆眯着眼睛看向苍漠“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本王收留他,给他一个栖身之所?” 苍漠虽有些为难,但他从没忘记他跟江离的承诺,于是又道:“是,末将答应过他。” “传他进来。” 秦江王的大名江离也是如雷贯耳,但这真人却也是第一次见,若然英气逼人,威风霸道。 霍允肆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江离,若说刚才里的远没有看清,那现在是绝对不可能再看错了,什么刘贤的小儿子,说小女儿还差不多啊,瘦弱的身板,纤细的腰肢,白皙的皮肤以及耳垂上已经长实了的耳洞,从哪一点看他都是一个女子无疑。想到这儿霍允肆便忍不住向苍漠瞧去,这人竟粗糙到这此种地步了吗?如此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愣是没有让没让他看出来,也真是不容易。 “黎轩说说秦江王府的规矩。” 傅黎轩对着苍漠使了使眼色让他不要担心,王爷肯这么说大概也就是同意收留江离了。 “启禀王爷,秦江王府的规矩只有一点——不养闲人。” 霍允肆轻嗯了一声,抬眼看向苍漠,又扫了一圈江离,冷声道:“想待在府上,就要守府上的规矩,可明白?” “末将明白!”苍漠刚说完就踢了一脚跪在地上的江离“还不快点叩谢王爷!” 江离忍着身上的疼,轻声道:“多谢王爷恩典。” 霍允肆只觉得苍漠那一脚好像提到了自己身上一般,要知道他那一双脚可是踢死过人的,霍允肆看着跪在地上的江离,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摊上了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本王有些乏了。” “是王爷,末将告退。” “臣告退。” “江离告退。” 霍允肆捏了捏眉间,昨日她的态度有些不好,想必李解忧也定是伤心了,不然的话她不会今日连房门都没有迈出过,想到这儿霍允肆就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其实她也闹不清楚现在自己对李解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思,如说投入,她没有放进去多少心意,可你若要她放下,却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霍允肆到主房的时候,里面的灯已经黑了,只有青芽在门口守夜。 “参见王爷。” “嗯。”霍允肆故意将声音降低“王妃这么早就睡下了?”她记得昨日李解忧已经月事疼痛难忍,也不知今日好些了没有。 “启禀王爷,王妃用了晚膳就说困了,现在应该是睡着了。” “原来是这样。”霍允肆点了点头,又对青芽吩咐道:“既然王妃睡下了,那就不要再去通报了,本王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这就走了。” “是,恭送王爷。”青芽不解的皱起了眉头,昨天不还好好的吗,今日这又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当面说清吗,非得要这么打哑谜不可。 霍允肆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眼前的书卷她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思绪有些凌乱。 她回想着这自己以前走过的路,幼年不是皇子不被母亲喜爱,少年因为感情害死了韩儿,现在如今她又利用李解忧来帮助自己掩人耳目的,霍允肆疲惫的闭上了双眼,她的生命中都是欺骗跟死亡,而李解忧不同,她不该卷入一场不属于她的斗争中,就像韩儿一样,若不是因为自己她原本可以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子,可就因为自己她成了一缕冤魂,霍允肆太惧怕这种感觉了,不管李解忧是为了甚么嫁给她的,但都不至于因此丢了性命。 想着昨日李解忧难过的神情,霍允肆有些担心,她怕李解忧会认真,从某个角度来说她更愿意李解忧不要动真心,因为要接纳除了韩儿以外的人霍允肆还做不到,另外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的女儿身,当年她跟韩儿私定终身的时候都还是瞒着的,现在她更加不敢保证李解忧知道真相会是一个什么样子,而自己又会怎么做,所以与其让一切充斥在未知里,不如就将一切扼杀掉,这样的话就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大家都安心。 霍允肆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同时也做了一个决定。 第三十二章 “听说王爷这几天都就寝在怜儿的房里。” “真的假的?!” “我亲眼瞧见的,能是假的吗!” 一大早府里的下人们都在叽叽喳喳,说是霍允肆又开始宠幸怜儿,还说王妃再美始终也是敌不过怜儿那个狐媚子。 “去去去!一大早的不做事,成天背后嚼舌头根子,当心哪天起来没了!”青芽一大盆水冷泼了出去,瞪眼赶走了在门外嘀嘀咕咕的几个小厮,转身又回到了屋里“一群没有家养的家丁,这要是放在南楚肯定是要被割舌头的,主子的事情也敢瞎说,公主您别理他们。” 李解忧抿嘴不语,只低头细细的修剪着瓶里的花枝,脸颊两边的腮红都挡不住脸上的苍白,每一声的呼吸都散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愁绪,眼圈上的黑色更将她彻底出卖,自从霍允肆不来主房后,她就没有一个晚上是睡好的,没想到这才短短的几个月,自己就这么没出息了。 青芽了解李解忧的性子,她越是嘴上不说的事情越是记挂在心里,原本以为王爷浪子回头,小两口能好好过日子,可没想到还是唤不回人心,青芽不得不在心里叹息一声,现在只是可怜自家公主了,自己的夫君却躺在别的女子床上,换作谁都是接受不了的。 “公主,您——”青芽上前几步,本想说些宽慰人心的话,可临了这话儿到了嗓子眼却给憋住了。 “嘶!” “这可如何是好!”青芽听到李解忧的声音急忙走了过去,只见左手食指破了一个小口子,鲜红色的血珠子止不住的往外冒。 望着出血的手指,李解忧摇了摇头,道:“看来这花草也是有灵性的,你不用心对它,它便也不用心对你。”以往修剪枝桠的时候李解忧从来都不会割破手指,这次只修剪了一小会儿,手指就破了,也算是对她不用心的一种指责。 青芽才不管什么花啊草啊的,更不会在乎什么灵性不灵性的,她只知道李解忧的一双纤纤玉手因为这些东西给弄破,要不是李解忧喜欢这些东西,她真恨不得一时间将它们都撂出去“您还有功夫说这些个话,看来还是不够疼,早知道再割大些了。”说是这么说,可青芽却是一刻没闲着,急忙翻出金疮药,给李解忧涂上“唉,这么大一个口子,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伤疤。” 李解忧知道青芽是口不对心的人,说那么多也是关心自己,于是无所谓的说道:“只是一个小口子,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再说了是本宫就不小心,与这些花草何干,你就不要迁怒与其他了。” “是啊,您心大!”青芽小心的包着手绢“都这会儿子了还有工夫说这些个没所谓的话,青芽不知道这些个花草有没有灵性,但青芽知道这些花草不会疼不会痒,更加不会流血,倒是您为了它们弄伤了自己,这值吗?” 李解忧闷声在一旁,这值得吗?她也不知道,不管你再怎么修剪,再怎么想让它美丽,第二天一瞧,它总是不能尽如人意。 “也许会疼吧?”李解忧的目光又移到瓶里的花枝上“或许是我强求了吧,它本就应该开在花丛中,是我将它摘下插在了瓶子里,种在了厢房中,原本她就是不羁的,我又怎么指望自己去改变什么,就算有希望,也只是海市蜃楼罢了。” 青芽听出李解忧的话外之音,她这是在以花喻人,说是霍允肆,看来下人们的那些话也有不少传进了李解忧的耳朵,她这是难过了。 “公主,您别听那群人胡说。”青芽有些心疼的看着李解忧“不管怎样,您才是这王府里的正主儿。” 李解忧冷笑一声,似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正主儿?”突的眉眼一沉,又道:“你觉得我会在乎这正主儿的位置?你可知道这位置我一点也不在乎。”没有一个可以暖心的人,要一个徒有虚名的名头又有什么用呢! 青芽一时语塞,她知道李解忧心里的苦楚,但她毕竟已经嫁了过来,这是不争的事实,就算心不甘情不愿又能怎么样呢,正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青芽猛地想起了一个人,抬眼看向李解忧,带着几分不确定的问道:“公主,您现在不会还是想着,想着,洛大人吧?” 洛湛?既熟悉却又陌生的字眼,李解忧都已经有多久没有想起过这个人了,没想到这次竟是被青芽提到,才又想到他,李解忧自嘲的笑了笑,看来自己也不是一个重情之人,这才多久的时间,她便模糊了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 青芽见李解忧半晌都没有说话,还有些出神儿,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自家公主不会还想着洛湛吧?! “王妃!您可不敢在想着洛大人了!”青芽将窗子关好,赶忙拉住李解忧的手道:“您已经是北齐的秦王妃,有些事就算再舍不得,也不能再提起了,若是让有心人知道,还不定要发生什么天翻地覆的大事呢!” 李解忧瞧着青芽紧张的模样,轻不可闻的叹声道:“那早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的我也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许多事许多人早已面目全非。 青芽见李解忧这样说才算是放下心来。 外面的人都说怜儿又得宠了,可到底有没有真正的得宠,却只有她自己知道,霍允肆确实每日都寝在她的屋子里,但却是睡在一旁的软榻上,两人就连说话都是偶尔的事情,基本上怜儿是近不了霍允肆的身边。 怜儿心里充满了疑问,霍允肆如此频繁的出入自己的房里,给外面的人造成宠幸自己的假象,无非就是想做给王妃看,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怜儿迫切的想要知道她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让霍允肆不惜做出一场戏来给所有人看,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三十三章 自从江离拜苍漠为师之后,整个人就跟疯魔了一样,每日除了练武还是练武,也不跟任何人说话,脸上的表情永远都是麻木的,好似这个世界上的事情都与她无关一样。 “为什么骗我!”江离连人带剑,狠狠地刺了过来。 苍漠急忙向后退去,一个侧身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剑,可衣服却被划破了。 “你疯了!” “我就是疯了!”江离还是步步紧逼“是你说的,找到账本就能为我爹报仇,为刘家平反,可现在你却闭口不提这件事,枉我还那么相信你!” “这件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不是一本账就可以解决的!”不得不说江离的确是个习武的好料子,这才几日剑法的精髓都已经被她掌握,苍漠虽被她步步紧逼,但始终没有还手,只是尽量在躲避“太子纵使有天大的过错,那也是皇上的儿子,你以为皇上不知道这是太子的错吗?!既然你爹已经做了替罪羔羊,那就等同是皇上半默许的!”苍漠一个用力将剑身顶了回去。 江离还是没能打过苍漠,手中的长剑掉落,整个人跟失了魂魄一般瘫倒在地下,泪水止不住的从布满血丝的双眼里流出。 苍漠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她“这就是命。”对,苍漠将一切无能为力的事情都归结于命,就像他妹妹死得那天一样“如果我妹妹还活着,也应该有你这么大了。”苍漠不知道自己是站在什么样的心境说出的这句话,她只记得妹妹死的那一天,就跟现在一样,无风,无雨也无雪,但却将人的骨头都冻的发烫。 天气渐渐的转暖了,再过几日就开春了,虽然屋子里还是冷得紧,但外头倒是暖和了一些,就连雪也不下了。 李解忧似是已经习惯霍允肆疏远她的日子了,就算听到什么闲言碎语她也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表现出来,但只有青芽知道,她家公主还是放不下,自始至终都带着几分淡淡的忧愁。 “本宫瞧着今儿个天好,咱们去后园里转转吧。” 青芽听公主想出去,自然是高兴“好啊!咱们也有段时间没有去后园了,今儿又是个大晴天,正好出去转转。” 李解忧瞧着青芽高兴地样子,也被她感染了一般,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一路上青芽都是蹦蹦跳跳的,看来真的是把她憋坏了,十六七的年岁正是爱闹爱玩的时候,成日让她陪自己呆在屋里,也是为难她了。 “公主您听,这是什么声音?”走在前面的青芽突然问道。 李解忧顿住了脚步“这是笛声,可——”微微皱眉,又道:“笛声本应轻快干脆,可这人却将笛子吹的如此孤苦,竟让人心生难过,想必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哦。”青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一抬眼就看着李解忧提着裙子快步的向前走去,像是在寻找什么“公主您要去哪啊?” “应该就在前面了。”李解忧喃喃自语着,她迫切的想要找到这笛声的来源。 “公主,前面不能去了。”青芽拉着李解忧,指着前面的门院道:“这里是偏院,是门客住的地方,咱们是女眷不能再过去了。” 李解忧心急如焚,眼看就要找到人了,这临门一脚却过不去了,你叫她怎么甘心,推着青芽的手道:“我就看一眼,本宫想要知道是谁吹走的笛声。” 许是俩人在院前的挣扎惊扰到了这吹笛的人,悠扬婉转的笛声也戛然而止,就在李解忧为着笛声的离去难过时,门院前有个渐渐走近的身影。 “两位姑娘——”来的人还没有问完,就被李解忧抢去了话语。 “敢问公子,刚才的笛声是你吹的吗?” 江离微微一顿,她竟有些不敢只是李解忧的脸庞,这女子美的就如同兰花一般,让人不能移开眼去“在下,是在下吹的,不小心惊扰到了姑娘。” 李解忧疑惑的看着江离,这人不过十七八的年纪,怎么能吹奏出如此悲伤的笛声,莫不是她在骗人? “这笛声是公子吹的?可瞧着公子的年纪应该不大吧?” 江离垂下眼眸,是啊,自己这个年纪是不该有什么忧愁的,可这世间的事情又怎么能想怎么就怎么样呢。 “年纪并不代表什么,天下孤苦之人多了去了,江离的确也不算什么。” 李解忧心知自己触到了此人的痛楚,急忙解释道:“公子误会了,我没有冒犯公子的意思,只是这笛声实在是让人难过,这才寻了过来,想看看是何人吹奏的,没有别的意思。” 江离抬眼看去,眼前的女子比自己要高一些,眼里的认真也不是假的,看来的确是被自己的低声吸引了。 青芽皱眉看着江离,她年纪虽小,但也不是个没有眼色的人,她从江离的眼睛的能感受到这人目光有些炽热,这不是一个门客该有的样子,于是硬生生的插入了两人中间,看着李解忧道:“王妃,咱们快回去吧,这也出来好一会儿。” 王妃?江离又一次被怔住了,不过随后想想也对,如此美丽的女子怎么可能是一般人,这点她早该想到,挺了挺身子硬声道:“王妃若没有别的事情,江离就先告退了。” 李解忧本想跟她在探讨一些音律方面的事情,可被青芽那么一提醒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大庭广众跟一个陌生男子说话,就已经是不得体的了,她自己不要紧,若是害了江离那可就真的是得不偿失“那好,本宫这就回去了,不过公子的笛声确实让人难以忘记。” “多谢王妃谬赞。” 没有再多言,李解忧便同青芽一起离去了,可留在原地的江离却久久停留,目光有些呆滞,一样米养百样人,就因为霍允肆是皇帝的儿子,所以她就比所有人都好,就因为她姓霍所以自己就要低她一等,一股浓浓的怨气在江离心中积攒着。 夜晚。 “怜儿伺候王爷更衣。” 霍允肆微微的皱起眉头,她今日在傅黎轩那里用了些酒才回来的,头疼的紧,见怜儿朝她的衣领摸去,顿时发怒,一把将她的手打开“滚!本王不用你伺候!” “王爷——”怜儿的身子有些发抖,她不知道为什么霍允肆发怒。 霍允肆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心神,看着满脸泪痕的人道:“本王今日有些头疼,你自行去睡,不用管本王了。” “王爷,您去哪?”怜儿见霍允肆要走,急忙叫住她“是不是怜儿做了什么错事,让王爷不开心了?”说着又伸手去解自己的衣扣,直到□□为止。 霍允肆只静静地看着,许久才走了过去,将怜儿打横抱起,直直的向床上走去。 怜儿心如打鼓,就在准备好了一切的时候,才发现压在自己身上的不是温热的身体,而是冰凉的被褥。 “本王还有事情要处理,你先睡吧。”霍允肆给她拉好被子就出去了,也不管身后的人如何。 怜儿死命的咬住嘴唇,就为了一个李解忧,现在竟碰也不愿意碰她一下了。 霍允肆躺在书房的软榻上,刚才路过主房的时候,等已经黑了,看来没有自己的日子,她也过得不差,想到这霍允肆便一脸疲惫的捏了捏自己的眉间,没过多久也睡了过去。 第三十四章 余幸是上一任老公公选出来的人,手脚利索做事干脆,深得霍郑喜爱,便被留在了身边做伺候。 “皇上您瞧,这树枝上的新芽都冒出来了。” 霍郑没有流露出喜悦的神情,相反倒是一脸的严肃,眉头也皱的老深“朕记得往年这个时候新芽都还没有冒出来。” 余幸正拿着叉竿在支窗子,就听到霍郑的话,他知道皇上并没有为这早到的春意高兴,相反还有着深深的担忧。 “这不都是托了皇上的洪福嘛,天宫如此作美,想必也是知道我大晋王朝民富兵强。” “是吗?”霍郑的目光里有些闪烁“朕看不一定吧,每件事情都有一个定性,一旦打破,那便就是反骨,既是反骨那就不能长留。” 余幸的身子微微一顿,随后便不动声色的挪着步子,但却在心里记下了霍郑说的每一句话,端着手里刚沏好的花茶,轻轻地放到了桌面上“皇上请慢用。” 霍郑瞄了一眼茶杯,又用手背轻轻地碰了一下,还有些烫,于是挥手道:“行了,朕要看奏折了,你就先退下吧。” “是,奴才告退。” 余幸低着头,余光瞄向霍郑,脚下的步子却没有任何慌张,拉开门又轻轻地阖上,走远了御书房他才将头抬了起来,紧紧的攒着拳头,向祈福殿走去。 秦江王府。 霍允肆一手握着信鸽,一手将字条我在手心,脸上的肌肉都绷在了一起,眉目间散露出浓重的怨气与恨意,手中的信鸽也被她越捏越紧,直到发出一声声的哀嚎,霍允肆才松开了手。 “啪——”身前的书桌被霍允肆一脚踢翻,厚厚的桌面霎时间一分为二。 霍允肆摊开掌心,呆望着手中的字条,不禁自嘲的笑道:“天生反骨,不得长留。”简单的四个字却道出了霍郑最真实的想法,这是一君王对臣子的恨意,也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厌恶,霍允肆疲惫之余还显露着悲伤,她从来都知道霍郑不喜欢她,甚至担心她太过优秀,可霍允肆从来都不没往最坏的方面想过,可当事实摆在她眼前时,还是忍不住心痛原来自己的父王的眼中早就成了一块绊脚石,一个眼中钉,霍允肆歪起嘴角,牵起一抹邪魅又狠绝的笑容“本王倒要看看,谁能去了我的这块反骨!” 南楚皇宫。 “向北齐进贡的事情弄的怎么样了?”丛显帝高坐在龙椅之上,眉头微皱,这是他们联姻以来第一次向北齐进贡,所以必须要格外重视。 “启禀皇上,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只是这人还没有选出来。” 丛显帝猛地将手重重拍在了扶手上“这都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你们居然连谁去都还不知道!我看你这户部侍郎也当到头了!” “微臣知罪。”大臣急忙跪在地下。 “朕不要你的知罪,朕现在要人!今日傍晚之前你若是在选不出来谁去,朕就撤了你的乌纱帽!” 就在户部侍郎汗流浃背的时候,朝堂左边传出来了一个声音,声音不大但却坚定十足“启禀皇上,微臣愿意领命。” 丛显帝直直的看着他,眼神里全是犹豫,按理说他是朝中议大夫,又是丞相之子,若是他去那便是最合适不过的,可问题就出在他与解忧的相识上,转头看向洛长天“这——” 洛长天也知道皇帝在担心什么,可他了解自己的儿子,他相信洛湛绝不会因为自己的私情而做出有损国家利益的事情,于是向丛显帝投去了一个安心的眼神,道:“依微臣所见,洛湛是最合适的人选,请皇上放心。” 丛显帝抿了抿嘴唇又朝洛湛看去,解忧都嫁过去那么久了,就算再有什么也该过去了,更何况洛湛又是一个聪明人,岂会不懂这样浅显的道理,丛显帝深吸了一口气,终是将自己的顾虑都压了下去“那就依丞相所言,就选洛湛去吧。” “臣定不负众望,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洛湛的头一直是低着的,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不管他是怎么想的,有些事情已经成了定居,终究无法改变。 洛湛领着一车车的贡品出发了,这一路也是李解忧走过来,洛湛永远都忘不了,李解忧出嫁的那天,以及从那以后的日日夜夜,他是怎样渡过了,没想到现在她竟也开始走上了这条路,相同的道路,不同的心境,但却是一样的未知,这一次既在意料中但又在意料之外,总之一切都是变数,正所谓有些事情不能强求,洛湛心里也明白,这一次也算是一点的私心吧,就算他跟李解忧以后不再有交集,可也始终放不下,他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他再见她最后一面。 第三十五章 天空犹如笼罩着一层薄雾,整个春的气息显得死气沉沉。 “往年时候都是在秋天才会狩猎,现下才几月就开始了。”谢昭容着拂着长长的金指甲,面上还是不动神色,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霍允肆含了口茶水,伸了个懒腰,像是没睡饱的样子“父皇是天子,狩猎这种小事自然是想什么时候做就什么时候做,又或许是因为今年的春/色格外迷人罢了。” “迷人?哼。”谢昭容带着几分鄙夷“他什么时候关心过这外头的景色,本宫看八成又是哪个大臣在他耳边吹风呢!”话罢转头又望向霍允肆道:“你可有什么对策?” “儿臣哪里来的什么对策,眼下还不是走一步看一步。” “你能没有对策?”谢昭容嘴角一撇“就算你没有对策,那个傅黎轩总该有对策吧,本宫可是了解你的,没有用的人你是不会养在府上。” 霍允肆微挑了几下眉头,早就知道谢昭容有眼线盯着她,没成想竟渗透到了傅黎轩那里。 谢昭容轻呼了一口气,走到霍允肆身边,拍了拍她的肩头“母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想想看这深宫墙围里咱们娘俩一步步走到今天容易吗?现在着四面都是豺狼虎豹,咱们每走一步都要比以往更加小心谨慎。” “是啊,母后确实不容易。”霍允肆摆弄着腰间的玉佩站起身来“儿臣乏了,先退下了。” 没等谢昭容再开口说话,霍允肆转身就离开了,刚一推门就看到守在门口的碧华。 “王爷。”碧华行了个礼。 霍允肆原本皱着的眉头才有些平展,微微点了点头“华姑姑。” “这怎么刚来就要走?”碧华不知道母女俩又怎么了,刚开口问,就听见殿内传来了谢昭容的声音“让她走!她不愿意见到本宫!” 碧华神情一怔先是往殿里瞧了瞧,又转头望向霍允肆,张了张嘴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霍允肆见状也不觉的尴尬,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谢昭容这样对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二十六年了怎么样也都该习惯了,随后便摆了摆手道:“本王有事就先走了,母后这边你就多照看一些。” “是,奴婢恭送王爷。” 碧华等着霍允肆走远了才向殿里走去,还没等走到谢昭容身前,一个茶杯便砸了下来。 “真是翅膀长硬了!她以前怎么不敢这样跟本宫说话!”谢昭容被气的不行,整个手臂都在颤抖。 “娘娘您先消消气,王爷她不是那个意思。”碧华弯腰将地上的碎瓷片捡了起来。 “她是你带大的,你自然是要为她说话。”谢昭容指着碧华“你也给我出去,你们都是一伙的!你-----”话还没说完,谢昭容便扶着头倒在椅子上。 “娘娘,您快消消气,都是奴婢的错。”碧华赶忙走过去将谢昭容扶住“头又疼了是不是,奴婢这就去请太医过来。” “去什么去!本宫死了你们才开心!” “这又是说的哪里的话!娘娘凤体康健才是大晋之福。”这边刚一说完那边就挥手让人去请太医,随后又将谢昭容扶到了床榻上。 霍允肆是骑马来的,自然也是骑马回去的,若不是头上的金饰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 “这是什么声音?”霍允肆眉头一皱,这琴声她再熟悉不过了,可这其中却又夹杂着陌生的笛声,两者放在一起让霍允肆心头一阵不悦。 丫鬟在一旁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你聋了吗!本王在问你话!” 沙哑的声音配着一脸的怒气,小丫鬟被吓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下“王爷饶命!”抖抖索索的说道:“是,是王妃跟,跟——” “跟什么!” “跟后院的江离公子在奏琴。” 话说到这里霍允肆反倒平静了下来,没了刚才的愤怒,微微的咧了咧嘴角,喃喃念道:“原来如此。” 转头瞧向跪在地下发抖的,冷声道:“行了,你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小丫鬟赶忙起身带着有些发软的腿,迅速的离开了。 霍允肆骑着骏马,缓缓地向后院走去,每走近一步她的心里就多一分忐忑,她不想看见李解忧愁容满面的样子,可她更不想看见李解忧对着别人展露欢颜。 “相比之下还是王妃的琴音更胜一筹,在下献丑了。”江离面色清秀,说话的时候还有些羞涩,不敢直视李解忧的眼睛。 “江公子谦虚了,很少有人能在你这个年纪把笛子吹的这么好。”李解忧本就生得极美,不笑的时候像一朵纯洁高贵的百合花,笑起来的时候就犹如一朵倾国倾城的牡丹花,一时间让江离移不开眼去。 “江公子,江公子?” “啊?”江离被她这么一叫才回过神儿来,有些尴尬的说道:“哦,怎么了?” 李解忧没看出江离的异常,转身自顾自的摆弄着自己的古琴“今天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就先告辞了,耽误了公子这么久。” “王妃真是客气,若不是您赏识我的笛声,只怕到现在江某还是孤芳自赏。” 青芽端着两杯茶,老远就看见霍允肆骑着一头高高的骏马驻足在后院门前,一双鹰一般的眼睛直直的向里看去“糟了!”青芽在心底暗叫一声,就说刚才怎么右眼皮老跳呢!果然是要出事!于是加快了脚步走过去,刚到跟前就大喊了一声参见王爷,把霍允肆都吓了一跳。 青芽这一大嗓门,正好将院落里的俩人都喊到了。 “你倒是个好丫鬟!”霍允肆一手拉着缰绳一手背在身后,斜睨了一眼青芽。 李解忧原本微牵出一抹笑意的嘴角顿时消去了,眼角也低了下去,一旁的江离则是站在李解忧的身前,一副戒备的样子,像是要将霍允肆隔绝出去一般。 若不是提早看出了江离的女儿之身,霍允肆说不定现在就会拔剑杀了她。 “哼。”霍允肆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抬眼看向摆在石桌上的古琴,道:“南楚从显帝自小擅长骑射,不过可惜了他的妹妹只会在这里跟柔弱书生抚琴弄笛,想必日后他的那套骑射本领要失传了。” 李解忧一双杏目瞪圆仰头看向霍允肆,越过江离,单手拉住缰绳,轻身一蹬便骑上马去“南楚女子的马术不比你的差!”话音刚落便连人带马一阵风似得冲了出去。 霍允肆骑马从未带过人,更何况这一次又是被人带着,自然是从里到外都不对劲儿。 “你的威风耍够了吗?若是再这么飞奔下去咱们今儿就都别回府里了。”霍允肆的余光瞄了一眼这渐暗的天色。 李解忧的力气还是太小,两手用力拉住缰绳却还是扯不住已经跑欢了的骏马。 “吁——” 霍允肆一手握住缰绳一手将李解忧的手放到自己的腰间,轻声的道:“抱紧了!”话刚说完马就像不听话似的癫了一下,李解忧一个不稳整个身子都靠在了霍允肆的背上。 一具柔软的身体向自己靠过来,并且紧紧的压着,她能够感觉到李解忧环着自己的手收紧了,霍允肆掩饰不住的弯起了嘴角“走了!” 前一秒还在自己眼前,后一秒却离去了,江离呆望着桌上的古琴,这些天来就像做一场梦,现在梦也该醒了,那个美丽的女子依旧不属于自己。 青芽对江离的眼神再明白不过了,像自家公主那样的女子,任凭哪个男子见了都会心动的,更何况又是这么一个文弱书生,只可惜她惦记错了人。 “今晚要在这里过夜吗?”霍允肆拴好缰绳走了过来。 初春的天还有些冷,晚上的风一吹过来,还是会让人有些发抖的感觉。 “冷了吧。” 李解忧不仅不理她,反而还背过了身去。 霍允肆见状也不生气,摇头笑了笑,脱下自己的外袍将李解忧包住。 “我不冷!” “别闹!” 霍允肆才不会理她,强势的将外袍披到她身上,两只手也从后面紧紧环住李解忧“你在故意气我吗?” “你能被气到吗?” 霍允肆微微一怔,这人果然在气自己。 “那你就不怕我真的会生气吗?” “不怕。”李解忧挣开自己身上的大手,转身直视霍允肆道:“你能有无数个红颜,那我有一个知己又有什么过分的。” 霍允肆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手指在李解忧的下巴上滑动。 “王爷要是觉得妾身做的过分了,那就请王爷责罚妾身。” “你确定?”霍允肆的眼神有些诡异,让人看不出来她想做什么。 李解忧抬眼看她,还没来的及说话,嘴就被人堵上了。 “唔——” 霍允肆像是找了魔一样,几乎是用咬的,将李解忧的小嘴包的严严实实。 起先李解忧还会推搡反抗,可到后面也许是力气敌不过,又或许是被这种强势的霸道征服,两只手竟也情不自禁的环住了霍允肆的脖颈。 “你做到了,我真的生气了。” 第三十六章 “破了。”李解忧的眼神有些无辜,纤纤玉指府上霍允肆的薄唇。 “心疼了?”霍允肆的笑容带着几分邪魅,还有几分吃准了李解忧的意思。 “谁心疼了!”李解忧转过脸去,推开霍允肆“还回不回去了?我可不想在这里过夜。” 霍允肆都不用转过头去看,就知道背对着自己的人肯定是红了脸颊。 “好,我们现在就回去。”一双温热的手掌抚上了李解忧的肩头,瞬间一股暖流注入。 就着夜色静好,一对璧人一匹骏马。 李解忧接过青芽手中的浸了水的帕子“我来吧。”说完又转头往屋里瞧了一眼,低声道:“今晚你就不要守夜了,早点去休息吧。” 青芽抿了抿嘴唇,抬头瞧向自家公主,心里暗自想道,今晚看来是要有不一般的进展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擦擦吧。”李解忧看着霍允肆嘴唇上的疤有些脸红,早知道这么容易破刚才就不咬那么狠了。 霍允肆有些好笑的看着她“你要伺候我吗?” 李解忧没答她的话,垂眼咬着自己的薄唇,手上的帕子却向霍允肆的脸上擦去。 霍允肆随着李解忧手上的动作微微的扬起了头,但眼睛却一直盯着她的脸“嚯——你这手劲儿大的快要蹭掉一块皮了。” 李解忧自小就是养尊处优的人,什么时候干过这伺候人的事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拉下脸面,还被霍允肆一通嫌弃,换谁肯定都不乐意“那你自己起来擦啊!”帕子一扔就背过了身去,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这就不管我了?”霍允肆捡起被扔在腿边的帕子,起身凑了过去。 李解忧见身后的人靠了过来,还故意的又往边上移去,丝毫不理会在后面扭动的霍允肆。 “呦!还真的是不管我了!”霍允肆眼睛一瞪,手里的帕子一甩,整个人瞬间就倒在了床榻上,颇有几分自暴自弃的意思“明媒正娶的王妃都不管我,唉,我这个王爷当得窝囊啊!” 李解忧被她一副赖皮的样子给逗笑了,伸手推搡着她“谁说不管你了,赶快起来,小心被外头的丫鬟听见了。” 霍允肆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拉,李解忧便整个人倒在了她的身上。 “你做什么,快放开——”李解忧趴在她的肩窝越说越小声,脸颊已经被烧得绯红了。 “你不是把人都遣回去了吗?”霍允肆不管是言语上还是眼神里都流露出极致的暧昧,两片薄唇也若有似无的贴上了李解忧粉红色的耳朵。 此话一出李解忧就仿似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又羞又急,挣扎的就要从霍允肆的禁锢里挣脱出来。 “呵呵——”一阵低沉沙哑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你还笑!”李解忧几乎是用足了力气,恼羞成怒的将霍允肆的手臂拧了一个大圈“不准笑了。” 她的这点手劲儿就跟挠痒痒似得,霍允肆根本不放在眼里,反而越笑越厉害,直到笑得肚子都疼了才罢休。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霍允肆看着埋在自己肩窝不肯露出头的小脸,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许是逗得过头了,任凭霍允肆怎么哄,身上的人就是不肯抬起头来。 霍允肆轻抚着李解忧的秀发,下巴微蹭着她的发梢,一阵茉莉幽香扑鼻而来。 “今天沐浴过了吗?” 嘶哑的喉头让人心底一阵心酸。 李解忧闷不做声的在霍允肆的肩窝上轻磕了几下,又半晌才将头抬了起来,一双水润的大眼睛无声胜有声。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李解忧没有立刻回答霍允肆的话,而是抽出压在胸前的手指,点上霍允肆脖子正中央的那个伤疤,问道:“能告诉我吗?” “这个疤吗?”霍允肆微闭双眼,揽着李解忧的腰“上战场的那一年,我刚刚十六岁,经验不足,一个没注意一只长箭就射中了我,被救下来的时候满脸都是血,当时随军的郎中都怕我活不成了,不过好在阎王爷不收我,只是毁了嗓子。” 霍允肆说的时候很轻松,就好像是再讲述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只是在一旁听的人却红了眼眶。 “别人都道你是个英雄,可他们却不知道你受了多少的伤痛。”李解忧的一声叹息,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对霍允肆有了牵挂与心疼。 霍允肆低眼看向趴在自己肩窝的人,她这是在心疼自己吗?心里不由得一阵涩然,已经有多久没有人心疼过自己了,自从韩儿死了之后,自己就上了战场,此后的十年间谢昭容就当自己死了一般再没有任何过问,在感情上霍允肆是孤独的,甚至是怪异的,她不懂得别人的爱,自己也不会爱别人。 “你怎么了?”李解忧摩挲着霍允肆的眼眉,有些发红。 霍允肆猛地眨动了几下眼睛,这种突如其来的温柔与关怀让她不能适应,霍允肆别过头去,可重重的鼻息却无法掩饰。 “别对我这么好,我,不习惯。” 原来是是因为这个,李解忧笑着支起身子,手指划过她的侧脸“你是我的夫君,我不对你好,那要对谁呢?” “夫君?”因为我是你的夫君,所以才这样对我好。 霍允肆的眼神微怔,低声自语:“若是你知道全部的我,恐怕就会避之不急了。” “你在说什么?”李解忧只看见她的嘴唇微微张动,但却没有发出声音。 “没什么。”霍允肆回过神来,轻抚着柔软的腰身“本王只是再想,王妃竟也是个温柔如玉的女子,以前也真是走了眼。” “你这人!”李解忧说着就拍打了她一下,随后小鸟依人的缩紧她怀里“整天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我没有被你吓退就已经很好了。” 霍允肆听着耳畔的细声软语,时不时的还传来些许的笑声。 “唔——”一双布满薄茧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李解忧的衣带,霍允肆看着被自己压在身底下的人,一双眼睛似是也沾染上了□□,迷离却又期待。 李解忧的眼睛有些潮湿,伸手环住霍允肆的脖颈。如果说两人之间一定要有一个人主动,那么李解忧愿意先放下自己的身段。 “你好美。”霍允肆抚弄着李解忧的长发,喉头不断地吞咽着,这样美丽的人也许她不该拥有,可她却不舍放下。 熄灭了蜡烛,放下了床帏,本该是美人在怀的美景良宵,可霍允肆却生生压下了心头的□□,扯过另外一床被子盖在了李解忧身上“早点睡吧。” 李解忧没想到她会如此,心里难免酸涩,捏住被子的一角默默的转过身去“为什么怜儿都可以,就只有我不行。” 这话说的太过于心酸,霍允肆听出了悲伤。 “你跟她不一样。”我可以毁了她,但却不舍得让你伤心。 “呵。”一声冷笑,一声自嘲“说到底我还是比不过一个丫鬟。” “你胡说八道什么!” “难道不是吗!”李解忧掀开被子做起了身来“全府上下谁不知道你对她专房独宠,又有谁不知道我这个王妃只是个摆设!” “这是哪个混账说的!简直一派胡言!” “你根本没有怜我之心,于你来说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说到伤心处,泪便簌簌的落了下来。 “我要怎么说,你才会懂。”霍允肆抹去佳人脸颊上的泪珠,自从韩儿死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对谁上过心,但此刻她却为眼前掉落的泪珠不舍“我是一个不祥的人,今天所拥有的地位也是踩着无数人的鲜血得来的,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若今天真的给了你太多,只怕日后你是要恨我的。” 李解忧深深的望着霍允肆满是忧愁与悲凉的眼睛,她感受到了其中的疲惫“倘若你真的将我拒之门外,那我才要去恨你。” “我——” “你什么都不要说。”李解忧趴上霍允肆的肩头,贴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有人,可我愿意等,既然咱们已经拜了堂成了亲,那就是一家人,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是你的妻子,你都是我的夫君。” 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来要了她。 霍允肆看着怀里熟睡的人,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已经多久没有这样想要呵护的感觉,这些年来的心狠手辣让她早就麻木不仁,原本以为冰冻的心不会再有感觉,可没想到还是被她打动了,只是若她知道真正的自己还会一如当初吗? “要上朝了吗?”李解忧揉着还有些睡意的眼睛,自小浅眠的毛病让她在霍允肆刚一起身的时候就醒了,虽说醒的早,但相比较平时,则是一夜无梦,睡得十分安心。 “本王自己来就行了,天还早你且睡着。” “都是有娘子的人了,这些事自然是要妾身来做,哪还能劳烦王爷。”李解忧边说边从旁边的椅凳上拿起了衣衫。 霍允肆握住李解忧的手腕,转头望向后面的长柜“今天不穿这一身,后面的柜子里有件青色的褂子,换那件儿吧。” “青色的褂子?”李解忧记得那件青色的褂子,那是一件胡服,平时若非骑射是用不上的。 霍允肆背身等了许久也不见身后的人过来,微微转头却瞧得她一阵心疼,李解忧一手拿着衣衫,一手握着腰带,就这么伫立在原地,一双含情目道不完此情此景。 “别担心,没事的。”霍允肆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伸手将她揽了过来“只是春闱狩猎而已,傍晚我就回来了。” “我不想让你去。”李解忧一把将眼前的人抱住,闷声说道。 霍允肆轻呼一口气,抚着她的肩膀,久久无言。 沉默的拥抱,最终只剩妥协。李解忧默默地松开自己手臂,望着外头逐渐清明的天色,将手里的衣衫给霍允肆换上了。 “放心,没事的。” 第三十七章 春闱狩猎一向是霍郑看重的事情,也是众多皇子们争相比较的时刻,所以历年来都是非常讲究排场的,光是随行的队伍就有好几千人,愣是将整个秋山都围得严严实。 “到底还是老了。”霍郑看着擦箭而过的野兔,无不感叹时光易逝“这若是放在以前,岂会让它就这么轻易逃脱。”放下手里的弓箭,转头又看向身边的允继跟霍允肆,笑意不明的道:“据说这秋山里一到春季就会有一种长着犄角的灵物出来游走,高祖皇帝曾经捕猎过一只,此后几十年间再无人见过,如今也是正值春季,能不能有高祖皇帝那样的好运气就要看你们自己了。” “儿臣定会竭尽全力!”允继拉着缰绳,今日的他显得格外神气,似是有一种唯我独尊的意思“十三弟今日咱们都不要手下留情,若是有真本事都拿出来亮亮,也好让父皇好好瞧瞧!” 霍允肆看着眼前得意忘形的允继,没由来的一阵厌恶,众多兄弟里允继是最让人讨厌,时常仗着太子的身份耀武扬威,要不是自己有军功在身,想必早就被他骑到头上了。 “好啊,既然四哥这么说,那允肆就不客气了!”话音还未落下,便连人带马一阵风似得冲了出去。 允继自是也不甘于落后,嘴角一弯,鞭子向后一挥,也冲了出去。 霍郑看着已经跑远的俩人,眉头又涌了上来,紧锁在一起。 “皇上这山里风大,您还是把斗篷披上吧。”徐幸的声音不似一般太监那样尖细,猛地听上去只觉得是还没有变声的男童。 “咳咳。”霍郑没有说话,但却将斗篷默默地披在了身上,可眼神却依旧望着刚才他们离去的方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老了,就连拉弓的手都已经没有以往那般有力了,可要办的事情却还没有完成,时间不能等人,自己也不能等。 允继顺势从身后的箭娄里取出一只的长箭,一双阴毒的眼睛泛着寒光,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着“老十三,你可别怪四哥心狠!你不死大家都不好过!” 深山里除了猎物就剩下狩猎的人,你死还是我活就在此刻此举。 霍允肆的警惕程度岂是允继一个养在深宫只知玩弄权术的皇子所能触及的,刚进入树林时允继就没了踪影,而这里就连一个皇家的侍卫都看不见,像是有意将此地忽略一般,这里荒无人烟,正是杀人的好地方。 意识到不对的霍允肆拉着缰绳向往来时的路飞奔而去,突然一只冷箭迅速的从她耳边飞过,若不是闪躲及时,恐怕早就去见阎王了,不过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霍允肆终究还是没能躲过从身后射来的暗箭,正中她的肩头。 “十三弟,果然好身手!”允继骑着马晃晃悠悠的走到霍允肆跟前”本太子的箭法如何?这算不算也是百步穿杨?” “你!“霍允肆从马上摔了下来,头先着的地,一时间两眼有些模糊。 “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啊!”允继像是憋了一口狠气,在这一刻终于发泄出来了“你能带军打仗,你有军功在身,可那又怎么样!太子不还是我,大晋的储君不也是我!你有什么好神气的!实话告诉你,父皇早就起了灭你之心,五十万的大军,不管是谁当皇帝你都要死!” 霍允肆迷迷糊糊的,耳朵里只听见有人要杀她,不过她又岂会害怕,这些年想杀她的人还少吗?“你要杀就杀,若是今日我不死,明日我必将你千刀万剐!” “死到临头了,你还嘴硬!”允继跳下马去,从腰间摸出一个银制的机簧匣子“这是我从一个江湖剑客手里得的,一次还未用过,现在正好试试它灵不灵了。” 就在允继按动机关时,霍允肆猛然跳起身来,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直指允继“这也是我第一次用软剑,谁死谁活也不一定呢!” 苍漠对于秋山的地形也不熟悉,自从跟着霍允肆便是在打仗,现如今不打仗了,明着的危险没了,但暗地里的危机却只增不减。 “刚才人还在这里,转眼就不见踪影了。”苍漠没有由来的一阵心慌,皱起眉头指着前面的马蹄印对江离说道:“再到前面去看看,要是还找不见人,就——”话还没说完远远的就瞧着一匹枣红色的马似是受了惊一般的跑了过来。 “这是王爷的坐骑!”苍漠一把拉住缰绳“快,快去前面!” 霍允肆的那把软剑抽出的及时为她挡去一部分的暗器,可还有一小部分穿进了她的身体。 “王爷!”苍漠捡起掉落在一旁的匣子“袖箭。” “还不过来帮忙,愣着做什么!”苍漠一手托起倒在地下的霍允肆,一边转头看向江离。 “你做什么!”苍漠一块飞石打中江离的手腕“他是太子,你要杀太子!你疯了吗!” “他是我的仇人,不杀他我无颜面对刘家!”江离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的霍允肆道:“王爷这样不就太子害的,我现在除了他,不正好也在帮王爷扫除障碍!” “你现在这么做只能毁了王爷的大事!”苍漠稳了稳声音,他现在必须要拖住江离,又道:“我知道你想报仇,可是你不能因此搭上自己的性命,为了他不值!仇一定要报,但不是现在,再给王爷一点时间,我跟你保证允继活不了太久。” 江离浑身发抖,神情痛苦“那你答应我,一定要让我亲手杀了他!” “好,我答应你。” 霍允肆跟太子允继被抬回来的时候,俩人都陷入了昏迷,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霍郑一脸的稳重,似是要就知道会有此结果。 “此时要绝对保密,若是有人提起,杀无赦!”霍郑下了死命令,就算心存疑问的大臣也不敢再多嘴了,毕竟这是皇家秘事,知道的太多对谁都不好。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李解忧看着霍允肆被抬进王府,整颗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王爷到底怎么了?!” 李解忧跟着进了厢房,霍允肆的身前全是血,身上就好像是被打透了一般“请御医了吗?快去请御医!” “咳咳,别——”也许是感觉到了李解忧的心急,霍允肆竟迷迷糊糊的有些醒了过来,拉住李解忧的手道:“去找我母后,别让其他人近我的身。”话说完人就又晕了过去。 “允肆,允肆!”李解忧用力的咬住自己的下唇,试图用疼痛来提醒自己不要慌乱“青芽,快去宫里找皇后娘娘,告诉她王爷受伤了。” 这边刚一说完,李解忧就又命人打来了热水,关好房门,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已经奄奄一息的霍允肆“你我是夫妻,纵使你有万般不好,我也待你如初。”话音未落,霍允肆的腰带已被解开。 “王妃,御医请来了!” 门一打开,只看见李解忧一脸苍白,两只眼睛都没有了光彩。 “王妃,您没事吧?”青芽见状以为是霍允肆出了什么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可李解忧却没有青芽想象中的那般无助,片刻的失神却换来更多的无力。 “床帏不要拉开,就这样诊吧。”李解忧将霍允肆的手从床帏里拿了出来,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有些颤抖。 谢昭容能派御医来自是已经打点好了一切,现在就看霍允肆自己的命了。 “嘶——”刘御医倒吸了一口冷气,转头望向李解忧道:“王爷伤得很重,袖箭这种暗器十分阴毒,好在上面没有涂毒,现在必须尽快取出。” “应该怎么做,你说就是。”李解忧挽起袖子,拿起刘太医递过来的小刀。 “不要紧张,割开一个小口将短箭取出就可以。” 新婚之夜她就是这样为霍允肆治伤的,如今只不过比先前更加残忍血腥罢了,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咣——”两只血迹斑斑的短箭被扔出了床帏。 “现在还要怎么做?”李解忧拂去额上的薄汗,面色比之前更加苍白无力。 刘太医取出之前写好的方子,又从药箱里拿出特制的金疮药,道:“把这个撒在王爷的伤口处,每两个时辰换一次药,再按照这个方子抓药给王爷服上,一日三次,直到王爷醒过来为止。” “就这些吗?” 刘太医拿方子的手顿了一下,眼中闪出一丝畏惧,抖着声音道:“微臣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就只能凭天意了。” 李解忧转头望向床帏里的人,倒吸了一口气,只可惜天意弄人。 “他”怎么会是个女子?! 解开衣服的那一瞬间,李解忧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全身上下由头到脚顿时麻木冰冷,谁能想像这么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容竟然装了一个女子的身躯,掀开床帏看着这个满身是伤的人久久呆愣,究竟你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第三十八章 “怎么样,人可醒了?” “回禀皇后娘娘,王爷目前尚在昏迷当中,不过依老臣多年来的经验,王爷不会有性命之忧,娘娘大可放心。” 谢昭容眉头一皱,微微侧头“本宫问的是允继,他醒了没有?” 刘太医眉头一怔,在心里暗自说道,果然是心狠的女人,都这种时候了第一个想的竟不是自己的亲身孩子,心里难免有些替霍允肆不值。 “太子殿下伤到了头部,目前还没有醒过来。” “目前还没有醒,那就是说以后有可能会醒?” “可以这么说。” 谢昭容神色一敛,低声道:“可本宫觉得太子重伤难治,昏迷也是长久的事情。” “这——皇后娘娘,老臣,下官——” 刘太医明显有话要说,可谢昭容又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不容他过多解释,便又出声道:“你跟着本宫也有许多年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这些年你都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现在这种时候更要分辨的清才行,万万不可断送自己的好仕途。” “老臣谨遵皇后娘娘之言。”此时的刘太医早已汗流浃背,鞋早就已经湿了,这条船他上的太久了,已经下不来了。 太子昏迷,秦江王重伤。洛湛还没有抵达北齐的时候就已经得知了。 “杀了你!本王要杀了你!”霍允肆一直没有醒过来,可嘴里却反复的咬着这几个字,表情时而痛苦时而狰狞。 李解忧已经不知道手里的帕子被床上人的汗水浸湿过多少次了,就这么轮番的擦拭着,伸手探着额上的温度“热怎么还是退不下来,再这样下去,就算是人醒过来了,恐怕脑子也得烧坏了。” “回禀王妃,王爷如今昏迷着,汤药喂不进嘴,这热自然也就是退不下去的。”刘太医也是急得团团转,若霍允肆真的有了什么不测,谢昭容是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李解忧转头看向青芽手里的汤药,两道秀眉皱起“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把碗给我。” “王妃,您——” 青芽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李解忧举高碗仰起头一饮而下,也不顾屋里的人,低下身子贴上了霍允肆的嘴唇,缓缓地将嘴里的汤药送了进去,苦涩艰难。 刘太医跟青芽见状不免有几多分尴尬,二人都将头低了下去。 霍允肆的嘴唇干涸的厉害,贴上去都有些生疼,毕竟是没有意识的,李解忧只能凭着感觉,一点点撬开她的牙关,借着舌头的力量缓缓的把汤药喂进霍允肆的嘴里,这方法似乎很奏效,一碗汤药很快便见了底。 李解忧直起身子拭去嘴角的汤药,又俯下身小心翼翼的擦着霍允肆脖颈间滑落的汤药,转头看向身后的俩人,脸色有些绯红,似乎是才想起来这屋里还有其他人“你们先退下吧。” “老臣告退。” “奴婢告退。” 直到关门声响起,李解忧才将床帏拉开,床上的人苍白着一张脸,顿时被阳光照射的更加无力。 李解忧垂下眼眸,仔仔细细的看着眼前的人,这个让她动心的‘男子’,她所谓的夫君,知道现在李解忧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会是个跟自己一样的女子,可事实却无法让她欺骗自己,这个谎言已经被揭穿了,然而趟在床上的这副身体除了不同于男子的白皙外,其余的竟没有一个好地方,剑伤刀伤,前胸后背大大小小的伤痕夹杂在一起,触目惊心。 “母妃!不要——”霍允肆不知道梦见了什么,胡乱的挣扎嘴里不停的喊着胡话。 “好了好了,没事了。”李解忧两只手摁着她,不让她乱动,可伤口还是被挣裂了,裹着伤口的白布没一会儿就渗出了血来。 “韩儿,韩儿,不要——” 李解忧一手拿着白布,一手握着金疮药,神情有些呆愣,那是什么?是泪水吗?霍允肆在哭,为谁?韩儿?这个谜一样的女子到底在他的生命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竟在重伤昏迷的时候也能这样的念念不忘。 “你既然有爱的人,又为何要娶我,你既是女子,又为何要如此戏弄我,如今你又要我如何面对。” 怜儿这些天一直都没有出过房门,但这外头的事情却一件没有落下,霍允肆重伤这件事在府里是公开的秘密,虽然大家都不敢放到台面上明讲,但私底下都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春闱狩猎本是皇家喜事,可谁能想到却无缘无故的伤了一个太子一个王爷,这其中的蹊跷自是不用过多的明说,怜儿对此更是了然于心。 “姑娘要去哪儿?”小厮挡在伸出一只胳膊挡在前面。 怜儿头都不抬一下,目光直视前方“怎么我连院子都不能逛一逛了吗?” 小厮伸着的胳膊顿了一下,随后又道:“姑娘要逛院子自然可以,只是别走远就成。” 怜儿斜睨着一旁的人,又将目光向四周看去,霍允肆禁足的命令早就已经被撤了,可现在却还这样盯着她,恐怕老管家起了不少的作用,嘴角露出一丝鄙夷“怜儿就算再傻在不至于迷路,秦江王府再大也大不过宫里吧?” “这——”小厮知道怜儿是宫里头出来的人,这话也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尴尬的点了点头道:“那就请姑娘自便吧。” 怜儿先是慢条斯理的走着,随后又转头向后看去,见小厮并没有跟上来,脚底的步子便加快了。 “竟没有人守在门口。”主房的大门空空如也,似是所有的下人丫鬟都刻意被遣走了,就连平日里寸步不离的青芽也没有身影,这引起了怜儿的好奇,王爷受伤的事情府里还有谁不知道,虽说要保密,可也不用如此严谨吧?想到这里便又向前多走了几步。 隔着门什么都看不见,就连声音也听不见。 “当当当——” “谁?”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显得格外异常。 怜儿微愣了一下,她听出了李解忧的紧张“是我,怜儿。” 她来做什么,只片刻的功夫李解忧便恢复了平静,弯腰将霍允肆露出的肩头盖上,低声道:“有什么事吗?” “听说王爷受了伤,不知道怎么样了?”怜儿的声音里七分试探三分真心,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霍允肆是她第一个男人,即使无心但却有情。 李解忧先是瞥了一眼还未转醒的霍允肆,又向门口望去,看来怜儿什么都不知道。 “王爷刚刚睡下,没有什么大碍不必担忧。” “可——” 怜儿还想在问些什么,便被李解忧驳了回去。 “姑娘若没有别的事情就先请回吧,王爷需要静养。” 李解忧的声音冰冷象征着王妃的地位,让人无从反驳。 “是,怜儿这就告退。” 等门口的人影远去,李解忧才舒了一口气,目光又重新落到霍允肆的脸上“你一定不能有事。” 凤仪宫里碧华正在为谢昭容梳头,一双眼睛却有些不在状态。 “本宫这白发愈发的多了,尤其是近几年,疯长的厉害。” 碧华没有答话,而是愣了一会儿,片刻才停下手里的动作,忧心忡忡但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轻声问道:“娘娘您真的不去看看王爷吗?” “这么多年了,那件事早就该过去了,奴婢知道有好些事情您只是不愿说,但确确实实都是为了王爷好,如今的地位是咱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换来的,王爷她又是年纪那么小就上了战场,有多少次又是频临生死边缘,您是她的娘亲,您们之间可不能再有间隙了。”碧华说着就哽咽了起来,一双眼睛也泛起了红色。 “好了好了,大晚上的有什么好哭的。”谢昭容皱起了眉头“她受伤可允继也受了伤,我这个做皇后的不能偏袒任何一方。”深深地叹了口气,又道:“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饶是我在无情也是记挂她的,只是这个孩子对我怨念太深。” “皇上驾到!”谢昭容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外头就响起了宫女的声音。 自从狩猎出事之后霍郑就再没有来过凤仪宫,今儿都这么晚了,看来八成是要寝在这里了,谢昭容将拔下的白发吹落在地,望着镜子里有几分倦态的脸庞,到底还是老了。 碧华低头抹了抹有些湿润的眼睛,请了个安便出去了。 霍郑的表情很是严肃,一双老练的眼睛让人有些猜不透。 “这么晚了,皇后还没有歇着?” 谢昭容弯弯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道:“刚刚才整理完一些后宫的事务,还没来得及睡下。” 霍郑点了点头,一改往日的冷淡,主动拉起谢昭容的手道:“这些年幸苦你了,朕若是没有你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谢昭容早已经过了天真的年纪,现在的她岂是一个男人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唬住的“皇上言重了,这些都是臣妾该做的,能为皇上分担后宫之事,也是臣妾之福。” 霍郑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不过话锋一转,一张脸立马又严肃了起来,沉着声音问道:“皇后可有去看过肆儿了?” 谢昭容就知道霍郑不会无事不登三宝殿,摇头道:“还没有,太子跟允肆一同受伤,臣妾岂能厚此薄彼。” “嗯,这件事你做得很好,身为六宫之主自是要有如此的胸襟才对,不过——”霍郑声音一顿,又道:“你对允肆也不要太过于严苛,她这么多年不在北齐,吃的苦也一定不少,如今有除了这件事情,身后能依靠的也只有你这一个娘亲,明日你就去看看她罢。” 如今这是霍郑自己提出来的,那谢昭容自然是没有再拒绝的理由,毕竟那也是他的孩子。 霍允肆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很想睁开眼睛,但却没有任何力气,隐约听见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闻声追逐而去,只剩一地的花瓣还有那熟悉的一抹青色纱绢。 第三十九章 谢昭容并没有李解忧想象的那样慌乱,甚至连一丝异常的表现都没有,就好像霍允肆身份被揭穿的事情与她毫无相关。 “看来你把她照顾得很好,果然没有让本宫失望。”谢昭容的声音平静的听不出丝毫的波澜,床帏只被她轻轻掀开了一个角,若有似无的瞥了一眼就算是看过了。 李解忧心里明白谢昭容是在跟自己装糊涂,既然如此那她又怎么好直接明说呢“这都是儿臣应该做的事情。” 谢昭容眯着一双眼睛,上下仔细的打量着这个所谓的“儿媳”,平稳的气息,淡定自若的神态丝毫不见女子应有的软弱,如此的与众不同果然是无忧公主,这个称号舍她其谁!谢昭容自顾自的松开手中的床帏走到一旁的圆凳上落座,举手投足之间竟是皇家风范。 “允肆现在受了伤,你能这样不遗余力的照顾她本宫很欣慰,这说明你是一个聪明人,但本宫同时也很担心,毕竟你还太年轻涉世未深,好些个事情也怕你想不通做了错的决定,误了大事那可就不是谁能担待的了。” 声音不大但却一字不差的落入李解忧的耳中,这其中难免有几分威胁的意思。 “母后请放心,儿臣是不会让自己白嫁一场的。” 李解忧说这话的时候就如同是在讲述一件最平常的事情,沉稳的样子与她的年纪很是不符。 “呦,倒是本宫小瞧你了。”谢昭容嘴角向下一弯,又道:“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了,其实咱们都是身不由己,在这后宫里面的事太多了,每个人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见得多了就习惯了。”谢昭容抚了抚自己的裙摆,捏着胳膊“得了,宫里还有事再等本宫处理,这儿也就不多待了,允肆有你照看本宫也就放心了。”说完谢昭容便唤来了在门口守着的碧华,不缓不急的走出了门口。碧华一路跟在谢昭容身后,时不时的向后看去,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随后就皱起了眉头,一肚子的话也就被皱起的眉头压了下去。 李解忧在谢昭容走后许久都没有缓过神儿来,默默地走在椅子上,一双眼睛直直的冲着床帏发呆,突然有那么一瞬间李解忧为霍允肆感到可悲。 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一个战功赫赫的将军,即使是皇帝都要惧她三分,但即使是这样她的母后也不曾关心她片刻,那淡漠的神情,冷淡的眼神,这些都是无法伪装的,饶是李解忧想到她身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伤疤都会于心不忍,默默的掀开床帏深深的望着霍允肆那憔悴的病容,你到底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你的身后还隐藏着什么?还有那个叫韩儿的女子。 夜色正浓,除了打更的声音,便是一片寂静。 “吱呀——”偏院的房门被悄悄的打开,里面的人先是探出头来四处打量了一番,接着便连同身子走了出来,一路上左顾右盼行踪颇为诡异。 “都这么晚了姑娘还出来,不怕遇见歹人吗?”低沉的男音在黑夜中响起。 怜儿嘴角微微一撇,掸了掸袖子道:“你就这么公然的潜入王府,就不怕被人发现?” “除了在下跟姑娘,还会有其他人知道吗?” “说吧,公公有什么吩咐?” 男子嘴角一咧,被月光一打,照出一脸奸邪。 “怜儿姑娘果然聪慧过人,难怪一直深得公公喜爱。”男子向前一步,从腰间拿出一个土黄色的纸包“这是西域奇毒,中毒后不会立刻发作,但会成为活死人,一旦中了此毒就不能进食,否则便会七窍流血而死。” “这是公公的意思?” 男子眉毛微挑,摇头道:“这是大爷的意思,姑娘照做便是,其余无需多问。” 怜儿没有再说话,沉默了片刻便伸手接下了男子手中的纸包。 “大爷说了,这事要是办成,最属姑娘功不可没,到时候就让姑娘回到大爷身边,也算是一个归宿。” “大爷真的是这样说的?”怜儿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男子,神情也有些激动。 男子重重的点了几下头“大爷的话岂会有假,剩下就看姑娘的了。” “我——”怜儿话刚到嘴边,远处就传了整齐的脚步声,应该是巡夜的人。 “此事关乎大爷的霸业,只许成不许败。”男子说完这句话,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前面什么人!!” 怜儿顿住脚步,理了理胸前的头发,没丝毫的慌张。 巡夜的侍卫走近看是怜儿,便松开了握着刀柄的手“都这个时辰了,怜儿姑娘一个人到后院来做什么?”好歹也是王爷的女人,侍卫问起话来语气也没有多生硬。 ”原来是许侍卫。”怜儿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最近夜里总是浅眠,这不又睡不着了,才想着出来走走,正巧就遇见了您。” 许侍卫也是粗人一个,听怜儿这么一说又看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便没有再多想,转头对着身后的人指了指前面,又看向怜儿道:“夜已深了,姑娘还是早些回去罢。” “有劳许侍卫费心了,怜儿这就回去。”微微欠了欠身子便离去了。 李解忧困急了也就不管那么多了,搬了张椅子趴在床榻边就睡着了。 “水、水——” 霍允肆上下颤动着嘴唇,微弱的声音与往日的她判若两人。 李解忧睡得并不踏实,正在迷糊之际,就听见一阵模糊的声响,猛地就惊醒了过来。 “允肆!”先是瞬间的慌乱,随后便立即镇定了下来,俯身贴到霍允肆的耳边“水,你要水——”李解忧转身将原桌上的茶碗拿了过来,一勺一勺的渡到她嘴里。 许是渴急了,霍允肆没喝几口水就从嘴里呛了出来。 李解忧怕呛出的水会沾湿胸前的伤口,都没顾上去拿帕子,急忙用衣袖擦去。而这边的霍允肆却还在用自己羸弱的声音寻求水源。 李解忧薄唇微抿,两道秀眉皱起,只片刻的功夫,两人的唇就贴在了一起。 还是以前的法子,李解忧伸出自己的小舌,撬开霍允肆的牙关,水流顺着舌头一点一点滑了进去。 霍允肆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阵阵清流甘甜味美,本能的去吸允。 “唔——”李解忧抹去嘴角滑落的水滴,脸色绯红带着几丝羞愤恨恨的望着躺在床上的人,她何曾对别人这样过,如此放低身段,李解忧觉得她都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自己了,可转念一想霍允肆不也变了吗,既然你我都是女子那又有什么好遮掩的,自己又有什么好担忧的,这一场夫妻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怜儿目光里多了一丝犹豫,她在想,为自己想,归宿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梦想,可它在现实里面却是那么的不堪一击,经历了这么多,她再怎么忠心也要为自己寻一条活路,下毒谋害霍允肆事关重大,先不说成功与否,单对自己而言都不是个明智的选择,若她死了那必顺了大爷的心意,可若没有成功那她就必死无疑,活着已经是她最大的奢望了。 “呃——”霍允肆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刚动了动胳膊,胸前就是一阵剧痛。 “醒了?” “谁!”虽然受了伤但霍允肆的警惕性却一点没减少。 李解忧卷起袖子,端着托盘坐进了床头“王爷以为还会有谁?” 霍允肆转动了几下眼珠,望了眼裸着的肩膀,嘴角一撇,压着声音道:“想来也只能是你,算是本王没有看错人。” 李解忧重重地将手里的托盘往一旁的圆桌上一掷,咚的一声震耳欲聋。 第四十章 “嘶!你轻一点!”也不知道李解忧是不是故意的,平常的灵巧劲儿今天全都不见了,一个药换下来光听着霍允肆叫唤了。 “你也知道疼?我还当你是铁打的刀枪不入呢?”李解忧将换下来的绷带往地上一扔没好气的说道。 霍允肆歪着头淡淡的撇了一眼便又转合上了眼睛,像是又要休息的样子。 “先别急着睡,把药喝了吧。” “咳咳——”霍允肆刚刚醒来整个人都还是虚弱的,微微的抬了下手指,轻声道:“你来喂本王服下吧。” 一说到喂药李解忧不自觉的就红起了脸颊,杏目瞪圆恨恨的望向霍允肆道:“你莫要欺人太甚!” 这话霍允肆就听不懂了,不仅听不懂并且还是一头雾水,疑惑的看向她,不过就是喂个药罢了,至于这么大的火气吗? “你不喂,难不成要让青芽进来喂?”霍允肆低头瞄了瞄自己的胸前,那眼神想让李解忧不懂都难。 不就是碗药,有什么了不起的,再说之前那样“喂药”是霍允肆昏迷的时候,现在她都醒了自然是不必再用之前的法子,换句话说了自己都知道她是女子,那又有什么授受不亲之说呢。想到这儿,李解忧便没有再畏手畏脚,端起药碗,汤匙就往霍允肆的嘴里送。 “你就这么给本王喂药的?!”汤药洒的被子上都是,就是没灌进嘴里。 “不然呢!你还想让本宫怎么伺候你?!”李解忧自是不甘示弱,竖起两道秀眉反问道。 “李解忧!” “敢问王爷要如何呢!”王爷两个字被李解忧咬得格外的重。 霍允肆一身的伤,稍稍动一下胸口就是一阵剧痛,现在的她就连紧握拳头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次是本王疏忽才遭到了允继暗算,本王认栽,若是王妃不念旧情执意要将事情捅破,本王不会怪你。” “不会怪我?”李解忧从鼻腔里不屑的发出一声轻哼“不会怪我,但也不会放过我,只怕我还没有出王府的门就先见了阎王。” “呵,王妃什么时候也会说笑了。” “说笑?本宫可不像王爷一样那么会说笑,一个玩笑下来不仅骗了本宫还骗了天下人。” 霍允肆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是她欺骗在先,所以她不怪李解忧这样冷嘲热讽,不过也像李解忧说的那样,若是她真的将事情捅破,就算是自己不想要她的命,恐怕谢昭容也不会放过她。 “王爷且把心放宽,解忧也不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正如同母后说的那样,身在皇家多少都是身不由己的——” “母后找过你!”李解忧话还没说完就被霍允肆打断。 这句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是有些不解,可从霍允肆的嘴里说出来却多了几分理所当然的意思。 李解忧抿了抿薄唇目光撇向别处,这对母女陌生的如同路人一般,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城府,母不母子不子,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更显的她们是一家人。 “你昏迷的时候母后来看过你。”李解忧说的平静,不论怎么样她始终都狠不下心去告诉霍允肆谢昭容是那样的冷漠。 “王妃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啊。”霍允肆从鼻腔里发出一丝冷哼,一眼就看穿了李解忧的用意“皇后娘娘是本王的母后,他是怎样的心性本王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王妃无需可以照顾本王的感受。”霍允肆的心里比谁都清楚她这个母后是个什么样的人,与其说是来看她的伤势不如说是来安李解忧的心。 片刻沉静,李解忧重新将目光投向霍允肆的身上,紫红色的绸面被子刺眼的紧。 “我需要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霍允肆轻咳两声“有些事你不必知——” “我必须知道!”李解忧的声音一下大了起来“这条船我已经走了上来,就算哪一天要沉陷下去,我也要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更何况你们也需要我的配合,不是吗?” 霍允肆深深地看了一眼李解忧“本王是骗了你,可本王也给了你想要的不是吗?你嫁过来不就是想通过本王与北齐结盟吗?可别说你是被本王的英名所吸引才嫁过来的?” 李解忧听到这话也没有以前那么大的反应,嘴角反而牵出一丝笑意,踩着小碎步就走了过来。 “你要作什么?”霍允肆不习惯这样的李解忧,那邪魅的笑意,上下打量的眼神,眼瞧着她的手就要伸了过来“你别过来!” “怎么?王爷难不成怕我一个弱质女流吗?”李解忧边说着话,手就捏起了被角“臣妾只想看看王爷的伤。” “你敢!”霍允肆刚想抬起身子,就是一阵剧痛。 “我有什么不敢的,倒是王爷何必那么再意,这几天昏迷的时候,可都是臣妾在照料,该看的不该看的,我全都看了,再说刚才换药的时候也没见王爷这么大反应啊。” “你!”霍允肆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瞪眼“这种事情自然要视情况而定,怎么能够相提并论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李解忧微微一顿,随后又说道:“那就让妾身看看刚才的药有没有换好。” 话音刚落,霍允肆就感觉到一阵冷风钻进了背窝,被角已经被掀了起来。 这是迄今为止李解忧见过的最不像女子的身体,除了被纱布裹着的地方,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每看一回对李解忧都是一次打击,如果可以的话她更希望眼前的身体是一个男子。 “看够了吗?” 李解忧放下手中的被角,重新端起汤药“我扶你把药喝了吧。” 汤匙送到嘴跟前,霍允肆却将头别了过去“你这么恨我,又何必救我。” 李解忧垂下眼眸,又俯身将汤匙送了过去“我不恨你,我跟你之间也只是互相需要罢了,只不过我需要一个解释,一个不能让我白嫁过来的解释。” “南楚不受外犯难道还不够吗?” “够吗?”李解忧语气里带着一丝哀怨“喝药吧,刘太医说这药得按时喝。” 霍允肆没有再多说什么,或许这场亲事于她来说不算什么,可对李解忧而言是真的不一样的,毕竟没有哪个女子会愿意自己的夫君是假的。 “这是本王欠你。” 李解忧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但没有说什么,只是将空了的汤药碗收了进了托盘里“好生休息吧,我晚些再过来。” 就在手碰到门的那一瞬间,李解忧停下了步子,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身后的人,轻声说道:“差一点,我差一点就当真了。”话音还没落下,人便离开了。 霍允肆始终紧闭着双眼,她明白自己欠了李解忧什么,可能这一生都没有办法再还上了。 第四十一章 “你要去哪儿啊?”傅左音色低沉,眉间微微隆起。 “回禀父亲大人,自然是去宫里。”傅黎轩转过身子,低腰行礼。 傅左是霍郑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也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换过的大臣,他能有今天的成就也是因为霍郑,所以于傅左来讲霍郑不仅是当今圣上更是他的恩人。 “到底是去宫里还是□□啊?” 傅黎轩弓着的身子微微一顿,看来瞒是瞒不住了“王爷命儿子整理了一份将士名单,说是今日就要送去。” “将士名单?”傅左眯起眼睛牢牢的盯着傅黎轩,嘴角吐出一丝不屑“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跟为父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爹——” 傅左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容置疑道:“这天下是当今圣上的,我傅家三代为臣,不可二心。” 这话无论是落在谁的耳朵里都是不得了的,傅黎轩眉头紧皱,身侧的拳头握得泛白,在家里没有任何人可以反驳傅左的话,他作为家中的最小的儿子更是没有权利违背,可以想到生死不明的霍允肆,傅黎轩还是不愿就此妥协“儿子知道圣上对我傅家有恩,可王爷对黎轩的恩情自也是不在圣上之下,无论如何黎轩绝不能做忘恩负义之徒。” “放肆!”傅左当丞相已经习惯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这么多年来头一回被人反驳,这人还是他的儿子,脸面上自然是挂不住的“你不能做忘恩负义之徒,那我傅家也不能出有异心的臣子!” “爹——!” “不必再多说了!”傅左长袖一挥,指着两旁的家丁道:“看好少爷,一步都不许踏出大门!” “爹!” 傅黎轩已多说无益,傅左决定的事情除了皇上谁都改变不了,不过若说帮他倒还有一个人可以求助。 一阵悠扬的琴声随着几声匆匆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姐姐果然好琴法,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 “行了,拍马屁拍到我这里来了。”傅青一脸的嫌弃,挑眉看向傅黎轩,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傅青是家里的长女,也是几个子女里心性最像傅左的,只不过是个女子。 “我的好姐姐,爹他现在把我给禁足了,不让我出府,你可得想办法帮帮我!”傅黎轩一脸的委屈,活像一个受了欺负来告状的小孩。 傅青人如其名,一向都是冷清寡淡的摸样“这是你跟爹的事情与我何干,再说了你被禁足,找我又有什么用?” “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啊!我可是你的亲弟弟,要是你也不管我,那我还能去找谁啊!” “咦?这话我怎么听不懂了。”傅青两袖一甩,从琴前站了起来“你跟爹的事情是我能管得了的吗?不过换句话说,爹不让你出去,你就不出去了。”傅青微微将身子一转,眼睛瞟向墙外“那棵银杏都能攀出墙去,更何况你呢。” 傅黎轩眼睛一转,一下就明白了“姐姐是说翻墙?” “话是死的,人是活的,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了。” “可是这墙这么高,我又不会轻功,这么翻不死也得半残吧?” 傅青嘴角露出一抹浅笑,纤细的手指又向墙下指去“那不是还有个门吗?” 傅黎轩顺眼看去,五官立马皱在了一起“狗洞啊!男子汉大丈夫岂能钻狗洞!” “那我就没有办法了,随你吧。” 傅青拍了拍手掌,转身便向屋里走去。 秦江王府。 “本王自己来就行了。”霍允肆费劲的撑起身体,伸手就要去够药碗。 “行了,小心挣开了伤口,又要重新换药。”李解忧似笑非笑的瞧了一眼霍允肆肩头露出的白边“莫非你想喜欢让我给你换药。” 这话若单说倒还不至于让人浮想联翩,可现下配上李解忧这暧昧不明的笑容,到让霍允肆有些坐立不安了,一张千年不变的寒冰脸竟有些微红,自从李解忧发现霍允肆的女儿身之后,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变得不似以前那么拘谨。 霍允肆脸上的绯红被李解忧一点没落的收进眼底,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好笑,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竟让自己三言两语的话羞红了脸,若不是怕真的惹急了这位王爷,李解忧倒还想去调侃几句,转眼的功夫汤匙就送到那人的嘴跟前。 “喝吧,光这么看着我,伤是不会好的。”李解忧还是没能忍住,不过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霍允肆知道自己现在处于弱势,也不跟她过多争辩,伸过头微微张开嘴唇,霎时间苦涩的味道在嘴里散开。 “嘶——”霍允肆还没来得及张嘴说苦,一颗蜜饯就进了她的嘴“。 “这药光闻着味道就够苦的了,再不吃个甜点的东西过过嘴,会受不了的。”李解忧说着也拿了一颗放进自己嘴里。 过了许久,霍允肆才缓缓的问道:“这是蜜饯吗?” “不是蜜饯那应该是什么?”李解忧刚一说完,紧接着又道:“你没吃过蜜饯?” 吃过吗?霍允肆也不知道,也许吃过吧,只是时间太过于久远,远到她不记得了。幼年的时候每次喝汤药都是嬷嬷在喂自己,谢昭容从来不曾管过这些事情,有些时候自己都会怀疑那些宫里的嬷嬷才是她的亲生母亲,而谢昭容只是一个不择手段利用她想要往上爬的妃子。 “军营里没有这些,再说打仗的时候能保住性命就已经是万幸了,谁还会管嘴里苦不苦,只有你们这些女子娇生惯养的,才会去在意这些。” 霍允肆说这话的时候底气有些不足,目光也不在李解忧身上,这话倒更像是她在安慰自己,安慰年幼时光不曾得到过关怀的自己。 李解忧只知道霍允肆心中有苦,但却不能明白她的苦,一颗蜜饯也许会化了她嘴里的苦,可却将心里的苦又深刻了。 “不吃就不吃吧,以后不给你准备就是了,何必说什么女子不如男的酸话。”李解忧将碗收回盘中,复又出声道:“再说了你难道就不是女子了?” “你觉得我是,我就是吧,你觉得我不是,那就不是吧。”霍允肆不想再争辩什么,男子还是女子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因为哪一边她都沾不上,活了这么多年,霍允肆没有一天不为自己感到悲哀。 一句话道出了这些年来的苦楚与艰难,李解忧有些后悔说了刚才的话,她不该刻意去戳霍允肆的痛处,相比之下虽然她的童年则是在无忧无虑中度过,虽然父皇母后去的早,但至少还有一个真心疼爱她的哥哥,这一切跟霍允肆比起来,自己实在是太幸福了。 就在两人都陷入沉默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下人通报的声音。 李解忧听见门外的通报声便将床帏拉了下来,刚要转身离开,就听见床帏里的人在说话。 “你不用出去,就在这里坐着。”霍允肆嗓音沙哑,气息还是有些无力,毕竟受了这么大的伤。 “这样好吗?你就这么信任我?” 霍允肆嘴角一弯,语调略显轻浮道:“本王最大的秘密都被王妃发现了,剩下的也就不足为道了。” “既然王爷都这样说了,那妾身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李解忧微微一顿,便将门打开了。 门刚一开,只见一张眉清目秀的脸庞,李解忧不禁心里咯噔一下,这傅黎轩怎么生得一副女儿相,莫非此人也是女扮男装? “黎轩参见王爷。” “何事?” “宫中一切安好,尽在掌握之内,请王爷安心养伤。” “本王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黎轩告退。” 短短的几句话,就将朝中之事握入掌中,也难怪霍允肆一点都不担忧,这些年打下的根基在此刻都起了作用,不过李解忧想的却不是这些,因为她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傅黎轩。 “脚步声都走远了,王妃还没有看够吗?”霍允肆掀开床帏,腔调有些打趣的说道。 “她——”李解忧还没有从刚才的思绪中脱离出来,完全不理会霍允肆的打趣,自顾自的问道:“她可是女子?” 此话一出,只听霍允肆哈哈大笑了起来,似是料定李解忧会这样问。 “她真的是女子!” 霍允肆笑着摇了摇头,可又点了点头,随后才说道:“傅黎轩是男子,可刚才来的人却是女子。” “她不是傅黎轩。” “王妃果然聪慧过人,刚才那人叫傅青,是傅黎轩的长姐,说来此人也是个奇女子,要是有机会你们到该认识认识。” “弟弟不能来,让姐姐代替,想来也不会差。” 霍允肆当然知道傅黎轩不能来的原因,恐怕这会儿正被傅左禁足在书房了“姐姐弟弟都一样,只要唯我是用便可,不过可惜傅青不愿参政,否则定是个不错的谋略之师。” 李解忧最不喜欢她这三句不离朝政的样子,淡淡瞥了一眼,道:“这天底下终归是有人不愿意露其锋芒。” 第四十二章 “咳咳,咳咳。”房里不断的咳嗽声,一声声的像是要把心肝都咳出来似得。 怜儿站在门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面的红漆木门,只要屋里有响动,她的心里就是一颤,手中的绢帕也早已捏的褶皱不堪。 “啊!”不知哪里来的一只手,猛地从后面一拍,惊得怜儿脱口而叫。 来的人是后房里的小丫鬟喜鹊,平日里也是牙尖嘴利,被怜儿这么一叫,硬是生生的向后退去,瞪眼道:“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大白天的要吓死谁啊!” 怜儿见状也知道是自己反应大了,赶忙压下心头的慌张,稳了稳身子道:“我这不是没留神嘛,吓着姑娘了,我给姑娘赔不是了。”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连不是都赔了,自己还能说什么,喜鹊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抿着唇踮脚朝着前面看去,小声道:“我瞧着你也是傻了,就这么空着手来见王爷啊。”低眉一瞥,又道:“要不是我瞧见了,好心给你送来,这甜汤可不就浪费了,你的心意也就没了。” 被喜鹊这么一提醒,怜儿才想起来自己的本意,结果手里的甜汤,低头道谢。 “唉,你也甭谢我。”喜鹊撇了撇嘴巴“虽说你被王爷怜爱,可毕竟也是无名无份,说到底还不是得看主子的脸色,我心里晓得你也是又苦的。” “只要能见上王爷的面,怎么都不算苦。”怜儿说这话时眼中含泪。 “得了,你快过去吧,别一会儿凉了。”喜鹊瞧着怜儿急匆匆的脚步,又摇了摇头,心中暗道,又是一个傻姑娘。 刚背过身的怜儿就像是换了一个人,眼中的愁绪又泛了上来,哪里还有什么泪光。 稳了稳身子,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启禀王妃,我熬了些甜汤,说是有止咳的功效。” 李解忧闻声看去,又扭过头望了眼霍允肆,低下眉角过了片刻才慢悠悠的走到门前。 “你有心了。”居高临下的接过怜儿手里的甜汤,身子却也恰好挡住了怜儿的视线。 怜儿抿着嘴唇,房中的咳嗽声不断地从里面溢出,这比刚才在外面听的真切了百倍不止。 “还有什么事吗?”李解忧看着眼前不肯离去的人,她可不相信这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是在为霍允肆担心。 “王爷她怎样了,这几日咳得如此厉害?”想要问出口的话被怜儿在心里减之又减,最后成了这样。 李解忧从上倒下的瞧了一遍怜儿,她自然明白眼前的人想问什么,不过这事岂是那么容易被问出来的,不由得在心里笑了笑“王爷这边自有本宫照料,怜儿姑娘就不必忧心了,倒是记得要每日为王爷祈福才好。” “那是自然,怜儿每日都有诵经念佛,希望王爷快些好起来。” “那就行了,本宫会告诉王爷的,等王爷好起来定不会亏待了你。”李解忧没有再给怜儿说话机会,向后退去一步,便将门关上了。 怜儿看着紧闭的大门,心里也摸不准了,药的计量都是按照吩咐下的,这么些时日了要发作也该发作了,可霍允肆除了撕心裂肺的咳嗽外,其余什么都没有了,想到这里怜儿心里又是一惊,莫非她们早就知道,而现在的一切只是一个自投罗网的陷阱?!可这样的话也不对,依照霍允肆的性子,若是知道了下药的这件事,恐怕自己早都没命了,又怎么还会收下自己送去的甜汤?怜儿木然的靠在椅背上,她有一种直觉,不管事情将如何发展,她都必定是牺牲品。 “咳咳,咳咳。”李解忧将甜汤随手就倒在了一旁的花盆里,走到霍允肆身边,轻抚着她的后背,有些不忍心的道:“人已经走远了,就不要再咳了。”转头望着地上带血的纱布,这已经是霍允肆不知道第几次挣裂了伤口。 霍允肆感受着背后人的轻抚,舒服的呼了一口气,才开口道:“是什么?” 李解忧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扶她躺好“甜汤,说是有止咳的功效。”顿了下,又道:“我已经倒去喂花了。” 霍允肆愣了一下,她听不出李解忧这是什么语气,气愤还是不忍。 “吃点东西吧,今儿你还没用过膳呢。”霍允肆自养伤期间,用的饭菜是李解忧命青芽送过来的,全程都由青芽盯着做的,每次开吃之前李解忧总要第一个去试吃,确定无误之后才会呈给霍允肆。 “又是这么些个寡淡的东西,本王没胃口,不吃。”霍允肆向来不喜素食,可偏偏有伤在身又沾不得半点荤腥,就这些个清粥小菜吃的她嘴里泛苦。 李解忧才懒得听她抱怨呢,挽起袖子用小勺舀了口咸菜,端起碗就朝着霍允肆走来。 “本王说了不吃就不吃,你快些拿走。”霍允肆微皱起了眉头,没由来的有些烦躁。 李解忧见状也不恼她,这已经不是她头一回闹着不吃饭了,她恼她的,李解忧照样喂自己的,一低头勺子便送到了霍允肆的嘴跟前。 “你——” 霍允肆刚要发作,便被李解忧拦了下来“我倒是想吩咐底下的人做顿好的,可你也得有命吃才行啊。”李解忧深叹了口气,诱哄道:“你听话,等吃完了饭,我就叫青芽去把蜜饯拿来,到时候你在吃点,嘴里也有味儿不是。” 一提到蜜饯,霍允肆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不自然的说道:“不就是喝粥嘛,好端端的提蜜饯作什么,本王喝就是了。”话罢伸手就要去接碗。 “嘶!” 李解忧听她倒吸气的声音,就知道是扯着伤口了,赶忙问道:“是不是碰着伤口了,你别乱动了,我喂你便好。”说着有低眼看去,果然肩上的纱布又红了。 “唉,好不容易接了疤,这又裂开了。”其实霍允肆的伤早就接了疤,只不过后来为了作戏,每次一咳嗽,才生生又将伤口挣开。 “不碍事的,以前打仗的时候,也常常是这样,我已经习惯了。”霍允肆知道李解忧是心软之人,见不得这血腥的东西“不是说有蜜饯吗?叫青芽拿来吧,本王现在就想吃上一个。” 李解忧抿嘴点了点头,可身子却没有移动,舀了口粥送到了霍允肆的嘴前。 这一回霍允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乖乖地张嘴将粥喝了下去,没一会儿碗便见了底。 “我去让青芽把蜜饯拿来。”李解忧说完便起身向门口走去。 一开门便看见青芽已经端着蜜饯守在了门前,互换过手中的碗碟,青芽便又退了下去。 “这可是个好东西,嘴里在苦只要吃上一个,立马就香甜了。” 霍允肆说的随便,可瞧在李解忧眼里,却是让她难过,一个在普通不过的蜜饯就能让她如此高兴,这人该是有多容易满足,看着眼前带着笑颜的人,终于有些话也是憋不住了。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幸苦,这般活法与一个女子太过残忍。” 霍允肆收敛了眉间的笑意,世间残忍的事情太多了,还能活着便不算残忍。 “活到现在怎么样都不算残忍,该来的始终会来,能做的就是坦然面对。” 李解忧瞧着霍允肆还有有些惨白的脸,自打她嫁过来之后,其中险恶不断,她也自是有所领悟,有的时候她是真的心疼霍允肆这个人。 “非得要争的你死我活不可?”李解忧对于皇子之间争权夺利的事情也是知道的,只是第一次这么近的面对,让她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 “不争不夺恐怕这世上根本就不会有我这么个人了。”霍允肆说的云淡风轻,可听在李解忧的耳朵里却是另一种险恶。 “可你不一样,你不是——”李解忧顿了一下“不是男子,没有必要跟他们争夺,你该——” “该寻个好人家嫁了?”霍允肆抢先一步替李解忧说出来这句话,可下一刻便转换了脸色,眼眸里泛着寒光。 李解忧让霍允肆的眼神逼的无处可退。 “我这辈子不论好坏也就这样了,倒是你千挑万选嫁了我这么个人,没寻到良人让你失望了。”霍允肆的的眼神越看越冷,话也越说越难听“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宫里宫外想杀我的人太多了,指不定那一天我就死了,到时候也不耽误你的好前程!” “你不要血口喷人!”李解忧两眼泛红,瞪向霍允肆“我何时说过这种话,我若不是自愿留下,又怎会与你一起欺瞒。” “那你也不是为我!”霍允肆哑着喉咙,更狠的反击着“你是为了南楚!为了你的皇兄,更是为了你自己的名誉!” 李解忧气结,望着此刻歇斯底里的霍允肆“生在帝王家不是你的能决定的,可你不该用最坏的想法去揣测每个人,我是有私心,但这不是全部,若我宁死不屈,你也拦不住。”说完便弯下身子将散落的蜜饯拾起。 “你要去哪儿?”霍允肆听不到李解忧的声音,一抬头就看见她正转身,心里一下慌乱了起来。 “碟子打碎了,我把它们拾出去。”言语间处处都是无奈“你先休息吧,我不走。”最后三个字更像是一个保证。 霍允肆无力的靠在床背上,抖动的唇间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出声。 第四十三章 怜儿一直在等,她相信不管成功与否时间都会给她一个答案,只不过可惜的是她等来的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徐幸跪在地下,侧眼瞧了下站在床边的李解忧,神色为难。 “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李解忧明白这是有要事禀报,看来自己的在场是不太方便。 霍允肆一把扯住李解忧的袖子,压低声音望向徐幸道:“说吧。” 徐幸瞧着这一幕心里也大概明白了,王妃跟王爷这是一条心,想到这儿也就不再顾忌,张口便道:“太子殁了。” 霍允肆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这么快就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个儿夜里的事,皇上不让人声张,照料太子的贴身侍女跟御医都被秘密处死了。”话刚说到这儿,徐幸就顿了下,思量了半刻,又道:“还有一件事,奴才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启禀王爷,皇上连夜还下了一道圣旨,具体是什么内容还不知道,但好像跟李大人有关。” 霍允肆微微皱了下眉头,允继刚死李义甫就被下了圣旨,她在心里大概已经清楚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挥手道:“本王知道了,你先回宫去吧,有什么事情再来。” “是,奴才告退。” 李解忧关好房门,转身回到床边挽起床幔,一双眼眸里愁情万千,虽然这件事她没有从头至尾的弄清楚,但太子的骤然离世让她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 “你会有事吗?” 霍允肆想到李解忧会问她,但没想到她会问这一句。 “不会。”至少暂时不会,于霍郑来说她还有利用的价值。 “你怕我有事?” 李解忧没有回答,只是注视着她。 “还是怕你自己会白嫁一场?” 自从霍允肆的身份被挑明后,总是话里话外的带着刺儿,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去说这些事,她这一生都在别人的利用中度过,或许霍允肆从骨子里就不相信这世间有不求回报的给予。 “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话我已经说过了,至于你相信与否,又与我何干。”李解忧说的并不是气话,面对一个生性多疑的人,又怎么是她一朝一夕能改变的,而她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其余什么的就留给霍允肆去想吧。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兮旦福。 李义甫在允继出事的那天就预想到了自己的下场,他是朝中的老人了,先效忠先皇后又辅佐前太子允继,如今却落得了个通国叛敌的罪名,株连九族一百六十三口人无一幸存,不得不叫人心生感叹,伴君如伴虎便是这么个道理罢。 现如今李义甫被抄了家,太子的死讯也被放了出来,所有的罪名全都被灌到了他一个人的头上,俗话说死无对证,这么一来却也是个痛下杀手的好时机,但凡跟李义甫沾边的人,官职不论大小一律格杀勿论,原先太子党的一众党羽也被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总之这一次是一个余孽都不留,彻彻底底的换了一次血,其残忍程度可见一斑。 “想必对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都有所耳闻了,本王召你们二人来也是想听听你们的意思。”霍允肆的脸色还是有些泛白,不过比之前却好了不少“自春闱狩猎后,本王便不理政事,朝中变化多舛,短短几日就已是另外一番面貌,不知你们于此有何见解?” 傅黎轩跟苍漠一文一武都是霍允肆的左膀右臂,历来有重大事宜都会与其二人相商,以往都是在贤德居,如今聚集在府里也是因伤而迫不得已。 “启禀王爷,黎轩以为此事乃意料之中,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而已。”傅黎轩眉间轻隆,复道:“前太子身无功绩却又目中无人,这些年他拉拢大臣丰翼党羽,李义甫仗着他的威势也不断的扩展自己的势力笼络家财,这样一个巨大的组织,圣上是绝不可能长留的,更何况前太子允继根本就不得圣上心意,他被选为储君实属不得已而为之。” 霍允肆抬眼望向傅黎轩,思索片刻,复又低下眉眼,沉声道:“那你以为储君之选实为谁属?” 傅黎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直起了身子走到正中央,对着霍允肆行了一个君王之礼,掷地有声道:“除王爷外再无二选。” “你呢?你也是这样认为吗?”霍允肆指着一旁的苍漠问道。 苍漠是习武之人征战沙场,规矩礼仪自是没有傅黎轩懂得多,不过他却明白傅黎轩这番话跟这一个跪拜的意思,下一刻便向后退了一步,也跪了下去“苍漠追随王爷多年,不论战场朝堂,自当以王爷为天下之首,大晋之统,绝无二心。” 两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再加之这一番言语,弄得霍允肆差点就以为这天下早就是她的了,可惜还为时过早。 “此番话语若是传到了父皇耳朵,便是杀头之罪,到时候别说你们就是连本王都难逃其罪——你们好大的胆子!”霍允肆一个用力将桌案上的茶碗摔下,若不是里面没水,恐怕傅黎轩就要被烫着了。 “就算王爷要治臣死罪,臣也绝不改变初衷。”傅黎轩死后不畏惧此刻的霍允肆,在他看来若是霍允肆不能为大晋之储,那大晋也就再无储君。 “你当真以为本王不敢?”霍允肆眼露寒光“苍漠本王现在命你将乱臣贼子傅黎轩就地正法!” “你聋了吗!”霍允肆话过半刻却还不见人动手,怒从心起拔剑相向“你敢违抗本王!” “苍漠誓死追随王爷!” 傅黎轩见状,也不多言,抬手拾起腿边的碎瓷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看不到王爷施展宏图的那一天了,是黎轩没有福分。”话罢便向脖颈处抹去。 “当——” 就当傅黎轩以为自己就要死的时候,手上一阵钝痛,碎瓷片被利剑打了下去“王爷——” 霍允肆看着此刻眼前狼狈不堪的二人,心中顿时舒了一口气,直盯着二人道:“永远记住你们今日说的话。” “臣等誓死效忠王爷!”二人齐声道。 霍允肆需要一个人静一下,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冷笑,这世上有谁不愿当皇帝呢?为了这个皇位多少人已经葬送在了她的屠刀底下。 “先把药上了。” “多谢王爷。” 傅黎轩将手简单的包扎一下,长了这么大,估计这次算是他最危急的一下。 霍允肆的这一剑刺得不深不浅,却又刚好让人胆战心惊,除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刀疤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留下。 “太子一位如今被空缺了下来,朝中局势又不稳定,只怕圣上另有人选。”傅黎轩说完,又压低了几分声音道:“据臣得知这次彻查太子党跟李义甫通敌之事,大皇子起了关键作用,这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允信是一个遥远却又熟悉的名字,在霍允肆的印象里只见过他三面,第一面亲和温厚,第二面眼露怨恨,第三面则是杀心四起,他回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霍郑那么多个嫔妃里只中意前皇后刘嬛,所谓爱屋及乌皇子里自然也是非允信莫属不可,至于什么前太子允继恐怕只是一颗棋子,一颗铺路的棋子。 霍允肆微微合上双眼似是假寐,她没有接着傅黎轩的话往下说,而是问起了另外一个人——江离。 “回王爷的话,此人虽然年岁尚小但却胆识过人,只是心性还不稳,虽说太子已死,可刘家仍未平冤,若要收为己用还需时日调/教。”苍漠说这话的时候也有点无可奈何的意思,要知道这还是头一回。 顿时霍允肆便来了兴致“听你这意思,她还颇有点烈马不羁的样子?能让你也犯了难还真是少见啊。” “犯难倒是说不上。”毕竟苍漠是带过兵的人,什么折磨人的手段不会使,只不过这些招数都要用在刀刃上,不然则毁了一匹烈马,得不偿失。 “既然不犯难,那就给本王好好的调/教着,现值用人之际,但凡能力者皆为本王所用。” “是,臣领命。” 今日霍允肆醒的格外早,似乎是特地这个时辰起来的。 “今日不穿这个。”霍允肆指了指前面的朝服架,道:“今日穿这个。” 本是一伸手就能做到的事情,却偏偏踌躇了起来“一定要去吗?” 霍允肆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只点了点头道:“伤已好了大半,再不上朝有些说不过去。”更何况还有许多事情等她去处理。 李解忧对霍允肆的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但也只能点头应声。 许是感觉出了不对,霍允肆低头向她看去“手怎么这么凉?是不舒服吗?”霍允肆见她还不说话,心里有些慌乱,立马就要传御医过来。 “我没事,不用传御医。”李解忧勉强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此情此景让霍允肆有些熟悉,好像在她去春闱狩猎的那一天,李解忧也是这样忧心忡忡。 “我有时候再想若是那天你没有去狩猎,没有受伤,咱们是不是就还跟以前一样?”李解忧失神的望着霍允肆朝服上的金边花纹。 霍允肆怎么会不懂她这句话的意思,往日的种种又浮上了心头。 “只要你不变,咱们还是跟从前一样。” 李解忧眉眼苦笑,摇了摇头,一样?怎么会一样?两个女子,这是天下之大不韪。 “解忧,你是本王的王妃,你——” “别说了,快去吧。”她没让霍允肆说完,她不想听也不想知道接下来的话,这太残忍。 再多的不甘再多的叹息,霍允肆都只能咽进肚子里,临出门的那一瞬,只能见嘶哑的喉头“本王不会让你离开的。” “宣,南楚使者觐见——” “南楚使者洛湛拜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四十四章 洛湛第一次踏上北齐的土地,第一次承付国家的责任与使命,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像个男人了,不再是那个只会拿着书卷讲空话的文人。 “果然是一表人才。”霍郑点了点头“你的父亲洛长天朕也是知道的,年轻时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如今看来你也算是承了他的优点,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多谢皇上夸奖,洛湛比之家父年轻时还相差甚远。” “知道谦虚,不狂妄自大,这一点你做得很好。”霍郑几番言语下来都是称赞,这在平日是很少的,不过这却让在朝的另一个人莫名的烦躁起来。 从宣洛湛觐见的那一刻起,霍允肆的眼神就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洛湛这个名字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那天夜里从李解忧嘴里呢喃出的名字便是他。 “南楚果然是人杰地灵,就连男子都这般细皮嫩肉,清秀的跟个姑娘家一般。”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哄堂大笑。 洛湛顺着声音看过去,他的心跳猛然骤停,不可置信的望着霍允肆,他见过霍允肆的画像,那时候李解忧尚在待嫁之中。洛湛被这嘶哑的如同风中的枯枝一般的声音怔住了,这难道就是你的夫君?!洛湛不敢想象,李解忧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他从未如此悔恨心痛过,身体的每个关节犹如千军万马踏过一般。 霍允肆眼含凶光,看来洛湛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 “王爷此言差矣,肤色如何乃父母所受,臣怎么有所嫌弃。”不卑不亢,双目直视霍允肆,洛湛要将此人仔仔细细的看个遍。 一双俊目里全是愤怒,不甘还有那点可怜的嫉妒。 霍允肆还与他的则是满眼的笑意跟嘴角扬起的那一弯邪魅,火药味在眼神交汇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觐见结束后洛湛没有随众人去会国馆,而是在不远处拦下了霍允肆。 “洛湛见过王爷。” “不知洛大夫有何贵干?”霍允肆挑着眉毛明知故问。 洛湛也不愿过多的跟霍允肆有什么交集,若不是为了心中思念的人儿,他又何必放下身段。 “公主嫁到北齐已有一年,,圣上十分思念公主,托臣下问安。” 霍允肆弯起嘴角,心中却竟是鄙夷,到底是他思念还是从显帝思念? “有本王的日日宠爱,王妃自然是好。” 洛湛虽没有经历过人事,但却也知晓其中奥秘,宠爱二字恐怕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想来她已为□□,又怎么可能还与以前一样呢,洛湛的心在滴血,从小就思慕的人,如今——,罢了,往事已成云烟。 洛湛失神了许久,再回过神的时候,霍允肆已经走远。 秦江王府。 从宫里回来后,霍允肆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不让人打扰,若不是已经快要过了喝药的时间,李解忧也断然不会走进去。 “不是说了任何人不得打扰吗?”霍允肆只听推门声就已经恼了。 李解忧将药碗放到桌前“再晚这药就凉。” “本王今日不想喝,伤以大好,王妃不必操劳。” “喝了药,我就走。” 难得她今日这么坚持,若是没出洛湛这档子事情,怕是霍允肆早就放下架子了,想到这儿胸口又是一阵憋闷。 “开窗作什么?”李解忧看着今日有些反常的霍允肆,昨日不还说屋里凉,今日就热了?怕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吧,想着便又将窗子关了起来“你这伤不能着风。” 霍允肆看着眼前的李解忧,这个女子无论是从样貌还是修养都是难得一遇的,如今叫她给得了,莫不也是过眼云烟吧?思索了半晌,才开口道:“今日有南楚使者觐见,年岁与王妃相仿,想必曾也是故知吧。” 李解忧微微一顿,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人便是洛湛,莫非他来了?可又不好直接问霍允肆,便轻摇了几下头“妾身不知。” 可霍允肆却不放过她,复又道:“此人面如冠玉,貌比潘安,虽不曾战功在身,不过也算是品貌俱佳,王妃可曾有印象?” 若说之前还有疑虑,那现在则可以确定来使就是洛湛,李解忧不知道霍允肆想问什么,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否认。 “不曾有过印象。”李解忧说得干脆,她不想因为一个不足挂齿的往事,在牵扯出什么枝节,霍允肆的残暴她是见识过的。 “是吗?”霍允肆竟不知道李解忧竟也是一个睁眼说瞎话的人,无所谓的挑了挑眉毛“本王还以为能遇见什么儿时的故交呢,不认识那就不认识吧。” 霍允肆走回到桌案前,扬手就饮尽了那碗苦药,擦了擦嘴角,转过身揽住李解忧的肩膀,轻声道:“本王乏了。” 自霍允肆受伤后每晚都是李解忧陪在一旁侍候,虽说俩人一夜都说不上几句话,可毕竟房里多了个人,自然不能算是清冷。 “这伤好得差不多了,估计再过些时日,这药就不用再换了。”李解忧一边说着一边给她擦着脖颈。 “嗯。”不知是还想着刚才书房里的事还是真的累了,霍允肆只用简单地一个鼻音就结束了对话。 躺下之后霍允肆还将身子还往里面去了几分,只是等了半天都不见身边有人过来,这才又睁开了眼睛往外看去,只见李解忧拿了床被子铺在不远处的软榻上。 “你作什么?” “还能作什么,自然是歇息。” 李解忧说的理所当然,可霍允肆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不是说要照顾本王吗?你睡那么远还怎么照顾?” 李解忧愕然的看着霍允肆,转眼又觉得可笑,便道:“你这伤都好了大半,就不需要我亲力亲为了吧?” 霍允肆无话可说,伤确实已经好了大半,就算半夜没有人陪都没关系,可她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乍一看身边少个人,胸口就堵得慌,瞧着那软榻上的绸面被子,霍允肆顿时有些口干“那你给我倒碗水吧。” 李解忧这回倒是没有再反驳,不过就是碗水,何必与她计较,起身便倒了去。 一碗水只抿了一下,要是不仔细瞧还以为一口没喝呢。 “这水也喝了,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霍允肆双眉紧皱,没过片刻则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有些疼。” “疼?”李解忧一听顿时将茶碗放在一旁,俯身看去“这也没有裂开,怎么会疼?是内里疼还是外头疼?” 霍允肆轻嗅着身旁人的幽香,也不知怎么的今儿觉得这味道格外诱人,不知不觉的两双手就覆了上来。 李解忧只当她是真疼,却没成想这一出,直到腰间的双手才让她意识到了不对,转脸一看,霍允肆正一脸的享受,顿时涨红了脸颊,用力一推。 “王爷请自重。” 被猛地一推霍允肆才清醒了过来,可落入眼帘的却是李解忧满是惊恐的样子,于是怒火横生不能自控。 “自重?本王要自什么重?”霍允肆怒极反笑“你是本王明媒的王妃,今日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准去!”话罢扯着李解忧的袖子就往床上倒。 “你我都是女子,此事有违人/伦,你不怕遭天谴吗!”李解忧一手抵着霍允肆的肩膀,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 “什么是天谴,什么是人/伦!”霍允肆丝毫不理会李解忧的警告,她从一生下来就是这样,若说真的有天谴,那也谴不到她这儿来“本王只知道若是那夜对你没有怜惜之情,现在你都是本王的人了!”话儿到这里,霍允肆便止不住的悔恨,就不该对眼前的这个女子有什么怜惜之情“早知今日,当初就该要了你!不过现在也不晚!”说着手上的劲儿越发的大了起来,转眼间李解忧的领口的盘扣就被扯了下来。 “不要!你不能这样对我!”李解忧不是头一回被这样对待,可如今却比任何时候都害怕,她有预感这一次或许逃不掉了“你以前的人生我从未参与过,我知你心里有苦,可我不该是你发泄的对象,你母亲欠你的你该去找她还!” “这些用不着你操心,但凡是对本王有亏欠的人,一个都逃不了,时候一到本王自会逐个讨来!”霍允肆紧贴着身底下的人,原本白皙的脖颈上已经落下点点红梅。 事已至此就算是反抗也来不及了,身上的人急急地喘息,四处蹿动的手已经防线拉开,李解忧有些绝望的闭上了双眼,或许这就是她的宿命吧,如此天理不容,如此有违人/伦,一瞬间她开始恨这世上的一切,恨自己是个女子。 “你这么做对得起韩儿吗?” 天空中仿佛劈下一道闪电,正中霍允肆心间。 “你也是这样对她的吗?” “———”霍允肆竟不敢去看李解忧的眼睛。 一切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场野蛮就此罢了,时间骤停。 第四十五章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淡青色的床幔被扯在了地下,床里床外全是散落的衣物。 霍允肆缓慢的直起身子,眼前的春/色于她来说不过是在折磨。 “你怎么会知道她?”声音如同迟暮的老人无力且苍白“你不该知道的。” 李解忧迅速的拉起身前的被子将自己盖住,许是这惊吓太过巨大,一时间她还不能从中挣脱出来,浑身上下不断的冒着冷汗,身体也止不住的颤抖着。 “有一夜你醉酒,不小心说漏的。” 又是半刻的沉静,过了许久霍允肆才恢复了神采,扭过头对上了那双尚在惊吓中的眼眸,深深地道:“你该感谢她的,是她救了你。”又摇了摇头“可你也该愧疚,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 李解忧读不出这句话的意思,可她却读出了霍允肆眼中的伤心。 “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可最起码我明白她是王爷一直想要的人。” “是啊,她是本王这一生最想要的人,你们谁都不能跟她比。”霍允肆没有任何的否认,这是她苦思了十年的人。 “情谊若相通,何不到白首。” “白首?呵呵——”霍允肆像是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事情一般,眼中泪光闪烁“她若是有你一半好命,你以为还会有你这个王妃吗?” 三尺白绫,房梁高悬,霍允肆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场景,以至于后来她用同样的方法赐死了当时在场的所有宫人。 “她——”死了吗?李解忧没有问出口。 每个人都有难以言说的秘密与伤痛,谁都不能例外。 霍允肆的心气忽然间全部泄尽,深深地吸了口气“你说得对,你不欠我的,可她呢?她难道就欠了我吗?” 一番话尽费了霍允肆全部的力气,世人只道她心狠手辣,却没有人理会过她的苦痛,她的心在滴血。 一夜无话,一夜天明。 李解忧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霍允肆也早就离开了,若不是这满地的狼藉跟衣不蔽体的自己,她都不能相信昨夜发生的那些事,她有些后悔,后悔不该拿那个可怜的女子做挡箭牌,霍允肆虽然蛮横无理,但有句话确实没错,往日确实是她怜惜自己,否则现在恐怕早已不是完璧之身,既然这是自己的选择,那又何必扭捏造作呢,李解忧头一回觉得自己虚伪。 霍允肆昨晚见李解忧睡着后,就起身去了偏房,她也不知为何就是想要去看一看怜儿。 “怜儿见过王爷。”自从下药后怜儿每天都在不安中度过,霍允肆已经很久都没有踏足她的房中,今日一来莫不是死期已到? “起来吧。”霍允肆淡淡的说着。 “是,王爷。” 怜儿头都不敢抬起来,只是看着地下,眼睛死死的盯着霍允肆的脚步,直到霍允肆落了座。 霍允肆岂会不知道此刻怜儿是如何让忐忑,对于这个女子她是有杀心,可同时又狠不下手去真的杀她,霍允肆一直告诉自己她还有用,就算要她死也不是现在,但真正的原因其实霍允肆心里明白比谁都明白,不过是一张相似的脸罢了,她怕以后在遇不上这么像的一张脸。 “抬起头,让本王看看。” 怜儿不晓得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又不能去反驳,只能顺从的将头抬了起来。 霍允肆嘴角勾起了浅浅的弧度,果然很像,尤其是在这种有些昏暗的烛火下,更像了。 “你可知你那里长得最妙吗?” “奴婢不知。” “眉间,你的眉间长得最妙。”霍允肆有几分失神,不自觉的起身走去,抬手轻抚“本王觉得这个涡儿似曾相识。” “那像谁呢?” 假的毕竟假的,即使再像也不一样,简单地四个字儿,便将霍允肆打回了原形。 “像谁?”霍允肆放下手臂,又原走回了座椅上“像本王儿时。”儿时的她。 今日的霍允肆是忧伤的,是脆弱的,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去想一个人,一个内心深处的人。 这么一坐便是好久,直到窗外响起了打更的声音。 “不知不觉都这么晚了?”霍允肆活动了下胳膊,嘎嘎的响。 怜儿赶忙上前去给她揉肩,边揉边道:“王爷可是乏了?” 霍允肆捏了捏眉角,今夜是累了。 “你好好休息吧,本王还有些事没有处理。” 此话一出怜儿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自从大爷给他带话以后,她的心意就变了,更多的时候她把自己当成大爷的人,如今这身子自然也是要为他守着。 “怜儿恭送王爷。” 霍允肆怎会听不出这话里的侥幸,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女人的心若变了怎么都改变不了,不过换句话说自己对她又怎会存有真心,一个有异心的女人,一个对自己动杀意的女人,只不过可惜了这张脸。 跟随洛湛一同进贡的还有一个人——崔道远,他是洛长天的得意门生,年岁上又长于洛湛,做事方面自然要稳重得多,这次让他陪同也正是洛长天的意思。 “无论何事都抵不过国事,如今你独挡一面,老师要是知道定会以你为傲。”崔道远一边说着一边将两人的酒杯满上。 “崔兄过奖了,比起你洛湛还差的远。” “唉,你这是谦虚了。”崔道远举起酒杯,又道:“还有一日咱们就能回去了,来咱们喝了它!” 说完两人便一饮而尽。 “说来为兄也不怕你笑话,你嫂嫂她怀有身孕,为兄这思乡之情难以言表啊!” 洛湛抿嘴苦笑道:“嫂嫂跟哥哥感情甚好,直叫人羡慕啊。” 崔道远对洛湛与长公主的那几份情也是有所耳闻的,若是放在自己成婚以前定会指责他一番,可如今他也有心爱的女子,体会了这感情的折磨,也只能摇头惋惜,这天底下的最叫一个情字难啊! “你还年轻,有大好的前程,何愁心爱之人。” 洛湛心里有苦却不能说,又斟满酒,一口吞下,酸甜苦辣也好当自己尝了一回! 秦江王府。 李解忧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细细看着,这脖颈上的红印还没有下去,就为这个她已经两日没有出过房门了。 “王妃,您跟王爷又生气了?”青芽梳理着李解忧身后的长发。 “小丫头懂个什么。” “那要是没生气,王爷她干嘛不回主房啊。” 自从俩人闹翻后,霍允肆除了那一晚去了偏房,其余都在书房里度过。 “王妃,您可千万不能让那些狐媚子趁虚而入了!”青芽说的极为认真。 “你这丫头怎么现在嘴里动不动就是这些话,是不是我平日太纵容你,嘴里都没个着落。” “那奴婢还不担心您啊。” 李解忧瞥了眼身后的青芽“我瞧着你一天到晚的盯着这些事,莫不是你也想嫁人了?回头就找个人家把你嫁过去,让你一天到晚还这么多话!” “哎呀!王妃您说什么呢!”青芽毕竟年岁还小,一听到这些话脸面就薄儿,涨红了脸道:“那我不说了还不行嘛,您可千万别把我嫁出去,青芽要一辈子侍候王妃!” “就会说好听的哄我!”李解忧又笑又气,伸手就去拍她。 主仆二人闹得正欢,门外就响起了人声。 “启禀王妃大人,门口有人放了封信,是给青芽姑娘的。” “哦?给青芽的?”李解忧掩嘴笑了起来“瞧瞧刚说要把你嫁出去呢,这就有人上门了。” “怎么可能!我,我没有!”青芽急的两只手都绞在了一起。 李解忧拍了拍青芽的肩,起身向门口走去“我可得瞧瞧这是哪个胆子大的。” “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我非撕了他不可!”青芽跟在后愤愤不平。 信封拿在手里有几分重量,细摸去里头还有个物件。 “这是?”李解忧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的物件。 “这个玉佩好眼熟啊。”一旁的青芽说道,突然她想了起来“这,这是不是洛——” “是。”李解忧急忙将玉佩收好,有将里面的字条拿了出来。 明日午时,会仙楼。 ——湛 这字迹李解忧再熟悉不过了,看来那日霍允肆说的人就是他。 青芽被这两样东西都快吓呆了,她只道洛湛深情,但没成想这是个不要命的主儿“王妃,您可不能去,这事儿可大可小,若是叫人发现了,就全完了,王妃您可千万不能犯傻!” “此事本宫自有主张,你先去掌灯。” “王妃您——” “去掌灯!” 青芽面露难色,深叹道:“是。” 李解忧低头将玉佩放入腰间,转身又将信连同信封一起点燃。 “拿去倒了,要是有人问,就说是一些没用的废纸。” 青芽看着盆中的灰屑,头一回埋怨起了洛湛,真不知道这人是傻还是痴情。 第四十六章 凤仪宫里的谢昭容还在想着昨晚上个事情。 “臣妾看皇上近几日用膳都不多,想必是时令转变让皇上没了胃口,这不臣妾就命御膳房熬制了五黑固本粥。” “嗯,有劳皇后了。”霍郑放下手里的奏折点了点头,许是上了年纪霍郑现在对于一些个油腻的菜肴根本就没有任何胃口,反而倾向于这些个清粥小菜,低头舀过一勺,便道:“甚好,皇后有心,此粥甚得朕胃口。” “皇上日理万机都是为了北齐昌盛,皇上之福乃是臣妾之福,万民之福。”谢昭容说完便又是一顿,过了片刻才道:“只是现如今允继这么一走,没了替皇上分忧的人,朝中事事都要皇上亲力亲为,难免会劳心费神。” 此话一出,霍郑手里的手里的勺子就停了下来,斜眼瞧向谢昭容,鼻子里重重的呼气“怎么皇后是觉得朕老了?不中用了?” “臣妾绝对不是这个意思。”谢昭容没想到霍郑的反应这么大,她今日说的这些话只是想要试探一下罢了,至于真的立谁为储,她也无法揣测圣意“臣妾只是怕皇上太过操劳。” “朕身体好着呢!皇后怕是担心过头了。”霍郑说完便急急的将碗里的粥喝尽,抹了抹嘴道:“粥朕吃完了,皇后的心意朕也领了,朕还有奏折要批,你就先回去吧。” “是,臣妾告退。”谢昭容作着揖,现下看来是套不出什么话了,虽有不甘但也只能先离开,不然若真的龙颜大怒她也担待不起。 “娘娘,娘娘。”碧华已经通报了好几声,可谢昭容却没有丝毫反应,不得已这才走进又叫了几声。 谢昭容抚了抚额头,这才回过神儿来问道:“怎么了?” “回娘娘的话,王爷来了。” 霍允肆一上完朝就被叫到了凤仪殿,可来到殿前谢昭容又迟迟不予接见,差点就让她一走了之了。 “要是碧华姑姑再晚些出来,恐怕就看不见本本王了。” 碧华听她这话就知道这是等急了“娘娘昨夜欠安,今日神态不是很好,王爷还是赶快进去去瞧瞧吧。” 霍允肆才不信这种鬼话,若是放在以前她也许还会当真,可在经历了这么的事情后,这种话也只能骗骗小孩儿,与其说什么欠安不如说有人威胁到她皇后的地位了。 “听闻母后身体不适,近眼一瞧果然憔悴许多。”霍允肆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玩味儿。 “说话越发的没大没小,看看你还有个王爷样吗!”谢昭容连正眼都不瞧她,又道:“你可知你现在是什么处境?” “敢问母后,儿臣是什么处境,还有什么处境能比现在还坏。” “你!” 霍允肆不以为然的转身做到了身后的椅子上,还翘起了二郎腿“母后用不着心急,您无非是担心父皇立储一事,您怕允信又回来,您怕父皇始终放在心底的人都不是您,您怕有人威胁了您这皇后的位子。” 一番话窥尽了谢昭容的心底,她不愿承认可又不得不承认,稍稍别过脸去“莫非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允信若是回京,怕到时候你我都孤立难援。” “是吗?”霍允肆嘴角一弯,眼神冷漠“母后别忘了,儿臣手里可有五十万的大军,允信再厉害最多也是父皇支持,可儿臣不一样,军权在手一天咱们便称霸一天。” “你有军权又能怎样,难不成这天下还能是你的?” “这天下怎么就不能是我的!” 谢昭容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指向霍允肆。 “母后用不着这么大的反应。”霍允肆了会了挥手“但凡是皇上的子嗣有几个不贪慕金龙椅的,儿臣所想之事不过是在意料之内,情理之中的。” “这不一样,你的身份怎么能做皇帝?” “有何不能?” 谢昭容颤抖着嘴唇“你,你跟一般皇子不一样。” 霍允肆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先是眉间微微皱起,随后又扬起嘴角,最后竟肆无忌惮的大笑了起来。 “母后不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可笑吗?儿臣跟一般的皇子不一样,那儿臣敢问母后,此般的不一样难道不是母后造成的吗?” 谢昭容满眼的忧虑,她承认最初是想让霍允肆替她做一些她做不到的事情,事后的效果也很好,可继承皇储这件事是她万万没想过的,可反过头来想,若是真叫她当了皇帝,那这天下不就再也无人可威胁到她们了吗?若到最后关头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怎么母后想反悔不成?”霍允肆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 谢昭容不语,只定定的望着霍允肆,过了许久才道:“若你真有这个心思,母后又岂能不赞同于你。” “这么说来母后是同意了?”霍允肆挑起一边的眉毛,满脸的不羁。 “本宫同不同意没有用,最主要看你怎么做,自古以来储君一事便是兄弟相残,父子相杀,你要最好孤家寡人的准备。” 霍允肆怎会不知此事凶险,但这是她唯一的出路。 “你父皇今日有意无意的都在透露允信一事,怕是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回来了,你可有应对之法?”谢昭容不得不多留个心眼儿,允信跟她仇恨似海,若不是自己当年用了卑鄙的手段,刘嬛也不会被废,允信也不会被逐这么多年,所以她有理由相信允信回京后难保不会对她下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种事躲是躲不过去的。”霍允肆并不想跟谢昭容多说什么,当年她已经将事情做的太绝,允信要寻仇自然也是无可后非。 谢昭容细细的打量着霍允肆的脸庞,从这孩子第一次立战功她就知道霍允肆绝非池中之物,只可惜一个女儿身耽误了她否则她要强过多少皇子!谢昭容想到这儿又将眉头皱起,稳了稳心神,复道:“若是要干大事,便要狠下心去,母后相信你,这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霍允肆嗤之以鼻的望向谢昭容,又想起这些年征战沙场的个那些事情,轻哼道:“的确算不得什么。”杀人不过头点地,这双手她早就洗不干净了,又何来狠下不心去呢! 青芽在门外来回踱着步,昨夜她一宿都没合眼,今日天刚微亮她就守在了主房门口,心里默念着说什么也不能王妃踏入门口半步,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王妃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 其实一夜未眠的又何止青芽一人,李解忧也不知道自己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等待,若说情谊那肯定是有的,就算不是男女之情也还有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妹之情,洛湛用情至深是她没有想到的,转头再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李解忧从心底觉得自己早已配不上他,只可惜洛湛不明白,自打离开南楚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不是相同的人了。 “王妃,您,您要去哪儿?”青芽紧张的有些结巴。 李解忧抿嘴浅笑“都还没有梳洗,能去哪儿?” 凭着青芽的聪明劲儿怎会不明白李解忧说这话的意思“奴婢就知道您不会去的!您怎么会去见他呢,奴婢也是糊涂了。” 李解忧点头看着眼前高兴得不得了的青芽,心里顿时生出一种苦涩,自己怎么会去见呢,见了他岂不就是害了他,想到这儿,便又低头将腰间的玉佩拿了出来”你去一趟会仙楼,将本宫把这个交给他。” 青芽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接过了玉佩“是。” “等等。” 难不成是后悔了?青芽有些责怪,刚才应该走快一些。 可事实上李解忧并不是后悔,而是转身回到了卧房,从她陪嫁的木箱里,取出了一个紫檀木盒,里面有一张被烧了一角的信件。 “你把这个也给他吧。” “这是?”青芽已经不记得这是什么了,但若不是王妃自己的东西,那便都还与去罢。 “奴婢这就去了。” 李解忧没有说话,眼神中竟是哀愁,从此是真的了结了。 第四十七章 “大爷请。”站在左侧的年长者斟满了杯中的酒,满眼的崇敬望着眼前的男子“会仙楼的女儿红是整个京师最好的,大爷一别十载,这第一杯酒自是庆贺大爷归来。” 男子衣着不凡,两眼间竟是王者风范,不怒自威。 “欧阳大人见外了,这么多年允信身在关外,母后又在宫里,若没有欧阳大人上下打点,想必母后早就殁了,允信跟允礼也没有今日了。” “是啊,若说这第一杯酒,该是我们兄弟二人敬您才是。”话罢允信允礼二人便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欧阳忠也是老泪纵痕“说来微臣惭愧,当年没能替皇后娘娘查明真相,明知是被人冤枉,可却束手无策,眼睁睁的看着皇后被打入冷宫,老臣,老臣——”欧阳忠是刘嬛的父亲一手提拔上来的人,自幼便跟随在其左右,当年看着刘嬛蒙受不白之冤,刘家倒台,皇子流放,一时之间恍如时光倒流,当年情景又一次在他的脑海里上演了一番,情到深处不能自已。 “老臣有罪啊,老臣愧对两位皇子,这么些年任凭那贼人当道,老臣有罪啊!” “欧阳大人快快起来!您这是做何!”允礼急忙将跪在地上的人扶了起来“这么些年若是没有欧阳大人,恐怕我与大哥定是不会有今日,现在我们既能回来,想必那贼人也不会当道多久,到时候新账老账自要跟她一同算来!” 相比较允礼的咬牙切齿,允信要显得成熟许多,表面上不漏声色,但私底下他的拳头早已捏的咯咯作响,这么多年以来的努力果然没有白费,当年走的时候他就告诉自己,迟早有一天他还要再回来,如今他果然回来了。 又是几番推杯换盏,允礼发现一旁的大哥心思好像不在这酒杯之上,反而向窗外看去。 “大哥,是有什么人吗?”允礼怕是外头有人跟着,顿时就握住了腰间的佩剑,这是他们在青州时养下的习惯,那时候日子艰难,一有风吹草动就要格外留神,如今就算回到了京师怕也是改不掉的。 “没有。”允信摇了摇头,这酒楼四周都是他们的人,就算有人想暗杀,也得挑挑时候。 “那大哥这是?” 允信抬起手指向窗外的“你不觉得那个女子很眼熟?” “哪个?”允礼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衣着瞧着像个丫鬟?大哥认识?” “认识到不认识,就是觉得这身衣着熟悉,丫鬟都穿的这么华丽,恐怕不是普通人家的丫鬟。”允信转头又看向欧阳忠“不知大人可认识?” “咦?” “大人知道?” 欧阳忠放下手里的酒杯,又探头细看“要是老臣没有眼花,这是应该是秦江王府里的丫鬟,好像还是秦王妃的贴身侍女。” “大人可能确定?” “老臣敢拿头上的乌纱帽担保!” 允信半眯起了眼睛“有意思。”这秦王妃的丫鬟不在王府里好好地伺候主子,跑到这会仙楼来做什么,莫不是出来会情郎? “允礼,你出去瞧瞧,看看她去见谁?要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抓了就是。” “是,大哥。” 青芽一路上都是小心谨慎的,低着头一路小跑终于是到了会仙楼,可她决计没想到这盯她的人就在这会仙楼里。 “姑娘一个人,是要吃点什么?”小二瞧着青芽衣物上的金线花纹,想来也是个有钱的主儿,自然不敢怠慢。 “我来找人,他姓洛。” “找人,姓洛?”小二微愣了片刻,随后才急忙点头道:“是有这么一位客官,您随小的来。” 洛湛来的早,挑了会仙楼里一个最好的雅间,上了二楼一转手就到了。 “就是这儿了。”小二点头哈腰可就是迟迟不离去,一手抓着肩上的布子,一手朝着青芽摊开,摆明了是不打赏不走开的架势。 青芽没法只得从腰间的荷包中取了银两出来。 “得嘞!谢谢姑娘喽!” 瞧着小二下了楼,青芽才敢去敲眼前的木门,一想到刚才那一两银子,心里就堵得慌,要不是为了公主,打死她都不来这会仙楼,白白的一两银子就这么没了! 洛湛等了一早上,茶都不知道喝了几壶,咋的一听这敲门声,手里的茶杯都不自觉的摔落了,即刻便是满脸的欣喜,嘴里喃喃的念叨着:“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白等的。” “怎么是你?公主呢?”门外的人叫洛湛失望了,笑容顷刻间便消失的无隐无踪。 青芽赶忙急进身去,又再三的张望,确定没人才转身将门阖上。 洛湛虽心中大为失望,可嘴上依旧不死心的问道:“公主为什么没有来?” 青芽一听这话再加上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心中顿时怒火横生,怒斥道:“公主为什么要来?”话刚一出口,青芽又觉得不妥,洛湛毕竟是朝中议大夫,而她只是一个丫鬟,如此大话小叫,实在是不成体统,可这也不能全怪她一个人,实在是洛湛这人软硬不吃。 “洛大人,虽然青芽没有什么学识,也没有什么本事,可青芽明白一个道理,做人要识时务者为俊杰,您若是再这么痴缠下去,恐怕倒时候不仅连累了您,也害了公主啊!” “青芽姑娘,洛某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见公主最后一面,明日一到就启程回南楚,就算以后洛某贼心不死,恐怕也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洛湛说这话的时候,泪光闪烁。 青芽自然也不是个心硬的人,只是这非分之想岂能就让他得了心意,若是叫旁人知道,公主还怎么做人,倒吸了口气,缓缓地从腰间取出了一个信封“公主是断然不会再见你了,洛大人你死了这条心吧。”短短一句话竟有了几分绝别的意味。 “这是?”洛湛撕开信封,掉落的玉佩跟被烧毁的信件,也撕碎了他的心“公主当真如此绝情?” 青芽不忍去看他,别过身子,又道:“从此大家天各一方,还望大人珍重才好,王妃还在府上等着奴婢,这就告辞了。” 洛湛根本听不见青芽在说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心怕是已经疼死了。 还没等青芽将门打开,便被人抢先了一步。 “好一对狗/男女!都给我绑起来!” 贤德居。 “这就输了?”霍允肆坐直了身子,背过手细细的盯着棋盘,这可不就是输了嘛。 “你该不会是让着本王的吧?”霍允肆才不相信傅青会输给自己,北齐圣手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 傅青抿嘴一下,将棋子拢入盒中“是王爷棋艺精湛,臣女自愧不如。” 霍允肆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你呀,让本王说什么才好,只此一次,下一回可决计不能再让着本王了。 “上好的竹叶青,臣女给王爷沏上。”傅青将话题带到手中的茶碗上,棋盘上的输赢只能逞一时之快,聪明人绝不会在这输赢上多做争辩。 霍允肆闭上双目,倚在身后的躺椅上,刚想静静地品一会儿茶,就听的有人来报。 “臣女先行退下。”傅青自然是不能在旁,万一是什么朝中大事,自己岂不招惹了麻烦。 江离抬眼向傅青看去,这个人她只听过,但从未见过,如今一看确实不一般,就光是这容貌上下三百年也找不出一个人来。 傅青被这人赤/裸/裸的眼神看的有些恼火,从小到大还没有哪一个男子能肆无忌惮的这样看她,要不是碍于霍允肆在场,傅青真想上去给这个登徒子几个巴掌尝尝看! 霍允肆见傅青走远了,才又道:“说吧,什么事?” “王妃的贴身侍女在会仙楼被大皇子的人给抓了,现在正往宫里押去。” 倏的一下霍允肆睁大了眼睛,大皇子?允信回来了? “说是私/通男人,怕是凶多吉少。” 霍允肆紧皱眉头“私/通男人?”要是她没记错的话,那丫头不过也才十七的年纪,整日陪在李解忧身边,哪里来的什么男人可以私/通的?想到这儿,霍允肆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名,该不会是—— “她与何人私/通?” 江离接下来的话才是正题。 “南楚使者洛湛。” 第四十八章 李解忧一人坐在房中,心里突突的直跳,午时早就已经过了,算这时间按理说也该回来了,可到现在却还不见青芽的身影,该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 “王妃,您找奴婢?”来的人叫福团,跟青芽关系不错,有时她忙不过来都是福团在一旁帮忙的。 “你素日与青芽交好,如今她去了会仙楼,可都这个时辰还没有回来,本宫有些不放心,你且去看看。” 福团点头“恩,那奴婢这就去,王妃不必太担心,青芽往日里就是个机灵的,定不会有什么事,怕是路上碰到什么新鲜玩意儿耽搁了。” 李解忧自然希望如此,青芽跟随了她这么久,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一路上霍允肆将马骑得飞快,苍漠还好毕竟以前打仗的时候就是这么骑马的,也算是有经验,可江离就不一样了,没一会儿的功夫便觉得有些吃力。 “你先跟王爷走,我紧随其后,不必管我。” 苍漠点了点头“那你快些。” 话音刚落苍漠便扬起手又是几鞭子下去,没一会儿人就跑远了。 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霍允肆恨恨的甩着手里的鞭子,她知道允信看见了自己,不然不会在入皇门的那一瞬间超后面看来,那笑容灿烂的让霍允肆恨不得立马就杀了他。 “王爷,现下该怎么办。”苍漠虽是武将,可他也知道侍女私/通在北齐可是大罪,而且这俩人身份特殊,往小了说是男女私/通,往大了说通敌叛国都有可能,到时候不仅她们性命不保,两国交战都是有可能的。 霍允肆重重的喘着粗气,看来允信这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还是那句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场厮杀是避免不了的。 “本王的虎符令呢?” 苍漠不可置信的看向霍允肆“王爷,万万不可。”当着圣上的面要是亮出虎符,这不就等于拿大军在威胁圣上吗? “王爷,青芽只是一个侍女,她怎能值得您这么做!” “本王自有主张,你且回府,只管将虎符取来便是。”霍允肆自然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小的侍女但上这等罪名,她是怕李解忧被牵扯其中,只要青芽跟洛湛其中一人把不住口风,那李解忧肯定逃脱不了。 “王爷不可!” 霍允肆虽然知道苍漠是为了自己好,但现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在她看来,保住李解忧才是唯一的要事,其余什么都不算。 “苍漠你可忘了,本王是怎么救下你妹妹的吗?” “王爷——”这是苍漠心里唯一的痛,也是这么多年誓死追随霍允肆的原因。 “你要还认本王这个主子,那你就去,你要不认,那从今往后咱们恩断义绝!” 霍允肆说的决绝,左手有力一扯缰绳,冲着身后的江离喊道:“速速与本王入宫觐见!” 苍漠听着哒哒的马蹄声,一颗热泪顺着脸颊滚了下去,把心一横,调转马头直奔王府。 福团走到会仙楼的时候围了好些个人,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这位大哥,今儿怎么这么热闹?是来了什么达官贵人吗?” 只见那人一脸的嫌弃道:“哪里有什么达官贵人啊!说是有个王府的丫鬟与男人私通在此,被抓了个正着,唉,丢人啊!” “私/通?”福团被这话激的出了一身冷汗,也顾不得还在念叨的男子,推开人群,就往回跑,这下可要出大事了! 李解忧这边也是忧心忡忡,好不容易等到福团回来,却见她脸色腊白,心就暗道不好。 “王妃,青芽估计是出事了!”福团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将刚才的事情尽数说与李解忧。 “这可怎么办啊?侍女私/通男子在北齐是要被杀头的啊!” 李解忧的呼吸都静止了,是她把青芽害了! “青芽会被捉去哪里?”李解忧稳下心神又问道。 “侍女私通是要被押去宫里,等皇上定罪后,打去刑部发落。” 宫里,对,现在要去宫里! 李解忧来不及装扮,叫人备了马车,急急的就往宫里赶去,希望还来得及! 静德殿。 青芽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早已梨花带雨的吓傻了,一旁的洛湛也被绑的动弹不得,头一回他觉得自己做错了,向南楚的父亲,自己的国家,洛湛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里。 “父皇这就是俩人私定终身的信物。”本来还应该有信件的,可惜允礼晚了一步,洛湛在他闯进来的一瞬间,便将那烧毁了一般的信吃进了肚子里,如此一来李解忧便安全了。 霍郑不似那日朝堂之上的慈眉善目,转而冷眼相向“卑贱之地出卑贱之人,果不其然,当初是朕心肠太软,没想到你们竟做出如此下/流之事。” “父皇,以儿臣之见,此事另有蹊跷。” “什么意思?” 允礼上前一步,道:“这两个人一个是王妃侍女,一个是南楚使者,弄不好怕是他们早有预谋,现今北齐通敌之事还少吗?李义甫便是个例子,儿臣以为此事定要彻查!” 允礼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声音“说的好!” “儿臣参见父皇,见过大哥,二哥。” 允信知道霍允肆一定会来,从他刚才看见她的时候就知道。 “十三弟来得正好,这回你可得好好的谢谢为兄们。”允礼声音轻浮,眼角含笑,指着地上的狼狈不堪的俩人“要不是今日正巧让我与大哥撞上,恐怕你还蒙在鼓里。” “是吗?”霍允肆弯起嘴角,眼中竟是邪魅“不过怕是允肆又要让大哥失望了。” 话罢,霍允肆便缓缓的俯下身去,将跪在地上颤抖不已的青芽拦在了怀里,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痕,轻声道:“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你可真不叫本王省心。” 青芽从未见过这样温柔的霍允肆,让本来快要崩溃的青芽,终于爆发了出来“王爷,奴婢没有。” “本王知道,好了不怕。” 霍允肆安抚好怀里的人,又转脸看向旁边的洛湛,霎时间脸色狠绝。 洛湛的身子不自觉一抖,可嘴上却还是不知道避讳“你,你——”竟对不起公主。 不过可惜霍允肆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没等洛湛将话说出口,便被霍允肆硬生生的瞪了回去。 霍允肆缓缓地站起身子,看向允信“此事误会了,青芽原本就与洛大人是故交,今日去见他也是本王应允的,哪成想就出了这么档子事。”话罢,又将允礼手中的玉佩夺了过来“这是本王在西桀的战场上得的,也是本王赠与青芽,如今看来惹了事的也是这块玉佩。”一转眼霍允肆便将玉佩在手中捏了个粉碎。 “大哥二哥还有什么疑问吗?” 允礼还想再说什么,可却被旁边的允信挡了下来。 “这事是为兄调查的不够清楚,误会了他们二人,还请十三弟不要见怪。” 霍允肆笑了笑,又看了眼霍郑,道:“既是误会,那人儿臣就先领回去了。” 霍郑没有说话,便是默认了。 允礼看着霍允肆就这么离开了,心里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大哥,父皇,这!” “还不住口!”允信一向稳重,自然知道今日之事是他们大意在先,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 霍郑紧皱着眉头“你们先回去吧,有什么以后再说。” 霍允肆领着洛湛跟青芽,直到走出了宫门口,心里的气才松懈了下来。 “这到底是真还是假?”洛湛依旧不知死活的样子,气疯了青芽,头一回撒开了胆子,冲着洛湛的脸上就是一重重的巴掌。 “你滚!公主不会倾心与你,休要再痴人说梦!” 霍允肆也被眼前的一幕给惊住了,想不到这么个小丫头竟也有如此气魄,瞧着洛湛脸颊上深深地巴掌印,心里也觉得好不快活。 “上马吧。”霍允肆一个用力便将青芽拉上了马,动作极其温柔。 本来事到如此便可了结,可她们谁都没想到,这一切都被一个人收尽了眼底。 马车里的人放下帘子,轻声道:“走吧。” 第四十九章 距离会仙楼的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好几日,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私底下一片混乱。 那日青芽跟霍允肆俩人一同骑马进了王府,府里的下人们虽碍于王爷的威严不敢造次,可毕竟大家都不是瞎子,什么时候两人的关系竟亲密到如此境地,要知道除了王妃可没人敢骑王爷的马,一时之间流言四起,一个是王爷,一个是王妃的贴身侍女,二人如此一幕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莫非这是青芽不堪居于人下,有意勾引?还是王妃为了挽留王爷所献上的美人计,王府上下纷纷猜测不停。 面对这或多或少的流言李解忧也听见了不少,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去看待这件事,若是放在以前霍允肆是她的夫君,她必定会去质问一番,可如今霍允肆与她的关系成了这样,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呢,换言之,青芽跟洛湛的确也是她救下来的,若没有当日她的奋不顾生,只怕这两人早已命丧皇泉,但就这么看着自己的贴身侍女跟自己的‘夫君’这么不清不白,李解忧每每一想到,胸口就是一阵酸涩,更何况霍允肆的身世复杂,又岂是青芽能够应对的,只怕她再如此沉迷下去,到时候会害了她。 “咦!这是什么!”福团看青芽在发呆,本想着偷偷躲到她身后吓她一下,可没想到却看见了一个金色的荷包,想也没想的便抢了过来。 “你还给我!快还给我!”青芽像被人发现了什么似得,又羞又恼。 福团将荷包高高举起,说道:“还给你可以,但你得告诉我,这是不是你秀给王爷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若叫旁人听去可怎么得了!”青芽急忙跺脚,眼眶都红了 福团瞧着眼前的人都快哭了,玩闹的心情顿时也没了“喏,给你就是了。”顿了一下又道:“我可以不胡说八道,可这府里上下的人能跟我一样吗?”说完便又忧心忡忡的瞧了眼青芽。 青芽紧紧地捏着手里的荷包,低头也不回福团的话,转身就朝门外走去,直到瞧不见人影的时候,眼里的泪才流了下来。 其实福团的话没有错,这荷包确实是她秀给霍允肆的,自那日起外头的那些风言风语就没有断过,而青芽自己也不得不承认霍允肆确实让她在心里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这跟李解忧的呵护是不一样的,她从未对谁如此日思夜想过,以往听着外面的马蹄声青芽会第一个去想李解忧通报,现在她却会稍微慢上几步,为的就是能偷偷的看上霍允肆一眼。 青芽呆望着手里的荷包,其实可她只是敢秀出来而已,其余的青芽连想都不敢想,实际上她知道王爷对自己根本就没有那个心思,心上人爱不爱你只要一个眼神就明白了,青芽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心意隐藏起来,她是李解忧一手教出来的人,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对不起李解忧,只是少女心事,倍加忧伤而已。 这几日江离被安排在了丞相府,因为允信允礼二人的回归,傅黎轩便成了他们的肉中钉,眼中刺,他又不懂武功,若没有人在身边保护,想必会叫贼人钻了空子,这么一来倒是解决的这个问题,只不过有人却不愿意。 “不行!”一向稳重的傅青这一回却拍案而起。 “姐姐,您这分明是不讲理!”傅黎轩好说歹说了半天,终还是不见成效,便也不顾其它,两手往身后一背,道:“您要是不同意,那您就自己找王爷说去!” 傅青美眸微冷,看向他道:“行,你要她留下的话,到时候就别怪姐姐心狠!” 两姐弟头一回这么不欢而散,可到了傅黎轩也没弄清这个江离到底怎么招惹了自己的姐姐?唉,找个时间得跟她好好的说道一下。 霍允肆回到王府的时候已是黄昏,正想着往书房走,就听到身后的小厮在禀报,说是李解忧找她。 “行了,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霍允肆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话说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李解忧了,就算见着了两人也是装作没看见,再不然就冷眼相对,往日的那些欢笑早已不复存在,这一回叫自己过去,恐怕得是有什么事吧?这个女子只有在不得不低头的时候才会放下身段,想到这霍允肆又自嘲般的摇了摇头,可自己不就吃她这一套吗? 外头的敲门声一想,李解忧还没来得及抬头,青芽便打破了手里的茶碗。 瞧着那一片红肿,李解忧别过脸去,头一回她没有理会被烫伤的青芽。 “把东西收拾了,你就退下吧。” “是,王妃。” 青芽虽然低头收拾着地下的碎瓷,可耳朵却紧盯着屋里的脚步声。 霍允肆迈着大步,但声音却很轻,自从上次被李解忧窥中心思后,一接近就浑身不自在,绕过跪在地下的青芽,在一旁的红漆木椅上落了座。 不只是霍允肆多想,还是怎么了,她一进么就觉得气氛怪怪的,尤其是这主仆儿人。 “咳咳。”轻咳几声,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地下的碎瓷也收拾得差不多了,青芽正要跪安,却被李解忧拦下了。 “你不用下去,本宫今日叫王爷来,也与你有关。”李解忧的言语有些冷“青芽今年十七了,也是到了婚嫁之年。”说完又转眼看向霍允肆道:“一直将青芽留在身边,只怕晚了会耽误她的年岁,臣妾想将青芽收为义妹,到时候再为她寻上一户好人家,还请王爷应允。” “这——”霍允肆刚想同意,就听见咚的一声,一旁的青芽竟跪在了地下。 “王妃,青芽不嫁人,求王妃不要把青芽许人!”一连好几个响头磕的咚咚直响,瞧得霍允肆都于心不忍了。 “青芽还小,要不再等几年。” “小?那多大是大?”李解忧一句话便将霍允肆噎了回去。 转头又看向,硬声道:“此事由不得你,本宫心意已决!” 一翻话语下来,青芽只觉得自己坠入了人间地狱,涕泪涟涟。 “好了好了,不想嫁就不嫁了吧。”终还是不忍心,李解忧做了退让。 “奴婢多谢王妃!奴婢多谢王妃!” 霍允肆看着泪眼朦胧的青芽,说不上来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扭头就看见李解忧那愤怒的眼神,突然间她明白了,该不会那日的事情让这丫头有了不该有的想法吧? “她,她是不是?” 霍允肆还没说完,李解忧一记刀眼便杀了过来。 “是!她当真了!” 第五十章 霍允肆重新回到座椅上,眉头高高的隆起,双眸里尽是忧虑,她也不知道青芽会产生这种想法,当时只一股脑的想要去救人,其余的霍允肆什么都没有注意到,谁成想竟留下这么个祸事,余光偷瞄一眼眼前的人,恐怕李解忧现在想杀她的心都有了吧。 “咳咳。”不自然的咳嗽几声,霍允肆掸了掸自己的宽袖,道:“既然是她误会了,那等明日本王去跟她说明就好了。” “不行。”李解忧扭头看过去,眼里满是忧愁“青芽自幼在我身边长大,与我的感情早已不是普通的主仆情谊,她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这件事不挑明还好,一旦挑明,只怕这丫头会做傻事的。” 话音刚落,李解忧又想到了之前在宫门外的那一幕,一对秀眉猛然蹙起,恨恨的望着椅凳上那个悠闲的人“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你惹出来的,若是你肯收敛些也不会闹出这些事。” “怎么就是我惹出来的,照你这么说,当日我就不该去救他们。”霍允肆想到那天的危急到现在都还是一阵后怕,要知道那时候她可谓是孤注一掷,就连虎符都备上了。 李解忧也知道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了,撇过头软下声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也该注意些方法,那么招摇你让府里的人也没想。” 这话别说是霍允肆,就连李解忧也觉得酸酸的,刚想开口解释,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几番张嘴都没有说出话来,反倒是让霍允肆抢了个空当。 “是府里人多想了,还是你多想了?”霍允肆起身挡在李解忧身前,距离近的让李解忧的呼吸都变得紧张起来。 “别——” “别什么?”霍允肆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非但没停下来,反而有些肆无忌惮。 李解忧哪有她的脸皮那么厚,只得一步步后退,可这么一来反倒是更像中了某人的圈套,直到退无可退,身子抵着冰冷的墙壁,这才反抗了起来。 一双小手刚伸出了,还没起到什么抵抗的作用就已经被眼前的无赖握在手里。 “怎么这样凉?”手指冰的不像话,霍允肆皱起眉头向四周看去,原以为是下人照顾不周,刚想发作就看见烧得红彤彤的炭火,其实若放在以前这个时候是完全不需要架炭火的,只是李解忧天生体寒,这样的天气于她来说已是十分寒冷。 说来也奇怪,平日里李解忧就算是整日抱着汤婆子手也不见得能有多暖和,可就这么被霍允肆放在手里搓揉了几下,反倒热了起来,一时之间让她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手冷还是心冷。 手上的温度越发的高了起来,连带着脸庞也热了起来,这种温度让李解忧既熟悉又陌生,居然有了几分不舍的想法,这个想法让李解忧顿时清醒了过来。 “王爷您该走了。”手指再一次用力的抽了出来。 李解忧的不舍霍允肆感觉得到,可李解忧的狠心她也感觉得到,她仿佛是一只被惊吓的鸟儿,急于逃离自己。 霍允肆不再强迫,她深深的看着李解忧清瘦的脸颊“若是能再做一次选择,我倒希望自己不要活着,至少我还是你的夫君。” 李解忧听出她的悲伤。 “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呢?”霍允肆依旧不死心的问道:“你敢说你从来就没有钟情过我?” 面对面的质问是李解忧没想到的,可她却也问过自己相似的问题,但在她的眼里,两个女子本就不该有爱存在,是霍允肆欺骗在先,让她坠入美梦,可霍允肆只为她编织了这个梦却没有给她一个好的结局。 “你看着我,只要你说一句没有,我就死心。” 李解忧早已泪流满面,她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又谈什么看着她呢? “别逼我,我不想伤害你。” 霍允肆嘴角扬起,苦笑道:“你已经伤害我了。”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是高高在上的无忧公主,而我只是个虚有其表的假王爷,话说回来我连洛沾都比不上。” 李解忧头一次听她这样贬低自己,心中不免一痛,急忙摇头道:“不要这样说,你在我心里比任何人都好,我不愿你因我这样贬低自己。” “贬低?”霍允肆摇着头,抿嘴道:“我只不过是把实话说出来了,我的确比不上他,至少他是个男人,至少他得到了你的心。” 霍允肆自嘲的笑着,怎么算她都输了。 “咱们和离吧。” 李解忧不可置信的看向霍允肆,她从未想过和离,即使在最艰难的日子里也没有想过。 “我的心从始至终都是我自己的,从未许过旁人,你凭什么这样说?!” “不管你的心是谁的,可终究不会是我的。”霍允肆用着疲惫不堪的声音说道:“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再过了,伪装自己就已经够累的了。” 她可以永远都不被人爱,但她绝不能被爱的人怜悯。 “你放心,到时候我只说是我的问题,与你没有任何关系。”霍允肆不舍得捧起眼前的脸庞,她想再好好的看一眼,深深地记住“等回到了南楚,好好的找个爱你的人吧。” 霍允肆舍不得放手,可她必须放手,默默地告诉自己,这个女人不是你的。 优雅的转身,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可她还没来得及转身,手指被人狠狠的咬进了嘴里。 “你咬吧,留个印记,日后我也能有个念想。” 李解忧像发了狂一般,死命地咬着,嘴里早已满是腥甜。 “我恨不得吃你的肉,饮你的血!”李解忧倒在霍允肆的怀里“我哪里做错了,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又不要我!” 霍允肆的心都要碎了,紧紧的搂住怀里的人,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来回移动“我真恨自己,竟让你这样伤心。” 李解忧感受这个温暖的怀抱,她已经多久没有这样了,这么温暖的怀抱,谁能舍得。 “我不要和离。”微弱的声音伴随着低低的泣声。 霍允肆喉头一动,但却没敢回应,随即肩上又是一痛。 “不和离。”李解忧一边咬着一边说着。 这回霍允肆不仅没有说话,反倒松开拥着李解忧的手臂,低头看去“当真?” 李解忧扬起下巴,凝望着她“当真。” 霍允肆抿起嘴角,低低的笑声从胸间响起,重新将眼前的佳人揽入怀中“这是你说的,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 第五十一章 被人拦在怀里,听着胸口传来的低笑,李解忧有一种上了某人圈套的感觉,这根本就不是她叫霍允肆来的本意,怎么三下两下的竟被她绕了进去,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她的人。 “你是故意的吧。”小手推拒着眼前的人。 这点力气于霍允肆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是李解忧这眉头深重的样子,乍得让她心里又是一惊“你是不是又后悔了?”向来性子稳重的人但凡到了李解忧这里就变得急躁,还没等她回话,霍允肆便向一只斗败的公鸡颓然的松开了自己的臂膀,任凭眼前的人推拒着,喃喃自语道:“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转变心意。”可这话说的还没等上半刻,霍允肆又改变了摸样,松开的手又覆了上来,身子也越发的向前贴去,似是带着上战场一般视死如归的冲动“我不管,先前你已经答应我了,答应了就不能反悔!”随后又瞪大了眼睛喊道:“现在你就是我的人!” 李解忧一直没有说话,可眼睛却也没有离开过这人,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人竟也有如此赖皮的一幕,可转念一想,心里又觉得很甜蜜,这说明霍允肆在乎她,不过瞧着她这会儿霸道的模样,终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你以为本王在说笑!”霍允肆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注意到李解忧眼神里的变化,只当她还是摇摆不定,心里就更慌了。 李解忧明白霍允肆的性子,只怕自己要是再这么逗弄下去,恐怕就要遭殃了,刚想开口表明心迹,就感到身子被放松了下来,再一抬头,霍允肆已经退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之外,脸上的神情有些悲伤。 “你既不愿,本王也不强留,只是本王于你之心并无虚假,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总之——”霍允肆没有说完,只是长叹了口气,甩着袖子便转过了身去,望着满屋的伤心,还不如乘早离去,也省的伤怀,可心里总还是不舍。 李解忧望着她的背影,嘴角抿起,踩着莲步踏去。 “我以为你会用强。”纤纤玉手抚上那有些单薄的后背,脸颊轻轻地贴了上去“这个天儿,你该穿厚些。”一件单薄的外衫让她有些心疼。 霍允肆感觉自己的脊背都僵硬了,若不是后背上那柔软的触感,她都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李解忧何曾如此温柔过? “用强能留的住你吗?”霍允肆怎能没想过强留于她,只要自己想,怕是李解忧早就成了她的人,只是这女子不似旁人,心性要强得紧,若是不留住她的心,那得到的只有一副空壳,一具皮囊,霍允肆要的是一个知冷知热的人,而不是一个臣服于自己的傀儡,她太孤单了。 李解忧听到这话儿愣了一下,原来霍允肆要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身子,更是自己的心。 “你的野心真大,你想让我心甘情愿?” 霍允肆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转过身子,握住她的肩,望着那似清泉一般的眼眸,摇了摇头“是两厢情愿。” 这样深情的霍允肆她只见过一次,一些片段在李解忧的脑海中闪过,若此刻的她们是两厢情愿,那韩儿呢?她又是什么?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李解忧从未想过自己竟也是如此小肚鸡肠的人,她明知韩儿已故,根本不可能对自己有什么威胁存在,但也正因为如此,李解忧知道自己永远都不能代替韩儿成为霍允肆心底最深的那个人,她见过霍允肆痛苦的样子,还有那一句‘若是她还在,又怎么可能有你’这一幕幕全都跳了出来,她无法想象这是怎样的一种深情,此刻的她必须要承认嫉妒在她的心间疯狂的滋生。 李解忧直视着霍允肆,从她的双眼里她看见了自己“我不是什么无忧公主,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想要的也很简单,无非就是夫君的疼爱,夫妻的和睦,若你今晚所说的都是真的,那我便心甘情愿,若是假的,那我也无怨无悔。” 此番深情霍允肆怎能辜负,嘴角浅笑“窗外明月为证,若是有违此誓,便叫我打入十八层地——”话还没有说完,便叫人捂住了嘴角。 “我不要你发什么毒誓,我只要你钟情便好。”深爱一个人又怎么能舍得听如此重誓,假也好真也罢,信了才作数。 霍允肆握住嘴边的柔夷放在心口,贴紧“此生有你,夫复何求。” “那便够了。” 窗外月明星稀,窗内红烛摇曳。 如今心迹以明,剩下的就要等到日后慢慢磨合,只是长夜漫漫,美人在怀,霍允肆又并非柳下惠,一时间竟让闪烁的红烛迷了眼睛,望着怀里人绝美的脸庞,心里难免多了几分悸动。 “这些日子,你清减了不少。”霍允肆抚上那动人的侧脸,难免有些心疼。 李解忧能不明白霍允肆的心思吗,只是这才表明了心迹,就......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适应,只是那灼热的目光跟脸上的触感让她又不得不忽视,无奈之下只能将头微微别过,尽量让自己不去注意。 可李解忧并不知道,正是她这一种无声的抗拒,才更让霍允肆无法自拔,甚至让她有了一丝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心底的冲动愈发的厉害。 “解忧,我,我——”霍允肆口干的厉害,喉咙也更为嘶哑,只是这嘶哑中更多的是难以自控的情/欲。 “我去倒杯茶给你吧。”李解忧不太能化解这种冲动,就连她自己都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 “别!”霍允肆正情/欲上头,佳人要走,她岂能袖手旁观,稍稍用力,李解忧便又回到了她的怀里。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有些怕。”李解忧被她揽在怀里动弹不得,只能喏声求饶,这目光烤的她太过炙热。 “那你就把眼睛闭上。”霍允肆也不理佳人的求饶,反倒鬼使神差的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李解忧怎么可能相信她,若真是把眼睛闭上了,这人还指不定要怎么样呢。 霍允肆不是感受不到怀里人的紧张,只是不愿再放弃这样的机会,李解忧太美了,即使只有烛光的照射,也能感受到她的美丽,霍允肆不想再一个人了。 说时迟那时快,李解忧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时,身子便是一轻,不知所措的她只能紧紧的攀着霍允肆的脖颈,下一秒俩人便来到了卧房。 明明是柔软的床褥,可李解忧却是僵硬无比。 “咱们寝吧。”霍允肆自顾自的说着,下一刻便低头吻去。 先是眼睛,再是脸颊,最后才来到了那柔软的粉唇。 霍允肆极尽的温柔,一丁点的细节也不放过,轻轻的吸允,细细的品味,舌尖扫过每一颗牙齿,生怕惊扰了身下的佳人。 这不是她们第一次亲密,却是李解忧第一次这么紧张,她浑身都在颤抖,就连牙齿都在打颤。 撬开牙关,捉住柔嫩的小/舌,尽情的吞噬,霍允肆只觉得她寻到了天底下最柔软的东西,放在牙尖轻轻一咬,随后又是爱怜的允吸。 “别——”李解忧按住那企图解开自己衣带的手指。 霍允肆听到这一声‘别’,总是有再大的欲/火,她也停了下来,望着身下满脸红晕的人,明明也是情/欲上头“你不想?”她不信。 李解忧呼吸急促,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颤抖着声音“我,我没有沐浴。” 霍允肆有些无奈的笑了,这算个什么理由? “要不然现在叫下人打水进来,你先沐浴一番?” 这回换成李解忧尬尴了,她不确定霍允肆是认真的还是说笑的,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所有的话语梗在了喉咙口。 “呵呵!”霍允肆瞧她这副模样反倒是笑开了,这话三分真七分假,毕竟*一刻值千金,任凭谁都不会想要辜负此番良辰美景,若换做她人霍允肆根本不会理睬,只不过此刻身底下的是她在乎的人,她又怎么舍得惊扰到佳人呢,更何况来日方长,如今都已表明心迹,那鱼水之欢又会有多遥远呢,为了李解忧,她愿意等。 “你又打趣我。”李解忧涨红了一张俏脸,别过头不去看眼前的‘坏人’。 霍允肆摇了摇头,俯下身去,薄唇贴着她的细软的耳垂“你若愿意,咱们洗个鸳鸯浴又有何妨?”话罢,还坏心的将唇边的柔软含在了口里。 不可避免的李解忧的身子又是一抖,她竟不知道这人竟有如此多的花样,当真是‘坏透了’。 “好了。”正当李解忧不知所措的时候,霍允肆直起了身子,虽然不舍,可还是逼着自己将那不规矩的手收了回来,眼含柔情的望着身下的可人儿“不早了,明日我还要去早朝,睡吧。” 李解忧意外的看着霍允肆,像是不认识她了一样,也对,今晚的霍允肆跟以往都不同,她给了自己太多的惊喜和意外,不再霸道,不再强势,体贴入微,温柔至极,李解忧不得不在心中感慨万千,如今这一切都属于自己了。 “我来吧。”李解忧起身,接过霍允肆手中的外衫,又去解她的腰带,今天这一身并不繁琐。 霍允肆也没有拦着,张开双臂,眯着眼睛任她摆布。 一张床,一张被,这才是今夜的主题。 李解忧紧紧依偎在霍允肆的怀里,刚闭了眼,又是一声叹息。 “怎么了?”霍允肆掖了掖被子,手上又紧了几分“是不是又在想青芽的事。” “是啊,那孩子心眼实,又跟我亲如姐妹,只怕如此一来要伤了她的心。” 想比起李解忧的担心,霍允肆倒是一副为所谓的样子,厚着脸皮道:“既是亲如姐妹,那她就更不会与你来抢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李解忧抿嘴不语,手却悄无声息的搭在了旁边人的腰上,还没等霍允肆反应,就下了狠手。 “哎哟哟!你这是谋杀亲夫呢!” “谁叫你胡说八道的!” 霍允肆叫得呲牙咧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掉下了一块皮呢。 “哪有那么疼啊?”李解忧根本就没使多大的力气,这人明显就是装的。 “疼不疼试试看不就知道了吗。”说罢一双魔爪就伸了过来。 “痒痒,别,太痒了!”李解忧自小怕痒,被她这么一挠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直讨饶。 霍允肆见她彻底失去抵抗能力,抓准时机,对准那诱人的粉唇就亲了下去。 最后一场闹剧,在一个绵长的吻中结束了。 第五十二章 第二日。 李解忧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没有人了,想来早就走了,多日的浅眠竟在她来了之后睡得如此香甜,想到这儿脸就有些发烫。 “王妃饿了吧,厨房里做了些清粥小菜,是在这儿用还是去厅里?”是青芽的声音,小心翼翼,不似平常那般精神。 “就在房里用吧。”李解忧接过湿巾,擦了擦手,一抬眼看见青芽唯诺的模样突然想到了昨夜里霍允肆说的玩笑话,若是用情至深,别说是亲如姐妹,就算是亲姐妹也会不留余地,她只能希望青芽年纪还小,情根没有深重。 允信允礼本就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若论功夫允礼要高强一些,可若比城府心计只怕这些个皇子中没几个能敌得过允信。 “李义甫通敌叛国,杀害前太子允继一事,你们兄弟二人出了不少力,如此一来也可让允继放心的走了。”霍郑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紧盯着霍允肆,似是警告又似是提醒。 “你们在青州多年,如今回到京师有什么需要就让下人去置办,另外李义甫桃园那座府宅也已经安置出来了,往后那就做你们的府邸吧。” “儿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伴君如伴虎,圣意永远是难以揣测。 “李义甫在桃源的外宅是他辅佐前太子时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内里十分豪华,如今皇上就这么轻易的将它赐予允信跟允礼,虽说他们二人同为皇子,一座府宅两人同用,但现下他们身份依旧敏感,王爷的头衔还没有恢复,如此一来想必朝中上下皆是非议。”傅黎轩眉头紧锁,看来霍郑不是一般的重视允信允礼二人,这样的特权就算是前太子允继都没有享受过。 相对于傅黎轩来说,霍允肆倒是没有太多的意外,身子微靠着椅背,手里握着紫砂茶壶“这是父皇多年来的心事了,做到今天这一步想必也是在他的部署之下,只不过可惜了允继,到死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若前太子能明白内里的事情,与他联手,想必也不是为一个保全之策,毕竟他身后还有一个李义甫,这样总好的过现在孤军奋战。” 霍允肆弯起嘴角,抬头看向傅黎轩,笑道:“允继是一个眼比天高,心比针小的人,若他真能明白其中厉害,又怎会与我联手,只怕恨不得是要赶尽杀绝才好,更何况本王又岂会甘心于他身下。” “微臣糊涂,还请王爷恕罪。” “罢了,你也是为了我好,本王又岂会怪罪于你。” 傅黎轩的眉头并没有因为霍允肆的几句话而下去,反而更为深重“此二人来势汹汹,又有皇上撑腰,想必是要翻旧账的。”顿了一下,又压低声道:“王爷有所不知,皇上除御赐桃园府宅外,还在暗地里赐了允礼一个钦查大人的名号,为的就是铲除不安势力,这样的特权一旦行驶起来,只要出现一点纰漏后果便不堪设想。” 霍允肆的鼻息明显重了起来,握着紫砂壶的手指也有些泛白“桃园里可有安插眼线。” 傅黎轩摇了摇头,道:“他们这次似乎非常小心,基本上所有的家仆都是从青州那里过来的,就连皇上赐给他们的下人,都只是被打发去做不重要的事情,咱们的人根本插不进去。” “想着他们也该小心,不过没想到胆子竟变得如此之小。”霍允肆不屑的轻哼了一声“他们那里暂时不用去管,本王到时候自有办法,至于咱们这边——”霍允肆看向傅黎轩,言语有些沉重“你要小心,切莫与他们发生正面冲突,还有一件事,冷宫那边叫人盯好了,去了青州这么多年,总该是要看看母亲的。” 傅黎轩知道她说的是谁,重重的点了几下头“请王爷放心,黎轩明白。” 霍允肆起身看向屋外,有些事做了就容不得人后悔,死也好,活也罢,总归是要争上一争的。 秦江王府。 “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李解忧解着霍允肆的斗篷,外头有些小雨,霍允肆的外衫上都被打湿了些“我去让厨房弄碗姜汤,驱驱寒。”说着就要往外走。 “哎。”霍允肆一把拉着她“不忙了,这点小雨还冻不着我。”说着又往窗外看了一眼,天都没黑,今儿是回来的挺早。 “那怎么行,虽说你习武强身子健些,但也不能这么随意。”李解忧抽出手,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衣物“你先换上,我去去就来。” 霍允肆眼见也拦不住她,索性泛起了坏心眼,两步并作一步拦腰一抱,轻盈柔软的身子便落在了她的怀中“这点小事,吩咐下人去做就行了,何须你这个王妃操劳。” “来人啊!” 守在门口的青芽早就听见了里面的动静,其实在霍允肆刚回来的时候自己就看见了,只是霍允肆从来看不见自己。 “奴婢在。”青芽不敢抬头,她怕眼前的一幕太过刺眼。 “晚膳就在屋里用,快快去准备。” “是,奴婢告退。” 青芽刚要离去,又听见霍允肆的声音。 “饭后备上热水,今日本王也在屋里沐浴。” 此话一出,不仅是青芽,就连她怀里的李解忧也愣住了,这人也太过孟浪了吧,这种话也说的出来,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她们要欢好吗?” 李解忧紧紧地抓着霍允肆胸前的衣衫,脸也窝在她的怀里,活像一个害羞极了的小媳妇。 青芽将这一切收在眼底,心里却默默地流泪,王爷心里根本就没有她,那天的温柔之举,也是为了救她,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的难过。 “这样好吗?会不会有些太过了。”李解忧始终还是放心不下青芽,毕竟她还是个孩子。 霍允肆大步的走到床前,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床上,头抵着头“十六的年纪也不小了,本王在这个时候都已经会拉弓射箭了。” 李解忧任她蹭着,柔声道:“你当谁都跟一样吗?” “哈哈!”霍允肆忍不住笑道:“那是,本王自是谁都不能比的,不然又怎么能娶到你这么个妙人儿。” “你就会哄我。”甜言蜜语向来是情人间的武器,任凭谁听了都会欢喜,李解忧自然也不例外。 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两人的唇不自觉的就碰在了一起,纠缠,绵长。 “允肆。”李解忧微微的喘着气,再这么亲下去,她就要窒息了。 “怎么,这就受不住了吗?”霍允肆一边调笑着,一边用手指勾画着她的下巴“今晚,王妃可准备好了?” 就知道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李解忧正不知如何化解时,屋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该用晚膳了。”李解忧满脸的羞涩,推开霍允肆的时候都有些发颤。 而霍允肆则两手只在床上,眼里尽是笑意。 一桌子好酒好菜,今日该是回来的早一些。 “今日怎的喝起酒来了?”霍允肆接过李解忧手中的酒杯,一顿饭下没吃多少,倒是喝了不少,瞧着她脸色微红,再喝下去怕是要醉了。 “只觉得这酒醇香,就想喝上几杯。”李解忧两眼有些湿润,氤氲着特殊的气氛“你还喝不喝了,不喝给我。” 霍允肆岂能容她这般胡闹,抢先将酒入了肚中,又命下人撤了桌子,倒上一杯清茶缓缓喂她。 “不能喝还要逞强,张嘴。”霍允肆一手揽着她,一手喂她,像是再哄小孩一般。 李解忧偏偏又闹脑性子,在她怀里还不老实,一会儿摸摸脸,一会儿掐掐胳膊,愣是将霍允肆急了一头汗,才好好的喝下清茶。 “往后不准再这么喝酒了。” 李解忧抿着唇,乖乖地点头。 霍允肆又怎么忍心和她计较,只能宠溺的摇了摇头。 饭罢,天已黑,热水早已烧好,可李解忧却靠在霍允肆的肩头睡着了。 “唉。”霍允肆低头望着怀里正睡得香甜的人儿,忍不住又偷了几口香,原本是花前月下,洞房花烛,如今只好作罢,霍允肆既无奈又甜蜜,可还是头也不回的抱着李解忧便上了床,只留下孤零零的木头独自伫立。 今夜怕是难眠了。 第五十三章 傅黎轩打小就喜欢粘着傅青,虽然现在已经长大了,但这毛病却还是跟着他。 傅青拿捏着手里的棋子,眼睛却撇向跟前的弟弟“这一步就这么难走吗,见你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名堂。” 傅黎轩眉头紧皱,随后有松弛了下来,摇头道:“我自小棋艺就不如姐姐,瞧着这盘棋也是要输了。”话刚说完便随意落了子。 傅青抿起嘴角,并未步步紧逼,反而接着傅黎轩的话说了下去“正所谓博弈有道,别看这么大点的棋盘,这么小点的棋子,其中奥妙又怎是你我能道的清说的明的,你瞧,若是这样的话你不就将我的后路堵死了。”拾起刚才傅黎轩落下的那枚棋子,只微微的向后一推,便成了后发制人。 傅黎轩紧盯着棋盘,先前的惆怅一扫而空,恍然大悟“还是姐姐高明。” 傅青将手里余下的黑子搁入棋盒,不以为然道:“你心不在下棋上面,纵使一样的布局再来一次照样会输,说吧,到底什么事?” 傅青自幼聪颖过人,他这个当弟弟的又怎么逃得过她的法眼,既然被看穿了,索性将棋盘扔在一旁,抬头道:“什么都瞒不过姐姐的法眼,黎轩确实有事叨扰,烦请姐姐先应了我。” “你甭抬举我,有事说事,说了再商量。” “只怕说了,姐姐就不会理睬我了。”傅黎轩见傅青根本不上当,自己便就泄了气。 “好吧,既然你不说,那我也就不强求了。”话音刚落,傅青就站起了身子,一副要走得架势。 “哎哎!”傅黎轩见她要走,这才着急了,赶忙伸出手臂挡住,急声道:“我的好姐姐,弟弟我这板凳还没坐热,你就要送客啊。” 傅青才不理会他的这一套,都是一母所生,同胞姐弟,他心里打什么算盘,自己这个做姐姐的能不知道吗,斜睨一眼,轻声道:“你就算不说,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么些天围在我这里讨好,说白了,你无非是想当说客,让我去做秦王的谋略之师对不对?” 傅黎轩一时语塞,不过这话确实也说中了他的心思“话是没错,不过姐姐只猜对了一半。” 干脆也站了起来,走到傅青面前,目光深沉“我不是为王爷来当说客,我是为了自己来当说客。”顿了一下,又道:“当今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丞相府中的大小姐才智谋略天下无双,就算是爹爹,也要逊色几分,可是如今却只将这些用在了琴棋书画上,难道你就真的甘心委身于此?” “你不要恭维我,你是知道我的,这一套对我没有用。”傅青从来就不缺赞誉,对此她一向不屑。 “我不是恭维你,我只是羡慕。”傅黎轩终于说出了这么多年以来藏在肚子里的话“你为女子却满腹才智,我虽身为男儿,却始终及不上你。” “我从未这样想过。”傅青看着一向自信满满的弟弟,心下也有所不忍“你是我的亲弟弟,你的才智并非在我之下,只不过我是女子,所以显得出众而已。” 傅黎轩重重的摇着头,既然心底的话都说了,那就一次说个全罢“我及不上你,这是事实,就算我不愿承认也不行。”说完便又停住,仿似在下什么决心一般,猛然间两腿便跪在了地上。 “你这是作什么!快些起来!”如此大礼,傅青虽为长姐,又岂能消受。 “姐姐,看在咱们是一母所生的份上,您就答应我吧,帮帮王爷!”傅黎轩两眼通红“王爷于我有知遇之恩,若没有她,也断然不会有今日的傅黎轩,现如今朝中上下纷纷结党立派,王爷又多年在外行军打仗,如今大皇子与二皇子又回来了,皇上也断然不会向着王爷,敌众我寡,再这样下去,只怕所有的努力就要付之东流了!我,我决不能让王爷的付出白白浪费,这天下定是秦王的!” 傅青只知道傅黎轩忠于霍允肆,可没想到竟忠心到这个份上了,突然间她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小与她亲近的弟弟“这是大逆不道的话!你怎也敢说出口!” 傅黎轩身子猛地颤,颓然的松开了抓着傅青胳膊的手,有些木然“若姐姐觉得我是大逆不道,那就不要理会我。”话到这眼睛却又突然明亮了起来,咬牙道:“这条路我是走定了!” 傅青心里顿时惊住,错愕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傅黎轩,细细看去才发现那原本白皙的面颊上已有了青色的胡渣,就连脸颊两侧的线条都变刚硬起来,恍然间她才发现,自幼喜欢粘着自己的弟弟,已经长大了,他有自己的抱负,有理想,可这理想跟抱负却危险无比,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 “你可知,我曾在娘亲的牌位前立誓,决不能参与朝政,你这是在逼我要对娘亲食言。” “娘亲不会怪你的,王爷一定会勤政爱民的!” “你就这么坚信秦王会当皇帝吗?” “会的!一定会的!” 傅青长叹一声,似是痛苦,似是纠结。 “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别说一件,就算是一百件,我也答应!”傅黎轩心中大喜,有了姐姐的帮忙,王爷定会如虎添翼。 “不论成功与否,你都要永远敬重爹爹。” 傅黎轩微微一愣,他不明白傅青此话的意思,但也不愿细想,只顾着点头答应“好,我答应你。” 凤仪宫。 “他们都回来了,人我也见到了。”谢昭容说的云淡风轻,但她也知道,允信允礼也恨的咬牙切齿。 霍允肆抓起一捧鱼食零零碎碎的撒入池中“眨眼都过了十多年,儿臣记得那个时候允信还没有蓄须,一脸的清秀,显得文弱许多。” 那个时候,是什么时候?谢昭容恐怕早都忘了,这些年她如愿当上了皇后,可死在她手里的人却也不少。 “他们兄弟二人,已经奏请了皇帝,说要去冷宫看看。” “冷宫?”霍允肆的反应没有多大“是应该去看看。”他们在青州呆了多少年,刘嬛就疯了多少年,霍允肆没有参与这场争斗,或多或少她是可怜这个女人的。 “哼。”谢昭容斜睨道:“我竟不知你这么宽心。” “难不成母后不宽心?”霍允肆拍了拍手,转身走到谢昭容身前“刘嬛残害皇嗣,毒害嫔妃,这等罪孽,母后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更何况她也已经疯了,当年的事谁还能说的清呢?还是说母后有什么亏心的地方?” “你越来越放肆了!”谢昭容最恨有人威胁她,尤其这个人还是霍允肆“你想提醒本宫什么?当年的事情根本就是她罪有应得。” “哦,是吗?”霍允肆一副了然的样子,笑道:“儿臣又没说什么,母后何必这么着急,再说了父皇不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当年是这样,如今也还是这样。” “本宫不想与你做口舌之争,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只是本宫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心有仁慈,没将刘嬛等人置于死地,没想到这么多年来,竟还让他们处心积虑的回来京城。” 霍允肆静静的看着面目狰狞的谢昭容,不禁在心里悲哀了起来,或许她早该认清,她根本没有什么什么娘亲,有的只是一个为权势所困的傀儡,如此歹毒,如此狠心,舍她其谁呢?只觉得胸口阵阵的泛着恶心,她想起来在边境的冬夜,那天下着大雪,大家都杀红了眼,滚烫的鲜血洒盖在大地上烫红满地的雪水,一时间血腥味,刀剑声,还有呼天抢地的叫喊,厮杀,一切彷如人间地狱。 霍允肆从宫里出来后几乎是快马加鞭回到王府的,她心里不安,想见见那个能让她安心的人。 “奴婢参见王爷。” “王妃在哪?” 霍允肆急急地推开房门,却只见到了青芽,手里还拿着素色的衣裙。 青芽见到霍允肆心里自然是欢喜的,一时间竟脸红了起来,低着头,手里紧篡着衣裙,过了片刻,才说道:“王妃在沐浴,奴婢——” 话还没有说完,霍允肆踏着步子飞快的夺过了青芽手里的衣物,转身又向门外走去。 青芽望着自己的手发着呆,刚才在霍允肆夺衣的瞬间,不经意碰到了她的手指,掌心的薄茧带给了她微麻的感觉,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却足够让她怀念好几日,这种想念从来都是不见光的,但也有甜蜜的滋味。 “吱呀——” 门悄悄的被打开,步子轻的就像一只猫的脚步。 “青芽快把衣物给我。”李解忧在里间,整个浴房被烧的热气腾腾,猛地从外面进来还有些雾气。 霍允肆抿嘴笑而不语,只加快了步子,透过粉色的纱帘,只见桶中的美人摇动,如美玉一般的后背纤弱白皙,一时间看的她气血翻涌。 撩开纱帘,但她并没有将手中的衣物交于李解忧,反而伸出手朝着水中游去,不经意捧起一汪浅水,由肩至背缓缓流下。 “青芽,别闹了,快把衣物给我。”李解忧并未做她想,只当是青芽胡闹。 下一刻,李解忧便怔住了。 霍允肆的薄唇轻轻地落在了那白皙的后颈上。 第五十四章 呼吸明显的急促,无论是身体还是掌心,都不可控的颤抖着,迷蒙间分不清是谁愉悦了谁,只能说互相都在渴望,都在索取。 霍允肆的手由后背向前抹去,自己早已过了稚/子的年纪,这样的身子也是见过,但此刻还是忍不住被手中的触感多震撼,每一寸肌肤都让她流连忘返,光滑的身/体在充满了薄茧的手中游走,无论此刻有多温柔,却还是忍不住带上了几分/蹂/躏的意味。 “你在发抖。”霍允肆喘息着贴上白皙到几乎透明的耳垂,侧过含住,手中却依旧向前延伸。 李解忧的防线在她吻上后颈的那一瞬间就坍塌了,如今早已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凡是被霍允肆的手滑过的地方,一丝丝酥/麻,一丝丝娇/软,一丝丝无力,她甚至能感觉到胸/前的柔/软早已高高/挺立,一不小心便会在霍允肆的手中绽放。 “嗯——”李解忧的呼吸很是难耐,痛苦中夹杂着说不清的愉悦“我——” “告诉我,舒服吗?”边问着话,手上边用着力,霍允肆早已是情场高手,怎能不知眼前的人情动不已,明知故问才是闺/房/之道。 李解忧脑中一片空白,紧咬着嘴唇,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叫出来,泄露了那些不知羞耻的声音,她想叫身后的人停下来。 “允肆,允肆——” “嗯?怎么了?” 李解忧喘着大气,呼吸急促到快要晕过去,拼命地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摇头道:“我——水,水凉了。” 本来是欲/望正浓,可被李解忧这么一提醒,霍允肆才恍然大悟,晃了晃沉在水里的手,又低头望着被撂在地上的衣物,心不禁暗叫糊涂,真是被色/欲冲昏了头,水凉成这样她都没有发现,怕是桶里的人早就冷了吧。 “都怪我不好,本来是给你递衣服的,没想到还差点害你受了凉。”霍允肆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的屏风上取下浴巾。 李解忧低着头,两手挡在胸/前,其实若说冷也没有多冷,这温调房中地火取暖,就算是只着单衣也不会觉得冷,这只是一个理由罢了。 “作什么?”李解忧的余光瞄到霍允肆拿着浴巾面向自己,下意识的又咬住了嘴唇“我,我自己来,你出去。” 霍允肆只弯起嘴角,眼睛眯了眯,展开手里的浴巾“站起来。” “我不。”这么羞人的事情,李解忧做不来。 “你确定?” 这种口吻太熟悉了,李解忧不得不重视起来,瞬间将头抬了起来,眼睛还瞪了瞪,若不是水中的花瓣遮挡,恐怕现在就要一览无余了。 霍允肆太清楚李解忧的性子了,等她主动怕是要等到头发白了还没等来,与其这样,不如化被动为主动,先下手为强! 想到哪里便做到哪里,这才是王者风范。 “啊——别——”李解忧没想到这人会如此大胆,自己不依便要强来,若不是赤/身/裸/体/,又怎会怕她。 “你不准看!”身子已经被这人从水中抱了起来,如今敌不过力气,就只能耍小性子了,李解忧伸手赶紧蒙住霍允肆的眼睛,生怕被她瞧去什么。 霍允肆天不怕地不怕,倒是被一双小手挡住了去路。 “你小心摔着,赶快把手拿下来。”霍允肆故意压低了声音,抱着的手还往下沉了沉,佯装要摔倒一般。 论道行李解忧还要浅一些,被霍允肆三言两语的一吓唬,她还就当了真,一双小手赶忙搂住了霍允肆的脖颈。 少/女洁白无/瑕的玉/体,幽幽的女儿香,霍允肆有些后悔刚说的话,她不该吓唬她的,这美景她根本无法承受。 李解忧紧闭双眼,静静地被人搂在怀里,可这人却没了动静,不进不退,就立在原地,终于是忍不住了,慢慢的张开双眼,下意识的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我,我——”霍允肆不知道该说什么,难不成她要告诉李解忧自己被她迷晕了,迷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要回房,立刻!马上!” 霍允肆想找了魔一般,先是将人放了下来,随后抓起地上的衣物,就往李解忧的身上套,弄完这一切,又重新将人抱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冲回了房中。 “门,你栓门吗?”李解忧的身体刚一贴着床面,紧接着霍允肆就压了过来。 “没人会进来的!”霍允肆不管不顾的扯着两人的衣服,扔的床上地下全是。 李解忧配合的扬起脖颈任她亲吻,双手也自动勾住霍允肆的脖颈,两颊泛着红晕。 相比较之前在温调房的温柔,现在的霍允肆显得野蛮无比,几乎没有轻柔的允吸,凡是嘴唇走过之地,皆是点点红梅。 “嗯呃——”那些声音还是没能忍住,胸/前的两/点被人含/在嘴里,湿/热的感觉向全身蔓延,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如此。 霍允肆想个没/断/奶的孩子一般,似是要将儿时的缺失在此刻都补回来,一会儿用舌/头/勾着,一会儿又含/在嘴里使劲儿允/吸,吃够了之后还不放过的拿手/指/拨/动,玩的不亦乐乎。 “允肆——”李解忧先是酥麻,可过后便是无尽的空虚,她想让霍允肆继续,但却又说不出口,只能用手推搡,以示自己的不满。 霍允肆被这两/团柔软弄花了眼,片刻的喘息后,就有是铺天盖地的吻,唇舌的交/缠是心灵的浇灌,每对深爱的人都改如此。 手指慢慢向下伸去,有律动的轻点着,一手的滑/腻/湿/润,花儿早已绽开,只等君来采摘。 “允肆,允肆!”李解忧顺从的分开自己的双/腿,她知道霍允肆的渴/望,而她也想给予。 吞咽了几下,霍允肆想都没想便探头过去,花朵微/微收/缩,是在害羞还是害怕,两手撑着李解忧的双腿,迫使它们/张到最大限度,接下来便是灵/动的唇/舌。 “呃!啊——”李解忧已经忘记怎么抵抗,酥麻的感觉让她快乐无比,平日里柔软的舌头,在今日却成了让人欢愉的利剑,让她颤抖不已。 低低的抽泣,身下的颤抖,霍允肆知道这人是到了。 “这才刚开始,你就受不了了。”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李解忧的后背,而另一只手却又往下伸去。 李解忧只顾着缓解自己的颤抖,却没想到她这话里还有别的意思,等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已是晚了。 “好疼!你出去,快出去!”李解忧觉得眼前这人可恶无比,身下作怪的手指绞的她生疼。 “好了,不疼了,马上就不疼了。”霍允肆轻声哄着,手指却还在往前行径,直到突破那层薄/薄的防守,占领往后的道路。 霍允肆有规律的运动着,磨蹭着那要命一点,似是非要让身下的人声嘶力竭不可,而事实证明霍允肆做到了,那些快乐的符号就没有断过,直到一声长长的叹息,这场战斗才结束。 “你这人,好坏。”李解忧依偎在霍允肆的怀中,脸上还有刚才愉悦过后未消退的粉红。 霍允肆半眯着眼睛,享受的摇摇头“不是我坏,是你太美了。” 李解忧伸出手指勾勒着身边人的眼眉,鼻梁,唇角,可神情却有些哀伤。 “你有过多少女人?” 霍允肆猛地将眼睛睁开,转过头对上了那洁净的眸子“我——” 李解忧就知道她回答不上来,抿嘴笑笑,不以为意却又不是严肃的道:“我不管你以前怎样,可现在你已是我的了,从今往后我只能是唯一。” 如此深情怎能愧对,霍允肆将脸上的小手握住,放在/胸/前“好,从今往后我只是你的。” 第五十五章 天刚微微亮,床帏里那个婀娜的身影便动了起来。 李解忧脸色微红小心翼翼的将压在胸口上的手臂移开,白玉般的胳膊便向纱帘外伸去,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只不过她还没有什么大动作,身子便又被压了下去。 枕边人的动静霍允肆怎能忽视,想走,没门!想的跟做的同时进行,手臂往回一勾,四条腿比之前纠缠的更紧,严严实实的裹在怀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 “允肆,别闹了,再不起来早朝就要迟了。”李解忧瞧着她这副赖皮的样子着实无奈,可身子却不自觉的往里靠去,似是还想让身后的人拥的更紧一些。 霍允肆嘴角一弯,低头在那红梅点点的背上一啄,不禁有些得意,这可都是她昨晚的杰作,一想到昨晚,霍允肆的心里顿时又烧起了一把火,试问有谁不爱这温香软玉,如今美人在怀她又岂能辜负,猛地用力一番李解忧便又成了囊中之物。 “王爷,别——” 李解忧被霍允肆弄得浑身不自在,歪着头躲着不断袭来的进攻,可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腰部以下的位置被轻轻的拍打,一时间竟愣住了,抬起头眼神颇为质问,这人竟敢打自己? “以后你我之间没有什么王爷公主,有的只是妻子与夫君,下次在犯规,我还这么罚你。”霍允肆说的认真,眼眸里带着一股子倔劲儿。 李解忧先是片刻的失神,随后竟抿嘴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霍允肆有些不明所以。 李解忧摇了摇头,两只白玉般的胳膊便缠了上来,环住身上人的脖颈,身子也不躲避任由她轻薄“我只是觉得自己很幸福。” 霍允肆眯起了眼睛,低头往下看去,咬着牙不怀好意的道:“还有更幸福的呢!”话罢,便扯着被子,往下钻去。 “嗯——允肆!”李解忧被这一大早的热情弄得有些招架不住,青天白日的就做这档子事实为不妥啊,话虽然这么说,但脸上的表情却不是这么个意思,李解忧紧紧地咬着嘴唇,似是痛苦,似是欢愉,她甚至都能感觉到,身体里的湿热在不断向外流去,这事她是欢喜的。 霍允肆一路向上从小/腿/亲/吻/到/大/腿,从/外/侧/亲/吻/到/内/侧,直到将人折磨的受不住了,她才进入主题,湿/热的/唇/舌抵达/神秘的/幽/谷,拨开戒备的大门,她尝到了世上最甘甜的泉水,听到了最悦耳的音符。 李解忧脸红的不像话,活像一只焖熟的虾子,气也喘的急促不堪,被子高高低低的起伏,不用看她都知道这人用的是什么姿/势。 身下的人猛地一颤,霍允肆知道这人是到了,不过现在说放过还为时过早,趁着外泄的山泉,化指为剑,又是一个挺身,人便钻出了被子,只剩下那作怪的手指。 “夫人可还受用?” “你——”李解忧还没有缓过之前的浪/潮,如今又要接受新的折磨,她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瞪大了眼睛,眉毛都揪在了一起。 霍允肆上前轻吻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梁,她的唇。 “夫人咬的这样紧,可是是欢喜?” 李解忧被她羞得无地自容,手上的力气也大了起来,可终究是不舍得将这人推开,身子又渐渐的软了下去,任她兴风作浪。 手指一紧,身子一僵,满手的湿/滑/就/涌了了出来,这人又到了。 李解忧窝在霍允肆的怀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角都有清泪掉下,霍允肆轻抚着她的后背,嘴角含着她的侧脸,温柔的帮她缓解,一大早的,是自己有些过分了,惹得佳人竟如此憔悴。 “嘶——”霍允肆猛地抽了一口气,低头就看见自己锁骨上整齐的牙印。 “以后你不许再说那样的话了。” 霍允肆望着李解忧羞涩的摸样心里更是一阵悸动,忍不住想要逗逗她,握住眼前的柔夷,贴上心口,软软的道:“才将你伺候舒服,就咬我,小没良心的。” 李解忧啐了一口“谁要你伺候,一大早上就——”她哪里有霍允肆那般厚脸皮,后头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哈哈哈——”爽朗的笑声由心底发出,霍允肆已经很久没有在清晨的时候有这么好的心情。 俩人不知道相拥了多久,最后还是李解忧先开了口。 “今日真的不用去朝上吗?” “你想我去吗?” 霍允肆闭起了眼睛,手上摸着光滑如玉的肩头。 “不想。”许是早上的动情,此刻的李解忧如同一个小媳妇儿般,窝在夫君的怀里,两只手还环着霍允肆的瘦腰,有些撒娇的意思。 “那就听你的,不去。”霍允肆转过身,将鼻子凑到李解忧的发间,深深地嗅着,过了好久,身旁的人没有再说话,睁眼看去,李解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枕在自己的肩上,嘴角的弧度让人舒心。 贤德居。 傅黎轩这几日都神神秘秘的,每次出门都不让江离跟着,只给她说个地点,在那里等着便好。 傅青自从答应傅黎轩那件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她有一种钻入圈套的感觉,如今朝中皇上,秦江王,大皇子三股势力并存,每一股都不容小视,大皇子虽说势力不如其余二人雄厚,但贵在有皇上支持,不论怎么看都是略高一筹,而十三爷虽贵为秦江王,又有功绩在身,可是不得君恩又有何用呢,若是不牢牢抓住机会迟早都是一场空梦。 如今这问题也就出在了这里,傅家三代为臣,到了父亲这一代更是忠心耿耿,辅佐皇上更是没话可说,可偏偏自家的弟弟却犯了忤逆,暗地里早于霍允肆达成一致,一面是父亲,一面是弟弟,傅青帮都不知道该去帮谁? 一面想着,一面叹气,缓缓地下了轿子,进了贤德居,正往傅黎轩的房中走去,刚到跟前,一只手就横亘在自己眼前。 “你拦我?”傅青冷眼相对。 这种眼神见的多了,江离早就习惯了,傅青每次看见她都是一副寒冰的摸样“傅大人有吩咐,除了王爷,谁都不能进去。” “傅大人?”傅青冷哼一声“你才跟我他几天,就这么不知天高地厚,赶紧给我让开。” 江离眉头紧皱,手还是挡在她身前。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傅青也不跟她废话,撇过头的一瞬间拳头便挥了过来。 “你会功夫!”江离没想到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女子,下手竟如此只狠,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傅青会功夫这件事就连傅左都不知道,这还是早年她偷偷跟着一个武师学的,虽不能上是什么高手,不过防身过招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还不让开!” 江离第一次觉得女子竟如此难缠,眉头紧锁,余光撇向身后紧闭的房门,若放在平时进也就让她进了,可今日不行。 傅青依旧步步紧逼,江离除了躲闪还是躲闪,若动了真格的,傅黎轩回来还不得宰了自己。 “你够了!好歹也是丞相之女,一点道理都不讲。” “登徒浪子,跟你有什么好讲!” 江离一个避之不及,生生的在脸上挨了一巴掌,当即就红了五个指印都看的清清楚楚。 “登徒浪子?”江离被打急了,眯着眼睛,拳头也握了上来“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登徒浪子!”话罢,手下便不再留情,正面迎了上去。 江离是苍漠□□出来的人,武功怎么会差,还没过个几招,傅青就已经被她束手就擒了。 “你敢动我!” “我怎么不敢动你!” 此时的傅青面色通红,两只手被控住,不论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江离咧了咧嘴角,这女子下手真狠,脸上一动还抽着疼。 “我警告你,别再乱来了,不然我肯定不客气!”江离本来也没打算怎么样,只是不想让她再胡闹下去,看着她狼狈的摸样,手上也就松开了。 傅青挣开江离,看着自己微红的手腕,望着前面那人的背影,心里一阵委屈,长这么大还不曾有人这样对过她,不由气从中来,脚上的步伐一下快了起来,只是她还没走到跟前,脚下便是一滑。 “啊——” “小心!” 江离一个飞身上前,拖住了傅青的腰身,将人抱在了怀里。 傅青瞪大了眼睛,却看不出什么神情,江离以为她吓傻了“你没事吧?”说着便伸手去探她的头,另一只手又在背后轻柔的拍着,似是在安抚。 “你们在干什么!”突然一声大喊,让江离跟傅青顿时一颤,就看见傅黎轩衣衫不整的站在了前面不远处。 傅青猛地推开江离,她自己都能感到心跳的速度,不着痕迹的做起了深呼吸,片刻才感觉好了些,抚了抚额上的碎发,神情自若的看了眼傅黎轩,道:“进房来,我与你有话要说。” 相比较傅青而言,江离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她只是觉得傅青对自己有成见,而且还很深,不过江离也不想弄清楚原因,只希望以后能少遇见她些。 第五十六章 “把你的衣服理好!”傅青正对着傅黎轩,眼里眉间都是一阵凌厉。 傅黎轩低着头有些不情愿的拉着衣服,嘴里嘟囔道:“我还没问 你刚才是怎么回事,反倒质问起我来了。” “你说什么?大点声。” 虽然傅青身为长姐,家中地位也高,但傅黎轩毕竟也不是小孩了,总是让她这么呼来喝去,面子上怎能好受。 低头系了半天,越理越乱,索性两手一甩,抬起头直直的看着傅青,不管不顾的问道:“刚才你为什么跟她抱在一起?” 傅青知道他肯定要质问自己此事,只是没想到竟如此直白放肆。 “你说什么?” “我说你怎么能跟她抱在一起!”傅黎轩一脸不悦,眉头皱的老高,一想到刚才两人抱在一起的画面,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姐姐不是一向都很讨厌江离的吗?这才几天就变了。” 听着傅黎轩充满质问的口气,傅青早就被气的牙痒痒了,不过她从来都不是喜形于色的人,即使生气也不会表露在脸上。 拉展了袖口边上的褶子,扯着嘴角眼珠微转,由上到下的将眼前的傅黎轩看了个通透“真不愧是我的好弟弟,这才掌事了几天,脾气就这么大,还好我这个做姐姐的没做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否则还不叫你千刀万剐了。”傅青边说边向前走去,伸手拍了拍傅黎轩的肩膀,又道:“怎么,如今不是你求我帮你的时候了?” 傅黎轩再傻也听得出来姐姐这是生气了,若放在平时现下肯定要弓着身子讨饶,可今日却不行,孤男寡女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有人不知道有没有下人瞧见,若是传到爹爹的耳朵里,可怎么得了! “姐姐,我——她——” “嗯?” 傅黎轩憋了半天,脸都涨红了“她只是个随从,无功无绩,而且身世不明,不管姐姐有什么心思,都就此作罢才好。” 傅青怎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只不过心里岂能轻易放过,挑高了眉毛“若是我不愿意呢?” 傅黎轩顷刻间就如同变了一个人般,眼睛瞪得老大,气势汹汹的道:“那黎轩定会竭力阻拦!” 说完,傅黎轩猛地转身甩开门大步的往外走去,路过江离是时狠狠的用肩膀撞了一下,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江离被他撞得摸不着头脑,还在猜测怎么了,就瞧见正中间一双凌厉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嗬!”霍允肆掩着口鼻,眼眸里带着几分嫌弃的望着傅黎轩,皱眉道:“你跟随我这么多年,本王竟不知你有如此癖好,今儿这是擦了多少胭脂水粉啊!” 傅黎轩面露尴尬,弓着身子“微臣近几日都在望君楼,一时不慎才染上这些个味道,微臣回去一定好好清洗一番。” 霍允肆抿了抿嘴角,掩着口鼻的手也放了一下来,眼眉似笑非笑撇了撇眼前的傅黎轩“你这是开窍了?” “开窍?”傅黎轩愣了一下,抬头对上霍允肆打趣的眼眸,清秀的脸庞瞬间变得通红,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不是,微臣,臣没有——” “哎。”霍允肆摆了摆手,似是安慰道:“你也这么大的个人了,去玩玩也没什么,男/欢/女/爱自古以来天经地义。” “王爷,您误会了,我,我真的没有——”傅黎轩记得后背直冒汗“黎轩一直以来都是洁身自好,去望君楼只不过是迫不得已,逢场作戏而已。” “好一个逢场作戏。”霍允肆收起了刚才的笑脸,屏起了眉眼“那你就说说,你都是怎么逢场作戏的吧。” 傅黎轩顿了一下,又走近了几步,缓缓的道:“不知王爷有没有听说过佟氏一门。” “佟氏?你是说佟毅。” “正是。” “佟毅曾与微臣家父齐名,只是后来居功自大,企图谋反,这才被灭了门。” 霍允肆对于这个人也有所耳闻,都是早年间的乱臣贼子,皇家对这些事情的处理都是很严密,若不是身处其中,这事恐怕也没几个人会知道。 “他不是死了吗?” 傅黎轩点了点头“他的确是死了,不过据传闻他有个养女活了下来,还说此人就被流放于青州,算起来如今也是正值青春貌美。” 霍允肆听得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微臣想说,自从允礼允信二人回来以后就时常流连于望君楼,平均一月下来有一大半分的时间都是在那里。” “竟有这么多时间?”霍允肆虽说与允礼允信不曾深入了解,但单从表面上看去,他们二人并不像是会留恋烟花的人。 “微臣同王爷一样也颇为好奇,所以这么多天,微臣一直都呆在望君楼里。”傅黎轩抬眼瞧了下一脸思索的霍允肆,继续道:“望君楼里来了一个叫胭脂的头牌,但此女子却从不接客,虽说身在青楼,身份却异常贵重,别说面儿,就连声音都没有被人听过。” 说到这里,霍允肆的脑海闪过了刚才的话,青州,佟毅,允礼,流放,若是串在一起的话—— “胭脂是佟毅的养女?” “微臣只是猜测,不过十有□□不会有错,而且这个女子受到允礼如此重视,怕是另有所图,这几日皇上总是会到城外的行宫去。”傅黎轩眉头深锁,心事重重的道:“弄不好再过一段时日,皇上又将有个新的宠妃了。” 霍允肆深深地吸了口气,虽然霍郑已非壮年,但爱美之心却不曾减少过,若真的再添妃子,只怕后宫里又要硝烟四起。 “望君楼那里你先盯着,宫里的事情也不是全都任由允礼决定,就算他想献殷勤,也得分分时候。” 秦江王府。 霍允肆急急地迈进大门,却在踏入卧房的那一刻愣住了,她已经有多久没有去过书房了,多久没有看过韩儿的画像了,自从有了李解忧之后,韩儿似乎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霍允肆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或许是自己天生的占有欲在作祟,不管是什么都想得到。 “站在门口作什么?”李解忧屋里就看见了门前的人影,可等了半天却不见人进来,只好亲自去迎了。 霍允肆根本没注意门被打开了,一抬眼,李解忧已经站在了门前,眼眸里似是嗔怪。 “今天很累吗?”李解忧轻按着霍允肆的肩膀“瞧着你很乏。” “还好,可能是陪着父皇骑了骑马,有些累了。”霍允肆任由她给自己按着肩膀,眼睛也慢慢的闭起来,看上去很享受。 “那我去叫下人打水来,洗洗就早点歇息吧。” 霍允肆有几分失神的点了点头。 刚吩咐好下人打来水,李解忧正准备将水盆端过去,就瞧见刚端坐在椅凳上的人,已经躺在了床上,呼吸也均匀了起来,应该是睡着了。 放下手中的水盆,李解忧轻着步子走了过去,挨着霍允肆,坐在了床沿边,目光若有所思的看向躺在床上的人,良久才深深的叹了口气。 既是劫,又是命。 第五十七章 “启禀大皇子,门外有人求见。” “是谁?” “是个女子,说叫怜儿。” 允礼原本还在闭目养神,怜儿两个字一下让他睁开了眼睛,一瞬间许多事情从允礼的脑海中闪过,她来这里做什么?莫非是霍允肆那里出了什么事,还是说她已经叛变了,现在过来是想从自己这里打探什么消息,想归想,人却还是要见的,不然若真叫他言中,岂不打草惊蛇,霍允礼表面上不动声色,只微微说道:“叫她进来吧。” 怜儿自从得知霍允礼回京的消息后,没有一个晚上是睡好的,今日来求见,也是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她不能再这样活下去,总归到最后需要有个靠山,有个接纳她的地方。 “姑娘请随我来。”随从一路向前走着,直到穿过花园,见着个别苑才停了下来,指着前面,轻声道:“姑娘请吧。” “多谢小哥儿。”怜儿作了作揖,又抬头环视了别苑一圈,才踩着莲步轻踩着进去了。 允礼背对着门口,两手交叉背在身后,肩膀还是与从前一样宽厚,此情此景,竟有几分心酸。 “怜儿参见大皇子。” 允礼闻声才转过了身,凝视了片刻,才走了过去,轻声说道:“起来吧。” “多谢大皇子。” 怜儿的身子虽然站了起来,但头却始终低着。 “你长大了,我记得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允礼伸手比了比自己的胳膊。 大皇子果然还记得自己,一时间怜儿的心中竟生出些许的感动“多谢大皇子怜爱,大皇子的恩情怜儿无以为报。” 允礼一面听她说着,一面观察着,女人的心都是善变的,他不敢保证一个已非完璧的女子,还会同以前一样,毕竟这个人是被他送出去的,心里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怨恨的。 “郑公公近来可好?” 怜儿先是愣了一下,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郑公公了,这是代表失去利用价值了吗? “公公他,一切安好。” 允礼直直的看向眼前这个低着头的女子,半眯着眼睛道:“那你呢?你也安好吗?” 声音不大但却叫人忍不住的有些胆寒,怜儿不知道霍允礼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她明白一件是,霍允礼是主子,无论怎样,他若不叫自己活,那自己一定活不成。 “怜儿无能,没有完成大皇子交代的事情,特来领罪。” 霍允礼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温情,一双背在身后的手早已捏成了拳头,任凭眼前的人跪在地下,任凭她梨花带雨,一切在他看来都是罪有应得的,一个办不好事的奴仆,又有什么用呢。 “老十三没死,是她防范严密,还是你下不了手?” “大皇子!”怜儿红着一双眼睛,跪在霍允礼脚下“天地可鉴,怜儿对大皇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那药我下了,可霍允肆为什么没死,我也不知道,大爷,您,您一定要相信我啊!” 霍允礼面色平静的没有任何波澜,任凭谁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刻意的去忽略跪在地下的人,还有那低低的抽泣声,许久,霍允礼才仿佛又回过了神来,猛然发现脚下还跪着一个人。 “你先起来吧。”霍允礼微微弯了弯腰伸手将怜儿扶了起来“你既然没有背叛我,那本殿下自然也不会忘了你。”将人拉起来后,顿了下才继续道:“如今是多事之秋,我不得不小心,你也不要怪我。” “怜儿不会怪大皇子的,只要是大皇子的事情,就算是让怜儿陪上性命也愿意!” 霍允礼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忠心,带成大业后,我答应一定给你一个归宿,只是现在还是得委屈你待在老十三那里,今日你来见我对谁都不要说起,日后等我再联系你便是。” 怜儿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儿,重重的点了点头“是,怜儿知道。” “嗯,别再哭了。”允礼不似方才的冷漠,顷刻间又变得温柔无比,伸出手指,轻轻地拭去那人脸上的泪光,又命人拿了许多银两赏给了怜儿,一时间又说了几番温馨的话语,这才将怜儿送出了府。 望着那离去的身影,霍允礼默默不语。 “大哥,要不要我——”允信从屋外走了进来,边说边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上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对吗?”霍允礼转头看向霍允信,只是还没有等到回答,便又自顾自的说道:“该杀就杀吧,从一开始,就不该活的。” 话罢后,兄弟二人便又是许久的沉默,因为明日他们要去见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凤仪宫。 “你这琴艺是越来越好了,难怪每每进宫里,允肆总是也提上几句。”谢昭容这话可不是夸奖,李解忧的琴艺在这北齐也没几个能抵得上。 “母后见笑了,解忧也只是平日弹着玩玩罢了。” “谦虚不招摇,你的王妃做得很好,只是——”谢昭容顿了顿,摇摇头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说也罢。” 李解忧怎会不知道谢昭容这是话里有话,她又怎可不理,起身,作揖道:“儿臣愚钝,还请母后明示。” 谢昭容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一番李解忧,缓缓的道:“其实这事说来也不能算是大事,可偏偏轮到你这里,又不算是小事。” “自古以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皇家这里也不例外。” 李解忧知道她肯定不会说什么好事,但却没想到会说这件事,可是她们二人怎么可能有子嗣呢。 谢昭容不用看李解忧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于是接着又说道:“你已经嫁来北齐一年了,若是再无子嗣,只怕过不了多久闲言闲语便要四起。” “可是,这件事母后不该最明白吗?” 谢昭容被她这样反问也不气恼,而是抿嘴一笑“所以,我帮你们想了一个对策。” “请母后明示。” “既然你们无子嗣,本宫就只好让允肆再纳其他人进来,也好为皇家开枝散叶,你说是不是?” 李解忧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去反驳,难不成自己生不出来,别人就可以了吗? “母后——” 谢昭容放下手里的茶碗,当的一声嗑在桌子上“你身为秦江王妃,就要为允肆着想,现在只不过再纳一个人进来,你就这么推三阻四,日后难不成还想落一个妒妇之名吗!”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本宫都不想听,现在你只需要做好一个宽容大度的主母便好。” 李解忧紧咬着嘴唇,许久才轻点了点头,问道:“那母后要让王爷纳谁进来?” 谢昭容见李解忧妥协了,脸上的笑容也露了出来,深吸了一口气“我儿自幼聪明过人,如今更是地位显赫,就算是侧室也定然不能使寻常女子。”含了口清茶又道:“傅家之女傅青。” 李解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王府,从宫里出来之后,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傅青两个字在她的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 第五十八章 “王爷还没回来吗?”李解忧端着已经凉透了的茶,神色黯淡的将头转向窗外。 青芽摇了摇头,接过李解忧手里的茶碗“王爷还没有回来,这茶凉了,奴婢去给您换一杯。” “不用了。”李解忧放下手里的茶,就算续了她也不想喝,再说这茶原本就是给霍允肆留的,既然她还没有回来,那自己一个人喝又有什么意思呢。 青芽的脸上有几分犹豫,嘴唇张了张,似是有什么话要说,但却始终没有开口。 屋子里虽然有两个人,但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李解忧不语,青芽不言,那件事后俩人之间就像隔了一层无形的薄膜一样,凡事已经不像从前那般直言。 “王妃您有心事。” 毕竟这么多年的情分,就算真有隔膜,也是阻挡不了真心。 李解忧几分错愕的抬起了头,对上青芽那双关心的双眸,竟有几分想要逃避的心思,微微别过头,叹了口气。 “或许吧。”说完便默默起身,推开房门,一阵凉风迎面扑来。 青芽看着李解忧单薄的身影,几分落寞,几分忧伤,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这件事一定让李解忧非常苦恼,不然凭她的性子,又怎么会露出那么无奈的神情。 李解忧走进书房,四处环视着,其实这个书房她平日里很少踏足,每次来也是因为霍允肆在里面,如今独自一人过来,到显得几番冷清。 扶着桌角,一路向里,不愧是个将军的书房,层层的书架上面不是军书就是兵论,其中有一些还是竹简,想必也是世间仅有的藏书吧,外人光道霍允肆凶狠,却不知她也是个嗜书如狂的人。 好像哪里不对,李解忧向后退却了几步,目光落在左下方的书架上。 “《西厢记》?” 要是记得没错这书在北齐是*,私下结合为世人不耻,就连在南楚也是不让散播的,霍允肆的书房里怎么会有这本书呢?再说就她的性子,也不像是看这种书的人,莫非是小女儿性子发作,一时兴起? 李解忧一边想着,身子也就弯了下去。 其实早年自己也有看过,只是那时年岁还小,也是偷偷求着宫里要好的姐姐才看的,故事的内容却是让人心动不已,虽然那时还不懂情爱,但却以心生向往,总觉得有一天自己也会碰到这样爱情,可眼下——,李解忧嘴角泛着一丝苦笑,摇了摇头,现下已是不错的了,她该知足,毕竟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咦,这是?”李解忧本想是将书放回原位,但却没想到内有乾坤,这本书后面有一道长长的暗格,若是不将书拿出来,从外面什么都看不出来,不过里面会是什么呢?竟如此费心的藏到这样一个地方,难不成是怕人发现? 许是好奇心在作祟,李解忧就像是被里面的东西勾住了心神一般,一双纤细的小手,慢慢的向前行进,终是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画轴。 李解忧紧皱着眉头,一双眼睛像是要穿透手中的画轴一般。 这头儿霍允肆刚到府门跟前,才下了马,一手握着手里的鞭子,一手背在身后,急急地就往府里走。 猛地推开门,却没有见到心心念念了一天的人。 屋里只有青芽一人,霍允肆为自己刚才的鲁莽有了几分尴尬,两只手背在身后,没有再往前走,只问道:“王妃人呢?” 青芽放下手中的东西,低头作揖道:“王妃去了书房。” 霍允肆看着她唯唯诺诺的样子,也没再多问,点了点头“嗯,本王知道了。” 青芽的头还没有来得及抬起来,门口站着的人已经没有踪影,转头又将桌上的茶碗放进了盘中,一双眼睛染上了忧郁。 李解忧在书房里呆愣着,手中的画轴始终没有被打开,就这么失神的望着,直到推门声响起。 “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霍允肆迈着大步,声音都不似往日那般嘶哑。 “啊!” 可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却让李解忧吓了一跳,手里的画轴也掉落到了地上,一幅画展展的滑开。 俩人都愣住了。 “我——” 李解忧刚想弯身去捡,霍允肆就冲了上来,手中的紫薇花散了一地。 “你——”一双眼睛似是都要冒出火来,额边两侧的青筋都隐隐凸起,可手上却依旧小心翼翼的将画拾起,卷好,系上。 “出——去。” 李解忧不可置信的望着霍允肆,眼神渐渐的黯淡下去,转过身一步步的向门口走去,而脚下的每一步都踩在了掉落的紫薇花上。 走到门口的时候,李解忧脚下一顿,余光扫过满地的狼藉,心里暗自嘲讽,原来这就是你送我的真心。 霍允肆收起画轴,她能感到自己的身体都是颤抖的,紧握着拳头,这是她不能碰触的底线,如今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被翻了出来,霍允肆无法接受,更不能面对,她像是一个被发现了秘密的小孩儿,一时间心头的愧疚都涌了上来。 李解忧不用去看都知道画像里面的人是谁,除了韩儿谁又能让霍允肆如此失态?以往的那些温馨甜蜜在此刻都变成了讽刺。 青芽收拾完床铺,又命人将晚膳送来了房内,全是些清淡的食物,李解忧向来是不喜油腻的,这也是霍允肆吩咐下去的,不过今日的她全然没有什么胃口,拿着调羹在粥里拌来拌去,就是不见送进口中。 “您好歹吃一点吧。”站在一旁的青芽时不时的将盘中的菜肴夹入李解忧的小碟中。 “青芽,你后悔吗?” “什么?” 李解忧这句话问的很突然,让青芽不知道怎么去接。 “如果我说,我后悔了,你会怎么看我?” “王妃,您,您怎么了?怎么突然这样说。” 李解忧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我只是有些累了。”心累。 青芽舍不得看着这样的李解忧,虽然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李解忧一直在忍耐,在承受,这些日子以来的苦楚,不是她一个丫鬟能够体会的,她是真的心疼李解忧。 “王妃,不管有什么苦,什么难,都会过去的,您跟王爷,一定会白头偕老,苦尽甘来。” 不提霍允肆还好,一提到霍允肆,李解忧更是悲从中来,为了南楚跟皇兄,和亲的事她妥协了,为了声誉跟自尊还有那些不能道破的阴谋,嫁了女子她认了,可是到如今,她错了,错的一塌糊涂,本以为她会怜爱自己,结果自己只是一个可怜的替身,真真实实的人竟连一幅画都比不过,李解忧难免心寒,难免后悔。 “青芽,她是王爷,即为王爷又怎么可能只和一个女子白头偕老呢?就算是平常人家,三妻四妾也总是免不了的。” 话音刚落,青芽心里便咯噔一声“王爷要纳妾!” 第五十九章 自从散落一地的紫薇花被踩碎后,霍允肆和李解忧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那种没有交集的日子,从早到晚连面都见不上,但奇怪的却是霍允肆不再晚归,只每天窝在书房里,谁也不见。 又是一个明媚的下午,太阳高高挂起,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当当当—— 敲门声刚想起,屋里的人还没来得及出声,一个浅青色的身影就走到了她的面前。 “有事吗?”霍允肆的声音很平静,可眼角的余光却将她出卖,从李解忧一进门就一直看到现在。 李解忧怎能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只是故意忽略罢了,她可不是其他女子,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儿,这种事情她做不来。 “晚些时候我邀了傅家姐弟过来用膳。” “就这事儿?”霍允肆皱眉,这么多天不说话,一开口就是别人的事,虽然知道那事是自己的不对,但贵为王爷难免有些拉不下脸去。 “好端端的叫他们来用什么膳?” 李解忧嘴角一弯,露出轻蔑的笑容“能为什么事?自然是为王爷子嗣之事。” 话音刚落,只见霍允肆‘嚯’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面色不善的道:“放肆!” 她这一套李解忧早就见怪不怪了,吓唬外头的下人还行,吓唬自己还差了点“臣妾岂敢放肆,既然妾身生不出来,那就多纳几个妾室,总有一个能生出来。” “简直一派胡言!”霍允肆额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这话显然是李解忧说来气她的,自己是个什么情况,她是最了解不过的了,若真能生出个什么东西出来,那才真是要了命! “本王不跟你计较。”霍允肆压了压心里的火气,扶着额头道:“你且去把他们都回了,今晚本王谁都不想见。” 她退,她便进,总之没有退让。 “王爷觉得这件事能躲的掉吗?” 霍允肆将抚在额上的手放了下来,抬眼望向眼前的人,今日的李解忧不再通情达理,反而犀利刻薄,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解忧摇了摇头,苦笑道:“妾身不想说什么,妾身只是想让王爷为我考虑一下,没有子嗣外头的人只会说我不能生养,若再一味霸占王爷,那妒妇的名号离妾身也就不远了。” 李解忧字字在理,让霍允肆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你不该是这样的人,是不是母后跟你说什么了?” “母后什么都没有说,王爷别再问了。” “不可能!肯定是母后跟你说了什么!”霍允肆的眼睛都红了,拉开椅凳,抓起一旁的马鞭就嚷着往外冲“我现在就去找母后,不管她说了什么,我都不会答应!” “够了!”李解忧一声怒吼,她的心里已经不能再承受任何事了,这样的日子让她心力交瘁。 “有用吗?何必呢?” “你怎么能这样说,怎么会没用!” 她的声音在李解忧的耳边掠过,可换来的却是对方一个浅笑。 “别再自己骗自己了,有意思吗?”李解忧眯了眯眼睛,眼底有些微光在闪烁“除了韩儿你根本没爱过任何人,既然这样你又何必纠缠我一个,多娶些回来正好也可以让我没有那么无助,至少我会觉得你对所有人都是这样。” 霍允肆怎能忽略她眼底的忧伤,第一次她真真实实的感觉到了心痛,而这罪魁祸首却是她自己。 想伸手去安慰她,却被轻易躲过,她又伤了她一次。 “除了你本王谁都不会要,就算是不当这个王爷,我也绝不负你!”霍允肆说完又向前走了两步,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前的女子“我现在就去跟母后表明心迹。” 话罢也不理会站着的人,大步跨了出去。 凤仪宫里一片祥和,谢昭容还是那个样子,插插花,喝喝茶,全然不觉身后气势汹汹的人。 “见了母后也不请安,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谢昭容拍了拍手,缓缓地转过身,屏退了两旁的侍女,继而才落了座。 不用霍允肆多说,光是她的那张脸,谢昭容就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来的,不过来了也好,省的自己再去找她。 “解忧都跟你说了吧,那你就择个吉日,其余的事情本宫去跟你父皇说。” 霍允肆没有再像往常盛气凌人,眼里的愤怒也被她压下不少,知子莫若母,这话反过来说也是一样的,了解谢昭容的也莫过于她一样,自己的母亲自己最了解,如果真的将谢昭容逼急了,奏明皇上到那时候她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与其现在跟她逞强,不如以退为进。 “儿臣此生只李解忧一个王妃,还请母后收回懿旨。”说罢还恭敬的跪了下来。 这样的霍允肆是谢昭容从她回来后第一次见到,试问母女二人相见哪一次不是剑拔弩张,哪一次相谈甚欢过?可如今她竟能为了一个女子放下身段,看来李解忧在她心中的地位早已不是当初那么简单了。 “你在求我?”谢昭容一字一顿,目光紧紧的锁在霍允肆身上。 “是,儿臣求母后收回懿旨。”霍允肆没有辩驳,话一说完,头便磕在了地下。 谢昭容不但没有丝毫的心软,反而不屑的从腔发出“哼!”的一声,冷笑道:“十年前你就为了个女子,十年后还是为了女子,我竟不知道你如此多情,于你而言只有母女之情是淡薄的。” “儿臣只是想为自己争取一次。” “争取?!”谢昭容抚在椅子上的手终于紧了起来“你争取了什么!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本宫一步步谋略出来的!你以为光凭你在战场上的那点功绩,就能权倾朝野了吗!这十年来若不没有人在背后为你打点,你以为你那秦江王还能稳坐吗!” 话虽然不好听,理却是这么个理。如果没有谢昭容在背后支撑,霍允肆即使当了将军,也不会有今天这般风光,有的时候她确实要感谢她的母后。 “一切都是儿臣的错,请母后责罚,可儿臣真的不能再娶亲了——” “好啊。”谢昭容突然一声高喊“那你有本事就给母后弄一个小王爷出来,否则这亲你是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霍允肆带着丝丝的疲惫从宫里回到了府中,只是这一回她没有再去书房。 “妾身参见王爷。”李解忧起身作揖,话里话外若有似无的带着几分疏离,青芽见此也识趣的退了出去。 “王爷乏了吧,妾身去给王爷斟茶。” 李解忧刚才向前走去,身子便是一紧,接着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别生本王的气,好吗?” 第六十章 身后的人微微抖动,李解忧紧咬着下唇,没有一句宽慰的话,也没有一个抚慰的动作,只不着痕迹的将两人隔开,那寡淡的眼眸里任凭谁看了都会感到陌生“王爷您累了。” 霍允肆几乎要被这绝情的眼神震伤,五脏六腑也跟着痛了起来,原本搭在腰间的手也颓然的垂了下来。 “你——”深叹一口气“算了。” 霍允肆没有心力,那天的事情她知道是她的不对,不管怎样她都不该伤了眼前的人“母后那里我已经说过了,谁我都不会纳进府里的。” “你是王爷,你说的算,纳与不纳,与妾身无关。” 一个眼神杀向李解忧“你非得这么伤人才罢休?” “王爷说笑了,妾身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李解忧面色如常,说话的声音都不抖动一下,只是眉眼间那些许的忧伤将她出卖了“王爷心里有谁爱谁,愿意娶谁,那是王爷自己的事,妾身只不过是误打误撞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现如今在这王府里还能有一席之地,便已知足。” 这话不该在夫妻间说,霍允肆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冷漠,李解忧的性子不是一般倔强,它就如同一块未被雕琢的璞玉,从不曲意逢迎,或许这也是吸引霍允肆的一点。 “你到底还是在意。”霍允肆眉头紧缩,神色间有说不尽的愁苦哀怨。 “妾身从未放在心上,又何来的在意,王爷想多了。” 心口不一永远都是李解忧坚强倔强的一中表现,越是难过,越是装作不在乎,可惜这对霍允肆来说却不是最好的伪装,有情人面前一戳击破。 “你若是不在乎又何必将那一地的花碾碎,又何必冷眼对我,又何必——这样平静。” 李解忧一时语塞,片刻才缓过神儿来“你以为你真的了解我吗?” “我不了解你,可我知道你从不是一个决绝的人。”霍允肆一边说着话,一边将头扭向窗外“你是你,她是她,你们分明就是两个人,我从没有混为一谈过。” “呵,所以呢?我就该感谢你?感谢你没有将我当成她的替代?” 每个人心底都有一道伤疤,谁都不能例外。 “没有谁可以当谁的替代品,再说你跟她从来就没有相像的地方。”霍允肆眼底的忧伤涌现,那痛苦的事情又要再一次被提起“她从来没有说过爱我,我们从未互通心意,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可怜的女子,就算死也是糊里糊涂的死。” 时间放佛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时的你我都还只是青葱少年。 “那日我才从尚书房下学,先生讲的东西都没有怎么听,只记得手里紧握着一卷画纸,那是我背着她偷偷画了好几天的,虽然还没有上色,可也已经完成了大半,憋了好几天想着偷偷给她一个惊喜,可没想到,她——”话到这里便停住了,顿了好久仿佛又下了很多勇气才又继续开口道:“我的心思被母后发现了,那时候的我还不会隐藏,有什么事情大多都直挂在脸上,可就是这么一个只敢在角落里露出的心思却害了她的命。” 霍允肆仰起头,眼底氤氲了一层雾气“她是被母后赐死的,被守卫太监活活勒死,继而又悬挂在房梁上——”话到这里霍允肆像是突然失了力气,那颜色不一的两道勒痕让人记忆犹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只听滴答滴答的声音坠落,那是泪。 看着自己的夫君再为别的女子伤心落泪,李解忧的心里却生不出妒忌,相反却是另一种心痛,她该庆幸,现在有霍允肆护着,至少不会像韩儿那般孤立无援“别再伤心了,过去的都过去了。”李解忧扶着霍允肆的肩膀,将她的头揽入怀里,声音轻柔似羽毛划过一般“她的死与你无关,你已经尽力了,别再折磨自己了。” “是我害了她!是我!”霍允肆两手紧紧扣住李解忧的腰侧,声音比平日嘶哑百倍,今日的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而是一个诉说悲伤的普通人,这些事情憋在她的心里太久了。 “你没有害她,你只是太喜欢她了,如果她地下有知,一定也不会想你这样为她伤心的。”李解忧知道她在流泪,她想将这悲伤止住,可又希望她能痛快的发泄,从此悲伤不再。 良久,怀中的人不再抖动,腰间也被放松了许多,低下头,一双红肿湿润的眼睛对了上来。 “我与她从未挑明一切,就算当初是我有意,可她却一无所知,这是一段不为人所知的情愫,不管她心意如何,都已是过往,不管你信不信,自从那夜过后,我念的,想的只有你。”霍允肆望着李解忧略带褐色的眼眸,微微转过头“至于她,你给我些时间,我会忘记,但终究她还是会留在我的心中,毕竟她是因我而死,我无法那样绝情。” 李解忧不忍心再去逼迫她什么,毕竟这已经是她最后的底线, “我从不怪你心里有她,她给你的是我没办法给你,只是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夫君了,我不想你我之间还有别人,我要的只是这些,你答应过我,你会做到的!” “我自然会做到!”霍允肆有些激动,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原本抱着她的人,现在被她抱在了怀里“我不会纳别人进来,你我之间不会有别人!” 李解忧心里难过却也安心,没有在做挣扎,任她抱着,两颊上却不断的落下泪珠“你说的,我都信。” 夜晚,俩人相拥而眠,虽闭着眼,却是同床异梦,各怀心思。 翌日,天微亮,宫门便打开了。 “大皇子,二皇子,娘娘就在里面。”说话的人声音尖细但却苍老,此人正是一直守候在刘嬛身边的郑公公。 允礼允信,一前一后,撩开破旧的珠帘,上面的珠子肮脏不堪,走进了还有之后一股子异味,不用看向里面就知道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 “母,后——”这一声不是允礼叫的,而是身后的允信叫的。 蜷缩在墙角神情呆滞,嘴边还挂着几株干草,头发也打了结,身上的衣服全都是打了补丁的,就连手上也都是伤疤,允礼认得这是常年累月受冻形成的冻疮,没有膏药久而久之就留下了去不掉的疤痕。 “母后!母后!我是允信啊!您不认得我了吗!” 允礼听着允信的叫喊声,目光愕然,有那么一丝惊慌掠过,转过头望着身后的郑公公“母后,她——怎么了?” 郑公公是一直守在宫里的人,事情如何他最清楚不过。 “老奴有罪!”猛地跪倒在地上“娘娘她自大皇子二皇子走后的第二年就得了失心疯,娘娘是被这冷宫活活逼疯的!” 最痛不过于此,允礼以为在青州的那些他早已经习惯了痛苦,可见了刘嬛,他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那么坚强,他从未想过母子相见会是这样一幅情景。 “允信。” “大哥!” 允礼扶着额头,向后退了几步,屏住呼吸,硬生生的将痛楚压了下去“去将门口的马车牵进来。” “大皇子,不可啊!” “你不必拦我,后果怎样,我允礼一人承担。”说完转头望向刘嬛,眼里的泪水不断溢出“母后儿子来晚了,儿子接您回家。” 第六十一章 坦诚相待,本就是夫妻之道,很多时候李解忧不得不承认霍允肆在迁就自己,无论是耍小性子也好,又或者是无理取闹也好,作为一个夫君她能做的都做了,想着霍允肆往日种种的好,李解忧的嘴角不禁上扬,可有的时候她却也能叫人气疯,那不由分说的瞪眼,扯着嗓子乱吼,硬生生的不知道吓坏了多少人,想到这儿,嘴角的弧度又弯了下来。 霍允肆一连几日都没有上朝,就连宫里都没有去,一到晌午用了膳后,就神神秘秘的跑到后花园的别苑里,还嘱咐苍漠守在门口,谁都不许靠近,就连李解忧问她,也都只是含糊其辞的被她敷衍过去。 午膳时李解忧同霍允肆小饮了几杯,没成想却不胜酒力,几杯下肚,不仅脸色绯红困意也卷了上来,霍允肆先是陪她一同寝下了,可这一觉醒来,身边的人却没了踪影,两手撑着床褥,被子挂在胸前,脸上还是惺忪的。 青芽瞧着时辰差不多了,想着人也该醒了,就往正房走去,刚巧到门口,就听见里头有人在唤她,赶忙推门进去。 “这一觉睡的,晌午都过完了。”李解忧摇了摇头,伸手示意更衣。 青芽一手套着衣服,一手拉扯着被子,怕她凉着“王妃吃了酒,难免要多睡些时候,话说起来那酒还是王爷从西域带回来的,说是什么楼兰,楼兰——” “楼兰国的红葡萄酒。” “对对对!就叫这个名儿!” 李解忧抿嘴笑了笑,不过说来那酒还真的是比中原酒要好喝的多,酸酸甜甜,刚入口时她还以为是什么果子扎的汁儿呢,不过话说到这儿,李解忧到是把最重要的人给忘了,那给她喝葡萄酒的人现下在哪儿呢? “王爷又去别苑了?” 青芽手上一顿,眼睛转了转,继续系着手上的衣带“应该是吧,这个时辰王爷该是不会去别处的。” 李解忧眼底一转,站起身来,径自穿好绣鞋,拿起床边的外衫套上“本宫出去走走,睡了一觉身子骨反倒有些酸痛。”说着就迈着莲步,推开了房门。 青芽跟在身后,眼睛看着李解忧的后背,心里暗道,这哪是出去走走,明摆了去找王爷呗。 “这是?”天气渐暖了,外面的花大多也都开了,只是李解忧隐约记得以往这里种的都是桃花,可现如今怎么变成了紫薇花?这让李解忧又想到那天的事情,转头望向一旁的小厮“以前这里可种的是桃花?” “王妃好记性,以往种的都是桃花,只是王爷前段时间吩咐了,说是全改成紫薇花,这才有了今日的景象,要不然现如今肯定得是漫天的桃花了。”小厮边说着脸上还露出了惋惜的表情。 李解忧望着一片紫薇花海出神儿的呢喃着“这是你的歉意吗?” 这头儿的霍允肆在房中刚刚送走刘太医,远远地就瞧见了李解忧,赶忙让刘太医加快步子从别苑的后面出去,不过还是没能逃的过李解忧的眼睛。 这人虽然没有穿着太医服,但光凭身形李解忧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刚才那人可是太医院的刘太医?” 霍允肆眉间一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继而话锋一转道:“王妃这一觉可是睡得沉啊,本王这胳膊到现在都还是麻的。”说着扬起胳膊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少拿这个来晃我。”李解忧丝毫没有怜惜之情,一把将她的胳膊拍落,走到跟前,望着霍允肆上下打量着,瞧着也不像哪里有恙,再说了这人整日都跟自己粘在一起,若说真有什么不是,都不用请太医,自己便是第一个知道的。 “算了,你爱说不说,我也懒得问。”李解忧转过头,到旁边落了座,一抬手就瞧见桌上有个稀罕物“呀!”是个用狗尾草编的兔子,仔细瞧着倒是栩栩如生呢。 霍允肆就知道她喜欢这种小玩意儿,见她爱不释手的捧在手里,不禁有些洋洋自得“怎么样,好看吧。” 李解忧正新奇手上的东西,听她这么一讲,手上一顿,抬眼瞧去“这是你编的?” “不然你以为还能有谁?”霍允肆看着她有些怀疑的眼睛,扬了扬眉毛“你不信!” 李解忧抿嘴一笑,摇头道:“不是不信,只是不曾想过你会喜欢编这些东西。” 霍允肆听她说着,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接过她手里的‘小兔子’道:“都是碧华姑姑教我的,只不过后来母后嫌这些东西玩物丧志,就不让我再玩了。”只要是提到谢昭容的事情,霍允肆总会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我倒没有这样觉得。”李解忧巧妙的将话题从这上面引开,拉过她的胳膊,轻揉了起来,声音也仿佛带着水一般“还麻吗?” 霍允肆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给麻痹,如此可人的小娘子怎么能忍心让人不心生爱怜“往上些,在往上一些。” 李解忧能不知道她的那点坏心思吗?一面弯嘴笑着,一面依着她的话将手向上摸去,趁其不备,攻其软肋。 “看你还不讨饶!呵呵——” 被人呵痒,霍允肆还真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孩子气,一时间也被感染,竟同她一起打闹,单手用力往上一提,随后又快速的俯身下去,另一只手穿过李解忧的双腿,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将人给抱了起来,还坏心的抖了抖手,惊得佳人只好紧紧箍住她的脖颈。 “现在到底是谁讨饶啊?” 李解忧瞧着她笑的开怀,心里自然也是欢喜的,眼睛向两边看去,窗子都是关上的,于是也就大着胆子想霍允肆的肩上靠去,时不时的轻啄几下那白嫩的脖颈,无辜的朝着霍允肆眨巴了几下眼睛,道:“你的皮肤可真嫩,就这么亲几下,都红了。”顿时媚态横生。 霍允肆哪里受得了她这样,不禁想到了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当下就忍不住的想要和她/亲/热,人也热切的贴了过去。 一张软榻,旁边的红漆雕花木桌上还燃着香。 “怎么了?”霍允肆喘着粗气,正撕扯着自己的衣领,就见身下的人起了挣扎。 李解忧将自己的手横亘在二人中间,眼眸深邃道:“外头是怎么回事?” 霍允肆正在兴头上,哪容得下她说这些,焦急的道:“先等咱们办完正经事再说!” “你先说,不然就不准!” 虽被压在身下,却依旧霸气十足,颇有一种你不答我,我绝不允你的架势,但却不得不说,还就是这么个花架子让霍允肆败下阵来。 李解忧揽着霍允肆的身子,两手搭在她的肩上,闻声细语,挑眉道:“外头种那些个花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花?”霍允肆登时就红了脸,拧着个眉头,不自在的道:“那花一直就有。” 李解忧瞧她这个别扭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外头那些紫薇花真是她特意叫人种的,努了努嘴,眼角都是掩饰不住笑意,下巴在霍允肆的肩头一磕一磕的“等再过几日,花再盛些,你陪我去摘上些,我想在放在房里。” 霍允肆懂她的意思,会心一笑“好。” 而此时的凤仪宫内则是乱成一团,谢昭容凤颜大怒,砸了手里的茶碗,桌上的花瓶,一旁的刘太医则是屈身跪地,不敢言语。 “她让你这么写,你就这么写了!你自己有没有脑子!” “老臣有罪。” 碧华跟在后面扶住谢昭容,又拾起地上被撕成两半的信纸。 “你瞧瞧她都说的什么!”谢昭容指着碧华手中的信“她这是要气死本宫!” “皇后娘娘息怒,王爷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碧华两面为难,给那面说情都不妥。 谢昭容推开碧华,直直向前走去,望着跪在地上的刘太医,怒声道:“明日,不,立刻,立刻你就给我去王府,传本宫的懿旨,为王妃把平安脉,这信上怎么写的,你就怎么给她诊。” 刘太医哪还敢说什么,赶紧叩首谢恩,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当真是反了她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就为个女人!哼!”谢昭容一把夺过碧华手中的信纸,撕了个稀巴烂“本宫就不信治不了她!” 碧华望着满地的纸屑,愁眉不展,这可如何是好啊。 俩人一缠绵就不知时辰,日头都快落下去。 霍允肆难得的带着一丝慵懒的气息,枕在李解忧的肩窝,微闭着眼睛,喘息着,手指上的温润似乎还没有退去。 “乏了?”李解忧伸出一只胳膊,食指游走在她的眉骨之上。 霍允肆正舒服的紧,懒懒的从鼻腔里轻哼一声。 李解忧见她不说话,抿嘴坏笑道:“我瞧着你不是累了。”低头衔住那人的下唇,轻咬道:“你是老了。” “嗯~”霍允肆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将身旁的人抱了起来,让她压在自己身上,两手紧紧摁住,邪魅的笑道:“我现在就让你瞧瞧,老了没有!” 李解忧任由自己成他人的囊中之物,也不去抵抗,相反还有些迎合之意,兴头正浓之时,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启禀王爷王妃,刘太医求见。”青芽也是硬着头皮去禀报的,毕竟她还是个黄花闺女,里面的若有似无的欢愉声,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霍允肆一把扯住想要推开自己的李解忧,示意了一个无妨的眼神,大声道:“让他去前厅候着。” “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啊?”李解忧有些担心的问道:“不然怎么去了又来。” 霍允肆倒是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态,重新将佳人揽入怀里“什么事都没有咱们现在的事重要!” “你这人!”李解忧羞得一口便咬上了霍允肆的胳膊,还没待她反应,偏过头急急的就封住了那两片薄唇。 *一刻值千金,这一刻便到了傍晚。 霍允肆派人将还在前厅等着的刘太医打发了回去,又命人将晚膳送到别苑用,说是今日就寝在这儿。 “你这么让他回去,母后那里怎么交代?” 都到这会儿了,李解忧还记着这茬儿呢,霍允肆瞧着她笑了笑“还是没把你累着,都这会儿了,还有工夫问这事儿。”说着将自己挑好的鱼肉夹进了她碗里。 李解忧眉头一皱,不依。 “好了好了,急什么。”霍允肆含了口茶“还不就是纳妾的事情嘛,我不依,母后就急了。” 李解忧才不信她的鬼话呢,要真有这么简单,何必派个太医过来,放下手里的银筷“你老实说这几日偷偷摸摸的作什么呢?” 这阵仗一摆起来,霍允肆就明白了,瞧这今日是逃不过去了,索性也就不再拿乔,侧过头,贴在李解忧的耳边,悄声道:“我让刘太医告诉母后,我不举。” 第六十二章 “不举?”李解忧不太明白这两个字的意义,但瞧着霍允肆一脸坏笑的样子,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词,果然—— 霍允肆敷在李解忧耳边言语了几句,还没说完,就遭到捶打。 “哈哈哈——” “你这人真是!这,这种话——你都说的出口!”李解忧顿时羞红了脸,生平所学竟想不出任何一个词语来说。 她这么一娇羞,更惹得一旁的人笑的越发大声了。 看着霍允肆笑的如此开怀,李解忧心里却隐隐的有些酸涩,收起嘴边的笑容“其实,你不必如此——” 霍允肆是将军,又贵为王爷,身后又有五十万大军,若不举之事真的传了出去,只怕军心涣散,朝中内外又要引起不小的争斗。 “你有这份心,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李解忧眼含柔波,贴在她的肩上“我知道,你疼我。” 肩上一暖,心里也是一暖,执起那微凉的柔夷—— “此生只专情与你,绝不负卿。” 刘嬛从冷宫被接走一事,老早就传到了霍郑耳朵里,可他却没有半分动静,一如往常的去行宫,有时会回宫,有时就寝在外头,但对于刘嬛一事却闭口不谈,想来他也是默认的,原本该是母子相见的一幕,可偏偏生在了帝王家,那么多的妃嫔,整日阴谋连连,今儿个她得宠,明个儿她没落,哪都不得安生。 霍郑一手执着佛珠,一手挥毫泼墨“你来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 霍郑抖了抖手中的狂草,对着谢昭容指着一旁的软榻“坐吧。” 谢昭容此刻来不为别的就想试试霍郑的心思,刚落了座,便开口道:“托皇上的洪福,前些日安嫔所生的敬敏公主,不日便要满月,臣妾想问问该如何操办?” “朕一向不问后宫,该怎么操办就由皇后做主吧。” “安嫔身子一向单薄,自从生产后就更是不好,臣妾想来她既为皇上增添子嗣有功,正好借着敬敏公主满月,好好大办一场,一来是让各宫各院的妃嫔沾沾喜气,二来也是为安嫔冲喜,望她身子早日复原,好再为皇上开枝散叶。” 谢昭容语气诚恳,提到敬敏更是一脸的柔情,母仪天下的风范只增不减。 一番话说下来,霍郑也是颇有感慨,后宫里已经很久都没有办过喜事了,说起安嫔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之貌,但贵在秀丽,霍郑只宠幸过她几次,没想到竟如此争气,一时心内大喜“安嫔争气,的确该赏,就按皇后说的办,到时候让大家都沾沾喜气。”说着又在笔下画了个好字。 一件喜事说完,自然轮到一件烦心事,谢昭容抿了抿唇,望着霍郑的侧脸顿了片刻,又道:“还有一件事,臣妾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后但说无妨。” “臣妾听闻,前几日允礼跟允信,将刘嬛接出了冷宫,还安居在了桃园,不知皇上知晓此事吗?” 霍郑连顿都没有顿一下,轻点着头道:“这事儿,朕知道。” 谢昭容一愣,心底顿时一冷,可嘴上立马就换了一套说法“本来他们二人从青州回来是该去看一看刘嬛,可这接出宫外,还安置在自己的府邸,有些过了吧,毕竟刘嬛还是带罪之身。” 听完这话儿霍郑倒也没有怎么恼怒,而是放下了手中的笔墨,抬眼瞧向谢昭容“允礼允信二人在李义甫的事情上有功,唯一的心愿也是想见见自己的母妃,虽然于理不合,但论情却理所应当,朕也是不忍心拒绝他们母子相见,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皇后可能理解朕的慈父心意?”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连慈父都搬了出来,谢昭容还能说什么呢,微微弯了弯嘴角“皇上说得对,臣妾自然明白,只——” 谢昭容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之间霍眉眼间郑似笑非笑的道:“当年事出突然,处理的又匆忙,单凭那么几个证据就草草定案,如今当时的经手人又莫名辞官,下落不明,这些年朕细细想来,也许当初错怪了嬛儿也说不定。” 这话里话外的,有那么几分试探的意思,还带了些许的怀疑,这让谢昭容心里顿时一惊,虽然霍郑没有说要彻查当年那件事情,但心里却埋下了怀疑的种子,这无疑于一个潜在危险,这种后果光是想想就已经让人害怕了。 “皇上说的是,母子相见本就不易,如今得已团圆是得好好珍惜,不过允礼跟允信才刚回来不久,就做出如此举动,未免有些招摇,只怕朝中上下是要诸多议论的。” 霍郑转头看向谢昭容,咧嘴一笑,颇有番深意的道:“皇后什么时候也关心起朝中的事了?” “臣妾不敢!”谢昭容急忙屈身作揖“臣妾并无干涉朝政之意,只是不想大皇子跟二皇子受大臣非议。” “朕又没怪你,这么着急作什么。”霍郑收起脸上的笑容,展了展眉角“他们确实也有点过份了,允信不懂事,允礼也跟着胡闹,回头真得好好说说。”轻咳了两声,瞧着屈身的谢昭容,又道:“你也是为了他们好,朕怎么会怪你呢。”说着走过去将谢昭容扶了起来,把她的手握在掌心“朕知道你做这个皇后也是操碎了心。” “皇上如此体谅臣妾,臣妾已经心满意足了,那点幸苦算不上什么。”说话的功夫竟都带了些哭腔。 霍郑点了点头,牵着谢昭容的手“走,陪朕到到御花园里去走走。” 天气渐暖,可人心确实凉的。 “大皇子,微臣已经尽力了。” 允礼似是没有听见一旁人的话般,目光直直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片刻失神的道:“您是太医院的老人了,我相信您的话。” “唉。”一旁的老人深深叹了口气“太迟了,娘娘病的时间太长了,又没有人得到良好的医治,若是在发病早期医治还有可能转好,往后的日子怕是只能这样了。” 允礼拍了拍手,肩膀都在颤动“有劳了。” 太医前脚刚走,后脚就听见允信将拳头捏的咯吱咯吱作响,双眼猩红如同染了鲜血一般“我去杀了她!” “你要杀了谁!”允礼一把扯住允信的衣领大喝道。 “杀了谢昭容!” “混账东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允信已经被仇恨蒙蔽了理智“大哥,是她把母后害成这样的!难道我们还要这样坐以待毙吗!!” 允礼怎能不恨,他恨的连同骨血都在燃烧“我要谢昭容将今日母后所受之苦,统统都受一遍!” 傅黎轩难得回府一次,刚进门就被傅左叫了过去,可父子两刚还没说两句,屋内便传出了吵骂声。 “黎轩!”傅青急急推门进去,抬眼就瞧见傅左被气的一个劲的咳嗽,赶忙喝住傅黎轩,继而快步走到傅左身前,为他顺着背。 “你给我滚!我傅家没有你这么个忤逆子!”傅左指着面前的傅黎轩大骂道。 “走就走!这个家我还不想回来呢!”说完竟连一点留恋都没有的摔门便离去了。 傅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先帮自己的爹爹顺着气,望着被傅黎轩摔开的大门心底默默地轻叹一声。 黄昏十分,傅青去了贤德居,只见正房门口只有江离在守着,也许是因为上次的事情,现在只要一瞧见江离,傅青不自觉的就有些面红。 “怎么只有你?” “其他人被大人遣下去了,我怕没人守着出事。”江离声音很平稳,见傅青要进去,才又道:“大人情绪很不好,你劝劝他。” 傅青带了几分诧异看向她,随后才道:“多谢。” 一踏进房门还没瞧见人,一股酒气就扑了上来,着实难闻,傅青淹着口鼻向里走去,桌上散着两三个翻倒的酒壶,傅黎轩仰着头还不停的往嘴里灌着。 “才多大点的事情,就值得你这样糟蹋自己?” “你去帮爹吧,来看我作什么!” 傅青皱起眉头,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壶“就这副德行,你还想做大事?”瞧了眼手里的酒壶,拢共装的下二两酒就了不得了,不屑道:“真想借酒浇愁,这壶也不够你喝啊!” 傅黎轩耷拉着脑袋,趴在桌子上,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说话舌头便打了结儿“爹爹根本就不理解我,他明知我效力于秦王,还三番五次的阻挠我,如今皇上要纳妃子,他竟让我去行宫协助大皇子操办封妃大典的事宜,还让我转头于大皇子门下,这,这不是明摆着让我背叛秦王吗!我傅黎轩岂是那种不忠不义的小人!!” 越说越激动,竟都要站起身来,只不过还没起身,便被傅青一个手掌给摁了下去。 “瞧你那点出息!皇上要纳妃子是你我能决定的吗!爹爹让你效力大皇子你就能真的效力了?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学不会察言观色!” 傅青酒壶里的就倒空,咚的一声扔在桌子上“爹爹不过说了几句,你就如此胡闹,要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又能抵抗几分!” 傅黎轩被这通好训,就算是有委屈也不敢在说什么了,憋着一张嘴装起了醉态。 “行了,叫人过来伺候沐浴更衣,早点寝了,瞧瞧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那,那封妃大典的事怎么办?” “什么时候?” “不知道,爹爹没说,况且胭脂是个欢场女子,这身份想要入宫还是不易的。” 傅青笑了笑“皇上既然有意,怕是谁也拦不了,你该怎么做就还是怎么做,只是那人如今,在哪?” “该是在望君楼,行宫那里除非皇上要去,否则允礼他们是不会把人接去的。” 傅青转动了几下眼珠,嘴里喃喃的念叨“左右不过是个欢场女子,怎就如此着迷?我倒要去会会。” 第六十三章 “在想什么呢?从宫里回来后,就见你弯着眉眼,该是有什么乐事?”霍允肆一面说着一面解着自己的腰带。 李解忧转过身看向她,接过霍允肆手里的腰带,又去脱她的外衫,细细的盯着霍允肆的侧脸笑而不语。 “你老笑个什么劲儿?本王脸上有东西吗?”霍允肆被瞧得有些发毛,下意识的朝自己的脸上摸去,却被李解忧挡了下来。 “五官不似寻常女子般柔软,可细看去又不像男子那般刚硬。”李解忧一边说着手指便抚上这人的眉眼“敬敏的眼角与你就有些相似。” “她是本王的妹妹,有几分相似自然是应当的,话说回来她的母妃在后宫的这些妃嫔里虽说不算得宠的,但好在生了个女儿,也算是有个着落,毕竟这几年宫里的孩子越来越少了,今日的满月宴上,父皇一脸喜气,对敬敏又是疼爱有加,想必日后她的日子定是不会难过,若能找个好人家,也是了却安嫔的一桩心事。” 李解忧默默地点了点头,将手上的外衫放到一旁,拉开理好的被褥,先躺了进去。 霍允肆熄灭了桌上的灯,顺势躺了下去,从被窝里寻去,捉住身旁人的柔夷,握在手心,声音有些黯淡“若是本王也同寻常男子般,说不定现在咱们也有个同敬敏一般大的娃娃了。”方才的满月宴上,李解忧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敬敏,霍允肆便知晓她是喜欢孩子的。 李解忧闻言侧过身子朝着外边的人,胳膊搭在霍允肆的身上“王爷什么时候也如此多愁善感了?” “本王老了,跟年轻的时候比不了了。”难得霍允肆这样服输,若放在平时这种的话她是怎么都不会说出口的。 “哪里老了!”李解忧直起身子,借着床帏外透过来的点点月光,眼神里带着些贪恋,手指一点一点的在霍允肆的眉毛,眼睛和鼻梁上划过。 霍允肆轻拉了下嘴角,将手放在她纤细的腰身上,任她摸着。 “这么瞧着不仅不老,反倒年轻了不少。” “胡说。”霍允肆闭着眼睛,将脸上的手拿了下来“再过几年本王就要而立了,你才不过双十年华。” 李解忧抿了抿嘴角,思索半晌,语气颇为认真的道:“方才还不觉得有什么,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差的多了。” “嗯!”霍允肆只是偶尔感叹一下,可真要被直白的说老,她反倒不愿意起来了,身子向里一番,一眨眼的功夫,原本趴在自己肩上的人,就颠倒了过来“你当真觉得本王老了?” 李解忧似是猜透她的心里一般,笑而不语,可一双纤细的小手,却不着痕迹的滑进了身上人的里衣中。 手指划过的地方还残留着战场的记忆,可这丝毫不影响两人享受此时的欢乐。 霍允肆被撩起了火,直起身子急急地扯着里衣,而身下的人早就化作了一滩春水,任人怜爱。 “本王还老吗?”霍允肆的言语中带着几分倔强,俯下身子,咬着那人通红的耳垂。 李解忧早被折腾的没了力气,拼了命的摇头道:“让我抱着你,我要抱着你。” 霍允肆霸道的翻过身下的人,紧紧拥住。 望君楼。 “怎么样?我这一身是不是比戏文里的那些个公子哥儿还要俊上些?”傅青一身男装,转动了几下身子,又打开折扇挥了挥,掩住嘴悄声对着身旁的江离与傅黎轩说道。 傅黎轩本想着调笑几句,毕竟这样的傅青他也是头一回见,只是话还没有说出口,老鸨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今个儿怎么换人了,本大人记得前几天还不是你吧?”傅黎轩来这里的时日也不算短,只是今天这屋里的人,不论是老鸨还是姑娘,竟没一个眼熟的,心下不禁有些奇怪。 “回答大人的话,姑娘几个都是新来的,老妈妈前些日子有些事情,这几日就交代了奴家来帮衬,谁想这头一天就遇见了大人。”老鸨一边说着,一边打着手势,嘴里吆喝着身后的姑娘往前头儿敬酒。 傅青再厉害也没见过这阵仗,毕竟这里是青楼,对面坐的也都不是什么良家妇女,老鸨一吆喝端着酒壶就靠了过来,身边顿时被胭脂水粉覆满了。 江离本就皱着眉头,一张脸黑的可以,姑娘们也都是明白人,自然知道这样的人惹不起,也就自动将她忽略,只顾着讨好傅黎轩跟旁边那位白净的‘小哥’。 “别拽我,我不喝。”傅青别过脸去,酒是好酒,可地方却不是好地方,转头看像老鸨道:“让这些姑娘下去,本公子只要胭脂姑娘!”话罢便将袖中的银票抖落到了圆桌上。 “胭脂?”老鸨的脸上闪过一丝警觉,但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后便恢复如常,拉过身旁的一个姑娘道:“公子若是觉得这些姑娘们不貌美,大可去厅上挑选,咱们这望君楼里可不缺漂亮姑娘。” 傅青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人,拿出折扇轻敲着桌面,一字一句的道:“本公子只要胭脂姑娘。” 老鸨低眼瞧着桌上的银票,转头又看向傅青,一脸了然的道:“早在望君楼开业之际确实有位叫胭脂的姑娘,只不过这女子福薄,早就归天去了。” “归天?”傅青先是望向傅黎轩,随后又转过头别有深意的瞧向老鸨道:“前几天她还是这里的头牌,今儿个就归天了?你们这儿到底是青楼还是杀人灭口的险地?” 老鸨也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善茬,岂能让傅青这三言两语的就唬住,笑道:“公子说笑了,望君楼自然是达官贵人过来享乐的地方,只是老身瞧着公子不大像是来玩姑娘的人。” “有银子自然是要玩最好的,这等胭脂俗粉的货色自然入不了本公子的法眼。” 老鸨神色一凛,目光中不似之前的讨好,眉宇间隐隐有股杀气,紧了紧手中的酒壶,向后挪了挪身子“既然公子只要胭脂,那姑娘们就退下吧。”大手一挥,屋里顿时就静了下来“请公子静候,老身稍作片刻便来。” 傅青几人望着紧闭的房门,外头依旧能听到调笑声,时不时还有小曲传来,可不知为何心却总是静不下来。 “你确定胭脂还在这望君楼里?” 傅黎轩愣了愣,望着傅青答道:“应该是啊,之前的龟公还说见过她呢。” 此话一出,江离与傅青同时愣住。 “老鸨换了,姑娘换了,这还是望君楼吗!” “小心!” 傅青正喃喃自语的思索着,身子就猛地被人向前一推,一道寒光从窗外射了进来,硬生生的砍在了椅背上。 “我们中了埋伏!”江离拉着傅青与傅黎轩就往门外冲去。 还没有走到门跟前,三四个黑衣人便破门而入了。 “主子有命,格杀勿论!” 全是个中高手,江离以一敌三又要护着身旁的两人,根本无法脱身,现在也只能暂时拖延时间罢了,腰中的软剑是苍漠前些日子才铸好的,是把新剑可也是把好剑。 “只管跳下去,快去找王爷!”江离掩护着傅黎轩走到了窗边一把推开。 “那你跟姐姐怎么办!” “这里有我,不必担心!” 傅黎轩扭头看了看傅青,继而转身看向窗外。 “大人请从速!”江离揽着傅青,又将傅黎轩掩在身后大喊道。 傅黎轩在江离的大喊中,纵身一跃便跳下了窗外。 “小心!”傅青眼看着一只暗箭飞了过来,猛地用劲儿将身前的人推开,再一转头只见那箭身已插入墙内。 江离从袖中飞出小刀,这一直是她藏着防身用的,没成想今日就用上了,这一刀正巧射向了前面那人的眉间,血溅的老高。 “走!” 傅青从未见过杀人的情景,那脸那血,那已然不知该做何,任江离扯着她的袖子,狂奔出门外。 望君楼内喊声一片,但凡是其中宾客无一逃脱,不过说来也巧,死伤者无一达官贵人,尽是平民商贾,这场灾祸就像提前被预谋了一样。 “我,我跑不动了。”傅青眼前发晕,脚下发重,话刚说完,就一头摔了下去。 “你怎么了!”江离眼疾手快从前面将她揽住,刚将人稳住,手掌便传来了湿滑的触感,低头一瞧,一手鲜红“你,怎么会受伤?!”江离仔细回想之刚才的事情,难道是—— “你为我挡箭!” 身上的疼痛傅青已经感觉不到了,甚至连江离的样子都开始迷离起来,耳畔的话语就像是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这是一种说不出口的感觉。 “你在忍忍,前面有家驿站。”傅青伤在后背,江离不能再大街上为她疗伤,只能先忽视她的痛苦,一步步向前走去。 傅青附在江离的肩上,难耐的用头去蹭着她的肩头,背后的伤反倒不打紧了。 “开间上房,打桶热水。”江离铛铛的往柜上撂了两个大银锭,不顾掌柜伙计异样的眼色,拥着怀里的人便上了二楼。 门刚关上,傅青就急急的压了过来,脸色通红,全身就像是被火灼烧了一般,往外散着热气。 “你,你怎么了?”江离扶着她的胳膊,一动不敢动,好像那热气将她禁锢住了一般。 “难受,好难受,热——好热。”傅青连说话都艰难无比,额上的青丝早就被汗水浸湿,两只手拉扯着江离的衣领,探入后背,清凉无比。 “傅青!”江离用力拉出傅青探入自己后背的双后,平稳这气息,顿了顿,看着身前人异常的举动,通红的面颊,江离再不懂也明白了这是为什么——□□。 “我去找郎中,你等我!” “别走,求你!”傅青瞒眼血丝,手掌都被掐破了,她在隐忍“你去找郎中,我就撞死在这里。” 两只脚如同灌了铅一般,此刻竟一步都迈不动了“没有解药,不找郎中,你会死。” “那我就死。” 江离无法感受此时傅青的痛苦,可这一幕让她想到自己最无助的时候,那些日子生不如死。 “起来。”江离搀起柔弱不堪的傅青,刚将她放到床上,门口就传来了小二的声音,热水已经打来了。 江离刚要起身去开门,衣袖就被床上的人紧紧抓住。 覆上那灼热的手背,回以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没事。” “客官,您要的热水。”小二边说着眼神还想往里面瞟,只是还没来得及,就被江离的眼里的杀气吓了回去。 压低了声音,神情严肃,接过热水“再去打桶冷水来,本大爷要沐浴。” “冷水沐浴,这,这不不好吧——”小二一愣,虽说天气渐热,可冷水沐浴终归对身子不好吧。 “本大爷喜欢,速速打来!”说着从腰间摸出些碎银子打赏了去。 “好嘞,小的这就去!”接了赏钱的小二也不再多问,急急就往楼下跑去打水。 江离见人走远,急忙关上门,走到里屋的床前“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嗯。”傅青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从鼻腔中轻哼着。 傅青生得极美,不论是庄重还是清秀都有一番说不出的美丽,就连现在这样的男子装束已然让人心生向往,若江离此刻身为男子,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 冷水已经打来了,江离一桶桶的往浴桶里灌着,又嘱咐小二拿上几块大冰来,等一切就绪,又将床上的人搀起,扶着她跨入水中。 “我,我不看你,要是有事就叫我。”江离背过身去,虽然她是女子,可在傅青眼里她却是个男子,男女有别,她不能坏了傅青的清誉。 水已然足够冰冷了,可对傅青来说却只是望梅止渴而已,身上无论再怎么冰冷,心里的热依旧只增不减。 “好了吗?可舒服些?”江离背着身子已经大半天了,刚开始身后的人还会哼哼两声,可到后面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江离叫她也不应,心下一惊,该不会出什么事吧,她身上本来就有伤,再让她泡冷水,只怕是不好。 “傅青!”江离猛地装过身,桶里的人紧闭着双眼,唇齿死死的咬住,嘴角都溢出了血迹,脸上全是泪水“傅青!傅青!睁眼,睁开眼睛看着我!” 江离一个箭步上前,从冷水里将傅青捞了起来,拥在怀里,不停地轻抚。 “你杀我吧,我受不了了。”傅青死死的抓住江离的腰间。 “我,我——”江离有些颤抖,紧盯着傅青的面颊,突然一个用力打横将眼前的人抱了起来,咬着牙狠狠的将她掷在了床上。 “你听说,我不想你死,我要救你,可在救你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江离一边说着一边解着身下人的衣带。 傅青早已被药力弄的神志不清,她只觉得身上的人像个冰凉的石头,不断靠近,索取。 没一会儿傅青身上的湿衣服就被脱了下来,此时的她□□,也许是本能,也许是药力,傅青开始撕扯江离的衣服。 “傅青你看我,你看着我!”江离任她撕扯着,可手却捧着她的脸,一句一顿的道:“我是女子,我要救你。” 话音还没落下,两人便交缠在了一起,江离在那一刻坠入了情/欲/之海,她从不知道,原来女子的唇是这样的柔软。 傅青的脑袋是凌乱的,她迷恋此刻的一切,她急切,她热情,她索取,这一切对她来说不够多,她还要更多—— “嗯!唔!” 含住那尖/尖/的小荷,江离油然而生一种满足感,或许她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人,她为自己感到羞/耻,这样乘人之危,但她却无比快乐。 渐渐的往下一去,江离划过平坦的小腹,来到那神秘的幽谷,埋首下去,吐出舌头,一遍又一遍的勾勒着最美丽的花蕊。 傅青颤抖着,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疲惫但却不再灼热,迷蒙间她感觉有双手在轻抚她,但她却不排斥,反而在这种轻抚下熟睡了。 江离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看着怀里熟睡的人,又探了探她额上的温度,热已退下,总算是安心了,可往后却要如何解释,想必傅青该是恨不得杀了自己才罢,想到这儿,江离深深地叹了口气,忍着身上的疲惫,拾起方才被丢在地下的衣服,一件件的穿了回去。 傅黎轩从窗上跳下来的时候摔了腿,忍着痛拖着一瘸一拐的腿,死命的往□□奔去,刚到门前,就瞧见了苍漠,顿时扑了上去“快去望君楼,我们中计了!” 第64章 她也是女子 霍允肆带着人马赶到的时候,望君楼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瞧着装束都是大内侍卫,看来这件事已经惊动了皇上。”苍漠敷在霍允肆耳边悄声说道。 霍允肆一手紧握缰绳,目光如炬,死死的盯着望君楼的大门“你跟黎轩带些人去后门,其余的人跟本王来!” 刚走到跟前,人群里就传来了声音,抬头望去,只看见霍允信与霍允礼一前一后的站在望君楼的里面,脸上流露出让人摸不透的笑容。 “这点小事儿,没成想也惊动了十三弟。” 霍允肆打了个手势,让身后的人停在原地,自己则翻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握着手里的马鞭道:“大内侍卫都来了,这事儿难道还小吗?” 允信撇了撇嘴角,不以为然的道:“事情已经解决了,十三弟可以回去了。” “解决?敢问大哥是如何解决的?”霍允肆字字珠玑,质问道:“本王的亲随跟朝廷命官在里面到现在都生死不明,这就是大哥解决的事情?!” “这里是青楼,依北齐律法朝廷命官是不能来这里的,敢问十三弟这又该如何处置?” 霍允肆紧了紧手中的马鞭,向前走去,目光紧盯着允信,仿佛要将人看穿一般“他们来这里是受了本王之命,现如今生死不明,只要一日找不到人,本王就会追查一日,这里的所有人都逃不掉干系!” “呵!口气倒是不小!”允礼发出一声轻笑“你以为你这个王爷是无所不能的吗?这里是北齐,是有律法的!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你要找的人这里没有,就算有怕也是死了!” “啪!”空中一道黑影闪过,霍允礼的胳膊上就被抽了一鞭子,连着衣袖全烂了,鲜血不住的往外渗。 “霍允肆!你敢伤我——”允礼气急抽出腰间的佩刀就要往前,还没迈出脚,又是一鞭子抽了下来! “你放肆!本王的名讳也是你能随意叫!依北齐律法杖责二十!” 允信拉住正要往前冲的弟弟,安抚好情绪,转过头看向霍允肆道:“论头衔我兄弟二人是不如你,可论辈分,你好歹也要尊称我们一声哥哥,就这么动手是不是有些不得当啊!” 霍允肆扬起手中的鞭子,亮在空中“本王只要自己的人,交出来咱们都好说。” 允信看着她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又想到方才挨了打的弟弟,身下的拳头不禁有紧了紧“你要的人不在里面。” “在不在,要搜过才知道!”霍允肆对着后面的人打了个手势,便要往前冲去,可还没又走几步,便听见允礼的喊声。 “圣上于御赐免死金牌在此,我看今天谁敢放肆!”喊完,又转头看向霍允肆“见此牌犹如见圣上,霍允肆你还不跪下!” 霍允肆有一分失神,看着那金色的牌子在空中刺眼的紧,免死金牌她见过,当年册封为王的时候,霍郑便赐了一块给她,只是没想到允礼手上竟也有一块,想必也是很久之前御赐的吧,看来父皇早就想好这么一天了。 “所有人不得上前。”霍允肆向后挥了挥手,望着那块金牌,缓缓地跪在了地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允礼看着跪在地下的霍允肆,心里一种爽快油然而生,嘴角勾出一丝冷笑“圣上有旨,望君楼一事到此为止,所有人不得自行再追查,违者格杀勿论!” 再说回苍漠,他已经带人攻去了后门,前门守卫森严,后门却是松散不堪,三三两两的侍卫没几下就被制伏了。 “人在哪儿呢?”苍漠跟傅黎轩将之前他们遇袭的厢房搜了个底朝天,可却没有半点人影。 “不可能,怎么会没有人!之前明明就是在这间房!”傅黎轩急忙向窗前走去,指着上面的脚印,这还是方才他跳窗留下的。 “会不会是已经逃出去了,江离的功夫是我教的,以她的本事对付几个大内侍卫还是绰绰有余的。” 傅黎轩紧皱眉头,不断地向四周查看,猛地他顿住了身子“这是血!是血!”傅黎轩微微弯下身子,右手沾了沾,转头又看见了墙上的暗箭,深深地被插再墙里。 “是我,是我害了姐姐!”傅黎轩伤心至极,一时间竟抱头大哭了起来,身子也向后倒去。 “大人!”苍漠眼疾手快急忙将他扶住“大人说不定她们已经逃出去了,这血迹不多,就算受伤也是小伤,不碍事,至于这暗箭——” “暗箭怎么了?” 苍漠往前倾了倾身子,猛地用劲儿将它拔了出来,上面确实有血迹,只是这血迹,苍漠放在鼻子地下嗅了嗅,先是皱了皱眉头,听见傅黎轩的问话赶忙道:“这血迹颜色鲜艳,说明没有毒。”可另苍漠担忧的也是这过于鲜艳的血色。 听完这番话,傅黎轩才感觉到自己又恢复了些气力,拖着苍漠道:“那咱们快出去找王爷吧。” 苍漠带着傅黎轩悄无声息的从后门回到了前门,来到霍允肆身前的时候,没有说话,只是扯了扯她的袖子,摇了摇头。 霍允肆明白苍陌的意思——里面没有人。 抬起头看向允信,霍允肆没有作过多逗留,转身便上了马背,带着人离开了。 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允礼说道:“大哥,瞧着她的样子,若是找不到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允信弯了弯嘴角,诡笑道:“那就让她查好了,我就不信她连父皇的事情也查!” 贤德居。 “查!现在就派人去查!就算是将整个京城翻过来,本王也要找到他们!”霍允肆指着苍漠,还将自己的腰牌也给了他,这件事没完! “是!末将遵命!” 苍漠刚才离开,就被傅黎轩扯住了袖子,看向霍允肆道:“王爷让微臣跟着苍大人一起去吧,毕竟姐姐是因为我才会去的望君楼。” 霍允肆低头瞧了眼傅黎轩的右腿,起身走了过去,扶起他道:“这件事交给苍漠去查,现在最重要是治好你的伤。” “王爷——”堂堂七尺男儿,竟忍不住哭了起来,他自责不已! “唉——”霍允肆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件事本王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秦江王府。 “人可找着了?”李解忧在得知俩人失踪后,便一刻也安不下心来了,傅黎轩是霍允肆的心腹,更是左膀右臂,如今傅青跟江离是生死不明,霍允肆岂能安心,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定会自责终生。 霍允肆一回到府上,急急地就往偏房冲去,丝毫不理会在身后的李解忧,走到门口,只听砰的一声,抬脚就将门踢了开,惊得里面的人脸色煞白。 “你这个贱人!”霍允肆快步走到怜儿的身前,像拎兔子一样将眼前的人拎了起来,一把打翻怜儿握在手中的刺绣踩在脚下,眼神狠绝的道:“霍允信派你潜伏于本王身边你以为本王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们主仆二人联合陷害本王一次又一次,若不是本王心软,念在年岁尚小,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日!本王就不该对你心软!到头来害人害己!” 怜儿早就知晓霍允肆不是容易对付的,可没想到她早就对自己知根知底了,既然瞒不住,索性就什么都不要瞒了,怜儿从懂事起就明白自己迟早有这么一天,直直的看向霍允肆的眼睛,不带任何情绪道:“既然王爷都知道了,那就请王爷给怜儿一个痛快吧!” “痛快!?哈哈——”霍允肆怒极反笑“你想要个痛快,可谁给傅青和江离一个痛快!霍允信的手段你是最知晓不过的,若是她们二人落到允信手里,岂能向今日你这般要个痛快!”顿了顿,低头看向脚下的刺绣,上面是对鸳鸯,抬头又望向眼前的人,目光嘲讽道:“鸳鸯戏水,哼——只可惜霍允信又岂会要你这么一个身子殆毁,不能生育的女子!” 怜儿眼泛泪光,她被霍允肆戳到了痛处,一时间竟也忘记了害怕“怜儿从头到尾都只是个棋子,你今日这样羞辱于我,不也是在大皇子那里受了挫,找不到傅青与江离,就迁怒到我的身上,这样又算什么大将之风呢!” “你放肆!”霍允肆反手就是一巴掌。 怜儿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轻笑道:“现如今我没了利用价值成了人人嫌弃的包袱,可我却从未后悔过,不管大皇子对我做了什么,我仍旧感激他,若是没有他将我从乱葬岗捡回来,现如今我都不敢想象我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你感激他!”霍允肆两步上前,瞪大了眼睛“你该感激的人是本王!若不是本王心存善念将你留于府中,只怕你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霍允信早就不是以前的他了!若是他真的有半分怜你,就不会把你的身子毁了,更不会将你送与本王!” 怜儿的泪珠从眼眶里掉落,她又怎能不明白这些,霍允信只是将她当作棋子,可她始终是他救的,她又岂能背叛。 “大皇子是利用我,可王爷呢?难道说王爷留我在府上,不是为了利用?” “本王给你留了条命,这就是最大的恩惠!” “呵——那就请王爷拿走吧。” 霍允肆望着她这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怒火中烧“你以为本王不敢?”说话的功夫手已经握住了怜儿的脖颈“傅青跟江离在哪儿?” 怜儿仰着脖子,清晰的感觉到那越来越紧的手掌。 “她们在哪儿?”霍允肆又问了一遍。 “不——知——道。” “很好!那你就去死吧!”话罢,霍允肆便不再手下留情,死死地将人抵在墙上,就连胳膊也用起了劲儿。 “嗯——嗯——”不管想不想死,任何人在生与死的最后关头,已然会选择求救,怜儿也不例外,脸色憋得发青,两只手在空中乱挥,腿也登了起来。 “允肆!快松手!”李解忧原本是站在屋外的,还在想着要不要进去,就听见了屋里的吵闹声,刚一进门就看见这一幕,急忙上前去扯霍允肆的衣袖。 “她想死,本王成全她!” 李解忧被霍允肆单手一挥,就跌倒了一旁“你杀了她也就不回傅青和江离!,反而乱造杀戮!” “本王杀的人多了,还在乎这一个吗!” “若你杀了她,那你又跟霍允信有何区别!” “你不必再说,就算救不回傅青跟江离,也断然不能再留着这个祸害!” 李解忧见劝不住霍允肆,又上前去拉她,可惜力量悬殊太大,她的那点力气丝毫不足以动摇霍允肆,旁边的下人摄于王爷的威严,只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霍允肆!你想一想韩儿!她是怎么死的!”李解忧红着眼,大喊道。 果然,霍允肆停住了手上的力气,转过头用一种陌生的眼光望向李解忧。 趁着她失神的功夫,李解忧猛地将怜儿扯了过来,人已经晕了过去,脸色白得吓人,伸手探了探鼻息,还好。 “来人,把人搀下去。”李解忧吩咐这外头将怜儿抬了出去,径自走到门前,将门阖上,转过身又回到霍允肆身边。 “允肆,这件事跟她没有关系。” 霍允肆猛然间失了力气,瘫坐在椅凳上,捂着额,声音有些痛苦“是与她没有关系,可又与傅青和江离有什么关系呢?”顿了好久,才又抬起头来,缓缓地的道:“她们可能受伤了,苍漠说暗箭有血迹。” “受伤?“ “你知道吗,那暗箭上抹了/春/药。” 李解忧不敢相信的看着霍允肆,连呼吸都顿住了,两人是若是一同逃走的,那不管是谁受了伤,后果都不堪设想,可若是分开逃走的,那傅青——后面的事情李解忧不敢再想了,只喃喃自语着“也许是江离受了伤,而且她们可能分开逃走了?” 霍允肆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站了起来“苍漠已经去找了,现在只能等了。”其实无论是傅青还是江离受伤,都是她不愿看到的,因为—— 霍允肆走到李解忧的身边,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轻声道:“江离也是女子。” 第六十五章 “还不睡吗?已经很晚了。”李解忧掌起灯,走到霍允肆的身旁,一手揽住她的腰,将脸贴在她的背上,李解忧知道她心里难过,可自己却帮不上一点忙。 “已经两日,没有一点消息。”霍允肆深叹了口气“本王对不起黎轩。” “苍大人已经再找了,再等一等,一定会没事。”李解忧转到她的身前,捧着她的脸道:“倒是你,在这样下去,只怕身子要吃不消的。”说着便牵起了她的手,往身后的床榻走去。 “解忧——”霍允肆坐在床沿上,刚准备躺下,屋里的灯就黑了,猛地一下就又坐了起来。 “怎么了?是风吹进来了,今晚估计是要下雨的。”李解忧赶忙也坐起身,紧紧地拉着身旁人的胳膊。 霍允肆慢慢的转过头,黑暗中她看见了李解忧的脸,那样的纯洁,那样的美丽,伸手将人揽在怀中“我的生命中这样的危险,占据了大半,有的比这些还要更甚,若换做以前的我,别说怕,就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现在——”声音带着些抖动“我,我竟有些还害怕,这次是傅青跟江离,下一个却不知道会是谁?” “在我还未出生之前,母后便与人争斗,宫内妃嫔争宠不断,祸事连连,我深知其中险恶,允信允礼于情于理都该想要杀我,面对这些我从未恐惧,因为想杀我的人太多了,因着我母后也好,我自己本身也好,手上都沾了太多人的血,说怕不如说麻木,说后悔不如说无所谓——” “允肆——” “听我说完。”霍允肆眼含柔情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这是她妻,她宁可舍命都舍不下的人“都说刀枪无眼,从前在战场上,我就想着,若是死了便是解脱,若是死不了,那我定要杀光所有负了我的人,争一口气,不为别的,为自己。”深吸一口气,又道:“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自从有了你,我就越来越不像自己了,更多的时候我想为你争个天下,但—这天下太难打了,其中险恶不能言说,我怕了——”霍允肆拾起身边人的手放在心口“我真的怕了,怕有一天会失去你。” “这些话,你从未与我说过。”李解忧被这样的深情感动了,眼底泛起几分泪意“你不会失去我的,我也不会离开你。” 那夜下了小雨,虽说是小雨,但北齐的雨点颇为大个儿,以至于窗外的树叶都被打的沙沙响。 李解忧偎在霍允肆的怀中,指尖抚摸着已经熟睡的人,她向来有什么都是放在心底,从不说出口,李解忧心疼这样的她,但也心动于这样的她。 “嗯——”霍允肆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或许是感觉到有人在抚摸她的脸,竟醒了过来,眯着眼睛低头看向怀里的人“怎么还不睡?” “这就睡了。”李解忧像只猫一般的乖巧,窝在霍允肆的肩窝,转眼又抬起头,在她的面颊上轻啄了一口。 霍允肆伸手揉了揉她的腰身,抿嘴笑着,也低头在她的额上亲了一口。 --------------------------------------------------------------- “吃饭。”江离端起碗,摇了一勺清粥送到傅青嘴边。 “呸——”傅青啐了她一口,扭过头“拿走。” 江离顿了顿,但也没在说什么,端着碗转身又坐回了椅子上,背对着傅青自顾自的将她不吃的饭菜狼吞虎咽了起来,可还没吃多少,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傅青紧紧地咬着下唇,两日前她还是一个金枝玉叶的丞相千金,可两日后却成了一个失去/贞/洁/的妇人,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夺取她清誉的人竟是一个女子,自小博览群书,女子对食之事她不是没听过,可就这么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不能接受,也没法面对。刚醒来的时候,身下撕裂的疼痛抵过了后背上的箭伤,再不谙世事也明白发生了什么,虽说那晚□□缠身,不能自主,可那一句‘我是女子’却听得真真切切,话说回来,若江离不是女子,恐怕现在的她早就再醒来的那一刻咬舌自尽了。 “你哭了。” 傅青沉浸在自己的伤感里,根本没注意到江离,再一抬头竟泪流满面,可自己却浑然不觉,依旧是如此倔强,哑着嗓子道:“没有。” 江离望着那不断滑落的泪珠,深深地叹了口气,弯腰从短靴里抽出一把匕首,递给了她“夺了你的身子不是我的本意——” “别说了!!”傅青还不能面对这件事,江离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狠狠地打断。 你不让我说,我却偏要说,江离一把握住傅青的手臂,强逼着她,一字一顿的道:“那种情况我没办法看着你死,你和我不一样,我死了不会有人在乎,可你死了却有人会痛苦,至少傅黎轩会悔恨终生,所有人都在等你平安回去。”顿了一下,转头看向床边的匕首,又道:“你恨我是应该的,所以你杀了我也是应该的。” 傅青红着一双眼睛,定定的望向江离“你以为我不会杀了你?”话音刚落,她便猛地挣开江离的手,一把抓住床边的匕首,抵在身前人的脖颈上“我现在就杀了你!” 江离也不躲,直直的挺着身子“再多给我一日。” “哼——你怕了?” 江离摇了摇头“我不怕,只是我要先送你回去。” “如果我现在就要你的命呢!”说着匕首要挨近了一步。 江离闭了闭眼又睁开“你打不过我的。”刚说完,手指便如疾风般穿过傅青的手臂,匕首又落回到了床上。 “小人!伪君子!”傅青挣扎着要起身,却又被按了回去。 “你身上还有伤,若是不想让我现在就给你换药,那你就随便动吧!” 傅青紧握着拳头,眼睛死死的盯着床上的匕首“好,我答应你,再等一日。” 江离点了点头,站起了身子将饭菜又端了过来“匕首留给你,现在把饭吃了。”说完又多看了一眼傅青道:“吃饱了,才有力气杀我。” 傅青深吸一口气,慢慢的张开了嘴,这是这两天她吃的最多的一次。 “去那边搜!快!” “军爷军爷!”掌柜的哪里见过这么多的官兵,刚忙上前作揖讨好“我这都是小生意,军爷是要找什么人啊?” 苍漠冷着一张脸,从腰间拿出两张画纸展开,道:“见过这两个人吗?” “这个是?”掌柜的眯着眼睛,还没来得及张嘴,就听见身后的店小二喊道:“见过见过!这是前两日的刚住进来的!” “她们在哪!”苍漠一把揪过店小二的衣领“快说!” “天,天字一号房,二楼左手头一间儿。”店小二哪里见过这阵仗,心想着难不成这两人是朝廷钦犯! 而苍漠则是两步并作一步,没几下就到了门口,猛地敲了起来。 “不好!”江离反应警惕,一手摸着腰间的软剑,一手将内屋的帘子拉下,望着傅青悄声道:“千万不要出声。”自己则一步步向门口走去。 就在苍漠想要破门而入的时候,门先开了,从门中探出的不是江离跟傅青而是一道寒光。 “是我!苍漠!” 话音刚落,寒光便猛地收了回去。 贤德居 “姐姐!”傅黎轩抱着傅青就大哭了起来,也不顾还有其他人“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傅青也是一脸泪痕,她又何尝不是呢。 苍漠看着傅家姐弟团聚,心里自是万幸,幸好没有出什么大事,转头我看了看江离,扯了扯她的衣袖道:“你没事吧。” 江离有些木然的摇了摇头,目光却看向了傅青。 “多谢了!若不是你,不只家姐,连我都可能丧命,你是我傅黎轩的恩人。” 江离愣了一下,只见傅青已经擦干了脸上的泪痕,一时间她竟有些难以言语,自己真的算是救命恩人吗,只怕傅黎轩知道了真相,是要千刀万剐了自己才好。 “大人言中了,这是在下的职责所在。” 苍漠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古怪,于是借着向王爷复命的理由,便带着江离现行离去了。 “咳咳。”江离原本是骑在马上的,但一路上咳嗽不断,苍漠正觉得奇怪,刚想转过头去看她,就听见咚的一声,江离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你怎么了?”苍漠急忙跳下马去,拾起她的手臂,探着她的脉相,转头震惊的看向她“你替傅青解毒了!” “咳咳——”江离捂着胸口,嘴里涌出了鲜血。 “你怎么这么傻!” --------------------分割线-------------------------------- “小姐,水已经打好了。” 傅青点了点头,轻声道:“你们都出去吧,这儿不用伺候了。” “是,奴婢告退。” 望着桶里的热水,傅青一件一件脱去了自己的衣物,待到赤诚是,便踏水中,温热的感觉包裹住了全身,有些熟悉,就像是那天晚上。 傅青不记得全部过程,但她隐约记得那人的触感,在脸颊,在脖颈,在胸前,还有腿/间,她使劲儿地摇头,猛地将水泼到自己脸上,那晚不该是耻辱的吗,为什么还要去想,突然傅青想到江离承诺的事情,杀了她难道就会好吗?会吗?也许会吧。 ... 第六十六章 “只要人回来就好,悬着的心总算是可以放下了。”李解忧端着刚泡好的山茶走了过来,为了傅青跟江离的事情,霍允肆这几日也是费心劳神的寝食难安,现在终于是放下了心来。 将茶递给霍允肆又道了声“烫”,话刚说完,就听着眼前的人‘嘶’的一声,李解忧微皱了下眉头,有些责怪道:“方才让你当心,这就烫着了,都多大的人了,我瞧瞧。” 霍允肆张着嘴唇让她瞧着,可脑子里却在想另外一件事,抬起头,目光微怔道:“让她走吧。” 李解忧顿了顿,先是不明所以,随后就反应过来了“现在?” “嗯,现在。”霍允肆说得干脆,不像是气话。 “可是,你不怕她一出府就被杀吗?” “那也是她的命。”霍允肆深叹一口气道:“于情于理本王都挽留过她,可她并不珍惜,既然她是允信送给我的,那本王就原还给他吧。” 李解忧紧抿着双唇,欲言又止了半刻,才微微道:“可她也是你的女人,你的那些承诺,对她你舍得吗?” 霍允肆的目光里先是疑惑,然后慢慢的转变成笑意,不加掩藏的笑意直到把面前的人瞧得不好意思转过了身子才罢休,站起身子从背后环住她,温声道:“王妃这是吃醋了吗?” “我——”李解忧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自己的夫君跟别的女子有肌肤之亲,纵是在宽容大度的女子也容不下,你信吗,刚开始瞧着你对她的好,我既心酸又羡慕。” “那还不是被你气的,唉——”霍允肆站起身子,从后面将人环住,温声道:“若是早知咱们会这样要好,说什么我都不会接纳她的。” 李解忧没有作声,只是很强硬的挣开了两侧的手臂,转过身子,手指却紧紧地攥着霍允肆的衣袖“不负此情,不负此心,你承诺过我的。” 霍允肆瞧着她一副紧张认真的样子,心里竟止不住的泛起了酸,握着那纤细的柔夷“此心此情共白首。” 贤德居 江离看着眼前碗,这是苍漠叮嘱自己一定要喝的,虽说解不了全都,控制一下倒还是可以的,不过——江离弯了弯嘴角,过了今日她就不再需要了,左右不过都是个死,她还是逃不了,只是没想到最后杀死自己的人竟会是傅青,或许这就是命吧,一边想着,一边推开了门,阳光有些刺眼,可也是最后一次了。 “小姐,江侍卫在门外求见。” 傅青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道:“叫她进来吧。” “是。” 江离跟随丫鬟进了屋内,可眼睛却一直盯着地上,原本以为傅青会将她带去书房,没想到直接让自己进了她的闺房,虽说同为女子,可江离却没办法直视这屋内的一切,就怕一不注意瞧见点什么,都是快要死的人了,她也希望能给傅青留下点好印象。 “退下吧。”傅青一面屏退了下人,一面走到了桌前,单手拿起酒壶斟满了桌上的酒杯,待做完手上的事情,才缓缓的道:“匕首在你身旁的椅子上,桌上的是毒酒,你想怎么死?” 江离弯了弯嘴角,拾起身旁的匕首,一边走,一边抽出刀身“动手吧。”刀柄冲着傅青,尖头则正对自己的胸口。 傅青看着她一脸淡然的摸样,心中却是怒火不断,夺过匕首,恨恨的道:“我就不信,你还真是个不怕死的。”说着就要刺下去,可就在刀尖挨着胸口的时候却又停住了“就这么让你死,岂不便宜。”眼睛瞄向桌上的酒杯道:“那是穿肠□□,喝了它不会立刻死,但却会很痛苦,药力会一点一点的发作,最后则是肠穿肚烂而死,你敢喝吗?” 江离有些茫然,微皱了下眉头“我救你,却也是害了你,既然你想让我这样死,那我就成全你。”说完便绕过傅青,没有丝毫的犹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样你可满意了?” 傅青看着她喝下毒酒,心里却没有丝毫的高兴,两步走到她的身前“你当真不怕死!” “怕。” “那你还喝它!” 江离看了看手里的空酒杯,又望向傅青,那神情悲伤寂寞“我是一个没有希望的人,死于我来说虽然可怕,可也是解脱。” 傅青有些发抖,嘴唇也被咬的泛红,眼底泪光泛出,举起拳头使劲儿捶打眼前的人“你为什么要救我!你没了希望可以死,那我呢!我连死都不可以!”说着人就哭了起来。 “对不起。”江离很想伸手去安慰她,但是可她不能,因为她心里明白就算是再让她选择一次,结果也是一样的,她依旧会选择救她。 “你走!我再都不想看见你!你走!”傅青用力的推搡着江离,或许是心里太难过了,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眼前的这个人面色惨白,嘴唇发青,就连那原本坚毅的眼神也开始模糊。 “噗——” “你怎么了?” 傅青看着鲜血从江离的嘴里喷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人也跟着倒了下去。 江离倒在地上,傅青揽着她的头,一直再跟她说话,可她一句都听不见,只是自顾自的念叨着:“我终于要死了。” 傅青从未如此慌张过,江离倒下去的那一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自己根本没有在酒里下毒,江离怎么可能会吐血,可她却又分明喝了那杯酒才吐的血,傅青的脑中混乱不已,直到怀里的人晕了过去,她才回过神儿来,赶忙叫人过来。 “虽说江离与你我二人有救命之恩,只是就这么让她躺在你的闺房里,还是不太妥当,毕竟你还没有嫁人,有损清誉。”傅黎轩站在外屋有些尴尬的说着,只是说着有心听着却无意。 傅青的目光紧盯着里屋内的江离,什么清誉什么名节都没有江离的性命要紧。 “怎么样了?”傅青见苍漠从内屋走出来赶忙上前问道:“她只是喝了杯酒,怎么就会吐血呢?那酒我也喝过的。”这话既像说给苍漠听的,可有更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苍漠一脸漠然的先是看了看傅黎轩,随后又转过头看向傅青,那目光中隐藏着不能言说的意味,像是责怪。 “江离不能留在这儿,我要带她走。” “不行!”几乎是脱口而出,傅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按道理说江离的离开对她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可当她真的要离开时,傅青却没办法让自己视而不见。 “让她跟我走,对她对你都再好不过了。”苍漠压低了声音悄声道。 傅青凝眸瞧向苍漠,眉眼敛起但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先是转身对着外屋的傅黎轩冷声说道:“你先出去,我有话跟苍将军说。” 傅黎轩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可傅青做事一向稳重,想来她定是有要事,可有什么事情连他这个亲弟弟都不能说呢,摇了摇头,傅黎轩还是退了出去。 “她必须留下,至于如何医治,你只管说就是。”傅青态度强硬没有丝毫退让。 苍漠不解却又不屑“你只是丞相的长女,既无官职也无特权,如此命令一个将士,未免有些不妥吧。” 傅青皱起眉头道:“苍将军我敬重你,不过说话还是要注意些。” “哼。”苍漠转头瞧了眼床上的人,又道:“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但我希望你能可怜一下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毕竟是她救了你的命,要不是她你绝不可能站在这里,还如此趾高气昂。”顿了下继续道:“不管你心里如何恨她,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若是还有些良心,就放她走吧。” “你认为我想杀她?”傅青手指绞在一起,因为用力都泛起了白,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道:“酒里根本没有毒,别说我不想杀她,就算我想杀她,也不需要用这种手段。” 傅青见苍漠不语,便继续问道:“她到底怎么回事?” 苍漠皱着眉头,也不顾傅青的女子身份,抓着她的手臂,顺势探起了脉来,片刻才道:“她为你解了毒,自己却被这毒反噬了,你还让她饮酒,你可知在春/毒里酒是大忌!” 傅青呆愣着,竟然是因为救自己才中了毒,转眼又不可置信的看向苍漠,道:“她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苍漠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毒奇特像是专人所制,现下用药也只是暂时控制,若是没有解药没只怕还会加重。” 傅青从不知道以往的那些聪颖竟会在这一刻消失的无隐无踪,她不知道江离与自己来说到底占据了多大的位置,但傅青明白此刻她不想江离死,准确的说应该是不愿江离离她而去。 “留她在这里,我比你能更好地照顾她,毕竟我也是女子。” 苍漠眯着眼睛细细的打量着傅青,不断地回味她说的这句话。 “你为她探脉就该知晓她的身份,既然知晓,那就该避嫌,男女授受不亲,若是江离有一日恢复了身份,传出去也不好。”傅青边说边向床前走去,掀开床帏,那人的脸色依旧惨白,只是比之前要好些了。 苍漠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俩人,许久才转过身向门口走去,推开门的那一霎那,只留下句“她一辈子都不可能恢复身份。”说完边听嘭的一声,人就离开了。 ------------------------------------------------------------------ 怜儿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就从□□走了,霍允肆对外只说怜儿娘亲病重要回乡照顾,可只有几个熟知她的人才知道真相,怜儿从小孤苦无依,那里还有什么娘亲,这分明就是被王爷赶走的。 “这是王爷给你的,路上留着盘缠吧。”来送她的人是个年纪小的丫头,也才到王府没多久。 怜儿看着桌上的银子,撇嘴笑了笑,摇头道:“多谢王爷的好意,只是无功不受禄,怜儿不能要。” “你这人,给你你就拿着!”小丫鬟一听先急了,抓起桌上的银子就往她怀里塞“这回乡的路多远啊,身上没个银子,你怎么赶路啊!” 怜儿苦笑着,又将银子推了回去“王爷这几年赏我的也有,足够上路了,我要是再拿只怕会落人话柄的。” 小丫鬟憋着嘴,捧着怀里的银子“那好吧,路上小心。” 怜儿点了点头,拿起床上收拾好的包袱,头也不回的便往前走,可在跨出府门之后,却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细细的看着,原来她也是舍不得这里的,毕竟这曾是她的家,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怜儿一路走,一走发着呆,偌大的京城竟寻不着她的栖身之处,不知道走了多远,她停下了步子,抬头就瞧见高高的牌匾上印着大大两个字——桃园。 “大哥你真要留她!”允礼双手背在身后,眼睛瞪得像铜铃“她这么跑了过来,不是明摆着告诉霍允肆,她的身边早就有咱们的人了!” “你急什么!”允信皱着眉头,起身将门关好,转过身又道:“就这么点事儿,就能让你急成这样!” “你以为就算怜儿不来,霍允肆就不知道了?她心里清楚的跟明镜儿似得!”允信含了口茶,继续道:“其实她来找我们也是好事,毕竟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若真是留在外头,只怕会被有心人利用,如今霍允肆自己将她赶了出来,正好也省的咱们费力气,先安排她住下,剩下的事慢慢再说。”允信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就像结了一层冰霜一般。 夜已深,四处静谧,不同的事就连打更的声音都没有,以前在□□的时候,总是会又打更的叫声,可能是一个主子一个习惯,霍允信想来喜静,又是这样的静夜,想必不愿被惊扰,怜儿没做多想便也入睡了。 霍允信熄了灯但却没有就寝,孤身一人坐在椅凳上,犹如一只孤魂野鬼,目光也黑暗中寻不到焦点,可手却紧紧的握在扶手上“待大业成功之时,便是你们所有人的死期!” ... 第67章 一大早,霍允肆跟李解忧刚用完膳,就听到外头的小厮来报。 “护城河外头飘了具女尸,官府的人打捞上来,说是昨天离府的怜儿,王爷您看,这怎么办啊?” 霍允肆禀着眉头,净了净手“县衙的人是怎么说的?” “回王爷的话,衙门里仵作验了尸说是失足落水给溺死的。” 原本在水里游动的手顿了顿,霍允肆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想不到这么快,都是命。” 李解忧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是不喜欢怜儿,可却也从未想过让她死,还是以这种方式死,眼神里流露着说不出的情愫,既是悲又是怜,随后转头对着小厮道:“找几个人去把她抬回来吧,毕竟也曾是王府的人。” “等等——” 正要退下,又被叫住了,只听李解忧道:“让丫鬟们找几身干净的衣服,回来后给她换上。” 小厮抬头瞧了瞧李解忧,心里充满了疑惑,按理说怜儿生前是王爷的通房丫鬟,王妃该恨她入骨才是,可没想到死后竟是王妃来安排她的后事,也难得王妃能够不计前嫌,小厮一边退下,一边念叨:“王妃心善。” 等小厮走出了门,李解忧才别过脸来,看着霍允肆缓缓的道:“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 霍允肆平静的有些意外,仿佛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猫一只狗。 “这是她的命,本王挽留过,可她不珍惜,就算霍允信现在不动手,迟早有本王现在不赶她,早晚有一天也得赶她。”霍允肆敛了敛眉眼,继续道:“她死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本来就是一个棋子,却妄想置身事外,这在霍允信的眼里是大忌,能挨到现在才除掉她,想必也是忍到了极限,说到底还是她不自量力。” “你们是亲兄弟,难道非要争个你死我活不可?”李解忧眼底泛着光,手指紧扣着椅座上的扶手。 “亲兄弟?哼——”霍允肆发出一声不屑,冷笑着“父皇的儿子多了去了,可皇位只有一个,宫里长大的皇子,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手足之情。” 李解忧直直的看着她,喉咙口就像是被堵住了一样,纵是有千言万语,也无法道出。 “你是我的妻,我不想让你染指那些过往,只希望留给你最好一切。”霍允肆极为深情的说,手指在她的鬓角摩挲。 “允肆,难道就不能不去争吗?”李解忧顺势抓在自己脸上摩挲的手指“皇帝没有那么好当,那不是一个人的天下,那是万民的天下,我只想要一个夫君,一个疼我爱我的夫君,其余的我都不求。” 霍允肆紧锁眉头,目光深邃,慢慢的将抽离手指,用一种无可奈何地眼神看向李解忧“来不及了,我争了二十多年,为了那个皇位,我舍弃了一切,好不容易走到了现在,我没办法放下了。” “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行吗?!” “不行!” 眼底的泪瞬间涌了上来,霍允肆望着李解忧的泪,还是妥协了,伸手将人揽入怀里“别哭了,是本王不好,让你伤心了。” “我只想做个平凡的妻子,有一个平凡的夫君,你的那些大业包袱,我都不懂,可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不能没有你。” 霍允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样的哭诉怎能让她不被动容,怀抱又紧了几分,带着一丝哽咽道:“我答应你,你不会失去我的。” 贤德居。 傅青这几日都起的很早,而且每日都要给膳房另递一份清单。 “大清早的,吵什么吵。”傅青正在书房写这些么,就听见傅黎轩的声音从大老远传了过来。 “你还嫌我吵,我倒要问问你,如今你到底是要做什么!”傅黎轩两手背后,剑眉竖起,一副要教训人的摸样。 傅青瞥了一眼外头,没有多说,而是伸手一把将傅黎轩拽进了书房。 不进书房还好,一进去,傅黎轩就瞧见书桌旁多了个软榻,青花鸳鸯的被子叠得四四方方。 “你,你这是把这儿当卧房了!” 傅青眉头一皱,不悦道:“是,又怎么样?” 傅黎轩这边都火烧眉毛了,只瞧她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真是气到不行,指着床边就道:“你还是没出阁的姑娘!留一个男子住进你的闺房,这像话吗!要是被爹爹知道,你还要活不要活!” “你气成这样,就为这些事吗?” “不然呢!还有什么比这严重的吗!”傅黎轩叉着腰,不可思议的看着傅青。 傅青掸了掸袖子,走到一旁的书桌落了座,重新执起了笔,直到写完了手中的东西,才又抬头“她救了我,于情于理我都无法见死不救。” “人确实该救,可你也不用这样亲力亲为吧?”傅黎轩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道:“我看你是另有所图吧。” “你胡说什么!”傅青啪的一声将笔掷在了桌子上,眉头高高隆起“这事不用你管,我自有分寸,你要是想去告诉爹爹,那你就去吧!” 傅黎轩见傅青泛起几分薄怒,言语上便收敛了好多,拧着个眉头“我怎么会去告诉爹爹呢!我站在哪一边你还不知道吗!只是,只是——”傅黎轩来回在房里踱步,最终停下了脚步,望着傅青叹息道:“她配不上你。” “配不配的上,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 傅青打断傅黎轩刚要说出口的话,摇了摇头“你不必多说,我与她,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此救她,也只是不想欠她,你是知道的,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欠人情,更何况是她救了我这么大的一个人情,等她好了,我自然是不会再留她的。” 傅黎轩若有所思的望着傅青,片刻后点了点“最好是这样。”说完,推门便出去了。 傅青深深地吸了口气,目光转向桌上的纸,叫来了外头的丫鬟“这是今日的膳食,让膳房去准备吧。” “是,小姐。”丫鬟接过傅青手中的纸,便乖巧的离开了。 其实傅青做的这一切只是她想做的,而对江离来说,并不是她喜欢的,毕竟两人身份有别,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丞相千金,一个是卑微渺小的随从侍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做的太多,只会落人闲话。 “为什么不喝药?”傅青走到床前,眼睛却看向桌上的药碗,都不冒热气了,该是凉了。 “我要是喝了,你会来吗?”江离的身体还是很虚弱,就好像那天以一敌三的人不是她一般。 “你要见我,去跟丫鬟说就好,何必用这种方式。” 傅青虽说每件事都亲力亲为,但她们却很少见面,准去的说是傅青不见她,即使想去看看她,也只是站在门口徘徊,差丫鬟进去问问情况在想自己禀报。 “咳咳——” “先把药喝了吧,有什么话,喝完药再说,我不走。”傅青将药端了过,本想喂她可又觉得不妥,拿着碗就这么在空中举着。 江离似是看出了她的难处,主动伸手将碗接了过来,笑道:“这些天我都是自己喝的,还没有那么严重,小姐有心了,咳咳——” 一碗药很快见了底。 傅青接过空碗,又见她嘴角有溢出的汤药,拿起手中的绢帕便替她擦拭。 “咳——我,自己来吧。” 傅青也不知道为什么脸上竟有些发烫,松开绢帕,端着药碗转过了身子,缓了缓道:“你有何事,说吧。” 江离有些艰难的撑了撑胳膊,坐直了身子“我想回王府去——” 刚说了一句傅青就像被打了个激灵,猛地转过了身子,瞪大了眼睛“你还是觉得我想害你?” “不是的——” “那酒里没有毒,若是早知你中毒在身不能饮酒,我绝不会那么做!” 江离没再说话,而是耐心的等着傅青将话说完,眼睛里仿似有股笑意流出,良久才又道:“我知道那酒里没毒,只是我不想活而已,与你无关,害你这样误会,是我的不对。” 傅青像是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样,就连还击的话也一样“你不想活,与我无关,那么我救你,也与你无关。” “傅青!”江离猛地叫住她,这是她头一回连名带姓,深深地望着,眼底流露着不同于往常的意味,摇着头:“我不配。” “配不配,不是你说的算,决定权在我!”傅青的强势与倔强是与生俱来的,她决定的事谁都无法该改变。 “我不值得,我已经玷污了你一次,我不想再伤害你。”这是江离的心里话,那晚的事情,不止是傅青心里的结,也是她心里的结。 “不管你是怎么看我,我都必须承认,那晚的我跟以前都不一样,至少对你不一样,我曾经说过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依然会那么做,这并不仅仅因为我不想你死,也是因为你太美好,而我却是个窃贼,我窃取了你的美好,所以,我不值得你救,你能懂吗?” “我不懂,也不想懂。”傅青刻意让自己去忽略那晚的事,如果说江离没有因自己而中毒,或许她们不会再有交集,可现在傅青没法儿让自己坐视不理“你好好住下,等你身子好了,你想去哪儿我都不会拦着,可现在你只能待在这儿。” “呵,你可真霸道。” 傅青懒得理她,也不愿多想,转身就往外走,刚踩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见身后幽幽的传来了一句“你该不是喜欢上我了吧?” “做梦!” 说完嘭的一声就摔上了门。 江离靠着床头,细细的看着屋里的一切,手里紧抓着被子,深深吸一口气,是她的香味儿。 --------------------------分割线-------------------------------- 凤仪殿。 “瞧瞧吧。”谢昭容指着桌上的画像,眼神里全是鄙夷。 霍允肆大概猜到了那是什么,只是还不确定而已,走过去拿着折扇拨开画轴,是个面容娇俏的女子,微微皱起眉头“胭脂?” “你知道她?”谢昭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随后又低下来“也对,她是霍允信献来的人,说什么你也该知道,不过我再告诉你一件,你肯定不知道的事。” 谢昭容转过身子,含了口茶“这个胭脂是允信从灵山弄来的,说什么资质聪颖,就连钦天监也说星象转变福所降来,而且你父皇的身体确实比之前要好很多,所以对此深信不疑,允信跟允礼两兄弟也因此占尽了风头,前几日与你父皇下棋,话里话外的意思,大概是要恢复允信跟允礼的王位。” 霍允肆定定看着画中的人像,说起来这个胭脂还没有李解忧大呢,不过历来帝王都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子,霍郑又怎能例外,刘嬛再如何美好,也已经迟暮。 “还是人家允信跟允礼厉害,大老远的也能找个女子过来,比起这个,儿子就只能甘拜下风了。” 谢昭容也不恼,看霍允肆道:“你要是有这个闲工夫,别在本宫这儿耍嘴皮儿,有本事你也寻个女子过来,指不定你父皇就对你另眼相看了。” “呵呵——”霍允肆大笑着,摇了摇头“我要真寻个女子过来,您能放过我吗?” “这后宫里女子多的数都数不过来,多一两个本宫又怎会在乎,能坐上皇后这个位置,最大的本事就是不善妒。” 不善妒?呵——恐怕这天下最善妒的就是她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自己跟谢昭容的对话到此也就为止了,再聊下去,只怕又要闹出不愉快了。 霍允肆起身将折扇插入后颈的领中,掸了掸衣袖上的金边龙爪“今儿个就聊到这吧,儿臣有些乏了,先回府去了。” 谢昭容怎能不明白她,挥了挥手,别过脸“走吧走吧,你这是又不想见本宫了,得,走了也省的本宫心烦。” 霍允肆没再多说,因为谢昭容说的也的确是实话,大多数时候她是不愿意见到自己这个母后的,毕竟这就是她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也许在外人看来这很悲哀,可在霍允肆的眼中,这是再好不过的,她要的本就是摆脱谢昭容。 第六十八章 自从住进这屋里,江离已经有好几日没出去过了,也是被憋坏了吧,往日都没什么气力的她,今儿却感觉比以往好多了,只是这也仅限于出去走走。 “不用你们跟着了,我就在门前走走。”江离对着两旁的丫鬟说着。 这两个丫鬟是傅青专门差来照顾她的,傅青一再嘱咐要守在跟前,所以江离让她们两离开,俩人只低下了头,并未多说什么。 江离也曾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她自然也知道主子的话对丫鬟来讲意味着什么,再说傅青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好,江离想到这儿也就没在做过多为难,只是笑了笑,向前走去。 院子里的花都已盛开,天气也一天天的热起来,看似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江离却明白,自己的日子已经不多了,若说她这一辈子有什么遗憾,那便是抄家那天自己赌气出走,错失与娘亲的最后一面;可若说无憾,那便是救了傅青,那个让自己一生都无法忘怀的女子。 花落,花开,不过一瞬;人,亦如此。 一转身,一回眸,便是那绝美的女子。 傅青老远就瞧见了江离,只是她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正犹豫的功夫,谁想那人竟转过脸来,一撇一笑都让傅青为之一动。 “在这里作什么?其他人呢?” 江离感受着微风拂面,满眼笑意的向傅青看去“我让她们下去了,好手好脚的何必让人伺候呢。” 傅青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就又听面前这人道:“你瞧这花开的多好,以前家里每到这个时候娘亲也会在房前种些花草,只不过那时候年纪太小,不懂,每回我都会故意的搞破坏,不过娘亲也只是笑笑,并不会真的责怪于我——咳咳。” 江离的身子还是很虚弱,只出来这么一会儿的时间,脸色又变得苍白了起来,傅青听道这咳嗽声也不顾什么身份,急忙走过去扶着她的胳膊,有些责怪道:“怎么样也该有个人在身前跟着,你身子这样弱,还是先回去吧,若是想看花,我等会儿就派人搬些去房里。” 江离顿住了脚步,抬眼定定的看向她,眼神里散发着不一样的情绪“你——” “什么?” 傅青抬头的那一瞬间,江离的话又憋了回去,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累了。”话刚说完,便抽出了被傅青扶着的胳膊,径自回房去了。 这些日子她清瘦了不少,只看背影单薄不已,傅青的心里顿时一疼,很多时候她总是矛盾的,江离是为了自己才成了这样,照顾她救她是应该的,可傅青不明为什么这个人总能在不经意就勾起自己的心,就像刚才那样,她想说什么?眼底划过的那抹闪光又是什么?傅青想知道答案,可有不敢不听,她既怕被自己猜中,但更怕自己没有猜中。 “这是什么?”傅青刚才离开,脚下便踩着一个硬物,弯身捡起一看,是一块上等的羊脂玉,背面端端正正的刻了个‘瓒’。 傅青有些出神儿,指腹不断地在玉上摩挲,该是她丢下的吧? 江离刚往前没走几步,低头一模自己的腰间,就发觉不对,于是立马又原路返回。 “这是你的?”傅青瞧着江离急匆匆的样子,更加肯定了,举着手里的玉坠晃了晃。 “是我的!” 江离焦急的样子不是装的,苍白的脸上因为急切都蒙上了一层红晕,额上也有些薄汗,可见这玉坠对江离来说意义非凡,可这么一来却惹恼了傅青,不但没有将玉坠归还,反而紧紧握在手里,身子也向后退去。 “你的?可我瞧这上面却分明是个瓒字?” “这,这是——”江离一时语塞,她不能说实话,可又不想欺骗傅青,结结巴巴的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傅青向来强势霸道,望着江离焦急的摸样,心里说不出的气愤,此刻的她就好像是被人窃取了什么似的,恨恨的瞪向江离“一块如此上等的羊脂玉,寻常人家根本不会有,你是怎么得到的?莫非是情郎所赠!” 江离似是被人说道了痛处,也不像方才那般有所顾忌“你跟我比身世?要真论起出身,有也不比你丞相之女差到哪去!”喘着气又道:“就算是有情郎,又与你何干!” 话说的有些急,情绪也有些激动,江离身子本就弱,哪里能禁的住这样,两句话的功夫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捂着胸口大口的喘了起来。 傅青见她身体不适,一下后悔了起来,不过是玉罢了,何须跟她争辩,就算是真有情郎,那又如何,她如今沦落到女扮男装,若真是有情有义之人,又怎会任凭她这样生活,傅青不禁在心底大骂自己糊涂。 “不用你假好心!”江离咳嗽着“把玉还给我!” 傅青虽心里仍有不甘,但也不敢再去气她“给你就是,不过是块玉,何须如此。” 江离一把夺过玉坠,眼底泛着泪光,紧紧地将玉握在手里“你什么都不懂。” “你不说我又如何去懂!”傅青几乎是吼出的这句话,可前面的人却依然只留给了她一个背影。 --------------------------分割线-------------------------------- 霍允肆闭目倚在书房的软榻上,身前的方桌上散着几张信件,是从青州那里传来的,大概的意思应该是指有人在招兵买马,大肆收揽人心,不过却在数量方面都可控,这样的话就算是告到皇上那里也无法说他有谋逆之心,而此人正是霍允信在青州时的老部下。 霍允信在青州呆了十年,根基自然也是摸不透的,想要扳倒他,必要先到青州寻根基,可目前最要紧的事皇上的信任,父皇最心爱的儿子,如今又向父皇献了一个所谓福气的女子,如今一来更是顺风顺水,再照这么发展下去,只怕用不了多少时日,他在朝中势力便不可估量,而自己只凭手上的兵力却也是抵挡不了多久的。 可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才能除掉霍允信,这么多年他所受的苦,已经让他几乎没有了弱点,要打败一个人必要攻其软肋,霍允信谨小慎微的性格是从小就有的,只不过在青州的这些年更让他变本加厉了而已,哪怕有一丝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察觉到。 霍允肆捏了捏眉角,他这个大哥从来都不是容易对付的,不管是以前的谦逊避让还是,如今的老谋深算,论权术没几个是他的对手,只可惜刘嬛却是个心善的,不然他也不用如此之苦。 正想到这儿,就听着耳畔传来了那温柔的声音“整日窝在书房里,我倒要仔细瞧瞧这里有什么宝贝!”李解忧一手摸着霍允肆的耳朵,一手搭在她的肩上,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摸样。 “呵呵——”霍允肆抓住那人放肆的手指,放在嘴上轻轻一啄,只这么一下就惹得佳人羞恼。 “青天白日的,不害臊!”李解忧嘴上不依不饶,可手上却依旧让她握着。 霍允肆当即站起身来,眼睛一瞪,松开李解忧的手就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作什么?”李解忧能不知道这人想作什么吗!只是这大白天的,又在书房里,光是想想脸上就烧的不得了“别闹——”小小的手挡在胸前,一脸害羞的摸样。 美人在怀,霍允肆又怎能忍得住,急急地扯着自己的外衫,人就往下压。 这样强势的她,李解忧又如何抵挡得了,半推半就的也就从了,其实这几日霍允肆因着宫里宫外的事情劳神不少,每晚回来都甚是疲累,李解忧心疼还来不及,又怎么舍得再让她因为这/房/事/在费神。 “好不容易不用去宫里,现儿又是晌午,不趁着憩会儿,就知道胡闹。”李解忧瞧着埋头在自己胸前的人说着。 霍允肆喘着粗气,撤掉身下人的/肚/兜,直起身子望着眼前的一片/春/色,笑道:“怎么,嫌我这几日冷着你了?” “去!”李解忧红着脸啐了一口,哪里见过这么不害臊的人,这种话都好意思说的出口。 霍允肆坏笑着俯下身轻咬了下李解忧的鼻尖,佯装伤心道:“小没良心的,真是一点都不想我啊!” 李解忧撅着小嘴,满眼的委屈,能不想吗?可这话儿让她一个女儿家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作为夫君自然是明白娘子眼中的意思,霍允肆也不例外,只是她就是想听李解忧说想她。 “你不想我,可我想你了,做梦都在想。”霍允肆附在她的耳边,唇齿不断地磨蹭着那粉色的耳垂,直到通红。 “允肆!嗯—”李解忧不是个无/欲/无/求的女子,她对这人早已思念到骨子里了,那还能忍得了此番挑逗,身体早就投向了,抬手搂住霍允肆的脖颈,脸也寻了过去“想你。” “什么?”霍允肆还是不依不饶。 “想你,我想你。”李解忧咬着身上人的唇急急地索取。 一场纵情过后,俩人都有些疲累,李解忧趴在床上侧头看向霍允肆,手指抚上这人的眉间,闷闷的道:“你有心事。” “没有啊。”霍允肆的声音有些慵懒,该是欢愉之后舒畅。 李解忧笑了笑,既然她不想说,那自己也就不问了,手指依旧在她的脸上作着画。 霍允肆大概是被摸得有些痒了,挑了挑眉便将李解忧的手连带着人全抱在了怀里,用头顶了顶她的额“你说,这世上能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一个人无论经历什么都依然深深牵挂。” 成亲这么久,霍允肆还是头一回用商量的语气同她说话,这么一来反倒让李解忧起了兴致,单手支起头来,若有所思的想了半天“我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但若是换做我,那这些年最让我牵挂的该是母后,不仅是我,也是皇兄最牵挂和思念的人。” 母后,霍允肆在脑海中将这两个字过了千遍万遍,却始终想不起谢昭容,母子之情对她来说可有可无,或许在很小的时候她在乎过,可征战沙场的那些年却也忘得差不多了,但霍允信不同,刘嬛天性温柔善良,允信允礼兄弟二人也都是在她身边长大的,他们之间的母子之情定然深厚,不然允信也不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将刘嬛从冷宫里硬是接了出来,由此可见刘嬛对他们兄弟二人的影响绝不仅仅于此,这样一来刘嬛就成了霍允信最大的软肋! 霍允肆想通了这个问题,却又迎来了一个更大的问题,她要激怒霍允信,他要让霍允信等不到兵强马壮的那一天就举事,她要让父皇来除掉他最疼爱的儿子。 “你在想什么?”李解忧在她的面前挥了挥手。 霍允肆被猛地这么一问,才惊觉自己早已出神儿,赶忙摇了摇头“没想什么。” 李解忧知道她不想告诉自己,拉着薄被又重新躺了回去,虽然闭着眼但却满是霍允肆刚刚那冷酷的眼神,仿佛世间一切都冻结了,所有的事物在她的眼里都抹上了一层寒霜,冷的让人害怕。 霍允肆静静地看着身边的妻子,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思之中,李解忧是那样的干净纯洁,而自己却满身的罪孽,若是有一天她真的知道了自己的所有,还能这般爱的通透吗? ----------------------------分割线------------------------------ 今日在贤德居跟江离的那点不愉快,让傅青早早的便回了丞相府,既然她不想见到自己,那自己又何必自讨没趣呢,撂下手里的平安符,傅青的心中说不出的酸楚,本来是打算把这符给她的,可如今却也没必要了,比起那块玉坠,自己的这块符又算的了什么呢。 “爹,您找我。” 傅左有夜读的习惯,一手捧着书,一手举着茶,点了点头。 “说起来你也已经过了双十年华,若放在寻常人家,怕早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亲了。” 傅青有种不好的预感从心中腾升而起,只低头却不言语。 傅左小抿了几口茶,又道:“女子多有才华也罢,到了婚嫁年龄,始终是要相夫教子,只是为夫就你一个女儿,自然也是不能亏待的。”傅左顿住瞧了眼傅青,深吸了口气才又道:“前段日子皇后娘娘命我前去,表面上是说秦王妃身子单薄又无子嗣,可话里话外却是想让秦王收你为侧室,若是换做别的女子高兴都来不及,可为父了解你,共伺一夫这种事你是万万做不到的,与其他女子争宠夺爱你又岂能忍受,所以为父一直都没有点头,如今叫你过来也是问问你的意思。”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傅青有些艰难的抬起了头,但却有只片刻眉间便抹平了,笑道:“其实不管皇后娘娘有没有来问,爹爹都该是不喜秦王的。” “秦王是皇上的第十三个儿子,手握重兵,其母又贵为皇后,就光是兵权这一条就犯了皇上的大忌,如今大皇子回归,这其中奥秘自然不必女儿明说,皇后这个时候来结亲,不过就是看中了爹爹丞相一职,可要女儿说,这趟浑水最好不要参与,女儿嫁谁不重要,可傅家的名声跟前途却是博输不起的。” 这一席话听的傅左既欣慰又惋惜,连连摇头道:“你不该是个女子,可惜了这一身的才华。” “若是为父要将你许与大皇子,你可能接受?” 傅青带着几分错愕看向傅左“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爹爹的意思?” “现在是爹爹的意思,可往后就不一定了。” “女儿不嫁。”傅青说的坚决。 “这种事情能由得了你!到时候圣上一开金口,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这是政/治/的/联/姻/,我不会随波逐流的。” 傅左紧皱眉头,语重心长道:“青儿,不是爹爹狠心,只是我为臣子,自然要心系圣上,而你虽有一身才华,可偏偏是个女子,即使爹爹再向着你,也是无用。” 傅青紧紧的抿着嘴唇,眼里不见泪光,尽是倔强,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就算我是女子,却也不该沦为这场博弈的棋子。” 说完便大步离开了,只剩下傅左深深地叹息。 夜深,月圆。 当当当——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傅青从床榻上惊了起来,心道不好!赶忙披了件衣服匆匆开了门,是她安排在江离身边的小厮。 “她怎么了!” 傅青赶到贤德居的时候,照顾江离的两个丫鬟早已吓得不知所措,见到自家主子,又怕被责骂,低着头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下。 “江公子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又喊热,可奴婢们一旦靠近,她就立马发起了火了,喊打喊杀的,奴婢几个都不敢进去。” 傅青哪有功夫听她说这些废话,只骂了句没用的东西,就把人都赶走了,进屋栓好了门,急急地就往里屋走,只见床榻上的人,面色苍白,可身子却火热无比,这难道就是苍漠之前说的毒发,只是为何会这么快! “谁!走开!”似是知道有人走了过来,江离又喊了起来。 傅青急忙抓住她的手臂,往怀里一抱,便不再撒手“江离,是我!我来了!” 第六十九章 “难受啊!好难受!”江离一边喊着,一边用手扯着自己胸前的衣襟,脖颈上泛起了红点还有被抓烂的血印。 “别这样,我知道你难受,可看你这样我心里更难受!”苍漠说过毒发会分为好几次,每发作一次犹如烈焰烧身,又犹如寒冰附体,无药可抑,只能靠自己硬扛过去,望着那人痛苦的摸样,傅青想救却救不了,比杀了自己还痛苦,她紧紧地抱住江离,此刻她终于体会到江离当日看着自己药力发作时的感受了。 “再坚持一下!明日我就去找解药。” “太痛苦!杀了我吧!”江离的声音呜咽了起来,此时的她只觉得身体里有两股力量要将自己扯开了一般。 “休想!”傅青紧咬着薄唇,泪水滑落,带着哭腔道:“你说想死就死,那我的清白呢!你还没还给我!我绝不许你死!” 江离扯了扯嘴角,衣衫被汗全都浸透了,两眼迷离不清,可身下的手却努力的向上伸去,轻轻地抚在了那人的脸上。 傅青大口的喘着气,身上还是抖的,咬着唇把江离放在了枕头上,这人该是睡过去了。 “小姐,您——”打了清水过来的丫鬟被傅青挡在了门外,可眼里却尽是忧虑。 “不必说多说,我自有分寸。”说完傅青便阖上了门,转过脸来目光深邃的看着床榻上的人静默不语。 这原本就是傅青的闺房,所以箱子里的衣物大都是女子的服饰,可偏偏江离身上的衣物都被汗水浸湿了,不过好在她身形窄瘦,寻见傅青的里衣来穿倒也还是可以的。 一遍遍的擦拭着江离的身子,直到将那一身的汗水除去,傅青从小养尊处优从未如此照顾过别人,等弄好了一切也早已满头大汗。 望着那人瘦弱的胸前,傅青不自觉的红起了脸来,赶忙扔了帕子,俯下身将衣服给她换好,两道秀眉皱起,轻抚着江离的脸颊,突然想起了苍漠说的那句话‘她永远都不可能恢复身份’。 “到底有什么事情竟逼的你要女扮男装,才能存活于世?” 第二日。 江离醒来的时候,除了胸口的钝痛外,就是身旁的女子,自己就像个孩子一般,蜷缩在她的怀里,脸颊稍稍转动便会贴上那极致的柔软,那美好的形江离是见过的,虽然隔着衣服,但依旧清晰的印在他的脑海里,一时间竟忍不住想要去触碰,这羞人的想法让江离有些恼火,什么时候自己竟也成了这般好色的无耻之徒,江离用力的眨了几下眼睛,微微的挪动起了身子,想着离那温软的身子远些,可才刚一动肩膀,身旁的人就醒了。 昨夜清理完一切,傅青实在是太累了,想着江离也是女子就也没有顾及太多,再说她也需要自己的照顾,于是掀开了被子,便同榻而眠,只是她忘记了第二天俩人相视的尴尬。 “你醒了——” “可好些了——” 两人同时开口,只是尴尬的气氛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剧增。 江离挪了挪身子,刻意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低头瞧见了自己身上的里衣,不假思索便能猜到,这也应该是她换的吧。 “你这样不好。” “什么?”傅青皱起了眉头,不懂她的话。 江离摇了摇头“我毕竟在外人眼里是个男子,你既是女子,又是丞相的长女,要是传了出去,名声会不好听的。” 傅青幸苦了半宿,虽不想她会感激,但也绝想不到她这样不接受,冷笑道:“哼,名声?我还有吗?” “你,你怎么可以如此轻贱自己。”江离越说越没底气。 “难道不是吗?我的清白,我的名声在不在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我——我——” 傅青的眼神里带着些狠,叫江离一个字都无法为自己辩解,明明不是那个意思,却偏偏成了那个意思,江离干脆将头别了过去。 “我就不该救你!让你死了最好!”傅青从腰间摸出一个东西狠狠的扔在了江离的身——是那块平安符。 傅青刚下了床,门外便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震得门都快掉下来了,不过傅青却不急,一大早这般着急的除了傅黎轩又能是谁呢? 门一开便是一张怒不可遏的面孔,傅黎轩气的手都在抖“你,你——你当真做了那苟且之事!” 昨夜傅青从丞相府赶往贤德居时,只对傅左说傅黎轩有要紧的事找她商量,傅左这才让她备车出府,可昨夜傅黎轩根本就不在贤德居,今儿一早他回到丞相府时,傅左问他昨夜什么事那么急非得那么晚还找傅青过去,言语里难免有些责怪,他先是一头雾水,随后便猛地明白了过来,可又不能拆穿傅青,只好三言两语的应对着,哄骗过了傅左,这才有急忙赶来贤德居,结果刚才被他逮了个正着儿。 “江离呢!躲在女人身后算什么本事!你给我出来!”傅黎轩攥着拳头就往里冲,却被傅青挡着。 “有什么冲我来,她身子虚,经不起你这样。” “你!”傅黎轩扬起手眼看着就要落下去。 “不要——”江离踉踉跄跄的从里屋跑了过来,挡在傅青的身前“不关她的事情,是我,是我的错,我——” “胡说什么!有你什么事!给我进去!”傅青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江离,手却从后面扶着她。 傅黎轩忿忿的甩下了手来,看样子也是被气得不轻,一把揪住江离的衣领“他是我的亲姐姐!纵使你对我再有天大的恩情,这报答未免也太大了吧!” “黎轩不要,她身子太弱。”傅青抓住弟弟的胳膊,摇着头,眼里泛着泪光。 “你也知道她身子弱?”傅黎轩被这么一提醒,猛然间又痛心起来“她快死了你知道吗!傅家的颜面你可以不在乎,但往后的孤独你能承受得住吗!” 傅青泪眼婆娑却仍然倔强,咬着牙死命硬撑道:“她不会死的!我不会让她死的!” “好,那我就等着!”傅黎轩紧攥着拳头,又看向江离,狠狠的道:“你最好不要太短命!” 傅青听着傅黎轩摔门的声音,终于撑不住了,附在江离的肩上低低的抽泣了起来。 江离的眼底也已经蒙上了一层雾,伸手揽着傅青的胳膊“他说的没错,我就快死了,往日的日子里我给不了你什么,我——” 话还没说完,江离的肩膀就传来一阵剧痛,傅青死死的咬着她的肩膀,恨不得鲜血淋漓才好。 ------------------------分割线-------------------------------- 苍漠把完了脉,瞧了一眼江离,又瞧了一眼傅青,眉头却始终未曾展平。 “到底怎么样了?她昨天晚上,很吓人。”傅青用力捏着自己的手指,关切的样子是从心底发出的。 “咳咳——”江离艰难的撑起自己的身子,弯着嘴角假装轻松的笑道:“就在这儿说吧,自己的身子自己最了解,还能有几日?” 话刚说完,就被父傅青一个眼睛瞪了过来,那意思是不准胡说。 苍漠看着两人的小动作,心里顿生出一个念头,莫非俩人早已暗生情愫,想到这儿苍漠又不得不深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也不言语就往外走。 傅青赶忙追了出去,挡在了苍漠的面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小姐这是作何?” “你明知故问。” 苍漠摇了摇头,又道:“在下瞧着是小姐明知故问吧。” 这句话说道傅青的心坎上,她要的就是苍漠一句实话。 “她还有多久?” “唉——” 一声叹息,便道出了实情。 两行清泪瞬间从傅青的眼里滑下“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苍漠望着流泪的样子,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半晌才缓缓说道:“她是女子,就算你救了她,可却毁了自己的名声,一个丞相之女,一个罪臣之子,就算她就活了,你又能怎么样呢?” “你有办法!” “告诉我!” “求你!” 傅青顺势就弯下了身子,为了江离的性命,其余的都不算什么。 苍漠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快快起来。”无奈的叹着气“你想救她,难道我就不想吗?此毒的确有药可解,但解铃还须系铃人,除非找到下毒之人,否则纵使华佗再世也救不回她。” 傅青顿了顿,眼神望着前方,除了坚定再无其他“是不是要去找大皇子才可以。” 苍漠不语,默认到。 傅青了然的点了点头“不就是去求个人吗,这有何难,我去。” “你当真肯为她这般?”去找霍允信意味着什么,苍漠最了解不过了,可这对于傅青未免有些残忍“你可以不救她,这些日子你为她做的已经够了,她不仅不会恨你,还会感激你。” “可我会恨自己。” 苍漠转过头不愿再与这双眼睛相视。 “你可想清楚了,她不仅是女子,还是罪臣之女,你这么做值吗?” “值,只要她不死,怎么样都值。” 苍漠闭上眼睛,随后又睁开,脸上竟有些欣慰“江离能遇上你,是她的福气,至于别的,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话已至此,就到头了,傅青明白要救江离就必须去找霍允信,前路艰险,可为了江离,一切便都值得了,或许她便是自己的劫吧。 第七十章 “坐吧。”霍允肆指着旁边的石凳,示意他坐下“你我不在朝堂,就随意些吧。” 小酌了几杯后,便又抬头问道:“这些日子怎么没见江离,听黎轩说她现在与傅青的关系不一般。” 苍漠愣了愣,举着在空中的酒杯又放了下来,几经斟酌后才缓缓道:“自从上次那件事后,傅小姐很感激她。” “光是感激?” “呃,这——” “哈哈——”霍允肆见苍漠结结巴巴的样子,不禁大笑道:“不一般就不一般,你紧张个什么劲儿?男/欢/女/爱/本来就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再说傅青也不小了,有个喜欢的人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苍漠点了点头“王爷说的是,不过傅大人好像很不喜欢江离,姐弟俩儿为这事没少红脸。” “不喜欢是很正常的,江离无功无名的,傅青又是个极妙的人儿,我要是做弟弟自然也是不喜,不过江离年岁还小,有些事情也不能现在就下定论,她还需要多加历练。” “话虽如此,可江离的身份是没法考取功名的,就光这一点,别说傅大人,傅丞相也是不容的。” 霍允肆挑起一边的眉毛,扭过头看向苍漠“本王怎么觉得不仅是黎轩不喜江离,你也不喜。” 苍漠连连摇头,又想起了江离的经历,道:“末将不是不喜,只是实话实说,江离身世复杂,傅家又是三代为官,就算她们二人两情相悦,日子一长又怎能敌得过外头的风言风语。” 霍允肆眉头一紧,鼻腔里轻哼道:“不就是世俗所迫嘛,指不定哪天本王一高兴,赐他个金玉良缘也是不一定的。” 桌上的俩人各有各的心思,霍允肆最恨的便是世俗之礼,只要她看不惯便毁了也罢,而苍漠则是在想江离还有没有命活到王爷赐婚的那一天。 夜,贤德居。 傅青解了外袍,又开始褪起了内衫,最后只穿着一件素色里衣,便掀开了薄被,惊得床上的人连连向里缩去。 “躲那么远作什么?过来些。”傅青扯过被子,就躺了下去,只不过却是背对着江离“你要愿意坐着就坐着,我可要先歇着了。” 江离紧捏着被子的一角,看着那纤瘦的背影,心里竟产生了说不出来的情愫,有些暧昧,又有些不知所措,她不了解傅青的用意,为她好,就非得寝在一处吗?就算是为她好,可这几天也该够了吧。 扯了扯被子,拉了拉嘴角,再三犹豫后江离还是觉得不妥。 “还真不睡了?!”哗的一下傅青从床上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向江离。 江离一边扯着被子,一边向外移去“我觉得咱们这样还是不妥,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男女授受不亲?!”傅青冷笑道:“你也算男子吗?” 就这么几个字,堵得江离无话可说,可眉目神情却依旧不肯低头。 傅青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被子,靠近几分“你心里有鬼?” “自然没有!”江离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不敢直视傅青。 “既然心里没鬼,那同榻而眠又有什么关系呢?”说着又身子又往前倾去,附在江离的耳边,呵气如兰道:“除非你有不该有的想法。” 傅青的话犹如一根羽毛般轻轻地滑过江离的心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早已波涛汹涌,江离艰难的吞咽了几下,她能有什么想法,就算有什么想法那又怎样呢!无论自己会不会死,她们二人都是没有结果的,如果不是那件事,她们可能连交集都不会有,想到这儿,江离的目光微怔,她想捉住些什么,在最后的日子里,能有个这样疼她爱她的人,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江离的嘴角泛着笑。 “傅青。”江离难得用如此温柔的口气“我想抱抱你。” 傅青微怔,她知道自己拒绝不了,又凑近了几分,不由分说的便将人揽进了怀里,纤细的腰上也被人紧紧环住。 “不要乱想,你一定会没事的,信我。” 江离的身子在抖,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她不因自己将死而难过,只因日后这温暖的怀抱会属于别人而哭泣。 ----------------------分割线---------------------------------- 傅黎轩这几日都住在贤德居,除了每日必要的上朝外,几乎哪里都不去了,为的就是盯住傅青,其实他并没有那么讨厌江离,可以想到她与自己的姐姐,内心就怎么都无法说服自己去接受,他不是刻意要棒打鸳鸯,他只是不想让傅青泥足深陷,更不想傅青日后孤苦一人。 “你要去哪里!” 傅青以为自己是最早的了,没想到有人比他还早,关好了门,又理了理身前的头发,才慢悠悠的转了身子。 傅黎轩最烦她这样一副寡淡的摸样,两手往身后一背便大喝道:“你又跟她住在一起!在你眼里还有没有礼义廉耻这四个字!” 傅青的眼神越发冷漠,这种话她都不记得听傅黎轩说了多少次,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这么大声作什么,我跟她在一起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你!你还是我的姐姐吗?!这种话你是怎么说的出口啊!”傅黎轩眼里尽是痛心“这几日爹爹一直在问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你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事情已经这样了,我是不会离开她的,等她身子一好,便会提亲。” “提亲?别说爹爹不会同意,就算会同意,只怕她也没命——” 话还没说完,便被傅青喊住,瞪向他“傅黎轩!你要是再敢多说一个字!就别再认我这个姐姐了!” 傅黎轩一时气结,手指向傅青,咬牙切齿道:“随你!都随你!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傅青不理身后的傅黎轩,径自向府门走去,那跨出门槛的一瞬间,眼底的泪涌了出来,她知道她让所有人都失望了,可她不后悔,只要能保住江离的命,什么都无所谓。 关心则乱,一向稳重的傅青绝对没有想到日后竟会有这么一天,步伐匆匆在还未有多少人的街上走着,她光记得躲避白日里的眼线,却忘了暗地里又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可眼下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想到还等着解药救命的江离,傅青不禁又加快了几分。 霍允信从不贪睡,这个时辰早已起身,不是练剑就是读书,下人来通报的时候他刚巧将手中的剑放下。 “大哥,要不然让我去会会她。”允礼站在一旁,傅青他是知道的,傅左的长女,自幼聪颖过人,这些日子也总是听霍郑提起。 霍允信摆了摆手,对于女子他一向不喜,在他的眼里女子都是红颜祸水,若是君王沉迷于女/色,那江山社稷又怎能万年长久。 “一个妇道人家用得着让你出面?打发福喜过去问问吧。” “大哥听说这个傅青从小便是书不离手,通读历代史书,是个难得的人才,她现在来着咱们说明定是有事相求,若能收为己用,咱们不是又多了一个帮手吗,换言之她又是丞相之女,身份上也是过得去的。”允礼说这话的时候也是犹犹豫豫,毕竟去不去见她还是霍允信做主,他只是不希望错失任何良机。 霍允信弯了弯嘴角,有些玩味儿的看向自己的弟弟“话说这个傅青也是倾城倾国之貌,若不是看在傅左的三代为官的份上,又为父皇立下汗马功劳,恐怕这个傅青早就被收入后宫了。”说着便将手搭在了霍允礼的肩上,重重地拍了几下“女子不能太有见地,否则便不会臣服于夫君,你降不住她。” “大哥误会了,我绝对没有那种心思。”霍允礼说的诚恳“咱们在青州吃了多少苦,母后如今又成了这个样子,好不容易才又回到了京城,我怎能将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上!” 霍允信收起一脸的严肃,笑了笑“我知你想报仇,但现在咱们人单力薄所有的事情都只能等,你不是想知道傅青来作什么吗?那你就去瞧瞧吧,只要别丢了你的魂儿就成。”最后一句话说的别有深意,咬字也格外的重。 “我知道,大哥放心。” 霍允礼刚踏出门口,额上便是一头的薄汗,一直以来他都生活在霍允信的庇护之下,青州那些日子是他永远都挥之不去的噩梦,迫切的想要独当一面,他不想永远只能当那个被哥哥保护的人。 傅青坐在大厅的椅子上,表面看去似是一汪清泉无风无浪,实则只需要轻轻的丢一颗石子,顷刻间便会泛起波澜。 “咳咳——”霍允礼轻咳两声,果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见过二殿下。”傅青不喜别人在她的身上打量,可毕竟有求于人,也只好屈就。 霍允礼绕过傅青,掸了掸身前的衣摆,落座椅子上,挑眉道:“咱们一向没有什么来往,今日你就这么过来,不如开门见山,说说到底什么事吧。” 傅青紧了紧自己的手指,心里也是咚咚直跳,可面上却还是一副寡淡的摸样,缓缓地走到正厅中央,言语里没有任何铺垫“小女子是来求药的。” “求药?求什么药?” “那日在望君楼刺伤的解药。” 话音刚落,霍允礼心底便是一紧,望君楼的事他再清楚不过了,可解药指的是什么?那日的箭上只有一种药,可若是傅青中了毒,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莫非有人替她解了毒? “本殿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霍允礼大手一挥“来人,送客!” “二殿下!小女子求二殿下赐药!” 可惜任凭傅青如何恳求,留给她的只要霍允礼越来越快的脚步。 望着高高的府匾,傅青有些绝望了,所有的路她都走了,能试的方法她都试了,疲惫席卷这全身,救一个人怎么就这么难。 秦江王府。 “哼!混账东西!”霍允肆将手里的书狠狠的摔在地上,看样子气的不轻“去!把傅家姐弟给本王押过来!”刚说完又指向苍漠“还有你!看本王待会儿怎么治你的罪!” 第七十一章 傅青跪在地上,她从没见过霍允肆发怒的样子,但她知道这一次她触碰了逆鳞。 “好大的胆子啊!”霍允肆背过身子,声音平稳的听不出波澜,可左手却不住的摸着挂在自己腰间的佩剑“你想救人,也要问问当初给她命的人同不同意。”深吸一口气,叹息道:“傅青啊,傅青,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霍允肆猛地转过了身子,怒极反笑,然而这种笑容只有傅黎轩跟苍漠明白,老虎要发威的时候,总是会先露出诡异的笑容。 “王爷恕罪,家姐也是救人心切,一时糊涂,王爷恕罪!”傅黎轩知道事情不妙,赶忙先为傅青求起了情来。 “呵,一时糊涂?”霍允肆带着几分鄙夷“糊涂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偏头看向傅青,微微俯了俯身子“你不是想要救江离吗?要是本王把她杀了呢?你还能救吗?” “王爷不要!”傅青与苍漠几乎同时喊出了这句话。 “都是末将的错,这一切都是末将唆使的!“苍漠抢着道。 “是吗?”霍允肆高挑着宝剑,剑头转向傅青“你告诉本王是这样吗?” 傅青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泪流满面,可底却依旧倔强不已,摇了摇头“都是我自己做的,我想救她,这是最后的法子,不论成败,总要试上一试。” 一句话不过寥寥几个字,却深深地戳中了霍允肆的心尖儿上,想救一个人有多难?可总要试一试才知道,收起了佩剑,又背过身去。 “傅青跟苍漠留下,其他人全部出去。” 傅黎轩一听要留下傅青,身子都软了,霍允肆的性子谁都摸不准,若真的发起怒来,又怎是傅青一个弱女子招架的住的,急忙上前跪地求饶道:“王爷——,您就饶了家姐一次吧!”说着还不住的扯着傅青的衣袖,示意她别再倔强了。 傅青倒是一脸无畏,收回被傅黎轩扯着的衣袖“黎轩你先出去,我做了什么事,我知道。”其实她早就想好了,从她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必然不能全身而退,现下最好的结果就是一人承担,不要波及傅黎轩才好。 “姐姐,你——”傅黎轩又心痛又愤恨,于是这笔账便记在了江离身上,他深信若是没有江离,傅青断然不会如此,拳头在身侧早已攥的发青,咬了咬牙硬生生压住喉咙口的话,转身退了出去。 现在屋里只剩霍允肆,苍漠与傅青三人,一时寂静的诡异。 “求王爷救救她吧!傅青一定万死不辞!” 霍允肆只听得一声声响头,可眉间却没有丝毫的皱起,相反比之前还平静了许多。 “她人也找了,情也求了,如此种种也该够了吧。”这话不像是说给傅青听的,霍允肆直直的望着苍漠。 聪慧如傅青,怎能听不懂霍允肆是话中有话,转过身子紧紧地扯着苍漠的衣袖“我就知道,你有办法,你不会忍心看着她死的。” 苍漠现在两头受夹,这是他与霍允肆做的赌注,不过现如今看来,他输了。 “你现在有情并不代表日后也有情,若你只想报恩,那现在也是够了的,把她交给我,她一样会感激你,可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就算你救活了她,她一样生不如死。” 苍漠的话句句中肯在理,就连霍允肆都反驳不了,心是傅青怎么做也是她的选择,当初同意这场作赌的原因,也是为了那几分的猎奇,霍允肆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傅青到底会怎么选择。 “这是解药。”苍漠从衣服的前襟里摸出了一个小药瓶,自从他发现江离中毒之后,这药都是随身带在身上的,为的就是以防不时之需“解药就在这儿,要不要在你,只是——” 话还没有说完,解药就被傅青一把夺了过来,牢牢地握在手中。 霍允肆跟苍漠对视一番,心中也有了决断,点了点头,示意傅青可以离开。 苍漠一声叹息过后,傅青就没了踪影,只剩下那扇半张半合的门,他相信她们之间的感情是真的,可他不信她们能够长久,不过好在苍漠却是个愿赌服输的人。 “没想到她真的去找了霍允信,是末将输了,往后的事末将不会再多加阻拦了。” 霍允肆点头笑了笑“一个是丞相之女,一个是罪臣之女,有点意思。”说着便走到了桌案前,墨是方才研好的,颜色浓度正好,于是大笔一挥,一张手谕就拟好了。 这头傅青拿着解药就从房里冲了出来,外头的傅黎轩还正想着对策,就瞧着自家姐姐一脸焦急的模样,可那表情却不悲伤,更像是喜极而泣,直到上了马车回了贤德居,傅黎轩才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青现将外头的丫鬟全都散了,随后又理了理衣服,深呼了口气,这才推门走了进去,不出他所料,江离还躺在床上,看着那人发青的面色,又想到这几日他毒发是的样子,心里忍不住的责怪起了苍漠,若不是他的可以试探,江离又何必受那么多的罪。 “你回来了?”江离虽然身子虚弱,但傅青的气息她还是能感觉到的,费力的撑起身子“王爷找你做什么去了?” 傅青的眼底隐约有泪光泛出,舔了舔嘴角,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王爷要赐婚给我们。” “什么!”江离不可置信的望着傅青,脑子却是一片空白,嘴里喃喃着“王爷怎么能赐婚,我,我这就去找王爷!” 说着就要下床,却被傅青的身子一把挡住。 “你不愿跟我一起?” “我,我怎么可以,我不能害了你!”江离反反复复都在说这几句话,她是无意识,但却惹恼了身旁的佳人。 “什么害我,你就是不肯娶我!”傅青咬着下唇,手却还紧紧的抓着江离的胳膊。 “我快要死了,娶了你,这还不害了你吗!”江离只恨自己命薄福浅。 听了这话傅青的脸上才算是有了些缓和,拭了拭脸上的泪,敷到江离的耳边,声音柔美的像羽毛般掠过“你不会死的,你瞧。” 傅青从另一只手里露出了一个药瓶,小心翼翼的打开,从里面倒出一颗红褐色的药丸,不用明说,江离也明白这是什么。 傅青犹如一个妻子般体贴,喂江离服下解药后,又倒来了温水,服侍她喝了几口,这才又坐回了床边,轻拍着她的后背“这回看你还能怎么逃脱。” 江离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从刚才到现在,她只觉得自己是从阎王殿走了一遭,就连眼前的傅青,都有些不太真实。 “你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吗?”傅青见她不仅没有反应,反而还一副呆愣的样子,心里又是一沉,不过转念一想,解药既然是苍漠给的,肯定是不会有问题的,难道是自己倒的那碗水?刚想伸手去探探眼前人的额,身子就被猛地一拉,瞬间便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方才说要嫁我,还算不算数!”江离紧张的要命,说话都有些发颤。 傅青听她这么说就知道这人已经没事了,一时间两行热泪就涌了出来,这些日子的苦楚想都不敢去想,还好一切都没有白费。 江离见怀里的人不说话只是低低的抽泣,一向少言少语的她,心中也是一阵酸涩,搂着怀里的人手也越发的紧“你方才说了要嫁我,我这儿已然当了真,我不管,我——” 听着身上这人语无伦次话语,傅青忍不住竟破涕为笑,小手使劲儿锤了她两把,小女儿家姿态尽显。 那重重的石头已然落下,如今正是有情人诉情话的时候,俩人依偎在一处,你侬我侬。 “作什么——”傅青伸出一只胳膊横亘挡在两人中间,语气上虽然带着几分嗔怪,可眉眼间却是媚态尽显,推开江离凑过来的脸庞,又拉远了些距离“虽说王爷要赐婚,可你也还没提亲——” 不用傅青点明,江离也明白了,她们这样确实不妥,虽说傅青与她早有了夫妻之实,可毕竟也是男未婚女未嫁,就这么独处一起,确实对傅青来说不公平,江离猛拍了几下额头“是我糊涂,差点误了大事,这些日子委屈你了。”说着又将眼前的柔夷握在了手中,轻啄几下“我明日就去想你爹提亲,不过——”江离说完又面露难色,叹息道:“别说你爹,估计你弟弟都要将我赶出去的。” 傅青神色一禀,直起了身子,言语凌厉道:“你娶的是我,又不是他们,难不成他们将你赶出去,你就真的走了!” “当然不会!别说赶我,就算打我,我都不走!” “那不就成了。”傅青摸着她的脸颊“黎轩那边不用担心,他若真的不愿我跟你一处,怕是这些日子早将我绑回去了。”这话说的没错,傅黎轩在很多时候是很偏向她的,就算再怎么不同意,也不会去伤傅青的心。 “那你爹?”江离还是有些担忧,毕竟她是一个什么都没有毛头小子,而傅青不一样,如此聪慧貌美的女子能嫁与自己,这是比天还大的福气。 “我爹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到时候带着王爷的手谕来,我爹他不会不同意的。”就算是不同意,他也不敢违了霍允肆的面子,傅青早就为她们的一切想好了后路。 江离这才稍稍缓了缓气,不过今日的这些事情,对她来说依然像是在做梦,一场无与伦比的美梦。 第七十二章 夜已深,人未眠。 李解忧披着件单衣,执着灯迈着悠悠的莲步停在了还亮着灯的书房门前,犹豫再三还是轻轻地敲了敲门,接着便推门走了进去。 霍允肆知道是李解忧,也就没有抬头看去,目光依旧锁在桌案上的画,时不时传出几声叹息。 “她是个漂亮女子。”韩儿是霍允肆生命的一部分,她几乎陪伴了霍允肆整个少年时期,这是李解忧无法给予也无法抹去的,她从不是一个善妒的女子,倘若真的要追溯以前,李解忧是感谢她的,若没有韩儿,李解忧无法想象霍允肆的少年时期会是怎样一副黑暗的光景,韩儿就像是一道亮光,在望不到尽头的路上照亮了霍允肆。 霍允肆闻言才将头抬了起来,手指在画中人的衣角边摸索,喃喃自语着“其实就算我知道母后要杀她,我也救不了她,这些年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霍允肆目光带着几分涣散,这些年她一直在给自己找借口,韩儿是母后偷偷处死的,等她知道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但实际上呢,霍允肆连一次扪心自问都不敢,她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吗?直到今日傅青的事情刺激到了她,想救一个人到底有多难? “允肆——”李解忧只叫了她的名字,却不知该说什么。 “其实韩儿快被赐死的前几日,我是有感觉的,母后看我的眼神都跟往常不一样,是我的刻意忽略跟躲避害死了她,我真的没想过她会死,我甚至都想着若是被母后发现,大不了就是一顿好打,再不然就是将韩儿发去偏一些的殿前,可——可这人怎么会就这么死了呢?”霍允肆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微微有些颤抖,那些事情都不能被细想,每想一遍,就是遍体鳞伤。 这些秘密让李解忧心里顿时一惊,不由得向前走了几步,挨近霍允肆的身子,手扶在她的胳膊上,心里发着疼,这些话她竟藏了这么多年,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痛苦,难怪她会去前线,那些日子她应该是真的不想活了。 紧紧地抱着眼前这个脆弱到颤抖的人“不要再想了,都已经过去了,你那个时候太小了,母后的心思你又怎么能猜中,别再这样逼自己了。”李解忧的手不停地在霍允肆的背上来回轻抚“现在你成了亲,已然有了我,若再想别的女子,饶是妻子再大度也难免会有所吃味。” 霍允肆被这有些娇嗔的语气僵住了,慢慢的从她的怀里抬起了头,眼睛直直的看向李解忧,似是不认识了一般,这么个冷清的女子,竟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霍允肆还真有点招架不住。 “我——”瞧了瞧桌上的画像,又看看眼前的佳人,确实有些不妥,急急地站起身子就要去收画。 李解忧抿嘴一笑,耳后勾起一缕秀发,揽住霍允肆的脖颈,难得小鸟依人的倚在她的肩上“除了我,不准你再想其他女子。” 霍允肆只觉得耳畔有丝丝微风拂过,隐约将心里的火种勾了起来。 “解忧,你是不是生气了?” 李解忧只恨眼前这人不解风情,可瞧着她愣愣的摸样,却又忍不住发笑,捏了捏这人的耳朵“你于她有愧有疚,思她念她,我都不在意,可你不该让她困住自己,困住我们。”话既然说到这了,不妨就说开吧“她为你死,可你又何尝没为她死过,你这浑身的伤疤,哪一处不是经历了九死一生,饶是你没死,若是死了呢?”李解忧的眼眸里散着悲伤“若是你死了,咱们便也遇不到了。” 伤心的话越说越难过,仿佛这一切都是真的一样。 “你为她死过那么多次,为我却一次都没有,我不是要跟她比,我只是不愿你再想她。”李解忧摇着头,咬着唇。 霍允肆最见不得李解忧伤心的摸样,一面去揽她的身子,一面不着痕迹的将桌上的画卷了起来,她的确该将这个人收起来了,无论是从表面还是心里。 “改变总是会痛,可不改变却永远都好不了。”李解忧看着霍允肆的眼睛,目光里柔情万千。 “天晚了,咱们该歇了。” 灯是李解忧熄灭的,今夜的霍允肆格外的听话,就像个小孩子一般,任由李解忧牵着。 以防生变,傅青和江离的婚事进展的很快,不过三日,霍允肆就安排好了一切,在大家都还没有明白过来的时候,这两人竟莫名其妙的成了亲,虽说是王爷赐婚,可傅左也不是一定要领情的,悉心培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就这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成了亲,作为臣子他必须接受,可作为父亲他却无法理解。 丞相嫁女本是喜事,可偏偏弄的所有人都不开心,若说喜除了两个新人外,恐怕也只有霍允肆了。 “爹爹喝茶。”傅青跟江离同时下跪敬茶,可傅左却只接了傅青手中的茶,一整套礼行下来,连看都没有看江离一眼,可见他对这桩亲事多么的厌恶。 而江离则示意傅青没关系,对她来说只要能娶到傅青,其他的都没有关系。 “王爷,王妃请喝茶。” 霍允肆接过茶,撇了撇嘴道:“你们成亲不易,从今后定要好好珍惜才是。”说完又转头看了眼身边的李解忧,好像这话也是说给她的听的。 李解忧抿嘴笑笑她怎能不懂霍允肆的心思,她看得出来,这人今日是高兴的。 “请王爷放心,江离就算是不要这条命,也会好好守着傅青的。” “瞧瞧,这话儿说的——”霍允肆转脸又看向傅左“你得了个好女婿啊!” 傅左则冷着一张脸,拱了拱手,一丁点笑都挤不出来。 一场婚宴隆重却也无味,匆匆一天就这么过完了,傍晚时分,霍允肆就下了命令,让那些个缠酒的人统统不准在拉着江离,毕竟还有正事要做,耽误了大事,谁都担不起!王爷都下了命令,哪里还有人敢在缠着江离,快快的都放了手。 江离被这命令下的有些不好意思,可心里却是欢喜的不得了,她早就想回房去了。 “唉,等等——” 正要走就听见霍允肆的声音,走路有些晃,也是吃了不少酒。 霍允肆晃晃悠悠走到江离身前,拍了拍她的肩,从宽袖里掏出一本小册子,塞进她的衣襟里,坏笑道:“别说本王不帮你。” 江离只以为她是喝多了,又看见身后走过来的李解忧,便也没多说,待李解忧将霍允肆搀住,就急急的离去了。 傅青被这繁琐规矩也拘的紧,房里有嬷嬷看着,动都不能动一下,不然就得说你坏了规矩。 “吱呀——”外头传来了响声,是江离,光是脚步声,傅青就知道是她,一时间竟紧张了起来,手底下绞着衣裙。 “咳咳——我——” “姑爷来了。” 江离正不知道说什么好,屋里的嬷嬷就行了礼。 “请姑爷掀盖头。” 江离舔了舔下唇,拿起喜枰就往床上的人走去,有些发抖,撩了几下竟没撩开,最后尽是连着手一块,才将盖头掀了下来。 一张含羞带嗔的脸看的江离出了神儿。 “请新人饮合卺酒。” 嬷嬷的声音不大,却正好化解了此时的无声,江离下意识的拉起傅青的手,将酒杯送到她嘴前,两只胳膊相互交叉,礼便成了。 嬷嬷自然也是有眼色的人,又行了行礼,便带着人退出门去。 其实一前也不是么有独处过,只是如今到了这红彤彤的房中,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江离清了清嗓子,就想顺着床边坐下,可屁股刚挨着床,就被叫了起来。 “去把桌上的糕点拿过来。”傅青低着头,声音跟以往一样,没什么变化。 “昂,好。”江离端过了糕点,都是她爱吃的凤梨酥,问道:“你还没吃东西吗?” 傅青摇着头,嘴里不停地咀嚼,成亲真是不公平,男子就在前头吃吃喝喝,女子就要在房里挨饿。 江离瞧她吃的急,看来是饿极了,又到了些水端了过来“慢些。” 傅青饭量本身也不大,两块凤梨酥下肚也就差不多,又喝了几口水,这才看见江离一直在瞧她,一下红起了脸,别过头,不让她再看。 江离看着她窘迫的样子轻笑出声,可随后又被她的眼睛给瞪了回去。 “王爷说让我早些过来,不然现在可能还在前头吃酒呢。” “那你就去吃好了。” “那怎么能行!你一个人在屋里头也不像话啊。” 傅青能不懂她的意思吗!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江离见她不说话,自己便又弯起了嘴角,手也伸了过去,将那柔夷握在掌中。 摩挲了好一阵,傅青的手背都有些麻了,江离这才又转头瞧了瞧窗子,上头全是大喜的红字,外头的天也彻底暗了。 “咳咳——我,我说,我想——”江离想说咱们寝吧,可话就在嘴里绕着,死活说不出口,倒是将身边的人惹急了。 “你想说什么?”傅青问得直接,这可急坏了江离。 “我——我想,我——”江离挣开傅青的手,猛地站了起来,背过身子“寝吧。” “噗——” 江离想了傅青的千百种反应,可就是没想到她会笑出声“你,你怎么能笑啊!” 傅青掩着嘴角,眉眼间全是笑意,拉了拉她的手,带着些撒娇的意思“那晚可没见你这么不好意思。” 她说的那晚,江离自然知道指的是什么,虽然那件事去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只要一提起来还是会让人气血翻腾,这都成亲了,还有什么好害羞的,江离想着就急急要将人往床上压,可又被挡住了,只见傅青眼角含春,嗔怪的瞧了她一眼,指着身后的灯。 江离拍了拍脑袋心里暗叫糊涂,洞房这种事怎么能不熄灯呢,自己真是猴急的什么都忘了,转身急忙熄了灯,这才重新又上了床。 “你这是什么?”傅青摸到了塞着江离胸口的册子,还没来得及翻开,就被身上的人扔了出去,紧接着便是声声的娇嗔。 许是方才吃的酒劲儿上来了,江离刚将两人的衣物扔出床外,正准备作为一番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没力气了,抱着傅青一个劲儿喘着气。 傅青见她半天没动静,也晓得这人是累了,其实这几天江离一直没有放松过,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就算是现在美人在怀,她也觉得不真实,傅青明白她,这人心里装了太多事。 “累了就睡吧。”傅青拍着她的肩头,脸颊蹭了蹭她的鼻尖,新婚固然重要,但也不在乎这一晚,毕竟来日方长。 第七十三章 大婚后休沐三日是历朝历代的规矩,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有权利享受。 霍允肆单手握着紫砂壶,另外一只手背在身后,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咦?”眼珠转了转“我怎么瞧着你不太对劲儿呢?” 江离早就被霍允肆的目光看的浑身发毛了,顿了顿袖子,嘴一张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苍漠跟着霍允肆有往前走了几步,转头看了看后面的人,眼神里竟也多了几分戏谑,有意无意的调侃着:“为师也觉得是有了几分不一样,这几日怕是累坏了吧。” 此话一出,江离的脸色唰一下就成了猪肝,连头都低了下去。 “哈哈——”霍允肆大笑了起来,苍漠追随她多年,但这么听她说笑倒是头一次。 屋里笑意正浓,屋外却又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来人正是傅黎轩,以往从来都是早到,就这么一次晚来,正好免去了方才的尴尬。 “这,是有什么喜事吗?”傅黎轩一头雾水看着屋里的人,莫不是自己错过了什么。 霍允肆收敛起了刚才的笑声,摇了摇头,指着两旁的椅凳,示意大家落座。 虽说现在傅黎轩跟江离成了一家人,可心里的隔阂却还是无法消除,傅黎轩不管是横看竖看,怎么样都觉得江离配不上自家姐姐,而江离对此也是心知肚明的,让傅家人接纳她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做到的,可毕竟来日方长,总有一天她会向所有人证明傅青没有看错人。 江离落座后,就开始跑神了,可能真的是成了有家室的人了,大婚后的三日她跟傅青就没有分开过,就连用膳都是在卧房,冷不丁的一分开,还真是有些不习惯了,这还没出来多久,思念便忍不住的翻腾了起来,一想到那人,江离的脸上便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在坐的都是本王的心腹,有句话现在不说早晚也要说。”霍允肆收起了之前的笑容,禀起眉眼,话里带着寒意“现在若是有人要离开,那就走吧,可若是过了今日再离开王府,怕是只能躺在出去了;若是大家都愿意留下,那么本王也自当不会亏待大家,往后都是自家兄弟。” 霍允肆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盯着每一个人,她知道没有人会离开,可该说的还是要说,她不想日后有人后悔,更不想她自己后悔。 “臣等定当忠心跟随王爷,绝无二心!” 傍晚的时候,人都散了,霍允肆回到房中,散开了发髻,任由李解忧在头皮上轻摁着“累了吧?你这发髻总是束的太高太紧,一天下来头皮都硬了。” 霍允肆长舒一口气,舒爽极了的样子“今儿你是没瞧见,江离的嘴就没合上过,最后走的时候,几乎是大步的跑出去,生怕落在后头,耽误了回去的时辰。” 李解忧只专注于手上的动作,轻嗯了一声“怕是傅青也想她了吧,她们二人之间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想必定要比任何人都珍惜这段感情。” 霍允肆原本眯着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碰到了头上的柔夷,轻握在手中“你呢?你也珍惜吗?” “这还需要我的回答吗?”李解忧的答案早就不知道告诉她了多少遍,若是不珍惜怎能如此放下身段,若是不珍惜又怎能柔情万千,怎能万般不舍,默默地抽出被握这的手,有心无力的道:“我只是担心你。”自从知道你的壮志雄心后,便更加担心。 她明白李解忧的担心,也知道她的意思,不争不抢,霍允肆做不到,她不仅要争要抢,弄不好还要大杀四方,霍允肆有直觉,离那天的到来不远了 “早点寝吧,明日你还要上朝。”李解忧吹熄了灯盏,便再无话。 霍允肆望着那人的身影,心里的叹息此起彼伏,眉头也越陷越深。 凤仪宫 “听外头的人说刘嬛的病比在宫里的时候要好多了。”谢昭容的面色有几分苍白,不过因着上了妆的缘故,若是不仔细瞧也看不出来,只是握着茶杯的手有些颤抖,骨节也枯瘦的明显。 “刘嬛的事情我会去处理,不到关键时刻她都算是一个我对付允礼的筹码。” “本宫希望你不要只是嘴上说说,指不定哪天你父皇一高兴,允礼跟允信的王位就恢复了,到时候只怕你哭都来不及。” 谢昭容还是一副寡淡的样子,摸着手指上的金指甲,不痛不痒“还有,本宫希望你能跟南楚通个风,南楚虽是小国,但毕竟兵力也是不容小视的,何况李解忧现在又是你的王妃,若是不好好的利用你身边的优势,又怎能对得起当初给你联的这场姻。” 霍允肆的眉头一直紧皱,眼眸里的神情也是越来越冷,她知道做大事要付出代价,可若是将李解忧也搅入其中,只怕她会良心不安,自己有心保她,可谢昭容又怎能放过她,这一刻霍允肆的脑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母后费心了,可惜这件事情儿臣比母后更加上心,待到功成那日,母后只需高坐阁楼,静候佳音。”说完,霍允肆就放下了手中的佛珠,可刚起身却又停下了步子,转过头眉间少了几分凌厉,只微声道:“你脸色不大好,还是找个御医瞧瞧吧。”撂下一句话,便迈着步子离开了,片刻都没有逗留,倘若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关心谢昭容,不知道霍允肆还会不会再吝啬那么几句暖心的话。 --------------------------分割线------------------------------- 江离虽然不知道苍漠跟傅黎轩在策划什么事,但她有感觉这次的事情不会小,相反还涉及了许多的人,就连当年那件轰动一时的贪污粮款的事情也跟这次的事情有关,这一切就仿佛一个连环扣,一环扣一环,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一个精心策划的棋局,以往的那些只不过是铺垫,真正的主角都还没有上场。 “怎么,今日王府里的事情很多吗?”傅青自从嫁给江离后,以往那些什么抚琴读诗的兴趣都递减了不少,很多时候,她更喜欢也更愿意像现在这样靠在江离的肩头,听她说今日遇到的事情,就像寻常人家那样,这些年傅青太累了,所有人都把她束在高台,其实她不是那个才貌双绝的女子,她只是个渴望寻常百姓生活的小女子,有个温暖的怀抱,爱她的人就够了。 江离顺手将人揽进了怀里,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只是觉得一刻都离不开你了。” 傅青抬手舒展了眼前人的眉头“我不就在你的身边。” 江离望着眼前绝美的脸庞,又想起来今日霍允肆的那一席话,她没得选,不管前路有多艰险,她都要走下去,因为眼前的女子是她的妻,她要护她就必须先强大。 第七十四章 成大事者必不能被情爱所拖,凡事需心狠手辣,绝不拖泥带水。这是谢昭荣一直以来的教导,更是霍允肆征战沙场多年学来的道理,可事到如今,霍允肆一样都没有守住,她心中早已有了牵挂,她明白若是不送走李解忧,早晚会害了这些年所有的心血。 “咔——”上好的青玉茶杯在霍允肆手中瞬间崩碎,手指划过锋利的破口,眼神里露出几分邪笑,起身缓缓向前走去。 “你想杀本王?” 跪在地下的人早已被苍漠制服,捆住手脚不得动弹,可嘴上却依旧凶狠,重重的啐了一口“毒是我下的,你要杀便杀,今日来这儿也就没想过活着回去!我只可惜,没有杀了你,没能替太子报仇!” 霍允肆深吸一口气,眼睛转向地下掉落的银针,这是刚才试毒的针,若不是江离将茶杯及时打翻,只怕自己早已命归西天,想到这里,霍允肆心中的怒火蹭的燃了起来,可嘴角却上扬的厉害,似笑非笑的摸样,任凭谁看了,都要胆寒三分,霍允肆两指轻捏碎瓷,慢悠悠蹲下来身子,将宽袖往上抖了抖,对着眼前的人晃了晃手中的碎瓷,还没来得及看清样子,一道血光便喷了出来。 霍允肆在战场上杀的人多了去了,她要杀一个能有千百种方法,割喉放血便是其中一种,望着那人狰狞的面孔,撕心裂肺的叫声,霍允肆明白若是想要杀她的人太多了,今日她能杀一个,那明日呢,往后呢?这样的人是杀不尽,她一天不做皇帝,提心吊胆的日子就永远都不能结束。 “把人拖下去,把屋子打扫干净。”霍允肆拍了拍手,随意的将手里的碎瓷扔下“本王乏了。”说罢便走了出去。 苍漠对于这样的场面已经司空见惯,她看着江离失神的样子,有几分犹豫,可最后还是走了过去,拍了拍她的肩,低声道:“走吧。” ----------------分割线------------------------------------------- 也许是很久没有杀过人了,又或者是刚才屋里的血腥味太过浓重,以至于霍允肆在院子里走动了半天还是觉得身上腥味太重。 “奴婢参见王妃。” 也不知从何时起,李解忧竟也开始抄写佛经,今日天刚微亮,便去了附近的寺庙,这也才刚回来,只是往常都会看见那人,今日却没有瞧见。 “王爷呢?” “回王妃的话,王爷去沐浴了。” 李解忧皱了皱眉头,这还不到晌午,照往常的习惯她都是傍晚才沐浴的,今儿个这么早,莫非是有什么事?想到这儿李解忧也就没再管眼前的婢女,急急地往浴房走去。 刚一推开门一股子热气就涌了上来,不过这并不是李解忧最关心的事情。 “谁!”还没看清人影,一道寒光就先一步冲了过来,霍允肆提着剑,衣着也凌乱着,该是刚才太过匆忙只随意套在了身上。 “是你。”看清来人是李解忧后,霍允肆才松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剑,如释重负的道:“以后再去寺庙,多带些侍卫。” “我又不是王爷,也没有兵权,何必兴师动众,那里是佛门禁地,戾气太重不好——”李解忧似是赌气一般说出了这番话,只是她还没有说完,便被霍允肆身前的衣物上的血迹惊吓到了,快步走了过去,扶住她的胳膊“你受伤了吗?” 霍允肆当然知道她在问什么,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偏了偏头“没有,血不是我。” 李解忧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眼眸里从最初的关心,渐渐的变得愤怒,随后有转化成无奈“你杀人了,再府上?” 有些时候不需要回答,因为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我早该想到,视人命如草芥的你,怎会轻易改变。”李解忧连难过的力气都没有了,手里紧握的宣纸是她才抄写好的佛经,重重用力一挥,犹如漫天的白雪,可只有她知道,这是她为霍允肆,为自己的夫君在祈福,这是她的心血。 “你杀的人数都数不清,多一个两个也不会在乎,怎样?”李解忧抬头,眼眸氤氲“现在是不是连我都要算上。” “一派胡言!”霍允肆握着剑的手在咯咯作响,有些事她不能明说,她以为最起码李解忧会懂。 李解忧带着几分痴,几分怨,还有几分侥幸,抹去了脸上的泪花儿,扑倒霍允肆的怀中,紧紧的将这人抱住,咬着她的脖颈,道:“别争了,不要去做什么皇帝,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就像以前那样过日子,行吗?”细细地哭腔里,带着让人不忍拒绝的哀求。 霍允肆又岂会不想那样,可她这一生都在为皇位追逐,这些东西已经与她的骨血连在了一起,她放不下了,如今都了最后的关头,她又怎能退缩,可看着眼前的女子,霍允肆又不忍退绝,她答应过她,会给她一片净土,但不是现在。 良久霍允肆才将怀里的人拥住,贴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啄,重重的允。 “别哭了,是本王错了。” 一句轻声细语,李解忧便再也忍不住了,大哭了起来“我不想我们分开,不想你死,即使你做了皇帝,这天下反你的人也不会少,你又能杀几个?皇帝对于我来说不重要,只要能与你一起,就算是粗茶淡饭,解忧也甘之如饴。” 这一次同样也没有任何回答,霍允肆选择了一种更为粗暴的方式解决,闷声不语打横便将人抱起,至/深/的/爱需要一场/极/度的/欢/爱来释放,回屋后,她们二人就再没有出来,只隐隐约约从房中传出那羞/人的/呻/吟 一番*过后,李解忧早已被累坏了,依偎在霍允肆怀中香甜的睡着,她们已经好久没想今天这样了,霍允肆既欣慰,又感伤,也许这样的日子没有多久了,望着眼前这张自己深爱的面孔,霍允肆告诉自己不能再心软了,是时候让她离开这场纷争了,只是再相见时,你还会是我的吗? 第七十五章 看不清的夜色里,总是夹杂着些许的阴谋。 刚过三更天,夜色正浓,王府外便来了一个行色匆匆的人,瞧这行头儿,该是宫里面的人。 霍允肆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光是看背影就知道她没有睡着,可霍允肆却也不愿拆穿,轻手轻脚的拿起搭在床帏外头的衣服,快速的给自己换上后,便匆匆离去了。 李解忧听着那门声一响,就睁开了眼睛,伸手探上身旁还残留的温度,顿时一阵酸涩涌上心头,披了件衣服便再无睡意,望着窗外的夜色,李解忧想到了南楚,她的雄图大志自己从来都不懂,可自己的柔情万千她就懂吗? “奴才参见王爷。”说话的人是徐幸,也是霍允肆安排在皇帝身边的眼线,为隐藏身份,他是从不轻易露面的,如今能让他亲自禀报,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事。 “宫里怎么样了?” “回王爷的话,不好。” 从进来霍允肆的眉头就没下去过,现在只是皱的更深了。 “王爷不能再等了,皇上那边已经开始着手恢复允礼允信的王位,他们在青州那边招兵买马的事情,皇上也是有意放过,若是再这样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只怕到时候咱们这么多年的心血就都要前功尽弃了!” 说着徐幸从胸口掏出一封信来“王爷请看。” 霍允肆接过信,片刻的功夫就死了个粉碎,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信是允礼还有朝中少数大臣联名写的,弹劾之意不在话下“哼,一群老匹夫,还想收回本王的虎符!痴人说梦!” “这信皇上还没有看见,可奴才挡得了一次,挡不了第二次。”徐幸神色严肃又道:“皇上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北齐需要明君,还望王爷能够尽早做出决断。” 徐幸不能久留,伴着深夜的伪装,又一次消失在黑夜里。 霍允肆将撕碎的信件扔入火盆后,看着它燃烧,直到化为灰烬,又站了许久,散去身上的烟味,方才重新踏入卧房。 “吵醒你了?”霍允肆走到窗前的人旁,刚想伸手拢一拢她批的外衣,就被李解忧不着痕迹的躲了过去。 “没有,是我浅眠。”说完,支起掌灯就要往回走。 霍允肆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是收还是不收,曾几何时亲密无间的爱人,竟也无话可说的时候,霍允肆心里疼得就像有把刀子在绞着。 “解忧——” 四目相对,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许久,还是霍允肆先开了头:“明日,我送你回南楚吧,和离书我会让人去处理。” 李解忧没太大的反应,像是早就猜到了一般,这段日子里,霍允肆跟从显帝暗通书信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从未想过霍允肆会真的让她走。 “我只问你一句,是为我,还是为你自己。” “为我,也为你。” “呵——”李解忧最恨这样的回答,一时间愤怒难忍“你知不知道送我走的后果是什么?” 霍允肆默默的点了点头,她当知道送她回南楚会有什么后果,但她更知道若是夺宫失利,她们的下场会更加悲惨。 “天下是我要争的,与你无关,我不能将你牵扯进来,而且我也没有十成的胜算,一切除了人为,就剩天意,我不能——” “所以你就要送我走!要与我和离!”即使知道答案,李解忧也无法平静接受“在你看来,我无法与你同生共死?紧要关头,我只能是临阵脱逃吗!” 仿佛又回到了最初,李解忧那咄咄逼人的摸样又回来了,霍允肆不想与她再多作辩驳,别过头去道:“不管你怎么说,本王心意已决,明日你必须走。” 李解忧看着眼前的人,脑海里全是昔日的恩爱场景,不由的悲从中来“你就这么狠,一点夫妻情分都不念。”擦去眼角溢出的泪滴,李解忧重重的吸了口气“你要送我走,要和离,总得给我一个理由,不然我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回去,先不说你让南楚的脸往哪搁,就是我这无忧公主的身份你也说不过去。” “你在逼我。”霍允肆眉头高高隆起“你明知我的苦衷,却还是不依不饶。” “你是有苦衷,可我不能因为你有苦衷,就让我自己蒙羞,我是和亲过来的公主,你可以不在乎名誉,但我不能。” 李解忧一针见血,每个字都痛击着霍允肆的内心,她知道若是自己不说出一个理由,就算是明日将李解忧捆回南楚,她也会回来的。紧闭双眼,胸中起伏不断,硬生生的抛了句话—— “秦将王不举,肆虐成性,故此和离。” 李解忧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这根本不是理由。 “因为你不举,所以就要牺牲我?霍允肆,你觉得我信吗?”李解忧说着又靠近了几分,贴上了眼前人的耳朵“以往那些个欢愉,我忘不掉。” 霍允肆被耳边的呵气如兰狠狠地颤抖了一下,这么直白的挑逗,她从来都是没有抵抗能力的。 “嗯——” 李解忧缩在霍允肆的怀中,赤/裸着身子,任由身上的人肆虐着。 “为什么不看他给你的信?” “你不是看了吗?” 信是洛湛在李解忧和亲来的时候写的,一直与她的嫁妆放在一起,原来这人早就看过了,李解忧捧着怀里人的头,轻啄几下,笑道:“我与他原本就没有什么,往后就更不可能有什么,你要是不喜欢,扔了便是。” 霍允肆没再说话,身子向下移去,此刻什么都不重要,她只想专注这场欢愉。 “唔——嗯——” “允肆,允肆——” 情到深处极致动人,李解忧难耐的哼叫着,既痛苦又渴望。 “不要送我走,就算是死,我也要与你一道赴黄泉。” 霍允肆只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嘴上却什么都不说,只是重重的吻她,泪水与汗水早就混在了一起,一阵颤抖后,霍允肆望着李解忧还泛着潮/红的脸,她摸着自己的心口,极致过后就是深深的痛。 “解忧,我不能——我不能——” 头一回如此脆弱,她抱着李解忧,头陷在她的肩窝处,哭的难以自拔。 夜是难熬的,即使是与有情人在一起。 第二日,天还未亮,秦江王府的门口便有马车走动,前面带头的人竟是江离,一身蓝衣好不英俊,只是偶尔会有个人从马车内探出头来,耳语一阵亲密无间。 第七十六章 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也难为情。 霍允肆望着手中的平安符出着神儿,这是李解忧之前求给她的,没想到如今也要靠着它来睹物思人了,霍允肆心中一阵涩然。 “世人常说,平生不会相思,便会相思,才害相思,如今本王也是深陷其中,深受其害——”霍允肆说了一半便说不下去了,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神情,苍漠尽收眼底,他将这些神情称之为不舍,又或是软肋。 苍漠没有那么多的铁汉柔情,更多的时候他则是冷酷无情,相比较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他更喜欢战场里的兵戎相见,那种拳拳到肉的搏击给他一种难以形容的真实感,或许苍漠也有着一种执念,是视死如归,也是厌倦俗世。他不懂得全身心投入的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他只明白感情是会拖累人心的东西。 “王爷,您有些变了。” 大风掠过嘴角,原本的强者竟有些单薄。 霍允肆握住手中的平安符,放入前襟中,变了吗?是变了,苍漠从来都不是一个乱说话的人,能让她开口说出这些话,想必也是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表现太明显了,想到这儿,霍允肆的心又有些钝痛,她们差不多也该到南楚了,那人肯定会怪自己的吧。 “你是怕本王会分心吗?” “末将不是这个意思,末将只是觉得既然放不下,又何必执意将人送走,留在身边岂不是更好。” “留在身边?”霍允肆又何尝不想将人留在身边,只是身边险恶太多,若不除尽,那岂不又是害了她“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时机成熟,本王自然会将她接回来。” 苍漠沉默良久,末了才缓缓的吐了口气,道:“爱之深,恨之切,或许王妃不想要这些所谓的安稳。” 霍允肆眉宇间有些恍惚,似是被人戳到痛处,抬手指向苍漠,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是末将僭越了,还请王爷恕罪。” “罢了,你说的也是实情,既是实情又何来的怪罪。”霍允肆摇了摇头“你先退下吧,本王乏了。” 霍允肆闭着眼,轻抚着额头,也许真的做错了,可她并不后悔,就算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的选择依旧是送他走,比起天人永隔,霍允肆宁愿她们两地永隔,至少在远方还有个人能够思念。 -------------------------分割线--------------------------------- “在下也是奉王爷之命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咱们平安到南楚,还望王妃珍重。”江离句句在理,字字在情,只是听的人没有什么太大反应,于是便又硬着头皮加了句:“还请王妃不要责怪王爷才好。” 李解忧一路上的冷清再听到这句话后才稍稍有了些反应,只是也是稍纵即逝,让人抓不着,片刻李解忧没有在霍允肆的身上多做文章,而是转头看向了身边的蓝衣‘男子’。 “你嫁了个好夫君,我是真羡慕。” 原来蓝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江离的结发妻子傅青,此次送人让她跟着也是霍允肆的意思,论巧辩之力江离不是李解忧的对手,多了个傅青也算是有个陪伴的人,正好也可以帮江离一把,何乐而不为。 傅青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李解忧的不舍与埋怨。 “王爷是要做大事的人,任重而道远,虽然行事上有些霸道,可心底却是为了王妃好,像王爷这般重情重义的人,世间不多了。” 李解忧嘴角微微弯动,露出一丝苦笑“我倒希望她不不是那任重道远的人,宁可她是没有背景没有势力的一介武夫,至少那样我们就不会分开,至少我也能护她、帮她。” 一个真正深爱夫君的妻子,怎么会去责怪夫君呢,现在这样的李解忧傅青再了解不过了,曾几何时她也有过这样的想法,恨自己帮不到她,怨自己无能为力。 傅青从包袱里取出了一纸文书,这是霍允肆亲笔所写,里头有思念,有不舍,却又有不得不决绝的无奈。 “王爷交代了,说要事后再拿出来,若是成功便将它毁了;若是败了,则呈给从显帝。” 李解忧知道这是什么,是霍允肆写的和离书,该想到的,不该想到的,她都想到了,只是独独没有为自己考虑。 “今日王爷也不在,不如就由王妃处置,不管怎么,这都是一份深沉的爱。” 李解忧接过傅青手中的文书,这是她与霍允肆之间的第一份书信,可也是最后一封,霎时间重如千斤。 “有些事我不舍,她却舍得,可这件事无论如何我也做不下去,如今我也得要拂她的意了。”李解忧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将文书撕开,清脆的声音触动了所有人的心。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处理完手上的事情,李解忧又瞧了瞧江离与傅青二人,才成亲便要分离,也是难为了她们二人。 “你们好好说些话吧,本宫先行回去,稍后让丫鬟领你过来便是。”说完李解忧也不做停留,剩下的时间就交给她们吧。 江离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妻子,只是过了许久隐约听到了抽泣的声音,才将头抬了起来,把人拥入了怀里。 “你等着我,立了功名,我要风风光光的来接你。” 傅青咬着下唇,使劲儿的摇头“我不要你有功名,也不要你有大作为,我只要你平安归来便好。” 离别诉不完衷情,爱意又岂能是言语道尽的? 趁着四下无人,江离捧着傅青的脸深吻了下去,几番来回,直到气尽,方才罢休。 扬鞭催马探前程,回望已是少年事。 ----------------------------分割线------------------------------ 霍郑的身子越来越差,每日只靠补丹药补充体力,房/事上又不懂节制,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老当益壮,实则早就外强中干,然而霍允礼与霍允信二人还是依旧不断地向霍郑提供女色。 “儿臣参见父皇。”允礼抬眼瞧了瞧霍郑身边的妃子,这是他前些日子才送进宫里的,人美嘴甜深得霍郑喜爱。 “嗯~你来了。”霍郑此时刚刚欢愉过后,身子还是有气无力地。 “启禀父皇,这些事儿臣跟允信寻的民间偏方,说是可以延年益寿还有不少的壮阳之效。”允礼跟霍郑身边的妃子使了使眼色,示意她将方子拿过去。 瞧着这些偏方,霍郑就来了劲儿,一副喜笑颜开的摸样“你们做得很好。” “这些都是儿臣们该做的。” 霍郑身子虽差,但脑子还没有糊涂,允礼允信二人如此为他,无非就是想要恢复王位,而自己也对允礼有传位之意,早晚都要给他,时间上就不必做过多要求了。 “你们二人到朕的身边来。”霍郑摆手让妃子先退下,等允礼跟允信走到跟前,竟出奇的露出了慈父的面容,握着允礼的手,又将允信的手搭在上面,道:“你们兄弟二人一定不能生出异心,允信你要好好的帮你大哥。” “儿臣明白。” “儿臣明白。” 一番说教后,霍郑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说是下月末有个黄道吉日,找钦天监再看看星向,行的话,就在那天恢复王位吧。” 允礼跟允信多年来的心愿终于达成了第一步,他们不敢太过急功近利,甚至连喜悦都不敢表露过多,伴君如伴虎,他们二人深谙此道,霍郑现在的喜代表不了什么,若是没有全部的胜算,允礼允信不会轻易表态。 “儿臣叩谢父皇圣恩!” “儿臣叩谢父皇圣恩!” 一路上兄弟俩都没有什么话,直到踏入府内书房的那一刻,允信才松懈了脸上的表情,声音有些颤抖“大哥,我们——” 允礼的指甲已经嵌到了手掌中,恨意连带着鲜血一同涌出“再等一等,那一天就快到了。” 第七十七章 江离是日夜兼程的赶回了北齐,回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从显帝的亲笔书信。 “感念送吾妹归南楚以避争乱,南楚自当尽心竭力助秦王一臂之力,待到大业功成时,望秦王念及两国情谊,使永结同盟,生生世世不予交战。” 霍允肆将手里的信看完便焚了,转头看向江离“幸苦了,路上可还好?” “回王爷的话,一路上没有遇见什么阻碍,只是——”江离顿了顿“只是王妃她有些伤心罢了。” 她伤心是霍允肆意料之中的事情,便没有再问什么,而是陷入了一片沉思之中,片刻过后方才清醒了过来,抬起头看向门外,苍漠跟傅黎轩正守在那里等候传召。 “有件事需要人去做,可选来选去却不知道选谁去做,与本王亲近些的人,怎么想也只有你们二人跟黎轩了,可黎轩偏偏又是一介书生不会武功,所以本王思来想去,也只有你们二人了。”霍允肆转了转手上的扳指,眼眸中泛着复杂的情愫,深叹一口气后,才缓缓地开口说道:“本王要你们去杀一个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若说江离还有一丝疑惑,那苍漠则是明明白白,傅黎轩更是心知肚明。 “下月末有个黄道吉日,父皇已经找钦天监算过了,皇令也已经下了,那一天便要恢复允信允礼的王位,虽然他们兄弟二人表面上没有过多张扬,但本王了解允信。”霍允肆说着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本王这个大哥从来就是个很能隐忍的主儿,不然也不会在青州呆了那么多年,还能完好无损的回来,他的喜怒哀乐从未在脸上表露过,可这也正好说明了一点,他的野心比谁都大,比谁都狠。” 霍允肆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走到傅黎轩的身边时才又停下了脚步,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的道:“你有句话说得很中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于是本王思来想去了很久,或许不该再心软了。” “王爷言重了,成大事者,又何须在乎小节,更何况退让只会让对方更加变本加厉,只要王爷一声令下,我等肝脑涂地又何妨!”傅黎轩言语猛然激动了起来,一件事情被精心策划了这么久,终于可以行动了。 “好!”霍允肆大喝一声,抖着两边的宽袖,向后一甩,重新走到苍漠与江离身前“本王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在允信允礼恢复王位之前,本王要听到刘嬛的死讯,本王要允信彻底崩溃!” ------------------------分割线---------------------------------- 今儿个万里无云,日头高照。若放在平日,李解忧还在府上的时候,肯定是要拉她出逛上一逛,可如今府里没了李解忧,往日的笑声也就不复存在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一声长长得叹息过后,霍允肆突然想起了谢昭容,自己有段日子没去宫里了,也不知道她那手抖的毛病好些了没,想到这儿,霍允肆竟不自主的让人备起了马,又换了一身衣物去了宫里。 凤仪宫。 还没踏进殿里,一股子酒味就往外冲来,若不是喝了很多,味道是不会这么大的,霍允肆掸了掸前摆,用手掩着口鼻,慢慢朝里头走了过去。 “奴婢参见王爷。”说话的人是个小宫女,往常来这儿的时候都是碧华出来迎她的,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起来说话,里头怎么了?”边问着,步子越发快了起来。 “回禀王爷,奴婢也不知道,今儿一早皇后娘娘就命人上酒,碧华姑姑都劝不住。” 霍允肆皱起眉头,摆了摆手“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奴婢告退。” 一大早的喝哪门子的酒!还嫌这几日事情不够多吗!霍允肆越想越气,加重了步子,气势汹汹的就冲进了里屋。 碧华也没想到霍允肆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以往十天半个月都还想不起来一次,最近一段时间竟是越发的勤快了。 “母后如何了?”霍允肆没有在向前走去,满地破碎的茶碗花瓶想必也定是谢昭容的杰作。 碧华的脸色也不太好,人也比之前清减不少,安抚好谢昭容睡下后,才站起身向霍允肆请安。 “王爷咱们外面说话吧。” 走到屋外,碧华又将里屋的门关上,贴着门边又探了探,这才放心的转过头来。 “怎么大清早的就喝上了酒,可是有什么烦心事?”霍允肆本想责怪一二,可转念一想,碧华跟了母后十几年,脾气秉性她最清楚不过,若是连她都拦连不住,那自己说再说又有何用。 碧华垂下眼眸,嘴角挤出一丝苦笑“皇后娘娘不太好,自你上次走了之后,她头疼的毛病就越来越严重。” “找太医瞧了吗?” “瞧了,没用,不然,也不会大清早的就喝酒。”碧华说着眼睛就有点湿润“皇后娘娘老说喝醉了就不会再疼,也不会再有烦心事,其实娘娘心里很苦。” 霍允肆抿嘴不语,虽然她们不曾想寻常母子那般亲近,但毕竟骨肉相连,此时此刻她竟也是一番酸楚上头。 隔着床帏又深看了几眼,霍允肆眉头深锁“让母后好好休息吧,本王回头再来请安,她头痛的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了,多寻些个太医瞧瞧,酒还是少饮些。” 碧华看着霍允肆的背影,心里头又喜又忧,喜是这么多年她总算是开口关心起了谢昭容,而忧则是碧华担心这关心会不会来得太迟了。 -------------------------分割线------------------------------ 南楚很少下雨,今日却无故的飘起了雨。 李解忧从回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一般,沉默寡言,总是一副心事忡忡的摸样看着远方。 “启禀公主殿下,洛大人来了。” 洛湛曾几何时李解忧都快已经记不起这个名字了,自从他得知自己回来后便每日不停的过来,不论政事,不谈风月,只是拿出些古玩字画找自己品鉴,李解忧不知道他寓意何在,只是既然无伤大雅,那也便不好驳人面子。 “你瞧这对杯子,成色极好,光是这雕工就细致的不得了。”洛湛捧着一对夜光杯,宝贝至极。 李解忧只是随声附和着,她对的古玩一类虽有研究,但也没有到痴迷的程度,平日里也只是兴致使然,她突然想到了霍允肆,那人就从来不会跟自己谈论什么古玩字画,但凡自己喜欢,抢来夺来也要给她,从不问原因,也不晓理由,霸道至极。 洛湛说的正起兴,就见李解忧眉眼露出一丝笑容,只是这笑并不为他,反倒叫人更加心酸。 “怎么了?”李解忧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了,就见洛湛将夜光杯收了起来,起身像是想离去。 洛湛没有答她,而是低沉着嗓子冷冷的道:“你根本没在听,我还是比不上她。” 第七十八章 “离下月末还有几日了?”霍允肆闭着眼手指在左侧额边轻点着。 “回王爷的话,还有五日。”傅黎轩低沉着声音,慢慢研着磨“元将军、郑将军那边都已经回了信,说是愿意跟随王爷,这样算来,掌握兵权的那几个大将基本上都是咱们这边的人,剩下的就只是些小鱼小虾不足挂齿,虽说允信允礼这段时间一直在招兵买马,可毕竟还是时日尚短,人力物力根本不够,只要到时候咱们将宫里的御林军擒下,咱们的计划就万无一失。” “暗卫呢?父皇身边有暗卫组织,具体多少人你可有数?” 傅黎轩拿起身旁的笔,来回蘸了几下墨汁,在纸上默默写道:“上行苑。” “暗卫大多于隐秘之处,复位礼又是在上行苑举行,到时声势肯定浩大,而上行苑却不一定能盛下那么多的人,光御林三千就有不少人了,暗卫再怎么多还能多得过御林军吗?只是——”傅黎轩顿了一下。 “只是什么?” “一个活口都不能留,凡是踏足上行苑的人,不论皇子公主,妃嫔大臣,全都要杀。” 霍允肆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想让这件事成为一个谜?” “不管能不能守得住,这都是为了以后做准备。” 霍允肆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做吧,不过还有一件事,本王要问你。” “王爷是想问苍漠跟江离谁去吗?”其实这并不仅是霍允肆关心的事情,更是傅黎轩也关注的事情,此时非同小可,做好了便皆大欢喜,做不好则棋差一招。 “若说苍漠与江离相比,本王自当偏心苍漠些,毕竟他追随了本王那么多年,大大小小的的战役若是没他,本王也不一定能活到今日,可江离呢,本王是真的喜欢她,手心手背都是肉,唉——” “古来成事必然要流血牺牲,若是他们二人能为了王爷的霸业舍身,何尝又不是一种归宿呢。” 霍允肆笑而不语的看向傅黎轩,曾几何时她还觉得眼前的这人是个不能成事儿的孩子,可如今也能说出这样的话了,朝堂果然可以改变一个人。 “这件事我们就都不要过问了,就让他们二人去商量吧,本王想苍漠定然会处理好的。” “是,王爷。” -------------------------分割线---------------------------------- “这是什么?”江离看着苍漠将一粒小拇指甲盖般大小的药包放入后牙中,一阵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苍漠不答她,只专注做自己的事情,放入嘴中后,又再三确认了几遍,弄好一切也不看她提起佩刀就往外走。 “你站住!”江离直直的挡在他身前,眼神中带着一丝急切“那到底是什么?你要去哪儿?” 苍漠依旧不语,目光犯冷,低头便向绕过身前这人。 奈何江离不依不饶“你不说,今日就别想出这个门儿!”说着便又紧了紧有力的剑。 “凭你也想拦我?” “那你大可以试试看!” 说时迟那时快,苍漠还没等话音儿落下。手里的佩刀就已经出了鞘,直直的向江离砍了过来。 江离没想到苍漠真的会动手,此刻的她毫无防备,只能硬生生的用还没有出鞘的剑去挡,重力下来的时候,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身子被内力震的从嘴角也溢出了血迹。 “你的功夫都是我教的,弱点在哪又岂能瞒得了我,现在这般,你可认输?”苍漠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用着力。 “你这是趁人不备,有本事咱们堂堂正正来一次,你未必会占上风!”江离的手有些发抖,她无论是从功夫还是内力上都不是苍漠的对手,若是再继续这样僵持下去,必定不占上风,反而会被伤也说不定,因为瞧现在的样子苍漠是不会收手的。 “你不是常说自己行的正坐得直吗!今日你这样胜之不武,岂不也是小人一个!” 听她这样说苍漠眼里反而没有泛起一丝愤怒,甚至连波澜都没有“你这激将法用的很好,只可惜用错了人,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君子,如今被你说成小人,也是中听得很。” 对付苍漠这种人不能用寻常的办法,他是上过战场的人,杀过无数的人,也见过无数的人被杀,心里的底线与防备自然不是寻常人能过揣测到的,江离毕竟还是太年轻了,看着眼前心如寒冰的人,她竟没有一点办法,她又想起了那日,若没有苍漠救她,怕是早就丢了性命,江离不傻,她明白苍漠想做什么,她将生的机会给了自己。 “呃——噗——” 还没等江离想好怎么应对,苍漠便猛地向前用力一冲,顷刻便又抽回了手中的刀,刀归鞘中,若不是江离吐了一口血出来,还真让人怀疑,苍漠手中的刀到底有没有出过鞘。 “你已经受了伤,就好好在府上呆着吧。” “师傅!”江离捂着胸口,言语里泛着疼痛“平安回来。” 苍漠脚下一顿,脸上却没有什么,连一个点头都没有便匆匆离去了,对于苍漠来说,一个视死如归的人是不该牵挂别人,也不该被人牵挂。 抬头望向天空,今日的夕阳带着一番死亡的气息,可明日醒来,便又是一个新的开始,又有谁会在意那夜色里的狰狞。 第七十九章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这是春江花月夜。”傅青披着一件青色外衫,缓缓地从屋外走来。 李解忧停下手中的琴,望着前来的人莞尔一笑,再瞧瞧外头的景色,原来天早都已经晚了“吵到你了。” “哪里的话,我是被王妃这美妙的琴声吸引而来的。”傅青说着便走到了跟前,手指抹上琴头,淡淡的划痕不由得让人一叹“赠与爱妻解忧。” “想不到王爷竟也有如此贴体心细的一面,王妃好福气。” 淡淡的印记勾勒起了李解忧心中的很多往事,这琴是霍允肆后来送给她,她说往后只要弹琴就必须弹这把琴,为的就是让自己不忘她,可细细想来这琴却也没有被自己拿来弹过,为的就是不让她知道自己心里有她,可她却从来也不恼,如今看来以往的那些高傲与自尊,只不过都是自己任性罢了,现如今想弹琴了,可听的人却没了,想到这李解忧眉宇间便是一股浓浓的忧伤。 “这曲子是她最爱的,不过却也没有好好给她弹过一次。” “王妃不必遗憾,往后有的是机会。” 本是安慰的话,可听在李解忧耳中却变成了一种暗示。 “你知道这件事?” “她们会赢是吗?” 傅青没想到李解忧的情绪会如此激动,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李解忧还没等傅青说什么,自己就先泄了气,表情木然,呆望着琴案,自言自语道:“我也是想多了,你怎么会知道,再说就算你知道又怎么会告诉我。” “别说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又能如何。”傅青说着话时,也是一脸的忧郁,抬眼看向李解忧笑道:“若是我说从一开始,江离便一个字都没有与我提起,不知王妃可信?” 李解忧皱眉,片刻又消去愁容“但凡沾了霍允肆的人,个个都是守口如瓶。” 傅青抿嘴一笑“要不怎么说王爷有天子之貌呢。” “我宁可她就是个寻常的人家的公子哥,不要什么大才大貌,也好过现在夫妻相隔。” “可这就是王爷的宿命,她注定不能走寻常路,倘若王爷真的是无所事事之徒,王妃还会钟意吗?” “可现在这样真的好吗?”李解忧闭了闭眼睛又睁开“你难道希望与江离分开吗?就算有了权势又能如何?就非得去争出个明堂不可吗?!就让咱们这样绝望的同时又满怀希望的去等,岂不更是残忍!” 几句话似是说中了两人的痛处,再抬头看去,竟都已朦胧氤氲。 “或许今天的选择对于我们来说太过残忍,可转念一想对于王爷她们又何尝不是,但凡不舍方才割舍,安稳或许是你我二人的心愿,可却不是王爷她们的归属,即便为了儿女私情没有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可谁又敢保证不会有一天再一次的重演,索性就放手吧,就像我跟江离,选她我从未后悔,所以我也不能让她因我而有一丝的遗憾。” “我知道你难过,可——”除了等有能做什么呢?但这话傅青说不出口,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等出个希望来。 “我绝不原谅她!”李解忧双眼含泪,在低低的抽泣中道出了这句狠话。 ------------------------------分割线----------------------------- 还有一日。 沧莫大口地饮着酒,时不时的捏几个果仁放入嘴中嚼的嘎嘣响,算起来江离的伤也该好得差不多了,虽然她没有什么防备,但自己也没有下重手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苦心吧。其实对于沧莫来讲,他也不知道江离在自己心里是一个什么身份,若说爱沧莫没有爱过任何人,若说不爱,但却不舍得她去送命。 他时常想如果当初妹妹没有死,现在他还是这个样子吗?不过老天已经不愿意再给他时间去想这些了,这次的刺杀不管如何都要成功,他不仅要北齐改朝换代,他更要报答霍允肆当初的救命之恩,只要这件事成功了,他便能去地下见妹妹,霍允肆没有在绑着他的理由,想到这儿,沧莫心里的结顿时就松了一些。饮下最后一口酒,提起刀便大步的离开了。 来到桃园的时候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了,登上后墙墙头,只需四下一望,便知道人在何处,守卫最森严的地方必然是允信允礼的住处,其次便是假山后头的别苑,刘嬛的失心疯最怕吵闹,即便是有侍卫巡逻也是不敢靠近,生怕惊扰到这个前皇后惹怒了大皇子,不过也正是这样,才给沧莫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这么多年的轻功不是白练的,沧莫的脚步如同一只猫般轻盈,若不是高手根本发现不了他的存在,一身夜行衣便隐没于假山之中。 “谁!” 沧莫急忙收回手中的迷烟,可行踪却已暴露。 “允礼你带人快去追!不用留个活口,只管杀了便是!”允信说完便急忙转身踢开了紧闭的房门“快去宫里请太医过来!快!母后!” “站住!”允礼带了几个精兵一路包抄,奈何沧莫轻功太好,他们只能跟在后面跑,人却抓不到。 “咻——” 允礼单手握着弩,看着已射出的箭嘴角露出阴森的笑容。 秦江王府。 又落下了一颗子,这已经是霍允肆今夜第三次落错了子。 “王爷,要是累了就先歇吧。”傅黎轩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心里也有些拿不准。 霍允肆看着棋盘神情有些低迷,久久又抬手扶着自己的右眼“都说子不语而怪力乱神,可本王今日这眼皮跳的着实心慌。”说着便又顿了一下“沧莫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傅黎轩放下手中的棋子,眉头也拧了起来,可言语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苍将军从来都不是拖沓的人,想必就快了吧。” 霍允肆长长的叹出一口气“但愿吧。”她知道沧莫有心结,也是因为这心结,自己才能绑住他这么多年,但霍允肆怕也就怕在他这心结上,一个视死为归宿的人怎能是你拉就拉的回来的。 第八十章 “傅大人,那是不是沧,沧——”漠,江离看着在城楼被高高挂起的那个人怎么都说不出口。 傅黎轩定住脚步抬头望去,心里不由得一惊,城楼上挂着的人是没有脸皮,但脸上的血迹却已经干涸了,他更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死是活,可若说是沧莫却因为面部无法确认,可若说不是沧莫,那身形不是他又能是谁呢? “不要冲动!”傅黎轩急忙抱着身边想要冲上前去的江离,死命的扣住她的手腕,低声道:“不管是不是沧莫,都要先回王府再说,千万不能坏了王爷的大事。” 江离紧紧的咬着牙关,她不知道是怎么跟着傅黎轩走回的王府,满脑子都是那个满脸是血的人,她在心中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不会是沧莫,可又一遍一遍的将自己的希望打破,沧莫武功高强,那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又怎会败在这件事上,江离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可现实的残酷远比她想象的真实。 今日没有早朝,只有霍郑的圣旨,昨夜有刺客潜入桃园伺机谋害前皇后刘嬛,二皇子允礼,为护母妃遇害,特此将刺客尸首挂于城门曝晒三日,与此有关者格杀勿论,另明日封王礼照常举行。 刘嬛没死是霍允肆没想到的,而允礼死了又是霍允肆意料之外的,一天下来两件大事沧莫都为她做了,但霍允肆的心里却依旧空落落的,甚至是悲伤地。临出殿门时,她看见了允信的目光,带着万般的恨意,原来无论死的是允礼还是刘嬛,都会激怒你,霍允肆鬼使神差的弯起了嘴角,在外人看来那一丝邪魅足以毁掉所有。 江离跟傅黎轩到王府的时候,霍允肆正一个人站在后院树下,这里是他与沧莫时常练剑的地方。 “微臣参见王爷。” 霍允肆还是头一回没有发现有人来了,平日里但凡有个脚步声她便知道是谁,被江离他们这么一叫,急忙转过了头去,却不知该说什么。 “王爷,您,您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江离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在发抖,上下牙齿在猛烈的碰撞着。 霍允肆顿了一下便明白了,自顾自的点了几下头“你们看见了。” 这几下点头无疑是击到了江离的心上,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了,她怎么都不能相信前几日才把她打伤的人,今日就被撕去了脸皮挂在了城门上,生命竟如此的不堪一击。 “我要去救他!”江离抹去脸上的泪水,一转身就往外冲。 “来人,拦住她。”霍允肆说得云淡风轻,看着人被拦了下来,才又转过了身去。 江离的两只胳膊被架了起来,根本动不了,她看着眼前的冷漠的人,大喊道:“他跟随你那么多年,没有苦劳也有功劳,现如今你就这么狠心让他被高挂于城墙,死了都不得安心吗!” 霍允肆就像没听见一般,在原地任由她骂着,直到骂完为止,才转过了身子,眼眸深邃的让人看不见底,许久才走到了傅黎轩身边,低声道:“好好看着她,不要做傻事。”说完才转身离去,只是背影显得更加悲凉了。 “你清醒了没有!要是还没清醒,我就在这里等到你清醒!”傅黎轩紧皱着眉头。 等了片刻看江离的没有之前那么激动了,便让拦着她的人退下了,傅黎轩也知道江离与沧莫的交情,任凭谁看见了刚才那一幕都会如此的,更何况是江离,傅黎轩不得不一声长叹。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难受,王爷的心里不比你难过,若不是心痛到了极致,王爷又怎会让你一直那样骂她。”傅黎轩摇了摇头,又叹道:“你根本不懂沧莫。” 江离一听他提到沧莫立马瞪起了眼睛。 傅黎轩又回想起了那个血淋淋的面孔,抬眼道:“你觉得他的脸是谁毁的?” “不是霍允信吗?” “当然不是,若是霍允信的话根本是不会毁他容貌的,因为霍允信恨不得押着沧莫到皇上那里去状告王爷,这脸根本就是沧莫自己毁的,为的就是不让人认出他以此作为要挟王爷的证据,现在你懂了吗!” 傅黎轩说完这一席话整个人也仿佛老了一岁,往日里再多的争夺,可终究没有直面过死亡,而这一次他们都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危险。 “话说回来,我也是要感谢你的,同王妃一起送走了傅青,这样的险恶是不该让她们知道。” 江离无时无刻都在惦记远方的妻子,但此刻傅黎轩却道出了实话,她看不透霍允肆,也看不透沧莫,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的保护傅青。 人冷静了下来,头脑也就清醒了,江离深吸口气,拍了拍傅黎轩的肩膀“咱们走吧,这里太冷清了。” ----------------------------分割线---------------------------------- 霍允肆一个人默默的回到了书房中,关上房门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此刻的她需要无情,因为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一遍遍的看着部署图,可脑海里却都是沧莫的影子。 “许多年前我救不了你妹妹,如今我也一样救不了你,本王欠你两条人命。”说着霍允肆便挽起了袖子,拿出匕首狠狠地在胳膊上隔了两道口子“等明日事情一结束,不管好与坏,本王都要将你风光大葬,决不让你孤独一人。” 一夜无眠,天还未亮的时候,霍允肆的五万精兵已将整座京师统统围住,城里的人早已和外面里应外合,城门开启的瞬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剩下的便是城里的事了。 宫里还是一片祥和的模样,谢昭容按着霍允肆的吩咐没有去上行苑参加封王大典,说是身体有恙边留在了宫中。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在城里行进着,丝毫感受不到天下将要易主的气息。 整个上行苑里都是御林军,可也在傅黎轩的意料之中上上下下不出三千人,而外头则是五万精兵,霍允信就算再有本事,也无法跟五万精兵作对。 霍郑的精神有些不好,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罩了一层雾一般,手指颤颤抖抖的玉玺盖了上去,就连最后要说话的时候,都没有太大的力气,看来允礼的事情对霍郑打击很大。 “朕老了,往后天下都是你们的,你们兄弟之间要相亲相爱。” 王位已经恢复了,可霍允信却少了一个弟弟,他们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却没有了当初的人,霍允信接过圣旨的手有些抖,可难过归难过,他忘不了霍允肆,这是他必需要除掉的人。 “等一等,本王还有些话没说。” 第八十一章 整个上行苑的天空被乌云笼罩着,黑压压的一片让里头的人喘不上来气,时不时的还会传来一两声的乌鸦叫,衬着本就盛大严肃的场面更是死气沉沉。 霍允肆嘶哑着喉咙,抬高了头,轻踮着脚尖看着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那说不出来的喜还是怒甚至还带着无知的恐惧,更让霍允肆觉得滑稽不已,迈开腿大步的走到了人群中间。 霍郑眯着眼睛闹不清霍允肆想要做什么,可看她的模样却是一副有备而来的样子,向着中间的允信使了使眼色,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就这静观其变的一瞬间,外头的精兵已经从整齐走了进来,死死地将上行苑围了个水泄不通,直到此刻霍郑才明白了霍允肆的意图,转头再看向四周,宫里派来的三千御林早就不知所踪了。 “带这么多的精兵做什么,还不速速退下。”霍郑再一次显露自己天子的威严,可此时却不再是往日那个说一不二的君王,除了朝中的大臣外,那些精兵根本就视而不见。 霍允肆表示的再明显不过了,歪过头先是看着霍允信,随后又望向霍郑,眼里没有丝毫的波澜,甚至带了几分胜利者的姿态。 “今日是大哥的好日子,不过本王却高兴不起来,倒不是因为大哥恢复了王位,只是本王没了一个出生入死的兄弟。”霍允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霍允信目光里恨意剧增,大喊道:“江离,把人带进来。” 原来霍允肆在精兵攻击进行苑之前就先将城门上的沧莫救了下来,江离抬着沧莫的尸首,上面只简陋的盖了一层白布,就连衣物都没有换,身上穿的还是那件他出去时的黑色长衫。 “简直胡闹!”霍郑激动地直接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你——”可是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先涌了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上。 “来人啊!”霍允肆没有一点父子之情,只冷冷的说道:“父皇身体有恙,先行回宫。” “你们敢!”霍郑厉声道,他是天子,却也是傀儡。 话音刚落,几个朝中老臣猛地站了起来,劈头盖脸一统的骂起了霍允肆。 “你这是兵谏!” “是忤逆!” 霍允肆知道他们,从自己一回京师就不停的弹劾自己,如今死到临头却还是不改死性,允信复位的事情他们在其中也起了不少的作用。 难听的话一句接一句,霍允肆却不露一丝表情,充耳不闻的慢慢向前走着,手却从身后缓缓地摸向了腰间,腰间藏软剑是在战场上留下的习惯,一是为了防备,而是也是为了那些不听话的人,就好比此刻。 那几个老臣死都没有想到霍允肆真的敢动手,刺过来的剑直到从身体拔了出来他们才停下了言语,直直的倒在地上,血流一地,霍允肆扔掉了手里的剑,又看着身后那些刚才还想跃跃欲试现在却低头发抖的大臣们,转头看向霍允信,嘴角露出一丝鄙夷,这边是你的心腹吗?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是无法挽回了,霍郑生生的被人架了下去,如今这场战,是能赢不能输,否则便会万劫不复。 “哈哈——”霍允信突然大笑了起来,狠狠地将手中的圣旨摔在了地上,看着地上的尸首大喝道:“你不过是死了一个心腹,就能如此心痛,我却是死了一个弟弟!难道允礼的性命还比不上你的一个心腹吗!” 霍允肆望着允信一副歇斯底里的模样,抿紧了嘴角“他为本王而死,本王定要给他一个交代,至于允礼若不是他咄咄逼人,本王相信他不会死的。” 这句话霍允肆说的没错,当日允礼已经用毒箭将沧莫射伤,却还是穷追不舍,若是他的死不能怪在沧莫身上,是他自己害死了自己。 “呵——”霍允信面如死灰,望着眼前这一幕闹剧,他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或许当初就不该从青州回来。 “若是我能有你一半好命,今日绝不会是这个下场,古来成者王败者寇,如今这一场黄粱美梦也到了尽头,罢了,都是命。” 霍允信掸了掸身上落下的灰尘,拾起地上的剑,上面的血迹还没有干。 “哈哈——都是命啊!都是命啊!”一面笑着一面喊着,突然剑锋直转狠狠地向霍允肆刺了过来。 “保护王爷!”江离大喊道。 “放箭!”只听上行苑里顿时传来千万只咻咻的箭声,霍允信身中百箭还没有走到霍允肆的身前,就口吐鲜血的倒在了地上,霍允信是有执念的人,直到死他都没有闭上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那座龙椅。 霍允肆看着这一幕心里没有感觉是不可能的,霍允信毕竟是她的亲哥哥,只可惜他们都生在了帝王家,皇位只有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霍允肆提起前摆,缓缓地蹲下腰身,伸手将霍允信的眼睛盖了起来,轻声道:“本王会好好的对待前皇后,你放心去吧。” 说完这番话才又站了起来,看着上行苑里大大小小的人,缓缓将眼睛闭了起来,久久没有说话。 “王爷,请赶快下令,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傅黎轩快步走到霍允肆身旁,他深知霍允肆心性,现在是主要关头,绝不可出一点岔子“这些人都不能留,他们绝大多数都是霍允信的人,若是留了下来,比为祸根啊!还请王爷明鉴!” 霍允肆攥紧了拳头,嘴角微微拉扯,薄唇亲启—— “杀。” 往后的事情霍允肆没有再理会,只是上行苑里的惨叫声一直回旋在上空,久久才散去,随后便是一场大火,一切都被付之一炬。 宫里头也全是霍允肆的精兵,如今这个皇宫除了她没有人敢随意进出,宫女太监们也明白,这天下变了。 “儿臣参见父皇。”霍允肆一身明黄,这是皇上才能穿的颜色。 霍郑披散这头发,老态尽显,如今的他不像一个皇帝,更像一个老人。 “这么多的儿子里面,朕最不喜欢你,可最像朕的却是你,你今日之举,像极了朕坐上皇位的时的模样,朕也是这样,为了一个皇位杀了哥哥灭了弟弟,逼着父皇将王位传给了自己,没想到如今——”霍郑连连摇头,不愿再多说,仿佛再多说一句就耗费一分心力,抬手指了指桌案旁边的圣旨“传位的诏书已经拟好了,你拿去便是,只不过真有一个要求。” “父皇请讲。” “朕要善待允礼允信二人子嗣,否则你就要背上忤逆的千古罪名。” 霍允肆一脸凝重,良久才道:“太晚了,除了前皇后刘嬛外,其余人等早已被儿臣诛杀了。” “你——咳咳——”还是晚了一步,霍郑捂着胸口,不停的大口喘气,嘴角却依旧有鲜血泛出。 霍允肆走到桌案前,拿起圣旨但却没有打开,缓缓的说道:“这个皇位不管父皇心许何人,都不重要,因为儿臣肯定是要坐上去的,至于圣旨什么的不重要,还有忤逆之罪,父皇要加便加好了,试问哪一个皇位不是鲜血淋淋,哪一个君王不是弑兄杀弟,儿臣不在乎。” “你混账!” “儿臣已经在紫竹院为父皇请了御医,安嫔,赵贵妃也会过去照顾您的,还请过后父皇移驾紫竹院。” 霍允肆没等霍郑再开口说什么便走了,只是刚走到殿门外,便看见了碧华,一脸愁容,满面憔悴。 “奴婢参见王爷。” “什么事让姑姑如此着急?” 碧华摇了摇头“王爷请随奴婢来,皇后娘娘那里可能不好了。” 凤仪宫 霍允肆到凤仪宫的时候,地上正跪着三四太医。 “王爷饶命啊,老臣们已经尽力了。” 霍允肆掀开床帏,里面躺着的人都快让她不敢认了,枯瘦的只剩下了一把骨头,脸色苍白的就像是一个死人。 “母后,儿臣回来了。” 谢昭容费力的睁开了眼睛,可惜的是,她已经看不清霍允肆的脸庞了。 “母后再撑一天,明日便是儿臣的登基之日了,到时候,母后便是皇太后了。”霍允肆知道这是谢昭容一直以来最想得到的东西。 谢昭容好似没有听见一般,只是微微的颤抖了几下手指,随后身子变软了下去,倒在了霍允肆的怀里。 “太医!太医!” 凤仪宫乱作一团,霍允肆的原本镇定的心神也被扰乱了不少,曾经那么恨的一个人,真的到了快要死的时候,她的心里竟有那么多的不舍。 “还有多久?” 太医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老臣已经为皇后娘娘插针续命,最多三日。” 霍允肆捏了捏眉角,心力交瘁的点了点头“本王知道了,下去吧。” 碧华捂着嘴不敢哭出声音,霍允肆拍了拍她的肩,摇头示意没事,重新又掀开了床帏,坐在了边上,这是她第一次陪伴在谢昭容身旁,也是最后一次,过了许久,里头传来了一首歌谣,伴着霍允肆嘶哑的声音,悲凉又凄惨。 第83章 番外 韩儿低着头,手里紧紧握着两块糕点,快步向寝殿走过去,还时不时的向四处瞧着,好像生怕被人发现似得。 霍允肆垂着脑袋跪在寝殿里,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看起来应该是跪了一段时间的。 “您怎么又惹皇后娘娘生气了,说句服软的话对您来说就那么难。”韩儿嘴上是责怪,但也是心疼她一直这么被罚跪,自从她被到分霍允肆身边做宫女后,已经数不清霍允肆第几次被罚跪了。 “母后不喜我,自然做什么都要罚我。”霍允肆自己倒是大方,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看着韩儿从袖子里拿出的用帕子包裹好的糕点,顿时就将头转了过去,身子也不再是耷拉着了,直直的挺了起来。 “你还是拿回去吧,要是被母后发现了,估计你也难逃责罚。” 嘴上依旧倔强,可肚子却骗不了人,韩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就先听到了一阵咕噜噜的声音,捂着嘴就笑了起来,摊开手捏起一块糕点,送到了眼前这个别扭的人嘴边。 “这可是奴婢冒着被厨娘发现的风险拿出来的,您要是不吃那奴婢不就白偷了吗?” 霍允肆眉头皱的高高,但目光却盯着嘴边的那块糕点上,一个晌午都没有吃东西,说不饿肯定是假的。 “不然这样,奴婢陪着主子您一起吃。”说着韩儿便掰了一小块放进了自己嘴里,随后又掰了一块喂到了霍允肆嘴前。 瞧着那人儿期待的眼神,霍允肆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慢慢的竟也张开了嘴,核桃酥是她最喜欢吃的糕点之一,只是这一次她却没有尝出什么味儿来,满脑子都是面前这个小人儿的举手投足,舌尖在触到那有些微凉的手指后,身体犹如触电般猛地颤抖了一下。 “韩儿——” “主子?” 霍允肆年岁不大,感情之事也不大懂,她总觉得此时有话要讲,可张了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愣了半天,目光又转回到韩儿手上剩下的糕点上,趁人不注意一把将帕子上剩下的糕点全塞进了嘴里。 “哎,您慢点,又没人跟您抢——”韩儿见她吃的这么急,生怕她呛着,急忙起身就要去倒水,可刚一动就被人拉住了。 霍允肆嘴里塞得满满的,眼睛瞪得老大,指着韩儿手里的帕子“送我,行吗?” 韩儿愣了愣,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帕子就从自己手中抢走,只见霍允肆顺着边摸了摸,最后停留在右下角的韩字上。 “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霍允肆问的认真“宫里除了碧华姑姑,就只有你对我最好了。” 韩儿舔了舔嘴角有些心疼的看着霍允肆,也认真的点了点头“韩儿没有亲人,只有十三爷您对韩儿好,只要您不嫌弃韩儿,韩儿愿意一辈子都伺候您。” 碧华远远地就在外头看见了这一幕,心里既惊又忧,十五岁的年纪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若是可以韩儿确实是一个可选之人,留她来照顾霍允肆再合适不过了,只是命不由人。 霍允肆看着胸前微微的凸起,她第一次明白了男女之别,也懂得了为什么每次碰到韩儿胸前时,她总是露出一副含羞带嗔的模样,护着胸前不是夺门而出,就是别过身子不再理她,每次看她别扭时的样子,心中也总是有一股冲动往外喷涌。 “这是怎么弄的!”韩儿看着霍允肆额上的一块青紫,一下就红了眼睛。 霍允肆皱着一张小脸别过头去,她不愿让韩儿看见她受伤的样子,可身子却被人死死地扳着“今个骑马没留神,摔得,不碍事。” 霍允肆说的是实话,骑马摔跤十有□□,自她学会骑马射猎之后,身上不是这里青就是那里紫,早都习惯了,谢昭容不会管她,只有碧华姑姑跟韩儿会在乎。 “我去拿药,等着。” 抹药的时候霍允肆就仰着头直勾勾的看着眼前这个仔细又认真的人,耳边全是她担心的叮嘱。 “往后几日就别再骑马了,等伤好了再说。” 霍允肆点着头,话不知道听见去了多少,但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事情。 韩儿收起药盘,转身又想给她到些茶喝,从进门光顾着她的伤了,起了半天的马,肯定渴坏了。 “主子,您——” 刚一转过身子,就被人从后背抱紧了,手环在她的腰上,呼吸打在耳后,一张俏丽的脸庞像红透了的柿子。 “你好香。” 霍允肆轻薄之意尽显,却不知吓坏了眼前的佳人。 韩儿僵着身子任她抱着,但心里却是极其糟乱的,她从未想过霍允肆竟会对她埋下情根。 “等我封了王位,你便嫁我如何?” “好。” 帝王家的男子婚嫁配娶从不是自己能做决定的,霍允肆没想到自己的一句心里话竟为日后埋下了祸根。 自那日后两人便如同连体婴般形影不离,霍允肆只要一下了学,回寝宫的第一件事便是喊着韩儿的名字,原本是青梅竹马的两小无猜,却成了外人眼里不可容忍的刺儿,碧华虽有心隐瞒,可她又怎能瞒得过谢昭容呢,里里外外的提醒了多次,终于还是没能挡的过去。 “皇后娘娘,念在韩儿岁数尚小的份上,就饶了她这一次吧,逐出宫去不得入京便是。”碧华跪在地下,她跟谢昭容不同,要她对一个孩子痛下杀手,她实在是不忍心。 “这种勾引主子的小蹄子留不得,你还要我本宫说多少次!”谢昭容早已弄火中烧,想到那两人出双入对的模样,就恨不得立刻下令杀了她。 “皇后娘娘——” 碧华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跪在地下的韩儿抢了一步。 “韩儿这辈子命苦,除了十三爷没人真心对待过奴婢,为了十三爷死,韩儿心甘情愿。” 说完话的功夫,便毅然决然的接过那三尺白绫,至此香消玉殒。 霍允肆手中的画卷掉落在了地上,她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抱着那苍白但却尚有余温的身子,泪便流成了线,一口血从心中喷涌而出,再醒来时已经没了往日的踪迹。 冷漠的眼眸就像是变了一个人,看着眼前的人,内心在撕扯。 “你们杀了她。” “十三爷——” 碧华红着眼眶,正想上前,就听剑谢昭容寡淡的声音。 “是你自己没本事护她,却要招惹她,害死她的不是别人,而是你。” 对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说出这般话何其残忍,这也注定了霍允肆一生都会活在自责与悔恨中,眼角划过一滴泪水,望向谢昭容—— “多谢母后教诲,儿臣谨记于心。” 第84章 番外(傅离) 自成亲那夜酒醉后,到今日她们都还没有圆房,江离虽然心里有想但却不敢提出来,而傅青似乎也是有意忽略,不过长此以往就变成了两个人共同的心结。 又是晚上,又是晚归。 江离看着还未熄灭的卧房,停住了脚步,思前想后犹豫再三却还是没有推门进去,转身去了一旁的书房里,晚归倒不是有意避她,只是进去了又不知道说什么,佳人貌美,心里难免会想入非非,可想到之前的事,却又怕太过唐突,江离总是想着等傅青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再圆房也不迟,却不知如此思前想后竟会伤了对方的心。 傅青明明听到了门外那一声姑爷,明明听见了她的脚步,明明人都已经走到了门口,却还是没有进来,心中又气又怨,江离若是不喜她,这话别说是讲给外人听,饶是她自己都不信,可若是喜她又为何三番五次闭门不如,看着刚燃了一小半的红烛,傅青猛的一口气便将其吹熄了,起身掀开被子就躺了进去,只是心中藏着忧愁,又怎可轻易入眠,翻来覆去了大半宿,原本就那一丁点的睡意被折腾的是一点都没有了。 拾起床边的一件单衣披上,再踩上一双青色绣花金边小鞋,推开了房门,隔着那一层薄薄的窗纸,傅青隐约看见一个身影。 吱呀—— 江离自幼习武,别说有人推门而入,就算是在门外走动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来了。”江离有些手足无措,站起身的时候还不断的搓着手“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已经睡了醒了一觉,现下过来溜溜。”说着傅青又瞧了一眼面前这个不自在的人“看看夫君深夜不眠都在忙些什么?” “我,我没忙什么,我——”江离来回的搓着手,眼神闪躲,她总不能直白的告诉傅青,怕自己晚上不规矩做了逾越之事吧。 傅青紧抿着嘴角,有些发狠的瞪了一眼江离“在我回房之前,你要是还在书房里,明日我便叫人把这书房一把火烧了。” 说完一扭头便重重的将门摔上了,咚的一声惊了江离一跳,身子不自觉的向后退去,傅青从不是说说而已的人,这点她深有体会,急急忙忙的将桌案上的宣纸折了折便也匆匆跟上前面那人的步伐。 傅青见江离跟在身后也不理她,一回卧房,方才她生了那么大的气,想着这人能上前来哄一哄,没成想她就知道站在床边,连往前一步都没有。 “拿着你的被褥在地上睡吧!”话音刚落被褥枕头便都从床帏里扔了出来,有的扔的远,有的扔得近,只是苦了江离不但要受这大小姐脾气,还要在地上将就一万,转念想了想还是书房好。 江离抱着被褥一句怨言都没有,蹲下身子就在地上铺了起来,没一会儿功夫就躺下了。 “江离!你——”傅青被气得全身都在发抖,紧咬着牙齿“有本事你就一直睡在地上!” 女子间的茶话是经常的事,更何况是已为人妇的女子。 “瞧你心事忡忡的,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李解忧一边吹着茶一边说这话,瞧着傅青的眼眶下面黑色,应该是好久个晚上没有睡好觉了吧,按理说她与江离才刚刚成亲,正是夫妻恩爱的时候,怎会满面愁容呢? 傅青愣了愣便想起了前几天晚上的事情,江离真就在地上睡了一宿,第二日竟还跟没事发生似得和自己说说笑笑。 “自从江离当了王爷的近侍,心思做事都不想以前那般摆在脸上,有什么都藏在心里,连我这个夫人都进不去。”傅青单手抚着额头,惆怅不在话下。 “她不疼你?” “那倒是没有。”傅青摇了摇头“她就是太疼我了,疼到我觉得我都不是她的娘子,而是她的主子,就算是一句玩笑话,她都会当真。” 李解忧大概是听明白了傅青的意思,转了转眼珠,半晌才开口道:“她那是太敬你了。”相敬如宾固然好,但太敬的话,又怎么是夫妻过日子呢。 “太敬我?”傅青在嘴里不断地念叨着。 李解忧瞧着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笑着凑近傅青的耳边,轻声道:“你听着,你这样做——” 傅青眯起了眼睛,听到后面自己竟也跟着笑出了声来。 今日江离早早的就被霍允肆打发回了府上,她还觉得奇怪了,不过幸好自己早回来了不然就错过了眼前的这一幕。 傅青一手扶着琴,一手翻着琴谱,极其认真,身边还有一位唇红齿白相貌极其端正的后生,虽然穿着便装,但江离一眼看见了他腰间的牌子,是新上任的户部侍郎,他来做什么! 虽然表面不悦,但她也不好现在就驳这位上任新官的脸面,压着性子走了过去。 傅青原本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才与这位户部侍郎切磋起了琴艺,可看见江离不但没有阻拦,反而走过来竟也开始落座赏琴的模样,给激怒了,索性你要看,那我便演吧。 本是一段悠扬的琴声,硬是让傅青弹的急躁不堪。 “小姐这段琴声似有不妥,本该心境安逸,何辜如此急躁。”户部侍郎不知是没看见江离,还是有意挑衅,言语上竟也不懂避嫌。 傅青听他如此称呼自己心里也有所不悦,毕竟自己已为人妇,而自己的夫君就坐在一旁,他这样于情于理都不合适,正想着说上几句话,打发人走,可没想到,这个户部侍郎却起身向前走来,坐到了傅青的身边。 江离再怎么宽容大度,现在也是容忍不了的了,蹭的一下站起了身子,硬生生的□□了傅青与那个户部侍郎中间,看着石桌上的琴跟乐谱心里一阵烦躁,一把执起傅青的手就要把人往回拉。 “你做什么!快放开小姐!”户部侍郎不合时宜的又大喝一声。 江离是习武之人,对这种书生向来不予理会,一把将他向后退去,眼神狠得可以杀人“注意你的称呼,什么小姐,她是我的内人!” “就算是你的内人,你也不能如此鲁莽!” “这是我们的家务事!用不着你来插手,还是请大人速速回去吧!”江离说完也不给那个户部侍郎反驳的机会,转身恨恨的看了眼傅青,一个打横便把人抱了起来。 傅青在她怀里羞得都抬不起来头,直到被结结实实的扔在了床上。 “光天化日你就如此放浪!你给我出去!” 江离正在气头上,看着她横眉竖起的模样,更是气愤不已,转身吩咐门口守着的丫鬟下去,接着便又转过脸来看着床上的人,自顾自的低头解着腰带。 “你,你做什么!”傅青看着她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心里难免也害怕了起来,想着今日的事情有些后悔,看来她是把人刺激的过头了。 “以前是怕吓着你,想着等你准备好了再说,今日一见,怕是你早就准备好了吧!”江离走到床前的时候,已经脱得只剩里衣了,随后又放下床帏,两脚把鞋一蹬就爬上了床去。 傅青捶打着凑过来的人,倔强道:“什么都是你自以为是,你从不问问我!” 江离把佳人往怀里一搂,贴着她的耳边,极其温柔道:“是我的不是,娘子莫气了。” 傅青把脸一扭,不想理眼前这人,可谁成想,原本那么正经的一个人竟也会耍起无赖,顶着脑袋就往她怀里蹭,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蹭的直叫人痒痒。 “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前些日子也让我睡了地下,要是还不原谅我,我就,我——”江离瞪着个眼睛一时也想不出来什么办法,僵在一旁的模样可爱至极。 “你怎么样!” “我,我就还去地下睡呗。” 傅青刚好一点,结果又被这人给惹了上来,用力推搡着“你去,要是我拦你,我绝不姓傅!” 江离哪能当真,摆明了这是气话,趁着她撒气的功夫,一把掀开了被子,将两人都蒙了进去。 “无赖!” “是是是,我无赖。” “你出去。” “我,不出去。” 傅青的声音已经软了下来,浑身上下早就让眼前的登徒子弄得酸软无力了,揽着她的脖子,任其鱼肉。 江离想到了成亲那日霍允肆给她的小册子,一时间兴致勃然。 傅青的身子一高一低的起伏着,身下已经犹如泥泞,她能感觉到体内滑/进了/一/条/是/软/的/物体,不用想就知道是那人的/唇/舌/,那种蚀骨的感觉又回来了,只是这一次是光明正大的,是明媒正娶的。 “抬高些,张开些。”江离似是想将前些日子的损失全都补回来,在手指上卖足了力气,时而快时而慢,时而前进,时而后退,直到听见那人求饶的声音,方才继续前行,直到两人大汗淋漓为止。 江离掀开被子,用自己的身子裹住傅青,低下头衔住那人的红肿的薄唇“往后别再故意气我,夫君我度量不大。” 傅青被她折腾的早就没了力气,只能顺着她的话乖巧的点了点头,可惜这样的乖巧,只能引起江离更大的/欲/望,她就像一个吃不饱的孩子一般,又在傅青光/洁/的身上点起了火。 直到傍晚,两人的缠绵才结束,江离才肯放过身下的人,稍作擦拭后,才让丫鬟把饭菜送了进来。 至此后傅青在都不敢轻易激怒江离,毕竟到头来受苦的是她。 第85章 番外〔霍忧) 霍允肆将奏折往地上一摔,恶狠狠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几个老臣,怒极反笑道:“你们还真是热心,管天管地,还管上朕的家务事了!脑袋是都不想要了吧!” 奏折里不是别的事,正是龙嗣的问题,霍允肆与李解忧夫妻和睦,这几年李解忧也从不干涉政事,不论是霍允肆生活起居还是后宫内事,都打理的的仅仅有条,可唯有一点,是李解忧做多少事情都无法弥补的,那便是龙嗣的问题,皇帝登基后三年,皇后的肚子却迟迟没有消息,眼看着年岁渐长,皇嗣便成了那些老臣们的头等大事。 “皇后仁德,就算皇上选些妃子入后宫,也不会善妒。” “皇家头等大事便是龙嗣,还望皇上三思。” 霍允肆越听越气,原本就心烦,如今又被他们这般咄咄逼人,简直是自找死路! “你们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当真以为朕不敢治你们的罪吗!”说着便差来了侍卫,把这几个带头闹的最凶的几个大臣,全给押了下去“摘了他们的官带子,打发到大牢里,好好想明白了再说!” “皇上三思啊!已大事为重!” 霍允肆被这些个聒噪的声音吵得的她头痛不已,什么子嗣,什么大事!统统一派胡言!难道自己不想要孩子吗,只是两个女子,她要怎么才能有,这不是逼她吗! 其实烦恼这件事的,又岂是霍允肆一人,至少她是皇帝,反驳的人还不敢怎么大胆,而李解忧却不同了,这段时间朝中对她的意见很大,说什么霸占皇上,不懂得大是大非,好些个老臣见到她时话里话外都是这个意思,言语间一点客气都没有了。 李解忧一踏进御书房,就看到了地下的奏折,弯腰捡了起来,喃喃的念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你来了。”霍允肆起身夺过她手里的奏折,一用力便撕成了两半,牵着她的手就将人揽进了怀里“皇后无需理会,朕自会去处理。” 李解忧抿了抿嘴“他们都说是我霸占了你。” “胡说!”霍允肆眉头一皱“你我之间怎能说是霸占,就算是霸占也是朕霸占了你才对。” “要不皇上就办一次选妃吧。” “你这是什么话!”霍允肆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了笑“朕看你也是糊涂了。”说着便牵起李解忧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朕是什么样子,你还不清楚,就算是把全天下的女子都收进宫来,也不可能有什么子嗣的。” 隔着厚重的衣服其实是感觉不到什么的,可这放浪的举动还是让李解忧一下就让红了脸,使劲往外抽着手。 “不是还有奏折要看吗?” “不看了。” 霍允肆岂能让美人溜走,天气不冷不热,正是欢/爱的好时光,想着就拉着李解忧往凤仪宫去。 “你就一点都不急,成日就想着床底上的这点事儿,哪里像个君王。”李解忧嘴里嗔怪着,可身体却在迎合,夫妻这么久,霍允肆喜欢什么她还是知道的。 “哈哈,这又何急的,到时候自然会有办法。”霍允肆抱着怀里的人大笑起来,又道“不过有时候真是不想做皇帝,就想成日跟你这么痴缠着。” “不害臊——” 还没说完嘴就被堵了起来,一阵激烈的亲吻后,李解忧红着脸喘息着,都到了这个地步,不想要是不可能的,但每每想起往日里身上这人让自己死去活来的时候,心里有着实气恼,拉起在身上作怪的手,便是一口。 “嘶——” 霍允肆不仅不疼,反倒有意思爽快在其中,这也许就是痛并快乐这吧。 “都敢咬朕了,看来得好好教训一番了!”说罢,便化指为剑急切却又不是温柔的贯穿了身下的人,那蚀骨的叫声忍不住让人赞叹。 一阵翻云覆雨后,霍允肆竟没有过多的折腾身下的人,搂在怀里,时轻时重的吻着。 “你刚才说有办法,是什么意思?”李解忧缓过劲来,就想到了她的话,这人肯定是有了主意的。 霍允肆只闭着眼睛,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随后又滑到嘴唇,脸上竟是得意之色。 李解忧没法,只好顺着她的心意,亲了亲脸,又舔了舔唇,谁知一下又被夺去了小/舌。 “你这人——”含羞带嗔的瞥了一眼“快说。” 霍允肆弯着的嘴角渐渐放平,若有所思道:“其实翠竹居里有个孩子已经两岁了,跟朕当初送你走的时间差不多吻合,到时候再寻个太医过来,就说因为你当时已怀有身孕,为了避免意外这才送你走的。” “孩子?”李解忧面露疑惑“是你选的人?平明百姓,还是皇家子嗣?” 霍允肆似乎对此并不想多说,摇了摇头“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为了尽快给大臣们一个交代,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李解忧不在饱受异议,事情很快就提上了行程。 翠竹居果然名副其实,还没有进去,便是是葱葱郁郁的竹子先夺了人心。 李解忧看着前面的屋子,又看了眼霍允肆,待她点了点头,才推门走了进去。 “这是——”眼前的女子让李解忧愕然,没想到她竟把她留了下来。 “罪妇胭脂叩见皇上皇后。” 霍允肆没有理会李解忧惊愕的目光,只是轻声道“起来吧。” “谢皇上恩典。” 胭脂面色很是不好,人也显得憔悴很多,当初那场事变,她也遭了不少罪。 “朕这次主要来是想看看孩子。” 胭脂一愣还没开口,门口便走来了一个小小的身子,怯生生的看着屋里的人“娘亲。”张开小手就冲着胭脂走了过去。 李解忧天生喜欢孩子,情不自禁的就想去拉拉他的小手,孩子也不躲避,眼里也带着写喜欢,还主动伸手让她抱,只是这孩子越瞧越觉得眉眼之间竟同霍允肆有几分相像。 霍允肆望着这一幕期间一直没有说话,眯着眼睛似乎在想什么,良久过后才道:“他是皇家的子孙,朕要把他带回去。” “皇上!”胭脂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这孩子生世太苦,罪妇自知罪孽深重,可这跟孩子无关,求皇上放这个孩子一条生路,罪妇愿以死谢罪!” 眼睁睁看着人一头撞在了墙上,李解忧下意识的就把孩子的眼睛捂了起来“皇上——” “出去,出去!”霍允肆大喝一声,嘶哑的嗓音让怀里的孩子一下大哭了起来,李解忧没办法只能先抱着孩子出去了。 霍允肆在门关上的一瞬间,身子便蹲了下去,看着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人“朕不仅答应你放他一条生路,还会保证会好好培养他,日后霍家的江山也是他的。”稍作停顿后,又道:“只要你死便好。” 胭脂头上的血流了满脸,她不知道霍允肆说的是真是假,但却只能放手一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霍允肆若是不愿放过他们母子,哪里都逃不了。 李解忧一直在门外等着,良久后方才听到看门的声音,急切的跑了过去,望了望眼前房门,问道“她——”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这是先皇的孩子?” “不是。” “那是?” 霍允肆转过身子看向远处,半刻才道:“是允信的孩子。” 李解忧再一次被惊住了,这一切或许霍允肆早就想好了。 ‘胭脂死了吗’李解忧没有问出口,因为霍允肆也不会告诉她的,不过一个孩子不能有两个父亲,同样也不能有两个母亲,没过多久,那些当初在翠竹居的宫女太监都消失了,就连翠竹居也被拆除了。 “往后你就叫之涵。”霍允肆只是看着他,却没有抱他。 李解忧将孩子抱了起来,笑着说“快叫父皇。” 之涵似乎很怕霍允肆,回宫后父子感情并没有太多增进,反倒是先接受了李解忧,至于胭脂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眼泪汪汪的对着李解忧“母后——” 李解忧明白霍允肆对这个孩子还需要时间,毕竟手刃亲哥哥,现在又养了他的孩子,换做谁心里都会不好受,但是李解忧相信,霍允肆的不适应只是暂时的,若是她一点旧情都不念,当初也就不会留下这个孩子了。 “父皇!”之涵年纪虽小但却很是聪慧,倔强的脾气也不只是跟了谁,只是这眉眼却越来越像霍允肆了。 “快过来,瞧瞧这一头的汗。”霍允肆拿着帕子轻轻的给她擦着,而李解忧则站在一处静静的看着他们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