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音乐世界 清晨,微风从身旁拂过。 彩虹之城,郊外,鹅卵石道上万籁俱寂,她凝神屏息的矗立八角亭,神色平静如既往,背侧悬挂着弦乐器秦筝。 明眸注视着前方草地,张行远的身影暂未出现,她来此是为了给对方送别。 女孩收回视线。 微侧过身,她卸下肩上秦筝,此筝共十六根弦,多弦多柱,曲调变化多端,堪称经典弹拨乐器。 城门外渐渐有踪影晃动。 …… 蓦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她顿时惊醒过神。 如塔般的笙音楼外,张行远站在绿色草坪上,左手提着一个灰色行囊,腰悬一把古色古香的微型七弦琴,七根琴弦异常朴素剔透,他昨天提醒过女孩别来送行,此刻颇有点意外,一边挥手慢跑一边轻声问候。 “行简,你怎么来了,等了多久?” “刚到。” 赵行简笑颜逐开,事实上,她等了两刻钟时间,但她的语气却是波澜不惊。 “真的?” “当然。” 张行远哑然失笑,望向她的脸庞,心知女孩在撒谎,摇了摇头道:“我刚向弦鸣乐阁请假,想回家看看我爹和我娘。” 因音乐选举即将来临,他的时间会越来越紧迫。 女孩微笑,她对此心知肚明,男孩修习琴道三载半,早就弹奏出赤色音符,就是不知何时成就橙符琴师,此事难言,而且除此之外,歌鹿音响偶有传闻,他貌似还在秘密修行编钟、唢呐等其他音律…… …… 行远颔首,并未多说。 他和赵行简都是歌鹿音响乐师,相识多年,一为琴师,一为筝师,通过乐器琴和筝弹奏琴曲和筝曲。 在诸般音乐中,琴和筝俱是弦鸣乐器。 此外他父亲同是埙师,能够通过陶埙、石埙或骨埙吹奏埙乐曲,对陨石沙粒尘土、树木花草植物等产生奇妙影响。 音乐,是为天下之尊。 在这个世界上,音乐有着神奇的力量。 诸如用琴、箫、筝、笙、琵琶和二胡等乐器的乐师们,他们才是浩瀚神州的中流砥柱,天地众生的至高主宰。 …… 和煦的朝阳在地面流淌,穿越过了松林和峻岭,寒冷与黑夜都被驱散。 凝眸细望,鹿鸣山重峦叠嶂。 张行远询问道:“对了,你的《三峡流泉》弹得怎么样了?” 琴师和筝师的乐曲截然不同,女孩的筝曲《三峡流泉》影响空间环境,他的琴曲《玄默》则是代表战斗曲谱。《玄默》和《三峡流泉》,分别是古魏晋时期,身为竹林七贤的嵇康和阮咸所作,当然这里的筝曲是由古琴曲演化而来。 赵行简恬然道:“差不多吧,不说我了,你呢,情况如何?” “我么?” 男孩笑道:“再弹曲半年,或许就有机会进阶橙符乐师吧,几率很大。” “真的?” 赵行简惊喜道。 她略沉吟思索,行远在琴道上本就修行深厚,似随时能够进阶,但不知何缘故,对方却始终拖延而不着急突破,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尤其她还耳闻,近来,男孩似乎在暗中研究和攻略唢呐、编钟、笛、箫等吹打音乐,几乎囊括各类乐器和乐曲,女孩微微思量,他到底有没有成就笛师箫师呢…… …… 她没深思多虑,两人相处时向来淡泊。 赵行简保持静默没言语,她端坐在长凳上,提起脚下的秦筝,将其箱体横置于双膝上,洁净白嫩指尖拨弄筝弦…… 袅袅筝音袭来…… 她的左手在筝柱的左侧按住弦,感应弦身张力、以便控制弦音变化,掌握旋律。 她的右手拇指、食指、中指弹拨筝弦,旋律奏出,节奏分明。 倏忽之间,橙色筝符显现弦身,宛如流光四溢,筝型音符如化茧的蝴蝶般起舞,渐渐萦绕在两人周身…… 男孩安静聆听,时而眺望远方,时而凝睇对方,表情十分专注细致。 曲终而毕,颤动的筝弦其音久久未散…… 张行远微笑起来,炯目有神的凝视女孩,眼中带着些许期待和盼望:“跟我回家么?” “回去?” “是的。” 女孩怔了怔神,旋即明眸中隐隐现出些许笑意,浅笑着摇摇头,此事俩人有过决议,她的眼光自秦筝掠过,食指闪电般划过钢丝筝弦,音色亮丽浑厚,似有银色幽光闪烁跳跃,十六根细弦连绵奏响…… …… “行简?” “什么?” “我想,你的筝乐愈来愈进步了,或许啥时就能弹奏出金色筝符。” “是么?” “当然。” 张行远隐隐察觉到女孩面色怪异:“怎么?” “没事。” “真的?” “真的。” 赵行简微笑道:“清明节刚过去,今年夏历新年我再去见你父母,怎样?” “也好。” 事实上双方对此早有默契。 张行远自然没多想,他微微闭着黝黑的眼眸,沉浸于清晰的空气,感觉精神爽清,身心随之舒坦自然。 “真是不错。” 苍穹寥廓无垠,淡淡的薄雾弥漫全城,鸡鸣报晓,黎明降临,孩童的欢声笑语,给静谧的村庄增添斑斓色彩。 朝阳高高悬挂天际,男孩暗道须抓紧时间赶路。 “我该走了。” 他侧过身凝望向女孩。 世间修行音乐者,唯有晋级绿符乐师,演奏神化乐器,形成本命法宝,方能借其御空翱翔,故他打算骑象马回家。 “行远?” “什么?” 他刚迈出脚步,赵行简就喊住他,女孩的睫毛微微闪动,旋即她默默轻语道:“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啊。” 张行远却感觉颇为好笑:“放心,很快我们就能再见面。” “很快?” “很快。” …… 曦光普照,宛若红莲绽放。 彩虹之城被烟雾弥漫,一缕缕炊烟缓缓腾空,终于融进层层赤幕,景象绚丽且多姿,映衬着八角亭的祥和身影。 鹿鸣山麓。 张行远没再继续驻留,驾驭着不知从何处备好的象马,快马加鞭的直奔向嵩山镇。 视线当中,男孩的身影愈来愈模糊…… 赵行简凝眸注视着筝,秦筝之名是因其发明于两千多年前的古秦,想起行远的期许,她隐约对灵筝有了些期待…… 第2章 天籁之埙 旭日东升,烟雾尽散。 和赵行简道完别,张行远即刻起身离开歌鹿音响。 嵩山镇,其坐落于彩虹之城的北部地域,全境地处丘陵地带,而张家所在,则是位于嵩山镇东南的卧龙村,距离城里约五十公里路程,他骑着骏马狂奔,极速前进,约半个时辰的功夫,便迎面而来熟悉的山峰。 青铜山,铁鸡岭。 道路两旁密布着松林,葱葱郁郁,异常翠绿,村庄被青山和绿水环绕。 张氏夫妇在十八年前移居此地,其中张父作为陶埙乐师,承担着卧龙村的教授埙乐和劳作等诸般事宜。 张母则不谙音律。 张行远自幼吹奏埙曲,直至三年前,方才进入音响弹奏琴乐。 象马铁蹄跃过,路面尘土飞扬。 策马奔腾之际,张行远暗自忖道:不知道爹和娘现在干什么?另外此次回家,希望我的琴道能再有所突破…… …… 张阳年近不惑,是卧龙村仅有的陶埙乐师,村****三名橙符乐师,他精通埙乐,所以负责村里面农作物的栽培和收获。其余两位乐师,分别修习琴道和笙道,他们维护着村民们的安全、生产和生活事项。 这是一处安谧的院落。 张阳谨慎翼翼的摆放好陶埙,安详地坐在庭院中,低下眼眉,观摩着圆桌上面,形状酷似葫芦的陶制埙乐器,身前这葫芦埙,是其最新炼制而成的得意乐器,通常来说,埙乐器都是陶制、石制或为骨制,呈圆形、卵形或椭圆形,除此外,还有诸如葫芦埙、梨埙、鸳鸯埙、牛头埙、笔筒埙等形体乐器。 此葫芦埙,较另类特殊。 张阳悠悠地道:“不错,正好适合行远使用。” 话说张行远现今已学琴三载,吹奏埙有十年,当前能演奏出赤色音符,或许真能凭此埙吹奏出橙色音符。 张父的想法很简单,自是希望行远能借此葫芦埙突破。 沉吟之际,他眯着眼环视周身。 头顶是散乱的葡萄架,前方是绿油油的荷花塘,葡萄架上,挂满青涩的葡萄,池塘中,极目尽是尚未绽放的莲花。 他举起葫芦埙,运指吹奏起来…… 如此针落可闻的院落,渐渐响起了清脆的埙曲,音乐和曲调和谐安宁,恍如鸟兽低吟的声音…… …… 张行远疾驰而来…… 穿越过青铜山铁鸡岭,即为传承有四百年历史的卧龙村,据传是古明时期,埙乐师为躲避战乱而到此建立的村落。 话说张行远刚到家门外的时候,就隐隐聆听到淡淡的陶埙之音。 “这是?” 他微笑着翻身下象马,猜测必是父亲的埙乐曲,来不及思虑便提着行囊跨进庭院。 瞥见父亲熟悉的背影,对方吹奏埙曲,形似葫芦的橙色微型音符时隐时现,缓缓自葫芦埙的九个圆心孔飞舞飘出…… 埙乐器作为吹奏乐器,和笛或箫相似,乐器上皆钻有音孔。 常见的有六孔、八孔、九孔、十孔等,或是双六、双八、双九、双十孔等。 “葫芦埙么?” 张行远眸中泛起亮光,在他的眼帘中,橙色音符飞离父亲指尖,飘至虚空,慢慢地萦绕在青色的葡萄身旁…… 接着,神奇的景象出现在了眼前。 无数葫芦埙符包裹住果实和叶芽,然后缓缓没入葡萄及其枝蔓。 此刻,异变顿生…… 葡萄的花瓣脱落分离,同时,原本呈青绿色的浆果,逐渐变成了紫黑色或紫红色…… 此为音乐的力量,化腐朽为神奇,不可思议的功效,本是青涩未熟的葡萄,在埙乐的影响下,转瞬变得紫红熟透。 …… 张行远眼眸雪亮,他取出了行囊中的埙乐器。 这是一个陶制的椭圆埙,约双拳般大小,橄榄鱼形,是一拥有八音孔的绘龙兽埙,他的眸光蓦地投向荷塘,旋即对准陶埙的吹口,左手和右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和小拇指,分别握住陶埙左右两侧的四个圆心孔。 准备完毕,开始熟练的运指吹奏…… 传说,埙的起源,是先民为模仿鸟兽声,用以诱捕猎物而制作,并于后世逐添音孔演化而来。 他的八指灵活贴离音孔…… 赤色埙符自音孔中涌现,陆续飞扬而出,陶埙符号飘荡向池塘…… …… 见此情形,张阳停止吹奏埙曲,驻足并观望。 张行远控制着赤色音符,宛若海鸟翩翩翔空,仅仅瞬间的功夫,如风般的埙符,渗透进塘中的青莲叶和白莲花中…… 神奇力量再次显现,似在音符的影响下,金黄色的微型莲实转瞬应运而生。 此时异变诞生…… 莲蓬,随着埙形音符的涌入而愈来愈大,终于待莲花凋零尽落,半晌,乌青硕大傲然矗立的莲蓬亦渐露头角…… 张阳瞳目微缩,行远的音符果然又深厚许多。 “可是?” 他心中却愈发疑惑。 张阳默默嘀咕:“单就音域而言,行远甚至能够与我比肩,但为何就无法吹奏出橙色音符呢?” 他对此百思不得解。 他很清楚,行远的音域坚实而壮阔,甚至达到惊人的方圆百丈,即便和橙符埙师相并论,也绝对堪称是不遑多让。 然而不知为何,对方的琴曲和埙曲,却始终没能突破桎梏…… …… 张行远收起陶埙乐器,移步来到父亲的身边:“爹,您觉得我这埙乐如何?” 张阳微微笑道:“行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张行远说刚回到家…… 张父摇摇头没再细问,转回身去取园桌上的葫芦埙,他并不感到意外,多年来每次重逢,行远的音乐都愈加精进,例如此番见面,他甚至感觉不到对方音乐领域的深与浅,尤其怪异的是,行远分明音符雄厚,而且音域浩瀚,跨越瓶颈和关卡,为何如此艰难呢,此外便是琴道,他坚信儿子琴道亦天赋秉异。 张阳说道:“行远,你试试葫芦埙,看看使用效果如何?” 言罢,他将掌中的葫芦埙乐器递来,屏住神深呼吸,略显凝定的模样,脸庞和眼角则隐晦地掠过期待之色。 张行远愕然而惊喜。 张阳问道:“行远,你目前的修为,有没有把握吹奏出橙色埙符?” 张行远微笑着不语,他当然清楚自身的原因,其实勿须他人多言,只要愿意,他随时都能弹奏或吹奏出橙色音符。 第3章 音乐符号,音乐领域 将葫芦埙紧握在双掌手心,有股冰凉的感觉穿透而过,张行远不由得微眯起眼,仔细端详静静打量并观探。 他知道父亲闲来没事,平时爱好制作埙乐器。 像葫芦埙他以前倒还真没怎么接触过,当然主要还是他较少关注此类气鸣乐器。 张行远由衷地啧啧赞叹道:“话说回来,爹,单凭您制作埙器手段,即便是前往歌鹿音响气鸣乐阁,和那些老家伙也能比比吧?甚至有可能更加厉害。您若能在埙道上突破,或许还能炼制出通灵乐器呢。” “歌鹿音响,气鸣乐阁?” 张阳闻言,抿着嘴淡漠的笑了笑,听其语气,似话中有话话外有音。 旋即他感叹道:“至于灵通乐器,那可不是谁都能制作的,像歌鹿音响的气鸣乐阁,有此能力者亦屈指可数。” 通灵乐器,已然初具灵性,能够随乐师的心意而变换大小。 张行远颔首道:“现在我不能使用神化乐器,不过灵琴和灵埙确是有必要着手炼制。” …… 将葫芦埙收好,他这才猛地张目四顾,想起自己回家半晌,竟然还未见到母亲身影,心中感觉颇是奇怪和诧异。 “对了,娘呢,怎么没看到她?” 张阳笑道:“半个月前,你娘就离开嵩山镇,前往苏幕遮,怎么?难道她没去歌鹿音响找你?” “没啊。” 张行远还真没在府阁遇见母亲,最近这段时间他也都在陪赵行简。 他顿时就有些埋怨地道:“爹,您也真是的,娘何时离开卧龙村?我都没任何消息,您就不能提前跟我打声招呼?” 张阳呵呵笑道:“这确实是我的错。” 张行远疑惑道:“不过,娘去苏幕遮音响做什么,有事么?没听你们说过我们有亲戚在那吧?” 张阳的神情平静而坦荡:“没事就不能去苏幕遮?好了,你也别瞎想,我估摸着你娘这两天就会回来。” 他显然不愿再闲聊此事,随意附和瞎扯几句,便微笑着故意岔开话题。 张行远见此自然没详问,最近他忙于歌鹿音响修行琴道,想着抽时间回家看看,却没想母亲竟然前往紫禁之森。 他眉宇间微蹙。 暗道母亲临行前没能通知自己,想必走得极是匆忙和紧迫。 …… 张家庭院中万籁俱寂,甚至感觉不到外界存在,池塘边偶有清风拂来,头顶的葡萄架遮天蔽日,真是处清凉景境。 张阳突然问道:“你最近音律学得如何?” 张行远不知父亲所言的音律,是指陶埙,还是琴瑟,或是笛箫等音乐,他猜应是前者,他浅笑着五指攥紧葫芦埙,收敛神色道:“爹,埙乐器的确适合我,倒是吹奏橙色埙符?我想还需半年时间吧。” “半年?” “半年。” 张阳相当狐疑:“你这么有信心。” 事实上他并没有指望行远迅速突破,这不现实,然则对方笃定的说出晋级期限,顿时就让他有种颇为诡异的感觉。 张行远道:“我就是这么有信心。” 他嘴上虽侃侃说着,却显然没有打算多作解释,因为他的眼神和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了灰色葫芦埙上。 手中掂量了番,此埙尺寸半尺不到,重约五两。 …… 阳光普照天下。 随着午时临近,嵩山镇各村各庄变得热络喧嚣起来,各家各户的烟囱冒起云烟,张行远不知觉间也有了些饥饿之感,不得不说,吃饭真是个问题啊,他侧过身期待的颔首道:“爹,中午我们吃什么?” “炖鸡。” “是么?” 确切的说,是炖鸡外加红酥烧肉。 将水煮得沸腾,给备好的鸡颈部横刀切割放血,将其放入沸水淋洗冲烫、拔毛剥皮,取出内脏割掉**清水洗净…… 时间悄悄流逝。 厨房里渐渐迎来飘香,张阳在炒锅上忙碌,动作娴熟而厨艺精湛,眼前,红酥肉烹制得令人食欲大增。 当然,各种辅料如葱姜白糖起的作用不小。 “好香。” 张行远感叹道:“爹,您的手艺是越来越厉害了。”适才淡定自然的他,此刻更觉饥肠辘辘,当场拿碗动筷,说至此处他蓦地想起母亲,闲时在家没事时家人团圆平安,然而对方离开身旁,他才察觉缺了点家味。 “如何?” 张阳自赞自夸道:“行远,炒菜也是门手艺活啊,比你娘好吧?” 父子两边吃边聊。 待得酒足饭饱,张行远休息半晌,接着洗刷碗筷,方停歇下来,坐在院落石椅上乘凉,安静的休憩着…… …… 信手摘了两串葡萄,父子两人围着石桌安然就坐,随意攀谈并诉说修行的埙乐和琴乐,以及歌鹿音响的音乐趣事…… 张阳平躺着身躯道:“行远,那女孩名叫赵行简?” “是啊。” 张行远侧过头道:“我不是说过了么?如无意外,到新年的时候,我就带她回家看看,您就放心吧。” 他难得解释几句。 说完便再度合上眼皮,心里则琢磨着,即将来临的音响音乐选举。 弹琴三载,吹埙十年,诸如琴埙等弹拨吹奏乐器,他已完全掌握,半年后即音乐选举,他心知届时必将突破琴曲。 …… 他把玩着掌中葫芦埙,不知此埙的口感手感如何? 如此想着,他的嘴唇对准吹口鼓气,指尖时而闭紧靠近,时而敞开远离音孔,除拇指外的八指有节奏的控制音律,埙符熠熠发光,单纯的肉眼直视,约豌豆般大小形如葫芦的赤色音符,亦纷纷脱离音孔漂浮向天空…… 张阳聚精会神的观察着血红色埙符。 随着时间推移,他亦惊亦喜地叹道:“埙符竟然如此雄浑,难怪音域如此磅礴。” 池塘里的鱼儿游来游去,时不时地冒出水平表面,荷叶在随风摇曳,周遭岑寂,只余屡屡埙音在耳边回荡…… 黄昏日落。 张行远神态略疲惫,然则浑身内外却皆充满力量。 张阳骇然地道:“行远,你目前埙符的音域范围,有没有达到两百丈空间距离?” 他的声音略微颤抖,甚至不敢想象。 赤符乐师若有如此境界,音符能延伸至两百丈外,便超越橙符乐师,单凭这点,罕见程度令其瞠目结舌引以为傲。 “是的。” 张行远颔首道。 张阳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就凭这雄厚音乐基础,确实能随时演奏出橙色埙符,你对此应早有把握吧?” 这是父亲半天第四次提及这个问题。 对此,张行远除了默然无言便是默然无言,嘴角则依旧流露出淡淡的微笑,那种可以做很多种解释的微笑。 第4章 左手按弦,右手弹琴 夜色朦胧,繁星点点。 暗淡且残缺的月亮镶嵌在黑幕上,北斗七星闪烁着星光,异常明亮,偶尔有流星划过夜空,消逝不见。 张行远辗转难眠。 掀起被褥,他径直走下床头,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来到窗前,推开窗门,顿时一股冷风袭身,他紧了紧睡袍,心思异常活络,想着是否应先突破琴曲呢?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个难解的问题啊。 转过身躯,就在卧房的角落,屹立着一排书架,他的脸庞现出异色。 漫步走到书架左侧,在最左上角的柜子里,放着一个刻有虎蛇的碗状陶瓷,伸出右手,手掌刚好能够将其握住。 他使劲猛地扭转…… 伴随着吱呀声,书架来了个四十五度旋转,定睛望去,斜下方赫然是个密室,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张行远取来蜡烛,点上火光,沿着倾斜的阶梯,缓缓步入地底密室…… 在昏沉沉黄光的照耀下,室内的场景尽收眼底,墙壁粉刷得黑红白相间,毫不夸张的说,身处其中便目眩神迷。 张家有两个密室。 张行远这个地下空间,是三年前他亲自建造的。 墙壁皆由特殊材质堆砌建造,不仅有消除音量的功能,甚至还能阻挡乐器的音符,隔绝外界的音乐攻击和侵扰。 对于大多数家族而言,建造类似秘密空间,不仅是隐蔽所需,更重要的,它还是救命护身的坚强堡垒。 在昏暗的烛光不停地摇曳中,视线中的景物正逐渐变得清晰…… 张行远定睛环视…… …… 就在他的正前方,长形桌上摆放着诸般乐器。 长琴、陶埙、铜钟、琵琶,四道乐器依次安置于黑暗的地底,张行远一边查看,一边则心生感叹。 他的指尖划过琴、埙、钟和琵琶,暗暗自语:“这就是我目前收集的乐器了吧。” 他的眼神定格在长琴身上。 毫无无疑,在众多音乐和诸般乐器中,琴的地位是无可挑剔不容置疑的,它是天地间最为古老的乐器,甚至可以说是乐器之王,古往今来,出类拔萃亦或惊天动地的乐师,几乎都曾修行过或是掌握琴道。 琴身端的是方正雅致,其音清微淡雅,天地万象,无所不容。 张行远伸手抚摸琴身,五指轻放于七根弦上,生怕不经意间会将其毁坏。 都是七弦古琴啊。 边思边虑,他似想起什么,忽然间驻足止步。 从腰际掏出微型琴来,正是那把古色古香的七弦琴,琴身约巴掌般长短,异常古朴大气,似是由梧桐木雕制而成。 “七弦……” 可惜,都不是出自远古时代的五弦琴,否则…… 凝眉深思,他饶有兴趣的喃喃自语道:“传说自伏羲造琴,周文王和周武王双双改琴后,世间就再没有五弦琴出世。” 不知和后世的七弦琴相比,上古时的五弦琴,其音符和音域威力如何呢? 疑问在脑际闪逝…… 知晓答案的寥寥无几,毕竟真正的舜帝琴,若是传承至今,古琴必然是具有神性之乐器,非绝世乐师不可能拥有。 通常而言,五弦琴虽由神农创造,然在虞舜后期及夏商周时期,其又称舜帝琴。 “嗡嗡……” 张行远将微型琴藏入袖中:“七弦琴比五弦琴多两根琴弦,也算是琴道传承的结果,倒是伏羲琴瑟竟然被彻底埋没。” 真是令人扼腕痛惜啊…… …… “传说,在最初的远古时代,琴形是依照凤的身形而制。 “根据《乐记》中的记载,五千年前,伏羲见凤凰在梧桐树上栖息,姿态优雅,故据此形象,创造了弹拨乐器琴瑟。 “华夏人文始祖伏羲,亦称牺皇、太昊,中古汉朝著作《史记》称其伏牺。 “牺皇发明了古琴,琴身由梧桐木雕成,有头、颈、肩、腰、尾、足等,与凤身相应,他也由此成为音乐鼻祖。 “除此之外,伏羲还创作乐曲,且创造出吹奏乐器——陶埙。 “随后,至上古部落联盟时代,即夏朝建立前,神农削梧桐木,制五弦琴,即神农琴,琴上张着五根弦,代表宫商角徵羽五声音阶,同时代指金木水火土,此琴之声音,能道天地之德,能表神农之和。 “直至周朝,三千年前,周文王为悼念死去的儿子伯邑考,增添了一根弦,武王伐纣,为增士气,又添加了一根弦。 “如此,世间七弦琴故而名传天下,五弦琴则渐成传说。” …… 张行远双掌托住长琴。 眼神自左向右地瞥过琴弦,勿须丈量便可知晓,此琴长三尺六寸五,宽六寸厚二寸,正是标准的琴乐器构造尺寸。 此外呈暗红色的琴身,更给人种厚重之感。 张行远盘腿而坐,将琴平放于双膝上,同时伸指拨弄琴弦,淡雅清微的琴音,就像高山流水般响彻室内…… “不错。” 密室对外有消音、阻隔音符的效果,但对内的影响却有限。 弹琴的方式多种多样。 例如说弹曲之时,琴可横置在桌面,或盘脚横置在膝盖上,左手按,右手弹,怡然自得,潇洒自如。 张行远轻轻合上眼眸,十指平放于琴弦上。 “开始。” 他欲弹奏《玄默》,左手按七弦琴,右手食指张开,试着拨弄琴弦,如此试探几番,五指方才有规律的弹拨细弦…… 袅袅琴音幽幽传来…… 当其指尖划过弦身,音乐骤起之时,赤色音符自琴弦冒出,宛若鬼魅般突兀地显现,弦身震颤嗡嗡作响…… 红色琴符一片片似一条条火龙…… 缕缕琴音绕梁…… 苍黄的烛光时明时暗,外界感受不到或炽热或激越亦或澎湃的音律,张行远聚精而会神,全然沉浸于精妙琴乐中…… 他的指如飞刀,将琴艺中的吟、揉、绰、注等技法演绎得淋漓尽致。 音符似在翩翩起舞…… 张行远低声吟唱道:“宫(do)、商(re)、角(mi)、徵(sol)、羽(la)。” 豌豆般的微型琴符在变化,赤红音符凝聚,它即刻千变万化,蜕变成三尺神剑,或幻化为嗜血战刀…… 悠悠琴音悦耳…… 张行远安然的弹拨琴弦时,他感觉自己刹那间进入某种奇妙的境界,难以言明,他微闭双眸没有察觉到指尖变化。 倏忽间,橘红色琴符若隐若现…… 第5章 暗夜琴曲 昨晚的琴音是错觉么? 翌日清晨,当张行远爬起床时,头脑略显昏沉,昨夜他弹奏了两个时辰琴弦,直至夜半三更方才入睡,以至于现在苏醒后,眼睛和脑袋还有些迷迷糊糊,印象当中,自己隐隐约约弹奏出了橙色音符? 浑噩的甩了甩头…… 他缓缓闭上眼眸,思绪变得飘忽不定,逐渐回忆起密室中演奏《玄默》的场景来…… 貌似,弹奏出了介于赤色和橙色的橘红色琴符? 真是个不错的消息啊。 张行远长笑两声,哼着小曲,换上衣衫,推开窗户,一道曦光照耀下来,洒落在他清秀的坚毅脸庞…… …… 沐浴着暖和朝阳,张阳正在清洗庭院,张行远洗完碗筷,便忙碌的拿着扫帚扫地。 半晌,张行远双手提着水桶,挽起裤脚和衣袖,帮忙清洗道路门庭,然而怎么看,他貌似都有些心不在焉。 张阳微笑打趣道:“行远,你猜猜看,你娘大概会何时回到家。” 赵静前往苏幕遮将近半月,他同样颇有些疑虑,但奈何对方离开前,并没有提前告知何时返回。 张行远心道:我必须尽快学习掌握笙。 思虑至此,他的眼神默默投向上空,除去蓝天白云,和偶尔飞翔的鸟兽,显然没有丝毫笙符的踪迹。 他微笑道:“爹,我倒是没怎么担心,我就是在想,要是我们全家都能精通各种音乐,那该多好。” 张阳摇头道:“你以为音乐修行是那般简单容易么?” 张行远撇了撇嘴驳斥说道:“其实我想说的是学习笙乐,毕竟若能精通笙道,将来通讯传音也更加方便快捷不是?” 在这个音乐世界,传递消息,对乐师而言并非难事。 在此其中,笙师不可或缺。 就像琴,筝,琵琶,编钟等,都有各自的神通威能,如琴之攻伐,钟之防御,琵琶之治愈,笙自然不例外。 他默默地道:“笙作为吹奏乐器,传递音讯的力量,的确堪称独特神秘。” 笙之音符,是可千里传音的通讯音符。 …… 张行远很快就转移注意力。 事实上,母亲的事并未让他真正分心,他关注的或者说此次回家的目的,实则另有其事,他静候夜幕降临。 傍晚吃过饭,这回轮到老爹洗碗,张行远笑着离开厨房,径直返回卧室。 推开门,栓上。 原本平静自然的表情,此刻,他的脸上却多了些厚重,眼中多了些凌厉,甚至体内流露出些许血腥。 张行远沉默闭唇不语,他的脚步很轻,轻得鞋底沾惹不到烟尘。 他安静的来到床沿边,蹲下身子,从漆黑的床底拉出灰色行囊,拍了拍,正是他自歌鹿音响带回家的行囊。 打开,他从行囊中取出灰色劲装。 …… 张阳唱着轻快的口哨,双手带着袖套和手套,在锅中搅动和洗刷着碗筷。 因为赵静不在家,所以父子两选择轮流洗碗,话说回来,即便赵静在家,大多时候,像买菜做饭洗碗这等事,也都是由张阳完成,不能不说,这是件包含酸甜苦辣,同时,掺杂着悲伤和喜悦的故事。 他一边想着妻子在苏幕遮音响的琐事,一边想着儿子在彩虹之城的修行,眉尖眼角半是忧虑半是兴奋。 然而,就是这时,琴音传来…… 轻灵清越的曲音,宛如清香盈空,散发出恬淡悠远之美…… “哐当!” 嘹亮且突兀的响声骤起,饭碗坠落到地面碎裂成片,他的神情当场愣住,却不自知。 张阳豁然转过身,凝神侧耳细听,他要确定耳边回荡的琴曲,是否是出自传说中,琴鹤箫韶乐府的魔曲。 “没错。” 张阳的面色微泛起惊惧:“就是《深沉》,行远怎么会精通此曲,难道?” 转瞬之间,他已是心念百转。 虽说现在的修为是橙符埙师,但多年前,张阳和赵静闯荡天下时,就曾耳闻过奥妙莫测的琴鹤箫韶乐府,传说其位于神秘的灵境,当然,都是传说,但其流落出的《夜色深沉》,确是极为恐怖的杀伐曲谱。 《深沉》此曲,虽是简化版琴曲,但极端重要的是…… …… 张行远愈发地凝定平衡,每当他弹奏此曲时,无论当时情绪多么暴躁愤怒,他总能在曲调中回归宁静祥和。 真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 真心而论,若非亲身参与感悟,怕是他都会误以为,适才演奏的不是琴曲,而是在吹奏箫曲或弹奏月琴曲,毕竟,单就影响梳理精神意志而言,箫和月琴,才是其中翘楚,其余乐器全然不能相比啊。 《深沉》终于弹奏完毕,张行远微睁开眼眸。 先前那幕场景是幻觉么?方才他在弹琴之时,好似察觉到父亲的身影出现,他想了想便摇头伸直肩背…… 此时,月悬中天。 他的嘴角若有若无的浮现笑意,黝黑如猫般的眸子投射向夜空…… …… 张行远背悬长琴,全身上下皆换上灰衫劲装。 陡然,浑身气息为之改变,眼神从头顶到脚尖审视,他得承认,干净利索,确有种毫不拖泥带水之感。 待穿上灰衣灰装,他继而换上灰色长靴,再从行囊中取出灰巾,将脸包裹,暗幕中唯有两只眼和些许额头隐现…… 瞄了眼窗外的月光和月色,差不多已是亥时,他明白该动身出发寻找柳牧。 他轻轻推门迈出,颇为紧张的四顾查探,他虽不担心夜间杀戮,却颇害怕此行此景会被父亲发觉。 夜色温柔且安静,但余两只青蛙在田间呱叫…… 确定父亲的房间窗门紧闭烛光熄灭,他步履平稳小心翼翼的沿着石阶前进,然则伸出右手还没来得及拔除门闩…… 蓦然,身侧传来质询之音。 “你要出门?”张阳傲然负手矗立屋檐下方,他的神态似极其镇定和沉稳。 真是糟糕,往常父亲此时不早就寝了么? “是的。” 张行远忙回头解释道。 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若今晚不能外出,岂不是没法执行任务?他焦虑地想道:该说些什么来圆谎呢? 对面,张阳淡淡地试问道:“出去干嘛?” “有事。” 张行远今晚夜行的确有事,当然通常他所谓的有事,其实该用更为隐秘血腥的词来形容。 例如,杀人放火惩恶除奸…… 他没撒谎,是故当他说出那两字的时候,掌心都为自己捏了把汗,他不能想象,父亲知晓自己的秘密以后…… 沉默半晌,张阳微微叹息两声,面容平静温和地关切道:“小心。” 第6章 长琴奏曲,音符化剑 夜凉如水,清风拂来。 残月高高悬挂于黑色天幕,银白色的月华普照大地,嵩山镇井字街道清冷寂静,该片区域的灯火时明时隐。 不知何时,一道身影在昏暗的角落极速穿梭…… 张行远呼吸平稳而有节奏,他的脚尖在地板蜻蜓点水般的撑过,旋即身体如豹般矫健的飞跃向前…… 摸了摸背侧的长琴,他依旧面无表情,眼中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他已渐渐养成习惯,每次执行任务前,弹奏《深沉》已成惯例,两年来没有例外,音乐能让他保持恬然之感。此番夜行目的是为寻觅柳牧,将其通过偷窃杀戮所得的琵琶,安然无恙的完璧抢夺带回。 真正让他奇怪的是父亲的态度…… 现在他完全能够肯定,刚才自己弹奏琴曲时,对方的确现身过,然而从始至终,竟是没任何言语表示…… 难道,爹发现了什么? 张行远的眸光微微闪动着,刹那,思绪顿时起伏变幻百转难测…… 话说回来,他向来不愿和父母谈及音乐修行,歌鹿音响和彩虹之城的真实经历,此类故事更加是缄默不语…… 他不想让父亲母亲为自己担心…… …… 桃花之家,一处青楼,是嵩山镇最大销金窟。 柳牧,作为镇里十三位橙符乐师之一,其地位自不用详说,何况作为琵琶乐师,多数情况下皆是别人有求于他,因此缘故,在这偏僻小镇,他即便不能作威作福称王称霸,但也绝对是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灯火通明的香闺阁楼,在此等夜色温柔之地,喧嚣嘈杂和欢乐靡靡之音,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柳爷,您多喝点。” 陈设富丽堂皇的雅间,两位貌美姑娘恭敬的为柳牧倒酒,相互调笑吹捧之际,秋水般眸子不自主瞥向角落…… 姑娘不但眼尖,而且眼热,眼热那把由紫檀木刳制而成的典雅琵琶…… 所谓刳制,就是将紫檀从中间破开而后挖空炼制。 柳牧虽然酒兴上涌,但头脑却极为清醒冷静,琵琶是他费尽心血方取得,其间内幕和辛秘绝不能外道…… 无论如何自己终究谋划成功,对乐器主人秦家斩尽杀绝,因此秘密泄露的可能性是为零…… 想至此处,他的嘴角不由得浮现快意的笑容,宝物得手,隐患既除,自然就可将琵琶堂而皇之的再现世间…… “柳爷,您的琵琶好生漂亮,我们能摸摸么?” 柳牧抿了口酒,笑眯眯地道:“好好陪吃酒,那不是你们能够惦记的喔。” 说话之间觥筹交错,各种调戏语言时不时冒出嘴,三人皆尽兴而饮至酣畅淋漓,场中弥漫着奢靡旖旎气息…… 良久,气氛被破门之声打断…… “轰隆!” 门房洞开,惊慌失措的老鸨失声道:“柳爷,大事不妙,外面有人找您,要您交出强盗的琵琶呢。” “什么?” 柳牧闻言,猛起身龇牙咧嘴,内心却是震惊骇然…… 难道我隐秘图谋忽雷的消息,已经败露不成?怎么可能?此事不可能有谁知晓,但寻门挑衅的家伙又是谁? 脑间闪过无数念头,脸色更是阵阵阴晴不定,呼吸慢慢变得急促且不安…… 半晌,柳牧霍地推开姑娘和老鸨,抓取琵琶,不顾纷纷侧目的嬉笑,慌张的跨越出桃花之家院门…… “是谁?” 他的眼神环顾四方,似想要找出些蛛丝马迹,但身旁除了欲要寻欢作乐的嫖客,便是吆喝卖弄的姑娘。 他暗道自身非杀伐琴师,双臂愈发抱紧琵琶,旋即咬咬牙拔腿就跑…… …… “想跑?” 张行远微微眯起双眼,然后他笑了起来,笑得得意笑得猖狂,即便奔逃,也不该向死神所在的方位逃窜啊。 此时他隐蔽的安坐于一株百年槐树上端,长三尺六寸五的琴,正安稳沉静的平躺于他的双膝前端。 “嗡嗡!” 食指尖划过琴弦,便似有弧光闪烁。 张行远恢复从容淡定表情,双手前伸并张开十指,弹奏琴弦,细细聆听,不是想象中清微淡远的缥缈琴音,有的只是金铁交鸣的锵锵之音,激越澎湃,如潮滚动,弦身处诞生的赤色琴符亦连绵不绝…… 音符以琴为起点,须臾间,赤色琴符已连成细线,成群结片,浩浩荡荡的飞向夜空…… 异变陡生…… 张行远琴风微转,像是有所感应而音符亦似有灵犀般,漫天飞舞的琴符,转瞬就发生难以言喻的变化…… 赤色琴符纷纷化作有形无影剑…… 利剑似是由清水凝聚,剑身长约三尺,通体透明,散发着一股锋利摄魂的气势…… 柳牧潜心逃亡时,忽然间,他目露惊恐欲绝之态。 “那是?” 就在他身前五丈距离的空间处,无数琴符所化的神剑破空而来,势不可挡,他的面色陡然变成惨白,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他便明白杀手就在前方不远处,没有丝毫迟疑,他涨红着脸拼命回身反向奔逃…… “噗嗤!” 就是此刻,犀利的剑芒划过他的左臂,一道鲜红血浪飞溅上空…… 不得不说,柳牧确够坚强硬朗,身受臂伤的他依然是闷不吭声,然其近身后背,似水长剑正延绵袭杀而来…… 张行远的琴势愈来愈强。 弹弦之际,竟然隐有龙吟声伴随左右,与此同时,琴符利剑中,似裹挟着龙魂,如猛虎迎面扑身。 “轰!” 一柄有形无影剑掠过柳牧身旁,蓬地一声狠狠刺入地面,砖块铺就的地板出现道道裂缝…… “龙吟?” 柳牧当场吓得惊魂寸断:“降龙之剑?怎么可能,难道对方是?” 战场中瞬息万变,在他恐惧的惊吼中,尖锐剑芒再次迅猛绞杀,他甚至来不及惊诧猜忌便惨声痛叫,利剑从他的右胸穿透而过,鲜血渗出直淋向下,他的眼眸愈发暗淡,瞳孔隐隐浮现出灰白的死气。 “嗯?” 张行远瞥见袭杀成功,神情不喜反忧,对方竟越窜越远,很快便会脱离自己的琴道音域。 时光骤逝…… 柳牧的额头青筋凸起:“怎么办?我今夜若不交出琵琶,怕是必死无疑,而且我一口气逃出一百八十余丈距离,但对方的赤色音符无穷无尽尾随,显然杀手不是赤符琴师,否则对方的音域不可能如此浩瀚。” “杀?” “逃?” 关键时刻性命要紧,柳牧当机立断,做出决断,扔掉忽雷,左拐右窜曲折前进,消失于漆黑暗巷…… 第7章 忽雷琵琶 张行远见此微显笑容,若是对方持续坚持,如此怕是真的奈何对方不得,同时他略庆幸自己音域够强。 匆忙收起长琴,旋即离开槐树,快步接近对方遗弃琵琶处。 他依旧保持谨慎状态,虽然柳牧看似抛弃琵琶并孤身逃离,但谁知周围有没有其他敌手隐藏? 当然,他倒不怎么担忧柳牧可能去而复返。毕竟对方不是琴师没啥威胁,何况对方身中两剑,想必此刻柳牧正连夜回家,寄希望于弹奏琵琶疗伤。然而对方若想复原,估计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的事。 张行远沉思之际,细心观察四周环境,没有发现异常之处,才微微放下心来。 他很快找到乐器所在。 “忽雷?” 张行远眸光澄亮,就见琵琶其颈修长,颈部雕龙,与音箱相榫接,龙首下端,则雕刻有篆书银嵌——忽雷。 音箱上装有二根钢弦…… 张行远知道,在诸多琵琶乐器中,最常见的是曲项四弦琵琶和直项五弦琵琶。 像此类二弦乐器,绝对是十分罕见地存在。 “果然。” 慎重的将乐器抱怀入囊,张行远脸上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这忽雷琵琶还真是有些与众不同啊。” …… 警惕的瞅了瞅夜幕中的嵩山镇,除了此起彼伏的蛙叫声便再无其他。 随后,张行远用黑色包袱将忽雷琵琶裹住,迎着暗且淡的残缺月光,带着兴奋的神色缓缓沿着原路返回家。 刚推开家门,他就看到熟悉的背影。 他怔了怔神,收敛起欢欣喜悦,颇有些歉然地说道:“爹,您怎么还没睡啊。” 他当然知道父亲为何现在还没入睡,所以此时略感到愧疚,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宽慰对方。 张阳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眼见行远终于安全回家,整夜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他绷紧的身子放松下来,想说话但到嘴边却戛然止住。 “你回来了?” 他以前认为自己多少还是了解自家儿子的,但现在他知道自己错得异常离谱,比如此前他竟从未耳闻行远与琴鹤箫韶乐府有联系。 此外今夜行远出去干什么?他自认还是猜得出对方是在做些隐秘之事,而且是很危险的事…… “我回来了。” 张行远嘴上道。 心中则答道:而且是安全的回到家。他对今夜的行动很满意,基本上算是完成了任务,虽说并非多么圆满。 张阳默默摇头,眉宇间颇似无可奈何,肃穆的面庞却隐现欣慰:“早点睡吧。” …… 张行远注定要让父亲失望,但他发誓绝非故意如此。 因为今晚他真心不能做到早点睡,虽然已经过去了将近小半个时辰,但得到忽雷琵琶的激动之情却没消停。 此时,窗外月色清柔,窗内烛光闪烁。 张行远换下灰衫换上睡服,随即端起琵琶仔细端详,满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师父为何那般重视忽雷琵琶?” 他一边观探一边解惑,眼中很快模拟出个琵琶模型,心中自然有了个大概。 首先伸指衡量,琵琶项长约二尺六寸,腹广约六寸。 此外,乐器首端雕刻精致龙首,龙嘴里含着一粒滚动的金色圆珠,顶端两侧并列着一对用象牙制作的轸柱。 琵琶的颈部异常修长,从上到下逐渐变宽,上端贴象牙为琴轸,下端与音箱连接处亦用象牙作装饰。 同时,音箱呈梨形,表面覆以蟒蛇皮。 张行远淡淡的道:“不知此忽雷琵琶是否真的名副其实恰如其名?” 他对此确实颇感好奇。 传说,忽雷之名的起源便来自于此——弹弦声忽忽如雷,故得名。 …… 现在为了验证这个传说中的说法,张行远决定亲自以身试弹琵琶,然后他带着忽雷琵琶来到地底隐蔽密室。 “等等?” 张行远忽然蹙起眉头:“我好像忘了什么?” 然则究竟遗忘什么呢?他百般思虑却没有丝毫结果,他不再多虑,安静的坐在椅上同时取过忽雷琵琶…… 褪去蟒皮,琵琶抱于怀中,音箱斜置于双腿上,然后,他终于明白自己遗忘何事何物…… “拨子?” 弹奏琵琶没有拨子怎么能行? 虽说在某些特殊情况下,直接用指尖亦可弹奏丝弦,甚至同样能产生音符,但音乐效果却是大打折扣…… 张行远眼神微亮地说道:“不过不知道我那直项五弦琵琶的拨子是否可行?” 通常拨子都是由石竹、牛角、象牙、铜片等制作成。 想到就做,他当场起身,取来薄牛角片制作而成的弹拨碎片,希望可行吧,心中想着,他渐恢复平常心态。 张行远试着使用牛角片拨弄弦身,但没有丝毫声音,更别提产生音符神通,当真是件诡异至极的事情。 怎么回事?难道牛角拨子行不通,需要象牙拨子才行?他凝视着忽雷琵琶,颈部两侧的象牙琴轸,心思浮动起来。 …… 或许直接用指尖充当拨片,也未尝不可呢? 张行远大胆的设想着,同时逐步付诸行动,摆好姿势,瞥了眼紫檀音箱,期待能发出两玉相碰的悦耳之声…… 乐器琵琶,两千多年前诞生之初,二字中的珏,蕴意即是:二玉相碰,发出悦耳之音。 张行远端正做好,左手紧握住忽雷琵琶的顶端和轸柱,右手则是伸出拇指以或弹或挑的方式触弦…… “嗡嗡!” 没有期待中的声乐和妙音,他微眯起双眸死死盯着两根透着银光的细弦…… 他不甘心,再次探出大拇指弹奏…… 可惜这次他更没好运,指尖刚触碰琵琶弦身,张行远就惊呼着叫出声来,条件反应般的迅速缩回右手…… 与此同时,拇指处冒出一团血泡,一滴鲜血快速滴落…… 张行远惊讶地道:“忽雷琵琶真是钢丝弦身?怎么会如此锋利?歌鹿音响的鹿鸣筝弦也没这么厉害吧?” 他强忍着鲜血直流的疼痛,以崭新的目光重新审视起琵琶全身:忽雷乐器究竟是何来历? 明明很普通的由象牙和紫檀构成…… 显然和其他诸如用铁梨木、牛骨、鸡翅花梨木、黑檀木、象牙、酸枝木等炼制而成的琵琶没啥差别啊。 “难道,是我修为低看不出来?” 他难以想象。 猜不透疑问,摇了摇头忽感疲惫,抱着琵琶放回原处,包扎好拇指,时值夜半三更,他方施施然回房酣睡…… 张行远没曾察觉,经过拇指鲜血的侵染,忽雷琵琶正发生惊天变化…… 第8章 音域 清晨暖和的光线透过窗纸,张行远醒来时倍感舒畅,仿佛昨夜的战斗和疲惫,蓦然间消失得干净无踪。 待他洗漱完毕,父亲早煮好粥备好早餐,两人坐在葡萄架下,边笑边吃边聊。 张阳微微笑了起来,眉间带些玩味之意:“你不想和我说说,昨晚夜出是为何事?我还想着你主动提起呢。” 张行远却是满脸呵呵地笑,他真没想过怎么回答父亲的问题…… 神情淡定,他挥洒自如的微笑道:“爹,我刚才醒来的时候,无意中掐指算了算,娘今天肯定会到家。” “你啊。” 张阳没想到对方直接略过他的话题,不由得苦笑不得,然而面对行远所谓的预言或说做出的预测…… 张阳直翻白眼:“瞎扯。” 嘴上虽然批驳,脸庞亦是不信之色,但心里却不知为何有些期待…… 张行远微笑着不语,他当然没有预言这种能力和神通,而说母亲即将返家,实则是他昨夜所做的团圆美梦。 张阳眼珠微转:“行远,你既掐指算过,那好,若是你娘没回家,晚上你便负责刷碗洗筷。” “什么?” 张行远微瞪起双眼,嘴里差点喷出饭来。老爹的说法和主意未免忒损了点,但石头却好像是自己搬起来的? 他不得不仰天祈祷:娘,您快点回家吧。 …… 春季的阳光和煦而温柔,张行远看着澄澈明媚的天空,心情稍好,他愈发喜欢春天的气息春天的故事。 晌午,肚中的蛋炒饭和烧鱼没完全消化,想乘乘凉却被父亲喊住…… 张阳凝重地道:“行远,我刚听说柳牧昨晚被人袭击,所以上午特地跑了趟柳家,你有没有听说此事?” “没有。” 张行远使劲的摇头。 虽然自己就是暗杀真凶,但这种事情是打死都不能承认的,而今出现的情况,在他袭杀柳牧前就有所预料。 张阳饱含深意微笑起来:“现在嵩山镇都已传开,在猜测是谁想要置柳牧于死地。” “是么?” 张行远眨了眨纯净眼眸:“难道柳家得罪了某个乐师强者?或是对方暗中做了哪些天怒人怨之事?” 这小子在暗示什么? 张阳的眼神愈加的狐疑,原本他就在猜疑,怀疑行远可能参与昨晚刺杀柳牧,现在对方态度同是模糊难测…… 他希望孩子成琴师强者,但绝不希望对方过杀戮般的生活…… “爹?” “嗯?” 张行远轻笑道:“柳牧的事情您就别瞎管,他是能弹奏橙符的琵琶乐师,真想杀他哪是那般容易的事?” “你呢?” “什么?” 张阳眯眼笑道:“若你想杀对方,对你而言是简单的事么?或者说有哪些困难呢?” 张行远闻言直愣神…… 他终于察觉到点滴眉目和端倪,父亲明显在试探自己,因此之故,问答对话过程中他始终面不改色。其实,要不要在父母面前透露自身情况,他并不是没有思考犹豫过,但他依然决定暂不会道出自身隐秘,这是其深思熟虑慎重考量后的结果,而且话说回来,世间谁能真正清楚自己的秘密呢? …… 嵩山镇西南地域,柳府外松内紧。 单纯的表面观察起来,府邸上下照旧如常,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然事实上,柳牧昨夜受重伤狼狈回家后,事件就已经炸开了锅,其暗夜被袭即刻传开,今日更是闹得人尽皆知,故此柳家下令封杀传言。 封闭的密室中,柳牧裸着上身,手臂和胸部,皆有一道利剑伤痕,室内,隐有欢唱的曲音响起…… “该死!” 他的面色稍显扭曲,安然坐着,左腿膝盖支撑着曲项四弦琵琶,右手执铜片,来回不断的拨弄琴弦…… 琵琶弦数没有特别规定,但头部或说颈部则有曲项和直项之别。 橙色微型音符闪现,琵琶符号环绕全身,光芒照亮了柳牧,也照亮了原本略显昏暗的密室…… 音符入体,半晌,两处细微伤口缓慢愈合…… “不错。” 柳牧手握铜片拨子,猛地划过四根细弦,琵琶上传来嗡嗡响声,昂扬之音不绝于耳,他缓缓舒了口浊气。 伤势终于得到初步控制。 他站起身,雪白的脸庞似红润了些,左手抓着琵琶的轸柱,既怨恨又庆幸的道:“我的忽雷就这样被抢走,可恶,从来只有我抢劫别人才对。不过,幸好我是橙符琵琶乐师,不然这次非得栽大跟头,即便不会落下终身残疾,但想治愈伤势并恢复,却也是极为艰难之事,毕竟那可是两道降龙之剑。” 思虑至此,他又惊又怕,又恨又悲…… 神色变幻不止之际,他慢慢闭上了眼眸:“好像,如峰要回来了吧。” …… 葡萄架下,远处偶尔清风拂过,池塘中的莲叶似随风轻摆。 张行远极为端正的坐好,心神宁静,呼吸匀调,在他的身前石桌上,横置着七弦琴,琴首在右,琴尾在左。 他简单安静的按弦弹弦…… 不知道过去多久,赤色琴符在食指与弦身处诞生,音符形状是微型的七弦琴,音乐符号渐朝四周扩散…… 张阳感叹的直点头,凝视着弥漫于周身的赤红琴符,脸上尽是似笑非笑的喜悦之态。 “很好。” 他径直迈开步伐,赞叹自语道:“和吹奏埙乐相比,行远弹奏琴乐晚上七年,但现在看他的琴道音域,竟似和埙道相差无几,甚至犹有过之,若我所料不差的话,他的琴之音域,定有百丈空间范围。” 他一边惊奇的猜想,一边兴奋地走来…… 须知,赤符乐师的音域约为十丈以上,橙符乐师的音域方有百丈,黄符乐师则有五百丈音乐领域。 张行远哪里知道父亲在想什么,此时此刻,他全身心都专注于琴律之中。 微闭双眸,沉浸陶醉于音乐中。 他悠悠道:“抹、挑、勾、剔、打、摘、托、擘,此为右手八法,是右手指法的基础,我终于能完美演奏。” 张行远睁开眼睛,就见父亲来到近身,对方眼神十分奇怪,像是在研究宝物般打量自己。 他无语道:“爹,您能别这么盯着我么?看得我心里发毛。” 张阳笑道:“我有些好奇,行远,你现在的琴道修为,和埙道比较起来,究竟如何?” “这个?” 张行远闻言微微怔神,弹拨七弦的动作骤然僵住,说实话,父亲不问他不会透露答案,旋即他便思索沉吟起来 他摸了摸下颌道:“应该说差不多吧,或许琴道稍微强点,就音域而言,都超过两百丈空间领域。” 第9章 雨打芭蕉,长虹横波 暖和的太阳从东方渐渐升至中天,这时的阳光还没有夏日那般炎热。 青铜山,铁鸡岭。 苍凉的狭道上烟尘滚滚,一匹象马剧烈的穿梭急行,似极为慌张的模样,背上坐着一位面容坚毅的中年女子。 此为赵静。 此迹,她的神色稍显得疲惫倦怠,同时,她的眼角处戳破了皮,像是划过两道血痕,额头处略微青肿。 她凝神注视着前方,暗道:“终于要到家了么?” 赵静疲乏的身心掠过喜色,此时此刻,她已然筋疲力尽,体力耗尽,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身体似要奔溃,强行的眨眨眼,拼命想要让眼眸睁开保持清醒,但却愈来愈难,赵静知道自己身上的伤势虽然不轻,但也说不上很严重,并没有危及性命,只是太过疲劳,她多想这样恬然的彻底昏睡过去。 “不行!” 她咬了咬牙差点咬出血来,心道很快要到家了,微微露出欣喜,视线当中,她恍惚间听到张阳的喊声。 张阳慌忙叫道:“静,你怎么了?” 赵静嘴唇蠕动,她想回应但却开口无言,只能嘶哑呢喃的道:“阳?” …… 葡萄架上的果实藤叶遮住了阳光,午间时分,温暖中带着丝丝凉意的躺椅上,张行远闭着眼眸静静地休憩。 上午弹琴,下午吹埙。 他对于回家后的音乐修行早有安排,不过现在他想的是忽雷,脑海当即想浮现两把琵琶乐器…… “怎么说呢?” 张行远道:“忽雷和我收藏的直项五弦琵琶相比,的确是截然不同,尤其前者要演化音符竟要相应的拨片。” 当真是咄咄怪事…… 他依旧紧闭双目,在眼前挥挥手,赶走两只嗡嗡乱叫的苍蝇…… 他继续道:“师父也真是的,让我取回忽雷琵琶,但却不把它的详情告诉我,难道我还得找柳牧问问?” 他心中杂七杂八的胡思乱想之际…… 蓦然,耳旁隐隐传来父亲的语音,张行远顿时惊醒,旋即皱起眉头侧耳倾听…… “行远?” 便是此时,连续不断的嘶声叫喊瞬间打破宁静,响彻内外,他蹑手蹑脚的起身揉了揉迷蒙的双眼…… “行远?” 院外持续传来张阳的惊慌吼叫:“行远,快点过来,你娘在这。” 娘回家不是该高兴么?可听父亲声音却明显不对劲?怎么回事?他甚至没能穿鞋就嗖的窜出门庭…… 目瞪口呆…… 他怒声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当眸子扫过前方视线,他顷刻间感觉脑袋昏晕发胀,不能自已,他无法用词形容当时惊慌悲痛震怒愤恨的心情,眼前,母亲容颜憔悴而没丝毫血色,凝眸细看,她额头至眼角至脸颊处流淌着鲜血,双掌指尖,同是凝固着紫青色淤血,眼神亦是黯淡无光的模样,浑身气息看似萎靡衰落到极点…… 行远当场懵住,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呆住无法思考。 “娘?” “嗯?” 赵静睁着眼从昏迷中略微清醒,同时,宛若白纸的脸微绽笑容。 张行远强忍悲痛:“怎么回事?娘怎么会受伤?” 此时张阳略显镇定道:“行远,你现在家照顾你娘,我去柳家请琵琶乐师,千万不能让你娘有事。” “等等?” “什么?” 即便为娘疗伤也不能找柳家啊。 张行远深深呼吸,柳家除了柳牧是橙符琵琶乐师外,还有两位赤符乐师,但他现在完全不相信柳牧及其家族,他当即制止父亲行为,随后让其将母亲抱到地底密室,全然不顾对方惊怒不解的眼神…… 他凝然道:“娘,很快您就会好起来的,您别担心。” …… 张阳低声询问道:“行远,你说实话,昨晚暗杀柳牧的琴师是不是你?” 他将赵静搀扶到密室竹床,就开始质询行远的举止,对方没有针锋辩驳,明显是默认自己的猜测说辞。 张行远沉默以对,忙碌地整理出直项五弦琵琶…… 直项五弦琵琶。直项,即琵琶头部笔直,与曲项琵琶弯曲的头部相反,五弦,装有五根丝弦。 “看我的了。” 盯着浑身伤痕累累的母亲,他怀抱琵琶静坐于竹凳,左手双脚撑住琵琶,右掌挥挥手袖间出现牛角片拨子…… “行远,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为娘疗伤啊。” 张行远的语气如水般平静得毫无波动,无论是弹拨琴或琵琶等其余音乐,最忌讳的就是心浮气躁思想散漫放纵。 惊愕不解…… 从惊怒不解到惊愕不解的转变,霎时,张阳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他凝神蹙眉环顾,貌似除了梧桐琴和陶埙,现在多出铜钟和琵琶等乐器,难道行远还在修行打钟? “嗡!” 沉吟之际,玉石相撞的琵琶之音响起…… 张阳旋即侧过身,紧盯着行远的诸般动作,他注视着对方置好琵琶拨子,眼中渐露浓浓的惊异和错愕…… “嗯。” 张行远尽量保持镇静凝定,呼吸平稳,他的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牢牢攥紧拨片,手执拨子向左划过琴弦,以便触弦发音,待琵琶之音悠悠传来,室内陷入空前的岑寂,琵琶音韵如雨滴延绵不绝…… 琵琶乐曲,其音悦耳,如雨打芭蕉般急密,像长虹横波般悠长…… 说时迟那时快,赤色琵琶音符跳跃着…… 就在牛角拨片和五弦琵琶相触碰之处,弦身猛地被激发出音符,赤色音乐符号彷如琵琶的微型缩简版…… “不错。” 音符连成血线,在张行远弹奏控制下,琵琶符号如蚂蚁行军般,有节奏有韵律的萦绕在母亲周身…… 他惊喜连连道:“说来,这还是我首次弹琵琶治愈伤势吧。” 张阳和赵静眼中涌现出不可思议之色:“怎么可能,行远竟是琵琶乐师?他是何时修行并精通琵琶音乐的?” 俩人接连诧异时刻,琵琶音符似如臂所指,迅疾渗透入赵静的创伤之处…… “这是?” 赤色音符源源不断,似有灵通般聚集…… 琵琶的治愈神通终于显现,音符凝聚之处,鲜血逐渐凝固静止,伤处缓慢治愈,肿块消解而疤痕脱落…… 张阳和赵静皆静默,表情皆难掩震撼,良久才从愕然中缓过神…… 第10章 通灵宝琴 张行远对琵琶的修行,其感悟和修为明显稍高,弹琴之时,琴道音符约豌豆般大小,赤色琵琶音符却堪比拇指。 右手指尖来回划过五根细弦,源源不断的弹奏出神通音符…… 时间推移,此时此景,他的额头微渗出热汗,执片拨弄琵琶弦的指头,隐隐泛红,速度渐缓。 他的眼神流露出现些许欣慰,暗道:“情况不错,琵琶音乐果真神奇无比,娘身上的伤势已初步控制治愈。” 张阳怔怔说不出话来。 赵静微闭上明眸,细细感受着全身各处的变化,疼痛消逝,慢慢有种舒坦淋漓之感…… 血红色的音符,此刻完全将她包裹,琵琶符号从她的肌肤涌入…… 她的眼眸和面容亦恢复神采,赤色琵琶音符流淌,全身伤势处被治疗治愈,身体有种焕发新生的感觉…… 嗡嗡嗡嗡嗡嗡嗡…… 延绵如穿石的滴水,悠长如横波的长虹,陡然,张行远弹奏琵琶的手势变幻,右掌猛地拍击在震颤的琴弦上…… 他缓缓深呼吸口气,神色稍稍松懈下来,旋即目光投向竹床上的母亲,轻微泛白的脸上随之绽放些喜色。 他霍地直起腰,身体却猛摇晃了晃,双腿差点没站稳:“娘,您感觉怎么样?” “行远?” 父母同时惊叫出声。 张阳快步闪身扶住行远道:“你看看你,肯定是超强度弹奏琵琶劳神伤身,别说话坐下来来好好休息。” 赵静同样惊慌走来:“我现在伤势愈合,倒是你刚吓我大跳,快听你爹的话,你的脸色看起来就不是很好。” 张行远闻言安定坦然坐好,他微微笑道:“娘身上的伤痛仅仅是初愈,若想痊愈却还需数天治疗调养。” 赵静略显愠怒道:“你啊,明显你现在的情况比我糟糕。” 张行远十分无语:我身体虚弱纯粹是修为低,但却过度弹奏琵琶所致,和您先前浑身是伤的状态全然不能比啊。 然而想至此处,倏忽之间,他的面色就变得阴沉而可怕:是谁重伤了母亲? …… 张阳的脸庞稍现异色。 和张行远不同,此时,他的思绪更为复杂难言,可以说是欢喜忧虑叠加,午间发现重伤倒地的妻子时,他是惊怒而悲愤,却没料到,最终行远竟是琵琶乐师,这等结果,让他既惊讶错愕又欢欣喜悦,随后赵静伤势的治愈,原本的慌乱悲情全扫而空,但与此同时,沉静心神后他便开始思考推测。 静负伤回到家,却没取回通灵乐器,她是因此受伤的么? 他表情凝重地询问道:“静,究竟发生什么事?是谁出手打伤了你?还有,难道你没找到灵性宝琴?” 等等…… 张行远微瞪眼,他同样好奇伤母元凶,然而,所谓灵琴是怎么回事?听父亲这话,自己好像错漏了什么? 他的眼神在父母间来回转悠左顾右盼…… 赵静深沉吸气,目光悠远出神,似陷入沉思和回忆…… 或许是知道儿子对往事不了解,她笑着瞥了眼行远解释道:“我这次回苏幕遮就是为寻找通灵古琴。” “什么?” 张行远仅知道父母出身苏幕遮,明白那里没啥亲戚,却没想其中还有这等缘故,通灵乐器可是难得的宝物啊。 赵静继续说道:“我得到先祖遗留下来的灵性宝琴,但在回到彩虹之城时却出现了意外。” “意外?” “没错。” 赵静瞳孔闪烁着幽芒:“我当时碰到了嵩山镇熟人之后,因此也没防备,却没想对方见物心喜出手夺宝。” 她眯眼叹息道:“通灵古琴就这样被他们抢走。” “是谁?” 嵩山镇熟人能会是谁?当母亲把名字说出来的时候,张行远真是相当的惊诧,然后他和父亲冷笑着对视了眼…… 柳牧…… 同作为嵩山镇橙符乐师,张阳和柳牧的确认识,但也仅是相识而已,要说有多熟络却是完全谈不上。 凶手既是柳牧之后,如此说来,袭击母亲抢夺灵琴的便是柳牧之子? “原来是他?” 张行远嘴角隐现寒意,眼神瞬间冷到冰点,当真是狭路相逢冤家路窄啊,他自然知道柳牧独子姓甚名谁…… “柳如峰么?” 貌似,对方在歌鹿音响气鸣乐阁修行…… …… 黄昏,夕阳,荷塘湖畔。 霞光映红了半边天,远空仿佛染上了血色,他半闭半眯着双眼,盯着池塘中游来游去的鱼儿…… 话说,自从柳牧手中夺回忽雷琵琶后,张行远就在心底犹豫着,是否还有必要对对方进行赶尽杀绝,果然自己还是太过心慈手软,柳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其子柳如峰更是抢夺宝物惹到母亲身上,父子皆是一丘之貉一路货色,他的眸子闪动诡异的光芒,盘算着如何能够夺回灵琴并且实施报复。 赵静端着碗雪梨说道:“行远,有没有感觉稍微好点,坐下来休息。” 张行远哭笑不得:“这话应该我问您才对。” 赵静一边递过雪梨一边含笑说道:“经过你的琵琶音符治疗后,早已没事,你也说了疗养数日就能痊愈。” 张行远默默点头。 赵静忽地疑惑道:“话说回来,行远,你怎么会精通琵琶,以前我们可从没见你弹奏过此音乐。” 张行远耸耸肩坦承道:“其实,我两年前就开始学习琵琶音律” “两年以前?” 赵静颇感讶异的同时,心中默算,行远三年前进入歌鹿音响,这么说来,对方难道是在府阁修习的琵琶? 她正想继续追问,却忽觉察脚步声音,明眸望去,张阳沉着脸,步履沉重的跨越而至,她当下内心咯噔,张阳径直去柳家交涉,试图取回被抢十弦灵琴,此际,他满脸怒容的到家,想必结果定然不太妙。 赵静问道:“阳,你回来了,怎么样?” 张阳摇头:“柳如峰竟矢口否认,他说根本没有抢劫你的灵琴。” “什么?” 赵静愤怒得直瞪双眼,旋即恶心透顶,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卑鄙无耻之徒? 张行远面色冷峻无情,他早知道结局会是如此,父亲去柳家前他就预言过,嘴巴上的道理没有意义,拳头上的真理才有效果:“对柳家父子而言,卑鄙和无耻是他们的通行证,劝诫怎么可能取回灵琴呢?” 他默默道:终究得照我的办法对付他们啊。 第11章 一琴、一曲、一剑 临近深夜,密室内烛光亮丽透彻。 怀抱长琴于胸前,张行远抚摸着梧桐琴身,指尖偶尔划过七弦,延绵不断的琴音奏响,恬静心绪随之激愤荡漾。 他扛着琴,缓缓离开密室。 从书架的暗门中走出,他的神情异常平静温和,眼神却是愈发凌厉。 张行远深呼吸道:“爹和娘还是过于仁慈,不过这样也好,他们不想做或不愿做的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他微眯着双眼,目光直投向窗外,向西凝望,像是穿越了重重阻碍,他的视线,降落到直线十里距离外的柳府…… 随后他开始乔装打扮。 半晌,他换上了灰巾灰衫灰鞋,满意地笑了笑,同时,将长琴悬挂于背侧,方才准备完毕。 然而,正当张行远欲要出发之际,咚咚咚的敲门声悄然响起…… “行远。” 蓦然之间,张阳推门进屋。 张父神色平静的驱步而来,眼见儿子的装扮,也似毫不意外的模样。 张行远转过身时脸现讶异之色,他愣了愣神,没想到自己的行为竟然再次被父亲察觉…… “爹,您怎么来了?” 张阳摇了摇头道:“我要不来,你怕是已经去找柳如峰了吧?” 张行远没有回答,他凝视着父亲,沉默着不言语,心里暗想:即便您来了,我也同样要报复对方取回灵琴。 “你确定要出门么?” “是的。” 张阳微微叹息,他虽演奏埙乐,但修行的是植物埙曲而不通沙土埙道,若身处紫禁之森等地,其实力确不可小觑,然在此鳞次栉比的建筑城镇,发挥神通则难上加难,若非此故,他何须对柳家隐忍而不采取行动? 张行远微笑道:“爹,您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等等。” “什么?” 张阳同是笑道:“现在不是亥时,子时时分,凌晨之际,你知道柳如峰在哪么?” 张行远对此确不知情,他原想在柳府外守株待兔,毕竟,对方还能永远不出门?他不信找不到出手的机会。 方法虽笨,但却有效。 然而此刻,忽听闻父亲话语,瞥见父亲脸上神态,他豁然止步并停下动作,眼角则是微现出笑意…… 张阳淡淡地道:“据我说知,柳如峰在桃花之家。” …… 也不知道是意外呢亦或仅是巧合,又或者说,命运这东西真的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迎着夜色,张行远踏出家门,暗自忖道:同样是在桃花之家,我先前对付柳牧,没想到现在则轮到柳如峰。 除此以外,很明显父亲早有准备。 他微笑暗忖道:难道爹在今晚刚刚打听过对方的信息?或许,关于报复柳如峰,爹早在等待我最终的答案了吧。 当然,无论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当前,抓紧时间办正事才要紧…… 桃花之家,阁楼外内外喧嚣热闹,火红灯笼通透明亮,熙攘的男女们欢声笑语,气氛活跃而欢愉。 星光下灰影闪掠急行……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后,张行远隐现于一处百年槐树下。 挺拔茂密的槐树底端,他直视向十丈开外的耀眼灯笼,脸庞顿时露出喜悦之色,双眼亦瞬间微眯成缝…… “柳如峰么?” 就在楼阁桃花之家匾额下方,一道青色身影弹指闪现,柳如峰缓缓走出温柔乡,两侧分别搂着两位姑娘谈笑嬉骂,显然心情不错,他的脸色微微泛红,脚步也有些虚浮,一时半会他还真难以分辨视线和方位。 “怎么,他没携带笙?” 张行远仔细观察,审视着对方的身影,旋即轻笑低语:“看来,他确实没将九簧抱笙带在身旁啊。” 他知道对方在气鸣乐阁修行笙道,是赤符笙乐师,也就是说对方不太可能拥有灵笙。 笙,属于气鸣乐器,分高音笙、中音笙和低音笙。 而乐器九簧抱笙,它属于低音笙,九根簧管怀抱捆绑而制,故由此称为抱笙,以此区别并列排序而炼制的排笙。 张行远卸下长琴:“话说回来,即便九簧笙在手,也救不了你。” …… 柳如峰离开桃花之家,须臾片刻,不知何地,传来悠悠琴吟,曲折悠扬之音,恍若群鹤齐鸣。 “这是?” 刚开始的时候,他并未关注在意,毕竟世间的乐师虽说不多,但也绝对不少. 倒是耳闻此琴之音律,让他想起得手的通灵古琴,他低眉寒声道:“便是在歌鹿音响,灵琴也是难得宝物,奈何我柳家无人弹琴,不过都是小问题,倒是那赵静逃脱,事情没能做绝,怕是以后可能面临些许麻烦。” 或许该和父亲商量斩草除根之事? 思虑至此,打了个嗝,心神畅快无比,睁大眸子,步履蹒跚而行…… 但很快的功夫,他便感应到丝丝不对劲之处。 柳如峰冥思苦想地道:“琴曲?我怎么感觉此曲略熟悉,好像在哪听过似的?” 绝对在哪听过。 他摇摇头似想要让自己更清醒些,缓过神细心感受乐曲,曲调荡气回肠,浩瀚浑厚的音律亦如山岳般连绵悠长…… 锵锵琴音,偶有龙吟,龙魂咆哮,时隐时现……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愈是聆听,柳如峰的表情就愈是难看,怎会如此,他终于想起了琴曲的出处和来历…… “《降龙》!” 传承琴鹤箫韶乐府的杀伐戮神曲…… 他的声音干涩而嘶哑,浑身瑟瑟地颤抖,他坚信绝不会认错此曲,脸上陡然浮现出悲凉色彩…… 柳如峰猛回头。 就在他的身后三丈距离处,赤色琴符如盘龙腾空,演化似水长剑,有影无形,在夜色中破空袭杀而来…… 他悲愤地吼叫,但毫无作用影响。 “噗嗤!” 一柄三尺利剑迎面斩下,一道鲜血洒满青衣,一条胳膊抛向高空,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静夜…… 柳如峰痛苦的抱紧右肩,栽倒在地,卷缩起身躯,面色狰狞恐怖…… “嗷嗷!” 如此的疼痛,以至于无法忍受,柳如峰惨嚎,他发现自己的右臂没了,他想说话,但嘴唇哆嗦着无法动弹。 他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阴影:你为什么要杀我? 漫步于黑暗之中,张行远慢慢现出真身,在距离对方五丈处驻足,这位抢劫灵琴、重伤母亲的真凶结果如何呢? 他的报复手段很简单:断其右臂。 柳如峰吃力地撑起腿,脸色泛白,表情痛苦,身处彩虹之城歌鹿音响,他怎么会不清楚眼前存在。 “你是降龙?” 第12章 降龙 在零星的灯光照耀下,在淡淡的月华映衬下,夜幕似乎愈发深沉黯淡。 柳如峰强忍着伤痛,眼眸半眨不眨,昏暗角落的身影依旧模糊不清,面对询问,对方没有丝毫反馈和应答。 此刻他深感痛楚悔恨,今晚没将九簧抱笙带在身边,不能通讯传音,自然也就没求救的机会。 他颤声道:“降龙,你为什么杀我?” 嘴上虽然如此追问,但心里却急速思索,自己何时得罪的对方。 降龙,传说此人是歌鹿音响的琴师强者,然而没人知晓对方真实身份,降龙之名源自其弹奏的琴曲《降龙》,是首真正的攻伐曲谱,作为神曲,其音符演化出来的降龙之剑,威力远非寻常战斗乐曲所能比拟。 自己因何事惹到了他? 阴影中传来嗤笑:“柳如峰,想不到你还挺健忘,怎么,刚抢劫了人家的灵琴,这么快就全忘记了么?” “抢劫,灵琴?” 柳如峰当即怔住神,旋即脸现恶意的道:“是张家让你来杀我?”他愕然不解,张阳怎么会和降龙扯上关系?难道,是弦鸣乐阁的张行远不成?他凝眸审视着眼前的降龙,全然没有相熟或似曾相识之感…… “不错。” 阴影中坦荡回答:“我是和张行远做的交易,受对方嘱托要求,帮忙取回通灵古琴。” 柳如峰彻底呆愣傻眼。 他的额头渗出冷汗,左手紧抱右肩,咬牙而切齿,他对降龙不敢怒更不敢言,但面对张家则截然不同。 他的脸色愈来愈惨白:“我并没有携带灵琴。” 阴影中笑声响起:“我知道你现在身上没有乐器,希望两天内你能将灵琴送还张家,对你而言不是难事吧?” 难易程度毫不重要,柳如峰很清楚,若不能按照对方意志行事,下场将不再是断臂那么简单。 “我该怎么办?” 强抢到手的灵琴,藏匿没超过半天,如此这般就要物归原主么? 柳如峰臂肩剧痛加深,眼角豆大的汗珠直流下来,若非有顽强耐力,他早昏迷过去,脸庞怨恨纠结与悔恨不甘交替…… 视线之中,阴影远遁离去…… …… 张行远将琴揽在腋下,当他深夜回到家时,已过子时临近丑时,家门石阶外,父亲如既往般在此守候,张阳依然没有纠缠和详问,显然只想确定他的安危,闲聊须臾,双方便熄灭烛光各自返回卧室。 翌日清晨,从睡眠中醒来,门窗通通打开。 张行远感觉神采奕奕,伸了会腰摇摆了会臂膀,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荷塘中,时不时有莲花香味扑鼻而来。 他安静平和的斜靠在红木椅上,左手拿着葫芦埙,右手紧握椭圆埙,比较两者的迥异和雷同之处。 灵琴的事情基本解决,他相当期待,通灵乐器究竟如何呢…… 至于说柳如峰有没有可能反悔,他对此不含糊,单单降龙这个名号,柳家怕是没有抗衡的余地和勇气…… 张家,厨房,桌旁。 父亲煮完米粥,张行远随便喝了点粥,放下筷子,神情似十分满足,团圆之际,凝望着父亲和母亲的面容,他继而想起赵行简,不得不说,离开弦鸣乐阁短短数天,感觉却分离数月,不知道她现在干什么呢? “怎么,不吃了么?” 赵静半是唠叨半是叮嘱道:“刚吃完饭别去吹埙,葫芦埙和椭圆埙,我也给你放回地底密室去了。” “知道。” 张行远微笑道:“娘,您没感觉哪儿不舒服吧?” 赵静摇了摇头,洒然笑道:“没啊,我觉得很好,况且我是皮肉伤,外表看似严重,但由琵琶治疗时效果更佳,现在的话,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就是可能有些伤痕遗留,总之,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张行远默默点了点头,治愈外伤,确实是琵琶音乐的特殊神通。 “您稍等等。” 言罢他跑到卧房,旋转碗状陶瓷密锁,自暗门进入密室,取出五弦琵琶和薄牛角片,接着重新回到厨房中…… “怎么,你这就要弹琵琶?” 张阳一边喝着米粥一边十分无语地发问道。 “不错。” 张行远微笑了笑,双臂拖住拨弦乐器,眼眸自上而下细细观测…… 琵琶主要由头部和音箱构成,头分曲、直两种,音箱有圆形和梨形之别,当然除此外,像琴身长短或弦数多少,弹奏姿势和手法等都有所不同,如忽雷是曲项二弦的琵琶,他怀中所抱则是直项五弦琵琶。 …… 张阳收拾好碗筷,张行远准备弹弦。 他坐在桌前,面对着母亲,左腿支撑音箱,左手攥紧琵琶头部的琴轸,右手执牛角拨片,异常的轻松…… 拨子弹奏琵琶时,大都用左膝或右膝支撑箱底,当然,左手或右手的拨弄指法也会有所差别。 赵静的眼珠转也不转,昨日因为伤势在身,她没有细看行远弹奏琵琶,这回却是能够好好瞧瞧对方的音乐修行。 现在想想,他已经精通琴、埙和琵琶三种乐器了吧,亦或是不止于此…… 张行远神色凝定,眼眸掠过五根丝弦,指尖的牛角拨子轻轻划过,就像水滴般的声音在乒乓作响。 琵琶之音,如同水滴之声,一滴接着一滴,连续不断,延绵不绝…… “似乎很好听啊。” 凝神聆听,倒真是能令人陶醉其中。 张阳注视着行远弹奏琵琶,眉开眼笑,蓦然想起古唐白居易的诗,对比此时的画面,可谓是相当贴切,他不由得低声吟唱起来:“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话音刚落,异变陡生,张行远执子拨弄弦身处,仿佛碰撞出火花,赤红色琵琶音符活跃闪现…… “好神奇的音符。” “隐约有拇指般大小,形状像是微缩版的五弦琵琶。” 赵静的双眸愈加明亮,她伸出右手,触摸着飘舞而来的赤色音符,宛若飞蝶,音乐符号很快弥漫全身…… 音符入体,舒坦清爽之感席卷而来,半晌之后,浑身伤痛亦缓慢消除…… 时光悄然流逝…… 张行远慢慢松开握紧的轸柱,牛角片离开琴弦,弦音散去,悬空漂浮的音符,同是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娘,您感觉如何?” 赵静沉浸于琵琶音韵中,顷刻后,她轻轻睁开双眼,臻首微颔道:“很好,有种充满力量的感觉。” 想必是错觉吧。 张行远闻言绽放出笑容:果然如此。 第13章 十弦灵琴 嵩山镇内再次传出各种流言,继柳牧深夜遇袭后,其子柳如峰紧随其后,同是在桃花之家流连返家时,遭遇神秘琴师暗杀,据说断了条胳膊,又说断了条腿,传言纷纷,街头巷尾的看客们都在品头论足。 众人都在猜测和议论凶手是谁。 有人说是青铜山的盗寇所为,有人说是歌鹿音响的强敌行事,更有甚者,说真凶出自律吕调阳或沧浪音响。 此时的张行远,虽然没有关注这些细节,但心里也有些纳闷…… 事情已经过去两天,难道对方真的不打算交回灵琴?如此就怨不得自己杀上柳府,将其掀得天翻地覆…… 他沉吟之际,漫步来到庭院中。 父亲母亲肩并肩坐在葡萄架下,两人时不时低声轻谈,偶尔微蹙眉头,像是在讨论和纠缠什么事。 张行远微笑道:“爹,娘,您们干嘛呢?” 赵静满脸狐疑的打量着行远,慢慢地收敛神色,面容肃穆凝重的问道:“柳如峰断臂之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 没有丝毫迟疑,他张口撒谎道。 与此同时,眼角的余光从父母身上掠过,母亲目不斜视的盯着他,父亲则在旁边不停朝他使眼色。 “真的?” 赵静依然不死心,瞥了眼张阳,淡淡地言语道:“你爹说前天夜晚你还出去过,难道不是去暗杀柳如峰么?” 张行远无语,竟被老爹出卖,他理直气壮地解释道:“如果是我断其手臂,那我早就取回了通灵宝琴。” 他无奈摊手…… 张阳和赵静对视了眼,仔细想想貌似有点道理,就连张父也在心底暗自嘀咕:难道此事真不是这小子所为? 咚、咚、咚…… 全家争论不休时,张家墙外传来敲门声…… 突如其来的意外中断对话,张行远像逮住了机会般,拔腿就要逃离被质问,但却被母亲狠狠地瞪了眼,默默地低下头,他把被训斥归结到父亲头上,张阳耸肩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相当无辜和无奈。 赵静开门时颇感到惊奇和不解…… 门前矗立着三名青衫小厮,然而她全都不认识,领头的清瘦管家恭恭敬敬道:“您就是张家赵夫人吧?” 其余两名小厮捧着包袱上前道:“我家爷说此琴当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 赵静怔了怔神没弄清怎么回事,双眸略带疑惑,伸臂接过黑色的包裹,她才似觉悟般的猛然惊喜起来,脸庞即刻露出狂喜和讶异之色,端住琴体的双手亦是微微颤抖,半晌后她目送对方的谦卑离开…… 怀中搂抱灵琴,激动的转身回到荷塘边…… “怎么回事?” 张阳有些诧异的询问,然话音未落,他的瞳孔猛收缩,妻子迎面而来,双臂捧着通体红漆并绘彩的琴…… 这是…… 音箱上张弛着十根琴弦,十弦灵琴,这不是静描述的灵琴么? 瞬间,张行远感受到四束眸光,刹那凝聚到自己身上,他已哑口无言,父母皆投来诡异且深具内涵的目光。 行远,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么? …… 眨眼间已是晌午时分。 张家厨房,张行远在剥蒜,身旁父母同样往来忙碌着,清晨母亲买了鲤鱼回家,决定中午做荷叶蒸辣子鱼,此刻,母亲在炒菜,父亲坐在脸盆前给鱼去鳃、鳞和内脏等,随后清水洗干净、并将其切成段入盐, 张行远剥完蒜后,开始帮忙洗香菜、姜叶、薄荷、辣椒及葱,全家分工,半晌午间的菜肴做出来。 闻着桌上飘来的香气,他饥饿难耐,尝了口鲜,鱼中有辣,香味四溢。 吃过午饭,休息半晌,他微睁开眼,起身返回荷塘边,葡萄架下圆桌上,摆放着头宽尾窄的十弦灵琴。 他双掌端起灵琴。 能够演化神通的乐曲,就称为天赋乐曲,能够变换体形的乐器,是为通灵乐器。 琴由琴身和底板构成,梧桐制呈长方体。 张行远翻过琴器:“琴身则由音箱和尾板构成,这十弦灵琴外表漆红,尾板下附有雁足,音箱上装七弦,含调弦的七个角质琴轸,轸头上浮雕有凤,箱底下附底板,底板工字型凹槽内,用赤黄两色绘有云图龙纹。” 他喃喃道:“十弦灵琴确是不错。” 都说灵琴能够随琴师的心意而改变大小,张行远十分的期待,他目测了番,此暗红色古琴通长约两尺六寸。 虽然自身没有通灵乐器,但在歌鹿音响三年,他早就学会演奏灵曲《歌鸣》。 不知效果如何呢? 他的双眸闪过丝丝异色,旋即左手微微触摸十根细弦…… 灵器和神器不同,作为无主乐器,当乐师演奏灵器时,都能将其控制并随本心变幻,他正襟危坐欲要弹奏琴曲。 想至此处,他左掌按弦,右手轻拨十弦,弦身颤动时,音箱、底板和尾板,全都在剧烈抖动起来…… 眨眼功夫,琴身透射出霞光…… 宛若彩霞的火艳光芒笼罩住琴身,耀眼之光刺得张行远侧过脸庞,顷刻,他猛回头时神色异常的激动…… “果真神妙。” 便是此短暂时刻,通长约两尺六寸通宽约五寸的琴体,瞬生惊变,灵琴形态变化,化作长十二寸宽两寸的模样…… …… 就在他弹奏琴弦之际,荷塘远处,张阳和赵静也在窃窃私语。 详谈许久,赵静终于露出恍然大悟之态:“如此说来,行远他不仅断了柳如峰右臂,还曾暗中袭杀过柳牧?” “没错。” 张阳颔首,默默注视着前方身影。 赵静愤愤地道:“这孩子应该不是琴师那么简单,他肯定还有其他事瞒着我们。” “秘密?” 张阳摇了摇头,行远现精通陶埙、琵琶和灵琴,身处歌鹿音响,但却与灵境的琴鹤箫韶乐府有所牵连,而且在对方地底密室中,除以上三类乐器外,他还瞧见铜钟与之并列,这里面透露出的信息已经非常明显。 此番行远回家,自己竟是愈发地看不透儿子,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呢。 沉吟思虑之时,张阳的面庞微微现出苦涩的笑容:“我们这个儿子啊,身上还不知隐藏着多少秘密呢。” 第14章 大小如意之琴 柳府内琵琶之音不绝。 柳牧神情恍惚,手握曲项四弦琵琶,右手执铜片拨弄琴弦,橙色音符跳跃,琵琶符号如流水般溢出,流向对面的柳如峰肩臂,鲜血凝固,甚至已然有疤痕出现,见此情形,两人既轻松又愤恨的叹息起来。 柳如峰幽幽道:“爹,难道真没办法么?” 柳牧答道:“要想接上断臂,就需青符琵琶乐师出手,你觉得有可能么?” 青符乐师…… 即便是在歌鹿音响,修为最强者依旧是绿符筝师,想要青符琵琶师出手,除非去找传说中的三大乐府…… 沉默,无言无奈无喜无声的沉默,柳家父子倍感悲哀,不知为何,以往他们抢劫越货时从未有过如此感受。 柳如峰怨毒道:“张家和降龙,我不会放过他们。” 说至此处,他似想起什么,又接连问道:“对了,爹,您说忽雷琵琶也被降龙夺走?” “不错。” 柳牧阴着脸道:“降龙音乐超群,当时我连对方的面都未曾见到,如峰,你说你见到了降龙的真身,你确定对方是和张行远做的交易,才出手伤你并欲取走十弦灵琴?有没有可能降龙根本就是张行远呢?” 柳如峰闻惊诧愣神,旋即冷笑不已:“绝不可能。” “是么?” 柳牧没想到儿子竟会如此肯定,言罢他微微点头说道:“如此,我们需得另寻他法揪出降龙。” 另寻他法? 细细品味父亲的话,柳如峰慢慢琢磨出些许含义,他既惊且喜道:“爹,难道您有了对付降龙的办法?” …… 天苍苍,地茫茫,雨纷纷。 接下来的数天时间,张行远都在弹奏《歌鸣》,试图将灵琴变化得更为微小精巧。 嵩山镇内,张家和柳家的恩怨,几乎没什么外人知晓,而柳家父子接连遇袭之事,喧嚣炒闹数日便再没有声息。 时光荏苒,转瞬十天消逝…… 这段时间,他除了弹奏十弦灵琴,偶尔吹奏葫芦埙,或是探查忽雷琵琶外,便是弹奏五弦琵琶为母亲疗伤。 院外的街道湿漉漉的,连绵三日的蒙蒙细雨就没消停过。 张行远站立窗前,凝视着白茫茫的天空,说不上阴沉,也说不上晴朗,氛围如同波澜不起的绿色池塘。 辰时刚过,端正坐好。 瞥了眼十弦灵琴,他的身心渐渐沉醉其中,左手没再按弦,伸指弹奏十弦,掌控灵器的灵曲《歌鸣》之音响起…… 乐曲音调灵动飘忽,但没有音符显现,随着弹奏深入,十弦灵琴轻轻震颤…… 时光骤逝,《歌鸣》渐入尾声,此迹,十弦琴震动得愈发轻微,像是要脱离飞出,弦身散发道道霞光…… 霞光将琴身笼罩包裹,变幻自此开始…… 张行远目不转睛,奏完琴曲,双手离开弦身,眼神直勾勾注视着灵琴,嘴里亦发出惊讶赞叹之声。 十弦灵琴在缓慢缩身…… 他的脸庞微显笑意,原本通长约两尺六寸,通宽约五寸的琴体,半晌,它缩减成长约两寸宽约半寸的形态。 他啧啧称奇道:“有灵性的乐器,大小如意。” 宽约半寸的琴身,甚至用手指就能轻轻握住,张行远欢欣喜悦,暗暗惊喜道:《歌鸣》我已完全掌握。 此时的十弦琴,形状大小和食指中指相差无几,真正做到他要求的随心变幻。 而十天前,他还远没有如此成就。 当时他首次弹奏《歌鸣》,借此掌控灵琴,然十弦琴最终变化成拳头般大小,因此并没有令行远十分满意。 现在不同,宛若手指的琴身不仅便宜携带,更表明其弹奏《歌鸣》大功告成,他岂能不欢喜。 话说回来,张阳和赵静都不是琴乐师,前者炼制葫芦埙,后者取回灵琴,都是希望能够对自己的修行有所助益。 张行远对此自然心中有数。 他将灵琴放回桌面,伸出拇指轻拨弄琴弦,转瞬间琴身突变,长两寸宽半寸的琴身迅速变回原状。 通长约两尺六寸的琴身,重新闪现在眼前,变形速度似加快了些。 他的眼眸掠过讶异之色,弹弦观测时,他面容凝定地道:“重返歌鹿音响前,我就能掌握十弦灵琴吧。” 届时琴道音乐修为或能再次突破…… 张行远思虑之时,右手食指划过十弦,琴音响起,变化如意,掌中出现指头般大小微型灵琴。 “不错。” 他紧攥住十弦灵琴:现在娘身上的伤势已经痊愈,此外我回家也有将近半月,是时候返回音响和弦鸣乐阁。 …… 细雨连绵,苍山朦胧。 直到申时临近酉时,小雨方停歇下来,大地仿佛变得安静,张行远伫立塘边:“梨老怎么会找自己呢?” 梨埙酒馆。 它位于嵩山镇东南部的一处繁盛之地,茶楼主人是镇里的一名橙符埙乐师,名唤梨老,和张阳柳牧在村镇上的地位相似。此外茶楼是彩虹之城知音茶楼竽音楼下辖之地,因此在嵩山镇内的地位颇是特殊。 约两炷香的时间后,张行远的身影出现于此。 悠然的瞥了眼进出人群,他身着白袍,手持雨伞,腰悬葫芦埙,眉宇间略带惊奇,踏步跨入梨埙酒馆。 “行远?” 梨老迎面笑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张行远道:“梨老,您这酒馆如此络绎不绝,生意不错啊,我回卧龙村有十来天了吧。” “是么?” 梨老作出请的姿势:“走吧,我们进套房里谈话,对了,你师父在竽音楼,他老人家这半年来还好吧?” 张行远点点头说道:“还行,梨老,您找我来究竟有什么事么?” 梨老露出些许尴尬之色:“其实不是我找你,请你来茶楼,实则是受他人所托,找你谈事的另有其人。” 是什么人? 张行远怔了怔,倒是并不感到意外,谈笑时,两人来到阁楼第二层,随后,迈步至靠近北边的雅间,梨老推开房门,安静简洁的茶间里,顿时显出两道身影,确切的说,是两张熟悉但却意外的面孔。 他的神色微现怪异…… 第15章 神器,神曲 茶舍甘甜醇厚的清香弥漫…… 张行远面无表情的微眯起双眼,视线中除柳牧外,其子柳如峰同样安然坐在旁侧,点着檀香深深呼吸。 看样子经过十日修养,其断臂伤势好了些许,脸色也不复先前那般毫无血色。 至于柳牧,他的两剑之殇,看似全部恢复治愈,张行远对此倒是没什么意外,毕竟对方还是橙符琵琶乐师。 他开门见山地道:“柳牧,直说了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对方通过梨老找自己所为何来? 他一边疑虑一边轻抿了口热茶,仔细想想自己此番回嵩山镇还真和柳家有缘,可惜不是善缘…… 柳牧闻言眉头微皱,说实话他不是很喜欢对方直呼其名,但想到儿子的所作所为,他只得强按捺住心底的不爽。 他笑呵呵的说道:“其实,我今日找行远你,纯粹是为了道歉,希望我们张柳两家能够尽弃前嫌。” 张行远沉默没有说话,面部更没什么表情可言。 柳牧端起茶杯,轻抿了口,神色如常,眼神则是淡淡的瞥向静坐右侧的自家儿子。 柳如峰闷声说道:“行远,抢劫赵静灵琴之事,的确是我不对,我在这里给你和你母亲父亲表示歉意。” 说完对方站起身弯腰鞠躬。 这是干嘛…… 张行远的脑际有种莫名的错觉,然后他觉得非常荒谬,感觉不可思议,要说柳牧或柳如峰良心发现,自行前来赔罪表示致歉,他是绝不相信的,不说此事已经过去十天,单单对方真想道歉表示悔意,也该当面求得母亲原谅才是,他冷着脸斜着眼默然无语,想看看这柳家父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 柳牧还真没想到,张行远年纪轻轻却如此沉稳,无论自己说什么对方都不言不语,这让他既感意外又有些恼怒。 他侧过头轻声道:“如峰,你先出去。” 柳如峰闻言愣了愣神,左手提着长近三尺的乐器九簧抱笙,面色阴霾的离去。 从头到尾,除了那句言不由衷的道歉,他竟然什么都没说,显然遭遇断臂之事后,其性情转变了许多。 张行远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他径直道:“柳牧,我就直接问吧,你找我来想必是为了降龙吧?” 他想不出有其他可能。 柳牧脸上终于露出些笑容:“行远你果然聪明,我确是为此事而来,” 降龙,先是自己被此人袭杀夺走忽雷,现如今儿子更被其斩断右臂,要说不怨恨不想复仇那怎么可能? 他淡声淡语地道:“我很好奇,你和降龙是什么关系?在如峰被偷袭时,对方说他和你做过交易?” “不错。” 张行远漠然地轻笑道。 旋即他眯着眼道:“难道你想从我这里套取降龙信息,好方便实施报复?可惜我身上没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真的?” 柳牧的嘴角浮现森冷之意:“虽然我不清楚你和降龙的关系,不过我想,降龙不可能永远保护你们张家吧?我说的不仅是你,还包括你父亲,尤其是你那不通音律的母亲。谁能保证你父母不会再次遭遇悲惨境遇?其实,我真正想对付的只有降龙,因此我非常希望,行远你能够自觉主动的配合我们。” 他极为自信地道:“毕竟,想要绞杀降龙的,甚至包括歌鹿音响的阁主。” “是么?” “正是。” 张行远笑了起来,他发誓,对方拿父亲母亲来威胁他的时候,在他眼里,柳牧已经彻底成了死人。 眸子深处隐含着杀意,他决定暂时麻痹对方。 …… “阁主?” “不错。” 柳牧信心满满的浅笑道:“想必行远你该有所了解,单就杀伐之道而言,我柳家的确不是降龙对手,毕竟,对方很可能是橙符琴师,虽然他伪装成赤符乐师,当然,最重要的是降龙精通杀戮神曲,像神曲和神器这种东西,便是在九大音响,也是极为罕见之物,然而对方现在就身怀神器和神曲。” 真是羡煞无数乐师…… 张行远闻言轻笑揣摩道:“所以你就联络了洪阁主,想要联手对付绞杀降龙?” 他瞬间想到了内幕。 作为橙符琵琶乐师,他毫不怀疑,柳牧在歌鹿音响肯定有些交情,因此对方提到阁主时,定然就是指弦鸣乐阁的洪天泽。 “聪明。” 柳牧竖起拇指:“我甚至可以告诉你,现在降龙身上,除了神曲《降龙》外,还携带有神器忽雷琵琶。” 张行远闻言惊叫出声:“神化乐器,忽雷琵琶?” “不错。” 柳牧很满意对方吃惊的表情,他在心里琢磨道:看来张行远并不知道降龙抢夺我的忽雷神器之事。 然而张行远的震惊全然不在于此,他是在惊讶自己得到的忽雷琵琶,竟然是传说中能与身合体的神化乐器。 难怪师父念念不忘…… 如果说灵琴还仅限于变化大小的话,那么神器,则可以和乐师身体融合而形成本命法宝。 当然,神器的真正神通,唯有成就绿符乐师后,才能晓得清楚透彻。 张行远似有所悟道:“难怪连洪阁主都会动心,既有神曲《降龙》,又有神器忽雷,黄符筝师的他焉能不动容?” “正是如此。” 这也是柳牧的信心所在,话说在丢失忽雷,继而柳如峰断臂后,他果断下决心,将降龙身怀忽雷神器的消息泄露给外界。 他也因此得到洪天泽的支持。 张行远淡淡道:“其实我和降龙仅是交易关系,不过,我的确是知道,对方在彩虹之城的几处落脚点。” “哪些地点?” 柳牧万分期待地道。 张行远见此暗暗嗤笑不已,随意报了两处自己常去的地方,心底则忖道大不了以后不再踏足便是。 自始至终,无论是柳牧还是柳如峰,都没想过,眼前少年就是袭杀他们的降龙。 这不怪柳家父子眼力不够好。 张行远嘴角微上翘,归根结底在于自己的音乐修行,当他装扮成降龙的身份时,就是张阳和赵静也绝对认不出他来。 “行远?” 当他走出茶楼雅间的时候,梨老忽地现身幽幽道:“你和柳家是有什么恩怨么?” “没事。” 张行远摇摇头,他不愿多谈,旋即匆匆告辞。 离开梨埙酒馆,他凝视着苍茫天地:“柳牧不知道我的身份和音乐修为,才如此愚蠢的威胁我吧。” 第16章 遗音 深夜,迎着月色,沿着曲径,一匹象马狂奔。 话说,从张行远那里得到内幕后,柳牧便决定即刻赶往彩虹之城,想要将降龙的最新情报汇报给阁主。 事实上嵩山镇有好些个笙师,像柳如峰就是赤符笙师,虽然断臂,吹奏笙乐却是完全没问题。 但通讯传音有个前提,就是需要知道对方笙乐器型号。 洪天泽何等身份,怎么可能将自身笙乐器型号透露给柳牧,而且事关神器和神曲,双方都不愿让其余笙师插手。 是以柳牧只得亲身前往歌鹿音响。 降龙的行事风格非常明显,当初对付自己,是为了得到忽雷琵琶,对付如峰,则显然与张行远的交易有关, 因此柳家父子判断,此事过后,降龙应该不会继续为难柳家,而最近十日柳家也的确是相安无事。 柳牧目光深邃地忖道:相信只要此番除去降龙,接下来对付张阳岂不是易如反掌? 毕竟这次斩杀降龙若能成功,他将获得弦鸣乐阁阁主的支持,想至此处,他浑身细胞都兴奋激动起来。 当然,柳牧也有忧虑。 比如他现在就在想,张行远会不会这边出卖降龙,那边转而出卖自己呢,这完全是很有可能的事…… 一边思考一边疑虑,他的坐骑又加快几分。 …… 星垣山脉延绵数千里,在其北端,有着威名赫赫的凤鸣音响,在其南部,则是誉满天下的歌鹿音响的地域。 青铜山,铁鸡岭。 张行远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此,狭窄的山道旁有座歇脚的四角亭,他眯着眼缓缓从亭中站起身。 眼神盯着北方的道路,隐隐约约,他似乎听到了阵阵马蹄声。 随即他笑了起来。 伸手从腰带中掏出十弦灵琴,定睛直视,通长和通宽看似和食指差不多,这是张行远弹奏《歌鸣》的成果。 短短十日,能将长约两尺六寸宽五寸的琴身变化得如此微小,足见其琴道天赋的强悍…… 他的指尖划过琴弦,陡然间,宛若红霞的光芒笼罩住十弦琴,赤芒大盛,通灵古琴如弹簧般变回原形…… 他开始弹琴《降龙》,昂扬激越的曲调,在月黑风高的山道中传开…… 开始的时候琴音异常低沉,甚至于低不可闻,随着时间推移,方才缓慢提升并逐渐变得高昂起来…… “这是?” 柳牧非常怀疑自己是否出现错觉。 但是,他很快就被眼前的事实震撼住,没错,半个月内他再次听到龙吟虎啸之音,见到有影无形之剑。 “降龙!” 他激愤咆哮时感觉全身血肉都在颤栗,闪电般的取下腰际四弦琵琶。 降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脑海甚至于来不及闪过念头,柳牧忽地被胯下的象马掀翻倒地,一柄利剑刺穿了坐骑的喉咙。 怎会会这样…… 张行远弹弦奏曲,弦身处时刻被激发出赤色琴符,旋即幻化为锋利长剑,降龙之剑刺破了宁静的夜空。 锋利的剑刃席卷而来,自曲项四弦琵琶周身擦肩而过,带着呼呼作响声洞穿背侧的松树…… 攻伐对抗中,琴师和琵琶乐师的优劣,尽显无疑。 “噗嗤!” 无形利剑刺穿了柳牧的腹部,他的嘴角溢出鲜血,伸指欲弹奏琵琶疗伤,然而此刻,左腿却猛地传来剧烈疼痛…… 他感觉自己的脚后跟被割断,他凄厉的惨叫,陷入癫狂,身躯当即不自主的前倾,瞬间栽倒不起…… 与此同时,抬首之际,五道声如龙吟虎啸的剑光破空而至,咻咻咻的瞬间,利剑自柳牧四肢穿透而过…… “啊!” “不!” 他凄唳嗷叫,面色扭曲不可言状,气息急速衰败,颓然的身躯染满鲜血…… 一切行动都发生刹那间…… 在外界看来,是那般的不可思议,却又那般自然。 柳牧强行睁开眼,身前似出现模糊的身影,他的呼吸愈来愈微弱:难道,我今晚就要死在这里么? 他愤恨不甘…… 他强烈预感,降龙上回抢夺忽雷,似乎并没有使出全力,但今夜不同,对方明显欲要斩杀自己,除己后快。 “是你?” 灰暗的阴影展现出容貌…… 张行远显现真身,暗中漫步行来,他左手端着十弦灵琴,黝黑眸子银光闪烁…… 他的右手指尖快速联动,拨弄着十根弦身,赤色琴符源源不断,像利箭般倾泻喷薄而出…… 旋即,琴符化作似水般冰冷锋利长剑,席卷向远处狼狈而伛偻的身影…… 柳牧双瞳陡然瞪得滚圆,他完全不敢相信,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怎么可能,张行远竟然是降龙?” 黑暗中的真容彻底颠覆他的想象…… 降龙竟是张行远,这是怎么回事?他满脸的震惊和骇然,这绝不可能。 柳如峰遇袭以后,就描述过降龙身体形态,按对方所言,降龙的体型,明明比张行远矮个头胖两圈才对啊。 两人身材分明截然迥异…… 这就是为何,自始至终,无论是柳牧或是柳如峰,都没有将张行远列为怀疑目标的原因。 何况他们都知道,张行远进入歌鹿音响不过三年,弹琴不过三载,对方的音域绝不可能超过百丈空间。 可是,为什么现在降龙变成了张行远?定是哪里有问题。 “难道?” 除非,张行远他精通某种失传的远古遗音,神通能够改变其体型,故而,当他以降龙身份出现时都是不同身形。 柳牧被突兀冒出的想法彻底震住:此事怎么可能? 他的瞳孔睁得愈来愈大,死死盯着前方神情平静的灰影,他仿佛看到对方嘴角浅露出的嘲讽微笑。 “咳咳!” 他已然达到崩溃的边缘,嘴唇战栗抖动着,似想要悲吼,身体却佝偻匍匐不起,狞恶悔怨的眼神圆睁怒视…… 他倏地想起被他毒杀的秦家满门,想起秦家夫妇死前的悲愤怨恨神色…… 忽然,他略显呆滞的眼神陡然间闪电收缩,就在其视线前方,一柄寒光闪烁的利剑破空爆射而来…… “噗嗤!” 剑尖刚刚触及喉咙皮肤,鲜红的血液猛飞溅出来,飘洒在黑色的夜空之中,怒目之时,林牧的身躯缓缓倒在地…… 双眸紧瞪,似死不瞑目。 第17章 拨子之谜 深夜中,偶尔有冷风徐徐吹来。 张行远面无表情的踏步而至,他蹲下身探出手,在柳牧的脖颈处探悉,半晌,确定对方已经死去再无声息。 侧过身,他注视柳牧的尸体:“上次我夺取忽雷琵琶后,本想就此放过你,奈何你贼心不死。” 柳牧走到今天这步,在他看来,纯属对方咎由自取。 张行远翻过对方的尸身,在其怀中,依旧紧抱着曲项四弦琵琶,凝眸望去,四根琴弦已全部断裂…… 他摇了摇头,显然此琵琶不是灵器。 一般而言,只有橙符乐师中的佼佼者,才有资格获取通灵乐器,而神化乐器,更是绿符以上乐师专用。 他伸出裹挟的十弦灵琴,食指轻弹,弦音突起,猛透射出无数道霞光…… 赤芒闪烁,约半人高的长琴,转眼变化得如中指般大小…… 将微型灵琴藏于腰带,驱步返回山道的四角亭,解开象马缰绳,片晌,驾驭象马消失在铁鸡岭茫茫夜幕中…… …… 嵩山镇,柳府外。 一道既矮且胖的身躯出现于此,对方身着灰衫面带灰巾脚穿灰鞋,无声无息的融入了黑暗宁静的环境。 此为张行远化身。 除去柳牧后,他并没有赶回家,接下来就该是柳如峰,他告诉自己这次绝不能心慈手软。 此时的夜已极深,除了桃花之家等少数地方外,普通人家早关门熄灯酣睡,然而柳家今夜却比较例外。 “怎么回事?少爷还没回来吗?” “没有。” “他去哪啦?” “桃花之家。” “什么,他不要命了?被降龙袭杀,伤势刚好,就又出去鬼混了?” “是啊。” 张行远神不知鬼不觉的临近柳家时,意外地得到自己需要的信息,旋即他马不停蹄的赶往桃花之家。 半炷香的时间,一道身影出现在槐树底端。 此刻他背对昏暗角落,身处茂密古树下方,十丈开外的红灯笼照耀过来,能时明时暗的瞧见模糊阴影。 …… 红彤彤的灯笼明亮耀眼…… 柳如峰此番重返欢场,是其断臂后的首次,原本他还有些担忧,担心降龙再现,然则平静安稳数日后,现在他已再无顾忌,尽管遭遇手臂被斩之痛,但身为笙乐师,失去右臂对其音乐修为影响并不大,何况他乃橙符琵琶乐师的独子,在嵩山镇的地界,即便残废,自也不是谁都能鄙视的存在。 柳如峰踉踉跄跄的踏出桃花之家,和怀里的姑娘们倾诉着甜言与蜜语。 他的左肩悬挂九簧抱笙,作为吹奏乐器,笙由笙头、笙管和簧片组成,其在三千多年前的商代便初具雏形。 “柳爷,下次您还来找我们么?” “当然。” 他醉醺醺的回答着,眼睛迷蒙且通红,语气却异常的坚定,怀里姑娘搂得更紧,在对方搀扶下走出温柔乡。 “柳爷,您慢走啊。” 听着姑娘既舒服又温柔的软绵绵的话,柳如峰感觉自己的魂儿都快飘出体外来。 此情此景不知为何,当他挺着身抬起脚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他不自觉的斜瞥一眼前方暗处的那颗槐树。 实在是上次降龙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 然就是这时,他猛地使劲揉了揉眼睛,面露惊愕恐惧之色,甚或怀疑自己出现不该有的幻觉。 前方,一道阴影依旧存在,光暗之中愈发明显…… “降龙!” 倏忽间,柳如峰感觉浑身如堕冰窖,四肢震颤,对他而言如噩梦般的恐怖杀神,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自己? …… 张行远静静的矗立在槐树下。 实际上,他是故意让对方发现自己的,两人的实力差距摆在那,他完全没必要使用偷袭暗杀手段。 果然,柳如峰稍迟疑片刻,侧目四顾,惴惴不安的迈开脚一步一步走来…… “降龙,你想干么什么?” 柳如峰缓慢移步靠近地道:“我已经遵照你的指示,将灵琴交还给张家,你不会出尔反尔还想杀我吧?” “你认为呢?” 他略带嘲讽道。 柳如峰闻言却无言以对,当然此时他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惧怕,毕竟,他发现对方并没有携带琴在身旁,或许降龙并非为自己而来,当然,也有可能是对方身怀灵琴,不管怎样,他清楚地知道无论是逃跑或是通讯传音,时间上都是来不及的,所以他决定静观其变,或说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柳牧死了?” 他眸光澄澈道。 柳如峰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失声叫道:“你说什么?” 张行远的语气依然没有起伏变化,他淡淡地说道:“你没有听错,你父亲已死,我现在是来解决你的。” …… 平静,深沉,淡漠,这是柳如峰此刻给降龙的评价。 他略微泛红的脸色转瞬变得苍白,感到无比恐惧,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像是被死神勒住了脖颈和咽喉,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他敏锐的察觉到,对方没有说谎,降龙此番现身就是来斩杀自己的,他惊叫连连道:“不,降龙,你不能杀我,你若杀我,就永远别想得到忽雷琵琶的拨子?” “忽雷琵琶?” 张行远眯眼道:“你身上有象牙拨片?” 当初他得到忽雷后因为没有拨片,根本不能使用此等神化乐器,颇感遗憾,难道说拨子在柳如峰身上? 很有可能。 柳如峰匆忙道:“不错,我爹持有忽雷本身,但象牙拨片却在我身上,你若杀我,就意味着永远失去神器。” 张行远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柳如峰道:“如果你不杀我,我就将拨子赠送给你。” …… 张行远沉默不语,他在思考和沉吟,不知过去多久,他才微微笑起来,刹那间天地仿佛宽敞起来。 “我答应你。” 他平静而决然道。 柳如峰迟疑的道:“但是,我又凭什么相信你,我怎么能确定你不会违背承诺。” 张行远直摇头道:“很显然你并没有别的选择,如若不然,现在的你,对我来说就再没丝毫价值可言。” “好吧。” 他低下头,自己的确没有谈判的筹码。 他死死攥紧长袖中的拳头,暗暗发誓,此次若能逃得性命,必定报仇,将和降龙有关系的人斩尽杀绝。尤其是那张家,毫不客气的说,若非张行远沟通降龙对付自己,自家怎么会落得如此凄惨下场?至于说恩怨的起源,来自于他拦路抢劫灵琴,此等龌龊肮脏事,早被柳如峰遗忘得干干净净。 “可以了么?” 交代清楚情况,他彷徨而忐忑的道:“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话音未落,他就瞧见,降龙手掌骤然闪现十弦灵琴,柳如峰十分惊诧震惊:“这是?” …… 寂然的苍穹下,蓦地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嚎…… 带着不甘,柳如峰嘶声怒吼:“不,卑鄙啊,降龙,我就知道,我将秘密告诉了你,你也绝不会放过我的。” 第18章 葫芦陶埙 黎明时分,东方出现一抹鱼肚白,清澈柔和的霞光,宛若清风般洒在脸庞。 张行远起身、穿衣、洗漱,精神抖擞。 虽然昨夜他弹奏十弦灵琴至子时,但依旧酣睡得极为舒坦,好比此时,惺忪的眼眸转瞬变得神采奕奕。 嵩山镇内,天气变幻多端,时常难以预料,蒙蒙细雨过后,终于由阴转晴,气候变化亦如世事般无常难料。 柳家的故事最能说明这点。 当柳牧失踪柳如峰身亡的消息传出时,真正是让嵩山镇无数乐师哗然乃至恐慌。 若说先前柳家父子遇袭或是断臂,众人都是旁观看客的话,那么现在,镇中各路乐师已出现心神惶惶。 “真凶是降龙么?” “降龙为什么要对付甚至杀柳牧或柳如峰?” 没有人知道真相。 张行远心里也觉得奇怪,在惊闻柳家的惊变后,父亲和母亲态度诡异,双方出奇的沉默没有找他详谈细问。 显然,在他的潜意识里,父母的言行心态不该如此平静才对。 他并没深思考虑,毕竟,事情已过去两天,想来发酵喧嚣吵闹个数日,大家自然会遗忘而不在乎。 况且,明日自己就将要返回歌鹿音响…… 张行远喃喃地道:“回家半月,经历的事情倒是不少,除了解决柳家父子,便是取回忽雷并获得灵琴。” 说来母亲自苏幕遮音响带回十弦灵琴,父亲也亲自为自己炼制了陶埙…… …… 荷塘旁边。 父子两人面对面而坐,他盘腿坐于石凳上,双手把玩着灰色陶制的葫芦埙,约三个拳头般大小且异常精致。 葫芦顶端为吹口,两侧并列着八个圆形音孔,以便埙师控制旋音,润色旋律,指尖触碰时有音符弹出。 他对准口端吹奏,除却拇指外的其余八指,有规律有节奏的不时贴近或远离音孔,埙音由近及远的荡漾开来,愈来愈灵动澎湃,与此同时,音孔中似有红光闪烁,旋即,赤红如血的葫芦埙符渗透漂浮出…… 宛如离弦之箭,音符不迅疾,但却有目标的飞向荷叶莲蓬…… “行远。” 张阳笑道:“你似乎很喜欢葫芦埙啊。” 张行远确实对此埙爱不释手,吹奏须臾他放下陶埙,微微笑道:“爹,怎么说也是您特意炼制的乐器。” “嘿嘿。” 张阳骄傲的点头道:“葫芦埙的确花费我不少精力。”他有句话没说:葫芦埙甚至有可能进阶为灵器。扭转话题道:“对了,十弦灵琴你弹奏得如何了?”他知道对方在弹《歌鸣》,以便尽快掌握灵琴变化。 “情况不错。” 张行远回答道。 灵琴能够幻化为手指般模样,岂止是不错那般简单? 他的神情坚定肃然:我现在是赤符埙师、琴师、钟师和琵琶乐师,接下来则该着手演奏橙色音符。 …… 张家厨房。 清香飘扬盈空,赵静揉搓着黏性面团做成饺皮,切得细碎的猪肉和香菇做饺子馅,这是行远离家前的晚餐。 张行远左手拿饺皮,右手用调羹勺点肉馅和香菇馅,将其卷住黏裹起来。 他微微笑道:“爹,娘,我的这个饺子怎么样?” 赵静发言权最大,因为她最会包水饺,手势最快,细瞥了眼道:“不错,有进步,但还是有点难看啊。” 张阳笑而不语,或是他对此也不擅长,想法与儿子颇为的相似。 张行远咧嘴笑道:“娘,饺子是煮来吃的,又不是拿出来看的,要那么好看干嘛?爹,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这个?” 张阳无言,他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赵静在某些事上颇有点完美倾向,眼见行远包饺子实在不像话,竟是直接把他和张阳同时驱离走。 晚饭过后,家人安坐在葡萄架下闲聊…… 张行远不记得自己吃了几个水饺,不过真的好饱啊,他摸了摸肚子,心道明天就要离开嵩山镇回彩虹之城,有半个月没见到行简了,他心里真有点想念对方,另外,返回歌鹿音响就该着手准备音乐选举…… 他侧过头道:“爹,娘,要不您们和我同去彩虹之城吧。” 他这么说是在担忧。 毕竟柳牧和柳如峰的死与他有关,他虽不认为有谁能够查到他身上,但两家近来的恩怨总归是存在的。 即便没人怀疑张家,但各种非议和指点怕是不会少,他自然不想让父母遭难。 张阳微笑道:“我和你娘在卧龙村生活了近二十年,多少有些感情,你别担心我们,该走的时候我们自会离开。” 赵静点头。 张行远见此没再说,想想自己在歌鹿音响都还未立足脚跟,的确不太合适让父亲母亲在此刻背井离乡。 他默默地道:“等半年后的盛事结束后再说吧。” …… 时值夜晚,繁星点点,万籁寂静。 张行远辗转难眠,躺在床上,透过月色,烛光中两只黝黑的眼珠,隐现幽芒,直盯着手掌中的灵琴和琵琶。 将十弦灵琴放在床角,他举起忽雷道:“如今,我琵琶音乐的修为最高,其次是琴,再次则是埙和钟。” 他有种感觉,自己此番回到歌鹿音响后,很快就能弹奏出橙色琵琶音符。 他抚摸着琴弦道:“神化乐器么,难怪当初我初弹忽雷,音箱虽是由紫檀钢弦而制,但却锋利的割伤我的拇指。除此之外,不知为何,自从忽雷琵琶染血以后,好像,我就和此乐器有了某种特殊的联系。” 他蹙着眉头,时而闭眼,时而睁眼,像是沉思…… 半晌,他清秀的脸庞浮现出笑意…… 斜躺着的腰背略感疲惫,他略撑起上身,伸了伸腰,扭头转动了几下脖颈,顿时觉得舒服精神了许多。 就差象牙拨片啊…… 他不愿多想,身体稍稍前倾,双掌拖着忽雷的音箱,递到了圆桌上面,葫芦埙与之并列而排…… 夜愈来愈深,窗外传来父母的催促:“行远,早点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知道。” 张行远笑着回道。 他原想着起身弹会灵琴,现在看来确不太妥当,待耳闻父母的脚步声远去,他熄灭灯光昏昏合眸…… 忽雷琵琶、十弦灵琴和葫芦埙身畔,他渐渐陷入酣睡中…… 深沉的暗夜悄悄然过去,翌日清晨,霞光透过高耸的青铜山颠,拨云散雾,崭新的世界如旭日东升般降临…… 第19章 知音茶楼 “行远,吃饱了么,要不要再来点?” “不要。” 张行远忙摆手:“娘,我待会还得骑象马赶路,您不是不知道,可不能吃的太饱。” 院中偶有清香弥漫,赵静浅笑询问,笑着摇头,闻言没再坚持。 她开始收拾碗筷,对方即将离家重返音响,她此时的心情略复杂,行远在家呆了半个月,在最近三年时间里,算是少有甚至罕见的事,当然他若能修得音乐,作为母亲无论如何也心满意足,而且照当前情形看,对方琴埙音乐修为着实不错。 “对了,你要准备的东西都整理好了么,可别落下什么?” “准备好了。” 张行远清晨起来以后开始清查行李。 父亲母亲喋喋不休的盘问,像有没带够衣服啊,下次回家带上行简啊,问题直让他尴尬摇头不已。 良久,回到卧室。 从桌面提起灰色行囊,张行远轻语道:“毫无疑问,十弦灵琴、葫芦埙和忽雷琵琶,有必要带走修行,尤其是神器忽雷,神秘莫测,此次回到知音茶楼,我还得好好问下师父,除此之外,我在弦鸣乐阁有铜钟,倒没什么好说的,最后就是灵琴在手,相信此后弹奏琴弦时,对我的琴道修为大有裨益。” 半晌,他提着行囊,牵着象马,伫立在家门口石阶下方。 “行远,下次你什么时候回家?” “半年后吧。” “这么久啊,是因为即将来临的音乐选举么?那也难怪,你路上小心点,有时间的话就常回家看看。” “嗯嗯。” 张行远跃身上象马,颔首笑道:“爹,娘,您们也保重,快回院里去吧,我走了。” 他转头挥手道别…… 和父亲母亲告完别,深呼吸气,清爽无比,他遥望着远方的天穹,嘴角露出笑意,即刻驾驭起象马,背影消失在卧龙村尽头。 途径嵩山镇,穿越过青铜山和铁鸡岭,半个多时辰后,视线中隐见楼塔。 …… 彩虹之城,郊外,笙音楼傲然矗立,被绿茵环绕。 “笙音楼么?” 张行远喃喃地道。 身前,约莫十丈高的楼塔顶端,不时有赤色、橙色和黄色的微型笙符,如同云雾般在塔顶左侧汇聚,或音符如小鸟般在右侧飞出…… 他侧耳倾听,笙之音乐欢快轻盈,温婉悠远,宛若从万里碧空降落下来…… 他自然知道,这是笙师在吹笙传递音讯。 “有点意思。” 张行远微笑着自言自语的说着,旋即转移眼神道:“我是该先回弦鸣乐阁呢,还是先去知音茶楼?” “算了。” 他微微笑道:“先去找师父吧。” 知音茶楼,它在彩虹之城的地位,仅次于歌鹿音响,座下没有五大乐阁,倒是有两大音楼:笙音楼和竽音楼。其中,笙音楼负责通讯传音,竽音楼负责茶楼日常运营,此外,两类音乐合成更有惊世神通。 他的师父商谦,即为竽音楼顾问,对方精修琴和竽,俱是黄符乐师境界。 “走吧。” 张行远拍了拍马背,疾驰而去…… 彩虹之城极为繁华热闹,街道宽敞明净,人声鼎沸熙熙攘攘,无数吆喝声喧哗声不断,除了衣食住行等日常生活物品外,随处有诸般器和乐曲买卖交易,极目望去,显然,整座城池运转得秩序井然。 张行远坐在象马背上,时不时有琴师筝师肩扛琴筝,慢腾腾的擦身而过…… 他凝神暗忖道:穿过河东街道和知音大道,就到竽音楼所在。 知音茶楼和歌鹿音响,分别位于城中东西两端:师父想必待在竽音楼吧,他肯定在等我完成任务的消息呢。 此次回家对付柳牧,夺回忽雷琵琶,便是他的隐秘任务。 话说商谦在半年前,从歌鹿音响退休转而来到知音茶楼,便进入半隐退状态,基本不再插手世俗事务。 张行远略显兴奋地道:“师父或许知道忽雷琵琶的神异用处。” …… 知音大道,知音茶楼。 一道骑着象马的身影疾掠而至,来者背悬行囊,凝视着气势恢宏磅礴的建筑,牌匾上篆书知音茶楼几个字。 他眉开而眼笑,眸子扫视了眼,旋即脸上露出几分异色。 “柯叔?” 就是这时,茶楼前方赫然出现一道黑色身影,那是位红光满面的光头笙师,对方爽朗大笑着踏步走来,神色举止惹人眼球,身着黑袍,左袖空荡荡的晃悠不停,明显是失去左臂,右肩背着九簧抱笙。 “行远?” 柯达疑问道:“您不是回嵩山镇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张行远笑道:“我刚回到城里,还没到弦鸣乐阁,这不,就赶紧过来想先见见师父,他近来在茶楼还好吧?” “不错。” 柯达的笑容亲切和善:“老师这两天还时常念叨您,昨天就问了我三次,说您回到歌鹿音响就通报他。” “是这样啊。” 他淡淡地道,说实话,对方的恭敬让他有些不适应。 柯达三月前跟在商谦身旁,因此缘故,他隐约了解些许内情,例如他很清楚的知道,张行远是老师最宠爱徒弟,此外他还知晓,弦鸣乐阁中,对方是赤符琴师埙师,表现平庸,但前两天偶然听老师所言,张行远的琴道修为,半年前就堪比橙符琴师,这令其十分恍然震惊,年轻的面庞看似愈发顺眼…… “走吧,我这就带您去见老师。” “好的。” 张行远颔首,他诧异的瞥了眼柯达,暗道以前对方可没这么热情,不过对方好心好意,他也不便直接拒绝。 俩人一路闲聊一路前行着,沿着蜿蜒曲折的回廊,不知道拐了几个弯,终于来到一处遍地果树假山的花园,与此同时,视线前方,一条鹅卵石道连接古亭,扇面亭中,不知觉间,一曲琴音如鹤鸣般传来…… 柯达笑道:“行远,老师就在那,您单独去见他吧。” 说罢,他转身离去。 张行远默默地摇了摇头,他清晰而直观的感受到,柯达对自己的态度,和往常相比有明显的转变。 “有点奇怪。” 虽不知何缘故,但想来怕是与师父有关吧? 思虑之际,他凝眸望向亭中枯瘦侧影,商谦身躯笔挺的端坐抚琴,双膝横置着的是把梧桐制七弦灵琴,琴身磅礴厚重,琴弦黄芒闪跃,优美古亭,琴音顿起,金色的琴符如龙似虎盘旋于周身及亭柱…… 异变自此诞生,黄金色的音符凝聚成花瓣,转瞬形成迎春花的花海世界…… “师父。” 第20章 残缺神器 知音茶楼,竽音楼,聆音斋内。 拳头般的琴符笼罩八角亭,商谦平和的眼神微现笑意,拇指和食指轻拨七根弦,金黄色音符瞬间幻灭无影…… 他微笑道:“行远,你回来了。” 张行远踏着五尺宽的鹅卵石道,慢慢来到老者身旁:“师父,您的琴曲《玄默》弹奏得越来越厉害啊。” “是么?” “当然。” 当前,张行远主修有两首琴曲,即灵曲《玄默》和神曲《降龙》,两者俱是商谦传授,其中《玄默》出自歌鹿音响弦鸣乐阁,《降龙》则是师徒俩最擅长的琴曲,但因特殊缘故,此曲从未公之于众。 “灵境乐府?” 他略凝眉沉思,暗忖道:神曲《降龙》据传出自琴鹤箫韶乐府,也不知是真是假,若真属实,岂不是说师父与灵境有关联? 须知九大音响的乐师们,无论修行如何,谁不曾憧憬和向往过,神秘莫测的乐府秘地灵境呢? 疑虑稍纵即逝…… …… 张行远掀起话题道:“对了,师父,您让我取回忽雷琵琶之事,我已完成,不过您怎么不说那是神器。” 忽雷是灵器或神器很重要么? 商谦笑道:“忽雷琵琶对你来说毫无威胁,我倒是听说你斩杀了柳牧父子。” 张行远道:“我是被逼无奈。” 他当初没想过杀柳牧,至于柳如峰,则是对方竟作死惹到母亲身上,这世上谁没事喜欢杀人来着? 语毕,他解开灰色行囊,左手握住琵琶颈部,掏出忽雷…… “不错。” 商谦默默观察地道:“琵琶头部长有二尺六寸,音响腹广有六寸,龙首两弦,确是神器忽雷琵琶。” 他的手掌接过忽雷,梨形音箱被蟒皮覆盖,装琴弦两根,与颈部相连,顶端雕刻龙首,龙嘴里含着颗金色圆珠。 张行远解释道:“话说回来,我觉得称呼它龙首琵琶或二弦琵琶,貌似更为贴切准确。” “的确如此。” 商谦认同的点头道。 忽雷琵琶最大特征即是龙首和两弦,其余像以蟒皮蒙腹或檀木为槽,与之相比倒不觉得另类特殊。 “怎么回事?” 商谦顿时诧异地道:“怎么没有象牙拨片,我记得忽雷的拨子,就隐藏在龙嘴金珠里。” 忽雷神器,大小如意变化万千,其中象牙拨片,就藏在金色圆珠中,但他凝眸细看时,却并未发觉其存在。 张行远摇头道:“柳牧得到忽雷本体,但拨子却并不在他身上。” 旋即,他将事情来龙去脉简略的描述说明,末尾笑道:“我已经得到拨片下落,将其取回也不是难事。” 商谦微微颔首:“竟然是这样?” 随即他收敛笑容道:“行远啊,你真不需要为师出面,帮忙取回象牙拨片?” “当然。” 张行远摇头道:“师父,夺回忽雷琵琶,是您当初给我的任务,所以关于这事,还是由我亲自解决吧。” …… 商谦闻言没再多说,眼角收缩渐露欣慰之意,忽雷琵琶是他当初送给秦家之物,却没想竟给对方带来如此灾难横祸。 他默默感叹道:“行远,以你的琴道修为,本不该拥有神化乐器,不过,你好像很擅弹琵琶音乐?” 他猝然间停顿不语…… 张行远吃惊道:“师父,难道您要将忽雷?” 商谦神态温和,左手抓着琵琶头部两侧的象牙琴轸,右手触弦,笑道:“没错,我是决定将忽雷给你弹奏,但有个前提,琵琶不能轻易示于人前,毕竟,你的音乐修为尚低,怀璧其罪的道理你该懂。” 张行远惊喜万分道:“师父,我知道该怎么做的,有忽雷相助,我肯定快速弹奏出橙色音符。” 商谦颔首捋须,他知道行远除了弹琴吹埙外,还曾在暗中修行琵琶和铜钟,若非此故对方早突破橙符琴师。 但不知他的琵琶修行如何啊…… 商谦缓缓笑道:“你知道怎么操控琵琶神器吧?” 张行远怔神道:“难道不是需要鲜血调和温养,持续坚持久久为功,方能与之融合并形成本命法宝么?” “本命法宝?” 商谦笑着摇了摇头:“你前半句没错,后半句大错,须知本命乐器专属绿符乐师,就连我的音乐修为都还差得远呢。” …… 聆音斋内,八角亭中,师徒俩交谈热络。 张行远心绪难平:我耗费半个月时间弹奏《歌鸣》,方才掌握灵琴,那么掌握神器忽雷又需要多长时间呢? “两个月应该可以吧?” “或是半年?” 他想起在家初弹忽雷的时候,因为意外有滴鲜血融入乐器,好像自此以后,身体和忽雷就存在某种若有若无的感应。 “行远,你注意好了。” 商谦眼见对方面露沉吟之色,他重新端正坐好,五指弹琴,弦音骤起,七根细弦如烟火般爆射出金色音符…… 琴符当即化为锋利刀刃,约两尺长的短刃划过虚空…… “噗嗤!” 张行远面容凝定,左手拇指冒出一道鲜红血痕,他伸出手指悬于琵琶上空,一滴血如雨珠般坠落…… 鲜血滴在紫檀木刳制音箱上…… 血液闪烁着红芒,顷刻间渗透进器身消失无踪,与此同时,忽雷绽放赤色光芒,光彩耀眼时惊变瞬间诞生…… 刹那时间,琵琶咻的一声,化作一道血芒,遁入张行远的左掌,消逝无痕…… “这是怎么回事?” 忽雷琵琶的陡然异变顿时惊住了师徒俩。 张行远挥了挥手,动静全无,眼眸惊诧的道:“忽雷琵琶与我真身融合了?掌握神器不会这么简单吧?” “哪有那般容易。” 商谦满脸的疑惑和错愕:“虽然我没曾演奏过神化乐器,但以你赤符乐师的修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操纵忽雷呢?” 他直皱眉,捋了捋须胡须倍感讶异,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还是感应着试试看再说…… 张行远微笑了笑,催动意念,事先没有丝毫征兆,他的左手掌心,骤然显现巴掌大小的微型琵琶…… 琵琶变回原状…… 他内心渐渐激动,接二连三,再次发出指令,念头刚起,琴身赤芒大盛,忽雷化为长二尺六寸的原形琵琶…… “这是?” 商谦无语凝噎,瞠目而沉默。 忽雷时而融入行远身体,时而展现真形,很明显,对方的确掌握了此神化乐器。 张行远操纵着忽雷琵琶,脸庞浮现欢欣喜悦,感受着与忽雷的灵犀感应,暗道:难道我还是天才琵琶乐师? 第21章 暮鼓晨钟 和歌鹿音响的状况差不多,知音茶楼同是音乐不绝于耳,或是乐师众多,随时随地都能聆听到曼妙之声。 此时此刻,商谦浑浊但深邃的眼眸,蓦然变得明亮透彻,他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 “难道行远真是音乐天才?” 他想起对方在琴道领域展现出来的强悍天赋…… 作为黄符琴师和竽师,他罕见的演奏过神曲,此外,对于绿符乐师掌控神器的手段也颇为了解。 他微眯起眼道:“即便是韩响尊当年掌控鹿鸣神筝,也是耗费十个月时间才成功,但行远现在是怎么回事?忽雷琵琶怎么会这么容易操纵?就算是除去了象牙拨片,但也不该如此简单的合体成功啊。” 要知道这可是神器,歌鹿音响、玉龙吟音响、藏锋音响等九大音响,哪位乐师不渴望得到神化乐器? 肉身与神器合体的乐师可不多…… “兴许是运气吧。” 商谦苦笑着摇摇头,语气有着难言意味。 毕竟,他说这话的时候,怕是自己都未必相信,此事若发生在旁人身上,他自是怀疑,但行远不同,对方的琴道天赋卓绝,琵琶天赋自然不差,事实证明的确如此,滴血融合乐器,对方即刻掌控了神器。 不管怎样,能够操控忽雷就是好事。 …… 八角亭中,呈现一幅奇异图景。 张行远脸带笑容,他的掌中时而出现淡红龙首琵琶,时而隐匿消逝,然后重新显现,而后再次消失…… 如此反复多次…… 半晌以后,或许是演练得足够熟练,或许是渐失好奇,方才端着忽雷固定下来。 双手捧着琵琶的轸柱和音箱,稳稳当当,目不转睛,眼神从头到尾,从琴弦到龙首缓慢的扫视掠过。 张行远伸出右手,瞥了眼完好的拇指,旋即靠近二弦,指尖轻轻划过两根钢弦,试图触弦发音…… “嗡嗡!” 嘈杂之声顿起…… 这是?难道发音有效了?他再次伸指奏弦,琵琶的二根弦连绵震颤,但琴弦处,却无丝毫变化…… 他快速缩回右手,细瞄了眼:“这次没有伤及拇指,但同样没能弹奏出琵琶音律,更别提演化音符神通。” 看来想弹拨此忽雷神器,真需要象牙拨片才行…… “不过。” 张行远满足的道:“能够融合忽雷乐器,已是万幸,何况我的修为仅是赤符乐师,说来我真的比较幸运。” 他喃喃自语,旋即闭上眼眸,控制意念…… 忽雷琵琶全身光芒四射,耀眼过后,琵琶化作红色流光,闪电般钻进他的左掌…… “不错。” 张行远笑了起来,手掌伸到眼睛前观察,白净无暇:“竟然没有任何痕迹,真是不可思议。” “这就是神器么?” “果真神妙,难怪谁都想获得,如果我不故意显示忽雷,怕是没人能察觉到我掌心,竟然融合有神化乐器吧。” …… 暖和的春风拂过,此时已临近午时。 张行远抬头看了看天色,阳光明媚,暗道是时候回歌鹿音响了,愈是此刻,他的心情愈是有些迫不及待。 商谦笑道:“忽雷完全掌握了?” “是的。” 张行远颔首道。 商谦默默点头,他抬手挥了挥手袖,明明没有伸指弹拨琴弦,但木桌上的七弦灵琴,却忽地发出悦耳之音,三尺六寸的琴身,霎时透射出道道黄芒,变化之际,灵琴化作极速流光,被其收入袖袍中。 “厉害。” 张行远见此眼亮道:“我虽然也有十弦灵琴,但和师父比起来,弹弦的手段方式相差很多啊。” 商谦说道:“行远,你的琵琶音乐若能有忽雷相助,将来必定大有成就,切不可随意泄露它的存在。” “我明白的。” 他对此自是清楚,郑重的点点头道:“师父,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弦鸣乐阁了。” “怎么?” 商谦微微笑起来:“不想继续待在竽音楼陪我这老头子么?” 他神色恬然的笑了笑,不等张行远作出回答,捻了捻白须,摇头笑道:“好了,快回弦鸣乐阁去吧,我看你也是等不及了,想快点见到赵行简吧?嗯,说起来那女孩确实不错,尤其是她的筝道音乐修为。” 张行远无语:“师父,我走了。” …… 歌鹿音响,位于彩虹之城东部,彩虹大道,彩虹之城横贯东西的街道,它将音响和西部的知音茶楼联通起来。 这是整座城池中最繁华热闹的街市。 张行远骑着象马而行,道路两旁各色各样的乐器应有尽有,无论是弦鸣、气鸣、膜鸣还是体鸣乐器。 路上人来人往,或买卖或交易,或清谈或闲逛,气氛异常和谐,从没人敢在此当街闹事。 他屏气敛息的前行,全然没有心思走马观花:再过半刻钟时间,就能抵达歌鹿音响,行简应该在弦鸣乐阁吧? 他渐露期待之色…… 然而就是此时,身后传来马蹄嘶吼之声,嘈杂喧哗声顿起,怎么回事…… “律……” 张行远拉住象马缰绳,停下动作,微蹙起眉头,回首凝望,两道火红烈马狂奔而来,惊得过客纷纷避让…… “驾!” 视线当中,一男一女御马奔驰而来…… 身旁顿时有人惊呼:“暮鼓晨钟,是体鸣乐阁的暮鼓晨钟,林暮和林晨,俩人都是橙符乐师啊。” 远处又有人补充道:“暮鼓晨钟,林暮打鼓,林晨敲钟,分别修行鼓钟,同进同退,音乐实力非同小可。” “钟师鼓师?难怪气势轩昂啊。” “据说俩人都是体鸣乐阁中年轻一辈佼佼者。” “确是如此。” 张行远平静的眼眸转瞬生光,紧盯着飞速而来的两张面孔,不由得想起了柳如峰临死前透露的秘密。 “暮鼓晨钟?” 忽雷琵琶的象牙拨片,真的就在你们身上么? 他当初斩杀柳如峰前,对方欲透露拨子下落,让自己饶他性命,按对方所说,象牙拨片被林暮林晨夺走。 注视着两道急行身影,他的眼角微现笑意:“说来,拨子还真有可能在暮鼓晨钟的手中。” 事实究竟如何呢? 他并没有完全相信柳如峰的话,这个秘密可能是真,可能是假,也可能半真半假或是三分真七分假。 对此,张行远知有着充分估计。 他略沉吟低语道:“在不暴露我就是降龙的前提下,该如何寻找到拨子,并不动声色的取回象牙拨片呢?” 第22章 歌鹿音响,鹿鸣神筝 “律律。” 林暮和林晨面无表情的端坐于马背,在宽敞的彩虹大32道上疾驰前进,忽然,俩人的眸子像是发现意外般陡然明亮起来,纷纷拉住缰绳,旋即御马朝着远处的熟悉背影奔去,转眼间追上张行远的近身。 张行远微笑道:“两位,好久不见。” “是啊。” “行远,你怎么会在这。” 林暮和林晨对视了眼,笑着点点头,他们自然熟知认识,眼前这位弦鸣乐阁曾经的琴道天才。 当年即三年前,张行远和林暮林晨共同进入歌鹿音响,都是当时的音乐奇才,尤其他三个月内就弹奏出赤色琴符,最是耀眼,须知作为音响乐师,通常都需两年方能演奏赤色音符,五年方能演奏出橙色音符。 因为创造传奇的缘故,众人皆都看好他的琴道天赋和成就,然而,接下来的两年多时间他却再无进展。 而暮鼓与晨钟,现今则俱都突破至橙符鼓师和钟师…… 林晨的表情平静漠然,她所知道的隐秘不多。 林暮的双瞳缓慢地紧缩,他在心底疑惑猜疑:行远,你究竟隐藏多少秘密,真实的音乐修为又如何呢? “对了,你们是刚外出执行任务么?”他见俩人风尘仆仆的模样,故脱口问道。 “不错。” 林暮微笑着摇头道:“我们原本在烟霞城抓捕盗寇,但前天接到体鸣乐阁传讯,说是让我们尽快赶回音响。” “原来如此。” 张行远自己作为弦鸣乐阁琴师,除日常修行外,也需要时常接受各种挑战,他暗道行简应该没任务在身吧。 林晨茫然地惊疑道:“我说张行远,怎么没有见到行简?” 在歌鹿音响五大乐阁中,弦鸣乐阁的实力和影响力较强,在此其中,赵行简和张行远是弦乐师中相对瞩目的存在。 此外林晨虽处膜鸣乐阁,与赵行简却关系密切。 他微微笑着解释道:“我也是刚从家里返回彩虹之城,现在恰巧赶回乐阁,你们也是要回体鸣乐阁吧?” “是的。” 林暮轻声应答,咫尺身外,林晨匆忙笑道:“看来我们都想快点赶到音响,那就不要继续在这浪费时间吧。” 说罢,三道身影快马加鞭,消失在彩虹大道的尽头…… …… 一盏茶的功夫以后,视线之内,隐隐约约展现一座宏伟壮观的建筑,宫宇阁楼之中,袅袅之音不绝于天地。 歌鹿音响,天下九大音响之一,地位稍逊凤鸣音响、苏幕遮音响和藏锋音响,与紫荆音响和玉龙吟音响及锦瑟音响相当。音响主要由气鸣、弦鸣、体鸣、膜鸣和秘藏等乐阁构成,占地三千余亩,目前齐聚各类赤橙黄符乐师五千余人。 弦鸣乐阁中,琴音、筝音、琵琶之音悠悠传来…… 气鸣乐阁中,笙音、竽音、笛音延绵响起…… 体鸣乐阁或说膜鸣乐阁中,钟音、鼓音和铎音亦如风般在耳边拂过…… 终于,张行远和林暮林晨三人,徐徐来到音响前门,在他们的右侧方向,竖立着一块两丈高的黑色圆柱形巨石,上面笔走龙蛇的篆写歌鹿音响四字。 然而此刻,三人的目光却全都聚集在正前方顶空。 “鹿鸣神筝?” 林暮和林晨喃喃惊异地道,双目皆泛奇异光彩。 张行远同样倍感惊诧,因为就在歌鹿音响的头顶空,时不时闪烁着绿色幽芒,偶尔隐现变幻如意的暗红色乐器——神筝。 “这便是韩响尊的鹿鸣神筝么?” 林晨啧啧称奇:“真是没想到,韩响尊竟然主动把她的鹿鸣神筝祭出来,以此作为音响守护神器。” 林暮闻言略蹙眉头道:“可是,鹿鸣神筝不是韩响尊的本命乐器么?” “不错。” 张行远赞叹道:“当然这些事不是我们能够知晓的,我猜韩响尊她,或许是有其他神化乐器作本命乐器吧。” “很有可能。” 俩人默默地点头同意,片晌后方收回视线,林暮和林晨双双拱手辞行道:“行远,既然已经回到音响,我们先行告辞,另外如果有时间,欢迎你和行简来体鸣及膜鸣乐阁,话说,我们也有好些时间没见到她。” “好的。” 张行远笑着答道。歌鹿音响内部虽说钟是体鸣乐器,鼓是膜鸣乐器,但体鸣乐阁和膜鸣乐阁却是完全合并。 “驾!” 蹬了蹬腿,猛拉缰绳,暮鼓晨钟亦逐渐远离…… “嗯?” 张行远眼皮猛地卷起,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对方身外竟然并没有携带钟鼓,难道他们身具灵器? 他眸光闪烁地疑虑道:无论是林暮或是林晨,双方的确堪称音乐奇才,何况俩人同心同德配合修行,钟鼓两类音乐合成共鸣,威力非同凡响,短短两三年里就闯出偌大名声,暮鼓晨钟绝非浪得虚名。 他们的确很有可能获有灵鼓灵钟。 张行远不由摩挲下巴,想起行简,她虽弹筝拨瑟,但至今都没有灵器,说起来这是个问题啊…… 他沉吟道:“行简确实需要灵筝,幸好还有半年时间来准备。” 迈进音响,径直朝北方穿行……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后,他骑马来到一处碧绿草坪,凝眸远眺,十丈距离处,一道清晰的身影映入眼帘…… …… 半个月来,赵行简都在专心弹筝,她的目标相对简单,希望半年内能演奏出音波,这是个十分艰难的挑战。 弦鸣乐阁,绿茵草地。 经过数日的阴雨天空,今日难得是个春光明媚的日子,她和七位女筝师散步漫行,精神畅快。 “行远该回来了吧。” 赵行简背部悬挂着十六弦筝,心不在焉的沉思道:“现在音响早已经下令,半月内乐师都需返回乐阁。” “行简?” “什么?” 身旁青衣女孩忽然道:“您刚刚在想什么呢,我们是出来玩的,你却漫不经心神不守舍,难道是有心事么?” “没有。” “肯定在想张行远。” 闻言众人没再多说,对于当年那位琴道天才,但现在泯然常人的存在,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话。 赵行简默默然…… 恐怕歌鹿音响多数乐师都以为这两年来,行远的音乐修行停滞不前吧?他们哪里会知道行远的真正琴道修为呢。 她不想继续纠缠这些无谓的话题,恬然笑道:“天气不错,我们还是静静坐下来好好休息吧。” 青衣女孩说道:“要不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 “好啊。” 女孩的提议当即得到支持。 赵行简倒是没有参与其中,眼含笑意的掠过身边好友,她枕着筝平躺于草坪上,悠然地倾听着大家的问答,既不搭话也不插话,众人的提问大抵是问初恋的名字啊,有没有喜欢的人啊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眼眸微闭,凝神养息,沐浴着和煦暖和的阳光和春风,她聆音并休憩,半晌传来悠长而有韵律的呼吸。 倏然,耳旁似响起熟悉的声音。 “行简。” 第23章 团聚 弦鸣乐阁,其位于歌鹿音响的西北部地域,距离音响前门,若是步行的?33??,通常都需花费两刻钟时间。 音乐广场。 它与弦鸣乐阁毗邻,是一处青翠草坪,辽阔方正的场地,偶尔有清风拂面而来…… 赵行简头枕着筝弦,微闭的眼眸略略睁开,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她还以为耳边的叫声是幻觉,侧过头去,就是此时,左侧方迎面而来熟悉的面容,见此情景,微微怔住,她的脸庞即刻露出惊喜的神态。 她霍然间起身,右手提起并怀抱十六弦秦筝,迈着轻盈步伐,浅笑着快步接近对面身影…… “行远。” 她忙上前笑道:“你回来了?” 张行远骑着象马,速度奇快,他闻言笑道:“我刚从师父那里赶过来。” “是么?” 赵行简沉吟着,她知道行远和商老虽是师徒,却情同爷孙,对方刚回到彩虹之城就找商谦,并不令其意外,“吃过午饭了么?”女孩的眼角微现笑容,淡淡地瞥了眼远空,温热暖和的太阳高悬中天。 “还没。” 张行远从卧龙村赶到知音茶楼时还是巳时,但离开竽音楼时却已是午时,现在听到行简的话还真有点疲惫饥饿之感。 他牵着象马询问道:“你呢?” …… 弦鸣乐阁,玄甲区,第四十六号院落。 在赵行简的陪同下,张行远很快回到住所,此地为音响专为乐师们安排的领地,歌鹿音响五大乐阁中,赤符乐师和橙符乐师,多为八人或四人同时蜗居,而张行远这个清幽院落,是其独自居住修行之地。 庭院中花草丛生,生机盎然,内部结构和嵩山镇老家颇为相似,当然就是没有荷花塘,角落里栽有三株桂花树。 俩人静坐于桂花树旁,赵行简放下背侧秦筝,说道:“行远,你想吃什么,我那里还有西红柿和鸡蛋。” 张行远笑了起来:“是西红柿炒蛋么,我觉得不错,我亲自出手炒菜。” “你等等啊。” 赵行简淡笑着离开。 和行远差不多,女孩住在弦鸣乐阁玄甲区十八号院,与四十六号院相距约两百步,两者俱是单独院落。 按照弦鸣乐阁的规矩,前五十号寓所皆是如此,这是橙符乐师中的精英才有的待遇,歌鹿音响有个传统,乐师们的修行住处,必须与其音乐修为相匹配,以行简的筝乐修为,完全有资格住进玄甲区。 张行远摸了摸鼻尖道:“师父做了什么呢?” 他很清楚,自己作为赤符琴师,原本是无法进驻此玄甲区的。 他之所以没留在黄癸区或黄甲区,而是来到玄甲区独栋别院居住,实则与商谦半年前自音响隐退有关。 …… 晌午时分,歌鹿音响万籁寂静。 乐师似都远遁,琴音、筝音、钟音、笛音、琵琶之音等,仿佛瞬间消失了般音讯全无,整片世界顿时岑寂下来。 “好安静啊。” 张行远慢悠悠的徘徊,不时抚摸着腹部,偶尔回首问道:“行简,我的厨艺如何?” “不错。” 赵行简身躯笔挺的正坐在凳上,食指轻轻触摸秦筝的十六根细弦:“当然和我比起来还是有很大差距。” 他直摊手…… 吃过午饭,俩人开始休息。 和赵行简肩并肩,张行远坐在屋檐墙下,蓦然,他自青色腰带中取出十弦灵琴,拇指轻弹,微型灵琴迅速变大,赤芒微闪之际,通长约两尺六寸的暗红色琴身,急速呈现出原状来,陡然显现于眼前。 “这是灵琴?” 赵行简眸前掠过奇光,惊讶的叫出声道。 “不错。” 旋即,张行远将回家半个月来自己所经历之事叙述了遍,而后,他缓缓收敛起表情和神色。 “没想到啊。” 行简疑道:“伯母竟会有灵琴?” 张行远闻言沉默深思,凝视着膝盖上的十弦灵琴,他暗暗想道:我在歌鹿音响所经历的故事和隐藏着的秘密,貌似从未和爹娘交流过,但是同样,爹和娘在苏幕遮音响的过往经历,又何尝透露过零星半点呢? 母亲能取得灵琴,单凭这点,说她不通音律就不合情理,显然他们也隐瞒了些事情吧。 …… 他微笑道:“话说回来,行简,你现在的瑟道音域如何?” 女孩目前修行筝和瑟两类音乐,主要弹拨筝,瑟乐音符与筝乐相比,似有不小差距。在张行远的印象中,对方筝道修为不错,就连师父也对其称赞不已,若自己没猜错,其筝道音域应该极广阔才对。 “瑟道音域?” “不错。” 赵行简道:“我的筝道音域应有三百丈空间领域,至于瑟道,我虽是赤符瑟师,但其音域也超过百丈距离。” 语毕,她轻声追问道:“你呢,你的琴道和埙道音域,想来,都有两百丈空间范围吧?” “是的。” 俩人对视了眼,浅笑低语起来。 基本上赤符乐师的音域,若能达到百丈领域,音符延伸至百丈距离以外,那么铁定可以突破至橙符乐师境界,毕竟对于多数赤符乐师而言,其音域多是五十丈空间距离,像行远和行简这类妖孽当属少数。 …… 清静寂然的院落中,一人抚琴,一人弹筝,神情坦荡自在酣畅…… 张行远端正笔直地坐好,心中万分澄明宁静,脸上亦是安详恬然的模样,目视灵琴,左手自琴尾划过按住弦身,右手自琴头划过弹奏钢弦,十弦灵琴,在食指触弦时,如白鹤初鸣般奏响起澎湃之音…… 赤红如血的音符迎风飘扬…… 就在他的对面,赵行简见此明眸灵动,笑意吟吟地道:“有灵琴相助,行远的琴道音符显然愈发浑厚。” 她甚至于隐隐透彻明悟,行远好似在压制自身琴道修为,防止快速突破至橙符琴师之境…… “好吧。” 她双掌平放,开始弹奏筝。 赵行简身前秦筝,同是通体暗红,有十六根丝弦,筝体皆由红桐木构造而成。 “不错。” 她面容凝定,半睁半眯着双眸,伸出左手,在筝柱的左侧按弦,专心感应着弦身变化,随后伸出右手拨弦,触弦发音,奏出旋律,清幽深沉的曲调顿起,没有琴曲那般激越,音韵令人恍惚身处梦境之中…… 橙色筝符闪现,在行简指尖与筝弦触碰之际,彷如火光般激射散发而出…… 弹弦时行远和行简变得愈来愈静默…… 琴音和筝音和鸣,微型赤色琴符和微型橙色筝符缭绕,相互映衬,交相辉映,美妙情景仿佛如诗如画…… 第24章 半灵乐器 张行远似闭似睁着双眼,就在他和行简的周身,无数赤色或橙色音符翩?33??起舞,豌豆般大小的十弦琴符,及拇指般大小的十六弦筝符,如同两条蜿蜒飞翔的蛇影,半晌,音符形成宛若盘龙状的线条。 良久以后,曲音渐渐低缓下来,他深吸口气,拇指猛划过琴弦…… 连续的不间断的音律,在最后时刻席卷而来,弦身透射出赤红光芒,赤芒大盛,十弦灵琴的身躯快速收缩…… 终于,灵琴转瞬幻化成食指形态…… 此为灵器的莫大好处,便于携带,微小乐器,可随便藏于腰带或盛以紫囊。 赵行简的双手离开筝弦,心中暗道通灵乐器果真不同凡响,她虽然未曾弹拨过灵器,但眼界却非寻常乐师可比,此刻亲眼目睹行远弹琴,她便初窥内情,对方与灵琴匹配的十分融洽,演奏手法同样熟稔自然。 若非有高深的琴道修为,绝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行远在琴道上的造诣,与普通橙符琴师比,怕也是丝毫不差吧?赵行简思虑之时,她的眼眸蓦地雪亮起来…… “这是?” 她紧盯着对方掌中的葫芦埙…… …… 紧攥着食指大小的十弦灵琴,张行远收起藏于黑白腰带,随后,从灰色行囊中取出灰色陶制葫芦埙,将其平放于手掌,端着还真有些沉甸甸的感觉,作为气鸣乐器,其吹奏发音是以空气为激振动力。 他手捧着葫芦埙,却见身旁的女孩似神情怪异,感觉颇是奇怪。 此刻,行简的脸色似喜非喜,刚才她眼神随意的瞄了眼,而后笑容忽地止住,她瞥见对方取出的酷似葫芦的陶制埙乐器。 张行远疑惑不解:“怎么,行简,哪里不对么?” 他发现行简举止异常,女孩双手轻轻地触摸着秦筝,似在凝眸细细探测感应。 赵行简一会猛提起秦筝观察,一会审视行远掌中的葫芦埙,又似乎在做比较一般,她的嘴角微微露出欣喜笑意…… “行远?” “什么?” 张行远镇定凝神的应声道,他自是看出些端倪,对方好像在葫芦埙上看出些状况,难道爹为自己炼制的埙器有什么问题? “半灵埙器?” 赵行简见男孩并未醒悟发觉的模样,不由得愕然蹙眉道:“行远,这葫芦埙,难道不是商老为你炼制的半灵乐器么?” 张行远闻言愣了愣神,旋即惊讶道:“什么,半灵埙器?” 何为半灵乐器? 他对此虽说了解不深,但也知道个概念,所谓半灵乐器,就是指那些初具灵性,但却无法变幻如意的乐器,为此,还需要做些特殊改造,例如需要增添材质,或是需要高温烈火祭炼等等,方能彻底进阶通灵乐器。 “是啊。” 赵行简浅笑着解释道:“如果我没看错,你现在手持的葫芦埙,正是半灵埙器,极有可能晋升为灵器。” 张行远张了张嘴,却是哑口无言。 他的心跳微微加速,内心激动,但脸上的表情却愈发沉默,他苦笑着说道:“事实上这是我爹炼制的埙器。” …… 院内清静透凉,外界的缕缕曲音,似全都被阻绝,唯有高空的音符,时隐时现。 男孩的神色稍稍变得精彩,此时他的心思当真是复杂难言,他在心底疑虑:爹和娘究竟对自己隐瞒了多少事呢?娘说十弦灵琴出自苏幕遮的老家,现在爹很明显能够炼制半灵乐器,想来我得重新审视下他们。 张行远摇了摇头,攥紧了葫芦埙,微笑说道:“苏幕遮音响么?” 他首先想到的便是苏幕遮,父亲母亲皆出自苏幕遮音响,但为何来歌鹿音响呢,他们的过往经历又如何呢? 不管怎样,葫芦埙竟是半灵乐器,总归是好消息…… 他的面色舒展开来,忽然,想起自己吹埙半个月,都没能察觉,行简又是怎么发觉半灵埙器的呢? 好像,对方刚才动作诡异,不停的拿葫芦埙和秦筝针对察看,难道说十六弦筝…… 就是眨眼间的功夫,张行远惊愕注视着女孩:“行简,难道说你现弹奏的秦筝,竟也是半灵筝器不成?” 很明显她的秦筝也是半灵乐器…… 赵行简闻言低眉抚筝,须臾后方才抬头笑道:“我的十六弦筝,确实是能随时晋级灵器的半灵筝器,但我之前并不知情,直到最近,弦鸣乐阁传出筝乐师前往龙潭镇的消息,这时我才初步弄清楚情况的。” “果然如此。” 张行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边沉吟一边询问道:“你说筝师前往龙潭镇又是怎么回事?” “这事说来话长。” 赵行简将筝放回桌面,遥望东面的弦鸣乐阁,双目隐现光芒地道:“此次外出历险,其实就是希望拥有半灵乐器的筝乐师,能够借此机会晋升突破灵筝,而途径和办法,就是借助龙潭镇的冰火龙潭重新浸袭炼制。” …… 张行远终于明白缘由,半灵乐器若想成功晋级,非需要特殊办法不可,而半灵筝器就需冰火龙潭相助。 如此说来,行简也是要去龙潭镇? 现今距离九大音响的音乐选举,还有半年不到五个多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这段时间里行简若能有灵筝演奏,音乐修为必然大幅提升,总体而言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决不能放弃并就此错过。 此事既然是弦鸣乐阁组织,他略蹙眉头地问道:“行简,乐阁决定何时出发前往龙潭镇?” “暂时还没消息。” “是么?” 赵行简倒是毫不忧虑,她显然对自己的修行相当自信,脸含笑意地道:“不过我想应该会在这两天有结果吧,毕竟,龙潭镇之行肯定要在半个月内结束,而半个月后,据说音响内所有赤符橙符乐师都须齐聚。” “这是为何?” 张行远吃惊的叫了声,他的脑袋当即掠过念头:难怪之前与暮鼓晨钟相遇时,对方说是被体鸣乐阁催赶回音响。 离音乐选举还有半年时间,这么着急的召回众多赤符乐师和橙符乐师,不可能是立刻赶往紫荆音响吧? 第25章 秘藏乐阁 难道说半个月以后,歌鹿音响会趁着音乐选举前夕,针对诸如某些赤符?33??符乐师,进行些特殊训练和培训? 这倒是很有可能。 张行远抚摸着下颌,心头忖道:对于凤鸣音响等九大音响而言,音乐选举是选拔优秀年轻乐师的考核行动,即便是黄符甚或绿符乐师,都对此极为重视,对赤符橙符乐师来说,更是脱颖而出的绝佳机遇。 他的神色逐渐放松下来,双眼掠过葫芦埙,多想无益,旋即不再沉思多虑。 回过神来,他开始慢慢考虑和盘算,时间紧迫,也就是说行简在未来数日,就要出发前往龙潭镇。 若真能得到机缘,有冰火龙潭相助,十六弦秦筝就可晋级灵筝。 “好啊。” 他双手抓着葫芦埙,拇指摩擦着陶器表面,缓缓说道:“如此说来,确实得短时间内完成龙潭镇之行。” “不错。” 赵行简默默颔首。 张行远的脸上浅露微笑之色,说起来自己此番回家,不仅得到灵器十弦琴,更有半灵埙器及残缺的忽雷琵琶神器,原先他还略微担忧,毕竟行简至今没能获得灵筝或灵瑟,现在出现的冰火龙潭无疑是个天赐良机。 他凝定决然地说道:“既然如此,行简,弦鸣乐阁通知下来,到时我也陪你去龙潭镇吧。” 赵行简对此倒不觉意外,闻言轻声笑道:“这样也好。” …… 谈完秦筝进阶之事,张行远捧起葫芦埙仔细端详,不知道父亲为何不明说呢?显然自己没有看错走眼,父亲或许真有能力炼制通灵陶埙,此葫芦埙既然有机会突破至灵器,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处理呢? 他疑惑询问道:“行简,你的筝乐器需要冰火龙潭相助,这埙乐器该如何晋升为通灵乐器呢?” 赵行简闻言耸耸肩,摇头笑道:“此事你可不该问我。” 不同乐器的进阶之路,在不同条件下,自然要采取不同的办法,此外,她自己也本就对陶埙全然不解。 张行远微笑道:“看来,我还得跑趟秘藏乐阁啊。” 秘藏乐阁中肯定有各类半灵乐器的突破秘法,去那阅读倒是不用花费什么时间和精力。 赵行简赞同道:“不错,秘藏乐阁应该有这方面的藏书,而且,气鸣乐阁肯定也有人知晓其中诀窍吧。” “的确。” 张行远微笑了起来,斜眼瞥了瞥天色,此刻已是未时临近申时,他站起身来,将银灰色葫芦埙悬绑于腰带,说道:“现在我们就走吧,慢行的话,需两刻钟时间,刚到申时,届时秘藏乐阁正好开门修行。” …… 弦鸣乐阁位于歌鹿音响北部,气鸣乐阁位于东部,体鸣乐阁和膜鸣乐阁位于西部,南部是秘藏乐阁和音响前门。 歌鹿音响地域辽阔,除了五大乐阁外,内部还有一座湖一座山,以及两处大场地。 一处场地是北部的音乐广场,亦即与弦鸣乐阁相邻的绿茵草场,一处场地是歌鹿音响前门的歌鹿广场。 音响前门之处,即顶空悬浮鹿鸣神筝的歌鹿广场,对面则是耸立于广场东面的秘藏乐阁所在。 从弦鸣乐阁步行到南部的歌鹿广场,约莫需要两刻钟时间。 秘藏乐阁。 张行远和赵行简双双出现于此,两人肩并肩跨入正堂大殿,宽敞的室内有管理人员在工作和交流。 四位赤符乐师正在忙碌,其中一道黑袍身影,对方的独臂显得格外醒目,右肩扛着九簧抱笙。 “柯叔?” 张行远的脸上浮现出诧异之色,他没想到柯达会在此,印象中对方虽是赤符笙师,但并没有进入音响和气鸣乐阁啊。 赵行简扯了扯他的手袖,将其惊醒警觉过来。 说来柯达见到张行远的出现,同样倍感惊异,他浅笑着问候道:“行远,没想到您刚回音响就来秘藏乐阁。” 似乎看出来对方的讶异,他蓦地自顾解释道:“您肯定感到意外吧,其实是老师出面让我来此修行的。” 张行远恍然点点头,他的猜想也是如此。 话说回来,柯达跟在师父身边近三个月,现得到师父的器重倒也不惊奇。 他和对方闲谈几句,岔开话题直奔主题地道:“柯叔,我是来查阅书籍,您忙您的吧,不用特意陪在我的身边。” 柯达微笑说道:“那好,您要有什么事,通知我就行。” 赵行简环视了眼此时的大殿,偶有三五个筝乐师和钟乐师寥落往来,根本不需排队等待进入秘阁。 她卸下背侧的秦筝,欣然笑道:“行远,我们要找的有关半灵埙器秘籍,应该在第左边的第七号书殿。” 正堂内有左中右三条通道,分别通往有关曲谱、乐器和藏书有关的阁楼。 另外,想要进入秘藏乐阁,都须卸下随身携带的乐器。 张行远对于这些规矩程序自然熟知,闻言解开葫芦埙,两人把各自的埙和筝皆存放于角落的木柜。 “走吧。” …… 秘藏乐阁共分三层,第一层是为赤符和橙符乐师服务,第二层唯有黄符乐师能够踏进,而第三层更是只有歌鹿音响响尊,亦即绿符乐师方能进驻。其中收藏之物,大抵都是与音乐相关的曲谱和乐器之类。 第七号书殿中。 张行远和赵行简对视了眼,室内异常安静,相较于外界余音,此地的两三位乐师都沉浸于阅读中。 张行远轻声招呼道:“我们分头找找看吧。” 赵行简眨了眨眼以示同意,然后俩人分头行动,此间房内共有十三排书架,寻找与半灵埙器有关书籍想必有些难度。 然而很快,他发现事情并非那般困难,在十三排书架中,竟分类排好与各类半灵乐器有关的典籍。 例如前面四排书架,就是与半灵弦鸣乐器有关的藏书,最后五排书架,则是与半灵体鸣和膜鸣乐器有关的藏书。 他见此情景自是惊喜连连,发觉在第六排书架上,确有与半灵埙器相关书籍,目测约有八十本秘典吧。 “果然。” 女孩同样察觉到这个意外之喜,旋即俩人同步翻阅和查找,埙乐器种类较繁杂,像诸如陶埙、石埙、骨埙,或是椭圆埙、葫芦埙、梨埙等藏书,都是应有尽有,半晌,她猛招了招手脸庞亦渐露喜色…… 赵行简明眸溢彩地道:“行远,你的葫芦埙若想进阶,似需要骷髅冥火祭炼?” 第26章 骷髅冥火 “骷髅冥火?” 张行远眼角处流露出迟疑异色,他还真听说过此种异火。 闻言他接过女孩手中的典籍,就在这本名为《陶埙葫芦异志》的书籍中,的确记载有半灵乐器葫芦埙进阶之法,说是须得掌控骷髅冥火加以炼制才行。 他微蹙眉头道:“行简,若我没记错的话,骷髅冥火应是冥骨骷髅才能产生的火焰吧?” “不错。” 赵行简神色陡然凝重起来,也觉得此事有些难办:“想得到骷髅冥火,就得吹奏口弦并操控冥骨骷髅。” 吹奏乐器口弦,又称口琴、响篾、吹篾或弹篾等,其音符神通,能够指挥骷髅。 张行远沉吟着不语,难道说自己若想重新祭炼葫芦埙,得先修行口琴音乐,如此吹奏口弦控制冥骨骷髅,借助其骷髅冥火,方能炼制出葫芦灵埙?可问题是,歌鹿音响气鸣乐阁内并没有口琴乐师啊。 赵行简显然也想到了关键之处,深思着道:“这么看来,行远,就算你想学或是找人帮忙怕也是颇为困难。” 天下音乐虽说不是多如牛毛,但也绝非寥若晨星。 对于九大音响而言,其各大乐阁的绝大多数乐师,多是演奏主流乐器,像某些偏僻音乐无疑更易失传。 而在气鸣乐阁的吹奏乐器中,埙、笙、笛、箫等音乐,相对而言更受乐师们的欢迎。 除此外口琴、筚篥等仅是少数人才会修行。 至于说箎、龠等古老音乐,则更是面临遗漏失传的危险境地。 张行远摇了摇头微微笑道:“行简,你放心吧,歌鹿音响虽没有口弦乐师,但紫荆音响和锦瑟音响总归是有的。” 船到桥头自然直,他总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了解清楚情况后,他对此倒也不再着急。 葫芦埙进阶之事得一步一步来…… “此事不急。” 他将典籍放回书架上,心里面暗暗思忖道:“在拥有十弦灵琴的情况下,目前对我来说,半灵埙器已然足够使用,对我的埙道修行影响并不大,倒是弹拨忽雷琵琶的象牙拨片,得尽快找到将它取回。” 毕竟是神化乐器,如果能得到完璧的忽雷神器,那对自己琵琶修为的助益,无疑称得上如虎添翼。 …… “我们走吧。” 赵行简见男孩神色淡然,对方心态平和沉稳,对此倒是没什么意外,她相信行远既然已经知晓半灵埙器进阶途径,他自会寻找办法慢慢达成目的,随后俩人缓缓离开书殿,接着取回葫芦埙和十六弦秦筝。 秘藏乐阁门前。 柯达忽地从角落快步走来,他的脸上微微绽放笑容:“行远,行简,您们这就要走了么?” “不错。” 张行远和赵行简对视了眼,此时约酉时五刻,俩人不知觉间就呆了大半个时辰:“柯叔您有什么事么?” “我倒没事。” 柯达闻言笑了笑道:“是这样的,刚才弦鸣乐阁好像传来通知,是洪阁主亲自下的指令,说晚些时候会召集筝乐师商量些事,所以我想,很可能跟半灵筝器进阶事宜有关,毕竟这话题近来比较热闹。” “是么?” 赵行简听到这个消息,双眸顿时泛起光亮道:“谢谢柯叔,我还真不知道此事。” 柯达将右手抓着的九簧抱笙提起,接着将其悬挂于右肩侧背处:“行远,如果您没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张行远微笑着点头:“柯叔,您是要回竽音楼吧?” 瞥见柯达离开,赵行简眼含笑意的道:“看起来有点奇怪啊,柯叔似乎很尊敬你的样子。” “谁知道呢。” 张行远默默地摇了摇头,他并不是很关心这些,迈出秘藏乐阁,走在歌鹿广场,头顶上空不时有筝音响起,“行简。”他凝眉思虑道:“洪阁主召集你们筝师,估计是与前往龙潭镇有关,你要早做准备。” 赵行简淡笑道:“我做事你放心。” …… 明月下的夜越来越深,歌鹿音响,曲乐余音渐渐销声匿迹…… 张行远坐在桂花树旁边,双手两侧支撑着双颊,细想着最近三个月来发生的琐事,然后微闭上了眼睛。 清风迎面拂过…… 他喃喃自语道:“现在行简应该在弦鸣正殿吧,不知道水火龙潭之事商议得如何,洪天泽又是怎么打算的?” 对于弦鸣乐阁阁主洪天泽,他先前谈不上什么好感或恶感,但经历了嵩山镇柳牧父子隐秘杀戮之事后,他意识到自己暗中隐藏的身份,很可能已被对方察觉并盯上。他自然而然就对其多了几分警惕。 想至此处,张行远睁开眼眸,伸出手掌,催动意念,忽雷琵琶,瞬间显现于左手掌心处…… 他左手紧握住琵琶颈部,右手拇指触摸着两根细弦。 因为没有象牙拨片,不能弹奏乐曲,他淡淡地说道:“面对这忽雷琵琶神器,洪天泽想必不会轻易放弃吧。” 幸好我即降龙的身份,仅有师父知道…… 张行远的语气带着些难言的骄傲:“话说回来,师父才算是对我最为了解吧。”造成如此局面的原因,或许是商谦知道自身最多的秘密,而在知晓他身上内情这些方面,张阳和赵静及赵行简都远远不如。 想想还真是有意思…… 翌日清晨,他刚吃过早餐,就径直上门去找赵行简…… 弦鸣乐阁第十八号院落,他忙探问道:“行简,你们决定什么时候出发前往龙潭镇了么?” “没有。” 赵行简浅笑着答道:“我们今日黄昏时有筝师聚会,我想那时会有结果,快的话甚至明天就可能离开音响。” 显然事情稍显紧迫…… 张行远闻言却是喜忧参半,暗道必须尽快抓紧时间。 他原来预期想法,是打算在离开歌鹿音响去龙潭镇之前,从暮鼓晨钟那交换取回象牙拨片,他双目凝视着女孩说:“我正要去膜鸣乐阁找暮鼓晨钟,你要去么?对方昨天也邀请你和我同去找他们呢。” 赵行简怔了怔,颔首笑道:“我暂时不去,况且明天林晨她就会来找我。” 她边说话边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行远,毕竟在她的印象中,男孩和暮鼓晨钟貌似有些渊源但并不深厚啊。 行简打趣笑道:“你找林暮和林晨,难道是想修行钟鼓?” “怎么可能。” 毕竟关系到神器忽雷琵琶,自然不能随意,张行远知道对方是关心自己,简略地解释了番便直奔体鸣乐阁…… 第27章 体鸣乐器、膜鸣乐器 歌鹿音响的西部地域,即是体鸣和膜鸣乐阁所在。 气势恢宏的殿宇门前,有座正方体状的基石,其上傲然矗立着雕像,神态庄严肃穆,正是歌鹿音响创始者邱典。 定睛直视,对方的左手拖着旌旗纹铜鼓,右手执云雷纹钟,两道乐器皆通体呈黑色。 金丝楠木的匾额下方,不时有钟师鼓师进出来往,眼神偶尔掠过雕塑时,流露出憧憬仰慕的神色。 “这便是邱响尊么?” “不错,他就是我们歌鹿音响的缔造者,同时也是音响的首位绿符乐师。” “话说九十年前,我们音响建立之初,就是以邱典响尊的钟鼓音乐闻名于世,奈何现在却是落魄许多。” “是啊,有点可惜。” “话不能这么说,事实上不仅我们歌鹿,像其余音响的体鸣和膜鸣音乐,和数十年前相比也都在逐渐没落。” “就是,只能说相对于体鸣乐器和膜鸣乐器,弦鸣乐阁和气鸣乐阁在某些方面更具优势。” “此言有理。” “其实最重要的是,现在韩响尊的筝道修为,完全可以比拟,甚至超越了邱响尊在钟鼓音乐上的造诣。” “是啊,除此外遥想当年,我们歌鹿音响在九大音响中排名末尾三位,甚至连普通神器都没有呢。” “当初确实比较凄惨,音乐实力低微,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啊,音响现已然具有夔龙神钟、鹿鸣神筝和太和神琴。” “相较而言,若说当前音乐实力完全超越歌鹿音响者,唯有凤鸣苏幕遮和藏锋音响。” 鼓师钟师款款而谈时,一位年轻的埙师登场露脸…… …… 张行远面容平静,步履平稳,腰带上系着灰色的葫芦埙,身着白袍,慢条斯理地跨进乐阁。 事实上他并不是体鸣乐阁的常客,不过暮鼓晨钟既成名数年,因此要找到他们谈不上什么难事,另外他此行仅是初步确认拨子情况,毕竟真要取回象牙拨片的话,还是在暗中以降龙的身份行事更为稳妥。 “行远?” 正是此时,耳旁蓦地传来呼唤之声,话语中带着些惊诧之意,他闻言猛地凝眸注视前方。 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黑袍青年的神情略显怪异,对方踏步走来,肩背处悬挂着曲项四弦琵琶,脸庞棱角分明,眼里深藏着惊疑色彩。 “洪通?” 张行远沉静低语,微微愣神,旋即脸上泛起淡淡地笑容。 洪通的瞳孔稍微紧缩,他蹙眉道:“行远,你怎么会在这里?真有点意外啊,刚回到弦鸣乐阁吧?” “不错。” 张行远微笑起来,对于洪阁主身畔的琴师首徒,他自然不会轻视小觑,当然,这纯粹是因为洪天泽的缘故,毕竟他与洪通接触不多,仅耳闻过,对方与林暮和林暮有些摩擦,此外身为洪天泽弟子故琴道修为不错。 他眸光微闪的询问道:“洪通,你来此不会是找暮鼓晨钟吧?” “正是。” 洪通狭长的眼睛眯起,表情陡然间变得淡漠和阴霾:“我的确是来找他们算账的,但没想到他们如此惶恐怕事,刚回音响,竟然就惧怕得搬出体鸣乐阁。”嗤笑连连语带不屑时,他不由得瞥向身前少年。 “是么?” 张行远脸上波澜不惊,心中却倍感诧异:这么说来,林暮和林暮此时并不在歌鹿音响?他们搬去哪里? 洪通转了圈眼珠,转移话题道:“行远,我前天听说了件事,据说你认识降龙?” “降龙?” 张行远面露哑然之色:“难道你是指那位琴师杀手?” 洪通默然。 张行远微微笑道:“我说洪通,此事你是从何处得知的,我猜猜看,该不会是听洪阁主无意提起的吧?话说回来,我的确在半年前与降龙偶然相识,如果洪阁主也想认识对方的话,我倒是可以为他引荐引荐。” “嘿嘿。” 洪通摇了摇头哼了哼,漠然地转身离去。 “忽雷?” 张行远泰然地沉吟道:“看来我真该和洪天泽见面谈谈,或许得主动出击,不过在此前须先得到象牙拨片。” 洪天泽显然对忽雷势在必得,如无必要真不想请师父出手啊。 他盘算着…… 抬起头扫视了番,暗自语道:“林暮和林晨在哪呢?” 随即他证实了洪通并未撒谎,暮鼓晨钟昨日返回音响后就搬离膜鸣乐阁,好像是因为和洪通再起冲突,故此妥协退让或是躲避纠葛,方才做出此逃离的决策。接着,他便探查到林暮居所:龙葵新斋。 这地址又是何处? …… 夕阳缓缓朝着西方坠落,余晖消散,弦鸣乐阁,张行远安然就坐于桂花树旁。 他慢慢睁开双眼,端正坐好,伸出左掌,掌心显现暗红色十弦古琴,琴体微小如食指,闪烁着银光的钢丝琴弦,笔直坚韧,他伸出手,拨弄十根细弦,灵琴瞬间如意变大,霞光万道下,倏忽间化作两尺六寸之琴…… “十弦灵琴!” 旋即,他的右手指尖划过弦身,袅袅琴音顿起,音韵沉着浑厚,橘红色音符欢呼跳跃…… 他瞅了瞅愈来愈暗淡的夜色,如既往般等候夜幕的降临。 他重新闭上眼眸:“行简的龙潭镇之行不知情况如何了,另外,晌午去了趟龙葵街道,总算找到龙葵新斋。” 晚些时候,就该出发寻找暮鼓晨钟。 他一边沉思一边弹琴,大半个时辰过后,方才停歇并安静下来,此刻已临近亥时,时辰不早不晚。 他将备好的灰色行囊提在手,踏出院落,离开音响,两刻钟后身影出现在了龙葵街道…… “龙葵新斋?” 张行远凝眸端详,身前这座简陋但极其精致的别院,就是林暮和林晨的居所了吧? 他心中猜想之时,不由得微微扬起眉头,隔墙之中,隐隐传来钟音鼓乐,钟鼓鸣声宛如潺潺流水荡漾不绝…… 此时他披着灰衣劲装,身体形态与往常比堪称截然相反,别说行简,便是商谦来辨别,也绝对认不出他的真实身份…… “暮鼓?” “晨钟?” 漆黑的眸子熠熠生辉,聆听着钟鼓音乐,他思绪浮动道:林暮和林晨啊,希望象牙拨片真在你们手中。 第28章 交易 夜色渐晚,弯月当空,八角亭中。 林晨手握钟杵,敲击着丈高且形状扁圆而中空的铁钟,林暮手持双槌,敲打着鳄鱼皮膜制成的圆桶形雷鼓。 橙色微型钟符,和橙色微型鼓符,恍如凌空而行的比翼双飞鸟,逐步萦绕在俩人及庭院周遭…… 半晌,钟符突然生出异变…… 钟形音符纷纷化作流光,迅疾变成两丈高呈模糊黑芒的钟罩,将暮鼓和晨钟完全笼罩在钟形结界之中…… 与此同时,林暮的鼓符漂浮中空,却是无法突破钟罩阻碍,穿透而过展现神通…… 这就是钟乐器的威能所在,音符能够化作钟形结界形成守护神通。 此外,鼓乐器的音符神威,则可对人的耳膜及听觉产生影响,当然前提是能够脱离结界障碍。 林暮和林晨敲钟打鼓时,猛然间,俩人神色微微变化…… 此刻耳边传来悠悠琴音,音调激越昂扬,仅是眨眼间功夫,视线前方,夜幕中隐现有橘红色琴符掠空而来…… “是谁?” 暮鼓晨钟对视了眼,当即现出讶异神色:“十弦琴符?” 疑虑之时,微型十弦琴符赤芒微闪,陡然演化成有形无影利剑,虚空穿梭席卷而至…… 暮鼓晨钟直瞪双眸地惊道:“降龙之剑?” 没有丝毫迟疑,林晨再次攥紧了手中的铜椎,猛使劲敲击起铁钟来,钟音雄浑厚重,橙色微型如指的钟形音符,渐渐弥漫周身,随后碎裂化作点点星光,融入了将其笼罩的酷似放大版的铁钟结界中…… 黑色钟罩不停旋转,随着钟符涌入,看似变得愈发坚硬如铁…… …… 林暮和林晨此时心中异常不解:怎么回事,竟是神曲《降龙之剑》?我们不认识降龙,他为何要袭杀我们? 惊疑迷惑之际,迅猛爆射而来的锋利长剑,忽然间再度丛生异变…… 降龙之剑席卷向暮鼓晨钟,然则有形无影的冰冷剑尖刚刚触碰到黑色光幕般的钟罩,就宛如猛拉缰绳的狂暴烈马,即刻间停滞下来,愣神错愕之时,利剑悬浮虚空,化作点滴赤芒,剑芒消散于暗夜之中…… “这是?” 林暮和林晨纷现犹疑之色。 身前的降龙之剑完全消逝,唯有些许淡淡的琴音在耳畔回荡,短暂的功夫,龙葵新斋重回到岑寂状态。 林暮略皱起眉头说:“难道降龙就在外面?不过他似乎对我们并没有恶意。” 林晨摇摇头道:“从刚才的琴势攻击来看,对方的降龙之剑有很大可能破开铁钟罩,你还是当心谨慎点好。” “不错。” 林暮面色微显凝重。对于神秘莫测的降龙,歌鹿音响的多数乐师,都是只闻其名而未曾见过其人。 如此说着,俩人停止钟鼓音乐,深深呼吸,双手分别触摸钟和鼓…… 意念催动之下,体型硕大的乐器钟鼓,器身散发出幽暗光芒,旋即灵钟灵鼓形体骤变,似被压缩愈变愈小…… 须臾之间,林晨手中的铁钟变成双拳般大小,林暮手中的雷鼓变成馒头般大小…… 钟和鼓,俱是打击乐器,使用椎、杵、锤等敲打出音。 但同时,钟为体鸣乐器,敲击时无变形之态,而鼓作为膜鸣乐器,双面蒙有拉紧的膜,常用鳄鱼皮等兽皮制作,敲击时绷紧的膜会振动发音。 同理,弦乐器是弹弦发音,气鸣乐器则以震荡空气出音。 没再驻留,林暮和林晨迈出龙葵新斋。 就在龙葵街道十丈远处,栽有一株百岁槐树,茂盛青翠的树根旁,屹立一道略矮微胖的清晰身影…… “降龙?” …… 龙葵街道是彩虹之城极为僻静之地,昏暗的道路上渺无人影,音尘隔绝,明月下偶尔有清风拂过叶落尘埃…… 林暮林晨果然在此。 张行远身着灰衫面带灰巾,隐匿于树底阴影,淡声淡语地道:“而且暮鼓晨钟真有灵钟和灵鼓啊。” “只是?”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你们似乎很惊讶我的出现?” 林暮将皮膜雷鼓攥在手里,跨步上前审视道:“我确实颇感到震撼,毕竟在彩虹之城和歌鹿音响声名赫赫的降龙,竟然深夜出现在此处,你显然是特意来找我们的吧,我很好奇你接触我们所为何事?” “不错。” 张行远闻言笑了笑,和林暮说话就是不用浪费时间:“我找你们确实有要事,或者说我想和你们做个交易。” “交易?” 林暮林晨吃惊地道。话说降龙的威名远超他俩,音乐修为同样强势超群,他想和自己做什么交易? “不必担心。” 张行远忙打消对方的顾虑,旋即伸出手掌,精神催动乐器,掌心突兀的显现出龙首琵琶…… 他握紧忽雷的颈部,弹拨两弦,淡淡地道:“这是我师承得到的琵琶神器,但是因为缺少关键器件的拨子,不能弹拨此神化乐器,前些天我无意中得知,拨弄琴弦的象牙拨片,好像意外流落到你们手里。” “象牙拨片?” 林暮和林晨闻言俱是眸光澄明,他们顿时想起了半个月前从那位名叫柳如峰的笙乐师手中夺来的弹拨碎片。 张行远面色微喜道:“象牙拨片果真是在他们身上啊。” 他静静收敛起神态和表情,郑重说道:“林暮,林晨,你们没有琵琶神器,拨片显然对你们毫无用处。” “真没想到。” 林暮眯眼沉吟,当初自己和林晨随意抢来的弹拨碎片,竟是神化乐器的琵琶拨子,真是件令人意外的奇事,奈何神器不是自身能够拥有的,尤其我若拒绝交出象牙拨片,降龙会不会直接动手抢劫呢? 他语气迟缓地说道:“降龙,我可以将象牙拨片给你,但是,您不会想让我们无条件奉上吧?” 张行远微微笑了笑,对方说话使用敬称的同时又表达出不甘…… “当然不会。” 旋即他默默道:“关于换取象牙拨片,我愿意用通灵乐器来做交换,例如林晨她急需的九簧或十八簧灵笙。” 他的炯目有神。 说实话若非和暮鼓晨钟相识,他真可能弹奏十弦灵琴抢回象牙拨片,哪里会耗时耗力谈此交易呢。 第29章 簧管灵笙 龙爪槐树忽有残叶落地,寂寥的暗夜里,灯火阑珊,身着灰衣灰巾灰靴的灰影,好似变得愈来愈飘忽不定。 “簧管灵笙换象牙拨片?” “不错。” 林晨当即和林暮凝眸对视道:“成交。” 话说双方初闻降龙提起灵笙,便是毫不犹豫的即刻答应,心神放松时感到些许振奋,真是意外之喜啊。 簧管灵笙…… 张行远凝定的眼神掠过林晨,思忖着道:林暮修行鼓乐,从没听说他吹奏笙乐,倒是林晨修行的钟乐,如果能配上灵笙,如此合奏钟笙之乐,其音乐修为必能有所突破,她势必不会轻易放弃通灵笙乐器。 他没再纠缠思考此问题,林暮既愿接受协议,接下来就该着手取得笙器…… “降龙?” 林晨微笑着道:“你什么时候拿灵笙来换象牙拨片?” 在她的印象中,降龙肯定是有灵器的,但九簧灵笙则未必有,即便如此,以对方修为想要获得也绝非难事。 张行远沉吟道:“半个月吧,到时我自会来找你们,另外请不要透露我的任何信息。” 这是隐秘行动,他不希望自身痕迹被追查到,此刻交易既已达成,他很期待弹拨完璧的忽雷神器。 “好的。” 暮鼓晨钟爽快的应答道。 张行远见事情完结,便不再多言,正欲抽身返回弦鸣乐阁,这时,猛然想起对方离开体鸣乐阁,转而来此龙葵新斋,不由得疑问道:“林暮,林晨,据说你们是因为得罪洪通,方才搬离歌鹿音响的?” 林暮怔了怔神,明显意外降龙知道此等详情,他微微笑道:“确实如此。” “洪通?” 林晨闻言撇了撇嘴,语气颇有些不屑的模样:“我们曾经和他结过仇怨,主要是他仗势欺人过于傲慢,细说起来,如果他不是洪天泽的宠爱徒弟,真以为我们怕他不成?我们只是不想和他继续有所纠葛。” 竟是如此…… 张行远暗忖道:暮鼓和晨钟的个人音乐修为或许不如洪通,但联手施展钟鼓音乐的话则实力远胜对方。 奈何林暮林晨的妥协退让,洪通未必领情,甚至会愈加变本加厉并得寸进尺,他没对双方的恩怨表达意见。 夜色温柔,他转身即遁走…… 略微眯起眸子,注视着渐行渐远的灰黑背影,林晨像是自语又像是疑问:“这就是那位杀伐果决的降龙么?怎么感觉他的身型有点怪异,歌鹿音响彩虹之城都没见过,此外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呢?” 林暮笑着摇了摇头。 …… 待得离开龙葵新斋,张行远回到弦鸣乐阁时已是夜半三更,然后他带着些疲惫和欢畅进入睡眠中。 第二天清晨,他被赵行简从睡梦中惊醒。 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旋即他快速地漱洗了番,脑袋里还有些嗡嗡作响声,更没想到女孩带给他的震惊消息。 “行简?” 他缓过神来:“你是说你们已经决定今天就赶往龙潭镇?” “当然。” 赵行简面含疑惑地凝视男孩,脸上颇有些古怪之色,她记得昨天和对方说过龙潭镇之行时间相当迫切,她解释道:“这是姜悦前辈做出的决议,作为黄符筝师,此次她会带领我们去龙潭镇寻找冰火龙潭,同时保护我们的安全,另外我昨晚找过你,想告诉你这个消息,但等到子时都不见你踪影。” 女孩提起十六弦筝,耸了耸肩略无奈的质询。 张行远苦笑:“如此说来,橙符筝乐师现在就要去音乐广场集合吧?” “不错。” 赵行简点点头却是没再追问,她催促着笑道:“我们是决定巳时出发的,所以行远你动作稍微快点,我刚出来时就已看到姜悦前辈等候在音乐广场,另外此次半灵乐器进阶之旅,估计会有二十名的橙符筝师前往,同时还有六七位赤符筝师,俱是天资聪颖之辈,都希望借此机会能够突破通灵筝乐器。” 张行远摇头,情况真有点出乎他的预料。 他想了想顺手取来葫芦埙,决定不携带铜钟,有十弦灵琴和葫芦埙在身,已然足够应付多数突发状况。 “走吧。” 赵行简转过身笑道:“行远,我们都还没吃早餐,因为要离开彩虹之城,所以团队早就备好了白馍和饼干。” 果然是准备得充足完美啊,张行远微笑着如是感想地道。 …… 旋即双方整理完毕,女孩手提十六弦筝,男孩紧紧握住葫芦埙,肩并肩走出院落,沿着草场方向奔去…… 片刻之后。 圆形绿茵场地,张行远和赵行简来到音乐广场,此地毗邻弦鸣乐阁,人声鼎沸,须知单单弦鸣乐阁就有弦乐师六百余人,广场上零零散散着上百位乐师,多是赤符琴师、筝师和琵琶师,此外还有少数阮乐师、三弦乐师和二胡乐师,随后,俩人找到黄符筝师姜悦,她身边齐聚约三十名橙符筝师。 姜悦观察着诸位筝师,肃穆地道:“现在时辰尚早,你们暂时好好休息下,待会我们离开前往龙潭镇。” “好的。” 姜悦默默颔首:“众所周知,半年后就是音乐选举,在此之前,我们歌鹿音响很可能会举办历练行动,所以大家都看到近来不少外出的乐师纷纷赶回来,此次我召集大家,主要是安排并带领你们寻找冰火龙潭,半灵筝器可凭此晋级灵器,我希望你们都能有所收获,借此机会音乐修为更能有所突破。” 姜悦鼓舞士气的演说…… 赵行简的现身立时吸引众人目光,就连姜悦也停止说教漫步来到她身旁,张行远顿时就有种无所适从之感。 “怎么?” 赵行简淡笑道:“你沉寂了两年,怕是很多人都将你遗忘了吧。” 张行远嘴角浮现浅笑,但保持静默没有答话,过往的事他不想再提,何况现今行简的影响力确实胜他。 如今弦鸣乐阁年轻辈的弦乐师中,相对而言,较瞩目的天才乐师便是赵行简和洪通…… “行简。” “前辈。” 姜悦眼见张行远同场现身,倒是颇有些意外,脸上的表情却没丝毫变化,心里则暗暗为他感到惋惜和遗憾…… 第30章 弦鸣乐阁 身为歌鹿音响的黄符筝师,姜悦修行筝乐四十余载,见证过的音乐奇才堪比长河沙数,但像张行远这般,在琴道上天赋卓绝者,却绝对是凤毛麟角,弹琴三月就演奏出赤色琴符,九大音响有此成绩的琴师不超十指之数。 奈何,对方就像暗夜里划过的流星,当年惊鸿闪现,随即便坠落凡尘消逝无影。 她迈着轻盈的脚步走来,凝望向眼前的男孩女孩笑道:“行简,都准备好了吗?行远,你是要陪行简同去龙潭镇吧?” “是的。” 赵行简和张行远颔首答道。 姜悦默然的淡笑,却是没再详问,她似想起什么事,眸光转投向旁边的张行远,脸上流露出惊疑不解之色…… 她犹豫着是否询问之际,耳边骤然传来呼喊叫唤之声…… “行简。” 就是此时,音乐广场的东南角落,迎春树下,偶现一位绿袍披身的女子,对方腰际悬挂着一个双拳大小的鸣钟…… “林晨?” 赵行简脸庞浮现惊奇异色,旋即微笑着迎面赶去…… 姜悦和张行远倒没动静,尤其是前者,侧头淡淡的瞥了眼男孩,倏然,她蓦地收敛神态面容严肃说道:“行远,有件事我想问问你,当然,如果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你最近是不是得罪过洪阁主?” “洪天泽?没有啊。”张行远闻言心脏猛挑了挑,暗道姜悦为何会有此猜问呢,难道她探到什么信息? 姜悦冷静地压低语音道:“真的没有?既然如此,洪阁主为何要针对你呢?” “什么?” 张行远惊愕中略带茫然地道:“洪阁主要对付我?前辈,您说的是真的么,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此事?” 姜悦双眼盯视着对方,摇摇头平稳而镇定的叙述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昨天和洪阁主闲聊时无意察觉到,他好像对你有些怨念,所以我才觉得奇怪,毕竟,我从没听说你们有嫌隙,此事我也不便多问,话说回来,你真没有和洪阁主结怨?” “没有。” 张行远满脸无辜地摊摊手道。要说恩怨,那也是洪天泽觊觎自己的忽雷琵琶神器。 他心里想道:“洪天泽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很可能是对方想揪出降龙,于是将算盘打到了我身上。” 显然对方认定唯有自己才能接触到降龙…… 张行远眯着眼忖道:“说起来关于我的秘密,师父算是知道我在修行琵琶、钟、琴和埙等四类音乐,或许还隐隐约约猜到,我在暗中修行某种能够改变身型的远古遗音。至于行简和爹娘,则都差不多,或许他们还以为我仅在修行琴乐和埙乐。总之无论是谁,都不知道我隐藏着的最深的秘密吧。” “行远。” 姜悦见对方沉吟不语,误认为他正在担心忧虑呢,她默默劝诫道:“不管怎样,你以后在乐阁行事要慎重谨慎。” 张行远点点头笑道:“我明白的。” 姜悦听他语气沉着看他表情坦然,就知道对方其实并没有真正在意这件事…… …… 赵行简将秦筝挂在背侧,眼角微现笑意地道:“林晨,你什么时候来音响的,不是说要和林暮闭关半月修行钟鼓么?” 林晨笑道:“我是来给你送行的。” 赵行简摇摇头无语地道:“你来找我肯定不是单纯的为这些事吧。” “好吧。” 林晨无奈地摆摆手,神色陡然间凝重起来,她细声细语地问道:“行简,你听说过降龙的名号吧?” “降龙?” 赵行简不清楚对方想说何事,略蹙眉头地道:“这是自然,我们阁主前些天下达指令,让我们密切注意和查探,找出这位神秘莫测的琴师呢,都说对方弹拨神曲《降龙》,你怎么会忽然关注起此事来?” “是么?” 林晨内心疑惑的轻咦着,却没深思和多虑:“但是有件事,行简你怕是未必知晓,据说张行远和降龙有些瓜葛和牵连。” “什么?” 赵行简恬然的表情登时惊叫道:“怎么可能?林晨,这个消息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林晨缓缓说道:“就是昨晚林暮告诉我的。” “林暮?” 林晨继续解释:“不错,你也觉得很意外吧,我也感觉此事透露着古怪呢。” 赵行简沉默着再没搭话,她当即回首观望,视线中没有行远的踪迹,觉得倍感诧异和愕然,随即张目四顾,整个巨型圆形音乐广场之中,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然则耐心细致审视观察,依旧是没能找到行远的踪影。 她快步跑回姜悦的身旁:“前辈,行远人呢,怎么没看到他?” 姜悦迟疑道:“就在你和林晨谈话时,洪通出现在这里,行远也刚被对方叫去,说洪阁主找他有要事相商。” …… 张行远确有所料,当初自己斩杀柳牧柳如峰父子后,洪天泽终会找上门来,现在算是时机成熟了吧?他瞥了眼右侧并行的熟悉黑影,洪通肩背扛着曲项四弦琵琶,面色严峻,俩人步调不紧不慢的踏步前进。 洪通的内心略微感到些怪异,实在是张行远的心思态度过于深沉镇静,令其深感迷惑摸不著头绪。 弦鸣乐阁。 很快的功夫双方便现身此处。 张行远抬起额头,聚精会神,注视着前方灰白的高大雕像,神情微微变幻:“伏羲神像是不是经过了修整?” “不错。” 洪通见对方脸色微变,不由得笑着答道。 张行远颔首笑道:“话说以前看伏羲神像时,没丝毫感觉,但现在重新审视这座雕像,不知为何会有种不同的意味。”他闭上眼眸深呼吸道:“洪通,你感觉到了么?好像和气鸣乐阁的女娲神像差不多的韵味。” 歌鹿音响中,弦鸣乐阁供奉有伏羲神像,气鸣乐阁供奉有女娲神像。 传说在远古时代,伏羲创造了琴瑟音乐,也就是弹弦拨弦之乐,即弦乐器,女娲则创造了簧管之乐,即气鸣乐器。 洪通嗤笑道:“我没察觉气鸣乐阁的女娲神像有什么蕴意。” 张行远睁开眼微笑道:“洪阁主在弦鸣正殿吧?” “当然。” 谈话时俩人来到正殿门前,洪通倏地驻足笑道:“行远,我很好奇,待会你打算怎么回应阁主的问候?” 张行远笑而不语。 洪通见此愈发的疑虑:“师父前些天从柳牧那里偶然得知,降龙竟拥有琵琶神器忽雷,而且行远貌似和对方有交集,清楚某些内幕,降龙的身份是个谜团,如此要找到神器,就需行远相助并揪出降龙真身。” 他瞥了眼张行远的神态和样貌,对方面容祥和沉静,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和底气啊,神色竟是如此的自若和淡然…… 第31章 黄符琴师 鸦雀无声的弦鸣正殿,不知觉间传来浩浩荡荡的琴音,琴韵和煦朦胧令听众如沐春风…… 洪天泽盘膝而坐,身前摆放着七弦古琴,通体漆黑。 他虽然紧闭乌黑双眸,但双手指尖,却是节奏明快的拨弄七根琴弦,弹弦之际,他似察觉到轻盈脚步声靠近…… 耳朵稍稍挑了挑,他并未做出其余动作,半晌,宽敞明亮的殿堂响起恭敬声音…… 洪通身躯笔挺,略躬身道:“师父。” 张行远站在洪通左侧,保持沉默没说话,适才进入弦鸣殿厅前,他就聆听到洪天泽弹奏的琴曲遗音。 此时此刻,对面端坐着的中年面孔,毫无表情,洪天泽专注于指尖弹琴中。 洪通宛若石雕般伫立在殿中央,仿如痴呆的木偶傀儡,暗道师父暂时绝不会搭理行远,怎么也得冷落冷落晾晾对方…… 张行远微笑了笑,似毫不着急,查探起周围的弦鸣乐器图画来…… “不错。” 他环视着殿内的壁画,镇定自语道:“弦鸣乐阁主要演奏的乐器便是琵琶、琴、二胡、筝和三弦等。” 弦鸣正殿的四面彩色墙壁上,皆刻画有琴师、筝师、琵琶乐师、二胡乐师、三弦乐师弹拨乐器和乐曲的场景。 传说这些壁画和图彩,对黄符乐师修行有莫大好处。 张行远全神贯注,细心感应意境和门道,时而轻摇其头,时而心无旁骛表情变幻不定…… 时间一分一秒的逝去…… “行远。” 洪天泽睁开双眼,双手停止弹琴,离开弦身。 琴音渐弱时,七弦琴周身闪耀着黄芒,弥漫并彻底笼罩琴体,灵琴似流光掠过,化作微型模型,被对方收入囊中。 瞥见少年神不思蜀,他轻轻咳嗽两声,心底恼怒,背负着双手猛起身厉声道:“你知道我寻你来所为何事吧?” “我不知道。” 张行远怔神,旋即静静答道,然瞥见对方欲怒火发作,他继而笑道:“不过我隐约猜到,阁主您找我应该和降龙有关。” 洪天泽平息了下心绪,淡笑说道:“也就是说你的确认识降龙?” “是的。” “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 洪天泽似急不可耐道。身旁纹丝不动的洪通,眼皮都有些细微变化,猛跳了跳,殿中气氛好似变得异常沉闷…… 张行远盯着洪天泽,片晌摇头说道:“阁主,您找降龙想必是为了得到他的忽雷琵琶神器吧?” “不错。” 洪天泽坦荡而直白的回答道,眼神微不可察的从洪通身上掠过。 张行远笑道:“既然是这样,恕我不能将降龙的信息透露给您,而且说实话,您还是就此放弃吧。” “呵呵。” 洪天泽淡笑不语而神色毫无怒意,颇像是很自然平静的微笑,他对张行远的回答并不意外,如果对方当场道出降龙秘密,他倒要对此产生怀疑,思忖须臾他语重心长的道:“行远,降龙在彩虹之城素来游离于歌鹿音响外,你与他交好绝没有好处,知音茶楼下笙音楼已对降龙发出杀笙令,此外气鸣乐阁也绝不会放过他。” “是么?” “看来你还不知道此事啊。” 张行远沉吟暗忖:洪天泽定然在撒谎,真要出现这种情况,师父昨晚就该告诉自己,怎么可能不透露给我呢。 他老神在在的模样,不言不语,表情淡定如常。 洪通的思绪五味杂陈,他自认看出些端倪,张行远和降龙勉强泛泛而交,但为捍卫对方却宁愿得罪阁主和笙音楼,看似值得钦佩,但同样愚昧不堪。洪天泽见对方坦荡情形心头略诧异,脸庞的愤恨之情增添数分,他的脸庞恢复冷漠:“行远,不若我用通灵筝器做交换,然后你将降龙的身份告诉我。” “我真不知道。” 张行远依旧摇摇头,显然洪天泽真心诚意想得到忽雷琵琶,也不知道是何缘故。 就他所知,洪天泽仅是橙符琵琶乐师,而面对神化乐器且妙用无穷的忽雷,黄符绿符琵琶乐师才更垂涎它吧? “行远,难道你真的不愿说出降龙的秘密吗?” “我无话可说。”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若不是看在你恩师商老的情面上,我岂会浪费时间在这和你瞎扯,忽雷琵琶我势在必得。” 张行远道:“阁主您是在威胁我么?” 洪天泽道:“我是好心好意地劝诫你识时务,但是很显然,我终究得采取些必要手段。” 张行远道:“您可以试试。” 洪天泽寒意森森:“行远,我若弹弦对付你,说起来你又能怎么抵抗呢,就凭你赤符琴师的低微音乐修为么?” 话音刚落,他便伸出右手拇指,同时左掌黄芒闪耀,陡然现出七弦灵琴,指拨琴弦,动作迅速之极…… 琴吟顿起,黄金色的七弦琴符孕育而出,自弦身处诞生,旋即,微型琴符化作黑色刀芒,三寸如炭黑刃破空袭来…… 例无虚发,即琴曲《玄默》的音符化刀之威。 张行远面容冷酷。 洪天泽嘴角似笑非笑,在其绝对实力面前,任何坚强不屈皆是假象,然短暂的喜悦未褪,他就露出震惊凛然之态…… “这是?” 弦鸣乐阁外,忽有琴音降落,仿佛自天外席卷而来,霎时,密密麻麻的金色琴符,彷如狂风海浪般汹涌奔来…… 金色琴符在远空飘扬,亦如洪天泽的琴符,凝聚成两道光束,化作两柄两寸的黑色刀锋,似利箭穿杨般激射向洪天泽…… 第一柄两寸黑色刀锋同三寸刀刃碰撞,即时爆炸出耀眼黑芒,轰隆声响,旋即湮灭消散…… “噗嗤!” 第二柄黑色刀锋犹似闪电般,在洪天泽不可思议的眸光中,从他右胸处穿透而过,当场无数道血液喷出洒落…… 洪天泽嘴角溢出鲜血,死死捂住胸间,抬首谛视,他浓眉下方漆黑的眼珠,慢慢浮现惊惧骇然之色…… 视线前方,一位相貌清矍身形清瘦的身影,渐渐变得愈来愈清晰…… 张行远绽放笑容。 洪通目瞪口呆地盯着苍老的灰影:“商谦?” 第32章 商谦 弦鸣乐阁,商谦的胳膊怀抱着三尺六寸五的七弦灵琴,他游哉漫行从容不迫,喧哗的身旁簇拥着数十位弦乐师…… 很难想象,刚才漫天飞舞的金色琴符,猛烈进攻的杀伐琴势,出自这位满脸谦和的老者…… 随即他径直走进弦鸣正殿。 “师父?” 张行远忙上前道。 昨天夜晚他离开龙葵新斋,就顺道去了趟竽音楼,和商谦商议洪天泽欲夺取忽雷之事,毕竟对方身份地位高音乐修为强,若是被盯上则难免出事,因此为让对方死心不恶意缠绕自己,须得商谦亲自出面警告。 他稍稍松口气:师父果然在关键时刻现身。 “行远。” 商谦和蔼的笑了笑,朝徒弟说了句话,再侧过头,和洪天泽面对面直视。 此刻,先前跟随在身边的乐师们,见商老竟和阁主音乐对峙,有些期待的同时更多是惧怕,纷纷作鸟兽散…… 洪天泽稳住神道:“商老,您怎么会出现在音响?” 商谦笑道:“我半年前才从弦鸣乐阁隐退,虽说此后再没插手歌鹿音响的事,但即便如此我就不能重返音响么?” 洪天泽道:“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他放开摁住胸口的左手掌,鲜血流淌,脸色难看:幸好我双修琴和琵琶,恢复伤势倒也相对容易。 “洪通。” 他的眸子蓦然从张行远和洪通身上瞥过:“你先出去吧,我和商老有话要谈。” 洪通有点意外。 在师父遇袭的整个短暂过程中,他都处于朦胧甚至糊涂状态,师父的音乐修为怎么会不如商老?不可能啊,完全不合常理,但现实就出现在他眼皮底下,他知道,商老绝没有表面上展现出来的那般简单。 他恭敬的应答,转过身盯视了行远须臾,驱步走出正殿…… “师父?” 张行远疑惑的叫了声,既然商谦到场,他知道接下来就再没有自己的事。 商谦身前黄芒闪耀的将灵琴收起:“行远,你也回去吧,我刚听说,你正要和行简出发前往龙潭镇吧?” “是的。” “去吧,这里的事就交给为师来处理。” 张行远笑道:“好的。” 他甚至不想回头关注洪天泽,移步快速追上殿外的洪通…… 他坚信师父肯定能应付当前局面,双方皆是黄符琴师,都以弹奏琴曲《玄默》和七弦灵琴为主,表面看音乐修为相当,但实际上音符和音域的强弱差异,却很明显,否则两强相遇时洪天泽不会即刻溃败受伤。 “行远。” “洪通?” 洪通握着拳坚毅道:“你师父商谦的琴道修为,为什么这么厉害?难怪你对阁主的态度毫不在意。” 张行远摇头:“此事你该详问家师才对。” 说罢他便潇洒飘逸的离去,说起来经此事宜,他和洪天泽算是彻底撕破脸皮,当然他确实不是很担忧。 洪通凝眉沉思道:“平时不露山不露水的商老,音乐修为却超越阁主,岂不是说歌鹿音响唯有响尊能够盖过他?” 商谦强大如斯,那作为他徒弟的张行远,真实的音乐修为如何呢? …… 洪天泽语气略显温和地道:“商老,我勉强尊您为前辈吧,但您确定要阻挠我么?” 商谦摇了摇头笑道:“你要夺取神器忽雷琵琶,我不管也不在乎,但你不该威胁行远,不该寻他麻烦弹琴伤她。” “是么?” 洪天泽闻言神色变幻莫测。 显然老头真正关心的是张行远,其他事情都不在意,可忽雷被降龙掌握,而现在只能依靠张行远才能找到对方,这是个死结,他沉默良久,屏气深呼吸,淡淡地说道:“商老,如果我不照您说的话做呢?” 商谦笑道:“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选择的。” 洪天泽道:“您在威胁我?” 商谦笑颜满面道:“那不是刚才你对行远做的事么?” 洪天泽哼了声没搭理,他既不愿得罪这位韩响尊身旁的亲密助手,更不愿轻易放弃忽雷神器…… “响尊?” 其实,如果商谦仅是单纯的琴道修为高强,他还不至于惊俱忌惮,真正让他心神不安的是对方与韩响尊的关系。歌鹿音响或者说彩虹之城,韩响尊是仅有的踏进绿符乐师的强者,音乐修为之恐怖绝对令其胆颤。 商谦笑道:“你很不甘啊。” 洪天泽摇摇头道:“商老,韩响尊两月前去了趟紫荆音响吧?” “不错。” 洪天泽道:“是专门讨论即将来临的音乐选举?” “正是。” 商谦浑浊的眼眸明亮了些,对方如此转移话题,算是默认此事就此掀过…… 他不徐不疾地笑道:“韩响尊半月前离开紫荆音响,随后又赶往苏幕遮音响,我琢磨着她明天能到彩虹之城吧。” …… 张行远返回音乐广场时,就见到行简和站在她身旁的林晨及姜悦,她们同时投来诡异的目光…… 怎么回事? 他顿时就有种不妙的感觉,左手握住腰间的葫芦埙…… 最终还是行简打破沉寂,她提着筝忙问道:“行远,你没事吧,洪阁主找你做什么?”想起行远可能认识琴师杀手降龙,她心底有些难言滋味,林晨的话若真实可信,那岂不是说对方有意隐瞒许多事情? “没事。” 他看女孩流露出的关怀,心道不知姜悦说了哪些话,不过她们肯定不清楚自己和洪天泽的真实内幕吧。 姜悦疑道:“行远,洪阁主没有为难你么?” “没有。” 张行远笑着道。 这个答案让姜悦颇是不解,她虽说不知道对洪天泽找行远目的何在,但却了解以对方霸道强势的行事作风,如果真和行远结怨的话,是不可能不胁迫甚至伤害行远的,她眉头紧锁看不透眼前的状况。 “好吧。” 张行远道:“其实是这样,当年我偶然间认识降龙,洪阁主听说了这个消息,就希望通过我找到降龙。” 他默默的说道:“阁主找我就是为了此事。” 竟是如此…… 姜悦和林晨全都恍然大悟般的摇摇头,她们还认为这其中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是么?” 赵行简略狐疑。 她虽猜疑,却没纠缠详问缘故和内情,朝姜悦笑道:“前辈,巳时已到,我们是时候准备前往龙潭镇了吧。” 张行远清秀的脸庞微泛笑容:“走吧。” 第33章 龙潭古镇 筝乐师们皆是精神饱满斗志昂扬的状态,笑脸上皆是洋溢着期待的神采。 姜悦闻言微微颔首,她转过身,沿着音乐广场边缘的石阶拾级而上。 回首俯视,约莫三十名筝乐师尽入眼帘,注视着这群年轻的青涩脸庞,以及他们背侧的半灵筝器,仿佛受到这股气势和意志的影响,她心底亦是升起丝丝豪气。 姜悦锵锵有力的道:“出发。” 随即,整齐浩荡的队伍摩拳擦掌,纷纷欢呼着快点离开歌鹿音响…… “嗯,这些筝师便是被选中的幸运儿吗?” “好像他们都拥有半灵筝器,希望在音乐选举前夕,能够尝试着突破至通灵筝器呢,现在是要赶往龙潭镇吧。” “龙潭镇?” “那是什么地方?” “我倒是曾经去过那座绝壁古镇,传说中那个小镇天生冰火龙潭,但始终没能得到证实,现在看起来传言果然非虚啊。” …… 众人都骑着铁青象马狂奔,张行远和赵行简跟着队伍前进,很快就离开了彩虹之城。 他遥望了眼城郊南面的鹿鸣山,感觉两者的距离快速拉远,他握紧缰绳,身旁的行简目光坚定的直视向缥缈前方。 他微侧过身问姜悦道:“前辈,我们都没去过龙潭镇,怎么寻找冰火龙潭,难道您知道它地理在哪儿?” 姜悦笑道:“当然。” 赵行简闻言臻首微颔,笑着解释道:“行远,其实音响这次能找到冰火龙潭,幕后的功劳便是姜前辈。” 姜悦回道:“我也是因为意外才发现冰火龙潭的。” 张行远暗道原来如此,难怪此行是由姜悦带领。不管怎样,对乐阁的众多筝师而言,都是个提升音乐修为的机缘。 “前辈。” 有人问道:“我们要多久才能到达龙潭镇啊?” 姜悦知道很多人都关心这问题,她快马加鞭的催促象马,扬声说道:“得看情况,速度快的话午时前能赶到。” 话音未落,大家的情绪又高涨起来…… …… 龙潭古镇,万籁俱寂,鸟语花香,青山绿水,烟雾缭绕,悬崖陡壁,峡谷深藏。 高耸入云的天堑之地金雀山巅,极目朝下方远眺,穿越重重迷雾,山麓之处即是龙潭镇,寂静安详的小镇似与世隔绝。 镇中偶尔有人群过客,行色匆匆,更多的是孩童的嬉笑声…… 太阳渐渐装移到中天方位,不知道什么时候,遥远的山外传来阵阵马蹄声…… 细听其音,像是极为急促和剧烈。 转眼的功夫,就见镇外约有数十名骑着象马的筝师奔来,马蹄踏在光亮润泽的青石板上,发出踢踏踢踏的声响…… “想必这里就是龙潭镇了吧。” “这地方果然僻静。” “前辈,我们什么时候去金雀山脉搜索冰火龙潭?” 众人都竖起耳朵,等候着姜悦的命令和回答,毕竟在这里,她是修为最高的乐师,而且只有她知晓冰火龙潭所在。 张行远和赵行简都没说话,灵犀地对视了眼,旋即观察起这座朴素小镇来…… 他俩虽然希望尽快达成目的,但也清楚在场的筝师就有二十多位,首先还是该安顿下来再说其他。 “诸位静静。” 姜悦貌似对此早就打算,没有丝毫沉吟地道:“龙潭镇内有位橙符钟乐师,是位年约六旬名叫凌云峰的老者,他是镇里德高望重的老宿,我两个月前驻守此地时认识对方,待会我找他好好部署住宿,现在看你们满脸风尘仆仆舟车劳顿的模样,该暂时休息片刻养精蓄锐,下午或明日我们再进金雀山,而且照我估计,我们得在龙潭镇待上数日。” 她紧盯着筝乐师们高声问道:“你们听清楚我的话了么? “听清楚了。” “很好,既然都没有异议,就按我的话照做。” …… 姜悦驾驭着象马当先,在青石板铺就的干净路面继续前行,筝师们争先恐后地尾随。 赵行简拉了拉粗黄绳索,正想快速跟上姜悦的脚步,值此时刻,却猛然瞥见行远待在原地不动,她感觉颇是奇怪。 “行远。” “什么?” 张行远愣愣地回道。 虽然嘴上答话,但他的注意力依然集中在远处的酒楼前,就在右边三层的吊脚酒楼外面,古老的槐树下系着三匹赤褐色的骏马,看似极具神韵和剽悍。 他似有所思若有所悟地道:“行简,你注意到那些桀骜的龙马么?” “龙马?” “不错。” 赵行简闻言略惊异,传说中出自律吕调阳音响的龙马?绝对是天下闻名啊。 众所周知,普通马匹日行约两百里路,象马日行五百里路,龙马则是日行千里,堪称真正的千里驹,相较于普通骏马和象马,它更矫健、轻捷、遒劲、灵敏,且因罕见而更显珍贵,据传仅凤鸣音响和律吕调阳音响批量存在。 她眸现异彩道:“确实有点意外。” 张行远微微笑道:“行简,你知道我们歌鹿音响有多少龙马么?” “多少?” “据我所知,数量不超过五十匹。” “是么?” 赵行简眉头微皱了皱,淡淡地瞥了眼通体呈赤褐色,埋头歇息的三匹强劲龙马,难道是律吕调阳或是凤鸣音响的乐师…… 张行远看了看愈行愈远的筝师,笑道:“我们走吧,龙潭镇比想象中偏僻和安静啊。” …… 这个时候,队伍忽然在前面停下脚步…… 张行远和赵行简马不停蹄的追上末尾筝师,此刻站在众人前面的姜悦跃身下马,她的对面矗立着鹤发童颜的矍铄老者,即是橙符钟乐师凌云峰,双方抱拳行礼后便交谈起来,老者的淡蓝色腰带上左右两侧分别系着球状铜铃。 凌云峰颇为热切的笑道:“姜姑娘请放心,您这些筝乐师就交给我吧,不用担心,我保证把诸位安置好服务好。” 姜悦喜道:“如此有劳您了,我们可能会打扰几天。” “真的?” 凌云峰拍了拍胸脯十分豪爽地道:“我很高兴有歌鹿音响的贵客上门,我已经作了安排,您们随我同去龙潭客栈吧。” 姜悦显然非常满意,她再次表达感谢,接着回首道:“行简,你们刚才跑去哪儿?” “前辈。” 张行远和赵行简连连附耳低语道:“我们好像发现了些情况。” 第34章 疑虑 “什么情况?” 姜悦摸了摸她那匹温顺的象马下颚,旋即面露讶异之色的疑虑道:“难道和金雀洞中的冰火龙潭有关?” 张行远和赵行简没有答话,他转过头来,凝望着站在边上浅笑可掬的凌云峰。 随即他凝视着老者,直盯着对方有些尴尬的时候,他才缓缓笑着道:“您就是镇中的凌云峰前辈吧,有件事我想请教您,希望您不会觉得冒昧,请问最近这段时间,龙潭镇域内有境外乐师进驻吗?” 听到这句话,姜悦秀眉微蹙,略不满道:“行远,你到底发现什么?” 凌云峰闻言沉吟半晌,摇头笑道:“姜悦姑娘您还别说,这位行远兄弟想必是察觉到酒楼边的龙马吧?” “不错。” 张行远点头。 姜悦登时松开了缰绳,惊讶地望着对面的钟师老者问道:“龙马?龙潭镇豢养有此高级骏马么?” “没有。” 凌云峰苦笑着摇头晃脑,他看了看周围面无表情的筝乐师们,如实阐述道:“本来这件事我想等会跟您们细谈,不过既然这位兄弟提前说透,那我就直言吧,姜悦姑娘,您来此定然要去金雀山巅金雀洞吧?” “这是自然。” 现在张行远等人都已经知晓,冰火龙潭就在金雀洞中,因而是此行主要目的地。 凌云峰默默道:“大概就是两天前,我们镇中确实来了三位埙乐师,据我推测,他们皆是来自紫禁之森的苏幕遮。” “什么?” 姜悦沉稳的脸庞微绽异色。 她没想到刚到龙潭镇就遇到这事,歌鹿音响和苏幕遮音响素有仇隙,此事天下皆知,不知道出现在龙潭镇的埙师会是谁,而能拥有三匹龙马同行,想来身份定不简单,对诸位半灵筝器进阶有何影响呢。 张行远和赵行简则是俱皆露出意外而恍然的神色来。 他显然不怎么忧虑,沉吟着道:“前辈,我们还是先安顿下来较好,待会我们亲自查查了解情况再说。” “也好。” 姜悦重新攥紧绳索,感觉暂且只能如此:“我们这就去龙潭客栈吧。” …… 在凌云峰的领路下,众人驭马狂奔前行,很快来到龙潭镇堪称镇中最豪华的建筑,前者似乎提前特意叮嘱过,早为筝师们安排好上等套房。 接着大家整理了番,吃过午饭准备休息的时候,姜悦召集了凌云峰、数位修为不错的筝乐师和张行远。 就在龙潭客栈的顶楼,众人围坐在针落有声的舒适静室中。 她对苏幕遮音响的埙师现身此处,终归是有些警惕和戒备。 虽说她是黄符乐师,身旁更齐聚二十多位橙符筝师,实力雄厚,然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点总不会错的。 “行远?” “什么?” 赵行简问道:“你想什么呢?” 张行远朝安详端坐的赵行简微笑,默然无声,表面观察,他确算是这批乐师中音乐修为最低的存在,当然就真实战斗力而言,情况自不是如此,他笑着询问道:“凌前辈,您刚才说抵达镇里的乐师都是埙师?” “不错。” 凌云峰身躯笔直道:“其中有两位相貌相似的孪生兄弟,随身携带埙乐器,就和行远兄弟您携带的葫芦埙差不多。” 他说着话就伸手指向张行远腰际的陶制埙葫芦。 凌云峰摩擦着自身腰带的铜铃,继续说道:“当然,那对兄弟使用的葫芦埙应是石埙,而不是陶埙。” “石埙?” 姜悦猛然惊呼道:“难道真是他们?” 她的话说得宛若细丝蚊蝇,以至于旁边包括赵行简在内的七名筝师和张行远及凌云峰,都没听到她低沉的喃喃私语音,就是觉得她脸色突然剧变,随后她深呼吸道:“我说,你们这样盯着我看干嘛?” 赵行简适时插话道:“凌前辈,还有位埙师呢?” 凌云峰解释道:“另外那位是气若幽兰的黄袍女师,她是两位青年埙师兄弟的母亲,不过对方刚踏进镇里的时候,体外并没有悬挂乐器,所以我猜测她身上必然携有通灵乐器,因此很可能是黄符埙乐师。” 姜悦听到这里,已然完全释疑,暗暗思忖道:不是很可能,她就是黄符埙师啊。 …… 将事情初步交代清楚后,凌云峰匆匆离去,张行远等人同样起身告辞,他们全都看出来姜悦似有所感。 “行简?” “什么?” 张行远微微笑道:“姜悦前辈必定猜到来自苏幕遮音响的埙乐师身份。” 离开的时候,姜悦让众人不要泄露谈话,同时告诫大家不要再去追查三名异客,自然而然七名筝乐师都心底怀疑。 赵行简自不例外,但她想法和行远差不多,全然不是很在乎。 就算黄符埙师加上两位橙符埙师,对上自己等人也是必败无疑,毕竟单是二十位顶尖橙符筝师,综合实力即超寻常黄符乐师。 相较而言,她更关注的是接下来进驻金雀洞冰火龙潭。 “通灵筝器?” 赵行简对此期待已久:“行远,你说通灵乐器和普通乐器究竟有多大的差别呢?“ 张行远微笑起来,他掏出微型灵琴,拇指大小的琴体现身左掌,意念转动,掌心顿时大放赤霞光芒…… 霞光笼罩时灵琴愈变愈大,当场化作厚重暗红的正常琴体…… “十弦灵琴!” 他端详着琴身默默道:“这就是差异之处,通灵乐器可以随心意变换大小,普通乐器却不可能做到这步,除此之外,通灵乐器水火不惧刀剑难毁,单凭这项优点,无怪橙符或黄符乐师都想得到灵器。” 张行远款款说着,颇是疑惑地道:“话说回来,行简,你的十六弦筝若想进阶,该如何利用冰火龙潭呢?” “怎么突破?” 赵行简取出背侧秦筝,抚摸着筝器首端和尾端,和其枘头处镶嵌着的灰色虎牙…… 她阖着眸解说道:“冰火龙潭自天地而生,水火相济,阴阳调和,我的十六弦筝需要放入潭中温养,半灵筝器经此过程,就有极大几率彻底激活灵性,届时,我再弹奏《歌鸣》,便能使秦筝完全蜕变成灵筝。” 女孩拨弄着筝弦徐徐道来…… 张行远闻言微微颔首,如此说来秦筝晋级倒是没什么凶险之处。 第35章 金雀山巅 龙潭镇西郊即为金雀山所在,巍峨的山峦之巅有座幽绿洞穴,名金雀洞, 姜悦两个月前误入此地,当时她发现洞中有冰火龙潭,惊喜之余便悄悄留下记号,随后返回歌鹿音响报告弦鸣乐阁,如此,才有此番筝乐师龙潭镇之行,促进半灵筝器突破晋级,对于修行筝乐的筝师来说,无疑是个难以忽视的诱惑…… 然而,此时此刻,石壁碧光绿芒的金雀洞外,偶有清风,愈加深入,却忽然传来窃窃低语的声音…… “娘,此湖就是冰火龙潭?” “像是池塘。” 张瑞凤伫立在黑色钟乳石旁边,耐心探测眼前时冷时热的圆形小湖。 湖水的状态异常不稳定,时而冒出寒气结出冰花,时而喷出热气温热沸腾,这种奇异场面,是冰火龙潭的显著标志。 默然良久,她缓过神,笑道:“树仁,腾义,我们来歌鹿音响办事,却没想此行竟有意外之喜啊。” 邱树仁赞叹道:“娘,这次跟您出来,我还以为会很枯燥呢,没想到会有如此收获。” 邱腾义道:“而且话说回来,如果我们能够得此宝地,那不仅对苏幕遮,对爹爹和外祖父应该也很有帮助吧?” 话音刚落,听闻邱腾义的说辞,哥哥邱树仁和母亲张瑞凤都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张瑞凤深呼吸道:“树仁,待会赶回镇中,你就传讯通知音响。” “好的。” 邱树仁颔首同意:“此地毕竟离歌鹿音响较近,若是对方发现我们或得知消息,说不得会惹出什么是非。” 邱腾义闷声冷哼,不屑嗤笑道:“我说大哥,歌鹿音响也就靠韩湘撑着吧,我们不是刚和对方达成协议么?何况这里为我们发觉,即便歌鹿音响派遣筝师来,只要不是韩湘亲自出手,便是洪天泽我们也不惧吧。” 张瑞凤笑道:“好了,休息完我们继续探查下这冰火龙潭。” …… 龙潭客栈,午时休憩时刻。 行远和行简都有些心绪不宁,前者忧虑的是来自苏幕遮音响的未知敌人,后者则是单纯的为即将进入金雀山而振奋。 赵行简抚筝端坐,对于通灵乐器,没有期待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知晓行远获有灵琴以后。 她略出神地说道:“姜悦前辈说,我们明天才能进金雀洞,想来那时,就能知道我的十六弦筝能否晋级灵器。” “是啊。” 张行远闻言,语含深意地笑道:“不过在这之前,或许姜悦前辈会率先去趟金雀洞。” 赵行简惊道:“难道你怀疑会出现问题?” 张行远沉默不语,抬起头,遥望了眼远方的朦胧山脉…… 正当俩人闲聊之时,门外传来问候之声:“行简行远,姜悦前辈让我们到楼下厅内集合,你们动作快点。” “好的。” 张行远和赵行简对视了眼,心有默契的既微笑又摇头。 想来对方吩咐和安排些事,为接下来的金雀山之行做准备,除此之外,对方的确很有可能先行进驻冰火龙潭。 俩人当即缓步走出房间。 此时客栈内没有其余客人,只有来自歌鹿音响的二十七名筝乐师,众人紧紧围绕着面容平静的姜悦,正襟危坐的等待着她的指令…… 姜悦说道:“都到齐了吧,那我先说说这几天的安排。” 她环视了眼周身年轻面孔:“此次我们音响出行的筝师,共有二十名橙符筝师和七名赤符筝师,我上午说过,我们可能会在龙潭镇待上数日,因为人数原因,在这五天时间里,我们得分成四批人次依序进入冰火龙潭。” 她的话刚说完嘈杂声顿起…… “说完了吧,吵完了就安静点我们继续,明天第二日进山,我会带领七位筝乐师前往,他们分别是赵行简、魏德龙、韩进、萧欣然、陶戚戚,曹复、施小洵……第五日,剩余六名赤符筝师随我进金雀洞。” 喧嚣了半晌,姜悦笑眯眯地继续吩咐起来…… “另外,半灵筝乐器进阶事宜,人人机会均等,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们都能成功,照我的经验来估算,能有半数筝乐师的半灵筝乐器进阶,便是乐阁极大收获,不管怎样,此行此事终究得靠你们自身。” 她口若悬河一气呵成,钦点的明日进驻冰火龙潭名单,皆是按筝乐师的修为和威望排名来拟定的。 众人都静静聆听,显然都没什么疑义。 姜悦很满意地拂袖道:“既然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都散去吧,好生休息,行简和行远,你们俩随我来。” …… 跨出龙潭客栈,紧跟着对方脚步,张行远意外地道:“姜悦前辈,您找我们有什么事?” “不要多问。” 姜悦神秘地笑了笑,旋即便收敛笑容,她没有立即回答,朝西边向前驱步迈进,眨眼的功夫,渐渐来到龙潭镇边缘地带。 金雀山么? 张行远和赵行简怔了怔,脸庞都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来。 此处为龙潭镇西郊,向西凝望,前方有条曲折蜿蜒的小溪,想必就是凌云峰口中的九曲溪吧?他现已了解金雀山的情况,其中,有一条盘曲于山中长约二十里的九曲溪,素有“有雨成河,无雨成溪”的美誉,九曲溪十八桥,建石桥、木桥、平桥、拱桥等共十八座桥梁。 张行远微微笑道:“前辈,我们现在就去金雀洞么?” “不错。” 姜悦脸色凝重地道:“想必你们有所猜疑,我的确认识在龙潭镇逗留的苏幕遮音响埙师,此行就是想探探情况。” 语毕,她继而话锋微转道:“午时我让凌云峰查探了番,并没找到张瑞凤,我怀疑她此刻就在金雀山脉附近。” 姜悦没解释张瑞凤是谁,其在苏幕遮的身份地位等,随即三人路过拱桥翻山越岭,向着天堑山巅奔去…… 约莫四刻钟后,三道身影出现在金雀巅峰…… 张行远微微眯起眼睛,深呼吸清晰淡泊的空气,朝下俯瞰,金雀山海拔为千米左右,顶端树林相对山腰更为稀松。 他喃喃语道:“这便是金雀山巅了吧,金雀洞在哪呢?” 第36章 谈判 其实不只行远,赵行简的心情同样迫切,脚踩大地,左手提着十六弦秦筝,她回过头望了眼经过的崎岖山道,不由得蹙眉疑惑起来:“姜悦前辈,您说在龙潭镇找不到张瑞凤,这才决定找我和行远提前进山么?话说那张瑞凤究竟是什么人物,难不成你怀疑对方也找到了金雀洞?事情不会那般巧合吧?” 俩人一边紧跟背影踏步前进,一边凝神观察周边的情况和动静。 姜悦摇摇头没言语,她自然也希望不会如此,但世事未必会如其所愿,闻言她蓦然间驻足起来。 “张瑞凤么?” 她低声释疑道:“对方是苏幕遮音响的黄符埙师,你们没听说过她很正常,但她父亲的威名你肯定有所耳闻。” 张行远忽然似想起什么:“难道是紫禁之森张家那位?” “没错。” 姜悦悠悠笑道:“大概半年前吧,苏幕遮音响的谢响尊神秘死亡,此举引发了紫禁之森各大乐楼及家族势力之间的地震,无数乐师强者纷纷角逐并争夺响尊之位,为此,苏幕遮还邀请其余八大音响响尊作为见证。 “而在这其中,张瑞凤父亲张世哲作为琴瑟乐楼楼主,乃是最有可能成为苏幕遮新响尊的人选。 “另外我听说韩响尊即将回城,也就是说再过四天,等我们返回彩虹之城的时候,就能知道具体的结果了。” “原来如此。” 张行远和赵行简默默点头,难怪在自身实力明显占优的情况下,姜悦依然神情肃穆表情凝重,实在是对方背景深厚。 张行远淡淡说道:“这么说来张家那位真的突破到绿符琴师境界了?” 天下九大音响,响尊的宝座都由绿符乐师执掌,那等层次的强者,必定都是腾云驾雾翻云覆雨的存在。 “不错。” 姜悦微微叹息地道。 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乐师来说,演奏出绿色音符是极为艰难的,至少她卡在黄符筝师的境界上,就长达十六年时间,而且到目前为止,她依然看不到丝毫突破的迹象,若非此故,弦鸣乐阁阁主之位就该是她而非洪天泽。 闲聊之时,很快功夫,眼前浮现一个黑洞,隐现一处空旷幽深的洞穴…… 张行远和赵行简惊喜交加,纷纷侧耳上前倾听,同时自言自语道:“这就是金雀洞?感觉有点阴森冷寂的模样。” 姜悦慢腾腾的接近道:“就是这里,我们走吧。” 她瞥了眼落叶中荒寂无人烟的丛林,神态因此渐渐放松下来,说着就要迈步前行,但耳旁却刹那听到了行远的呼声…… “等等。” 张行远再次探头聆听,旋即脸色微变道:“前辈,洞窟中好像有人在说话?” “什么?” 赵行简和姜悦俱是吃惊愕然,尤其是后者,更是陡然间伸出左掌,意念催动之间黄芒骤闪,掌中顿时显现出十九弦灵筝,长方形的音箱,弧形的筝面,侧面浮雕龙凤,硕大筝体托于左手…… 姜悦的双眉紧紧皱成细线:“难道张瑞凤找到了此处秘境?” …… 金雀洞窟。 张瑞凤和邱树仁齐齐惊声叫道:“糟糕,有筝乐师找到了这里。” 话音落幕,三人皆是转身侧目注视着前方,在缕缕明亮的光线中,隐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同时出现三道黑暗身影…… “你们是谁?” 邱腾义挺身跨步道,他虽然嘴上冷漠盘问,态度有点狂妄嚣张,但心里自然是琢磨出来,能够出现在此等地界的筝乐师,必然是出自歌鹿音响,想至此处,他心里相当的纳闷,事情怎么会如此碰巧呢? 他立即握拳质询道:“你们在跟踪我们。” 张瑞凤和邱树仁显然也想到这点,言语之间,脸色瞬间冰冷下来,前者没啥动作,后者则死死攥紧腰际的葫芦埙。 “跟踪?” “什么意思?” 说实话张行远赵行简和姜悦倍感诧异,他们还在想着如果真是张瑞凤现身此地,那么应该怎么和对方沟通来着,却没想刚见面的时候,对方竟然直接声称自己等人是跟踪而来。 张行远的眼神从对面三位身上掠过。 正如凌云峰所言,清冷的中年女子身上没有携带乐器。 倒是其余两位相貌极度相似的青年,竟似和自己差不多,腰间同是悬挂着灰色葫芦埙,若没料错,双方皆为苏幕遮笙竽乐楼的橙符埙师。 张瑞凤开门见山道:“诸位是来自彩虹之城么?” “不错。” 姜悦微微笑道,说罢她的左手即刻熠熠生辉,金光闪烁之际,十九弦灵筝遁入掌心消逝不见。 她没有在意邱腾义的恶意,双目凝视着张瑞凤,语气迟缓而平静的说道:“想必你们是从紫禁之森而来吧?” “正是。” 邱腾义拍了拍胸膛道:“此处是我们发现的,你们歌鹿的筝师最好速速离开。” 赵行简微微笑道:“你这句话不对。” 眼见对方欲发作时,张行远解开腰间的葫芦埙,将其挂于肩,缓缓移步道:“这个金雀洞中的冰火龙潭,是我们姜悦前辈在两个月前发现的,我们现身于此,可不是跟踪你们,而是弦鸣乐阁派遣而来。” 张瑞凤表情怪异的笑了笑:“你是想说,是你们率先发现冰火龙潭?” 张行远淡淡说道:“事实本就是如此,我知道你们不相信,但诸位可以回龙潭镇,问问凌云峰前辈,正是姜悦前辈两个月前找到此秘境的,今天也是由她带队前来,帮助我们后辈们及半灵筝器获得进阶,倒是你们苏幕遮的埙师出现在龙潭镇,而且就在我们赶到镇中时,恰巧找到了此冰火龙潭,让我们觉得十分奇怪和不解。” “胡说八道。” 邱腾义闻言愤怒骂道:“荒谬至极,竟然说你们发现宝地在先,你们歌鹿音响简直欺人太甚。” 张瑞凤眯眼道:“你刚才说你们都是结伴前来?” 张行远赵行简和姜悦都笑了笑,显然对方意识到问题所在,他直言不讳道:“我们还有二十余位橙符筝师驻守镇中。” “什么?” 第37章 音域之争 此话不但震住张瑞凤和邱树仁,亦是当场惊呆了傲慢的邱腾义,他脾气虽说略显暴躁,但不代表他傻或是蠢。 毫无疑问,对面那位名为姜悦的女筝师,竟拥有通灵筝器,对方明显是黄符筝师,如此便和母亲的修为相当,值此时刻,若是对方身边还齐聚众多橙符筝师的话,他真心不敢想象结局,难道真要憋屈的让出冰火龙潭?邱腾义怎会甘心和屈服,他寒声道:“你说是你们发现的,我怎么知道不是你们凭空捏造,甚至合伙欺骗我们。” 姜悦冷笑道:“你觉得我们有必要花费这么多心思么?” “谁知道呢。” 邱腾义怪腔怪调道:“我只知道现在,也就是此时此刻是我们先找到此地的,因此毫无疑问这座洞穴和冰火龙潭,是归属于我们苏幕遮音响的,你们歌鹿音响的人就不要痴心妄想了,我奉劝各位还是尽快离开龙潭镇。” 张行远和赵行简都是笑而不语,就此放弃并离开显然是不可能的。 姜悦同样笑了起来:“张瑞凤,这是你的意思么?” “你认识我?” 张瑞凤微微迟疑地道。 旋即她便警醒过来,以自己身份地位,对方熟识自己倒也正常,她并不是很担心,但是同时,她也不愿和歌鹿音响交恶,虽说过去二十年来,双方时时明争暗斗,但此番父亲若想成功上位,甚至于就算最终问鼎响尊,也必然会寻求和韩湘改善关系,值此关键时刻,她自不想增添麻烦,何况,自己此番寻人还需求助歌鹿音响。 邱树仁内心同样有些动摇,从对方的言语和表现来看,他认为对方应该没有说谎,此地确实极有可能为歌鹿音响的筝师率先发觉。 但即便如此,若是无偿让出这等秘境,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愤恨不甘吧,他扫了眼母亲和弟弟,便默然无言。 …… 姜悦不想继续浪费时间,她直截了当地说道:“难道,我们真的要在龙潭镇演奏音乐进行决斗不成?” 邱树仁愣神道:“姜悦,你什么意思?” 赵行简怀抱着秦筝微笑道:“很简单,我们不是已经说过了么?此处冰火龙潭是我们姜悦前辈发觉,除了我外,现在龙潭镇内,共还有二十六位筝师待在客栈中,此等宝地是有德者居之,如此不如试试双方的音乐实力。” 邱腾义闻言既惊且怒,他自然听得出,对方分明是在威胁自己。 真要战斗起来,若是对方所言不虚,的确在镇中齐聚众多橙符筝师的话,那么自己和哥哥及母亲绝对拜于下风。 “这里毕竟是歌鹿音响地界。” 姜悦缓和气氛:“我们并不想和苏幕遮继续结怨,但此地确实是我们察觉在先,所以冰火龙潭我们是绝不会放弃的,张瑞凤,说实话如果你我音乐争斗,你认为就凭他们兄弟俩的埙道修为,能够挡得住我弦鸣乐阁二十余名橙符筝师的进攻?那是不可能的。” 张瑞凤冷冷道:“姜悦,我们埙筝修为不相上下,甚至于我略胜你半筹,你真以为能够拦得住我么?” 她淡淡道:“你们说得都很有道理,论综合实力,我们远逊你们。” 然则说到这里,她便又露出诡秘的笑容…… 张瑞凤话音陡转道:“但即便你们筝道实力超越我们,同理,我也同样能够彻底毁了此金雀洞和冰火龙潭。” “什么?” 张行远没想到对方竟如此疯狂,自己得不到竟威胁彻底毁灭此地,让行简和姜悦也是又惊又惧。 看得出对方行事猖獗无忌,若是处理不好,说不得会酿出什么后果来。 且今日确是对方提前抵达此处,出现这种意外,此事相当棘手啊。 他凝眸暗忖道:双方各施音乐进行战斗肯定是不行,这不仅违背韩响尊和解政策,甚至会加剧两大音响的矛盾,使得事情无法收拾,但若想双方达成妥协,而又不起冲突,那么互相比赛音域的宽广程度,并以此决定冰火龙潭的归属,倒不失为可行妙策。如此思考着,他沉吟着道:“其实我有个折中的办法,无论是我们歌鹿还是苏幕遮,都不应该如此极端,我们完全可以坐下来商量商量,想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式,决定冰火龙潭的归属,例如,我们可以让双方的橙符乐师演奏音乐领域。” “音乐领域?” 邱树仁的眼睛登时亮起来,这个注意确实不错,无论谁输谁赢,凭借音符实力总能让对手心服口服,他和邱腾义都修行埙乐,年纪轻轻埙道修为却早达橙符乐师之境,张世哲甚至曾言他俩将来有望进入乐府。 赵行简微笑着瞥了眼男孩:“我觉得不错。” 张瑞凤对此保持沉默,沉思须臾,似觉再没其余办法,凝定爽快地道:“我也同意。” 姜悦回答道:“我没意见。” 张行远笑起来,继续说道:“既然大家都没其他疑义,那就这么决定,姜前辈张前辈,此事歌鹿音响由行简出场施展筝符,苏幕遮音响就由这两位兄台施展埙符,弹筝奏埙,看哪方的音域能够胜出?” 张瑞凤讶异地道:“那么你呢?我看你也是埙乐师吧?” 张行远笑道:“不错,我的确修行过埙乐,但成绩平凡普通,龙潭镇之行是为了半灵筝器进阶,而我并不修行筝道。” 张瑞凤暗道原来如此。 现在她也渐渐明晰,歌鹿弦鸣乐阁的筝师,确实很可能早就发现冰火龙潭,奈何今日自己捷足先到金雀洞,扰乱了对方计划,当然,即便真相果真是这样,若是想要自己退场离去,却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镇定笑道:“很好,树仁,腾义,你俩就奏奏埙乐,这位行简姑娘是奏筝乐,你们较量较量下音乐领域。” “明白。” 邱树仁轻声笑道,邱腾义跃跃欲试摩拳擦掌起来…… 这个建议,对于不想撕破脸面的双方而言,无疑是极好的结果,两边达成协议,众人就迈出金雀洞,根据张瑞凤的估算,此金雀山高达上千米,赵行简和邱氏兄弟皆是橙符乐师,音乐领域都过百丈空间,如此看谁的音符能延伸到山底。 须知黄符乐师的音域约为五百丈领域,想来以此峰的高度,足够判断音乐修行的强弱程度。 张行远和赵行简肩并肩而行,姜悦见男孩坦然淡定的模样,且主意又是他提出来的,暗道他对行简倒是信心满满啊。 第38章 筝道音域 金雀巅峰,一处寂寥空旷长满杂草之地,同时也是一处陡壁悬崖所在,六道身影恍然现身…… 张行远走到峭壁边缘,上身微微前倾,凝眸朝山峰下方鸟瞰。 山麓都被云雾缭绕,山底的九曲溪也时隐时现,此等场景,难以观测透明。 他回头对张瑞凤道:“前辈,您刚才说施展音符延伸到底端,如此怕是不好判断距离,不若让双方演奏筝符和埙符,看音乐符号能不能扩张到对面的山巅,试试哪方的音域更为宽阔?您觉得如何呢?” 说着他便伸指指向前方,约金雀山半腰高的牤牛山…… 张瑞凤往前跨了两步,注视着牤牛山顶峰,半晌沉吟说道:“那就这样吧。” 旋即她回身道:“树仁,你率先出场。” 邱树仁二话不说当仁不让地站出来,拱了拱手,施礼笑道:“我吹奏埙曲《拔树吟》,不知姑娘弹奏的是何筝曲?” “《拔树吟》?” 张行远微微错愕道:若是这个邱树仁修行《拔树吟》,那么旁边的邱腾义不会修行乐曲《卷藤吟》吧? 赵行简直接道:“我演奏《三峡流泉》。” 言罢她盘膝坐下来,左手托起秦筝,将其横置于双膝之上,双手平放于十六根弦身…… …… 张行远右手紧抓着葫芦埙,然后将其重新系于腰带。 他对行简的筝道音域还是很有信心的,眼神扫向身旁,双方众人皆是面无表情泰然自若的模样。 此时此刻,邱树仁矗立在一颗鹅卵状巨石上面,迎风傲立,似有点仙风道骨之态,随即他取出十孔石制灰葫芦埙,和行远的八孔陶制葫芦埙相比,其乐器体型更大颜色更深,十个圆形音孔分列葫芦左右两侧…… “现在两位准备好了吧。” “正式开始。” 姜悦的话音刚落,张行远聆听到,耳畔响起了筝音和埙音…… 赵行简微闭双眸,左手按弦感应,弦身张力,润色旋律,右手轻微拨弄筝弦,弦音陡起…… 随着筝曲《三峡流泉》演奏推进,忽然,指尖与弦身触碰处迸发出橙色筝符,筝符宛若微型缩小版的十六弦筝。 音符连绵不绝飘荡漾空,渐渐连成线条,迎向天空和牤牛山峰…… 邱树仁双掌抱埙,嘴唇对准葫芦埙的吹口,双手指尖或贴近亦或远离音孔…… 随着埙曲《拔树吟》演奏推进,忽然,指尖与音孔接触处迸发出橙色埙符,埙符宛若微型缩小版石制葫芦。 音符连绵不绝飘荡漾空,渐渐连成线条,迎向牤牛山巅峰…… 张行远全神贯注。 他虽然不是赛场选手,但却比任何人都要专注凝神,他的注意力并没有集中在赵行简身上,恰恰相反,他紧紧盯着吹奏埙曲的邱树仁,丝毫不愿放过对方的指尖动作和手势,绷紧了神经开始在脑海临摹…… 他的瞳孔仿佛出现一幕幕诡异场景,在一遍遍演化邱树仁吹奏《拔树吟》时的完整过程…… 此刻,他仿佛陷入呆愣之中。 当然,周围众人的目光,则是全部凝聚于全力弹弦奏埙的挑战双方,聚精会神地凝视着远方的橙色筝符和埙符…… “二十丈音域。” “五十丈音域。” “八十丈音域。” …… 眨眼之间,赵行简和和邱树仁的音域,已然将要达到百丈标准空间范围。 张瑞凤和姜悦及邱腾义依旧面无表情,百丈音域不过橙符乐师正常状态,众人都在期待着谁的音符能扩张更为宽阔的领域。 张行远依旧保持凝定之态,双目炯炯有神。 蓦然,他的黑色眸子内部,邱树仁奏埙曲的动作慢慢僵滞下来,他的嘴角微微露出笑意:“这就是埙曲《拔树吟》的演奏方式么?说起来我还是首次观摩和学习,但怎么感觉并不是那般难以吹奏呢?” “一百丈音域!” 赵行简食指拨弄筝弦,喃喃自语道。 抚筝奏埙依旧继续…… 这个时候,张行远明显察觉到,邱树仁吹奏的《拔树吟》刚好完毕,因而已经展开了新一轮的吹奏,至于行简弹拨的筝曲,他对此真是一窍不通,肉眼凝望远空,两道宛若彩虹的音符细线愈飘愈远…… “一百二十丈音域。” “一百五十丈音域。” “一百八十丈音域。” 时间争分夺秒,拼斗持续进行。 此时,邱腾义终于坐不住并无法忍受,眼角猛地微微挑了挑,脸上展现焦虑之色,双眼冒火,紧张和愤怒情绪逐渐酝酿积累。 “难道真要输?” 张瑞凤脸色变得紧张,她自然知晓,邱树仁的埙道音域,事实上就略超过两百丈。 她紧紧盯着面容宁静的赵行简,这个女孩的筝乐修为的确非常不错,但其筝道音域难不成竟也同样超过两百丈? 邱树仁作为选手,情绪最是焦灼不安。 他想当然认为侧面的女孩,修行筝乐,筝道音域能够达一百五十丈便属不易,没曾想对方筝符一步步同行毫不松懈,甚至即将达到两百丈距离依旧如此,若是继续,自己就即将抵达埙道音域的极限。 他的额头微微渗出热汗:难道我即将要输给对方? “两百丈音域。” 倏地,寂冷的山巅传来邱腾义颤抖的警告声。 终于,赵行简弹筝和邱树仁吹埙的音乐领域,同时达到了两百丈距离以外,众人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下一秒的情况。 就在邱树仁第二遍演奏《拔树吟》后,张行远就密切关注着对方奏埙,专心致志地端详于曲调和动作手势。 此刻,他的嘴角忽然浮现笑意,行简筝道音域约莫为三百丈空间范围,而看邱树仁吹奏葫芦埙的神态,对方双手略微颤抖,甚至面部青筋突起,就目前情形分析,其埙道音域怕也就勉强超过两百丈。 毫无疑问,此番音域之争对方败局已定。 果然,瞬息之后,双方的音乐领域,刚达到两百零七丈左右的时候,异变陡生,埙音骤停…… 邱树仁闷哼一声,葫芦埙失手脱落,左膝一跪到底,他涨红着脸喘息着,显然其埙道音符,已然达到音域极限。 埙符于虚空消散…… 邱腾义愣了愣神完全懵住,他和邱树仁的埙道修为差不多,如果大哥都失败的话,自己怎么可能会赢? 比赛依旧持续着,盖因赵行简的筝道音域似乎远不止于此…… “不出所料。” “相当轻松。” 张行远早就知道,行简的瑟道音域达到百丈,而筝道音域更超越三百丈,如此修为根本就是碾压式的存在。 第39章 主动出战 张瑞凤闭上眼叹息数声,脑际现出赵行简的坐姿身影…… “这位行简的筝道修为和天赋好强,树仁的音域根本无法和对方比拟,而且,她的十六弦筝应是半灵筝器,若是她今日进入冰火龙潭,使得秦筝突破晋升灵器,届时拥有通灵宝筝的她,音乐修为怕是将更上层楼。” 就在她默默思量之际,邱树仁和邱腾义紧盯着赵行简弹筝,竟是沙哑着完全说不出话来。 “两百二十丈音域。” “两百五十丈音域。” “两百八十丈音域。” “两百九十丈音域。” 时间悄然流逝,除了张行远外,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姜悦略惊讶和感慨,虽然弦鸣乐阁早就流传,或说公认行简的筝道修为,在年轻辈中是属于执牛耳的存在,然而作为橙符筝师,其音域竟达三百丈,基本上就意味着,她已半只脚踏进了黄符筝师的行列。 行简的未来前途必定无可限量。 邱树仁心神摇曳,同样是瞠目结舌且喃喃自语,当然,即便没有失魂落魄却也倍感震撼。 这个名为行简的姑娘,其筝乐修为还真是强悍,怕是要不了数年,就能晋级黄符筝师吧,甚至于其修行速度会更快,毕竟五个月后,即将举行的音乐选举,紫荆音响的盛会,就是各大音响天才乐师的大机缘。 …… 赵行简的双眸逐渐睁开,此刻她的橙色筝符,高空飘扬至三百丈距离外。 终于,她坚持不住浑身疲软下来,指尖离开筝弦,筝音渐渐褪去,橙色筝符渐渐消失…… 张行远和姜悦连忙上前,他搀扶着女孩道:“行简,感觉怎么样?” 赵行简道:“我没事。” 姜悦说道:“应该是精神有点疲惫,休息下就好,第二场音域之争待会进行。” 张行远点点头认为自该如此。 张瑞凤眼纹眼皮猛挑了挑,还需继续第二场比试?树仁的埙道音域不及对方,邱腾义显然同样不堪,毕竟两人埙乐修为都是半斤八两的样子,可是难道就这样认输?那怎么行?正思虑时,她的眼神掠过正和行简轻语的张行远,自然也注意到他腰间的灰色葫芦埙,不知道这个年轻乐师吹奏埙乐如何? 她似好奇地问道:“姜悦,你这两位歌鹿音响的乐师叫什么?” 姜悦疑道:“你想问什么呢?” 尽管心中不解,她还是非常坦诚地解说道:“他俩叫张行远和赵行简,分别修行筝乐瑟乐和琴乐埙乐。” “是么?” 张瑞凤眨眨眼,淡笑着道:“现在我想换个规则。” “什么?” 姜悦紧蹙眉头道。 张行远和赵行简对视了眼,像是嗅到阴谋的味道,俩人当即脱口而出道:“不行。” “其实不管你们愿不愿意,比试规则必须得修改,让赵行简同时出场挑战树仁和腾义,这本来就不合理吧?因此我在这里提个建议,不如第二场音域比赛,让剩下的两位年轻埙师来完成,姜悦你觉得如何呢?” 姜悦愕然惊异道:“你是说行远和邱腾义?” 念头刚冒出来,她就彻底否决了这个提议:“不行,我绝不同意。” 毫无疑问,行远当年的确堪称是天才琴师,但现在他早就脱离众人视线,最近两年在乐阁内更是默默无闻,而现在对方作为赤符乐师,虽不知其音乐领域情形如何,但肯定不会比行简的修为更强吧? 故此她坚决反对道:“张瑞凤,行远他是赤符琴师和埙师,邱腾义是橙符埙师,你让他俩比拼音乐领域不是搞笑么?” 张瑞凤惊讶道:“对方是赤符琴师和埙师?” “当然。” …… 说实话张行远相当意外,张瑞凤竟然将音域比试扯到自己身上。 显然,或是因为邱树仁邱腾义都不是赵行简对手,于是才想着让自己代替奏乐,奈何被姜悦无情反驳。 他暗暗思虑着,双方音域比试显然是要橙符乐师,此时龙潭镇找橙符筝师,其中音乐领域能达到两百丈的筝师,好像也就魏德龙有此音乐修为,但是,和自己的琴道埙道琵琶等真实音乐修为比起来,对方筝道音域怕是依然不及,如此,面对此刻的较量和决斗,倒不如让自己前去比比孰强孰弱。 想到这里,他不顾姜悦是赞成亦或反对,微微笑着举手道:“我愿意迎战。” “什么?” 姜悦听到行远毛遂自荐,满脸气愤恼怒,但她被赵行简拉住说道:“前辈,让行远试试吧,也许会出乎您的预料呢。” 超出料想?赤符埙师对抗橙符埙师,音域怎么可能会赢呢?姜悦根本不信,刚想呵斥责骂,却又叹息数秒隐忍下来,或是内心深处,她依旧对行远抱着丝丝期望吧,她摇了摇头,默默然再无声息无言语。 邱腾义仿佛听到惊天大笑话,淡淡笑道:“你是赤符埙师,我是橙符埙师,我俩最大的差距就是我的音域远胜于你。” 张行远没有在乎对方的鄙视,神色平静的问道:“张前辈,现在由我出战,您说话算话不会再出尔反尔耍赖吧?” “当然。” 张瑞凤表情庄重道:“我提出修改规则是因为它并不公道,这次音域之争,我可以用我父亲名义起誓,你的音域若真赢了腾义,冰火龙潭就归你们歌鹿音响,我们绝不会再干涉,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很好。” 张行远满意地笑道:“姜悦前辈,行简,就让我演奏埙乐试试。” …… 姜悦有些出神,这两年行远在歌鹿音响甚至弦鸣乐阁是越来越低调,以至很多乐师都渐渐遗忘了他的存在,她当然不会例外,或是当初对方琴道天赋确实惊人,以至众人心中对其期待越大,但与现实形成反差而造成的失望也就越大吧,她自是希望行远能重新崛起,但说实话,此时她心底愈发忐忑踟蹰…… 赵行简手持着秦筝,表情恬淡自然,无论如何,她始终真心实意地支持行远。 她知道行远的琴道和埙道音域,全都有两百丈空间范围,领域和邱树仁比亦在伯仲之间,这种修为在赤符乐师中,无疑是惊天动地的存在,奈何他从不将其真实音乐修为显露人前,以至无人关注问津罢。 这时,她忽然瞧见行远取出八音孔葫芦埙。 “你想奏埙?” 赵行简隐隐约约感觉得到,行远在埙乐上的吹奏修行,怕是没有在琴乐上的造诣深厚,故而不如弹琴,如此方有胜算,但对方身怀十弦灵琴,目前并不方便使用此灵器,她很好奇男孩想演奏什么埙曲呢? 张行远猜到行简内心想法,他眼含深意地笑道:“我想试试埙曲《拔树吟》。” “《拔树吟》?” 赵行简低声惊叫道。 她的眼眸微微瞪得滚圆,无他缘故,只因她依稀记得,行远根本就没有修行过埙曲《拔树吟》和《卷藤吟》。 第40章 埙道音域 赵行简非常清楚,行远虽然吹奏埙乐十年,但却从未修行演奏过埙道神通乐曲,其父也仅教授过他基础埙曲,如某些影响农作物的曲调,她知道男孩身藏诸多秘密,但关于埙乐修行,相信对方并没有隐瞒自己。 正因此故,现在听说行远要吹奏《拔树吟》,她立马就觉得不可能,进而忙压低语音道:“行远,你学习过《拔树吟》么?” 嘴上问着,她心里悄悄忖道:肯定没有,怕是今日行远还是第一次聆听此曲吧。 张行远微微笑了起来。 面对行简的疑虑,他静静环视了眼姜悦和张瑞凤等旁人,同是低声回答道:“我确实没有修行过,但我刚刚聆听过啊。” “什么?” 赵行简抓紧秦筝,旋即惊声问道:“你真的没演奏过这首埙曲?” 她心绪波动起伏,如此说来,行远的确没有学习过《卷藤吟》或《拔树吟》,既然这样,那他为何选择迎战并吹奏此曲,他明明不懂埙曲该如何吹奏啊?除非,她突然想到了某个不可思议的结果。 难道是刚才邱树仁奏埙乐时,他现场偷学《拔树吟》并即刻成功将其掌握,故而如今想现学现卖? 她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越是深思越是觉得真相就是如此,而如果猜疑为真,那对方有把握奏出旋律和曲调么? 张行远给女孩安慰的眼神,微微笑道:“保守秘密。” 他觉得女孩猜到了些答案,说完朝邱腾义通告宣道:“就让我们试试各自的埙乐音符,看看谁的的音乐领域更为宽阔吧。” 姜悦幽幽叹道:“行简,行远他对你的筝道修为有信心我不奇怪,但没曾想你对他的埙道修为竟也这么有信心。” 话说若非赵行简强烈坚持,她是决计不会让行远代替迎战的。 …… 邱腾义拍手鼓掌道:“身为赤符埙师,你竟有胆跟我比埙乐,我真的很佩服你的勇气。”说着,他学他哥哥姿势跨步挺身,站在平滑的卵状巨石上,取出葫芦石埙做好准备,然而,他正欲潇洒奏埙的时候。 张行远突然道:“慢着,我想先吹奏试试状况。” 邱腾义愣愣道:“什么意思?” 张行远忙运指奏埙,音律和曲调正是《拔树吟》,慢慢地音孔处就有赤色音符闪现,赤色葫芦埙符如泉涌现…… 邱腾义神色起波澜,前一秒在怨愤,下一秒已是惊喜万分:“他果真是赤符埙师,还真是无知者无畏。” 邱树仁蹙眉道:“赤符埙师,对方音域不可能赢得腾义吧,他怎么敢站出来迎接挑战?” 张瑞凤沉稳道:“我也很好奇对方表现。” 眼见有赤色埙符音符产生,张行远和赵行简暗暗惊喜,后者更是稍稍松了口气,毕竟这可是男孩首次演奏《拔树吟》。 姜悦并不了解内情,因此,她看到张行远奏出赤色埙符的时候,脸色已然阴沉得似要滴出水来,她努力压下心头的怨气,转而疑惑问道:“行简,这是之前邱树仁吹奏过的埙曲吧?行远修行过这首《拔树吟》么?” “我也不是很清楚。” “是么?” 姜悦没纠缠在意,毕竟张行远的确有可能,曾去过气鸣乐阁学习埙乐,但他赤符埙师的音域能赢么,他的自信源自何处? 她不由琢磨起歌鹿音响创建九十年来,其中诞生的天才乐师自是数不胜数,音域浩瀚的亦是很常见,但赤符乐师就超越橙符乐师的音乐奇才,则是屈指可数,很难想象行远会是那凤毛麟角的其中一员。 张行远停下手指的动作,离开葫芦埙的吹口:“果然,我不仅在琴道和琵琶上的音乐天赋不错,埙道天赋也不差嘛。” 首次奏曲就现赤色音符,算是个良好开端吧。 须知在他修行的众多音乐中,琵琶音乐修为最高,音域超过三百丈,但当年初次弹拨琵琶时却也没有此等骄人成绩。 他略费解道:“父亲自小教授我埙乐,但除了传授关于农作物埙曲,为何不传授给我其余神通埙曲呢?不知我的猜测是真是假,父亲和母亲与紫禁之森的苏幕遮音响是否有莫大关联?他们身上到底藏着哪些不为我知的隐秘呢?” …… 得知张行远竟然真的是赤符埙师,邱腾义愈发的激动和振奋,对方竟以为区区赤符乐师,其音乐领域就能超越自己?当真可笑。面对对方刚刚吹奏《拔树吟》,他倒没多大意外,毕竟这两首乐曲是通俗埙曲,各音响埙师精通此曲并不奇怪。 他仰天长笑道:“张行远,准备好了么,我吹奏的是埙曲《卷藤吟》。” 话毕,张行远和邱腾义同时举起葫芦埙。 双方的动作流畅迅捷,俩人同时对准葫芦埙的吹口,双掌抱紧葫芦,十指在对准音孔,或闭合或敞开,埙音悠扬荡漾开来…… 赤色埙符和橙色埙符同时间闪现,血红色的葫芦埙符自张行远指尖及音孔处冒出,乐曲《拔树吟》音符像翔空的小鸟般飞向远方…… 而在其身旁,橙色埙符也从邱腾义指尖及音孔处冒出,乐曲《卷藤吟》音符也像翔空的云朵般飞向远方…… “瞬间达十丈音域。” “距离二十丈。” “距离三十丈。” 张瑞凤始终关注着局势,就是愣愣神的功夫,双方的音符越飘越远…… 然情形异常诡谲,无论是橙符埙符怎么追赶,却貌似始终无法追上前方的赤色埙符,对方永远领先那么两三丈距离…… 众人当然都看出这点诡异之处:“怎么回事?” “距离五十丈。” “距离七十丈。” “已经八十丈音域。” 邱腾义逐渐感到些焦虑,刚开头自己的音符赶不上对方,他虽羞怒,但还没怎么多虑,但现在对方作为赤符乐师,音域却如此浩瀚,甚至直逼橙符乐师,难不成,自己会步哥哥后尘,竟也会输得莫名其妙? 对方的音域究竟有多宽阔?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逝去,他的心底慢慢失去底气和豪气,先前赵行简像是天才筝师,难道这个张行远更是天才埙师? 此时此刻,蔚蓝清晰的牤牛山遥远顶空,赤橙两道音符细线延绵向天际…… 张瑞凤凝重忖道:这个张行远果然极不简单,作为赤符埙乐师,他的音域竟然真的超越方圆百丈空间。 “怎么可能?” 赤红如血的埙符速度奇快,它源源不断的从张行远指尖和葫芦埙音孔处涌现,浮向远空,率先突破达到百丈距离的虚空…… 音域争斗,橙符埙师竟比不过赤符埙师,这怎么可能呢? 赵行简恬然的秀脸上依旧挂着浅笑,仿佛对此早有预料,姜悦和张瑞凤邱树仁邱腾义同样倍感震惊,她的心底确实存在丝丝遐想和宽慰,期望行远能够超出自己预料,但真实发生时还是难掩心头震撼。 第41章 冰火龙潭 邱树仁和张瑞凤对视了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慎重不安之色。 邱腾义内心慌张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迅猛奏埙,橙色埙符时刻紧跟着赤色埙符,但却怎么使劲也追赶不上血红音符。难道张行远这家伙扮猪吃虎,他根本就是橙符埙师?他开始焦躁地胡思乱想起来。 与此同时,双方的音域空间在逐步扩张,差距似在拉大,赤橙两色灵动音符由近及远,蔓延至遥远天边,血色埙符遥遥领先…… “距离一百二十丈。” “距离一百四十丈。” “距离一百六十丈。” “距离一百八十丈。” 邱腾义紧捏着葫芦埙,情绪略悲愤道:“他的音域不会超过两百丈空间吧,如果这样那他怎么可能还是赤符埙乐师?” 张瑞凤叹息摇头。 毫无疑问,到此最后时刻,已经可以明显看出双方的实力差距。 邱树仁埙道音域不及赵行简筝道音域,同样,邱腾义的修道修为怕也比不过张行远,若说前者还可接受的话,那后者则是无法忍受,她眼力非凡,自然能够分辨出来,张行远确是赤符埙师,但正因为是这样,她才越发觉得对方音域恐怖。 半年后紫荆音响的音乐选举,或许会有此子的惊人表现。 “我们输了。” 她闭上双眸。 就是此时,双方音域刚过两百丈,邱腾义似气势外泄,脸色涨红,甚至略微扭曲,埙音顿消,音符顿逝…… 他败下阵来,神色颓废而且狼狈,似乎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孱弱。 张行远表面上奏《拔树吟》,但暗地里他在心神两用,默默审视对手吹埙动静时,左边瞳孔是邱腾义演奏《卷藤吟》的姿势,右瞳中则是邱树仁演奏《拔树吟》的动作,此时,他仿佛陷入了某种奇妙的神异境界。 当他察觉到对方停止奏埙时,嘴角随之浮现淡淡的笑意…… 旋即,他持埙松口,赤色埙符慢慢消散,但余屡屡埙音绕耳…… …… 姜悦有些不敢置信,或说难以相信,行远赢得如此痛快镇静,她很高兴,兴奋得不知该说什么来表达内心,橙符埙师竟然输给了赤符乐师,说出去怕都没人相信,但行远今天做到了,他再次创造了奇迹。 回头瞥了眼颇显颓废的邱氏俩兄弟,对手怕也没料到会输的这般凄惨吧。 她深呼吸道:“张瑞凤,行远和行简比试音乐领域已经结束,我们的约定应当作数吧。” “当然。” 张瑞凤叹息答道:“我马上就带树仁和腾义离开金雀山脉,冰火龙潭归你们歌鹿音响。” 张瑞凤信守承偌,既然失败,就没再无谓争斗,她不想继续滞留此地,随即告辞离开,三人沿着崎岖小路下山而去。 姜悦难掩激动情绪:“行远,你的埙道修为这么厉害,隐藏得挺深啊。” 张行远无语,他还真没想过隐藏,无非是近来比较低调罢了,况且这两年因弦鸣乐阁有意忽略,故而众人没有关注他罢。 不管怎样,苏幕遮音响的埙师而今退场,算是好事。 他微笑道:“埙乐是我最早修行的音乐,可惜至今没能突破,另外张瑞凤等埙师离开,我们现在不必担忧了吧。” “确实。” 姜悦侧身眺望了眼龙潭镇道。 赵行简沉思道:“话说回来,苏幕遮音响的乐师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南部的龙潭镇,总觉得不是什么巧合或意外。” 苏幕遮音响位于紫禁森林,而紫禁之森则是星垣山脉中央核心地带,因为与世隔绝少与外界交流的关系,其封闭性在九大音响中可说是极出名的,此外星垣山脉,其北端是凤鸣音响地域,南部则是歌鹿音响地界。 姜悦摇头:“我也不清楚。” 张行远道:“此事的确有点奇怪,苏幕遮乐师南来,或许是要去彩虹之城呢。” 赵行简道:“不管怎样,对方既然信守承偌,现在冰火龙潭归我们弦鸣乐阁,我们还是快点回金雀洞瞧瞧吧。” “不错。” 张行远知道行简必定急切,颔首笑道:“我们走吧,说来还得在天黑前返回镇上,因而须尽快查探查探冰火龙潭。” …… 说罢三人没再闲聊,驱身回到金雀洞。 寂静幽深的洞窟景色迷人,行远和行简跟着姜悦脚步,沿着洞道前进,凝眸细望,洞窟左侧遍布各种色彩纷呈的石笋、石藤、石幔和石帏等,与右侧景象万千的钟旗、石鼓、石柱遥相辉映,半晌,三人稳步来到宛若密室的空旷洞穴。 接着,姜悦带头漫步前行,逐渐来到一处地下湖旁,这是一个直径不到四米的圆形小湖塘。 靠近湖畔,湖水异常清澈,洞窟中的石笋和钟旗等,都能在塘中形成清晰倒影,清水透明,甚至能够看清湖底的淤泥。 除了水清,真正令人惊异的是谭中湖水的环境转化。 赵行简道:“这就是冰火龙潭?” 绿光粼粼的湖面似起涟漪,然而实际上它却异常平静,没有丝毫波澜涟漪,仿佛光滑的镜面般…… 姜悦说道:“不错,此为冰火龙潭,是自天地而生、水火相济、阴阳调和的秘境。” “前辈。” 赵行简蹲下身,打量着略显诡异的湖水道:“说来这都是您对音响的贡献,冰火龙潭奇异非凡,内藏诸多神异之处,能对半灵筝器产生影响,促使其蜕变进阶为通灵乐器,确实是筝师必争宝地。 “如果弦鸣乐阁掌控有此秘境,对于将来修行的筝师无疑有巨大好处,甚至于再过数年,我们乐阁的筝乐师们,相当部分都会具有通灵筝器。” “是啊。” 张行远感叹着,忽然惊道:“慢着,行简,你们仔细观察下,潭中的水温是不是在发生某些奇异变化?好像越来越热。” 他矗立在湖畔,伸出右掌,置于水平面上,能够直观感受到,刚才貌似是常温状态的清水,似正被加热煮沸…… 凝眸细看,冰火龙潭湖心中央,沸水激腾,冒出丝丝雾气和水泡…… 第42章 通灵宝筝 怎么回事? 适才还是温和平静的清澈湖面,现在却似炎炎火炉被加温加热,整座潭水变得剧烈沸腾,水平面上端忽然间升腾起淡淡云雾…… “小心!” 张行远张开双手示意后退,护在惊现异变的谭边,此时,冰火龙潭中正散发出一道道热量,向着圆形小湖四周扩散,塘中清水仿佛被煮得沸腾了般,不停的冒出气泡和蒸腾热气,如同在地底经历烈火烧烤般…… “放心。” 姜悦笑道:“这是冰火龙潭正常现象,待会它自会降温冷冻下来。” 张行远和赵行简没再多虑,静静凝视着湖面。 果然,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后,潭水的热度渐渐冷却下来,热水似乎变成了温水,而且热量还在消退消逝…… “好像开始喷出寒气。” 随后,又过了约半柱香时间,先前还是沸腾的湖水,似在朝低温转化,谭中的清水慢慢散发出丝丝寒气,接着,腾空冒出的雾气结成冰花,终于,湖水平面也好似凝结除了一层薄薄的冰片,绚烂之极,冰火龙潭缓缓冷冻了起来,似涂上了一层雪花寒霜。 “果然神奇。” 张行远啧啧赞道。 他此时方才真正明白冰火龙潭名字起源,确有点顾名思义的意思:“好像潭水的热度,在极热和极冷之间轮流转化。” “不错。” 姜悦耐心总结道:“这就是宝地秘境的珍稀之处。” 赵行简的眼眸紧盯着开始融化的冰面,恍然笑道:“我想我总算弄清楚冰火龙潭,为何对半灵筝器的进阶具有催化特效。” “为何?” 张行远疑问,旋即若有所悟道:“行简,难道你是想说此事和筝乐器的本质属性有关?” 赵行简微微笑道:“没错,因为乐器筝的神通,即是传递和转化热能,改变周身冷热温湿程度,进而影响甚至操控空间环境。” 筝器的音符神通恰好和冰火龙潭的环境变化吻合,要说这两者之间没有关联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姜悦淡笑道:“行简的猜测,的确就是事实真相。” …… 众人议论之时,原本冰冻的潭水,重新转回到了热腾鼎沸状态…… 姜悦围绕着湖畔转了个圈,便在心底估算了下,继而驻足在黑色钟乳石旁,她轻声喃喃道:“如此明日我们就开始半灵筝器的突破事宜,现在我们先回去吧,晚上让大家都做好准备,另外我看此潭面积,让七名筝乐师来此进驻也刚刚好。” 张行远闻言忙问道:“话说回来,前辈,您修行筝道二十余载,是否有过筝乐器从半灵筝器进阶灵器的经验?” “当然。” 姜悦瞪了他眼,微微笑道:“虽然我的十九弦灵筝,并不是由半灵筝器演化而来,但我确有过五次这方面的经验,不然乐阁也不会派我前来,此外在筝器晋级时,冰火龙潭毕竟始终处于冰火两重天,也需要我这个黄符筝师发挥影响。” 您能做什么呢?张行远记得对方刚警告,对于筝师们而言,此番金雀洞之行只能依靠自己。 他稍思虑,蓦地醒悟道:“难道说前辈您要在关键时刻,维持冰火龙潭的恒温水平,不让其冷热交替,以便筝乐师弹弦掌控筝器。” 他从行简那里得知,半灵筝器若想进阶,除激发其灵性外,最终还需弹奏《歌鸣》实现对灵筝的操控。 “就是这样。” 姜悦脸上现出自傲的神情来。 赵行简蓦然好奇道:“那么前辈,筝器晋级这个过程,大概会持续多久呢?” 张行远闻言亦是蹙起眉头,脸庞作沉思状道:“我觉得计算半灵筝器突破时间,得看具体情况吧,毕竟这种事肯定是因人而异,因时而异,甚至于因地而异,像诸如筝师的修为和天赋,冰火龙潭的环境优劣等等都会影响筝器进阶,” 姜悦笑着说道:“行远说得不错。” 她眯眼凝望向湖畔道:“就我们歌鹿的筝师修为和此地冰火龙潭的情况来推算,半灵筝器进阶到灵筝,最低最低都需花费两个时辰,这也是为何在接下来的四天时间里,我每日分批次携带七位筝师,前进来此金雀洞寻求突破的原因,从时间上来说肯定不够众人进阶,但就因筝乐器突破时,其中定然有半数筝师将遭遇失败。” “原来如此。” …… 赵行简沉吟道:“两个时辰么?我若弹筝需多久才能突破呢?前辈,我想要现在试试,看能不能晋级十六弦秦筝。” “现在?” 姜悦和张行远都略显吃惊。 赵行简悠悠笑道:“时间上现很充足啊,我估计现在刚过午时两刻,两个时辰后也就酉时,况且,前辈您明日同样要带我来此,既然如此择日不如今日,而且如果我的十六弦半灵筝器,真的能够进阶的话,我想速度应该会很快吧。” 姜悦默默颔首:“以你的筝乐修为,确实很可能快速成功。” 自从见证了行简超越三百丈的筝道音域,她不知不觉间已不再把对方视为自己后辈,毕竟她很清楚兴许过不了多长时间,对方就有极大概率成就黄符筝师,或许半年后紫荆音响的音乐选举,就是行简的筝道机缘也说不定呢。 “前辈。” 张行远微微笑道:“既然行简决定现在突破,那就让她动手试试吧,越快越快。” 姜悦摊手笑道:“你们俩都同意,我当然没意见。” 赵行简兴奋的叫出声来:“谢谢前辈。” 语毕,她转过身,双手稳稳地端着十六弦秦筝,凝视着此刻渐渐趋于寒冷的冰火龙潭,脚步缓缓靠近潮湿的湖畔…… 她略微蹲下身,将秦筝放入冰凉的浅水中,接着,双掌将其平推至彻骨的湖中,直到完全被水淹没…… “这样激活筝器灵性么?” “没错。” 张行远瞥了眼姜悦,不知道什么时候,十九弦灵筝重新显现于她的手掌。 赵行简退回原处位置,眸子泛着银光,心无旁骛的盯着澄澈湖底的秦筝,半灵筝器置于冰火龙潭,在极热和极冷的环境下温养,在冰冷和炽热的潭水中浸泡,才能彻底激活其大小如意的灵性,进而蜕变并进阶为通灵筝器。 时光悄然流逝…… 倏忽,就在湖水变得鼎沸滚烫时,冰火龙潭异变陡生,谭中的筝乐器赤芒大盛,放射出耀眼的彩霞光芒…… “灵筝?” 第43章 大小如意之筝 十六弦秦筝剧烈震动和颤抖,全身皆绽放出刺眼夺目的霞光,无疑,其灵性已然完全激发,正蜕变为通灵乐器…… 便是此刻,姜悦绷紧的神色微现振奋,她左手立即举起十九弦灵筝,右手指尖触弦发音,袅袅筝音如惊涛拍岸般袭来…… 身形伫立在黑色钟乳石旁,她的指尖拨弄着丝弦,表情从容不迫,弹弦时,彷如操纵着棋盘上棋子的棋手…… 旋即,姜悦的右手食指轻勾了勾筝弦,顿时,黄金色的微型筝符自弦身处暴射而出…… 金色筝符延绵不绝,连成线条,浩浩荡荡飘飘扬扬飞来,随后凝聚成黄金色圆圈,盘旋于冰火龙潭的中央上空,接着,圆圈筝符下沉下钻,形成似螺旋向下的瑰丽景象,同时,金色环形的筝符疯狂涌进冰火龙潭…… 颤动的通灵筝器,以及刚才还滚热翻腾的湖水,即刻趋于平缓和安静之态…… 姜悦的筝乐依旧持续,音乐符号源源不断涌向湖塘,仿佛受到某种神奇魔力,沸腾热水开始慢慢降温…… “果然如此。” 张行远伸出右手深入潭水,感觉略微温热模样,继而激动道:“接下来就是行简弹拨秦筝演奏《歌鸣》,彻底掌控此十六弦灵筝了吧?”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姜悦举筝拨弄之际,赵行简就做好万全准备。 她当场踏进冰火龙潭中,在其浅水处清晰可见秦筝的身影,她略微蹲下身,双掌触摸霞光万丈的筝弦…… “《歌鸣》!” 此灵曲早就演奏过无数遍,赵行简自然熟稔非常,动作亦是行云流水,开始弹弦奏曲《歌鸣》…… 指尖对着筝弦又是抹又是挑,时而勾时而剔、或是打或是摘…… 十指联动,快若闪电,水花四溅,橙色音符闪现,筝型音符缓缓溢出湖面,筝符向上升起,似直柱般竖立在水平面…… 橙色筝符就像条连接天地的闪电,上接洞壁下联冰火龙潭及秦筝,横穿于螺旋向下的金色筝符。 此景并未延续多长时间。 随着赵行简弹曲愈快,筝器本身散发的光芒愈盛,乐器形体发生变化的速度愈快…… “要成功了?” 张行远侧立在湖畔观察,关键时分,心里低语呢喃地道。 果然,就在刹那之间,霞光笼罩的十六弦琴筝,忽然间惊现神奇变化…… 它似流光般急速收缩,体积和尺寸在电光火石间变小变窄,仅是眨眼功夫,原本身型硕大且厚重的正常筝乐器,幻化为只有巴掌般大小和轻重,亦即精细玲珑的微型版十六弦琴筝。 变化完毕,彩霞消散,通灵筝器漂浮于明澈澄莹的湖面,器身精巧细致充满灵动性能…… 赵行简捞起灵筝,紧攥着乐器察看,内心隐隐有些激奋昂扬:“这便是通灵乐器么?我的半灵筝器终于进阶了。” 她兴奋的赞叹起来。 旋即,右手拇指托了托丝弦,秦筝登时透射万丈霞光,精细乐器发生异变,急速扩张变大…… 十六弦灵筝眨眼变回正常筝器体型。 接着,她又连续做出相同试探,指尖摘弦擘弦,左手掌心的灵性筝乐器,就在或大或小之间随其心意不停转化…… 红艳的彩霞也是时隐时现,映衬着碧绿的洞窟显得分外妖娆…… …… 姜悦的拇指弹拨起十九弦灵筝,弦身亦泛起光彩,乐器顿时遁入掌心,同时,冰火龙潭顶空的金色音符也随音消逝。 她带着微笑来到女孩的身旁:“恭喜,行简,你成功掌握了此灵筝。” 作为拥有灵筝的橙符筝师,现在的赵行简,毫无疑问是歌鹿音响年轻辈乐师中最强者之一。 “多谢前辈。” 赵行简收敛起笑容和欢颜,严肃说道:“说起来这次金雀洞之行,若是没有您的帮助,我也没这么容易取使得秦筝进阶。” 姜悦笑道:“这不过是我的分内之事,而且以你的音乐修为,取得通灵乐器是早晚的事。” 张行远微微笑道:“好了,前辈,行简,你们俩啊就别互相谦虚了,不管怎样,此番半灵筝器激发出灵性,总归是件喜事。” “不错。” 姜悦又道:“有没有或能不能掌握通灵乐器,对乐师而言是个重大考验。 “众所周知,灵器必然水火不侵且刀剑难毁,如此便对乐师音乐修为的助益极大,同是橙符筝师,以行简你现在的修为,就是魏德龙、韩进和施小洵等其余六名筝师联手,怕也未必是你对手啊。 “依我估计,黄符筝师之境不会离你太远的,你须得尽早筹备。” “什么?” 赵行简闻言吃惊的瞪起眼眸道:“我有这么厉害么?不,应该说通灵筝器对我筝道修行的裨益有这么强么?” “其实,这未必全是灵筝的作用和影响,归根结底,增强实力还得依靠自身的音乐修为。” 张行远沉吟着深思道:“行简,你显然当局者迷,以你先前展现出的筝乐修为来看,同辈其余橙符筝师明显远不及你啊。” “行远说得有理。” 姜悦笑道:“行简你筝道修为深厚,音符或音域皆远超同辈,可以说现在已具备成就黄符筝师的根基。” 赵行简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夸赞自己,忙收起掌中灵筝浅笑道:“谢谢前辈鼓励。” 姜悦闻言臻首微颔,脸含欣慰的笑了笑。 她相信或许再过两年,甚至更短时间,行简的筝道修为就能获得突破,届时,对方或将成为弦鸣乐阁,乃至歌鹿音响最年轻的黄符乐师,若真如此,这份速度,堪比当年响尊修行筝乐创造的奇迹了。 张行远猝然道:“前辈,行简既已掌握灵筝,我们是不是快点离开金雀洞?” “是啊。” 姜悦拍了拍额头,愕然笑道:“你看,行简半灵筝器进阶,我们几人都高兴得竟忘了时辰,是得抓紧时间赶快回去。” 张行远微笑道:“那么,行简,前辈,我们马上走吧,争取在日落之前,能够赶回到龙潭客栈。” 行简获得灵筝后,总算了却了他心头的愿望。 自然,张行远接下来须巩固自己此行的收获,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由得有些热切和期待起来,毕竟那可是两首埙道灵曲啊。 第44章 音乐之路 夜色渐渐降临,暗淡的月光朦朦胧胧,柔和的月华照进峡谷深藏的绝壁小镇,笼罩着这方天地。 张行远和赵行简及姜悦回到龙潭客栈,便将晌午时分,去金雀山冰火龙潭的事情作了简略说明。 诸位橙符筝师开始听说时还略显嫉妒,甚至神色稍显不满,直到了解行远和行简双双击败苏幕遮音响橙符埙师,尤其赵行简最终更是成功将半灵筝器晋级,现在已身具通灵筝器后,随之就只剩下了浓浓的惊叹和羡慕,同时更加蠢蠢欲动地等不及想要进金雀洞。 姜悦微笑说道:“大家今晚早点休息,养足精神,这才是当前最重要的。” 说罢就挥挥手遣散众人。 张行远站在客栈门前,朝东南角落凝视而去,隐隐约约能够瞧见三匹褐色龙马,显然邱树仁邱腾义他们还没离开龙潭镇。 他蹙起眉头说道:“前辈,您说张瑞凤等人离开紫禁之森南下,究竟为何而来,对方到底有什么想法和谋算?” 赵行简点头道:“我对此也倍感好奇。” 姜悦直摇头道:“我也觉得此时透着古怪,但这毕竟不是我们此行的主要目的,所以此时此刻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张行远和赵行简对视了眼,旋即颔首笑了笑表示明白。 姜悦离开,夜色愈深。 点点滴滴的阑珊灯火中,时不时传来铜铃之音,及筝乐余音,与此同时,远处酒楼内,悠悠响起似鸟兽低吟的磅礴埙音…… 张行远知道女孩刚刚获得灵筝,必然还需弹拨以便熟练掌握,不由笑道:“行简,你初次弹奏《歌鸣》就掌握十六弦秦筝,并将其幻化为巴掌大小,说明随着你弹《歌鸣》愈发深入,将来它必定还有变小微缩的空间和余地。” 赵行简眯着眼笑了笑道:“我猜也是如此,到时候我可弹奏灵筝和你的十弦灵琴比比。” 张行远无语道:“那你早点睡吧,我看你今日似乎有点疲惫,至于彻底掌控通灵宝筝,有数天时间肯定足够。” 赵行简微笑道:“你也早点休息。” …… 张行远回到自己的套房,就闭目沉思起来。 他盘膝做在床榻上,思绪纷乱,不知为何,忽然间回想起这些年来修行音乐的历程,想起精通埙乐的父亲和不通音律的母亲。 他双手放在脑后斜躺着,梳理头绪道:“现在乐器方面,我有灵器十弦琴和残缺的神器忽雷,以及半灵乐器葫芦埙和普通铜钟,在琴乐方面,我现已学会弦鸣乐阁灵曲《玄默》和攻伐神曲《降龙》,而在琵琶乐方面,我现已掌握治愈琵琶曲《晨曦曲》,在钟乐方面,我现已学会《铜钟罩》,算是诸般音乐中修为最弱的。” “至于埙乐?” 张行远摩挲着下巴,神色恬然道:“说起来我最早就是学习埙道,埙乐修为相当深厚,但不知何故,父亲却不愿我修行埙道神通。” 他暗道这事隐藏着内幕。 他猛站起身伸直腰,眸子透过窗户,凝视着月色下的山峰:“父亲因为某些缘故,故而没有传授我神通埙曲,倒是教给了我《绽放》这种对果实作物有影响的埙曲,但好在此次龙潭镇之行,我也因苏幕遮埙师的存在而有不少收获。” 张行远得意地笑出声道:“话说回来,好像张瑞凤和姜悦前辈,她们貌似都不知道,歌鹿音响气鸣乐阁并没有修行《拔树吟》和《卷藤吟》的埙师,不然她们肯定会怀疑我吧。” 他当年还特意去查找搜寻过,然则气鸣乐阁的埙乐师,主要还是修行和吹奏埙乐《尘埃》和《古道沙尘》,或说是更加专注于埙土音乐而非埙木音乐。 他自言自语道:“《拔树吟》和《卷藤吟》么?” 没错,这就是他此行的最大收获。 就在邱树仁奏埙和行简弹筝比拼时,他以其过目不忘的眼力和惊世骇俗的埙乐天赋,即刻掌握了埙曲《拔树吟》。 接着,即他和邱腾义同时奏埙时,他再次发挥天才般的禀赋,又从对手那里学会了《卷藤吟》的吹奏方式。 实话实说,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之喜,让行远自己也感到十分震撼。 他取下了腰际的灰色葫芦埙:“不过我今日刚演奏《拔树吟》,但并没有修行吹奏《卷藤吟》,此外关于这两首孪生埙曲,我演化的音符能否展现神通,也犹未可知,毕竟前者我仅奏出赤色埙符,但其动摇枝叶力拔树木之能并未显现。” 他胡思乱想时,忽偶感疲惫,昏沉沉行眠立盹…… …… 翌日清晨,金雀山巅微微流露出一缕霞光。 张行远洗漱完毕,就想着尽快去演奏刚得到的埙曲,他昨日返回龙潭客栈时,就在中途选好了适合吹奏埙乐的地址。 他想跟行简通知,于是漫步来到对方门前,敲了敲数声,但是没有动静,他暗道惊异,行简以前可从没有过睡得这么酣,难道是昨天过于困乏疲敝?或是半灵筝器进阶,太过兴奋喜悦所致?他并没有太在意。 离开客栈,他朝龙潭镇西边奔去。 路经有雨成河,无雨成溪的九曲溪,跨过木桥后,大约步行了半刻钟时间,他来到了某片四季常青的松树林…… “不错,就是这里。” 张行远很满意的笑道。此地是去金雀洞必经之地,也是他选择修行埙曲的地方。 随即他来到松林边缘地带,侧目观察,并没有在周围发现藤本植物存在,他摇摇头没再继续往深处前进。 决定在此吹奏《卷藤吟》和《拔树吟》。 他眉宇间微蹙,却没烦恼并纠结此事,没有藤条,如此演奏出《卷藤吟》,能够奏出赤色埙符就算初步成功。 继而他再次举埙运指吹奏…… 当时他首次吹奏《拔树吟》,就取得非凡成就,不仅奏出音符,而且音乐领域竟超越了橙符埙师邱腾义,那么,自己此番吹奏《卷藤吟》,能否重现昨日辉煌呢?他不知道,但内心的期盼无疑是强烈和澎湃的。 他攥紧了陶埙,鼓吹埙口,八道指尖的动作阴影千变万化…… 曲音响起,似兽低吼,宛若奔流直泄的滔滔浪水,冲撞着寂静坚硬的顽石,圆形音孔,处似有火花擦出…… 随着吹埙推进,隐隐之间,仿佛每当指尖触及音孔,就有星火闪烁,扑哧扑哧,火红的光点不停的跳跃舞动…… 值此时刻,变化突生,忽然有一个血红的斑点化作葫芦埙,接着两个三个无数个光斑,纷纷幻化为埙器…… “血色埙符。” 张行远神色动容地道,他凝眸细望,葫芦陶埙的音孔位置,一攒攒微型赤红音符狂喷而出…… 第45章 拔树吟,卷藤吟 晨曦初现,日出时分。 张行远演奏的《卷藤吟》取得巨大成功,他欣喜若狂,不知此曲的音域如何呢,正要踏进丛林深处持续修行的时候。 松林内部,却猛地传来典雅委婉的筝音,一弦一柱的余音传遍密林,犹如澄明深邃的暗夜明月,给人种寂静冷透之感,亦如和煦温暖的东升朝阳,给人种热烈奔腾之感,一根丝弦挑动,就仿佛有一道星光照射而来…… “这是?” 张行远愣了愣神,注视着林间隐现的橙符,脸现意外之色地道:“筝曲《三峡流泉》,难道行简在这里?” 歌鹿音响弦鸣乐阁中,修行《三峡流泉》的筝师极少,盖因此曲是由琴道神曲演化而来,弹拨难度极高且难以精进。 赵行简当年之所以选择弹奏此曲,完全是她君姨强烈要求所致。 想至此处,他越过青翠常绿松林,视线中的景物看得愈发清晰,筝音绕耳,微型橙色筝符萦绕在针叶和球果上。 女该矗立在金字塔形松树下方,于岩石上盘腿端坐,双膝横置秦筝,指尖拨弄着筝弦演奏《三峡流泉》。 她似注意到周身异动,睁开眸子,左手按弦,右手拇指拖弦,婉转音律渐渐缓和下来…… “行简。” 张行远驱步走来,同时取下随身携带的埙器:“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么早就出来弹筝,我还以为你没醒过来呢。” 赵行简停止奏筝,脸庞带着惊奇之色道:“我昨晚睡不着,所以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悄悄离开客栈来此弹拨灵筝,倒是行远,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说罢她的眼神瞥见葫芦埙,登时澄明起来:“难道你也是来此奏埙么?我们果然心有灵犀。” 张行远微微笑道:“怎么样,弹奏通灵乐器还算顺利吧。” “当然。” 她难得地露出骄傲的神色来:“相信熟练使用十天,就能彻底掌握灵筝,定能令其变幻得如同食指一般。” 张行远但笑不语,他的十弦灵琴也幻化到此等境地,须知,他可是花费半个月时间才有此成就。 想到这里,他暗道此次龙潭镇之行,无论女孩还是自己,皆是收获不菲不虚此行。 尤其是赵行简,对方的半灵筝器进阶为灵筝,如此按部就班的修行,则对方离奏出黄色筝符,必然为期不远。 他接过女孩手里的灵筝,自右向左轻抚透着银光的筝弦。 “行远。” 赵行简突然问道:“昨日你在金雀山学会邱树仁的《拔树吟》,那后来邱腾义的《卷藤吟》你有掌握么?” 昨天因为秦筝进阶的缘故,她差点遗忘,现在想起来自是急忙关切询问。 张行远微微笑道:“当然,我耐心观摩许久,两首埙道灵曲我都已学会,现在来此,就是试试看掌握的情况如何。” “是么?” 赵行简明眸闪动,期待言语道:“吹奏看看。” …… 说完女孩自行侧开身躯,张行远安然坐在岩石上面,举起手中的葫芦陶埙,掂量掂量,颇有点沉甸甸的厚重感觉。 他朝身旁的女孩微笑道:“我先演奏《拔树吟》,此曲据传能够影响树木,我试试能否演化出神通来。” 语毕,他便不再多说,端正坐好昂起头来,瞄了眼头顶那树冠蓬松、枝干则平直细弱的松树,旋即收回眼神,连忙运指奏埙。 “《拔树吟》!” 他蓦然想起来,前段时日回家时在荷塘边吹埙的场景,接着微微闭上眼睛,嘴唇和吹口对准,双手除拇指外的八指紧贴音孔。 张行远这个半灵埙器,当初张阳炼制之初,就特意为其制定了八个稍微大些的音孔。 陶埙音孔,亦即像笛、箫等吹奏乐器上的开口。 埙乐器的音孔又称为按孔,主要为方便乐师掌控乐器内部的空气振动,进而加强其音色,增强其音符并巩固音域。 通常而言,音孔越大,音色越低沉,音孔越小,音色就越明亮。 因为神通各异,因而不同乐器音孔各异,甚至有时候同为埙器,演奏不同乐曲,按孔差异也对音符有所影响。 他渐开始吹埙,低沉的曲音在丛林中荡漾…… 瞬间,赤色埙符从音孔处浮出,飘扬开来,弥漫全身,随后笼罩松树,围绕着一人一树在翩翩起舞…… 赵行简弹拨筝弦,赤芒微闪,灵筝陡然收缩,化作流光变小,被她收入囊中…… 她伸出手,玉臂轻轻触碰赤色埙符,消散无痕,似毫无威能神异之处。 她转过身猛朝松树望去,此时,行远奏埙持续,延绵浩荡的赤色音符袭来,缠绕着此棵四季常青的针叶之树。 “变化开始。” 此时惊变诞生,赤色音符刚触及松树枝干,它便剧烈抖动起来…… 仿佛受到暴风狂吹,或是巨石袭击般,略弯曲的枝干上下震荡…… 与此同时,伴随着埙符钻入了针叶当中,收割渐起,细长如针的针叶纷纷脱落…… 张行远保持定力鼓足气势,八指联动,姿态端正面容祥和,奏埙如初,音色越来越低沉以至渐不可闻…… 青色针叶先是如大雪纷飞,紧接着似大雨倾盆,掉落在地…… 弹指之间,短暂功夫,当初茂密青翠的松树,忽然间模样剧变,针叶掉光,光溜溜的屹立林中,显得格外刺眼…… 张行远缓缓停止奏埙,低下头来,看着全身布满翠绿针叶,嘴角不由流露出淡淡欣喜笑意…… 赵行简迎面靠近,替他拍了拍头发和肩背的针叶,一边帮他整理一边颔首笑道:“行远,看来昨天你吹奏《拔树吟》之时,就已经完全掌握了此曲啊。” 今日应是男孩第二次奏此埙曲,却能让松树产生此等影响,想必继续修行奏曲,将来拔树甚至搬山都不在话下吧? 传说,《卷藤吟》和《拔树吟》两首埙曲,其埙符合体,神通有搬山之能。 张行远沉吟半晌,方才含笑道:“我也觉得自己在埙乐方面天赋不错。” 赵行简眼见他大言不惭的样子,抿着嘴微笑问道:“你奏《拔树吟》完毕,接下来是要尝试着演奏《卷藤吟》么?” 第46章 埙道天赋 朝阳东升,恰好辰时。 岑寂的松林隐隐透着霞光,驱散着弥漫在山野的湿雾,男孩女孩时而奏埙时而低语,表情专注祥和异常宁静,此时,无论是张行远亦或是赵行简,双方都没能察觉,就在远处某隐蔽密林中,一双黝黑眼睛始终在观望注视着他们…… …… 张行远结束奏埙,放下葫芦埙,顿时余音骤逝,与此同时,身畔的赤色音符随之消散…… 赵行简莲步轻移说道:“行远,你从苏幕遮埙师那里获得两首埙曲,也算是此行的意外之喜吧。” “是啊。” 张行远真诚笑道:“对我而言,这确实是意外之喜。” 话说回来,这次龙潭镇之行,他当初是单纯的想陪行简来突破半灵筝器,此番际遇,还赖以和邱树仁邱腾义产生交集。 “行简。” 他侧身微微笑道:“你既然得到通灵宝筝,我现在也获得埙曲,我们是现在率先返回音响,还是等待数天和姜悦前辈共同回去。” 赵行简笑道:“当然是和大家一起回彩虹之城。” 张行远紧握手掌中的葫芦埙,将其系在黑白相间的腰带上:“那你得好好利用这几天时间。” 赵行简闻言浅笑说道:“我也这么认为。” 她决定在龙潭镇的数天时间,能够初步掌握通灵筝器,希望十天以后,便能将通灵筝器幻化为食指模型。 张行远抬首遥望朝阳,略微暖和甚至炽热的阳光透射而来:“我们快回龙潭客栈吧。” “也好。” 赵行简伸手遮住炎阳:“另外现在应该到了辰时,姜悦前辈可能正带着魏德龙他们,正在来金雀洞的路上呢。” “确是如此。” 张行远语气有点怪异,随即豁然间驻足,语音猛然高昂起来道:“而且,他们已经到了这牤牛山。” 他的双眸直视向前方的寂静丛林。 顺着蜿蜒的小道,双目向前凝望…… 视线前方,零零散散迎面而来七道身影,魏德龙施小洵等六名橙符筝师,跟在姜悦身后款款行来…… …… 姜悦感觉相当意外。 清晨离镇出发时,她没有看到行远和行简的踪影,顿时觉得莫名其妙,谁知道,俩人出现在众人去冰火龙潭的途中。 她当场怔了怔神,旋即愕然问道:“行远,行简,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言罢,她转过头,扫视了眼魏德龙等微微诧异的筝师,猜疑探寻道:“难不成你们也想和大家去金雀洞?所以在此等候?” “自然不是。” 张行远摇头道:“我们是闲来无事,才来此奏埙弹筝,现在刚想着回客栈呢,就恰好遇见大伙要去冰火龙潭。” “是么?” 姜悦沉吟地道。 但话语刚刚落幕,倏忽间,她脸色骤变,陡然间伸直右掌…… 意念催动,掌心黄芒骤闪,掌中顿时显现十九弦灵筝,正是长方形的音箱、弧形的弦身和筝面,侧部浮雕龙凤,硕大筝体托于右手…… 她满脸肃杀之色,双眸死死盯视丛林:“是谁,鬼鬼祟祟给我出来。” “什么?” 我们身后有人? 张行远和赵行简闻言更是震惊,难道俩人刚才在松林中就被人跟踪不成?浑身冒汗,俩人嗖嗖的瞥向松树林间。 “是你?” 张行远惊讶地道:“张前辈,您怎么会在这里?” 密林丛中,缓缓现出张瑞凤的身影面孔,对方面色异常平静,迈着轻盈的步伐缓缓走来,她笑着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姜悦冷冷道:“你是在跟踪行简么?” 张瑞凤嗤道:“你觉得以我的身份,有必要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这确实不太可能。 张行远相信,凭借对方的黄符埙道修为,跟踪自己和行简自然是轻而易举之事,但却没必要,双方相遇很可能是巧合。 亦即黎明时分,对方和自己等恰巧同时出现在松林中。 然而,事实若是这样,岂不是说刚才自身奏埙谈话时,对方始终在暗中监视着自己? …… 姜悦没有纠缠此事不放,现在她的当务之急,是带着这批年轻筝师去金雀洞,她不想再发生什么意外或不测。 魏德龙和韩进、萧欣然、曹复、陶戚戚及施小洵等众筝师,投向张瑞凤的眼神有些诡异。 歌鹿音响和苏幕遮音响素来有仇隙,值此前往冰火龙潭进阶半灵筝器的关键时刻,他们自然不希望中途横生枝节。 张瑞凤淡笑道:“姜悦,我说过你不必担心,既然我承诺在先,就绝不会继续纠缠冰火龙潭的事情。” “不过。” 她的两只眼蓦地变得炯炯有神:“两位是张行远赵行简吧?” 说着这话,她的脸上泛起笑容,温和审视着男孩女孩…… 她语气温婉道:“我父亲叫张世哲,想必你们听说过他,不知道你们俩有没有兴趣,来我紫禁之森?我很诚挚的欢迎你们。” “什么意思?” 赵行简怀疑自己听错了或曲解了对方的意思。 张行远愣神道:“前辈,您是想招揽我们进苏幕遮音响么?” “没错。” 张瑞凤继续道:“要不要考虑下,虽然歌鹿音响的实力超过我苏幕遮,但是筝乐和埙乐上的整体实力却不如我们。” 张行远呆住了。 怎么回事?对方竟邀请加入苏幕遮音响?他有些摸不透对方的底。 姜悦同样有些震撼,眼前张瑞凤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想趁机撬走行简和行远?这也太可笑太荒谬了吧。 赵行简则是直接拒绝道:“抱歉,前辈,我和行远可都没想过要离开歌鹿音响。” “真的?” “是的。” 张瑞凤摇头叹息道:“真是有点可惜了呢。” 姜悦愤恨地道:“张瑞凤,你别胡言乱语,我歌鹿音响虽然平均筝乐水平比不过你们苏幕遮,但以行简的筝乐修为和禀赋才能,将来必定能够得到响尊的青睐,你们紫禁之森可没有我们韩响尊这般人杰……” 韩湘身为歌鹿当代响尊,乃是能够腾云驾雾的绿符筝师,其音乐修为即便说不上通天彻地,也绝对离其不远。 张瑞凤鄙夷道:“韩湘?我记得她貌似从不收徒吧。” 这句大实话当场把姜悦驳得哑口无言。 张行远不愿双方在此浪费唇舌:“姜悦前辈,您们不是要赶去金雀山么,我看还是不要在此继续浪费时间。” “也对。” 姜悦暗道自己何须和对方瞎扯:“行远行简,你们暂时先回龙潭客栈吧,我们傍晚就回来。” “好的。” 张行远转过身来道:“行简,我们回客栈吧。” “等等。” 张瑞凤摆了摆手道:“有件事我想问问行远,昨天埙道音域比试的时候,你是否通过观摩,当场掌握《拔树吟》和《卷藤吟》两首埙曲?” 她眸光闪烁,盯视着面容清秀的男孩。 随后,眼见男孩脸上略显错愕的表情,她即刻了然于胸…… 旋即,她惊叹的自说自答道:“我果然没有猜错,行远,你竟首次吹奏《拔树吟》就超越腾义的埙道音域。” “什么?” 姜悦满脸震惊之色。 听对方话里的意思,似乎行远他以前根本不通埙曲,竟然是昨日通过短暂的观摩演奏,故而掌握了两首埙道灵曲? 她凝视女孩质询道:“行简,这是真的么?” 张行远真是昨天在金雀洞才学会奏埙乐灵曲的?而且瞬间成赤符埙师并赢了橙符埙师? “是的。” 赵行简平静低语道。 姜悦哑然无声,怔神当场,三年前行远琴道天赋消逝,谁知其埙道天赋竟也如此恐怖。 她摇摇头苦笑着道:“离开歌鹿音响之时,我还对行远的际遇感到惋惜和遗憾,想不到他这两年来隐藏得够深的呀,难怪张瑞凤也想拉拢对方去苏幕遮,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也从侧面证明,行远在埙道音乐方面确实极具禀赋吧。” 第47章 修行 星垣山脉南部多阴雨天气,龙潭镇和嵩山镇皆是如此,在最近数天时间里,古镇及附近都笼罩在蒙蒙细雨当中。 此外,村口和郊外都设置有古亭建筑,以便行人避雨。 就在龙潭镇西部的九曲溪旁边,矗立有一座八边形的亭子,形态婀娜多姿,亭角高高上翘,尖尖的似要展翅高飞般直冲天际。 圆形的亭基中,还设有美人靠和方桌石凳,隐约间,两道年轻风华身影朦胧可见。 四天以来,张行远和赵行简依从惯例,每日离开龙潭客栈,路经九曲溪抵达邙山,随后在松林中演奏筝乐和埙乐。 经过数天的短暂修行,两人的音乐修为竟有长足进步,倒是让他们又惊又喜。 就张行远而言,他终于完全掌握《拔树吟》,演奏《卷藤吟》亦有音符威能,埙道神通进展神速。 至于行简,她的筝道修为更堪称是日进千里。 张行远收起黑色雨伞,打量着朴素小亭,然后端坐于石凳,微笑道:“行简,试试你的筝乐如何?” “当然。” 赵行简笑了笑,伸手右掌,微型秦筝越变越庞大…… 她拖着灵筝放置在方桌上,静坐下来,瞄了眼男孩和自己都略微湿透的裤脚,双手指尖开始拨弄筝弦…… 在模糊的阴雨中,在袅袅烟雾中,高亢之音顿起,橙色筝符喷射而出,席卷而来…… “音符。” 伴随着橙色筝符萦绕周身,适才还是湿冷阴郁的古亭,此时环境陡变,身边豁然间升起丝丝暖意,愈来愈浓的和煦之感。 行简屈指拨弦,眼眸似闭似睁着…… 半刻钟时间后,整座亭子都被橙色筝符笼罩,不同于外界的湿雨绵绵,亭内却是暖和得甚至有点温热…… 与此同时,原本溅雨微潮的裤脚,慢慢地变回干燥的状态…… 这就是筝乐的神通,能够影响甚至改变空间环境。 先前还稍显湿冷的古亭内外,历经筝符弥漫,当即变得暖和高温起来…… 赵行简的指尖离开弦身,音韵即逝音符顿消,拍了拍手道:“和刚才相比较,好像变得有点温热起来。” “由冷变暖。” 张行远猛起身说道:“行简,你用通灵筝器弹奏乐曲,音符威能似极大增强,故而控制力有点下降的趋势。” “确实如此。” 赵行简抚摸着筝弦,赞同的点点头道:“有灵筝相助,我的筝道修行很顺利,未来如果希望筝乐修为更高强的话,应该朝着更精细的掌控热能修行,比如我想让这个石凳变冷或变热,但最好不会影响其余空间环境。” 张行远微笑道:“你说的不错,这确是你努力的方向。” “而且?” 他取出腰际的葫芦埙,拿着拇指大小的微型十弦灵琴,缓缓说道:“等行简你踏入黄符筝师之境,就肯定能做到吧。” “是啊。” 赵行简悠悠道:“姜悦前辈的经验肯定比我强,晚上我就去好好请教请教她,毕竟明日我们就要返回音响。” 张行远闻言默默点头,他自己修行两首埙道灵曲已初有成就。 此番回城,就该着手取得簧管灵笙,并换回象牙拨片,相信到时弹拨神器,自身肯定能够进阶为橙符琵琶乐师。 …… 晌午,龙潭客栈热闹非凡,筝师们或三或两的聚集一起畅谈,或窃窃私语或饮酒酣畅,心绪自是不一,今天是众人进驻龙潭镇的第五日,前二十名橙符筝师已然全部去过冰火龙潭,结果有人成功有人失败。 赵行简等最初的七名筝师,除施小洵外全部进阶灵筝,明显受到众人的拥护和尊崇,原地踏步者则黯然神伤无人问津。 张行远摇了摇头,受到打击后想重新振作坚强,也只能靠自己。 步履深沉的来到客栈外面,依然如同往日般,凝眸注视着远处的酒楼和三匹桀骜的赤褐色龙马,他面露沉吟不解之色…… “行远。” “你在担心张瑞凤么?” 诸位橙符筝师纷纷摇头:“没必要啊,我们也原以为和对方有仇,会发生什么冲突呢,但这些天始终风平浪静。” “就是。” “不过,我也觉得有点奇怪,按说对方既然已失去冰火龙潭,但为何还不离开此地呢?” “想这么多干嘛?不管怎样,我们歌鹿筝师的实力远远超过对方,谅他们也不敢乱来,况且我们很快就回音响。” 众人纷纷点头。 赵行简同样觉得行远有点杞人忧天,眼神不由得朝西方的金雀山瞥了瞥:“姜悦前辈清晨带着最后六名赤符筝师去冰火龙潭,现在估算时辰的话,预计同样到傍晚酉时方才能够回到客栈,如此明天我们就能离开龙潭镇,而苏幕遮音响的埙师为何南下而来,我们虽不知缘故但也不必多管闲事。” 张行远摇了摇头道:“我可不是担心张瑞凤和邱氏兄弟闹事。” 他倏忽间蹙起双眉:“我见到张瑞凤和邱树仁邱腾义的时候,总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可惜我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为何。” “是么?” 赵行简眼现若有所思的异色。 就是此时,有人惊呼:“你们快看酒楼那边,张瑞凤好像正朝我们这边走来。” “是哦。” 此时张瑞凤身着青袍,右手握着个类似鸳鸯小鸟的白色陶埙乐器,若没料错,那便是对方作为黄符埙师执掌的灵埙。 她神色平静眸中似饱含笑意,脚步逐渐靠时,方才肆意议论和批判的筝师们,豁然间都有点惴惴不安之感。 张行远和赵行简见此,自是连忙主动问候道:“前辈,您怎么还没离开龙潭镇啊,突然找我们有什么事么?” 他俩清楚,对方对歌鹿音响其实没明显恶意。 “我还真有点事。” 张瑞凤根本没把诸位橙符筝师放在眼里,目光仅是投向对面的男孩女孩。 她略作感叹道:“你们明日就要返回歌鹿音响吧?我是来跟你们说声我也是如此,若无意外,我们会共同离开龙潭镇,事实上,我们半个月前离开紫禁之森,前往目的地就是彩虹之城,且细究起来,说不得到时候我还有事相求歌鹿音响呢。” “什么?” 赵行简愕然惊异道。 张行远也是微微张着嘴十分讶然,他很好奇张瑞凤去彩虹之城所为何事。 而且,苏幕遮和歌鹿多年来向来不和,遇到任何事也不可能相助对方吧,除非此番韩响尊和紫禁之森实现和解。 话说回来,苏幕遮新响尊的人选此刻该出来了吧。 第48章 回归 姜悦在黄昏时回到龙潭客栈,接着从众筝师们那里得知内幕,张瑞凤此番离开紫禁之森,目的竟是前往彩虹之城。 她的眸子泛起奇异色彩,旋即露出恍然神色。 和苏幕遮音响延绵近三百年漫长历史不同,歌鹿音响创建于九十年前,两者关系不睦甚至堪称恶劣。 六十年来双方乐师争斗不休,其根源在于歌鹿创始者邱典和苏幕遮上代谢响尊之间的恩怨,俩人私怨甚深以至牵连音响并延续数十载。 然则五年前韩湘成就歌鹿响尊后,她就抛弃过往纷争,开始尝试和紫禁之森改善关系,奈何谢默生并不领情。 因此在姜悦看来,半年前谢默生的神秘去世,以及现今苏幕遮新响尊人选,都必将对双方未来关系启到莫大作用。 张行远静静问道:“前辈,张瑞凤对我们显然没什么恶意,想来不必担忧,如此明日我们回城吧?” “不错。” 姜悦点点头深吸口气,眼神从赵行简等筝师身上掠过,总结说道:“我们此行已圆满结束,正如我所料,我们二十七名筝乐师中,共有十五人的半灵筝器获得突破,我先在这里恭喜大家。 “对于其他没能成功的筝师,我希望大家能再接再厉,不要气馁,要总结经验和教训。 “毕竟如今冰火龙潭归属我歌鹿音响,只要诸位日后勤于修行,筝道修为日益精进,将来就必有取得突破获得灵筝的机会。” 最终,姜悦表扬了番魏德龙韩进等,随后又宽慰了番施小洵等筝师们,款款说完,众人方才离席散去…… 翌日清晨,筝师们都苏醒过来,吃过早餐,牵着各自的象马,聚集在在龙潭客栈门前,和凌云峰分手道别。 “凌老,此事就麻烦您了。” 凌云峰道:“当然,姜姑娘请放宽心,虽然我离开歌鹿音响二十年,但年轻时是在体鸣乐阁修行铜铃,就算您不说话叮嘱,我也会好好守护冰火龙潭的,此事我会保密,你们弦鸣乐阁不必担心,祝各位筝师路上走好。”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行告辞,后会有期。” “再见。” “再见。” 张行远和赵行简骑着象马在前,这个时候,前方赫然出现三道赤褐色龙马,矫健而遒劲的高等骏马疾驰而来…… 龙马背部,端坐着张瑞凤和邱树仁邱腾义,行远微微觉得怪异,待得三人踏马而来,及至众人的身旁时,赵行简亦拉了拉坚韧的缰绳,掉转过头,淡声淡语地询问道:“张前辈,难不成您要和我们同行?” “当然,此事我昨天已经说过。” 张瑞凤微微笑道:“姜悦,你不介意我和你们同时返回彩虹之城吧?” “当然不介意。” 灰蒙蒙的天空显得有些阴郁,既不暖和也不寒冷,随着三十匹骏马在道上狂奔急行,顿时烟尘滚滚腾起…… 约莫两个时辰后,视线中隐隐出现一幢高耸挺立的巨塔。 正是笙音楼分部。 塔顶上空赤橙黄各色音符涌现,宛若微型簧管笙的音符弥漫在笙音楼顶部,传递和记录着无形音讯无数声音…… …… 路过彩虹之城北郊的塔形笙音楼,一行人缓缓进入城内,众人的脸庞皆纷纷浮现出欢乐爽朗的笑声。 张行远凝视张瑞凤道:“前辈,您接下来要去哪呢?” 张瑞凤笑道:“我知道你们肯定都很好奇,想知道我此行的目的,放心,我们孤零零数位埙师来此,肯定不可能危害到歌鹿音响,所以担忧是绝对不必要的,另外,再过两天我会主动去拜会韩响尊。” 她侧过头继续道:“你们是回弦鸣乐阁吧,那我们就此分别,树仁,腾义,我们这就去知音茶楼笙音楼。” 说罢,三人似迫不及待般猛蹬腿拉扯缰绳,驾驭着敏捷的龙马迅疾地奔驰离去…… 待得姜悦缓过神来,她立即惊疑不定地道:“韩进,你立刻骑马跟着他们,看看对方是否真是去笙音楼。” “跟踪他们?” “没错,即便被发现也没关系,但不要和对方冲突对抗,更不要和对方交谈,只需确定他们的落脚点在哪就行。” “好的。” 韩进闻言御马狂奔,孤身潜入人群追赶而去…… 姜悦吩咐完毕,转而问道:“行远,行简,你们现在也是要回弦鸣乐阁么?” 张行远攥紧缰绳,笑着和赵行简凝眉对视,皆是轻轻摇了摇头,他侧过身,毅然决然地道:“姜悦前辈,我们暂时不回音响,我要去趟竽音楼见见我师父,行简,你是要先回竹山瑞雪斋,去见你君姨吧?” 他记得昨晚和女孩详谈时,对方曾言语过,貌似她君姨两个月前前往凤鸣音响,即将到家,女孩肯定很思念并想见到对方。 竹山瑞雪斋是她君姨创建的收容院。 行简就是十八年前被君姨收养,除此之外,当年女孩能进入歌鹿音响,最终选择并修行筝乐和瑟乐,幕后便是她君姨帮助和安排。 “是的。” 赵行简微笑着答道:“行远,前辈,我想快点回竹山瑞雪斋,君姨曾说她这两天就会回来。” 姜悦笑道:“那好,行远,行简,我们先走,到时音响再见。” 她态度和蔼的告别男孩和女孩…… 行简此番得到灵筝自不必说,尤其是行远两年来在音响始终默默无闻,却没想对方竟是如此的深藏不露…… “好的。” 俩人异口同声地道,旋即目送姜悦等筝师们离开。 待得马蹄声渐渐远去消逝在耳畔,赵行简伸出左手掌心取出并握紧灵筝,仔细观察了会掌中的微型暗红色筝体,继而跃身下象马。 她蹙眉道:“行远,前些天离开乐阁去龙潭镇时,洪阁主主动找你谈话,你当时说此事内情与降龙有关,对吧?话说,洪阁主找降龙到底是为何?他甚至对弦乐师们下达指令追查对方,此外你怎么会认识降龙呢?” 张行远略收敛笑容,沉吟着说道:“洪天泽这么大张旗鼓追寻降龙,根本目的,是为了得到对方的忽雷琵琶神器。” “琵琶神器?” “是啊。” 张行远感叹道,他不愿欺骗行简,但又不能说出实情,便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颔首催促道:“行简,你快去竹山瑞雪斋吧,君姨或许正在等你呢,另外,我得跑趟竽音楼面见师父,不知他和洪天泽谈判如何。” 行简闻言臻首微颔,男孩显然对这件事有意隐瞒,对方不愿多说,她自然就没再多问,随即双方笑着闲谈宽慰道别。 女孩径直奔往竹山瑞雪斋,行远则朝着彩虹大道而行…… 第49章 暮鼓晨钟 眨眼功夫,张行远来到知音茶楼竽音楼外。 刚刚现身,他便暗道好巧,如同上次情形,对面迎面而来独臂的黑色身影,柯达肩扛九簧抱笙,迈着沉稳的步履跨越走来。 柯达笑道:“行远,您从龙潭镇回来了,此行结果如何?” “是的。” 张行远道:“柯叔,我刚回城,行简的半灵筝器已然进阶为灵筝,对了,师父现在哪?” 柯达回答:“老师此刻并不在知音茶楼,他去了歌鹿音响见响尊,就在四天前,韩响尊从紫荆音响回来呢。” 张行远道:“是这样啊。” 他知道师父和韩响尊关系不错,对此倒没意外,韩湘回到音响,想必苏幕遮新响尊人选也出来了吧? 心里这般思虑,他暗思忖,接下来自己时间更为紧迫,尤其是得到完毕忽雷琵琶之事,牵涉到自己和暮鼓晨钟的交易,如此便该着手取得簧管灵笙。 想至此处,他微微笑道:“柯叔,好像再过两天就是竽音楼楼会吧?” 柯达耸耸肩道:“不错,正是十五楼会。” 知音茶楼下辖竽音楼和笙音楼,其中竽音楼主要负责商贸交易等,笙音楼负责通讯和情报。 故此,竽音楼每月初一和十五都有两次楼会,其间有各类乐器曲谱交换买卖,因而换得灵笙绝非难事。 当初他向暮鼓晨钟提议,用簧管灵笙换取象牙拨片,就是琢磨着在竽音楼楼会上取得通灵笙器。 柯达疑惑地道:“行远,难道您想要参加这次的楼会?” “没错。” 张行远轻声道:“柯叔,能不能麻烦您,帮我关注下此次楼会,其中关于灵笙的交易详情?” “通灵笙器?” 柯达颇是意外,毕竟他自己就是笙乐师,故而惊问道:“行远,难道您想换取灵性笙乐器?但我印象中您好似并不曾修行笙乐吧?” “是的。” 张行远微笑道:“我这段时间急需灵笙,所以才来此询问交易。” “原来如此。” 对方没有明答,柯达自然不好直问:“既然是关于灵笙的交易内情,您请放心,我会好好关注此事并及时通知您的,现在我正要去处理老师交给我的楼会安全事宜,暂没时间,明日我主动去弦鸣乐阁找您详谈此事。” 张行远笑着摇了摇头道:“那倒没必要,柯叔,明天我来这里找您就行,到时我们再说吧。” “也好。” 张行远最终道:“柯叔,如果没有其他的事,那我就先回音响。” 商量完这件事以后,接下来他便只需耐心等待,两天后竽音楼十五楼会便召开,届时若换得簧管灵笙,就去暮鼓晨钟那里取回象牙拨片。 “等等。” 柯达忽然拍拍脑袋,似想起什么事来,连忙叫住了正欲翻身上象马的行远,继而慌张说道:“行远您稍等会,有件事我差点忘了和您说。” 说着他便快步赶上来:“就在两个时辰前,暮鼓晨钟的林晨找到我,让我跟您说如果您回到音响,就马上去龙葵新斋找她,听对方的语气,像是有很重要和迫切的事情找您。” “林晨找我?” 张行远诧异道。 柯达同样奇道:“是啊,我也觉得有点奇怪,好像对方昨日先去弦鸣乐阁,看您是否已从龙潭镇回城,无果之后,方才来到竽音楼知会我,如若您这两天内回到彩虹之城,则立即通知您尽快前去找她。” “是么?” 张行远眉头微蹙道:“柯叔,林晨当时有没有说找我是所为何事?” 总体上他和暮鼓晨钟谈不上有深厚交情,顶多在歌鹿音响内相知相熟,而这也多是因为行简和林晨关系较好的缘故。 倒是自己暗中的隐秘身份降龙,因为忽雷神器和象牙拨片的缘故,近来和林暮林晨产生交集。 他冥思苦想地琢磨许久,但都猜不透林晨究竟为什么想与自身见面,旋即舒展眉头不再沉思多虑。 柯达直摇头道:“林晨为何找您,对方并未明说,不过我从她的神态表情来看,她似乎是有要事与您商量。” 张行远静坐于象马,遥望向东边百米远处的龙葵街道,释然说道:“既然这样,我倒不急着赶回音响,得快点去找暮鼓晨钟问问具体实情才是。” 相较于歌鹿音响和竽音楼的距离,龙葵街道离此地简直可说是瞬息便至。 “行远,您现在就要去龙葵街道?” “不错。” 张行远回首道:“柯叔留步,明日我会再来找您。” 语毕,他立即调转方向催赶骏马,进而火急火燎直奔前行,眨眼功夫,他离开知音大道转进龙葵街道…… 和彩虹大道差不多,龙葵街道的方位亦即是自西向东,当然就繁华兴盛程度而言,自是远远不及前者,毕竟彩虹大道才真正堪称是横贯东西,联通歌鹿音响和知音茶楼。 行远在龙葵街道上驭马前进,随即来到翠绿茂密的百年槐树旁…… “行远?” 正当张行远抵达目的地的时,身旁忽地响起略熟悉的声音,侧头细望,腰悬黑色铁钟的身影豁然映入眼帘…… “林晨?” “行远,你从龙潭镇回来了?” 张行远点点头,骑马上前解释道:“是啊,林晨,当初行简还和我说,你和林暮正打算闭关修行钟鼓音乐。” 他没等对方回答或言语,直接疑惑地询问道:“事实上我刚从柯叔那里过来,他说你找我有要事相商?” 说着话他就环视周边,竟是没发现林暮的踪影,感觉颇为稀奇,须知暮鼓和晨钟可是素来形影不离的,难道林暮出事了不成? 林晨哪里会知晓行远心底的想法,听闻对方的疑问后,她坦然回答道:“不错,行远,我确实有急事找你。” “急事?” 张行远注意到这个词。 林晨面容肃穆,异常谨慎地审视着四方环境,确定没有旁人观察,她才郑重道:“我记得前些天行远你承认过,你曾意外结识降龙,并和对方有联系吧?实话实说,此次我找你,就是希望你能帮忙联系降龙?” 第50章 竹山瑞雪 暮鼓晨钟想要和降龙取得联络,张行远感觉相当意外,双眼顿时微微眯起来,古井不波地问道:“林晨,你要找降龙?” 林暮微笑颔首道:“行远你别介意,我知道前些天,你被洪阁主请去揪出降龙真身,但请相信,我此番找降龙确实有要事,而且,我保证此事绝非洪天泽授意。” 话说至此,她的脸庞霍地闪现丝丝怨恨色彩:“因为某些原因,我必须尽快面见降龙,但却不知对方踪迹,所以,我希望你能通知降龙和我取得联系。” “竟是如此。” 张行远知悉详情暗暗疑虑,他在暗中的身份降龙仅仅和对方有交易关系,难道林暮林晨找自己是和象牙拨片有关? 他此刻并未直接询问,转而解释道:“既然这样,林晨,我晚些时候就接洽降龙,让他尽快跟你联络吧。” 林晨感激的笑道:“谢谢。” 张行远见此情形,愈发觉得对方的表情和行为异于往常,他心里琢磨着,即便暮鼓晨钟想要快点交易,获得簧管灵笙,却也不必如此急切吧? 难道对方找降龙另有它事? 他摇摇头,暗道多想无益,晚上自己便来趟龙葵新斋,自然会知道具体情况如何。 现在自己的当务之急是,得在接下来的在两天时间里,前去参加竽音楼楼会并取得灵性笙乐器,如此方能换得象牙拨片,最终就能弹拨完璧的忽雷神器。 他的思绪很快便回到当前场面,疑惑问道:“对了,林晨,我怎么没有看到林暮,记得你俩平常向来如影随形。” 林晨闻言轻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沉地道:“他最近受了点外伤。” “受伤?” 张行远吃惊的叫起来。 歌鹿音响的乐师们都众所周知,林暮和林晨的音乐修为是橙符乐师之境,双方的鼓乐和钟乐一攻一防相得益彰,可说攻防兼备实力强大。 橙符乐师中单人独对他俩,怕是没几个乐师能够胜出,更别提伤害林暮。 而且,他知道暮鼓晨钟的敌人貌似只有洪通,故而行远继续疑道:“难道是你们和洪通再起冲突不成?” “洪通?” 林晨嗤笑着道:“他哪里算得上是我们对手。” 言语之中虽是冷笑不屑的态度,但眉间眼角却隐现愤恨之意,她微微闭着眼,强行平复心头烦躁思绪:“行远,此事过两天你自会知晓,现燃眉之急是我需要你的协助。” 张行远木然的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林暮受伤,怎会和自身降龙扯上关系,但既是对方强烈要求,他晚上再化身降龙来探探情况便是。 他直接应答道:“我会让降龙尽快找你,现在林暮在哪?他的伤势如何?” 林晨轻轻地叹息数声,不知何时拿出了随身携带的乌黑透亮铁钟。 她尽量语气镇静地道:“林暮当前并不在彩虹之城,事实上,就在行简和行远你离开歌鹿音响后,我和林暮也同时返回了烟霞城,他就是在那里出事的,而我现在也是紧急回城,其中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搬救兵琵琶乐师,另外就是趁便联络降龙。” 张行远对此倒不意外,受伤自然得求助琵琶乐师。 他脸现异色道:“烟霞城?林晨,我记得不久前,你和林暮就是因为音响催赶,才从烟霞城回来吧?” 此时此刻,他却似隐隐约约忽略了自身存在,毕竟他暗中隐秘身份降龙,却也修行琵琶音乐。 “确实是的。” 林晨摩挲着碗状灵钟,缓缓说道。 张行远等人现已知晓,为了即将召开的九大音响音乐选举,近来歌鹿接连发出通知命令,要求外界的橙符赤符乐师返回音响,不过,暮鼓晨钟既然前些天就已回到体鸣乐阁,又为何离开并重返烟霞城呢? 他并没有刨根究底地追问,和对方短暂闲聊后,便驾驭象马离开了龙葵新斋…… …… 张行远骑着象马,在熙攘的道路上直行,想着是该回音响呢,还是该趁着顺路顺道去趟竹山瑞雪斋? 伫立在龙葵街道和知音大道的交界口,他的目光向南凝望,知音茶楼位于彩虹之城西部,即纵横南北的知音大道和横贯东西的彩虹大道交界处。 此外,诸如笙音楼竽音楼和竹山瑞雪斋,则都俱皆坐落于知音大道。 张行远离开龙葵街道以后,便重返知音大道,接着朝南直奔向约五百米远的竹山瑞雪斋…… “还是先去看看行简。” 天空转眼间变得黯淡下来,带着这样的心思,他御马疾驰前行…… 寂静的绿茵柳树旁边,没有喧嚣的客流和商贩,竹山瑞雪斋的红漆门前,倒是有两三个孩童在嬉笑玩耍…… 值此时刻,远处忽传来剧烈的马嘶声,张行远安坐在马背上方,抬首望了眼匾额,其上刻有五个龙飞凤舞的小篆。 “嗯,终于到了。” 传说,竹山瑞雪斋是君姨二十五年前专为收留弃婴而建造,数十年来,时至今日,斋内已然收养九十余名遗弃婴孩,其中多为女童,此外行简便是君姨十八年前带回斋院,并在十年前被推送进歌鹿音响修行音乐。 此即女孩成长生活之地吧?心里这般胡思乱想时,张行远翻身下象马来到石阶前。 “行简。” 然则他刚抵达竹山瑞雪斋正门,敞开的视线门内,眼眸中顿时浮现赵行简的身影…… 女孩身畔同时围绕着五名少女,莺莺燕燕的似说着悄悄话…… 众人时而打量着行简手中的十六弦秦筝,灵筝霞光闪烁时大时小,继而露出欢声笑语,庆贺女孩获得灵性筝器,时而肆意拨弄正弦,杂乱之音徐徐响彻岑寂的院落…… 张行远自然驻足在外叫出声来。 赵行简闻言忙缓过神,浅笑着回身驱步迎面走来:“行远,你怎么会来这里,不是说要去竽音楼找商前辈么?” “其实我刚从那里赶过来。” 张行远微笑着道:“我师父并不在竽音楼,据柯叔说,好像是在音响韩响尊那里,接着我又去了趟龙葵新斋见林晨,随后就想着过来看看你,怎么样,君姨从凤鸣音响回来了么?她去星斗之城做什么呢?” 第51章 君姨,韩湘 赵行简摇头淡声笑道:“我刚得到君姨的消息,她已经离开星斗之城和凤鸣音响,若无意外明天就能到彩虹之城。” 张行远颔首说道:“既然如此,行简,你是先回歌鹿音响,还是继续待在竹山瑞雪斋,要不和我回弦鸣乐阁?” 赵行简脸泛笑容地道:“君姨很快就回城,我还是待在这里比较好。” 说罢,她回头瞥了眼依旧在窃窃私语的女孩们:“而且过去两个月,我都在乐阁苦修筝乐,正想着是该好好休息调养。” “这样也好。” 张行远微微笑道:“修行确实是需要劳逸结合,且竹山瑞雪斋倒也僻静,正好适合彻底巩固并掌控灵筝。” “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赵行简伸出手掌,凝眸注视着掌中的微型灵筝,十六根弦隐约透着银光,清晰可见。 张行远四顾观望半晌,竹山瑞雪斋在彩虹之城确算地处荒远,或许因为偏僻的缘故,故而很少有人关注此地。话说回来,他是第三次来竹山瑞雪斋,可惜他每每出现在此,都始终没能遇上君姨,当然虽说没见过面,但他常常听女孩提起君姨之名,倒是倍感熟悉亲切,时间久后也就跟着叫起君姨来。 “这里太偏远了。” “是啊。” 行简略有些感叹,当初也不知道君姨为何在此幽静之地建造收养所,不过这种行事风格倒和对方低调处世心态相似。 行远稍显困惑道:“行简,你说君姨去凤鸣音响是为什么?” 赵行简摇头说道:“这事我也不知道,其实这些年来,我也很好奇,君姨她是否真精通音律,可惜她从不向我提及此事。” 话说至此,她忽然微微笑了起来:“而且到目前为止,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没见过君姨真实相貌。” 张行远对此自然有些了解:“你说君姨她真是从始至终都带着银色面具,从不以真面目出现在众人眼前?” 关于这个情况,女孩很早以前就在他面前提过,甚至双方还时常相聚探讨,分析其根源何在,他也清楚,行简曾经对此很是不解,甚至茫然和泄气过,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女孩已然能够平静看待此问题。 “不错。” 赵行简略有感触地道:“说起来,我在竹山瑞雪斋生活十八年,君姨对我恩重如山疼爱有加,但即便如此,我也从未见过她的真面貌,事实上我曾询问过她,但君姨都是推脱着说,时机到了我自会知晓具体情况,现在我想,君姨素来带着银色面具,从不以真面貌示众,肯定有她选择如此行事的原因吧。” 女孩的眼角浮现释然笑意…… 张行远缓缓点头,女孩能想开最好:“行简,既然君姨明天就从凤鸣音响回彩虹之城,那你过些天再回音响和乐阁吧。” 赵行简骤然想起男孩先前所言之事…… 旋即她岔开话题,转而疑问道:“对了,行远,你刚才说还去了龙葵新斋找林晨,这又是怎么回事?” “此事事关降龙。” 张行远如实讲述地道:“林晨希望透过我通知降龙,告诉对方主动联系暮鼓晨钟。” 他眯着双眸疑道:“然而,她找降龙到底所为何事,却是没有明说,因此我也不知情,另外就是林暮似在烟霞城受伤未归,具体情况,我想还是由行简你去了解下比较好,看得出来,暮鼓晨钟近来修行颇是不顺。” “什么?” 赵行简瞪着眼睛,万分不解的惊道。 龙潭镇之行仅数天不见,林暮和林晨身上似乎发生了不小的事情,对方刚返回音响就又重返烟霞城? 和行简简单倾诉,并简略的讲述暮鼓晨钟之事后,张行远驱身离开了竹山瑞雪斋,马不停蹄的奔离知音大道…… …… 歌鹿音响,秘藏乐阁顶楼,偶现三道幽暗身影。 商谦站在宽敞明黄的殿中,注视着伫立在窗前的白影,乌黑秀发的中年女子背对着他,迎风傲立的身姿岿然不动。 作为歌鹿音响响尊,韩湘素来极少在公共场合露面,在众人眼中,她是个行事神秘且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面对面凝望着灰暗天空,她左手掌心紧攥着残破七弦琴,两只漆黑的眸子熠熠生辉。 韩湘站在最前方,神态飘洒自然,紧挨着在其身后的是商谦,腰悬七弦灵琴,远处角落的冷漠男子是洪天泽。 安静沉默半晌,商谦率先开口道:“响尊,您从紫荆和苏幕遮音响回来,音乐选举之事商讨如何呢?” 韩湘的声音充满灵动和缥缈气息。 “和往年情况差不多,此届的音乐选举是轮到紫荆音响主持,九大音响的赤符和橙符乐师参加比试选拔。” 商谦点头疑问道:“那我们音响和苏幕遮的谈判怎么样?” 韩湘淡然地抚摩墨黑古琴,神态轻松地道:“谢默生死后导致紫禁之森大乱,现在局面基本上已经控制恢复。” 旋即她透露说道:“苏幕遮新响尊为琴瑟乐楼的张世哲,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天下。” 说话时她眸光异常明亮,似在细细端详和审视窗外,即歌鹿广场上空,隐约闪烁着绿芒的鹿鸣神筝。 沉思须臾,她缓缓说道:“商老,还有洪天泽,我刚回城时听说数天前你们俩人弹琴相争,到底是怎么回事?” 询问之际,韩湘方才转过身,神态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 商谦坦然回答道:“事情其实很简单,貌似洪阁主无意中探闻到消息,两年来神出鬼没的琴师杀手降龙,似得到神器忽雷琵琶,于是他就起了贼心想获取神器。但奈何寻觅不到对方踪影,然而行远恰好熟识降龙,如此他便想胁迫行远逼降龙现身,我知其歹意才出手救徒,否则我怎么可能和洪阁主结怨呢。”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洪天泽站在角落中默默无言,大气不喘的低着头,更不敢此时肆意出声辩驳。 韩湘眯眼微笑起来:“商老,我有种感觉,您没有欺骗我,但是,我总觉得您可能只说了部分实话,同时又隐瞒了部分真相。” 第52章 七弦太和神琴 张行远骑着矫健象马,审视着歌鹿音响内外进出的乐师…… 毫无疑问,对于多数寻常乐师而言,拥有通灵乐器亦是难能可贵,往来的乐师或是腰悬气鸣乐器,或是肩扛弦鸣乐器。 像诸如琴、筝、钟、埙、笛等普通乐器随处可见,他随意瞥了瞥身旁经过的琴师,皆是背着七弦琴谈笑而过…… 气鸣、弦鸣、体鸣、膜鸣、秘藏五大乐阁共计乐师五千余人…… 在此其中,琴师数量最多,修为参差不齐,其次为筝师,因此弦鸣乐阁气势最盛。 张行远思绪纷飞想着…… 总算回到音响,他缓缓舒了口气,牵着象马,注视前门,耸立着的巨型圆柱形墨黑巨石,想着从龙潭镇回来,意外得到《拔树吟》和《卷藤吟》两首乐曲,算是奇妙际遇,而有半灵埙器演奏,自身埙道修为或有进步。 此外暮鼓晨钟找自己却不知何故。 时辰尚早,似临近晌午时分,他想着下午休息,晚上化身降龙去找林晨。 张行远仰着头仰视,愈发阴霾的头顶天空,时而隐匿、时而闪现的绿芒,模模糊糊能够看得清晰透彻——鹿鸣神筝。 神化乐器鹿鸣神筝,据传为五年前,韩湘问鼎响尊时使用过的神性乐器。 “琴音不错。” 他刚进音响前门,行走于歌鹿广场,这时,忽聆听清清淡淡的音韵传来…… 他蓦然抬首望天,凝望向巍峨的藏书楼——秘藏乐阁。 袅袅琴音正是从楼顶传出,仿佛从九天之外降临人间。 他豁然间停下匆忙的脚步,须知作为天赋秉异的赤符琴师,张行远对于琴道音律,可谓是相当敏感,故而此迹,侧耳倾听到高楼中的曼妙之音,他的脸庞猛地惊现喜意…… “神琴?” 弹奏的琴曲分明是《玄默》,他自信绝不会认错曲调。 但是,琴师演奏乐器绝非凡器,必为神器,而歌鹿音响目前有三道神器——夔龙神钟、鹿鸣神筝及太和神琴。 他喃喃地道:“太和神琴?” 秘藏乐阁顶端谁在奏神琴,答案似乎不言自明。 当张行远凝神思虑时,乐阁中忽有人朝他正面跑来,他认得对方,因而感觉异常震惊——洪天泽。 作为弦鸣乐阁的阁主,对方年约四旬两鬓却略发白,面目则菱角分明,相较当初见面情形,其眼神锋芒内敛凌厉不再,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尤其对方谦逊温和中稍显恭敬的态度,更让行远觉得万分诡异和错愕。 洪天泽笑道:“行远,我听说你和行简及姜悦去龙潭镇,如今刚回音响吧?” “是的。” 张行远疑道:“洪阁主您找我有事?” 话说数天前相见时对方还威胁自己,现在相遇却态度转变并迥异往常,难道是师父的警告起作用? 洪天泽脸上堆满笑容:“其实不是我找你,是响尊找你,她现正在秘藏乐阁塔顶等你,另外商老同在藏书楼。” 张行远愣神:“韩响尊想见我,师父就在秘藏乐阁?” …… 歌鹿广场,秘藏阁楼。 张行远知道师父正和响尊碰面,但绝对没料到刚回音响,韩响尊就召见自己,毕竟他进入音响至今三年来,就仅有过两次见韩湘的机会,而且洪天泽此刻亲自出面,显然是韩响尊让他出来通告自己。 他跟随在洪天泽身后,快步迈进秘藏乐阁,沿着楼梯稳步前进道:“阁主,响尊找我有什么事么?” 洪天泽没有回头,声音略显沙哑地道:“行远,待会你自然就会知道,何必多问呢。” 张行远笑了笑没在意对方语气。 若自己猜测没错的话,对方肯定在师父和响尊面前吃瘪,甚至还被教训了顿,如此态度方才发生逆转。 他凝神细听着耳畔的琴音,转瞬间就来到了藏书阁顶楼…… “师父?” 他猛然间瞧见商谦的背影,自然叫出声来问候。 老者屹立在亮堂堂的大殿中央,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眸盯视正前方,注视着韩湘不停拨弄琴弦的十指,神情十分专注细致,耳旁的袅袅琴音越来越高昂,待身边响起徒弟的呼唤声,他才微微幡然醒悟过来。 他招了招手笑道:“行远,快过来,姜悦带着队伍到广场时没看到你,我就想你肯定是去竽音楼找我了吧?” “是的。” 张行远移步靠近商谦,缓缓笑答道。 他的眼神立即转移到韩湘身上,众所周知,对方主修筝乐和琴乐,尤其筝道修为是绿符乐师之境。 金色琴符自太和琴弦身处冒出,逐渐萦绕在殿内各个角落…… “太和琴符?” 张行远喃喃地道:“师父曾经说过,响尊是绿符筝师和黄符琴师,果然对方弹奏《玄默》亦是气势十足啊。” “不过?” 他的双眸紧紧的盯着通体漆黑的七弦太和神琴。 他的神色略微振奋起来,毕竟神化乐器不是谁都能轻易接触到的,他虽有琵琶神器,但却缺少关键的象牙拨片。 张行远细细观测,凝眸忖道:“果然,这太和琴是残缺神器,而非完整神琴,木质长琴,似长方体,但琴面却收缩变窄,甚至已经出现裂纹,此外琴尾略微上翘,音箱表面横亘岳山,右侧有七个弦孔,然而从槽内弦道痕迹来看,却有十个调弦的角质轸子,也就是说,此神琴原本应为十弦才对。” 他在心底一步一步娓娓道来…… 时光骤逝,韩湘演奏《玄默》渐至尾声,她的右手拇指勾了勾弦,殿中荡漾起余音…… 韩湘撑起身微笑道:“行远,我听商老说你和姜悦行简等前往龙潭镇,现在刚回城,此行的结果怎么样啊?” 张行远闻言自然是如实禀报。 “是么?” 韩湘笑道:“如此说来我歌鹿又有十余名筝师获得通灵筝器,而且还意外获得冰火龙潭的控制权?” “是的。” 张行远道:“想来此行对弦鸣乐阁筝师的实力会有极大提升。” 韩湘显然对此非常满意,褒奖了番眼前的男孩,眼神从面色冷淡的洪天泽身上掠过,忽然就稍稍变得阴霾。 她开门见山道:“行远,估计你还不知道我找你来为何事吧?我知悉前两天洪天泽因为威胁你的事,同商老起冲突,因此就想着把大家叫过来问问清楚,当然,现在情况好像已经很明显。” 张行远愕然惊道:果然,洪天泽被师父和响尊警告。 第53章 神琴来历 此时的洪天泽凄惨落寞站在殿门前,内心着实是充满悲凉和郁闷。 他确实没想到韩湘的态度这般明朗,可以说是非常赤裸直白的站在商谦和张行远那边。 虽说自己因为想夺取降龙手中的忽雷琵琶神器,故而利用甚至威逼行远在前,确是自身行事不对有错在先堪称鲁莽。 但即便是这样,自己身为弦鸣乐阁的阁主,此外家父洪天胜身为知音茶楼的楼主,彩虹之城内拥有此等身份地位和家族势力,他觉得韩湘应该不至于态度鲜明的站在自己对立面吧。 然而他料想出错,就在刚才,韩湘异常凌厉甚至冷漠的对他进行了严厉训斥。 洪家在歌鹿音响和彩虹之城是权势滔天,然则在韩湘这个拥有碾压式实力的筝师强者面前,却也不得不乖乖地低下头颅来。 韩湘背负着双手,眼角微微流露出丝丝笑意:“天泽,我是看在洪老前辈的面子上,希望你以后行事稳重端正,尤其别再胡作非为,我此番告诫你是为你好,不然将来你若闯祸出事,到时可是谁都救不了你啊。” 洪天泽闻言浑身开始颤抖,这是威胁么?响尊是在威胁自己么?不,她不会那么做,应该只是单纯的警戒自己吧? 可即便如此,韩湘似乎也太看重商老头了吧? 在洪天泽的眼里,韩响尊如此反复敲打甚至批判自己,定然是因为商谦在幕后告状,不然以韩湘高高在上的身份和神秘不可测的修为,怎么可能单单为张行远这小子出头呢?两者之间根本联系不起来嘛。 他忙躬身恭敬道:“响尊,这段时间我确实因琵琶神器的缘故,做了许多错事,我保证不再犯并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韩湘淡笑道:“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说着她转过身重返原座道:“数月后就是音乐选举之盛事,在此期间,无论是我歌鹿音响还是知音茶楼,都应该确保团结为重,我不希望看到谁再惹是生非横生枝节,除此之外,其余乐阁同样都需好生约束众乐师。” 张行远闻言暗松口气,暗道自此以后洪天泽肯定是不敢纠缠自己了吧。 他身躯笔挺站得笔直,偷偷斜眼瞥了眼左侧的商老,忖道:没想到师父在响尊心中地位这么高啊。 他也认为韩湘狠狠敲打洪天泽,定是因商谦在背后起作用。 韩湘盘膝坐下来,目光落在乌黑残破,但却时时散发神性的宝琴身上,旋即,她伸出右手指向太和神琴,眯着眼笑道:“话说回来,行远,还有你洪天泽,你们可曾知晓,这神化乐器太和琴是从何而来?” “太和神琴的来历么?” 洪天泽茫然的摇摇头,说起来他真的不知内情。 张行远闻言却是眼神微亮。 鹿鸣神筝和夔龙神钟的来源众所周知,前者是韩湘继承自上代歌鹿响尊所得,而后者夔龙钟则是音响创始者邱典的神器。 反倒是太和神琴,虽然众人皆知歌鹿有此神化宝琴,但其起源和来历却似乎颇为神秘。 弦鸣乐阁的琴师对此多有猜测,像太和琴是韩响尊被传说中的琴鹤箫韶乐府所赐啦,或是神琴是韩响尊从凤鸣音响和藏锋音响取得等等,总之各种猜疑和谣言都有。 当然行远却隐约察觉,以上推想臆测皆是无中生有的错误臆测,他觉得最大的可能还是源自商谦。 瞧见洪天泽痴呆惘然模样,张行远微微笑着道:“响尊,若我所言不差,此神琴是我师父赠送给歌鹿和响尊您的吧。” “商老出赠?” 洪天泽惊闻此言,当即感到震撼莫名,商谦这老头作为黄符琴师,修为虽强,但怎么可能拥有神琴呢? 但随即他便又转念细想道:此事未尝没可能啊,毕竟世事无绝对,或许正因此缘故,响尊才对商谦那般器重和宽厚? 他脑袋混乱的瞎想…… 韩湘的表情微显愕然,显然对行远的答案颇感到些意外,她的眼眸扫向耸立殿中央,始终保持平静不动如山的商谦。 她蓦地失笑质询道:“商老,您果然很重视您这徒弟啊,竟然就连这种隐秘的事情,都对他袒露出来,我还以为您会保守秘密守口如瓶呢。” 说着,她双目炯炯的凝视着七弦神琴,脸庞看似波澜不惊的扬声宣称道:“没错,其实,太和神琴并非出自彩虹之城,此神化乐器原本归属于商老,当时即五年前,我正准备问鼎响尊之位时,他暗中将太和神琴赠送给我和歌鹿,以此作为音响至宝。” “果然!” 神琴果真是出自商谦,洪天泽呆愣着在心底嘶吼:难怪韩湘对商谦老头如此迁就和恩重,根源就在这里啊。 此等功劳换做自己也必然珍视商老。 商谦无奈苦笑,他耸耸肩摊摊手道:“响尊,这话您可是说错了,事实上我从未和行远提及过太和琴之事。”说罢,他转身投向身旁少年,满脸惊疑之色地追问道:“行远,你怎么知道神琴是为师送给响尊的?” “猜的。” “猜的?” 张行远收敛起笑容道:“是的,我就是猜出来的。” 商谦怔了怔神,竟是不知该作何答,他万没想到徒弟会是如此回答,然而看对方神态,却似毫不作伪。 “不过我猜得真准啊。” 张行远微微睁大双眼,盯着韩湘正在把玩的神琴,残琴底板凹槽内黑色为地,黄褐两色绘彩云纹虎兽。 他暗暗道:师父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啊,他老人家到底藏有多少神化乐器呢? 除太和神琴外,自己携带残缺忽雷琵琶神器,显然同样曾属于师父,只是后来他将琵琶送给了秦家好友,却给对方带来祸患,导致秦家满门被柳牧和柳如峰父子残杀,如此,才有了自己这段时日取回忽雷的经过。 随随便便就能取出琵琶神器和太和神琴,也不知师父身上到底蕴含多少隐秘。 此外,从他老人家传授自己神曲《降龙》来看,难不成师父真的出自灵境的琴鹤箫韶乐府? 他渐渐平缓内心波动,不管怎样,无论是自己亦或是父亲母亲包括师父,显然都有着各自深藏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就像自身修行改变身型的远古遗音,不也从未有人知晓此事详情内幕么? 第54章 维护 彩虹之城,知音大道北部,即知音茶楼笙音楼总部所在。 宽敞洁净的道路上停驻着三匹赤褐色龙马,装饰豪华而典雅的正厅内部,年约七旬的洪天胜倍感诧异。 洪天胜没想到紫禁之森苏幕遮音响的埙师会来拜访,作为彩虹之城仅次韩湘的存在,他是黄符钟乐师和笙乐师,堪称实质上的笙音楼楼主和名义上的知音茶楼楼主,其子洪天泽更贵为歌鹿音响弦鸣乐阁阁主。 “洪老前辈,此番晚辈登门,实则是有事相求。” “张姑娘请。” 洪天胜连忙迎接张瑞凤和邱树仁邱腾义,随后各自就坐上茶伺候道:“说起来老夫得在此先恭喜张兄问鼎响尊之位啊。” “什么?” 邱树仁和邱腾义闻言俱皆惊喜道:“难道外公已经成为新响尊?” “不错。” 洪天胜点头,瞥了眼身旁表情淡定的张瑞凤,暗叹口气后微微笑道:“韩响尊前两天回来时我就得到消息。” 说完他就感觉有点意外,正值张世哲登顶关键时刻,其女怎么会离开紫禁之森,而出现在彩虹之城呢? “父亲果然成功了么?” 张瑞凤对此似早有心理准备,仅是脸上浮现出浅淡笑容,倒是邱树仁邱腾义闻此信息,愈发地振奋和喜悦。 她悠悠笑道:“我爹是苏幕遮仅有的绿符乐师,成就新响尊乃是大势所趋。” “是啊。” 洪天胜感叹地道:“话说我和张兄在四十年前,就在藏锋音响主持的音乐选举中有过交集,当时我就觉得他将来成就必定超越于我,却没想到,他果真领先我踏进绿符乐师之境,而且我这辈子怕是没什么希望喽。” 思虑至此,作为同辈的老者自是不胜嘘叹。 旋即他缓过神道:“对了,张姑娘刚才说找我有事相求,不知是何事,老夫若是能做到定当竭力相助。” “其实很简单,我是想找两位失踪多年的故友。” “找人?” 洪天胜的眉头舒展开来,这就是笙音楼的强项所在,难怪对方自寻上门啊。 张瑞凤和邱树仁邱腾义都笑了笑。 她站起身直说道:“不错,我知道前辈执掌笙音楼,彩虹之城地界的常人若有通讯传音,则必然都有记录在案?” “确实如此。” 说罢老前辈抿了口茶道:“不知张姑娘要找谁,我若知晓对方名字,且对方曾笙乐通讯,两天内就能查到具体结果。” 稍作停顿,他进而解释道:“我刚才所言前提,就是张姑娘你提供的名字,对方确实有过在笙音楼通讯传音的记录,毕竟唯有如此才会留下痕迹,否则对方若从无通讯传音,或改名换姓则根本无法查询。” “姓名?” 张瑞凤遐想着道:“对方为一男一女,一个叫张瑞生一个叫赵荷君。” …… 关于乐曲和乐器,天地之间包含着许多与此相关的奥妙和规则,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怕也未必能领悟透彻。 比如神器的奥妙就少有人知晓。 张行远低着眉头沉思:神化乐器似乎只有传说中的三大乐府方能炼制,像苏幕遮歌鹿等九大音响根本不可能自行制造,此外即便是各音响想要炼制通灵乐器,貌似也需要得到来自神秘乐府的支持和协助。 他眼神恍惚地道:“这也是为何神器稀缺的原因,即父亲他们无法轻易炼制出灵器的缘故吧。” 若是出身灵境的乐府,则事情便都能解释得通了。 洪天泽同样在心底疑虑和猜忌,商谦老头的太和琴是从何得来,毕竟,神器这东西可不是说有就有的。 像他洪家在彩虹之城何等强势,然而家族延绵三百余年,却从未曾得到神化乐器。 想至此处,五味杂陈,怨恨嫉妒交集。 好似察觉到洪天泽的心态变化,商谦淡淡瞥向他自顾自说道:“太和神琴,其实是我运气好偶然所得。” 他没详说,此琴出自某处神秘的墓葬之地,除了得到神琴外,更多是像其他帛画、帛书、简牍和玉器及竹简等陪葬品。 韩湘摆了摆手最终道:“无论怎样,我今天召集大家的目的,主要是希望所有纠葛或是恩怨到此为止。” 她的明眸从众人身上掠过:“商老,天泽,你们没意见吧?” “当然。” “没有。” 韩湘满意的点头笑道:“很好,你们俩人都是我歌鹿的黄符琴师,堪称音响的中流砥柱,有时为晚辈闹别扭很正常,但千万别影响大局,尤其是天泽你,你想获得琵琶神器我不管,但自此后,就别再故意纠缠行远闹事。” 洪天泽低下头轻声地说道:“是的,响尊。” 韩湘神色淡然道:“既然如此,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就散了吧,商老,您稍等会,我有话和您说。” 言罢,行远和洪天泽离去,商谦凝眸注视着男孩背影,半晌,他将目光回落到韩湘身上…… “响尊。” 他语气迟缓地道:“其实,您完全没必要在这件事上表态的。” 商谦琢磨道:怕是洪天泽也认为韩响尊如此庇护行远,皆是因为我献上太和神琴缘故,才格外看重我和行远吧,但事情绝非那般简单,韩响尊今日亲自出面维护行远,肯定隐藏着某些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 张行远从头到尾都感到些愕然…… 响尊没怎么跟他搭话,但他自是看得出来,对方话里话外都在敲打洪天泽,表面上看是希望实现和解,但实际上很明显是在维护自己,他咋舌暗忖道:难道响尊相邀召见自己,就是单纯的想当面羞辱洪天泽? 此事也太顺利了吧,他摇摇头,沉吟不语,旋即驱步离开秘藏乐阁…… 他和洪天泽同时迈出阁楼,顿时感觉浑身舒坦许多。 “行远。” 洪天泽压抑内心的愤懑道:“我若没说错的话,你现是赤符琴师和埙师吧,有商老做你的师父和后盾,你还真是够幸运啊。” “阁主。” 张行远转过身,瞥了瞥对方满脸阴沉的面容:“您是要回弦鸣乐阁,还是要回知音茶楼笙音楼,去见洪天胜老前辈呢?” 第55章 双重身份 龙葵街道,某处院落的简陋亭内,两道身影在矗立在风中,夕阳下衣袂飘飘。 林晨明显有点意外赵行简的来访,她昨夜才慌忙返回彩虹之城,随后奔往歌鹿音响找琵琶乐师,无果之后,清晨,她便跑了趟竽音楼,找到了柯达希望联络行远,没曾想午时对方就回城,就刚才和张行远详谈才得知,行简等众筝师们也从龙潭镇回归,她是脸上露出些欢笑和喜意,同时参杂着些许苦涩,她径直笑问道:“行简,我刚得知你和姜悦前辈等回城,你的秦筝已经成功进阶至通灵宝筝了?” “是的。” 赵行简对此倒也不隐瞒,简单描述了番龙潭镇之行,便直接询问道:“林晨,行远和我说林暮好像受伤?” 她蹙起眉头道:“你没事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错。” 林晨缓缓开口说道:“林暮现在的确有伤在身,所以我才独自连夜回城,就行想找琵琶乐师,顺道和降龙谈交易。” “交易?” 赵行简惊奇地问道:“林晨,你想和降龙谈什么交易?行远跟我说,你让他通知降龙前来和你取得联系?” 林晨笑道:“我找降龙确有要事。” …… 张行远很快从秘藏乐阁回到弦鸣乐阁,即玄甲区第四十六号院落,他安静的平躺在桂花树旁的椅子上。 他微眯着眼睛,左手取出细小的十弦灵琴,右手紧握灰色葫芦埙。 “葫芦陶埙,半灵乐器。” “十弦灵琴。” “忽雷琵琶,残缺神器。” “普通铜钟。” 半灵埙器和通灵宝琴在手,须得尽快换回神化乐器忽雷琵琶,他缓慢的合上眼皮,重新将十弦灵琴收入囊中,随后双掌抱住略显冰凉的葫芦陶埙,对准吹口,开始运指吹奏,灵曲《拔树吟》的咆哮之音在耳边荡漾…… 血红色的宛若葫芦的微型埙符从音孔冒出,渐渐弥漫周身和庭院,怒放绝尘的桂花树亦是慢慢被葫芦音符完全裹住…… 受此影响,树根颤抖树枝摇摆不停,光滑而亮绿的树叶脱落飘扬…… 曲终而毕,地面已落满叶片和花瓣…… 张行远依旧牢握着葫芦埙,横置于胸膛上,双眸似闭非闭的模样,呼吸悠远深地休憩了起来…… 时光流逝,眨眼夕阳落下…… 乐阁如既往般的喧嚣热闹,尤其最近越来越多的赤符和橙符乐师回来,整个音响都变得愈发欢乐畅快…… “晚些时候就去龙葵新斋。” 张行远伸了个懒腰:“另外明天还得去趟竽音楼,得和柯叔见面谈谈通灵笙器的问题,不知楼会情况如何。” 思毕,他摇摇头静待温柔夜色来临。 随便吃过晚饭,等到了大概亥时月悬夜空的时候,他方才兴致勃勃的露出些喜色,旋即孤身迈出乐阁…… 话说,当张行远离开歌鹿,抵达龙葵街道的时候,此刻他的身形已然发生惊天大转变…… 身着灰装灰巾灰鞋,略矮稍胖的身影在夜幕下如风般前进…… “就是这里。” 他微微低着头,审视着自己这身装扮和变化,暗道当前这幅情形,估计现在谁都无法认出我来吧,他自言自语时,终于来到暮鼓晨钟住址所在,依然是当初那幕场景,他接近百年槐树旁边,继而凝眸凝视,果不其然,约莫十丈远处隐约间矗立着两道曼妙身躯,然后行远就低声惊叫道: “行简?” 她怎么在这里? 张行远眨了眨黑色眼眸,须臾方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此时陪伴在林晨身边的女孩,正是赵行简无疑。 显然,应该是自己前往竹山瑞雪斋时,透露给行简关于暮鼓晨钟的信息,所以对方这个时候才会出现在此龙葵新斋。 他深呼吸口气,保持镇定平静,避免出现破绽和意外。 …… 终于等到目标现身,林晨镇定的面容微绽出喜色,她端起眸子,仔细审视和观测,连忙迎面赶上前去,拉着赵行简的手感叹地道:“行简,你的猜测果然不错,行远还真是行事快捷迅速,他上午答应我通知降龙,没想到今夜降龙就来相见,看来你留下来真是有先见之明,另外,不知道这算不算从某方面说明,行远和这位行事神秘的琴师杀手,双方关系怕是不简单,而且,想必这是你首次见到降龙吧。” “是啊。” 赵行简皱着眉,她确对此有所料想和推测。 当然,真正眼见降龙真身,她自是忍不住心头的疑虑,仔细端详浑身灰色的降龙,对方灰装灰鞋灰巾裹身…… 这份装扮还真是令人意外…… 尤其,对方袒露在外的那对漆黑眼眸,在暗淡的月光下看得朦朦胧胧,却总给她种熟悉之感。 然而,降龙略矮稍胖的身躯却是她从未曾见过的,歌鹿音响的琴师和琵琶乐师,好像也没这等人物吧。 林晨和行简纷纷靠近槐树,笑道:“降龙,您总算是重新露面了,是行远他告诉您来联系我的么?” “不错。” 张行远侧着身子眯着双眼,声音沙哑地说道:“张行远和我说,你希望我速速联络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没给林晨答话的空间,即刻追问道:“难道你急着找我,是想谈谈我们交易灵笙的事情?” 自己急着想要取回象牙拨片可以理解,但对方应该不着急想获得簧管灵笙吧。 “是也不是。” 林晨模棱两可地说道:“其实此番我找您确实是有要事,而此事可以说和您想要的象牙拨片有那么点关联。” “是么?” 张行远闻言,却是愈发地好奇了:“有什么关联?” 他咳嗽两声,伸手遮了遮蒙面灰巾裹住全脸,从始至终仅是和林晨问答,没有关注或是同近旁的行简搭话交流,和暮鼓晨钟不同,行简对自己的性情习惯了若指掌,说不得哪个不小心,就可能露出马脚暴露身份。 赵行简亦是保持缄默,唯有两只眸子紧盯着降龙,愈发地觉得对方有些不太对劲,奈何自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外,她更想知道降龙和行远有何干系。 第56章 治伤 张行远蹙眉思忖,若说林晨找自己并非因为象牙拨片的缘故,那么,难不成与林暮在烟霞城受伤之事有关? 毕竟,这是对方近来最为关注的事情。 夜色愈深,月光中树影摇曳。 半遮的脸庞浮现笑容,他前进两步踟蹰地问道:“林晨,我听说林暮因为意外受伤在外,此时他并没有在彩虹之城吧?” “您怎么知道?” 林晨瞪着眼惊叫,旋即默默问道:“难道是行远透露给您的。” 说罢,她深呼吸口气继续道:“您说的不错,林暮确实还在烟霞城中,此番我找您是想得到您的帮助。” “帮助?” 张行远吃惊地道:“我能帮你什么事?” 林晨闻言同赵行简相互对视了眼,她谨慎低调地道:“降龙,难不成您不是琵琶乐师,不然为何想得到琵琶拨子?” “琵琶乐师?” 张行远此刻方才猛地醒悟过来,如梦初醒般恍然大悟地笑道:“你看,我还真的就差点了我确实修行过琵琶音乐。” 他哑然失笑的摇了摇头,继而明悟道:“林晨,莫非你找我,是想让我出手去救林暮?” 想明白这点,他自然而然也就猜透了对方目的。 “正是。” 林晨幽幽回答道:“因为前些天和您有过交易,当时我就猜想您可能是琵琶乐师,因而就想找您治伤。” 降龙能得到神器,虽说是传承自其师父,但弹拨琵琶音乐的治愈神通,想来必定不差吧。 “是这样么?” 张行远沉吟,他既没有直接回话,也没有当场表达自身的意见。 他的确修行琵琶,但此方面的修为却谈不上高深,至少他认为自己琵琶修行尚浅,因而不想轻易作出回应承诺。 尤其林暮的伤势情形如何,他还并不知晓,自然心底就存有些许疑虑。 除此之外,他还有其余诸多疑惑不解之处。 他凝眸肃穆地询问道:“林晨,据我所知,歌鹿音响弦鸣乐阁,其中有不少琵琶乐师吧?” 以暮鼓晨钟在体鸣和膜鸣乐阁的地位,琵琶弦师会不出手相助? 他自是晓得,弦鸣乐阁旗下,大概就就聚集数百名赤符橙符琵琶乐师,便是黄符琵琶师,也堪有二十余位。 林晨苦涩地摇了摇头。 赵行简缓缓跨出脚步,解释说道:“降龙,你显然有所不知,林暮的伤势虽然不重,但却也只有黄符琵琶乐师方能治愈。” “什么?” 张行远这回是真的感到震惊,他迟疑地道:“林晨,林暮究竟受的何种伤?怎会严重到需黄符琵琶师出面?” 眼见降龙关切的神态,林晨和赵行简都有些愕然和诧异,当然内心却宽慰祥和许多。 “此事说来话长。” 林晨悠悠转过身,抬起头来直视向镶嵌在黑色夜幕中的弯月,漫声漫语道:“我和林暮在烟霞城遭遇敌人偷袭受创。 “其中,林暮在背围攻之下重创,被斩断右手两指,伤情颇重,正因此故,昨天我才连夜赶回到彩虹之城。” 她继续说道:“此外我返回音响时打听过,断指再植需黄符琵琶乐师出手,若想断指重生,则需绿符琵琶乐师相救。” “原来如此。” 张行远没想到林晨竟是被削去了两根指头,难怪对方觉得事情相当难办和纠结,但他转念细想就觉得此事愈发意味深长。 他蓦然问道:“林晨,弦鸣乐阁就有黄符琵琶乐师,你又何须求助于我呢?” 何况自己根本就仅是赤符琵琶乐师啊。 知悉内外详情后,现在即便他想帮助救人,怕也是心有余力不足,以自身琵琶修为,显然无法为林暮接上断指。 听到降龙的话语,赵行简便冷哼了声,表情隐现悲愤怨恨的色彩。 “事情哪有这般简单。” 林晨再次苦笑地摇了摇头,回道:“降龙,您却是不知,歌鹿音响弦鸣乐阁确实有二十四位黄符琵琶乐师。 “但不凑巧的是,最近这段时日,玉龙吟音响正在举办琵琶修行的交流大会,故而许多强者全都前去帝冠北州的玉龙吟。 “目前,音响仅有四位黄符琵琶乐师,我想找他们帮忙救治林暮,奈何此事却是难上加难。 “或说只要我找对方相帮,洪通就会出面从中作梗,甚至洪天泽也在暗中阻挠我求救。 “面对洪通,尤其是洪天泽这等强者,剩下的四名琵琶乐师不敢怒更不敢言,更被提随我去烟霞城救人治病啊。” “是么?” 张行远微微张大嘴巴。 暗淡的月夜下方,虽然无法透过灰巾瞧见他的面容,但隐藏着灰衣下的胸膛,却骤然升腾起愤怒无名之火。 他神色凛然,语气亦十分冰冷地道:“真是想不到,洪通和洪天泽竟会如此龌蹉。” 他知道暮鼓晨钟和洪通有恩怨,尽管具体情况和内情并不清楚,但即使这样,对方行径也着实太卑鄙无耻了些。 阻拦琵琶乐师去救人,而且救治的是同为歌鹿音响的鼓师。 “真是该死。” 张行远深吸口气,接着吐出口浊气。 他暗暗忖道,若是韩响尊得知此事,她会怎么严惩洪天泽和洪通呢?须知韩湘可是刚刚警诫过洪天泽。 此时若将此事给响尊知晓,她必定心头恼怒,不留情面的严查严打相关乐师吧。 张行远坚信,以响尊历来强势凌厉作风,她极有可能全面整顿弦鸣乐阁,甚至她会借此拿下洪天泽的阁主宝座。 可惜以暮鼓晨钟的修为和身份地位,根本不太可能轻易接触到响尊,而且常人谁敢与洪家这等庞然大物敌对呢? 洪氏家族在彩虹之城根深蒂固,估计也就韩湘那种层次的强者才不惧怕。 普通乐师若是抗衡洪天泽,无疑跟以卵击石没啥区别。 此事很棘手,洪天泽阻扰琵琶乐师救治林暮,林晨却没有解决办法,想必暮鼓晨钟也只能吞下此苦果。 张行远沉吟问道:“林晨,也就是说,你想我去弹拨琵琶音乐救治林暮?” “是的。” 林晨的眸中现出希望光彩,神情镇定而平静,最终道出其目的想法:“降龙,我确实是希望您能亲自出手相救。” 她静静说道:“此外,您不需要再拿灵笙来交换,我会自行将象牙拨片交还给您,到时,您将拥有完整的忽雷神器。” 第57章 协议 在黑色天幕上的弯月照耀下,张行远和槐树的阴影融合交错。 他来回踱着脚步沉吟不语,果然如他所料,林晨想借助他降龙的琵琶音乐去治愈林暮,同时换回象牙拨片,算是对方改变交易形式,奈何对方错估了自身实力啊。 他心里这般想着,默默摇头道:“林晨,你怎么能确定我能够帮忙接上断指呢。” “怎么,难不成您不愿?” “非也。” 张行远缓缓答道:“其实你们有所不知,我的琵琶修为仅是赤符乐师之境。” “什么,您是赤符琵琶乐师?” 林晨闻言猛然尖叫起来,双眸瞪得老大,感觉很不可思议的样子,降龙他不是拥有神器么?琵琶修为怎会如此低微? 赵行简同样怔了怔神,颇感讶异,半个月前,洪天泽就曾在弦鸣乐阁下令追查降龙踪影,当然她并不知晓具体原因。 直到从龙潭镇返回歌鹿音响,她才从行远那里得知真实内幕,原来降龙身上携有忽雷琵琶神器。 现在她已经知道,对方想从暮鼓晨钟这里换回琵琶拨片。 林晨和行简等人此刻深感震惊,纯属正常,毕竟在彩虹之城众多乐师心中,降龙是个神秘恐怖的存在,能够修行神曲《降龙》,怎么可能简单得了,何况对方竟然拥有琵琶神器,但是,其琵琶修为怎么会是赤符乐师之境呢? “降龙。” 林晨愣神问道:“您真是赤符琵琶乐师?” 须知,林暮右手被削去食指和中指两根指头,唯有黄符琵琶乐师方能救治,而以对方修为岂不是说再没有希望? 虽说林暮身为鼓师主要敲击灵鼓,对其鼓乐修行是有些影响但谈不上多严重,但却毫无疑问会影响他修行弦鸣亦或气鸣音乐。 而对方将来若要成为顶天强者,必然会修行其他琴乐筝乐笛乐箫乐等等。 张行远摇头道:“我说的是实话,而且,这种事我需要欺骗你们么?” 其实相对而言,在行远修行的琴、琵琶、钟和埙四类音乐当中,其琵琶修为造诣最深,连琴道修为亦有所不如。 “难道,真没办法?” 林晨神色无奈悲愤地低语着。 “其实。” 张行远忽见对方气馁的表情,话锋陡然出现转变地道:“林晨,此事未尝就没有转机。” “转机?” 林晨和赵行简神情振奋,俱是闪烁着明亮的眸光。 “没错。” 张行远解释说道:“虽然我的琵琶修为仅是赤符乐师之境,但若是有完璧的忽雷琵琶相助,说不定我就能够为林暮接上断指,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毕竟,神化乐器的威能和效果是寻常乐师无法想象的。” 说罢,他转过身迎着月华沉吟道:“此外,我若是能够成就橙符琵琶乐师,届时再弹拨忽雷神器,则更有九成把握能够治愈林暮。” 实话实说,赵行简耳闻对方话语,第一感觉便是降龙想借此取回象牙拨片。 林晨同样持有这种看法,但现在她已没有其他途径和办法,或许降龙真的有这个能力能借忽雷接上断指呢? 就算是一丝希望,她也不会放弃,因而不管有没有可能或是几率有多大,她都打算试试看。 沉思半晌后,她凝重的点点头道:“降龙,我愿意将象牙拨片交还给您,但是您得去烟霞城帮忙救治林暮。” “当然。” 张行远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或许林晨会误以为自己只是想趁机取回拨子,但自己确实是真心实意想帮助对方。 行简忽然发声问道:“降龙,以你现在赤符琵琶乐师修为,加上完整忽雷琵琶,有多大把握能接上断指呢?” 此言刚出,便是林晨也目光炯炯的盯视着行远。 “这个?” 张行远凝眉深思道:“如此当有四成把握,不可能更高了,毕竟我的修为不够。” “四成?” 话说赵行简提出此疑问,并不曾抱有期望,然惊闻概率竟达四成,她依然被惊得有些不敢置信的表情,旋即,她和林晨相视而笑起来,显然此概率已然足够高,至少比她俩想象中的期望值更高。 林晨刚才听到对方仅是赤符琵琶乐师以后,甚至以为即便有神器在手,也完全没有可能为林暮成功断指再植呢。 “如此,林晨你可放心了吧?” “是的。” 张行远瞄了眼愈深的夜色,径直问道:“很好,既然我随你同去烟霞城,那你决定什么时候离开彩虹之城?” “离开?” 林晨不假思索地道:“自然就是明日清晨,此事时间紧迫,肯定不能拖延下去。”语毕,她继续说道:“而且,降龙,因为象牙拨片就在林暮手中,所以,我们得抵达嵩山镇以后,您才能得到拨子。” 张行远非常平静的笑起来:“当然没问题。” “等等。” 话音落幕他便又脸色微变:“嵩山镇?我们不是前往烟霞城么?” 行远他自己就是住在嵩山镇卧龙村,自然知道此镇北部毗邻烟霞城,从彩虹之城前去烟霞城必然路径此地,他眼珠转了半圈,脑海猛地浮现出猜想:“难道说林暮现在就在嵩山镇?” 林晨笑道:“不错,林暮就在嵩山镇调养,降龙,行远就住那,而您和他熟识,想来对此地不陌生吧。” 赵行简闻言双眸陡然间变得清澈明透。 张行远是相当的无语凝噎,对方明显是在拐弯抹角猜忌降龙和自身关系,他当即盘算着什么该说或不该说。 他面无表情道:“我确实和行远相熟,另外我的忽雷琵琶其实就是在嵩山镇得到的。” 林晨疑道:“您不是说您的神化乐器是传承自您的师父么?” 张行远摇了摇头不再继续多言,他自是看出自己若是说得越多,暴露身份的可能性就越大,降龙这个隐秘之身若是被外人知晓,他不知得面临多大麻烦和祸患,毕竟这两年来,他化身降龙替天行道着实惹上不少仇家。 他淡定的掠略过这个话题,坦然问道:“林晨,你直接告诉我,林暮现在嵩山镇哪里吧?” “地址?” “是的。” 林晨如实答道:“梨埙酒馆,降龙,您听说过这个地方么?” “呵呵,原来是梨埙酒馆啊。” 张行远微微笑了起来,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地方,他在心底暗忖道:也就是说,是梨老的酒馆在照顾林暮? 夜色温柔,他浑身被灰衫裹住:“林晨,明日我会独自去梨埙酒馆,我建议巳时我们在酒馆碰面。” 第58章 象牙拨片 同林晨商议完明天前往烟霞城之事后,行远就没再驻留急忙赶回歌鹿音响。 从龙潭镇回城,他就想着在紫荆音响音乐选举前夕,尽快得到象牙拨片,并且期望能够突破至橙符琵琶乐师之境,此外,便是得加紧吹奏偶得的《拔树吟》和《卷藤吟》,他隐约觉得这两首埙曲对其埙乐修行很有助益。 张行远返回音响时已是亥时三刻。 彩虹大道上有着稀稀落落的零散过客,他离开龙葵街道就变幻回原来身型,右手提着灰色的行囊迈进歌鹿广场。 接着回到弦鸣乐阁,或是觉得时间时辰尚不晚,便又演奏了番埙曲和琴曲。 经过二十来天拨弦奏曲,张行远对十弦灵琴已然完全掌控,琴体变化随其心意,弹弦时亦是得心应手娴熟无比,而和暮鼓晨钟达成协议,如无意外,明日就能得到象牙拨片,如此簧管灵笙却是不再需要。 透过窗外皎洁而美轮美奂的月光,渐渐传来悠远的酣睡呼吸声音…… 翌日清晨,他洗漱完毕,就直接离开弦鸣乐阁,跨出音响,沿着彩虹大道,很快来到知音茶楼竽音楼。 “行远?” 柯达刚毅的脸庞露出意外之色来:“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竽音楼楼会中灵笙交易之事我正要跟您详说呢。” 张行远来此本意是想说停止灵笙交易,但转念想到柯叔为此奔波调查,自己现在却通知不再需要簧管灵笙,未免有些对不起柯叔的辛劳,于是闭口不言,随后,他便从柯达这里得知楼会的灵笙具体详情。 除了通灵笙器,像其余诸如灵琴灵钟灵埙等通灵乐器,及各类神通乐曲亦有颇多交易,倒是神化乐器或神曲极为罕见,就行远所知,竽音楼近两年的楼会中,貌似也就有过两次神化竽器的交易。 柯达说完灵笙状况,进而补充道:“行远,您要参加楼会,要不我带您当面了解下筹办事宜?” “那倒不用。” 张行远摆了摆手道:“柯叔,此事就这样,辛苦您了,接下来我自会处理。” 柯达闻言称好:“既然如此,行远您现要去见老师么?他昨晚从音响回来,您从龙潭镇回来估计想快点见他吧。” 张行远微微笑着道:“昨天我在秘藏乐阁见过师父和响尊。” “是么?” 他岔开话题道:“话说回来,柯叔,您修行九簧抱笙,现是赤符笙师,何时能突破橙符乐师之境?” 张行远相信对方既能够被师父看中,想来其笙乐禀赋必定不弱,而有师父指导的话其修行速度会更快才对。 柯达挠了挠光滑的头顶:“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老师曾说过,我若突破到橙符笙师就送我通灵抱笙。” 张行远颔首点点头,师父商谦对柯叔确算是器重。 随着朝阳渐起,竽音楼门前慢慢多了些人流,两个人交谈许久,不知何时,猛响起马蹄声,知音大道右侧方迎来两道身影…… “行简?” “林晨?” …… “行简,她怎么和林晨同行?” 骑着象马极速前进的两道曼妙身影,正是林晨和赵行简俩女,难道她们要同去同去嵩山镇?这倒是很可能。 “行远?” 瞧见张行远和柯达伫立在竽音楼的外面,赵行简和林晨俱是面色微喜,旋即快马加鞭的赶上身前并停下来,行简翻身下马,眼神带着些许诧异地询问道:“行远,你怎么在这?这么早就来到竽音楼,是有事么?我和林晨正好要去弦鸣乐阁找你呢,对了,忘跟你说,我们现在正要去嵩山镇见林暮呢?” 张行远故作讶然道:“你们要去嵩山镇,林暮也在那里?” “没错。” 赵行简随即向柯达问好,对方自然看出男孩女孩似有事相谈,当即提出告辞离去,行简这才讲起昨晚降龙之事,半晌之后,她将林晨拉到身旁说道:“我们正要赶去嵩山镇,降龙也会现身并为林暮接上断指。” 语毕,两女皆是炯目有神的凝视着他道:“行远,你要和我们同去嵩山镇么?” “果然。” 张行远就知道行简在此,就肯定会出现这个问题。 他略沉吟地道:“我和降龙有联络,他若为林暮疗伤我当然得去,但是我现有些急事,可能要晚些时候才能到。” 而且他也有些想念父亲母亲。 “对了。” 行远转而问道:“行简,你不是说今天君姨会从凤鸣音响回来么?” 赵行简清秀的脸庞泛起笑容:“君姨昨夜就回到了彩虹之城,不然的话,我怎么可能离开竹山瑞雪斋。” 张行远淡笑道:“既然这样,行简和林晨,你们先去嵩山镇梨埙酒馆吧,我随后赶到。” 赵行简和林晨都没意见,双方重新驾驭象马离开…… …… 张行远盯着两道渐行渐远的身影,也不愿再浪费时间,随后他在竽音楼借来遒劲象马,接着孤身迈出彩虹之城直至城郊…… 远离鹿鸣山的时候,不知觉间他已然再次改变了身型。 稍矮略胖的身躯完全被灰衣灰巾灰鞋包裹,这身打扮虽然引人瞩目,此刻却也顾不得其他,冒着有些炎热的阳光直奔向嵩山镇…… 半个时辰后,路过青铜山铁鸡岭。 行远感慨地道:“我从柳牧手中取回忽雷,当初就是在此斩杀对方,且待会到梨埙酒馆就能得到象牙拨片。” 想起最近这段时间往事,内心对琵琶神器的渴望自然增添数分。 很快功夫,他骑马来到了嵩山镇,继而直朝镇东南而去,眨眼之间,他来到繁华地界的梨埙酒馆。 “降龙?” 此时此刻,行简和林晨早抵达嵩山镇,俩人站在川流不息的酒馆外,时而朝远处张望观察,时而低声窃窃低语地倾诉交谈…… 行简是在疑惑,行远速度怎么这么慢还没赶到。 林晨则是在忧虑降龙是否现身,直到瞥见灰色身影,她方才流露出喜色,拳头紧握着,攥紧了掌心雪白而坚硬的琵琶拨片…… 第59章 完璧忽雷神器 梨埙酒馆门前熙熙攘攘,许多宾客进进出出,当然绝大多数都不是乐师。 张行远三年前做过统计,嵩山镇境内约有八万人左右,但乐师数量却是不到三百,比例可谓相当的低,由此可窥神秘的音乐世界,学习和修行音乐对于多数普通人而言,依然是件遥远和艰难的事情。 赵行简凝眉说道:“降龙到了,行远怎么还没到?” 林晨摇头道:“行远不是说有急事处理么?行简,你别着急啊,我奇怪的是降龙,他为什么总是这身打扮?” “什么意思?” 行简疑惑不解道。 林晨微微眯起双眸说道:“我最近见过降龙三次,但是每次对方都是浑身灰装裹身的模样,你不觉得这里面透着古怪么?” 此事她数天前刚和林暮共同探讨过,奈何并没有得出具体结果。 “是很古怪。” 赵行简笑道:“或许是降龙不想让人辨认出他的真实身份,所以才蒙面与外人相见吧。” “很有可能。” 林晨攥紧了掌中的象牙拨片,迷惑出声道:“那么行远呢?你觉得行远知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 赵行简默默摇头。 她确实很好奇行远和降龙的干系,但如果行远不主动坦率相告,她并不想去过多探究,这些天来发生的诸般事让她明白,男孩身上应该藏着许多秘密,她是对此感到惊奇,但她坚信将来行远会对其坦白内情。 她沉思之际,降龙已然接近梨埙酒馆。 赵行简暗暗思忖:为什么总觉得对方的动作有点像行远呢? …… “林晨。” 张行远骑着象马来到酒馆前,真是熟悉的场面啊,他心里这般想着便又跃身下马。 紧接着他双目陡然明亮,眼睛死死地盯着林晨的左手掌心,隐隐约约能够瞧见,那块通体雪白类似三角形的拨片。 “象牙拨片。” 张行远惊叫出声。 “没错。” 林晨缓慢地伸出左手,托起掌心的琵琶拨子,压低声音道:“降龙,这就是您那忽雷神器的拨片。” 定睛凝视,可以更加清晰直观的看得透彻。 这个像是三角形的弹拨碎片,确是由象牙炼制而来,但其外形,却并非真正的三角状,而是类似扇形,宛如打开的微型扇子般,行远仅是眼神扫过,就完全能够断定,此象牙拨子确和忽雷相互呼应。 他惊喜道:“林如峰果然没说谎,这的确是我要找的拨片,而且真在暮鼓晨钟的手中。” 见到真品,他方才放下心来。 “降龙。” 林晨脸含笑意地直说道:“如何,现在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是的。” 张行远点点头笑道:“林暮就在酒馆里吧?我们是不是快点去见见对方,试试我的琵琶修为能否为其疗伤。” “是得快点。” 林晨毅然决然的振作道:“但愿能成功吧。” 说罢三人没再多言,跨进梨埙酒馆的门庭,沿着楼梯缓缓来到二楼,就在东北角落的某个宽大套房内,林暮端着灵鼓轻轻敲打,神色平静,丝毫没有斩断两根手指后的萎靡,气势磅礴的鼓声低沉而震撼。 …… “降龙?” 林暮眼见灰影现身,当即脱口而出道。 话说他刚从林晨和行简那里得知,此番林晨回到歌鹿音响,竟是没能找到黄符琵琶乐师前来相救,自是倍感悲愤。 可惜面对洪通和洪天泽,他却也无力对抗,知晓全过程后,现如今,他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降龙身上。 张行远微笑道:“林暮,我们又见面了,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还行。” 说着林暮举起右手,确切的说是被削去食指中指的的右掌,他解释说道:“我的两根指头被斩断以后,就用草药敷好将其包扎,但这种状态只能保持七天,真要完全恢复伤势,终究还得要琵琶乐师疗伤治愈。” “难怪如此。” 先前行远还觉得既然林暮受伤手指断裂,该尽快治伤才对,但是林晨昨晚却并没有让自己连夜赶来嵩山镇。 林晨举起象牙拨片说道:“降龙,拨片给您,您是不是快试弹弹琵琶音乐呢。” “当然。” 张行远接过轻飘的琵琶拨子,内心喜悦,脸上表情却是十分淡定,而后他伸出左手,掌心处散发霞光…… 宛若彩霞的耀眼光芒顷刻间绽放…… “这是?” 暮鼓晨钟皆是睁大眸子,紧盯着降龙左掌那道刺眼的霞光,恍惚间似看到了真龙出世的场景,给双方很不真实的梦幻感觉,光芒越来越盛,琵琶影子慢慢浮现,俩人知道,忽雷神器即将出现在眼前…… 灵器可大可小,随心变化,神器则与身合体,匿于无踪啊。 …… “龙嘴!” 最先显现的是龙头…… 赵行简的眼眸半眯半睁,表情郑重而又恬静,她并非没有见识过神器,正因如此,愈发觉得身前的降龙有些不简单。 毫不客气地说,整个歌鹿音响和彩虹之城,拥有神器的乐师都是屈指可数。 而以降龙的体型和修为,对方不该籍籍无名才对。 “忽雷?” 转瞬之间,降龙的左手已经显现出琵琶乐器真身,造型十分怪异的琵琶,至少行简在弦鸣乐阁修行八年来,从未见过这等两弦琵琶,龙首不奇异,但仅有两根钢弦的琵琶,她还真是初见,不愧是神器啊。 这就是忽雷琵琶么? 龙首二弦,龙嘴里含着颗金色圆珠,蟒蛇皮覆盖紫红色音箱,龙首与音箱连接处,下端雕刻篆书银嵌——忽雷。 张行远一只手端着忽雷,另一只手握着象牙拨片,暗道:是否真如师父所言,拨子会有所感应呢? 旋即,他朝空中抛出扇形拨片…… 此时异变陡生…… 象牙拨片即刻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忽雷琵琶奔去,随即遁入龙嘴的金色圆珠当中,拇指大小的拨子盘旋于金珠内部…… “这是?” 张行远惊喜道:“果然成功了,完整忽雷,象牙拨片暗藏金珠,龙首二弦,梨形音箱。” 接着他握住修长的琵琶颈部,全神专注感应,意念催动忽雷,变化再度丛生,龙嘴金珠透射出黄金色光芒,然后雪白坚硬的象牙拨片飞出,仿佛和音符般同样受到控制,缓缓降落到行远的右手掌心…… 他紧捏着拨片,凝眸注视着两根细弦,举起拨子,轻轻剔了剔钢丝弦身…… 第60章 橙符琵琶乐师 当初得到忽雷琵琶后,因为没有拨片,张行远曾用指尖拨弦,奈何并未发出悠扬曲音,更别提显现出赤色音符。 如今象牙拨片到手,能否触弦发音呢? 他拭目以待。 和琴道修行时弹弦相差无异,琵琶拨弦也有抹、挑、勾、剔等动作。 当行远执子剔弦时,银亮的钢弦闪过丝丝星火,转瞬即消逝,旋即一声铿锵曼妙,仿若金石相碰之音响起…… “终于发音。” 他又惊又喜,接着将忽雷琵琶置于双腿上端,紧攥象牙拨片,盯着音箱两弦,举手来回或挑弦或勾弦…… 此时,聆听琵琶之音,似珠落玉盘一般延绵不绝…… 行远半睁着眼睛,左手握住琵琶颈部,微笑着沉吟道:“琵琶啊琵琶,确实其音如名,二字中皆含有珏字,恰如二玉相碰之音,而忽雷身为神器,其音却似金石碰撞,闻之更加悦耳,音符幻化威能亦是愈强且盛。” 他这般思虑,便又转念细想道:“而今神化乐器在手,我能否演奏出橙色琵琶音符呢?” 他神情严肃,凝望向紫檀制造而成的音箱,以及质地坚硬彷如刀片的象牙拨片,暗道或许可以试弹拨看看? “现在,我能够奏出赤褐色琵琶音乐符号,距离弹奏橙符仅有一步之遥。” 他默默思量:“忽雷作为神化乐器,自是神异非凡,当可助我一臂之力,助我踏出最终关键一步。” “而且,这是我初弹神器,效果会更加明显才对。” 眼见降龙弹拨忽雷,暮鼓晨钟的脸上纷纷现出喜色,对方精通琵琶音乐,表明并没有欺骗自己等。 但是曲毕后,降龙却又愣着神蹙着眉不语,莫名其妙不知怎么回事。 赵行简则是愈发的疑虑,没错,当降龙摆置琵琶,弹弦拨弦时,她便不由自主地把对方的举止和神态,同行远弹琴奏埙时的动作和表情联系起来,两相比较,竟有七分接近,当真诡异至极令其惊疑不定起来。 此种状况,难道是行远和降龙师出同门? 她不知何时取出十六弦灵筝,深深呼吸,旋即镇定言语道:“降龙,你既得到忽雷,是不是该为林暮疗伤?” 暮鼓晨钟期待地道:“降龙,您真的有四成把握能断指再植么?” 张行远的视线离开弦身,缓过神道:“以我目前琵琶修为,确有四成几率接上断指,食指和中指再植可能不高不低。” 然则他话锋陡转道:“所以,我想立即弹琵琶奏曲,看能不能突破。” “突破?” “是的。” “降龙,您是在说,您想现在就晋级至橙符琵琶乐师之境?” “不错,我正想这么做。” 暮鼓晨钟闻言,俱是感到震惊和讶然,他们并非弦鸣琵琶乐师,但无论哪条修行之路,进阶事宜肯定不是随便敷衍之事,降龙当前提出此事,显得太过突然,怎么看都是对方急于求成,妄想轻易晋升为橙符乐师。 当然,话又说回来,有神器忽雷在手,此事未尝没有成功可能,但又有多大的可能呢? “林暮。” “林晨。” “你们觉得如何呢,是让我当即为林暮疗伤,还是考虑考虑让我先行突破?” 张行远蓦然起身,灰巾遮住脸庞,微微笑道:“我马上弹奏《晨曦》,约莫小半个时辰以后就有结果,而不管我能否突破,亦或最终失败,待会我自当为林暮疗伤,关于这点,你们却是完全没必要担心。” 暮鼓晨钟略沉吟片晌,既而相视应承下来,对方琵琶修为若突破自然极好,如果失败,貌似对自身也毫发不损。 林暮拱手道:“降龙,您既决定弹弦晋级,如此我们需暂时回避么?” 张行远摇头笑道:“你们不需要回避,我仅是想要演奏出橙符琵琶,你们待在旁边静静看着就行。” “好的。” 行远就坐不再多说,伸手握住二弦忽雷的如天鹅颈般的曲项头部,膝盖撑着紫檀梨形音箱,右手执片开始抹弦发音…… 拨弦之际,两根钢丝弦身,再度弹射点点星火,随着演奏《晨曦》乐曲推进,赤褐色音乐符号闪烁着…… 血色音符冒出来,仅指头或豌豆般大小的音符,外形却和忽雷外形一般无二,有龙嘴金珠,是二弦和梨形音箱…… 赤色琵琶音符猝然离开钢丝弦,漂浮于虚空中…… 行远奏曲时完全能够感应并操控音符,在其控制下,琵琶符号逐渐结成圆形,围绕着他周身头顶旋转不休…… “行简,你觉得降龙能突破么?” 暮鼓晨钟虽然都是橙符钟师和鼓师,但音乐修为和行简橙符筝师相比依然稍逊半筹,此刻自然而然就像行简疑问商讨起来。 “难说。” 赵行简紧盯着端正安坐的降龙,那姿势和神态简直和行远毫无差别,若非对方全身灰衣裹住且体型矮胖,她真要怀疑身前弹奏琵琶的人就是行远。 她抛开杂乱思绪道:“你们注意到对方奏出的琵琶音符没有?” “呈赤褐色音符。” “没错,这种情况无需多言,你们都明白,说明对方已然接触到橙符琵琶乐师门槛。” “确实如此。” “但是,忽雷神器能否为其晋级提供帮助,或说助力有多大,我们就不得而知,” “是啊,乐师也是各有所长,降龙是因琴道修为强横而闻名,而他的琵琶修行之路,未必就如他的琴道那般容易呢。” “如此说来的话,岂不是突破可能性较低?” “很快我们就会知道。” 行简言罢闭唇不语,三人俱皆是聚精会神,关注着接下来的音乐状况…… 此情此景,赤褐色的琵琶音符已然笼罩行远全身…… 他紧闭起双眸,执象牙拨片弹拨钢弦,音质清脆温润而淳厚,若细细聆听其音,闻之铮铮而令人陶醉…… 琵琶弦动,丝丝入扣,依如既往,嘈嘈杂杂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的不绝之音…… 赤褐色音符不间断的持续自弦身喷出…… 倏地,音符绽放异彩,透射出欢乐活泼的光辉色彩,一种暖人心神的橙色音符,随之袅袅屡屡的荡漾而出…… “怎么回事?” “这是?” “橙色琵琶音符?” “还真的是,橙色的酷似龙首二弦的微型琵琶音符。” “果然,降龙踏入橙符琵琶乐师之境。” 对面的暮鼓晨钟露出惊色,适才还在和行简议论对方能否成功,但转眼降龙给出了答案,漫天橙符漂浮萦绕在眼前…… 行远眸子微睁,耳闻身旁的低声和私语,嘴角亦是浮现淡淡笑意来…… 他没有停止弹奏琵琶,执子或揉弦挑弦,或推弦扫弦,手势越来越娴熟明快,忽雷橙符源源不断喷薄而出…… 第61章 功成 张行远缓缓睁开眸子,双手指尖的动作却是没有停止,象牙拨片有规律的拨弦发音,紫檀音箱传来清脆的妙音和优美的韵律…… 视线当中,全身各处橙符缭绕,橙色的宛若忽雷琵琶的音乐符号,在身旁翩翩起舞…… “这便是忽雷?” 他的目光凝聚到颈部下端,篆书银嵌的“忽雷”二字。 接着他抬起头,审视着操控于指尖的琵琶音符,面上无悲无喜,心底则略感叹地道:“我终于弹奏出橙色音符。” 自己终于晋升为橙符乐师。 师父交给自己的任务即将完成,从柳牧手中抢夺回完璧忽雷琵琶,就差为林暮疗伤,另外此番进阶师父会很满意吧。 如今在琵琶音乐方面,自身有神器相助,未来的助益只会更大,而琴道方面,自身也已拥有十弦灵琴…… “他竟然真的成功了,降龙成为了橙符琵琶乐师。” “刚得到忽雷神器就顺利晋级,说明对方在琵琶音乐上的造诣也相当精湛吧?或许不低于他的琴道禀赋呢。” “是啊,此事确实有点意外。” “而且弹拨忽雷二弦,竟然需要特定象牙拨片方能施展音符,同样有点古怪。” 当今音乐世界,琵琶音乐的修行和演奏,都已经过相当演化,例如横抱改为竖抱,执子弹弦变为五指弹弦。像忽雷琵琶弹弦发音,五指毫无作用,唯有相互映衬的拨片才行,这种情况确实比较罕见。 暮鼓晨钟和行简低声轻语细谈。 “恭喜降龙。” 林暮和林晨纷纷跨步上前道:“您顺利突破,现如今是橙符琵琶乐师了,音乐修为必将更上层楼。” “是啊,降龙,您早已是橙符琴师,现在突破橙符琵琶乐师,当真可喜可贺。” 暮鼓晨钟的喜悦确是发自真心,毕竟降龙琵琶修为越发深厚,接下来为林暮接上断指的几率也就越大。 “橙符琴师?” 张行远闻言猛然间停顿,手指停滞,捏着拨片留在空中,弦音即刻中止,唯有淡淡余音绕耳。 他万分诧异道:“林暮,新晨,你们怎么知道我是橙符琴师?” 话说当初他最初同暮鼓晨钟见面时,还是用十弦灵琴奏出赤色琴符吸引对方,方才谈及灵笙换象牙拨片的交易之事。 林晨微笑着道:“我们认为您是橙符琴师的可能性最大。” 林暮摇摇头解释道:“降龙您在彩虹之城声名响亮,斩杀的敌人多为赤符和橙符乐师,修为定然就是橙符琴师。” 张行远眯着眼笑而不语,他还真没想到对方会做出如此判断。 没错,近两年来他确实是杀死过数位橙符乐师,或是正因为如此,才没人相信他降龙仅是赤符琴师吧。 想至此处,他就觉得有些好笑,当然,他是绝对不会去主动纠正此说法的。 “橙符琴师?” 张行远透过窗外望向西边的卧龙村,暗暗忖道:自从我前些天得到十弦琴,总觉得弹奏出橙色琴符也为期不远。 …… 林晨迫切问道:“降龙,您已经踏入橙符琵琶乐师之境,现在应该能为林暮疗伤了吧。” “当然。” 暮鼓晨钟和行简都是微喜,但前者还是有些担忧和狐疑:“话说,降龙,您真觉得橙符琵琶能连接断指么?” 张行远坦诚道:“百分百的把握我肯定是没有,毕竟橙符和黄符乐师确实是天差地远,但就像我先前说过的,若是我能晋级符琵琶乐师,如此弹奏忽雷神器,则此等音符神通,将有九成可能成功接上断指。” 他的眼神在暮鼓晨钟身上掠过,最终定格在林暮的右手:“现在,我们就开始吧。” “好的。” 林晨和行简退后两步,林暮举起右手取下包扎带,露出触目惊心的伤口,食指和中指用草药敷着连接手掌…… 张行远屏住气,盯着两个摇摇欲摆的指头,仿佛随时会断裂并坠落下来…… 通过观察,他就结论,林暮显然是在对敌之时,被利剑从食指和中指之间穿透而过,割断了两根指头…… 他二话不说径直坐到林暮对面,安置好忽雷琵琶并摆好姿势。 张行远手执象牙拨片触弦发音,琵琶之音顿响起,随着音律渐进,拨子同二弦相触碰之际,弦身处猛地被激发出橙色音符…… 其拨弦之势快若闪电…… 接着,无数微型橙色琵琶音符符电射而出,橙符连成细线,在行远操控下直奔林暮右手,环绕着两指形成圆圈…… 他双腿交叉并拢,神色镇定如常,执片挑弦扫弦…… 这时,音符产生异变,纷纷涌向林暮断指伤口处,成群结队,鱼贯而入,与此同时,药物和血痕渐渐脱落…… 橙符琵琶音符钻进指根部位…… “嘶嘶!” 林暮倏忽间吃痛的惊叫一声,眉尖露出些许扭曲的痛苦之色,但瞬息之后,他的脸上继而又浮现一丝酣畅欢快的愉悦之色…… 林晨惊道:“林暮,怎么了,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要不要紧?” “很好。” 林暮兴致盎然道:“降龙不愧为橙符琵琶乐师啊,仅是橙色音符入体后,我就感觉浑身舒坦病痛消逝。” 说话之时,他直盯着自己的食指和中指,琵琶音符不断涌入,他勾了勾这两根指头…… 然后,令其震惊兴奋之事显现,指根部位传来阵阵疼痛,但痛觉升起的同时,两指的手势亦是微微动了动…… “这是?” 林晨惊讶的掩唇尖叫,林暮的手指竟然可以动了?降龙的橙色音符起作用了?她刚才看到的绝非假象。 也就是说真的不需要黄符琵琶乐师救治,现在降龙使用忽雷琵琶神器弹奏,同样可以帮助林暮连接被削断的食指和中指? 事情确在起变化…… 张行远眼见如此喜人变化,自然也是稍稍松口气,愈发凝神卖力演奏《晨曦》此琵琶灵曲来…… 时光骤逝,琵琶之音声声入耳,橙色音符涌进林暮右手两指指根…… 半晌,他微微喘着气,捏着象牙拨片擘了擘钢弦,淡笑说道:“林暮,试试你的两根手指,想必已然痊愈。” 第62章 内情 林暮闻言举着右手伸至眼前,食指和中指来回活动,手势频繁,毫无阻滞生涩之感,此时他已经能够完全掌控两指。 当然,两根指头在运动时依旧有些隐隐作痛,但是,伴随着橙色琵琶音符弥合,阵痛在逐渐消弭…… 林晨相见站在旁边,她略担忧急躁地问道:“林暮,怎么样啊,好了没有?” 林暮抬起眼皮,猛点了点头,振奋地喜悦道:“真是太神奇了,降龙,我在这里谢谢您,我的食指和中指完全恢复如初。” 说罢他望向林晨道:“而且,林晨你看看我的灵活手指,像是半点伤势都没有过。” 他不停的活动两根指头,甚至用左手掰了掰右手食指和中指,竟也是毫发无伤的模样:“琵琶神通果真神奇啊。” 张行远微微笑了起来:“看来情况不错,林暮,你的伤势的确已经痊愈。” 说着,他手执象牙拨片离开钢丝现身,与此同时,余音渐散,漫天萦绕周身橙色琵琶音符,亦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岂止是痊愈啊。” 或是刚刚脱离病痛和伤势,林暮显得有些兴奋和手舞足蹈,赞叹的说道:“我现在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林晨转身表达谢意:“说起来此事真的谢谢降龙您,此番若非您出手相救,林暮两指甚至右手说不得就此残废。” 林暮闻言慢慢岑寂下来,沉声说道:“是啊,洪通和洪天泽阻挠弦鸣乐阁的琵琶乐师来相救,此行确是多亏降龙您。” 想起和和洪通的恩怨,他心底自是升起怨愤。 针对洪天泽和洪家,暮鼓晨钟奈何对方不得,但对于洪通这个橙符乐师,则是完全不同。 张行远摇了摇头坦然笑道:“林暮,林晨,此事你们就不要谢我了,而且真说起来,我此行亦是为了象牙拨片。” 得到完整忽雷,同时顺利突破,是此行的最大收获。 而且,相较于赤符琵琶乐师,此番自己成就橙符琵琶乐师,琵琶音符的威能愈发显著,治愈神通愈发神异。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另外一个奇异效果。 当初母亲受伤,他在家弹奏直项五弦琵琶为其疗伤,但拨弦过后却是浑身疲惫四肢乏力,体力消耗并虚弱得差点瘫过去。 然而这次林暮断指,他弹奏曲项二弦忽雷神器为其治疗,事后既没有脸色发白,也没有额头出汗,自身状况好像挺良好。 想到这里,他稍稍放松下来,琵琶修为突破,好处多多啊。 随即,他右手捏住拨子,左手提着忽雷,催动意念,然后象牙拨片化作流光,遁入龙嘴金珠,盘旋其内部…… 接着,他再度意念转动,忽雷琵琶全身顿时大放光彩,彩霞光芒绚烂刺眼,但眨眼便陷入沉寂…… 霞光顿逝,神器忽雷极速收缩,变得愈来愈小愈来愈窄,瞬息之间,就变成了黑点,而后隐匿钻进了他的左手掌心…… 收拾完忽雷后,他站起身来:“林暮,你的伤势既然好了,我也不便久留,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行告辞。” “降龙,那您慢走。” 暮鼓晨钟沉浸在欢愉中,闻言俱是收敛神色,并未挽留,毕竟他们都知晓降龙素来行事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 从和对接触交流的情况来看,降龙显然不愿和外界过密来往,况且对方如此灰装裹身的装扮,明显是特意为之以防暴露身份。 “降龙,请稍等会。” 自始至终站在旁边,保持安静恬然的赵行简,忽然开口问道:“降龙,我听说你和行远认识,你来嵩山镇前有见过他么?” “没有。” 张行远摇摇头说道:“我还觉得奇怪呢,你们全在这里,却不见行远身影。” 暮鼓晨钟纷纷解释说道:“行远他说在竽音楼有点事要处理,所以晚些时候才能赶回嵩山镇,可现在也没见他人影。” 张行远笑了起来:“行远就住在卧龙村,既然他说晚点赶来,那就肯定会抵达,而且说不定他先回家了呢。” 语毕,他最终笑道:“你们也别送我了,就此别过。” 随后他推门下楼,漫步走出梨埙酒馆,骑着象马穿越嵩山镇,在烟尘滚滚的道路中愈行愈远,终于化作黑点消失在茫茫崇山峻岭…… 目送降龙离去,暮鼓晨钟神情惬意起来。 不知何故,或许是有求于对方,或许是对方身份神秘,或是修为恐怖,在降龙面前,林晨和林暮向来难以感到轻松。 暮鼓晨钟惊疑道:“行简,你觉得降龙在彩虹之城的真实身份会是谁?” 赵行简臻首轻摇道:“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但据我观察,对方不到二十岁却有如此修为,不该默默无闻才对。” 林晨赞同地道:“我和林暮也是这样认为的,但彩虹之城和歌鹿音响,貌似根本就没有这类人存在。” “是啊。” 林暮满脸纳闷道:“弦鸣乐阁貌调查过对方,按理说以降龙矮胖体型身姿,身为乐师的话,无论放到哪里都该极为显眼才是。” 这切实是最令他们感到困惑的地方,他们都很清楚,正因为彩虹之城搜不到降龙丝毫痕迹,洪天泽才会转而找行远麻烦。 “话说回来,林暮,你受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行简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询问道:“还有林晨,你们不是刚被体鸣乐阁催回音响么,怎么又跑回烟霞城?” 暮鼓晨钟闻言,相视苦笑地道:“我们重返烟霞城是因为被敌人引诱,我受伤也是被对方暗中偷袭。” “敌人偷袭?” 赵行简讶异暗忖道:难怪,我说林晨身为橙符钟师而且身怀灵钟,结界的保护神通非其他乐师能比,但怎么会让林暮受伤呢。 她轻声道:“你们究竟得罪了什么样的琴师,竟然大费周章,设计引诱你们到烟霞城袭杀。” 她缓步走近窗前,凝望向远方的青铜山和铁鸡岭,随意一瞥…… 此刻,眼神掠过层峦青峰,就在狭小的古道途中,蓦地闪现一道熟悉的飘逸身影,眸光顿时明亮,她脸上绽放笑容…… “行远?” 第63章 橙符琴师,赤符瑟师 张行远化身降龙离开梨埙酒馆,就骑着象马跑出嵩山镇一段距离,确定行简她们探测不到自身踪迹,方才改变身型重新变回原来模样。 他骑马重返嵩山镇,想着是先回卧龙村呢,还是先去酒馆见行简? 他决定先和行简及暮鼓晨钟见面,然后快速接近镇东南梨埙酒馆,半晌,他看到三道身影在馆外守候着他到来…… 赵行简踏步上前:“行远,你怎么这么晚才到?现在,林暮的手指伤势都被治好了。” “是么?” 张行远牵着马行来:“看来我确实是来晚了啊,另外林暮两指受伤痊愈之事,此事我已经完全知晓。” 暮鼓晨钟连忙道:“行远,难道你在回来途中遇见了降龙?” “没错。” 张行远收敛神色有模有样地说道:“我刚到铁鸡岭时,碰巧遇见降龙离开嵩山镇,对方已经简略说明了此行的经过。” 他观察着众人表情,继续胡扯瞎掰道:“降龙告诉我他得到完整忽雷琵琶神器,同时也帮助林暮连接上被斩断的两根手指头。” “降龙说得没错。” 暮鼓晨钟纷纷点头并迫切地追问道:“行远,有件事我们想问问你,你和降龙是怎么认识的,你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么?” 张行远摇头道:“此事我还真不知道,而且我觉得这种隐秘,最好还是不知道为妙。” 林暮和林晨闻言愕然。 降龙的身份在歌鹿音响是个谜团,所以众人和诸般乐师对其好奇纯属正常,但现在行远说的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好奇心害死猫,这绝不是随便说说的,毕竟,行远他不就是因为仅和降龙相识,就差点被洪天泽揪出来整肃么? 赵行简活跃气氛道:“好了,我们就不要再讨论降龙了。” 她拉着行远边走边说道:“而且,现今林暮的手指伤势痊愈,并没留下什么后患,说起来以后你们有什么想法?” 说着众人进入酒馆,张行远张望半晌,却是没有见到梨老踪影,旋即四人上楼回到套房中,问起暮鼓晨钟接下来的打算。 张行远直言道:“林暮,林晨,你们究竟发生什么事?刚回音响就又重返烟霞城,竟还意外受伤。” “是啊。” 赵行简这时蹙着眉猜道:“难道偷袭你们的是橙符琴师?” 她认为对手既然是暗中偷袭,不敢明目张胆的对抗,说明对方肯定不是黄符乐师。 而论攻击杀伐之道,琴师的威力是其余乐师不能比的,因而她大胆猜测,袭杀暮鼓晨钟之人必是橙符琴师。 林暮和林晨对视了眼,时而点头时而摇头的解释道:“行简,你的推测仅对了半分,我们确实是被橙符琴师设计偷袭而受伤。” 林晨接着说道:“但是,敌手不仅修行琴道,对方还同行简你一般,修行有十分罕见的瑟道,是赤符瑟乐师。” 张行远惊呼道:“琴师和瑟师?” 像琴瑟两类音乐双修,的确比较罕见稀奇,而后行远的眸光又转向行简,女孩除了修行筝道,便是修行瑟道神通。 他眯着眼悠悠道:“琴师擅长攻击神通,如果加上瑟师的引力和斥力,偷袭之下,倒也难怪林暮会受伤而归。” 赵行简的惊讶之色最是浓厚,她自己便是修行瑟乐,也是赤色瑟乐师,自然明白瑟道修行之艰难。 此外,半年前,她就在歌鹿音响做过调查,音响五千余名乐师中,弦鸣乐阁瑟乐师竟然只有三十余人,数量上可谓少得可怜。 袭杀暮鼓晨钟的敌人是橙符琴师和赤符瑟师,显然修为不弱,至少单打独斗下林暮或是林晨怕都不是敌手。 赵行简宽慰说道:“如此说来,此事过后,你们最好尽快回到音响。” 张行远同样说道:“有这么个敌人在暗处,你们在明处是防不胜防,因而加紧提升音乐修为才是根本。” 暮鼓晨钟对此深有感触:“你们说的不错,我俩已经商议过了,明天回到歌鹿就闭门双修钟鼓,另外我们还计划修行筝乐和埙乐。” 林晨解说道:“原本我是想学习笙乐的,但现今我决定转修筝乐,林暮则在鼓乐的基础上再学习埙乐。” 她徐徐道来,显然对未来修行之事早有决议。 张行远笑了笑没再多言,对方的修行道路他也不好多加干涉:“你们明天就要离开嵩山镇?” “是啊。” 林暮感慨道:“我们在此逗留,主要是因为我受伤在身,行远,你从彩虹之城赶回就直接来此,还没有回家看看吧。” “不错。” 张行远微笑着颔首点头。 随即他邀请暮鼓晨钟和行简去自己家,林暮当即应承下来,但却被身旁的林晨捅了捅腰,紧接着被其委婉拒绝了去张家做客。 林晨笑意吟吟道:“行远,我和林暮就不去你家了,有时间的话我们会再去拜访你。” 这个时候,林暮方才恍然,行远从彩虹之城回到嵩山镇,现在行简就在身旁,肯定是想带女孩回家,旁人着实不便随行。 想至此处,他尴尬地别过头笑了笑,没有在意林晨的白眼。 张行远遥望了眼窗外群峰,握紧腰间的灰色葫芦埙,转过头凝视着近身的女孩问道:“待会跟我回卧龙村好吧?” “也好。” 赵行简两只眼直盯着男孩,少顷她淡淡笑起来,伸出手抓住行远握埙的左手。 张行远狂喜,随即拉着行简离开梨埙酒馆。 话说他在清晨遇见行简时,对方竟主动和林晨去嵩山镇,他就想着带女孩顺便回家看看,而且他估计女孩持有同样想法,对此略感到不解。 “你好像很意外。” 赵行简似看出男孩的心意,微微笑道:“昨晚我君姨从凤鸣音响回来,她说有时间的话让我带你回竹山瑞雪斋。” “真的?” 张行远闻言惊喜道。 他心知行简心目中其君姨地位有多重,而且常常听女孩提起这个名字,但是真说起来他却是从未见过君姨。 行简十年前进入歌鹿音响,据传幕后是君姨沟通韩湘做出的安排,同样是在对方推荐下,女孩方才开始修行筝乐和瑟乐。 在他印象中,君姨就如同韩响尊那般,属于神秘而不可测的人物。 张行远和女孩曾约定新年再回家看望,没曾想现在君姨却突然提出想跟他见面,他闻言自是既欢呼雀跃又忐忑不安。 第64章 回家 张家庭院,这是一处祥和的院落。 葡萄架下,两道年轻的身影面对面就坐,分列圆形石桌的石凳两边,男孩身前安置着通体漆红的十弦灵琴,女孩身前的边缘桌面,同是摆置着硕大的十六弦灵筝,随后,双方相视而笑弹起琴和筝来…… 张行远左手按弦,右手弹琴,指尖飞快撩拨,顿时,赤色琴符冒出,盈空飞舞,萦绕在头顶的葡萄架中…… 与此同时,赵行简弹奏出来的橙色筝符,亦是激射而出,围绕周身飘荡…… 俩人面含微笑,表情淡定沉着,弹琴奏筝之时,赤色琴符和橙色筝符,已然连成线条飞向远空…… “行简的筝道修为不错啊。” “嗯,从音域来看,应该比行远的琴道修为强些,音乐领域肯定达到两百丈,甚至有可能接近两里。” “这么厉害?难怪她能成为弦鸣乐阁和歌鹿音响年青一代的佼佼者。” 就在张行远和赵行简身旁不远处,同样两道身影站立荷塘边窃窃私语,两双眼睛笔直而专注的投向年轻乐师…… 张阳和赵静都有点意外,虽然行远多次提起过行简名字,但两个人突然回到家,依旧让这对夫妇感到吃惊,尤其前些天儿子才刚刚离开卧龙村,半晌以后,待琴音和筝音逐渐停止消弭,张阳和赵静方才慢行而来…… “行远。” “行简。” 张阳微微笑道:“看来你们的琴乐和筝乐都修行不错。” 赵静拉住女孩的手说道:“行简,我刚听说你的筝乐修为比行远还厉害呢,难怪他天天在我们面前提起你呢。” 拜托,我哪有这样做,张行远打断话说道:“行简的筝道音域确实达到三百丈,相当于两里空间范围吧。” 赵行简直摇头道:“伯父,伯母,您们过奖了,其实我只是学筝较早而已。” 赵静笑道:“以你的年纪和修为,若不是努力刻苦的结果,再早修行也没用吧,看看行远,同样奏埙十年,但现在他的埙道音域,也只有两百丈空间领域,和琴道差不多,而且都是赤符乐师之境呢。” 赵行简抿嘴微笑不语。 其实,以男孩赤符琴师和埙师的修为,音域达两百丈,已经可以说是惊世骇俗了,至少目前歌鹿音响内,赤符乐师中修为最强者,估计音域也仅有百丈空间,与男孩完全不在同一个层次,可惜近两年来,他真的是太低调了,拥有绝世禀赋和浩瀚音域,但没有人知晓和关注,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张行远十分无语,娘怎么老在行简面前贬低我呢。 他转移话题道:“娘,都快午时了,是不是该做饭了,我都饿了,另外,我们中午吃什么?” 张阳闻言笑了笑,提起脚下两个黑色袋子,插话说道:“我刚去镇上买了鱼和虾回来,现在就和你娘开始做饭吧。” “鱼虾?” 张行远咽了咽唾沫道。 赵静笑道:“看把你馋的,好了,你们俩就待在这里,很快就能吃饭了,阳,我们快走吧。” 行简拉着行远的手道:“我们也过去帮忙。” …… 荷塘旁边,碧水幽幽,顺手捡起一块小石子扔到谭中,荡漾起阵阵涟漪…… 吃过午饭,四人静坐在葡萄架下,安详休憩…… 张阳赵静时不时和赵行简低声攀谈,短暂交流后,双方多多少少都对彼此有了些了解,倒是张行远不知何时竟成为了局外人,他自是很高兴能看到此情形,行简和父亲母亲能够相处愉快,且对行简而言,她自幼在竹山瑞雪斋生活,除了君姨以外再没有其他亲人,而现在自己就是她最近的亲人。 闲聊时气氛很活跃,因而不知觉间,就是感觉时间飞快流逝,转眼,西方天际的太阳逐渐降落下青铜山…… “行简。” 张行远目送父母离去,转而笑道:“林晨她明天离开嵩山镇,到时再和他们回歌鹿音响吧?” “你呢?” 赵行简凝眸道。 张行远笑着摇了摇头:“我是想你留下来多住几日,但现在看起来是不可能的了,我决定和大家同时回彩虹之城。” 此番回家,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不仅取回象牙拨片,终得完整忽雷,而且自身琵琶修为也获得进阶…… 赵行简微笑道:“我就是担心伯父伯母,毕竟刚回来就要走。” “是啊。” 张行远略微有些感叹,他倒是想在陪在父母身边,奈何随着音乐选举日益临近,他的时间也是越来越紧迫,想至此处,他便又疑虑父亲母亲身上的谜团,伸手取出腰带上的质朴古琴,微型十弦灵琴精巧灵动…… …… 夜色温柔,朦胧的月光笼罩着整座村庄。 围绕在方形红木桌旁,吃过晚饭,张阳和赵静瞥了眼行远,神色略带不满地道:“怎么今天回家明天就要回去呢?” 张行远苦笑着道:“娘,这不是音乐选举快要来了么?” 话说,自从他从龙潭镇回到歌鹿,见到韩响尊从紫荆和苏幕遮音响回来后,就越来越预感到此次盛典的来临,相信再过数天时间,等到歌鹿音响所有赤符和橙符乐师返回,响尊就会宣布琅琊山聚会的具体状况吧。 张阳皱着眉头道:“那么这次音乐选举,行远和行简,你们俩都会参赛么?” “当然。” 张行远很肯定地说道。 赵行简沉吟道:“按照以前历届音乐选拔的情况来看,各大音响,绝大多数赤橙乐师都是应该参加的吧。” “确实。” 张行远伸了伸腰道:“尤其是行简,筝道音域三百丈,这份修为,在橙符乐师中算最顶尖级别。” 如此强横的音乐实力,他毫不怀疑,女孩必然会得到歌鹿的全力推荐。 赵行简笑了笑,双目如炬的凝视着男孩:“行远,以你琴道和埙道两百丈空间领域的修为,我想别说歌鹿,就是凤鸣、藏锋等九大音响的所有赤符乐师,恐怕都没谁会是你对手,这份成就你不能否认吧?” 张行远闻言直摇头,这话说得有点绝对,但话说回来,自己的音乐修为真有这么强么?他还真是没考虑过这点。 张阳笑而不语,和赵静心有灵犀的摇了摇头,旋即低下头来默默不语…… 自家孩子修为如何他不知道,但是,作为赤符乐师,行远的隐蔽身份竟拥有琵琶神器,对方隐藏的秘密肯定有很多…… 或许,是该和孩子好好谈谈往事喽…… 第65章 张瑞生,赵荷君 黑色的夜,万籁寂静,室内烛光摇曳。 张行远和赵行简闲聊许久,决定明天和暮鼓晨钟回城,他们都坚信,韩湘此番回到音响,必然会讲述对方和其余八位响尊,齐聚琅琊山商讨音乐选举的情况,对于五年一次的选拔试炼,赤符橙符乐师都是期待无比。 夜色愈深,他离开了房间,漫步走下石阶…… 在暗淡的月华映衬下,碧波粼粼的荷塘洒下大片光芒,映照出一轮弯月,塘边两道熟悉的身影安静的矗立着…… 张行远悄悄接近道:“爹,娘,这么晚了,您们怎么还不睡?” 张阳和赵静齐齐转身,缓缓笑道:“怎么,行简她睡下了吧?我和你娘待在这里,就是有些话想跟你说。” 张行远惊讶道:“爹,娘,您们想说什么?” 赵静摇摇头质询道:“行远,你今天忽然回家好像是和降龙之事有关吧?” 就在白天时候,赵行简已然将林暮受伤并邀请降龙救治的事情描述了遍,张行远有点奇怪母亲为何会提及此事,他解释道:“没错,我和降龙还有林暮他们都熟悉,当然,我也想顺道回家看看您们。” “你啊。” 张阳和赵静哑然笑着不再言语。 张行远愈发地觉得诡异,父母望向自己的眼神异常的奇特,他无语道:“爹,娘,您们到底想说什么啊?” 张父和张母沉吟良久,似在斟酌话语,半晌以后,张阳深呼吸口气直接说道:“行远,直到这段时间以来,我和你娘才感觉到你长大了,所以前些天我们商议了番,觉得有些事情,是时候该告诉你并让你知道。” “什么事情?” 张行远闻言先是怔了怔,旋即念头急转道:“难道是爹和娘您们与苏幕遮的关系。” 事实上很久以前,他就知道父母出自紫禁之森,但多年来他从未多想,直到最近母亲从苏幕遮取回十弦灵琴…… “没错。” 张阳笑道:“行远,看来你对此事早有怀疑。” 张行远翻了个白眼。 母亲并不精通音律,父亲仅是橙符埙师,但去了趟苏幕遮,就取回通灵乐器,这种本事,寻常乐师怕都不及…… 他带着试探的口吻问道:“爹,娘,你们真的从小生活在紫禁之森么?” 赵静感慨答道:“是啊,你爹在那修行二十余年,我们就是十八年前离开,并来到卧龙村的,十弦琴便是我从苏幕遮取得,但我们今天想说的并不是这件事,实际上这么多年来,我和你爹都是在都隐姓埋名的生活。” “隐姓埋名?” 张行远震惊的叫出声道。 他瞪直了双眸,爹和娘竟然是改名换姓来卧龙村,也就是说,在自己出生那年,父亲母亲带着自己匿踪于此? 张阳接话说道:“不错,其实,我原来的名字叫做张瑞生,你娘的真名叫做赵荷君。” “张瑞生?” “赵荷君?” 张行远愣神喃喃道,内心千头万绪思绪纷乱,此刻竟有些转不过弯来…… 暗淡的夜里,他的神色稍显茫然,惊闻突如其来的意外信息,让他久久难以消化,不得不说,父母的话着实让他倍感震撼,他万没想到张阳和赵静竟都是假名,父亲真名叫张瑞生,母亲则叫赵荷君,那么,他们当年为什么离开紫禁之森,甚至还改头换面隐姓埋名于卧龙村?其中根源是什么呢? 张父和张母都没打扰他。 也不知过去多长时间,他才镇定下来,并逐步梳理下刚才的心思…… 张行远闷声道:“爹,娘,既然如此,您们当初在苏幕遮究竟发生什么事,为何离开并到嵩山镇隐居呢?” 张父笑道:“这事说起来就比较复杂了。” 张母解释着道:“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当年,你爹曾无意中得罪了谢默生,成为生死仇敌,被逼无奈就只得逃亡。” “什么?” 行远惊道:“爹和娘您们竟和谢默生是仇敌?对方曾是苏幕遮响尊吧?” 众所周知天下间九大音响,九位响尊,亦即九位绿符乐师,得罪这种强者,难怪要逃离并隐匿踪迹。 “是啊。” 张母笑道:“直到半年前对方神秘去世。” 张行远闻言缓缓点头,谢默生既死,则仇敌消失,而现如今,苏幕遮新响尊人选也已上位,或许正因此故,父亲母亲才决定把这件往事透露出来吧,他顿时就有些好奇,父亲做了什么事,竟和那等强者结仇,这个念头在脑海闪过,眨眼即逝,不管怎样,此事终究保证,父母将来再不用担心谢默生报复。 他稍稍感叹地道:“真没想到个中缘故会是这样。” 张父的手掌握着陶埙乐器,他慢条斯理地道:“说完我和你娘的事情,行远,现在谈谈关于你的秘密吧?” “我的秘密?” 张行远讶然笑道:“爹,您指的是我的什么秘密?” 张母笑道:“你啊,行远,难不成真像你爹说的那样,你身上藏着许多我们不知道的隐秘?” “比如降龙。” 张父炯目有神道:“我和你娘大抵猜测到,行远,你就是那个神秘的琴师杀手降龙,对吧?” 张行远保持沉默没有答话,其实半个月前,即他暗夜袭杀柳牧和柳如峰以后,他就隐隐预想到自己的隐蔽身份,怕是已经被父亲察觉,果不其然,现在对方当面质问起来,他耸着脑袋无奈的点点头。 他直言道:“其实,爹,娘,我不仅有降龙身份,修行琴乐埙乐,除此以外,我还修行琵琶和钟乐。” “果然。” 张父低声呢喃道:“我就说你的密室中怎么会收藏有乐器铜钟和琵琶呢。” 张母忧道:“行远,你就是降龙这个秘密,除了我们还有谁知道?” 张行远闻言摇了摇头说道:“此事您们就放心吧,除了您们和我的师父商谦,绝对没有其他人察觉或是知晓。” 张父殷切地说道:“如此自然是最好不过,其实,我和你娘之所以告诉你这些事,其中最主要的的想法和目的,就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以降龙的身份行事,没错,我们希望你放弃降龙这个隐蔽的暗中身份。” 第66章 钟乐 黑暗的卧室中渐渐透射进屡屡光线,东方的青铜山峰升起淡淡的鱼肚白。 张行远辗转难眠,终于爬起床来,打开窗户,顿时迎面吹来阵阵冷风,遥远的天际晨曦照耀而来…… 他回到卧室的角落位置,站在书柜旁,然后伸出右手,扭住最左上角柜子里的碗状陶瓷,使劲旋转,而后书架开始震动,缓慢地来了个四十五度移位…… 墙壁背后,依然是个黑漆漆的洞口,他点上烛光,沿着倾斜向下的楼梯,逐步迈入密室当中…… 室内黑白相间,方形桌上摆放着四道乐器…… 张行远一步一个脚印走来,首先路过乐器琴的身前,瞄了眼三尺六寸五的标准长琴,接着凝视片晌直项五弦的琵琶,再然后是椭圆形陶埙,最终映入眼帘的则是暗绿色铜钟…… “乐器钟么?” 他停下脚步,驻足观察着眼前的铜钟,呈暗绿色,应该是很有些年头的普通钟,约莫半个脑袋大小的样子…… 他举手握住铜钟顶部,那是细长的甬,实心铸就,翻转过来,钟体形状扁圆而中空…… 他勾着食指猛敲了敲…… 登时,铜钟表面似荡起波动,传来空气震荡的感觉,一声清脆的咚咚声响起,传遍室内,但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行远双手握住钟乐器,一边打量一边自语道:“现在就数钟乐修为最差了吧。” 言罢,他轻轻放下绿钟,心绪飘忽。 他测过身,目光从七弦琴、直项五弦琵琶、椭圆形陶埙身上扫过,忖道:“我的琴道和埙道音域都有两百丈空间领域,至于琵琶,如今我晋升为橙符乐师,想来音乐领域也达到了三百丈,即两里范围,倒是钟乐,目前为止,我的钟道音域依旧徘徊在百丈空间,相对而言,确实还需努力修行。” 其实,一般来说,作为赤符乐师,其音乐领域的标准通常为五十丈距离,橙符乐师的音乐领域为百丈,黄符乐师的音乐领域为五百丈,也就是方圆三到四里。 从这个角度而言,张行远在修行以上四类音乐时,其禀赋已然超越常识,绝对是堪称惊世骇俗了。 赵行简若是知晓内幕,必定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赤符乐师中,行远绝对没有敌手。 张行远重新拿起铜钟,紧攥在手里,眯着眼说道:“爹和娘说得对,专注专心修行才是正途。” 或许,自己的确该跟降龙这个隐蔽身份说再见了。 话说两年前,他开始在暗中以降龙的身份,在彩虹之城出没和行事,做了不少好事,也闯了不少祸事。 就在昨夜,张父和张母要他不再以降龙的身份现身,经过短暂的深思后,他答应了父母, 他自然清楚,这两年来自己化身降龙,已然牵扯太多人太多事,而且时常行走在黑暗中,难免会有迷失方向的时候。 所以,他最终决定让降龙这个名字成为过去。 话说降蔽的身份降龙,陪伴了他两年,现在,他决心彻底斩断纠葛,同样也该将某些事坦露出来…… 而且,仔细想想,若是世间再没有降龙这人,说不得伴随降龙而来的诸多恩怨纠纷,都会随之消散呢…… …… 稍稍昏暗的房间弥漫着淡淡的清香,丝丝朝霞的光线由外而内透射进来…… 清晨,赵行简通常都得比较早,打开窗门来到庭院中,葡萄架和荷塘边,残留着点滴雨露和雾气…… 她伸出左掌,意念转动,掌心即刻显现出十六弦灵筝…… 她托举起秦筝,将其放置到冰冷的石桌上,正要安然坐下,弹拨筝弦的时候,忽然,耳边似传来清风拂过般的钟音…… 钟声极其细微,音量极低,断断续续,若不用心侧耳倾听,根本难以聆听钟鸣之音…… “这是?” 赵行简当即露出惊容,凝眸四顾,张家根本没有钟乐师吧? 她敢断定,钟音绝对是在附近十米左右的地方出现的,于是她细致静听,沿着钟声的方向来到行远的卧房…… …… 张行远听到敲门声时,感觉相当的意外,毕竟他正敲击铜钟到关键时刻,随即,他拿着铜钟离开密室回到房中,打开房门时,他当场看到女孩满脸的惊讶之色,然后,他的眼角同样现出诧异的神色…… 赵行简盯着男孩手里的暗绿钟器,微微笑道:“行远,你竟然还是钟师?” 张行远很快缓过神,淡定的笑笑不语,昨夜和父母谈话后,他就觉得是时候说出某些真相,是故也没想继续再隐瞒。 “不错。” 他将女孩迎进屋里,把铜钟递到对方的跟前:“行简,我正琢磨和你谈谈此事,其实我除了修行琴乐和埙乐外,还在修行琵琶和钟乐。” 果然…… 大约从半年前开始,赵行简就在心底怀疑,男孩很可能除弹琴奏埙外,还在学习其他音乐,当然她是在内心深处疑虑,但忍耐着从没多问,现在听男孩自述真实情形,她暗道果不出自己所料啊…… “行远。” “这件事我正想着你能隐瞒多久呢。” 她笑着答道:“事实上,我对此事早有预感,但我真是没有想到,行远你修行的音乐会是琵琶和铜钟,毕竟,我以为你在暗中学习的乐器会是唢呐、笛子和箫呢,而且,关于你暗暗修行笛乐和箫乐这类事,音响和弦鸣乐阁早有传闻,你不会不知道吧?” 张行远笑了起来,他当然也有耳闻,但正因为知道都是谣言,所以才不屑于去辩驳。 赵行简收敛笑容,凝定问道:“行远,你既然在弹拨琵琶,敲击铜钟,那么,它们各自的修为如何呢?” 张行远自然如实的述说。 行简已经知道对方的埙道和琴道音域,全都有两百百丈空间范围,此刻耳闻对方琵琶和钟乐亦有三百丈和百丈空间领域,自是更加震惊和难以想象。 她有些说不出话来,苦笑中带着欣喜地道:“现在我完全可以这样说,行远,天下各大音响无数赤符乐师,单就音域而言,恐怕都没有谁能够和你相提并论,另外,你刚才说你是橙符琵琶乐师?” 第67章 商议 吃过早餐后便惜惜离别,张行远和赵行简最终告别父母,骑着象马离开了卧龙村,并共同来到嵩山镇梨埙酒馆。 清晨的短暂谈话和交流,让女孩总算得知不少内情。 她估摸着以男孩目前音乐修为,自己还真未必是对方对手,想到这里,她就觉得有趣,毕竟过去两年里,或许是因为对方处事低调,而且琴乐和埙乐没有进展,始终没能突破到橙符乐师之境,故而乐阁很多乐师都已认为,行远的音乐修行之路或彻底中止葬送。 当然,同样因为自己和行远的关系,最近半年,各种风言风语的传言也是越来越多。 就她自己知道的,貌似林晨就曾有些不太满意,认为行远琴道禀赋耗尽,未来音乐前途怕是比较渺茫。 诸如此类的问题她自是听得比较多,直到前两天的龙潭镇之行,她终于初步见识到男孩的埙道禀赋,想必目前整个歌鹿音响和弦鸣乐阁,也就自己和姜悦前辈,多少清楚行远的真实音乐修为吧。 张行远转过头望向女孩道:“你想什么呢?竟笑得这么高兴。” 赵行简莞尔笑道:“我是刚刚想起些有趣的事情,行远,你还记得当初离开龙潭镇前,我和姜悦前辈曾彻夜长谈吧。” “当然。” 张行远坐在马背上悠悠答道:“你们不是想要谈论筝乐修行,以及如何突破到黄符筝师的事情么?” 赵行简轻声笑道:“不错,其实除此之外,姜悦前辈也询问了你的琴乐和埙乐修行,然后我就将具体情况如实告诉了对方,现在,她同样知道你埙道和琴道两百丈音域之事,若是再知晓你的琵琶和钟道修为,肯定会感到更加震撼吧,另外,你修行琵琶铜钟及琴和埙,此事你师父商老知道么?” “是的。” 张行远默默地道:“目前就你和我师父还有我爹和我娘知道。” 说话时,俩人已然出现在梨埙酒馆外。 此时暮鼓晨钟早就等候多时,自从昨天伤势被降龙治疗好后,俩人便暗下决心,都觉得有必要尽快提升钟乐和鼓乐修为。 张行远含笑说道:“行简,林暮,林晨,现在我们就回彩虹之城吧,估计大半个时辰就能到。” 众人纷纷点头。 说罢四人驾驭象马,朝着青铜山铁鸡岭奔去…… 赵行简神色凛然:“话说回来,林晨,林暮,你们应该有推测过,偷袭并想截杀你们的琴师瑟师会是谁吧?” 暮鼓晨钟闻言俱是摇头:“进入歌鹿三年来,我们的确有些仇敌,但有嫌疑的敌人则不多,毕竟对方还是瑟乐师,我们从未得罪过这等人物,除非我们的仇敌当中,有人在暗中修行瑟乐,那就另当别论。” 张行远咋舌轻语道:“也就是说,你们也不知道敌人是谁?如此,倒不如采取主动先发制敌。” 林暮闻言凝眉深思,林晨讶然疑道:“行远,你的意思是?” 张行远微微笑道:“我的意思是,既然敌方在暗处,你们在明处,情势显然对你们很不利,如此倒不如主动出击,例如你们同样可以设计引诱敌人上钩,同样可在暗中袭杀干掉对方,为什么不主动采取行动呢?” 根据先前行简的描述,敌方的音乐修为强于林暮或林晨,但却低于暮鼓晨钟联手实力。 所以,对于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在暗中偷袭的仇敌,根本就是防不胜防,因而先发制敌,主动进攻消灭隐患才是王道。 林暮沉吟许久,赞同说道:“行远说的不错,或许我们真该想个办法,主动进攻才行。” …… 回到彩虹之城,暮鼓晨钟率先离开。 张行远和赵行简及至知音大道,即知音茶楼竽音楼外面时,方才停下前进,审视着竽音楼内外熙攘鼎沸的人群…… “怎么这么热闹?” “行远,你忘了,今天可是十四,明日就是竽音楼楼会呢,不过看这情况,想必今日就开幕了吧。” 张行远闻言直拍脑袋,暗道自己忘性可真大,昨天自己还和柯叔商量这事来着。 “行远,你现在是要去见商老么?” 张行远点头回答道:“是的,行简你要回竹山瑞雪斋?还有件事,君姨让你带我去见她又是怎么回事?” 赵行简微笑颔首道:“就是让你们见个面,你别顾虑太多。” 张行远苦笑,这种事他怎么能不顾虑忐忑呢,不过话说回来,昨日行简去见父亲和母亲前,也是自己现在这副模样。随后,他和女孩商定,再过两天,便自行去竹山瑞雪斋面见君姨,而确定和君姨见面后,他的心思竟是逐渐稳定下来,接着,他和女孩谈了会关于音乐选举的事,最终目送对方向南直奔而去…… 赵行简的身影消逝在视线中,他方才缓缓转过身径直迈进竽音楼。 “师父。” 他路过蜿蜒曲折的长廊,很快来到聆音斋后花园。 古亭中,老者正在弹奏七弦灵琴,耳闻身旁的问候声,商谦拨琴的动作骤停,与此同时,琴音和琴符顿消…… 他捋着胡须道:“行远,我刚听柯达说你要回嵩山镇,还以为是真事呢?” 张行远回答道:“是的,师父,其实我刚回城里,回镇中是为取回象牙拨片,而且现在,我已经得到完整忽雷琵琶。” 随后他将林暮受伤求助,自己救治对方换回拨片,琵琶修为成功晋级的过程讲述了一遍…… 言罢,他伸出左掌,催动意念,转瞬之间,掌心闪烁刺眼霞光,显现二弦忽雷琵琶,龙首龙嘴里蕴含金珠,金珠内部悬浮着象牙拨片…… “果然。” 就是忽雷现身刹那,商谦就感觉到某种熟悉亲切的感觉,这是真正的完整忽雷神器,他当初赠送给秦家的琵琶。 张行远将目前自身修行的琵琶、琴、埙、钟等音乐修为详情都做了简略说明…… 当然,他并没有透露自身修行远古遗音之事,此事他对父母和行简及师父都没表露,毕竟这是自己最大的秘密。 而且,他总觉得能够改变身型的远古遗音极不寻常。 张行远有种强烈的感觉,此等音乐若是为外人知晓,将给自己和身边亲人带来滔天祸患…… 商谦静静聆听徒弟诉说,眉间眼角不时闪现欣慰的色彩,良久,他语气振奋道:“行远,你果真没有让为师感到失望,以你现在修行的音乐情形来看,别说为师,就是当年的韩响尊也是远远不如啊。” 第68章 神器之谜 张行远低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话,他没想到师父把他和响尊并列起来,话说能够成为绿符乐师的强者,哪个不是有大毅力大机缘之辈,自己目前或许在修行琵琶琴埙钟等音乐方面,展露出某些超过常人的禀赋,但想成为这个音乐世界的真正强者,必然还有极其漫长的道路,他告诫自己定要时刻谦虚谨慎戒骄戒躁。 他凝神解说道:“师父,就在得到完璧忽雷后,我弹拨乐器瞬间进阶,如此看来,神器对修行倒很有裨益。” “这是自然,神化乐器毕竟不同于通灵乐器,前者是真正的融合乐器。” 商谦观察忽雷半晌,将其递还给徒弟,摇头叹息着说道:“而且,像灵琴灵钟等灵器还可以在各大音响炼制出来,但若是神器则不行,神化乐器必须是传说中的霓裳乐府方能制造,当然这些事即便说了你也不懂。” 张行远郑重道:“师父,您解释明白我不就懂了。” 商谦笑道:“你啊,现在主要还是修为太低,等你在歌鹿音响崭露头角后,会慢慢了解具体情况的。” “好吧。” 张行远左手握住忽雷颈部,摩擦着两根钢弦,转而疑问起神器的问题:“那么,师父,您到底有多少神化乐器呢?包括忽雷琵琶和太和神琴,难道都是您从某处神秘墓葬之地,意外得到的陪葬品么?” 商谦哈哈笑道:“不错,其实这个秘密问题,就是韩响尊也很好奇想知道,当然最后我也据实相告,可惜即便音乐修为强如韩湘,依然是进不了那个地方,所以目前而言,你还是努力修行不要多问,将来你若成为绿符琴师,或是进入琴鹤箫韶乐府,展翅高飞时,总有机会进入那处神秘之地。” 张行远愣着神久久无言…… 他凝重道:“师父,有件事我一直想要问您,您真的是黄符琴师和黄符竽师么?也真的是出自琴鹤箫韶乐府么?” 商谦闻言微微笑道:“行远,说起来你是第一个问为师这样问题的人,就是韩响尊,她也仅是在心底疑惑,但从不问出口,没错,为师确实是从琴鹤箫韶出来的,音乐修为也的确就是黄符乐师?” 琴鹤箫韶乐府,传说位于神秘之地——灵境。 商老没有提及灵境半点信息,那等隐秘之地,修为不够是绝对不可能接触到的,甚至多数乐师都不知乐府之名。 对九大音响的乐师而言,除非成就绿符乐师,否则根本难以进入乐府。 张行远疑惑道:“难道师父您身上,再没有其他神化乐器?” 商谦笑道:“以我目前的年纪和琴竽修为,这辈子是不太可能突破到绿符乐师了,但行远你和韩湘则不同,你们未来成长之路机会都较大,尤其是你,答应为师,定要好好善用并刻苦修行忽雷琵琶。” 他欣慰道:“从此以后忽雷琵琶就交给你弹拨,有此神器,必将对你的音乐修为有极大助益。” 张行远坚定道:“我明白的。” 从音乐修行的起点上来说,拥有十弦灵琴和忽雷琵琶神器的自己,显然已经超越了时间绝大部分乐师。 因此缘故,他愈发明晰自己肩负的担子有多重。 而今灵琴神器皆在自己手中,若是将来不能闯出偌大名堂,或是在数月后的音乐选举中失利,就是他自己也会觉得对不起师父,而想到师父真是来自琴鹤箫韶乐府,他心底豁然涌现一股强烈的自我期待,想要探索这个音乐世界的渴望,而且,除了琴鹤箫韶,貌似还有那更加神秘的霓裳乐府。 …… 谈完神器和师父自身的事情,他转而想起此番林暮受伤林晨求助的隐情。 “洪家?” 他略微感叹地说道:“师父,说起来我能够换回象牙拨片,跟林晨求助弦鸣乐阁无果有关,对方返回音响后就想求助琵琶乐师,但却遭到洪通和洪天泽的阻扰,他们禁止乐阁四名黄符琵琶乐师救人。” 说着,他凝视着老者感慨道:“师父,您肯定想不到洪天泽猖狂至此吧,就因为他徒弟洪通和暮鼓晨钟结怨在先,就强行阻止弦鸣乐阁的琵琶乐师去救林暮,真是岂有此理荒谬至极,若不是我象牙拨片使得琵琶修为进阶,如此再弹拨忽雷,帮助林暮接上食指和中指,怕是林暮的右手就彻底被毁了,发生这种事,洪通和洪天泽应该负责的吧?师父,您觉得韩响尊若是知晓此事,她会作何处置?” 商谦静静倾听,含笑不语表情淡定无异色,得知原委,捋须笑道:“竟是这样?行远,你是想对付洪天泽?” 他的眼神何等犀利,当即看出徒弟的内心想法。 “是的。” 张行远异常清晰的表达他的意见。 实话实说,他对洪通谈不上什么恶感或好感,毕竟他不了解对方,就像对待路边的砖头般不想去理会。 但和洪天泽的两次直接间接交往,却让他觉得有必要给对方来一次迎头痛击,这种人根本没资格成为弦鸣乐阁阁主。 商谦摇摇头道:“你啊,终究还是太年轻,洪家屹立彩虹之城数百年,其家族传人岂是常人能够憾动?” “而且?” 老者面对聆音斋对面的竽音会场,凝视楼顶那尊黝黑竽器,慢慢地解释道:“如果单单阻扰琵琶乐师救人,这事虽然显得有些恶劣,但也仅能让对方丢脸难堪,无足轻重,两个月前,洪天泽甚至还曾失手杀死过赤符琴师,响尊因此大怒,却也仅让对方闭门思过,暮鼓晨钟之事更不可能扳倒洪天泽。” “是么?” 张行远眯眼冷笑地摇头,他既然此刻提出自身想法,自然就有些成竹在胸的把握。 他淡淡说道:“洪天泽身上定有许多黑幕,杀死对方目前我是做不到,但让他滚下阁主的宝座却绝非难事。” 商谦闻言怔了怔神,旋即哑然轻笑道:“你这小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吧?” 第69章 音乐选举 聆音斋八角亭内,悠悠传来低声细语的交谈声音,一老一少两道身影相对而坐,年轻的背影款款而谈…… 对面的老者时而露出凝重神色,时而绽放出满意的笑容,半晌的功夫以后,商谦的浑浊双眸变得明亮,他伸出干枯的双手抚摸着七弦灵琴,喃喃感叹地道:“你这个主意倒是不错,起到的效果想必也会很好。” 张行远闻言惊喜道:“师父,您也认为我的这个办法能够扳倒洪天泽?” 商谦抬头笑道:“如果真的能按照你说的去做,且其中不会出差池或意外的话,韩响尊肯定不会再容忍洪天泽。” 而且行远这个谋划最重要的是,除了响尊以外,他还将姜悦所在的姜家也牵扯进来…… 须知彩虹之城,虽说是以歌鹿音响和知音茶楼为尊,但在两大音乐势力中,又是以洪家和姜家的地位最为显赫,洪家在知音茶楼权势庞大,洪天胜是知音茶楼和笙音楼楼主,而姜家则在歌鹿音响有着强大的存在感,尤其是在弦鸣乐阁和秘藏乐阁,此外,秘藏乐阁现任阁主便是姜悦的堂兄。 商谦捋着白须,眯着细小的双眼道:“你啊,蔫坏蔫坏。” “那么,师父,您也支持我这么做?” 话说在提出这个谋划前,张行远还真有点担心,怕师父不同意自己的主意,毕竟和洪天泽为敌不是说说玩玩的,对方可是黄符琴师和橙符琵琶乐师,而且,洪家在彩虹之城的实力和地位就摆在那里。 商谦笑了起来:“为师的确同意你的想法,但是我依然不会支持你去做这件事,为师希望你能够罢手。” “什么?” 张行远吃惊的叫道:“这是为什么?师父,难道您在担心洪家?” 他觉没料到先前还是平和,而且持赞同口吻的师父,突然间改变意见,还让自己放弃对付洪天泽的心思和想法,他搞不懂这是为何,师父他向来不会干涉自己的行动,这次怎么会表态不支持此事呢。 老者意外的回答着实是惊住了他。 商谦自然看出徒弟的疑惑,他脸上依旧洋溢着和煦的笑容,枯瘦的指尖拨弄七根丝弦,顿时响起袅袅琴音…… 他凝视着行远说道:“我知道你感到纳闷,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就因为音乐选举即将来临。” “音乐选举?” 张行远愈发不解了,此番紫荆音响的音乐选举,就在五个月以后举行,但这和自己对付洪天泽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是在音乐选举前夕,师父不希望自己闹出什么事情? 商谦语气平静地道:“两个月前,九大音响的九位响尊齐聚琅琊山紫荆音响,共同商讨每逢五年才有的音乐选举之盛事,此事我想你必定已经知道,因此在未来五个月内,我不想你继续惹出什么祸事来。” 张行远辩驳道:“可是师父,我若真的成功实施行动的话,也仅仅是让韩响尊和姜家对洪天泽感到不满吧,目的也是让双方联手,并将他赶出歌鹿音响弦鸣乐阁,此事应该不算祸事或很严重吧?” 至少相对而言,韩湘和姜悦肯定是乐意见到此类事故发生,故而张行远完全不认为会有意外。 但不知师父因何种缘故,却将此事扯到音乐选举并与之关联起来。 商谦冷静地道:“话虽如此,但我还是要阻止你行动,因为这次的音乐选举不同以往,决不能有丝毫差错。” “不同以往?” 张行远怔神道:“师父,这次音响选拔和和以往有什么不同?不是照例挑选出音响年轻乐师?” 所谓音乐选举,实际上就是凤鸣音响、歌鹿音响、藏锋音响、苏幕遮音响、锦瑟音响、玉龙吟音响、紫荆音响、沧浪音响、律吕调阳音响等九大音响,每隔五年轮流举办的音乐盛事,目的是为选拔年轻乐师,以此充实和培养成为音响的顶级强者,此外,修为高机缘好的乐师们,甚至还将获得半神乐器。 在此其中,选举的方式也是多种多样。 目前的九大音响,已经有着约七十年音乐选举的传统,形成为了勘察推举和选拔考举,两种主要遴选方式。 像赵行简,就是被君姨和韩湘亲自推举,进入歌鹿音响的。 张行远倍感好奇,他自然清楚,此番轮到紫荆音响筹备的音乐选举,是第十五次举办,可以说九大音响经过这么多年的选拔,早就形成了某种约定成俗的规矩和制度,但是听师父方才的语气和说的话语,难不成此届音乐选举,真的和以往举办的十四次盛典有很大不同?到底有什么变化呢? 审视着老者严肃的面容,他同样渐渐凝重起来道:“师父,当初韩响尊和您谈了关于音乐选举的事情?” 在他看来,师父早就退出音响幽居此竽音楼这等环境,如果真了解内幕,则必然是通过韩响尊那里得知的。 于是,他立即想起当时响尊挽留师父谈话的情形。 商谦微微笑着说道:“韩湘响尊确实和我详细提起过,关于此届音乐选举的详情内幕。” 语毕,他深呼吸口气道:“但正是因为了解此事,我才劝告你不要再分心其他的琐事,而要专注修行你的琵琶琴埙钟乐,实是数月后的音乐选举,非常重要非常残酷,重要到我必须跟你说三遍。” 商老稍作停顿后道:“除此之外,或许,它将关系到你能否直接进入乐府。” “进入乐府?” 张行远震惊地说道。 商谦缩回弹弦的指尖道:“韩湘说此次盛典极端严酷,据我所知,它可能是有史以来,历届音乐选举中最为残酷的大赛,以前的盛典也是选拔为主,会出现不少伤者但绝不会出现亡者,但是这次则完全不同。” 张行远嗅到了师父透露出来的点滴信息。 他知道过往的选拔,其实就像是考核和评价,音乐修为高强的年轻乐师得到重用,会有诸多资源向其倾斜。 而考核方式则多种多样,即便有比试或争斗,也很少出现伤亡的情况。 他慎重低语地问道:“难道师父您想说,这次由紫荆音响主办的音乐选举,竟是生死磨砺的选拔?” 如果此届音乐选举,真是一场关乎性命的生死磨砺,那和以往十四次选举相比,的确堪称最为残酷的选拔大赛。 想到这里,张行远面色愈发凝重,正襟危坐,把忽雷安置于桌面,凝眸端详对面的和蔼老者…… 第70章 绿符乐师 商谦缓缓解释道:“没错,韩响尊跟我提起此事的时候,就说此次音乐选举,主要由赤符和橙符乐师参加选拔,是场性命攸关的生死磨炼,用她的话说,此番大赛,被淘汰出局的乐师们,相当部分都可能会丧命,也正因为此届选拔如此残酷,极端重要,所以我才在心底怀疑,这次音乐选举的胜者赢家,同样极可能会有丰厚奖赏,甚至我猜测将有机会进入乐府,当然,这都是我的怀疑和猜测。” 张行远安静的坐在石凳上,一边细听着师父的解说,一边在心中深思和联想起来…… 他伸出左手,抚摸着由梨形音箱,心头思绪万千…… 他沉吟地道:“既然如此,师父,响尊有没有说,此番音乐选举为何与众不同呢?” 毫无疑问在行远看来,音乐选举在过去七十年的时间里,已经举办了十四届,早就形成了某些制度和规范,但是此番音乐选举,为何突然改变以往惯例呢?变得如此冷酷呢?这肯定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吧? 商谦诧异的瞥了眼徒弟,眼神亦充满赞赏,他欣慰笑道:“行远,你的这个问题,还真就抓住了关键之处。” 旋即他犹疑说道:“众所周知,音乐选举,素来是在九大音响中间轮流举办,数十年来几乎没有另外,但这回轮到紫荆音响,却出现意外状况,不知为何,此次盛典,紫荆竟然决定和藏锋音响联合筹备。” “紫荆音响和藏锋音响联合举办音乐选举?” “没错,这也是韩响尊透露的。” 张行远镇定不语,师父说了这么多,但即便是两大音响联盟,和自己提问的此番选拔大赛,突然改变风向有何关系? 仅是眨眼功夫,他便猛地醒悟:“师父,难道这次的音乐选举规则,是藏锋和紫荆联合提出来的?” 商谦笑了笑继而叹息地道:“你总算猜到了事情根本,不错,数月后的选拔规则,是由紫荆和藏锋音响提出的,或者说就是藏锋制定,韩响尊就曾当面说,紫荆音响仅是藏锋音响的傀儡,所以规则就是生死有命,据传在音乐选举其间,规则甚至允许乐师们互相残杀,因此我估计将会极端残忍。” 张行远闻言默默无言…… 他甚至觉得有点荒谬,作为绿符乐师的九位响尊和音响高层,怎么会制定出这么荒唐的规则?他当然不会认为,这是那些乐师强者头脑发热做出的决议,这其中肯定隐藏着某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他缓过神道:“师父,您说这回音乐选举的赢家,将会有丰厚奖赏,且奖励甚至会超越半神乐器?” 商谦眯着眼睛摇头道:“这不是我说的,是韩响尊亲自说的。” 张行远点头不语。 他仔细想了想脑海掌握的知识,早在得知五年方才来临的音乐盛典,他自然便率先准备,故而早就开始查阅这方面的许多资料,自然也就弄清每次音乐选举,都会挑选出二十名优胜者,其中绝大多数奖励,都是各种各样的通灵乐器和半神乐器,现在九大音响的响尊阁主楼主们,可以说百分百都是当年音乐选举优胜者。 他一边思绪飞快的沉思着,一边右手摩挲着琵琶的龙首…… 半晌以后,张行远疑虑地问道:“师父,韩响尊真说此番盛典的决胜者,将有丰厚奖赏?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我来推测,奖励会有两种,即有可能拥有进入乐府的机会,或者是得到神化乐器?” 商谦笑着补充道:“又或者,既能进入乐府,又能得到神器。” 张行远闻言哑然,若是如此,那奖赏就不是简单的丰厚,根本就堪称是极其优厚。 商谦继续解说道:“不管怎样,最终结果和规矩是由九位响尊决定的,具体情况,韩响尊也没有透露。” 张行远转而疑道:“师父,响尊没说紫荆为何与藏锋音响联合筹备么?” 商谦笑道:“这种事情并不奇怪吧,她说紫荆音响是藏锋音响的木偶,另外,这次音乐选举并不在琅琊山,而是在接近藏锋音响的藏龙运河北端,据说是白骷髅岛,也就是说,届时你们得经过藏龙运河北上参加赛事。” 张行远对此倒没什么想法意见。 两个月前韩湘同其余八位响尊,齐聚琅琊山紫荆音响,商议音乐选举的事宜,现如今地点和规则都已出来,想必再过几天,韩湘就会召开歌鹿音响全体乐师大会,公布选拔大赛的详细状况了吧。 思虑完毕,他的稍微神情轻松下来,不管怎样,正如师父所言,提高音乐修为才是关键。 至于洪天泽的事,他摇摇头没再说。 师父所说信息若为真实,那么毫无疑问此届音乐选举,无数赤符或橙符乐师,都将面临这场残酷的斗争吧。 谈完关于音乐选举的事宜,他已渐渐沉静心神,转而关注起琵琶修为,两只眼睛盯视着紫檀乐器…… 张行远略兴奋道:“师父,您觉得我弹忽雷神器如何?” 商谦神色稍显郑重地道:“行远,你弹拨琵琶神器显然已经得心应手,不存在丝毫障碍,但我觉得有件事,你须得注意,就是你现在已然身具神器,这意味着,如果某位绿符乐师耐心观察就能察觉。” “绿符乐师?” 张行远惊讶地道:“师父,您是说韩响尊她们能够探测到我身上携有神化乐器?” 这可是件极度危险的事情…… 商谦谨慎点头道:“没错,绿符乐师大都有神器在手,若是细心查探的话,并不难发觉你体内融合有神器,当然,你也不必太过担忧,毕竟,除非对方刻意关注你,否则便是韩湘那等强者,也并非那般轻易察觉,而真正有意查探你的强者,无非两种情况,要么极端厌恶你,要么极端欣赏你。” 张行远闻言愈发无语起来,要是对方对自己产生好奇,刻意探测自己那怎么办?看来以后行事要低调低调再低调啊。 第71章 竽音楼竽乐师 张行远眯起双眸,盯着由紫檀木刳制而成的典雅琵琶,有股淡淡的清香弥漫…… 旋即,他伸手托起石桌上的忽雷琵琶,将其抱在怀里,接着意念转动,旋即龙嘴金珠中,陡然射出耀眼的彩霞光芒…… 雪白坚硬的微小扇形拨片,即刻化作流光飞逝,遁入张行远的右手掌心处,消失在皮肤血肉之中…… 他攥紧了拨子,目光扫过两根细弦和音箱,轻轻挑了挑钢丝弦身…… 他安详地演奏琵琶灵曲《晨曦曲》,忽雷橙符自弦身冒出,萦绕在师徒俩人的周身飞舞飘动…… 凝神倾听,许久之后,曲终而毕,余音绕梁…… “果然不错,行远,你现在的琵琶音域果真达到方圆两里,如今加上忽雷神器相助,琵琶神通必将大幅增强啊。” 商谦赞叹说着,继而讶然问道:“而且,话说回来,除了琵琶神化乐器外,你还携有十弦灵琴和半灵埙器?” 张行远点头道:“是的,师父,灵琴是我娘从苏幕遮取来,埙器则是我父亲制造的。” 商谦说道:“若真是这样,怕是真如你所料,你爹和娘同紫禁之森关系不简单,说起此事,我倒想起韩响尊,她最近两个月内,除前往紫荆音响外,还去了趟苏幕遮音响,和张世哲达成协议实现和解,彩虹之城和紫禁之森恩怨相争数十载,若真能实现两大音响和平共处,倒也算是件功德无量之事。” 张行远脸泛奇异之色道:“话说韩响尊上位五年以来,就始终不渝地推动与苏幕遮的和解,如此总算实现开花结果。” “是啊。” 商谦年过七旬饱经沧桑,历经太多杀戮,此时自也是不由感叹起来…… 随后,师徒俩闲聊片刻,张行远瞧了瞧时辰,方才辞行道:“师父,没其他事的话,那我先回弦鸣乐阁了。” …… 商谦没有挽留,离开聆音斋,他在曲折回廊中前行,刚路过竽音会场时,矗立在外,凝视着楼顶那尊黝黑的竽乐器…… 值此时刻,他恰巧碰到熟悉人影,远处,倏地迎面漫步来身着黑袍,光头独臂的笙乐师。 “行远,您从嵩山镇回来了?刚见过老师吧?” 柯达蓦然间从耸立高大的竽音会场走出,瞥见行远身影,顿时倍感意外,旋即疑道:“您现在是要参加楼会吧?” 张行远正想驱步离开,但话至嘴边,却又戛然而止,他笑着点点头说是。 “既然如此,行远您随我来,竽音楼的楼会,今天就提前开始了呢。”说着柯达便喜迎对方进入竽音会场。 “是么?” 他自然清楚这点,依旧是佯装问道:“柯叔,这次的楼会有灵笙交易么?” 柯达摇头苦笑道:“行远,您今天的运气还真是不太好,这次的竽音楼楼会,好像并没有簧管灵笙的买卖,我特意查了查记录,仅有半灵笙器,您要真是急需灵笙,我可以打个招呼,半月后的楼会提前帮您预订。” 张行远直摇头道:“柯叔,您可别再忙乎了,没有就算了,我也就随便问问。” 接着他解释说道:“而且,我当初想取的灵笙是有急事,但现在问题已解决,所以有没有笙乐器都无所谓。” 柯达闻言终于放宽心地笑道:“果真如此那是最好不过了,我就是怕耽误您的事。” 说着俩人踏进竽音会场。 室内空间极为宽敞,布局宏伟占地极为广阔,随便扫了眼,他估摸着底楼有将近五百平米,话说此竽音会场阁楼共三层,底楼乐师最多,都是些赤符琴师筝师在买卖,交易物连半灵埙器都少遇见,二楼是拍卖会场,这里有通灵乐器售卖,今日最耀眼的便是灵器旌旗纹铜鼓,三楼的体系和等级最是高档,灵铃灵琴灵钟灵鼓灵埙都较常见,形式多是以货易货,甚至甚至偶尔会有半神乐器。 柯达问道:“行远,您要不随我去二楼探探,看看那里没有通灵笙乐器?” 张行远摇头道:“柯叔,您既然鉴定过没有灵笙,那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我们直接去三楼转转吧。” 这当然是借口,说实话以他现在的身家,神化乐器通灵乐器和半灵乐器皆有,神曲灵曲同样掌握在手,若说目前他真想要取得的乐器,那就唯有灵钟了,因钟道修为相对较弱,他自然急需得到通灵铁钟。 想到这里,他默默问道:“柯叔,您有没有注意,二楼有灵钟在拍卖么?” 柯达怔神地道:“这我倒是没特别关注?” “算了,我们就去三楼随便逛逛,说起来我也有半年没有参加竽音楼楼会了。” “也好。” 柯达暗道,最珍贵的宝物显然都在顶层,行远去那里自是最好,他并不知道对方身家,还以为行远至今和自己一样没有通灵乐器呢,因此一直在心底怀疑和嘀咕,老师怎么也不给行远炼制灵琴或灵埙呢? 刚登上竽音会场三楼,在校园和柯达踏足此地时,耳膜中就响起淡淡竽音,与此同时,视线中出现奇异景象…… 一副荧幕出现眼帘中…… 荧幕中有图像有画面,但没有声音,光幕上呈现出来的,正是此刻熙攘会场的全视角场景…… 室内分列左右两侧,延绵长达百米,无数摊位和乐师交易谈价议价…… 种种情景,伴随着竽音传来,赤色和橙色竽音符,纷纷化作荧光,室内诸般景象,亦时时被传送荧幕当中…… “竽音传像。” 乐器竽能够传递图像、录取图像,乐器笙能够传递声音、录取声音,这是知音茶楼下竽音楼和笙音楼两大绝招。 因此竽音楼每次楼会,都会有竽乐师吹奏竽乐器,将交易场景情形和过程,以光幕图像的形式录取和传递出来…… 此刻的会场中,左侧即最前方是竽乐师奏曲,中间两列是无数摆摊的买卖,右侧墙壁显现出光幕画像,聆听七位竽师吹奏竽器,音符录取图像,旋即幻化荧光,随后三楼整座会场的景象,在荧幕中完完全全展现出来…… 张行远对竽音器乐早就了然于胸,倒也不觉得多么稀奇。 第72章 瑟师 张行远沉思道:“竽音楼目前仅能传像录像,倒是五个月后的音乐选举,作为大型音乐盛典,应该会有竽乐师和笙乐师合奏乐曲,呈现既有图像画面又有场说话声音的光幕影音,笙竽合奏,才能将画面和声音融合啊。” “行远,您说的确实不错。” 柯达赞同的点头道:“目前的竽音楼,是知音茶楼下辖之地,但并未和笙音楼合并,因此仅能传递和录取图像。” 接着他话锋微转道:“不过我最近几天倒是听说,好像从半年前开始,洪天胜楼主就开始着手改革知音茶楼,为使其更加团结协作,他似乎想要将笙音楼和竽音楼合并,彻底打通竽乐师和笙乐师的屏障。” “还有这事?若真是这样,倒是件大好事啊。” 张行远略带欣喜道,他虽不喜洪天泽,但对其父亲洪天胜洪老前辈,还是很尊敬的,而且笙竽合奏传音并施展神通,能实现图像和声音同时传递,即是影音的传送显现,这绝对是件值得赞赏的好事。 柯达闻言却是皱了皱眉头…… 张行远疑惑道:“怎么,柯叔,您觉得有什么问题么?” “这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好像老师他对此事不太热衷,甚至是持反对态度,所以我觉得透着些古怪。” “是么?” 张行远还真是有点惊讶,话说师父可从未和自己提起过他的态度,当然,自己貌似也从没问过这件事,不过,师父为何反对笙竽合奏和笙音楼竽音楼合并呢?师父就是半年前从歌鹿隐退,才来到竽音楼的吧? 他摇摇头没再多想。 “柯叔,我们随便看看今天的楼会,不知道会有什么好货物,我主要关注灵钟和灵瑟,您想要什么灵器呢?” “我啊,我倒是想要通灵抱笙,但是现在不行啊。” …… 张行远转了圈,可惜都没看到合适乐器。 这时,柯达扯了扯他的衣袖,连忙叫道:“行远,您看看对面摆放的乌黑瑟乐器,有没有点精致通灵之感?” 张行远闻言赶紧转过头,凝眸望去,果然前方就有个摆摊,放置着墨黑如炭的乐器瑟,他眯起眸定睛望去,瑟器多弦多柱,他凝视并盘算了数秒,判断出是五十六弦瑟,瑟体长方似由整木雕刻而成…… 从远处来看不像是简单的半灵瑟器,倒还真有点通灵宝瑟的灵秀充盈之气质。 柯达喜道:“我觉得这就是灵瑟无疑了,行远,你是否需要呢?且话说回来,您好像并不弹拨瑟乐吧?” 说到这里他就又感到奇怪了,上次行远要灵笙,他很不解但也没多问,这回对方又要灵瑟,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够用,摸不着头绪,行远既不修行瑟乐也不修行笙乐吧,他越来越看不透眼前的年轻琴师埙师了。 张行远道:“我们过去瞧瞧。” 然而,刚刚迈开脚步,他就瞥见对面摊位上,忽然出现黑色身影,背悬曲项四弦琵琶的黑色背影。 “洪通?” 张行远愕然的快步上前道:“洪通,真巧啊,我们又见面了,你怎么会在出现在这里。” 话说,听到身后有人呼唤自己,洪通就是猛地颤栗,右手还没来得及触及瑟乐器,手掌抖了抖便缩了回来,旋即他目光微凝,转过身来展眉笑道:“行远啊,没想到你也在啊,也是来参加楼会的么?” “不错。” 张行远实话实说地道:“我是来看看有没有灵钟和灵瑟的买卖?怎么,洪通,难不成你也要交换通灵乐器?” “是么,找到了没有?” “呵呵,这不就是么,我刚看见这把漆黑的瑟乐器,就想着查探查探。” 说着张行远就指了指,适才对方正要伸手去取的瑟乐器,语气和口吻十分平静地说道。 洪通笑了起来:“然而此瑟乐器我要了。” 摊主看起来是位极有涵养的扎髯客,见有两位顾客抢着要自己的乐器,心下惊喜,但却没有开口搭话或是吆喝,仅是左眼看看洪通,右眼瞧瞧行远,似在衡量和观察这个两个买家,谁出的价位能让自己心动。 张行远微笑道:“洪通,我印象中,你好像修行的是琴乐和琵琶音乐,并不曾修行过瑟乐吧?” 洪通自幼便师承洪天泽,主修琵琶和琴这两类音乐,是橙符琴师和赤符琵琶乐师,这点弦鸣乐阁人尽皆知。 “行远,你修行的不也是琴乐和埙乐,同样没有修行瑟乐么,为何想要此瑟器呢?” 说罢,洪通继续寒声道:“而且说实话,行远,自从前不久,你师父商老和我师父斗争后,我就很好奇你的真实音乐修为,甚至你从龙潭镇回来后,我还特意打听了下,发现你果然是深藏不露啊,埙道修为竟然达到音域两百丈,但却还是赤符埙师,如此你的琴道修为,是不是也在暗中隐藏修为呢?” 他冷冷说道:“我对此非常好奇。” 众人皆惊。 柯达最是诧异,他现在终于有些明白,为何老师说行远真实的修为,早就超越寻常橙符乐师,根源在此啊。 张行远笑道:“然而,洪通,你的好奇心再强也没什么用,你依然不知道我的真实音乐修为,不是么?” 说完他没再搭理对方,往前两步,伸出右手摸了摸瑟乐器,指尖抚摸着寒光闪闪的钢弦…… 旋即,他的眼神闪现出疑虑之色:“奇怪,刚才远看时觉得像通灵乐器,怎么近看时感觉黑檀木制瑟体有点腐朽呢?” 然后,他淡淡瞥了眼摊主,暗道,难道这是个卖假货坑人的主? 话说,张行远的这番动作,行云流水且快若闪电,但毫无疑问在洪通看来,是对其尊严的挑战和不屑,他面色愈发地阴郁,就要怒火发作时,张行远摇了摇头,微不可查地叹息两声,旋即起身回头说道:“洪通,你不是要通灵瑟器么,我决定不跟你争斗,你要的话,那么此灵瑟现在就归你了。” 说完他坦荡离开:“柯叔,我们走吧。” 第73章 怀疑 知音茶楼,此时的笙音楼,笙音嘹亮,笙符漫天飞舞…… 这是张瑞凤第二次找到洪天胜,此番她孤身出现在笙音楼,没把邱树仁和邱腾义带在身旁,与此同时,她随手携带着两幅画卷,脸色颇为凝重的样子,腰际悬挂类似鸳鸯小鸟的白色陶制灵埙乐器。 洪天胜感慨说道:“张姑娘,我找你来,是想告诉你,我们很抱歉,你提供的张瑞生和赵荷君这两个名字,我么你找了近十八年来详细通讯记录,但都没有这两个人的痕迹,所以我们对此怕是无能为力。” 张瑞凤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她对这个结果早有所料,“洪老,您千万别这么说,其实此事您已经完全尽力。” “惭愧。” 洪天胜悠悠叹息道:“我知音茶楼素来和苏幕遮保持着友好关系,何况,多年前我就与世哲兄有交情,毫不客气的说,紫禁之森张家的事情,就是我知音茶楼洪家的事情,你们但有所求我都会竭力相助。” 张瑞凤笑了起来:“洪老,笙音楼找不到人的踪迹,说明对方没有通讯记录,或是使用假名,对么?” “没错。” 她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凝望向天空中漂浮的橙色笙符,缓缓笑道:“既然如此,笙音楼通讯找人显然是行不通,但是,如果我有对方肖像的话,知音茶楼下辖的竽音楼,或许能够查找到人吧。” 洪天胜眼睛亮了起来:“如果你真有对方画像的话,竽音楼倒是可以试试,毕竟笙音楼这边已经束手无策。” 闻言,张瑞凤笑了笑,没再继续纠结,随后取出两幅画卷,摊开,洁净的图纸中显现出两道画像来…… “这是?” 张瑞凤道:“不瞒前辈您说,此事我早有准备,为预防通讯找人无果,所以在这两天时间里,我就临时绘出两个人的图像,您可以帮忙看看,能不能送到竽音楼排查,继续查找,如此想必概率会更大些。” “是么?” 洪天胜惊讶道:“这是那两位名为张瑞生和赵荷君的肖像?快拿来我看看。” 说着他伸手接过画像,凝眸审视,顿时,一男一女两个年轻模样的清秀面容呈现出来…… 无疑,若是张行远身处此地,确能认出画中人物肖像,和父母的样貌还真有几分神似,当然就是样貌显得更为年轻,从这个角度而言,面部形象似乎更加栩栩如生,似和张父张母的面孔渐渐融合…… 洪天胜道:“这就是张姑娘你要找的两个人么?” “不错,除此之外,其中男方精通埙乐,这是个值得关注的地方。” “很好,我立即把这两幅画送到竽音楼,让他们派人查查,看有没有这两人行踪出没。” “如此,多谢您了。” “哪里,此事我必尽力而为。” 洪天胜抿了口白茶,好奇道:“恕我直言,张姑娘你找的这俩人,与苏幕遮究竟有何关系?尤其是这个张瑞生,难道是你们张家族人?当然,如果你觉得冒昧,或是不方便透露的话,就请不要回答疑问。” 张瑞凤转身微笑道:“洪老果然明鉴秋毫,您说的没错,其实张瑞生,正是我那离家多年未归的兄长,此番我离开紫禁之森,南下而来,就因追踪线索来到彩虹之城,也是初步确定对方隐居于此。” …… 柯达甚至还没从错愕中缓过神来,就被张行远拉着离开了竽音会场中心。 两个人来到竽音楼外面,登时像是来到菜市场,知音大道上的行人来往,竟是比楼会中的场面还要热闹和喧哗。 “行远,怎么回事?您不是要找灵瑟么?怎么突然就放弃了呢?” “然而那并不是灵瑟啊。” 张行远淡笑道:“确切的说,若我没猜错的话,刚才那把漆黑如墨的瑟乐器,是把残破腐朽的灵瑟。” “您说的是残缺灵器吧?” 张行远点头道:“没错,而且据我观察,整体瑟器已经被摧毁,唯有五十六根钢弦,勉强称得上灵性弦身,这就是初始的时候,我们能够感觉到它是通灵乐器的原因,至于其他方面,诸如像由黑檀木制成的瑟面和底板,这些早就已是残腐不堪,直白点说,那把灵瑟对瑟乐师而言根本无法弹拨。” “如此说来,它确实是该报废了啊。” “理论是这样没错。” “理论上?”柯达惊道,难不成还有实际上? 张行远解释道:“不错,理论上它确实是报废无用的灵瑟,因为已经完全不能演奏,但是若是有瑟乐师拥有半灵瑟乐器,那么此残缺灵瑟的五十六根钢弦将,则依旧可以起到催化作用,帮助半灵瑟器获得进阶,所以实际上,它的作用还是不可小觑的,至少对瑟乐师来说,用途依然很大且很有帮助。” “原来如此。” 柯达没想到行远会这么了解瑟乐器。 “话说回来,行远,您和洪通过去有恩怨么?”从刚才两人的对话中,他自然能够清晰觉察到火药味。 “没有。” 张行远摇头道:“就是有点摩擦和误会,另外可能是因为我和洪阁主的关系不好吧。” 柯达恍然笑道:“或许还真的是这样呢,据说洪通是洪天泽最受恩宠的徒弟,但是我在秘藏乐阁的半个月,就经常听到外面的某些传言,例如说洪通其实是洪天泽的私生子,也不知道可信不可信。” 张行远无语道:“柯叔,什么时候您变得这么八卦。” 这些传闻他自然也听过,当然你要问他有什么想法,他内心还真是没有任何的波动,他从不对这些事在心底产生什么想法或意见,而且他并不是很相信,单单说他和行简的谣言,弦鸣乐阁内就每天都有流传。 张行远沉吟道:“柯叔,有件事我得麻烦您。” “什么事情?” “我想请您查查洪通的行踪,看看对方前两天是否离开歌鹿音响,是否有去过烟霞城的迹象。” 他内心深处越来越疑虑,怀疑洪通很可能是瑟乐师,而且拥有半灵瑟乐器,他不得不对此加以戒备和警惕。 第74章 赤色钟符 弦鸣乐阁,第四十六号院落。 桂花树旁,张行远盘腿就坐,全神贯注,瞥了眼桌面的灰黑铜钟,伸出左手握住钟甬,同时右手抓取铜锥…… 旋即,他举起铜锥敲击铜钟,转瞬之间,钟鸣之声渐渐响彻院内,清脆的钟音叮咚叮咚,极具节奏和韵律。 伴随着铜锥碰撞到钟腔表面,与此同时,刹那间闪烁出火花,随后,甬钟嗡嗡作响时,钟内忽然冒出赤红色的音符…… 赤色音符约豌豆大小,形如钟,延绵不断地流露出来…… 接着,钟符朝四面八方的荡漾开来,形成圆形管状,最终将张行远完全裹住,赤色音符在其控制之下,建构成钟状…… 这时,异变陡生…… 他忽地猛使劲敲打甬钟,嘹亮之音顿起,钟形符号随即发生变化,爆炸开来,放射出刺眼摄人的火光…… 光芒即刻幻化为有形的结界。 结界宛如放大版的甬钟,将张行远笼罩守护其中,钟腔界面薄如铜片,时隐时现,结界内部,伴随着敲击甬钟,赤色钟符纷纷飘荡而来,继而遁入界面,立即化作铜之光幕,结界神通运转不休…… 这就是张行远修行的钟乐,亦即《铜钟罩》。 “《铜钟罩》!” 张行远一边敲钟,一边审视着周身铜钟罩,喃喃自语道:“目前我是赤符钟师,暂不能演奏《铁钟罩》啊。” 他的钟道音域为百丈空间范围,事实上已经相当于橙符钟师,只是还没有敲出橙色钟符。 而且,唯有橙符钟师方才会修行《铁钟罩》,林晨便是如此。 心里这般想着,他慢慢停止敲钟,钟音逝去,赤色音符顿时消散,守护结界之钟罩,亦如泡沫般破裂开来…… 他深呼吸口气,目光盯视着手中的甬钟和锥子…… 甬钟铜质,看起来有点斑驳生锈的感觉,钟腔作合瓦形,就像两块瓦合拢而成,钟腔面部有阴刻线条,将各种图案纹饰框隔起来,此外甬作圆桶形,上大下小实心,右手紧攥着形似筷子的铜锥…… “可惜不是通灵钟器。” 这个灰黑色的铜钟,约莫两个拳头大小,远行外出不方便携带,而其神通为守护结界,如此确实有点纠结…… 钟作为安全保障乐器,可以说至今为止,任何音响和势力都会竭力寻求获得灵钟神钟, 目前歌鹿音响的夔龙神钟,就藏在体鸣乐阁内。 据传,夔龙钟是神化乐器,不止其音符威能极为强悍,演化的守护结界极为坚韧,而且钟师演奏此神钟时,施展出来的钟道音域也会城成倍增强,歌鹿音响地广约三千余亩,夔龙神钟能够完全将其覆盖。 张行远握紧甬钟:“不过最近二十年来,钟道修行却是没落许多,弹拨琴筝才是主流。” 话说九十年前邱典建立歌鹿之初,就是凭借夔龙神钟横扫天下,那个时候的钟师还是很受欢迎的。 只能说时移世易啊。 他站起身,将铜钟和铜锥放置好,旋即跨出了院门…… …… 此时此刻,音乐广场中肩摩毂击门庭若市,琴师筝师箫师埙师钟师熙攘来往,纷纷朝着音乐广场中心欢喜而去…… 这是怎么回事?他倍感意外。 话说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这种场面,故而也猜不透具体状况,因此他跟着前进向绿茵场地,途中遇见从音乐广场出来的琴师,不由急忙问道:“请问这位兄弟,大家这么欣喜是又发生什么事了么?”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当然是歌鹿音响全体乐师大会。” “全体乐师大会?” 接着,经过短暂的交流以后,他总算弄清楚详细根源,原来韩响尊刚刚发出通知,音响即将在两天后召开全体乐师大会,届时,她将通报此番紫荆音响的音乐选举情况,而各乐阁所有赤符橙符乐师须得全部参加。 “原来如此。” 张行远闻言微微笑起来,他早就从师父那里得知诸般内幕,故而也就没有那般惊讶欢喜:“多谢兄台相告。” 琴师笑着摇了摇头:“哪里,兄弟你也是弦鸣乐阁的乐师?想必也会参加来临的音乐选举吧?” “这是自然。” 张行远坦然的点点头道:“我叫做张行远,是赤符琴师和埙师,不知兄台你的琴乐修为?” “你就是张行远?”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瞧见对面琴师耳闻自身名字,脸色猛然间出现变幻并莫名震惊,对方奇怪的眼神望向自己,神色看上去有点羡慕有点嫉妒,感觉异常复杂,让张行远觉得十分诡异…… 我没做什么坏事吧?他自认最近两年在乐阁可谓相当低调,了解他的人并不多,知道他的也大都将他遗忘。 是以此际,对方听到自身姓名就变色,显然是件极其反常的事…… 他心念百转的琢磨之际,远处忽传来问候声呼唤声,仔细聆听,转身凝眸注视,前方赫然出现熟悉的身影…… “暮鼓晨钟?” 他忙移开脚步说道:“林暮,林晨,你们也得到消息了吧?” 林暮和林晨肩并肩走来,同时颔首回答道:“不错,我们刚得到通知,说两天后音响将召开乐师集会。” 张行远缓缓点头道:“是啊,现今,音乐选举的大幕即将拉开。” 说着,他既有些感叹又有些期待起来…… 但是,身旁的暮鼓晨钟闻言却是脸色变得怪异起来,同样,他们眼神诧异而不解的凝望谛视行远…… 张行远愤懑地疑问出声:“你们怎么都这么看着我,我身上没发生什么事吧?” 林晨摇头笑道:“行远,你的埙道音域达到两百丈,此事已然传遍弦鸣乐阁,虽然大家都不知道真相为何,但很显然,你已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赤符乐师拥有如此浩瀚音域,歌鹿音响内创造新历史啊。” 行远闻言哭笑不得,原来起因在这里,他早该料到,既然洪通都已知晓此事,那么详情显然早就传开。 他估摸着是龙潭镇之行,自己施展出埙乐,如此埙道修为方才暴露。 毕竟,当前他的真实音乐修为,诸如琴乐、埙乐、琵琶、钟乐等等,都仅父母和师父及行简知道。 第75章 好奇 暮鼓晨钟茫然惊道:“话说回来,行远,你的埙道修为,其音域真的达到两百丈空间领域?怎么从没听你和行简提起过,另外,如果此事为真,你的埙域如此浩瀚,为何埙乐没突破呢?这明显不符合常理吧?” 通常而言,音域达到百丈就能进阶橙符乐师,两百丈音域但却是赤符乐师,别说歌鹿,便是九大音响也是闻所未闻。 张行远摇了摇头道:“外面的传言你们听听就好,也别太当回事。” 作为当事方,他自然不想过于招摇,或惹人注意,这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暮鼓晨钟却注意到,对方既没有当场承认,也没有即刻否认,如此言行和举止,愈发让他俩感到疑虑。 张行远突然间说道:“林暮,林晨,你们知道此次音乐选举并非在琅琊山举行,而是在藏龙运河的白骷髅岛举行么?” “还有这事?” “看来,你们似乎也并不知道啊。” 旋即,他将师父告诉的内情详细说了遍,言罢,直把暮鼓晨钟震惊得张大嘴巴,表情似始终难以相信。 “生死磨砺?” “没错,我师父说这是有史以来最为危险的音乐选举,极端重要而且极端残酷。” “总觉得此事太荒谬了点。” “具体情况,想必两天后的音响全体乐师大会,韩响尊就会作出说明。” 其实,张行远刚刚得知详情时也是这般的想法,当然现在他已然接受,不管怎样他们无法改变就只能接受规则,他自认就自己和行简的音乐修为,在赤符橙符乐师中,怎么说也算是顶尖级别,自保是绝对没问题的,至于暮鼓晨钟,他的眼神掠过对方俩人的腰际,云纹雷鼓和铁钟两道灵器系在腰带上,若没料错的话,林暮的鼓乐修为和林晨的钟乐修为,音域皆为一百五十丈即一里空间范围,如此就修行程度来说,也堪称是赤符橙符乐师中的佼佼者,但想在音乐选举中脱颖而出则略有难度。 他默默地道:“距离选拔还有五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们都该好好利用这段时间。” 林晨林晨收敛神色道:“如果行远你所言为真,那我们确实更要进取,期望未来的数月修为能够再上层楼。” 张行远凝重地道:“话说有件事,我得好好提醒你们,就是关于洪通此人,你们须得小心和注意。” “洪通?” 暮鼓晨钟道:“我们和对方恩怨积蓄已久,最近更是矛盾迭出甚至差点爆发冲突。” 若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们也不会搬出体鸣膜鸣乐阁。 不过真说要起来,他们还真不怕洪通,毕竟两人联手之下,钟鼓音乐的威力亦非同小可,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林暮和林晨其实并没有把洪通放在心上,甚至内心还有点轻视,当然脸上没有表现出来。 张行远自是看出这点,但自己已经警醒过对方,因此他不想再提,在他看来,轻视敌手是极其危险的。 林暮最终问候道:“对了,行远,你现在是要去竽音楼么?” 张行远笑道:“我不是和行简约定好了么,在这两天空闲时间里,决定去趟竹山瑞雪斋见见君姨。” 林暮和林晨相视而笑:“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 骑着象马在知音大道穿行,由北至南疾驰而来,眨眼功夫,端坐马背的年轻身影出现了在竹山瑞雪斋。 和往常的情形差不多,门外莺莺燕燕的女孩们在嬉笑,而在古老的槐树底端,有道曼妙身影静静坐着,她的身旁围着两名少女,耐心端详通透精致的十六弦筝,女孩手把手调弦,传授其余两名少女弹筝拨弦…… “行远?” 当瞧见男孩现身之时,赵行简忙起身迎了过去:“刚从弦乐阁赶来?” “是的。” 张行远解释说道:“音响刚刚发布通告,韩响尊决定两天后便召开乐师大会,公布此番紫荆音响音乐选举事宜。” “此时我已知晓。” “你知道了?” 张行远倍感意外,女孩不是一直待在竹山瑞雪斋么,怎么看上去消息比他还灵通的样子。 赵行简笑眯眯地说道:“我不仅知道音响全体乐师大会,而且,对于此次音乐选举的规则也了解不少,比如这次选拔的赤符橙符乐师容许相互残杀,胜者可得神器可进入乐府,诸如这些详情我同样清楚。” 张行远吃惊的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难道是君姨告诉你的?” 知悉选拔内情的必然身份非同凡响,他自是想起君姨刚刚两个月前离开彩虹之城,前往星斗之城凤鸣音响。 他深呼吸口气道:“行简,君姨现今在竹山瑞雪吧?” 话说这已是他第五次来此,前面几次每次都同君姨擦肩而过,以至至今双方都没真正见过面。 赵行简笑起来道:“没错,此事都是君姨告诉我的,她是从星斗之城得到的消息,我也是昨晚才知晓隐情,另外,她现就在斋内等着见你呢,你有所不知,君姨曾说想见你时,我也感到相当不解呢。” 张行远闻言愈发好奇起来,无疑,君姨的身份定不简单,且和凤鸣音响关系密切。 他对此早有预感,觉得对方很可能是如同韩响尊那般的强者,否则当年怎么可能联系上韩湘,借此推举行简进入歌鹿音响呢?这个世界是琴筝笛箫钟等音乐为尊,不是哪个随随便便的乐师,都能和绿符乐师响尊搭上关联。 想到自身即将面见君姨时,他稍显忐忑的心境缓缓沉静下来…… 他豁然凝眉说道:“对了,行简,我参加竽音楼楼会时,想看看有没有灵钟和你急需的灵瑟,但却意外地碰见洪通。” “洪通?” “不错,我怀疑对方就是瑟乐师。” 赵行简惊讶地道:“这不可能吧,弦鸣乐阁从没听过此事啊。” 张行远慎重的点点头说道:“这才是我最为担忧的地方,如果乐阁有此类传言也就罢了,但正因毫无相关消息流传,如今见到洪通购买通灵宝瑟,我便是感觉此事透着诡异,但我目前没有告诉暮鼓晨钟。” “暮鼓晨钟?” 赵行简缓过神来:“行远,你是在怀疑引诱林暮林晨前往烟霞城,暗中设伏袭杀他们的就是洪通?” 第76章 君姨 张行远没再纠结洪通是否真是赤符瑟乐师,此事他早将其交给柯达处理和探查,想来其中真相很快就会有具体结果,随即他和赵行简迈进竹山瑞雪斋,沿着长廊朝竹雪亭奔去,眨眼功夫,耳中似响起淡淡的悠扬琴音,曲调和谐安宁,恍如林间潺潺而流的溪水,细细聆听,令人心神宁静好似身处大地的怀抱。 “这是?” 赵行简的脸庞现出讶异之色:“竟是琴声,话说君姨可从没当面弹弦奏曲过啊。” 她在竹山瑞雪斋生活十八年,从没见过君姨当众奏乐,甚至许多不知情的还以为君姨根本不通音律呢,没想到此刻对方忽然弹琴,自是让行简感觉十分惊奇,如此疑虑之际,脚下的步伐亦是加快了几分。 张行远迟疑地道:“行简,你觉得君姨的音乐修为如何呢?我想怎么也得是黄符琴师吧。” “很有可能。” 赵行简微微笑道:“否则君姨不太可能和凤鸣音响及韩响尊产生交集。” 说着俩人渐渐来到竹雪亭,耳畔的琴音越发浓烈高昂,与此同时,视线当中浮现雪白的身影,凝眸直视,白影端坐在古亭内,方形桌面横置着红漆的七弦古琴,对方的双手指尖抚琴之时,顿时有黄金色的音乐符号自弦身处喷出,宛若豌豆的金色音符延绵不断,围绕着古亭和白衣身影翩翩起舞…… 亭内的七弦琴符在盈空飘扬,但真正惹人关注的则是安详拨琴的白影,尤其是对方脸庞那顶银色面具…… “果然。” 赵行简脸上泛起笑容:“君姨真的是黄符琴师。” 张行远驻足观望,黝黑的眼睛微微眯起,紧盯着弹琴奏曲的雪白身影,毫无疑问,面对带有银色面具的神秘君姨,他觉得十分诡异不解,旋即他侧过身朝女孩问道:“行简,你有没有觉得君姨有点古怪?” “古怪?” 赵行简笑着答道:“哪里有古怪啦,君姨向来都是这样好么?我早就跟你说过吧。” 张行远闻言摇摇头道:“我不是指面具,我说的是你有没有隐约察觉,君姨貌似和韩响尊有点相似呢?” 赵行简愕然说道:“你说君姨像韩响尊,这么可能呢?你别胡言乱语。” …… 君姨的双手指尖慢慢离开琴弦,古亭内琴音顿消,萦绕周身的黄色琴符随之消散,她略抬起头直视向左侧,前方两道身影出现在眼帘,她露出些许轻松的微笑,在银色面具没有遮盖的眼眸和嘴角处,接着,她起身时右手拖了拖弦,古琴即刻绽放金色刺眼光芒,急速收缩,最终变换为拇指大小瞬间收入手掌之中…… “七弦灵琴。” 她缓缓走来笑道:“行远,行简,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张行远略躬身道:“君姨,我是刚到的竹山瑞雪,然后行简就带着我来这里找您,据说您想亲自见我。” 君姨笑着摇了摇头道:“行简这孩子早就想着带你来见我,可惜我们始终没有碰过面,而且我也着实好奇她看上的男孩究竟如何,所以正值音乐选举即将来临之际,我琢磨着让她带你回来看看也好。” 赵行简连忙岔开话题:“话说回来,君姨,您竟然真的精通琴乐,还是黄符琴师,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呢?” “你啊。” 君姨并没有给出答案,她招了招手,将男孩和女孩领到亭内坐下:“我知道你会追问,但现在我还不能说,不过如果在这次紫荆音响的音乐选举中,你能取得优异成绩的话,或许我透露些信息给你。” 赵行简明眸闪动:“什么信息?而且为何要我在选拔取得优异成绩才愿意告诉我?” 君姨微微笑起来:“因为只有那样,才能证明你的音乐修为。” 张行远算是彻底地看出来,很明显君姨确实是身份神秘很不简单,但对方显然不想在当前情况说出来,他甚至隐隐约约能预感到,兴许君姨的身份很可能和行简的出身有关,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女孩始终不放弃探寻君姨隐秘的原因,或许她也有所猜测,想着君姨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世。 赵行简自幼是个孤儿,但并不代表她没有父母亲,她确实很怀疑,怀疑自己的身世和君姨的身份存在联系。 奈何她苦等了许多年,对方从始至终都不愿提及这方面的事。 然而现在,君姨竟说只要在音乐选举中展现锋芒,君姨就会告诉自己对方的身份,如此自己的身世说不定也将呼之欲出…… 张行远自是明白女孩执着心切,代为问道:“那么君姨,这次的音乐选举也会选出二十名赤符橙符乐师么?” “没错。” 君姨面容肃穆道:“就我得到的消息,确是如此,当然相比以往,想必过程会更加的残酷和血腥。” 赵行简坚毅地道:“我会努力闯出成绩的。” 张行远笑了起来:“放心,还有我呢,而且以行简你的筝道修为,加上瑟乐,各大音响中橙符乐师能做你对手的,肯定不多,不过到选拔地点是在白骷髅岛,我们对那里并不熟悉,倒是是个大麻烦。” 君姨赞赏的瞥了男孩,含笑凝望向女孩道:“此事你们不必着急,想来你们歌鹿音响的响尊自有决断。” 话说至此,赵行简登时眸光澄明,惊问道:“君姨,难道是您说的选前准备工作?” 选前准备,那是什么? 张行远从没听说过这件事,闻言不由大感惊奇,果然君姨知道的内幕比师父还多,两只眸子来回扫视透着迷惑。 君姨淡淡笑了笑,摩挲着掌心的微型古琴:“没错,若我没猜错,选拔之前,你们歌鹿应该会做些具体的准备,以此来应对即将来临的盛典,目的也很简单,就是希望尽快提升赤符和橙符乐师修为。”说着她遥望了眼北面的蓝色天空:“而且,我怀疑此事,极有可能与紫禁之森的苏幕遮音响有关。” “紫禁之森?” 张行远听到苏幕遮后,首先便想到如今已现身彩虹之城的张瑞凤。 第77章 半灵钟器,半灵瑟器 赵行简眨着纯净眼眸,紧盯着桌面的红琴,虽然君姨精通琴乐并没有超出她的预料,但对方首次公开在自己面前展露音乐修为,无疑是让她心底升起强烈的探知欲,想知道君姨的真实音乐修行情况,故默默直言道:“君姨,您除了学琴并是黄符琴师外,还会演奏什么音乐么?您的最高音乐修为到底如何呢?” 说实话,这种问题常人还真不敢开口请教,也就行简深得君姨宠爱,方才如此坦言直问。 张行远笑了笑,掠过银色面具,亦是对此倍感好奇。 话说自从进入竹雪亭见到君姨,他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异常之处,因而就在心头开始怀疑,想着对方或许并非绿符乐师,盖因先前师父刚刚提醒过,若是和响尊或绿符乐师相遇,对方凝神关注自己时,有极大可能察觉体内的神化乐器,不过目前来看,君姨神色淡然平和,好像并没有发觉自己的忽雷神器。 不知道这算是好情况呢还是坏情况呢。 君姨笑着缓缓站起身:“行简,现在你是橙符筝师和赤符瑟师,而且灵筝在手,如此就差灵瑟了吧?” “是的。” 赵行简有点意外,君姨并没有直接回应自己的疑问。 张行远同样微微露出惊讶之色,不过他面现讶异可不是因为对方话语,而是因为此时此刻,就在君姨的左手掌心,不知何时,忽然出现了首尾两端漆黑,瑟面略厚且呈弧形,拥有二十五弦的瑟乐器。 “这是半灵瑟器?” 就在乐器现身的刹那,他就几乎可以肯定,此瑟和自身腰带悬挂的葫芦埙差不多,皆是半步通灵的半灵乐器。 旋即,他的目光扫向君姨身后,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就在四角亭美人靠上,同样放置着通体宛若黑炭的铜钟,甬钟约莫双拳大小,估计和葫芦埙体积相差无几,钟体合瓦形,修长较扁,于口弧曲稍小。 “半灵钟器?” 他神色动容地惊诧道。 赵行简此迹自然也注意到,君姨掌心的半灵瑟器以及其身后的半灵钟器,不由得露出些许愕然之色。 她愣神问道:“君姨,您这是干嘛?” 君姨微笑道:“行简,面对即将来临的音乐选举,如果有此半灵瑟乐器,加你自身的灵筝,必将对你的音乐修为有所助益,你先别说话,这半灵瑟器是二十五弦瑟,在瑟乐器中相对而言并不是那般难以演奏,而且,正因弦柱较少的缘故,将来你若能有机缘相助,使得此瑟进阶为通灵宝瑟也更加容易。” 她悠悠说完,将瑟器递到女孩身前,坚毅的目光中带着笑意和期望…… 赵行简接过半灵瑟器,轻轻嗯了声,她知道这定是君姨专为自己准备的,想至此处,心里微微有些发酸道:“君姨,我绝不会让您失望的,现今我的瑟道音域已达百丈,我想是不是该择机突破了呢?” 张行远闻言插话说道:“行简,我看此事暂时不必着急,你的瑟乐禀赋较常人强些,未来数月肯定还有进步空间,如此在去白骷髅岛前,或是在也有选拔过程时临时突破,或许对你的瑟道修行更有好处。” 君姨笑了起来道:“行远所言有理,厚积薄发就是这个意思。” 赵行简微微颔首,双手端着二十五弦瑟,凝眸观察,和以往弹拨的普通瑟乐器比较起来,确实增添了些通灵之感,她按捺住心底惊喜,左手托瑟,右手指尖拨弦,转瞬之间,悦耳地瑟音回荡在耳畔…… “果然不错。” 她注视着弦身处,蓦然碰撞出的赤色音符,发出感叹之声道:“弹瑟奏曲之时,音符速度似乎快了许多。” 半灵乐器和普通乐器终究是有些不同,同理,其和通灵乐器相比也是有所差异, 张行远面容平静,审视着拇指大小的瑟符,赤色的音乐符号,仿佛微型的二十五弦瑟器,可惜它不是灵瑟啊。 他现在神器灵器皆有,自然也希望行简能够得到更多的通灵乐器,他并不指望神化乐器,毕竟那不是谁都能拥有的,自己能够得到则是全赖师父,眼见行简细心弹拨半灵瑟乐器,他的心思也是飘忽不定起来…… “我在竽音楼楼会时,正巧看见残缺的通灵宝瑟,现在想来它已经被洪通得手,虽然那五十六弦瑟无法弹拨,是残废腐朽灵瑟,但却有催化作用,能帮助半灵瑟器进阶为灵器,倒也算不可多得宝物。” 他暗道真是可惜,当时自己若取得五十六弦灵瑟,现在就可助行简的半灵瑟器进阶…… 赵行简停止奏弦:“行远,您在想什么呢?君姨刚问你话呢?” “什么?” 张行远惊闻方才醒悟,忽瞥见君姨手掌拿着墨黑铜钟,眼含笑意的递到了自己近身,他愣着神全然没有反应过来…… 君姨微微笑起来:“行远,这半灵钟器是给你的,我昨晚刚听行简说起,原来你不只修行琴乐和埙乐,还在暗中修行钟乐和琵琶,我没有其他通灵宝器,所以就将此钟送给你修炼,希望能够适合你击钟。” 张行远略感不可思议,而今他的钟道修为最低弱,正是最需灵钟的时候,得此半灵钟器绝对是意外之喜。 他连忙谢过君姨,握住圆管形甬,接过黑色古朴铜钟…… “谢谢君姨。” 张行远抚摸半灵钟器,想着对自身钟乐修为肯定有益,他瞧了瞧行简的二十五弦半灵瑟器,又看了看自己紧攥的半灵甬钟,显然,今日君姨赠送瑟和钟乐器皆是早有准备,他面庞露出沉吟喜悦之色…… “行简。” “行远。” 君姨面容肃穆道:“半灵钟乐器和半灵瑟乐器,算是我对你们的礼物和馈赠吧,希望你们俩在音乐选举前夕,能够日益精进,促使其蜕变进阶为通灵宝钟和通灵宝瑟,那对你们提升音乐修为好处甚多,尤其是行简你,现今瑟道音域已达百丈空间范围,如此五个月后,说不定就有机会成就橙符瑟师。 “至于行远,我不知道你的琵琶音乐和钟乐修为如何,但行简说你的琴道和埙道音域,俱都远超赤符乐师的范畴,如果此事属实,我只能说你已经创造歌鹿音响的奇迹,琴乐和埙乐修为堪称是史无前例。” 第78章 乐师大会 张行远静静聆听君姨的教导,同时双手抚摸着黑钟,不知觉间已是眉开眼笑起来…… 毫无疑问,忽雷神器和十弦灵器对其琵琶和琴道修为的帮助,可以说是锦上添花,毕竟他在这两方面的音乐修为素来较深厚,而现在的半灵钟器,才是雪中送炭,得此相助,想来即便追不上有半灵埙器的埙乐修为,但至少差距不会被越拉越大,而且他的钟道音域达到百丈,在体鸣乐阁赤符钟师中也算是绝无仅有的罕事。 “幸好,半灵铜钟进阶为灵钟倒是不难,而今距离音乐选举还有数月,或许我还真有机会使其突破呢。” 他手举着甬钟仔细观察,扣着手指轻轻敲了敲,耳旁顿时响起嘹亮地咚咚声…… 漆黑的铜钟表面,似散发出阵阵空气震荡的涟漪和波纹,无形无影,与此同时,赤红色呈钟形的豌豆大小音符,亦在钟腔表面弹指间迸射出来,但眨眼间,甬钟音乐符号便又似火光般消散无踪…… “不错,看来此钟不需特定的锥子或钟杵击打,也可敲击出音符并施展出神通,还真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见此情形,他愈发欢喜起来。 张行远试奏铜钟,仅是瞬间的功夫,他便醒过神来,和行简及君姨谈起了音乐选举之事,接着聊了聊家长里短生活琐事,三人在和谐宁静气氛中轻语,直至天色渐晚,他方才依依地惜别,离开了竹山瑞雪斋…… “君姨,行简,我就不在这里久留,先回弦乐阁了,有时间我会再来拜访。” “也好,行远,再过两天就是乐师聚会,那时我们再见。” 赵行简闻言微笑起身,放下怀中的半灵瑟乐器,肩并肩跟着张行远的步伐,陪同对方跨出了庭院…… 君姨眯着眼沉思,银色的面具下看不清其表情,她目送女孩和男孩走出竹雪亭,黑睫毛微微挑动了动,她隐约模糊地察觉到,行远的身上似乎隐藏着某种的熟悉气息,这让她略感到不解和吃惊…… “是神器么?” 她喃喃自语地道:“真是有点奇怪,前两天我怎么没有感应到他体内含有神化乐器,但现在突然察觉行远体内竟然蕴藏着神性气息,这是怎么回事?而且我若没有感应出错,貌似他携带的还是琵琶神器?” …… 回到弦鸣乐阁后,张行远就开始闭关学钟。 事实上从某种程度来说,他敲打普通铜钟演奏《铜钟罩》已经达到极限,若想继续提升钟道音乐领域,就需要灵钟甚至神钟相助,当然,半灵甬钟对其修为也有不小助益,因此他自是争分夺秒重新修行起来,按照他的预料,唯有得到完整灵钟,自己的钟乐修为才能和埙乐相匹配,毕竟他奏埙至今已有十载。 修行不知道岁月,两天时间瞬息即逝。 黎明时分,晨曦之光照进了灰蒙蒙的房间,洒落在他秀气的脸庞,他揉了揉眼皮,旋即微微睁开双眼…… 他起床来到院内的桂花树旁,遥望晴空万里的蓝天,果然是令人期待的好日子啊。 “今天就是歌鹿音响全体乐师大会了,想必在外的赤符橙符乐师都已经全部回来,响尊应该会当众宣布此番音乐盛典的详情,不过最近两天谣言四起,好像城内早就流传了许多关于选拔的传闻。” 张行远闭门奏乐,从竹山瑞雪斋回来后就没出过门,原来他还想着抽时间去趟竽音楼,奈何还是没有离开。 “等大会结束后再去见柯叔。” 他左手握着灰色葫芦埙,右手拿着黑色甬钟,掂量了番,感觉重量似相当的模样,然后放下半灵钟器,同时将半灵葫芦埙器系在腰带左侧,满意的笑了笑,走出院门,审视了眼黑白腰带右侧的微型十弦灵琴。 “如今,大家都知道我奏琴乐和埙乐,不过关于钟乐和琵琶音乐,暂时还是不要过早暴露比较好。” 这并非是他想刻意隐瞒,实在是他并不希望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而且他很肯定,如果自身秘密泄露越多,未来的麻烦怕也会越多,这是他不愿看到的,故此在音乐选举前,他没想过向其他人透露隐情。 “现在就去歌鹿广场吧。” 乐师集会并不在北区的音乐广场,所以离开弦鸣乐阁,他就直朝南而去,途中弦鸣气鸣乐师也是纷纷前往…… “真是没想到啊,我们歌鹿的年轻赤符橙符乐师,竟有三千余人,我以前从没听说过呢。” “是啊,看看场内黑压压的人群。” “九大音响的音乐选举素有年龄要求,二十四岁以上皆不得参选,但是即便如此,我们歌鹿依然有三千多名乐师来参加选拔,确实很不错了,推断而言,想来玉龙吟音响、紫荆音响和锦瑟音响的情况也相差不多,至于凤鸣音响、苏幕遮音响和藏锋音响的乐师,则无疑人数会更多修为也会更深厚吧。” “不错,而且这次选拔规则残忍,竟然允许相互残杀,胜者为王,简直是赤裸裸的弱肉强食强者生存。” “这点确实非常诡异,而且荒谬,可惜我们做不了主。” “所以,既然此番音乐选举如此不同以往,我在猜测,或许它不会容许所有的赤符橙符乐师参加。” “林暮,你的意思是?” …… 话说张行远赶到歌鹿广场的时候,早已是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之态。 他凝目审视而去,宽阔的广场分弦鸣乐阁、气鸣乐阁、体鸣乐阁、膜鸣乐阁和秘藏乐阁五块明显区域,眼神扫向弦乐师聚集地,瞬间扑捉到琴师中的洪通,及站在筝师队伍前面的姜悦,然则他左右观望,却是没看到行简的身影和足迹,感觉颇是奇怪,难道行简还没赶到音响么?他摇摇头心里嘀咕了起来。 “行远?” 正当他沉吟之时,远处暮鼓晨钟忽然现身:“你怎么现在才到啊,而且行简在哪?怎么没见到她踪影?” 话说林晨拉着林暮早早就来到了歌鹿广场,此外找了半天却始终没找着赵行简的踪迹,自是倍感疑惑诧异。 张行远微微笑道:“行简在竹山瑞雪斋没回来,现在应该正前来音响。” 其实真要说起来,他和行简都已然知晓响尊召开乐师大会的目的,因而来不来无所谓,当然暮鼓晨钟未必明晰。 他笑着解释说道:“林暮,林晨,赤符橙符乐师集会,韩响尊主要是讲两件事情。” 第79章 前期准备 歌鹿广场的头顶虚空,时不时闪耀着金黄色的光芒,鹿鸣神筝若隐若现,同秘藏乐阁的楼顶遥遥相对。 巨型广场内挤满无数乐师,年轻的钟师、鼓师、埙师、笛师、琴师、筝师等纷至沓来,接踵而至五大乐阁区域,旋即各自就位,窃窃私语,不知何时,前方人群中忽地爆发出阵阵欢呼声,与此同时,秘藏乐阁中蓦然出现一袭白衫之躯,万众目光即刻凝聚到白影身上,韩湘微微笑着迎面走向主席台。 “快看,是响尊出现了呢。” “那就是韩响尊,话说我进入歌鹿音响六年以来,还是第二次就见到响尊呢。” “韩响尊是绿符筝师和黄符琴师,据传真实修为早已超越历代响尊,我们普通乐师哪有机会见到她啊。” “而且,这次紫荆音响筹备的音乐选举如此残酷,我们修为低微的赤符乐师,若是贸然参加选拔赛事,岂不是与炮灰无异?另外九大音响要挑选二十名优胜者,定要淘汰无数乐师,不知又有多少人要殒命呢。” “拜托,就你们低弱修为,参不参加都没甚意义好吧。” “话虽如此,但这次选举和过往十四次截然不同,总觉得很是诡异,也不知道九位响尊为何制定如此规则。” “这事就不是我们能够知道的了。” “说来,貌似规则允许乐师肆意杀戮,确实有点疯狂荒诞,但总体上都是传闻吧。” “就是,响尊根本没宣布,传言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我们还是安静的等待,很快就会知道真相和答案了。” …… 众人议论纷纷时,韩湘出现在视线中,并漫步来到主席台,歌鹿广场刹那间岑寂下来,眼神直盯视向中央,而就在韩湘身后,同样跟随着五道熟悉的身影,分别是五大乐阁阁主,最左侧方向赫然就是洪天泽。 就在主席台左右两侧,站列着两排笙乐师,每排九人共十八位赤符笙师,手中皆怀抱着九簧排笙…… 韩湘坦率直言道:“想必大家都已知晓,今天我召开乐师大会,主要是讨论即将来临的音乐选举之事。” 说话之际,两旁的赤符笙师当即开始奏乐,吹奏笙乐器演奏笙乐曲,低沉的笙音渐渐传来…… 笙符慢慢萦绕韩响尊,她每说一个字或是一句话,赤色笙符便飞向空中飘舞…… “笙道神通之提高扩增音量?” 这时,原本声如细丝的语音,笙乐音符的作用下,竟陡然变得高昂起来,全场数千名乐师亦听得清彻可辨…… 韩湘皱着眉说道:“另外最近彩虹之城传言纷起,大家应该都有所耳闻,我想说的是这并非都是谣言,其中关于音乐选举的描述,的确没有说错,这确是有史以来,最为严峻和冷酷的选拔大赛。” “果然是真的啊。” 九大音响联合第十五次音乐选举,堪称真正的生死磨砺,此事早就传开,乐师们对此虽说是心中有数,但此时此刻,亲自从响尊口中得知事实,依旧是极为震撼,数息之后,鼎沸之声骤然热烈起来。 …… 林暮和林晨皆是目不转睛地问道:“行远,你说的在音乐选举之前,音响提前举行的两项准备工作到底是什么?” “其实此事我也是偶然得知,具体情形如何我并不清楚。” 张行远组织着话语,脑海里则是细细回想着前天,在竹山瑞雪斋的时候,君姨对其和行简说过的内幕,须臾以后,他沉吟着解释说道:“现在很明显,此番音乐选拔,肯定不可能让所有赤符和橙符乐师参加,因此各大音响都必须率先淘汰部分乐师,据我所知,我们歌鹿的做法就是测试和试炼。” “测试?” “试炼?” 暮鼓晨钟蹙眉不语,耐心思考琢磨这句话究竟是何意思。 “行远,你是想说,在音乐选举前夕,我们歌鹿音响会先举行一场音乐领域的测试,及一场音乐实力的较量试炼,通过这两项前期准备工作,来判定哪些赤符和橙符乐师有资格参加选拔,是么?” “没错,就是这样。” 张行远面无表情道:“音域测试应该会很快举行,至于试炼之旅,此事音响似乎决定和苏幕遮联合来筹办。” “什么?和苏幕遮音响共同试炼?” 林晨和林暮闻言惊声尖叫道,前者进行修为测试,他俩并不感到惊奇或是意外,而且这的确是必经的步骤,但是,和紫禁之森联合历练之事?怎么看都不太可能吧,那可是音响过去数十年的仇敌呢。 张行远摇了摇头道:“响尊五年前上位以来,就积极推动和苏幕遮和解,如今谢默生逝去,张世哲貌似也和响尊达成协议,所以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你们仔细聆听,响尊好像正巧说到了这件事。” …… 话说至此,张行远驻足停语,和暮鼓晨钟同时侧耳倾听起来…… 韩湘环视了眼年轻的乐师们,审慎肃穆地道:“除了半个月后的音乐测试外,还有就是和苏幕遮音响的联合试炼,此事我和张世哲响尊俱都同意,决定选出两大音响的部分赤符橙符乐师参与,最终胜出的优异乐师将参加音乐选举,总之,这次选拔很残酷也很危险,当然最后的收获也确实较大,具体你们愿不愿参与,全都由诸位自己决定并综合考虑,因为情况特殊所以音响不会强迫你们。” 话音刚落,全场数千人倏地爆发轰然哗然声,有些乐师喜悦有些乐师惶恐,有些乐师愤怒也有些乐师振奋…… 林晨又和林晨对视了眼,苦笑着道:“还真被行远你说对了,看来未来数月,又有场惊心动魄的龙争虎斗。” 张行远点头笑道:“不管怎样,加紧提升音乐修为才是正道。” 话毕,他的眼神直朝弦鸣乐阁区域凝望而去,此时,眼帘中忽地出现曼妙地身影,他的眉间眼角亦是浮现笑意…… “行简?” 他忙回首微笑道:“林暮林晨,行简好像就在前面,我现过去看看,有时间我们再聊。” 说完,他直接奔向歌鹿广场的东北角落,这个时候,弦乐阁聚集无数琴师、三弦乐师、筝师和琵琶乐师及二胡乐师等,赵行简在筝乐师中显得异常瞩目,盖因她已得灵筝,身外仅携带着二十五弦瑟。 第80章 惊闻 “话说,行简师姐的筝道音域真的达到两里范围了么?” “绝对没错,此番龙潭镇之行结果已经出来,她现今已然得到了通灵宝筝,筝乐修为也堪称惊世骇俗。” “就是,而且你们看她手中的瑟乐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二十五弦瑟必定是半灵瑟器。” “如此说来,以行简师姐的筝瑟修为,我们弦鸣乐阁甚至音响年轻乐师中,都没几人能够和她并肩吧。” “是啊,此次音乐选举,这个赵行简肯定会脱颖而出。” “实话实说,我比较好奇的是她和张行远的关系,我至今还是不能够理解,以行简的筝乐和瑟乐禀赋,怎么会看上当年那个陨落的家伙呢,据我所知,对方现依旧没能突破瓶颈,依然仅是赤符琴师和埙师吧。” “咳咳,果然是我孤陋寡闻了么,请问张行远是谁啊?” 赵行简背着半灵瑟器,抵达歌鹿广场的时候,瞬间成为乐师们瞩目的焦点,她对此早就熟悉自然没有意外。 明眸瞥向弦乐师聚集地时,却没瞧见行远的踪迹,自是感觉颇为奇怪。 纳闷之际,耳旁忽然想起男孩的呼唤声,旋即她转头凝望,右侧远处出现亲切的笑容,她亦迎面而去…… “行简,你来了,怎么这么晚?” 这个时候,韩响尊的讲话已经接近尾声,在公布进行音域测试和同苏幕遮进行联合试炼后,广场中交头接耳的语音渐渐平息,对于绝大多数乐师而言,当务之急已是思考应变对策,以应对接下来的系列斗争考验。 赵行简缓缓说道:“看来,君姨所说和响尊透露出来的信息相当。” 此言即出,张行远就明白女孩关注的地方还是君姨的秘密,他微微笑着道:“好了,行简,你也不要多想,正像君姨说的,现在我们得尽快将半灵瑟器和钟器进阶,如此短时间内或许还能提升音乐修为。” “你说的有道理,想来这也是君姨的期望吧。” 赵行简对此自是深有同感。 “话说回来,有件事我差点忘了问你,行远,你演奏琵琶及铜钟,那当初为何选修这两类音乐呢?” 张行远笑着说道:“关于这事,有时间我再跟你详谈,而且此事牵涉甚多,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在他看来,钟道修行还好,但若是扯到琵琶,以其赤符乐师之境,琵琶音域绝对是恐怖级别。 他琢磨着,是否该告诉对方自身就是降龙这个隐秘呢。 此时主席台上的韩湘讲话完毕,弦鸣阁主洪天泽上台,讲了番勉励的话后,其余四位阁主又先后登场。 “奇怪。” 张行远表情略显古怪,凝视着站在台中央的韩湘,沉吟思忖着道:“行简,难道真的只是我的错觉么,你真不觉得韩响尊和君姨有点像,我总感觉,若是君姨没带银色面具,她和响尊肯定有七八分相像。” 赵行简闻言愕然,这是双方第二次谈及这个话题。 其实先前她并没有太在意,但如今男孩再次提起疑问,她便是蓦然间凝眸,审视并关注起韩湘响尊来…… …… 乐师大会很快就结束,张行远没有浪费时间,随后离开歌鹿,沿着彩虹大道赶往竽音楼。 行简这两天已经完全掌握灵筝妙用,未来几个月内筝乐修为定有小幅提升,而且作为音响重点关照的对象,弦鸣乐阁内必定也会有诸般资源倾斜,大会散场之时,她就被姜悦拉着前去测试筝瑟之乐。 知音大道,竽音楼外。 “行远,您怎么来了,今天不是歌鹿音响乐师大会么?” 柯达步履沉稳,腰间挂着两幅画卷,右手提着九簧抱笙走来:“对了,您找我是想问洪通的事么?” “是的,柯叔。” 张行远曾嘱托柯叔让其打探洪通最近这段时日的踪迹,而今连忙低声询问:“您知道对方是否离开过彩虹之城?” “关于这件事,我已探听到结果了。” “是么?” “根据我得到的消息,洪通确实在前些天悄悄离开歌鹿音响,但行踪神秘,没人知道他出城后去了哪。” “也就是说他失踪过数天。” “不错,而且就在对方回城的那晚,暮鼓晨钟的林晨也刚好赶回,第二天就是行远你们从龙潭镇回到音响。” 张行远摇头笑了起来,深呼吸口气,这可是太机缘巧合了些,他是绝对不信的。 “对了,行远,您打听洪通踪迹做什么,你们俩真的没有恩怨么?” 柯达自是越来越担忧,总觉得事情不太妥当,事实愈发明显,行远和洪通之间,定是存在着某种龃龉,须知洪通是洪天泽爱徒,洪家在彩虹之城的地位,尤其在知音茶楼内,绝对是只手遮天的存在。 “柯叔,您也别担心,此事没那么简单,但也绝没那么复杂,如果您感到不安,就跟师父谈谈吧。” 张行远早对商谦袒露想法,知晓自身欲要对付洪天泽,倒是洪通,从当前情形推算,对方极可能精通瑟乐,设计引诱暮鼓晨钟前往烟霞城,并以瑟乐和琴乐躲在暗中袭杀,或许还真就是对方的阴谋。 可惜现在都仅是他的揣测,而且并无实质证据来指证。 不管怎样,此事都得尽快通知林暮林晨,让他们做好准备并提前谋划。 “好了,柯叔,我和洪通的事情您就别管了,总之都没什么问题,您带着两幅画轴,这是要去做什么?” 直到这时,他醒过神,方才注意到对方腰部,左右两侧分别悬挂着乳白色画卷,木棒做轴卷起用红绳系住。 “是竽音楼内部的事?” 竽乐器的音乐神通为录像传像,因此常常需要绘画等技师。 “是的,好像是洪天胜楼主亲自下达的命令,说是让我们竽音楼的竽乐师,试着找出画像中的两个人。” 柯达解释说道。 “找人?” 张行远很意外,这种事向来是笙音楼笙乐师的拿手绝活吧,他好奇地问道:“柯叔,让我看看画卷描绘的是谁。” 第81章 真相 柯达自然不会拒绝对方的要求,闻言将右手提着的九簧抱笙放下,同时取出腰际两幅洁白干净的画轴…… 他将画卷递上前道:“知音茶楼下的笙音楼,本来拥有搜寻情报和信息的最佳笙乐,但是不知为何,洪天胜楼主却是拿来画像,让我们竽音楼跟进找人,另外,这两幅画中描绘的一男一女两名青年。” 柯达一边解说,一边将画轴递给对面的行远。 张行远顺手接过两幅画,内心平静,却也有点惊奇洪天胜想找什么人物。 毫不客气地说,只要是身处彩虹之城的乐师,就几乎都曾听说过,或是知晓这位琴师强者的生平事迹,洪老前辈的音乐修为或许不如韩响尊,但是若论影响力和声望,却丝毫不亚于歌鹿音响的历代响尊,从某种程度而言,在其生涯的七十年时间里,洪天胜从洪家的旁系子弟,一步一个脚印成就洪家家主之位,并最终问鼎知音茶楼楼主宝座,其间经历绝对堪称是励志典范,被无数乐师顶礼膜拜和尊崇。 正因此故,张行远即便对洪天泽无甚好感甚至厌恶,但对洪老前辈依旧是充满敬意。 沉吟之时,他缓缓张开了两幅画卷,眼帘中即刻显现出两幅笔墨绘成的画像,与此同时,他的瞳孔在急速收缩…… “这是?” 他的两只手分别握着画轴,开始轻微甚至剧烈的颤抖。 当黑色眼眸接触到画中人物时,他的心底当即掀起惊涛骇浪,眼中和脸庞瞬间现出不可思议的眸光和神色,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或说不敢相信看到图画中人物的真实情形,这让他感到无比震撼和惊讶。 “这不是爹和娘的画像么?” 没错,张行远百分百可以确定,图纸中的人物定是张瑞生和赵荷君的画像,当然,同现在父母的外貌形象相比,这两幅画中描绘的图像更加年轻些,显然,这两幅画卷所绘应是父母年轻时候的样貌。 这是怎么回事? 他直愣神地道:“柯叔,您说这两幅画是洪天胜送来竽音楼的,也就是说,他在暗中寻找画像中的人?” 柯达似有点摸不着头脑,实在是此时行远的表情,略显得怪异。 他继续解说道:“没错,画卷确实是笙音楼那边送来的,还明白无误的声称是洪天胜楼主的要求。” 稍作停顿,柯达睁大眼睛询问道:“怎么,行远,难道你认识画中的人物?” 张行远默默地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件事对他的冲击相当地大,在没有弄清楚具体内情前,他自是不想也不愿随便多说,现在他满脑子思虑的是,洪天胜为何怎么会有父母的画像,难不成当年对方认识父亲母亲?另外现今对方又为何突然想要找出父母,目的是什么?他不能不对此加以揣摩和猜测。 但他同样清楚,在这里瞎猜是没有意义的,也不可能得到答案,欲知真相,最好还是亲自去探知求解。 …… 带着疑虑,他迅速向柯达辞行并离开。 笙音楼同是在知音大道,和竽音楼距离约莫五百米,和竹山瑞雪斋分处知音大道南北两端,很快功夫,他的身影出现在笙音楼外,即知音茶楼的地址所在,此刻,适才焦躁的内心逐渐平息宁静。 “知音茶楼和笙音楼么?” 张行远霍然想起前些天,张瑞凤刚抵达彩虹之城后,就好像提议来此笙音楼吧,不知她现在是否依旧在此。 另外,结合柯叔手中得到的情报来看,洪通却有极大可能是袭杀暮鼓晨钟的瑟乐师,此事如果是真的,那对方的的瑟乐从何修行而来,毕竟对方是洪天泽的徒弟,并无弹瑟的传统,盖洪家在知音茶楼素来以琴师著名。 心里这般沉思之际,他来到了笙音楼黑色匾额下方。 “行远,你怎么会来此?” 身旁忽然响起稍显冷淡的话语声,他即刻转身侧望,与此同时,远处传来敏捷矫健的龙马嘶鸣声…… 洪天泽骑着赤褐色的剽悍桀骜的龙马,孤身缓缓地接近笙音楼,看到张行远凝眉苦思的矗立在街道旁,自然感到万分诧异,但因为对方置身事外的缘故,不仅使得自己没能得到降龙的忽雷琵琶神器,还害得被韩响尊警告和痛骂,故而此时在此茶楼偶遇,还真有点敌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模样。 “阁主。” 张行远对洪天泽现身倒是不意外,毕竟他家族就在笙音楼内部,而且自己此行就是要去见洪天胜前辈,因而他直言不讳道:“阁主您是要去见您父亲吧,说来也巧,我也正要去拜见洪老前辈呢。” “你想要见我爹?” 洪天泽吃惊地道:“我说行远啊,在我的印象中,我爹跟你貌似不怎么熟识吧?” “是的。” 张行远半真半假地道:“其实我找洪天胜老前辈,是我师父的要求,他想通过我和洪前辈请教些要事。” 这个时候,他只能把师父商谦摆出来。 洪天泽闻言果然没再多问,商老这尊大旗到目前为止,他还是需要尊敬仰望的,虽然他也怀疑对方在撒谎。 “既然如此,你跟我来吧。” “谢谢阁主。” 随后,俩人漫步进入知音茶楼,张行远跟着对方背影,路过蜿蜒长廊,转眼来到一处鸟语花香的果园,园中回荡着淡淡地琴吟声音,空中飘荡着屡屡金黄琴符,随着脚步快速接近声源,陡然,高昂的琴音瞬息间停止,就是此时,眸中浮现一道略苍老的满鬓白发的身躯,老者同时迎面凝望而来…… 洪天泽快步上前搀扶老人说道:“爹,这是商老的徒弟张行远,他说找您是有要事相问。” “是么?” 洪天胜抬起头来,浑浊的双眼似瞬间变得清明,旋即微微笑道:“行远小友,你找老夫是有什么事情?” 张行远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直接,闻言亦是开门见山地道:“实不相瞒,洪老前辈,我此番找您是想请教您,您最近是不是在竽音楼发布公告,特意绘出两幅画像,似乎想要搜查并寻找画中人物?” 洪天胜眉头微皱,讶然回答道:“此事确是老夫的要求,或者更加确切的说,是我在帮别人办事。” “您是说有人请您帮忙找画像中的人?” 张行远闻言惊异地道。 洪天胜也是愈发好奇,说来他对张行远其实无感,但对方身后的商谦确令其十分忌惮,纵横彩虹之城数十载的他,对于商谦这位神秘的黄符琴师,亦是倍感不解和顾忌,他深呼吸口气实话实说道:“没错,此事是应苏幕遮音响的黄符埙师张瑞凤的请求,对方绘出两幅肖像,让我凭此找出她的兄嫂张瑞生和赵荷君夫妇。” 第82章 身世谜团 笙音楼内异常的寂静和安然,张行远的内心却是剧烈波动,翻滚着震惊莫名的情绪,谈不上多喜悦说不上多悲伤,就是单纯的十分吃惊和愕然的心情,他万万没想到,幕后描绘肖像想要寻找父母之人会是张瑞凤,惊闻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后,令他当场怔住,紧攥着葫芦埙伫立在迎春花旁久久无言。 若是洪天胜的说法属实的话,那岂不是说张瑞凤竟是自己姑姑,而当代苏幕遮的新响尊张世哲是自己祖父? 这实在是远远超乎他的料想。 他愣神沉吟着不语,面上表情丝毫不改色,似无喜无悲的镇定模样,心底则愈发觉得这恐怕还真就是事实,毕竟父母的真名自己才也刚刚得知,此事显然做不得假,另外,洪天胜肯定不可能在这种事上欺骗隐瞒,张瑞生和张瑞凤,自己当初听名字就该联想到这点,父亲的身世未免离奇了点啊。 他的内心百转深思。 “难怪张瑞凤曾说,她离开紫禁之森前来彩虹之城,目的就是找人。” 他闪电般的思索道:“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应该是当年谢默生为苏幕遮响尊之时,爹和娘得罪对方并自此逃离星垣山脉,而半年前谢默生既死,如今张世哲亦即响尊位,如此就开始寻找爹和娘?” 他低着眉,揣度推测起来道:“但是,父亲母亲前些天为何没有向我坦白此事呢?而仅是简单告诉我,他们的真实姓名是张瑞生和赵荷君,却没提及苏幕遮音响的往事,更没说起祖父张世哲的半点信息。” 在他看来,这明显不合常理。 而且,他自是看得出来,父母虽说是出自紫禁之森,但似乎并不愿意回归苏幕遮。 若说谢默生还在世,他倒是可以理解,但如今谢默生去世,父母似依然如故,并不想和苏幕遮有过多纠葛,否则当初,取回十弦灵琴就不会偷偷摸摸,或说前往之人就会是父亲而非母亲,此事同样让他感到诧异。 他思来想去有许久,绝对最有可能的答案是,父亲和张世哲即祖父之间,怕是存在着某些矛盾吧。 不管怎样,至此他总算是初步知道真相详情。 父亲和母亲与紫禁之森张家的关系究竟如何,他并不想过多地干预或是猜疑,如果上面自己的揣测是事实,如此还是父母亲自出面解决比较好,只是如今张瑞凤来到彩虹之城,或许得给父亲发个信息尽快通知他才行,目前他并不知道张瑞凤找父亲的目的为何,但想来无非是希望父母能够重回苏幕遮吧。 “行远,你没事吧?” 眼见对面的男孩陷入沉思,洪天胜连连问道:“怎么,难不成你认识画轴中的两张面孔?” 张行远当然不会直接开口承认,再说今日他来此知音茶楼探究内情之前,早就在心底想好了应答的策略和借口。 他微笑着说道:“其实是我师父知道画中的人物,不过我确实觉得这两幅肖像有点熟悉。” “什么?商谦认识张瑞生和赵荷君?” 话说洪天胜在得到张瑞凤的请求后,就接连在笙音楼和竽音楼下达指令,希望能够找出张家这两位人物的踪迹,但至今过去好些天时间,却依然没有丝毫这方面的喜讯传来,自是让他倍感沮丧失望。 须知作为知音茶楼楼主和黄符琴师,他近来因为某些特殊缘故,面对着来自歌鹿音响响尊韩湘的极大压力,因此缘故,当耳闻张瑞凤有所请求时,他就欢喜的想帮助对方解决疑难,目的就是欲借此向张世哲示好。 奈何随着时间推移,他对此似乎越来越无能为力,故而此刻惊闻张行远有内幕消息,竟是差点惊声尖叫了起来,但转念想到认识张瑞生和赵荷君的人竟是商谦,瞬间功夫,洪天胜的脸色又变得阴霾暗淡。 “行远小友,你说是你师父商谦清楚画像中的人?” “是的,洪老前辈,有什么问题么?” “当然没有,既然是商谦认识画卷人物?我们就得快点告诉张瑞凤,她定会很高兴知道这个寻亲结果。”洪天胜的额头稍显红润,略微咳嗽两声,接着弯腰坐在花园的石凳上,似闭目养神休憩安息。 洪天泽见此轻声道:“爹,您累了的话,就就稍作下休息,我让人给您熬完莲子羹送来。”说完急匆匆地离去…… 张行远摇了摇头道:“前辈您说得在理,我觉得在此之前,或许我可以见见张瑞凤前辈,且据我所知,貌似她来到彩虹之城后,就好像直奔您这笙音楼而来,请问她现在何处?我想先跟她谈谈此事。” “是么?你还认识张瑞凤?” “是的,前两天我和行简及姜悦前辈去龙潭镇时,恰巧跟张瑞凤前辈和邱树仁及邱腾义偶遇。” “原来如此。” 洪天胜微微睁着眼:“对方就在隔壁的彩虹客栈,你待会就可以去打个招呼。” 张行远疑惑出声道:“洪老前辈,张瑞凤寻找她的亲人张瑞生夫妇,难道是想让他们回归苏幕遮音响?” “就是这样。” 洪天胜微笑着说道:“这事张瑞凤曾向我提起过,貌似那张瑞生和赵荷君得罪过谢默生,此外还曾因为其母的意外死亡,始终怨恨并无法原谅张世哲响尊,因此在十八年前逃离紫禁之森之后,至今不愿回苏幕遮,就在前不久赵荷君重返星垣山脉,取得灵琴时被发现痕迹,于是张瑞凤才会出现在此彩虹之城。” 张行远闻言是暗暗瞠目咋舌,颠来倒去,结果是当初母亲取回十弦灵琴时被察觉,对方方才追踪而来。 明晰由来以及前因后果,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深呼吸地琢磨道:是否该去趟彩虹客栈见见张瑞凤? 此行结果相当顺利,既然得到最终答案,他不再继续滞留,起身拱手说道:“洪老前辈,谢谢您解答我的疑惑,既然是张瑞凤前辈暗中寻亲,那晚辈先行告辞,这就去趟彩虹客栈,跟对方谈谈这件事情。” 第83章 惊变 洪天胜闻言摆了摆手便不再多言,继而缓缓闭上眸子,合着眼皮,安静的躺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的静养…… 这个时候,洪天泽端着碗汤漫步上前道:“爹,您先喝口莲子羹。” 洪天胜轻闻了闻莲子羹,睁眼淡淡地道:“已经冷了,不够热乎,你直接倒掉吧,吩咐厨师们以后勤快点。” “好的。” 洪天泽面无表情平静自然的地道。 张行远眼看着这幕场景,却略略有点目瞪口呆,他摇摇头,转身离开了知音茶楼,心里稍稍不是滋味。 真说起来,他和彩虹之城的无数乐师都对洪天胜极为推崇,都知晓洪老前辈当年就是从苦难中崛起的,更加知道对方年幼时啃过草根吃过树皮,姐姐惨遭饿死,但即便有过如此悲惨经历,对方却依然逆流而上最终成就黄符琴师,可惜如今享受荣华富贵,想必早就忘了当年经历过怎样的艰苦岁月吧。 …… 迈出笙音楼后,他想直接坦率解决问题,于是左转来到隔壁彩虹客栈,着手打听具体情形,然而结果却是令其大失所望。 “掌柜,您说对方不在?” “客官,我们客栈确实有位名叫张瑞凤的女性暂住在本店,同时入住的还有两位邱姓客人,不过很不凑巧,现今他们全都外出不在店中,您要是想找他们,可否留下详细信息,等对方回来我再通知他们。” “您好,我叫做张行远,如果对方回到客栈,烦请掌柜告诉他们。” “当然,您的话我定会送到。” 没有见到张瑞凤和邱树仁邱腾义,行远多少有些失望,也不知道对方三人的踪迹现在何处,随即他便移步走出客栈,盯着川流不息的人流,转念想到对方来到彩虹之城,像无头苍蝇般四处寻找父母,想必如今正在各处奔波查探,他摇了摇头,驱身离开了知音大道,很快便又重返歌鹿音响。 …… “我离开音响去竽音楼见柯叔时,行简被姜悦前辈叫去测试筝瑟修为,如此说来她应该在弦鸣乐阁吧。” 张行远在音乐广场中,心头思忖之时,他抬起头凝望向乐阁中央,伏羲神像依旧耀眼而夺目。 这时,前面似有人呼唤他的名字。 “行远,你回来了。” 赵行简提着二十五弦瑟微微笑着走来:“你去见柯达,对方说了什么?” “我们边走边说吧。” 张行远眼见身旁不时有乐师侧头观望,感觉相当怪异,拉着女孩径直迈出并压低语音道:“正如我所料地那样,在暮鼓晨钟去烟霞城的几天时间,洪通同样在歌鹿音响消失无踪,若说先前在竽音楼的楼会上,我遇见对方购买瑟器,或许是个巧合,但这种事未免太凑巧了些,因此我怀疑对方极有可能真的精通瑟乐,当初设计引诱暮鼓晨钟离开歌鹿,并前往烟霞城偷袭暗杀的就是洪通。”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洪通确实就很值得怀疑了。” 赵行简闻言微蹙起眉头,点头劝诫道:“行远你以后须得小心点,另外我得尽快将这个消息告诉林晨。” “是该如此。” 张行远也是凝重地轻声问道:“话说林暮和林晨,他们还决定在龙葵新斋住么,再过半个月就是音域测试了吧?” “没错。” 赵行简摊手微笑道:“林晨她说暂时不会回体鸣乐阁,耗着办呗,我这就去趟龙葵新斋提醒提醒他们。” “你现就要去么,不必这么急吧?” “行远你有所不知,就在歌鹿全体乐师大会结束之后,暮鼓晨钟就同我谈过话,好像他们要再次回烟霞城取证还是做啥,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我必须在对方没有离城前,将此事内幕告诉他们。” 张行远闻言自是相当地意外,但他没多想多虑,耸了耸肩后似要张嘴说话,然最终戛然止住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我想跟你说一声,我决定待会回趟家里。” 因为没有见到张瑞凤等张家族人,或说即将面见对方,因此他觉得有必要和父母沟通沟通,毕竟此事干系重大,在不知道父亲和母亲的态度前,他也不知该贸然透露什么,故而他想着率先通知父母。 赵行简敏锐的察觉到些异样,凝眸询问道:“你又要回趟家,是出什么事情了么?我们不是刚从嵩山镇回城么?” 张行远笑着道:“你别担心,回头我再跟你细说。” …… 赵行简随后火急火燎的离开音响,相对林暮林晨的人身安全而言,行远的事虽然让她好奇,却也没有多问,在知晓男孩的琴埙琵琶钟乐真实修为以后,她就有所预感,赤符橙符乐师当中,恐怕无人能够伤害得了对方,便是所谓暗中精通瑟乐琴乐和琵琶的洪通,真正的音域和音符实力也未必就比行远强。 目送女孩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张行远转身回到玄甲区的住宅。 他伸手摸了摸腰部左侧的灰色葫芦埙,旋即目光投向院落中桌面的墨黑色铜钟。 接着,他拿起甬钟用红绳系腰带右侧。 “忽雷琵琶神器隐匿在体内,十弦灵琴变化如意、微型如指藏于腰带,两者俱都便于携带和收藏。 “然而,半灵埙器和半灵铜钟器,却都有双拳般大小,悬挂在外还真是不方便随身携带。” 张行远喃喃自语地自说自话,殊不知此言若被其余乐师听到,必定感到万分震惊和无语,毕竟他作为赤符乐师,须知整个歌鹿音响内,单论乐器,除了韩湘以外,估计再没有谁有他这般丰厚的身家。 他笑着瞥了眼自身装备,取好乐器后,再准备好象马,随后御马狂奔,快速飞离直奔嵩山镇…… “爹竟然是张瑞凤哥哥。” “而且,上次我回家爹和娘也不说清身世。” 他心神遥想时,马蹄渐接近青铜山铁鸡岭,端坐马背,此刻他忽面现异色,脸庞陡然间变幻惊疑不定起来…… “前方似乎有乐师音乐争斗?” 第84章 孰强孰弱 “御御!” 张行远立即猛拉住缰绳,缓慢地前行,凝神侧耳倾听…… 与此同时,耳畔响起淡淡的埙音,及热烈激昂的琴音,而在奔放的琴吟曲声中,又似参杂着些许厚重瑟音,令人捉摸不透,此外埙曲音韵绕耳,给人种双重叠加之感,聆听颇为亲切,几乎没有沉思停息,他脱口而出道:“好像是埙乐曲《卷藤吟》和《拔树吟》?难道是埙师和琴师以及瑟师在对抗?” 他讶然疑虑时,眯着眼直视向烟尘滚滚的狭道,前方隐约可见两道熟悉的身影,他即刻惊叫出声…… “邱树仁和邱腾义?” “怎么回事,他们正在被琴师和瑟师追杀?” 在斜下的夕阳映衬之下,他凝眸审视视线中的场景,邱树仁运指吹奏埙器,脸含泪痕,面现坚毅之色,音孔中无数橙色埙符飞出,萦绕周身,在其身旁,邱腾义浑身布满鲜血,宛若死尸般无声息地躺在地面…… “这是?” “怎么可能?邱腾义竟然被杀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远处安静躺在地上再无呼吸的埙师竟然陨落,他确定自己绝对没有感应错误,邱腾义确确实实已经牺牲,对方双目无神容颜苍白的瞪着天空,银灰色的葫芦埙依旧死死攥在手中…… 张行远的瞳孔闪电收缩,当即收紧缰绳驻足停下来,愕然惊道:“邱腾义身死?对面的黑衣神秘乐师是谁?” 他当场翻身下象马,并取出灰巾蒙住面庞。 “好强!” 尽管知道张瑞凤是自己姑姑,亦即邱树仁和邱腾义也是自己表兄弟,然则心底的悲痛在一闪即逝以后,他就将目光投向同邱树仁奏乐对抗的乐师,敌方身着黑衣,左手弹琴,右手弹瑟,显得异常潇洒自如和淡定自然,橙色琴符和赤色瑟符飞舞而出,满天飘扬,完全将对方和邱氏兄弟笼罩其内…… 行远何等犀利眼力,自是瞧出此刻的邱树仁已耗尽全力,音乐修为远远不是对方敌手。 何况埙道本就不善攻击杀伐,在敌人琴道和瑟道音符的进攻下,邱树仁不但连连败退,甚至全身四肢多处重创…… 他当即翻身上象马,同时从腰带里面取出微型细小的十弦灵琴,左手握琴,意念吹动,霞光万丈琴身陡然变大…… “十弦灵琴!” 他御马迅疾接近双方奏乐的战斗领域,怀抱着灵琴指尖不时划过钢丝琴弦…… …… “难道我真要殒命于此?” 睁大眸子,邱树仁鼓足气势奏埙,发出怒吼和不甘,他不想就这样死去,他甚至不知道对面敌人是谁,他还想要为弟弟报仇雪恨,可惜自身实力实在太弱,他竭尽最后的气力吹埙,眼神充满怨恨的盯着黑袍乐师……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一路追杀我们?” 邱树仁慢慢地放下嘴边的葫芦埙,他清楚自己再没有反抗之力,但临死之际,却不情愿死得莫名其妙。 就在半个时辰以前,他和弟弟邱腾义无缘无故,被眼前的神秘乐师追杀,对方是橙符琴师和赤符瑟师,面对如此强大战力,身为橙符埙师的邱氏兄弟,竟是没有还手能力,而他现在也仅剩半条性命,想到母亲不在身边,他愤恨交加道:“你杀了我弟弟,我娘和我爷爷及苏幕遮绝不会放过你的。” “嘿嘿,我杀你们邱氏兄弟,就是为了让那张老头悲痛,你还真以为我会怕紫禁之森?” 黑袍裹身的乐师爽朗笑起来,左手端琴,右手抱瑟,整个身躯唯有两只眼珠显露出来,闪烁着幽绿的光芒…… 前进两步,他正要弹琴拨瑟之际,倏地,他神色凛然地紧蹙起眉头…… …… 邱树仁和黑袍乐师都现异色,盖因此时,耳旁忽然传来阵阵马马蹄声和和激愤高昂的琴音,俩人俱是回头凝望而去,身后有位灰衣蒙面琴师狂奔而来,赤色琴符随风飘荡,转瞬间音乐符号便化作冰冷犀利的长剑…… “降龙之剑?” 邱树仁面色麻木似无动于衷,然则近旁的黑袍乐师却勃然变色,惊异瞪眼的怪叫起来…… “降龙?” 歌鹿音响和彩虹之城谁人不知晓。 黑袍琴瑟乐师的惊讶很明显,在自己追杀邱家兄弟的紧要关头,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降龙竟然现身…… 他想干嘛? 张行远弹琴奏曲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啊,阁下何必赶尽杀绝。” 他驭马前行速到邱树仁近身,内心略微有些焦虑和担忧,瞥了眼对方雪白无血的面容,确信对方伤势严重,但不至于危及性命之后,暗暗松了口气,然则眸光掠过旁边邱腾义的尸体,却又隐隐透射出摄人的寒芒,他紧盯着黑袍乐师,对方浑身冒着冷酷的阴郁气息,琴瑟和鸣,让他有种莫名熟悉的窒息之感…… 他搀扶起邱树仁道:“感觉怎么样,要不要紧?” “您认识我?” 邱树仁露出惊讶的神色,旋即咳嗽虚弱地说道:“我暂时没事,多谢大侠的救命之恩,您要小心对面琴瑟杀手。” “放心。” 张行远郑重肃穆道。 黑袍乐师愤慨斥道:“降龙,你怎么会在这里?而且你确定要插手此事?” 张行远轻轻摇了摇头道:“阁下知道你追杀的是苏幕遮音响张世哲的两位外孙么?” 黑袍乐师摆了摆臂中的琴瑟:“我自然是知晓。” “知道你还敢肆意杀人?” 张行远语气冰冷地寒声说道:“你真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没人知道你的身份么?杀死张响尊的外孙,洪通,你就不怕牵连你师父洪天泽么?不怕韩湘响尊降罪于你么?真以为你的隐蔽身份仅天知地知?” “你说什么?” 黑袍乐师震惊骇然地道,骤然攥紧手中的琴瑟乐器,语音稍微显得有些颤抖。 张行远凝定镇静道:“难不成你敢做却不敢认?我若没猜错的话,你就是洪通吧,何必躲躲藏藏黑袍披身,我早了解到你精通瑟乐和琴乐,亦是赤符瑟师和橙符琴师,如此我劝你还是现出真身为好。” 话说,刚遇见对方施展琴瑟音乐的神通之时,他就将眼前的黑衣乐师和洪通联系起来,且觉得可能性极大。 故而此时出言相激。 当然,张行远并不奢望对方会坦诚相告,而且他并不在乎。 他跃跃欲试地期待自语:如果真是洪通,说明对方和自己同样隐藏诸多秘密,就是不知两相比较孰强孰弱。 第85章 残缺灵瑟 黑袍中传来冷笑而嘶哑的声音:“降龙,你说我是洪通我便是么?既然你喜欢多管闲事,如此我便葬送你和邱树仁邱腾义同去地狱吧,此外,我听说你竟然拥有忽雷琵琶神器,话说我对它也是梦寐以求许久。” 话音落幕,黑袍乐师抖了手袖,立时盘膝坐下,双手安置琴和瑟于左右两膝,动作迅捷,随即右手指尖挑了挑瑟弦…… 赤红如血的瑟符缓缓飘出,从那把多弦多柱的瑟乐器弦身处激射而出,在渐渐西斜的残阳映照下格外刺眼…… 黑袍乐师神情镇定,他倒要试探试探,传说中神秘无比的降龙,其人音乐修为究竟如何? “降龙,您要小心,对方的瑟符有强大的引力和斥力,能够干扰甚至让您无法安然奏乐,另外对方的琴符能化飞刀攻击。” 邱树仁抱着邱腾义的尸身,豁然回头警醒起来。 张行远对此很清楚,当即取下腰带右侧的乌黑铜钟,审视了眼这个半灵钟器,继而勾着手指轻轻敲击钟腔…… “咚咚!” 气势恢宏的深远钟音响起,钟声嘹亮,光滑如镜的钟腔表面,忽地闪现赤色钟符…… 无需锥子相助,他的右手食指猛击墨钟,随着有韵律的《铜钟罩》演奏推进,钟口开始源源不断涌现红色钟形音符…… “洪通是赤符瑟师,而我是赤符钟师,对方的瑟符若想施展引力或斥力影响到我,首先须得破除铜钟结界。” 张行远凝眸冷笑道:“而想要透过结界,对方的瑟乐修为必须超越我的钟乐修为。” 就在他击钟并沉吟之时,周身血色钟符弥漫,逐渐将他和邱树仁完全笼罩并覆盖,此刻,微小的钟状音乐符号发生变化,音符瞬间爆炸开来,好似烟花般绽放灿烂光彩,旋即光芒化作有形无影的铜钟罩…… 钟罩结界不停转转,其宛若手掌中的甬钟放大版本,但却有形无影,只是偶尔闪现出黑色的铜钟结界…… 与此同时,远处的赤色瑟符似红云压城而来…… 瑟道音符刚接触到结界,似水泡般融入其中,消逝无痕,接着,赤色瑟符逐步覆盖钟罩表面,这时压力陡然间增大…… “有点意思。” 张行远微露出讶异之色,他登时感觉身体与地表之间,好似受到某种奇异力量的牵引,竟有点挪移不动的微妙错觉…… 他一边凝神敲钟一边运动着手脚,觉得能够正常活动,并未收到较大影响和干扰以后,方才恍然轻笑起来…… “降龙,您的钟道结界神通果真厉害,对方的瑟道音符能够束缚我的手脚,但在这结界里面却能不受剧烈干扰。” 邱树仁惊喜地叫出声道,但旋即脸庞黯然失色,须知刚才就是因为瑟符的作用力影响,其弟邱腾义才身死道消…… “洪通的瑟乐应该比不过我的钟乐,所以接下来对方肯定会弹琴攻击。” 张行远的面容依旧凝定,对手的瑟道不起作用,随后的琴道对抗才是重点,他伸出左手举起十弦灵琴…… …… “怎会如此,降龙不是素来以琴道修为强横而闻名的么,对方修习的古琴神曲《降龙》出自琴鹤箫韶乐府,此事人尽皆知,惹人眼馋,此外对方费尽心思索取得到忽雷琵琶神器,说明对方同样精通琵琶音乐。 “但没想到,除了琴乐和琵琶,降龙竟还修行钟道,而且作为赤符钟乐师,其音域似隐隐能够和橙符乐师比肩。” 洪通略微失神遐想地道:“显然降龙收藏的宝物和隐藏的秘密比我还要多,尤其对方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他在歌鹿音响潜伏多年,便是韩湘和商谦,也没能揪出他的秘密身份,但现在降龙是如何得知自身隐秘的,这令其十分不解和迷茫,甚至感到莫名惊慌和恐惧,此番若不能干掉对方,未来怕是被歌鹿追杀并逃亡天涯。 思虑至此,他咬紧牙关,左手屈指弹弦,琴音陡起,橙色琴符迸射而出,音符化为三寸刀芒…… 琴符演化的刀芒如闪电般破空袭来…… “《玄默》?” 张行远目不转睛道,就在黑袍乐师弹奏琴曲时,他当场辨认对方演奏琴道灵曲《玄默》,瞥见寒光闪烁的橙色刀芒卷杀而来,他同是屈指拨弄十弦,开始弹奏《降龙》,金铁交鸣的澎湃之音锵锵而清越…… 十根琴弦处迸发出赤色琴符,音符化作冰冷锋利之剑,穿透虚空绞杀而去…… “轰隆!” 利剑和刀芒相遇碰撞,炸出绚烂的光彩,爆炸开来的轰鸣声响彻不止…… 洪通左手弹琴右手弹瑟,琴符和瑟符同时进攻,行远则左手弹琴右手敲钟,琴符攻击而钟符防守…… 相对而言,钟符和瑟符的较量是前者强。 而在琴符的对抗之中,一边是密麻橙色琴符演化的刀芒席卷杀来,一边是漫天赤色琴符演化的利剑在顽强对抗,橙符和赤符琴师之战,竟是难分胜负,晚霞下的刀剑之争看得旁边的邱树仁眼花缭乱。 “降龙的音乐修为好强,赤符琴道神通竟然和橙符神通不相上下?” 邱树仁眼见双方左手弹琴奏曲,琴符纷纷演化刀和剑,亦是暗暗咋舌,觉得不可思议和难以想象…… 赤色橙色琴符耀眼,寒光碰撞闪烁…… 话说回来,行远之所以在琴道上能和洪通抗衡,根本原因在于他的本钱足够深厚,洪通虽是橙符琴师,但却仅有灵曲而无灵器,而行远则有十弦灵琴和神曲相助,如此弹拨琴器演奏琴乐,修为高低自然受其影响。 “这样持续下去怎么行?” 洪通弹奏琴弦半晌以后,也是看出这点,心底不由得略紧张不安:“很明显降龙的音乐修为和我半斤八两,甚至略胜我半筹,如此僵持对峙,对我极为不利,此外降龙是赤符琴师,但音域浩瀚却似超越橙符琴师?” 他的额头微微渗出冷汗:“尤其对方携带藏有琵琶神器,如此恢复能力怕也不是我能比拟的。” 必须快点逃离,修为不如降龙敌手已是危险至极,待会邱树仁缓过气来加入战场,届时自己必死无疑。 他的眸中泛起怨恨不甘之色,旋即感应到躲藏在身后的象马,马背驮着装有残缺灵瑟的黑色行囊…… “这是,他要逃跑?” 第86章 荷塘夜话 没有丝毫犹豫迟疑,洪通立即收拢琴瑟,抱乐器于腋下,琴音瑟音、赤色橙色音符顿消逝,他跃身上桀骜象马…… 洪通猛拉缰绳,传来骏马的嘶鸣声…… “降龙,今日我放过你们俩人性命,待有来日我们再音乐决斗。” 洪通仰天长啸,左臂紧抱着琴器和瑟器,猖狂笑着警告,脚下的象马矫健如飞地狂奔,毫不耽搁…… “想逃?” 张行远惊讶得目瞪口呆,被对方的举动震住,洪通果然是坚决果断之辈,斗不过立时就逃,他从愕然中反应过来,当场丢掉铜钟屈指弹琴,赤色琴符瞬间化作长剑,控制着利剑缓缓指向前进的背影…… 他双手拨弄琴弦,琴符演化的剑身冰凉彻骨,剑尖瞄准御马狂奔的洪通…… “嗤嗤!” 锐利之剑破空激射而去…… 青铜山,铁鸡岭,此地的狭小山道蜿蜒曲折,不过瞬息之间,洪通陡然急速转弯,就要消失在绵延的山路之中…… 察觉到背后袭来的冰冷剑光,他驮着肩背躬下腰身,锋利长剑及至马背,从其大腿左侧穿透而过…… “噗嗤……” 洪通吓得差点尖叫出声,眨眼醒悟过来,却发觉自身并没有受伤,不由大喜过望…… “呵呵,降龙之剑不过如此。” 他心底疑虑之时,将琴瑟置于身前,旋即摸了摸后侧马背的行囊,却感觉空空如无物,登时大惊失色…… “我的五十六弦瑟呢?” 他即刻回首凝望,就在身后远处的地面,黑色行囊掉落丛中,他的脸色瞬间阴霾下来…… 他刚想返身去取灵瑟,然则视线中降龙的身影蓦然出现,对方迅速接近弯道岔口,弹弦攻击态势凌厉摄魂…… 悲愤无奈下,洪通只得加快奔袭逃亡的脚步,他的心头似在滴血…… 张行远紧盯着对方渐行渐远的背影,略带失落地摇头道:“竟然让他跑了,逃窜的速度还真是快。” 对方的果决亦令他相当意外。 他很清楚,虽说自身的琴道音域笼罩方圆两百丈,但在这种延绵曲折的山道之中,想要找到并攻击对方则难上加难,没能彻底留下洪通,多少让他感到些遗憾,他收回眼神,低着头瞥向脚下的黑色行囊…… “这是?” 不用猜也知道里面定是装备有乐器。 张行远解开包袱,就见一道墨黑如炭的瑟乐器映入眼帘,黑檀木雕刻而成,透着一股灵透而有腐朽的气息…… “灵瑟?” “而且,是我当初在竽音楼上瞧见的五十六弦瑟?” 他既吃惊又振奋地道。 这个时候,邱树仁快步来到他身旁,黯然失神道:“对方逃了?降龙前辈,您说此人就是歌鹿音响的洪通?” 听到前辈这个词,张行远嘴角微微抽搐无语,进而肯定地说道:“对方就是洪通,这点应该不会有错。” “洪通是洪天泽的高徒吧,他为什么要追杀我呢?” 这确实是件很诡异的事情,按张行远的猜测,洪通袭杀暮鼓晨钟可以理解,但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找邱氏兄弟的麻烦,张瑞凤才来彩虹之城,貌似也没有和洪家结怨,对方的作为实在惹人遐想和不解。 他摇了摇头沉吟地道:“树仁兄弟,此事还是尽快交由你的母亲处理为好。” 降龙点头坦诚道:“降龙,您说得不错,谢谢您的救命之恩,另外,您好像认识我,但我没见过你吧?” 张行远微微笑了起来:“我们还真见过。” 随即他取出五十六弦瑟器,瞄了眼此残缺灵瑟,进而骑着象马隐没于烟尘古道…… …… 嵩山镇,卧龙村,夜色温柔而细腻,在习习凉风下,月光分外阴柔,张家庭院,荷塘湖畔,人影摇曳…… 张行远徐徐讲述,将自己此行经过,所思所悟简略描述道来…… 他的眸子在父母之间来回扫视,叙述经历完毕,他炯目有神地盯着父母道:“爹和娘您们瞒得我好苦。” 张瑞生和赵荷君的脸庞,都是浮现出震惊色彩。 “行远,你刚才说什么?” 他们俩万万没料到张瑞凤竟然出现在彩虹之城探查自己,这绝对是十八年来最让双方吃惊的事情之一。 赵荷君苦笑着道:“真没想到,瑞凤离开紫禁之森南下而来,竟是我前不久取回十弦灵琴时露出破绽?” “也就说这些都是事实?” 张行远盯着父亲:“爹,您真是张世哲响尊的亲生儿子?” 张瑞生赵荷君对视了眼,俱都苦笑无言,他语气镇定道:“行远,原本我是想等你修为渐增后再告诉你此事的,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个内幕却被你意外察觉和撞破。没错,我和您娘当初离开紫禁之森,除了是被谢默生追杀外,另外的原因就是我和我父亲不睦。当年,他为了增强音乐实力抛弃你祖母,最终导致悲剧,这件事我至今没有原谅他,正因此故,对方成就响尊后我也不愿回苏幕遮。” 张瑞生侧过头来,和蔼的凝视着行远道:“因此,从血缘的角度来说,张世哲确实是你爷爷。” 赵荷君微微叹息口气道:“瑞生,话说回来,我们早该料到,张家和瑞凤定会寻踪找来,或早或晚罢。” “是啊。” 张瑞生略微感叹,从他自身而言,他其实是不想再和苏幕遮及张家有纠葛。 张行远凝神问道:“那么爹和娘您们打算怎么办?现在张瑞凤也就是姑姑,她或许过些时日就能找到您们。” “不错。” 赵荷君淡淡地瞥了眼丈夫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瑞生,你这么躲着对方也不是办法啊,且无论如何,他们毕竟是你的亲人,既然瑞凤来了,我们总该和她见见面,另外,就是邱腾义之死也很蹊跷。” 张瑞生点点头道:“我们明天就去彩虹之城,倒是腾义被杀,行远你假扮降龙救下树仁,此事切记低调莫声张。” 张行远慎重回道:“我自然明白。” 音乐修行道路上,可说是时刻面临生死考验,稍不小心,就可能万劫不复,他经历愈多看得也愈透彻。 “明白就好。” 张瑞生和赵荷君同是劝诫着,心底俱都有了决断。 第87章 悲欢,离合 张行远此行回家就是想告诉父母,张瑞凤正联合知音茶楼寻找父母踪迹,而以对方的能量,若是笙音楼竽音楼没有结果,接下来势必会找歌鹿音响求助,因此最终找上门来仅是时间问题,在得到父亲和母亲的亲口承认后,他稍微安心许多,谈话末尾,张瑞生和赵荷君也决定去彩虹之城见见张瑞凤。 “行远,明天我们随你去见瑞凤,现在早点休息吧。” “好的。” 此时已是半夜三更,今天经历的事情和意外又较多,张行远也是感到些疲惫,甚至有点没能缓过神来。 “对了,爹和娘您们当年离开紫禁之森时,爷爷也就是张世哲还是苏幕遮琴瑟乐楼楼主吧,但娘您不是不通音律么?” 通常而言,唯有乐师才能够进入九大音响,除此外,或者是有相当深厚背景。 赵荷君笑了起来道:“行远,关于此事你却是不知,我的家族原本就不在紫禁之森,我其实是出身于凤鸣音响。” “什么?” 这个突如其来的意料之外的信息,再次震撼住了他。 父亲张瑞生是当代苏幕遮音响的响尊之子,已是让他极度惊讶,没曾想母亲赵荷君,更是出自九大音响中最强横超凡的凤鸣音响,须知星斗之城的岐山,可是天下无数乐师向往的圣地,凤鸣岐山代表着最顶尖的恐怖音乐实力。 赵荷君继续补充道:“当然,我在家族内较为另类,且因为不懂音律的缘故,就自幼就被送到苏幕遮。” 她耸了耸肩,非常平静地道:“因此,你也可以说我和凤鸣并没有关系。” 张行远闻言才明白过来,母亲自小就生活在苏幕遮,和岐山凤鸣音响早就断了来往,难怪没有主动提起这件事。 他抬头瞥了眼夜月,没再追问和多说。 “那么,爹和娘您们早点睡吧。” “另外,既然我们明天前往彩虹客栈,如此需要做番乔装打扮,不能被外人认出来,毕竟此事很可能存在危险。” 洪通袭杀邱树仁邱腾义,说明对方曾监视过张瑞凤,趁其不在,方才展开攻击追杀…… 张瑞生和赵荷君都缓缓点头,他们自是清楚行远的想法,也没对此表示疑义,旋即在月华照耀下驱步离开…… 张行远看了看夜幕中的弯月,低下头,眸光扫向右手的五十六弦通灵瑟乐器…… …… 夜凉如水,萧瑟的冷风拂过,直让人心头颤栗。 知音大道,彩虹客栈的某处寂静房间,空间仿佛被凝固和静止一般,一股无声的岑寂和悲伤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室内,张瑞凤面若死灰,双眼紧紧盯着地面的冰冷尸身,久久无法从惊愕和悲痛中醒悟,她刹那感觉脑袋嗡嗡作响,肉身和精神力量似乎都被抽空,以极大的意志强撑着不晕倒过去,良久以后她深深地呼吸,盯着身旁同样因悲伤过度而憔悴的邱树仁,攥紧拳头,指甲刺入掌心,握着儿子的手,面色冷峻而刚毅地问道:“树仁,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还有腾义,他是被谁残忍杀死的?” 邱树仁愣着神答道:“凶手名叫洪通。” “洪通?” 张瑞凤冷声而诧异地道。 邱树仁愤恨不屈道:“没错,就是那洪天泽的高徒洪通,母亲,我们必须立刻将此事通告洪家和歌鹿音响。” 他恨意滔天而脸现不甘,随即将兄弟俩被追杀至青铜山铁鸡岭,以及自身被降龙所救的过程简单叙述…… “降龙?” “神秘的琴师和钟师救了你的性命么?” 张瑞凤缓缓侧过身,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这就去茶楼找洪天胜。” …… 翌日清晨,黎明的朝阳刚刚从青铜山升起,张瑞生迫不及待的早早起来,虽然他声称不愿和张家再有纠缠,但行动却出卖了他,正如赵荷君说的话,毕竟是骨肉相连的至亲,真要来个彻底的断绝亲情和往来,是件不可能的事,夫妻俩昨夜亦是秉烛而谈,敞开话说,甚至款款谈起多年未提的张世哲。 张行远第二天起来就隐隐发觉,父亲好似变了个人,说起苏幕遮和张家往事也轻松许多。 随后,他准备好三匹象马,待得吃过早饭,洗刷和整理完毕,接着,三人骑着骏马离开了卧龙村…… “行远,你说瑞凤是驻扎在彩虹客栈?” 张瑞生思心不在焉的模样,赵荷君则是主动开口询问起来道。 “没错。” 张行远估摸着邱腾义身死,对方肯定竭力找出真凶,定会去知音茶楼对峙洪家,且必将此事告知音响甚至响尊。 狭隘的小道中,三道人影急促地前行,不知道何时,远方渐渐现出两座高塔的影子,笙音楼慢慢浮现…… “终于抵达彩虹之城。” 张行远徐徐停下脚步,转过头凝视着父亲母亲,此刻双方皆是经过细心仔细的装扮,寻常熟人瞧见也未必能当场认出,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爹和娘您们这就去见张瑞凤吧,我暂时就不去面见姑姑,毕竟我若是和您们同时出现,说不得就可能暴露身份,到晚上的时候我再来找您们吧。” 这是他和张瑞生赵荷君早就商量好的结果,毕竟他是苏幕遮张响尊之孙的消息若是被人知晓…… 张瑞生颔首道:“既然这样,行远你先回歌鹿,我和你娘前去彩虹客栈。” “嗯,您们路上小心。” 旋即三人分道扬镳反向而行,目送父母消失在知音大道,张行远没驻留,亦快马加鞭的重新返回弦鸣乐阁…… 赵行简已从竹山瑞雪斋回到乐阁,昨天他跟对方说回家,女孩则去告诫暮鼓晨钟关于洪通的阴谋袭杀…… 漫步在音乐广场途中,前方豁然间显现背瑟的身影…… “行远,你刚从家里回来么?” 赵行简背着二十五弦半灵瑟乐器,瞥见男孩时露出欢笑喜悦,怔了怔神,她注意到对方腰带两侧的埙和钟…… “而且,你左手拎的灰色包袱是什么?” 张行远慢行走来,提着灰色行囊笑道:“这是我从洪通身上截获的灵瑟,竽音楼楼会上的五十六弦瑟果真被其购买,作为残缺灵瑟,它的催化作用效果明显,定能让行简你的半灵瑟器蜕变进阶。” 第88章 貂盟 “五十六弦残缺灵瑟?” 赵行简闻言惊讶叫道,她连忙伸手接过墨黑瑟乐器,眸现异彩地道:“这么说来,洪通真的就是瑟师?而且,你说此瑟是从对方手中截取而来,这是怎么回事?” 张行远自然没有隐瞒,将事情的经过作了简略说明,与此同时,亦是透出了自身的隐蔽身份。 “怎么可能?”赵行简听完难掩震撼,“行远,你说你就是神秘琴师降龙?” “没错,你很意外吧?” 张行远笑了起来,这件事到目前为止,同样仅父母和师父知晓。 “可是不可能啊,我当时和林晨林暮面见降龙之时,对方的体型略矮稍胖,根本不是你这幅样子好么?” 赵行简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关于此事,你们都有所不知,其实我曾修行过某种诡秘太古遗音,可以改变自己的身形和体态。” 张行远肃穆地道:“而这远古遗音太过惊人,所以我至今从没告诉任何人,行简,你是最先知道我这个秘密的人,具体情况以后我再和你详说,现在并非时候。” 赵行简深沉呼吸,良久以后,才渐渐消化忽如其来的信息。 行远是降龙的确让她倍感震惊,除此之外,对方竟还是张世哲之孙,这更是个爆炸性的新闻内幕。 “难怪当初伯父伯母能帮你取得灵琴” 现在想来,她自是明白个中缘由,不由略感叹地道:“你们家和苏幕遮有着如此关系,此事怕是不宜声张,另外,关于洪通忽然袭杀邱氏兄弟,或许我知道些隐情,行远,你听说过貂盟这个组织么?” “貂盟?那是什么?我从来没耳闻过。” 张行远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你或许没听说过,但你师父商老肯定知道,据我所知,半年前商老从弦鸣乐阁隐退,便进入知音茶楼竽音楼,目的就是探查其中是否存在貂盟的奸细?” “什么,还有这事?” 张行远吃惊地叫道,旋即他便记起当初柯达所言,貌似洪天胜想改革知音茶楼,合并笙音楼和竽音楼,但是师父对此似乎并不是很赞同,难道这里面有什么关联不成? “行简,这貂盟究竟是个什么组织?洪通怎么会是这个神秘组织的人,另外我师父为何针对此貂盟呢?” 赵行简缓缓解释道:“因为貂盟是个极端恐怖的组织,据传里面的成员个个都是极端乐师和恐怖乐师,思想异于常人,专门干暗杀偷袭和破坏杀戮之事。” 看到男孩愕然表情,她继而微笑道:“当然,你和他们不同,你化身降龙行事,杀的都是该杀的恶徒,貂盟却是完全相反,自诞生起就为恐怖袭击和阴谋杀戮而生,这些都是君姨特意告诉我的。” 张行远闻言久久无语凝噎,着实没料到其中竟隐藏着这么多线索。 “想不到事情会这么复杂,行简,照你这么说来,这个貂盟如此倒行逆施,岂不是九大音响之敌?” “就是音响之敌啊,所以我觉得,洪通很有可能即是貂盟混入歌鹿的奸细,此事我们须尽快禀报响尊知晓。” “可这些都是你的猜测啊。” …… 彩虹客栈,张瑞凤这几天历经了大悲大喜。 大悲的是邱腾义的死,凶手洪通至今下落不明,洪家虽然表示会严查到底,但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大喜的是多年未见的哥哥张瑞生,终于出现在眼前,两事叠加,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梦幻感觉。 “瑞凤,你也别伤心难过,真凶迟早会找到的。” 张瑞生和赵荷君早就从行远那里得知真相,亲人相聚后再次听邱树仁讲述过程。 “不说我了,哥,你们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你说行远是你们孩子,这是真的么?我可是刚在龙潭镇和对方相遇。” “不错,行远出生那年我们就离开了紫禁之森,现在孩子都长大了啊,树仁好像就只比行远大两岁吧。” “是啊,眨眼就过去这么多年。” 家人团聚似有说不完的话,张瑞生赵荷君和张瑞凤款款而谈,不知觉间已夜色降临,整座城池重归于岑寂…… “行远还没有到么?” “他确实说过晚些时候就会来这里相见的” “话说回来,我对行远那极高的埙道禀赋,可是有着异常深刻的印象,甚至还为此邀请他加入苏幕遮来着。” 谈话之时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赵荷君闻声而动,打开房门,果然是谨慎翼翼的行远,不由快速迎他进来,目光瞥过父母和张瑞凤母子,张行远微微笑了笑,却不知该张嘴说些什么,神态略羞赧害羞的模样。 “怎么,行远,见到姑姑也不知道叫一声。” 张瑞凤似打趣说道。 张行远闻言微微笑着道:“姑,您和我爹我娘总算是团聚了,我是在竽音楼得到消息,知道您在暗中寻亲。” “此事我的确委托洪天胜处理。” 说到此处,张瑞凤和邱树仁都略有些黯然,本来亲人团圆应该还有腾义的,可惜现在…… 张行远看出对方的情绪,说道:“有件事我想问问您,姑姑,您知道貂盟这个组织么?” “貂盟?应该是狗尾貂联盟吧,父亲好像提起过,说谢默生就和这个神秘组织,有着极其紧密的联系,不过行远,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事?” 张瑞凤好奇地道。 张行远直言不讳:“因为洪通很可能就是貂盟的成员。” “是么?还真是有点巧?” 张瑞凤和邱树仁闻言后俱是脸色冰冷,沉吟不定起来,半晌她才缓缓说道:“不管怎样,此事目前唯有歌鹿音响和知音茶楼能够查清真相,我昨晚告知洪天胜,白天也已经跟韩响尊交流并通报此事。” 说完她转移话题:“哥,你们真的不愿回紫禁之森么?父亲这么多年来,可是始终在牵挂着你们。” 张瑞生摇了摇头:“十八年都过来了,回不回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还是不肯原谅父亲,我也不跟你唠叨其他的,但是对于行远,你们难道不希望他站在更高的舞台?” “行远,更高的舞台么?” 张瑞生和赵荷君闻言都略微震动。 第89章 变局 张瑞凤悠悠说道:“不错,行远在歌鹿音响的地位肯定比不上苏幕遮吧,何况论整体音乐实力,我苏幕遮稍稍强于歌鹿。” 张瑞生和赵荷君保持沉默,对方所言不差,在这个神秘音乐世界,既然踏上征途,那么修为便是至关重要,毫无疑问,行远若能进入苏幕遮,相比留在歌鹿,对其琴埙琵琶和钟乐等修为必定有更大助益。 赵荷君回过头道:“行远,你是怎么想的?” 张行远微笑着道:“我当然是与爹和娘您们持同样想法,您们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如果父亲和母亲都不愿回苏幕遮,那他是肯定不可能独自去紫禁之森的。 “你啊。” 张瑞凤十分无语。 “姑姑,这事日后再谈吧,反正也不急于此时吧,再说,过些天音响的音域测试以后,我们就会和苏幕遮联合试炼。” “关于此事,韩响尊有跟我提过。” 张瑞凤惊奇问道:“据说再过十来天,你们就会进行乐师的音域测试,我很好奇,行远你演奏的音乐修为如何?” …… 不知为何,歌鹿音响近来谣言四起传言纷纷,主要是关于弦鸣乐阁阁主洪天泽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无非是说对方徒弟洪通,好像是出自某个神秘组织,是貂盟安插在歌鹿的棋子,据传已经被韩湘响尊宣布为叛徒。 叛徒,这可是个极为严重的罪名,迄今为止,歌鹿九十年来共出过七位叛徒,皆是音响乐师共诛之的存在。 洪通的踪迹依然是个谜,歌鹿和知音茶楼皆下达指令,要全力捉拿对方归案,但数天下来却毫无头绪。 “师父,洪通确定是貂盟成员吗?” 原本张行远从行简那里得知此事,仅是当做可能的选项,然而现在,众人似乎都在口口相传这个消息,他按耐不住便前来向师父求证。 “没错,洪通的确就是狗尾貂的奸细,只是他自幼就被洪天泽收养,故而洪家是否与参与貂盟则不得而知。” 商谦眯着眼说道:“半年前我主动从音响隐退,而响尊之所以让我进竽音楼,就是希望查探洪天胜是否与貂盟有所联系。” “那结果呢?” “目前我并没有找到相关的证据,因此还是很难说。”商谦疑问道,“倒是行远,你来找我就是有此疑问?” “师父,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下,其实我也是最近才得知。” “是什么事,你还搞得这么神秘?” 张行远深呼吸口气道:“苏幕遮的张瑞凤来到彩虹之城,您肯定是知道,对方来此的目的就是寻找我爹和我娘,我也是意外得知,原来我爹竟是对方亲生哥哥,而张世哲响尊竟是我爷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正因为对方千里迢迢到这里寻亲,邱腾义才会被洪通所杀,并牵扯出这么多大案和要事。” 仔细聆听徒弟的讲话,许久之后,商谦无奈苦笑道:“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么,师父,您觉得韩响尊会如何处置洪天泽呢?” 这才是他来此的目的,“外面都在传言,说响尊很可能会撤掉对方的弦鸣乐阁阁主宝座,你觉得有可能么?” “此事你不要跟着去瞎猜。” 商谦摇头笑道:“而且真要说起来,还是你假扮降龙救下邱树仁时,揭破洪通的隐蔽身份,从而导致对方彻底暴露,并且逃亡隐匿而踪迹不见,如果洪天泽真的因此下台,也勉强算是你的功劳了吧。” …… 洪天泽被其父禁足笙音楼,尽管外面云波诡谲,但洪天胜依旧是老神在在的模样。 “父亲,消息属实么?” 他盯着对面略显年迈的苍老面孔,不由得悲从中来,握紧拳头,涨红的脸庞稍稍显得扭曲和狰狞。 洪天胜淡淡说道:“应该不会错,韩湘已经决定让你退出阁主宝座。” “可恶。” 洪天泽拳头敲打着石桌道:“这次洪通的身份泄露,就是降龙所为,对方是如何得知当时袭杀之人就是洪通的。” “这点确实存疑,有可能是对方很早就在关注洪通。” “不管怎样,我是因此而下台的,新仇旧恨,这个降龙算是成为了我的敌人,我定要把他揪出来。” 洪天胜摇头说道:“如果你真被韩湘赶出音响,那你未来一段时间,就最好安分些为好。” “可我不甘心啊,而且爹您觉得韩湘不会怀疑我们洪家?” “怀疑?你以为商谦来知音茶楼做什么?” 洪天胜淡笑着道:“只要没有证据就无所谓,此外,你不要再到处惹是生非,好好提升琴乐修为才是正途,在我洪家,你的琴道天赋堪称卓绝,如果将来你能晋升绿符琴师,到时想做什么不可以呢?” …… 歌鹿音响,洪天泽因为其徒弟洪通之事而退位,终于引起轩然大波。 貂盟,这个原来只有少数高层方才知道的恐怖组织,首次进入大众视野,无数乐师至此方才耳闻其名。 “响尊发布公告,洪通是歌鹿音响叛徒,此外,洪天泽即日起不再担任弦鸣阁主。” “音响重大新闻,洪阁主被迫退位让贤。” “洪通因为截杀苏幕遮埙师,且又是貂盟成员,因此连累其师父洪天泽阁主退位,真心荒谬。” “哪里荒谬,这可是韩响尊的决定。” “就是,不过话说回来,这次洪阁主确实是被洪通拖累,而且追根究底,是被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降龙所致。” “或许是天意吧,我总觉得,降龙是洪阁主的命中克星。” “另外,大家都来谈谈,而今洪天泽离开宝座,那么接下来,谁会继任弦鸣乐阁阁主之位呢?” “那还用说,必然且肯定是姜悦前辈啊。” “拜托,洪天泽和洪通之事,仅仅是你们弦鸣乐阁内部事务,相对而言,我更为关注明天的音乐测试。” “说得好啊,响尊规定,此番音域测试,赤符和橙符乐师须得全部参加。” “如此,想必和往年差不多,又将会出现大批天才乐师?” “我也这么认为,不知道届时会出现哪些妖孽,打破弦气体膜诸般音乐的音域记录,我对此可是相当期待。” 第90章 音域测试 半个月的时间转眼即逝,这段时日以来,彩虹之城可谓风起云涌突变连连,洪天泽从弦鸣乐阁退位后,差点造成歌鹿同知音茶楼的对立,当然此事最终平稳过度,此外不出所料,姜悦众望所归的成为弦鸣新阁主。 音响内部喧嚣争论数天,而洪通依旧毫无音讯的情况下,事态自是渐渐平静下来,随之众人便关注起此番音域测试…… 赵行简找到张行远,敦敦告诫地道:“话说,洪天泽现在肯定恨透‘降龙’,奈何对方查不到这方面的信息和痕迹,因此说不得就会找你麻烦,行远,无论怎么看,你和洪天泽的仇怨算是彻底结下。” 张行远微微笑起来道:“行简,你不是首个提醒我的人,师父和我早就对此有所预料,总之关于此事你也别太担心。” “是么?这么说你们早有谋划?” 赵行简摇摇头说道:“若真是如此那我就不再多说,另外这些天你都准备得如何?” “你是指音域测试?” “没错,明天开始就是橙符和赤符乐师的音乐领域大考,你不会说对此没丝毫准备吧?还有就是关于你的半灵钟器进阶之事。” “半灵钟器?” 张行远哑然笑了笑,凝眸扫了眼暗淡的夜色,举起手中的股黑钟甬钟,默默地道:“君姨送给我此钟乐器,说是希望在音乐选举前取得突破,如此还有数月时间,我肯定能够在此前令其蜕变为灵钟,倒是行简,你的二十五弦半灵瑟器,在得到五十六弦残缺灵瑟相助后,是否已经化为通灵宝瑟?” “这是自然。” 赵行简闻言欣喜笑道,伸出右手,掌心平躺着宛若无名指的细小瑟器,意念催动,弧形瑟面陡然透射出道道夺目的霞光…… 灵瑟逐渐膨胀变大,很快形成长约三尺宽十二寸高三寸的硕大瑟乐器…… “这便是我的灵笙。” 她说着话他同是便伸出左手,亦是现出微型灵筝,旋即幻化出十六弦灵筝的本来模样…… “果然,半灵瑟器成功进阶,也就是说现在你都有灵器在身了吧。” “如此看来,你是打算试试筝瑟音域?行简,就凭你这修为,橙符弦乐师中,怕是没人能和你比肩吧。” 张行远赞叹地微笑道。 “这话不对,就说行远你吧,你的琵琶音乐修为,或许就不输于我呢。” 赵行简闻言轻声笑道,她总觉得或是众人皆以为他在修行琴和埙,以至很多时候,连行远自己都遗忘自身还在修行琵琶等弦乐器,沉思着她收敛神色,郑重而略显期待地言语道:“而且我很好奇你打算怎么办,韩响尊显然是想试看乐师们所修音乐,各自音乐领域如何,那么你会进行琵琶和钟乐的音域测试么?” …… 第二天刚刚吃过早饭的时候,张瑞凤邱树仁和张瑞凤赵荷君,就轻车简从乔装打扮来到歌鹿弦鸣乐阁。 然后,他们找到了张行远的居住地址。 因为洪通还没踪迹,故此现在张瑞凤和邱树仁还在犹疑,是继续留在彩虹之城呢,还是先回紫禁之森再说。 如此纠结着,他们母子俩等了半个月,同时也是希望行远和其父母能够随同回家。 “听说从今天开始,你们歌鹿就要进行橙符赤符乐师的音域测试,所以我们就顺道过来看看情况。” 张瑞凤率先开口解释道。 张瑞生和赵荷君感叹道:“这是我们第二次来歌鹿音响,感觉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已经隐隐可以比肩苏幕遮了。” 张行远笑着点点头,相对来说苏幕遮算是老牌势力,尽管整体实力依然强大,但日暮衰落的势头却愈来愈明显,最简单的例子,歌鹿自创建伊始就以弦鸣、气鸣、体鸣、膜鸣音乐而展开,但苏幕遮内部,至今还是诸如琴瑟乐楼笙竽乐楼等,似乎没能跟上趋势大势。 他并未明说,转而笑道:“您们来到北区的途中应该都看出来了,今天的音乐测试,主要还是体鸣和膜鸣乐师。” “什么?这么说气鸣和弦鸣乐师,不会在今天进行测试?” “是的,弦乐师得再等两天,体鸣和膜鸣乐师不到千人,故而很快就会就会结束,您们可以瞧瞧。” 张行远自然很清楚,三千余名赤符橙符乐师中,近半都是弦乐师,还有近千是气鸣乐师。 张瑞凤哑然无语地笑道:“可是我们今天来此,主要是想看看你的琴乐和埙乐修为啊,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 …… 此番音域测试头天,歌鹿广场是测试体鸣乐器的音域,音乐广场则是测试膜鸣乐器的音域,分工异常明确。 暮鼓晨钟无疑是今天最受瞩目的乐师存在。 张行远让父母等人先去歌鹿广场后,随后方才同赵行简同场现身,他眯着眼瞥了瞥零零散散的钟师和磬师,缓缓笑道:“话说,林暮和林晨作为音响仅次于‘简凡通俗’的年轻乐师,想必面临的压力很大吧。” “是啊,说来我也很好奇林晨的钟乐修为究竟如何呢?而且行远,你也该多看看。” 俩人边走边谈,耳畔不时传来指指点点的窃窃私语声,蓦然,呼喊声起,视线中浮现暮鼓晨钟的身影…… “行简,行远,你们可算是到来了,再过不久就要测试钟乐了呢?” 林晨和林暮双双驱步走来。 张行远诧异道:“林暮,你不用测试你的鼓乐音域么,怎么还停留在歌鹿广场呢?” 随后他明白对方下午方才打鼓奏乐,好像是体鸣乐阁的要求,他倒是能理解这点,多年来体鸣和膜鸣乐阁早已人才凋零,作为两大乐阁最耀眼的明珠,林暮和林晨算是唯有的能够拿出手的青年才俊。 林晨耸耸肩道:“行简,你说此番盛会有必要关注么?诸般乐师的修为如何,大家应该都有底吧?” “难说,说不定有人就喜欢故意隐藏修为。” 赵行简微微笑着道:“而且除了看林晨你的钟乐,其实我主要陪同行远,因为对方也要测试他的音乐领域。” “是么?等等,你说什么?” 林暮和林晨闻言皆是吃惊地尖叫道:“除了弹琴奏埙,难道行远你还在修行其他音乐?莫不是箫乐和笛乐?” 张行远摇摇头解释着说道:“不是,除了琴和埙,我就演奏钟乐和琵琶。” 第91章 钟乐领域 歌鹿广场,熙熙攘攘人山人海,广场分为十五个区域,有奏乐主场和观礼台,在体鸣乐阁吴阁主的主持下,万众瞩目的音乐测试由此开始。 多是钟乐师和磬乐师奏乐。 按照响尊的说案发,此次召开乐师测试各自音乐领域,在钟鼓琴筝笛箫等音乐方面,需要挑选出赤符和橙符乐师各十人,因此,在三千余人的比试当中,真正能够脱颖而出的乐师,估计不会超过两百人。 “真是期待啊,不知道林晨的音乐领域如何呢?” “她进入音响不过短短三年时间,却已是橙符钟师,音乐领域应该超过方圆一里范围了吧。” “极有可能,毕竟她和林暮俩人,号称暮鼓晨钟,乃是音响内部仅次于‘简凡通俗’的年轻乐师。”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简凡通俗’这个词,请问它到底什么意思啊?” “哈哈,兄弟显然是进入歌鹿不到半年吧,所谓‘简凡通俗’其实是指当今歌鹿音响存在的四位天才乐师。” “没错,他们分别是弦鸣乐阁的赵行简和洪通,以及气鸣乐阁的宋一凡和王俗生。” “当然,现在洪通已经开除音响,只剩其余三人,在此其中,赵行简主修筝乐,宋一凡和王俗生分别主修笛乐和箫乐。” “原来如此,我说我怎么就听不懂呢。” “现在你懂了吧,在气鸣和弦鸣乐师还没开始演奏音乐之时,现在大家最期待的,自然就只有暮鼓晨钟了。” “快看,就在在第八片区域,林晨开始演奏钟乐了。” …… 张行远和赵行简都注意这点情况,亦是和大家凝眸观测起来…… 林晨灵钟在手,控制着通灵宝钟随心意放大,接着执铁锥敲钟而起,钟音绕耳,橙色音符从钟腔弹射而出…… 音符浩浩荡荡飘向天空…… 旋即钟符陡变,化作一股无影的铁钟结界,笼罩广场,在林晨击钟之下,结界膨胀开来,不断扩张,与此同时,源源不断的橙色音符,亦是融入此放大版的有形无影结界中…… “行简,我记得暮鼓晨钟的音域,好像都在一百五十丈左右,也就是一里空间领域吧。” “没错,不过那是两个月前,而现如今他们的修为肯定又提升不少。” 张行远点点头不再多说,他是和暮鼓晨钟同时来到歌鹿音响的,对于俩人的钟鼓之乐也算是比较了解, “林晨的音域应该不会超出太远,想来至多在两百丈范围,如此,我还是去试试我的钟乐修为吧。” 说着他转过身,握着半灵甬钟,朝广场对面的第十二区域走去,凝望而去,那个地方的人影较为稀少。 赵行简跟随脚步上前道:“话说回来,行远,你的钟道音域,准确地说有多远距离呢?另外就是琴道埙道和琵琶,关于这些乐器的音乐领域,貌似你从没有说出过较为准确的数字,我至今也不知道。” …… 歌鹿广场的西南角落位置,张瑞凤和邱树仁饶有兴致的看着歌鹿的乐师奏乐,相较于苏幕遮,此地钟师的修为明显稍弱小些。 与之相反,身旁的张瑞生和赵荷君走马观花地看着,却是有些神不思蜀,眼眸时不时地四处张望,想要在摩肩接踵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尽量找出行远的踪迹所在。 “等等,行远好像要开始奏乐了。”赵荷君忽然驻足止步,略带兴奋道,“我们快过去瞧瞧。” “还真的是。” 张瑞凤亦是雀跃地道:“话说行远当时曾言,他说要演奏四类音乐,这钟乐是其中之一,可是他并未提及其音域如何。” 张瑞生摇了摇头,疑惑道:“此事他也没有透露过给我们。” 赵荷君点点头说道:“不过据行简说,钟乐是他诸般音乐中修为最低的。” “是么?” 邱树仁微微眯起眸子,他当初和赵行简比试过,深知对方厉害,“这么说来,行远的钟乐修为应该不会太差吧。” “既然如此,我们这就过去,咱们拭目以待。” …… 第十二片区域,主考官是位态度和蔼的黄符中年钟师,在歌鹿广场中的十五片区域中,主官皆是黄符乐师。 “你叫什么名字?” 黄符钟师神态悠然连忙起身,头顶暗绿色金钟束发,见到行远身边的女孩,不由眼神微亮,急忙将其叫过来登记名字。 “我叫张行远。” “张行远?你也要测试体鸣音乐么?” 黄符钟师闻言倍感诧异,他似乎对行远之名颇有些了解,进而继续解说道:“你修行过体鸣乐么?” “是的,所以我才来这里测试钟乐。” 张行远开始的时候也对对方的态度略感惊异,但想到行简跟随在身旁,他笑着摇摇头便没再多思多虑。 黄符钟师点点头,朝左侧执笔书写的弟子说道:“记录,张行远,进行钟乐音域测试。” “你稍等会,很快就轮到你。”说完他冷漠地回过头,瞬间变幻脸色,露出惊喜笑容,朝赵行简满脸微笑地道,“您是赵行简吧,也是来看音域测试的?快到这边来坐。” 很难想象,堂堂黄符钟师,竟会对橙符筝师恭敬至此。 “是的,前辈。”赵行简笑着静静说道,“我站在这里看行远演奏钟乐就可以了。” 作为弦鸣乐阁,甚至是当今歌鹿音响最耀眼的存在,显然她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备受万众瞩目。 尤其是在洪天泽退位以后,据传新任的姜悦阁主,亦是对赵行简极为器重,既是天才又有背景,她的前途简直无可限量。 相较之下,此刻并列在她身边的秀气青年,却是远远不如了。 “张行远么?真没想到,赵行简竟然会亲自陪他来参加测试。” “我早说过双方是情侣,奈何你们偏偏不信啊。” “也不能说是不信,只是不看好他罢,若是三年前,张行远刚刚进入音响时,我还是很看好并欣赏对方的,但是现在……” “是啊,当年他拨弦三月,立时弹奏出赤色琴符,音域达到五十丈空间距离。” “没错,我记得当时大家都在预测,说这个张行远极有可能在一年内成就橙符琴师,然而至今已经过去近三年时间了。” “就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觉得和行简相比,这张行远的修为堪称低微,根本配不上对方啊。” “两年多还没突破的话,的确可以说是毫无希望之人。” “所以说啊,我感觉行简是被那家伙蒙蔽了双眼。” “就是,一个前途黯淡无光之人,也不知道行简师妹怎么会看上他呢?” 第92章 打破钟道音域记录 听着周围的冷言冷语,身处其中的张瑞生和赵荷君,面色亦是愈发阴冷和不善,这群阴阳怪气的家伙,行远和行简的事哪里轮得到你们指手画脚,难道你们会比行远强?那怎么没见行简看上你们啊。 “瑞生,荷君,你们别太在意,有些人嘛,就是这样。” 张瑞凤连忙安慰起来,“遥想当年,父亲和谢默生争夺响尊之位,但在惜败之后,不是同样遭受如此羞辱么?” 她对此倒是看得相当透彻,冷冷说道:“而且,此番音域测试,若是行远大展身手,音乐修为越常乐师,说不得今日的嘲讽,就会转变成明日的欢呼。” “娘说得不错。”邱树仁附和道,“行远埙道修为强横,想来其余音乐定是不差,我们安静看戏就成。” 张瑞生和赵荷君自然不会是对行远没信心。 须知身为降龙,行远以区区赤符琴师的修为,两年时间里在彩虹之城闯下诺大名堂,岂是等闲易与之辈? 作为父母,他们仅是看不惯某些人酸话怪话连篇的嘴脸。 赵荷君略摇头道:“我不会跟他们一般见识。” 张瑞生蹙眉说道:“行远毕竟是赤符钟师,修为有限,音乐领域再是浩瀚,肯定也不可能太过离谱。” “我刚刚打听过,貌似在歌鹿音响赤符钟师这个层次,音域最强者曾达到一百三十丈空间音域。”邱树仁开口道。 “你怎么会想打听这些事?” “这不是好奇么,据说每次音域测试,都会涌现出一些天才乐师,打破各种记录,这次肯定也不会另外吧。” 张瑞凤摇了摇头,旋即凝眸注视前方道:“嗯,行远开始奏乐了。” …… 歌鹿音响每年都会举行一次音乐测试,当然,唯有赤符和橙符乐师,及年龄在二十四以下者可以参与其中,因此缘故,所谓最强音域记录的保持着,其实是有点名副其实的,不过,年纪轻轻若能达到极高音乐水平,必然也多少能反映其将来的修为成就。 赵行简神态端详,凝视着身前敲钟的行远,目不转睛。 她自是看得出来,周围众乐师们的注意力,其实并不在奏乐的行远身上,大家关注的好像是自己。 “赤色钟符?” 张行远是用半灵钟器击钟奏乐的,着略微能够提升他的音乐领域广度。 在总体而言,音乐修为的比试,之所以要用音域来衡量,就是因为音域越浩瀚,而音符演化的神通就强大。 例如钟乐,如果某位钟师的钟道音域够宽阔,那么无疑,其施展出来的结界,在同等条件也定是更为坚固坚韧。 大小如指头的钟形符号,缓缓从钟口浮出,而后弥漫全身,笼罩四周…… “音符化为结界。” 与此同时,赤色钟符爆炸开来,化作遮天铜钟结界,将众人完全裹在其中…… 张行远持续敲钟,钟符融入结界表面,铜钟罩开始急速扩大膨胀…… 没过多久,钟罩空间已然达到五十丈,这个时候,众乐师们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心思和目光全在行简的身上,直至半晌之后,黑色钟罩扩张到约莫方圆百丈空间领域之时,所有人这才都愕然醒过神来…… “不是吧,他不是赤符钟师么?” “就是啊,赤符钟师的领域怎么超越百丈音域了呢?” “你们说的这是什么话?赤符钟师的领域怎么就不能达到百丈空间了呢?你们忘了吴阁主当年的成就了么?” “吴阁主?我想起来了,当年阁主好像就曾打破过赤符钟师的音域记录,而且,他现在依然是这项记录的保持者呢。” “我也记得此事,吴阁主当初的音域,好像是一百三十三丈空间领域呢,差点就达到方圆一里了呢。” “如此说来,这个张行远很厉害啊,差点就赶上吴阁主了。” 众人议论纷纷时,目光和焦距这才转移到行远身上,然则经过短暂的对话,行远的钟道音域依旧在持续扩增,而他身边的用暗绿色铜钟束发的黄符钟师,此刻更是接连变色,训斥说道:“快查查对方的音域达到何等程度?” “好像不太对劲。” “怎么个不对经?” “这张行远的钟符音乐领域,似乎,貌似已经达到一百三,一百四十丈空间距离。” “你说什么?” “我没有听错吧,这小子不是赶上吴阁主,他竟然超越了当今气鸣乐阁阁主。” 然而张行远奏乐并未停止,漆黑的铜钟表面,钟口钟腔浑身散发出赤色音乐符号,铜钟罩扩张的速度渐渐趋缓,直至笼罩这方天地的结界,最终达到方圆一里空间范围的时候,钟罩结界方才停滞并稳固下来…… 张行远平静的道:“前辈,我的钟道音域如何?” 黄符钟师还是没能缓过神,怔了怔直问道:“话说吴阁主记录保持多少来着?” “音域一百三十三丈?” “这么说来?” “没错,张行远钟道天赋秉异,他打破了我十三年来,在歌鹿音响赤符钟师中钟道音域上的记录。” 这个略微冷峻的声音传来,众人皆是纷纷后退,惊声叫道:“阁主。” “阁主,您怎么来了?” 吴阁主就是此音域记录保持者,这个记录至今已有十三年,奈何近来体鸣乐阁人才凋敝,大家都去修行秦筝笛箫,以至钟乐颓废,自然音域记录相对而言也是较低,但不管怎样,能够打破吴阁主的钟乐记录,对方的成就自是不用多说。 “真是没想到啊,时隔这么多年来,终于有人在赤符钟师领域超越我了,而且竟然是一里空间领域。” 他审视着张行远笑道:“不错,很好,非常好。” 吴阁主当年听说过张行远之名,不由笑道:“行远,你的钟道天赋如此异禀,据传你修琴乐和埙乐没什么进展,有没有兴趣转修钟乐?” “这个,我还是考虑考虑吧。” 事实上,张行远埙道修为之强之恐怖,已经在弦鸣乐阁内部初步流传,显然吴阁主对此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