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无所事事的晚上 又是一个无所事事的晚上。 李丝蓓呆呆地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凝视着画架。这里是她刚捯饬的一景。家里这个大阳台一直空着,赵卡卡老问她:“丝蓓,我准备在这儿弄一个健身器材,就是做引体向上的那个杠,怎么样?”问完还冲她使劲眨么眼睛,得意地眉毛都飞到脑门上去了,就好像他七八年前那身肌肉又回来了一样。 扯远了。丝蓓心想,这回我先把地儿占了,谁让你光说不练。想着想着,嘴角不禁浮出一丝微笑。 正乐着呢,电话响了。 “李丝蓓,干嘛呢你?”是方昀。这个北京大妞开场白永远都是这句话。 “没干嘛呀,在家呆着呢。” “唉哟我说你,真是如胶似漆啊,你也不能这么重色轻友吧?咱俩都小半年没见了,你心里还有我这个闺蜜么?……” “他没在家,你别老数落我啦。”丝蓓嘴上这么说,但她还真心喜欢一上来就这么热闹的方昀。现在这个时代,人面对面坐着都各玩各的手机,像丝蓓这种本来就内向的人,更是越来越不知道怎么跟别人聊天了。可是方昀总有说不完的话,让她觉得特别亲热,很窝心。 “没在啊!那你还不赶紧跟我出去玩儿去!今儿可是周末啊!来东边找我吧,露玫酒吧今儿晚上可是一堆人等着你的啊!赶紧的。挂了,白白!” 李丝蓓乖乖的准备换衣服出门了。被人需要,特别是被人如此迫切的需要,感觉真是太好了。 走之前,给阳台那一景留一盏灯。看着舒心。 “叮——”指纹锁开了,赵卡卡推门进来了。 一看屋里黑着,媳妇儿不在,真好! 那边怎么还有光!这娘们儿又忘了关阳台灯吧! 赵卡卡正要习惯性爆一句粗,看到这个新画架,忽然眼前一亮。 柔润的灯光,像月光般洒落在画架上。这盏1.2米长一字型4500K色温的LED吊灯下,是一个1.45米高的实木画架,立在一个圆形的地毯上。在光线的衬托下,画架显得格外有质感,两个侧杆中间横着的下卡头上还搭着一只白手套和一双肉色的女士船袜,画架前是一个渐变咖啡色亚麻布沙发矮凳,一整套素描铅笔工具展开放在地毯上,旁边放着一本崭新的冉茂芹素描手帖和几页素描纸,一只6B的铅笔和橡皮放在画架的下横档沿上,上面还落着一些橡皮擦下来的碎屑。画板上夹着一幅刚完成的素描,一个半坐在水中的西方女人,一只手臂弯曲着平挡在胸前,手指轻轻的架在锁骨上,另一只手撑着池边,这样的姿势让胸线更加明显,丰满而美丽的胸部仿佛要从画里跳脱出来,玲珑的腰线露出水面,光滑而微微隆起的腹部中央是一个无比性感的肚脐眼,恰好与水面齐平,给人一种它在吞吐着什么的错觉,修长光滑的腿在水中自然舒展,下腹部三角区的阴影若影若现,让人无限遐想。美丽的脸庞,恬静的眼神,性感的嘴唇和微微上扬的嘴角,很美很美。 赵卡卡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这幅画上,不知不觉停留了很久,仿佛画中的性感美女已经从画中走出来,正在轻轻的挠着他的手,他的背,他的脖子,他的心…… 不对!我操!这他妈是谁画的!!! 赵卡卡琢磨着,李丝蓓画的?绝对不可能!他俩从大学就认识了,这么多年从未听李丝蓓提起过她会画画啊!而且看这幅画,至少也得十几年的功力了。难道李丝蓓背着我偷汉子了?还是个杰克那样的文艺青年?也不可能啊,咱自个媳妇儿自己了解,没这本事啊!赵卡卡越想越奇怪,赶紧掏出手机给李丝蓓打电话。 “你在哪呢!”赵卡卡一听电话那头闹哄哄的就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卡卡呀!你们家丝蓓我今儿包了啊,晚上一定给你送回家,你别催我们闺蜜聚会了哈,白白!” 又是方昀接的! “喂……”赵卡卡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就挂了。 赵卡卡生气了。可是又一想,这画是谁画的肯定得问丝蓓啊,咱一个大男人为这莫须有的情况瞎猜什么呢?!觉得自己有点可笑。算了,难得媳妇儿不在家,抓紧时间打游戏! 拿着游戏手柄酣战三个多小时。十二点多了,玩爽了,可媳妇儿还没回来呢。干点啥呢? 赵卡卡不自觉的又看着这幅画了,这她妈谁画的?真勾人,赵卡卡有点把持不住了。 结婚十年,认识十七年,赵卡卡已经练就了一身对老婆以外所有女人都感兴趣的本领,哪怕她是一幅画。至于老婆吧,哪怕再好,也提不起一丁点儿性趣了。 正想着,丝蓓回来了。 “你又喝了?” “没有啊,我开车去的,没喝啊。” “你去酒吧玩还开车去啊?又不是去捡尸的。” “方昀不是老爱喝段篇儿么,我得把她送回家。” “你送她了?今儿结束得够早的啊?” “今天没有,有一帅哥送她。” “唷?!谁啊!给你画画的这个?” “啥?!”李丝蓓瞪大眼睛,一脸疑惑。但毕竟这么多年夫妻了,丝蓓马上就领会了卡卡的怀疑和醋意,不经觉得好笑,不紧不慢地微笑地答道:“这画不错吧?颜容画的。我发小,我跟你提过好多回啊。还记得吧?” “噢,就你那个在法国的发小啊?怎么回来了?” “没回来,给我寄过来的,今天刚收到。” “我怎么觉得是新画的啊,画架上还有橡皮屑儿呢。” “观察还挺仔细,那是我自己画的时候留下的。” “你?开始学画画了?画什么了?我看看。” “画不好,都擦掉啦。”丝蓓走到画架前,捡起一张素描纸,“你看这个上面还有一些痕迹,我试着画了几笔,画不好就都擦掉了。” “真怂啊!蠢宝。”卡卡觉得媳妇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丝蓓小心翼翼地把那幅画从画板上拿下来,对卡卡说:“真美,画得可真好啊!颜容从小就聪明。” 卡卡这才注意到画的右下角写着“颜容,2017.1于巴黎”,字很美,很艺术。 “她为啥不写法文?” “我觉得配上汉字更好看呢。”丝蓓爱不释手。 卡卡没见过颜容,每次丝蓓提起,他都没留意,就有一印象。在法国的发小,这回记住了。 晚上睡觉时,卡卡居然幻想起颜容的样子来。 说走就走的旅行 阿姆斯特丹。晚上十点。 圣诞和新年的节日气氛还余存着一些,中国的春节又快到了。颜容正在一家酒店收拾行李,下一站去哪儿呢?不如回深圳看看吧?刚冒出这个想法,就被自己否了。没意思,老回去。 去哪儿呢?普罗旺斯,杜塞尔多夫,苏黎世,布拉格,伦敦,阿利坎特,佛罗伦萨……欧洲各国风情几乎都已领略,美国又实在提不起兴趣。春节快到了,要不还是回中国吧。 北京?去见丝蓓?颜容放下行李,端起杯子走到窗边坐下,出神地望着外面的灯光。虽然一直跟丝蓓网聊,视频,朋友圈相互跪舔或者吐槽,跟小时候在一起玩的时候一样亲密,可是掐指一算,居然有十二年没有见面了!真的么?!十二年!真的这么久了……说起来,丝蓓结婚的时候说好去当伴娘也因为……因为那件再也不愿想起的事情没有去。 颜容不禁蹙起眉,痛苦地咬了下嘴唇。 片刻,又仰起头,纤细柔软的手扶着雪白颀长的脖子,深舒了一口气,再低头拿起手机,纤长白嫩的手指飞速的点击着屏幕。 “我去北京找你。春节就来。” 这一幕,恰巧被对面楼里的一位绅士看到,惊鸿一瞥。 Fall in love at first sight. 天哪!颜容要来,简直太好了! 丝蓓一早醒来看到微信情绪都被点燃了。 本来今天要去超市买年货,晚上还要去机场接父母,又收到这个好消息,丝蓓实在太兴奋了。赶紧奋力摇醒身边的卡卡,“臭宝!快起来!颜容春节会来北京!颜容呃!这么多年都没见了!今天好多事儿呐,赶紧起来!” “嗯……”卡卡迷迷糊糊地支吾一声,翻了个身,没几秒钟又发出了均匀而深沉的呼吸声。 他像个可爱的孩子,满脸无辜地酣睡着。 亲吻了一下他的脸颊,丝蓓就起来了。 卡卡全然无知。 丝蓓先把一堆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加上洗衣液消毒液,开始转起来,又把内衣裤放在专门的盆里用专门的洗衣皂手洗起来。洗完后又热好牛奶和面包,煎好鸡蛋,再去叫卡卡起床。 一般叫到第五次卡卡就起来了。 顶着一头乱发,臭烘烘的嘴巴打着哈欠,卡卡迷迷糊糊地坐到餐桌前打开了墙上的电视。开始吃早饭了。 “你怎么又不刷牙?”丝蓓轻声数落了一句,反正卡卡是不会改的,说一万遍也没用。 “哈——哈——”卡卡调皮地冲丝蓓哈着气。 “臭死了。”丝蓓一如既往地被逗乐了。丝蓓觉得他真是太可爱了,经常会有一种卡卡是她几岁的儿子的感觉。 “快吃吧,臭宝宝。”丝蓓轻轻地摩挲着卡卡的头发,短短的软软的,毛茸茸的,着实可爱。 “嘀——”洗衣机洗完了。 丝蓓赶紧放下筷子去晾衣服。 “有咸菜么?”卡卡赶忙问。 “吃面包你吃什么咸菜?” “鸡蛋太淡了。” “我给你去拿美极。” “好的呀!”卡卡继续卖着萌。 丝蓓放下酱油赶紧去晾衣服了,一会还得去超市买菜。 阿姆斯特丹直飞北京的KL798航班。 有点累,颜容打开毛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飞机已经飞行了四十五分钟了。 “Execuse me, miss?(这位女士,打搅了。)” 颜容一看,一位空乘正在亲切地跟她说话。 “Yes? Anything I can help?(没事,您有什么事?)” “Mr. Mongin from first-class invites you to take a seat.(头等舱的蓦然先生请您过去坐。)” “Mr. Mongin? Sorry, I don't know him.(蓦然先生?对不起我不认识他。)”颜容有些疑惑。 “Just come with me.(没关系,请您跟我来。)”空乘微笑着坚持邀请。 颜容心想,这不太合适吧?荷兰皇家航空还有这么特别的服务?不过又一转念,也许这位蓦然先生只是一份好意,在飞机上呢,能有什么事?好奇心驱使她还是跟着空姐来到了头等舱。 一位有着法国贵族气息的绅士正在微笑地等待着。 “May I make your acquaintance, miss? Nicétas Mongin from Bordeaux. I'm sorry being so rude to invite you here, but I really can't stop myself to do so.(能认识一下吗,这位小姐?我是来自波尔多的尼塞德斯·蓦然。我很抱歉这么鲁莽的邀请您过来,但我实在无法阻止自己这样做。)” “Yan Rong, from China. Nice to meet you. Anything I could do for you?(很高兴认识您,我叫颜容,中国人。请问您需要我做什么呢?)”看到如此绅士的蓦然先生,颜容忽然觉得自己非常幸运,但又略微担心起自己到底能帮什么忙。 “Please take a seat.(请坐吧。)蓦然先生仍然是风度翩翩的微笑着。” 说实话,颜容被这种风度惊艳了。虽然自己在法国待了多年,但生活圈子里也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人物。那微笑如同洒满阳光的海边吹来的徐徐微风,莫名地让人感觉到一种扑面而来的地中海气息。 颜容优雅的坐下。以生平最优雅的姿态坐下,洗耳恭听。 很多人都是这样,跟什么样的人接触总是下意识地像他们那样一举一动。这到底是动物本能的体现,还是人进化出的一种技能? “For today, I only beg your accompany for this long trip. For the future, I'm so bold to ask you to paint a portrait for me. I saw your portrait A Girl Beyond the Water, in Paris, I really addict to it.(在今天仅仅是请您一路同行,以后如果有机会想斗胆请您为我画一幅肖像。我在巴黎曾经见过您的画作《水边的少女》,一见倾心。)” 没想到他是为了我的画。颜容被深深感动了,甚至可以说是感激。虽然在巴黎多年,但自己并没有什么名气。《水边的少女》是两年前在巴黎参加一个小画展里展出的,还放在一个不起眼里的角落里,当时并没有什么人关注。那只是几年前一个中法青年画家的交流展,颜容本来对参展也没有寄予什么厚望,也意料之中的没有遇到知音。没想到,还真有人注意到这幅画了,还是如此风度翩翩的一位绅士。 “My pleasure. I would love to.(我很乐意为您效劳。)”颜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士为知己者死,何况只是画一幅画。 其实我没那么喜欢你 方昀断片了。 我这是在哪? 揉揉眼睛,挠挠乱糟糟的头发,环顾了一下四周,方昀还是没想起来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床品一水儿的白色。看样子是在酒店了。方昀心想。没发现床边有男士的衬衣或袜子,看来人已经走了。方昀松了口气。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方昀觉得太舒服了,“爽——昂——昂!”不禁喊出声儿来,还带拐弯儿的那种。 “哗——”卫生间突然传出冲水声。 方昀愣住了。 “真够浪的哈,都睡一晚上了还在叫唤。”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一个男人,不紧不慢地调侃着方昀,嘴角还微微上翘着,右边脸颊露出一个深深地酒窝,有一点狡黠却又充满魅力。 方昀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这个英俊的男人。 笔挺的细条暗纹浅灰色衬衣,从脖子到胸前三颗扣子都散开着,露出如雕刻过一般地曲线,这颀长的脖子,紧实的胸肌,菲拉格慕的黑色暗纹腰带围绕着平坦而结实的腹部,笔直的大长腿,一双黑色的皮鞋低调却很有质感。 “饿了吧?你想吃点什么?”男人一边扣着袖扣,一边问方昀。 一缕阳光从窗户投射进来,通过这一颗灰色的袖扣反射回来,忽地一闪。 方昀这才回过神来。 “就吃酒店的早餐吧。”方昀木然答道。 “你还真是断片儿了!这是我家。”男人答道。 我去!这不是白宇么! “你什么时候把头发和胡子都剪了!” “就是昨天晚上,你喝得,微醺的时候。”白宇边说着边走过来,坐到床边,挑逗的看着方昀。 我方昀乃什么角色?!什么场面没见过?你以为你这点挑逗就能让我……方昀用冷冷地眼神看着他。 两片热烈的唇突然贴过来。 !方昀猝不及防。 没想到久经沙场也完全招架不住。 …… 一个小时后。 “这回真饿了。你去洗个澡,马上就有吃的。”白宇走出了房门,裸着。 “嗯。”方昀淡淡地应了一句。刚才你穿衬衣干嘛!装什么装啊!方昀心想。 一会,方昀从衣柜随便的找了件干净的男士衬衣穿上走出了卧室。 客厅好大,开放式厨房。 一顿丰盛的西式早餐已经摆在了餐桌上。白宇穿着浅灰色的睡衣站在餐桌旁,做了个请的手势,彬彬有礼,就是这身衣服太……太不正式,里边还空。 “Omelet!你还会做这个呢?”方昀看到最喜欢吃的西式煎蛋饼不禁喜笑颜开。 “你还是笑的时候最好看。”白宇出神地望着她。 方昀马上收起笑容,“你不饿啊?赶紧吃饭。” “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就单单对我这么冷酷啊,女王陛下?”白宇逗她。 “少来。”方昀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冷冷地回复着。 “给你做了这么多好吃的也不给爷个笑脸?没人性呀。”白宇接着贫。 “那我不吃了。” “别,千万别!我错了,我嘴欠,您多吃点儿,您实在太辛苦了。耗身体吧?”白宇坏笑着。 方昀狠狠地瞪他一眼。 白宇一看这眼神,觉得苗头不对,赶紧乖乖吃饭,还贴心地给方昀添牛奶。 可是方昀的腿真是太好看了。又白又长又直,还特别光滑,一根汗毛都看不见。 根本没法让人好好吃饭!白宇又有点儿心猿意马了。 偷偷地伸出手从餐桌底下滑过去。 “省省吧。你累不累啊?体力这么好啊?要不我给您牵头母牛去?”方昀白了他一眼。 “现成的奶牛正在吃草呢。” 方昀把刀叉一放,“不吃了!” “哈哈哈,承认你是奶牛了啊?” 白宇忍不住还要继续逗她,一看方大小姐恐怕真生气了,赶紧收住,“吃这么多应该饱了。我送你去哪?” “回家。” “你父母家还是你自己家,要不我一块儿去?”这殷勤献大发了。 “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你要一起我就不回去了。” “那我请您做个SPA?泡个温泉也行?” “您不是户外运动爱好者么?可不敢委屈您。” “为了您行都转了,换个爱好还不是很easy?” 方昀有点不耐烦了,径自回卧室换衣服去了。 这就是夫妻生活 丝蓓去超市买东西了。 赵卡卡正在琢磨工作的事。到年底了,事还一大堆呢。这就是年前最后一个周末了,得好好想想没收尾的事情怎么办。一般人吧,越是到了放假前,越是没心思工作。但赵卡卡不这样,他从来不厌烦工作,碰到棘手的事情,他会反复地想,确保万无一失。今年冬天禽流感又抬头了,药检所正在对一些新剂型的抗流感病毒药品做一些检测。有个国内大药企新研发了一种疫苗,急着进入市场,正在赵卡卡所在的检验科检验。 赵卡卡一路读到博士,像他这个年纪,没有留学背景还能在药检所负责一摊子事儿,是多亏了老于。老于是卡卡本科论文的导师,师生俩因为气场相投,性情相似,成为了忘年之交。卡卡师从老于一直读完了博士。前几年老于从学校出来去了药检所,把赵卡卡也调过来了。老于还是丝蓓和卡卡的证婚人呢。虽然老于在药检所时间不长,但原来在学术界名气比较大,在药检所也是很受尊敬,以老于的威望,只要他没退休,赵卡卡在药检所混个一官半职没问题。即便是这样,卡卡对待工作也是十分认真的,并不因为老于罩着他他就不努力,老于交代的事,卡卡总是兢兢业业。但对于这批流感疫苗,老于持保守态度,认为安全性可能存在缺陷,但赵卡卡因为想做出点成绩,所以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赵卡卡正在想安排哪个踏实的实验员就这几天好好做下检验,药科所这样的机构本来人就不多,实验室就这么几个人,能听卡卡差遣的,就更少了。卡卡正琢磨着要不要自己抽空做算了,丝蓓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下午你和我一起去车站接爸妈吧。”丝蓓回来就问。 “几点?” “三点十分到。” “我可能得去趟实验室。” 丝蓓一听,心又凉了半截。说实话,丝蓓的爸妈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老丈人和丈母娘了。从来没跟卡卡提过任何要求,生怕麻烦卡卡和他家里人。卡卡表哥去年生了孩子,丝蓓爸妈来陪丝蓓正好赶上了,包了个一千块的大红包。丝蓓妈三年前来北京治病,卡卡就是接了趟送了趟啥也没管。丝蓓心里其实挺凄凉的,但是爸妈都跟她说,这没啥,卡卡忙,有事业心是好事,你得支持,咱们全家都要支持。丝蓓听话地接受了。 这次,丝蓓仍然乖巧地答应了。 “你去吧,我自己开着车去接也挺方便的。” 说完,又赶紧去厨房做午饭了。 “中午咱俩简单吃点,晚上爸妈到了我多做点儿。” “行。” 一会儿热气腾腾地面条就端上来了。 “吃吧,臭宝。”丝蓓招呼卡卡。 卡卡还在专注的看着专业书籍。 “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你先搁那儿。” 丝蓓本来还想问卡卡明天周日要不要带爸妈去泡温泉,看卡卡这专注的架势,只好作罢。 关灯了。 赵卡卡躺在床上,一手摸着额头,一下下慢慢地来回摩挲着。 “又在琢磨你的股票和房子呢?”丝蓓冷不丁来一句。 “这你都猜出来了?”赵卡卡又惊又喜又有点小担心。惊的是,啥都没说丝蓓居然都知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喜的是,夫妻多年的感情果然是不一般。担心的是,在丝蓓面前自己岂不是连一点隐私都没有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想美女?”卡卡故弄玄虚。 “你要是在想美女,就不是这个表现了。”丝蓓根本不买账。 “那我要是在想别的呢?”卡卡奋力找补。 “你要是有点不舒服瞎想担心你自己的身体,就会唉声叹气。你要想让我先睡好看你的小电影就会开始卖萌……” “好了好了,媳妇儿你真可怕。”赵卡卡赶紧掐住了话题。 “睡吧。”卡卡拍了拍丝蓓。 丝蓓不说话了。 宝贝女儿贤惠妻 李丝蓓对机场各个航站楼到达区域都轻车熟路了。但她几乎没怎么从出发区走过,仅有的几次都是跟着赵卡卡出去旅游。 很顺利的接到了父母。看到老两口状态还不错,李丝蓓挺放心的。 路上很顺利。一到家,丝蓓就开始忙活晚饭了。 从小到大,丝蓓没有什么出众之处,但是对于美食,丝蓓却有一种天赋。 爸妈来了,丝蓓很高兴,恨不得把自己所有会做的菜都做给他们吃。丝蓓早早地就想好了今天的菜谱,上午去超市买了三文鱼头,猪蹄,牛肉,前尖儿,酸豆角,杭椒,黄豆,盖菜,松仁莼菜……好大一袋子食材。 今天的晚餐的菜谱有点儿杂。 炖猪蹄是丝蓓最拿手的菜之一。用电高压锅炖就行。先将猪蹄洗净,放在锅内胆里,倒入老抽、生抽、加入葱姜蒜、干辣椒、八角、桂皮、香叶、茴香、白胡椒粉、甜面酱、红油、香油,盐,放好作料后抓匀,虽然还是生的,但此时的颜色就已经非常好看了。腌十分钟之后,盖好锅盖,炖七十分钟,就等着香喷喷的猪蹄出锅了。这道菜好不好吃,有好几个秘诀,首先是盐和火候,盐得最后放,因为作料放完之后有时候盐就不用放了,得根据下料情况随机应变,火候就得看买的猪蹄是老是嫩了,都得适当调整。其次是各种香料的配比,依据个人口味也可以适当增减。然后就是甜面酱和红油,这可是丝蓓自己琢磨出来的。丝蓓觉得自己家做的猪蹄,颜色容易发暗,外边餐馆做的猪蹄,又容易太红太亮。放郫县豆瓣倒是颜色好,但容易把所有东西做出来都是豆瓣味儿。甜面酱、红油这两种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配料放到一起之后,能给猪蹄上上一种焦糖色,特别漂亮。而且,不用放糖也能照顾到爸妈和卡卡南北口味的差异。最后是白胡椒粉,独家秘方,去腥。 三文鱼头是丝蓓最近跟一个特讲究的朋友学的。食材非常重要,越新鲜的鱼头越好吃,这都是废话。炖猪蹄这种菜口味重,食材的新鲜程度要求并不算太高,三文鱼头可就不一样了。粗盐,黑胡椒粉,肉桂粉,黄油,花生油,用微波炉烤十一分钟,香气四溢,鲜美无比。做鱼就怕腥。把鱼头外面的粘液刮一刮,就不腥了。烤的时候那个鲜香啊,恨不得把整个屋子的香气都吸进肚子里,这才知道什么叫做菜也是一种享受。爸妈肯定没吃过这道菜,今天必须露一手。 莼菜是个好东西,家里囤了一些,赵卡卡买的。药检所拿莼菜做过不少实验,抗癌效果确实是显著的。赵卡卡买的都是西湖莼菜,品质好,包裹的粘液多,抗癌就是靠的这层东西。家里经常吃,但丝蓓今天把它做出了创意。把莼菜从外包装里的液体里滤出来,轻轻冲干净,开水焯一分钟,捞出来,把炸好的松仁倒上去,倒上一点儿生抽,就行了。莼菜的外型配上一颗颗的松仁,装在素色圆瓷盘儿里,这道菜像极了仲夏时节南方的荷塘,还点缀着颗颗成熟的莲子。丝蓓专门给父母做的这道菜,一来是因为保健的功效,二来是借用李清照的词——《怨王孙?湖上风来波浩渺》,略作修改,给这道菜取名,“秋已暮,清露洗,莲子已成荷未老。”借物喻人,窃窃地希望着自己已到而立之年,但父母仍然不算老。 满桌的菜都上齐了。丝蓓很有成就感。 “这么丰盛啊!”赵卡卡赶紧夸到。 爸妈诧异于李丝蓓这么大的变化,妈妈欣慰地说:“没想到咱家的娇娇宝丝蓓变得这么能干了呀,菜做得又好又快,色香味俱全,真有主妇的样子。”爸爸却在一旁没有说话,望着丝蓓,有点心疼,看来女儿嫁给赵卡卡可是没少干活,从小娇气的丝蓓居然变得手脚这么麻利,一定是赵卡卡那小子啥也不干,就会使唤丝蓓。 醉梦中醒来 丝蓓和父母一大早就出门置办年货去了。 赵卡卡昨晚上和几个哥们儿聚会,喝高了,一直在昏睡。 赵卡卡被尿憋醒了,胀得实在难受。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光着身子就往洗手间走去,冲着马桶淅沥哗啦一阵排泄,还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啊——”的叫唤,终于舒坦了。 正要扭头回床上睡觉,一转身,酒全醒了,瞌睡也全跑了。 一个女人正在洗手间照着镜子,抹着化妆品。 赵卡卡近视七八百度,进门的时候真没注意旁边站了个人,当然,也没想到。现在看到了,可赵卡卡光着身子,这就有点尴尬了。 女人穿着一件裸色哑光面料的贴身睡衣,紧紧贴着凹凸有致的身体,长长的卷发风情万种的散落在肩上。 赵卡卡现在脑子里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怎么会有个美女在这儿?还跟我一样没穿衣服?昨天晚上招妓了?这样身段儿的得花多少钱?!不对,我是在自己家里吧?不可能在家里干这事儿啊?这肯定不是丝蓓,丝蓓是短头发啊!她没看见我吗?怎么也不出声?我可一丝不挂着呢,按偶像剧的套路她不应该尖叫吗?……赵卡卡揉揉眼睛,又使劲看了看眼前这个女人,没错,眼没花,是个大活人。咦?好像还是穿着衣服的,我操!真他妈薄!还他妈是肉色!这是赤裸裸的色诱吗?! 赵卡卡的灵魂早已出窍,早就想像狼一样扑过去了,但身体却愣在那里,呆呆地站着,不知道该说啥,也挪不动步。 倒是眼前这个美女,转过头,从上到下把他打量了细细打量了一番,不放过任何一块肌肉,最后还在关键部分停留了很久。 赵卡卡那家伙被盯得直挺挺地立起来了。 美女说了几个字:“Size 不错。” 赵卡卡脸火烧火烧的。 “嘀——”指纹锁响了。 丝蓓回来了!门开了,还有老丈人和丈母娘的说话声! 糟了糟了!赵卡卡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这下可怎么都说不清楚了。 呃?那个美女怎么没了?赵卡卡来不及找,赶紧把卫生间门关上。 一会儿,丝蓓敲了敲卫生间的门,“谁在里边啊?” “我。”赵卡卡答到。 “你起来了啊,没吐吧?头还晕吗?”丝蓓贴着门柔声问道。 赵卡卡赶紧把门打开一条缝,悄声说道,“媳妇儿,我刚醒,我没穿衣服就出来上厕所了,昨晚喝高了我都忘了爸妈在这儿了,你赶紧把我的睡衣送过来。” 丝蓓点点头,赶紧把门带上给他找睡衣去了。 弄完赵卡卡,丝蓓又去敲颜容的房门。 “容,起来了吗?” 好一会儿颜容才开门。“带着耳机画画呢,没听见。”颜容穿着一件灰蓝色的套头宽松长毛衣,从容地答到。飘窗上放着一个大耳机,还从里边飘出细细的音乐声,旁边是一幅素描初稿,和几只铅笔。 “我的大画家,先休息一下吧,过来看看我买了什么好吃的。”丝蓓亲热的把颜容从房间里拉出来了。 赵卡卡穿好衣服正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卡卡,这就是我的发小颜容。昨天晚上的飞机刚到的。你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啦,倒时差。”丝蓓赶紧介绍。 “你好。”卡卡愣愣地说。昨晚自己怎么进的家门都不知道,别说家里来什么人了。原来刚才在卫生间里遇到的女人原来就是颜容,赵卡卡突然有一种莫名奇妙的兴奋。 “你好。”颜容微笑着回应。左侧脸颊浮起一个浅浅的酒窝。 这酒窝虽浅,但里边恐怕盛的是72度的年份原浆,卡卡看着都醉了。 我这是醒来了还是在做梦呀?赵卡卡下意识地又揉了揉眼睛。 这么近那么远 露玫酒吧。 方昀一个人过来的。春节这个时候,酒吧里是没什么人的。 寻露玫亲自给方昀端来一杯蓝色玛格丽特,在她身边坐下。 “大小姐,您怎么一个人过来了?您那个左右不离的帅哥粉丝呢?”露玫看方昀情绪不高,故意调侃一句想逗乐她。 “大老板,您怎么有兴趣关心起我这点屁事儿了?”方昀慵懒地回复,带着北京女孩特有的那种拽拽的劲儿。 寻露玫微笑着点了一下方昀的额头,“瞧你,关心你还不知趣。说吧,有什么烦心事儿?我听听。” “嗨,能有什么事儿啊!”方昀说:“你说我这天天儿吃得饱穿得暖,玩得嗨睡得香,能有啥烦心事儿。” “那你这点儿跑我这来干吗来了?”寻露玫狡黠地眨眨眼睛。 “我……我想你了呗!嘿嘿。”方昀赶紧卖个萌。 “行,想我随时来。你先喝着,我去看看酒柜库存。”寻露玫假装要走。 “哎,哎,别走,露玫姐姐别走,你看我这不是想你么,你再陪我待会儿。”方昀拽住寻露玫胳膊,使劲往自己怀里拉,脸都要贴上露玫手背来回蹭了。 “咦——哟哟哟……”寻露玫假装嫌弃地抽出手,“行啦行啦,别卖萌啦,姐不吃这一套。说!能不能爽快点儿!” “嘻嘻,我的这点小心思都被你看穿啦。唉,还是那事儿呗!”方昀边说边给寻露玫眨么眼睛。 “不行,不行,我这小庙可请不起你这千金大小姐。你要真来这儿驻唱,你们家老爷子还不找人掐死我!都说了八百回了,你可别再为难我了!”寻露玫可是真心不愿意。 “去!没劲儿!你又不是老古董,你跟他站一边儿干嘛呀?咱俩是大学同学吧?又不是我爸跟你大学一宿舍……”方昀继续油嘴滑舌。 “闭嘴闭嘴!瞎说什么呢?有你这样没数儿拿自己亲爸和闺蜜开玩笑的吗?!不同意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寻露玫坚决反对,但还是边开着玩笑边和方昀周旋。 “寻大美人儿,你要再不同意,我可让你给我当小妈去了啊!”方昀不依不饶。 “胡说!过分了啊!再说我找俩保安把你关小黑屋去!”寻露玫蹙起眉,真是有点生气了,心想,这小妹子真是越来越没轻没重了。 “呵呵,生气啦?我这不开玩笑么,别往心里去哈,么么哒!”方昀一看势头不对赶紧刹住车,不惜一切手段往回找补。 寻露玫扑哧一笑,被方昀逗乐了,真拿她没办法。 “当年你在学校乐队又唱又跳,迷倒了不少小男生,我以为你就是虚荣心作祟,想要人膜拜追捧的感觉,没想到你还真是喜欢这个呀。”寻露玫有点感触。 方昀默默地点了一下头,心想:还是学校好,想唱就唱,那么放肆!现在呢,自己姐们儿的酒吧就摆在眼前,但她不收留自己,真没劲。 方昀双眼凝视着酒杯里透亮的蓝色,在酒吧灯光的映射下,发出炫丽迷离的光,仿佛把她带回了学校里乐队表演的舞台…… 三个女孩一台戏 方昀、寻露玫、李丝蓓大学在一个宿舍。 计算机学院女生少,信息与计算科学全系就她们三个女生。大学的几年里,全班男生都很照顾这几朵花,更幸运的是,这几个女孩各有特点,但相处的很好,属于性格不同又互补的类型,并没有合不来。方昀的父亲有一家大企业,典型的白富美,但大小姐脾气从来不在女同胞上发。她经常带着寻露玫和李丝蓓两个人各种高大上场所享受,这种场合是豪爽大姐大范儿;在宿舍呢,各种不想干活,什么打水啦,拖地擦桌子啦,都是寻露玫和李丝蓓帮着干了,这时候就是卖萌小女孩范儿。寻露玫和李丝蓓都是南方人,但寻露玫家里做点小生意,家境还不错,没事喜欢去咖啡馆,各种博物馆,是个很有小资情调的小女人。李丝蓓老家经济不发达,但父母都是体制内的小公务员,从小也没受过什么苦,一直是家里的乖乖女,听话,爱学习,就是她全部的人生信条。 三个女孩特别投缘,从报道第一天开始,每天晚上熄灯以后,都要开“卧谈会”。这个词儿是李丝蓓先说出来的,一开始寻露玫觉得好土,夜聊就夜聊啊,什么叫“卧谈会”?方昀说这词估计也就自己姥爷会用,她觉得特别好玩,特有喜感。大家哈哈一笑,就都默默接受了这个词。“卧谈会”上什么都聊,哪个男生帅,哪个老师帅,又胖了多少斤,明天去哪转转,逛街买什么款式衣服,哪家餐厅饭菜好吃,姨妈为什么还没来,等等等等。 方昀一进学校就加入了音乐社团,歌唱得好又会跳爵士舞,有颜值有身材又有台风,第一次在校园歌手大赛上亮相就圈粉无数。寻露玫和李丝蓓每逢方昀表演都坐最前排,主唱给留的VIP专座,加油拍手尖叫各种兴奋各种膜拜。想追方昀的男孩太多了,好多都来问寻露玫和李丝蓓方昀的手机号,可是方昀早就跟她俩说了,自己一个也看不上,不要把手机号告诉任何一个人。有的人就转而追求寻露玫,依寻露玫的小资思维,怎么可能答应呢?什么意思?没追成就退而求其次啦?我哪点差了?李丝蓓外表朴素又不太爱说话,一般对方昀感兴趣的男生都不会注意到李丝蓓。 方昀从大学开始就经常喝断片,寻露玫酒量好,李丝蓓不敢喝,每回去外面通宵K歌或者干点别的嗨完都是她们俩把方昀架回来的。每次方昀第二天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宿舍床上,还换上了睡衣,都要说:“姐姐们你们太好了,太爱你们了!”寻露玫就会开玩笑说:“不是你掏钱请客我才不扛你呢,哎哟,我这小腰都闪啦!我也不想呀,但收了好处还得给你服务不是?!”方昀就把玩笑接着开下去:“行,下回爷多给点钱,你服务点特殊的吧!”寻露玫一听这个就会跑过去挠方昀痒痒,两个女孩就扭打在一起,叫着笑着闹半天。李丝蓓总是在一旁看着她们,对她们开的玩笑有点羞涩,但又有点羡慕她们这么放得开。 每次考试前,李丝蓓和寻露玫都会拽着方昀去上自习,说你一个学期都没怎么上课,再不突击你就会挂科的。方昀虽然不太在意这些,但看她俩那么替自己着急,想想不挂科不是更好吗?也就乖乖的复习几天,反正什么不懂她俩都会讲给她听。特别是李丝蓓,每次还划好重点,写好复习提纲给方昀,都这么够意思了,不学都不行了。 三个女孩就这样玩着,闹着,学着,度过了美好的大学时光。 奇怪的是,只有李丝蓓一个人找到了固定的男朋友,赵卡卡,另外一个学霸。学霸么,在图书馆都有自己固定的座位,两个人在图书馆同一张桌子上上自习,过了一个月,才终于注意到对方的存在,然后就继续一起学习,一起打水,一起吃饭,就这样在一起了,一直到后来结婚,整个过程都毫无罗曼蒂克的剧情。 幸运的是,步入社会以后,三个姑娘都还在北京,可以继续保持这样亲密的友谊。寻露玫其实入校的第一志愿是经济学,最后一个志愿才是信息与计算科学,毕业之后她果断放弃了本专业,在“一家著名外企担任管理岗位”(寻露玫喜欢这么表述,其实就是在一家麦当劳先做服务员后来做到了店长,当然也不错了),几年之后就辞职自己开了家酒吧,经营得还不错。李丝蓓是学霸,实习之后成功留在了一家排名很靠前的互联网公司当女码农,但收入还可以。方昀学这个专业纯属高中时只有数学成绩还行,因为不用死记硬背,家里给找关系进了学校,随便她选专业,她就跟老爹说:“为了您少操点心,我上个大学就顺便把个人问题解决了吧,哪男生多我去哪。”毕业之后方昀爸爸想要把她送出国学习,可方昀死活不去,留学?为什么要留学?留学回来我不还是我么?想去哪个国家我随时都可以去!当然继续是各种纸醉金迷灯红酒绿,调动自己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来享受啦!工作?我为什么要工作?我的理想是唱歌!我想要自己的乐队! 心头的一滴泪 宵云大厦第88层。 阳光穿过透明的大落地窗,投射在大理石茶几的一角,亮晶晶的一闪一闪。 秘书用专门的茶具泡好御前八棵,就关上门出去了。 方澍达端起一盏茶,细细品了一口,凝神思索起来。驰骋商场这么多年,没有什么难倒他,却拿自己的宝贝女儿一点办法没有。 自己的商业帝国是不指望她接了,让她自己弄个小生意练练手都不愿意,非要去酒吧当什么驻唱歌手,还想成立自己的乐队?!小脑瓜子里想些什么?有没有正经事?方澍达一想起这茬儿就头疼,要是多几个子女就好了。实在不行,就把霄云集团交给职业管理团队吧。 想到这儿,方澍达默默地放下茶盏,心里想起了一个人,不知道她现在何处。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每一丝仙灵气儿,仍然深深刻在方澍达心里。 方澍达年轻时一无所有。刚开始在湖南老家一家国营纺织厂当车工,后来纺织厂倒闭,方澍达就南下到了深圳一家港资服装厂当衣车工。工友里面有一个小老乡叫陈静秋,是个特别的姑娘,个子偏高,身材清瘦,五官生得很完美,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忽闪忽闪地,灵气十足,总是笑盈盈的。那时候方澍达每天都是没日没夜地检修机车,但只要能看看她,方澍达心里就不觉得苦。 静秋心灵手巧,但不爱说话。年轻的姑娘们都给自己织毛衣织围巾,就数静秋挑选的颜色最好看,织出来的款式怎么看怎么洋气,女工友们夸她她也只是微笑不说话,问她怎么织好看,就告诉她们针法,帮她们织两针,但只要女工友们拿回去接着织完,成品就是没那么好看。更神奇的是,静秋会画画,拿着蜡笔,铅笔,随便的一张纸,马上就变成一幅肖像,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没人知道静秋是怎么学会画画的,也没有听说有人教过她,也许那就是一种天赋。 方澍达在南方男人里算是身材魁梧的,又能干又踏实,不喜欢瞎扯淡。方澍达发现静秋碰见自己笑的时候会脸红,可自己一无所有,别的什么也不敢想。只要每天能碰见她,就很满足了。在厂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时间久了,方澍达和静秋也逐渐熟络起来了,经常一起说几句话,在食堂打饭,工友们时常开他俩的玩笑,他们也心照不宣地笑而不语。 有一个夏天的晚上,厂里给职工放完露天电影之后,方澍达送静秋回宿舍,趁夜色,静秋居然拉住了方澍达的手。方澍达心里一颤,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喜欢静秋呢?可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拿什么娶你呢,静秋?方澍达怀里向揣着一个兔子一样扑通扑通跳,又不敢进一步举动。没想到静秋先说话了:“我爷娘写信来了,(湖南方言,即爹娘)让我回老家嫁人,你说我回去吗?”方澍达一时愣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特别难受,可又觉得自己没有权力让静秋留下,只是下意识地握紧了静秋的手,锁紧了眉头。静秋多么聪明的姑娘,她早就了解方澍达的心思,继续说:“我不想回去。要不先生米煮成熟饭,爷娘就让我们一起过日子了。我晓得你现在怕安排不好生活,但大家不都一样什么都没有么?你看世明和玉娇都结婚了,你踏实能干又聪明,我相信咱俩以后有好日子。”话不多,但字字都砸在了方澍达的心坎上,他一把紧紧抱住了静秋,心里默默地说:多么真挚又勇敢的好姑娘,我方澍达何德何能得到你的垂爱?我的好静秋,我一辈子也不能辜负你啊!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是眼眶里的热泪噗噗滴到了静秋身上。 接下来的日子,方澍达一直把持着和静秋距离,但两人的关系还是无法控制地向如糖似蜜的方向发展了。不知不觉两个月过去了,静秋并没有再收到家里的来信,两人便私定了终身。 那个闷热的午后,方澍达和静秋正盘算着怎么开介绍信带回老家结婚,静秋的父亲居然来厂里了!只说了一句话:“你妈得了重病,快不行了,赶紧跟我回去吧。” 静秋就跟着回去了,从此以后消失在方澍达的世界里,再也没有音讯。 方澍达永远忘不了静秋走出厂里大门时,回头望他的眼神:强忍着没有流泪,含着无比的不舍,依恋,无奈,伤感,还有期盼…… 这么多年过去了,方澍达还会时常梦到这一个让自己心疼了一辈子的眼神。日后驰骋商场那么多年,浮浮沉沉,方澍达不管遇到什么困境,都是无比坚毅淡然,只有静秋那水汪汪的眼睛,是留在自己心头的一滴泪。 小城故事 李丝蓓出生在一个南方小城云溪,一直到上大学才离家。颜容和李丝蓓是小时候的邻居,又同岁,经常一起玩。颜容父亲颜正是中学美术老师,李丝蓓经常跑到颜容家去看颜正教颜容画画,耳濡目染,但因实在没有天赋,只留下了一个喜欢艺术的爱好。颜容8岁时,颜正参加全国画展一举成名,之后去广州美院深造,颜容也跟着离开了云溪。颜正后来留校任教,培养颜容考入本校学习,又支持她去罗马美术学院学习。退休后,颜正搬到了深圳生活。颜容和李丝蓓自从8岁分开之后,很少有机会见面,但儿时玩伴的感情是很难忘记的,不管俩人离得多远,一直保持联系。 李丝蓓上高中时,和隋意、黄誉、张栩几个同学一起学习一起玩耍,甚是要好。隋意长得很漂亮,性格又直爽,是那种女人味儿十足,但又特别潇洒的女孩,当时也是学校里的女神级人物。张栩个子高长得帅,有体育特长成绩也不赖,在这个美女众多男神缺乏的南方小城,实在太受欢迎。举个例子,每逢学校运动会,初中部、高中部每个年级每个班都有不少小女孩在他身边尖叫,争抢着给她倒水递毛巾,加油声喊得嗓子都快撕裂了。所以,少年时期朦胧美好,张栩和隋意很合时宜的谈个恋爱(在当时还被称为“早恋”,就跟现在的出柜一样时尚),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不过这种青涩的感情没有结果也很平常,等到这几个人上大学后,分散在不同的城市,隋意和张栩就和平分手了。后来,因为黄誉和隋意都去了上海,一来二去,互相有了好感,人也成熟了懂得爱情,毕业之后也都留下工作,合适的时候合适的人,他俩就顺理成章地恋爱结婚了。 前年五一假期,黄誉工作忙走不开,隋意一个人回云溪看看,回上海的时候急急忙忙赶高铁,关门铃儿都响了上的车,刚上车门就关了,进的还不是车票显示的那截车厢。车开了,随意不紧不慢地从4号车厢往12车厢走,结果发现这趟高铁是中间两个车头对着的,还没法直接走过去。没办法,只好等下一站十怡到站,下高铁走两节车厢再上来继续走。等待中,很自然地想掏出手机看一看,却发现手机落在亲戚家里了,心里盘算着下车了怎么打电话联系黄誉来接她,黄誉的电话号码是记得的,可是这年头连公共电话都不好找了呀,骗子又那么多,谁敢把私人手机借给你呢?算了,一会再说吧。没半小时下一站就到了,隋意不紧不慢地出门,走一段,还不忘感叹高铁真神奇,中间两个车头居然是对着的!再进门,又不紧不慢地走着。 走到10号车厢,“隋意!”有人叫我?!隋意很是意外,低下头,目光在附近座位上寻找着。 “张栩!老同学!”隋意可高兴了,人美老天都眷顾呀!这下有手机用了。 “你也坐这趟车,真巧呀。”张栩遇到隋意也觉得很意外。毕竟高铁上这么多人。“你在哪坐?” “还有更巧的。”隋意眨了一下眼睛,说道:“10车9C,你坐这哈,待着别动,我不在这节车厢,一会我过去放完行李过来找你。等我哈!” 张栩有点疑惑,点头答应了。开心地等着。 一会儿,隋意万分妖娆地过来了。 “你手机呢,可不可以借我用下。”隋意甜甜地微笑着。 “行啊。” 隋意接过手机,迅速地拨通了黄誉的号码。 “喂?”电话那头黄誉的声音有些疑惑。 “是我,你老婆。我手机落表妹家啦!你一会去虹桥接我就打这个电话联系就好啦。” “我的姑奶奶,打那么多电话,发那么多信息,都没回音,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黄誉又惊又喜。 “嗯呢,不过高铁上碰到老同学张栩啦,运气好到爆。”隋意边说着边给张栩眨么眼睛。 张栩这才明白刚她说还有更巧的是什么意思。不禁咧嘴笑了,还无奈地摇摇头。 “张栩?那小子……等下等下,怎么是一个深圳的号码?”黄誉很疑惑,“你是隋意吧?没骗我吧?” “我声音你听不出来啊?”隋意嗔怪着,又问张栩,“你手机号怎么是深圳的?” “刚到上海来啊,前几年都在深圳呢,号还没换呢。”张栩说。 “听见了吧?就这样好啦,不浪费人家手机费啦,白白。”隋意要挂电话。 “张栩那小子去深圳啦?”黄誉一头雾水。 “他说去深圳工作几年了,刚来上海。” “哦,那你好好的。” “嗯呢,白白。” 张栩乐了,“隋意啊隋意,你可真是够随意的啊。手机落了还一点儿也不着急。” “这不是碰到你了么?万事大吉啦!哈哈!”隋意开心得很。 “你也是从十怡上的车吗?”张栩问到。 “从云溪上的呢。而且如果不是因为上错了车厢,而且高铁中间两个车头对着,还碰不到你。巧吧?”隋意笑盈盈地说。 看张栩表情有点疑惑,隋意又将来龙去脉细细地给张栩讲了一遍。 张栩哈哈大笑。 一路欢快地聊到了上海。 若雾若雨若风 春节假期,隋意跟黄誉回老家探亲,同学聚会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张栩也来了,至今还是单身。 黄誉问张栩:“喝酒怎么老一半一半的?干一个呀!” 隋意调皮地给了个解释:“他是想在2017年找到另一半。” 张栩并不领情:“不用了,一个人也挺好。” “活该剩着!”隋意冲他吐了吐舌头。 其实这么多年,张栩心里都藏着一个人。 那个人并不是隋意。 当年在长沙上大学,参加学校的海燕话剧社,表演莎翁的喜剧《维洛纳二绅士》,他被辅导老师挑中当男主角,女主角是个让人无法忘记的女孩。因为机会好,还是去长沙某个小剧场演的,虽然大学生演技生涩,可是这种美好地体验、那个美妙的晚上却深深印在了张栩脑海里,再也无法抹去。 女孩叫陈若雨。长得干净又有灵气,冷冷的气质中又带着一丝不容易被人察觉的单纯的性感,外表清丽却掩盖不了她散发出来的魅力,只是在大学里的男生都太傻,并没有多少有人能发现这样一种未成熟的极致性感。张栩不仅发现了,而且一见钟情,沉溺其中,无法自拔。若雨只要换上戏装,就是人见人爱的女神了,她压得住这一身装扮。这身装扮穿她身上能提气,衬托得若雨愈发仙灵动人。 陈若雨虽然是管理学院的,可是张栩总在校园里的樱花树下见着她写生。每年五月樱花烂漫的季节,操场边的樱花树下,张栩总是远远地望着长凳上专注画画的若雨,很想靠近却又不敢。他只能经常偷偷地给若雨拍几张照片,洗出来送给若雨,若雨只是微笑地说声谢谢,并不是太感冒。说实在的,比起若雨画的画来,张栩的照片还是差点意思。张栩仔细欣赏过若雨的画,漫天飘洒的花瓣形成朦胧的一片粉色,像雾像雨又像风,可奇怪的是樱花树下也从没出现过张栩的身影,哪怕是一个小小的人形也没有。按若雨的话说,画这景色是采用的印象派画风,专注于色彩和光影,不会具体到树底下那么微小的人物细节。 有一天晚上,张栩买了若雨最喜欢的《狮子王》VCD,一百零一朵玫瑰花,在操场边上弹着吉他,向若雨表白,但被拒绝了。 陈若雨谈不上喜欢张栩,但也并不讨厌,可架不住张栩一直这么追求她呀。这年若雨放暑假回家,就向母亲吐露了烦恼:“妈妈,学校里有个男生喜欢我,一直追我,可我对他并没有那种感觉。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陈静秋听了后,心里咯噔了一下:没想到女儿这么快就长大了,男女之间情感之事,也该提醒提醒她了。现在年代不同了,自己当年的境遇应该不会再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可是,女儿该找个自己爱的,还是爱自己的呢?她也不知道。 不知道若雾现在是不是也遇到这个问题呢?谁会给她解答呢?陈静秋这十几年无时无刻不在牵挂若雾,唉,当年如果不是万不得以,又怎么会把若雾送给别人家去养……好在知道若雾在什么样的人家,偶尔也能打听到一些音讯,知道现在若雾好像在广州上大学,陈静秋也能得到些许的慰藉。 “姐,你们女孩子就是毛病多,那男孩喜欢你,长得也不丑,那不就行了?”陈若风莫名其妙地有点不耐烦。 “女孩子毛病再多,你不也得喜欢上一个么?”陈若雨觉得弟弟真是幼稚可笑。 陈静秋轻轻着抚摸着若雨的头发,缓缓地说:“你不喜欢,也不要勉强。你还这么小,以后遇到的人还多着呢。” 爱在永恒之城 罗马,永恒之城。 十二年前,颜容在罗马美术学院上研究生。 繁重的课程,没日没夜地画,哪怕罗马的风景再好,也没办法完全放松身心,全情投入。 不管什么领域的提高都是痛苦的。那种吃力的感觉,不亲身经历,是没有办法体会到的。旅行,出差,所有短期停留,罗马给人的印象都是“假日”,就像那个经典电影里的情节无时无刻不在发生一样。然而,名校的学习,不管是哪一种学科,哪怕是艺术,都同样折磨人。提高,不断地提高,对谁来说都不容易。 这天下课后,颜容想好好放松一下。为了亲身感受《罗马假日》中的经典桥段,颜容来到了圣天使桥。这座被誉为“台伯河上最美丽的桥梁”果然名不虚传,颜容走到桥上,仔细地看着桥上十二个天使造型,精美绝伦,各不相同,贝尔尼尼的设计可谓是巴洛克式艺术的杰作。雕塑经过岁月风霜的洗礼,透出厚重的质感,颜容走到桥的一端,仔细端详着自己最喜欢的月之天使沙利叶的雕像,心里默默地想下次可以来这里把他画下来。这时,一只海鸥飞来,停在了天使的头上,映在晚霞中,一幅宛若天成的画卷。看到这一幕,颜容真想让时间停住。 这样美好的风景总是让人上瘾,忘记时间。该回去了!颜容不喜欢一个人在黑夜里回家,欧洲人太少,一个人走在无人的街头巷尾,感觉实在不好。 刚走出几步,咦?包呢?一定是落在刚才桥边的长椅上了。 一位身穿白T恤和牛仔短裤的青年,牵着一条德国黑背,正坐在那张长椅上。包就在他身边。 “Execuseme,sir?CanIgetmybagback?Iforgottotakeitjustnow.(对不起,先生,我能拿回我的包吗?刚才忘记了。)”颜容轻柔的说着,优雅地指了指她的包,略带羞涩地微笑着。 “Ofcourse,miss.(当然可以,小姐)”青年回复,一边把包递过来。 那是一张无比英俊的脸,饱满的额头,高而直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微微隆起的下巴,仿佛雕像一般俊美……哦,那就是上帝精心雕刻的作品,完美,一切曲线都那么完美。浅金色的头发和短短的络腮胡,在阳光下发出透亮柔和的光,仿佛给他的脸庞镶上了一层金边。 “Thankyou!(谢谢!)”虽然颜容如此中意这位英俊的男士,但出于礼貌,她很自然地低头接过包,目光有些不舍地从他脸上挪走。缓缓转过身,准备离开。 咦?什么东西在拽着我的包? 颜容回头一看,那条德国黑背正调皮的咬着挎包垂在地上的肩带。 “Oh,sosorry!Letitgo,Puppy!(噢。实在对不起!松开,Puppy!)”青年边说着边抚摸着黑背的头,往后拽着项圈。 但狗狗并没有松开。鼻子还在扑哧扑哧地嗅着什么。 颜容觉得这只大狗太可爱了。一定是包里的热狗被发现了!颜容不紧不慢地把包打开,拿出热狗,柔声问狗的主人:“MayI?(我可以喂它吗?)” “Ofcourse,miss!Thankyouverymuch!”(当然可以,小姐!非常感谢!)年轻的男士有点羞涩,但很高兴地接受了。 颜容温柔地打开包装,送到狗狗嘴边。黑背低头欢快地吃起来。 这么大的一条狗,看到好吃的食物居然这么萌,颜容不禁甜甜地微笑起来,问道:“Socute!Justlikealittlebaby!That’swhyhecalled‘Puppy’,right?(它太可爱了,就像个小婴儿!这就是为什么它叫‘小狗狗’是么?)” “Exactly!Howdoyouknoweverything,miss?Youknowhe‘saboy,andyouknowwhyhecalledpuppy.Areyouaangle?Godsentyouhere?(没错!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吗?)”英俊地少年非常惊喜,脸色绯红的摘下了墨镜。 那是一双深邃的,蓝绿色如宝石般的眼睛,如此迷人。 帅,真心帅。 作为回应,颜容开心地笑了。她惊叹于自己经历如此完美的一幕,一切都太美好了不是么? 两人愉快地聊起来,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男士还非常绅士的送颜容回学校。还是一样的路途,两个人一起,就立刻让夜晚变得如此美妙。 一位年轻的绅士,英俊,风趣,体贴,浪漫。 一位妙龄的女孩,善良,美丽,优雅,柔情。 一段美好而忧伤的恋情就这样开始了。 如果可以,真希望这爱情也能如这座城市一般“永恒”。 别咬我 颜容坐在飘窗上,一条腿弯曲起来,双臂交叉环绕着,头略偏,出神的望着窗外。头发散开,蓬松,柔软,打着卷儿,好像开满了花朵儿的枝蔓。 “我总是有大把的时间用来发呆。”颜容自言自语道。 过了几秒钟,一个男声从背后传来,“那我陪你聊会吧?” 颜容扭头一看,赵卡卡正倚着房门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站在了这里。颜容微蹙眉头,略有不悦,不过这里是他家,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但是颜容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跟赵卡卡聊的。我是一个画者,他?我一无所知。身体条件很好,可以当模特,所以难道要聊他的裸体吗?想到这儿,颜容不禁觉得好笑,那个迷人的酒窝又从左侧脸颊泛起。 赵卡卡看一次醉一次。看到女神微笑,赵卡卡立刻受到了鼓舞,大方的走进颜容的房间,随手把门带上,心想这是我自己家,怕什么? 颜容觉得有点尴尬,只好先发制人,“你这么早就下班回来了?”一边说着一边从飘窗上下来,站在一旁,倚着墙壁,一只手臂弯曲起来,扶着另一只手肘。 “嗯,今天在外面开完会,就直接回来了。你怎么没跟丝蓓他们一起出去转转?” “丝蓓带叔叔阿姨去八达岭了,我上午去看一个画展,就没一起。” “哦。”赵卡卡应了一声。其实他开完会就立刻给丝蓓打了个电话关心一下今天的行程顺不顺利,听到丝蓓说颜容没去,而且她和父母要吃完晚饭才回家,他就赶紧回来了,他也不敢肯定颜容在外面还是在家里,但绝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和女神单独相处的机会。 真是天助我也!赵卡卡一阵狂喜。 颜容垂着眼帘不知道看哪,也不知道说什么。 赵卡卡一直琢磨着说点什么,但颜容那曼妙的身姿,姣好的面容,无时无刻不在打乱他的思绪。他什么也没说出来,就是不停地偷瞄着颜容,又不好直勾勾的看着她。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呆了三分钟。 越是沉默,气氛越是暧昧。 赵卡卡浑身都已经烧起来,脸憋得通红。他脑子里已经一万次地扑过去了,可是理智又告诉他不能这样,无比煎熬。 颜容觉得有点尴尬,要不请他出去,说自己要一个人待会儿?这也并没有不礼貌吧。正在琢磨着怎么请赵卡卡出去,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想好理由了,正微微张开嘴要说话…… 赵卡卡已经像一匹饿狼一样咬住了颜容的双唇。 因为这一切映在赵卡卡眼中是这样的:柔软湿润如桃花瓣儿一般的朱唇开了又合,经皓月般的牙齿轻轻地咬起,软糯Q弹……这分明是在索吻么! 颜容惊呆了。她还没大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她被怼在墙壁上动弹不得,只感觉到赵卡卡几近疯狂的吻,和下腰硬硬的顶撞。 不过颜容对于怎么对付这种壁咚已经很有经验了,绝招就是不回应。不要发出任何一点嗯啊的声音,不要挣扎,更不要迎合。男人如果没有进一步过分之举,就静静地等待他们冷静下来,很多男人都不会被一个完全没有反应的女人燃起大火。 五分钟过去了。 赵卡卡并没有停下来。 他开始用牙齿咬颜容的衣服,很用力地咬,咬得沉迷,陶醉和享受。 颜容觉得情况有点不妙。 她现在终于誊出嘴来说话了。 “别咬了!”颜容使劲了全身力气,特别大声的呵斥道。 赵卡卡突然清醒了。赶紧松开颜容,看到她怒目圆睁,愤怒地瞪着自己。 赵卡卡顿时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对不起!对不起!我得出去了,我有点事……”赵卡卡语无伦次地夺门而逃。 为悦己者容 赵卡卡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着。不知不觉走了一个多小时,有些累了,看到一家网吧,便径直钻了进去。 对赵卡卡这个年纪不大不小的男人来说,打游戏是最好的疗伤药剂。 选个最喜欢的《巫师》,挥着刀一通狂砍,肆无忌惮地爆粗,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便是最好地发泄。 旁边就是露玫酒吧。 今天晚上有一位贵客。 寻露玫一直从一位朋友那儿进酒,朋友叫赵向林,告诉她今天邀请了一位来自法国拉翡酒庄的庄主同来,聊好了,以后可以直接从法国庄园进货。 推掉了今天晚上所有的日程,寻露玫早早地就坐在吧台前,特地倒上一杯拉翡酒庄年份红酒,选了一个正对着门口的位置,让人一进来就能看到一个妖娆诱人的背影。为了迎接贵客,寻露玫精心打扮了一番。一条淡青绿色纯色旗袍,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躯,左胸绣着一只灵动的蜂鸟,随着身体一举一动微微颤动,呼之欲出,让人更容易注意到她丰挺的胸部。露玫眼窝是深凹进去的,双眸深邃水灵,眉骨平整,标准的水弯眉,始粗末细,如一波浪划破碧水,绵长荡漾。嘴唇上薄下厚,恰如其分的唇珠显得更为性感,涂上她最爱的香奈儿84号色唇膏,加上职业习惯,嘴角永远微微上扬,总是带给人愉悦。 “渌水亭畔,你总爱笑,吹不散眉弯。”富有磁性的声音,附庸风雅的一句话。 寻露玫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赵向林,多年生意伙伴。她慢慢放下高脚杯,微微向上扬起头,伸长脖颈,缓缓地转过去,为了留下一个完美的侧颜,还挑好角度中间稍稍停留了一秒,继续转头,回眸,停在一个恰到好处、令人回味的微笑上。 但这一切都是留给今天那位远到而来的贵客看的。 她如愿了。一位气度不凡的法国绅士风度翩翩的走了进来。很显然,他已经注意到了这位魅力非凡的女士。 “Nice to meet you!”蓦然踱步到寻露玫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俯身低头亲吻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Nice to meet you, too.”寻露玫嫣然一笑。 两人愉快的用英语交谈起来。赵向林在一旁甚是尴尬,还有点醋意,只好默默品酒。说实话,能让赵向林这个年龄这个社会阶层吃醋的男人很少,但今天的竞争对手实在太强了,经济实力,对红酒的品鉴能力,外貌,谈吐……恐怕只能甘拜下风了。 沦落人 赵向林实在没意思,就从酒吧里出来透透气,点燃一支烟,走了几步,发现旁边有一个环境不错的店,大落地窗,木制沙发,很少的几个人戴着耳机对着电脑坐着。居然是家网吧!人口密度这么低的网吧,还能经营下去,看来走的是高端路线,赵向林琢磨着是不是也要投资开一家,职业习惯。 咦?那小子不是卡卡么? 赵向林无意中看到了正在玩游戏的赵卡卡,就走进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卡卡抬头一看,“二叔?!您怎么在这?” “跟朋友谈点事儿。你呢?” “嗨,没事儿干,瞎玩儿会。” “不早啦,赶紧回家吧。” “行。” 两个失落的男人,特别简短的谈话。也许都有烦心的事儿,不愿意多说,彼此心照不宣。 颜容很无奈。一定要这样吗?为什么闺蜜的男人喜欢自己这种事情总是发生?是我做错了什么了吗?可我根本没有这样的意图!难道我不经意之间发出了什么错误的信号? 画画吧,不停地画。没有比这更单纯的事了,只要拿起画笔,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丝蓓回来了,颜容赶紧了收起脸上的不悦。 李丝蓓走进来,“啊呀,爬了一天长城,累坏了。快让我看看大画家今天的作品!”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胳膊过来挽着颜容。 颜容淡淡的微笑了一下,“刚开始画。” 整张纸只有中央有一只忧郁而愤怒的眼睛,眉头紧锁,似有眼泪正要流出。眼睑,睫毛,瞳孔,虹膜,甚至泪腺,每个细节都非常清楚,整个画面传递出一种委屈,无奈的信息。 “太生动了!”李丝蓓不禁赞叹,“看得我都快哭了!” 李丝蓓又把画纸拿在手里细细端详了一阵。末了说道:“你继续,我做好饭叫你。” 颜容又静静地坐在窗前继续画了起来。想想不久前窗边发生的一幕,颜容赶紧拉上窗帘,离开是非之地,把画笔和纸拿到床上去画了。 对面窗户里,有人也正在匆匆地拉上窗帘。 晚餐时赵卡卡并没有回来。李丝蓓给他打了个电话,简单地说了两句话就挂了。“卡卡不回来吃了”,李丝蓓已经习惯了赵卡卡在外面吃饭。 颜容默默地松了一口气。说实话,李丝蓓菜做的很可口,叔叔阿姨也很热情地给她夹菜,可是真的没胃口。 颜容向完成任务一样的吃完晚饭,礼貌地谢过叔叔阿姨,就又会房间画画去了。 我还是尽快离开吧。颜容默默地盘算着。 画到很晚,李丝蓓和叔叔阿姨都睡了,颜容蹑手蹑脚地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正好碰到赵卡卡回来了。 真是冤家路窄! 颜容还是穿着那件裸色睡衣,头发有点湿,搭在肩上,水滴蔓延到胸前,让睡衣更透了…… 颜容迅速地回到自己房间,把门锁上了。 赵卡卡有点懵。洗洗睡吧,还能有什么非分之想?赵卡卡看到颜容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有些泄气。 卫生间还弥漫着颜容留下的香气。水从花洒中出来浇过头顶,赵卡卡闭上眼睛,忍不住回忆起下午发生的一切----他正贪婪地吮吸着女神口中如花蜜一般香甜的汁液,一只手扶着颜容的后脑勺,一只手放在颜容的后腰上使劲地往自己身上那个肿胀之处用力按压…… 不可辜负 接下来的几天,赵卡卡备受煎熬。自己梦寐以求的女人天天在自己跟前晃,就是不能碰!赵卡卡也知道,媳妇儿、老丈人、丈母娘眼皮子底下,这样的念头都不应该有的。虽然道德上的界线自己很清楚,可是身体对这个女人的渴望每天都在增加,赵卡卡只能拼命地抽烟、疯狂地打游戏发泄。每天洗澡的时候都要自己撸一发,不然憋得实在太难受了。可是对于丝蓓偶尔睡前的要求,赵卡卡都以太累太困抹撒过去。媳妇儿要不高兴了,赵卡卡就还是那句话:老夫老妻了,都这样。 赵卡卡每时每刻都在期盼着能再有与颜容独处的机会,心想下次必须把事办成了。但又害怕一直到颜容离开,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这天晚上,赵卡卡都在盘算着夜里怎么去挠颜容的房门了。 李丝蓓收拾完一大桌碗筷,在厨房忙活老半天,又端着一盘切好的木瓜从厨房走出来了,“来!大家都来吃点水果!” “容,我记得你是爱吃木瓜的吧?”李丝蓓一边麻利地拿出一整套水果叉摆上,一边探头望向颜容的房间问道。 “嗯,爱吃啊,就是觉得籽儿有点恶心。密集恐惧症。”颜容还在专注地画画,眼睛都没有挪开画纸,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一句。 李丝蓓抿嘴笑了笑,“这不给你弄好了么?快来吃吧!画痴!” “啊!你都切好了!太贴心了。”颜容意识到自己再不去就有点失礼了。再说,美食当前,岂能辜负?颜容走出房间,回报李丝蓓一个甜甜的微笑作为感谢,拿起水果叉取了一块木瓜,愉快地咀嚼起来。 “嗯!真甜!”颜容真诚地夸赞,突然想起什么来,“你刚才叫我什么?花痴?” “哈哈哈!是画痴!要花痴也是别人花痴你呢!”李丝蓓乐了。 “不行,这个名儿不好听,我不喜欢。看在木瓜的份上原谅你一次,下不为例。”颜容说。 “好好好!味道不错吧?!呵呵。”李丝蓓赶紧下台阶,转话题。 真正的花痴正在直勾勾地看着颜容被果汁滋润的嘴唇。末了,赵卡卡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补了一句作为掩饰:“有那么好吃吗?” “嗯!”颜容都没看他,但为了不让大家看出什么异样,礼貌性地回应了一声,不动声色。 “我们实验室可以给你研究一下怎么培育无籽木瓜。到时候请你作为品鉴专家。”赵卡卡一看颜容接话了,暗自以为女神已经原谅自己了,顺着杆儿往上爬。 “哈哈哈哈哈!”一句话把大家都都笑了。 李丝蓓觉得赵卡卡又逗逼又可爱,毫不避讳地过来挠挠卡卡的头,又捏捏他的脸蛋儿,最后还忍不住亲了一口。 赵卡卡配合地左右摇晃着脑袋,脸上摆出顽皮又满足的表情,然后头歪着乖乖地把脸送给丝蓓亲。 颜容忍不住被眼前这一幕逗乐了,扑哧一声轻笑,又赶紧收住。 李丝蓓和父母都在看着卖萌的赵卡卡,并没有注意到颜容的反应。 丝蓓父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们年轻人好好聊吧。”就知趣地回房间里休息了。 赵卡卡绝不会放过女神任何一个细微表情。此刻,他心花怒放。 有戏!就今天晚上行动!赵卡卡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美女当前,岂能辜负? 计划失败 深夜,李丝蓓和父母已经入睡很久了。 颜容房间一直锁着门,也不知道是在画画还是睡了。 赵卡卡穿着睡衣歪在客厅的沙发上,一直在打游戏,或者说是在周密计划着怎么实现自己的愿望。 怎么办呢?有主意了! 假装梦游! 赵卡卡想出这个点子后十分得意自己的智商。首先,找到颜容房间钥匙,确认颜容已经睡了以后,假装梦游迅速开门进去,径直上床,抱住不放,然后该干嘛干嘛。一定得稳准狠,眼睛得闭好,怎么叫也不醒。 可是家里这么多人都在,万一动静大了可怎么收场?赵卡卡意淫时胆儿挺大,真要这样么?没必要吧?但实在是忍得难受。谁让自己喜欢的女人是媳妇儿的闺蜜呢?睡自己媳妇儿的好朋友,这么狗血的事情,真要发生自己身上?可得掂量掂量后果呀!不行不行!老丈人丈母娘都在家里呢,实在要睡也得出去开房呀!再说了,女神对自己好像兴趣也不大,别说主动送上门了,霸王硬上弓还不一定会半推半就呢,还是忍忍吧!可是观察了这么久,女神也不像会把这种事情闹大的人吧?再说第一次在卫生间碰见的时候她看起来挺风骚的!不是还说我号大么?操!不会是在装给丝蓓看吧?上!呃,不对,那天我亲她她拒绝了呀!一点也没有配合的意思,还让我下不来台出去躲了一晚上…… 赵卡卡越想越糊涂,真是女人心,海底针!算了,困了,忍忍睡吧。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赵卡卡自言自语地轻轻地嘀咕了一句,就歪在沙发上,随便扯了件大衣,盖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大家都起得很晚。 “臭宝!起床了!都几点了!”赵卡卡朦胧中听到李丝蓓在叫自己。 赵卡卡使劲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卧室。 “爸妈和颜容就这几天要走了,咱俩今天去买点什么给他们?”李丝蓓问道。 赵卡卡根本没听进去。我昨天好像睡在沙发上的吧?什么时候回床上的? “听见了吗?”李丝蓓晃了晃卡卡的胳膊。 “嗯?嗯!”赵卡卡赶紧点了点头。不管媳妇儿说的是什么,同意就行了,这么多年的婚姻生活,卡卡早已训练有素。 昨天晚上我到底什么时候回屋的……卡卡边纳闷着边从床上爬起来。 “呀!”李丝蓓从颜容房间传来一声尖叫。 赵卡卡赶紧跑过来看。 “颜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留下了这个。”李丝蓓递过来一张纸,上面写着:“丝蓓,谢谢你和叔叔阿姨的热情款待,我有急事,今天一大早就得走了。太匆忙来不及提前跟你们说,实在抱歉。这幅画留给你作为礼物。颜容”。 丝蓓之前看到的那幅画放在铺好的床上。画纸中间一双无比忧伤的眼睛,噙满了泪,但没有一滴流出来。两道似怒似悲的柳叶弯眉微微上挑,眉心稍蹙,秀气的鼻子,轻咬一侧的嘴唇,和几笔脸颊线条,形成一个心形的画面,右下角写着:“心中的泪,颜容,2017年2月”。 天意弄人 女神走了,假期结束了,赵卡卡无比失落。 刚过完年,没出十五,还没有真正忙起来,赵卡卡在实验室查了几天文献, 居然真的研究起怎么培育无籽木瓜起来了。 颜容为什么不辞而别呢?她走的前一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赵卡卡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为什么。 赵卡卡绝对想不到,那天夜里自己真的梦游了。虽然他之前从来没有梦游过,但因为对颜容的欲望太过强烈又压抑了太久,只能在熟睡了以后爆发。梦中,他从卫生间镜柜抽屉最里边拿了房门钥匙,打开了颜容的门,进去,关上门,锁好,躺到颜容身边,抱住她,亲吻,爱抚。直到颜容惊醒,开灯,看到闭着眼睛的赵卡卡,震惊,慌乱,奋力挣脱,挣脱不开,到最后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尖叫,强忍着泪,委屈地任赵卡卡任意摆布…… 赵卡卡根本不记得自己做了这样的梦,更不可能想到自己还梦游了。 这就是颜容不辞而别的原因。她不想破坏丝蓓的家庭,对赵卡卡仅仅是在偶然情况下从艺术的角度分析过他有一个美好的肉体,并没有别样的感情。赵卡卡梦游时对她所做的一切也不能完全怪他,毕竟他当时根本不能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所做所为。颜容知道,叫醒一个梦游的人是危险的,为了不让赵卡卡突然惊醒而对他造成生理伤害,也不让自己因叫醒梦游者而受到他的攻击,更不让李丝蓓和叔叔阿姨被吵醒后面对无比尴尬的局面,颜容当时只能默默忍受,祈祷一切赶紧结束,恢复平静。 等赵卡卡回到主卧的床上,颜容赶紧擦掉眼泪,连夜收拾东西,天一亮就直奔机场。 除了离开,颜容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呢?这一切她没有办法跟任何人去倾吐去解释,只能默默地将委屈和无奈吞没。也许她春节选择来北京就是命中注定的错误,可是人有的时候,却只能服从命运的安排。 柳暗花明 李丝蓓联系不到颜容了。发微信也不回,电话也关机。李丝蓓有点纳闷儿又有点挂念。到底有什么急事? 颜容一个人坐在机场大厅的椅子上。 天一亮她就从李丝蓓家出来了,直奔机场。她并没有想好去哪,只是想尽快离开是非之地。现在她稍微平静一些了,尽量不去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颜容自我安慰着。 不过,要去哪呢?去看看爸爸吗?可他总是那么严厉,从来只问自己的专业,不问其它。颜容从小就没有妈妈,爸爸也不愿意提,只说过妈妈生下她以后就去了很远的地方。因为爸爸过于严厉,颜容从来不敢多问。但这么多年,多亏了他的培养和教育,颜容对父亲是又敬又畏。颜容想,毕业已这么久,在艺术领域还没有取得让爸爸满意的成绩,每次回深圳看他,都会很紧张。现在这个时候,颜容需要安抚和关爱,还是先不要让自己神经再紧张起来了。 要是妈妈在就好了。颜容无数次地这么想。 不去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写生去吧?颜容上网查机票,顺便检查了一下邮箱。 一封特别的邮件引起了她的注意,点开一看,竟然是个意外的惊喜。 前一阵从阿姆斯特丹回北京飞机上偶遇的那位蓦然先生发来了邮件: “Bonjour, Beautiful Rong, now the spring has finally arrived a tBordeaux... This is why I miss you here: Spring needs Flowers. Where are you?” (你好,美丽的容,波尔多的春天终于来临了…… 这正是我想念你的原因: 春天需要花朵, 而你在哪?) 颜容怦然心动,对艺术和感情共同的敏感让他蓦然即使身隔千里,心也近在咫尺。指尖一触到键盘,就有感而发,立刻回复道: “I am right here, waiting for meeting you again...”(我就在这里,等待与你下次相遇。) 好,就去法国。颜容赶紧查阅了北京飞波尔多的机票,需要中转,巴黎还是阿姆斯特丹呢?想到与蓦然初次遇见是在阿姆斯特丹飞北京的飞机上,那就再选这里吧! 美好的经历总是让人想重温,而痛苦的经历总是让人想逃避。人之常情。 洗心革面 过了两天,李丝蓓终于收到了颜容的回复:“我已回欧洲,勿念。” 但从这以后颜容微信就几乎没有回音了,李丝蓓好几次国际长途给颜容意大利的号码拨过去,都是一堆听不懂的自动回复,难道手机号也换了?父母已经回老家了,赵卡卡老在实验室加班,李丝蓓实在无聊得很。 这天晚上,李丝蓓叫上了方昀去露玫酒吧。 “丝蓓,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主动约酒局,有什么好事儿啊?”方昀调侃道。 “她实在无聊了吧”,寻露玫替李丝蓓解围,转而又对丝蓓说:“我觉得你以前工作的时候挺好,程序员累是累,好歹有事干就不会空虚啊。” 李丝蓓默默地抿了一口酒,啥也没说。几年前她为了安心调养身体备孕,连工作都辞了,一眨眼几年过去了,孩子没生,家务活倒成了一把好手。 “你别给赵卡卡当保姆啦!你那么会做饭,出来开个餐馆也行啊?!我给你投资!”方昀大气地说。 “就是,你们这一年一次的怎么可能怀得上孩子,还不如干点别的呢,程序员得不停地学习,你一个女孩子,又荒废了那么多年,放弃是合情合理的。我也觉得开个餐馆挺适合你。”寻露玫表示赞同。 李丝蓓有点被说动了,“你们真的这么觉得么?” “那当然了!”俩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来!为了丝蓓的新事业,咱们得干一杯!”方昀举起杯子。 “干杯!” “丝蓓你多喝一点儿啊!大口喝!” “我最近认识了一个法国帅哥特别Nice!” “是吗?!赶紧看看照片呐!有吗?” “方昀你那个粘人的帅哥今儿怎么没来啊?” …… 三个女孩还是如此亲密,就像当年在大学宿舍一样。 几个小时后,就剩下寻露玫清醒着。这回好,倒了两个。怎么办?寻露玫琢磨着赵卡卡是不会来接李丝蓓的了,只能亲自开车把她送回家了。方昀吗?好办,给白宇打个电话,半小时内准接走。 方昀一睁眼又发现自己在白宇家了。 怎么又是他?方昀心想,看来是昨天寻露玫给他打的电话,难道她也觉得我俩合适? 边想着,正要伸手去摸衣服穿。 “别穿了,省得一会儿还得脱。”白宇坏笑着走进来了。 方昀白了他一眼,“姑奶奶要走了。” “别啊,咱俩就在这里待着呗。就像亚当和夏娃一样,一丝不挂的生活着………” “你再贫!”方昀扬起手掌假装要抽他的样子。 白宇趁机一把抓住方昀的手腕,顺势坐到床边,“生气啦?”笑盈盈地看着方昀,“我又没说错,亚当和夏娃就是一丝……” “人家好歹穿着树叶好吧?你松开!” “那行,亚当用树叶绑着夏娃……”白宇一边说着一边不知从哪摸出一根领带往方昀手腕上装模作样地绑起来。 “停!你真过分!再胡来我报警了啊!” 一看方昀真有点儿生气了,白宇赶紧正经起来,清了清嗓子,“嗯,那什么,我得去趟公司,餐厅有早饭。”说完真起身要走。 方昀看他又跟上次一样,一身笔挺的西装,故意气他道:“白先生,您是房产中介还是婚庆主持人啊?一到周末就西装革履的装什么大尾巴狼啊?哎!你别走!” 白宇已经从房间走到了客厅,出门前冷不丁扭头来了一句,“昨天晚上那根领带挺好使的吧?” “你……”方昀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恼,却什么也想不起来。我怎么不记得昨天晚上有什么跟领带有关的情节? “啊——啊——”她奋力地捶着枕头,又把头埋进去,像个小女孩般地啊啊地嚎着。 方昀为自己的糊涂感到懊恼,想到李丝蓓都要重新开始工作,自己也不能再这样混下去了。 好久不见 周六晚上,陈若雨给自己安排了shopping放松一下。 买车一年多了,陈若雨对上海的大街小巷也已经比较熟悉,去哪逛商场哪个附近小巷可以停车都了如指掌。可这年头停车费涨得太离谱,若雨总觉得这钱花得太冤枉。 陈若雨有点怀念在长沙上学的日子。毕业后来上海工作这么多年,一个人,真的是有点孤单。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老板打过来的。陈若雨立刻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喂,赵董?” “立刻来办公室,明天一早前准备好这个月财务报表。” “好的!” 赵董大部分时间在北京总部,有时会来上海,一般没什么急事他是不会让陈若雨这么晚去加班的。要得这么急,若雨不敢怠慢,立刻开车奔公司了。 到了公司,陈若雨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办公室,整了整衣服,轻轻地敲了敲老板的门,两下。 “进来!”一声干脆的回应。若雨推门走了进去,一袭深蓝色暗条纹的职业裙装,良好的质地,合体的裁剪,将她的身材包裹得玲珑有致,深V衣领开到恰到好处,细长的粉紫色亚光丝带系在腰间,即避免了单调又不轻浮,让这身连衣裙既优雅又很提气。 若雨在车里一直会放一两套职业装,以备不时之需。好歹也算是公司的管理人员,她习惯了任何时候出现在公司都穿正装,以显示自己对工作的重视。只不过略微卷曲的长发散在双肩,还是暴露了她刚才的休闲状态。想到这,若雨不禁紧张了一下。 赵向林扫了她一眼,用笔点了点杯子旁边一打材料,又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说:“时间还早,赶紧去忙吧,今天辛苦一下。”立刻又专注的埋头工作起来。 “好的。”若雨声音平静而响亮,拿起材料,脚步稍快地走出房间。 不慌又不抱怨,又透露出完成任务的自信和沉着。还有点专业素质,赵向林想,那身装扮也不错。不过只是一闪的念头,这还一堆事等着呢,哪有闲心赏美。 若雨端坐在电脑前忙了起来。若雨带上眼镜,挽起长发,专注地盯着屏幕,手指飞块地敲打着键盘。 办公室里,赵向林点燃一支烟,按了按太阳穴,银行的贷款还没办下来,这次的收购拿不拿得下来,就看最后这几天了。 张栩来上海已经有些日子了,做了几天的功课,他终于找到了若雨公司所在的办公地点,可惜已经是周末了,恐怕很难在这里碰到心上人。春末初夏,周末的夜晚总是不乏各色美女来往在大街上,低胸上衣、超短裙、美腿、丝袜也必然会有的,但张栩无心欣赏。他站在若雨公司楼下点了一支烟,静静地凝视着亮着灯的窗户,眼前这栋楼里,若雨在不在呢? 张栩不由自主的拿起了电话,拨过去。 若雨正咬着嘴唇,琢磨着报表,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若雨皱了皱眉,陌生的号码,拒接。再次响了。 “喂?” “若雨,我是张栩。” “是你?!”若雨十分意外,声音不禁大了些,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赵向林的房间,赶紧压低声音说,“我正加班呢,有什么事吗?” “哦,没事,我只是很久没跟你联系了,问候下。那你赶紧忙吧,别太累,先不打扰了。”张栩总是恰到好处的结束不必要的谈话,这个电话目的已经达到了,若雨就在楼里。张栩嘴角泛起微笑。 陈若雨终于在周日早上5点前把月报准备好了,深舒了一口气,骨头都快散架了。 赵向林揉揉了太阳穴,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拨开窗帘,已经天亮了。赵向林心想:陈若雨,工商管理专业毕业的高材生,在上海分公司工作做行政助理兼会计的工作,说加班就加班,毫无怨言,活也完成得漂亮,这个年轻女孩,不简单呐!现在傍大款的女人多了去了,单身、年轻又没有背景的女孩想要过上富足的日子,靠自己拼搏获得成功,太难也太少了。寻露玫那样有心计的女人,依仗自己的姿色周旋于多个男人之间,不是为了结婚,而是为了拿住男人而获取巨大的利益,走得又是另一条路。赵向林虽然知道她很危险,但是男人的征服心又让他沉溺于玩火的刺激和快感,不能自拔。眼前这个陈若雨,虽是个黄毛丫头,但她身上有股执着的劲儿,沉着而从容,也没有给人急功近利和用力过猛的感觉,这让赵向林不得不有点佩服。 他走出办公室,打算和陈若雨聊聊。“辛苦了,小陈!公司就需要你这样敬业又有实力的员工啊!你这么优秀,有没有考虑过去总公司工作?”见陈若雨有些惊讶,没有正面接应,赵向林便不动身色地深吸一口烟,点点头说:“像你事业心这么强的年轻人现在并不多呀,尤其是女孩。嗯,好好干!”多少女人都想傍个有钱人过上安逸的日子,这个小丫头难道要在男人的战场上拼一拼?不可惜了俊俏娇柔的模样和身段?想到这儿,赵向林不禁笑了笑,但也因此对陈若雨刮目相看。 “赶紧回家休息吧,小陈。我得去机场了。辛苦了!”说完,赵向林就离开了。 若雨终于松了口气。真希望有个肩膀可以靠一靠……有个人陪伴就好了,哪需要什么海誓山盟?!若雨想,其实两情若是久长时,就在朝朝暮暮! 这样的人为什么这么难找呢?也许是太执着于找一个自己所爱的人?如果是找个爱自己的,早就不会形单影只了,可是,那样会真的快乐吗? 若雨边想着边走出了写字楼。 !那个人是?若雨发现张栩竟然出现在大楼门口。 若雨十分惊讶。她万万没想到张栩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都这么多年没见了,不打算给我一个拥抱么?”张栩笑着说。 若雨却停下了脚步,笑盈盈地站在那里。就好像当年在樱花树下一样,还是那么仙灵动人。 张栩走上前,张开双臂,顿了顿,轻轻地抱住了若雨的肩……他怕抱紧了,若雨会把他推开。片刻,张栩端详着若雨,眼神变得凝固起来,“你知道吗?这些年来,我的心里一直只有一个人。” 若雨微微张开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来,没说什么,她心里都明白。末了,仍旧是笑盈盈地看着张栩。 张栩认真地说:“你的笑容还是那么美。” 当年毕业时,张栩在若雨宿舍楼底下点了99根蜡烛,摆成“LOVE”的字样,一遍又一遍喊着“陈若雨,我爱你!”等了一夜,直到后半夜下雨把蜡烛浇灭,若雨也没有下楼。被伤透了心的张栩就去了深圳,而若雨则去了上海工作。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若雨还是有点诧异。 “其实我一直知道你的境况。” 时隔多年,两人的心境,却依然没有太大的变化。 一日蜕变 这天晚上,李丝蓓想跟隋意和黄誉取取经。他俩在上海工作几年后,自己搞了小生意,做服装出口,经营得还凑合,好像之前也搞过餐饮。李丝蓓初步想法是开个云南菜馆,想咨询下他俩有什么经验。 “搞餐饮太累了,你自己一个人,根本没法开始啊!”没想到电话刚打过去,隋意就劝李丝蓓。 “你做菜不错的话,还不如找个轰趴馆帮厨。”黄誉建议。 轰趴馆?卡卡的表弟不就开了个轰趴馆么?我怎么没想到? 李丝蓓赶紧谢谢黄誉和隋意,准备和赵卡卡商量这事儿。 赵卡卡正目不转睛地查着文献。 丝蓓一说,他竟然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你直接去跟浩子说吧。”赵卡卡头也不抬地回复。 李丝蓓实在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卡卡对自己感兴趣一些了。不管自己说什么,似乎都不能引起他的关注。 “臭宝,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好看?”李丝蓓鼓起勇气问道。 “老夫老妻了,有啥好看不好看的?”赵卡卡一心想早点结束不必要的闲扯。 李丝蓓本想再问点什么,还是作罢了,自讨没趣。 三个女人又聚在了露玫酒吧。 李丝蓓愁容满面。 “已经三个月了……”李丝蓓面无表情,木木地念叨着。 方昀和寻露玫看着挺心疼。 “你们家赵卡卡也太不像话了!有他这样当老公的吗?三个月不交公粮!李丝蓓你怎么这么能忍啊!你也太没底线了!怎么都惯到这份儿上了?行不行啊?不行离婚!反正又没孩子!”方昀替丝蓓打抱不平,气不打一处来。 寻露玫倒没这么激动,只是缓缓地问了一句:“你穿情趣内衣吗?” 李丝蓓默默地点了点头,“试过了,没用,照样不看我。”她仍旧很沮丧。 “那是为什么呀?你们家卡卡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寻露玫有些意外。 “没有,丝蓓跟我说过他们家卡卡器大活好。”方昀不小心说漏了嘴。 寻露玫心想,丝蓓连这都跟方昀说了,怎么没告诉我呀?不过现在不是吃醋的时候,又轻声问丝蓓:“你们家卡卡有说过对你哪儿不满意吗?” “他说我眼睛又小,活又不好。”李丝蓓还是像根木头一样机械的回答。平时丝蓓本就不解风情,喝点酒更木了。说话倒是实在,谁也不瞒着。 方昀和李丝蓓不出声儿了。原来这就是问题所在,可她俩都想不出解决方案。男人么,说到底还是视觉动物,李丝蓓明显不是赵卡卡喜欢的类型,这能怎么办?凉拌(办)吧?! “我就纳闷儿了,你俩当时怎么就在一起了?还在一起这么多年?”方昀觉得匪夷所思。 寻露玫偷偷用手肘碰了下方昀,提醒她照顾下丝蓓的情绪。 方昀知趣的收住了,无聊地把玩着车钥匙。 过了许久,寻露玫建议:“丝蓓,要不你那个什么前化个妆试试?” 李丝蓓扭过头睁大双眼看着她,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这行吗?可我不会化妆。” “我教你。以前上学的时候就跟你说过,你也从来没听进去。”寻露玫柔声数落了一下李丝蓓。 李丝蓓乖乖地点了点头,眼巴巴地看着寻露玫,“今天就学吗?” 寻露玫笑了,心想这个赵卡卡,可把丝蓓委屈坏了,赶紧安慰道:“乖,今天咱不用学,我给你化一个哈,保证很美艳的哈!” “对!美美哒!”方昀赶紧在一边附和,还伸出手放到丝蓓脸庞下,做了个花朵的姿势配合一下。 寻露玫真是手巧,不一会儿,李丝蓓居然明艳照人了。 丝蓓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化个妆就能变化这么大吗?” “还有变化更大的呢。来,我带你去后面房间换条裙子,吹个发型。”寻露玫继续鼓励丝蓓。 三人一起到了露玫酒吧老板娘的房间。 这里有一个不大的房间,摆放了一张办公桌。办公桌侧后方有一个小门儿,推开,居然是个衣帽间。不同颜色不同款式的裙子,整齐地挂着,有旗袍,有礼服,看起来每一件都质地很好,价格不菲。还有很多高跟鞋,配饰,在灯光的照射下,一闪一闪地。 李丝蓓好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睛都直了。 “哟!你这儿好看的裙子可真不少啊!以前都藏着没让我们看见呐?是不是怕被我们抢走了?哈哈!你说对吧,丝蓓?”方昀打着趣儿。 “别听她胡说,她家里的比这儿更大东西更好。”寻露玫赶紧解释,“我就是有时候酒吧有重要活动来不及回家换,就放这里了。” “重要活动?是重要客人吧?比如从法国远到而来的?”方昀不依不饶地开着露玫玩笑。 寻露玫没理她,随手拿了一件米色的连衣裙,话题一转,“丝蓓,你穿上这个试试,这是一个朋友送给我的,号大了一点点,我都没穿过。” 这条裙子是这里边最不显眼的一条了,可是也比李丝蓓自己身上的衣服好看很多。 不得不说寻露玫眼光还是挺毒的,大小正合适,颜色款式都不张扬,很适合丝蓓的气质。 等李丝蓓换上了,寻露玫又给她找了一双米色的鞋,一条米色和淡薄荷绿相间的长丝巾,和一根玫瑰金色镶香槟金水晶的长项链配上。末了,再把丝蓓的头发用卷发棒稍稍弄出了一些大波浪。 李丝蓓简直不敢相信镜子里的美女就是自己。加上酒精的作用,她有点恍惚。这样被自己惊艳感觉似乎也曾体验过,不过已经好多好多年过去了。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有点胖,是有点儿敦实的那种体型,直到21岁那年,才减肥成功,看到了蜕变后的自己,居然也可以这么美丽。也正是那年,认识了赵卡卡。 醉人之美 早春的波尔多,还有些料峭之寒。 维克多·雨果说:“这是一座奇特的城市,原始的,也许还是独特的,把凡尔赛和安特卫普两个城市融合在一起,您就得到了波尔多。” 水镜广场在此时并没有喷泉,显现出一种苍凉和肃穆的景象。蓦然已经按照此前约定的时间,在这里等待颜容的到来。颜容刚到这里,就立刻找到了站在广场中央女神像底下的蓦然。一袭考究的黑色骆驼毛大衣,显得他的身躯格外提拔。长途旅行,颜容有些疲惫,但带着憧憬而来,脸色并不憔悴。 蓦然见到她,喜出望外地张开双臂,“May I?(可以吗?)”希望能和颜容进行一次法式的贴面礼。 颜容欣然接受了。 右边,左边嘴唇发出声音而面部接触的吻,两次。颜容瞬间就被蓦然的热情温暖了全身,希望浪漫优雅的波尔多能抚平她的创伤。 蓦然体贴地亲自为颜容打开了车门。这是一辆黑色老爷车,车门是往前开的。应该有很长的年头了吧?颜容默默地想,可车看上去很新,保养得很好。坐进去,米色真皮的沙发非常舒适。蓦然同她一起坐到了后座上,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驱车到了酒庄,颜容深刻体会到,波尔多的一切几乎都是关于葡萄酒的,空气中都弥漫着葡萄酒的芬芳。不论在哪个酒庄里,人们都端着郁金香杯讨论着去年的收成,或是葡萄酒市场,抑惑葡萄酒的品鉴,享受着波尔多特有的乐趣。 蓦然所拥有的拉翡酒庄,创始于18世纪,地处加龙河右岸的高地,位于“波尔多第一坡”。蓦然是一位年轻、现代的葡萄酒工艺学家,将其全部精力和金钱投入到对保存红酒至关重要的酒窖建设、以及精选葡萄树苗的种植之中,继承并捍卫着家族传承的波尔多著名红酒。 颜容早就对波尔多的酒庄有所耳闻,也憧憬了很久,但一直没有机会来这里。在意大利留学期间,她曾多次想在法国度过一段时间,但因为和Massi的分歧,只有几次机会在巴黎度过了寥寥几日。 见到这座古堡一样的酒庄时,颜容浑身每一个细胞都激动起来,太美了。整个酒庄被一个圆形的道路与旁边大片的葡萄园隔开,转红色的尖顶和淡黄色的墙壁构成了酒庄的基本色调,庄园建筑落地窗很大,颜容想,等到葡萄成熟的季节,站在窗户里边看葡萄园一定特别美,美醉了。 波尔多很美,罗马也很美。不一样的美,若要取舍,真的很难。 体味香醇 蓦然请颜容到了庄园的起居室,房间又高又大,墙壁用大理石装饰,多年的使用和保养让墙面发射出柔和的光,给人又厚重又柔润的质感。房顶中央巨大的水晶吊灯在阳光的映射下闪闪发光,晶莹剔透,一尘不染。 管家从酒窖了取来了一瓶红酒就退下了,蓦然亲自用专用的开瓶器打开了这瓶酒,缓缓地转动着软木塞,仔细地观察,确认软木塞完好无损之后,把浸酒的那一端放在鼻前嗅了一下,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软木塞没有一丁点儿霉腐味,甚至还有淡淡的酒香。蓦然把酒缓缓倒入一个直径很小的天鹅颈形状的醒酒器中,放在一旁静置,然后转身面向颜容,嘴角边两道富有魅力的法令纹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盛满了所有的热情好客。 蓦然在颜容身边坐下,看着稍有些拘谨的颜容,幽默地说:“I think I should put here an eraser, some paper and brushs, right? To make you more relaxed.(我想我应该在这里摆上画架和纸笔,对吗?那样会让你感觉更放松一些。)” 颜容还陶醉于蓦然开酒时那专业又专注的一举一动,被他冷不丁来的这么一句给逗乐了,笑着说:“No, please! That makes me feel at work.(千万别这样,这让我感觉在工作。)” 化解了生分,两人愉快地交谈起来。蓦然饶有兴趣地给颜容介绍他的庄园,酒,葡萄,也时不时地请颜容介绍她对西方美术各个派别的喜好。 末了,蓦然仔细地问了问颜容喜欢什么样的创作环境,特别是给别人画肖像的时候。颜容说当然是越安静越好,您的酒庄如此美丽安静,就是最佳的绘画场所。蓦然爽朗地笑了,但仍特地问了下颜容,是否有特别的要求。盛情难却,颜容就补充了一句,如果您想要画全身肖像的话,我或许需要一个梯子。 没想到蓦然眨了眨眼睛,狡黠地说:“I do need full-length portrait, but I don’t think you need a ladder,maybe something else.(我的确需要全身像,但我想并不需要梯子,而是别的。)” 颜容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客随主便。 不知不觉过了两个小时。当酒里的单宁与空气充分接触后,蓦然把一张洁白的餐帕平铺在大理石台面上,从旁边的架子取了一个郁金香杯,从醒酒器缓缓倒入了五分之一杯的酒,微微向外倾斜酒杯。酒中没有木屑和杂质,颜色如红宝石一般动人。 蓦然将盛装红葡萄酒的杯口罩住鼻孔,微闭双眼,深深呼吸。良久,轻声对颜容说,“It reminds me of the vineyard in that year.(这让我想起了那年的葡萄园。)” 蓦然浅浅地抿了一口酒,含在口中,用舌尖将酒液推向口腔的四周,尽可能地感受着这酒的醇美,慢慢体味口腔中的香气。 颜容这才注意到,放在桌子上的酒瓶上只有一个手写的标签,“Merlot,1985”,其它什么也没有。看来这酒是不卖的,而且这个庄园里珍藏多年为数不多的几瓶。颜容很感动于蓦然的诚意,略有些激动的品尝了一小口这宝石红色的浆液。沁人心脾的芳香,又醇又柔的口感,舌尖的愉悦立刻扩散到全身。 理想与现实 寻露玫很仗义地把李丝蓓送回了家。今天难得丝蓓装扮得如此惊艳,总不能没有护花使者吧? “叮----”指纹锁响了。 “蠢宝你回来啦?”赵卡卡正歪在沙发上打游戏。 李丝蓓没有回应,只是穿着高跟鞋踱步到了赵卡卡面前。 我去!怎么又来这出……赵卡卡乍一看以为颜容又回来了。哦,原来是自己媳妇儿啊!难怪身材长相还是要差一些的。 “今天是什么日子呀?打扮得这么好看?”赵卡卡看到不一样的李丝蓓还是很高兴的。 “是咱们认识十七周年纪念日呢!”李丝蓓开心的笑着。喝了一点酒,今日的笑容比平时多了一些东西。 赵卡卡心想,自己媳妇儿捯饬捯饬还是不差的。他特别好奇地想看看丝蓓喝醉以后会有什么样地举动。 丝蓓晃晃悠悠地坐到了赵卡卡身上。 “还洒了香水呐,蠢宝。”赵卡卡很久不曾像今天一样想亲一亲李丝蓓了,“去洗澡睡觉吧?” 丝蓓乖乖的点点头,伸手去拉连衣裙背上的拉链儿,满心期待着今天晚上会有不一样的日程,期待着自己理想中一个属于两个人的特别节日变为现实。 “我来。”赵卡卡伸手帮丝蓓拉了下来。嗯,今天可以尽一下丈夫的职责。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李丝蓓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了。 赵卡卡一看,兴趣全无。 “你怎么把脸上的妆都洗掉了?”赵卡卡有些不悦。 李丝蓓愣在那里,酒醒了一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是啊,自己怎么那么笨!洗什么脸啊!不习惯就不习惯呗! “要不我再画上?”李丝蓓生怕赵卡卡不高兴。 “你会画么?”赵卡卡不用想也知道这妆不是寻露玫画的就是方昀画的,“行了,睡觉去吧。我再玩会儿。” 李丝蓓应了一声,低着头走进卧室,把门关上了。 赵卡卡看到洗完脸之后的李丝蓓,又回忆起颜容在的那几天,深深叹了一口气。娶媳妇到底是贤惠重要还是漂亮重要?都有利有弊啊!难怪以前男人都得娶好几个老婆,有持家的,有哄自己高兴的,还有自己看着就高兴的…… 颜容走后,李丝蓓把她送的两幅画都买了个画框装起来,放在电视旁边墙面支起的书架上,赵卡卡打游戏的时候一直能看见。 真诱人呐!赵卡卡真希望自己能拥有一个画中那样的女人。颜容?再见面恐怕都不知何年何月了。赵卡卡无比想念仅有的两次和颜容独处的机会,那娇媚的面容,玲珑的身姿,还有那如花蜜一般香甜的唾液……都深深刻在了脑海里。他实在有些后悔,自己心中的女神在家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把握机会了了自己的心愿,如果是那样,就没有遗憾了呀!难怪古人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即使再回归和李丝蓓平淡无味的夫妻生活,也不会觉得辜负了自己的人生呀! 不过,颜容好歹留下了两幅很不错的画,很适合意淫。每个已婚男人都需要老婆孩子热炕头,可又有几个不想睡别的女人?特别是像自己这种娶了个贤惠但相貌平平的妻子的男人而言,又怎么能不觉得野花比家花香?可对于结婚多年的有妇之夫这一社会角色来说,只有意淫才是最合法合理的出轨手段。有人意淫,也比心如死水强吧?无奈之举,聊胜于无。 保持这份美好 趁若雨白天休息的时间,张栩去世博园逛了一整天,来上海时间不长,必去的旅游景点也不能错过。张栩正在考虑要不要买辆车,就去奔驰馆逛了很久。这个整体造型如飞碟一般的建筑,在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时间会显现出不同的形态。白天如时空飞梭,似苍海贝壳,夜晚则梦幻迷离,恍如浮游都市。作为国内第一个可变容的大型室内场馆,这座建筑的功能之强大多变,让人真的怀疑它是来自外星球。主场馆可以根据需要隔成5000座、8000座、10000座、12000座和18000座个不同容量的场地,举办各众庆典、演唱会或比赛等等大型活动。更难得的是,配套设施也令人惊叹,有音乐俱乐部,影院,滑冰场,各国美食餐厅等等等等。 张栩挑了一家装修精致又好找的上海菜,悉心为若雨安排了一顿晚餐。“上海故事”,张栩颇为喜欢这家店名,希望今天晚上可以和若雨开始崭新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上海故事。如果不是为了房子的事情,张栩今天恐怕都准备向若雨求婚了。大学毕业后,工作已经有十五个年头了,想在大城市安个家,怎么那么难呢?虽然张栩自我感觉还混得不多,可是离买房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说实话,他有些后悔为什么没在早几年凑钱在深圳买套房子。其实这都是事后诸葛亮,当时也凑不出钱来。一般工薪阶层能拿出的钱总是只能买十年前的房子,而有钱人永远能买得起任何时候的房子,于是他们越来越有钱,而穷人,越来越穷。这就是大城市里最可怕的现实。等张栩反应过来要在深圳买房的时候,这趟车他已经赶不上了。普通老百姓对于这种事总是容易后知后觉的,说到底还是没那个眼光和实力。即使能七拼八凑,东挪西借凑个首付,也非常害怕万一自己所有家当押错了,就一辈子没法翻身了。 可是张栩不甘心呐,都奋斗这么多年了,说什么也要坚持下去,死撑烂熬也要撑下去。现在离开大城市回老家,白费了这么多年的辛苦不说,实际上,也没有办法再习惯小县城里的价值观和生活状态了。别的不说,就他这32岁了还单身的事情,在老家恐怕就是一个被所有人奚落的把柄。 所以,他就一狠心换个城市,想找找更好的机会。现在互联网金融行业发展很快,不如就来金融中心来看看,何况自己的心上人还一直在这个城市呢? 张栩是小老百姓家庭出身的孩子,努力想靠自己改变命运,虽然房子仍旧是买不起,车还是买得起的,哪怕上海一个车牌号就得十万块,为了追女神,是不是得买辆好车?可是若雨已经有车了,那还是只能努力赚钱,买了房子迎娶她了。其实自己有能力,有颜有身材,可离高富帅还是差了些什么,一直以来也没能迎娶心仪的人,说到底,还是差点经济实力。 若雨如约而至,依旧是美得不像话。 “你来上海这么久了,给我推荐几个好菜吧?”推荐,好菜。看似随意的几个字,既表现了自己的大方,又照顾了女士的情绪。言下之意是好菜随便点,不差钱,你也不用觉得吃人家嘴软不好意思,因为你懂美食,有品位,得有劳你推荐。 看来张栩这么多年没白混。若雨回报了一个微笑作为感谢,“响油鳝糊,蟹黄菜心,另外一个看你自己喜欢,想吃什么?”若雨点了一些价格不贵的特色菜,她也是个懂得照顾男士情绪的好姑娘。 “那就八宝鸭吧。我就知道这一个上海菜。”张栩开玩笑自嘲,活跃气氛。 美味的晚餐,愉快的交谈,一切都刚刚好。 席间,张栩曾多次鼓起勇气想把心意明了,却欲言又止。这是一个多么难得的夜晚,不要去做自己没有把握的事,不要破坏它的美好。 张栩想,就这样看着笑盈盈,仙灵灵的若雨,就很好。 罗曼史 在琼浆玉液的修饰下,即便未到葡萄成熟的季节,酒庄里的一切在颜容眼中已经美得不可方物了。之前的忧愁和烦郁已经模糊不少了,正好不去想它。 蓦然看颜容有些醉了,便很贴心地扶着她去客房休息,吩咐管家准备一些水和蜂蜜,很绅士地关上门,离开了。 颜容躺在柔软舒适的kingsize大床上,闭上眼睛,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个难忘的夏日…… 米兰,圣西罗球场。 颜容和Massi恋爱两年之后,起初的那些美好,如一起做意面,一起参观博物馆,一起去海边遛狗等等都因为习以为常失去了浪漫色彩,继而爆发的是两个人之间的种种矛盾,分手的直接导火线就是颜容提出毕业后想去法国发展。Massi并不喜欢法国,他觉得法国人很冷漠,而罗马就是艺术的天堂,他无法理解颜容为什么还会想去法国发展。而颜容只是单纯地想在欧洲不同的国家经历和体验,多看多学。有天晚上因为这些分歧颜容再次和Massi吵架了,吵得很凶,第二天一大早便坐火车来到了米兰,想做一些疯狂的事情发泄烦躁的情绪。在火车上预定了AC米兰足球比赛的票,AC米兰对博洛尼亚,颜容故意选择了主场球迷的位置,只因为Massi是博洛尼亚的支持者,尽管他今天并不会来看比赛。 颜容选的座位在第二层的第一排,选择这个价位和视野的大多是最狂热的球迷,座位都是用来踩的,大家都站在椅子上,或者坐在椅背上。颜容索性不坐了,直接站在栏杆边上,视野很好。身旁就是一个挥舞着一面大旗的铁杆球迷,周围的人都在唱着AC米兰的队歌——“Milan~Milan~”。颜容被现场的一切感染了,今天没白来,要的就是这种热烈得让人窒息的气氛。 快开场时,有一位身着polo衫和短裤,戴着墨镜的帅气爸爸带着可爱的儿子也站到了这里,爸爸想给儿子照张以球场为背景的照片,但又没好意思让别人挪开,正在费力的找角度。颜容见状,贴心地给小男孩让出了自己的位置,爸爸拍完照片后说道:“Grazie!(意大利语:谢谢!)”颜容也礼貌的回复:“Prego!(不客气!)” 之后,爸爸就把儿子放在栏杆上坐着,用胳膊环抱着他,紧挨着颜容,观看起球赛来。 上半场双方都表现平平,没有进球,颜容和旁边的父子就平静地观看着比赛,情绪都没有被调动起来,偶尔都会自言自语地评论几句,并没有交谈。 下半场进行了15分钟左右,AC米兰加强了攻势。颜容对足球比赛规则还是清楚的,当看到博洛尼亚在本队场地手球犯规,AC米兰获得一个前场任意球时,颜容预感到这个球要进,就拿出数码相机录了起来。球果然进了!看台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掌声,空气都沸腾了!颜容激动地尖叫着,身旁的那位父亲居然说了一句“Bravo!”虽然法语和意大利语这个词都是一样的,但他明显是法语发音。他是法国人?颜容正有些纳闷,只见他怀里的小男孩把粉嫩的小手伸向颜容,想要击个掌庆祝一下,“Bravo!”稚嫩的童声和红扑扑的脸蛋实在太可爱了。 颜容很高兴地和小朋友击了下掌,“Bravo!” 这样原本陌生的球迷就算相互认识了。 AC米兰越踢越好,没几分钟居然又进了一个球!上一轮的激动还没过去,又是一波尖叫和狂欢!颜容太兴奋了!超爽!不恰当地打个比方,这种连续进球的快感简直不亚于性高潮,而且还是多重性高潮。颜容看到小男孩又向自己伸出了胳膊,兴奋的她毫不犹豫地给了小男孩一个甜甜的拥抱!没想到,那位帅气的爸爸居然也毫不犹豫地给了颜容一个有力的拥抱! 颜容全身一阵酥麻。触电的感觉。 当90分钟比赛时间结束时,颜容和旁边的父子都还依依不舍,没有要走的意思,是留恋比赛还是身边的人?也许都有吧。天公再次作美,在补时的2分钟里,AC米兰居然又进了一个球!在最后一刻把比分改写为3:0! 真的真的太令人高兴了不是吗?颜容和那对父子再次击掌,拥抱,然后欢快地聊着,一起退场。帅气的爸爸说,一会把儿子送到他母亲那儿之后,能否邀请颜容一起去喝一杯庆祝一下。送到他母亲那儿?看来是个单身离异的爸爸。颜容欣然应允。喝酒庆祝之后,该发生的,都发生了。直到第二天醒来离开相忘于江湖,颜容只记得他的名字叫Nicétas。 那个夜晚,是天作的罗曼史。那种极致美妙的体验,已经转化为了身体记忆,每每颜容喝高了,就会回忆起那种感觉。 而今日这座瑰丽的酒庄里也有一个Nicétas,NicétasMongin(尼塞德斯·蓦然)。 会有另一段罗曼史吗?一阵幸福的眩晕和朦胧袭来,颜容沉沉地睡去了。 昨日重现 哦,差点忘记!明天就是丝蓓的婚礼,之前已经订好了今天的机票!还得赶紧回罗马拿上行李回国。颜容把自己从罗曼蒂克中拉回现实,从米兰赶回了罗马。 Massi正在家里翻箱倒柜的找东西,他显得有些慌乱。 “你这两天去哪了?”Massi 劈头就问。 “你不用知道。”颜容说完,径直去房间拿行李。 “我和puppy每天晚上都出去找你,昨天夜里它被车撞伤了,现在正在宠物医院疗伤,我回来取些东西。”Massi边说着,边坐到沙发上,扑簌簌地掉着眼泪,他没有哭出声音,还努力用手挡住眼睛。 颜容惊呆了,她根本没意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她很明白Puppy在Massi心目中分量有多重,它就像他的亲人一样,Massi现在一定十分悲伤难过。同时,颜容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走到Massi身边,把他的头捧在怀里,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地抚摸着他。 不久,他们一起去了宠物医院。那天夜里,颜容放弃了回国的航班。Puppy已经奄奄一息,最终还是没救过来。Massi失声痛哭,Puppy临死前那双让人无比怜悯的眼睛刺痛了颜容的心,那是一双无助又哀伤…… !颜容突然从梦中惊醒。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会梦见Puppy的眼神。此后发生的事,无非是费劲心思跟丝蓓解释为什么不能参加婚礼。而Massi也因为颜容的不辞而别间接造成了Puppy的意外死亡而无法继续和她的感情。 虽已时过境迁,颜容对此事仍十分愧疚,一直不能原谅自己。 这种愧疚感把颜容从美酒造成的微醺中拽回谨慎认真的状态。 还是好好给人家画画吧,就不要想什么罗曼蒂克了。颜容从床上起来,已经昏睡了好几小时了吧?是不是有些失礼了?我是不是应该去问问蓦然先生,我什么时候为他画像,然后离开?我是来工作的,不宜多作停留。 颜容倒了一杯蜂蜜水,迅速喝下,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准备走出房间去找蓦然。 管家告诉她庄主正在书房,需要先报告一下。 一会,管家请颜容进入了书房。 “睡得怎么样?”蓦然热情的问道,“我想您长途跋涉需要休息,喝点红酒是不是更好呢?” “是的,非常好。现在我已经完全恢复体力了,请问您什么时候需要我画像?”颜容很敬业,稍微显得有些急切了。 “不不不,您不用着急。画像的事情绝对不是安排在今天,我会再告诉您具体时间。今天您只要做一件事,就是休息。放轻松!”蓦然礼貌而爽朗地笑了。 受到如此款待,颜容一时不知道如何表达谢意。她努力着记忆着蓦然的一颦一笑,身体的每一个姿势,以便日后画得更生动一些。 蓦然发现着颜容正在出神地看着自己,不禁面色一抹绯红。这位小姐是在看什么呢?蓦然虽然有些错愕,但仍然是满脸的笑容。 “呃,颜容小姐,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再工作一小会儿。如果您愿意,这段时间管家可以带您去参观一下酒窖。” 颜容马上意识到应该暂时离开了,“好的,非常荣幸,我正有此意。” 思绪万千 陈若雨记得哪本书上好像写过,一个女人一天要说2万字,如果不让她说出来,这天的情绪一定会很差。所谓不吐不快,正是如此。若雨觉得自己怎么一天也得说8千到1万字吧?不管是谈工作,还是闲扯,总得聊聊,聊透了才能觉得整个世界是美好的。如果实在没人聊,也得思考些什么。 吃一颗妈妈寄来的姜糖,含在嘴里慢慢融化,陈若雨想起了小时候的一幕。 小学外面总有一个打着黑伞的老婆婆,她总是穿着一件青色的棉袄,那样式仿佛是民国时候的。她做的姜糖特别好吃,不像现在景点卖的,是酥脆的,她做的是软糯粘牙的,大包三角钱,小包两角。实在是太好吃了,过去二三十年了,陈若雨现在想起来,还流口水。老婆婆眼睛不好,左眼睛还有白内障。她做的姜糖货真价实,还不贵,实在是老家留给陈若雨最美好的回忆之一。几年前陈若雨回去的时候还跟人打听过这个老婆婆,听人说她儿女不孝顺,不养她,只好靠卖姜糖维持生计。记得小学一放学,就有好多孩子跑过去买她的姜糖,可是有很多品行不端的小孩,给老婆婆一角钱,说是五角钱,买了一包三角钱的姜糖,还得找他两角钱。陈若雨就碰到过一次,眼睁睁看着老婆婆对着阳光比了半天,问那个臭小子,这是几角?孩子答五角。陈若雨看到分明就是一角。老婆婆就当五角收了。陈若雨心里又急又恨,又不敢说。为啥不敢说呢?陈若雨那会儿只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那些臭小子都是学校里出名的调皮捣蛋鬼,打群架,逃课,掀女同学裙子,家长估计也是这一路货色,丝毫没有严加管教,班里的老师也是怂得很势利得很,这样的臭小子那个年纪就早已成为了社会的渣滓,嚣张得很。陈若雨与生俱来的正义感让她无比的同情老婆婆,并且为这种恶事愤怒不已,可是对于一个几岁的小姑娘来说,她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姜糖吃完了,陈若雨脑海里还浮现着老婆婆的形象。这也许是她当时想伸张正义而无法实现的一种报复性记忆,陈若雨总想有机会再见到老婆婆,希望她仍然安好,希望用几百块钱买她十包姜糖,告诉她就是几十块钱,希望再尝一尝老婆婆的手艺。 对恶的厌恶是若雨与生俱来的一种特质,这种特质对她的影响也与日俱增,以至于成为了她寻求更公平正义的生活和工作的动力。 各行其是 热播美剧《西部世界》赵卡卡已经看完了。李丝蓓根本不敢看这部片子,觉得太瘆人。 赵卡卡最近一直在重复做一个梦,梦见自己天天在实验室熬到深夜,就像美剧《西部世界》片头里演的那样,用一个3D打印机在一分一毫地做着一个人体,每一个细节他都仔细地观摩着。这具人体特别细腻生动,在梦中仿佛都能感觉到她的质地。可就是每天梦到的都是一样的内容,没有任何进展,总是看不到成品。 直到李丝蓓又是喝酒又是化妆感觉变了个人的那天晚上,赵卡卡终于梦见了人体的成品!而且看清楚了,就是颜容! 此后,赵卡卡突发奇想,如果在实验室偷偷地培养人体组织,用颜容留下的那幅水边的裸体女人画像作为人体蓝本,再加上李丝蓓手机里颜容的照片,如果找到一个3D打印机,岂不是自己也可以亲手做出一个梦中情人?赵卡卡越想越兴奋,好像在中科院的同学李木说起过他那有3D打印机,可怎么能让我用呢?真的要用人体组织3D打印么?打出来采用什么技术保鲜?难道得泡福尔马林液里边吗?不行不行……想着想着,赵卡卡觉得自己也太变态了,怎么回事?为了一个女人至于么?嗨!有主意了!直接上网订制个1:1颜容版真人硅胶娃娃不就行了?只要把照片发过去,某宝的皇冠卖家冰冰小明都能给你做出来,何况一个不知名的美女?小菜一碟!就这么着儿了! 对了,买这东西可得做好保密工作,千万不能被丝蓓发现,得在家里找个地儿藏好了。 接下来这几天,赵卡卡都在琢磨硅胶娃娃的事儿。精挑细选了个皇冠卖家,开始沟通细节,身高,体重,三围,发型,哪几种功能,要不要带加热,忙得不亦乐乎。11800块钱的预算,赵卡卡为了梦中情人也是花了血本了。他没事就在家里几个房间里乱窜,翻箱倒柜挪东西,这玩意儿真买回来可不小,得有足够的空间放下,最好外面还能有些东西掩盖住,才不容易被发现。 李丝蓓又在忙什么呢?还是跑去跟那俩姐儿讨论怎么吸引赵卡卡的性趣。 寻露玫建议她,“要不你去做微整形吧?打个玻尿酸,隆下鼻梁下巴什么的?我还考虑去做个光子嫩肤呢。现在微整形那么流行,感觉安全系数也还可以,你就找个好一点的整形医院就行。” 方昀说:“别冲动!先搞清楚你们家赵卡卡审美再说。要是他偏就喜欢骚浪贱,你整完以后还是良家妇女,不白整了?”方昀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觉得丝蓓根本没必要受这个罪。 “长得好看的良家妇女跟长相平平的良家妇女在男人眼里总归是不一样的嘛……”寻露玫争辩着。 “就你寻大美人好看!别人长得都不行。”方昀白了她一眼。 “哦哟,我是说女人变得更好看一点自己又没什么损失的嘛……”寻露玫意识到自己话说得太露骨了,怕伤了丝蓓的心。 李丝蓓静静地听着,觉得有些委屈。露玫话不中听,可是她说得也对。唉,谁让自己长得不够好看呢?平添了多少苦恼…… 不顾矜持 玉麟酒业董事长办公室。 手机震动了,赵向林一抬眉,是寻露玫打过来的。 签完手中的这份文件,不紧不慢地接起来:“露玫啊,有事儿?”赵向林还是很高兴听到寻露玫的声音,如果是一般的电话他是不会放下手头的事情去接的。但寻露玫没事的话一般不找自己,所以赵向林接电话时语气保持着一些谨慎。 “嗯,其实没什么事。我就是想问你那儿拉翡庄园红酒的存量还有多少?我的不太多了。”寻露玫说的事无关痛痒。 “还有一些,你什么时候要?我派人给你送过去?”赵向林还是一如既往的仗义。 “好呀,这周或者下周都可以。谢谢林哥!”寻露玫甜甜地回复道。该温柔地时候如此温柔。林哥,这样的称呼赵向林很受用。 “好。还有别的事儿吗?”赵向林确实有些忙。 “呃……”寻露玫有些迟疑。 “跟我还有什么事不方便说的么?”赵向林大哥范儿还是很足的。 “呵呵,其实也没有别的事情。嗯——我是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跟蓦然见过面?”寻露玫还是没忍住,直接问了出来。 这么一问等于是跟赵向林浇了一身凉水。他心里很失落,心想这个女人真他妈的崇洋媚外,这么多年的伙伴关系,抵不过人家跟老外见一面。其实,赵向林也不是真心爱寻露玫容,他这个年纪生意场上混的男人,哪里会考虑什么爱情,只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怪,即便是情场上,也不能输。 但他还是很淡定地显示了自己的风度:“没有,他可能也忙吧。”赵向林很聪明地没有说“有什么事需要我转告么?”这样的话,因为即使说了,寻露玫只会尽快结束谈话,那样他刺探实情的几率就大大减小了。不动声色,寻露玫也许会自己主动说。 “我是想跟他再谈谈进口酒庄酒的事情。”寻露玫很官方的说着场面上的话。 “哦。”赵向林依旧放长线,钓大鱼。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想去趟法国酒庄看下。”停顿了几秒钟以后,寻露玫终于说出了真实想法。赵向林想,她真要放低身价,追到法国去了!女人啊,真是感情用事啊,这样做生意多危险!送上门去的生意,迟早都得赔钱,说不定还得把她自己搭进去。 “我看行。”赵向林心里很明白,自己不会趟这趟浑水。不如顺水推舟,给寻露玫留下个好印象。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 寻露玫挂完电话,心想,上次与蓦然相见,已经有些时日了。她实在有些想念蓦然,就主动与蓦然发了封邮件。 “蓦然先生,最近忙吗?我想您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中国了,特地问候一下。另外,今年葡萄成熟时,我可否去您的酒庄拜访下?” 露骨地对一个男人表达想念,不是寻露玫平时的风格。但谁让对方让自己如此倾心呢? 再说外国人根本不介意女人主动,对吧?寻露玫自我安慰地想。 投其所好 李丝蓓对化妆实在没有天赋,属于手残党。几经挣扎,她还是听从了寻露玫的意见,准备去做一下面部的改善,以求得赵卡卡的青睐。 这天,那批流感疫苗终于通过检验了,赵卡卡心情很好,早早地就回到家里。 李丝蓓看赵卡卡情绪不错,就鼓起勇气跟他说:“臭宝,我想去纹个眉毛。” “哦,多少钱?” “两千多。” “行,去呗。”赵卡卡确实心情不错,很爽快就答应出钱了。 “你喜欢看哪一种眉形?”李丝蓓也很高兴,赶忙掏出手机,把之前从网上找好的图片拿给赵卡卡看。 “平一点的吧。”赵卡卡按自己喜好如实建议。 “这样的?”李丝蓓指着其中一个。 “这个。”赵卡卡对比了一下网上的图片和李丝蓓,发现眼睛也很重要,就补充了一句,“其实你的眼睛有点小,还往里挤着。” “那我再去做个双眼皮?”李丝蓓一切以满足赵卡卡的审美需求为出发点。 “疼吗?疼就算了。”赵卡卡有些迟疑。 “我都查过了,不疼。”李丝蓓也不知哪来的勇气。 “哦,那就顺便把眼角开一下,反正都得割。”赵卡卡居然得寸进尺。 “行吧。你陪我去吗?”李丝蓓一听开眼角,有些害怕了,但又不好打退堂鼓,只好提个小小的要求。 “行。有空就陪你。小手术,别紧张。”赵卡卡居然安慰起李丝蓓来。 赵卡卡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温柔地跟自己说过话了,李丝蓓很高兴,心想做个手术能换来老公的疼爱和喜欢,也值啦。 经过痛苦的手术和恢复期,李丝蓓终于变美了。手术刚做完那几天,为了不让赵卡卡看到自己的丑,她到方昀和寻露玫那儿都住了一阵。 “变美很多啦!”赵卡卡再见到媳妇儿确实很满意。 这天夜里的房事终于久违的和谐。 完事之后,赵卡卡点了一支烟坐在床头,看着趴在怀里的李丝蓓,用一只手抬起她的脸,仔细端详了一下,说道:“感觉脸还是有点宽,鼻子有点塌。” 李丝蓓刚在幸福的海洋中扑腾了几秒就…… 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 花季雨季 白宇还记得许多年前认识方昀的那一幕。 暑假的某一天,方昀穿着背心和短裙在家里玩电脑,渴了去冰箱拿点喝的,经过客厅墙面的大镜子前,突然眼前一亮,谁这么美?这是我吗?这身条儿?这脸庞?这真的是我吗?!一直觉得自己还是个假小子呢!原来童话里丑小鸭变成白天鹅就是这种感觉呀,真是太好了……方昀不禁用手扶起了脸颊,呆呆着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身条儿,隆起的胸部,细细的腰肢,白而长直的腿。 这么好的自己,是不是应该出去炫耀一下?翻箱倒柜找一身最好看的衣服,出去溜达溜达! 雨后天晴的夏日,空气湿润又清爽。这时,小区门前的马路上,白宇,理着帅哥头,摇头晃脑,慢慢悠悠地蹬着自行车经过,留下一条歪七扭八的印迹。满脸得瑟,那是一种正值青春的得意,发自内心的笑,细碎的刘海迎风飞起来,带着阳光的金边,就像一棵挺拔的小树的枝叶,在阳光里恣意摇曳着。 少年不识愁滋味。或许每一个发育正常的青少年都很容易感受到日新月异的成就感。身材越来越高,越来越趋近成熟,从小到大一直向往的成年人的世界似乎已经变得触手可及,每一天都有新变化,是树立自信心的好时期。少女的自信心来自于自己的美丽,而少男的自信心来自于成功追到少女。 方昀穿着白色的衬衣,天蓝色的蝴蝶结短裙,正走出小区。 “哎呀!”白宇的自行车压过一滩水洼,不偏不倚,恰好溅在了方昀的衣裙上。 方昀很是气恼,刚才的好心情瞬间全无。眉头紧锁,嘴也嘟了起来。 白宇听到叫声立刻停住,回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他意识到自己闯了个小祸。但更值得高兴的是,可以认识这个漂亮的女孩,太好了! 白宇推着自行车折回来,礼貌地道歉:“实在抱歉,这位同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方昀没有理他,注意力全集中在泥点子上。 “你家远吗?你可以回家换下来,我给你洗完后送回来。”诡计多端的少年。 “谁要你洗啊!讨厌!”方昀气呼呼地。 “已经溅上去啦!就算你一直盯着,泥印儿也不会消失的。” “不用你管。” “要不我请你吃个冰淇淋赔罪吧!” “衣服都脏了怎么去吃冰淇淋?” “那先送你回家换衣服?” “不用!我家就在楼上。” “那你去换吧,我在这里等你。”少年的白宇就已经是泡妞的一把好手了。 方昀一时找不出别的理由再拒绝下去了,她只好乖乖的上楼回家换衣服。换好了,她才回过神来,谁还要下去呀?谁稀罕吃你的冰淇淋?偷偷从窗外看了看白宇,居然真在楼下等着。她推开窗,冲楼下喊道:“你走吧,衣服不用你洗。我也不吃冰淇淋。” 白宇抬起头看着她,咧嘴笑了,“好吧,哪天你想吃冰淇淋了就下来,这个长凳上等我。我每天下午五点都会经过这里。” 这个傻丫头,居然这么快就把自己家给暴露了,看你还逃得出我的手掌心。白宇狡黠地咧嘴笑了,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和右边脸颊深深地酒窝。 那年他十七岁,她十六岁。 尚需时日 时值四月。 颜容来酒庄已经有段儿时间了,她实在有些奇怪,蓦然为什么不着急找她画像。如果他并不着急此事,何必这么早就把自己请过来呢? 3号,晚餐时间。 坐在餐桌前,颜容仔细地看了餐具的摆放:镶着香槟金边的白色大号餐盘摆在正中间,洁白柔韧的餐帕叠成两只对颈天鹅的形状,放在盘子里。左右两边的天鹅翅膀位置是窝进去的,分别放了两个面包在里面,从对面那侧看,面包是藏在餐帕里的,外面看不见。餐盘左边是三把餐叉,从左往右分别是鱼叉、主菜叉、沙拉叉;右边是三把餐刀和一把汤匙,从右往左分别是奶油刀、汤匙、鱼刀、主菜刀。餐盘右上方从外往里分别是白酒杯、红酒杯、水杯,中间是点心盘和点心匙,左边是咖啡杯及垫盘,胡椒瓶和盐瓶。 晚餐看起来很隆重,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复活节并没到啊? 颜容有些惶恐地和蓦然一起用餐。 蓦然好像察觉到了颜容异样的拘谨,体贴地说道:“颜容小姐,请自便,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颜容觉得蓦然真是太绅士了,忍不住还是想问:“谢谢!今天的晚餐格外丰盛!冒昧地问一句,是什么节日吗?”颜容想,如果不知道是什么重要日子的话,恐怕自己有些言行会失礼。 “噢,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隆重的节日,是我的生日。”蓦然微笑而愉快的回答。 “您的生日?实在抱歉!我居然不知道,太失礼了。”颜容脸都红了。 “是我没有告诉您。没有任何值得抱歉的。” “祝您生日快乐!”颜容赶紧举起红酒杯。 “谢谢!” 颜容实在有些欠意,但不知如何表达。蓦然好像已经猜透了颜容的心思,说到:“您今天能否为我做一件事,作为我的生日礼物?” “当然!” “喝点红酒,晚些时候陪我跳支舞吧。” 蓦然实际上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才这么说的,并不是需要她做什么。 “荣幸之至。如果您需要画像请随时告诉我。”无功不受禄,在酒庄里住这么久了,什么也没为蓦然做,反而受如此厚待,颜容实在不好意思,心心念念地要把任务完成。 “这个真的不用着急。等葡萄成熟的季节吧。”蓦然淡然一笑。 “您现在有大把的时间来用心感受这个酒庄里的一切。”看颜容还是有些拘谨,蓦然继续说道。 “非常感谢您如此好客。可是我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太长,会不会影响到您的工作和生活?”颜容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虑。 “绝对不会,我的本意就是邀请您到这里来住一段时间。” “如果你爱上了这座酒庄,你的画也就有了特别的情感。”蓦然注视着颜容,缓缓地说。目光柔情款款,深邃而流连。 特质 若雨一直不理解电影《南京!南京!》里的一个镜头: 南京城里某处,几个拿着枪的日本兵遭遇了黑压压的一片手无寸铁的中国平民,其实他们当时也是紧张害怕的,拿着枪的手瑟瑟发抖,毕竟日本兵只有几个,而中国的老百姓有那么多。可僵持几秒后,老百姓们却先举手投降,接着就换来了一片机枪扫射。 八年前,这部电影非常火。电影里有不少表现在抗日战争中英勇杀敌的战士的笔墨,也有如此可怜的老百姓。当时,在电影院看到这一幕,若雨就异常愤怒,为什么就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能不举手投降的?!虽说是老百姓,手里并没有武器,可那么多中国人压也能压死那几个举枪的日本兵啊……如果是我,反正都逼上绝路了,横竖都是死,哪怕粉身碎骨,也得死得有骨气! 当时的愤慨很是强烈,现在时间过去了好几年,若雨年纪也大一些了,在这个世界上的阅历更多了,人也更成熟了,在某种程度上居然也理解了当时那些穷苦老百姓的心态。在黑暗的时代背景下,中国的老百姓饱受战乱的折磨和强权的压迫,手无寸铁,只能屈从于暴力,每天都在担心能否看到明天早上的太阳,在绝望中挣扎着活下去。当面临生命危机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求饶幸免遇难,而不是奋起反抗。 有时候回忆起这部电影里镜头,从现在的幸福生活看当时的生活状态,真是令人感慨万千。 陈若雨虽然是出生在改革开放以后的80年代,属于“蜜罐里长大的一代”,但她对于过去的历史,往往有很强烈的情感共鸣。她知道自己画画的天赋来自于母亲,可诧异于自己嫉恶如仇的这种特质,是来自于父亲的基因吗?可凭借年幼时对父亲的记忆,并不是如此啊! 陈若雨现有的人生轨迹,造就了她看似柔弱,实则坚强的性格特点。从7岁开始就和母亲、弟弟相依为命,尤其是离家上学以后,经常会感到无助,有时也没有任何人帮得了你,会害怕。若雨就自己鼓励自己,怕就怕吧,但只要有机会就要弹起来,被逼无奈也要奋力寻找出路,有时候路就是逼出来的,往往就是因为你的奋力一搏,困境反而转化为机遇。工作了以后,正是她的这种特质,让她在职场上表现极佳。 “生意场上遇到危机就得勇于面对,奋力一搏,才能转危为机!”这一刻,霄云大厦里,方澍达在公司管理层的会议上如是说。 相同时间,不同空间里,也许有人正和你有着同样的感受。 欲罢不能 赵卡卡的真人硅胶娃娃终于到货了。一万多块钱真没白花,手感非常好,功能也挺齐全。李丝蓓做完整容手术没在家的那几天,赵卡卡玩得十分尽兴。媳妇儿整完是好看多了,但美艳程度跟这个娃娃比,还是差很多。 自从买了这个娃娃后,赵卡卡天天盼着李丝蓓不在家。他把娃娃藏着客卧衣柜最里侧,外面用一大堆被子挡得严严实实。只要李丝蓓出去找方昀和寻露玫,赵卡卡就万分高兴地把娃娃拿出来摆弄摆弄。 这天晚上,李丝蓓又去了露玫酒吧。 “怎么还是从愁眉苦脸呀,丝蓓?不都变美了么?还不行啊?”寻露玫有些奇怪。 “我就说没用吧?!白受罪了不是?”方昀说。 “就好了一天。”李丝蓓目光呆滞。 “你们家赵卡卡怎么这么难伺候呀?!我看就是你对他太好了!惯的!”方昀替丝蓓打抱不平。 “丝蓓呀,男人是要调教的哟!”寻露玫也给出建议。 “她哪有你那么有手段呀!寻大美人,又风情又风骚,娇滴滴软绵绵,你那本事有几个女人有啊?”方昀又打趣儿了。 “说丝蓓的事儿呢,别说我!”寻露玫笑着白了方昀一眼,只当是方昀在夸她。方昀确实也没说错嘛! “你们看我的脸颊这儿是不是骨头特别大?”丝蓓把脸侧过来。 “还好吧。”俩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卡卡说我脸有点大,鼻子还有点……” “得了吧,啊!别卡卡卡卡的了,你能不能为你自己活着呀!”方昀真是恨铁不成钢,气不打一处来。 寻露玫没说话,注视着李丝蓓,缓缓了摆了两下头,明确地示意李丝蓓不要这么做。 “可是……”李丝蓓还是很纠结。虽然她也不愿意再受身体上的折磨,可是现在卡卡不喜欢自己,心理上的折磨也很是痛苦。何况,不交公粮,造成了身体和心理双重的折磨。 “要这样下去,你日子还过不过了?不行离婚!”方昀心直口快。 “不会的不会的。丝蓓,你慢慢把他改变过来就好啦!日子还长着呢。” 李丝蓓又听话地点点头。 到楼下了,李丝蓓抬头望了望自己家里的窗户,有灯,卡卡在。咦,怎么客卧那间也亮着灯呢? “这么早就回来啦?乖宝。”一开家门,赵卡卡居然迎过来。叫得这么亲热,李丝蓓觉得他还是很爱自己的。“嗯,今天露玫还有点事儿。” “你在干嘛呢?我刚在楼下看到客卧亮着灯。” “哦,没什么,我之前把那间屋窗户打开了通通风,刚关上。” “哦。” “你去洗澡吧。你不在的时候我已经洗过了。”赵卡卡说。 “好的。” 趁李丝蓓洗澡的时间,赵卡卡赶紧去把客卧的衣柜又整了整,刚才差点没收拾完。 威尼斯之夜(上) 颜容在庄园里待的这段时间,把葡萄叶子从嫩绿色到现在的翠绿色都画了一遍了。不过听蓦然介绍,5月底才是葡萄的花期。既然不着急,颜容也开始习惯在庄园了里发呆了。有时候一整个下午,颜容都静静地看着葡萄园,想象着葡萄成熟时的情景。 这天清晨,下着细雨。翠绿色的叶子和雾一般细小的雨滴缱绻着,整个葡萄园在细雨的滋润下形成一片氤氲,美极了。颜容醒得很早,恰巧看到了这如仙境一般的美景。她出神地看着窗外,这番情景怎么似曾相识?哦!威尼斯!眼前这片广袤的葡萄园,色彩居然像极了意大利的水城威尼斯!可不是,远处酒庄砖红色的屋顶和威尼斯的建筑颜色相差无几,白色的雨雾像浪花,而此时葡萄园里绿色的叶子,色度正如亚得里亚海威尼斯湾海水的颜色! 这番景象把颜容的记忆拉回了十一年前的夏天: 和Massi的爱情正是如胶似漆,柔情蜜意的时刻。两人计划了一场去威尼斯的旅行,当然,还要带上Puppy。不巧,颜容的两个表妹也要在此段时间来意大利旅行,只好四人和一条狗一同前往威尼斯。和Massi一起预定好酒店和车票,在罗马和两个妹妹会合后,美好的旅行就这样开始了。 威尼斯城内没有汽车,出行的一切都靠坐船。“Gondola”(贡多拉),威尼斯最具特色的交通工具。四人选择了一个十分健壮的中年水手的贡多拉,开始体验这一闻名世界的船只。浅绿色的海水,砖红色的建筑,美不胜收。两个小女孩兴奋无比,都说姐姐的艺术功底不一般,把人拍得特别美,一路上都在要求让姐姐拍照。姐姐,“姐夫”,Puppy,连正在划船的水手也不能放过,多次要求与他们合影。Massi和颜容一路上就是充当摄影师的角色,还得不时看好Puppy。坐完贡多拉,又坐船去Murano看闻名世界的玻璃制品,然后去Burano去看五彩的房子,四人一路欢声笑语地度过了整个白天。 微风拂面的晚上,月光下的水城,呈现出别样风情。四人在威尼斯的大街小巷中穿梭,好不自在。晚饭后,在旅馆稍作休息,颜容和Massi准备去看一场歌剧,两个小女孩说看不懂,白天30分钟的贡多拉还没有尽兴,想要晚上再次体验贡多拉。好在贡多拉全天24小时都服务,两个小女孩尖叫着就跑出去了。 两个女孩都刚过20岁,大一点的叫卿卿,小一点的叫蒙蒙。她俩走到某个贡多拉的码头,发现夜里的收费要稍贵一些,身上带的钱不够了,怎么办?蒙蒙说要不选择另外一种交通工具,比如试试普通的快艇,也许价格便宜很多。卿卿完全同意,但两人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快艇的码头。 “看,那边有一艘快艇!”经过一座桥时,卿卿看到了不远处有个人正把快艇停在岸边。两人喜出望外,一路跑过去,蒙蒙用英语问道:“打扰了,请问租这艘艇在城里转转需要多少钱?”船主是位中年男子,他先是稍有些惊讶,但马上回复平静,微笑着说:“哦,抱歉,这是我自用的船,不出租的。可你们这么漂亮,我很高兴让你们免费搭乘。问题是我现在正要和我的兄弟一起去旁边的酒吧喝一杯。如果你们能一起的话,一个小时后我再带你们坐船转一圈。” 卿卿听后很高兴:“你真好,谢谢!”正打算表示同意。两姐妹对视了一下,商量着要不要去,蒙蒙虽然年纪小,但似乎安全意识强一些,说道:“姐姐,我们不要去喝酒了,我觉得不安全。出门在外,还是多留些心眼吧?”卿卿本来有些想去,但也不是很确定,蒙蒙这么一说,她们就很礼貌地拒绝了那位男子,然后互相道别了。 威尼斯之夜(下) 两人继续寻找着快艇码头。十几分钟后,还是没有结果。卿卿问蒙蒙,要不我们都留意下,如果碰到其他中国人,我们就上前去跟他们一起凑个伴儿,分摊一下贡多拉的费用,岂不是两全齐美?蒙蒙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两人就开始在各条小巷子里穿梭寻找中国人。经过一个超市的时候,卿卿看到一些中国人,就赶紧迎过去,正要上前,发现他们总共有5个人,而贡多拉最多只能坐6个人,他们如果再加上姐俩的话就超员了,只好悻悻作罢。 不远处就有另一座桥,姐俩在桥头望着月亮,闲聊着。 “蒙蒙,时间不早了,今天晚上就算了吧,回去吧。”卿卿说。 “啊!我有些后悔刚才想太多了没有跟那个大叔一起去喝一杯的!不就一个小时嘛!” “是个大叔?都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我没带眼镜。”卿卿说。 “是个很帅的大叔!是我喜欢的类型!”蒙蒙懊恼的撒着娇。 “后悔了吧?!谁让你刚才那么扫兴的!不过我现在觉得不去也对,总归觉得有些不安全。和陌生人一起出去喝酒,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卿卿很理智地分析着。她也就现在能这么理智,刚开始,更想去喝酒的人可是她自己。 “啊!好可惜!”蒙蒙依旧怅然。在浪漫面前,天性再谨慎的女孩也很难把持住。 正聊着,不知不觉间,一辆快艇从远处向桥底下驶来,蒙蒙一看,这不正是刚才那个大叔吗!赶紧在桥头边挥手边尖叫:“嗨——嗨——” 卿卿一时愣住了,不知道是该更蒙蒙一起尖叫还是让蒙蒙安静下来。 那位中年男子听到蒙蒙的呼喊后,立刻把船速度降下来,仰着头冲桥上的两个女孩说:“你们改变主意了吗?要跟我一起去喝一杯吗?” 可真事到临头,两个女孩还是有些支支吾吾。毕竟年纪尚小,社会阅历不足,她们根本无法预见也无法掌控,如果跟这个中年男人去喝酒,会发生什么。 “好吧!我改变主意了,我不去喝酒了,你们上船吧!”男子实在是不想再看着这两个小姑娘为难。 “嘢!”蒙蒙高兴得跳起来,准备往桥下走。 “汪——”一声犬吠撕破了欢乐的气氛。听声音是条大型犬。 “卿卿!蒙蒙!”颜容,Massi牵着Puppy走过来了。“这个人是谁?!你们要去干嘛?”颜容看起来很紧张,还有些怒气。 “我们想坐船,他说免费带我们去……”蒙蒙愁苦着脸,觉得很是委屈。她还想解释什么,被卿卿示意拦住了。 “大晚上的怎么能跟陌生人一起出去呢?!”颜容眉头紧蹙。 桥下的船主虽然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但大概是明白了什么意思。他打了个招呼:“别紧张,没什么事。再见了,女孩们!” “再见!”Massi很礼貌地跟他说了声再见,还做了个致歉的手势。 这天晚上,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Massi问颜容为什么不让两个妹妹去坐船,颜容说因为是陌生人的船,所以不能去坐。Massi说陌生人有什么问题吗?我和你不也是陌生人才认识的吧?你也许今天就耽误了一段罗曼史呢?颜容说自己的妹妹年纪那么小,而那是个老男人。Massi说,爱情不需要考虑年龄,为什么你对自己的妹妹如此刻薄…… 一缕阳光穿透了雨雾,照进了房间。太阳出来了,颜容的思绪回到现实。 十一年前的威尼斯之旅,原本是情浓至深,却因为意想不到的事情让颜容和Massi的感情产生了裂痕。是中西文化的差异,还是自己思想的原因?时至今日,她也不能确定。想想和Massi一起经历的一切,颜容觉得,Massi那么好,可是又与自己如此不同。眼下,蓦然也很好,但是不是因为还不了解…… 不!想什么呢?你是来工作的!颜容摆了摆头,希望清除自己脑子里不该有的想法。 竹马绕青梅(上) 方昀今天没啥事儿,趴在沙发上戴着耳机听音乐。 白宇最近怎么好一阵儿不见了?虽说自己没有多喜欢他,可见不着人还挺不习惯的。 方昀对白宇是什么感觉,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他俩认识实在太久了,十八九岁的时候就坦诚相见了。关于这件事,对大多数少女来说,失去童贞之后对对方都是千万般不舍。但方昀是个例外,她才是穿上衣服就不认人的那一个。每次想起多年前那个夏天,方昀都觉得很好笑。 …… 自从发生了泥点子事件以后,白宇几乎天天在方昀楼底下等个半小时才走。为了能再碰上方昀,今天五点半走,明天六点走,后天六点半走。过了两个星期,依然还是没碰到方昀。 这天周末,白宇放了学就过来方昀楼底下等着,边想着是不是自己计策不对?嗯,今天来得早,等不到就不回家了,其它什么事都等明天再说! 方昀穿着一身漂亮的红色连衣裙翩翩然走过来。 白宇赶紧从长椅上站起来,挺了挺身子,迎上来。 方昀用嫌弃的眼神斜睨着他。 白宇太喜欢这种挑衅的眼神了。眼前这个女孩,这么小,就如此了得,长大了还得了?得赶紧把她收了。先下手为强。 白宇故意凑近到方昀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还欠你一个冰淇淋呢,不打算吃了?” 靠!这丫头身上还这么香!张宇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争先恐后地呼吸着每一丝香气。年轻男子过剩的荷尔蒙已经开始左右着他的言行。 “有诚意别光请吃冰淇淋啊?!”方昀呛了他一句。 “哟!可以啊!我怕请你干别的你不敢去。”白宇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有什么不敢的?打台球还是打游戏啊?” “都行啊!”白宇高兴坏了。 台球厅里,白宇点了一只烟,看着趴在台球桌边的方昀,雪白笔直的小腿,快碰到球杆的胸部,白宇太满意这个女孩了,一定要追到手。 “该你了!”方昀的话打断了白宇的意淫。 高杆,低杆,白宇进了两个球后,故意放水了。 方昀低下头,俯下身子,瞄准,出杆,球没进。 白宇微微一笑,右边脸颊露出一个深深的酒窝,“来,我教你!” “先用右手握好球杆,拇指和中指捏在一起做成一个圆圈,把球杆后部套在圈里,左右推动球杆,调整平衡,手指位置就是这支球杆的重心,从这个重心位置向杆尾部移动一段合适的距离,就是适合你自己握杆的位置。”白宇边示范着,解说起来显得特别专业。 “这样么?” “对!一学就会!真聪明!” “平握球杆,杆头指向主球,隔10到20公分的距离。注意球杆的指向必须与主球的行进方向成一直线。”白宇竟然变得专注起来。 “左脚向左侧方迈出一小步,尺度与肩相等,右脚尖向右外侧自然转动,角度约为60度,这样才稳。” “瞄准的时候,把下巴对准球杆中轴线上,两眼保持水平向前平视。这样,脸的中轴线,包括鼻子、嘴和下巴,与球杆和右手臂,都在同一个垂直平面里。” “当左手拇指和食指形成一个圆圈后,便可以把球杆插入圈内来支撑球杆击球,如果需要调整高低时,可伸展或拱起中指来实现。”白宇严肃认真的样子简直和刚才判若两人。 方昀想,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她认真的学着每一个动作,“这样吗?” “腰往下压,贴近球桌,越低越好。”白宇边说着,边把身体靠近方昀,把手放在方昀腰上,稍微用了一点力。 方昀就知道这个小子挺坏的。不过我不是乖乖女,谁怕谁啊! 想到这里,方昀抽拉了一下球杆,顶开白宇,果断的出杆,球进了底袋。 “进了!真棒!一学就会!”白宇夸赞道,“走,请你吃点东西庆祝一下!” “好吧!” 两人来到一个人气很旺的烧烤摊,白宇挑了个凉快的地方坐下,招呼到:“老板,来瓶啤酒!”旁边桌的大爷大妈们都看着这两个俊美的少男少女,有位大叔还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在抱怨“现在的孩子真不像话”还是在感叹“我年轻的时候都干嘛去了”。 “你喝过酒吗?”白宇坏坏的笑着。 “喝过。”方昀很洒脱。 “你爸妈不管你?一个女孩子。” “我爸不知道。他太忙,哪顾得上我。” “那你喝么?今天?酒量不行就别喝了。”白宇说。 “不知道酒量怎么样,今天不想喝。” “行。” 俩人聊了一两个小时,学校啊,同学啊,老师啊,什么好玩啊,不知不觉,该回家了。 “明天你们也没有课吧?去看场电影吧?” “不用,我家有影视厅。” 富家千金?难怪这么个性!我喜欢!白宇心里更是欣喜了。 “什么时候邀请我去看呐?”白宇也算纨绔子弟,当然没啥可怯场的了。 “行啊,只要我爸不把你赶出去,什么时候都行。”方昀无所谓。 竹马绕青梅(下) 此后,两人经常一起学习,一起玩。因为家庭背景相差不多,人生观、价值观也都相似,很合得来,总有说不完的话。高考结束后,不出意外的话也都是在北京上大学,于是两人相约暑假出去旅游放松一下。 “想去哪儿?” “海边吧!” “三亚怎么样?” “行。” 两人商量事情的默契程度让人惊讶。 但是白宇有一件事情在心上挂着。去三亚,两人住一间房还是两间呢?住一间吧,说实话,认识方昀后这一两年,两人经常一起学习,一起玩乐,白宇当初那么想追到方昀,就是觉得带出去特别有面子。当他们已经成为同学眼中的“一对儿”的时候,白宇却不敢做出进一步行动。想法他还是有的,但总是特别珍惜方昀,不想去破坏她的完美。这次去三亚,他决定问问方昀自己的意见。 “咱俩住一间还是住两间?”白宇问。 “一间呗!有必要住两间吗?”方昀没有任何疑虑。 “你不怕……”白宇故意没把话说完,眼睛放电看着方昀。 方昀冷静地微笑着。 白宇自己脸到先红起来了,有些不好意思。他就不明白了,明明是自己要泡方昀,可常常总有一种被方昀泡了的感觉。这就是这个女孩让他着迷却又不敢往前再迈出一步的原因,居然比我自己还放得开,到底是女神还是女妖精?!不过话又说回来,女妖精不是更好?可自己到底在怕什么呢? 白宇为方昀订了一个套间。他是这么打算的,自己睡客厅,如果有必要改变计划的话,再说。 第一天到酒店入住后,两人就在附近海滩溜达了溜达,白天四个多小时的飞机有些累,两人早早休息了,白宇睡在客厅,一夜无恙。 第二天早晨,白宇听到窗户有些振动,就醒了。一看,窗外风雨大作,看来是有台风了,幸亏没有开窗。方昀卧室怎么样了?赶紧去看看。 卧室的门并没有锁。白宇轻轻拧开门,看到窗户锁好了,一切安好,松了一口气,目光转移到床上,方昀仍睡得很香甜。白宇忍不住要上前仔细看看她。 白嫩的脸颊,她怎么一颗青春痘都不长呢?长长的睫毛垂在脸上,真想拿手去拂弄拂弄。微微上翘的鼻尖,粉嘟嘟的嘴唇,真好看,好在已经亲过很多次了,没亏。 白宇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方昀。 一会儿,方昀翻了个声,嘴里还发出哼哼的声音,睡得真香。白宇看到了粉色睡衣的肩带。他很想躺在旁边,又很犹豫,离开又不甘心,但越坐在这里越紧张,不知不觉呼哧呼哧地喘息也变得急促起来。 方昀被这喘息唤醒了,她微微张开眼睛,看着白宇。 “想干嘛呢?”方昀轻轻地问道。 “没想干嘛。” 白宇脸色绯红。 “真的?” “其实想躺你旁边来着。” “躺呗。”方昀看了一眼窗外,居然有台风了。 白宇却不敢动弹。 “躺吧!刮台风了你还能干点别的?” …… 白宇乖乖躺下了,越躺越不想起来。浑身难受的很。 “你在犹豫什么呢?我已经等了很久了。”没想到方昀先说话了。 “等什么?躺一块儿吗?”白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只是躺一块儿”,方昀翻了个身,爬到白宇身上,“还有这样”,吻下去。 …… 两人就这样互相奉献了第一次。 “你不害怕吗?”白宇问方昀。 “有什么害怕的?现在咱俩都是成年人啦!”方昀看上去还很开心。 “你不后悔吗?”白宇有些担心, “早晚的事,我自己乐意就行。” “你真跟别的女孩不一样。” “你怎么知道别的女孩不一样的?嗯?”方昀捏住白宇的脸。 “不不不!你千万别误会,别的女孩不是一想到这件事就很害怕吗?” “就算是,你怎么知道的?” “我……”白宇百口莫辩。 “哈哈哈哈——”方昀看着白宇一脸无辜,开心的笑了,“看看你,就像个委屈的小媳妇儿!” ………… 每每想到这个场景,方昀都觉得很搞笑。摘掉耳机,喝了一口可乐,方昀嘴角不禁浮出微笑,有时候真的挺烦白宇的,可能女人也一样,得到之后就不懂得珍惜吧?可这家伙最近去哪了?怎么好长时间不见又没联系我? 接受失去让美好延续 颜容研究生毕业后,在法国发展得很不顺,便回国待了一年,此时她已经与Massi分手。在国内的这一年她过得并不好,画作多次参展却毫无成绩,一种对未来的不确定性,让她觉得很没有安全感。在这样的境遇下,对Massi的思念泛滥成灾了。虽说情侣间分分合合是常有的事,可远隔千山万水,想合并不太容易。颜容有时候想,是不是自己太任性了,如果当初听Massi的,不去法国,留在意大利发展会不会一切都很顺利?或许,都已经和Massi结婚了呢? 刚回国半年的这段时间,颜容经常单曲循环一首歌――《漂洋过海的来看你》: “为你我用了半年的积蓄,漂洋过海的看你。 为了这次相聚,我连见面时的呼吸, 都曾反复练习。 言语从来没能将我的情义表达千万分之一, 为了这个遗憾,我在夜里想了又想, 不肯睡去……” 颜容十分想念Massi,这样的情绪有时都难以控制,哭得无比伤心,不能自已。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约了Massi那年的6月份在西西里岛再见一面。 有人说意大利最美的岛屿在西西里,而西西里岛最美的地方在陶尔米纳这个依山傍海的小城。 两人住在海边的一个酒店,“Cantone”,意思是灯塔,很浪漫的名字。酒店是个四层的小洋楼,他们俩住在阁楼,错落有致的屋顶更添了浪漫的情致。 坐在海边的躺椅上,撑起太阳伞,好好享受海滩。颜容说,不知道为什么分手后会如此想念Massi,回国后更是想念。Massi说自己也很想念颜容,但告诉她,这种情绪是仅仅对逝去爱情的怀念和不习惯,人要学会接受失去,哪怕是爱情。不过,即使爱情已经失去,美好的爱情回忆还是会留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两人聊得很深,而且看到Massi对自己仍如此真诚和在意,即便已经没有爱情,颜容也释然了很多。 不知不觉夜幕已经降临,两人从酒店海滩边归来,来到阁楼外面的大露台上。露台有270度的完美景色,剩下的一面就是他们的房间。房间正对面是海景,夜晚偶尔有摩托艇的灯光。阳台左侧是陶尔米纳的山景,被彻夜不灭的灯光装饰得精致美丽。24小时不间断的摆渡车,从山顶到山下川流不息。夜晚,他们坐在阳台的躺椅上,看着经过灯光装饰的山景和海景。摆渡车在山里穿过时,车灯会倒映在海水中,一道一道从水面闪过,仿佛海面是一个巨大的舞台:波涛轻拍岸边的声音像是这个舞台特殊的音乐和节奏;阳台右侧是城市的灯光,仿佛舞台的背景;星空就在头顶,仿佛巨大的幕布。 颜容和Massi待在露台上。颜容抽着Luli的电子烟,细长性感的烟身,香草的味道。粉色的烟灯把她掌心照得如发光的玫瑰花瓣一样美丽。之前Massi特别喜欢让颜容给他做Massage,此情此景,两人就重温了一下过去配合得最美好的事情。“Oh, God, Rong, you found it again! It makes me to the haven, I love you…”Massi的脸涨得通红。看到Massi无比享受的表情,颜容也享受着给予他人快乐的、发自内心的幸福感。 在Massage的催化下,两人情不自禁缠绵地吻着,然后,迅速回房间,顺理成章地升华了一下这种美好体验。 第二天起来,两人去酒店餐厅吃早午餐。酒店餐厅的一侧,种满了鲜花。从海边来到这个酒店,要穿过一条小溪。于是,酒店餐厅有了一个诗意的名字——“Asaja”,在西西里的语言里,这是“花园里的小水流”的意思。两人选择了靠海的桌子坐下,点了一瓶普罗塞克。粉红色,红色的小花康乃馨盛放在餐桌旁,栏杆外面就是海滩。蓝天碧海,黄色或白色的太阳伞,躺椅,白色的船只,白色的云。云淡风轻,海浪温柔的拍打着岸边,海水清澈无比。与别处不同的是,这是一个布满了小石子的海滩,不是沙粒,也不知是不是离山太近的缘故。 微凉的海风拂面,同时享受美食美酒,实在太舒爽了。 午饭后,餐厅里喷洒了香氛的空气另人十分愉悦。颜容看到即使和Massi分手后还是亲密无间的朋友,顿时觉得释然了。眼前的一切虽然已经和从前不一样,却也如此美好,不是么? 可惜不是你 难得赵卡卡和李丝蓓出去吃顿饭。 赵卡卡喜欢吃日餐,李丝蓓是寒凉体质,不太能吃生的东西,但是只要卡卡喜欢吃,她一定会陪他一起去的。 隐泉餐厅。已经算是很不错的日餐了。 赵卡卡点了很多东西,大块朵颐。想想今天发的奖金,点起来一点也不心疼,卡卡吃得更欢了。不差钱!刺身拼盘,鳄梨卷,甜虾,鳗鱼……再来几个铁板烧,煎鹅肝,牛肉粒,笋,三文鱼下巴……对了,还有清酒!烫过的! “吃啊!你怎么不吃?!”赵卡卡奇怪的看着胃口好像不太好的李丝蓓。 “你多吃点,我饱了。” “你不是在家挺能吃的么?才吃这么一点就饱了?”赵卡卡觉得李丝蓓有些奇怪。 “我姨妈来了,不能吃凉的。”李丝蓓怯怯地说。 “那你早说啊!我点了这么多,一个人也吃不了啊?”赵卡卡觉得很扫兴。 李丝蓓看卡卡不高兴了,就低着头不说话了,她怕说错话他更不高兴。 赵卡卡见李丝蓓不吭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又来姨妈了啊?怎么老来啊?天天来!”声音提高了几十个分贝。 李丝蓓觉得很委屈,可是她除了低头不说话,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丝蓓丝蓓,我看你这名字都像卫生巾的牌子!难怪姨妈老来!”赵卡卡讲究吃,又要好吃又得有氛围,今天好不容易舍得花钱吃顿大餐,可丝蓓扫了他的兴,他就有些混不吝了。 李丝蓓扑哧一声笑了。这么多年夫妻了,她早就习惯了赵卡卡各种花式损自己。有的家庭是老婆损老公,有的家庭是老公损老婆,可惜自己就不是幸运的那一个。谁让你爱他比他爱你多呢? “行行行,我卫生巾品牌,你呢?卡卡,上班打卡下班打卡吧。”一旦赵卡卡开起玩笑,就是下台阶了,只要李丝蓓把玩笑开回去,架就吵不起来。多年相处,李丝蓓对此已经很有经验了。 “行吧,那你就吃铁板烧行了。生的都归我。”卡卡也忍不住笑了笑。 李丝蓓如释重负。 这时,一个长卷发的美女从他们餐桌旁边经过,飘过一阵熟悉的香水味。 “颜容!”李丝蓓不禁抬起头喊了一声。 美女并没有回头。 李丝蓓连忙起身追过去。 赵卡卡一阵激动,跟着也站起身来。他马上意识到自己不能表现得太急切,就没有跟着追过去。 李丝蓓轻拍了下美女的肩膀,美女回过头来,一张陌生的脸。 “对不起对不起,认错人了。”李丝蓓连忙道歉。 “没关系。”美女回应了一个微笑,转身走了。 赵卡卡刚刚提起的心又失望地落下了。埋头继续吃。他又在脑海里默默地回忆起颜容在家里住时的美好日子。硅胶娃娃万般好,可少了颜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要真有《西部世界》里的仿生机器人就好了。 看到卡卡没有因为自己的鲁莽再数落什么,李丝蓓深舒了一口气。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十分钟后,赵卡卡抬起头,“买单!打包。” 不期而遇 很久不曾听歌了,而现在耳边响起的,却深深沁入了若雨心里。 “田野小河边,红莓花儿开,有一位少年真使我心爱…”听到音乐,若雨把车窗落下,静静地看着外面的花店。没想到,今天下班走了一条偏僻的小路,却有意外的收获。 这首《红莓花儿开》让若雨沉浸在长沙生活的美好回忆中。这是在毕业典礼上小合唱的曲目,它代表了美好时光中最酣畅的时刻。上大学时候的若雨风华正茂,二十出头的年纪,总是很容易被快乐感染。学习也很轻松,没课的时候可以看自己喜欢的杂志,和同学们在一起,吃吃烧烤喝喝饮料,聊天打闹,欢声笑语,很是惬意。若雨还记得和最要好的几个同学吃遍长沙最棒自助餐时的伟大计划,每次都吃出了扶墙进扶墙出的境界。想到这里,若雨不禁翘起了嘴角,实在太欢乐了。 记得若雨上大二的时候,一群女生晚上去学校艺术楼排练舞蹈,休息时一齐唱起了当时最流行的《那些花儿》,恣意挥霍着少女的青春,那个画面和歌声永远留在了记忆里最美好的角落。 时光飞逝,现在80后都已经从当年的翩翩少年蜕变成了“老男孩”,“辣妈”,以及职场的“中坚力量”。若雨深深体味到了,曾经火热的青春,已被社会责任和家庭义务沉淀。看着小时候的玩伴,各个阶段的同学,大多已为人父母,若雨颇为感叹,一边庆幸现在自己还有相对宽裕的时间专注于自己的事业和不断丰富自己和所享受生活,一边又疑惑着自己是否也应该赶快建立起一个家庭。 “想起了很多往事,想起了我亲爱的朋友,想起了我的那些花儿,想起了曾经的泪水和欢乐,想起了放下已久的梦想……今天,无意的歌声,却让我有意留心。是的,生活,不管将是什么轨迹,都需要动人的歌声陪伴。” 趁等红灯的功夫,若雨有感而发,发了条朋友圈,配上传出音乐声的那个花店的照片。 “生活也需要对的人陪伴。”张栩秒回了一条评论。若雨看到,无奈地笑了笑,对的人?好像目前还没有遇到。 “赶紧脱光吧,女神!”大学同宿舍的盈盈趁机起哄。 “对,脱光了你就脱光啦!”同宿舍的叶子紧随其后,还配上一个坏笑的表情。 “请配合一下我文字的风格,谢谢!你们这群小欲女,打屁屁。”若雨回复了评论,绷不住的甜笑,让完美的鹅蛋脸越发动人,配上长长的卷发,轻熟,优雅,略有些羞涩,略有些暧昧,魅力无穷,让人无法抗拒。 这一幕印在后视镜里,被紧跟在后面的一辆玛莎拉蒂的车主看到,着了魔一般,追尾了。车主不是别人,正是白宇。 若雨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老司机了,遇到这种事也用不着生气,拍照走保险就行了,自己也不想占什么便宜,简单,好处理。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白宇正要下车,手机振动起来了,居然是方昀打过来的。这位大小姐几乎从来不主动给自己打电话,白宇赶紧接起来,匆匆忙忙的喂了一句,看到前面的车主已经下了车,他注意力根本不在电话上了,方昀说什么他也没听见,下意识的嗯哦着,准备过一会儿处理完刮蹭再打回去。 若雨看了看自己的车尾,又看了看正在接电话的白宇,说道:“没什么事,不用打电话吧?” 电话那头的方昀听到了一个女人如此的挑衅,醋意大发,正要爆发。 面对这两个女人各自对当前情势的揣测,白宇都是百口莫辩。 索性跟方昀说了一句“现在有事,一会聊。”就把电话挂了。 方昀在电话那头气得说不出话来。 若雨在车外静静地等着他下车。 一下车,白宇看清了眼前这个女孩,太美了,还透着一股仙灵气儿,难怪自己刚才会走神。 “我全责,您看是走保险还是赔钱?”白宇很爽快。 若雨又猫下腰仔细看了看,只是轻轻贴了一下,两辆车身上都没啥痕迹。 “没什么事,算了吧。”若雨淡淡地说。 白宇觉得眼前这个姑娘真是太好了,别人看到自己的车,怎么也得敲一笔吧?他马上从车上西服外套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若雨:“那行,有什么事打这上面电话找我。” 陈若雨接过名片,香槟色的纸片上面印着:“亚美传媒公司CEO 白宇”。 雨夜 七月的某个雨夜,露玫酒吧。 两打Tequila摆在桌子上,还有盐,柠檬。 “白宇那小子居然有了别的女人!”方昀气哼哼地说。抹了点盐放在左手虎口,舔了舔,端起一小杯Tequila,一饮而尽,拿起一片柠檬,吮吸着。 “谁啊?!居然比方大小姐还有魅力?!”寻露玫有些讶异。白宇像是早就对方昀死心塌地了,怎么也会发生这种事? “谁啊?”李丝蓓也问。 “我——不——知——道!”方昀一字一顿地说。 寻露玫一看,方昀是真往心里去了,而且她恐怕是确认发现了什么但又没抓到现行。 冷场了,气氛有些尴尬。 “丝蓓,你们家卡卡最近对你怎么样?”寻露玫赶紧转移话题。 “跟以前一样。”李丝蓓垂下眼帘,双眼皮手术留下的痕迹还比较明显,虽然没那么自然,但确实好看很多了。即使这样,赵卡卡对她还是没什么兴趣,还真让方昀给说对了。 又冷场了,气氛越发尴尬。 李丝蓓端起一小杯龙舌兰,居然也喝完了。还是不习惯喝酒,她紧皱着眉头,大口的嘬着柠檬汁,试图把酒味压下去。末了,说道:“今天怎么不喝拉翡庄园的红酒了?” 这一问不要紧,把寻露玫心里记挂的人给挑出来了。蓦然已经太久没有消息了,上次发邮件过去也没有回复,真是太令人沮丧了。离葡萄成熟也就一个月了,如果真的要去波尔多看看,签证,机票都得早点准备。他平时不可能不看邮件啊?什么时候能有消息呢?即使不欢迎我去,总会回复个邮件委婉的表示拒绝吧?难道是没有收到我的邮件?不会啊,明明在已发送邮件里显示了呀,难道被当成垃圾邮件拦截了?如果是这样我要不要再发一次? 再次长时间冷场了。气氛怪怪的。 寻露玫只好也端起一杯龙舌兰喝了下去。 “今天不适合聊天。都回家吧!”方昀说完抓起包就要走。 李丝蓓也知趣地准备走。寻露玫也没有留客的意思,迅速地回复了一声“Bye——”。 过了半分钟,方昀的高跟鞋砸着地板的声音又近了。 “怎么回来了?”寻露玫有些意外。 “雨太他妈大了!我得开船回去!”很明显,对方昀来说,今天不是个好日子。 李丝蓓也不走了,她更不好回家。 寻露玫不动声色的划开手机,看了看实时天气预报,雨要下到凌晨三点。“今晚谁都别走了,不嫌弃就在我后面那个小屋里挤一晚上吧。” “耶——!”方昀突然高兴地叫起来,“今晚睡宿舍!又可以回到大学时光了!” 李丝蓓和寻露玫也被感染了,露出了笑脸。 酒吧里没走的零星的几个客人奇怪地看着刚刚发出尖叫的方昀。 “露玫姐姐,今晚上能不能让我在你这儿唱一回?” 寻露玫正在想怎么回答方昀。 “就一回嘛!你看也没啥人不是?”方昀哀求着,又开始晃寻露玫的胳膊了,还准备把脸再贴过来,老套路。 “好吧!那只能唱一首,我点的。”寻露玫答应了。 “耶——”方昀再次兴奋地尖叫起来,直奔舞池去了。 “哎!”寻露玫赶紧叫住她,“《漂洋过海的来看你》!” “好嘞!”方昀愉快的答应了。 方昀坐在舞池中央的一把吧台椅上,散下头发,左侧撩到耳后,扶好吉他,示意键盘手,弹着前奏,微闭着眼睛,等着追光落到自己身上,开始唱…… 颜容,寻露玫,互不相识的两个女人,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里,选择了同一首歌,只因为同样陷在爱与被爱中,同样的思念和牵挂。也许是两人有着相似的品味,对音乐如是,对男人亦如是。 同舟共济(上) 庄园里的葡萄藤终于挂果了。果实有些稀疏,看起来并不是丰收的一年。 由于今年遭受冻害,酒庄的葡萄大大减产了。之前,为了采取预防措施抵御冻害,酒庄彻夜点起来数百把火把给葡萄树取暖,才把损失将降到最低。这些日子,可把蓦然忙坏了。 点火把时的蓦然与平时状态极不一样,眉头紧锁,目光如炬,充斥着渴望和希望。颜容捕捉到了他的另一面,从那时候她开始起试着画,已经有了很多不同角度的手稿。不过这个细节可能蓦然并没有注意到,这些日子他太忙了。 这天,蓦然好像要出门。 “颜容小姐,我需要出趟差,离开的这段时间管家巴鲁先生会照顾好您。”蓦然出门前礼貌地向颜容解释。 蓦然要离开一段时间?颜容突然觉得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了。虽然在国外待过多年,与外国人有过很多接触,但有时候她真的理解不了对方的意图。既然蓦然要离开一段时间,自己是不是也不适合留在这里? 颜容想了想,说:“谢谢您的安排,但我想离开一段时间,打扰太久了,实在不好意思。葡萄成熟的季节我会准时回来,给您画完像之后我就走。” 蓦然稍有些惊讶,“是否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为什么您要离开呢?” “因为我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这么久。” “我想这只是您工作的一部分。您可能需要花很多时间了解酒庄的一切,不同季节,不同场景。然后,您就可以知道我和酒庄已经融为一体了,我的肖像或许只有我,但是也有酒庄的一切。”蓦然解释道。 “是不是我要求太高了造成了您的不悦?”末了,他又补充询问了一句。 “不不不,我没有任何不高兴。是您的款待让我觉得承受不起。中国人有句古话叫‘无功不受禄’,我没有做出成绩来却享用了这么多,不合适。”颜容也坦然相待。 “实际上您做了许多,不是么?我看到了您画了很多这个就酒庄里的景色,即使不是画的我,也是您工作的一部分。” 颜容没有想到,虽然蓦然看上去那么忙,但是他对自己所做的努力还是颇为留意的。那么现在,到底要怎么办呢?她犹疑着,不知道应该走还是留。 蓦然见状,大胆建议:“如果更深入地了解我的工作状态有助于您更好的完成肖像作品,您大可以随我一起出差。” 颜容被蓦然的真诚打动了。可是她并不好意思真的要去跟他一起出差,不但不能帮忙,还平添麻烦,未免也太不知趣了。 “跟您一起出差确实有可能更好地了解您,日后反映到给您画的肖像作品里,很好。可是这样给您添麻烦,会增加更多我对您的歉意。”颜容如实说。 “并没有添任何麻烦,相信我!一个小时后,跟我一起走吧。去布鲁塞尔,一周后回来。” 颜容盛情难却,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拒绝他了。 同舟共济(中) 比利时是拉翡酒庄的重要市场之一,蓦然这次出差就是要和比利时的重要经销商商谈今年拉翡酒庄将要上市红酒的价格。 生意场上的蓦然,专注程度丝毫不亚于在葡萄园工作的时候,虽然是老客户了,但每一个细节都捋得很清楚,经销商购入红酒的价格,售出的价格范围,网点,仓储,物流途径,等等等等。 今天的谈判有些困难。这位腆着大肚子的比利时经销商,一再想压低红酒的价格。今年葡萄园收成不好,大大减产,两年后这批葡萄酿成的红酒上市的时候,价格上涨的可能性很大。如果今年尽量压低现在红酒的价格,那么两年后经销商的压力要小很多。但对于酒庄来说,葡萄减产已经损失了不少,如果出酒入市的价格再让,恐怕日子不好过。不该让的不能让,蓦然一边很好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一边想办法与对方周旋。 经销商偶尔会瞟一眼颜容,他可能有些奇怪这位美貌的东方女子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蓦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就借势说了一句:“如果比利时市场对鄙人酒庄的酒兴趣不是很大,我想今年我可以更多地销往中国市场。”说完把身子转向颜容,对她行了个注目礼。 大肚子十分惊讶,颇为不悦,原来这个女人居然是中国的经销商?!“如果您把我的竞争对手带入我们谈判的现场,我认为是极不合适的!” “不不不,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发生在我蓦然身上。这位女士只是我的朋友,她是一位艺术家,但对红酒有着极其浓厚的兴趣。哪怕她只是中国一名普通的消费者,也知道拉翡酒庄酒在中国受欢迎的程度。”蓦然很镇定的解释完,又问了下颜容,“容,你可以说说中国的消费者是如何评价拉菲酒庄酒的吗?” 颜容很机敏,立刻理会了蓦然的意思,从容地说:“当然可以,我十分乐意。波尔多的葡萄酒在中国富有盛名,其中最受中国的消费者喜爱的是拉翡酒庄酒,不同年份的酒都有不同的受众。虽然拉翡酒庄酒的市场价格略高,但它带给人的愉悦程度,对中国消费者购买力的影响,几乎超出了一定范围内价格因素的影响。”颜容见比利时的经销商注意力已经被自己所说的内容吸引,便顺势说:“比利时的巧克力,尤其是黑松露巧克力也深受中国消费者喜爱,相信您也知道,用拉翡酒庄酒配上黑松露巧克力,这种极致美妙的体验让人欲罢不能,我希望我有越来越来的同胞能品味和感受这一切。” 大肚子听了后高兴地的大笑,频频点头。他其实有一部分生意也是把比利时的巧克力出口到中国销售,很清楚中国市场的价值。这件事情蓦然都不一定知道,看来这个女孩说的情况,还有些可信度。如果拉翡酒庄酒并不是那么在乎比利时市场的销量,自己谈判的筹码就少多了。如果谈不成,对双方都没有好处。想到这些,就答应了和蓦然的谈判价格。 颜容和蓦然一行人离开了谈判地点后,蓦然十分高兴,他真诚地对颜容表示感谢:“衷心谢谢你,容!我就知道这段是时间的相处让你和我,你和酒庄之间都有了默契!我太高兴了!”说完用力地拥抱着颜容,紧紧地,久久不放。 颜容帮了蓦然的忙,也算是还了这么久在酒庄打扰的人情,觉得释然了许多,也十分欣慰。心情很好,笑得就格外动人,一时高兴,拥抱时,她主动和蓦然贴了贴脸。蓦然情绪当然是比颜容更佳,脸色瞬间绯红,情不自禁地亲了亲颜容的脸颊,右边,左边,最后亲亲地落在了嘴唇上,一下。 颜容的心悸动了,一秒,两秒……十秒。 这是一个真正的吻而不是礼节性的吗?是我想多了,还是有别样的感情? “晚餐时间到了!”蓦然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很高兴地说道。 看来今天会有一顿愉快地晚餐! 同舟共济(下) 晚餐时间。 比利时的巧克力在欧洲乃至全世界富有盛名,配上红酒,便是一道爱情的盛宴。将口味甘醇的黑松露巧克力与波尔多葡萄酒一起食用,浪漫便在空气中凝结、饱和并融化在唇齿之间,给人超常的愉悦和快感。 蓦然端起郁金香酒杯,轻轻闻了闻,品酒入口,让丰富的酒香袭满味蕾后,咽下,品尝余香。随后喝一些清水漱口,让味觉再次清澈。 他拿起一块巧克力放在嘴中慢慢融化,咀嚼,慢慢品味,再喝一小口酒,让酒香充分与巧克力的醇厚融合,仔细品味着两种滋味共同产生的美妙感受。 颜容照做了。无与伦比的地美妙体验。 在红酒和巧克力的双重作用下,蓦然和颜容之间也偷偷发生了化学变化。 晚餐结束后,二人在酒店花园散步。颜容问蓦然: “您还没有告诉我您的肖像要放在什么位置。需要庄重一些还是生活一些?” “老实说,我自己也没想好。您也已经看到了,酒庄堡里已经有一幅我的画像了,至少我不需要同样风格的了。” “您对您的肖像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 “没有,真实就是完美的。” “其实有一些著名的雕像跟本人也并不是完全一致。比如拿破仑的雕像,米兰布雷拉画廊的那个。 “哈哈哈,我并不认为自己的身体有哪一部分是需要如此大的修饰的。”蓦然理解了颜容的这个玩笑,继续把这个玩笑进行下去,“您确定想要给我画一幅这种风格的?或者您也要为我做个雕像?这种的?确定吗?我想我会是个尽职的模特。”蓦然说完冲颜容眨了眨眼睛。 颜容嫣然一笑,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这么想过,不过,您需要的话,我完全可以。” “啊哈!我想您一定非常擅长这种风格,比如那幅《水边的少女》,对吗?那么,何乐而不为呢?”蓦然认为自己开的玩笑恰好是有颜容计划去做而又擅长的,或许她一直没好意思说? 颜容脸更红了,她奇怪的是,和蓦然谈话总是令人愉悦的,可即便是在讨论艺术,自己也总是想到一些不应该想的,这很不专业,她很恼火自己这一点,可又沉迷于心猿意马时那种不一样的感觉。 “我想可以。”天哪!颜容居然鬼使神差地点头答应了!到时候她要怎么面对自己的模特?!如果是别的模特,完全可以专注于画画,可是如果是蓦然,要怎样才能集中注意力?虽然自己不敢承认,可从初次相识的心动,到这几个月的相处和了解,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他了。 蓦然看着颜容出神地望着自己,目光中透着万分柔情,只是微笑不说话,他在想:“她是在等待什么吗?”为了不让眼前这位如此迷人的女士尴尬,他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了颜容,拍拍她的肩膀,说:“谢谢你!那一定会是一幅特别棒的肖像!” 这一抱不要紧,颜容情不自禁地紧紧地抱住了蓦然。 蓦然刚开始有些错愕,随后也回应地拥抱着。 良久,两人才松开,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两人的目光都不愿意从对方身上挪开了。 吻,终于…… 法式,浪漫而柔情的吻。 “I won’t forget the way you’re kissing, the feeling’s so strong were lasting for so long...”花园里某处安放的音响很合时宜地飘出了音乐声,恰好是那首《That’s Why》。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太巧了,不是么? 突然间,蓦然地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越来越急促,不!他好像不太舒服! “怎么了?你还好吗?!”颜容着急坏了…… 蓦然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片药片,含在舌下,过了一会,好多了。 他只是过敏了。 “不用紧张,我对花生过敏。奇怪,我今天晚上并没有吃花生。” “哦,太抱歉了!几分钟前,我吃了几颗花生巧克力豆。”颜容万分内疚。 “真的?!哈哈哈!”蓦然放声大笑,“你是一个如此危险的美丽女人,第一次吻你就差点要了我的命!”为了让颜容感觉好受一些,蓦然开起了玩笑。 颜容再次紧紧地抱住蓦然,是感谢,是欣慰,更是爱。 再见钟情(上) 陈若雨接过名片,说了声谢谢,拉开车门,随手把名片放在驾驶座这边车门的手抠里,开车走了。 白宇回到车里,看到手机,才想起方昀刚才打的电话来。已经误会上了,电话回是不回呢?恐怕越抹越黑吧?晚上还有个重要的饭局,索性先不管了。 陈若雨径直回到家,打开音响,边放音乐边做点吃的,嗯,生活很美好。今天晚上没什么事,好久没有拿起画笔了,不如把今天那个花店画下来吧。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去呀, 它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不得不说朴树创作范玮琪演绎的这首歌确实有魔力,每次听到这首歌,若雨都会想起学校里的一切一切,不管事隔多少年。歌声给了她灵感,仍旧是印象派的画风,画中花儿迷离的色彩让人遐思无限…… 第二天早晨起来,哦,周末了!要不带上画架,出去转转?崇明岛已经去过很多次了,要不换个地方,西塘?好吧,西塘的风景和若雨老家有些相似,有些想家想妈妈了,去玩西塘,今年的国庆节一定要回去。 于是,若雨背上画架,拿上画笔,出门了。画画需要清静,一个人最好。 沪昆高速很熟悉了,不需要用导航。路上风景很美,老板也没有打电话来,一切都很完美。 若雨车技不错,开车,对她来说,很多时候是一种享受,尤其是在这样美景当前闲情逸致的时刻…… 突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哐——! 一辆红色玛莎拉蒂突然变道,若雨一脚急刹车,还是追了尾。 这是怎么了?昨天刚被一辆玛莎拉蒂追尾,今天就追了一辆玛莎拉蒂,我这是要给玛莎拉蒂做广告么?! 前面的车尾部撞出了一个大坑。若雨真是无奈,今天的完美计划和好心情全泡汤了。开门,下车,和前面车主理论。 车主是一位中年大姐,穿得很阔绰。没等若雨开口,那位女士就先发制人:“你怎么开的车呀!会不会开车呀?!” 若雨憋住气恼,冷静地说:“是您突然并线的吧?高速上您连个灯都不打就并线实在说不过去吧?” “反正你追尾了,你全责!我这么贵的车子你赔得起么?” “全不全责得交警说了算,刚才的一切,我车上行车记录仪都录下来了。”若雨有理有据有节,她心里清楚,刚才那辆玛莎拉蒂速度那么快,肯定超速了。其实她车里根本没有行车记录仪,但就车主这个横劲儿,只能智取。 一听要找交警,那个嚣张跋扈的女人果然怂了,态度立马软下来,“哎呀,小妹子呀,追尾小事故的,不用叫交警嘛!你赔我点钱,或者找保险公司不就可以的了吗?”女人看了看若雨的车型,又瞟了瞟若雨的衣着,眼珠子骨碌了一下,接着说,“要不你赔我二十万,微信转账就可以,要不我马上打电话给我的保险公司。” 二十万?!狮子大开口啊!这个女人肯定要偷奸耍滑,她先用二十万吓唬我,然后找自己熟悉的保险公司,肯定得给车子找出一堆毛病来,钣金,喷漆,换保险杠等等,不晓得得修多少钱,自己明年的保险费肯定得涨得没谱了。 若雨心里琢磨着,这个车子并线已经并过来了,四个车轮都在线内,我追尾确实是我全责呀!可一想到明明是她先突然并线的,若雨就觉得自己不能吃这个哑巴亏。问题是自己偏偏没有行车记录仪!找交警也不一定有什么好结果!自己也不知道玛莎拉蒂修一次得多少钱。若雨低着头扶着打开的车门,目光恰好落在了那张名片上。 呃,要不给他打个电话问问?若雨想起了昨天那辆白色玛莎拉蒂的车主。 好吧,赶紧的。若雨先不理会正在絮叨的女车主,回到车里,关上车门,拿出手机,照着名片上的电话拨了过去。 响了两声,电话接通了。 “喂,您好?”礼貌而富有磁性的声音。 “您好!请问是白宇白总吗?” “是,您哪位?” “哦,我是昨天您追尾那辆君越的车主,有事想咨询一下您。” “修车吗?您说。” “确实是修车,但不是我的车。真是不巧,今天我把一辆红色玛莎拉蒂追尾了,车主问我要二十万块钱。我当然没那么傻,肯定找保险公司或者找交警,但是我想问问您怎么处理更好?” “具体车型知道吗?” 若雨冷静地瞟了一眼前面车尾的标记,说:“Ghibli,具体哪年的款不知道,车看上去不新也不旧。” “哦,在哪追的尾?撞得严重吗?”白宇觉得这个女孩出人意料的冷静,回答起问题来怎么跟特工一样。 “高速上,有个大坑。不知道保险杠有没有事。是她突然并线的,也没打灯,但四个轮子都并过来了。” “哦,这样。你有行车记录仪吗?” “没有,但我告诉她我有。” 白宇一听,这个女孩不仅镇定,还挺聪明的。换做一般的女司机,现在恐怕都急得哭出来了。接着说:“那还是找保险公司吧,别让她找,我马上发给你一个我车4S店的电话。你就用有行车记录仪要找交警拿住她,别让她找自己的保险公司。” “行,我差不多也是这么想的,呵呵!谢谢!我等你发我4S店电话!那就先不打扰了!”若雨已经胸有成竹搞定一切。 “没问题!再有任何需要尽管打我电话!”白宇觉得自己简直不是在帮人解决麻烦,更像是在和生意伙伴谈一个项目。这个女孩真不是一般人,遇到这么个大麻烦,居然这么冷静,机智,是干大事儿的人!更不可思议地是,她居然还难么美!想到这些,他赶紧问了一句:“对了,还不知道您叫什么名字呢?” “陈若雨。假若的若,下雨的雨。” “记住了,谢谢!再见!”白宇挂上电话,看着自己所在咖啡店窗外的西塘,放佛要下雨了。 细雨中的西塘很是浪漫。假若在下雨的时刻遇到某个女孩,会是你吗? 再见钟情(中) 等若雨处理好事故,西塘去还是不去呢?自己车并无大碍,车的前部外观有些变形,除了看着有些别扭,并不影响车的使用。若雨想,修车的事情反正是得等回上海再说,现在已经快到西塘了,酒店也提前预定好了,就别折返了吧? 到了西塘,住下了。这是一家临塘的客栈,拉开窗帘,就可以看见水面。下午的时间还很长,带上画架,找一座桥,或者小船,去写生吧。 若雨背着画架在西塘慢慢地走着,挑选着自己最心仪的一景。终于,她在一座小桥前面停下来了。桥的一侧有一棵柳树,绿得很可人,这一侧的石板路还有延伸到水面的台阶,台阶旁的水面停靠着一艘小木船。就这儿了! 白宇一边在西塘的石板儿路上游荡着,一边低着头在琢磨着生意上的事儿。公司刚成立不久,事情太多了。为了让方昀能够成为真正的歌手,白宇就从证券公司出来,和几个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小型传媒公司,想着有朝一日能捧红方昀。老实说,转行创业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但是为了方昀,他愿意去做。此前,自己在证券公司的时候做过某家传媒公司的上市项目,平时因为方昀的缘故,也多多留意了传媒行业的动态,但真正开起公司来,这些知识贮备远远不够,吃力是必然的。他有时候都纳闷自己哪来那么大勇气,也许都是爱情给予的力量吧。想到这儿,白宇无奈地摇摇头,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对方昀可真是一点折儿都没有。 若雨支好画架,打开颜料盒,拿起画笔,开始了。 若雨的仙灵气儿在她画画的时候表现得更为突出。越来越多的人在经过此处的时候,都会驻足停留观看,看画的人很多,看人的人更多。 白宇走到一座桥上,正欲远眺西塘的风景,却发现了桥下前方道路上聚集的人群。什么事呢?白宇的目光搜寻着,最后落在了人群的中央:原来是有人在写生。远远望去,画画的女子一袭淡蓝色的连衣裙,挺仙的。等等!隐隐约约中,怎么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可惜离得太远,脸庞看不太分明。白宇走下桥,向人群走去,看个究竟。 “对不起,请让一下。谢谢!”白宇在人群中一边低声道谢,一边努力向画者靠近。 直到走到女孩面前。冲到第一排,他又稍微往后退了退,还好,总算没有打扰到她。定睛一看,这不是那辆君越的车主么!三个小时前还通过电话!真是太巧了! 白宇抑制住内心的兴奋,开始仔细端详着这位美丽的女子。颀长的脖子,如瀑的直发,洁白柔软的手臂,修长灵活的手指。微蹙的柳叶弯眉,灵动的双眼,显示她正在专心地画画。秀气挺拔的鼻子,娇嫩如花瓣一般的嘴唇。白宇想,她在画风景,但她也是别人眼中的风景,看风景的人借着看画,也是在看她。 这时,不知从何处游过来两只可爱小鸭子,划过水面,波光粼粼。若雨开心的笑了,左侧脸颊浮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白宇心动了一下。只是一下。 不知不觉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若雨画完了,人们不好意思再盯着这位美女看,纷纷散去。是时候打个招呼了!白宇走上前,大方地叫她的名字:“陈若雨!” 若雨根本没有意想到会遇到什么熟人。循声望去,十分惊讶!“白总?怎么会是你!实在太巧了!哈哈!”若雨喜出望外,笑声如银铃一般清脆。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向他道谢,旅途也不会觉得寂寞了! “是啊,真是太巧了!你来这儿就是写生的?” “是,顺便放松一下。你呢?” “我也是放松一下,哈哈!你一个人?” “是。你呢?” “我也是。现在两个人了。” “哈哈!” ………… 没有比这样的遇见更美妙的事情了。两人都十分高兴,迅速拉近了距离。 “今天车的事情真是谢谢你了。”若雨诚恳地说。 “哪里哪里,我还没有谢你呢!前天我把你车追尾了,你就这么轻易地放过我了。”白宇调皮地说,顺便又问了一句,“今天你的车怎么样了?还能来西塘?看来没有大碍吧?保险的事情都解决了?” “谢谢关心,都解决了。快到西塘出的事故,保险公司的人检查了车子,没什么事,我就还是来了。” “那太好了。不如我请你吃饭庆祝一下吧?” “应该我请你吃饭,你今天帮了我。” “都是因为你自己机灵,我其实也没帮什么忙。” “咱俩都别客气了,一起去吃饭吧。”若雨总是拿捏得恰到好处。 “好的。我知道有一家特色菜不错。” “那走吧!我知道有一家酒吧不错,吃完饭我们可以去那坐坐。” 再见钟情(下) 夜晚的西塘,很美。 白宇和若雨在酒吧聊得很投机,从车,生意到人生,相谈甚欢。相互有好感的异性之间,自然而然地会聊到男人和女人。 有时候,人的想法很奇怪。 年轻的男子总是喜欢又穷又漂亮的女孩,漂亮当然人人都爱,穷么?一来是穷的女孩没那么多讲究,再差的条件都能凑合,二来是不会看到有钱人见异思迁,一心一意地爱自己。而且,她爱的是自己的人,不是为了钱。不幸的是,这只是青年男子一种缺乏社会阅历,自我安慰的错误认识。现实生活中,又穷又美丽的女孩往往都嫁给了有钱人,她们反而不那么在意此人是否帅气,重要的是他有自己十分缺乏的,金钱。如果向往富足的生活是人的本性,那么一个贫穷又美丽的女孩为了实现富裕地生活,利用自己的美貌换取点什么,也是很说得通的,见异思迁的事情,恐怕也会时有发生。 一旦男人的自己事业有成,有了一定的经济实力的之后,想法就变了。当然大多数有经济实力的男人都在三十五岁以上。此时,他们已经成熟到不会纠结女人爱的是自己还是钱这个问题,他们只需要一个体面,优雅,有品位的女伴儿,要端得起来,要有淑女的范儿,要性感,要给人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距离感。总之就是给人美得不可方物,但又给人很难得到的感觉。这样的女人带出去,才有面子,才能显示自己的实力。 白宇和若雨都认同这点。不同的是,白宇觉得这样的女人是自己培养出来的,而若雨,是自己要成为这样的女人,却不附庸于任何一个男人。 “不过你不需要纠结女人是喜欢你的钱还是人,因为你已经这么帅了。喜欢你,自然是喜欢你的人。”若雨聪明地赞美着眼前这位青年才俊。 “但要想赢得您这样的女士,还是竞争力有限呐!”恭维是相互的。 “哈哈,我不想属于任何一个男人,所以,没有比赛就没有竞争。” 白宇脑海里突然想起了方昀。他现在并没有想要追若雨,自己是生意人吗,场面上的话说习惯了。为了谈话愉快,氛围融洽,嘴甜一点无妨的,何况自己的谈话对象也是精于世故的女人。可奇怪的是,她不说话的时候,尤其是画画的时候,又那么仙灵。这么冲突的两种气质,是如何在同一个女人身上融合的? 不,我现在在想方昀,不是眼前这个女人。白宇给自己脑子里翻了一页。 不知道方昀知道自己为她开了一家传媒公司之后会不会很惊喜呢,他原本计划在七夕节的时候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如果情势允许,还准备安排一场求婚。要不要现在给她打个电话呢?白宇抬起手看了一眼腕表,时间还早,估计她还在外面嗨呢,一会儿吧。 若雨喜欢和白宇聊天。换做任何一个女孩,都会喜欢的。年轻,帅气,开朗,富有。真的很高兴认识他!别的想法?暂时还没有,没到那个程度。但真的很喜欢看着他,和他说话。要不给他画一幅肖像吧?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给你画一幅肖像,作为感谢。”若雨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非常荣幸!不过我没有经验当模特,我紧张。”白宇打着趣儿。 “你不用当模特,”若雨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说,“给你拍张特写就行。” “没问题!” 咔嚓!若雨捕捉到了白宇一张特写:略微抬起剑眉,炯炯有神的双眼,注视着正前方,笔挺的鼻子,微微上翘的嘴角,右侧脸颊一个深深地酒窝。 这张有情绪!太适合画肖像了!若雨仔细地观摩着这张照片,实在有些心动。 东窗事发(上) 整容是会上瘾的。李丝蓓为了得到赵卡卡的爱,决定要去削脸骨,垫鼻子。 寻露玫和方昀都劝李丝蓓不要去做脸颊手术,风险太大了。 “这个手术是四级手术,风险太大了你知道么?李丝蓓?你是不是脑袋进水了?!赵卡卡给你手术签字儿么?”方昀气不过,连着蹦出一串儿问号。 李丝蓓不吭声,不做手术,她更受煎熬。 “你能不能别老想着赵卡卡爱不爱你这事儿?能不能想想你爱不爱自己啊?!”方昀真真地恨铁不成钢,“换个男人不就跟换件衣服一样么?你至于这么作践自己么?!真是不开窍……” 寻露玫把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再说了。为了照顾李丝蓓的情绪,数落了方昀几句:“你这白富美男人天天围着你转的,你哪知道别人的难处呀。是是是,你是千金大小姐,男人对你来说就跟衣服一样,可是像我和丝蓓这样的普通女人,往往都只能被男人当作衣服的呀,只求自己算件好看的衣服,不会被挂在衣橱里就好了呀。” 李丝蓓默默地点点头。 寻露玫有转头对李丝蓓说:“丝蓓,你这样整下去,没完没了也不是办法呀,我觉得你现在已经够漂亮了,只是需要内心自信一些些就好了,不要老否定自己。” “是吗?”李丝蓓将信将疑,眼巴巴的看着寻露玫。 “嗯,是呢。”寻露玫很肯定地说,还抚了抚丝蓓的肩膀。 可李丝蓓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想法。不久后,李丝蓓告诉赵卡卡要跟表姐一起去韩国旅游,还是去做了整容手术。 刚做完手术,整个脸都包着绷带,肿得像个猪头一样,脸的两侧还绑着两个大注射器,分离伤口往外渗出的血液。疼,真疼。而且只能吃流食,好长时间不能咀嚼任何东西。李丝蓓怎么熬过来的?她当时就天天憧憬着手术恢复后自己一定会特别美艳。 一个月后,从韩国回来,脸虽然还有些肿,但李丝蓓看到自己崭新的面容,已经十分满意了。为了完美地出现在赵卡卡面前,回国以后,李丝蓓还去表姐家住了一阵。 因为手术的折磨,李丝蓓瘦了不少。等脸基本消肿之后,李丝蓓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就是照镜子。正面,左侧,右侧,向上,向下,怎么照怎么好看。这种愉悦李丝蓓从来没有体验过。原来长得美是如此美妙的一种体验!没有白做手术,没有白受罪!咦?怎么觉得自己有些眼熟呢?哎?对了!是不是有点像颜容?太好了!我现在像颜容一样好看了!我也是女神了!太开心了!李丝蓓特别高兴。想到自己跟从小羡慕的人一样美了,十分开心。丑小鸭终于变成白天鹅! 等赵卡卡再见到李丝蓓的时候,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眼睛。这是自己家媳妇么?简直太像颜……太好看了!很多男人不喜欢整出来的美女,但赵卡卡是少数派,不管你整没整,好看就行。只要足够美,谁在乎你化没化妆整没整容呀? 赵卡卡很满意现在的李丝蓓,李丝蓓也很满意现在的自己。 终于,夫妻之事和谐了。这次是长时间的和谐。 当李丝蓓再次出现在方昀和寻露玫面前的时候,她俩都不敢认了。不仅容貌身材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连精气神也变了。话多了,笑容也多了,再也不闷闷不乐了,聊起男人来居然也侃侃而谈,连身体语言都变得妩媚了许多。 方昀和寻露玫该开始还真不太习惯,方昀一度都觉得自己真的错了,当初不应该拦着她去做手术。毕竟这么多年的好姐妹,不用花太长时间,她俩就接受了一个和自己平起平坐而不是受安慰和照顾的李丝蓓。 想不到,多年老夫妻,李丝蓓和赵卡卡现在还真过上了如胶似漆新婚燕尔般的日子。李丝蓓觉得老天爷最终还是眷顾了自己,心存感激。最终还是得到了赵卡卡的真爱,身体受些苦也是值得的。赵卡卡觉得李丝蓓现在是一个完美的妻子,贤惠,美丽,还求什么呢?至于那个真人硅胶娃娃,好长时间不用了,就搁在那个柜子里压箱底吧。 这天,赵卡卡和李丝蓓约好了去外面吃饭,但赵卡卡临时加班,李丝蓓在家里等着无聊,就想着好久没收拾屋子了,要不把客房里柜子里的杂物清理清理吧? 东窗事发(下) 李丝蓓走进客房,太久没人住了,平时也不怎么清理,一股尘土味。李丝蓓打开窗户,窗棱上一层土,上次有人住客房已经是半年前颜容在这里的时候了。对了,她走之前留下的画,还在这柜子里放着呢。 在哪儿来着?李丝蓓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起来。从最靠门的柜子开始找,左边,右边,上面,下面……没有啊!塞哪去了? 一直找到最靠窗的这个柜子。打开一看,就数这个柜子最乱!一堆旧衣服塞得乱七八糟,还有被子胡乱裹着。这都是谁干的?李丝蓓皱起了眉头,真乱!家里我不收拾简直就没法待了,猪窝一样!李丝蓓使劲想把被子扯出来,重新叠好再放进去。谁塞这么紧,扯都扯不动!赵卡卡也不知道在家里干什么了?!跟个熊孩子一样!没事翻什么衣柜啊!费了好半天劲,把手伸进去从柜子里侧把被子拽出一个角来,接着扯。 “妈呀!”李丝蓓尖叫一声,吓出一声冷汗! 怎么会摸到一只手?! 李丝蓓尖叫着弹出了客房。 跑到客厅赶紧打赵卡卡电话响问他怎么办。这个时候赵卡卡手机偏偏没人接听。急死人了! 过了两三分钟,客房并没什么动静。 李丝蓓想?是不是我搞错了,那不是个手?是什么别的东西?嗨!怎么可能有手嘛?!别自己吓自己了!一定是我搞错了。 李丝蓓壮起胆子回到客房,一鼓作气拉住被子一角奋力一扯,把整个被子都拉了出来。 被子中间滚出了那个真人娃娃。裸着的。 李丝蓓惊呆了。一个女人仿真娃娃!赵卡卡还真干得出这种事。别说这娃娃还做得挺逼真的,差点没把我吓死。娃娃的半边脸被头发挡住了,来,让我看看,卡卡意淫的明星是谁? 这个娃娃,居然,长着颜容的脸,颜容。 李丝蓓犹如五雷轰顶,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卡卡,颜容,他们怎么会……不可能,不可能,不!不!! 李丝蓓目光呆滞地目视着前方,恰好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又是一张颜容的脸!想不到自己受了那么多罪,按照卡卡的要求换来的一张脸,还是颜容的脸! 李丝蓓瞬间明白了所有的事情:颜容的无故消失,卡卡的整容建议,眼前的真人娃娃……我李丝蓓伺候陪伴赵卡卡这么多年,抵不过颜容待上一个星期。我的老公,喜欢上了我的发小,我的闺蜜…… “啊——!”李丝蓓突然迸出一声惨叫,奋力把真人娃娃砸向镜子,嚎啕大哭起来。片刻,又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屁股坐起来,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家门。 …… 站在小区门口,右边小花园在翻修,尘土飞扬,李丝蓓有些恍惚。 平日熟悉的一切此时看起来都那么扎眼。李丝蓓很想发泄不满,却又不知如何发泄。“现实”,究竟有多严重,李丝蓓觉得此刻它完全可以吞噬自己。 绝望的时候,李丝蓓脑海里浮现出了普希金的诗: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忧郁,也不要愤慨,不顺心的时候暂且容忍,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就会到来。 可是,这管用吗? 李丝蓓偏执的以为,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负责任的婚姻。但爱情不比事业,并不是有多少付出就有多少回报。婚姻中求爱情,更是难上加难。为什么自己结婚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找到“家”的感觉?丝蓓常常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想要,对什么都没有要求。直到今天,她不得不承认,对爱的渴望是如此强烈——爱一个人,爱一个家,爱每一对纯真善良的少女和坚强宽容的男子的结合,爱世间每一份真挚动人的爱情…… “什么都可以,我愿意为你守护到天明, 让每个角落都有我的心,这就是我想坚强的意义, 有那么多的生命和爱情,在我的世界我只拥有你……” 假若,有这么一个人,能够这样对她,此生无憾。一直以为赵卡卡是那个对的人,可是他居然和颜容……丝蓓一想到这些就仿佛有人掐住她的脖子,窒息的感觉。 何去何从 赵卡卡一进家门就喊:“丝蓓?怎么不接电话呀?”没人答应,赵卡卡开始挨个上房间里找,“丝蓓?丝蓓?” 直到他看到客房里拖出来的被子和歪在地上的真人娃娃…… 糟了!赵卡卡觉得大事不妙,后悔自己为什么舍不得这一万块钱的东西,早不把它扔了呢?这下媳妇儿都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我上哪找她去?想到这,赵卡卡心急如焚,生怕李丝蓓想不开做出点什么事情来。 赶紧先把这个真人娃娃扔了再说吧!赵卡卡赶紧去扛这个娃娃,扯了一个旧床单一裹,准备出门扔掉,马上去找李丝蓓。等会儿!就这么扛着实在有些不雅,得去阳台找一个大纸箱。 赵卡卡走到阳台,看到李丝蓓就坐在小区中心的花园池塘边,连忙扛着纸箱一路小跑着就下楼了。 花园里,李丝蓓早已魂不守舍,灵魂出窍地想着什么。 如果上大学的时候就没有遇到赵卡卡,又会怎样?丝蓓回忆起刚来北京上学的日子。哦,那真的是过了很久了。 ………… 那是丝蓓生命中很特别的一个日子,和众多亲人在一起庆祝,那种感觉真是太幸福了,无法用言语表达……第二天去北京上大学,不管前路会不会困难,这个美好的夜晚深深印在丝蓓心中,成为前进的动力。两年后,当一切都不再新鲜,已经没有了欣喜,但也还没有完全习惯,丝蓓寂寥了……当时,丝蓓还没有完全爱上这座城市,直到遇见了赵卡卡。于是,李丝蓓爱上了香山的红叶,后海的灯火,国贸的帅哥,簋街的小吃……还迷恋着又拽又帅的北京话,羡慕嫉妒又喜欢着北京人…… 2004年快毕业的时候,因为李丝蓓是学信息与计算科学的,想去深圳找工作,搞IT,但赵卡卡并不想离开北京,两人正闹分手。此时,颜容也已经从广州美院毕业,正在深圳陪父亲颜正,丝蓓便跑去深圳和颜容见了一面。颜容劝李丝蓓珍惜赵卡卡,李丝蓓当着颜容的面打电话跟赵卡卡和好,赵卡卡说别闹了好好过日子行么?李丝蓓说是要结婚吗?赵卡卡说是!当时,李丝蓓便约了颜容去做伴娘。后来因为李丝蓓结婚的时候颜容在意大利回不来,就一直到没有见面,直到今年春节在北京相聚。这一见到不要紧,居然发生了这等不堪的事情。 自从嫁给赵卡卡后,李丝蓓不久就辞去了工作,成了一个地道而朴素的家庭妇女。生活像茶叶般又清又苦,心里已经没有了快乐和悲伤,只有要完成要放下的一件件大大小小的家务事。生活平淡了,心气低了,心思就细密了,日子久了,夫妻感情难免出现问题,直到李丝蓓不惜整容挽回爱情,倒是甜蜜了一些时日。可谁料想事情居然走到了今天这个局面。 也许时间会改变这一切,可是时间能还给我一切吗?好不容易重拾的美好会从此永远失去,还是会再回来?亦或会以一种新的方式偿还,需要去适应去习惯? 已经快天黑了,幽暗的天空于眼前漫开,灰色的花园小路在脚下延伸,这场景和色调,李丝蓓忽然发现和自己经常梦见的一个场景如此相似。梦境是虚幻的,但是丝蓓又不得不承认相信眼前的现实如此虚幻——难道要把现实中的困难当做一场梦吗?祈祷醒来之时,又是春暖花开,阳光明媚…… 也许只是卡卡欠我一个解释? 而此时,赵卡卡就在李丝蓓身后呆呆地站着,不敢上前一步。 如果原谅 颜容,一直是李丝蓓从小到大都想变成的人。像颜容这样的女人,身体里流淌的艺术的血液,没有条条框框,随心随性,自在潇洒,和李丝蓓这些普通人的界线很鲜明,她们活得更鲜活。 毕竟是两类人啊!自己没有那个命成为颜容那样的人,可为什么要活在那类人的阴影里?想想真是可笑,何必自寻愁苦!都说愁是心上秋,时值仲夏,但此刻李丝蓓的心里已然进入了深秋,甚至有些期待寒冬的到来。愿白色的雪花漫天飞舞,覆盖这一年或深或浅的痕迹,让一切都重归平静…… 如果可以,希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世间的事,不过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赵卡卡在李丝蓓身后已经站了快半个小时了。他想上前抱抱媳妇儿,现在,他是爱她的。可是,她还爱他吗?说不定此刻李丝蓓心里是万分恨自己吧?怎么办?认错?解释?她会听我说吗?是不是一看到我,就会头也不回的跑了?可是我必须跟她解释啊,这其实也只是一个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没有实质性的错啊! 想到这里,赵卡卡鼓起勇气,走上前,从后面抱住了李丝蓓。 李丝蓓并没有挣扎,反而出奇地平静。熟悉的味道,不用扭头她都知道是赵卡卡。她缄默不语,仿佛在等着赵卡卡开口。 “我错了,原谅我吧,丝蓓。”赵卡卡终于开口说话了,胳膊紧紧地圈住李丝蓓。人在害怕失去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想抓住什么。 李丝蓓没有动,泪水奔涌而下。 “我知道我不该喜欢颜容,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买了个娃娃,而且已经很久不用了。” “你和她真的没什么?”李丝蓓冷冷地问道。 “真的没有什么!”赵卡卡斩钉截铁。 “那颜容为什么不辞而别,而且到现在也没有音讯?” 赵卡卡哑口无言。想了很久,说:“也许是她发现了我喜欢她,不想给你添麻烦。” 李丝蓓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是我错怪了一个为了不出轨而压抑自己的好丈夫,和一个不想抢自己老公的好闺蜜?真的是这样么? 天呐!我心里怎么这么阴暗?李丝蓓你怎么了?!让我好好想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卡卡搂着李丝蓓的胳膊,安抚地说:“丝蓓,是我不好,咱们回家吧。我给你订你最喜欢吃的外卖。” 听到这一席话,李丝蓓心里暖暖的,是的,至少现在卡卡是爱自己的。李丝蓓这才觉得又累又饿,想吃点东西了。脑子里很乱,想也想不清楚,就先回去吧。 进了屋,李丝蓓在客厅沙发坐下,赵卡卡给她倒了一杯水:“你先休息下,喝点水,我马上给你订小龙虾。” 李丝蓓依旧冷冷地,含蓄地提示了一下赵卡卡:“你先去把客卧收拾一下。” “娃娃已经扔了!我现在去收拾衣服和被子。”赵卡卡倒是知趣。 李丝蓓坐在沙发上,捧着杯子,一边听着空调运行的嗡嗡声,一边琢磨着赵卡卡和颜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仔细回忆起颜容春节时来的那一个星期,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况且那时候爸妈还在家,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李丝蓓对自己说,别想得太复杂,也许真的没啥事,好不容易整完容变美了,卡卡真的爱上了自己,还是好好过日子吧。 可是,究竟为什么颜容不辞而别,至今杳无音讯?这么多年的发小,怎么可能说不联系就不联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颜容,当面问清楚。 原来如此 蓦然和颜容从布鲁塞尔回到了法国。此时,正是柔情蜜意。一起在庄园里漫步,品酒,画画,感情日久弥深。 而世界的另一端,寻露玫,还在焦急地等待蓦然的回信。 这天晚上,寻露玫把自己的邮箱翻了个底儿掉,也没发现蓦然回复的邮件。到底是为什么呢?寻露玫坚信自己的魅力,一定是蓦然没有收到邮件,他不可能不回邮件的。可是,老外几乎每天都查收电子邮件,他怎么可能没有音讯呢?实在是太奇怪了。 已经将近凌晨三点,寻露玫丝毫没有睡意。她坐在吧台的射灯底下,再一次把蓦然的名片翻出来,仔细核对电子邮件地址,没错呀!真是奇了怪了。 咦,这个字母a怎么看着有点奇怪?为了看得更清楚,寻露玫一路小跑到里屋办公桌,打开台灯,仔细检查。 原来这个字母是o。被不知道哪来的黑色的墨迹拉出了一个短短的小尾巴,不仔细看还真没发现。 “嗨!我说怎么回事!”寻露玫如释重负,不禁自言自语道。 寻露玫赶紧修改了邮件地址,重新把邮件发了过去。 寻露玫很高兴,心想这回一定很快就能收到回复。 波尔多右岸的酒庄里,蓦然正在查阅邮件,看到了寻露玫发来的邮件。 “容,有个好消息分享给你!中国的消费者这就来了!我有一个中国的生意伙伴要来酒庄考察,她应该是一个不错的经销商。”蓦然很高兴。 “真棒!祝贺你!”颜容边说着边走过来,站在书桌另一边。 “Come and give me a kiss!” 又一个法式热烈的吻。如今已经习以为常了。 末了,蓦然回复了邮件:“荣幸之至,十分欢迎。” 居然这么快就回复了邮件!此刻蓦然居然就在电脑前!寻露玫喜出望外,这不是缘分还能是什么? 抓紧时间筹备波尔多之旅!明天就看看机票,填填签证表。 寻露玫心情大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蓦然和颜容相拥在大落地窗前看日落,时不时品品酒,聊聊天。 “亲爱的,能把这一幕画下来么?简直太美了!”蓦然柔声问道。 “当然可以。”颜容微笑着答应,落日的余晖洒在她隽美的脸上,又似一幅画。 “别忘了我们俩也在画中。” “当然。” 多么美好的瞬间!颜容一直以来都认为,作为一个画者,最大的乐趣就是能记录下所见所感的每一个美好瞬间,用艺术的手法表现出来,愈发能放大那种美。可眼前的这一幕实在太美了:日落,庄园,红酒,佳人。美得都有些不真实,她都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能把这一切完美地记录下来,更别说艺术地放大了。很久很久没有在作画前就有些不自信了,这种感觉很奇怪。或许,是因为太在意和蓦然在一起的美好,细腻敏感的颜容,下意识地,无端地害怕失去。 蓦然发现颜容的眼神有些游离,低下头,贴着颜容的脸,在耳边轻轻地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显得有些伤感?” “没什么。”颜容摇了摇头,抱住蓦然,靠在他强健的肩膀上。 “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知道吗?” “嗯……” 计划之外 为了赶回北京给方昀过七夕,白宇最近忙得焦头烂额。为了给她这个惊喜,也真是不容易。对,最重要的一件事!戒指!之前预定好的应该可以取了。自己也不是多有钱,就一克拉吧,一心一意。品牌就选的I do,希望她能说我愿意。 在哪求婚呢?要不让寻露玫帮个忙,让方昀在那天在台上唱首歌,然后自己意外出现?然后求婚?这个主意看起来不错,不知道操作起来有没有困难。嗯,得事先和寻露玫通个气。 要不哪天去寻露玫酒吧找她聊会儿吧! 七夕节没几天了,一回北京,白宇就约了寻露玫在酒吧见面,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让她帮忙出出主意。正聊着,赵向林来了。 “赵董,今天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您可是好久好久没来了啊!”寻露玫赶紧迎过去,亲热极了。生意场上的职业素养。 “我这不是听说寻大美人要去法国考察了么?特地来问问能不能带上我,分摊一下酒店的费用啊?”赵向林油腔滑调,带着一丝醋意调侃着。 “哟?!寻老板周围帅哥可真不少啊?这位青年才俊是?”赵向林看到了白宇。 “向林哥,您可别瞎开玩笑,这位是我闺蜜的未婚夫,亚美传媒CEO,白宇。”寻露玫赶紧跟赵向林放低姿态,以求他不要瞎传绯闻,“白宇,这位是玉麟酒业董事长,赵向林。” “幸会,幸会!”赵向林和白宇握了握手。 “幸会!”白宇和他互换了名片。 “说正事,下周我从上海分公司派个得力助手过来,和你谈谈供货的事情。陈若雨,这是她的名片。”赵向林直奔主题。 陈若雨?从上海过来?一旁的白宇甚是惊讶,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默默惊叹着,这不会就是我刚认识的那个女孩吧?她要来北京?世界也太小了!如果真是那个女孩,千万不能让方昀和她碰面,特别是,我,不能在不合适的场合出现,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影响求婚的计划。这么说,她是要来和寻露玫见面了?我得好好盘算盘算。 想到这儿,白宇赶紧抓住赵向林和寻露玫对话的间隙,插了句话:“那您两位慢聊,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好的,那什么事回头再说啊,慢走!”寻露玫应了句,继续和赵向林说事。 赵向林此刻已经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露玫,跟哥说实话,你可别真对法国人动了真感情了吧?你我都知道生意场上最忌讳什么。你我是利益共同体,这么多年生意伙伴,知根知底,咱俩应该合伙压价赚法国人的钱,你可别感情用事啊!” 赵向林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可寻露玫也是明白人,把话说得太明白,她反而不高兴了:“向林哥,您都说了,这么多年生意伙伴了,我寻露玫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你要不信任我,就跟我一起去波尔多!” “你看你看,还真急了!我的露玫妹妹,哥就是给你提个醒而已,话说重了点,别往心里去!”赵向林轻轻拍了拍寻露玫的背。情场上的事,他是不会一起去法国给自己找不愉快的,但生意上的事,还是得盯紧了。 “哎哟,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哥——”寻露玫这声哥叫的甜度有四个加号,“等我回来的好消息!” “行!”赵向林深吸了最后一口烟,掐灭在透亮的烟灰缸里。 巧合(上) 这个七夕节,陈若雨不想一个人过了。 白宇的肖像已经画好,是不是该约个时间把画送给他?正好找个理由和他再见一次。如果他也有那个意思,就会选那天见面的。若雨把肖像拍了一张照片,鼓起勇气给白宇微信发过去,附言:“肖像还满意吗?什么时候取走?”还加上了好几个微笑的表情。 可惜白宇的回复十分令人沮丧:“最近太忙,下周要出差。画得很好,不过恐怕要过段时间再取了,谢谢!” 如此官方的回复让若雨心凉了半截。看来人家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还是好好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吧!把心思放在男人身上,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只能平添烦恼。 正巧,赵董的电话打过来了。接到老板的指令,陈若雨准备明天就去北京。她又瞟了一眼白宇回的微信,冲着手机瘪了瘪嘴:出差?有什么了不起?我也是空中飞人好吧?哼! 寻露玫去法国酒庄的日程其实就在下周。她去法国的消息传到赵向林耳朵里的时候,事情都差不多妥当了。她也没告诉赵向林什么时候走,谁知道他会不会横插一杠子,坏了自己的好事呢?果不其然,要派个得力助手来和我谈生意。既然他派个助手,那我也留个助手好了。至于白宇说的事儿,她也忘记了。当下,顺利前往波尔多才是第一要务。 离七夕节还差两天,露玫酒吧。 “请问寻总在吗?”陈若雨来到这里,问吧台里的调酒师。 “寻总出差了。” “出差了?!”陈若雨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约好了谈生意,人不在,这可怎么办?也不知道是自己老板没跟人说好还是对方不靠谱,但是现在这局面,只能自己想想解决办法。赵董已经把要谈的事情交代清楚了,任务完不完得成,得靠自己。陈若雨正琢磨着,从酒吧里间办公室走出来一个男人,居然是张栩。 若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张栩倒是一点也不惊讶:“就是我,寻总的助理。” 原来,张栩在上海混的那段时日,见陈若雨对自己仍不太感冒,便私下了解了若雨公司的情况,想曲线救国。平日里天天看若雨的朋友圈,发现某天若雨抱怨了句“要不要去北京发展?”又打听出了玉麟酒业在北京分公司的业务,正好有一北京的朋友在玉麟酒业的竞争对手公司工作,知道些赵向林的花边新闻,比如和露玫酒吧的女老板关系甚密等等,就想办法在两个月前入职当了寻露玫的助理,反正在上海待的时间不长,再换一个城市也没啥成本。何况,就在上海,女神也没什么空见自己,不如放长线,试试其它机会。 今天,美人鱼终于上钩了。 问题是,陈若雨现在心里不但没有惊喜,还有极大的不爽。虽然她现在还没有搞清楚张栩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但第六感告诉她像是被张栩算计了。 算了,先不想这些,把赵董交代的事情搞定了再说! “贵酒吧最近三个月销量最好的是什么酒?需要增加供货量吗?”陈若雨不多纠结,直奔出差任务。 “从你们公司进货的酒品和销量都在这张清单上,请过目。”张栩也假装一本正经。 陈若雨接过清单,仔细的阅读,默默地和自己脑子里存着的公司的供货和销量清单一一比对。 还真不习惯跟张栩谈生意!若雨紧促着眉头,集中注意力,暂时遏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努力专注于眼前的事务……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陈若雨认真地和张栩谈着每一个细节。而张栩的目光始终没挪开过若雨的脸。 这时,酒吧门外,一辆白色的玛莎拉蒂开进了停车场。 巧合(中) 白宇径直走到吧台,问酒保:“寻老板在吗?” “寻老板出差了。我是她的助理,有什么事您可以跟我说。”离吧台不远的这张桌子上,张栩立马接过话。 陈若雨下意识的转了下头,正好和白宇四目相对。 白宇心想:陈若雨!果真是她!看来她这两天少不了在这里待着了。得,寻露玫也不在,这求婚的事儿啊,也甭准备了,以后再说吧。 陈若雨看到白宇,又惊又喜,可眼前正在讨论工作呢,对手还是张栩这么个尴尬的角色。于是,冲着白宇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马上又转过身体,目光落在文件上。不过,她脑子里此刻想的是:白宇怎么会来找寻老板?也是生意伙伴?不对,他名片上明明写着亚美传媒公司,怎么会也做起酒的生意?那他们就是认识了?他俩是什么关系?我还是不要让张栩知道我认识白宇比较好,免得横生不必要的麻烦。 白宇正要跟陈若雨点头微笑,发现她好像有意识地把目光避开自己,便明白了她可能有些不方便,不管什么原因,也别打招呼了,赶紧离开此地为妙。 此刻,张栩已经察觉到陈若雨走神了,便问了句:“若雨,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正在想我们公司近期的进货计划,看看能不能保证供应。”若雨聪明的掩饰过去了,接着低下头看文件。不经意间,一丝长发从额头滑下来,垂到脸前,太美了。 张栩忍不住伸手帮若雨把这绺头发拨到耳后。 “你干什么?”陈若雨立刻直起身子,把头往后撤,下意识地蹦出了这么一句。 白宇在吧台处看到这些,以为陈若雨在谈生意的时候被人拿住遭到非礼了,既然和若雨都已经是朋友了,不拔刀相助哪行?!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不由分说,一把扼住张栩的右手腕。 张栩措手不及。这是哪里来的不速之客?吃了豹子胆了吧?!他大叫一声:“保安!” 四五个人高马大的保安围了过来。白宇不紧不慢地说了句:“知道你们寻老板跟我什么关系么?看谁敢动!” 为头的保安在这儿干的时间长,认识白宇,没动手,其它人也就没动手。 张栩哪受得了这种气,在这帮保安面前如此窝囊,太没面子了,以后哪还在这里混得下去?尤其还是在陈若雨面前,刚才被她拒绝已经失了面子了,这下可不能再失了威风! “我管你是哪个小白脸!”张栩顺手抓起桌上的玻璃杯往桌角一砸,捡起一块碎片正要往白宇头上砸。 陈若雨万万没有料想到眼前的这一幕,眼看着局势就要严重恶化,她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一声:“住手!”同时左手抓起包立刻去挡白宇的头…… “噗——”一声,锋利的玻璃片戳进了若雨的皮包…… 一道红色的血迹划过雪白的皮面。 白宇安然无恙,但若雨左手小指被崩裂的玻璃碴扎出了血。 两个男人立刻都收手了,异口同声地喊道:“若雨!” 他居然认识若雨!还叫得这么亲切!张栩愈发仇恨了。 “我没事,白总,咱们走吧,麻烦送我去医院。”要不说陈若雨又聪明又冷静,既然意外地施了个苦肉计,眼下正是化解矛盾的好时机。 “好!马上去!”白宇小心地接过若雨的包,心疼地搂着若雨的肩。玻璃碴还在若雨手指上扎着,又不能先拿东西包着,血还在流,事不宜迟。 陈若雨右手稳准狠地抓起桌上文件,和白宇头也不回地离开露玫酒吧。 “若雨……”张栩极力想挽回点什么,可是连若雨的名字都叫得那么小声,没有底气。 巧合(下) 白宇开车带着陈若雨到了医院,还好,伤口没有太深,简单包扎了一下。 “你的手这么好看,可千万别留下伤疤。”白宇对若雨说。 “恐怕伤疤是免不了的了。嗨,没事,不就一个小伤疤么,又不是断了一截。”若雨表示无所谓。 白宇内心又佩服了一小下,陈若雨啊陈若雨,外表柔弱的你没想到还如此坚强!真是每一次见到你都有新发现,让人惊喜。 二人从医院出来,回到车里。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就在露玫酒吧附近的万豪酒店。” “公司待遇不错啊!我知道那个酒店。” “谢谢!”陈若雨不多说话了。手有点疼,她也累了。 白宇看了一眼若雨的包,那片玻璃还扎在上面呢。得赶紧处理一下,以免二次误伤。 “方便我把你包里的东西取出来么?” “都拿出来吧,连包带那块碎玻璃扔了就行。你车里有白手套吗?小心点。” “放心吧。你在车里等我一会儿。” 白宇从驾驶座下车,开后门从后座上小心翼翼地取走了若雨的包,关上门,放到车外地上,又开后备箱拿了点什么东西,走了。 过了十多分钟,白宇回来了。拎过来一个白色的菲拉格慕的女士手提包,对若雨说:“喏,新包上任了。” 若雨瞟了一眼包,质地精良,款式时尚,还有对着的两个字母a的醒目标记,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看来他刚才开后备箱是拿这个包去了。很显然,这个包原本不是为自己准备的,但生意人放一些贵重礼品在车里再正常不过了。虽然是因为突发事件白宇才会把这个包拿出来送给自己,但多少他还是有点心的。 事已至此,若雨正想着要怎么开口既不失礼节又不会显得拒人美意,没想到白宇先说话了:“你救了我一命,还损失了一个包,这个新包不成敬意,是为了补偿你的损失,请一定要收下。至于救命之恩么,日后慢慢回报。”白宇说完还冲若雨眨了下眼睛,看她受了皮肉之苦,又显得很疲惫,想逗笑她。 若雨果然笑盈盈地说:“怎么回报?以身相许啊?” “如果你需要,身体可以给你。”白宇继续把玩笑开下去。 “哈哈哈!我只要心。”若雨笑得愈发迷人了。 “哈哈!走吧,送你回去!” 白宇发动车子,向万豪酒店开去。 “对了,冒昧地问一句,你抽烟么?” 若雨知道白宇一定是刚才倒腾包里的东西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的Luli电子烟。这个男人还装羞涩不直接说想尝尝那个电子烟?若雨不禁嘴角浮起一丝微笑,不紧不慢地只说了两个字:“不抽。”但嘴角的笑容没收得住。 白宇偏头看了一眼若雨在坏笑,知道她在说谎,便伸手摸了摸若雨的鼻尖,说:“哎哟,你的鼻子好像变长了!”若雨使劲绷住不笑,脸涨得绯红。 白宇接着说:“我刚才收拾东西随手把我的烟放在你包里了,麻烦你拿给我。” “哈哈哈!”若雨忍不住开怀大笑,“别开玩笑啦!我没说谎,那不是烟,尼古丁、焦油都零含量的,就是蔬菜甘油雾化器。给你,法国香草味的,你尝吧!” 两人一路上欢声笑语。 到了万豪酒店,白宇停好车,扶若雨下来,帮她拎着包,一起向酒店大堂走去。 这一幕,正巧被在万豪酒店自助餐厅喝下午茶的方昀撞见。 这个万豪酒店,是方昀和白宇在缠绵多次的地方。自从上次那个电话产生误会后,方昀觉得放不下架子主动联系白宇,但又因为多日不见白宇甚是想念,便来这里发发呆,触景生情,回味回味跟白宇在一起的日子,没想到竟然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我的心意(上) 方昀追过去,二人已经在大堂里消失,恐怕已经进了电梯,找不到了。刚才那个女人长发遮住了脸,也没有看清楚什么模样。 方昀急冲冲地跑到电梯前,紧盯着电梯显示楼层。我靠!六个电梯,从第一次停靠到最后一次我都得记下来吗?方昀懊恼极了,不知道怎么办。 没办法,方昀一跺脚,我就在这里死等了,看你出不出来! 没想到,刚过了不到十分钟,方昀就看见白宇从电梯里走出来了。她立马喊道:“白宇!” 白宇看到方昀,傻眼了,深吸了一口凉气,“你在这儿干嘛呢?” “我干嘛?我还没问你在这儿干嘛呢?!”方昀根本压不住火。 白宇想解释,但凭他对方昀的了解,知道解释也没用,索性不说话了,等着迎接方昀的一顿狂风暴雨。 “看到你车开过来的时候我还挺激动,没想到你和别的女人跑这里开房来了!” “方昀,我就是来送个人的。” “不过咱俩现在也就一炮友关系,我也管不着你和谁睡。”方昀气哼哼地自说自话。 “我并不认为咱俩是炮友关系!我对你是认真的!你怎么就不相信呢?!”白宇真有些无奈,“这事儿我已经跟你说过一百次了。” “你身边女人那么多,我怎么可能相信你?!” “你是不敢给你自己机会。你害怕被骗,害怕受伤,害怕出现今天这一幕,对不对?”今天都到这份儿上了,白宇就把话敞开了。 “你根本没有认真地对待过我,你就是为了你身体的愉快!”方昀情绪有些激动。 “我跟你睡身体是愉快,可到现在为止没有其他任何一个女人能给我身体这么大的愉快!要是我能娶了你,就能愉快一辈子,我赚了!我为什么不认真对你?”白宇双手紧紧扶住方昀的肩,眼神着了火一般地注视着方昀。今天,他一定要把所有的话都说明白。 方昀快哭了,她确实像白宇说的那样,外强中干,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可内心是个容易受伤的小女人,带着哭腔回复到:“你说的是真的么?” “千真万确!”白宇把方昀搂在怀里,亲吻着她的额头。 方昀终于忍不住在他怀里哭了,一边哭一边说:“那这个女人是谁?那天在你电话里说话的又是谁?” 白宇安抚着她说:“就是个普通朋友,相信我,别瞎想。” 方昀像个小孩一样地哇哇哭起来。 “乖,我们找个地方呆会儿去,到那儿你想怎么闹怎么闹。在这里哭多不好,一会儿别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白宇好好哄着她。 “嗯。”方昀乖乖的。 “你开车了吗?”白宇问。 “嗯。”方昀点点头,还在抹眼泪。 “你就把车停这儿吧。我开车带你走。”白宇摸摸方昀的头,觉得她永远都像个长不大的小女孩,太可爱了。 两人上了车,白宇对方昀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车子行驶到了方昀曾经的家楼下,他俩第一次遇见的地方。 “你们家从这搬走也有十几年了吧?”白宇问。 “太久了,我都记不清了。为什么要来这里?” “还记得我认识你的那一天么?” “记得。你骑自行车把我溅一身泥。” “你还记得你穿的什么裙子吗?” “不记得了……” “那天你穿的白衬衣,天蓝色的蝴蝶结短裙,特别好看。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 方昀看到白宇这么一本正经地煽情地跟自己表白,而不在是平日里那个油嘴滑舌的公子哥儿,真有些意外,略微有些懵,不知道今天唱的是哪出戏。 白宇就特别喜欢有些发懵时候的方昀,单纯得像个小女孩,简直太可人了。于是,毫不犹豫地吻过去…… 我的心意(下) 好一会儿,白宇接着说:“你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转行的事情么?” “对啊!我记得你辞职以后自己跟家呆了好几个月,头发胡子都老长了,突然有一天就洗心革面了,你都干什么了?” “干什么了?理完发头一天晚上不就去露玫酒吧扛你去了么?第二天早上起来咱俩不还玩得挺愉快的么?”白宇坏笑着捏了捏方昀的脸颊。 方昀想起了那天早晨跟自己身体愉快完以后还给自己做早饭的白宇,脸一阵绯红,又有一种暖心和幸福的感觉,“说正经的,你这几个月都干嘛了?我怎么觉得你消失了很久?” 白宇不忙着回应,伸手从车后座西服外套内侧口袋里掏出名片夹,打开,拿出一张,递给方昀。他的衬衣领口敞开着,袖口也挽起,胸部和手臂精致的肌肉线条分分明明。 方昀接过名片,“亚美传媒CEO?天哪!你自己去开传媒公司了?!”她甚是惊喜。 “嗯,这几个月刚起步,实在是太忙了。我开这个公司,其实都是为了你。”白宇说到这里顿了顿,又强调道,“你不是一直想唱歌么?我开这家公司就是为了帮你完成梦想。” 方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白宇对她,是千真万确的。 “等过一阵团队正常运转了,就可以正式开始安排你的事了。咱们从发专辑开始,争取一炮走红。” 方昀已经热泪盈眶。我怎么可以这么傻,不懂这么真的一份心。我太糊涂了,无端地伤害他多少次…… 方昀搂住白宇的脖子失声痛哭。 白宇抚摸地她的头,安静地等她哭完。今天,他的心意方昀终于明白了,这么多年,真不容易。 过了好久,方昀哭得眼睛也肿了,鼻子也红了,鼻涕眼泪口水擦了白宇一肩膀,还没收住。 真是个小女孩!白宇哭笑不得,换做别的女人,一定为保持自己的美好形象不敢哭得如此放肆,可就是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方昀,真实得如此可爱。该哄哄她啦! “行啦!你看我衬衣都湿透了,再哭,要不要我把裤子脱下来借给你擦擦?” 扑哧!方昀破涕为笑,一把推开白宇,“流氓,谁让你脱裤子了?!” 白宇见方昀不哭了,又把头凑到方昀耳边故意压低声音说,“那我自己脱,你也自己脱,行吧?” 方昀害羞地咬了咬嘴唇,半推半就地扶着他的肩膀:“坏啊——你!” “老夫老妻了你还害什么臊?”白宇正想要进一步举动。 梆梆梆!有人敲车门。 白宇无奈地停下来,这儿黑灯瞎火的,谁他妈这么扫兴?白宇把车窗摇下一条窄缝,压住不耐烦的情绪,问道:“怎么了?” 一个中年男人站在窗外,说:“哥们儿,劳驾,这是我的车位,麻烦您挪下车。” 就这个角落里还是个固定车位?十几年前的老小区为了找停车的地儿也是挖空了心思。得,走吧! “行,不好意思。”白宇礼貌的回复了一句,摇上车窗,对方昀说了句:“今天不宜车震。” 方昀笑得花枝乱颤。 “去我家吧。好久没住了,正好你帮忙去打扫一下卫生吧。”白宇故意逗她。 “没搞错吧你?认识我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我做过家务?”方昀翻了一下白眼。 “看看你,一点也没个女主人的样儿。” “女主人才不打扫卫生呢!保姆才打扫。” “穷啊!没钱请保姆啊!” “那58到家!用不用我给你预约一个保洁?” “来不及了,这么晚约不上了。”白宇故意逗闷子。 “好吧好吧好吧,我陪你一起做家务,行了吧?!” 白宇得意地笑了,方昀在自己面前都可以放下大小姐的架子了,这可是质的飞跃。 狭路相逢(上) 寻露玫终于到了波尔多,直奔拉翡酒庄。此行,头等大事就是为了见到蓦然。 打车到了酒庄大门前,寻露玫在车里又仔细整理了一下妆容,仪态万千地下了车。 蓦然在门口迎接了她。法式贴面礼让寻露玫异常兴奋,她脑子里已经开始幻想今天晚上喝了红酒之后和蓦然在酒庄某个房间的大床上欢爱的情景了。 正是午餐时间。 蓦然告诉寻露玫准备了丰盛的午餐招待她。二人缓缓绕过酒庄前的圆形草坪,走过酒庄基座的台阶,进入大堂,穿过酒庄会客厅,直接到了餐厅。寻露玫虽然仍表现得举止十分优雅,可心里恐怕都已经狂笑得起皱纹了。蓦然很绅士地请寻露玫落座,又跟管家耳语了几句,管家点头离开了。 寻露玫窃喜,恐怕是吩咐管家拿上好的红酒去了,或者蓦然是要清场,只有你我二人共进午餐? 不一会儿,一个侍从果然拿了一瓶红酒进来了。寻露玫正好奇是什么样的红酒,可以和蓦然讨论讨论,却无意间发现,蓦然身旁居然还摆放了另外一套餐具!还有另外一把椅子!这会是谁呢?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闪电般击中了寻露玫,她的心脏开始狂跳起来,人也觉得虚了,双手有些不自觉地揉搓着餐帕。 苦熬了几十秒钟,这几十秒钟向几个钟头一般漫长。此时,颜容从餐厅门外走进来,蓦然起身亲自为她拉开座椅,二人微笑对视,一起坐下。 看到这一幕,寻露玫心如刀绞。没想到有人捷足先登了……居然,也是个亚洲面孔,十有八九,也是个中国人。可她实在太好看了,五官,皮肤,头发,身材,简直是完美的。百分之一万的嫉妒油然而生。 这是一场没有开始就结束了的战争。寻露玫面色惨白,默默地等着蓦然介绍她身边的女伴,就像等待死刑宣判一般绝望。 “寻女士,请允许我向您介绍我的女友,颜容。她也是中国人,我想咱们一起吃饭您会更自在”,蓦然很高兴地介绍颜容,又向颜容介绍寻露玫,“容,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中国经销商朋友,寻露玫女士。”为了活跃气氛,蓦然还自嘲地开了个玩笑:“我想你们可以尽情吐槽我的酒庄和我的酒,反正我听不懂中文,记住保持微笑,这样我只会以为你们在夸赞这一切。” “哈哈哈!”寻露玫强装笑容,而颜容的欢笑发自肺腑。 “怎么会,我们都认为您的酒庄和酒是波尔多地区最好的!”寻露玫强撑着场面上的话。 “不是全世界吗?”蓦然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哈哈哈!没错!为了全世界最好的酒庄和红酒,干杯!”寻露玫觉得自己怎么说话都不对劲,索性端起红酒杯,一饮而尽。 虽然寻露玫的喧宾夺主让蓦然和颜容有些惊讶,他们揣测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恐怕是旅途劳累急需放松一下了,但还是愉快地举杯喝了一口。 整个午餐时间,美酒,佳肴,寻露玫都味同嚼蜡。席间,蓦然和颜容眼神的交流,表情的默契,如一把把尖刀直戳自己的心坎。寻露玫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羡慕,嫉妒,恨,却无能为力。 寻露玫真想抽自己一个大耳光:为什么大老远的跑过来?就为了来看这一幕?为什么不和赵向林一起来?好歹也不至于这么尴尬!为什么这么盲目?盲目到未经任何考证就认为蓦然是单身?为什么这么花痴?花痴到任何一个巧合都认为是上天有意撮合…… 狭路相逢(中) 寻露玫来的时候并没有买返程机票,她原本是想看跟蓦然的相处情况来定停留时间的。现在倒好,根本无心在这里多停留一天,甚至都没有心思和蓦然商讨一下生意上的事情。回国后赵向林自会搞定一切的,寻露玫此时只想立刻结束这趟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的旅行。多呆一天,就多受一天的刺激,何苦让自己受折磨呢? 可是蓦然并未察觉到寻露玫的这种情绪。一方面根本没想到这位女士会如此的痴迷自己,另一方面,他的目光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停留在颜容身上。哪怕是和寻露玫谈论酒的品级和价钱,他也豪不忌讳的带着颜容。就俩人的亲密程度来看,即便是寻露玫强行插足,目前也毫无胜算。 寻露玫从第一眼见到颜容,就有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嫉妒。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相信只要自己看上的男人,不管什么年纪,结婚没结婚,最终一定会拜倒在自己裙下。可以说,在男人面前,她有着绝对的自信。可现在,眼前的这场较量,几乎在她登台亮相的那一刻,就一败涂地。从未有过此种感受的寻露玫在酒庄的每一刻都是煎熬,偶尔有那么几秒钟,她似乎觉得蓦然也在认真的看自己,可眼神里根本没有别样的东西。而蓦然看着颜容的时候,眼睛总是闪闪发亮。此前向往的酒庄里的一切,葡萄园,美酒,传承着酒庄历史的建筑,都变得不再令人惊叹,却仿佛变成了一道道障碍,是用来测试寻露玫是否真正热爱波尔多的酒和酒庄的关卡。若稍有不慎,显露出自己的无知和冷漠,就更加无法在蓦然面前待下去了。 而对于正沐浴在爱河之中的那一对情侣来说,这里的一切都如画卷一般美丽,每一片叶子,每一颗果实,每一缕阳光,每一丝微风,都是他们爱情的见证…… 蓦然给寻露玫安排了一间普通的客房住下。好不容易完成了这半天的考察,随之附送的真人版爱情电影各种浪漫特写镜头,让她心力交瘁。夜幕降临,男女主角已经转场,寻露玫终于有了独自一人休息的时间。她一坐到床边,就有种特别想哭的冲动。三十多岁的女老板,心上的茧子已经很厚了,很久都没有哭过,但此时,她真的十分沮丧和无助。她想到了赵向林,可仍是求助的情感使然,依旧不是想念。 她一想到蓦然正和另外一个女人在同一幢建筑的某个房间里……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下来。很多女人遇到这样的情形,会知难而退,衷心祝福这对眷侣的恐怕也有不少。但在这一点上,寻露玫确实是天底下最最小气的女人,她根本无法接受自己心爱的男人不爱自己,不管对手的颜值是否胜过自己,实力如何,她都无法接受自己是情场的手下败将这个事实。她一定要想方设法再把这个男人抢过来,哪怕抢过来之后再丢弃,赢回一局是必须的。此刻的她,只是需要暂时离开这个伤心之地,恢复元气,往后的日子还那么长,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寻露玫并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地让眼泪恣意流淌。她的哭泣只有两种,一种是在男人面前,梨花带雨,娇艳欲滴,实际上是一种手段,一种软武器。而另一种,就是现在,掉泪,但不出声,她只是在借此调整情绪,作为强者姿态回归前的一种喘息。 寻露玫想尽快返回北京。明天,就能把所有的考察日程结束,既然无心欣赏美景,索性走得干脆一些。寻露玫打开电脑,就订后天的机票。 狭路相逢(下) 第二天一早,寻露玫对庄园里葡萄品种的考察如期进行。这次,蓦然没有带颜容来。但他每隔一个多小时就会差遣随从去问下颜容有什么需求,直到最后一次随从告知,颜容让他安心陪客人考察,自己一切都挺好,不用担心,蓦然才踏实下来。 虽然寻露玫听不懂法语,可一次又一次地听到“Rong”这个发音,让她浑身难受。刚开始,她还窃喜趁颜容不在可以和蓦然好好培养一下感情,哪知道蓦然竟有些心不在焉,明显在牵挂着颜容。到了午餐时间,寻露玫的第六感告诉她恐怕有更坏的消息。 颜容在午餐时又坐在了女主人的位置上。寻露玫已经无心恋战了,她巴不得赶紧回去。 美食当前,寻露玫食之无味。颜容看上去有些憔悴,胃口很差,吃不下东西,整个午餐时间,蓦然都在无微不至地照顾着颜容。 餐毕,寻露玫正式告知蓦然明天就回国:“蓦然先生,我就不过多打扰了,明天……” 此时,颜容突然间干呕了起来。蓦然立刻抚着她的肩膀,很是心疼,起身扶起颜容,送她回房间休息,离开前意识到寻露玫刚才说的半句话,回复道,“对不起,失陪一下,我马上回来。” 寻露玫不想瞎猜,就在餐桌上干等着。仆人把餐具撤下,给她泡上了一杯拿铁。咖啡快喝完的时候,蓦然终于回来了。 他有些羞涩地为此前的突发状况向寻露玫道歉:“对不起,我女朋友怀孕了,刚才失礼了。” 寻露玫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她的嘴唇在下意识地颤抖,手心冒出了冷汗。最坏最坏的消息真的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劈头袭来,把她击了个措手不及。木已成舟,连赢回一局的可能性都没有了。她的心在滴血,耳朵里一阵嗡鸣,仿佛血滴的嘀嗒声真的在震颤着她的鼓膜。 蓦然看到寻露玫面色铁灰,一声不吭,不禁有些奇怪,就继续说道:“对不起,寻女士,你刚才说明天什么事?寻女士?” 寻露玫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掩饰自己的失态:“对不起对不起,我明天就回国了,刚才正在想明天机票的事情,您是说您的女友怀孕了是么?恭喜恭喜!感谢您分享这么重要的好消息!这两天非常感谢您的热情招待,我在这里多有打搅了,真不好意思。回去我一定会好好琢磨从您这里进货的计划!” 蓦然微笑着点头致意:“非常感谢!祝您明天旅途顺利!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的管家巴鲁先生说。”依旧是十分官方的回复。 蓦然越是礼貌,寻露玫就越绝望。一丁点儿的亲近感都没有,百分之零点一的希望都没有。 蓦然说完便转身向颜容所在的房间走去。 寻露玫整个身躯似乎都化成了一滩泪水。 完美恋人 颜容看到蓦然走进来,急忙问道:“Nicétas,我刚才的失态没有影响到你们的谈话吧?真是抱歉!” 蓦然用双手分别捧握着颜容的双手,浓情蜜意,万般温柔地对她说:“亲爱的,没有任何影响。什么事情你都不用担心,安心地过好每一天。遇见你,和你相爱都是最美丽的意外,现在我们又有了更意外的惊喜,我会一直爱你,陪伴你,照顾你。” 刚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颜容并没有心理准备,她从未想过会和蓦然有一个孩子!在酒庄里生活了半年多,已经爱上了这里的一切,但真的要和蓦然结婚吗?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法国人不结婚也可以有一大堆孩子。肚子里的小生命是蓦然的孩子,更是自己的孩子,这是上天的美意,她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当下的一切。她唯一的顾虑是:怎么对孩子的外公启齿。在法国这半年多,和父亲颜正也就打过不到十次电话。父亲还是老样子,身体也挺好,还是只关心她的专业成就,生活上的事从来不过问。但自己已经有了孩子是件大事,应该和他说的。既然要告诉父亲孩子的事儿,就不能不提到孩子的爸爸是谁,可是孩子的爸爸并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男朋友……这么大的信息量,父亲能接受吗? 蓦然看出了颜容有心事,关切地问:“怎么了,容?告诉我。” 这一切不必和蓦然说起。颜容抬起眼帘,微笑着和蓦然四目相视:“我只是在想,我们孩子都有了,我也没给你画好肖像。” “哈哈哈!”蓦然开怀大笑,“亲爱的,你已经给了我一件无与伦比的作品!” 他用右手食指微微抬起颜容的下巴,深情地凝视着颜容,又轻轻地捧起颜容的脸颊,缓缓地闭上眼,深深地吻下去。 这个吻让颜容刚才的顾虑烟消云散,再次沉浸在幸福的海洋里…… 颜容从没问过蓦然结婚的事情,多年在欧洲的生活经历,让她自己也并不在意这件事。法国人对婚姻和爱情的态度,颜容很清楚,所以,她顺其自然。这样超然的态度,反而让蓦然更加爱她。在蓦然眼里,颜容美,聪明,有才华,浪漫柔情,洒脱不纠结,简直是一个完美的恋人。他很享受和颜容在一起的每一天,他们之间的感情与日俱增。很多法国人在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后结婚,蓦然或许也会这样做。 傍晚时分,晚霞满天。 在酒庄第三层圆形的大阳台上,1.5米长1米宽的大画框落在地面上,30多支各种大小的油画勾线笔,排笔,100多支颜料,摆在工作台上,油画布绷得紧紧的。颜容坐在画框前,左手拿着周边已点上了一圈颜料的木质调色板,大拇指抠在色板中间的孔洞里,右手拿着画笔,在色板中央调着颜色。 蓦然从后面拥着她,看着专注的颜容,忍不住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好了,亲爱的。先放开我,让我开始画吧。”颜容轻柔地说道。 无法触及 颜容在画画的时候,脑子里在思考很多事。结婚?不。做一个像李丝蓓那样的贤良妻子,每天守在家里,苦等丈夫回来,绝对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几乎所有的婚姻,都是以美好开始,但最终都会变得无比乏味。假若把爱情比作红酒,随时随地都可能让你陶醉到眩晕,那么当你久入婚姻,你的伴侣即便是赤身裸体在眼前晃悠,你也毫无知觉;当你们已经对和对方行男女之事完全失去兴趣,生活,就宛如一杯苦瓜汁。颜容很清楚,哪怕是蓦然和自己如童话一般美丽的爱情,也难逃这样的厄运。 画布上展现的是日落时分的葡萄园。天空的颜色呈红,橙,紫,蓝,灰五种颜色,变幻交织在一起,给人一种光影流连的感觉。葡萄园和天空的色彩过渡恰到好处,虽然分界线并不明显,却又能让人清楚地意识到哪里是天空,哪里是大片的葡萄树。 蓦然问颜容:“容,我知道你更擅长画人物,为什么在酒庄里画景色更多呢?” 颜容停下画笔,把调色板和画笔都放到操作台上,转过身对着蓦然,轻轻地摇了摇头,长长的卷发微微随风摆动,双手伸直叠放在腿上,目光在蓦然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后又转向远方,微微张开嘴唇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里的景色太美了,我画下来,也就更深刻地印在了脑子里,等到离开这里的那天,便不会留下遗憾。” “为什么要老想着离开的事?即便真的要离开,你难道不更愿意记住这里的人吗?” 颜容笑笑,没有说话,给蓦然一个温柔地吻,算作无声的回答。 颜容觉得,就像和Massi的爱情一样,她和蓦然,一定也会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天。再美的爱情也逃不出魔咒,哪怕是以婚姻的形式结束,那种美妙神奇的感觉也终将逝去。问题是,现在有了孩子,她和蓦然的爱情,会选择什么样的方式谢幕呢? 这样的情感也反映在了颜容的画作上。这幅画里的景色无疑是美丽的,但给人一种无法触及的虚幻感。就像颜容此时此刻的心境,眼前的一切都是极好的,好到简直有些不真实,所以她并没有把握,未来的结局会如何。或许是因为蓦然和她进展得太快了,居然还始料未及地有了一个孩子,别奢求蓦然了,自己都根本没有准备好接受这一切,由此而产生不真实,不确定的感觉,也是人之常情。 万里之外的北京,李丝蓓还在苦苦寻找着颜容的下落。她尝试着去找颜容的父亲颜正,然而她并没有颜正的联系方式。她只知道颜正退休后居住在深圳,但十三年前她和颜容在深圳见面的时候也并没有去她家里。更可惜地是,因为颜正带着颜容在很多年前就搬离了李丝蓓老家,李丝蓓的父母和颜正除了是邻居,本来也没什么交集,加之多年未联系,他们一时也找不到颜正的电话。李丝蓓甚至都写了一封信给颜正询问颜容的下落,寄到广州美院,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转交给退休后居住在深圳的颜正。 白驹过隙 一年以后。 颜容和蓦然的孩子已经四个月大了。颜容觉得是时候跟自己的父亲交待一下了。这一年以来,偶尔与父亲电话,也从未提起孩子的事情。 没想到这天父亲的电话主动打了过来。 “容儿,最近一切都挺好吧?” “挺好的,爸,您呢?” “我还是老样子。最近有什么新作品吗?” “最近画风景比较多,总感觉波尔多的美是画不尽的。”颜容撒了个小谎,其实自从孩子出生以后,她一有空就在画孩子,画蓦然,都是在画人。可是如果跟父亲说画人,父亲就要问画什么样的人了。倘若以这么唐突的方式告诉父亲自己已经有了伴侣和孩子,恐怕不妥。再给她点时间,容她再想想,会知道怎么在合适的场合告诉父亲的。 “好,继续努力。我的女儿总有一天会实至名归的。”不用多说,颜正还是很相信自己女儿的实力。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也许只是女儿的机会还没有到来。 “谢谢老爸鼓励。” “对了,有件事情告诉你。这两天我原来的同事来看我,给我带过来一封信,是李丝蓓写的,说没有你的消息了。信是一年前写的,寄到学校,不巧卡在邮箱柜缝里了,最近学校换了个新的邮箱柜,搬东西的时候掉出来了。后来,同事就给我带过来了。” “哦……”颜容应着电话,走神了:李丝蓓最终还是找过来了,她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吗? “你看看要不要联系一下她?”颜正一听女儿回答得这么犹疑,也不给意见,消息带到就好了。 “知道了,爸,我会跟她联系的。您不用管了。” “行,那就这样。你照顾好自己。” “好的,您也是。” 颜容挂了电话,翻了翻手机通讯录,李丝蓓的名字还在这里。时间过去这么久了,那件不愉快的事情,现在想想也没有那么扎心了。李丝蓓可能到现在也不知道她和赵卡卡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有些莫名其妙颜容为什么玩失踪呢?颜容觉得自己的处理方式似乎也欠妥,可当时的情形之下,她还有什么别的好办法么?一年多了,想想那会儿才刚认识蓦然,现在我俩连孩子都有了,也不知道赵卡卡和李丝蓓过得怎么样了。 颜容还是没有勇气拨通李丝蓓的电话。至少,现在她还没有想好,要如何重新面对丝蓓和她的丈夫。 李丝蓓和赵卡卡这一年越发恩爱有加了。李丝蓓厨艺越发精湛了,偶尔也去赵卡卡表弟开的轰趴馆帮厨,小两口日子过得很红火。唯一的问题是,仍然没有孩子。除了这一点,李丝蓓觉得自己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方昀和白宇仍旧嬉闹着。白宇太忙,方昀的日子太好过,时间对于他们俩来说都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过了一年。虽然方昀发唱片的计划还没有落地,但几乎不来寻露玫里酒吧里唱了。一是因为害怕方澍达方老爷子知道,之前每次方昀来着上台,露玫酒吧的保安都清场,不让观众录视频拍照,大家都麻烦;二来是因为方昀马上要成为白宇公司的签约歌手,这样以后也没必要来这儿唱了。只是,寻露玫老板去年从法国回来之后,就对爱情心灰意冷了。 待到荼蘼 陈若雨又升职了。天资聪明,加上敬业踏实,她不成功,老天爷都不同意。而她的问题,是仍旧没有找到另一半。 白宇送完她那个白色菲拉格慕的包之后,这一年多来,俩人居然再也没见过面。白宇忙,陈若雨也很忙。有时候陈若雨想主动约白宇,可总觉得人家好像也没有那个意思。她是个聪明的女孩,爱情来了是什么样子,她很清楚,就像那部经典的爱情电影《He’sjustnotthatintoyou》(《其实他没那么喜欢你》)阐述得无比透彻的观点一样:如果一个男人没有主动联系你,不是因为他太忙没有时间抽不开身或者发生了各种意外,而仅仅只是因为他不想联系你,他没那么在乎你,他,并不喜欢你。 这个现实对于每一个女性来说,都无比残酷,可是人总要长大,心总要被虐过千百遍才能成熟,早一天认清现实,就早一天脱离苦海。 其实,反过来,女人对男人也一样的。 张栩还是会时不时地联系陈若雨。俩人依旧这么尴尬的僵持着,一方坚持不肯放弃,一方坚持不肯同意。 这个周末,陈若雨好不容易有了空闲时间,自己一个人找了个黄埔江边安静的咖啡馆,看看夜景发发呆。 手机的新消息提示灯闪了。滑开屏幕一看,没有任何惊喜地,依然是张栩。 “若雨,今年的生日,我能陪你过么?” 若雨一想,还真快过生日了。天哪!我居然36岁了!好吧,我还以为我才26。时间真是太快太快了!陈若雨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取消了美颜功能,仔细地检查着自己的脸。还很年轻嘛!没有皱纹,哪怕是眼角,也没有一丝鱼尾纹!哪里看起来像36岁?!难怪自己94年的小同事说自己看上去像28岁,倒也不是恭维。 若雨耽误了几分钟没有回复,张栩的信息又发过来了。 “女神,在不在呀?” 陈若雨不想回复,至少,过两个小时再说。 望着江边绚烂的灯光,若雨思索着:还是回到了那个老问题,找一个伴儿,到底是自己爱的还是爱自己的?不能找一个自己爱又爱自己的吗?太理想主义。可是正因为这样,理想才之所以是理想。只有少数幸运儿实现了理想,而大多数普通人都最终臣服于现实:选择稳定的婚姻,找个一辈子的伴侣,而爱情往往缺位于此,或者单方缺位;选择美妙的爱情,说白了就是接受身体的诚实,不断地寻找能给你激情体验的那一个人,和下一个人。 可我已经36岁了,若雨想,真的要一直拒绝张栩,等待姗姗来迟的Mr.Right?要不然,索性做个决定一辈子不结婚,忠诚于自己那份崇高的爱情理想?刚认识白宇的时候,也曾经有所期待,不知不觉此人竟然消失一年了,跟这个人还没来得及升温就偃旗息鼓了,下一个人也仍旧不知道在世界的哪个犄角旮旯里猫着。可见,与事业相比,爱情有多么不靠谱,绝对不是几分耕耘就几分收获的,真是令人无奈,沮丧,甚至崩溃。缘分,到底什么时候能来? 什!么!时!候! 如果没有爱情 陈若雨所期待的爱情是这样的,不管自己爱的是谁,对方都一样爱自己,甚至更爱自己。 太自私?难道自己不配么?肤白貌美胸大腿长,还聪明,能力又强,难道不值得和自己同样优秀的男人爱么?实际上,这种想法是太理想了。爱情往往并不遵循对等原则,太优秀的两个人,无法互相迁就,加之每个人的成长经历如此不同,确实很难找到跟自己性格兴趣爱好完全合拍的那么一个人。倘若再要求这个人恰巧也跟自己一样在寻觅伴侣,还得互相来电,那概率实在是太低了。 所以,陈若雨到现在还单身。孤傲地单着。 其实,谁先喜欢上对方,谁就输了。如果这种喜欢还被表现出来,让对方确信无疑,那以后在一起,这一方就永远无法翻身了。哪怕热脸贴冷屁股,鞍前马后,低三下四,也免不了要寒心的。所以,爱情也是一场较量,一场博弈。 有着类似困境的,还有寻露玫。她尝试用一年的时间忘记蓦然带给她的伤痛,可直到现在,还是很难控制住自己从赵向林那儿探听蓦然的消息。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了,还会给蓦然发去邮件,哪怕收到的回复还是如往常一般的口吻,丝毫没有变得更亲密的迹象,她也还是会飞蛾扑火般地一次次尝试…… 爱情的套路很难改变,时间的脚步也从未停止。 转眼已是初冬时节。陈若雨受赵向林指派,得在北京分公司工作一段时间,直到春节前。 2018年11月7日,北京冬天的第一场雪。上天给了若雨一场初雪作为生日礼物! 早晨醒来,看着窗外,若雨心情变得很好,昨天还在抱怨周围情侣那么多,而自己过生日也没有人陪伴,念叨着希望下一场雪,覆盖世界所有的喧嚣,重归宁静。想看雪花,真的就来了!戴上帽子,手套,穿上靴子……全副武装去踏雪了! 银装素裹的世界真的很美。道路,树丛,建筑,车辆,都被遮住了原本的颜色,看起来那么整齐划一,干净。嘘!城市里的一切都好像在安静地休息,盖着白色的棉被睡着了。一直以来,雪的美丽从来没有让若雨失望过,或许是因为生在冬天的缘故吧,她对这大自然的白色精灵,特别的喜爱。 还记得多年前流行的一首生日歌,尽管曲调比较忧伤,歌词还是写得不错的:“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有生的日子天天快乐,别在意生日怎么过……” 这场雪下进了若雨心里,抚平了她生日没有心上人陪伴的伤痕。 有初雪作为礼物的生日,多么难得!除了爱情,世间真的是有许许多多其它的美好。没有爱情,又如何?若雨对自己说:从现在开始,我更加洒脱;从现在开始,我不再依赖;从现在开始,我情感独立;从现在开始,我接受寂寞;从现在开始,我放下期待;从现在开始,我抛弃忧愁;从现在开始,我认真生活;从现在开始,哪怕孤独终老,我也不再害怕未来。 事在人为 看着窗外的雪,李丝蓓却欣喜不起来。 她和赵卡卡结婚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孩子。起初,是因为夫妻之间房事太少,但自从李丝蓓整容之后这一两年,频率已经很不错了,而且自己每年都做妇科检查,什么毛病也没有,就是没有孩子。令人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什么,赵卡卡对没有孩子这件事并不太在意。但在李丝蓓看来,这可是一块时时压在心里的大石头。 为什么?严重关系到李丝蓓后半生的幸福。李丝蓓出生在南方小县城,嫁给北京出生家庭条件优越的赵卡卡算是攀了高枝,结婚以后又成了全职家庭主妇,现在虽然在赵卡卡表弟浩子开的轰趴馆帮厨,但也不能算件正经工作。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如果有一天赵卡卡跟李丝蓓离婚了,李丝蓓就只能滚回老家县城去,因为没了赵卡卡,在北京她根本无法立足。记得当时刚结了婚,李丝蓓认为自己进了保险箱,便辞去了工作安心当家庭主妇。这两年新的《婚姻法》一出,李丝蓓意识到如果离婚她将什么都捞不着。而再出去工作,一方面是知识结构、精力能力都难以适应;另一方面,哪怕她再工作三十年,也不可能有赵卡卡现在给她的物质条件。于是,可怕的危机感又来了。赵卡卡家族的观念是:不管生男生女,只要你是孩子亲娘,你就真的算在这个家里有一席之地。考虑到这一点,李丝蓓就努力想生个孩子。无奈此时已结婚好几年,赵卡卡对李丝蓓早已失去了兴趣,连造人的机会都不肯给,李丝蓓才想尽办法改变容貌,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做手术,也要挽回赵卡卡的心。可现在又过了快两年了,肚子还是没动静儿。李丝蓓知道,即使整完容,爱情的保鲜期也没几年,这要再错过了时机,自己岁数再一大,就恐怕真的危险了。倘若以后赵卡卡在外面有了人……没准现在就已经有了!过个几年小三再生出个娃来,李丝蓓只能被扫地出门了。难道自己真的要落得个中年弃妇无家可归的地步?绝不可以!所有认识自己的同学和老乡都知道自己是富家太太,这么多年没有孩子就已经有很多闲言碎语了,可千万不能再让他人看我的笑话。 不能坐以待毙! 这天晚上,李丝蓓准备再试试之前寻露玫教她的那招儿。几年前,寻露玫就怂恿她这么干,但她那会儿老不放心,心疼赵卡卡,害怕万一这药不安全,把赵卡卡给害了怎么办。这几天她忍不住从网上买了些助兴的药片,不对,现在剂型都改成喷雾了,心想过了这么些年,这种药的安全性应该通过验证了吧?再说就是一个喷雾,伤不着人的。时不我待,还是试一试吧。 赵卡卡还没有回来,李丝蓓把玩着这一小瓶喷雾,准备一听见开门声就往自己身上喷。突然间,李丝蓓想起点什么,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李丝蓓啊李丝蓓!你是不是脑子秀逗了!这个是助兴喷雾,又不是助孕喷雾!你和赵卡卡现在还需要助兴么?兴致不都挺高的么?!你俩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问题了,现在是光开花不结果!你不是最擅长做饭么?是不是得想点什么药膳给你们俩补补身子才要紧! 李丝蓓赶紧上网查起求子偏方来。赵卡卡不是老加班回家晚么,我就每天给他炖上一锅滋补的汤,每天都换着样儿,等他回来喝。这大冬天的,什么都比不上一碗热气腾腾味道鲜美的汤驱寒解乏。 至亲至疏 蓦然给他和颜容的儿子取名Christophe,颜容又给他取了个中文名,叫蓦越。这是一个有着棕色卷发的小男孩儿,眼睛是灰褐色的,微微上翘的鼻子,肉嘟嘟的小嘴巴。混血小孩儿真的是太漂亮了!作为孩子的母亲,颜容觉得自己整个世界的重心都变了,之前是画,现在就是这个小天使。她简直无法将目光从孩子身上挪开,怎么都看不够。因为有了孩子,颜容现在有些希望能和孩子的父亲结婚了,即使不为别的,就为孩子能和父亲母亲一直生活在一起,直到长大成人。但这件事情,总不能让自己提吧,那么是不是得暗示下蓦然,看看他有没有求婚的意愿。 这天,颜容和蓦然都坐在婴儿床边,凝视着熟睡的小Chris。颜容淡淡地说了一句看似自然而然的话:“真希望时间停留在这一刻,永远这么美好。” 蓦然有些好奇:“容,我怎么听出有一点点伤感?不,随着孩子长大,以后的每一天只会更美好。” “他需要我们的悉心照料和陪伴。” “当然!难道我们不会吗?” “我是说,我们都是第一次做父母,也许并不一定能做得完美。” “我们会竭尽全力。” “谁也不能缺席。” “谁也不会缺席!” “我们三人是一个整体。” “我们是一个完整的家庭!”蓦然说完这句话,突然意识到颜容的言下之意了。“天哪!都是我的错!我早就应该……天哪!我都干了些什么!容,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的,但我现在什么也不能说,以保证‘惊喜’仍然能是惊喜!但是,相信我。” 颜容笑盈盈地看着有些惊慌失措,脸憋得通红的蓦然,觉得他现在着急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末了,认真地说了一句:“当然,我相信你,一直都是。” 蓦然捧起颜容的手背,深情地吻了几下,又捧起颜容的脸,投入地吻了起来。看得出来,蓦然对颜容的感情是真挚的,而且从认识到现在,日益深厚。 颜容想起如果结婚的话,之前还是要回国看一下父亲的。之前跟蓦然也说起过父亲,只不过没到考虑结婚这一步,颜容还并没有跟颜正提起过蓦然。这一点蓦然知道了恐怕要不高兴的,得赶紧跟父亲说了。虽然父亲的脾气自己很了解,但颜容还是无法预见把这个重磅新闻带给父亲的时候他会如何反应。为了稳妥起见,最好还是自己先回一趟家,和父亲好好谈谈,一两年未见,作为女儿实在是不孝,如果不是中间怀孕生子,早该回去看看了。 关于和父亲的关系,这么多年,颜容一直有个心结。 从记事起,家里就只有严厉的父亲,和慈祥的奶奶。小时候,颜容无数次地问过妈妈在哪,只得到一个答案: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奶奶去世以后,8岁的颜容就开始料理自己的生活起居。父亲?其实更像一个严师。他每月会给颜容生活费和零用钱,从来只问她的学业,至于其他,从不关心。记得颜容十三岁那年第一次来月事的时候,在家里被吓个半死,也不敢跟父亲说,大晚上自己偷偷跑去最要好的女同学家里,一通哭。还好那个同学已经比自己稍微成熟了一些,才安抚好她告诉她应该去买点什么。 很多类似的事情,让颜容觉得跟父亲总有距离感。即使长大成人,到现在三十多岁,父亲也仍旧只关心自己的专业。而颜正也似乎有意不让颜容关心自己的生活和身体,颜正退休以后,颜容曾经多次尝试着去关心父亲的身体健康和是否有生活不便之处,但都被拒绝了。父亲老是这句话:“我自己的事,你不用操心。好好把你自己的专业水平提高了是要紧。”起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想想可能是家里没有妈妈的缘故,父亲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一个人。 所以,关于蓦然和孩子的事情,颜容必须好好准备一下,回去当面和父亲好好谈谈。可一想到自己的专业还是没有取得成就,颜容就心里打鼓,她没有底气去跟父亲说其它的事。不管多为难,在蓦然求婚之前,是必须要回去跟父亲摊牌的。说到底还是自己的爸爸呀,颜容真是搞不懂自己为啥跟老鼠见到猫一样。 那件毛衣 圣诞节快到了。这天,李丝蓓正在西单逛商场。 李丝蓓漫无目的地转悠着,各个品牌店里都写着几折几折,琳琅满目的商品让她烟花缭乱。方昀和寻露玫今天都有事,自己一个人逛,就算试衣服,李丝蓓也不知道试给谁看。回家待着?又实在太无聊。 突然间,李丝蓓好像无意在人群中发现了自己最想看到的那张脸!她赶紧追过去,可那个人又迅速消失在了人海里。 颜容,是你吗?难道你一直没有离开北京?为什么这两年来我总觉得会时不时地看到你了呢?你一定要告诉我,那天为什么要不辞而别?你和卡卡,不会有什么事故意瞒着我吧? 李丝蓓经过一家店铺,看到了一款灰蓝色的套头宽松长毛衣,不经停住了脚步。这不跟当时颜容来家里穿的那件一样么?李丝蓓忍不住要进去试一试。她走到货架面前,慢慢伸出手,仔细地触摸着这件毛衣的质地。 非常柔软,非常舒适…… 李丝蓓脑海里又浮现出颜容在家里的一幕幕,她又开始查阅着自己记得的每一个细节,仍旧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从试衣间里出来,李丝蓓走到镜子面前,仔细地打量着镜中人。灰蓝色的oversize大毛衣,藏蓝色的牛仔铅笔裤,一双简约的黑色踝靴;超长的大卷发,大大的双眼皮,高高的鼻梁,尖尖的下巴。这不就是当年的颜容吗?李丝蓓端详着自己,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悲伤。确实变美了,变得和颜容一样,不,和颜容一样美。可我还是李丝蓓吗?李丝蓓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吗?如果不是这样,又该是什么样子? 李丝蓓下意识地整理起身上的毛衣,她提了提肩膀这里,织得还挺密。等等,织得挺密?!李丝蓓好像想起点什么,她努力在脑海里回想颜容穿着这款毛衣时的情形。 ………… “容,你这个毛衣还真有范儿呃!特别洋气!好看!”李丝蓓边刷着锅边对颜容说。 “谢谢,还行吧。下飞机就随便买了件。” “哎,肩膀上怎么还有破洞啊!就跟牙咬了一样,哈哈!” “哪呢?有吗?”颜容拽起衣服看了看,突然间意识到这是下午李丝蓓不在家的时候赵卡卡咬的……不禁一阵紧张,脸红一阵白一阵,赶紧回复到:“就这款式。” 李丝蓓觉得自己说错话惹颜容不高兴了,真是的!干嘛说人家衣服破了呀!就赶紧找补说:“这款式真洋气!” ………… 李丝蓓突然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对!她的毛衣是一模一样的,可是肩上有破洞!李丝蓓赶紧问店员:“这个毛衣是哪一年款?” “去年春款,现在打七折哦,很划算的。” “肩上有破洞吗?我是说原来的款。” “没有的哦,这就是原来的款。” 李丝蓓心脏开始狂跳起来。颜容毛衣肩上的破洞是怎么来的??她当时为什么看起来有些怪异? 李丝蓓觉得自己在瞎想,可又无法说服自己不去想。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不会的,不会的!就一个破洞而已,能有什么事?!李丝蓓你到底是傻还是不傻!胡思乱想些什么! 往事重提 李丝蓓紧张地咬着嘴唇,拿出手机,拨通了寻露玫的电话。 “露玫,你在酒吧么?” “在呢。不在这儿还能去哪儿。” “我去找你,现在。” “来吧。叫方昀吗?” “叫。” 露玫酒吧。哪怕是冬天,酒吧里的温度也足够火热。 寻露玫穿着一件灰黑色的露肩连衣裙,戴着夸张而时尚的耳环。耳环是一对亮枚红色儿火烈鸟,金属链的细长腿,脚掌是正面是玫红色,背面是天蓝色,随着佩戴者头的动作旋转着,一会蓝一会红,很是抢眼。 “来了?”李丝蓓刚一进来,寻露玫就给她端上了一杯酒,“方昀有事来不了了。” “嗯。”李丝蓓看上去情绪很低落,有心事。 寻露玫打量着李丝蓓,灰蓝色的大毛衣,藏蓝色的铅笔牛仔裤,一双简约的黑色踝靴,这一身还真洋气。配上超长卷发,修饰过的五官,真的与两年前的李丝蓓相差甚远。变美后的李丝蓓,还有什么烦心事吗?好久不见她像今天这么少言寡语了。 寻露玫问道:“你怎么了?” 李丝蓓就把自己的担心和事情的原委从头细说了一遍。谁是她的发小,这个发小的一切,以及这个发小两年前春节在她家里的每一个细节,以及那天早晨的不辞而别,和事后的杳无音讯,都一一交待清楚,整整说了一个小时。 寻露玫仔细地听完了,她没有料想到李丝蓓还藏着这么一个故事。刚听完这些,她不能马上给李丝蓓分析出个结果来,但现在,她也有一种想倾诉的冲动。 “丝蓓,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年多以前从法国回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么?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在男人面前神采奕奕了?”寻露玫点了一支细细的Omē,烟慢慢地从嘴里吐出来。 “为什么?”李丝蓓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烦恼,被寻露玫的话吸引,这是她一直想问又不好问的。 “因为我一见钟情魂牵梦绕的那个男人,居然爱的是别人。”寻露玫又深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也许你要说这事儿也没那么让人郁闷吧?大多数人不都得遇到这种情况么?在我寻露玫身上就不行。我从上幼儿园到遇见这个男人之前,喜欢我追求我的男人无数,而且只要我看上的,没有不喜欢我的。我自认为很懂男人,在男人面前掌握绝对的主动,可他绝对是个例外。我承认他的女人很有魅力,但这才让我更痛苦。大老远跑去国外见他,没想到见到的是他,和他爱得腻死个人的,还怀孕了的女朋友。看得出来,他很爱她,我连抢过来的希望都没有。还没有开始竞争就输得特别彻底,真的,这在我情感史上从来没出现过,我不甘心呐!那个男人对我来说真的是太完美了,我觉得我的前半生都在等待他的出现。所以,一年多过去了,我也很难忘记他,接受这个现实。” “那个男人是你之前提过的那个法国帅哥么?”李丝蓓问。 “对。” “什么样的女人比你还有魅力啊?”李丝蓓刚说完,觉得有些不对,“我是说,什么样的女人这么有手段啊?” “她确实漂亮,也有魅力。我承认,我嫉妒她,我很嫉妒。”寻露玫把烟头使劲掐灭在烟缸里。 李丝蓓特别好奇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又怕问了寻露玫要不高兴,就说:“你没留几张你在法国的照片啊?” 寻露玫怎么会没有呢?当时自己根本没有心情拍照,所有只有一张在酒庄前圆形草坪前集体合影。她根本不想看那张照片,因为那张照片蓦然搂着的是颜容。可她又不忍心删掉那张照片,那是唯一一张她和蓦然的合影。 李丝蓓这么一问,她倒想把那张照片翻出来看看了。她自己也想知道,过了这么久,看到蓦然,还有没有心动的感觉;过了这么久,看到这一对恋人,还有没有心痛的感觉。 复仇联盟 照片找到了,蓦然和颜容看起来如此亲密。寻露玫呆呆地望着手机,心还是像被揪了一下,生生地疼。 李丝蓓把头凑过来,好奇心十足地说:“我倒要看看寻大美人的情敌是何方妖精!” 李丝蓓惊呆了。颜容!怎么会是颜容?!原来她从我家不辞而别是去了法国?!居然是她抢了寻露玫的男人!她到底为什么不辞而别?!一定是做了亏心事,也抢了我的男人?! 当对一个人的坏印象形成的时候,其它的坏印象也很容易跟着被投射到她身上。有时候,人的想法就这么奇怪。 李丝蓓难受得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她视颜容如亲姐妹,可没想到发小就这样地伤害自己?还有自己的好闺蜜? 寻露玫有些诧异,“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你认识她?”有时候女人的直觉还真是准。 李丝蓓痛苦地点点头。 “你认识她!这个女人是谁?!”寻露玫劈头就问,迫不及待。现在就算有一个亿的买卖要谈她也不会放下这件事。 “我发小。”李丝蓓无力多说,她正在难受颜容到底有没有和赵卡卡……颜容怎么可以和赵卡卡……她现在基本上已经认定颜容和赵卡卡之间一定是不清不楚了,给她点时间,一定会找到确凿的证据。 “发小?!就你刚才说的那个发小?!合着咱俩的情敌居然是同一个人!这个女人太可恶了!她什么来头?干什么的?!”寻露玫控制不住自己咄咄逼人的语气。世界实在太小了,简直不给人逃离冤家的空间。 “画家。在欧洲生活很多年了。” 难怪蓦然那么迷她!不知道和多少个欧洲男人上过床了吧!有经验啊!寻露玫恨得牙痒痒。 李丝蓓突然想起点什么来,抑制不住亢奋地说:“你见过她!你知道她在哪!不行!我得跟她见一面!” “你一直要找的人居然是我见过的人!早知道是这样,我去法国时就当面拆穿她!看她还嘚瑟!”寻露玫已然怒火中烧了。 “咱俩再去找她一趟!”李丝蓓也不知哪来的动力,如此决绝。 “去!必须的!”寻露玫摆出一幅撸起袖子要扇人耳光的架势。新仇旧恨一起算!自己的,丝蓓的账,都算上! “什么时候去?” “越快越好!我尽快安排一下。”寻露玫干劲十足,“你有护照吗?” “还真没有。” “抓紧办。上网查查手续,有什么不懂问我。” “办完得多长时间?” “还得办签证呢。最快出国也得一两个月以后了。”寻露玫又点了一根烟,问李丝蓓,“你抽么?” 这次李丝蓓居然接过去了。 寻露玫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抽了这支烟,就意味着和李丝蓓的关系更紧密了。十几年的同学,再加上共同的敌人——这个朋友圈只有她们两个人,连方昀也被排除在外了。 “等过了圣诞和新年。”寻露玫念叨着。 “等过了圣诞和新年。”李丝蓓又重复了一遍。 潜台词是:饶不了她! 女人的友谊,越黑暗越坚固。即便颜容和卡卡之间的事情还没有百分之百坐实,李丝蓓已经完全不顾发小之情了。是她先对不起我的!我只是以牙还牙而已!有寻露玫这个实力队友,李丝蓓对复仇之旅信心满满。 错联鸾凤(上) 圣诞节前夜,陈若雨一个人漫步在西单的街头。 大悦城门前竖起了一颗巨大的圣诞树,挂满了各种装饰,闪闪发光。圣诞树底下站着一个“圣诞老人”,背着一个大大的礼物口袋,正在忙着往口袋里装着什么,一堆人围着他。 若雨走过去,看见离“圣诞老人”不远处竖了一块广告牌,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主持人,拿着话筒不停地在重复说着:“欢迎扫码关注,回答问题!30秒内连续答对15道题的可以将自己的心愿写在小纸片上装进圣诞老人口袋,别忘了写下自己的姓名哦!被圣诞老人抽中心愿的人可以获得100元心愿基金,活动时间12月23日至25日每晚8:00到9:00,每天限10个名额……” 陈若雨觉得无聊,打算凑个热闹试试。 作为学霸的她果然很顺利地在规定时间内就答对了所有题目,圣诞老人递过来一张粉红色的小便签纸,纸的右下角还有一只系着蝴蝶结的小兔子,很是可爱。这勾起了陈若雨平时基本不用的少女心。 许个什么愿呢? 稍微想了一下,陈若雨写下了:“新的一年,有新的收获。” 她没写那么具体。实际上她确实是有些小目标的,但不会轻易让外人知道。 “写好了折起来,用双手手掌合上,闭上双眼,对着这颗圣诞树在心里默念你的愿望!这样你的愿望就能实现哦!”圣诞老人身旁的女主持人很合时宜地说道。 陈若雨想自己一把年纪了,谁还会信这种哄小孩的玩意儿?但既然闲得无聊,就索性装嫩装到底吧。 陈若雨一五一十地照做了,还在心里默念了许久自己的愿望。睁开眼前,她不禁觉得自己有些滑稽,嘴角露出了微笑。 就这样带着迷人的微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白宇从圣诞树上取下一个小盒子,拿着一束香槟色玫瑰,转过身,笑盈盈地站在自己跟前不远处。 陈若雨错愕万分。 这,怎么可能?! 出现幻觉了?! 眨眨眼睛,没错,就是白宇。 刚才那张粉纸上的小兔子似乎窜到陈若雨怀里来了,咚咚咚地跳个不停。 这一切怎么可能! 陈若雨突然发现自己周围瞬间挤满了许多20出头的小姑娘,都拿着手机对着白宇一通狂拍,自己还被人流推来推去。 陈若雨压抑了一年多的感情突然间爆发出来,她必须承认,之前是因为没有得到白宇对自己的明示才把内心一层一层包裹起来的。此刻,看着眼前的白宇,她已经来不及去想他是这一年他都干了些什么,今天又是怎么以这身行头出现在这里的,热泪夺眶而出,奔涌而下。 幸好,自己今天的样子足够美,还背着那个白色菲拉格慕的包。 她终于忍不住张开双臂迎上前抱住了白宇。 “哇——”人群中传出一阵惊叹的欢呼声。接下来是咔咔咔地拍照。 而比陈若雨更意外的人是白宇!简直可以用惊吓来形容! 但最最意外的人是此时被女主持人刚带进场的方昀! 今天,白宇好不容易策划了一场给方昀的求婚,先是靠圣诞节的人气吸引人群来关注亚美传媒的公众号,搞些现场小活动活跃气氛,然后等时机成熟,自己西装革履捧着玫瑰花出现,吸引人群的关注,再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圣诞树上的特定位置取下钻戒,这时候,根据事先安排,女主持人会带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方昀来到他面前……本来想又求婚又给亚美传媒做广告,来个一箭双雕,结果!!! 此刻的人群已经沸腾了,方昀的进场根本没有引起半点注意。可是方昀却把眼前的一切生生地刻进了自己的脑子里,心里。她默默地记住了陈若雨的脸,给了白宇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白宇眼睁睁看着方昀走了却无可奈何。刚才已经有了那么多人关注了公众号,他绝不能让亚美传媒一面世就当众出丑,只好让这个不知道那儿冒出来花痴疯女人暂时搂着自己,日后再想办法跟方昀解释。他心想熬过当下的一分钟,等这群人一冷静下来就赶紧撤。他的目光无处安放,只好落在了白色的菲拉格慕包上,却忽然觉得有些眼熟,鼓起勇气推开女人的拥抱看了一下她的脸,居然还是如此隽美的一张脸…… “陈若雨????”白宇没能控制住自己意外的语气。靠!实在太匪夷所思了!她怎么刚好出现在这里?! 人群一看男女主角四目相视了,理所当然地认为按照偶像剧套路的规定动作应该出现了,于是开始起哄:“舌吻!舌吻!舌吻——” 为了把戏继续演下去又避免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白宇顺势又抱住若雨,嘴贴着她的耳边压低声音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陈若雨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但她仍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如实小声说道:“我出来逛街看到这里有活动就参与了呀。” 白宇真是无奈,老天爷也太会开玩笑了!他继续说:“你现在什么都不要说,跟我走。” 说完,白宇拉着陈若雨迅速撤离现场往不远处事先停好的车跑去,还是那辆白色玛莎拉蒂。 “别愣着,快上车!”白宇有些急。 陈若雨迅速钻入了副驾驶。 白宇一脚油门,飞速地撤离了现场。 错联鸾凤(下) 车里,二人都没有先说话。 陈若雨隐隐地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如果白宇真是求婚的,他现在应该迫不及待地表白这一年有多么多么想念她,多么想见又不敢见,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阻碍了他俩的联系。然而,白宇并没有说这些。甚至,一个字都没有说。 白宇正在想怎么开口。如果只是一个陌生的花痴粉,当然可以理直气壮撇下不顾了,甚至还可以发一顿脾气作为发泄。可换做陈若雨,他就不能生气,更不应该生气了。实际上,他也生气不起来。为什么?因为这个女人不仅仅是自己的朋友,还曾救过自己。看到那个白色的菲拉格慕皮包,白宇就想起了陈若雨拿起包为自己挡玻璃碎片那一幕。再说,她还那么好看,聪明又独立,目前都没发现她有什么缺点,这么可爱、勇敢又美丽的女人,为什么要冲她发火呢? “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白宇想了好久,轻声地说道。从陈若雨刚才的表现来看,她其实是很喜欢自己的,如果告诉她今天本来是要跟方昀求婚,她会不会很伤心?又会觉得很没面子,羞愧难当?还得向自己承认搅了局,万分抱歉,然后迅速逃下车去?如果真这样,这以后哪还有得朋友做?再说,作为一个体面的男人,得怜香惜玉吧,你舍得让眼前这个女人陷入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境地么?可是,站在方昀的角度考虑,他如果将错就错那就太混蛋了。出于他对方昀的感情,本着负责任的态度,他得让陈若雨知道自己并没有真向她求婚。 如何才能两全其美呢? 白宇想了个招,一切都推给生意。他向陈若雨解释说:“今天公司在这里策划了个活动,我这身行头的出现呢,是想炒作一下,推起一个小高潮。本来事先安排了一个托儿,结果那女孩临场前要求加钱,可我已经上场了,正发愁怎么收场呢,巧不巧,我突然就在人群中发现了你!就赶紧站到你跟前儿,使劲看着你,没想到你还挺配合!真得好好谢谢你救场哈!” 听到不是真的求婚,陈若雨略有失望,但也松了一口气,好歹他刚才闷头开车那么久不说话不是因为别的什么意外出现了。 她便知趣地下了台阶:“你们的活动搞得真不错!把平安夜的气氛搞得这么梦幻!我刚才还闭着眼睛在那儿许半天愿呢,一睁眼就看到你,真跟做梦一样!”其实,刚才要不是扫码看到了是亚美传媒的举办的活动,她真的不会像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一样去对着圣诞树许愿。而她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的愿望,正是希望再见到白宇。所以她睁开眼的那一刹那,无比地激动,兴奋,必然会忍不住要上前抱住他。 白宇顺势说:“对啊!我就看你一直闭着眼,心想怎么还不睁开啊?!”还哈哈哈地配合地笑了几声。其实那会儿他的目光是看着人群后边方昀要出现的方向,至于陈若雨就在眼前的人堆里,他还真没注意到。末了,他又问道:“你又来北京出差了?” “公司派我来常驻一阵。年后回上海。” “那挺不错的啊!又提职了吧?” “嗯。比上次见你时提了。” “那得恭喜啊!” “谢谢!”若雨此刻期盼着白宇能再次邀请她出去喝一杯庆祝一下。 可是,过了一会,白宇却说:“你住哪?送你回家吧。” 一年多前,白宇也是把若雨送回酒店就立马走了,接下来消失了一年。 这次也要这样吗? 关于母亲 圣诞和元旦都过了。 李丝蓓和寻露玫合计,等过了年再找颜容算账,别让这个坏女人破坏了过年的气氛。 而颜容正准备回深圳陪父亲过春节,这次,她准备把蓦然和小Chris都带上。 颜容终于鼓起勇气跟父亲说了要带男友和儿子回国去看他。颜正着实意外,但也没为颜容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这档事生气。他其实不太像一个父亲的角色,更像一位老师。但颜正见到蓦然和小Chris的时候,还是有几分惊喜的。特别是看到还有一个专职保姆随行,颜正意识到颜容找的这个外籍人士是有家业的,不会让颜容光有爱情没有面包。年夜饭的气氛很融洽,虽然少了家长里短,但多了几分美术和红酒学术研讨的气息,而这恰好也让蓦然这个西方人,对这位长辈颇多了一些好感。 酒庄里少不了蓦然,停留了一周后,按原计划三人要回到法国去了。临走前一天晚上,颜正心脏病犯了,颜容便提出让蓦然和小Chris先回国,保姆随行,也能照看好小Chris,自己留下再照顾下父亲。 没想到颜正的心脏病已经好几年了,支架已经都放了五个了,颜容深深愧疚,自己对父亲太不关心了。颜正还是那句话:“我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你从小到大,我也没怎么关心过你的生活,都是你自己照顾自己。” 颜容虽然也知道从小到大,自己和父亲的相处模式,比一般人都要松散许多,但父亲身体不好她也没有尽到照顾的义务,还是良心欠安。虽然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小Chris和蓦然,但既然这次好不容易回来,她还是要确保父亲已经没事了再走。 令人担心的是,医生说颜正的心脏病恶化了。随时都得备着速效救心丸,最好有人一直陪着。 颜容实在不能在这一直陪着父亲,而颜正又绝不同意一起去法国度过晚年,她正在琢磨着赶快给父亲物色一个保姆。 这天晚上,颜正一个人坐在沙发椅上,端详着墙上那幅回眸期盼的女人像。凝神已久,却一言不发。 颜容给父亲泡了一杯热茶,端过来放在一边,陪着父亲就这样默默地坐着。 过了一会儿,颜正终于开口了。 “容儿啊,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父亲这么多年来当得并不称职?” “爸,哪有的事。” “我现在这身体状况,说不定哪天就走了。有件事,我应该告诉你了。” 颜容有些诧异,听父亲这么严肃地说,恐怕还是件大事,略有些不安。“您慢慢说,我听着呢。” “我确实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你的父亲。” 颜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知道你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特别惊讶”,颜正继续说道,“所以我一直在等一个恰当的时刻。我心脏不好,说不好哪天就要出什么意外,再不告诉你恐怕没机会了。好在如今你已经完全脱离了青涩,有了自己的伴侣和孩子,成为了一个成熟的女人,而不再仅仅扮演‘女儿’这个角色了,我想你应该更容易接受我马上要告诉你的这一切。”颜正顿了顿,特地看了下颜容的神色,并没有煞白,也没有过于激动,心想,她的身世终于可以娓娓道来了。 “看到墙上这幅画了吧?你肯定也记得,这幅画已经在咱们家几十年了。” 颜容立刻把目光如钉子一般钉在了眼前这幅画上。是的,这幅画她再熟悉不过了,不知道凝视了多少个日夜,小时候她一直以为这幅画上的就是自己的母亲,而且脑补了各种父亲是如何画下母亲肖像的剧情。画上的女人眼神无比哀伤,这让她每每看着都很心疼。每次她问颜正这是不是她的母亲,颜正都告诉她不是。知道不是母亲,便不会那么心疼了。 “不管我搬家搬到哪,我都会把这幅画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因为这幅画里的,确实是你的亲生母亲。我之前不敢告诉你,一怕你伤心,二怕你真要小小年纪径自去找她,会出什么意外。” 颜容的心被揪了起来。 “这是你母亲给自己画的自画像。你母亲是个很有绘画天赋的女人,可惜因为家里条件的限制没有机会去进行专业学习。我当年作为知青下乡,没事经常会去田间写生。有一次碰见一个腆着大肚子的村妇,停在我身后看了很久,我便问她是不是也想画画,她点点头。你妈长得很漂亮,又很有灵气,话不多,一拿起纸笔来就全然忘了周围的一切。她把这幅画画出来的时候,我着实惊讶了,真的没想到这个村妇还能画出如此好的作品来。我看到她画出了自己,眼神如此哀伤,但没有怨气,她一定一定是有很多故事的人。我也不便多问,只是告诉她,想画画就还来这里找我。后来你妈就知道了我住的小屋子,时不时会来请教我画画的事。但她画的画,从来都不拿回去。我和你妈之前并没有产生任何爱情的火花,我对她,她对我都没有,我们有些像共同画画的同学,又有些像师生。” 颜容瞪大眼睛认真的听着。 “有好一阵你妈都没有来画画,我知道她应该是生孩子去了。一个下雨的夜晚,我住的小屋砰砰砰地砸门声儿,是你妈抱着你来了。她哭得特别伤心,告诉我她生了一对双胞胎,可惜都是女儿,丈夫和婆家都很不高兴,说要淹死在水缸里,她苦苦哀求,哭得撕心裂肺,最后婆家同意只养一个,小的那个看上去比较孱弱,婆家估计养不了几日没准也活不下来,就非让她把大的淹死,要不扔到田里去。她走投无路就跑过来找我了,跪下求我收养你……” 颜容泪流满面,却没有出声。她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世比她预想的还要悲惨。 “我看着你们母女着实可怜,就答应了你妈。你妈千恩万谢,以后也经常偷跑过来看你,可不久我就必须离开你妈在那个村子,之后再也没见过你妈。找不到你妈,我小有名气之后曾经有目的地定向泄露过一些咱俩的消息,希望没准能传到你妈耳朵里,希望她有朝一日能找到我们,可她并没有。想来这些年,你妈应该无时无刻都不在牵挂着你吧。” “我妈叫什么名字?”颜容第一反应就是问母亲的名字,不管天涯海角,她要去找到她。 “陈静秋。” 寻觅 颜容恨不得马上就去找自己的母亲,可是眼前颜正需要照顾,远在法国的小Chris和蓦然都在期盼着自己回去,分身乏术啊!沉默了许久,颜容问道:“爸,我妈她那个村子在哪?具体叫什么?” “湖南省安华县云起村八组。多年后我也曾回那试图去打听你妈的下落,但好像她已经举家搬离了那个村子。” 颜容听后,心想寻找母亲这事儿,恐怕得从长记忆了。只能祈祷她老人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有朝一日找到了,能多些时日陪陪她。 颜正看颜容的情绪没有过于激动,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呤——”家里的电话响了。 今天是正月初八,这是有客要上门了? 颜正直起身子,正要起身去接电话。 “爸,您坐着,好好歇着,我去接。” 颜容走到书桌前,拿起电话,轻柔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竟然没有声音。“喂——”颜容拉长语调再打了声招呼,又等了等那边的回复。 还是没有声音。颜容便把电话挂了。 刚回到椅子上坐下,电话铃又再一次响了起来。 颜容再把电话接起来:“喂,哪位?” “是颜容吗?真的是你呀!我是丝蓓!”李丝蓓在电话那头兴奋的尖叫着。 颜容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好久没有联系了呀!这两年都没有你的消息,你还好吗?”李丝蓓尽量把声音表现得人畜无害。一旁,寻露玫一边竖起耳朵听着,一边不出声地打着唇语指导李丝蓓应该说着什么。 颜容心想李丝蓓可能至今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两年前的春节自己不辞而别,而且之后杳无音讯,突然有些内疚起来。于是,她便决定从此刻起完全放下之前发生的一切,和丝蓓还是像从前一样要好。 “我很好,确实好久不见!你怎么样?” “我也很好啊!就是有些牵挂你呢!”李丝蓓一看颜容完全没有防备,鱼已上钩,可以和寻露玫一步一步地开始复仇计划了。她欣喜若狂,但还是极力克制了激动的语气,尽可能地显得友善一些。 “我记得之前你说过回欧洲了呢。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了颜叔叔家的电话,想着春节期间你没准回来看他呢,就冒昧试着打了过来,没想到是你接的,我刚开始听一个女声,还不敢相信是你,以为打错了呢。”李丝蓓说完这一溜,寻露玫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是啊,我回来看看我爸。” “你爸身体还好吧?” “还行吧,有些小恙。” “啊?我明天正要去深圳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正好这几天去看看叔叔吧?正好也和你见个面!”李丝蓓灵光一现,顺着杆儿就往上爬,爬得溜溜的。 颜容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就回复了一句:“欢迎你来。” “行,那过几天见呐!” 挂了电话,李丝蓓和寻露玫高兴得抱在一起。终于找到这个女人了,可不能让她跑了!颜容啊颜容,你等着! 颜容根本顾不上李丝蓓要来的事。挂了电话,她只告诉了一声颜正说李丝蓓过几天要来看看,就又盯着墙上那幅母亲的自画像出神了。 颜正知道颜容此刻的心情。就让她好好看看自己的母亲吧,以解思念之苦。 颜正轻轻地、慢慢地起身回房间休息了,他走得很慢,生怕打扰了颜容。 颜容凝神良久,全然没有注意到颜正已经自己回屋去了。 画上的母亲,多么柔情的一双大眼睛,满是慈爱和忧伤的眼神…… 颜容忍不住泪流满面,不能自已。她只觉得心生生地疼,一手揪着胸前的衣服,一手扶着书桌的边,抽泣起来。 颜正在房间里听到颜容的哭声,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容儿一定是要伤心欲绝的,可这一切只能她自己去面对。颜正没有去打扰她,就让她好好痛哭一场吧。哭出来,这么多年心里的郁结才能释放一些。 “妈妈,我一定要找到你……”满脸是泪的颜容望着画像,喃喃地说。 情和义 颜容哭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颜正已经回房休息去了。 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颜容对父亲的畏惧感和距离感瞬间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感激。她完全理解了颜正为什么从小就不和自己过于相处得过于亲密,特别是自己进入青春期之后,保持了更远的距离,渐渐地,除了喜欢跟她讨论学术,几乎再不问其它。 颜正其实是一个很享受单身的男人,身边也不乏女人,但他从未考虑过要建立一个家庭,他认为乏味的家庭生活必然会消磨他的创作灵感。颜容的存在,恰好也为他不娶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在外人看来,颜正对“前妻”和“女儿”的感情是至深至切的。他不再娶,都是为了“女儿”。当然,颜正又确实是一个非常正派而重信义的人。颜正跟颜容保持相当的距离,对于一个困惑的“女儿”来说,是有些难过,但对于一个正常的成年男人来说,日夜陪伴着一个小萝莉慢慢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从不动半点邪念,实属不易。 因为颜正是器重陈静秋的。他知道,一个农村女人,没有经过任何专业的的培训,能画出那样好的画,需要多高的天赋和悟性。这也是为什么颜正一直把陈静秋的画挂在书桌正对着的墙上,他是为了时时刻刻让自己铭记,陈静秋在那个大雨倾盆的晚上,把一个鲜活的生命托付给了自己,他必须对得起这个重托,让这个小生命好不容易从死亡线上逃出来之后能摆脱愚昧和贫穷的迫害,有一个美好的未来。随着颜容慢慢长大,颜正很惊喜,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小女孩她继承了母亲的天赋。而他最应该做的,就是竭尽所能培养这颗好苗子,有朝一日她们母女团聚时,作为母亲的陈静秋能得到莫大的欣慰,也不枉她空有着极高的天赋却倍受命运的捉弄,一辈子忍受骨肉分离的煎熬。 颜容觉得必须得多留些时日照顾好颜正,确保他身体无恙了之后再回法国。至于小Chris和蓦然,纵然自己千般不舍,也只能尽量多视频通话了。蓦然那边,应该会理解自己的难处吧? 颜容琢磨着要给父亲找个心血管科知名专家看看,可自己多年不在国内,居然不知道现在医院挂号能不能提前,难不难挂。想来想去,她决定给李丝蓓打个电话。 李丝蓓看到颜容打来电话,心想不赶紧去会会她还不行了。 “喂,容,怎么了?” “还没睡吧?我是想问问你,我想给我爸挂个知名专家号怎么挂?多年不在国内都不知道现在医院的情况了,真不好意思。” 李丝蓓想,看来颜正病情还比较紧急,要不然颜容也不会大晚上的就急着把电话打回来了。看着颜容家里这个情况,她突然有些不忍了,毕竟这么多年的发小,自己的仇恨真的有那么大吗? “打电话,网上,或者下个医院的app都能挂。” “是吗?这么方便?那我自己先查下,有什么需要再问你。谢谢!” “咱俩客气什么。有什么事尽管说,过两天我就去看你们了。” 第二天,李丝蓓把颜容家的情况跟寻露玫说了。寻露玫一看李丝蓓有些打退堂鼓的意思,不乐意了。 “丝蓓呀!你拎不拎得清啊?!你念多年的发小情谊也得看对象吧?她跟你们家卡卡睡觉的时候她怎么不念着你们多年的发小情啊?!”自从寻露玫知道自己的情敌就是李丝蓓的发小后,已经自作主张的帮李丝蓓认定了赵卡卡和颜容的奸情。 李丝蓓眉头紧锁。这些日子他和赵卡卡亲热的时候心里都疙疙瘩瘩的,根本不在状态。寻露玫这么一说,她刚下去的恨意又扬起来一些。 “丝蓓,这样的女人不给她点教训,再做出点更过分的事情来,你忍得了一时,忍得了一世吗?”寻露玫不遗余力的煽风点火。 李丝蓓越听越难受,对于赵卡卡和颜容,她确实生气,可是她想要的是颜容的解释和道歉,真要去怎么算计颜容,自己做得出来吗? 要是方昀在这儿就好了,方昀看人看得准,该怎么做,能给个好建议。 同一个人? 露玫酒吧。 三人好些时日没有聚到一起了。 看到方昀板着个脸自顾自的喝闷酒抽烟,李丝蓓都不好意思问她那个问题了。 “丝蓓准备去趟深圳。”寻露玫先发话了。 “干嘛去呀?”方昀随口回了一句。 “去见我的发小。” “哦,去呗!好好玩。” “丝蓓是去抓小三的。”果然,寻露玫挑事儿。 李丝蓓有些不悦她说的那么直白,但又不好怪她。 “是么?!”方昀稍有些惊讶。 李丝蓓点了点头。 “我早就说了,你整完容赵卡卡该出轨还得出轨。你最近发现的?” “前一阵发现的,是我整容前出的轨。” “那么久以前的事你还管他干嘛?”方昀面无表情的继续抽着烟,突然好像又想起点什么,“等会儿,你要抓的小三是你发小?!” “可不是!”寻露玫继续煽风点火。 “这他妈是有点狗血了。你确定吗?” “千真万确!”李丝蓓正要说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想跟方昀重道事情原委。没等她开口,寻露玫就赶紧接茬了。 “那现在还联系吗?” “谁知道啊?”寻露玫又说。 “不是,我说寻大美人啊,丝蓓的事儿你怎么比她还门儿清啊?!还学会抢答了!”方昀觉得寻露玫过于激进的态度有些猫腻。 寻露干咳了一声,晃了晃头,把眼光瞟到别处。 李丝蓓会意地说:“这个女人也是露玫的情敌。” “什么?!这么狗血?!我说你俩怎这么同仇敌忾呢!”方昀赶紧把烟掐灭了,有意思。 “这女人什么来路啊?这么牛逼?”方昀按捺不住好奇心,“有照片么?赶紧给我看看!” “旅欧画家,挺美挺有才华的。”李丝蓓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找手机里的照片。 “对——才华横溢又美得不可方物!”寻露玫在一旁怪腔怪调地附和着。 “呐,这就是。”李丝蓓找到了照片。 方昀赶紧把头探过来…… 傻眼了!怎么会是她!!这张脸,和平安夜那天在西单大悦城门口,白宇抱着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方昀最近一直都闷闷不乐的,就是因为这个女人!!! 方昀把这事告诉李丝蓓和寻露玫的时候,那俩人都不敢相信。回过神之后,这三人又详详细细地把各自与这个女人的过节互通了有无,叽叽喳喳地说了一个多小时。 “我说丝蓓啊!你这发小是什么人啊?!北京这么大,怎么会这么巧咱仨的情敌都是同一个人?这也太不科学了!”方昀猛灌了一口酒之后大声发泄。 “不会是个专业的感情骗子吧?那咱们要不要报警啊?!”寻露玫顺着竿儿往上爬。 “警察才不会管你这种事儿呢!她也就是仗着自己的姿色和才华风骚了一些,你跟警察说她是个骗子也得有证据啊!难道说她欺骗感情赶紧把她逮起来啊?”方昀刚才发牢骚归乏牢骚,还是很理智的。 “你怎么知道他没骗别的东西啊?!”寻露玫不依不饶,一定要给颜容扣顶大帽子。 李丝蓓一言不发地咬着嘴唇,她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从小到大都想变成的那个人,会是这么不堪。 方昀问她:“丝蓓,她是你的发小,以你对她的了解,你相信她是个女骗子吗?” 李丝蓓想了很久,摇了摇头。 “你……你这点出息!”寻露玫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方昀点了点头,又想了想,郑重地说:“行,丝蓓,我相信你。本来我对白宇变心这事儿还有些耿耿于怀,但今天了解到他喜欢的女人是这么个情况,反到看开了。如果确认仅仅是感情的问题,我就不想纠缠了。对我来说,一个男人不爱我而选了别的女人,是他自己的损失,我不会去做什么拉低我的身份。我当然也不会故作慷慨的去祝福他们,我没那么傻,更没那么假。人生本来就不能事事顺心,多把心思放在值得你注意的人和事上。Just let it go!” 李丝蓓觉得方昀真是局气,什么事情都能拿得起放得下,永远都这么潇洒! 寻露玫脸都气绿了,她表面上什么都没有说,但心里更恨颜容了。方昀的家庭背景和成长经历都跟自己不一样,她无法理解事情都这样了方昀还可以不计较,说放下就放下,仿佛拍拍身上的尘土那么简单。她知道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女人,才不会像方昀那么大度!她也不会像李丝蓓那样要去效仿方昀的想法和做法,抢男人这件事,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输过,这口气是不会咽下去的,也咽不下去!今天就什么都不说了,事后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再把李丝蓓拉拢过来,周密的安排好复仇计划,从长计议。 亲自验证 李丝蓓觉得蹊跷,寻露玫是在法国遇到颜容的,既然颜容一直在法国,又怎么会跟白宇认识?听方昀描写的场面,平安夜白宇那是在跟颜容求婚呐?!寻露玫不是说两年前见到颜容的时候她就怀孕了么?既然她已经组建了家庭,又怎么可能接受白宇的求婚呢?这里边一定有什么误会吧?看来还是得赶紧去趟深圳,只有亲自见到颜容,当面问她,这些谜团才能解开。 李丝蓓又拨通了颜容的电话:“容,颜叔叔的病看完了么?” “挂上号了,还没去呢。” “明天我就去深圳了,等我去看你们。” “好的。”颜容觉得很暖心。丝蓓到底是多年的发小,情深义重。 “那行,你别着急,见面再聊。” 李丝蓓挂完电话就订好了第二天去深圳的机票,接着就开始收拾衣物。 赵卡卡走进房间,问她:“你要出门?什么事这么着急啊?” 李丝蓓一直没告诉赵卡卡她是去看颜容的,她心里还是有顾忌,生怕赵卡卡重燃对颜容的激情。 “深圳有个多年未见的亲戚嫁女儿,我得赶过去参加婚礼。” “什么好日子呀?也不提前通知一下?说走就走?” “人家本来没通知我,这不离这么远也不想麻烦我么。但是咱俩结婚在我老家办婚礼的时候他们可是去了的,我不能欠这么大的人情。” “哦。我不用去么?”赵卡卡末了憋出这么一句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没过脑子。 李丝蓓笑了:“你有这份心就够啦,你哪有时间呐!我一个人去就行。” “那行,你注意安全。” “嗯!” 第二天,李丝蓓到了深圳,颜容虽然没有去机场,但还是在小区门口迎接了丝蓓。刚开始她并不敢认整容后的丝蓓,但是李丝蓓的声音和肢体语言她还是熟悉的,李丝蓓在她面前倒是坦然,说:“就是我,整容啦!别不敢认,哈哈!” 好长时间不见,两人还是很自然地紧紧拥抱了一下。走回家的一路上两人就开始热聊。 “从我家走了之后你去欧洲待了两年多?” “是呢。这个春节才回来看看我爸。” “怎么样啊?在那边?”李丝蓓虽然从寻露玫那边知道了颜容的情况,但还是想从颜容嘴里亲自验证一下。 “呵呵,还好。” “还好?说详细点儿哈!跟我还这么藏着掖着?” “哈哈!哪有!”颜容就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在法国遇到了一位酒庄庄主,现在我们已经有个半岁多的儿子了。” “哇!重磅消息啊!你真行!这你都不告诉我!我说这两年你怎么没消息了,原来是太幸福了怕被人打搅啊!一会赶紧跟我详细说说!”李丝蓓想,还好,跟寻露玫说的情况一样。 两人进了屋,颜正热情地招待了李丝蓓。 “丝蓓啊,这是多少年没见了,叔叔老了,都认不出来你了!”颜正看到李丝蓓很高兴。 “是呀!好多年了!颜叔叔还和当年一样精神!” “老了老了,不中用啦!” “听颜容说您心脏不好,她常年不在国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尽管找我!” “哎呀,你们年轻人工作那么忙,还要替我这个老头操心,真是过意不去啊!” “您可别这么说,咱们这么多年的情义,帮忙是应该的!你要是需要去北京看病,我去阜外心血管医院给你挂号!” “谢谢啦!别费心啦!喝点茶,吃点水果,你们姐俩好好聊吧!” 李丝蓓仿佛又找到了小时候去颜容家里串门儿的感觉,她发自内心的高兴。 “容,快跟我说说你的罗曼史啊!” 颜容无奈地笑了一下,说:“说起来,还要谢谢你呢!我认识他是在那年春节去北京看你,从国外飞回来的飞机上……” 颜容把整个和蓦然相识、相知、相恋的过程,都详详细细地给李丝蓓描述了一遍。由于整个故事太多浪漫的情节,李丝蓓屡屡听得心驰神往,看到颜容和蓦然以及小Chris的照片,她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种浓浓的幸福感。李丝蓓觉得,颜容真是没有白活,她的人生经历堪称完美典范。 两人不知不觉聊了将近两个小时,之前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似乎又重拾了起来。 末了,颜容问:“光说我了,你怎么样?” 李丝蓓像是想起点什么,说:“我不还是老样子。父母虽然老了,但身体还行。” 颜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那你们俩……?”她本只是想关心一下李丝蓓和赵卡卡是否有了孩子。 李丝蓓面色一紧,她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多想,颜容问赵卡卡的情况也太正常不过了,没啥别的意思,就若无其事地说道:“嗨,老样子,老夫老妻了,哪有你们这么浪漫!” “哦。”颜容还是想起了赵卡卡梦游的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眉头微微一蹙,眼光木木地盯着地板,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虽然她根本不想再强化过去不好的记忆了,但有时候伤痛还是会不合时宜地冒出来。 李丝蓓把这一切都看在里眼里,不淡定了。她知道颜容从小就这样,一有难受的事儿,她就会咬嘴唇。第六感告诉她,颜容和赵卡卡一定有事瞒着自己。 李丝蓓顿时觉得焦虑和紧张起来。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有些怪怪的。 “都怪我的肚子不争气,到现在还没有孩子,不像你们三口之家那么幸福!”李丝蓓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自嘲了一下。她也想借此看看颜容是不是还在意着赵卡卡。 可李丝蓓哪里知道,颜容怎么会喜欢赵卡卡呢?她和赵卡卡之间的事情,虽然也不能全怪赵卡卡,但她自己绝对没有要从李丝蓓身边抢赵卡卡的意愿呐!只不过,这一切都难以跟李丝蓓解释。 “别这么说,丝蓓。我也不是那么幸福,到现在,蓦然也没有向我求婚呢。”颜容安慰李丝蓓。 “什么?!”李丝蓓虽然没说出来,心想这外国人还真是不靠谱,娃都有了,还没结婚?!她马上又想起来方昀说的白宇求婚的事了。难道颜容真的脚踩两条船?这边没求婚,就接受那边的求婚了? 李丝蓓想着得怎么验证一下,就赶紧转移话题:“国外都过圣诞节吧?年前圣诞节你们怎么过的?” “来!给你看照片!”颜容很高兴尴尬的气氛过去了,打开电脑,让李丝蓓看自己的facebook截图。 李丝蓓看到颜容facebook截图上显示的确实是圣诞节的日期。可以确认,平安夜的时候颜容在法国,那方昀看到的那个女人就肯定不是她了。李丝蓓松了一口气。可方昀那么笃定,难道有人和颜容长得一模一样?从小也没听颜容说有双胞胎姐妹啊? “容,我记得你没有兄弟姐妹吧?”李丝蓓还是犹疑地问了一句。 没想到,说完这句话,颜容的眼帘又垂下来了。她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按爸爸告诉自己的一切,她应该还有个双胞胎妹妹。 “容,你怎么了?”李丝蓓轻声地问,她觉得颜容有些不对劲。 “没什么。”颜容噙着泪,又咬起了嘴唇…… 恩恩怨怨 看到颜容脸上痛苦的表情,凭着对颜容这么多年的了解,李丝蓓觉得她一定有难言之隐。 她轻轻扶着颜容的肩,问道:“你怎么了?有什么难过的事吗?说出来会好受些吧,也许我能帮你分担一下。” 颜容感激地看着李丝蓓,她还是如小时候一般善解人意。 犹豫了一下,颜容还是把自己的身世告诉李丝蓓了。 李丝蓓认真地听颜容说完。今天和颜容谈话的内容,前半部分都是李丝蓓知道原本是怎么回事儿来验证一下,但后半部分颜容的身世,着实让李丝蓓十分惊讶,也很心疼。这么多年来,李丝蓓觉得颜容是带着光环长大的,聪明,美丽,有天赋,有才华,活脱脱地一个人生赢家,是自己一直向往着要成为的人。可今天,李丝蓓生平第一次对颜容产生了怜悯的感觉,对她的不幸感到惋惜和同情。 这么说,颜容还真有一个双胞胎妹妹,那很有可能就是方昀看到的那个女孩。李丝蓓心里掂量着,要不要把这个信息告诉颜容呢?如果帮助她们相认,要真是姐妹俩,一个抢了寻露玫的意中人,一个抢了方昀的男朋友——虽然方昀现在是表态抢就抢了不在意,但寻露玫恨颜容可是一直恨得牙痒痒呢!方昀和寻露玫是自己这么多年的闺中密友,睡一张床上的好姐妹,不能对不起她们啊!可颜容又是自己这么多年的发小,遇上这种事本来就很可怜了,我还瞒着不告诉她?!如果她找到了妹妹,十有八九也能一起找到母亲,她从小到大想见母亲的愿望就能实现了,不能不帮她呀! 帮了颜容,就要得罪寻露玫和方昀;向着寻露玫和方昀,就要眼看着颜容伤心欲绝……怎么办呀怎么办!李丝蓓思前想后,左右为难。平日里碰到难题,还有寻露玫和方昀给自己出出主意,可现在她俩也是当事人一方了,这可如何是好! 每次说到自己的身世,颜容都会沉浸在对母亲的无限思念之中,何况,还有一个从未谋面的胞妹,这种切肤之痛,她一旦陷入就难以抽身。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李丝蓓此时的面露难色。 反倒是李丝蓓,看着魂不守舍的颜容,面色苍白,眼角的泪痕都干不了,再加上现在颜正身体状况又这么差……更甚者,颜容与自己的爱人和几个月大的孩子正在承受分离之苦……她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了,就跟颜容说道:“容,你别太难过了,天无绝人之路,巧不巧,我可能真的有你家人的讯息……” “真的?!”李丝蓓话刚出口,颜容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我有一个朋友,无意中看到过咱俩的合照,他说她认识你,可是名字又对不上。所以,我怀疑他有可能认识的是你妹妹。但我跟这个朋友又不是很熟,不能马上联系到他,所以要过几天。”李丝蓓考虑到方昀的感受,说的时候还是有所保留。 “哦……”颜容将信将疑,她心里默默地想,既然是能看到你的照片的朋友,想来也不会太难联系吧?难道丝蓓是为了宽慰我,瞎说的?可这样也没必要啊?不管怎样她肯定是一份好心,我就不要刨根问底了。 李丝蓓继续说:“我先陪你把颜叔叔的病看好,这个朋友那儿我这两天就试着联系联系,过一阵也许就有好消息了呢。放心吧,事情都会解决的,别难过,哈。” 颜容点点头,感激地看着李丝蓓,姐俩又亲密地拉了拉手,和小时候一样。 李丝蓓脑子里暂时放下了颜容和赵卡卡到底会有什么隐情这件事,嗯,不着急,日后总会知道的。 友谊的两只小船 这天,颜容和李丝蓓陪着老爷子看完病回来,专家说暂时没有大碍,按时吃药,家里备一些救急的药,平时多注意就行了。颜容心里终于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也对李丝蓓千里迢迢跑过来跑前跑后表示感激,晚上,就请李丝蓓到一家高档西餐厅吃饭。 此时,北京的露玫酒吧里,女老板正在想念李丝蓓。 寻露玫对李丝蓓临阵倒戈很是不满,可毕竟人家是多年发小,而且李丝蓓这个人又这么面,动摇恐怕也是早晚的事了。算了,复仇的计划,还得靠自己!不过话说回来,李丝蓓的作用还是不可忽视的,没有她中间搭桥,别说复仇了,恐怕她连颜容人在哪儿都不知道。所以,还得好好哄着她。 想到这儿,寻露玫给李丝蓓发了条微信,表达一下关心:“丝蓓,在深圳一切顺利么?” “挺顺利的,过几天就回去了。”李丝蓓放下刀叉,马上回了过去。 “我想了很久,是我嫉妒心太强了,你发小又不算插足了我和蓦然,我不应该那么记恨她的。”寻露玫以退为进。 李丝蓓松了一口气,她想这下露玫和颜容都不会得罪了,满心欢喜的回复道:“嗯嗯,很高兴你能这么想呢!” 李丝蓓一高兴,就对颜容多说了几句:“对了,我有个大学同学,还真见过你。” “是么?谁呀?”颜容颇为好奇。 “她是一个女老板,在北京经营一家酒吧,挺小资的一个人,也挺漂亮。” “我不记得我认识什么女老板啊……” “她其实是先认识你爱人,她还去过法国的酒庄见过你们呢。她是你们家蓦然的中国客户。” “哦——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个人,她好像还在酒庄里住过呢!那会儿我刚怀孕不久。她居然是你大学同学?!世界真是太小了!”颜容觉得不可思议,又有些奇怪,就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认识我的?” 李丝蓓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滴水不漏地回答:“就在昨天晚上呀!我跟这个同学大学一个宿舍的,关系特好,我有事儿没事就去她酒吧玩。昨天她问我好几天没见干嘛去了,我说我来深圳见一个发小,她就开玩笑说男的吧?我说女的,她又跟我闹说无图无真相,我就把咱俩昨天的自拍合照发给她了,结果她说她两年前去法国酒庄考察的时候见过你,还说你是酒庄的美女女主人呢!” 看李丝蓓说得眉飞色舞,颜容有些无奈,心想这个丝蓓还真是有些八卦,一说起帅哥啊美女啊就浑身起劲儿,老毛病了,改不了。她也没说啥,就陪着笑了笑。 “没想到这么巧!我的发小和我的大学同学还相互认识!这多好啊!以后我可要跟她一起去法国酒庄找你玩去!”李丝蓓越说越兴奋。 “行啊,欢迎你们!”颜容除了表示欢迎也没有其它可说的。 李丝蓓忘乎所以地大声说话,跟西餐厅里静谧的环境格格不入。颜容看李丝蓓一说起能去法国玩,高兴得像个小女孩,怕扫了她的兴,便没有示意她让她小声点,就这么微笑地看着她。李丝蓓虽然样子变了,但此刻的言谈举止,俨然还是小时候那个她。 前菜,汤,主菜,甜点,红酒,咖啡,李丝蓓每一道餐品都吃完了,很满足。 “哎呀,跟着国外回来的酒庄贵妇混就是不一样,太赞啦!”李丝蓓发自内心的高兴。 颜容也很欣慰。索性,送佛送到西,既然今天就是为谢谢李丝蓓帮了忙,何不让她更高兴一些呢?看到餐厅光线布景都不错,颜容大方地说:“丝蓓,把手机给我,我给你拍张特写。” “太好啦!”李丝蓓觉得今天晚上简直太爽了。 调好光线和角度,颜容果断地按下了快门。 “你看看。”颜容轻描淡写的语气中透露出艺术家对自己作品的绝对自信。 “哇——绝了!”李丝蓓使劲点点头竖起大拇指,说,“我马上要把这换成我的微信头像!” 颜容依旧自信而优雅地微笑着。 寻露玫正想着在微信上再跟李丝蓓说点啥,看到她刚刚换了新头像,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大画家给她拍的,看来她们正聊得火热。 “就你俩关系好!”寻露玫把手机一扔,照顾生意去了。 如此这般 赵卡卡奇怪媳妇儿怎么去深圳几天都不理我,就准备发个微信过去问问。一看,李丝蓓居然换了这么美艳的一张头像?!背景看起来还是个挺高档的地方!这娘们儿到底干什么去了! 赵卡卡一个视频聊天就拨过去了。 李丝蓓慌乱之中按掉了。她第一反应还是害怕赵卡卡知道颜容的消息。 居然按掉了!一定有猫腻!赵卡卡气不打一出来,执拗地持续按着视频聊天。 李丝蓓只好接了。 “喂?” “你这是在哪呢?” “吃饭呢。” “跟谁啊,男的女的?” 颜容一听就猜到了是赵卡卡发过来的视频,唯恐避之不及,便示意李丝蓓自己要去趟洗手间。 李丝蓓点点头。对着镜头里的赵卡卡说:“我一个人。” “骗谁呢?!你那头像谁给你拍的?快点儿把镜头转过去!”赵卡卡不依不挠地让李丝蓓把镜头转过去对着桌子对面的人。 李丝蓓只好照办了。 看到位置空着,赵卡卡觉得更蹊跷了。 “你到底跟谁吃饭呢!”赵卡卡怒了! 李丝蓓实在编不出理由了,只好告诉他是跟颜容一起吃饭。 赵卡卡突然安静了。他和李丝蓓都沉默着傻看着对方。赵卡卡了解李丝蓓,她应该是没那个本事去跟别的男人厮混的,更何况还专门跑趟深圳这么远。真的是去见颜容的?这倒也说得过去。毕竟之前充气娃娃的事情,媳妇儿心里肯定是有疙瘩的,她一个人瞒着我来见颜容,一定是想搞清楚到底有没有什么问题,又怕我知道了颜容回国的消息旁生枝节,就偷跑出来了。虽然不能百分之一百确定李丝蓓确实是跟颜容在一起,但他也没脸跟李丝蓓要求让颜容露个脸。再说了,颜容恐怕根本不想见到自己吧……赵卡卡觉得有些自惭形秽,就迅速地结束了谈话。 过了好久,颜容才回来。看来她是在有意避开赵卡卡与丝蓓的谈话。 看着赵卡卡和颜容这么明显的相互避让,李丝蓓没沉住气,也不知道她是实在憋不住了还是再也忍不了了,劈头就冲颜容喊道:“你跟我们家赵卡卡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这冷不丁的一句把颜容怔住了。颜容之前不想再联系李丝蓓,就是怕把事情闹僵,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本以为事情可以被冲淡和遗忘,没想到,在这种场合下爆发了。 生活就是这么戏剧性,上一秒还姐妹情深,一个电话之后,就反目成仇了。 颜容真不知从何说起。她不知道赵卡卡和李丝蓓说了什么,就算她把事情的真相都告诉李丝蓓,她会相信吗?不管她说什么,李丝蓓一定会怪自己抢了老公。哪怕这么多年的发小,必定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结局。这就是她为什么事情刚一发生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人间蒸发才是最好的选择。 颜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痛苦的咬着嘴唇。此刻她已经意识到,李丝蓓这次来深圳,给自己帮忙只是一个借口,实际上是来查探虚实的。可这几天,自己该透露的信息都透露了,李丝蓓实在要怎么着,也只能随她去了。 如此这般,是默认了?李丝蓓自己给了自己一个答案。她很痛心,老公劈腿发小,极其狗血的剧情,就这样发生了。不过一年前她发现赵卡卡那个充气娃娃的时候,就痛苦过、挣扎过了,虽然最后选择了相信他俩之间只是赵卡卡一厢情愿的暗恋,也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错误,但今天看来,并不是这样的。当然了,任何一方当事人都不会承认,但我李丝蓓已经彻底明白了。 李丝蓓突然想起和寻露玫的复仇计划,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她在心里反复默念这四个字,告诉自己此刻千万不能和颜容打起来,一来太难看了,二来自己在深圳人生地不熟。她得回去和寻露玫再商量商量。 李丝蓓找了个台阶下:“对不起,我失礼了。容啊,其实你走了以后赵卡卡都跟我交代了,不就是他暗恋你么?刚开始我很难过,但后来原谅他了。我想了很久,其实你没什么错,说实话我只是嫉妒你,而且老是控制不住自己疑神疑鬼。刚才其实是赵卡卡惹到我了,你别见外。” 颜容垂着眼帘,并没有看李丝蓓,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没事。”颜容很了解女人的第六感,嫉妒心,情绪化,此刻她不想解释更不想纠缠。她默默地想,也许该回法国了。 挂了视频聊天,赵卡卡知道了颜容回国的消息,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又想起了两年前颜容在家里时,他和女神仅有的两次亲密接触。趁着李丝蓓不在家,他又翻箱倒柜找出了颜容留下的两幅画,仔细品读。对了,还有被扔掉的那个真人娃娃…… 赵卡卡忍不住打开了淘宝,找出了充气娃娃的购买记录,翻看与卖家的聊天记录,看到了当时卖家发过来的那个有着颜容脸蛋儿的充气娃娃成品照片…… 没有得到的女人,总是保持着无限的吸引力,对所有男人来说几乎都这样,赵卡卡也不能免俗。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但他对颜容的痴迷,还是瞬间就被勾起来了。 盯着充气娃娃的照片盯了十几分钟,没放过任何一丝细节。赵卡卡闭上了眼睛,把手放在让自己愉快的地方,开始脑补颜容围绕在身边的画面…… 第二天,李丝蓓就返回了北京,颜容也订好了去法国的机票。 滴水不漏 这次,颜容并没有不辞而别。不管怎样,李丝蓓专程来趟深圳陪颜正看病,有这份情,就不容易。颜容想,自己和赵卡卡之间的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忘记,不能再去纠缠去责怪任何人了。给她点时间,李丝蓓会想明白的。颜容订好去法国的机票后,直接把行程信息发给了李丝蓓,还跟她说,如果到法国来玩,一定来找我。 李丝蓓回到北京后,对自己这种摇摆不定,翻来覆去的态度很是恼火,可又无法控制。这次她居然向颜容发火了,可颜容不但没有怪她,反而大方的邀请她去法国找她玩。李丝蓓想恨颜容,又恨不起来,想原谅她,又不能完全放下颜容和赵卡卡之间到底有什么猫腻,这些东西在她脑子里反复纠缠,已经连着失眠好几天了。 赵卡卡注意到李丝蓓从深圳回来有些不对劲,但又不好打听,他生怕自己一问点什么,就会加深李丝蓓对他和颜容的误会。这几天他都尽量少和李丝蓓说话,不敢越雷池一步。 李丝蓓实在熬不住了,就去找寻露玫求助。 只要是涉及颜容的事,寻露玫立马能放下手中所有的活儿,精神百倍、饶有兴致地听李丝蓓说。但这次,她很小心,知道先得稳住李丝蓓,才能顺利实现自己的复仇计划。 这天晚上露玫酒吧里,寻露玫认真地听李丝蓓讲深圳之行的每一个细节,从头到尾只说“然后呢?”“这样啊?”“还有呢?”这些不痛不痒的话,鼓励李丝蓓多说,把什么都告诉她。 当得知李丝蓓已经知道了颜容回法国的返程信息后,嗅觉灵敏的寻露玫觉得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既然颜容还是把你当做她最好的发小,你又何必再纠结于那些根本确认不了的事情呢?你看我都想通了,我和颜容在互相不知道对方存在的情况下公平竞争,蓦然选了她没选我,也不是她插足,我愿赌服输。以前是我嫉妒心太强了,如果非要说颜容有什么错的话,那就只能怪她太完美,天注定她就是所有女人的公敌。” 李丝蓓感激地看着寻露玫,很是赞同地点点头,眼里还闪着泪光。 寻露玫看丝蓓如此表现,觉得可以继续进行下一步了。忍了一晚上的她,大胆地建议:“不如咱俩也坐这趟航班跟她去法国玩一趟,过去的恩恩怨怨,都一笔勾销,咱俩谁也不再提!” 李丝蓓眼神亮了起来,还有些没太准备好,明明心里向往着嘴上却又不太爽快地挤出两个字:“行么?” 寻露玫太了解李丝蓓了,就再推她一把:“行啊!咱俩年前不都把去法国的签证办好了么!随时都可以走啊!” “颜容的航班是后天的,咱俩来得及么?” “明天的也来得及啊!” “那我怎么跟卡卡说?” “不用跟他请示,我给你掏机票钱!再说,小别胜新婚,回来你俩更恩爱了!” “真的啊?你太好了,露玫!”李丝蓓激动地一把搂住寻露玫。 寻露玫也紧紧抱了一会儿李丝蓓,看她还没有松开的意思,就说:“好啦!瞧你这点儿出息!” “那还叫上方昀吗?”李丝蓓又问道。 “唉哟我的姑奶奶,你可别再多事啦!方昀为什么要跟我们一起去?她这成天满世界转的哪儿没去过!而且还是去跟她的情敌一块儿玩,她能愿意么?!再说了,你这空口无凭的,一时半会儿怎么跟方昀解释得清楚颜容并不是白宇求婚的那个女孩儿?” “哦!”李丝蓓觉得寻露玫分析得太有道理了。 “好啦,机票我就帮你订啦!你呀,今天赶紧回家早点休息,好好补补觉,睡前记得把护照号发给我就行。” “嗯呢!”李丝蓓乖乖地回去了。 不辞而别? 李丝蓓本想给颜容发消息,告诉她买了同一趟航班的机票,但寻露玫说,不如给她一个惊喜吧,先别告诉她了。其实,寻露玫是怕颜容知道她俩也要一同前去会改变行程。 出发前一天,颜容和蓦然视频通话的时候详细告知了他落地的时间。 “容,你终于要回来了!你一定无法想象这些天我有多么想你。还有可怜的小Chris,你不在身边他一直哭。”蓦然对颜容甚是思念。 “亲爱的,是我不好,我这就回去了。明天就能见面了。” “我去巴黎接你。” “不必了,你在波尔多等我就行。” “不,我要在第一时间见到你。如果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带着儿子再去中国找你了。” “好的,那明天戴高乐机场见,吻你。” “吻你。” 想到明天要见到蓦然和儿子,颜容很高兴。颜正过来嘱咐她,路上注意安全,寻找母亲下落的事情,得慢慢来。 在登机口颜容看到了李丝蓓和寻露玫。李丝蓓跟她说原本打算早点告诉她,但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颜容说很高兴她们去玩,只不过没能提前准备一下,怕招待不周。 寻露玫说她和李丝蓓都安排好了自己的吃住行,不用费心,就是大家同行更有乐趣一些。 气氛似乎难得的融洽。 碰巧,三人的位置都在高级经济舱,离得很近,就跟别人换了一下,坐到一起,整个旅程相谈甚欢。 飞机已经飞行了将近10个小时,快到目的地了,机上服务已经停止。寻露玫抓紧最后的机会上了洗手间,稍微起身活动活动,准备去空乘那儿去再拿些喝的,就顺便问李丝蓓和颜容需不需要添些饮品。李丝蓓说不必了,颜容点点头说谢谢。 寻露玫给颜容带回了一杯美味的香槟。颜容很愉快地喝完了。 飞机一落地,颜容就困得不行,眼睛都睁不开了,刚下飞机脚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于是,寻露玫扶她找个地方坐下,李丝蓓说让她先缓缓,自己正好要去方便一下。 等李丝蓓不紧不慢地从厕所出来,却发现只有寻露玫一个人在这里。 “颜容呢?”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蓦然刚把她接走啦!” “他们先走了?不是说好一起玩吗?” “嗨,反正咱不都安排好了行程么,看他俩一见面就又亲又抱的,可是饱受了相思之苦,咱俩就先别当电灯泡啦!我看颜容又累又困,蓦然着急带她回去,再说咱俩来又没有提前通知人家的,就说让他们先回去,咱俩先在巴黎玩一玩,过几天再去波尔多找他们,反正我去过那儿,路熟着呢。” “哦。”李丝蓓应了一声,心里有些嘀咕,这个重色轻友的颜容,见到蓦然来了都不等跟我打个招呼就走啦?!但人已经离开了,她只好悻悻地跟着寻露玫了。 “好啦好啦!不是说好了开开心心的么?!你也是,人家一家三口着急团聚也是可以理解的嘛!我这个情敌都没有意见,你还嘟着嘴干嘛?!”寻露玫看李丝蓓不高兴,赶紧哄哄她。 “咱俩现在可是在巴黎!‘万恶之都’!抓紧时间体验呐!”寻露玫想尽办法转移李丝蓓的注意力。 李丝蓓想想也是,就笑着说了句“好吧。”只是寻露玫这态度180度大转弯也太突然了,她有些不习惯,可也说不上来哪不对劲。 算了,来都来了,就玩得开心点吧!露玫见的世面多,有品位又有阅历,她怎么安排就怎么玩吧,我跟着她吃香喝辣就行,想那么多干嘛!李丝蓓心里默默对自己说。 “我知道你是在可惜没见到蓦然本尊,对不对?不过也没事,过几天就带你去波尔多亲眼看看大酒庄、酒庄庄主、庄主夫人和少庄主啦!”寻露玫调皮地对李丝蓓眨着眼睛。 “我才没有你那么八卦呢!”李丝蓓扑哧一声笑了。 “哟!还不承认?那不带你玩了!” “好吧,您是金主,您说是就是吧。” “哈哈!这就对了!” …… 坠入深渊 ………… 颜容浑身只穿了一条内裤,双臂被人用绳子反手捆绑起来,吊在一个架子上。头冲下悬着,头发打绺着四处散落,鼻涕,眼泪,口水混在一起,顺着鼻尖往下淌着。头撕裂般地疼,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这里,哪一天会被折磨而死,她也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身在地狱。 身旁有一个满脸横肉的阿尔巴尼亚男人正在给她拍照片。颜容对这种裸露身体的羞耻已经麻木了,这一个月以来,她遭受的一切,已经彻底摧垮了她想要逃走的意志。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等待死神降临的那一刻,如果真死了,也就解脱了。 颜容脑中此刻仅存的几个画面,就是在她深度昏迷后睁眼的那一刻,身边就围了十几个暴徒,不由分说,各种凌辱。她第一次反抗,领来一阵电棍击身,剧烈痉挛后宛如整个身躯化作一团即将爆炸的气体,紧接着是无法忍受的剧痛…… 第二次反抗,头部被钝器重击,再度昏迷。 应该是过了很久,醒来之后颜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浑身一丝不挂,多处青紫,她一试图想起点什么,脑袋就似乎要炸裂。旁边一个菲律宾面孔的年轻女孩就没这么幸运了,她的反抗换来的是被一个电烙铁一样的东西烫灼…… 颜容看到三五个男人向她走来,下意识地蜷缩成一团……其中一个最强壮的男人走向了她身边叫得最狠的一个女孩,直接拎起来从窗户扔了出去…… 有人被电击,有人被暴打,有人被注射毒品,有人被砍断手脚,有人被扔出窗外,从高楼坠下…… 身在这个炼狱里的所有妇女和女孩,无一幸免的被当做轮番泄欲的工具,无时无刻不在遭受非人的虐待。 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 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颜容不知到熬了多久,直到今天这群恶徒把她捆绑起来拍照。 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不幸的美女画家是被欧洲臭名昭著“DeathBlack”(黑死病组织)绑架了,现在匪徒正在给她拍照片发到暗网上,准备卖到中东去当性奴。 那么,她是怎么流落到如此险恶境地的呢? 那天在飞往巴黎的飞机上,快落地之前,寻露玫给颜容的那杯香槟里,是被下了药的。寻露玫当时的计划是想办法支开李丝蓓,等颜容彻底昏睡后就任她躺在一个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让蓦然接不到她,给她点苦头尝尝。 但寻露玫并没有料到,巴黎的安全指数,有时候真的不像她预想的那么高。她原本以为,一个大活人,就是多睡会而已,还能出什么大乱子?可是,她的这一举动产生了蝴蝶效应,把颜容推向了万丈深渊。 命运送给寻露玫的这个“意外收获”,远远超出了她的预见范围。如此厚重的一份“馈赠”,是不是暗中也标好了价格? 寻露玫就这样撇下颜容把不明情况的李丝蓓带离了机场。昏迷的颜容靠在椅子上不省人事,手机一直在兜里震动。直到有一个带着礼帽的男人走过来,坐到她的身边,很自然地搂住她,把她的头依靠在自己肩上,然后拎过她的行李箱,让她半坐在行李箱上,推着行李箱,搂着她,仿佛一对很亲密的恋人,迅速离开了机场。而此人,并不是蓦然!他竟是欧洲臭名昭著“黑死病”组织里一个经验丰富的人贩子! 在机场打了无数个电话的蓦然一无所获。他找遍了机场所有能找的地方也没有发现颜容的踪影。蓦然意识到大事不妙,确认与颜容失联后,就立刻报了警。后来,他便看到了机场监控录像里,上面描述的那一幕。 一个多月过去了,颜容还没有找到,蓦然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小Chris就像和母亲有感应一样,每天夜里的哭声都让人撕心裂肺。 虚实之间 李丝蓓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颜容又没消息了。寻露玫告诉她说,颜容的手机既然失联了,一定是她和蓦然不愿意让我们去打搅他们的二人世界吧。拉翡庄园是寻露玫的伤心之地,要不是李丝蓓要去,她才不想再回去看看呢。这下倒好,庄园夫人失联了,不去正好。 李丝蓓有些伤心,但想想也怪自己。在深圳颜容请她吃西餐的那个晚上,明明是自己无端冲颜容发火的。看来,虽然当时颜容没有动怒,但如此无礼的行为还是在她心中留下了伤痕。 无奈,只好跟着寻露玫转转埃菲尔铁塔,卢浮宫什么的就回北京吧。 “丝蓓,我记得你说过来巴黎一定要看画的对吧?”这天,寻露玫看到因为没能和颜容联系上而闷闷不乐的李丝蓓,打算给她点其它的惊喜,转移她的注意力。 “是呀,但是没有专家带咱俩欣赏了。”李丝蓓说完,垂下了眼帘。 “我带你去看真正的印象派大师的巅峰之作,即使没有‘专家’带你,也能把你感动哭咯!” “在哪呀?” 寻露玫先不告诉她,故意卖了个关子:“你先说出一个印象派画家的名字,证明你不是个假粉丝,对美术一无所知。” “莫奈!”李丝蓓记得颜容最喜欢的便是莫奈的作品。 “对了!那你知道莫奈最出名的作品是什么么?” “好啦!别卖关子了!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要是颜容在这儿,还轮得到你奚落我?” “哎呀,咱们学数学出身的女生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嘛!我就是逗逗你嘛!好了好了,咱们要去的是橘园美术馆,那边有360度展厅的莫奈巨幅睡莲作品!” “真的呀!太好了!”李丝蓓无比憧憬这趟艺术朝圣之旅,心情明媚了许多。 当李丝蓓亲身站在橘园椭圆形的宽阔展厅里,亲眼看到高2米,总长近100米的8幅巨型睡莲油画时,她几乎被感动得落泪了。 橘园的一楼有前后两个展厅,进入第一个展厅就仿佛置身于睡莲池中,画面里的池水似乎正从四周向你涌来。李丝蓓颇感奇怪的是,画中的睡莲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形,但颜色变换却又能让你看出来满池的睡莲。这种色彩的变换如此之和谐,以至于看不出人工的痕迹。尤其是在展厅靠西面的墙壁上那幅暖色调的睡莲,虽没有画出夕阳,居然能让人在画面中感觉到夕阳的存在。 进入第二个展厅,寻露玫对李丝蓓说:“你看这睡莲池边还有柳树,这个视角仿佛咱俩就站在池边一样。这种感觉真奇妙!” 李丝蓓看着画面,朵朵睡莲漂浮水面,柳树枝条飘摇,树与云彩倒映水中,虚虚实实之间,恍惚中她仿佛正跟着颜容一起在这睡莲池边边走边欣赏,颜容还时不时地给她指出哪儿的光影更美…… 良久,李丝蓓回神一看,身边的人竟然是寻露玫。看着兴致勃勃的寻露玫,她心里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凝视着眼前无尽的整体,无边无际湖水的幻梦,不知怎的,丝蓓很容易走神牵挂起颜容。 容,你怎么又无缘无故地失联了呢? 寻求答案 寻露玫和李丝蓓回到了北京。这趟法国之行,让寻露玫气色好了不少,李丝蓓却有些闷闷不乐。 这天晚上,躺在床上,赵卡卡看媳妇儿有些不对劲,就对她说:“浪漫之都跑一趟怎么还让你愁容满面?这不科学啊?” 李丝蓓无心跟赵卡卡耍嘴皮子,只管扭过头睡觉。 “唷!脾气见长啊!难道是看多了法国帅哥,跟我睡都没激情了?” “少贫了,睡觉吧。”李丝蓓没啥兴致。 “怎么了,媳妇儿?”赵卡卡一看李丝蓓情绪不高,就立马转到暖男模式,边说着还边抚抚她的肩膀,来回摩挲着。 李丝蓓一直避讳跟赵卡卡提起颜容,这次去法国,她事先也没告诉他颜容在那,只是说跟寻露玫一起出国旅游。但赵卡卡难得的温柔对于李丝蓓还是颇为受用的,她马上对他敞开了心扉:“卡卡,你知道吗?其实我这趟去法国本来是要找颜容,去见见她的另一半和孩子的……” “是么?之前没听你说啊?”赵卡卡有些惊讶,但他其实也知道,对于自己单恋颜容这事儿,媳妇儿心里一直有个疙瘩。既然今天丝蓓主动提起了颜容,这可是好事儿,赵卡卡便故意把语气放得比较平淡,鼓励她说下去,希望借此机会能把媳妇儿心里那个疙瘩抹平。 “结果,下了飞机,我上趟厕所,她就不见了,此后手机就关机了,联系不上。”李丝蓓接着说。 “什么?”赵卡卡觉得这得算意外了,“那你们这不得赶紧报警,还有心思玩呐?!” “是因为露玫说她男朋友把她接走了,我能说什么呢?就是有些奇怪颜容怎么那么着急走,连等我从厕所出来告个别都来不及了。”李丝蓓嘟囔着。 “嗨!瞧你这大喘气,把我吓的……男朋友?寻露玫怎么会认识她男朋友?”赵卡卡一头雾水。 “这就说来话长了。长话短说吧,颜容她男友是酒庄庄主,寻露玫是酒庄的一个客户,之前她去那个酒庄考察过,还遇见了颜容,那会儿颜容刚怀孕。” “还有这档事儿。怀孕?他们都有娃啦!那是不是混血?”赵卡卡觉得信息量好大,故事还挺多。 “你看你看,被你越扯越远了。其他事儿我以后再跟你细说。你现在就帮我分析分析,颜容为啥又失联了?怎么又不理我了呢?”李丝蓓非要一个答案。 “这……女人心,海底针吶!我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你脑子里想啥我都不能百分之百搞清楚,她怎么想的,我怎么会知道呢?”赵卡卡准备和稀泥。 “她上次从咱家走,也是不辞而别,然后就失联了。”李丝蓓自顾自地说道。李丝蓓是这么想的,颜容两次都不辞而别,然后玩消失,既然第二次肯定是跟赵卡卡没关系的,那第一次也不一定和赵卡卡有关系了吧?如果跟赵卡卡没关系,那肯定就是自己的原因了。我到底是怎么惹到了这样一位风一样来去自如、不留下一丝痕迹的美女画家呢? 虽然颜容的两次失联是都有些蹊跷,但李丝蓓之所以这么纠结,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从小就把颜容视为“理想中的自己”,一直想和她保持在同一个频道上。和颜容越亲密,她就越觉得自己离理想状态越近,越开心;而如果被这样无缘无故地撇下,她是会伤心的。当然,李丝蓓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她也确实担心颜容是不是安然无恙。 “哎呀,别想那么多了,蠢宝,快点抱抱睡觉吧!”赵卡卡才懒得想这些,就开始卖萌哄李丝蓓睡觉。 李丝蓓就吃这一套。她乖乖转过身,把赵卡卡的头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想着想着,不久就睡着了。 钻戒 第二天起来,李丝蓓还是要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主动约上方昀和寻露玫在酒吧见面。 方昀知道,她们仨,李丝蓓一般不主动约,只要是她主动约局,一定是有事情需要解决,得认真帮她分析出一个答案,或者一个方案。要不然,且散不了。 她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去当当救火队员吧。 没想到一开门,白宇堵在门口。 “你来这干嘛?” “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我只好上门了!” 一股酒气。 “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赶紧闪,别挡着我出门。” 白宇把胸口贴上来,一步步把方昀堵回房间里。 “动不动就躲我!有本事你搬家啊!”白宇看来喝了不少,语气很强硬。 “你要干嘛?!” “要!” 方昀气不打一处来,伸出胳膊想要把白宇推出去。 当然是白费力气。 白宇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咄咄逼人地把头压下来:“圣诞节那天晚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怎么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不需要解释。”方昀很个性。 “这么大小姐脾气……你就是被我惯坏了。”白宇说着把额头贴在方昀的脑门上。 “我本来就是大小姐呀!惯也是我爸惯坏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方昀把白宇的头顶开,脸冲着一边儿,不屑一顾。 白宇虽然一直都随任着方昀耍小性子,但今天他不准备这样干了,不管那么多就强吻过去。 “放开我……”方昀挣扎着。 “你现在是我手底下的签约艺人,老板的话你敢不听!”白宇决定今天要强势到底。 方昀居然咬了他一下。 无奈,白宇只好停下来。他摇了摇头,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吐出来,睁开眼,凝视着方昀说:“本来我准备了很多次,设计了很多场景,但总是没有成功,今天我就豁出去了!” 说完,白宇从怀里掏出一个红丝绒的戒盒,打开看,一颗硕大的钻戒,blingbling的闪着光。然而,比钻戒更闪的,是他灼灼的眼神,仿佛映射出内心那一团熊熊的火焰。 “两年前我就计划向你求婚,当时亚美传媒刚起步,就买了个小的。现在,我觉得只有这个才能代表我的心意。” 方昀看着白宇诚心诚意,心里很是高兴。但她很调皮,不能这么快就便宜了这小子。 “那小的你给小的了?”方昀狡黠地说。 “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白宇不由分说地先把大钻戒套在方昀的左手无名指上,又掏出了原来买的那只小的钻戒,戴在她的中指上。 “噗——哈哈哈!”方昀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有你这么买钻戒的么?不是说‘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么!这你都不知道!” “谁说我不知道。都是给你买的,我愿意!信不信以后我把1克拉到10克拉的都给你买齐咯!”今天的白宇特别真诚可爱,居然还有些孩子气。 “是时间太久你退不了了吧?哈哈哈……”方昀本要继续开玩笑,被白宇不由分说地紧紧抱住,拥吻起来。 硕大的钻石闪着动人的光芒,映着缠绵的两个人。 万里之外,波尔多的酒庄里,蓦然也拿着10克拉的钻戒,却泪如雨下。他原本是打算在机场向颜容求婚的。可现在……颜容出事后的每个夜里,他都无法安然入睡,只要他一闭上眼睛,仿佛就看到颜容在遭受各种折磨,无数可怕地梦魇让他觉得自己也仿佛要被黑夜吞噬。只有看着这枚钻戒,那闪亮的光仿佛还代表着一缕希望。他多么希望此刻手里拿的是一颗魔戒,通过它能看到颜容在哪,是否安然无恙…… 这些日子,蓦然承受着莫大的悲痛,除了积极配合警察的行动,他仍在想尽一切办法打探着各种渠道的消息,不放过一丝可能。他当然知道某些罪恶的组织干的那些勾当,时间拖得越长,颜容遭受危险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他在竭尽全力与时间赛跑。 “容!你再坚持一下!我发誓会尽快找到你……”蓦然闭上眼,把钻戒紧紧地握在手中。 意外之外 方昀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而且这两年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她脱去了之前一些小女孩的任性,变得愈发成熟。刚才她已经对白宇旁敲侧击了一下,圣诞节那天晚上她看到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小的”。白宇没有回应,也没有解释。白宇是传媒公司的总裁,身边脸蛋漂亮身材好的女人数都数不过来,以方昀对白宇的了解,如果关于他和某一个女人的事情都不值得解释,基本上可以断定是无足轻重了。于是,她觉得这事情可以翻篇了,不值得纠缠。 已经是晚上九点。李丝蓓和寻露玫还在酒吧等着自己呢。方昀看看眼前脸涨得通红的白宇,心想恐怕今天自己是要重色轻友一回了。没办法,有得必有失,她迅速地给李丝蓓发了个微信:“别等我了,有重要的事留言给我。”然后搂着白宇去泡鸳鸯浴了。 李丝蓓收到方昀的短信,失望极了。但是她也知道,方昀如果不是有实在走不开的事,是不会放她的鸽子的。只好和寻露玫二人无聊地对饮。寻露玫猜到李丝蓓今天很有可能是想找方昀的再讨论颜容的事,可她就不明白了,一个大家都不想看见的女人消失了,这么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为什么还要去问一个“为什么”?!如果方昀来了,她还能知道李丝蓓这个傻女人到底又在纠结些啥,可是方昀没来,看样子,今晚她是不会说出自己的心事了。寻露玫当然不会自找没趣,她很聪明地叫来了助理,对李丝蓓说:“别不开心了,找个帅哥陪你喝酒吧!” 李丝蓓有些惊讶,寻露玫今天怎么会这样,她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对赵卡卡不敢有半点不轨之举。 寻露玫早就看穿了李丝蓓的心思,没等她拒绝就说:“这是我的助理,张栩。你放心,他只负责给你倒酒,你不跟他说话,他绝对不会先开口的。我有重要的客人,先失陪一下啦,亲爱的。要乖哦!” 李丝蓓看到张栩过来时都惊呆了,怎么会是自己的高中同学张栩?!他来露玫酒吧多久了,自己怎么全然无知?!算算自己整容已经快两年了,这两年她都没回老家,就是为避开老同学,不想让别人对自己整容的事说三道四。她偷瞄了一下,张栩毫无反应,应该是没有认出自己,谢天谢地!!如果是这样,那么他至少是在我整容之后才来露玫酒吧工作的。 李丝蓓觉得浑身如被绳捆着一般僵硬,眼睛直直地盯着酒杯,拿起来抿一口,又放下,又想拿起来,因为不知道到应该把手放在哪里。 再说张栩。从上回当着陈若雨的面和白宇起冲突之后,到现在已经快两年了,虽然他一直在和陈若雨联系,但若雨却还是对他爱答不理,连她年前被公司派来北京工作过一段,春节后又再回上海,都是过了好久才从别人那里打听到的。这让张栩实在有些心寒。可是,这么多年了,从大学开始到现在,他追了陈若雨将近二十年,如果不继续追她,他真的不知道还可以找谁寄托自己的爱情。在酒吧的工作倒是做得不错,寻老板是个精明的女人,跟自己年龄相仿,但两人彼此之间都没有半点男女之情,公私分明得很,工作起来倒也愉快。只不过,他一直没有再见到若雨口中的那个“白总”。他曾经很想向寻露玫打听“白总”是哪位,但他也明白这基本上就是自讨没趣。可奇怪的是,老板肯定早就从保安那里听说了自己和这位“白总”为了一个玉麟酒业的一个女员工起争执,为什么没把自己炒了?还这么久了只字不提? 这正是寻露玫精明的地方。首先,寻露玫不会得罪赵向林,所以她自然不会去说他堂堂赵董派过来的人有什么不对。虽然赵向林给了她一张陈若雨的名片,但自己却未曾与其谋面,如果这个陈若雨够聪明的话,是不会在自己老板面前说起这些事情的,相反,她应该会找一些合适的理由设法避开再来自己的酒吧办事。而白宇又是方昀的男朋友,他俩之间的事,寻露玫倘若不明真相地添错了油加错了醋,这俩人她可都得罪不起。至于张栩吧,好在事情没闹大,他要是个聪明人,就会赶紧好好表现,卖力工作将功补过,也没有必要去拉他的脸面,毕竟能有个得力助手也不容易。 那为什么张栩这么久了也没有与白宇尴尬地再次见面呢?一来是因为张栩有意避开寻露玫的私人朋友圈子,不想让老板觉得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二来是因为方昀自从成了白宇公司的签约歌手后,也没有必要来寻露玫的小场子过瘾了,她忙起来了,来酒吧都少了许多,而白宇,本来就来得不多,再加上传媒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忙得团团转,就更见不着人了。 而他对于老板的闺蜜是李丝蓓,为什么也一无所知呢?原来张栩应聘的时候,凭着在深圳混迹多年的经历,跟寻露玫申称自己是“深圳人”,寻露玫便不知道其实张栩实际上是李丝蓓的云溪老乡,也自然不会把他俩介绍认识了。再则,给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美女老板打工,张栩为了排除自己“小白脸”的嫌疑,公私分得很清楚,老板的私人场合,哪怕就是在酒吧里,也基本不去打扰。 张栩很明白,眼前这个女人,是老板的闺蜜,他一定不会违背老板的意思主动搭讪的,只专心倒酒,做好服务。 方昀今天没来李丝蓓本来就已经很尴尬了,寻露玫又撇下自己,明显是不想再听她纠结颜容失联的事情了。再加上张栩居然在这里工作!天哪?!这都发生了什么?!简直是比意外更意外!她局促得很,只好低头看着手机里颜容的图片,执着地使劲用手指来回摩挲着屏幕,努力想擦得更干净一些,就好像把颜容的脸看得越清楚就越容易找到她失联的答案似的。过了一小会儿,她放下手机,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张栩赶紧准备给倒上。无意中看到酒杯旁李丝蓓手机屏幕里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庞——那不是……她怎么会有若雨的照片?! 没等张栩看分明,手机屏幕不合时宜地灭了。 李丝蓓也敢不正脸看他,只冲他摆摆手,抓起手机逃一般地离开了。 张栩想,应该是自己看错了吧…… 如履薄冰 张栩去跟寻露玫汇报:“老板,您的朋友走了。” “哦,好的。你去忙别的吧。”寻露玫没啥反应。 张栩脑子里还在想着那个手机里怎么会有若雨的照片,稍微有些走神。 寻露玫看他站着没动,又问了句:“还有什么事吗?” 张栩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说:“没事了。”点头哈腰地退下了。 无从下手,只好作罢。张栩想,关于若雨的信息,还是另找机会了解吧。 李丝蓓坐在出租车里,想想自己刚才似乎是从露玫酒吧逃出来的。张栩?!怎么会在这里?!以后露玫酒吧也得少去了!如果他还是像高中那会儿那样喜欢拿自己开涮,估计自己整容的消息恐怕要在老家传得满城风雨了。 其实吧,这事儿是李丝蓓想得严重了。即使张栩知道她整容了,即使所有老同学都知道她整容了,现在这个年代,也没啥。整容就像化妆那么平常,虽然自己换脸换得有点大吧,但如果用现在20出头小年轻的眼光看,这根本不算事儿。 不过,李丝蓓是奔四的人了,在云溪同龄人的那套价值观看来,还是不太能接受几乎把整个脸都换了的整法。本来自己结婚多年老大不小没有孩子就有很多闲言碎语,如果再加上一条整容换脸,估计就铁定成为老家人民茶余饭后的大八卦了。自己倒是不在老家住,平时听不见也不心烦,可家里那老两口怎么办?本来自己整容就把他们气够呛,如果再有人说起闲话来,老人家恐怕要气病了。 但不管怎样,只要赵卡卡现在对自己满意,忍受些风言风语,也值了。 出租车在东四环上飞驰着,李丝蓓望着窗外看过一万次的街景,却找不到熟悉的感觉,反而是一种莫名的陌生感。说白了,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来北京快二十年了,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还是个“北漂”。如果哪一天赵卡卡不要她了,就得滚回云溪老家去。为什么?赵卡卡家里所有的房产都在公公婆婆名下,她作为一个外地媳妇,结婚这么多年没有给赵家添子嗣,婆家已经颇有微词了,哪敢想什么房产的事。如果她给赵卡卡生了孩子,情况就不一样了,母凭子贵,她就可以在赵家当一辈子居家太太了。可是,要孩子这事吧,哪怕身体真是一点毛病都没有,只要有压力,就是怀不上。其实李丝蓓妇科检查做了无数次,真的是什么毛病都没有。那就是赵卡卡的问题了?可赵卡卡从不配合她去医院做检查,她也没有一点办法。她能去跟自己的公公婆婆说怀疑他们的亲儿子有问题么?这种事,公公婆婆一定会认为是儿媳妇的问题。再说了,如果赵卡卡真去检查了,检查完他没问题,那李丝蓓就压力更大了。说不定,还会落到别人有了赵卡卡的孩子,而自己不得不离婚的悲惨境地。如果自己在北京有房,离婚了倒也不怕,随便找个工作混生活就可以。李丝蓓家境很一般,以父母的实力是不可能在北京买房的,而她结婚以后就把工作辞了,这么多年也都是靠赵卡卡养着,自己也没有收入来源。李丝蓓其实很后悔自己辞掉工作这件事,要不然,自己挣20年钱,辛苦是辛苦,不管怎样也能把房子首付凑齐了。 这样的不安全感,让李丝蓓感到深深地无力。眼前,她只有一条路,就是继续任劳任怨地照顾好赵卡卡,哄他开心,然后,尽快,尽全力也要怀上赵卡卡的孩子,有了孩子,就进了保险箱了。 而此种心理状态,也是她无比羡慕颜容的原因。她羡慕颜容天生丽质,几乎所有男人都为之倾倒,连自己的老公也毫不例外;她羡慕颜容有天赋,有自己的事业,可以满世界溜达着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她羡慕颜容有一个深爱着她的法国绅士,给她一座如梦幻里的城堡般的酒庄;她更羡慕的是,他们居然很快就有了爱情的结晶,一个可爱的混血小宝宝。 有颜容的消息,或者换句换说,如果知道颜容还认为自己是当年的那个发小,彼此之间还保持着亲如姐妹的关系,会让李丝蓓觉得好受许多,至少,至少她理想的生活并不是遥不可及。反之,如果失去和颜容的联系,李丝蓓会觉得自己已经被遗弃在了现实世界。 一线生机 李丝蓓绝对想不到,她心心念念着的不要把自己排除在不同世界的颜容,此刻才是真的被困在了另一个世界,一个极其可怕的人间炼狱。 那恶棍给颜容拍完照,粗鲁的把颜容的头发揪起来,准备再凌虐一翻。此人有着一张刀疤脸,颜容仅存的记忆里却储存了关于这个刀疤脸的最痛苦的片断,刀疤脸的再次逼近,让颜容下意识地尖叫起来…… 刀疤脸听到尖叫后越发兴奋,兽性大发,一把掐住颜容的脖子准备啃过去,却看到一根细细的项链。他一把扯断了项链,甩在地上。颜容的脖子被项链划出了一道伤痕,慢慢地渗出一些血色,刀疤脸居然变态地把臭烘烘的嘴巴和舌头伸过来,嘬起了颜容的血…… 颜容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无比恶心害怕却又不敢反抗,只能绝望地闭上眼睛,默默地期待死亡赶紧降临,好让自己得到解脱。 项坠落到地上,摔出了一张小小的薄片,上面印着颜容一家三口的照片。旁边有一个人贩好奇地捡起薄片瞅了瞅,却愣在那里了。 这群恶棍的小头目看到捡起薄片的人有些异常,便走过去亲自瞧瞧,看到照片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身对刀疤大吼了一声“停!”。刀疤正沉醉在颜容肉体带给他的快感中,根本没有听见。小头目径自走过去,不由分说狠狠给了刀疤的胫骨一脚,刀疤这才把颜容扔到一边,痛苦地嚎叫着单腿跪在地上。 “住手!你这个傻瓜!她没有看上去那么年轻!她是个孩子的母亲!母亲!你知道么!傻瓜!!” “不卖母亲”,也许是绑匪残留的最后一点人性。 这群无恶不作的人贩子迅速把角色转变成了绑匪,他们觉得可以让颜容的家人高价把她赎回去。看起来,这个亚洲女人孩子的爸爸是个很有钱的欧洲人。 绑匪费了一些功夫搞清楚了蓦然的身份和联系方式,把颜容的照片和赎金的价格通过加密电子邮件发送给了蓦然,并且告诉他赶紧准备好赎金,否则撕票。绑匪还警告蓦然不要报警,声称他们已经掌握了接近蓦然儿子的渠道,如果报警地话孩子也将陷入危险。 那天晚上,蓦然好不容易把哭得撕心裂肺的小Chris哄睡,他熬得通红眼睛已经流干了泪水,只是呆呆地瞪着手里捏着的钻戒。他多么期望这是一个魔戒,能让他从晶莹剔透的钻石中看到颜容现在的状况。 突然间,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急忙扑到电脑前,慌张地去打开电子邮件。因为过于紧张,手指不听使唤,输了好几次密码才打开邮箱。 这些天来蓦然一直都没有看邮件,刚才他突然意识到,颜容被人劫走,绑匪如果知道自己和她的关系,是很有可能给自己发邮件索重金赎回的。天哪!蓦然埋怨自己怎么没早点想起来这事!好不容易打开邮箱,蓦然望了一眼成堆的邮件,又不由地赶紧把眼睛闭上,他害怕万一看到绑匪的邮件早就发过来了……恐怕颜容就已经被……他不敢再想下去,只好强打精神一封封地把邮件打开看。 每看完一封,他都松一口气,但马上又更紧张地去看下一封。当终于看完两百多封邮件,并没有发现异常时,蓦然地心却又悬了起来——对!还有被拦截的邮件! 终于!蓦然发现了那封绑匪发来的邮件!谢天谢地!是昨天刚刚发过来的! 蓦然看到照片上的颜容,顿时就明白了自己心爱的人遭受了什么……他心如刀绞,眼泪喷薄而出。 “上帝啊!噢,不!容……我心爱的容……这帮禽兽!!——噢,我的天!容,你还活着!感谢上帝!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蓦然被这突如其来的重大讯息刺激得有些语无伦次神经兮兮,他既心痛,又愤怒,既担心,又惊喜,百感交集,绝望和希望同时在脑海里纠缠。 蓦然用双手用力地搓着脸庞,捋好头发,一遍又一遍,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告诉自己,得用最快地速度做一个决定,选择一个周密的方案,万无一失地把颜容带回家。 孤身解救 听到小Chris的哭声,蓦然突然睁开了眼睛,也不知道昨天给绑匪回完邮件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看到女仆已经闻声进来去照料小主人去了,蓦然赶紧再次打开邮件,然而绑匪并没有回复。 蓦然焦急地等待着,不时地刷新邮箱。 快到中午的时候,管家递给他一个信封,说道:“外面有人送来的,一定要您亲启。” 蓦然接过信封,打开一看,里边是一个破旧的老式诺基亚手机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只写着“500,000”,其它什么也没有。蓦然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马上开了一张50万欧元的现金支票,让管家立刻去银行取钱。随即把诺基亚手机放在书桌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蓦然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等待着绑匪和自己联系。 一个小时后,管家提着装满现金的皮箱回来了。 正在这时,手机振动起来,有人打进来了! 蓦然迅速抓起电话接听。 “晚上十点带着钱到米兰马尔潘萨机场。” 蓦然抬起手看了一下时间:一点差一刻。他马上查了一下航班信息,此时已经没有波尔多直飞米兰的机票了,最早的航班是下午两点经里昂转机的那趟,十点前可以到达马尔潘萨机场。蓦然一刻也不敢耽误,带着装满现金的行李箱立刻飞往米兰。 “您还没有吃饭……”管家这句话还没说完,蓦然已经冲出了酒庄大门,钻进车里,直奔机场。 一路风尘仆仆,当蓦然到达马尔潘萨机场时,大厅的钟显示正是十点。 蓦然手里握着的手机果然振动了。 “喂?”蓦然迅速接起,声音低沉,略带急促地喘息。 “出门,往右走,看见一辆尾号是69DM的出租车,上去。”一个沙哑的声音,说完这句话就挂了。 蓦然完全按照指示上了那辆车。 车开了不到十分钟,手机又响了:“下车,穿过左手边的巷道,在花店门口上那辆灰色的车。” 蓦然下了出租车后,穿过一辆又窄又短的小巷,一家花店印入眼帘。虽然店已经关了,但是外面装饰的灯光还亮着,有一些花也没有收进去。这灯光和花朵在暗夜里显得无比明媚,仿佛点燃了蓦然的希望,他从摆在最临近街边的一束玫瑰中抽出一支最娇艳的,插入大衣内侧的口袋,又从外侧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放在那朵玫瑰的位置,就上了花店门口唯一的那辆灰色的车。 这辆车又只开了一会儿就停下了。中途绕来绕去,蓦然已经完全分不清此刻是哪个方向了。开车的司机示意让蓦然下车,自己也下了车。 “手机。”司机说。 蓦然把诺基亚手机拿了出来。 “不是这个。”司机又说。 “没有了。”蓦然说。 司机的目光从压低的帽檐射出来,心存怀疑。 他用双手把蓦然全身排查了一遍,确实没有其它手机。之后,就径自把车开走了。 蓦然正一头雾水,诺基亚手机又响了:“往右边走。一直走,不要回头。看到教堂,就在拐角处停下。” 蓦然依旧照办了。但他开始有些心急和焦躁不安了。 教堂拐角的另一边,一个男人示意蓦然跟着他又上了另一辆车。 车上包括蓦然有三个人,一路无话。 最后,到了一个赌场,车停了。门口霓虹灯亮着的“Casino”,显得格外刺眼。 三人下了车。他们示意让蓦然走前面,二人在后边跟着。一行人,特别是蓦然的箱子,过了安检之后,赌场的服务人员在前面带路。 到了名叫“阿姆斯特丹”的包间门口,服务生来个礼貌的“请”的手势,说了一句“祝您玩得开心!”,就离开了。 蓦然拎着箱子走进去。沙发上坐着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脚放在茶几上,嘴里叼着一根雪茄,右手拿着一个装着威士忌的酒杯。茶几的两边,站着两个壮汉。 跟着蓦然进来的两个人,就站在门边,把着门。 满脸横肉的家伙手中捏着从颜容脖子上扯落的项链,对着蓦然打量了一番,又打开项坠儿里的照片仔细对照,说道,“你还算准时。”然后漫不经心地抽了一口雪茄。 蓦然并不畏惧,质问道:“人呢?!” 那家伙用雪茄点点了房间靠右里侧的那个角落,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小房间,此时,小房间里的灯亮了。蓦然看到了被蒙着双眼,满脸惊恐的颜容,和粗鲁地架着她的刀疤脸。 蓦然眼泪夺框而出,正要上前,茶几旁边两个壮汉拦住了他。 沙发上的家伙此刻居然还露出了恶心的笑容。他示意刀疤脸把蒙着颜容眼睛的布扯开,然后对蓦然说:“看清楚了?” 蓦然强忍住内心的悲痛和愤怒点了点头。 “别急!钱。”那家伙又说。 蓦然把箱子放到茶几上,打开,转过去,冲着那该死的家伙。 那家伙拿起一叠现钞,验了验,又翻了翻其他的,满意地点点头,示意把里侧隔间的门打开。 蓦然立刻起身要抱住颜容。没想到还是被茶几边的壮汉拦住了。 抽雪茄的人拎过钱,把项链扔给蓦然,说了句:“物归原主。”炫耀着他的胜利,得意中带着调侃地语气,不知廉耻。 蓦然紧紧地握住项链,愤怒地,直直地瞪着他,目光如熊熊火焰。 随后,那家伙不紧不慢地带着四个人走出了房间,只有刀疤脸,架着颜容,和蓦然对峙着。 等那几人离开了一会,刀疤脸身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才一把将颜容扔到沙发上,走了。 被这么一扔,颜容万份惊恐地尖叫起来。由于长时间遭受虐待,颜容对蓦然也是惊恐和排斥的。而且,刚才发生的一切,对于已经失忆的颜容来说,只是自己被卖出去了而已。蓦然看到这样的颜容,心如刀割,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脱下外套,慢慢地包裹住她几乎已不能蔽体的连衣裙,轻轻地抱起颜容的头,两行热泪,喃喃地说:“容,好了,一切都结束了,都结束了……” 或许是颜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被这样温柔相待,她渐渐地接受了蓦然的拥抱,蜷着身子,缩在沙发上,时不时还难以控制地颤抖着…… 刻骨铭心的记忆 蓦然第一次见到颜容,是在阿姆斯特丹,虽然是透过酒店另一栋楼的窗户看到颜容,却一见钟情。而这一次实为不易的重逢,居然也是在“阿姆斯特丹”。 阿姆斯特丹,太刻骨铭心的记忆。 蓦然把颜容带回酒庄后,立刻找医生给她做了全身检查,当得知颜容失忆了之后,蓦然又心疼又沮丧。接下来的日子,蓦然悉心照顾着颜容,不敢靠得太近,怕吓着她。蓦然试图让小Chris唤起颜容的记忆,可是,颜容现在连自己的亲身儿子都找不到亲近感,更别提蓦然了。蓦然知道,这并不怪她,她受的伤痛太大了,而且就在不久前。 把颜容救回来,蓦然的精神很快就恢复了许多。酒庄的事情也继续开始打理了。只是,回来已经快两个星期了,颜容目前还是自己单独待在一个房间。她整天都不出来,蓦然每次推开门,都看见她蜷缩在沙发的一角。按医嘱,颜容现在每天都是在服药的,帮助她尽快恢复精神状态。她自己也不会主动吃东西,当蓦然温柔地把一些泡了面包屑的汤送到她嘴边的时候,会怯生生地抿一口。 一日,颜容忽然自己换上了之前她最喜欢的一件白色丝质睡衣,那是蓦然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也正是在颜容穿着这件睡衣的一个美好夜晚,他们才有了爱情的结晶。 蓦然看到穿着这件白色睡衣的颜容,立刻回想起了那个美丽的晚上。那也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一段无法从脑海中拂去的,令人上瘾的记忆…… 蓦然温柔地吻着,颜容也温柔地回应着。伴随着低沉而性感的呻吟,二人起初有些急促的呼吸慢慢调整到一个频率,体温逐渐升高,脸越来越热,越来越红,每一寸肌肤的触碰与摩挲,都让灵与肉越来越愉悦…… 此刻,蓦然再次被颜容的美深深地打动,他情不自禁地走上前,轻轻地抱住颜容,贴住她的唇。 为了重温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太久,经受了太多折磨的长夜和无尽的思念…… 颜容并没有拒绝,也没有迎合,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看到颜容没有拒绝,蓦然欣喜若狂,难以克制自己的爱欲,动作变得有些急促起来。当他把颜容压到沙发上的时候——这熊熊的爱火对于每个正常的女人来说,都是极致的享受,但对于尚未康复的颜容来说,太过强烈了。颜容突然间被勾起了之前遭受种种虐待的记忆,她猛然尖叫一声,开始挣扎! 蓦然如电击一般的弹开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太着急了,举起双手一步步后退,压低声音持续地说着:“我的错,我的错……”语气尽量温柔,好让颜容平静下来。 颜容感觉到蓦然已经停止并后撤,才渐渐停止挣扎,紧抱着双膝,蜷在沙发一角。 蓦然慢慢退回到门边,无可奈何地深呼一口气,此刻才想起医生对他的叮嘱。带着深深地自责,关上门,离开了。 另一种爱情(上) 北京,露玫酒吧。将近凌晨一点。 今天是工作日,这个点,已经没什么人了。 寻露玫没有丝毫睡意。打开一瓶拉翡庄园的红酒,给自己倒上。她右手扶着吧台台面,慢慢地,俯下身子,把尖尖的下巴贴在自己的手背上,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细长的杯脚,大拇指缓缓转动着被子的底部,眼睛凝视着杯中红如玫瑰的液体,折射出迷离的灯光,分外动人。 她喝得有些high了。 脑海中像过电影一般,她想起了这半辈子遇到的男人们。寻露玫很清楚自己的天生丽质,丰臀,大胸,腰细,腿长,这样的身段是所有男人都向往的,更别说还配上了一身雪白嫩滑的皮肤,一根汗毛都不长。怎么可能会有哪个直男不爱这样美好的肉体呢?所以,男人么,自己随便挑。寻露玫在25岁的时候,给自己立下了誓言,不愿意约的炮,哪怕只有一丁点儿不愿意,绝不约。所以,25岁以后经历的这些男人,个个都帅,绝大多数也都器大活好,但有一点寻露玫很清楚,这些男人都是为了得到她的身体,而并非爱她的人。中国男人就是这么奇怪,这样的肉体可以睡,但这样的人,不敢娶。 敢娶她的,只有赵向林。其实寻露玫在上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赵向林,那时候赵向林还没有和前妻离婚,还有个几岁大的儿子。寻露玫那会儿还年轻,觉得有一个如兄如父的人这么疼她,就很满足了,其他的,并不去想。可等她真正踏入了社会,她才知道,赵向林这种质量的中年男人,实在配不上自己。经济实力,也就算一般吧。那方面就不提了,本来先天条件就不好,更别说这么大年纪体力不足了,跟小鲜肉根本没法比。之前给她的快乐,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太年轻,没有被好好伺候过,要求太低罢了。 寻露玫越成熟,就想得越明白,一定要跟赵向林划清关系。几年前,她认真地跟赵向林谈过一次,表明自己是独身主义者,谢谢他这么多年的照顾,感情的事没什么可说的,希望他们能继续保持朋友和生意伙伴关系。赵向林之前也并没有认真考虑过他俩的未来,寻露玫这么说,他其实巴不得。他帮寻露玫出资开这家酒吧,当初也就是玩票的性质。可后来,时过境迁,赵向林因为家里发生些变故,离婚了。这些年,他亲眼看着寻露玫在生意场上不断成长,成为了一个精明成熟的女人,自己也觉得年纪大了,有些孤单,便动了真心想娶寻露玫。虽然他看到寻露玫身边的男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但不过是些露水情缘,当不了真的。 寻露玫的酒吧一直经营得不错,赵向林出的资金和欠他的人情都差不多还清了,而正在这个时候,蓦然出现了。赵向林当然十分后悔把蓦然带到露玫酒吧,但他宁愿相信寻露玫也就一时兴起,并没有走心的。他从一个传统的中年男人缺乏对新时代女性认识的视角,一厢情愿地以为,寻露玫依然是当年那个涉世未深的女大学生,也就是还年轻,等折腾够了,自然要回到自己身边的。 实际上,寻露玫一直想嫁个欧美男,以欧美男人的身体条件和爱情观,才不会辜负这么美好又特别的自己。之前跟赵向林说不想结婚,只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当蓦然出现的时候,她真的是觉得全世界都亮起来了。 另一种爱情(下) 像很多天蝎女一样,寻露玫的爱是浓烈而自私的。她对蓦然的爱,虽然是在蓦然未曾察觉的情况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膨胀到了无限大。既生瑜何生亮,怎么会有颜容这样的女人已经在蓦然身边了?寻露玫始终无法接受自己等了半辈子才遇到的梦中情人,居然被别的女人霸占了这个事实。不抢过来怎么甘心呐!颜容是好,可我寻露玫除了不会画画,哪点比她差了?如果蓦然先认识的是我,谁是酒庄女主人还不一定呢! 时间过得很快,距上次去波尔多酒庄与蓦然见面,已经将近两年了。这期间,寻露玫偶尔会跟蓦然发去邮件。每次发邮件,其实都是寻露玫想念蓦然想到忍无可忍的时刻,但因为有颜容,有蓦然和颜容爱情的结晶这两个横在她和蓦然之间巨大的屏障,即便想念到如此程度,寻露玫也只能发去一封邮件缓解思念之痛。当然,蓦然的回复,自然是礼貌且平淡至极的,从未有什么惊喜。 但是,寻露玫从来没有放弃等待。她坚信,不用她主动做什么,蓦然和颜容的爱情,哪怕再浓烈,也会和所有的爱情一样,经不起时间的消磨,被琐碎的家庭生活蒙上灰尘。这个过程不会太长,最多也就三五年,到那个时候,即使不用费多大的劲儿,只要保持女性的魅力和美丽,并且一直和蓦然保持联系,早晚他都会对自己产生浓厚地兴趣。而当下应该做的,就是该忍忍,该克制克制,不要丢掉和蓦然的正常生意往来,不要让他忘记了自己,然后,耐心地等待机会降临的时刻。 想到这里,寻露玫又找了个由头,给蓦然发去了一封邮件,联络联络感情。 当你坚持的某件事情已经形成一种习惯的时候,往往转机就来了。 这次蓦然很快就回复了邮件,居然说要来中国,而且是马上就要来,还说有重要地事要当面请她帮忙。 寻露玫收到邮件后欣喜若狂,即刻就开始盘算怎么样安排好蓦然的这次中国之行。真没想到用不了三五年,才两年机会就来了!这次一定要精心安排,让他此行留下深刻的印象,成为一次难忘的记忆。各种场合都要极力施展我寻露玫的魅力,让蓦然了解自己,欣赏自己。要想尽办法创造各种增进亲密感的机会,如果能擦出火花,那当然是求之不得了。 为了这一刻寻露玫等了太久,她有些高兴得过了头,想得过多了。她喝了一口茶水,努力让自己先冷静下来,要hold住!待情绪平复了一些,寻露玫又仔细看了看蓦然的邮件,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话语。 不过,蓦然找她,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呢?寻露玫理所当然的认为是生意相关的事情,但会不会也有别的可能?寻露玫仔细琢磨着,如果蓦然是要来和自己谈生意相关的关键事项,当然可以用“重要”来形容。别的,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它“重要”的事,蓦然会来找我说呢? 擅自逃离 蓦然万万没有想到,因为自己重修旧好的心情过于迫切,与颜容的亲密举动操之过急,引来了颜容的再次出走。此时,颜容的记忆只恢复了一部分,而且大部分都是很多年前在中国生活的片断。因为之前受到了迫害,此刻的她对于西方男人的脸有种莫名的恐惧,即使是蓦然也不能排除在外。 一日,蓦然有要事外出了。主人不在家,仆人们也没那么忙一些,偌大的酒庄显得很安静。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颜容竟然被救回来后头一次轻轻地打开了房门,看到了硕大的酒庄。她既害怕又好奇,不能自抑地独自游荡起来。 正值下午仆人们休息的时间,她的脚步又很轻,没有人发现她离开了房间而过来照料她。颜容不知不觉地走进了蓦然的房间,看到房间内的装饰居然有些熟悉感,她停下脚步慢慢地观察着房间里的摆设,目光落到了墙上的一幅油画上,一种似曾相识地感觉让她沉溺在画中。 画布上展现的是日落时分的葡萄园。天空的颜色呈红,橙,紫,蓝,灰五种颜色,变幻交织在一起,给人一种光影流连的感觉。这幅画里的景色无疑是美丽的,但给人一种无法触及的虚幻感。不真实,不确定。 实际上,这幅画,就是两年前她怀着小Chris的某个晚霞漫天的傍晚,依偎在蓦然怀里,亲手画的。画里透射出的虚幻,似乎早就预示了此后的流离。 颜容好像就要想起一切了,不料一阵头疼袭来,只好不再凝视那幅画,驻足在书架前。眼前的这一排书,有一本比较大而稍显突兀。她取下来,居然是一本印象派的画册,熟悉感更加强烈了。其实,这原本就是颜容初来酒庄的时候带过来的。看到这些熟悉的名家画作,她的眼神再次被点燃了,仿佛有一种魔力直通了她的大脑和灵魂,她饥渴地盯着每一个细节,试图通过这本书唤起更多的记忆。此刻,她太过渴望恢复记忆,以至于引起了一阵剧烈的头疼和眩晕。 书本啪一声摔到了地上。 她扶着书架的边缘,勉强站住。闭着眼睛,轻倚着书架熬过了这一阵眩晕,回过神,缓缓抬起垂下的眼帘。 她想蹲下来捡起这本书,却发现书里夹着一个棕色的小本本掉落了出来。颜容好奇地捡起小本子一看,封面上写的是护照。护照?是什么东西……颜容好奇地翻着小本子,里边居然有自己的照片!天呐!这是我的!我的护照! 房间的门突然开了,原来是女仆Lisa听到书落到地面过来看看,她发现颜容在这间屋子里也有些惊讶,立刻上前安抚她回房间休息。 颜容下意识地把护照藏进了睡衣宽松的长袖里,乖乖地跟着Lisa离开了蓦然的书房。 回到自己房间里,颜容仔细翻阅着自己护照的每一页,每一页的每一个字母和数字。她心跳很快,头也时不时地疼,但坚持研究着这上面的信息。虽然她并没有很清醒地意识到这个护照有什么用,但冥冥之中却认定了这个神奇的小本子一定蕴含着她到底是谁,她到底属于哪儿的惊天秘密。 看看停停,将近两个小时后,颜容得出一个结论:她是中国人,出生地在中国湖南。她究竟是怎么来到此地的,她已经害怕到不敢去想,当务之急是应该立刻,马上,回家! 看起来那个欧洲男人今天并不在家。 颜容抓起护照,蹑手蹑脚地再次走出了房间,试探着在过道里行进。当经过小Chris的房门外的时候,上一秒还是安安静静的,突然间就爆发出了孩子的哭啼。又是一阵眩晕,这次居然连心口也仿佛被什么东西撕扯般地生疼。Lisa闻声从别处跑向孩子的房间,听到Lisa的脚步声临近,颜容迅速闪躲到了过道转角后,藏了起来,看到Lisa进了房间,她急忙穿过过道走下了楼梯。 楼梯尽头正对着一扇小门,通往大片的葡萄园。颜容钻进了葡萄园,眼前的可人的绿色和动人的沙沙声,让她一度放慢了脚步。真的要离开这里吗?她低头看了一眼护照上的“Chinese”,心又开始疼了,一咬牙,一路捂着胸口,跑出了酒庄。 巧不巧,走了不多远,颜容遇到了一个参观其他酒庄的中国旅行团,便一直随行。不知不觉,居然跟着上了旅行团的大巴。司机催促着说飞机快赶不上了,导游也累坏了,匆匆忙忙点完数,好像多了一个人又好像正好,没少人就应该差不离。大巴直奔机场,到达机场,导游发现确实多了一个人,挨个人看过去,觉得颜容有些面生,应该这不是团里的,刚要上前质问,颜容就惊恐着跑开了。一大群人等着上飞机,导游也来不及追赶颜容,只叮嘱了大家一句,确认好护照财物和贵重物品都没有丢失,一行人就奔值机柜台去了。 颜容此刻的意识能力还并不知道应该怎么买票,而且身上也没有现金。她像只迷失的小鹿般在机场里搜寻着和自己肤色语言相近的人,看看他们都在干什么,试图模仿着去做。没想到,在值机柜台与导游又相遇了。导游发现了她有些异样,便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压低声音说:“都是中国人,你到底想干嘛?”颜容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中国女孩儿,正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她急忙掏出了护照,突兀地说到:“我要回家!”导游有些纳闷儿了,寻思着这位姐姐不会是走丢了吧?她接过护照看了下有效期和多次入境的申根签证,对颜容说:“您是哪个团的啊?不会是钱包手机都丢了吧?你行李呢?” 颜容恍惚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导游心想这姐姐真是没谁了,浑身上下就剩一护照了。就这智商还敢出国旅游?这回是把行李钱包都弄丢了,下回没准儿人都丢了。可都是中国人,她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她看到颜容脖子上的项链似乎价值不菲,看面相有点缺心眼儿,但也不像是老赖,琢磨着到底要不要帮她。 她转身立马给公司打了个电话,看看这趟航班还有没有占着余座儿,片刻,就转过来对颜容说:“姐,跟我的团回去吧,护照给我,我给你买票,脖子上项链先押我这里,回国后把机票钱给我,项链儿再还你。成么?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电话。” 颜容还是眼神空洞的看着她,没听明白,也没说话。 导游想这姐们儿不会是有点傻吧?她又用手在脖子上边比划边说:“项链,护照,给我!带你回家!” 颜容迟疑着照着做了。 导游接过护照和项链,问到:“你要去哪个城市啊?我们飞长沙您到北京跟着我们转机么?” 颜容又只是点点头。 导游只好又瞅了一眼颜容的护照,看她出生地写着湖南,“哎呀,没想到在波尔多捡一老乡!行!那就飞长沙吧!” 谁曾想,与蓦然这一别,竟然又是一年。 蓦然回到庄园后,得知颜容再次消失,他已无力再责骂女仆,只是呆呆地立在书房里那幅画前,眼神越来越黯淡。 “你擅自逃离了我的世界,却把我留在了你的世界……” 事不宜迟 根据Lisa描述的,颜容离家出走前曾到了蓦然的书房,而且弄掉了那本印象派的画册。蓦然第一时间就把那本画册翻开检查了一遍,果然,里边的护照确实没有了。可令他不解的是,她为什么要离开酒庄?还知道要拿着护照?颜容的意识和记忆到底恢复到了什么程度?是自己那天的举动让她产生了反感吗?这段时间蓦然太累太受折磨,他开始想太多了。实在想不清楚,他便用手无力地扶住额头,摇了摇头,又揉了揉眼角的泪水。 蓦然仔细检查过每个房间,并没有少其它任何东西。如果颜容是有意识地要离开这里,至少她应该拿些钱吧?他最后相信,颜容不是故意要离开他的。 警察已经来过了,蓦然在等他们的消息。好在这次颜容拿走了护照,如果能查到跟护照关联的机票或者其他信息,就是好消息,基本不可能是再次被绑架了,并且可以很快查到她的下落。如果颜容再次遭遇不幸,蓦然真的没有勇气再面对接下来的日子。 又是一夜未眠。 再一夜。 第三天上午十点。“叮——”电话铃响了。蓦然迅速接起电话。 是警察打过来的。颜容的护照显示她昨日已经乘坐了返回中国的航班,目的地是“Changsha”。 谢天谢地!蓦然悬着地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半截。可是为什么会去“Changsha”,之前跟颜容回中国的时候,去的城市不是“Shenzhen”么? 警察告知蓦然颜容已经回到了中国,因为现在无法判断她是不是在有意识的情况下自愿回国的,就没有办法通过国际刑警组织的相关规则请求中国公安部门予以配合。蓦然也意识到,自己和颜容并没有结婚,也没有任何证明可以证明他们的亲密关系,以颜容目前的意识和记忆状态,如果贸然让中国公安部门介入,要查证自己对颜容无害就得花费好大一番功夫。 蓦然不得不再次靠自己去寻找颜容。可对于“Changsha”这个陌生的城市,他从哪开始找?颜容会去这个城市的什么地方,他一丁点儿头绪都没有。 对!可以跟颜容的父亲说明情况,让她爸爸报警去找她!不,不行!老人本来就有心脏病,颜容之前差点被贩卖受到的巨大创伤都还没有恢复,前前后后那么多事怎么跟老人家说得清楚?!都不用提颜容失忆,恐怕只是简单地说一句颜容突然去了长沙失去联系了,老人也承受不住…… 正当蓦然一筹莫展,试图在网上查找一些信息的时候,寻露玫的邮件发来了。 蓦然脑子飞快地转着,自己生意上往来的中国人里,寻露玫是跟自己联系得最多的,而且她还来过酒庄,可以算是老朋友了。她在酒庄也见到过颜容,知道自己和颜容的关系,就不会认为他千里寻人有什么不轨的企图。从波尔多飞往长沙必然要转机,不如先飞去北京和她会面,希望可以说动她帮我找到颜容。 事不宜迟,蓦然立刻抓住了这颗救命稻草,给寻露玫回复了邮件,告诉她自己要立刻飞往北京,有重要的事情求助。 所托非人 看到蓦然风尘仆仆地赶来北京,就是为了来找自己,寻露玫喜出望外。蓦然一见到她,就迫不及待地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寻露玫听了后有些惊讶,但她的第一反应是:“天助我也!”颜容离家出走,下落不明,不正是自己趁虚而入的好机会么?于是,她一边安抚着蓦然的情绪,一边盘算着如何才能让颜容永远回不到蓦然身边。 她给蓦然到了一杯清茶,问道:“颜女士离开的时候穿的是什么衣服?有什么显著的外貌特征么?” 蓦然摇了摇头,“她只穿了一条白色丝质长裙,别的什么也没有。” “哦?可是……”寻露玫有些疑惑。 “噢,寻女士,我理解你的疑问。好吧,其实……”蓦然顿了顿,用手扶了扶太阳穴,又继续说道:“既然我来找您了,我想我还是应该把实际情况告诉你……” 蓦然低下头,把颜容上次独自从深圳返回法国后在机场失踪,以及她经历了何种兽行导致了她什么样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以至于造成了这次离家出走的来龙去脉概要地跟寻露玫说了。说完,蓦然不禁掩面而泣。 寻露玫错愕了。当时在飞机上给颜容下药让她晕倒在机场座椅上,然后支使李丝蓓离开,寻露玫只不过是想让蓦然找到颜容费点劲,俩人因此闹点别扭,自己暗爽一下。没想到,后果竟然如此严重。寻露玫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她根本不敢直视蓦然。好在,根据蓦然的叙述,颜容独自一人从中国返回法国而遭遇的不幸,那蓦然其实根本不知道她和李丝蓓的同行。幸好当时订好机票时叮嘱了李丝蓓那个大嘴巴,没有提前告诉颜容她俩也要一同前往法国。倘若颜容跟蓦然提到过她俩的同行,恐怕蓦然早就拿着刀逼问过来了,哪还会有今天的求助? 寻露玫灵魂出窍的片刻,蓦然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悲痛情绪,用手抹去泪水,“对不起,抱歉,我失态了……” 寻露玫闻声立刻回过神来,急忙安慰蓦然说:“没关系,我知道你难过,哭出来会好受些。” 蓦然抬起头看着寻露玫,正要感谢她的理解,却发现她煞白的脸色和额头上细细的汗珠。“您怎么了?”蓦然有一秒地疑惑,但立刻给自己找到了答案,“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把这么可怕的事情告诉您这样一位优雅地女士……对不起……” 寻露玫本来正要躲避蓦然的眼神,生怕他发现什么,但听到他的抱歉,便立刻松了一口气,顺着话往下说道:“没事,我只是没有听说过这么可怕的事,那些罪犯简直是令人发指!颜女士受苦了,也难为您了。”说完,还皱了皱眉头,作虚弱状。末了,又目光坚定地对蓦然说:“蓦然先生,您放心,我一定会尽我自己最大的努力帮你找到颜女士。” 看到寻露玫如此具有同情心,如此乐于助人,蓦然万份感激地握住了寻露玫的手,真诚地说道:“谢谢!非常感谢!”隔了几秒,他郑重地说:“我对长沙这个城市很陌生,您能否拨冗陪我去长沙一起找到她?” 寻露玫嘴角向上翘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把手搭在蓦然手上,眼睛直视蓦然,坚定地点了两下头,应允了他。 “衷心感谢您的帮助!谢谢!”蓦然用力按了按紧握的双手,再次表示谢意。 可是他哪里知道,所托非人! 峰回路转 话说导游把颜容带到了长沙,一再询问她的家人在哪里,却发现颜容要么是傻,要么是疯了。回到公司,跟领导一说,就把颜容带去了公司附近的派出所。 派出所里的公安了解情况后,立刻向市局做了汇报。经过一番努力,长沙市公安局查到了颜容的家庭成员信息,于是想办法联系颜正。在深圳市公安局的配合下,颜正很快得知了消息,速速赶往长沙接颜容。 颜正颇为惊讶,春节回家还好好的,这才半年多,什么时候容儿变成了现在这样的精神状态?她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长沙?一路上,颜正思来想去,都猜不到发生了什么。最后,他推测了一个答案:容儿是不是要来湖南找亲生母亲? 颜容见到颜正后,眼神仍然是空洞的,对于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她已经完全迷失了。她现在的意识还是中国护照的印象,只知道她自己是中国人,只要是黄皮肤黑头发的,谁领她走,说去哪就去哪儿。 颜正带着颜容离开了派出所,找了一家环境安静又舒适的西餐厅,先吃饭。 颜正看着颜容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白丝裙,心想,这幸好是夏末,要不然这几天早就冻坏了。容儿身体比过年的时候瘦弱了不少,脸色也有些苍白。颜正点好菜,正要联系蓦然质问他是怎么照看自己的女儿的。可一转念,容儿怎么会浑身上下一件行李都没有呢?难道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她在国外到底经受了什么?说来奇怪,据派出所的人说颜容已经在中国呆了好几天了,如果蓦然也在找她,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就联系自己呢?颜正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万一颜容离家是因蓦然而起,我不明就里的打电话过去,岂不把女儿又送入虎口了?还是先让颜容好好恢复一下体力,吃些东西,喝点汤补补,一会儿再细问。 刚才公安局的人跟颜正说你的女儿神志不清晰的时候,颜正以为颜容只是受了折腾,而且不习惯国内的处事方式在使性子,就应允了几句说“了解,了解”。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现在就剩他父女俩人了,不管颜正问什么,她都只是点点头,没有任何语言回复。从颜容吃饭时的动作,和一直游移不定的眼神判断,恐怕形势不容乐观,自己的女儿要么是疯了,要么是傻了。 颜正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放下筷子,毫无食欲。他根本无法相信,天赋极高,才华横溢,亭亭玉立,顾盼生辉,从小就自信满满的容儿,居然是此刻这般模样!这本是一颗在哪都会发光的小星星啊,怎会像现在这样黯淡无光?!简直可以用凄惨来形容……颜正只觉得一阵揪心地疼,不好!心脏又不行了。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片药片吞下,努力使自己保持在非病的状态。女儿已经这样了,他千万不能再倒下。 颜正不得不承认颜容现在的状况需要医治。吃完午饭,他一看时间还不算晚,立刻在长沙最好的医院给颜容挂了个精神科的号。一通检查下来,医生告诉颜正,颜容的头不久前受过外伤,精神也受过刺激,她现在应该是恢复了一段时间了,但好像进行得不是很顺利,平时家人除了照顾她,应该多给她安抚,有条件的话,可以住院观察。颜正听到这些,又觉出自己心脏跳得很不踏实。他打算回深圳后,安排颜容入院修养。 天色已晚,今天只能在长沙住下了。 颜容一进酒店房间后就歪在沙发一角蜷缩着,一言不发。颜正轻轻地给她披上毯子,一直保持安全距离看着她,以防她再次走失。 深夜,颜容入睡之后,颜正缓缓走到窗前,凝视着这个城市的灯光。颜正想,自己的心脏不好,这说不定哪天就走了,容儿现在又这般状态,可如何是好。 这里是湖南。哦,湖南…… 颜正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名字:陈静秋。是不是应该尽快找到颜容的亲生母亲,才能有人照顾好她?眼下,恐怕只有颜容的母亲和胞妹能照顾她了。十多年前,颜正返回自己曾经插队的那个小山村时,打听到了陈静秋的一些消息。不过当时有事在身,没有探听仔细。记得当地老乡说的是,陈静秋举家“从乡下搬到了城市里”,那按常理推,很有可能搬进了市里,或者搬来了省会长沙呀!可也不能贸然地现在就开始在长沙找,是不是应该再去一趟云起村了解更多信息? 可如果真要去找她,会有很多事情要做,颜容现在状态这么不好,自己又分身乏术……想到这里,颜正摇摇头,生活不易啊! 一夜没睡。早上,颜正等颜容醒来,便打算带她返回深圳,治病要紧,其它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颜正带着颜容到了酒店机票预订处,这年头,大多数人都从手机app或者网上订票了,只有像颜正这样的老年人才会来这里订票,工作人员便异常热情。 其中一个女员工可真是人精,一眼就认定,这是一个退了休的老父亲,带着有些智障的女儿来湖南旅游了。 “老先生,您这是跟女儿来湖南旅游啊?您女儿可真漂亮!” 颜正淡淡地答应了一句:“呵呵,嗯。” “您是教授吧?一看您的眼镜就知道您特别有学问,特别有艺术家的范儿。我们这里有湘西特色旅游特别适合你们,要不要了解一下?” 颜正想,这小姑娘真够伶牙俐齿的,恐怕见着戴眼镜的老头都说是教授吧?我这还没来得及说要去那儿呢,这小姑娘就说了一长串儿了,这不,把宣传图册都递过来了。 “张家界,凤凰,风景很秀丽的,特别适合您这样有艺术气质的人士。这条线路还有一个新增加的景点,安华县的云起瀑布……” 颜正突然怔住了,“安华县云起瀑布”,多么熟悉字眼……难道这是天意,让我带着容儿去她出生的地方看看吗? 乡情 颜正想了很久,缓缓问道:“张家界凤凰我们都去过了,云起瀑布倒还新鲜,有没有只去这一个地方的旅行团?” “老先生您太有眼光了,云起瀑布现在好多人都不知道,但真的特别值得去。不过很抱歉我们没有只去那边的,湘西旅游一般都是一整条线路下来的。” “哦……”颜正故意拉长了声音,显露出迟疑。 女孩眼珠转得飞快,“要不这样吧,我们可以帮您预订去张家界的机票,一个人才两三百块钱,很便宜的,下午马上走,不到一个小时的旅程,到了后我们安排的当地导游直接带你们去安化县的云起瀑布,今天晚上就可以住在瀑布旁边村里的农家乐。您看可以不?” 颜正便携颜容一路到了这里。第二天,云起瀑布也看完了,导游老是想把他们再忽悠到别的景点去看看。颜正在云起村还有正事要办,只好跟导游摊牌说:“小伙子,谢谢你的好意啦!其实呢,我老家就是这个村子的,我带女儿回来看看,还要多呆一些时间。不劳烦你再跟着我们了,你去忙你的吧。” 导游本来还奇怪,省里公司派活的时候告诉他这个老头是特地来看云起瀑布的,想来可以好好赚一笔。可一路也没见到他有半点高兴惊叹的情绪,反而神色凝重,方言也似乎听得懂,原来是这个原因,只好自认倒霉,回去了。 夏末了,还是有些热,这些天一路奔波,颜正感觉心脏老是不太好,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吃药,不敢忘记。 说也奇怪,颜容到了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像精神不那么紧张了。颜正默默地想,也许真的来对了。把导游打发走,他也带着颜容从导游安排的农家乐离开,一路去寻找当年自己居住的那个小茅屋。虽说是与世隔绝的乡村,这些年也有些变化,找起来也不那么容易。 当看到那棵标志性的老桂花树还矗立在那里时,颜正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那个小屋,那尘封多年的记忆,就在前面。 可是,等待他的是一堆废墟。 老房子年久失修,已经塌了一半,无人居住了。 颜正无比伤怀,却发现旁边的院落似乎还有人。 他带着颜容轻敲了下有些破败的院门。 一阵犬吠。 “来了,来了。” 片刻,一个老妇人步履蹒跚地打开了院门。 “您是……周婆婆!”颜正惊讶于当年的老邻居周婆婆还健在! “这是……让我好好看看,这是谁呀……哦——我还记得你!那个画画的知青!小……小……”老人家虽年事已高,但耳聪目明,脑子也不糊涂,记性还好着呢。 “小颜!”颜正激动地握着老奶奶的手。 “哦!对对对!稀客,稀客呀!你有多少年没来过了哟!” “嗯呐!您身体可好?” “老了,不中用啦!我记得,当年你还是个小伙子呢,现在也头发花白了啊。” “是啊!您还是老样子!您今年高寿了?” “一百零八岁啦!”老人家边说着还边用手指比划着。 “哎呀,百岁老人啊!您真了不起啊!!” “啊呀,哪有什么了不起,凑合活着!这个是你女儿呀?长得真乖巧啊!” “是是是……” “看我,老糊涂了,光顾着说话了,快进来!快进来!” …… …… 老人家虽然高寿,但老伴去世多年了,膝下子女也并不多,只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已经去世了,小儿子和儿媳在外省和子女住在一起,只有二儿子住在县城,平日里也要帮自己的孩子照看孙辈。老人家身体硬朗,生活自理,住这里住习惯了,不愿意搬走,便终日和黄狗为伴,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家里人会多一些。二儿子会带着孙子重孙时不时来看看,也和街坊四邻打了招呼,万一老人有紧急情况能赶紧通知他。县城里的孙子还特地给装了电话,周婆婆平时只会接不会拨。 颜正和周婆婆聊了好一会,知道了好些事。院子里那条大黄狗也不再叫唤了,好奇地看着他们。可喜地是,颜容在这里真的很放松,居然还去摸了摸狗狗的头。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得知颜正有事要在这里呆些时日,周婆婆说正好院子里两间房都空着,盛情邀请他们住下。颜正哪敢麻烦老人家,一再推托。末了,婆婆就找了个借口说:“不让你们白住,我这院子里这么多活儿正愁没人干呢!你看这有几只鸡,正好帮我喂喂。” 颜正再三谢过,不敢打扰老人家休息,说明日一定来帮忙。 颜正带着颜容又找了离这里最近的一家农家乐住下,看到颜容今天在周婆婆家状态不错,颜正已经盘算好了,明天一早他就带着颜容去帮老人干些活,然后让颜容留在那里等着。周婆婆家是在村里三组,根据昨天老人说的一些信息,自己再去八组那边进一步打听打听陈静秋的消息。 服下一颗药,颜正就躺下了。不知怎的,心脏的感觉越来越不好,该办的事情还得抓紧。 情到深处 北京飞往长沙的航班上,寻露玫一直在安抚蓦然的情绪。蓦然万份感激。为了找些共同话题,寻露玫再次跟蓦然确认:“颜女士身上除了护照真的什么也没有了?她没有带任何东西?” 蓦然仔细想着,突然,他这才想起来:“项链!她脖子上戴着我送给她的项链!” “有照片吗?”可否让我看看? 蓦然从手机了找到了一张颜容的特写,脖子上的项链明显而清晰。 寻露玫接过手机端详着。说实话,颜容真是个美人儿,即使寻露玫万般嫉妒,可不承认颜容的美都不行。她绝不仅仅是长得标致,她的美很有特点,有内容。 许久,寻露玫点点头,把手机还给蓦然。虽然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看颜容的脸,但也记住了项链的细节。 “可是即使知道她带着项链又有什么用呢?能帮我们找到她么?”蓦然有些疑惑。 “您都说了,颜女士身无分文,却搭乘飞机到了长沙,假设是有人帮她付了机票钱,总要拿些东西当做抵押吧。”寻露玫大胆猜测。 “不,那是我送给她的信物,她绝不会拿出去抵押的。”蓦然不愿意相信那张放着他一家三口照片的精美项链,那条见证了他孤身涉险去解救颜容的项链,会被自己心爱的人丢弃。 “对不起,您千万别介意,我只是猜测。”寻露玫有些后悔自己的自作聪明引起了蓦然的不悦,赶紧往回找补。 蓦然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也许你说的有道理,只是我不愿意相信罢了。没关系,如果真是这样,也比颜容受到其它伤害要好。还算个好消息,对么?”蓦然祈祷着颜容没有什么闪失,努力让自己保持乐观。 “但愿如此。您能这么想我很欣慰。”说完,寻露玫体贴地握了握蓦然的手。 蓦然感激地看着她:“谢谢!谢谢您的智慧和好意!” 蓦然注意到,眼前这位寻女士,是个聪明而体贴的女人,她的思路很清晰,和她相处也很放松,真是找对人帮忙了。 蓦然微微点头致意寻露玫,礼貌的结束了谈话。他把头转向窗外,看着厚厚的云雾,白茫茫的一片。暂时抛开心头的困顿,神游了。 蓦然深深爱着颜容,从见到颜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被那种摄人心魄地美降服了。颜容话很少,无时无刻都像是在想些什么,但是只要你跟她交谈,即使她还没有开始回复,只要那双深泉般眼睛凝视着你,你就会发现是那么生动那么美的一张脸,以至于,以至于都很难集中精力把自己的谈话进行下去。跟她相处得越久,就越会发现,她所有的才华和天赋都被她自己深深地藏在身体里,藏在一个全天下女人都希望拥有的,几乎完美的身体里。蓦然知道,颜容的美极其动人,但也很危险。爱上这么一个女人,就意味着会爱得很辛苦,也很心疼。还有,经常会感到很担心,害怕失去她,害怕她受到伤害,害怕她不爱自己,等等等等。从第一次吻颜容引发过敏差点窒息,到后来经历地种种,蓦然觉得他和颜容的爱情,强烈,刺激,坎坷——让人精疲力尽。 可是跟寻露玫这样的女士在一起,很放松。想到这里,蓦然不禁回头望了一眼似乎已经睡去的寻露玫,是的,她也是美丽的。 蓦然当然很清楚自己此刻对寻露玫的好感根本不是爱,只不过是他真的太累了,经历了这么多事,再坚强的男人也需要片刻心灵的安抚和慰藉。 而寻露玫呢?她是不会去挑剔蓦然对她的好感是出于何种原因的,只要有一点点机会,她一定会立刻贴上前去。为了得到梦寐以求的男人,什么也不用在意。 长沙之行(一) 寻露玫闭着眼睛,琢磨着怎样才能让蓦然在自己身边待久一点,想方设法也要给他创造移情别恋的机会。这阵子酒吧的事情她已经完全交给张栩打理了,蓦然来了之后,她根本无暇理会。 既然蓦然是来找颜容的,那寻露玫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拖住他,让他找不到颜容,却又不能被他发现。其实这挺难的。飞机还有一个小时就要落地了,一到长沙,蓦然肯定会立刻采取各种办法行动,自己得赶紧想招儿了。 寻露玫心里很清楚,颜容有很大几率在公安局出现过,那么只要她带着蓦然去公安局报个案,再在长沙的网站报纸等媒体上登个寻人启事,很快就能找到颜容。既然想不出来应该怎么做,就得先想明白哪些是不能做的。所以,第一点,公安局是一定不能去的。 问题是,如果蓦然主动提出来要去公安局,怎么阻止他呢?说也奇怪,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蓦然目前并没有主动提出来要去找警察,但寻露玫觉得他很快就会提的。所以,在他提出来之前,一定要尽快分散蓦然的注意力,为他找到一个别的关注点,一个让他沉浸其中的错误方法里,越找越绝望,最后不得不放弃。 那么寻人启事总不能拦着蓦然不发吧?没正当理由啊!如果拦着蓦然不发寻人启事,那她真实的想法恐怕就会暴露得很明显。既然拦也拦不住,还不如自己主动提出来。 “各位旅客,飞机已经开始下降了……”广播里传来空姐的声音。 快点想快点想!寻露玫默默地对自己说。 哎!有了!刚才不是问过蓦然项链的事情吗?那就顺着这儿往下说好了!如果把寻人启事受众的关注点都引到那条项链上……寻露玫想到一条妙计。 “蓦然先生,待会儿到了长沙,我建议您去报社登一起寻人启事。”寻露玫一睁开眼睛,就对蓦然说道,以显示自己对寻找颜容的事情不遗余力,非常上心。 “对!好主意!我也正有此意!有您帮忙,语言方面的问题也解决了。太好了!”蓦然喜出望外。 “我会帮您找一家当地发行量最大的报刊。一会儿下了飞机我们找个咖啡厅,您好好跟我说说颜容女士的明显特征。”寻露玫一本正经。 “我觉得您刚才给我看的那张特写就很不错,可以作为寻人启事的照片。”她又补特地充道。 “好的!非常好!谢谢!”蓦然依旧是满脸诚挚的谢意。 飞机缓缓降落在了黄昏时刻的机场。 蓦然和寻露玫走出机舱,看到了满天的晚霞和橙红色的夕阳。 在等待摆渡车出发的间隙,蓦然驻足车前,有些出神地望着这难得的美景。极远处的天空,还有一只不知名的鸟儿飞过。 寻露玫当然知道蓦然此刻心里念起了谁。 这让她想起了李白的一首诗,《代寄情楚词体》。趁着蓦然凝神地这一小会儿,她赶紧查了一下这首诗的英文翻译,又百度了一下李白这首诗的全文。保险起见,她又微信问了一下经常来她酒吧喝酒的一个翻译朋友。 “送飞鸟以极目,怨夕阳之西斜。” “喔噢——好美的句子!是您刚才想到的么?”蓦然回过神来,惊讶地看着寻露玫。 “不,我哪有这么大的才情。这是中国古代著名的诗人李白的诗句,说得是他对一位女子的怀念。如果您有兴趣,有时间我可以详细跟您聊一聊这首诗。” “噢,好的。”蓦然若有所思地应允了一句,用带着几分欣赏的目光看着寻露玫。她居然能读懂自己的心事,还说出了这么应景的一首古诗。想到这些,蓦然心里竟泛出些许惊喜。 幸亏多问了个人,要不然照着网上查的英文翻错了意思,岂不糗大了?寻露玫舒了一口气,行啦,总算完美撩到了男神。她当然读懂了蓦然的眼神,却不动声色地微笑着示意蓦然登上最后一辆摆渡车,一起离开了机场。 长沙之行(二) 晚上七点半,长沙。 俩人找好酒店住下。蓦然订了一个套间,这样能方便和寻露玫讨论如何行动。 按欧洲的习惯,晚餐开始得比较晚,蓦然还没有要吃饭的意思,一进房间他就打开电脑,开始准备寻人启事的事儿。在长沙最多也就待一个星期,酒庄里还有孩子和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可这一个星期能找到颜容吗?如果没找到,他也不得不暂时先回去啊!能拜托寻露玫女士么?可是她也要回北京的,这两天好像也没听她提起过有在长沙的朋友可以帮忙。以目前的形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得赶紧发寻人启事,明天就发!明天一早就发! 寻露玫在隔壁的房间里沙发上坐着,早已饥肠辘辘了。她都猜得到蓦然在忙什么,寻人启事么,不过这事儿自己也得想想。 寻露玫琢磨,如果在寻人启事中,颜容脖子上的项链非常醒目的话,会不会有一些蓦然意想不到的效果?这么美艳的颜容,照片一旦发出去就会相当吸睛,雪白颀长的脖子,再加上闪闪发光的蓝宝石项链,一看就是一个非常有钱非常美丽的女人走失了。一方面,这样的寻人启事确实很醒目,容易被人看到而有可能很快得到回应;但另一方面,好像也在诱惑着要劫财劫色的人赶紧行动起来。她想赌一把,倒要看看是提供信息的人快,还是劫财劫色的人更快。其实寻露玫还是有些把握的,试想,帮助别人和为自己牟利,那种驱动力更大?更何况,提供信息的大多是普通人,而劫财劫色的,都是些亡命之徒。 寻露玫一边思考着,一边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卫生间的镜柜前,拧开水龙头,洗了洗手,把带着水滴的手轻轻在脸上抚了抚,稍稍让自己凉爽一下,又揉了揉眼角,然后变换角度欣赏了一下自己的脸,嗯,妆没花,人也清醒多了。 末了,她用毛巾擦干双手,舒展开搭在洗手池边缘的大理石台面上,停止了动作。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她突然间冒出了一个想法:如果,再在寻人启事中说明,该女子目前神志不是很清醒的话…… 想着想着,寻露玫一侧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一下。此刻,镜子中这张阴险的脸,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可怕,而蓦然,是绝对不可能看到的。 太饿了!我要吃饭去!寻露玫理了理衣服,走到书桌边拿起电话给蓦然的房间拨过去。 “您好!”蓦然很快就接起了电话。 “蓦然,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吃饭吧?可以边吃边讨论一下寻人启事怎么弄。”寻露玫依旧是温柔体贴。 “噢!对不起!我把晚饭的时间忘记了!好的,我五分钟后就可以出发。”蓦然挂了电话,无奈地耸耸肩,他只是觉得飞机上的下午茶点好像刚吃过不久。好吧,看来吃饭对于中国人真的很重要。 出门前,他拿出手机把电脑里写的寻人启事拍了张照片,然后放进了衣服口袋里。 为了让蓦然觉得习惯一些,寻露玫直接把蓦然带到了酒店的西餐厅。这样既节约出门的时间成本,又可以有一个安静的环境谈事。蓦然很感激寻露玫这么安排。 终于有了和蓦然单独共进晚餐的机会!红酒,牛排,柔润略有些昏暗的灯光,这一切对于蓦然来说稀松平常,但寻露玫却为了这一刻苦苦等了两三年!哪怕今天晚上谈论的所有事情都是颜容,她也觉得是无比浪漫的,美好的,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更值得高兴地是,巧舌如簧的寻露玫告诉蓦然如果写明颜容目前神志不清的状态可以获得更多的同情和关注,蓦然便信任地采纳了她对寻人启事的意见。 “Santé!”为了进一步拉近距离,事情讨论完寻露玫还特地说了句法语的“干杯”。 两人举起杯子轻轻触碰了一下,都很高兴。杯子发出的叮叮声也显得格外悦耳。蓦然高兴是因为觉得找到颜容的希望更大了一些,而寻露玫则是在得意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长沙之行(三) 和蓦然吃完饭,寻露玫自觉地回到了房间。她没有去打扰蓦然,尽管她十分想去,但管住了自己。 很好,没有操之过急。寻露玫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关上门后,她就背靠在门上,脑袋里想起了过往之事。 这么多年,她遇到过形形色色的男人,数都数不过来了。所以,她懂男人。这些年,她早就大大方方地爱上了爱的表象,周璇于多个男人之间,有兴致可以走走肾,但几乎从不走心。遇上的大多数男人都不喜欢,只是逢场做做戏;偶尔遇上喜欢的,心动的感觉短的能保持一周,长的也就一个月。她很佩服自己能做到这一点,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的内心已经是个男人了。记得当年刚认识赵向林的时候,她真的是小鸟依人,可现在,反倒觉得赵向林的纠缠很是烦人。可是,蓦然的存在,仿佛一下子就提醒了她自己仍然是个小女人,仍然逃不过对爱情的期盼和渴望,那么轻易地就会揪起她心里那个似乎早就麻木了的角落,变得像少女之心一样柔嫩敏感,动不动就觉得生生的疼,深深的恨。 在成人世界里,如果还有所谓的“爱情”的话,早已不是卿卿我我耳鬓厮磨,而演变为丛林法则,没有对错,只有输赢。要想成为丛林之王,就要管住自己,对所有人都不动心。因为谁先动心,谁就输了。 没有遇到蓦然之前,寻露玫自以为已经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未曾想,蓦然让她发现自己仍然是一只迷失在丛林里惊慌失措的小鹿。以她对男人的了解和对自己的了解,对男人的经验和自己的经验,她现在能做到的,就是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不要急,不要急…… 而蓦然此刻对寻露玫的好感度在持续攀升。他想,等找到了颜容,要好好地感谢一下寻露玫,在波尔多最美的季节邀请她再去酒庄住一阵。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去一家报社发了寻人启事,纸质版和网络版的报纸都发了。 当然,寻露玫是不会告诉蓦然,在微信朋友圈发个寻人启事求扩散这个办法的。 接下来的总要做些什么吧?总不能在酒店里干等着别人反馈消息。蓦然果然提出了要去找警察了解信息,寻露玫最终还是没拦得住。 当警察告知他们颜容在四天前已被父亲接走后,蓦然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重重地砸在寻露玫心上,压得她几乎休克。 “谢天谢地!真是太好了!太好了!”他万分激动地拥抱了一下寻露玫。 寻露玫强颜欢笑,享受着这片刻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一次拥抱。就算天塌下来,场面上不管怎样也要hold住,不是么?要不然之前所有的努力,纯属庸人自扰,白费功夫了。 “你知道吗?我之前还多虑颜正知道颜容的事会承受不住……现在好了,他已经知道了。”蓦然边说着,立刻就拨通了颜正的手机。 然而响铃了很久,却无人接听。 隔了几分钟,蓦然又试了一次,依然如此。 “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坐一下喝点东西,颜正应该这会儿可能在忙别的事情。”蓦然高兴的劲儿还没过去。 寻露玫失望地想这也许是跟男神单独相处的最后一次机会了。接下来,恐怕又是如黑夜一般漫长的等待和无尽的思念。 长沙之行(四) 奇怪的是,颜正的电话一直没人接。 蓦然有些焦虑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是颜正看到的女儿的状况不好,怪罪我了?即使真的怪罪,训斥也好数落也好,总要让我有解释的机会啊! 蓦然仔细回忆着春节期间与颜正为数不多的几日相处,觉得颜正是一个很理智很儒雅的长者,不像是会做出这么情绪化的事情不接电话的人。 他下意识地感觉到一丝不妙,但马上压制住了自己的胡乱猜测,当务之急是要赶到深圳颜正家里去,当面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顺利把颜容接回法国。 蓦然马上对寻露玫说了自己的下一步计划,向她表示谢意和歉意,并诚挚地邀请她有时间去酒庄住一阵。 受到邀请的寻露玫绝对不会放过男神好不容易才抛出的橄榄枝,如果让刚刚对自己产生了一点点好感的蓦然这么快就离开,她当然不甘心了。不过,这个时候如果接着问什么时候再去酒庄显然是不合适的,为免显得太猴急了。那么怎么才能尽可能的挽留蓦然多呆在自己身边一些时日呢? 寻露玫一抬眼,计上心来,她说:“谢谢邀请。”虽然心花怒放,但对此仅仅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仿佛所有注意力仍放在帮助蓦然找人上面,接着说道:“如果颜正先生和颜女士此时并没有在深圳家里,您去了可如何是好?” 蓦然有些惊讶,说道:“我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他们没回深圳,会去哪儿呢?” 对啊,会去哪儿呢?寻露玫立刻唤醒所有的脑细胞,灵机一动,说道:“您也说过颜女士目前状态不太好,他们现在也许就在长沙的某个医院呢?” 蓦然认真地想了一想:“有些道理,是有这种可能性……那么依您的建议我当下应该怎么做呢?” “我觉得如果他们此时真在长沙某个医院,也应该不会停留太长时间,而只是做一些应急性地检查和鉴定之类,但这些也需要花费几天。而且,很可能正因为是在医院,颜先生会特别忙,无暇顾及手机是否有人来电。” 蓦然认同地点点头,认真听着。 “我建议您可以适当再多呆两天,这两天我们可以去长沙比较知名的精神科医院打听一下消息,查查有没有颜女士的就诊记录。更何况,也许明天,颜先生就回电话了呢?”寻露玫说完,都不禁佩服自己的急中生智,看来这么多年生意场上没有白混。嗯,逻辑也算合理,希望蓦然能再采信一次。 蓦然没说话,低下头,仔细地权衡着:虽然他急切地想见到颜容,但仅仅因为颜正电话无人接听,今天就飞往深圳,确实有可能扑个空。不过,扑空了又怎样?他们总要回深圳的吧,那就在深圳等他们回来就好了。可如果颜正电话一直无人接听,他们短期内没回去深圳,自己也不可能一直在那里等啊?酒庄和小Chris还需要自己早点回去呢。好吧,似乎在长沙再多待两天是眼下最合理的方案。 蓦然同意了寻露玫的建议,暗地里又佩服了一下寻露玫清醒的头脑和富有建设性的意见。 看到蓦然深蓝色的眼睛里闪着欣赏的目光向自己投来,寻露玫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击了一个掌:“Yes!” 然后回应了一个无比优雅的,意味深长的微笑。 失去依靠 颜正的电话,恐怕是再也不会有人接了。 那天颜正把颜容送到周婆婆家里,便出去询问陈静秋的消息去了。一上午跑了半个村子,到了中午的时候,他在村口找棵树底下一坐,准备歇会儿,下午再说。 夏末秋初,正午的太阳还是很毒的。就算在树荫底下,颜正也觉得胸口直发闷。这个心脏,还真是越来越不争气了。早上走的时候周婆婆还叮嘱他回去吃午饭,这会儿估计已经备好菜等着了,他不忍心让老人家惦记,就强撑着,准备慢慢走回去。 颜正记得年轻的时候经常在村里到处转悠写生,八组到四组的距离没多远啊,现在真是老了,体力不行了。火辣的太阳晒着颜正的后脖颈,他难受得直冒汗。颜正停下脚步,立了会儿,把记录信息的本子顶在头顶,能遮点太阳算点。手累了,就放下本子当扇子摇一摇。 可胸口实在难受,他越走越慢,衬衣已经被汗水浸湿透了,黏在胸口和背上,更是觉得憋闷得喘不过气。终于,又看到了那棵老桂花树,颜正一咬牙,准备加紧走几步,赶回周娭毑家。谁曾想,一不留神,被脚底下一块不知哪来的半块砖头绊了。 颜正冷不丁一个趔趄,一紧张,只觉得心头一紧,紧接着是胸口一阵剧痛袭来,越来越痛,刀绞一般,刀刀剜着心尖儿,整个人都栽了下去…… 就再也没有起来。 等到周婆婆左等右等不见人来,走出院门准备到桂花树底下张望张望,才发现了已经没有气息了的颜正。老人家嘶声竭力喊人来救,村民们围了一圈,却是无力回天了。 不少人认出了这位当年的知青。大家按照村里最传统的方式,厚葬了他。 周婆婆心疼啊,颜正就像她自己的亲儿子一样,还不到六十岁就没了,多可惜!老人家着实可怜无依无靠又神志不清的颜容,便毫不犹豫地收留了她,照顾起这个可怜的孩子。 颜正葬礼的时候,周婆婆担心颜容伤心害怕,一直陪着她在后院里呆着,握着颜容的手片刻不离。那条大黄狗也一直躺在她俩身边,机警地守卫着。 颜容这几天才刚刚对这个虽不苟言笑但眼神里又充满了慈爱的长者有了一些依赖感,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又进入了精神过度紧张的状态。她时不时地觉得头疼,身体也动不动就瑟瑟发抖,她并不清楚她在害怕什么,但就是害怕。 接下来的数日,周婆婆一直陪在颜容身边,细声软语地跟她说颜正年轻时候的事情,不管她是否听懂了,老人那慈祥的目光和温柔缓慢又略有些颤抖的声音,都让颜容得到了莫大的抚慰。颜容醒着,她便讲;颜容睡了,她才睡。 一个月以后,颜容的精神状态又开始好转起来。婆婆发现她经常会用一根枝条在地上画画,画人,画狗,画鸟,画得特别好,栩栩如生的。 周婆婆总是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有时候还对她说几句:“画得真好!真像你爸爸,有天赋。” 等颜容画完了,婆婆总会轻轻抚摸着颜容的头发,忍不住叹口气,“你爸爸,可惜了……你不要怕呃,就在婆婆这里,慢慢画,慢慢想。”其实老人家什么都明白,这孩子特别聪明,就是暂时想不起来事情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周婆婆发现颜容画的东西越来越多。后来老人家突然记起颜正还留在家里一个大包,就从包里翻出了纸和本子,颜容便接过去,继续画,一笔一笔,一页一页,日复一日,不停地画。 物是人非(大结局上) 蓦然和寻露玫继续在长沙停留期间,居然真的找到了颜容的就诊纪录,可是他们查到时,人已经走了。这对父女还是下落不明。 这两天颜正的手机已经处于关机状态了。蓦然尽量克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始终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让自己悬起的心放下。他沮丧地坐在医院大厅一侧的椅子上,弯下腰,手肘架在分开的双腿上,眼睛呆呆地望着前方的地面。医院里神色慌张的各色人群在他眼前川流不息,他仿佛都没有看到。 蓦然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和颜容在一起的一幕幕。飞机上的相识,酒庄的相处,布鲁塞尔的相恋,小Chris的降生……在大阳台上一起相拥着瞭望葡萄园,在大落地窗前落日的余晖中拥吻,在摇篮前一起教小Chris咿呀学语…… 热泪,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地面上。这么美好的一切,就真的再也找不回来了吗? 蓦然缓缓地从上衣内侧口袋里拿出那枚钻戒,这些天他一直随身带着。蓦然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硕大的戒指,凝视着,把目光沉溺在钻石闪耀的光芒里。此刻,这光芒似乎格外灼目刺眼,寒凉得似乎穿透了人的心,刺痛。 原本他是打算等颜容在酒庄里恢复好后再向她求婚,本来以为不需要等太长时间,直到颜容那天突然离开酒庄前往长沙后,蓦然就发誓再见到颜容第一时间就给她戴上,不管她是什么状态,不管她是否还记得自己。 可现在看起来,这一刻已然耽误了。让人更为难受的是,重逢,求婚,相聚,相守,似乎变得遥不可及。 真的有些绝望了。他甚至开始觉得把颜容从他身边带走是上帝的旨意。为了找回颜容,他已经做了太多,也承受了太多,然而结局仍是一场空,这个过程太折磨,太累太难,他想要放手了。 而寻露玫,更是隐晦地表达了对颜容和颜正再次失联的看法。她让蓦然相信,是颜正怪罪他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女儿,难以原谅他,才故意躲着他,让他找不到颜容。颜容一天没有恢复正常,颜正的误会就一天不会消除,而这,正是难以找到他们的原因。 寻露玫说,中国这么大,如果他们真的要躲,从何处去寻?等颜容恢复正常?经过再一次的折腾,连医生也说不好她完全恢复到底需要多长时间。但酒庄里的一切都在等着你呢,蓦然。 蓦然只能先返回法国了。他惆怅,伤感,没有选择;他无奈,疲惫,也想要解脱。临走前,为了表示谢意,他再次诚挚地邀请寻露玫去波尔多小住。 飞往法国的航班上,蓦然终于沉沉地睡去。他一路上都在梦见颜容的脸,但却十分模糊,无论如何也看不分明。 抵达酒庄后,一切从头开始。 半年后。 酒庄里的一切依旧,只是小Chris又长大了一些。时间久了,蓦然似乎已经接受了失去颜容的现实。颜容留在酒庄里那些画,也成了一种纪念,而不再代表想念。 寻露玫这段时间一直和蓦然保持联系,两人无话不谈,从生意上的合作,到生活上的关心,不管什么话题,经常一聊就很久。蓦然对她的好感度持续增加,提到颜容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寻露玫终于准备好了。这几个月来,她把酒吧继续交给张栩打理,每天把自己的日程安排得满满的,健身塑形,皮肤保养,不断提升自己。甚至,还去报了班学法语和美术。 她想要全身闪着光,如女神一般出现在蓦然面前。 重返酒庄,这次,她立志要成为酒庄新的女主人。 颜容如画(大结局下) 这半年,李丝蓓的生活只有一个重心,就是想尽各种办法求子,吃叶酸吃燕窝,什么补吃什么,人工授精试管婴儿都试了几次,可真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成功。最后还是问到了隋意和黄誉那儿,给了她一个什么几代单传的求子偏方。也不见得那个偏方真那么奏效,可能也是天无绝人之路,时候到了吧,李丝蓓终于怀上了赵卡卡的孩子。知道怀孕那天,李丝蓓激动得都哭了好一会儿。又是感谢隋意黄誉两口子,又是感谢老天爷眷顾……总之,任务完成了!现在李丝蓓怀孕已经三个多月了,父母也名正言顺地搬来北京照顾她,全家人一门心思都扑在即将降生的孩子身上。有了这个孩子,李丝蓓就不用再担心会滚回老家县城了,真好。 方大小姐和白公子终于玩闹够了,开始琢磨婚礼的事儿,而白宇也准备正式去找方老爷子提亲了。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白大公子谁都不怕,就怕方老爷子脾气大。方昀也不催他,看着他左右为难,想去又不敢去见自己老爹的样子,着实好玩儿。 张栩一边精心打理着露玫酒吧,一边期待着能有一天出人头地,打败那个叫白宇的花花公子,一举夺回女神的心。可人生就是这般无奈,这么多年一直深爱的人,又是好久好久没有消息了。其实人有时候也挺没出息的,越是没有音讯,就越是惦念。然而他心爱的女神陈若雨并不在乎这些,早已返回了上海工作,离开了玉麟酒业,在一家世界500强企业里全身心地投入职场冲杀了。只不过,陈静秋生了一场大病,作为女儿的若雨,一心想着要多挣钱让妈妈去最好的医院,快快好起来。 而遗落在湘西小山村的颜容呢?不幸中的万幸,她在周婆婆家里受到了很好的照顾,每天只干一件事,画画。整天整天,没日没夜地画。如果不是老人拉她吃饭和睡觉,她根本不会放下自己手中的纸和笔。画完一本,就接着画另一本。 如果天气很差,再赶上电闪雷鸣下场大雨,颜容就会莫名其妙地画出一个带刀疤的人脸,此人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看着都觉得害怕。颜容根本不能控制自己去画他,但每次没画完都会把他撕扯得粉碎,自己也被吓得惊慌失措地喘着粗气。这个时候,慈祥的周婆婆就会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她一慌,婆婆就紧紧握着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嘴里还喃喃地反复念着:“没要紧,没要紧的,伢儿啊……(湘西方言:没事,没事的,孩子啊)”看着直心疼,老人明白这个孩子一定是受过大罪,太委屈太难受,可怜呐!肯定是没处伸冤,只有画出这个可恶的家伙,撕个粉碎,才能当作自己心里的一点点补偿。这个千刀万剐的坏蛋,就该撕了他。 但颜容平日里画得最多的,是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和一个外国中年男人。小男孩杏仁一般的大眼睛非常明亮,有着长长的向上卷翘的睫毛,小巧的鼻子,圆圆的小腮帮,格外惹人怜爱。 即使是从画上看,颜容笔下这个外国男人也极不一般。一双略微上挑的剑眉下是猎鹰一般炯炯有神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如刀刻般笔挺,棱角分明的脸颊和丰满的下巴连成完美的曲线,燕颔虎颈,气宇轩昂。颜容还用院子里的泥土给他画上了古铜色的皮肤,和深棕色的微微卷曲的头发。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男人的笑容,两道恰到好处的法令纹在他脸上划出极富魅力的弧度,整齐洁白的牙齿,深深的酒窝,有着极强的感染力,让看到画的人都不禁跟着微笑。 这天,颜容突然不画了,只是呆呆地在院子里坐着,目不转睛地看着画上的这个男人,看了一天。 接近傍晚,周婆婆把院子里的门关上,今天不知怎么回事,门闩老栓不上,吱吱呀呀的响着,老人家费了老大劲,终于“咔”一声给栓上了。 听到这一声脆响,颜容像触电般一怔……笔,从手里滑落,本子也掉落在地上。 她的大脑皮层仿佛有一处沉睡许久的角落被突然激起,紧接着有无数个与这个男人有关的画面在脑海中立即闪现,一幅接着一幅,时而远去时而逼近,时而分明时而模糊,迅速变换着位置和次序,逐渐连成一个个动态的场景和片断……糟糕,颜容觉得头渐渐开始疼,越来越疼,她咬牙坚持着,试图用意识紧紧地抓住这些片断,却抵不过一阵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 尾声 失忆的颜容到底有没有唤醒记忆?蓦然有没有移情别恋?寻露玫的阴谋有没有败露? 陈若雨得到方澍达赏识变身女总裁?她到底有没替代方昀成为白宇的女友?张栩又该怎么办?赵卡卡再次出轨?他和李丝蓓最终离婚了吗? 若雾若雨若风的亲生父亲是谁?乔飞沈玲又是谁?…… 一切谜底将在续集揭开,敬请关注《颜容如画》姊妹篇——《飞花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