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独.发. 第一章 b市冬天一如既往的清冷,地下停车场的风呜呜呼啸着,像是被扼住了咽喉的鬼魅的凄厉叫唤。 许念捂紧礼服长裙外的羽绒服,弯腰欲钻进温暖车内,孰知下一秒,她动作陡然被一只苍劲修长的手腕拦住—— 就横在她身前。 是个男人。 他穿着黑色西装,袖边露出的小半截手腕非常白皙。 许念挑眉,沿着他臂膀往上,顿时看到一张氤氲着红晕的英俊脸庞,以及那双含有醉意的雾茫茫眼眸。 “他们说……”停顿一秒,他定定望着她吐字时,一阵清冽醇厚的酒香碎在寒风里。 话说至一半,他却突然停下,目光扫向她肩后。 许念瞥了眼立在一旁散发着威慑力量的司机张伯,还有两三米处闻声赶来的大块头随行保镖。 在她无形的示意下,他们立即驻足,收回强大的气场威压。 男人这才继续启唇,他眸中闪过一丝不解和疑惑,低头望着她犹豫的缓慢道,“他们说……都说你一定是想包养我……” 话落的一瞬间,空中仿若凝滞! 周遭只剩北风呜咽,一阵又一阵! “他、他们说的。”他似是不好意思的打破僵硬尴尬的气氛,重复而又笃定,眼睛却没再盯着她,音量比方才弱了一倍,“他们都这么说。” 站在车门边的张伯立即掩嘴咳嗽一声,脸色无比肃穆,他眼中闪过一丝愠怒,低头恭敬的弯腰道,“小姐,该回了。” 许念顺从的点头,转身往前,却突然顿下脚步,她眸中浸笑的侧头,扶着车门轻飘飘问,“你刚才喝了多少酒?” “不多。”他摇头,眸中清润,乖巧的不确定道,“两杯,或者是三杯?” 的确是不多。 许念思忖,所以,真醉还是装醉? 不过,脸上的红晕…… 质疑的眯眸,她抬头定定盯着他面颊打量,然后沉默的朝他靠近。 距离转瞬缩短到咫尺之间,不顾他诧异的表情,许念伸出食指在嘴边吮了下,然后踮起脚尖,将指腹按在他左脸颧骨处,并稍稍使劲儿揉了揉。 并没有腮红或者胭脂。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是干干净净的! “你……” 濯易完全怔住了,口水!她把口水涂抹在了他脸上? 下意识伸手捂住左脸,他目瞪口呆的望着她,不知是醉酒后的神智滞缓,或是被轻薄后的惊吓,他说话磕磕巴巴的,“你……你做什么?我、我不知道是你在背后……背后出资,所、所以才进了剧组,若是早知道,我、我……” “那怎么办?”许念靠在车上,抚了抚被风吹乱的鬓发,漫不经心的打断。 是啊,那怎么办? 电影都快拍完,他也不能说不拍就不拍。 濯易晃了晃脑袋,意图驱逐脑中的大片雾蒙蒙,他穿得少,站在寒风凛冽的车库,冻得嘴唇都有些泛白,“我很忙,一年三百六十天都、都没有时间,没办法让你包养。”他声音也有点颤抖,尤其说到“包养”两字时。 许念笑弯了腰。 她撑着额头煞有其事的点头,“刚好,我也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忙。” “那……” “等到我们都不忙的时候吧!”许念不知他是真傻还是装疯卖傻,她戏谑的抬起下颔,逗他道,“所以,濯……”她想不起他名字了,“濯先生,在你履行义务之前,好好忙,记住,别让其他女人碰你,毕竟我可不喜欢别人染指我的东西。” “我……” 濯易没来得及说话,她人已经优雅的坐入车内。 车窗紧闭,只一秒,香车倏地载着她远离,后面两辆专车也紧随其后的迅速不见踪迹。 濯易愣怔在原地。 半晌,他再度伸手,揉了揉左脸脸颊…… 高速公路上。 “张伯,我的脸已经老成到看起来像是要包养小鲜肉的地步了?”许念闭目靠在坐背,依然觉得好笑。 “什么小鲜肉?小姐才是小仙女,您和十八岁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而且小姐才二十三岁,正是明媚的年龄,工作之余您也要好好享受女孩儿的时光才行,至于……”滚瓜烂熟的唠叨不知第几遍的又一次念完,张伯压了压声音,语气藏着淡淡的鄙夷,“不过一个戏子罢了,自作聪明,费尽心机的想往上爬……” 许念忽的睁开眼。 她望向窗外,路畔的霓虹灯一盏盏被抛在身后。 是吧,连张伯都觉得是别有心机,倒是可惜了那样一双眼睛,摇头失笑,许念阖目,不再把这个翻不起波浪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三年后。 繁华b市街道上,冬日的公交车慢悠悠从拐角爬过,车身上贴着一张精致的广告海报。 海报上的男人身上穿着白色宽松衫+灰色长裤,如此休闲家居的装束,却掩不住那一股清清淡淡的味道。 男人坐在深原木色的复古式长椅上,眼神清冽干净,像盛着一汪透彻的清水,世俗无法侵染的清水。 右下角不大不小的书写了两排汉字。 周氏木业品牌代言人,最年轻的实力派影帝濯易。 待公交车远去,空阔出背后的商业大厦。 比之公交车,长方体建筑上更为显著的展示着偌大的广告海报。 同样,下角书着几行字。 国际知名奢侈品牌男装hj,代言人:影星濯易。 一个明星红的时候,铺天盖地都是他。 濯易并不例外。 唯一例外的是他手握的代言全是高端品牌,尽管如此,精英品牌商还是屡屡朝他抛出橄榄枝,只端看他愿不愿意合作了。 作为专业的电影演员,濯易每年无论从作品还是广告代言上来说都不多,一旦量达到他个人底线,无论什么工作,皆是不容置疑的婉拒。 至于铺天盖地—— 大抵是他合作的品牌商在宣传上都非常给力,这才给他营造出一种“国民男星”的现象。 立冬之日,并未下雨,天气还算不错。 街道人来人往,繁荣且热闹。 大都市头顶上则是一望无际的蓝天,蓝天中点缀着稀疏的白云,偶尔一架鸟儿似的飞机飞过,不知载着旅人从哪里来又去往何处,短暂几秒,便消失在视线尽头,空中独留下长长一条白路。 与此同时,b市国际机场内。 一行人从vip通道步出,旋即步出机场。 “小姐,欢迎回国。”全球限量的锃亮黑色豪车旁,年约五旬的男人西装革履的站在车旁,他规规矩矩弯腰,绅士礼貌的伸手迎接,语气却暗含几分溢出的激动和高兴。 “陈伯。”女人一袭黑色修身及脚踝大衣,她头上戴着宽沿礼帽,长发挽成髻,利落且东方韵味十足。 唤了一声“陈伯”后,许念眼中突然涌出一股久违的酸涩。 将近三年,第一次重归故土再见故人,原来竟是这种滋味。 她脱下手套,上前拥住陈伯,两人久久无言。 片刻。 分开,相视一笑。 许念上车,关门一刹,两个姑娘谈笑着从旁侧经过,留下一串清脆笑声。 她没听太清她们讨论的内容,依稀像听到“濯”字,不甚在意的阖上窗,豪车转瞬驶入主道,将两个姑娘远远落在后方。 “看昨晚濯易经纪人微博了么?实在是太冷了!” “没呢,昨晚痛经,疼死我了,没心情看,微博上说的啥?” “喏,我给你看。” 两个姑娘慢吞吞走在机场路旁,并肩拥挤在一起共看手机屏幕。 严彬:睡前冷笑话一则。 我们家濯先生才不是你们眼中高冷清傲的禁欲系男神呢,我们家濯先生明明是说话爱脸红眼神爱放空软软糯糯一戳就倒的小甜包。 呵呵[doge][doge]doge[doge][doge]! “噗……小甜包?” 其中一个姑娘瑟缩的抖了抖肩膀,受不了的嚷嚷,“天呐,不要这么残忍!濯易浑身上下可都透着谪仙般的清冷气质,虽然现在流行萌系男神,但地上卖萌的萨摩耶能上天么?濯易他本就是天上的神,下凡干嘛?快把手机给我,我要留言,这个经纪人千万别想不开给我宝接那种卖萌憨傻的角色好么?” “冷静冷静,都说是冷笑话了嘛,你看底下评论。”另个姑娘连连安抚。 不满的抱着手机继续往下翻,着急的小姑娘这才笑出声来。 评论一水儿的冒冷汗的表情。 更有声势极其壮观的队列。 一只吃瓜企鹅从冰天冻地的北极路过,好冷。 一只吃瓜企鹅从冰天冻地的北极路过,好冷+1。 一只吃瓜企鹅从冰天冻地的北极路过,好冷+2。 一只吃瓜企鹅从冰天冻地的北极路过,好冷+3…… 第二章 .独.发. 第二章 a市,屹立在湖湾边的国际会展中心大厅热闹非凡,里外正在隆重筹备下午四点的新品发布会,品牌商是近年异军突起质量口碑并飞的国产手机w! 红毯边人头攒动,有受邀嘉宾和记者陆续到场,更有众多应援粉丝举着灯牌横幅等! “这些粉丝可都是真的。”品牌宣传方负责人引知名媒体进厅,拍着胸脯道,“我们品牌向来不做虚假,与濯易形象和影响力不谋而合,我们才不花钱买场面秀呢,瞧,花钱雇的粉丝可不会露出这幅激动痴迷的表情!她们嚷得多劲儿啊……” “是是是,贵品牌实力有目共睹,单看今年国内销量,本土制造第一啊,而且濯易工作室向来也不干这种买粉丝凑场面的事儿!”记者半是认真半是奉承的两方恭维着,他身后的随行摄像师则微微侧身,聚焦厅外粉丝,迅速拍了几张迷妹们如醉如痴的花痴表情。 而作为w手机代言人的主角濯易,却早已称职的带着团队提前到场。 此时正在后台廊道尽头的休息化妆间内。 “啧……”一个留着一撮山羊胡的微胖界男人窝在沙发椅,他抱着手机,指腹往下滑,“唰唰”刷着微博评论,嘴角时不时往上牵扯,乐呵乐呵的! 蓦地,他斜眼瞅向不远处低头认真看报的男人,倏地撇嘴摇了摇头,无奈又嫉妒恨的瓮声瓮气道,“每次都要溜溜你评论才能破千,呵呵,真扫兴!” “我不是狗。” “也不是猫。” 濯易头也未抬,声音平淡,“我不是宠物,别溜我。” 哼声抖了抖眉,严彬不回话。 他继续刷微博看留言,挑了几条在他微博上非常活跃的濯易粉丝作回复。 自然不能说你们家谪仙现实生活中就是个没有情趣不太懂人情世故的小甜包,他只能嘻嘻哈哈的跟她们打马虎眼,回复些表情和“这个冷笑话是不是很冷”之类的无关痛痒的句子。 “你明儿是不是回老家?机票小爱给你订了没?” 敲着手机屏幕打字,严彬随口问道。 “不回了。”濯易定定盯着报纸上的内容,被化妆师精心打造的发型非常有质感,脸上却脂粉未施。 他天生五官挺拔,眉眼深邃,轮廓线比普通人完美太多,一般拍摄和出席活动只做最简单的基层护理。 “怎么又不回了?”这才停下手上动作,严彬纳罕的抬头望向他。 濯易今年二十六岁,是他父母的独生老来子,爹妈却已经将近七旬。 大概他性格里的单纯淡泊和不通世故,正是因为类似爷爷奶奶般的父母将他养在民风淳朴的小镇上的缘故。 出道这几年,年年在夏冬之季,他都是要雷打不动的抽出一两月时间回家陪伴老人…… “h市前阵子断断续续下了整月雨,底下村子涝灾严重,学校都淹了,两老下去搭手帮忙,叫我别回家,回家了他们也顾不上我。” “哦!”恍然的颔首,严彬眼珠子一转,登时打着鬼主意的谄笑道,“咱爹咱妈真是心善热情!现在这样的活菩萨不多了啊!不过话说到这儿,濯濯啊,既然咱暂时不回家见咱爹咱妈,那你帮你亲哥一个忙呗!” 搭在报刊上的手僵了僵,隐隐作麻。 濯易眨眼的速度落下一拍,沉默。 严彬哪儿还管什么微博啊评论啊? 他一把甩开手机,殷勤的起身,摸着那撮自诩时尚的山羊胡溜到濯易身旁,脸上堆笑,声音越发激昂,“濯濯啊,事情是这样子的,明晚在琥珀山庄有一个夜宴,名流夜宴,去的全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你知道,你亲哥我胸有雄心,一心想要手里的公司一朝崛起,咱们啊,要求先放低点,先在国内站住脚,然后上市,冲出国内,冲出世界,冲出宇宙,冲出……” “有事说事。”面无表情的抬起下颔,濯易寡淡的望向一脸激动伸展着双手的胖男人,又波澜不惊的低头看报纸。 “……”严彬咳嗽一声,收回冲出宇宙的双手,瞥了眼他膝上摊开的纸张,“看什么报纸啊,有什么好看的?” 作势要去拿。 濯易动作却快,他迅速合上,放在旁边化妆桌上,一本正经的转身,正对严彬,一副认真听的样子,“你继续说。” “嘿!”搓了搓手,严彬换上更加谄媚的笑,“濯濯,你知道一个成功人士在没成功之前是很落魄凄凉的,那些大大们都不带他玩,什么超级宴会的门票啊,都拿不到。可这个时候呢……”眼招子bling一下放出光芒,“这时候要是有个慧眼识珠的伯乐帮他一程,啧啧啧……” 濯易在某些方面迟钝虽拐不过弯儿,可这并不是智商低。 更何况,多赤.裸.裸的比喻! “我不是成功人士。”他别开眼,实在是对严彬那张脸不忍直视。 “你在演艺圈就是成功人士。”严彬着急的跟着他脸转,“大家都认识你,巴不得你去呢!门票唾手可得。” “丢脸。” “你不丢脸,我拐弯儿抹角的去给人家暗示就行,您就好好坐等门票送来带小的去。” “你真丢脸。”濯易斜他一眼,“还阴险!” “……”滞了下,严彬小鸡啄米点头,“对对对,小的阴险小的丢脸,但这些都不要紧,这都是绝大多数商业成功人士的必备特质!” 太不要脸! 濯易懒得理他了! 他重新伸手,惯性的要拾起报刊。 却被一只突然冒出来的手截了胡。 “都看了一个小时了看什么啊看看看……” “给我。”蓦地站起身,濯易严肃的伸手抢。 “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东西。”严彬藏在怀里,飞速躲开,展开报刊迅速瞄了一眼,然后就被濯易冷着脸生气的夺了回去。 呵—— 一份报纸而已,满大街都是。 严彬看他那样儿,哼声道,“我都看到了!” 动作一僵。 濯易慢动作的侧身,眼眸漆黑的直直望着他。 “不就自己看自己的新闻嘛哈哈哈哈!”严彬大笑,“哎哟濯濯,我至今没发现你好这口呢!这新闻把你都夸成什么样儿了啊,简直要上天了,哎我说濯濯,你平常看自己电影,心里该不是在冒太帅了太会演了之类的弹幕吧?” 他才不是和他一样。 濯易冷冷不说话,心里却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背过身,他坐回原位,悄悄看了眼报刊上那一方板块,不理这位聒噪的经纪人。 “行啦行啦,自恋嘛,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时间快到了。”严彬瞅了眼腕表,嘱咐道,“站台结束后的群访我会控制在十分钟以内,你不会答的问题就‘嗯’,咱不缺这种热度,反正大众都吃你这种寡言少语的人设。”语罢,严彬轻声嘀嘀咕咕道,“实际上是谈话超过半小时,谁都能看出这孩子假高冷真木讷缺心眼儿了。” “濯濯,ok?” “嗯。” “别情绪化,现在有些女记者爱耍流氓,问些含沙射影的问题,你就当听不到,别和上次一样脸红,还好是夏天,也看不大出来。” “嗯。” 严彬“滋”了声,“你和我说话不需要太多嗯。” “嗯。” “……”好吧,没法儿再说下去了。 十分钟后。 发布会正式开始。 随着濯易出现,全场登时火爆开来,场下迷妹们或是摇旗呐喊或是宣言“我爱你”,声势简直不亚于一场小型音乐会…… 随着发布会一点点推至高/潮,太阳亦慢慢西斜。 国际会展中心附近的高速公路上,一辆私家豪车匀速行驶着。 “小姐,回国第一天上班习惯么?”张伯开着车,声音里透着关切慈爱。 “挺好的张伯。” 刚笑着说完,包里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许念塞上耳机,“喂。” “许大姑娘,欢迎归国,诶,看今儿报纸了么?” “没。”许念挑眉,“说什么了?” “自然是夸咱大妹子年纪轻轻手段却了不得,短短三年,就将德英意大利三国市场打开,把之前那些等着看你笑话的老头子的脸打得啪啪作响,啧,想着他们吃瘪的样子就特么真爽啊!” 听着好友兼下属周子舰的调侃,许念笑了笑,没应声。 “这些是专业财经刊上报导的,另外大众新闻娱乐版块上也提了你一两句。” 诧异的轻挑眼梢,许念不用发问,他就已经接口道,“版面上提了许氏影视,说当家人回了国,猜测会不会对影视这块做一个统筹规划。”顿了顿,又道,“三年前,你做主在集团下新开的影视公司一直发展的不错,陆续参与了些影视投资,虽说和集团主业比不上,但前景非常可观,趁你这次回来,是想和你商量,我想把这块做得更大一些,把它从一块小甜品发展成大蛋糕。” 认真听着,等周子舰说完,许念思索着道,“我对这块从来没付出过什么,都是你在打点,成绩是你的功劳,我也当然支持你的决定,这样吧,你写一份企划书,没什么问题的话,你的要求我都会尽量答应。” “你就这么信任我啊?”周子舰笑道,“虽然知道你会答应,但说实话,我准备的台词都还没说完,这……” 许念嘴角含笑。 蓦地,不远处忽的传来一阵偌大的嘈杂声,伴着音乐和嚷闹。 掩了掩耳朵,许念实在听不清对畔在说什么,她只得提高音量道,“我这边似乎在做活动,太吵,等我回家说。” 隐约听到对面应声后,许念摁断电话。 她蹙眉朝窗外声源方向投去一瞥,旋即毫不迟疑的关上车窗。 第三章 .独.发. 第三章 “小姐,还在工作呢!” “萍姨!”许念搁下注释笔,抬眸望向门边。 “小姐,您工作归工作,也要顾着身子,才从国外回来没几天,可样子看起来比从前还拼,萍姨眼皮子浅,才不管什么大生意,我只要我家小姐身体健健康康的。”萍姨嗔怨的望着书桌前的许念,她端着托盘进书房,一笑眼角就堆积出几道岁月镌刻的褶子,“小姐,先喝点鸡汤,萍姨中午就给炖上了,炖的特别入味儿,快尝尝。” 萍姨与张伯都是宅子里的老人,早在上一代男女主人结婚时就一直在这里工作。 更是打许念出生开始就无微不至的照顾她。 许念笑着应声,推开横在面前的笔电和文件,双手接过鸡汤,低头尝了一口,笑眼抬眸道,“好喝,家的味道!” 眼角微湿,萍姨点头,看着她喝了小半碗,才收拾好情绪试探的问,“小姐,您别怪我和老张多事儿,老张啊今儿傍晚接您的路上估计早就想问了,可又怕您姑娘家害羞,不好跟他说,刚撺掇着我来问呢!” 失笑出声,许念放下汤匙,单手撑着额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萍姨,您和张伯不说我还是小姑娘家么!” “小姐当然是小姑娘了,不过,中午那公子可是您亲姑姑给您物色的,上次许大姑娘还同我唠叨过几句,说他家世模样都是百里挑一的,大您四岁,正是而立之年,虽然还没接手他家事业,但萍姨觉得没有男人比咱们小姐更有能耐了,我只愿小姐能找个对您好体贴您让您省心的丈夫,而且那位沈公子是您亲姑姑介绍的,我……” “萍姨。”哭笑不得的打断,许念抬眸望着她期待操心的脸,又觉得不想让两个老人家伤心。 她亲姑姑又怎么样? 这个圈子,哪儿有干干净净没有丝毫利益的牵扯关系? “中午一起用餐了。”许念努力拼凑形容词,但是失败了,“还算有礼貌风度,还行吧!” “正规家庭出来的孩子想着不会太差,您先再跟他处处?还联系么?”萍姨小心翼翼的问。 挠了挠头发,许念犹豫的如实以告道,“他约我明晚见面,但我有工作呢!” “晚上您怎么还工作?” “跟美国一个合作方视频会议。” 萍姨急道,“不能换个时间么小姐,您回来这几天天天儿忙,劳逸结合,就算不跟沈公子出去约会,萍姨也不想看着您整日埋在数都数不完的工作里,您这么拼做什么?若是老爷夫人在天有灵,还有……”话语戛然一顿,萍姨瞬间意识到的闭口不再言,她拧眉,担忧的抬眸望去。 许念表情却很平静,仿佛没受到任何影响。 她弯了弯唇,状似妥协,“嗯,会议其实并不是缺我不可,只是我已经和他说要工作。”顿了顿,许念接口道,“这样吧萍姨,要是沈霖均明天再提,我就答应。” “诶!”瞬间眉开眼笑,萍姨弯腰拾起还剩小半的鸡汤,喜悦道,“都怨我这老婆子扯着小姐说话,汤都凉了,小姐您稍等两分钟,我再给换一碗过来。” “好,谢谢萍姨,您动作慢点儿,不急。” “诶……” 待萍姨离开书房。 许念脸上笑意很快消失,她低下头,疲惫的闭了闭眼…… 次日。 许念在沈霖均的第二次邀请下,说话算话的答应赴约。 “不是去吃饭么?你带我到这里做什么?” 车在公馆路上的一家奢侈礼服店停下,许念收回视线,看了眼站在一旁给她开车门的男人。 “昨儿中午没同许小总说?”沈霖均挑了挑眉,称得上大气英俊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望着她道,“琥珀山庄今晚有宴,是李家主办,去的都是熟人,我想带你一同去。”说着蹙了蹙眉,自以为幽默的调侃道,“看来是我记忆力不好,明明记得向你提了一嘴,那么许小总,您肯赏脸做我的女伴么?” 低眉盯着他朝她伸出的手,许念顿了顿,意思意思的碰了下他手。 两人并肩进店。 许念面上没怎么显露,心下却对此人多了丝厌恶。 然后看着他给她挑的礼服…… 不是露背就是低胸。 大概男人都是一样的货色! 许念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从他手里接过一件黑色礼服,淡淡道,“就这件吧!” 在店员帮助下换上,许念从试衣间走出。 礼服虽然是黑色,款式却并不保守,黑色绸缎从双肩下滑,胸前深v,掐腰,下摆轻鱼尾,复古与性感并存,完美勾勒出身体曲线。 “美!” “是么?”许念慢条斯理的走到他面前,他双眼才连忙从她胸前假装正直的移开。 “不过都冬天了,有些冷!”许念微微蹙眉,轻声道。 “加件皮草吧!”视线偷偷摸摸略过那饱满白皙的胸脯,沈霖均脱口而出。 “皮草就免了。”许念侧身在店内扫了一圈,不以为然的伸手朝一方披肩指去,语气随意,“就它凑合凑合吧!” 伴着披肩搭在她身上,春光霎时被遮掩得严严实实。 沈霖均咽了咽口水,心中正遗憾,转眼便见她从包里拿出了卡。 他连连追上,从胸口掏出钱包,殷勤道,“怎么能让你付账,是我邀请许小总,自然当我聊表心意。” “我不喜欢欠人人情。”许念摇头。 “这怎么是人情呢?许小总刚回国,这次出席是首秀,是我三生有幸才能让你做我女伴,真的,若许总不让我表现可真就是瞧不起我沈某了。” 许念一脸为难。 半晌后,她笑了笑,语气无奈,“那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去车上等沈公子。” “嗯嗯。”叠声应下,沈霖均看着她背影远去,这才恋恋不舍的回头,“刷卡。” “沈公子,共九百万,请您签字。” “……”怔了下,沈霖均诧异且不可置信道,“九百万?” “对。”店长笑眯眯的解释,“其实许总刚刚挑中的方巾是我们品牌创始人遗留设计之一,全球限量版七条,纪念意义非常重,昨晚才从法国空运到我们这里。” “原来……如此。”干巴巴应声,沈霖均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僵硬着签了字。 他沉重的走出店面。 转而一想,许念自是和其她千金不一样的,那些女人是家族筹码,可她呢,她代表的是权力。 思及此,他活动了下面部表情,放轻松的带笑坐入车内。 配合沈霖均聊了几句,许念借口休憩,顾自别过头阖上双眼,一路睡到了琥珀山庄。 琥珀山庄位于环境优美的湖泊之中,四面临水,需乘轮渡。 他们去的算晚,到时八点整。 晚宴已经刚刚开始。 厅内明亮如昼,盏盏奢华至极的水晶灯盘旋在顶端,摆件无一不是精巧至极的奢侈品,男人女人身上的礼服更是各有千秋,整个空间将人间富贵奢靡体现的淋漓尽致。 “啧啧啧,梦想的天堂啊……”啜了口红酒,享受的眯起眼,严彬附耳激动的朝一身黑色西装的瘦高男人道,“濯濯,你看看,看看,你之前去的什么颁奖典礼都是什么鬼?太穷酸小家子气了,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夜宴啊……” 濯易无聊的站在雕像阴影里不作声,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情愿。 “哎,濯濯,影后林青也在,不知道搭的哪路路子!”严彬一双眼睛在场内滴溜溜的转,然后扯住他袖子,“濯濯,走,那里是恒源制造的谢总和他女儿,我们快去结识一下。” “我就在这里。”濯易挣开他手,“要去你自己去。” “你陪我去,你不在我害羞。” 凉凉看了严彬一眼,濯易相反还倒退一步,整个人都隐在了雕像后。 “我的小祖宗诶!”急得抓耳挠腮,严彬耷拉着耳朵可怜巴巴道,“濯濯,我自个儿去谁理我呀,那谢家千金是你粉丝,你上部电影,靠,她包了好几十场啊!” “不去。”不为所动的拒绝,濯易不经意的抬眸略过前方,又猛地一怔,他重新抬眼望向入口处。 层层人群里,一对男女款款走进来,步伐不快不慢,很快就博得全场注意力。 四周好像静了一秒,只有濯易注意力不在他们脸上,他定定盯着她挽在男左臂上的手…… 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还偶尔用右手覆住她手背,举止亲昵! …… “濯先生,在你履行义务之前,好好忙,记住,别让其他女人碰你,毕竟我可不喜欢别人染指我的东西。” 脑海里,突然想起一道含笑的声音! 那晚的风,真冷! 第四章 .独.发. 第四章 大厅气氛很快恢复如初。 人的诧异或怔忪时间极短,更何况这里的男女都不是初出茅庐没见过世面的人。良好的家教和礼仪让他们很快掩饰住内心想法,他们嘴角含着笑,与身边的同伴或是觥筹交错或是附耳交谈,可暗地里,不少目光都或多或少悄悄瞥向刚进来的那一对外形看起来般配的璧人。 许念唇角含着淡笑,算是给足了沈霖均面子。 生意人,这点表面功夫没什么。 走至厅内,她目光不易察觉的在四周晃了一圈,从南至北,有些面孔是认得的,有些似是熟悉,还有大部分年轻些的就十分陌生了。 然后—— 当许念扫向东面那一具几何体拼凑的艺术雕塑时,那半隐在雕像背后的身体突然缩藏了进去,瞬息被雕塑挡了个严严实实。 若没看错……许念挑眉,那男人方才似乎正歪着头,脸朝着她这个方向吧? 完全没放在心上,旁侧沈霖均提出带她去向几位叔叔伯伯辈问好的建议后,许念轻轻颔首,随他转身离去。 “濯濯……你干嘛?” 见人猛地缩到了最里头,严彬想捉他出去,拽住他胳膊扯了扯,“濯濯,帮你亲哥这一回,就这一回,咱们要是能和谢总搭上话,他心情一好愿意带我一把,天哪,我们今天这一趟就值了,你亲哥我跟你说……” 没有任何反应的呆站在原地,濯易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雕塑座底,恍若出神。 他人瘦削,重心却很稳,被虚胖界的严彬生拉硬扯了几分钟,愣是没挪动半寸。 “靠!”严彬气死了,退开一步脸红脖子粗的怼他,“去年为了电影去学了点儿中国功夫,不就皮毛么?你怎么基础还在,你要气死你亲哥啊……” 碎碎叨叨念了一通,严彬愤愤的歇口气。 他环着胸,等回过神儿,想再开导开导他,一扭头,可人呢? 人呢? 拍了下腿侧,严彬着急的仰高脖子找濯易。 视线匆促晃过面前的人群,他揉了揉泛花的眼睛,简直心累,人特么太多了,哪儿哪儿都是人!呸,怎么那么多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有钱人? 严彬抓耳挠腮的低嚎一声,他太不放心这个傻白甜独自行动,万一扯出点马脚人设不就崩塌了么? 急吼吼的穿过人群,严彬走几步停几步,不断搜寻这个傻白甜…… 西南方一隅。 五六人围成半圈,正在热络的聊天,气氛状似和谐。 “许家姑娘。”安氏创投的股东周楠挺着啤酒肚,眼睛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夸赞道,“真不错,长江后浪推前浪,看看你们这群伙子。” 周楠侧身指着沈霖均和附近差不多年岁的男人,哼声轻斥道,“比许家姑娘还大好几岁,愣是一事无成,我都替你们脸红,你们说是不是?” 大家自然状似惭愧的低头称“是”。 许念笑了笑,对上他看似慈爱却透着精光的眼睛,“不过是没有长辈疼爱早当家罢了!我这种小辈自然是不能和周叔相提并论,差着远呢!以后劳烦周叔多多指教才是!” 周楠叹了声气,低眉道,“我与你父母交情不错,看着你个女孩儿担起这么个重担真是不忍,若需要什么帮助尽管跟周叔提,别客气!” “那晚辈就先谢过周叔!”许念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着,心中不屑,面上却无比诚恳。 她很早很早前就明白这个套路了,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花言巧语,因为那都是糖衣裹着的炮弹,她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将心底的不耻磨灭,然后彻底融入这种虚伪至极的套路里…… 三五成群中。 濯易背身藏在一方小桌后,正好被前面两人挡住。 这个位置离许念不远不近,能模模糊糊听见他们的谈话。 他说不清为什么这么做。 就只是—— 那个男人又碰了碰她手背,像是说话时无意间触上的。 故意! 就是故意! 濯易紧了紧眉,不高兴的别过眼。 等看回去的时候,那男人居然又笑着在整理她肩上的披巾。 装腔作势! 就是装腔作势! 濯易拉下脸,他目光定定瞪着那个男人。 沈霖均,他见过的。 这个人配不上她! 多想冲上去告诉她实情,不要被沈霖均欺骗。然而,他有什么理由冲上去? 濯易自己跟自己生气的垂下睫毛,沮丧极了! “濯……濯易?”蓦地,一道听起来兴奋的女声在空中响起。 她声音有点儿脆,加上几分欣喜,更惹人注意,周遭男女闻声侧头,朝他们轻飘飘看来。 始料未及的呆了下。 濯易正巧对上沈霖均望过来的视线,短短一秒,沈霖均便收回。 而她—— 一定也听见了这声呼唤,可她却只微微偏了偏下颔,似是想回眸,但实际上并没有彻底转头看他一眼,并没有! 本来,他挺想躲开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躲开…… 真好,他不用逃避了! “濯易。”穿着粉白色雪纺礼服裙的女孩看起来娇俏灵动,她站在他身前,眼神典型一个小迷妹。 提不起精神的点头,濯易耷拉着脑袋,想走了,他想离开这个地方。 “濯易,我是你粉丝,我们可以合照一张么?”女孩作势要打开手包,浑身冒起泡泡儿。 “不想拍照。”濯易无力道。 他真的很想走,但是—— 沈霖均和她什么关系?为什么她对他似有若无的接近没有任何反应?她喜欢沈霖均么? 可他明明不配。 “濯……” 余光瞥见女孩想抓住他胳膊,濯易下意识侧身避开,面无表情望着她道,“可以签名,不想拍照。” “好,听你的。”顿了顿,女孩妥协,濯易就是这样的人啊,冷冷清清的,他并不是常出现在各种聚会扒的那种娱乐圈男人,若想私下见他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收拾好心情,女孩在包里翻了翻,找出一只口红,不好意思道,“能用这个签在化妆棉上么?” 点头,濯易签完名。 抬眸,看到沈霖均伸出右手,躬腰行绅士礼,在邀请她去跳舞。 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 他内心的呼唤好像一瞬间快要破口而出…… 第五章 .独.发. 第五章 可是—— 没有人能听见他内心的os。 濯易眼睁睁看着她将手轻轻搭在沈霖均掌心,似有些漫不经心,似有些不以为意。 璀璨奢华的水晶灯下,她手白得反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濯易。”穿着粉白雪纺礼服的小千金盯着化妆棉上的签名,不由抿笑出声,她轻唤他一声,有些激动。小小的化妆棉,用口红当签字笔,可他写的好认真啊,和大多数明星寥寥几笔的签名不一样,他笔锋清隽,透出一股儒雅劲儿,是草书,但笔画比其他明星的鬼画符好认多了! “签名真好看。”捧着化妆棉,小千金少女心的抬眸,星星眼,“濯易,你电影我都很喜欢,你什么时候……” 这才发现,他的目光有些怪怪的! 一如既往的清冷里浸了些沮丧。 还有明显的不开心,失落以及失望…… 小千金看呆了一秒,心想真人比荧幕好看这句话也不是全骗粉丝的。 滤镜修图下的男女明星个个美艳英俊,大多数真人的确比不上,但濯易就是比电影里更好看呢! 呆呆站着一动不动,濯易从刺眼的那一幕画面里收回视线,他嗓子干涩的低下头。 他只是不想她受欺骗。 不管当年出于什么缘由,她到底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但他在处处受制的境地,甚至都已经决定放弃挣扎在娱乐圈这块不适合他的泥沼时,是她一声不吭的拉了他一把。 喜欢演戏么? 当初并非那么喜欢。 留,或者离开,对他来说,并不艰难! 但她给他做了决定,让活了那么多年一直懵懵懂懂的他,第一次有了件喜欢并愿意去做的事情。 可,这对她来说又算什么呢? 一时兴起,转眼便忘却在天际? 濯易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僵硬的转身离开。 “濯易,你……”迷妹小千金诧异的随之转向,在他身后呼唤,与此同时,另一道女声也在半空响起。 “许念,你回国怎么不告诉我去接你?” “你不是刚怀孕?我怕你家林先生不乐意,正准备过两日约你出来喝下午茶。” “什么啊,就接你而已!” …… 猛地驻足。 濯易偏头,再度望向左前方。 不知何时,她的手已经从沈霖均掌心挪开。 一个小腹微凸的女人一脸笑意的站在她对面,两人闲散的聊着,她眸中也渐渐弥漫出点点笑意,和之前那股淡淡的感觉迥然不同。 而沈霖均则被她们忽视的站在最外侧。 “许念,这里空气有点儿闷,你陪我去露台说说话。” “好。”许念颔首应下,对沈霖均道,“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语毕,并没有任何不舍或者留恋,提裙便并肩与怀孕女人踱步离去…… 濯易望着她远去的方向,心跳声突然像久旱逢雨的小草一般,一下子活跃了起来。他下意识的抬脚跟上,一边的小姑娘却冒了出来,就挡在他身前。 不易察觉的拧眉,濯易往左,她便捧心往左,他往右,她便右。 “濯易。”小千金一脸兴奋,“我上高中就很喜欢你的电影,我现在念大学,上次你新电影的发布会,我有坐在底下第一排哦,不过距离还是有点远,都怪舞台设计太宽敞,所以……” 他要有情绪了。 濯易望着她笑成一朵花的样子,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余光不经意微瞥,旋即定定将视线投向舞池中央,濯易忽的沉下脸,眸子里萦绕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意。 是沈霖均和林青。 两人翩跹在舞池顶角落,被桌台微挡住的阴影里,两人动作有些放肆和无耻。 沈霖均那双和她有过接触的手正贴在林青裸/露的背部上,他神情含笑,手在林青背脊游移,一点点往下,然后探入女人腰间的裙摆之中。 恶心。 濯易冷脸别过头。 “濯易,我学的专业是服装设计哦,等我以后……”没察觉他情绪,小迷妹憧憬的正在勾画未来与他相关的蓝图。 可濯易却闻所未闻。 他闷声定在原地,想起数月前的一个晚上,他收工回酒店时,同剧组的女演员和一个男人在电梯里热吻,衣衫凌乱,动作露骨。 偏生他又走了进去,来不及避开,真是恶心。 那两人从电梯一路吻到走廊,他匆促刷卡进门的空挡,余光不小心瞥见那个男人的长相,正是沈霖均。 思及此,攥了攥掌心,濯易猛地朝着露台方向而去。 “诶,濯……” “谢小姐。”一声带喘的惊喜声兀然响在耳后,谢美瑜奇怪的看向这个身形微胖额头沁着薄汗的男人,迟疑了一秒,想继续去追濯易。 “谢小姐,我、我是濯易经纪人。”严彬忙不迭从口袋掏出名片,双手呈上,兴奋道,“我早闻谢小姐大名,谢小姐您太支持我们家濯易了,好几次活动我都特想跟你打招呼,但实在是没有机会,谢小姐,过几日我们濯易有个慈善晚宴,你看你有没有……” 看到了恒源制造谢老板的千金小姐,严彬整个人都兴奋炸了,不由心想,他们家濯濯表面上虽不在乎他,其实也是蛮口是心非的,哎哟这不是帮他搭桥蹭上了谢家小姐么?嘿嘿…… 因着严彬成功拦住了这个有些热情过头的小迷妹!濯易非常顺利的穿过人群,从垂地玻璃门步入露台。 夜色昏暗,一轮不算明亮的半月悬在半空。 露台上有条有理却不显呆板的布置着许多名贵植物和艺术品,枝叶中半藏着一盏盏小照明灯,缓缓散发着暖橘色光亮,非常柔和。 入冬后的天气是有些凉的,以至于露台上除却她们之外,并无旁人。 她不冷么?穿着裙子,小腿暴露在空气里,还有肩上也只披上一件薄薄的方巾。 濯易抿了抿唇,抑制住内心想法,他悄悄贴壁钻进组合在一起的植物盆景后,这些枝叶非常茂密,成功遮挡住他身影。 另辟蹊径不露痕迹的朝她们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他其实只是不想打扰她雅兴罢了,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濯易默默跟自己说。 就只是静静等待她们聊完,然后他告诉她关于沈霖均的事情,就只是这样而已。 嗯没错,就是这样! 她们谈话声并不是很清晰。 濯易半隐在一棵比他高两倍的常青树后,依稀听到她温和的嗓音偶尔随风飘来,落在他耳边,像几朵蒲公英轻轻柔柔的擦过他耳际。 不由又想起那晚,她含笑的眼眸,她柔软带着些微温度的指腹…… “出来吧!”蓦地,一声淡淡的话语陡然将他从愣神中惊醒。 浑身一怔,濯易呆呆的慢半拍的眨了眨眼。 “说你呢!”她嗓音依旧清浅,说不出是什么意味。 说他呢么? 濯易低头盯着自己打量一遭,然后左看右看,他藏得挺好的!的的确确藏得挺好的! 或许是别人嘛? 踟蹰的纹丝不动,濯易像根木桩般,完全挪不动脚。 沉静中,许念拂开被冷风吹乱的额前发丝,她双臂轻松的搭在栏杆之上,忽的轻笑出声。 她双眸眺望露台远方,又等半晌,才哑然失笑的侧身,抬眸盯向那一丛层层叠叠堆积在一起的灌木丛后。 以为这样就能不被发觉? 最可笑的是被发觉了还闷声装死? 许念都不知道多少年没遇见过这么奇葩的事情奇葩的人了。 她洞察力一向好到极致,早在那抹身影鬼鬼祟祟的溜进灌木里就已经有所察觉,只是当时朋友在场,她不好嗤声指责。 无语又深感荒唐的扶住额,明明不想再在这里多呆一秒,可许念却突然有些好奇,她思忖一秒,理了理披巾,旋即踩着高跟鞋一步步朝那处走去。 笃笃笃。 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声响动。 濯易这才整个人都懵了。 好像、好像真的就是他! 我不是故意偷听你说话的。 我不是偷偷摸摸跟踪你的偷窥狂。 我、我也不是…… 轻微“嗤拉”一声,挡在身前的枝叶被她单手拨开。 惊慌的侧眸,两道视线霍然撞在一起。 那些刚刚准备好的说辞和解释一个字都无法启唇,不知道为什么。 濯易忘记眨眼的盯着她,她手臂纤细,因拨开树枝的动作,肩上披巾微微敞开,若隐若现的露出那一道明显的乳/沟。 耳根瞬间爆烫,濯易生硬的梗着脖子移开目光。 “是你?”伴着疑问声,许念蓦地松开手,枝叶瞬间反弹,“扑簌扑簌”中,几片叶尖打在了他身上,脸上。 濯易:“……”真疼,他绷着脸,不出声。 “濯易?”不太肯定的念出他名字,许念环胸站在他对面,方才在厅内,她有听到这个名字,原来…… 两人中间隔着几根树枝,隐隐约约朦朦胧胧,突然,站在那边的许念不知联想到什么,忽的轻笑一声。 第六章 .独.发. 第六章 许念当然记得他,记得他的脸,记得他清澈的眼神。 可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她的记得与他没有任何干系…… 一阵风拂来,许念紧了紧披肩,唇畔笑意不知不觉也像随着寒风消散,她垂眸盯着地面,似想起了什么,神情有些凝重而专注。 沉默中,濯易终于缓过了神。 他仍然觉得紧张,三年前醉酒后的那场胡闹,至今想起来依然令他脸红窘迫,那股臊意并没有随着岁月变浅变淡,反而每每想起时,都更加让他无地自容。 在她面前那晚的他,像一个傻瓜,像一个小丑! 隔着面前三四根缀满青叶的树枝,濯易专注的透过罅隙望着她。她皮肤白皙,鼻尖小巧轻翘,单看五官,并不带一丝一毫的威慑和严肃,但当她掀起眼皮时,眸中坚定又稳重,这才让她褪去五官给人带来的观感,让人不由严阵以待。 他记得一次见到她时,是在庆许氏影视成立的晚宴上,作为许氏影视首部投资的电影,《尾簪》几位主创带着他一起前来道贺。 起先他完全不知道她的投资竟然与自己存在着关联,直至制片人三两杯酒下肚,轻飘飘的一记蔑笑,这才让他如同五雷轰顶。 原来她投资时只有一句话,这角色得让原先那个男人出演。 原先的演员…… 只能是他。 那一刻。 他无比慌张的看着剧组人员眼中的了然,想开口解释,却不知该怎么辩解。 包养?并不是这样,他都不认识她! 惊诧莫名的望向人群中央那个高贵漂亮的女人,她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和眉骨,怎么可能想包养他?怔愣在原地,他久久无法动弹。 稀里糊涂被灌了两三杯酒后。 他躲到庆宴角落,有些晕乎乎的一直盯着她看。 视线随着她身姿游移,他发现她喜欢抿唇笑,她很能喝酒,一拨又一拨的人朝她举杯,她都能眼也不眨的仰头喝下,一杯到底,点滴不剩,还依然保持清醒。 真厉害。 可不知怎么,他却觉得有点儿犯堵。 喝那么多酒,挺伤身的! 庆宴到凌晨才结束。 眼盯着她在随行几位保镖保护下离开,他陡然跟着追了出去。 想问个明白,一定要问个明白,可是…… 如今三年都已逝。 濯易从回忆中清醒,他伸手拂开挡在他们中间的树枝,鼓起勇气,望着面前与那时相比毫无变化的女人,启唇,“我……” 刚开口,怎知她却在同一秒转了身,沉默的意欲离去。 愣了一瞬,看她速度不快不慢的往前行,直至彼此距离拉开两三米,濯易才陡然醒神,他来不及多想的快步追上,猛地挡在她身前。 步伐被阻。 许念低眉顿了几秒,见挡在面前的男人没有丝毫识相的举动,许念面无表情的脸上浮上一层不耐。 和那晚不一样,她此刻根本没有心情和他虚与委蛇,她不想陪他逢场作戏。 仰头盯着他,她目光浸着冷! “你,你的手……”濯易陡然紧张到了极点,尤其被她这么望着时。 挪开视线,他目光转移,落在她攥着披肩一角的莹白手背,是的,只要不看着她,他心情就能逐渐平缓下来。 真恶心。 沈霖均那双沾满恶心的手碰过她。 若她知道真相,一定也会觉得恶心的…… 濯易脸色难看,他脑中一瞬间只有一个想法,是冲动也是执念。 他骤然抓住她手,牵着她沿着露台台阶匆匆往下。 一切都太措手不及,他脚步飞快,许念被拉扯着走到露台附近的一汪喷泉时踉跄了下,她毕竟穿的是高跟鞋,身体失重的那一秒,他很快搀住她。 身体贴近的一刹,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淡淡幽香。 濯易僵了一瞬,迅速往后退开一步,但牵住她的手并没有松懈。 稳下脚步,许念嗤笑着不可置信的冷冷瞪他。 怎么?又想玩什么花样? 她没搭理他,要走。 手却被死死攥着,他攥着还不说,非用另只手捧起泉眼里的水淋在她手上。 入了冬的黑夜,水温极低,许念冻了一个哆嗦,气得说不出话。 神经! 她别过眼,深吸一口气,“我自己洗。” 挣开他手,许念猛的弯腰,将双手都浸入泉水之中,停顿几秒,起身,嘲讽的睨他一眼,“可以走了么?” “嗯。”他面容看起来倒是一本正经,又忽的微微蹙眉,“等下。” 许念挑眉望着他,眸露讥诮! 盯着她没有擦拭的*的手,水珠从她削葱似的指尖一滴滴往下坠落,一定冷极了! 上前握住她手,濯易用西服外套包住她手背,轻柔的给她擦净水渍,擦完右手换左手,表情认真。 “可以了。”擦完,他低眉跟她道,眸中像透着一点点笑意。 许念一点都不想知道他玩什么把戏,她不为所动的别过眼,拾步走上露台台阶。 身后,濯易亦步亦趋跟着她,像一条狗…… 一前一后。 余光瞥见那阴魂不散的身影,许念眼中略过一丝厌恶。 她摁了摁眉心,努力忽视,而后往正厅前行。 与外面清新冷冽的空气不同,半只脚踏入厅内时,一股萦绕着香郁的暖风迎面扑来。许念不经意抬眸,倒是极其巧合,她目光蓦地落在远处那一方长长的窗帘处。 她亲姑姑介绍的相亲对象正搂着个女人半隐在窗帘后。 那两具躯体极近缠绵的交缠在一起,只差衣衫剥尽,呵,这样的场合做如此苟且的事是不是更刺激? 沈霖均这人未免也太饥渴难耐了些,虽然早已司空见惯,虽然像他们这种人的婚姻很多都只是一个形式和笑话,但沈霖均如此迫不及待的嘴脸实在还是…… 看着他探入女人裙下轻揉慢捻的手,许念撇了撇嘴角,忍住作呕的感觉,倏地折身,沿着灌木离开。 濯易自然也看到了。 他小心忐忑的观察她面色,有点高兴她发现了真相,又怕她不开心。 结果,她果然是不开心了! 这是不是证明,她心里头对沈霖均还是有点儿在乎? “你去哪?”见她脚步微快,濯易有些没劲儿的紧跟着问。 “再洗一遍手。” “……”猛地驻足,濯易有一刹那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但他没有听错!眼见她即将走下台阶,他猛地快步上前,嘴角笑容扬起,眼睛透着光的拉住她手,“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不等她回应,他着急的解释,“有热水的地方,还有洗手液,是smile品牌的最新款,味道很适合你,我还有手霜,不过是男士款,但挺好用的。”她好看的眼睛正望着他,看得濯易耳廓不由又开始发烫,他没有避开她眼神,继续极尽全力的用各种好的形容词描绘,但他实在不太懂如何献殷勤,他也没把这当做一种殷勤,他只是希望用最好的方式对她,“距离也不远的,就在楼上,这山庄里的房间摆置也很古朴清新,我住的房间推开窗,可以看到最好的风景,是山庄李老板说的,晚上看向窗外,水面上洒了一层月光,像星星一样,要是有风,星星就碎在了湖面……” 许念望入他眼眸,缄默。 他嘴上喋喋不休,眼里的期待和欣喜毫不遮掩,如果是伪装,那他真是一个好演员。 “哦,老板给我这么好的房间是因为他说他是我影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濯易又想起来的补充道,“老板是男的,夜宴的邀请函也是他送的,老板人真好!” 顿了顿,他小心翼翼的掀起眼皮,问,“那、去么?” 橘光灯晕下,濯易看着她弥漫着一层暖光的眼眸,气氛沉寂,她没说话,整个人安静极了。 他总觉得,她好像在走神…… 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奇怪。 试探的拉着她手往前走了一步。 她并没有明显的抗拒。 濯易抿唇,激动的牵着她从另条安静的路径而行。 经过长廊,上二楼,厅内喧哗一下子被抛到耳后,窗外的风、湖水里未眠的野鸟扑腾翅膀的声音,还有他莫名其妙变快的心跳声,一切都仿佛扩大百倍的在他耳畔嗡鸣。 手好像僵硬了,又好像有着轻微的战栗,他怕握着她手太紧,让她不舒服,又怕握着她手太松,不小心就散开…… 终于行到房间门前。 濯易见她微垂着眉,连忙单手刷卡,推门,特别谨慎的带她进屋。 要给她拿拖鞋,得松开手才行…… 濯易为难看着她,不知道担忧着什么的道,“我挺快的,我给你拿鞋。” 语罢,又顿了好几秒,才松手飞快去鞋柜,蹲下身,他左挑右选找出一双看起来与其它并没有任何不同的酒店一次性拖鞋,然后起身回到她身前,将鞋放在她脚边。 他就蹲着,仰眸望着她,像是示意她要换鞋。 许念低眉看他一眼,右脚从高跟鞋里抽出,踩入他拿来的拖鞋里…… 第七章 .独.发. 第七章 濯易等她穿好鞋,满意的起身,抿唇指给她方向,“洗手台在那边。”又匆匆折身,步伐略快,“我去拿洗手液和护肤品。” 他着急绕到床边柜,蹲身拉开抽屉,在随行包里翻来覆去,找出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 将它们满满的捧在双手手心,他眸带期待的侧头,趴在床沿星星眼问她,“你想用什么?”说话空档,其中一瓶猛地歪倒掉在床榻,伴着这个动作,他手中的那些东西瞬息争先恐后的骨碌碌落下去,最后,手中独剩一管圆柱形玻璃瓶。 小瓶儿稳稳立在他掌心之中。 却有些单调的讽刺。 濯易脸红的盯着它,不说话了,表情有点尴尬…… 太蠢。 不忍直视的别过眼,许念进浴室,随意道,“就你手上的。” 洗个手而已,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停在洗手台前,她拧开手柄,调到温水,伸手让水流从指间穿过。 濯易等了半晌,才有些垂头丧气的跟着走进来,一副对刚才那幕失败的画面非常在意的样子。 浴室不算宽敞,两个人立在里头,虽不至于拥挤,但氛围却顷刻变得不一样。 他将洗手液递给她,许念却抬了抬下颔,示意他搁在洗手台。 等他放稳,许念从中挤压出一小团白色泡沫,缓慢揉着手背与指骨,低头漫不经心道,“你一个男人,这些东西倒挺齐全。” “嗯。”濯易颔首,大概并未听出言外之意,“有些是代言的产品,大部分是严彬买的,因为他说我是靠脸吃饭的人!” 动作顿了一秒,许念冲洗掉手上泡沫,关掉水流,转头看他。 她眸中划过一丝笑意,不知道他这是要走什么人设,耿直派? 他这算不算是在另辟蹊径的讨好她取悦她?这种迥异于阿谀奉承谄媚的画风虽然清奇,但……他确定她吃这一套? 许念视线淡淡的在浴室晃悠一圈,他顷刻心有领会的递给她干毛巾,眼睛诚恳,“崭新的。” 伸手接过,擦拭,他又忙不迭拿出几款不同的护理产品,“手霜手油手膏,用哪一种?” “你平常用哪种?” “手膏。”濯易语气有些轻快的跟她安利,“手膏原材料纯天然,有加入橄榄油精华,冬天用这个挺好的,保湿效果不错,味道也比较自然清新,可以……” “哦!”许念淡淡打断,从他手里捡起一盒手霜。 濯易:“……” 他盯着她抹手霜。 表情有点小小的委屈,但还在可控制范围内,面上并没有流露太多失望。 只是—— 她肩上披巾本就松松垮垮,此刻在她连贯的动作之下不断下滑,终于,披巾蓦地从她裸/露的肩膀滑落下去!然后软软的落在她脚踝处。 屋里开了暖气,不冷。 但她身上这件礼服却瞬间完完全全的暴露在了空气里。 剪裁设计非常贴身,衬得她肌肤雪白身姿曼妙,瘦削的肩,线条完美的锁骨,以及饱满…… 濯易眼睛不经意落在她胸前,脑中顿时充血般涌上大片红雾。 他倏地转过身,攥着没有被她选中的手油手膏,整个人从头到脚僵化,杵在原地纹丝不动。 许念自在的擦完手霜,又慢条斯理擦了一遍,然后抬眸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当然,也留意到了镜子角落里的那处背影。 她捋了捋发丝,整理肩上的礼服,没管地上的披巾,轻飘飘道,“作为一个演员,不是挺常见的么?” “没、没!”面颊霎时浮起胭脂般的红晕,濯易磕磕绊绊否认。 “哦?”许念嗤笑,瞥了眼他背影,“什么没?你觉得我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他闷声道,似乎听出了她的调侃之意,有点憋屈,有点赧然与着恼。 许念扯了扯唇角,“我说了啊!”她不以为意,“就胸呗!” “……”濯易脸上愈加爆红,他咳嗽着否认,“不……” 不常见! 他本来想这么说,又觉得不对! 从前出席活动时,那些女艺人为了所谓的出彩曝光率,都会煞费心机争夺眼球的在礼服上做很大文章,最常见的便是各种各样的大尺度,但她不是啊…… 她和她们不一样! 他嘴拙,不知道该怎么说,急得额头都快沁出汗渍,怕她对他有所误会,便支吾着道,“不、不好看!”濯易窘迫的转身,眼睛落在她脸上,迅速挪开,弯腰捡起她脚畔的披巾,涨红了脸,慌手慌脚展开给她披上,他动作毫无放肆,非常避讳,生怕碰到她关键部位似的…… 许念勾了勾嘴角,眸中轻蔑,语气倒平静,“你演技看起来不错!” “你看过我作品?”濯易本来低着的头突然抬起,双眼灼灼!像突然亮起的两盏小灯泡。 “算是看过吧!”许念眸露嫌弃的看了眼乱七八糟拢在肩上的披巾,重新整理着走出浴室,行到敞开的窗前,她懒懒斜靠在一侧朝远方眺望! 果然如他所说,这里景致极佳,朦胧月光在水面碎成星子,随风推开一层一层婉约的波浪…… 许念缄默的望着桥边摇曳的大丛芦苇!它们轻悠悠的飘来飘去!湖面宁静,周遭毫无声息。 黑色的夜晚,分外勾人遐思,他刚才说,他的作品…… 不知为何,许念脑中蓦地响起一道充斥着憧憬的羡慕声音。 “姐姐,有朝一日,我要是能和东子一样自由自在就好了,我也想出海,也想站在破烂陈旧的甲板上拥抱月光……” “《东子的海》,是这部电影的名字!”他躺在床上弯唇,指着平板屏幕,极有兴致的笑着对她说。 她那时在做什么? 肯定是烦恼的坐在床边皱眉看文件,为那些枯燥而为难的工作伤透脑筋。 但如今她还清晰记得当初在屏幕里看到的那幅画面。 深蓝色的背景下,一个瘦弱的灰衬衫少年站在一艘渔船船头,他没有右手,短发被风吹得凌乱,但当他吹起一阵奇怪的旋律时,海面突然“咚”一声钻出一只海豚,而后接二连三的钻出一只又一只…… “他的眼睛,很干净!像没有心事!”她笑着评价,语气似欣羡! “嗯,姐姐,这个扮演东子的演员叫濯……” 说至此处,“叮”得一声,她口袋手机倏地响起,迅速看了眼简讯内容,她猛地起身,将床边资料匆匆整理,习以为常的立即抱着厚厚一沓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只留下匆促至极的话语,“小宇,公司里有急事,姐姐必须马上离开,等忙完姐姐再来看你!” “好的,姐姐……” 身后小宇弱弱的声音隐隐透着孤独和失望,她不是听不出,每次她都懂,但是—— 她没有别的选择! 医院长廊惨白戚戚,她脚步匆促,依稀还能听到病房里东子吹响的那首旋律…… “砰!” 一声轻响骤然闯入耳边。 是面前的那扇窗被一双手阖上! 许念怔了下,猛然从回忆里惊醒。 “风大了!”濯易看她被风吹乱的发丝终于缓缓柔和垂下,提议道,“或许我应该给你拿一条毛毯!这样推开窗就不会着凉!” 东子的声音…… 有一瞬间,许念分不清是过去还是现在。 他让她蓦然产生一种错觉,像是小宇笑着在跟她说,“姐姐,有朝一日,我要是能和东子一样自由自在就好了!姐姐,这个扮演东子的演员叫濯易!” “还是拿一条毛毯吧!”见她依然低着头,濯易瞧不清她具体面色,便自作主张的转身去取! 等他折身而返,窗下却已空,她不见了。 呆了一秒,濯易抱着薄毯追到玄关,看到她已经换下拖鞋。 “不看了?”他直直望着她背影。 “嗯。” 她声音非常轻,低低的,濯易听得很清楚,他沮丧的定在原地,见她即将跨越门槛,突然鼓起勇气道,“真的不看么?这里风景好看的,特别好看。” “不。” “那你下去做什么?”垂眼,他默默道,“那个男人,沈霖均,你不是看见了么?上次,我还看见他和别的女演员……他恶心,你不要再和他呆在一起。”怕她不信,濯易低声继续,“我没有骗你,他真的不是好人,他配不上你,也一定不是真心对你好……” “那谁对我好?”许念蹙眉,轻蔑嗤笑出声,“你么?” 她靠在门侧,微微转身,双臂环在胸前,眼睛望向他,弥漫着嘲讽。 濯易愣了愣,他磕巴着道,“我、我……” “闭嘴。”声音略严厉的打断,许念脸色陡然阴沉,她不想再听到他的声音。 “你与我并没有任何干系,有什么资格冲我指手画脚?”她冷声道,“哪怕有关系,也不是能对我指手画脚的关系。” 似被她的话冻住,濯易好半天没能作出任何表情。 他呆滞的望着她,不吭声。 许念突然很生气。 她厌恶他那双与心灵并不匹配的清澈眼眸,她厌恶他伪装成的这幅乖巧顺从的模样,她厌恶他状似隐忍受尽委屈的姿态。 他要什么?不是显而易见么? 改变主意的直接踩着高跟鞋,许念微红着双眼讥诮的重新走到他身前。 斜了眼客厅斜对面敞开门的卧室,许念望着里面的那张大床,挑眉,“你把我带来这里,觊觎图谋的又是什么?” 她话里的暗指意味过于明显。 濯易脸庞暗红,手指紧紧攥住毛毯,他深吸了口气,不予还击。 “怎么?”许念勾了勾嘴角,“你比沈霖均好在哪里,他至少贱得光明正大,你呢?比他好多少?嘴里有一句真话么?” 两人对峙。 气氛缄默。 濯易双唇紧抿,不知是刻意隐忍或是无言以对。 许念轻笑一声,她扬起眉梢,很好,彻底打消他的贪恋,她当年对他施与的点点帮助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不懂餍足和廉耻,还肖想着拥有更多的捷径去不劳而获。 转身欲走,身后却突地传来一声干脆利落的回答。 “好看。”濯易抬眸,眼神坚毅的望着她被披巾遮住的胸部,他耳根深红,连脖颈都透出一股绯色,声音微颤,“好看,但是我尊重你。” “因为你好看的不仅仅只是这里……” 第八章 .独.发. 第八章 “我没有骗你,他真的不是好人,他配不上你,也一定不是真心对你好……” “好看,但是我尊重你。” …… 耳畔突然萦绕起这道温软中透着坚毅的声音。 与此同时,他那双眼睛也莫名的浮现在她脑海里…… 许念松开鼠标,目光蓦地越过笔电瞥向漆黑的窗外。 她呆坐了会儿,看夜风拂动窗帘。半晌,倏地低头,许念关闭正在检阅的文件,打开网页,纤细指尖触上键盘,快速敲下“濯易”二字。 除了他的名字,她好像对他一无所知。 犹豫了一秒,她缓慢按下”enter”键,旋即出现满面关于他的网页新闻。 粗略一扫,基本都是他最近参加活动和获奖的信息,许念点开个人介绍,滑动鼠标下拉页面。 如果资料准确,他似乎与她同岁。 独生子,j市人。 介绍比较简单,再后面都是作品简介,以及星路历程,还有媒体评价。 他在大众眼中的形象非常正面,正面的有些虚假……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她从不歧视任何一种职业,但“戏子无情”所形容的那种人在这个越发扭曲糜烂的圈子里越来越多。不管是男人,或者是女人,都一样。 经历了太多剧中人生,他们是不是也能对生活中的事情收放自如?甚至演得毫无痕迹? 譬如这个濯易…… 摁了摁太阳穴,许念蹙眉关闭网页,重新点开工作资料。 因为小宇,她大概才对他不自觉多一点关注和耐心,但这些都是多余的,纯属浪费时间! 室内灯盏明亮。 许念很快再度沉浸在最新的企划案里,光线淡淡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将她五官轮廓线勾勒得深邃极了,浑身都散发出一股坚韧而严肃的气质…… 次日。 许念刚到公司,坐下不足十分钟,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睨了眼桌上闪动的屏幕,来电人,“姑姑”。 将手头事情做完,她不慌不忙的接听。 “喂,姑姑。” 对畔立即传来一道中年妇女带笑的声音,“念念,三天前的晚上你是不是和沈家公子去琥珀山庄了?两人相处感觉怎么样?姑姑和他母亲经常一起喝下午茶,如果你明儿下午没什么事的话,要不要出来坐坐?姑姑都好久没见过你了。” “姑姑,我这才回来呢,公司事儿多,估计不方便。”许念单手整理书桌,轻笑着推拒。 “工作上的事儿永远都忙不完,你看看,你今年都二十有六,马上翻过年,都二十七岁的大姑娘了,大哥大嫂不在,姑姑不替你着急谁替你着急?当然姑姑可不是逼你成家,而是让你尝试着去恋爱去体验更多的幸福,女孩子啊,太刚强不是好事,偶尔也要学会放柔身段,沈公子下头也就一个妹妹,你若跟他成了,不吃亏……” 等冗长的一段念叨完毕,许念耐心的笑,“好的姑姑,我今天是真没时间,下次一定赴约。” 又来回辗转几句,终于成功挂断电话。 许念丢开手机,缓了片刻,弯腰拉开右下侧第二个抽屉,找出一张空白米黄色信封。 拆开,取出里面十几张抓拍照片,许念眼神冷漠的望着照片里的男女,不屑的别过眼。 什么时候,能睡到多么红多么漂亮的女明星也成了这些男人相互吹嘘炫耀的资本?一个有钱寻刺激,一个为钱求名利,果然一类人。 打电话喊来秘书,许念不耐的把照片丢过去,“想办法把这个传到我姑姑手里,做事隐秘些,别露出马脚。” “是,许总。”一身淡蓝色工作服的秘书礼貌颔首,她微弯腰接过信封,沉默的退出办公室。 许念抿唇,倒在椅背。 沙发椅幅度极小的左右摇晃着,她环胸盯着空中某处,忽的摇了摇头。 她姑姑这一辈子不识人间疾苦,对生意场上的事一窍不通,沈霖均这破烂事儿无非是赵元峰在她耳边煽风点火罢了,赵元峰与沈家的关系怕不只是合作伙伴那么简单! 这些照片,都是赵元峰与娱乐圈一个二线小花旦的艳/照,估计够她姑姑闹腾一阵子,毕竟赵元峰在那个女星身上砸了不少钱和精力,也早不是第一次出轨。无奈她姑姑性格单纯,被丈夫花言巧语蒙在鼓里多年毫不知情! 许念无奈的勾了勾唇,娱乐圈啊,真的很难找到一个简单淡泊的人!所以,他那些所谓的“清澈”“单纯”都只是假象和伪装而已…… 一日很快过去,斜阳西斜。 许念花了一个下午看完周子舰关于扩展影视方面的计划书。 她对圈内许多都半知半解,关于导演明星都不大认识,但从长远性发展和商业性来看,是可行的。 “我看了企划书,虽然不太懂行业内情,但书面上看起来不错。”许念主动给周子舰致电。 “那就行,其实这计划我已经构思很久,打头阵的片子我上半年就开始着手筹备,不过原先没打算放在咱们旗下规划,既然如此,我想早些敲定演员,导演团队都是之前合作的不错的班底。” “嗯。”许念语句不乏赞赏,“你对这块儿嗅觉灵敏,既然你擅长,你就辛苦些担上个责任,我对这块儿真没兴趣。” “没兴趣当初那么突兀的成立影视这块做什么?”周子舰纳罕的问,“你不还投资了一部电影么?那主角现在都成了炙手可热的当红男星,就那个濯易,这部电影也被誉为他的代表作之一,我说你眼光也挺毒辣的,多……” 嘴角笑意伴着他的话语逐渐收敛,许念单手握着手机,脸色逐渐僵硬,她不喜欢这个话题! 一切都是兴起罢了,真的就只是兴起。 只是亏欠小宇太多,等到他离她而去,她才发觉连他喜欢什么都不清楚,他的愿望是什么?他最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那段崩溃的岁月里,她做了许多疯狂的事情,但濯易却只是几年后无意之间的听闻,她只记得他的脸,她不管他是否委屈人品是否端正,她也不管他遇到了什么糟心事…… 小宇有喜欢他不是么?那就让他走的更顺些,因为小宇喜欢! “巧合而已。”出声打断,许念表情寡淡道,“我下班了,这些事情你自己决定,就这样。”不想多说的迅速摁断,她面无表情的拿起包,下楼。 一楼人来人往,许念颔首回应员工们的问好。 出了公司,她才想起刚刚与周子舰通话途中,张伯似乎给她打了电话。 找起手机,许念方要拨号,几个活泼点的员工倏地从她身后向东飞快跑去,其中一个女孩嚷道,“就在旁边丁香公园的三岔路上,濯易就在那里,快去,要签名啊……” “啊啊啊啊真的嘛?濯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有微博现场定位直播啊,当然准,快点,不然人走了……” 许念戛然一顿。 丁香公园离公司极近,不到一站的距离,濯易? 她偏头朝东方望去,恰好与一个跑得略慢的女孩目光相对。 女孩怔了下,停步,喘着气儿礼貌道,“许总好。” “嗯。”许念见挺多人似乎都在朝往那个方向,便随口问,“怎么了?” “是濯易。”女孩有点抑制不住兴奋道,“微博上有人在公司附近发现戴着口罩的濯易,紧接着进行现场位置播报,附近不少人都赶了过来,大家都想要签名呢!” “哦。”看她急不可耐的想走,又碍于她在场的焦切样子,许念笑了笑,“你去吧!” “嗯好,许总你想要签名么?”话说完,大概才觉得有些唐突和冒犯,女孩一脸尴尬的连连摆手道,“不好意思许总,就说说而已,您慢走,我先走了……” 颔首目送她身影远去。 许念眸中划过一丝不耐,濯易?他来做什么?还正好出现在她公司附近。 脸色微沉,许念深深拧眉。 转身欲走,张伯电话正好拨入。 许念摁了接听,才知道张伯家的孙女儿在学校受了点轻伤,家里大人一时半会都赶不过去,于是张伯不得不去先去医院看看情况。 “没事儿,张伯您忙,孩子没事儿吧?” 等确认小孩问题不大,许念松了口气道,“现在还记挂着接我做什么?没事,我待会自己回来,张伯您慢慢来,别急。” 安抚住张伯,许念将手机塞进包里,她抬头深吸了口气,有些无奈,公司车库里的备用车已送去检修,她大概只能拦一辆出租回家算了。 朝四周眺望一圈,许念不由皱眉。 下班的点儿,车况并不好,而此时此刻的街道,堵得似乎更厉害。 街边枯站半晌,许念不耐的抿唇,她朝东方望去,依然有不少人往既定的一个方向快步前进着。 顿了顿,她迈开步伐,循着轨迹朝那处走去。 并不远。 没走几步,耳畔就闯入吵闹喧哗的嚷声,许念眯眸朝那一圈黑压压的人群望去,才相信濯易可能是真的被包围在里面。 道路附近停了不少车,给本就拥堵的街道增加了许多负担。 交警适时出现,有条有理的进行驱散。 许念就站在一棵枝繁叶茂的香樟树下。 等层层围观群众被劝离,她才透过罅隙看到里面有些狼狈的男人。 身形看起来,是他吧! 一身黑色装扮,头上戴了帽子,口罩许是拥挤过度半挂在一只耳朵上,衣衫也有些褶皱和凌乱。 几位交警正站在他面前与他交谈。 他点了点头,伸手重新戴上口罩,在他们护送至下正欲转身,却蓦地抬起了下颔。 距离有些远。 但他们的目光好像有一瞬间的触碰。 许念没什么可躲避的,这里是她公司附近不是么?倒是他…… “先生。”交警催促道。 濯易依然驻足不动,他望着那道纤细身影,糟糕透了的心情突然就神奇的好转起来。 她穿着一件米色长款外套,发丝挽上去,看起来干净而利落。 口罩下的唇不自觉弯了弯,他眸中也沁出几丝笑意,但远远看去,她的面色却很严肃,像是与他此刻的心情迥然不同,神色一暗,濯易嘴角来不及扩大的笑容顷刻消失。 琥珀山庄的分别…… 他很在意。 这两日并没有工作,他辗转反侧无法安眠,自责而懊恼。 为什么要说那种轻佻的话,她会不会觉得他很恶心,就像沈霖均一样! 还有,他带她回房间,不是,真的不是想占她便宜,直至那一刻,他想都不敢想,可奇怪的是,她挑起眼梢看他那一瞬,他心跳声犹如疾风骤雨,他望着她莹润红唇,有将近几秒,根本没有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第九章 .独.发. 第九章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想见她而已,其他的都来不及多想,是否见得到,是否会遭遇棘手状况,他根本就没有考虑。 濯易望着她站着的方向,双脚已经先于意识朝她走了几步。 “先生……”交警凛神拦住他,语气透着严厉,“您是公众人物,这个时间点处于下班高峰期,为避免引发更大骚动与混乱,从而增加事故发生率,我们希望您能配合我们工作,我们会送您安全回到您想去的地方。” 濯易眸露纠结的看了眼交警,以及周遭此起彼伏叫喊着他名字的人群,他当然懂,他也不想制造任何麻烦,尽管事与愿违。 但—— 她分明就站在那处,清风晃动着树叶,她衣角也随风轻微摇曳。 如果现在走了,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她?没有联系方式,不知道家庭住址,他的身份,也没有办法守在公司门口等她下班…… 抛却任何现实原因,关键是,她愿意见他么? 果然……是不愿意的! 颓败的垮下肩,濯易看她定定站了几秒,然后毫不犹豫旋身。 人群中,她朝相反的方向一路向前,没有丝毫停顿,亦没有回眸。 所有的前进都失去了意义。 濯易沮丧的垂眉,事实上他并没有想好见到她该说什么,但就是有股莫名其妙的勇气,可现在,它们都消失了! 无力的把口罩往上扯了扯,在交警保护下,濯易跟随他们步伐,搭巡逻车离开。 中午出门,足足五六个小时,濯易无功而返的回到了下榻酒店。 严彬得了消息,开着保姆车从逮濯易的路上赶了回来。他中午睡了一觉,下午三点醒后,才知微博上都乱了套,很好!人居然还被交警遣送了回来…… 快速赶到酒店,泊好车,严彬拖着微胖的身躯抹了把额头汗渍,气冲冲的上套房。 刷卡进门。 人大爷正安静的坐在窗下托腮晒冬阳,亦或者是思考人生? 严彬气急败坏的捡了个坐垫坐在他身边,怒,“说好的下楼买个榴莲呢?” 他不吱声,侧脸沉着,鼻梁挺拔,小扇子似的睫毛微垂。 严彬更气了,他夸张道,“濯哥,小的没心脏病也得被您搞出心脏病,说好的出去买个榴莲呢?榴莲呢?您没买榴莲没事儿,可丁香公园离咱们酒店车程都有半个小时,您去那儿做什么?跪求您给小的一个明白,难道那儿榴莲特别好吃?” “我从不吃榴莲。”半晌,濯易身体纹丝不动的启唇,轻声道。 “……”严彬瞪眼,他知道他不吃榴莲呀,但他以为他是专门出去给他买的嘛! 气鼓鼓的挺着肚子,严彬继续唧唧歪歪,“濯哥,咱别提榴莲,您就告诉我,预谋已久的是不是?糊弄我下楼买榴莲呢,结果你就这么对待我?我……” “不是说好不提榴莲么?”忽的寡淡看他一眼,濯易低头,提不起劲儿的道,“问你个问题。” “什么?”口头上吃了瘪,严彬冷哼一记。 “如果对一个人说了不该说的话,怎么办?” “什么叫不该说的话?总有个大概内容吧……” 濯易将下巴搁在膝盖上,他脸色蓦地开始发烫,怎么好意思说?他在心里叹了声气,不吱声了。 “……”严彬看他闷葫芦一个,摆手道,“哎哟不管你了,我跟你说正事,你反正不回老家,这个档期不如接个工作?然后过年的时候再休息。” 摇头,濯易无言而坚定的拒绝。 蹙眉,严彬眯眸道,“都不听我详细说说?事情是这样的。”不管他想听还是不想听,严彬自顾自的往后面说下去,“这是部悬疑烧脑题材的电影,导演郑吕算是新人,但他在导演汪国彰手下学习了五六年,汪国彰出了名儿的大导,我料想他基本功不错,这部汪国彰肯定也会把守一二,质量上应该有保证。另外,班底都是之前合作过数次的,非常靠谱,哦,这部电影出品方是许氏影视,也算是老合作伙伴,你曾经的《尾簪》和《一张邮票》他们都有投资。也就是因为大家彼此都熟悉,所以不太好直接了当的出言拒绝,本子那边说过两日给递过来瞅瞅,你就看看,若是不过关,咱们只能用别的借口……” “接。” “……嗯?”猛地刹车,严彬掀起眼皮,有点儿没转过弯的看向濯易。 “我接。”濯易看他一眼,稍微挺直身体,灰败的眼睛里像是戛然出现一点生机绿意,重复道,“接吧!” “会不会太草率了些?”严彬倒是迟疑了,“虽说都是老朋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觉得咱们还是要慎重的去……” “接。” 严彬:“……” 他还想说什么,却见濯易突然像活了过来似的,他倏地从窗下站起身,一扫方才的颓废,精神焕发的越过他,直接走进卧室。 目视他消失在视线里,严彬不可置信的张了张嘴。好吧,他应该觉得高兴是么?难得见他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去工作! 不过—— 这人怎么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反常劲儿?莫名其妙的摇头,严彬懒得去想,得,大概去工作就恢复正常了吧! 然而后续实在出乎严彬意料,濯易的决定竟异常坚定,从剧本送来到与相关工作人员见面商谈,不过三四天时间,就已经成功签约。 这速度,连严彬都惊呆了! 他唯一觉得庆幸的是许氏影视财大气粗,做什么事情手脚都利索,一大班子凑齐,各方面差不多就位,就直接定下开机日期,这个月二十号,距离现在仅剩一周半。 在拍摄时间上,濯易给了足足两月,刚好拍到年前杀青。 签约后一周行程繁忙,见制片人见导演见编剧,但凡对方有约,濯易都欣然前往。 严彬跟着一起行动,越发觉得他们家濯濯有点儿不对头,每日乘兴去败兴归什么的,是不是有点儿太过明显? 这不,刚从包厢出来,他脸上勉强维持的笑意顷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回程途中。 濯易望向窗外,漆黑的夜晚,天上没有星子。 他才觉得,自己真的太过天真。 原来这份邀约并不能代表什么,一如最初的《尾簪》。 是他太过兴奋,太过抱有期望,所以才会觉得失望,说不出抱着什么期待的失望。 保姆车一路行驶,盏盏路灯转瞬被抛在脑后。 濯易靠在车窗,寒意随风扫在他面颊,格外的阴冷…… 晚上十点整。 家具摆置偏复古的书房内。 周子舰坐在书桌一角,他低眉吹了吹浮在茶杯上的一团热气,轻笑着抬头,看向对面从忙碌里掀眸的女人,“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才能别那么工作狂?也要有些个人生活才是。” “好。”许念颔首答应,搁下手中钢笔,弯唇问,“怎么今儿突然就来了?” “自是找你有事。”搁下茶杯,周子舰熟知她性格,总是看起来温和的答应你所有的劝解,可骨子里依然我行我素,丝毫没有任何改变,谁说都这样,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让自己不绷得那么紧…… “你说。”许念眼神示意。 拿她没辙的转到重点,周子舰思忖着道,“之前跟你提过,电影还有几天马上开机,演员工作人员皆已到位,但取景地出现了点问题。” “怎么了?”许念挑眉。 “为了营造氛围,故事中心地点选的是一栋爬满绿萝的别墅,但不知是不是前儿下了场初雪,绿萝瞬间坏了大半,蔫蔫的,叶片泛黄,估计是不成了。” “那怎么办?”蹙眉望向对面男人,许念触上他眼神,蓦地一顿,她率先挪开目光,顿了好几秒,才低声道,“不合适,那是我个人产业。” 周子舰应声,试探的道,“也就拍一两个月,那里现在并没人住。” “不。”拒绝,许念排斥的低眉,她重新拾起笔,平静道,“那里不行,要不推迟开机时间,期间费用我挪给你。” “嗯。”起身,周子舰望着她,“那再说吧,既然这样,我就回去抓紧时间再找找有没有合适的景地。” “慢走,我让爱姨送你……” “不用。”摇头,周子舰转身走了几步,突的侧眸,他朝书桌前低头看不清神情的女人道,“你别太为难自己,有些东西不是这样封闭储存就能到永远,心里记得就够了。” “你说得对。”扯了扯嘴角,许念笑得有些勉强。 周子舰知道她这又是明显的表面应和,内心呢? “你别只是嘴上承认,要心里也说服自己才对。”周子舰拉开书房门,叹了声气,同她告辞,“我先走,你早些休息。” 颔首,等他远去,许念怔了半晌,她拾起笔,放下,又拿起,重复数遍,心已经彻底乱了…… 三日后。 许念终于下定决心。 她把钥匙交给周子舰,只嘱咐不要损坏任何内部设施,其余并未多言。 “开机发布会你来么?”周子舰看了眼掌心的一串钥匙,问她。 “不了。”摇头,许念笑道,“预祝你们顺利。” 话是这么说,可到了这一日,她上班时竟然有些走神…… 许念有点儿后悔了。 后悔那么冲动的把钥匙给了他。 心神不宁的坐了片刻,许念拿起包,蹙眉去停车场。 遥控解锁,她坐进驾驶座,迅速起航。 高速公路通畅无碍,足足行了三个多小时,抵达目的地。 坐在车内,许念看了眼腕表,下午五点多,发布会大概已经结束,所以,她也不清楚自己匆匆过来是为了什么! 目光投向车窗外,许念心情复杂的望着眼前熟悉的建筑。 除却医院,小宇在这里渡过了生命中的最后六年,但—— 但因为此处离市区路程太过遥远,她从前每个月大概只能过来一次,偶尔深更半夜接到电话就必须匆促离开。好几次,她下楼走到庭院,一回头,就看到他站在阁楼窗前,绿藤萝在月光下摇曳,他抬了抬左手,摇晃着与她告别,一根根长藤萝半遮住他瘦弱的身体,恍惚的映衬出他勉强带笑的嘴角…… 喉咙口灼烫。 许念难受的伏在方向盘上。 她对他心有愧疚,可是……她也很难熬!没有了他,日子越发难熬! “砰砰砰。” 陡然间,车窗被捶得铛铛作响,力度之大,甚至让许念觉得车身都在颠簸摇晃。 她闭了闭眼,尽量控制住崩溃的情绪。 就这几秒钟的功夫,窗外声音越发沉重,好像她再不做出点反应,车窗就要被生生砸开。 顾不得再整理掩饰,许念猛地抬头,双眼通红的瞪向窗外的……男人。 一瞬间,彼此都怔住。 许念率先回过神,她烦躁不耐的吐出一口浊气,伸手将凌乱长发用力的往脑后捋,她眼角泪痕还来不及擦净,看起来狼狈极了。 “砰砰砰。”短暂的片刻过去,讨厌的锤窗声再度响起。 许念不可置信的怒视他,他疯了么? 他表情着急仓惶,双手紧握成拳,完全像不知道痛般的用力敲打着车窗,眼睛饱含期待的看着她,像是让她开门…… 烦不胜烦的别开眼! 许念不懂为什么总是遇见他,阴魂不散? 猛地踩下油门,她双手操控方向盘,迅速驾驶着开入宽阔大道。 车戛然开走,濯易身体失重,险些摔倒。 他稳住重心,见她将车开得极快,一时心都惊得要跳出来。 她状态明显不好。 急得脸色发白,濯易左右四顾,周遭并无人迹,他慌乱无措,蓦地,他看到角落停着一辆没上锁的单车!眼前一亮的跑过去,他直接骑着就追! 偏僻的郊外十分安静,道路车辆鲜少。 许念吸了吸鼻子,逐渐缓下车速,她双手紧紧攥着方向盘,眼中依旧酸涩。 前方隐隐变得模糊,许念眨了眨眼,孰知…… 她倏地定定望着后视镜。 小小的方镜里,有一抹黑点至始至终的紧跟在后方。 见前方道路空无,许念转头求证的往后看,小小的黑点依然存在…… 果然是他,濯易。 瞬息不可置信的讽笑出声,许念无语至极,神经病么?犯得着这么拼? 转头,许念准备加速。 哪知前方不知何时突的闪出一只小野狗,它貌似两条腿都受了伤,一瘸一拐的,行走速度非常慢。 车与它距离越发靠近,小野狗不动了,它簌簌发抖的蹲在原地,许念似乎可以看清它眸中溢出的绝望和恐惧…… 猛地调转方向盘,“哐啷”一声,车身撞上路畔一棵粗壮的大树。 双眼睁大。 行在后方的濯易几乎吓傻,他脑袋有一瞬间空白,全身肌肉都激起一阵战栗瑟缩。 双腿几乎本能性的猛踩着脚踏板,飞驰到停下的汽车边,他踉跄着从单车上跃下,“砰”一声,单车倒在一旁…… “砰砰砰。”连敲了几下玻璃窗,见她伏在方向盘毫无反应。 濯易眼眶顿时红了,他猛地转身,在地上找到一块体积较大的碎石,高高举起,转身就作势要砸开窗户。 听到窸窸窣窣动静,头脑昏沉眩晕的许念努力睁开双眼。 她有种直觉,再不给点反应,他一定会想尽办法给她把这车砸了…… 解锁,提起最后一点力气,她伸手拧开车门,双脚刚踩在地面,还没下车,一阵冷风拂来,黑色暗影蓦地遮住她脸。 许念抬眸。 有些怔忪。 他双眸弥漫着血丝,双手举着半块砖石,手上都沾染上了不少泥土。 许是动作惯性,他往下挥的动作来不及停止。 眼睁睁看着那块砖即将砸在她脸上,许念倒还镇定,她双眼眨也未眨…… 大约距离她额头还有毫厘之隔时,他动作猛地顿下。 周遭静寂。 两人久久没有动作,空气仿佛凝滞,恍惚之中,那只幸免于难的小野狗突兀“汪”了两声,它呜咽着远去,声音消失在耳畔…… 气氛被打破,许念蹙眉扶着车门站起身,她没看他一眼,略感无力的径自关上车门,沿着前方缓慢的行走…… 双臂僵硬。 濯易呆滞的丢开砖石,他原地怔了会儿,方要追上去,又想起来的折身扶起单车。 推着单车朝前方走,他望着她单薄的背影,犹豫了几次,才细声询问,“你受伤了么?” 第十章 .独.发. 第十章 傍晚的夕阳把大地染成了暖橘色,濯易推着单车亦步亦趋的跟着走。 他低头看着地上她的影子,风晃动长发,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摇曳出飘扬的弧度…… 看起来,不像有外伤的样子。 但,也有可能撞到脑袋什么的!想寻求帮助,可他身上没带手机,濯易看了眼自己,他还穿着戏服,简单的毛衣长裤。方才他从庭院出来只是寻个清净地琢磨下待拍的戏份,孰知刚出门,就不经意见到了车上伏在方向盘上的她。 起初并不是太确定,但走到车窗前时,他就十分笃定,是她,尽管还没看到她的脸。 “你真的没觉得身体哪里有问题么?”濯易见她一声不吭,加快脚步推着单车走到她右边,侧头道,“脑子呢?有没有嗡嗡的感觉?” 许念无动于衷的加快脚步,偏头避开他的直视。 濯易垂眸,红着脸说,“对不起,琥珀山庄那晚你、你不要生我气,而且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你若是觉得身体不对劲一定要告诉我,我马上送你……” 双手套进风衣衣兜,才发觉手机扔在了车里。 许念回眸,望向远远抛在身后的车,眸色毫无波澜。 懒懒的停下脚步,等他念叨完,许念淡淡道,“你骑车速度快么?” “还行……”马上改口,“快的!” 许念冷眼看他,马上移开目光。她走到他单车后座旁,撩开风衣坐下,见他傻傻侧头盯着她,蹙了蹙眉。 “哦!”马上反应过来的踩上单车,大概是许久没骑行,更未载过人,双脚落在脚踏板上时,濯易竟有点重心不稳,单车龙头瞬顷刻不听话的左右摇摆起来,幅度还不小。 他慌了,等她手攥住他腰间衣衫时,更慌了…… 许念被他折腾了会儿,正要开口让他停止挣扎,结果下一瞬车竟突然平稳的朝前行驶起来。 额上沁出冷汗,濯易轻吁了口气,他全身紧绷的保持匀速骑行,生怕一不小心出差错。 “我们是不是去医院?”沿着笔直的大道行了会儿,他开口询问。 “不。”许念松开拽住他腰间的双手,她望向远方,顿了半秒,怕他啰嗦,一次性冷声道,“我没问题,不管是身体还是脑子,你往前走就是,要停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少说话。” “噢!”下意识要再说什么,濯易猛地想起她的嘱咐,马上紧紧抿唇,缄口不语。 气氛安静极了。 一路向南,只有风声相伴。 天边余晖颜色慢慢变浅,冬天的黑夜,总是来得稍微快些。 濯易脸色通红的努力踩着单车,他觉得他好像都迎风踩了一个多小时了,腿像灌了铅,好累!若不是身后有她的重量支撑,他都要坚持不下去。 但他身体却很热。 心也是热的。 这条路真长,明明行得累,却有种很值得的感觉! 濯易悄悄侧眸朝身后偏了偏,隐约捕捉到她几缕飞扬的发丝,他抿唇笑了笑,转而又想,没人会看见他表情的,为什么要忍着,他可以笑的…… 黑暗一点点吞噬光明,夜色变得昏迷,许念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她望着远方,突然觉得内心一片宁静,想一直这么宁静下去。 脑海里其实有许多画面在翻飞,美好的悲伤的,笑容或者眼泪,却很奇怪,心里很安然平和。 深吸了口气,许念闭上双眼,感受着风从脸颊划过…… 要上桥了。 是拱形的,坡度挺高。 濯易内心纠结,他真要没力气了,但眼下又没有别的道路选择,上还是不上,这是个难题。 难道要推着走上去么? 太丢人了…… 可要是走到半途骑上不去,岂不是更丢人? 纠结来纠结去,一不小心,直接就顺着拱桥直奔而去。 心里一个咯噔,濯易闭了闭眼,猛一狠心,拼了! 他攥紧手柄,集中全身最后一点力气,然而—— 这最后一点力气实在是太小了,约莫行到拱桥三分之二的坡度上时,单车顿时摇晃着往后倒退,濯易顾不得尴尬窘迫,努力力挽狂澜,但……失败了! 他瞪大双眼,来不及让她小心,连车带人的,大家一起摔了下去。 “砰”一声,真是尴尬至极。 濯易烧红了耳朵,他手忙脚乱的推开半压在她身上的单车,一个劲的道歉,“对不起,我、我实在没力气了,有没有受伤,我、我……” 没力气不说? 许念揉着手腕抬起下颔,才看见他额上细密的汗渍。 原来天都要黑了,许念这才发觉。 看着他一脸精疲力竭还小心翼翼的模样,她突然觉得,如果这个世界上金钱可以买到一份真挚而不变心的对待,应该很多人愿意倾尽全囊。 只是可惜,买不到! 许念默不作声的躺在地上,抬头望向高空。 天上有一两颗星子,颜色不深,似竭尽全力的散发着光晕。 濯易真的特别累。 他跟着瘫倒在水泥地上,已经是一只咸鱼了。 同时,他也想好了,等休息会儿,恢复力气了再载她回去。 “你这样……”许念看他一眼,“像一条狗。” 濯易讪讪收回舌头,抑制喘息声。 他缓慢呼吸,情不自禁看她侧脸,她双眼定定看着天空,静谧美好如一幅画。 桥下的水潺潺流动着,半晌逝去,许念见他目光依然凝在她脸上,便面无表情的侧眸看他一眼。 目目相触,仿若心虚般,他这才立即躲开视线,假装一本正经的认真看夜空,只是耳廓颜色缓慢上升中。 扬了扬嘴角,许念好奇的挑眉,原来是天生容易脸红?可这样怎么拍戏?也不可能会有能自如控制脸红程度的人吧? 她好像在看他。 她为什么看他? 濯易紧张的想咽口水,又怕被她发现。 僵硬着脖颈的直直盯着上空,她还在看,还在看…… 忍俊不禁的闭了闭眼,许念挪开视线,她有点累,又有点困。 不舍得离开这片让人觉得舒适而安宁的地方,她就休息一会儿,就一会! 郊外的路和桥没有灯。 天色一点点变暗,远处树木轮廓线越发模糊,预示着即将进入夜晚。 风有点大了。 她睡着了么? 鼓足勇气,濯易偷偷摸摸的飞快瞄她一眼,再转回去。 好像是睡着了,天冷,感冒了怎么办? 操心的转头,濯易半撑起身子,想叫醒她,可是……想叫她却也不想,他的心思实在太奇怪了! 犹豫须臾,他将另只手撑在她身体另侧,用身体挡住吹来的风。 在光线彻底湮灭前,濯易近距离的看她。 不知是不是保持这个姿势累了,等濯易有所察觉之时,他离她脸颊的距离只余毫厘。 她微暖的呼吸轻盈,犹如蝴蝶翅羽擦过鼻尖,他心尖陡然想被什么掐住,难以形容。 眼也不眨的望着她恬静面容,仿若被蛊惑被夺去神智,濯易低头,唇轻轻碰在她唇上,非常轻的接触,那一点的贴合却如一簇灼烫的火苗,沿着嘴唇四面八方的蔓延扩大,他陡然惊醒般的瞪大双眼,似被自己放肆的举动吓了一跳。 他不是故意的。 绝对不是。 濯易呼吸猛然紊乱。 他想抽身而退,却仿佛被点了定身穴,根本没法撤离。 心脏跳动声震耳欲聋,他既羞怯又惭愧,他难道真的是那种为色所迷、不、不是,是趁机劫色,不,也不对…… 睫毛飞快不安的眨动,蓦地,时间突然静止。 原本阖上的那一双眼睛蓦地睁开。 水润润的,毫无睡意。 濯易怔住,连胸腔内那一颗砰砰乱跳的心脏都怔住了…… 第十一章 .独.发. 第十一章 濯易见她睁开眼眸,吓得一动不敢动,唇竟还轻轻碾压在她柔软的唇瓣上。 他惊慌的双眸清澈的望着她,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一阵一阵,他略带急促的呼吸扑在她鼻尖,湿润而灼烫,越来越烫。 像是紧张极了。 许念探寻的近在咫尺的看入他眼中。多干净柔和且真挚的一双眼睛,但,不是敢亲她么?接下来呢?故意的继续亲下去? 偏生他再也未动,依然保持着这么个累人的姿势半抱着她。 许念耐心用尽,她偏过头,避开这亲密的接触。 几缕顺滑的她的发丝擦过他脸颊,如晴天霹雳般,濯易顷刻惊醒,他立即踉跄慌乱窘迫的后退,却一下子狼狈的跌倒在桥面上。 感觉不到任何痛意,怔忪的睁大眼,濯易觉得他胸腔内那颗怔住的心,都险些惊得跌了出去。 话语上的轻薄。 实际行动上的轻薄。 他居然都对她做了…… 他,居然都做了!原来他是这种人么? “桥下有个公共电话亭。”许念撑着地面半坐起身,理了理凌乱的发梢,语气随意。 “哦。”濯易还沉浸在不可置信中,他傻傻点头,点完头,才遽然一怔,他猛地抬头望向许念,他刚才偷亲她了!他刚才居然偷亲她被发现了! “你下去打个电话,让人来接我。”许念淡淡瞥他一眼,移开目光。 “好,好的。”全身有些发软的站起来,濯易双手有些颤栗,像是各种情绪将他推入到云顶,飘忽又恍惚,他点头又点头,脑子一时无法思考,只知道她让他去桥下公共电话亭,那他当然要去啊…… 茫然的下桥。 濯易眼神近乎呆滞。 身后却蓦地传来一声短促的喝止。 “站住。”许念侧眸,望着他呆傻的背影,有些无语,“你有钱么?知道拨打什么电话号码来接我么?” 濯易老实的摇头,他不知道联系谁,也没有钱。 尴尬的旋身,不敢直视她眼睛。 见状,许念起身,她拿出钱包,在里层翻找到两个硬币,沿着桥侧雕花栏杆走到他身前,她将硬币放在他伸出的掌心中,然后速度不快不慢的念了遍电话号码,抬眸问,“记住了么?” “嗯,记住了。”攥紧拳头,濯易原地定了一秒,他不敢再呆下去,连忙拿着硬币头也不回的快步下桥…… 他呼吸急促,浑身像在发烧。 今夜的风一点儿都不够寒冷,因为它们根本带不走他体内的丝丝燥意。 摸索着找到略破旧的公共电话亭,拉开门,进入。 他记忆力不错,大概是经常背诵剧本的原因,准确无误的拨通号码后,待听到对畔一道沉稳又有些熟悉的声音,他连忙干巴巴的将她让他说的话全部说出,让他们来接她。 对面疑问了两句,问,“濯易?” 愣了会儿,他“嗯”了声,也想起这道声音的主人,正是他目前拍摄的《一座无人问津的庭院》的制片人兼出品人周子舰。 也是,他和她自然是认识的…… 不过,大概比他想象中关系好很多,不然怎么会让他来接呢? “你人呢?突然失踪,到现在足足四个小时,连你经纪人都不知去向,大家着急死了,所以你现在怎么和许总在一起?究竟怎么回事?” “对不起。”濯易惭愧的低眉,他更惭愧的是,若非周子舰提醒,他甚至都忘了晚上还有他的待拍戏份,工作人员一定都急疯了,他对他的如此不负责任而感到羞愤。 可关键是,他似乎一见到她,很多事情都会被忘却在了九霄云外,包括他一直尊重的事业,而且,他也会变得不像他自己,濯易从不知道,原来自己竟会是这么卑鄙轻佻的人,他会对她说出那样低俗的话,他会趁她不备偷偷亲她…… “等我过来你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对不起。”再度道歉后,濯易挂断电话,他放下听筒,视线不经意的抬起,透过透明的玻璃屋,看到了站在桥上的她。 她倚在花纹复杂的凭栏上,清风晃动她长衫,像要乘风远去。 不知何时,月亮偷偷钻了出来,泠泠挂在半空,洒下一片月白色的光芒…… 一时之间。 有些看痴了。 他好像也有了点明白,方才为什么要偷偷吻她。 将近十一点。 周子舰开着车找到桥上的他们。 夜路漆黑。 汽车照明灯昏黄黄的点亮前路。 周子舰双手搭在方向盘,看似在专注的开着车,一双暗藏锐利的眼睛却不时瞥向后视镜,他略有深意的盯着那个看起来拘束又沉默的男人,心中生起几分诧异和疑惑。 他曾经很奇怪,几年前对影视方面毫无兴趣甚至什么都不懂的许念为什么要成立影视分司。 那时,也有《尾簪》那部电影的相关工作人员偷偷传出八卦,说是她看中了小白脸濯易,点名让已经被踢出局的他回来继续担任男主角。 可笑至极的传闻。 他很快让谣传消失的无影无踪,打小尝遍冷暖世故的许念岂是那些人眼中的金主摇钱树,他们许氏集团年纪轻轻的当家人没有时间去附庸所谓的极乐享受,她也不屑为之。 但是。 眼下是什么情况? 明明拒绝前来的人现在就在这里,明明还有戏份的人却抛下了工作。 周子舰眸中浮现出几丝迷惑。 哪怕绞尽脑汁,他也想不起许念与濯易有何交集,除了那部让濯易摘得影帝出尽风头从此长盛不衰的《尾簪》。 车内鸦雀无声。 没人主动打破沉默。 濯易倍感压力的坐在后驾驶座,他的右侧,坐着许念。 脖颈直挺挺的僵着,他眼观鼻鼻观心的盯着空中某一个点,久久不动。 反观许念,却是自在,车窗半开,她轻松的躺在椅背,双手随意交叠放在膝上,眼睛懒懒望向窗外黑漆漆的世界,任凭夜风吹乱她额前发丝。 或许应该说点什么,濯易余光悄悄睨她一眼,心想。 但说什么呢? 还是什么都不说了吧…… 他一张脸憋得潮红。 方才那一幕来来回回在他脑中放映,现在想起,脑中仍然像是爆开了烟花,绚烂而晕乎。 要道歉么? 但是做都做了,道歉有什么用? 濯易闷坐着,他不懂她,一点都不懂。 她没有骂他,没有责怪,若无其事般的样子,是究竟不在乎还是没放在眼里,或者是讨厌得不想再提及。 终于,车停在庭院外。 车灯熄灭。 周子舰偏头看向后座上的两人,他看了眼腕表,率先朝许念道,“都快十二点,这个时间送你回市区的话要将近凌晨三点,干脆今晚先在这里睡下,等我明早直接送你去公司。” 许念蹙眉,迟疑的颔首。 她车坏了,没办法自己开回市区,加之吹了风,人有些疲累,便应下。 “那行,就这样。”周子舰转头又定定看了濯易一眼,声音明显淡了许多,“剧组等你半天没等着,只好先临时拍摄其他几场戏份,还有,你经纪人严彬带着助理估计正找你找得着急,你赶紧给他们回个电话吧!” “嗯。”濯易声音略低的道歉,他口头上应承了,身体却没有任何举动,仍旧坐在座位上。 周子舰纳罕的挑了挑眉,啧,还不想下车? 须臾。 濯易伸手推开车门,隔着车窗,他站在门畔望入车内。 她依旧保持着方才随意的姿势,并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抿唇,濯易垂下眸,他转身离开,走进庭院。 见他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周子舰试探的冲许念道,“这小子圈内口碑不错,实打实拍戏的一个演员,虽然人不爱说话,却没听过在剧组曾发生过这么不靠谱的事情,一声不吭撇下全剧组闹失踪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说完,等了半晌,没等来回应,周子舰瞥了眼望向窗外无动于衷的女人,继续,“不过说起来,你们怎么撞上的,我前几天邀请你过来时你不是……” “他这件事。”许念转头望着周子舰,打断他话语,“若是延误剧组进度产生额外资金方面的费用问题报给我就行,不用对他过多苛责。” 又移开视线低声道,“我累了,你们住在哪儿?我想休息。” 周子舰意味深长的“哦”了声,暂时忽略这个话题,蓦地提议道,“都到了这儿,要不要进去走走?观摩下我们剧组拍摄的场景?” “不了。”毫不犹豫的拒绝。 “行,那我送你回酒店,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就是酒店设施普通了些,将就一个晚上吧!”周子舰不勉强她,她经历的苦痛她身上的重担没有人能感同身受,所以他选择尊重她,同时,他也期冀着有一天,她能重新对这个世界重燃爱的希望…… 第十二章 .独.发. 第十二章 濯易联系上严彬时,他正急吼吼的开着车在附近乱转,听他语气,险些就报了警。 耳畔严彬的声音如疾风骤雨般铿锵落下,“我的祖宗,您看不惯小的直说行么?何必折腾我?方才导演和制片脸色都绿了,你不是出去琢磨个细节?可人呢?你现在必须好好跟我说清楚,咱们抓紧时间商量出个合理的解释给剧组,你……” 站在剧组拍摄场地的后方,濯易半隐在一棵粗壮的梧桐树后。 前方,几个顶替他提前拍摄夜戏的演员正在走位,他眸露愧疚的望向大家,心情突然变得很糟糕很纠结,或许也有关于许念的原因。 没等严彬怒气冲冲的说完,他低声打断道,“你先别回来,在附近帮我买些夜宵热饮,丰盛些,算是向大家小小的表达下歉意。” “你就只会使唤我。”严彬气呼呼道,“行吧,等我回来,路程有些远,我尽快赶回去,你暂时千万别轻举妄动,留给我处理。”电话忽的挂断。 濯易放下手机,终究没能听严彬的话等他回来处理,他生平第一次被这种强烈的负罪感缠身,觉得十分沮丧和自责。 等到拍摄暂停,趁剧组人员休息时,他沉默的上前给大家道歉。 导演郑吕刚才就有收到周子舰的讯息,道是别拿这事儿为难濯易,之中有隐情。 其实说句实话,像濯易这种咖位的演员,他们全剧组上下都得供着,别说有隐情,纯粹是耍大牌又能怎样?他们哪怕心底不满,面子上也不会太多表现出来,大不了日后减少合作机会。 这个圈子就是这么势利,你红你牛逼! 不过,郑吕倒没想到濯易竟会正儿八经的来道歉。 言语还这么的……欠扁。 忘了? 濯易点头,“真忘了,很抱歉,因为注意力被其他事情占据,所以忘了工作,不好意思。” 说着,礼貌的朝大家鞠躬表达歉意。 抽了抽嘴角,郑吕一时半会不知该做出个什么反应。 周子舰已经提前给他打了招呼,就算没打招呼,他也得给濯易这个脸面,更何况像他这种大牌肯纡尊降贵道歉很不容易。一大堆小明星可比他拿乔得意多了,分明知道自己犯了错却死咬着牙硬不承认,真是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嗯嗯,日后多加注意就是了。”郑吕讪讪笑着打马虎眼。 其余工作人员都有些受宠若惊,哪怕心中仍堆积着些微不快,也都意思意思的摆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 更有性格大大咧咧些的人出言调侃,“哟,究竟是什么天大的事儿?居然能让我们一拍戏就废寝忘食的濯影帝都忘了工作,啧啧,了不得,真了不得……” 濯易脸色猛地暗红,幸在夜色漆黑灯光浑浊,他的面色不算太起眼。 笑笑闹闹中,剧组氛围不错。 等严彬和助理提着大包小包的夜宵回来时,事情基本都已经平息。虽说美食算不上贿赂,但心意上做到了,大家在心情上更容易谅解,毕竟吃人的嘴短,加之濯易态度实在是好,就是濯影帝口中的理由……委实太不像理由了些! 濯易不太习惯的陪着大家聊了会儿天,半晌后,他见严彬堆着满脸笑和众人打得火热,便寻了个契机独自走到僻静的角落。 天色黑乎乎的,他从兜里拿出手机,死死盯着屏幕。 犹豫了很久,濯易抿唇,鼓起勇气的拨打电话。 铃声响了好几声,就在他濒临要放弃的时候,接通了。 “喂。”他立即有些慌乱的出声。 另边也“喂”了声,算是回应。 “我是濯易。”他紧张的靠在树身,“我,我想问,许、许念她人……” “许总啊!”特地咬重这个称呼,周子舰坐在酒店套房客厅沙发里,他手边置着一杯氤氲着热气的红茶,嘴角浮现出一股说不出来的笑意。 不远处,站在桌畔的许念闻言侧眸,她轻飘飘看他一眼,转瞬移开视线,低眉将茶包丢入水杯之中。 “对,就是许总。”濯易低声改变称呼,“那……那她现在怎么样?还好么?” 套房客厅里,周子舰脸上笑意越发明显,他见许念捧着茶杯走到他对面坐下,不知为何,就是特别想笑,努力隐忍着,他随意道,“嗯,她人就在我们下榻的酒店,挺好的,怎么了?” “没,没什么。” “哦,没什么那就挂了。”周子舰挑了挑眉。 “嗯……” 电话里传来的那道声音略微犹豫,隐隐又有些不舍,似乎还想多说什么。 周子舰却毫不犹豫的摁断了通话键,他浅啜了口热茶,慢条斯理的抬头,眸子里含着一缕笑意,抬头道,“濯易打来的。” 对座的许念并没有什么明显反应,周子舰知道,她应该猜了出来。 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周子舰费了很大功力才没问出口,只是他每喝一口茶便要轻笑一声…… 次数多了,许念便有些着恼,她蹙眉看他一眼,意味明显。 “好好好,你早些休息,我明日送你去公司上班。”周子舰无奈的放下茶盏,笑着走人。 许念皱眉,第一次觉得他的笑容实在是令人生厌。 送他出门,她换下外衣,去浴室沐浴。 水声淅淅沥沥,隐约中,好似听到有人敲门,关掉水流,室内恢复安静,一阵轻微的“砰砰”声响起。果然有人在敲门! 穿上浴袍,许念随手拿了条干毛巾擦拭着湿发,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 以为是周子舰。 毕竟除了他好像不会有别人…… 但开门那一刹,她不易察觉愣了一瞬,很快恢复正常。 作势要关门,他动作也很快,蓦地阻拦住。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急切和匪气,濯易不好意思的飞快看她一眼,她整个人都带着水汽,眼睛湿漉漉的,发梢往下坠着一颗颗晶亮的小水珠。 “我,我有话要说。”心脏瑟缩了下,濯易深吸一口气,越过她瘦削的肩,认真的盯着空中某一处。 许念默不作声盯着他看了半晌。 她转身往前,歪着头懒散的继续擦头发。 跟了上来。 濯易关上门,他视线略过桌上来不及收拾的两杯茶盏,眸中莫名的有些失落。 收拾好心情,濯易抬眸,她正坐在沙发上做自己的事情,好似把他当做了空气。 低头想了会儿,整理说辞,然而他的脑子却混混沌沌的,来的时候分明斟酌好了,此时此刻却忘了个干净。 “晚上在拱桥。”半晌逝去,濯易觉得不能再保持沉默,他怕她不耐烦。猛地抬眸,他认真的盯着她道,“我亲你了。” “可我不是来道歉的……”声音略低下去。 “我想了,我不会这样对待我不喜欢的女人,所以……”濯易不知不觉挪开的视线重新望着她,眸中充满笃定,他的声音不大,却很有力度,“所以,所以我一定是喜欢你。” “我一定是喜欢你。” 良久,他又重复了一遍,音量虽低,但其中透出的坚定却一分不少。 擦拭头发的动作微微一顿。 许念轻咬了下唇瓣,她扬起眉梢,忽的轻笑出声。 抬起下颔,望向他眼睛,许念眸中浸着不以为意,“喜欢我?然后呢?” “什、什么然、然后?”胆大包天的告白后,濯易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他依稀记得,最初并不是来说他喜欢她的,为什么就这样说了?不知不觉就说了…… 他浑身仿若站在云端,极轻的风都能把他推落悬崖。 脑袋像停止转动的表针,无法再思考,他只能呆呆望着她,看她嘴角浅淡的笑意。 “就是……”许念随手放下毛巾,用手梳理湿发,风淡云轻的道,“就是你说你喜欢我的目的是什么?”继续整理着发梢,见他痴傻的看着她却不说话,许念唇畔笑意加深,戏谑的问,“对我有*么?” 顿了一秒,她伸出食指指向他心脏,然后微微下移,又指着他裤裆,“是心理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脑中像是火山爆发,“砰”一下炸开,整具躯体都热透了。 濯易怔了半晌,睁着眼呆滞的摇头,“我、我没,没想过。” 关于说他喜欢她的目的,真的没想过。可她眸中的笑意怪怪的,弥漫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迷雾,像是不屑,像是不信,像是根本就没放在心上。眼睛蓦地一阵刺痛,濯易心虚的望着她,对,他说谎了,她知道。 那么,他就没有说谎的必要了…… “我想过,我想,想你也喜欢我。”濯易低声承认,但这不是他的目的,他喜欢她是他的感受,他没有办法让她也喜欢他,他只是默默在心底这样的奢望着…… 气氛倏地静谧。 客厅里水晶灯璀璨的散发着光亮,他们一人立在灯下,一人坐在沙发上,久久无人打破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许念倏地从沙发上起身,她信步走到他面前,停下。 原来他挺高的。 许念无所谓的双臂环胸,她仰眸看他通红的脸颊,然后轻轻将头侧靠在他胸膛。 “砰砰砰”,他的心跳声快的不可思议,而且越来越快了…… “如果身体反应不会说谎的话。”许念退开小半步,笑看一脸茫茫然不在状态的他,“大概是有点喜欢我吧!” 只是这么点儿喜欢够纯粹么? 一定是不够的…… 第十三章 .独.发. 第十三章 翌日,拍摄现场。 “咔。”郑吕坐在镜头前,挥手叫停。他愁眉不展的望着今日第n次ng的濯易,有些眸露幽怨。 这还是传说中的濯一条么?无论多复杂的戏份基本都一条过的演技派? “不好意思。”闭了闭眼,濯易头脑昏沉的揉了揉太阳穴,感觉糟糕透了。 他非常努力的想去聚精会神,但奇怪的是,他越想要集中,效果却越是微乎其微,连嘴里翻来覆去的台词都变得不对味。 郑吕看出了他状态不佳,摁了摁眉心,他在心内叹了声气。 这都蹉跎了半个下午,最适合这段剧情的光线已经逐渐变暗,看来今天是没法再继续。好在这栋古朴的庭院是投资者提供的场地,不需要额外支付租金。他挤出一丝笑,冲濯易道,“没事,明天继续拍摄,濯易你回去好好休息,调整好状态。” “好,不好意思耽误大家时间。”濯易疲惫的向陪着他煎熬的工作人员道歉,去化妆室换下戏服…… “濯濯,这段戏份对你来说没有难度啊。” 回酒店路途中,严彬不可置信的看着剧本台词,惊诧道,“而且还是你非常擅长的内心戏,你怎么了?” 濯易安静的坐在车窗边,大大的帽檐遮住他的眼睛和鼻翼,露出轮廓线十分清晰的薄唇,半晌,他好看的唇轻启,声音极浅,“觉得丢脸,总想起她。” “啊?”没听清他咕哝什么,严彬莫名其妙的疑问。 “没什么。”兴致缺缺的别过头,濯易望向窗外。 傍晚时分,夕阳暖光稀薄的笼罩着大地。 这个时候,她在做什么呢?还有,昨晚她最后的轻笑是什么意思? 濯易专注的看向远方,恍惚中,胸膛似乎还能感受到她偎依过来的温度,一直烫到心里去…… 郊区道路宽阔,一望无际的视野里,只有他们一辆车孤独的朝前行驶着。 不同于郊区道路的冷清,b市市内却车水马龙,尤其下班的点儿,每一条街道上都堵满了铁皮盒子。 “小姐。”张伯将车停在附近的商场,唤了声许念。半晌,见她没有动作也没有回应,张伯偏头,看向后座。 她正侧眸望向窗外,似乎看得很认真。窗外有什么?张伯纳罕的随之看去,只瞅见密密麻麻的人影。 “小姐。”他重复唤了一声,道,“您不是说想给萍姨买件冬衣当生日礼物?” 倏地惊醒。 许念“嗯”了声,她视线从窗外建筑上收回,点头,“对,麻烦张伯等我片刻。” 语罢,推开车门。 等站在广场中央,才发觉那张贴在建筑身上的巨幅广告画报更为抢眼,许念仰头眸再看一眼他的眼睛,转而低眉走入商场。 等走了两圈,许念第一次发觉,怎么哪儿哪儿都是他? led显示屏轮播的画面有他,连某知名药妆品牌的代言人也都是他,从纸片人“濯易”身边经过,许念有些无语。 他有这么红?都这么红了,还想在她身上得到什么? 难道和那些女明星一样,除了资源金钱,他也憧憬着门楣?他想和她结婚?荒唐的捋了捋额发,许念摇头,蹙眉轻笑着上三楼女装…… 一周转眼即逝。 b市迎来了第二波冷空气,最高气温只有五度左右,天气预报显示,未来几日甚至将有大雪降临。 寒风凛冽里,许念换上了厚实的外套。 这日下午两点,她在前往知益科技参观最新研发技术的途中,接到了周子舰的电话。 “怎么?”两人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联系,许念塞上耳机,问。 “不好意思,剧组发生了点意外。”周子舰声音有些严肃,没有任何开场白,直接切入主题,“许是冬天来了,用于拍摄的几匹马儿受了惊,将拍摄器材毁得一塌糊涂,西园的篱墙小院有部分损坏,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看看,等确定大概情况后我们也好及时修缮。” “许念,在听么……” “嗯。”回神的从车窗外收回视线,许念摁住太阳穴,有些烦躁。 “很抱歉,是我们在这块没有做一个很好的保护措施,你……”顿了顿,却没再能说下去。 许念垂眸沉思了会儿,没回答。 她知道是意外而已,可心底却是有些责怪周子舰的,怪他非要用这座庭院,怪自己当初为何要鬼迷心窍的答应了他。然而事情已经发生,再多懊恼亦是多余。 “损坏严重么?”许念沉重的问。 “还好,你亲自来看看,另外剧组几名演员也不同程度受了伤。对于这件事我很抱歉。” “等我明天过来,明天上午。”许念皱眉敲定时间。 “行。” “挂了。”不等他回应,许念率先摁断通话。 窗外天气灰蒙蒙一片,车匀速开着,一幢幢建筑和树木皆被抛在脑后。 许念歪头靠在窗沿,思绪像空中的灰尘,悠悠扬扬的旋转…… 以前大人还在的时候,每年暑假,他们都会带着她和小宇在那里度过。 乡下郊区与嘈杂喧嚣的城市有很多不同,逢七八月,爬满庭院墙壁的藤萝绿得发亮,黄昏时,大家坐在粗壮的梧桐树下摇蒲扇,感觉比空调房还要凉快。 捉蜻蜓、种青菜、捏泥人、摘果子,玩儿法和城市里也不一样。 她和小宇都是喜欢田园生活的人。 他们从不厌倦,想着或许有一日,他们各自成家,择一处静谧而悠远的好地方,也许呆着就是一生。 可那时候哪里会去想未来的变故或者责任呢? 许念怔怔靠着窗,倏地轻轻阖上双眼。 除却上一次停在门口而未进入,她已经很久都没再踏入过那座庭院,不仅仅是害怕睹物思人,也是因为那里面装着她的自由。 曾经以为自己会无忧无虑不闻世间铜臭味,曾经以为自己会有花鸟相伴尝尽最美华年,可她现在呢,现在却深陷在这个肮脏的沼泽里无法自拔…… 下午三点半。 心不在焉的从即将展开合作的知益科技办公楼出来后,许念找张伯拿了车钥匙,临时决定提前前往那座庭院。 将近三个多小时的路程她只开了两个小时,一路飞驰,并不是急迫,而是她心底像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在蠢蠢欲动,急需发泄。 将车停在熟悉的院外。 许念遥控上锁,旋即拿出庭院钥匙,开门直入。 沿着几列绿树往前,循着人声,她绕到拍摄场地,看到剧组仍在忙碌。 虽然发生了意外,拍摄却没有暂停,十一月底了,大家大概都希望在新年前杀青。 视线随意的略过器材和人群。 都是她不认识的人。 忽的弯唇,弧度极浅,许念有点好笑,她认识的除了周子舰之外,好像也只有他,濯易。 但,他们都不在这里。 折身往西。 双手套进暖和的大衣口袋,许念找到那处有所毁坏的篱墙小院。 站在一米开外,她望着近在眼前的篱笆墙和栅栏。篱笆墙墙顶的红砖倒了小半,枯木栅栏毁得比较严重,年代久远的木桩东倒西歪,大部分从中折断,地上都是木屑。 心疼的上前蹲下身子,许念扶起几根完好的栅栏枯木。 这座小篱笆院儿是茶室,里头秋千上绕了藤蔓,凉亭有些破旧。 但下雨的时候,淅淅沥沥中,接一壶雨水直接煮茶,器皿里放上一朵新摘的洗净的莲花,煮好的热水从顶浇下,霎时清香扑鼻。这时候,他们一家四口各自再卷一本偏爱的书籍,分坐在亭下屋檐下,整个雨季就这么打发了…… “你怎么都来了?” 身后蓦地传来一记诧异的声音,许念回神,她蹲在地上侧眸,看着逐步走近的周子舰,颔首,“想来看看,恰好今天工作不忙。” 周子舰了然的应声,她的工作哪有不忙的时候?说到底还是太在意这里。 “抱歉,我真的很抱歉。”周子舰蹲在她身侧,拾起一根折断的木头,语气含着满满的自责。 “是它们太陈旧了。”扫了眼他手中的枯木,许念笑道,“好像是我八岁还是九岁的时候,嗯,当时小宇摸约才四岁。这里的一砖一木都是两个大人带着我们亲手锯亲手搬,很儿戏,这么多年,风雨雷鸣,它们终于也撑不住了。”站起身,许念深吸一口气,望着他道,“算了,如果有拍摄需要,你们就按照自己的想法修缮,如果没有需要,就这么放着吧。” 周子舰定定望着她,低声陈述事实,“这块的取景我们已经差不多完成。” “那就好,这里放着吧!”许念避开他落在她脸上的视线,转移话题,“不是说还有演员受伤,他们怎么样,严不严重?” 蹙眉,周子舰揉着太阳穴跟着起身,“几个群众演员目测是简单的皮肉伤,仍留在医院做进一步检查。另外两个骑马对戏的演员严重些,只怪当时现场太乱,大家都慌了,幸好骑在马上的一个演员有些功底,反应也很敏捷,这才降低了危险性和物件损坏,不过他本人却是更为严重些,脑震荡,腰部被刮伤了好几厘米的口子,至少得在医院静养一个月。” “那在赔偿和医疗方面得给他最好的待遇。”听完,许念抿唇,虽然她懂的不多,但档期问题还是知道的,她不确定的问,“他是主要演员?拍摄赶得及么?需不需要换人?” “是濯易。”周子舰忽然转头望着她道。 蓦地抬眸,眼睛里划过一丝不可思议,许念顿了两秒,“怎么是他?” “为什么这么问?”周子舰眼梢微挑,“感觉你好像有点激动的样子。” “没有。”蹙眉否认,许念漫步往前走,“只是觉得他不像这么有勇气的人。” 周子舰倒是一下就明白她话语里的真正意思,他藏住嘴角笑意,语气意味不明,“你觉得他是怎样的人?连话都说不利索?可我虽然对他了解不多,却和他打过好几次照面,也才是第一次知道,他竟然会连话都说不利索……” 想起那晚他主动拨来的电话,那吞吐磕绊的语调,周子舰就想笑。 他觉得许念一定不知道,这个男人曾经为了拍戏差点被瀑布卷走丧命,也曾经在打斗戏份中险些丧失他的一条腿…… 这样的人,缺少的应该不会是勇气。 倏地驻足止步,许念不走了。 她沉默的看着周子舰,想知道他话里的别有深意。 “说到这,我才想起来今天都没给他们打电话以表慰问。”避开她眸光,周子舰笑了笑,他找出手机先给几个演员致电,让他们不用担心任何事情,好好休息,等有时间大家会去医院探望他们。 等拨给濯易时,开场白没讲几句,前头有人来找,道是马匹俱乐部的人过来给他们对马匹的检验结果。 将未挂断的手机塞给许念,周子舰道,“你先跟他说,我去看看情况。” “周……”许念下意识抱住手机,想退还给他时他人却已经快步走远…… “喂?”听筒里传来一声略微虚弱无力的疑问,蔫蔫的。 许念将手机放在耳边,无奈道,“我是许念,周子舰突然有点急事要处理。” “哦。”他声音突然拔高了一个音调,似是惊讶惊喜,然后又“哦”了声,明显平缓压低,情绪上不知为什么显得低落极了。 不懂他为何会突然出现这种反差,许念没有去追问。 她对官方慰问并不陌生,便夹杂着周子舰方才说过的句子与他道,“大家都很感谢你的付出与帮助,休养期间不要想太多,好好调养身体,大家都在等你回来,等有时间了,我们也都会去探望你。” “你、你们会来探望我?” “嗯。” 他莫名的又兴奋起来,声音从泥沼里挣脱,像春日潺潺流动的泉水,灵动而活泼,“真的?” 许念耐心的肯定的继续答复他。 “你、你们似乎挺忙的,如果忙就不用挂记我,但……”他显得有些赧然,“但要是不忙有时间的话,我会等你……们。” “好。”许念替周子舰答得很干脆,“会来看你。” “嗯。”他语气也跟着干脆起来,还透着郑重,“我等,会等的!” 第十四章 .独.发. 第十四章 医院里的日子极度无聊。 加上濯易是公众人物,没有办法自如的和其他病人一样去庭院晒冬阳,只能躺在床榻看看杂志。 当然,天气逐渐冷了,也不再有冬阳可晒,昨晚房顶就响起一阵清脆的“噼噼啪啪”声音,是细密的雪籽。 但天气冷又怎样?他很高兴。 饭菜不合胃口又怎样?他依然很高兴。 整日沉闷枯燥的憋在病房又怎样?他还是很高兴。 简直都可以改名叫濯高兴了。 严彬在心里默默的吐槽。 打从前两天起,他就发觉了,这人突然变得雀跃了起来,一扫先前的郁闷颓丧,整个像刚冒出土的一把新葱,充满热情和喜悦的对待着这个并没有任何不同的世界。 世界变了么?没变,那只能是人变了。 谈恋爱了?严彬警惕的思忖着。 与此同时,他严苛的守在他身边,看进进出出的护士妹妹,寻找那一丢丢猫腻。 自然是毫无收获。 守了三两天后,陆陆续续有剧组工作人员和演员前来探病。 严彬表面上说大家真是客气客气,来就来带这么多礼物干嘛啊,心里却想,要不是他们家那傻子不知分寸奋不顾身的为你们服务,你们现在还能笑得这么开心?所以这礼他当然收的脸不红气不喘。 第一天是几个小演员,濯易脸上仍旧透着高兴劲儿,话比平时多了几句,大家聊得其乐融融。 第二天是忙里抽闲的导演郑吕带着几位摄像过来,毕竟当时大家或多或少受了恩惠,都对濯易生出些亲近之心,彼此聊得也行,濯易还是高兴着的。 第三天是戏里几个主要演员,平日跟濯易接触较多,交情说不上好谈不上坏,大概是凑个热闹,就大家都来了那我也得走个场面的意思。 濯易笑容看着已经有些勉强。配合着接受大家的问好,然后颔首应下,便不再多言。 好在他平日话就不多,大家也没觉得受到冷落,毕竟还有严彬这个话唠在不是么? 第四天是周子舰带着两个投资方代表人过来。 按理说这可是最重要的一天。 严彬接待的最为慎重,奈何他们家那个傻子…… 没脸说。 几次偷偷朝他使了个眼色,可他人依旧没什么改变,一副蔫蔫又无精打采的样子,头耷拉着,配合一室惨白,倒真是符合窗外北风萧萧的天气。 很好,濯高兴又可以改名叫濯不高兴了。 性情真是说变就变!严彬急得想抓耳挠腮! “看起来好像有些严重,这医院脑科厉不厉害?用不用转移到别家再检查一次?”投资方之一有点担忧的问。 “不用不用。”严彬忙摆手,这家医院好像听说是另外个投资方家的家业啊,他奉承道,“这医院是极好的,服务态度和水平都极好,我们家濯易大概就是日日闷着有些兴致不高,加上天冷了,哎哟,窗外都在飘雪啦……” 话题成功被转移,大家颇有兴致的站在窗边,看外头纷飞飘扬的柳絮似的雪绒。 周子舰站在最边上。他察觉濯易目光数度落在他身上,有点儿欲语还休的意思。 他莫名其妙的回看他一眼,他却凉凉的挪开视线,脸色苍白的低垂着头,不知在默默的想些什么。 蹙眉,周子舰有些摸不着头脑。 听前几日探病回去的人讲,濯易伤势不是恢复的不错?而且看起来情绪挺好。 那今天算什么?对他有意见? 琢磨着琢磨着,好像就有点豁然开朗了。 周子舰完全不懂濯易许念究竟怎么个关系,但各种人情世故见得多了,他依稀能嗅出两人之间那几分不寻常的味道。 既然没人说破,那他也不提也不问,顺其自然就是…… 他们一行不会在病房多呆,最终逗留了一个小时左右,这还是严彬层出不穷的抛出话题所致。 冒着渐大的雪势离开,路上绿灯时,周子舰双手懒散的搭在方向盘,他看向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忽的弯了弯唇角。 这是今年的第二场雪,相比第一场零丁雪籽的儿戏,这场才叫做真正的雪,等了几秒,他从兜里翻找出手机,手指轻敲,拨出电话。 寂静的办公室内,一切摆置都循规蹈矩,透着冷漠与严肃。 “那日你和濯易说了什么?”一接电话,就听到周子舰的声音。 单独听他这句话像兴师问罪,可语气却是浸着笑意,许念皱眉想了片刻,她从办公桌前起身,走到窗下,一边拉开帘子一边道,“没说太多,就和你之前那些话一样,让他安心休息,有时间了你们会去探望他。” “你们?” 是啊,你们。 许念未来得及应声,却蓦地一顿,你们? 她当时似乎并没有把你们和我们分的那么仔细,毕竟这是许氏旗下的影片,她也可以把自己归为同一战线。 “他好像在等你。”耳畔是周子舰带笑的嗓音。 透着一种勘破一切的味道。 她难道有什么事情需要他这样别有深意的来提醒她? 蹙了蹙眉,许念瞥眼望向玻璃窗外,才恍然发觉,竟然下雪了。 空中密密麻麻的飞舞着鹅毛般的雪花,有的落在窗上,近在咫尺,许念看着它们在玻璃上缓缓融化,轻声道,“是他误会。” 也许是她说的有些模糊不明。 才让他产生这种误解。 但是,她没有想过要去看望他…… “嗯。”周子舰了然的道,“演员这种职业都比较富有想象力,大概是他想多,今天下雪了,你好好注意身体。” “好。” 电话挂断,许念靠在窗沿,视线盯着那些纷纷下坠的雪花。 半晌,收拾好心情,她重新投入到工作之中。 连续忙碌两个小时后,许念抬眸,不经意看向窗外。 雪居然还未停。 放下手里的档案,许念怔怔望着,她好像还记得,那日他在电话里说,“我等,会等的。” 等她么? 可她为什么要去呢? 有理由么? 脑海里不断重复着他执着笃定的嗓音,“我等,会等的。” “如果忙就不用挂记我,但……但要是不忙有时间的话,我会等……” “姐姐,你忙,不用挂记我,但要是有时间的话,有时间就可以来看我,我会等,会等你的。” 从前小宇也不止一次的这样说过。 等待的滋味是什么? 她没有体会过,想着也是不好受的…… 第十五章 .独.发. 第十五章 雪依然在下。 大团大团的扑落人间。 许念静静呆了片刻,墙面圆钟忽的“铛”一声,四点半了。仿若被这声动静惊醒,她倏地起身,拿起包,夺门而出。 走到电梯口,却又犹豫起来,她踌躇的定在原地,侧眸望向廊道小窗外的漫天飞雪…… 在她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去的时候,电梯门适时的划开,帮她做了决定。 那就去吧! 许念踏入电梯,看着楼层数字不断降低,直至抵达一楼。 走出办公大楼,夹杂着雪花的风顷刻扑面而来,冷。 许念低头看自己,原来只穿了轻薄的呢子套裙,她忘记拿上大衣外套了,还有围巾与帽子手套。 重新上去?可她好像很了解自己,上去了就不会再下楼。 那就这样去吧! 将车开出停车场,许念蓦地想起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她并不知道他人在哪所医院。 问周子舰? 心底顿时泛起一股反感,她不喜欢他的笑声。 许念摁了摁眉心,她右手烦躁的敲着方向盘,努力在脑海搜索可以询问地址的人,然而根本没有,除了周子舰。 无奈的拿出手机,沉脸翻着电话簿,许念拨给周子舰的助理。 “许总,我、我不知道周总监给剧组人员安排的是哪家医院,这样,我马上给周总监打个电话,您稍等片刻,我几分钟后回复您。” 听着耳畔的话语,许念抿唇,有这功夫,她倒不如亲自问他。可她静了半晌,还是默默道,“那你给他打电话,尽快告诉我地址。” “好的,许总。” 等了几分钟,助理很快回电,特别详尽的告诉她,其他需要调养的剧组人员在离剧组较近的花岗医院,只有濯易一个人是在市内的一所私人高档病院,隐秘性和环境都相当好。 许念淡淡“嗯”了声,想都不用想,一定是周子舰多此一举。 开了半个多小时,将车驶入医院地下停车场。 许念迎着凛冽的风雪在附近各买了个花篮和果篮,然后依着周子舰助理提供的楼层和门牌号上电梯。 一路的风雪冻得她浑身都想打哆嗦。 许念站在走廊缓了会儿,她用空着的手拂去肩上雪绒,依然站在原地。 前方就是病房,敲门就能进入!她却又迟疑了!一是她表情冷的都有些麻木,二是她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来看他这件事…… 有点难为情,还有点令她觉得厌恶。 好像如了他的意,好像睁着眼跳进了他给她设的局。 “冷、冷死了……”一门之隔的病房内,严彬搓着手,嘴里念念叨叨的从内拉开门,一边吐槽着,“我的濯濯小祖宗,您最近这脾气可让小的越来越琢磨不透,这鬼天气还不让开暖气,您这成心折腾小的……” 话蓦地一顿。 舌头打了个结,严彬“小的”两个字在嘴里囫囵绕了半天,然后猛地闭嘴。 他瞠目的望着站在眼前的美人儿,当然不是被她的美貌所震慑,也不是为她寒冬只穿薄衣的勇气所震慑,这、这不是商界颇具传奇色彩的许念么?来、来干嘛? 严彬一时竟来不及反应。 他眼中敬佩的或想抱大腿的人物里并不包括许念。 女人嘛,特别是商界里有头有脸的女人,总让人有点害怕,哪怕长相温和不具备攻击性,可不自觉就让人认为她们更为阴狠和铁石心肠。 就像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女人。 如果不具备许氏当家人这个头衔,看着就是一位长相气质俱佳的名媛千金而已。 但,她不是。 “许、许总。”哆嗦着喊了声,严彬还没怎么回神,嘴里念得并不清晰。 许念颔首,没有应声。 又怔了几秒,严彬哆嗦着彻底反应过来的接过她手里的果篮和花篮。 ……果篮和花篮都买了。 怎么也不会是路过的吧? 许总来看他们家濯濯了,来看他们家濯濯了,来看他们家濯濯了…… 脑海里登时不断重复播放着这一句话。 引着许念进屋,严彬眸光呆滞的瞥向缩在被子里的男人,都想不起在心里埋汰他,他张了张嘴,唇瓣上下起合,“许总来看你了。”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侧身躺在床榻,被褥盖住他半张脸,濯易知道,他早就知道了。 是他想太多,那日她说的根本就不是她会来看他,她怎么会愿意来看他?她不会来的…… 他早就想到了,只是自欺欺人,抱着念想,但随着周子舰郑吕他们流水似的来,再流水似的走,他就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不过—— 严彬好像不知道这些事。 他不知道啊! 思及此,濯易猛地掀开被褥,用力过大,连胸膛都露了出来,他穿着一套条纹病号服,薄薄的。 惊呆的看着站在房间中央的许念,他就眼定定看着。 看得严彬都尴尬了。 他同时也得到一些安慰,看,有人比他更傻! 然而这事儿挺奇怪的啊!按理说两人得有交情才会来探望吧?可他们家濯濯怎么一副比他还诧异的模样? 室内三人都跟草垛一样干垛着,简直傻上天了。 挥去脑海乱七八糟的猜测与假想,严彬轻咳一声,他有些紧张的笑着冲许念道,“许总莅临,简直蓬荜生辉,我们濯易受宠若惊啊,都不可置信。”说着连忙将果篮花篮放下,给她倒杯热水,“许总,这天儿冷吧,快坐,我给您先倒杯水暖暖身子。” 这话瞬间点醒了呆滞的濯易。 他后知后觉也感受到冷了,再看许念,一身单薄,发丝有点儿湿,嘴唇都是白色。 这样的天气为什么要来呢? 晚、晚点来也是可以的…… 只要她来,多久的等待和失望都值得! “开暖气,为什么你不开暖气?”倏地半坐起身,濯易看向忙碌着的严彬,语气有点生气。 “是你自己说不要开的。”严彬一点儿都不想当着许念的面丢脸,他嘀咕了一句,笑着把水杯双手递给许念。 脸颊瞬间染上一层薄红,濯易不好意思的看了坐在床畔的许念一眼,斜视殷勤的严彬,他低声道,“那你为什么要开窗?” 嗯,这窗确实是他开的。 严彬挑眉,行行行,开暖气开暖气,关窗关窗! 这会儿倒挺会做人了呵呵…… 第11章 .26| .独.发. 第十六章 许念握着水杯,滚滚热气从杯沿腾起,她隔着白雾看向病床上的男人,藏住内心的拘束,面上淡淡问,“伤势好些了么?” “好多了……”旁侧突然冒出一道殷勤的画外音。 唇畔笑容微微一滞,濯易抬眸寡淡的看多嘴的严彬一眼,只差把嫌弃说出口来。 “是好多了,但偶尔还是会觉得胸闷头痛。”从严彬身上收回视线,他默默的望着她,眼睛里氤氲着难以掩饰的喜悦,轻声道。 严彬:“……” 抽了抽嘴角,他无力吐槽。 都住院一两周了,平时可没听他哼唧过胸闷头痛半句。 再者,这种状况确定真不是他天天躺在床上郁郁寡欢导致的? “嗯,那要多休息。”许念放下水杯,不知要再多说什么。屋内空气渐渐地温暖了,窗外鹅绒雪花仍在飘舞,一扇玻璃之隔,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濯易满心欢喜的点头,也察觉她有些兴致不高,忙从桌上果碟里拿了一个苹果,嘴角挂着笑容,“我给你削苹果。”他穿得单薄,上半身从被褥里探出来,弯腰就着床边的垃圾桶削皮,表情十分认真…… 严彬:“……” 他凉凉斜了一眼忙上忙下的濯易,呵呵,只许他抱大腿不许他抱大腿?呵呵,说好的胸闷头痛呢? 这气氛,严彬感觉自己再待下去不大合适。 虽然两人一定不是在谈恋爱,但一男一女的小年轻之间又能有什么关系?他的脑洞似乎有些不够用了! 挠了挠额头,严彬找了个由头,离开,给他们空出不被打扰的空间。 “我以为……”我以为你不会来看我。 室内安静,濯易没说出口,他低眉削苹果,飞快看她一眼,“这苹果甜,很甜。” 许是分了神,旋着圈儿的果皮猛地断裂,掉入垃圾桶中。 他懊恼的叹了声气,像个孩子。 许念本来有些尴尬,瞬间却好转了许多。 她看着他削果皮,半晌才想起来,他是病人,她让病人削苹果似乎很不合适。 “我来。”许念起身,走到床畔,伸出手。 她的手很纤细,濯易仰眸盯着她宁静漆黑的眼睛,一时恍了神。 等反应过来时,苹果和水果刀都到了她手中。 许念直接蹲在垃圾桶边,她袖边有一缕一缕细碎的流苏,伴着动作,流苏轻轻的晃动,说不出的好看。 濯易歪着头看她,这样冷的天气,飘着雪的冬天,他却觉得温暖极了,这样真好,现在真好! 果皮艰难的一圈一圈褪下,露出不太平坦光滑的果肉。 许念对比两人手法,不得不承认,她的技术确实烂到家了。 “给。”许念将不大好看的苹果递给他。 “这是我给你削的。”濯易摇头,眼睛很亮,“你吃。” “后半部分是我削的。” 见她面色不带笑容,犹豫半秒,濯易接过来,扬眉机智的道,“一人一半,我吃你削给我的,你吃我削给你的。”说着就付诸行动。 蹙眉,许念并不愿意这么黏黏糊糊。 一个苹果而已。 但他动作却很快,水果刀切下去,苹果一分为二,他将稍多的那一半递给她。 许念默默看了数秒,并不接。 “苹果是可以分享的,我家里老人常说,苹果意寓平安,所以,我把我的平安给你一半。”他眼睛依然闪闪发亮,像夜空里的星星。 许念淡淡看他一眼,满嘴的花言巧语,偏生他还说的一本正经。 小小的半块苹果被他扣了这么一顶大帽子下来,面子上,许念总不能让他太过难堪,尽管心底不乐意,却也接了过来。 “甜不甜?”濯易看她小口咬着,期待的问,“我的很甜,你的甜不甜?” “我们是一个苹果。” “嗯,但我怕你觉得不甜……”低头,濯易咕哝着道。 室内再度陷入寂静。 吃完净手,许念从洗浴间拿出一条干毛巾给他擦拭。 斜眼睨向窗外依然不见消停的大雪,许念疏离的道,“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一步。” 蓦地怔住,濯易前一秒还沉浸在她亲手递给他毛巾的喜悦中,这下一秒却如坠深渊…… “现在将近六点,路上特别堵,你看。”他不确定的抬起下颔,朝窗外瞥去,眼神透着心虚的笃定,“你看,地上有厚厚的积雪,影响交通,而且雪势太密集,也不安全。”最后隐隐期盼的望着她道,“等高峰期过去再走吧!” 许念质疑的往窗边走去,准备一探究竟,可刚走几步,屋外便传来一阵叩门声,是外卖。 “严先生订的餐,两人份,已付款。”许念去开门,送餐员态度亲和的将餐点交给她,而后笑着转身离去。 两人餐? 许念有些莫名。 然而此时此刻躺在床榻上的濯易却高兴极了。 严彬此举实在是英明,又英明又及时,简直不能更赞! “你一定也没用餐,我们一起。”看她朝他走近,濯易努力忍住嘴角的几分笑意,显得不那么明显。 “不是你们俩的晚餐?” “当然不是。”摇头,濯易下意识就开始说谎,“我晚餐都是一个人,每天都是一个人,他们都回酒店。” “我……”许念脑子有点糊涂。 她到这里可不是陪他吃水果用晚餐的,那她来看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也想不清楚。 濯易面色因为撒谎变得微烫,他见她神色迟疑,生怕她一想明白就坚持离开,等不及的倏然掀开被褥,他套上大头棉鞋,下床捉住她手腕,急急拉着她穿过门走到一方僻静而窄小的空间,是类似于室内阳台的地方,大大的玻璃垂地门外是雪白的世界,雪花飞舞,像在身边环绕。 “等我一会。”濯易松开她手,飞快旋身,他抱了海绵垫子过来,铺在地板上,又来来回回的抱被褥和毛毯,以及小方桌。 许念站在最角落,须臾的功夫,他已经搭了个懒人暖桌出来。 瞠目结舌的看着,许念紧了紧手里还提着的餐盒,她好久没有这么随性的过过日子了…… “放上来。”濯易满意的脱下鞋,他坐在小方桌一面,昂头冲她道。 慢半拍意识到他说的是餐盒。 许念觉得有些荒唐,她想走,得离开这里。 可路被堵,她必须经过他铺就的“地床”。 皱眉脱鞋,许念穿着袜子踩在软绵绵的“地床上”。 小方桌挺矮,她半跪着把手上的餐盒放好,方要起身,眼角一片暗影袭来,肩上一沉,薄毯漾起的风吹动她额前发丝。 濯易笑着用毛茸茸的毯子裹住她,他自己也缩在一条深灰色的毛毯里,给她的是米白色。 “风景真好看。”濯易给她整理好,退回到原位,他转头望向窗外,余光却偷偷的在瞄她。 许念假装没发现。 “今天吃什么呢?”他兴致很高,转瞬就将注意力集中到餐盒上。 两人餐,比想象中丰盛。 四菜双汤,看着都不错,关键挺热乎,还冒着暖气。 “这个汤好喝。”濯易将其中一份冬笋熬制的排骨清汤放在她面前,眼睛专注而期冀,“你尝尝。” 这个当口,离开合适么? 深吸一口气,许念低头,她缓慢的用汤匙送了一勺喂到嘴边,象征性的点了点头。 她如此的敷衍,他却依然高兴。 缩在暖和的毛毯里,身体是暖的,胃也是暖的。 再看窗外,纷扬的雪花虽美,但太清冷,体会到温暖的滋味后就越发抗拒清冷。 将毛毯拉扯的更紧一些,许念想,人为什么一定要跟温暖做抗争呢?起码她妥协了…… 并不饿。 胃口也算不上好。 但对面的人那么高兴,许念也跟着多动了几次筷。 夜色来袭。 雪花洋洋洒洒的在昏暗里旋转,许念倚着窗,身体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她困了,关键这里太过温暖,给了倦意蔓延的机会! 轻阖双目,许念歪头靠在墙面和玻璃窗的衔接处。 “昨晚很累,没有休息好?” 极浅的询问像雪花轻盈的落在耳畔,许念迷迷糊糊的回,“嗯。” 濯易安安静静的看她。 半晌,他悄悄的努力不发出动静的把小方桌撤离,搬到外室。 中间没了它阻隔,他能轻而易举坐在她身边。 她细腻的脸颊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发丝懒散的浮在唇边,他想给她拨开,但他忍住了。 因为他怕他鬼迷心窍的又对她做出轻薄的举动,这样是不对的,他应该在得到她允许的情况下吻她…… 良久。 濯易发觉她是真熟睡,他将窗帘轻轻的密实的阖紧,不让光线影响她的睡眠。 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揽着她脖颈扶她躺在枕上。 她抿了抿唇,并未醒,却吓了他一跳。 等了半晌,濯易给她盖上被褥,她好像很怕冷,睡着时双手竟轻捏成拳。 然后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循着热量,不知过了多久,她头埋在了他胸膛侧,再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她右手也搭在了他腰上。 这算轻薄她占她便宜么? 如果他这时候不是醒着的,一定不算。 濯易猛地闭上一直舍不得合上的双眸,他该睡了,该睡了…… 第十九章 .独.发. 第十九章 他的声音不大,说完,头顶几片半绿的叶片飘下来,落在他们之间。 许念望着他,秋千吱吱呀呀的晃荡着,她神色淡然,眸中平静,看不出任何波动起伏…… 一下子就紧张懊恼起来,也不知方才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 濯易别开眼,不敢再看她,那股气势突然消失殆尽,像漏了气的皮球,“我、我只是随口,并、并不是……” “可以。”轻轻摇晃的秋千戛然停止,许念双脚落在地面,刚好踩住那片落下的树叶尖。 她微微抬眸,不知为何,看着他这幅窘迫的样子,她就觉得很可笑。 可以? 别开的目光霍然重新凝聚在她脸上,濯易怔住,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是否是幻听,他望着她,眼也不眨的盯着她,想确定是否真实。 许念挑了挑眉,“我只给你三秒钟的反应时间,过时不候,一……” 第一声计时刚出口,眼前一片暗影猛地拂来,严密的挡住她视线,随之一片温软贴在了她唇上。 耳畔嗡嗡,根本来不及反应,一切皆是本能。 濯易伸手圈住她纤细的身体,等吻在她唇上,他才慢半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心脏跳动声陡然加剧,她身上有淡淡的香味,一缕一缕侵入鼻腔,他的世界里一片荒芜,只剩下这股味道。 秋千并不承重,在他突如其来的侵袭下往后划开,吱呀吱呀…… 濯易蓦地惊醒,他唇一动不动的贴在她唇瓣,彼此呼吸交融。周遭的风在吹着,她鬓角发丝偶尔略过他脸颊,细微的痒意,他的心尖也痒痒的,同时充斥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感觉,这样像是他们终于有了交集,像是告诉他,他与她之间,和她与别人之间是不一样的,应该是不一样的,他希望是不一样的…… 呼吸一点一点急促。 她的气息却很轻盈。 一二三。 在心里默念三秒,濯易右手有些颤抖的揽住她腰肢,只敢触在她唇珠的嘴稍微用力的压下去。 这才是真正的吻,在他的认知里。 这样就够了,但是如果能再多一点…… 半是冲动半是抑制不住的辗转在她唇珠周围,轻轻吸吮,很轻。 没有更多的试探,他不想更多的冒犯,他觉得她没准备好,是她没有,而不是他。 “嘶嘶嘶……” 小院外似乎有轻碎的脚步声在靠近,踩着落叶,窸窸窣窣的动静。 濯易扶在她腰上的手微微一僵,没有慌乱和急促,尽管呼吸节奏完全已经紊乱。 他安静地退后一步,认真的喘息着地望着她。 “濯濯,你怎么还在这儿?刚刚你回去换衣服的时候我不跟你说了?赵斓想让你帮忙和他先对晚上戏份的台词,你面子上总要……” “啧”了声,严彬推开栅栏门,他脸上堆着一丝不耐,这段日子,他对濯易“不务正业”的状态非常不满,有必要亲自动手?剧组可不缺他这么个苦力工。 放眼望去,只看到濯易一个人背对着他,皱眉再往前走了几步,严彬倏地止声驻足。 他察觉出不对味儿了。 秋千上还坐着个人,被他们家濯易遮了个正着。 歪了歪头,严彬朝被挡住的身影瞅去,虽然只马马虎虎看到了一抹身形,但是—— 哎唷妈呀! 严彬心里头真真儿叫了一声,他们剧组里头女演员出奇的少,唯一的两个今儿都没戏,人压根不在这里。 而且,他晃眼过去,怎么那么像许念? 但谁知道究竟是不是呢? “濯濯……”严彬深深拧眉。 “你先回。”打断他未说完的话语,濯易抿了抿唇,他目光从她颜色明显与先前不大一样的唇瓣上移开,“你先回,我等下就过去。” 许念不作声,她脸颊被他炽热的呼吸和滚烫的温度暖热了,还没被风吹散。 “哦,哦。”连应了两声,严彬转身,可他实在控制不住内心好奇,以及职业性的警觉。 艺人谈恋爱这种事情跟普通人当然不一样,若恋爱对象是许总他马上就去放礼花庆贺,可要是他们家濯濯被圈里的什么小浪蹄子勾引了,这还了得?一定得盯着才行。 “不是,濯濯,我忘了跟你说……”突然回过身子,严彬快步上前。 虽然他知道濯易一定是有意挡在对方面前,还护着她不让瞧呢!严彬腆着脸不识趣的迅速跑到他身边,趁他还未来得及反应,转头瞅去。 的的确确是许念。 “许总!”一秒变脸,严彬笑眼弯弯的望着她,“许总大驾光临,怎么不去前头喝杯茶?我们能在这么好的庭园拍戏真的要多谢许总,您说您这园子怎么就那么好看,导演镜头里的画面简直恍如仙境,西头荷塘上的独木桥堪称一绝,天色与水光……” “咳。”濯易不咸不淡轻咳一声,他脸色阴沉愠怒的瞪着喋喋不休的男人,眼神很干脆,“闭嘴”的意思。 严彬不理他,“许总,您一定要给我个机会,让我给您沏杯粗茶,哪怕您不喝,也是我严彬天大的荣幸。” 从“吱呀吱呀”叫的秋千上起身,许念起身,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 她将膝上羽绒服递给濯易,冲严彬道,“茶就不必了,我马上就走。” “走?”濯易蓦地望向她,他蹙眉看了眼天色,不知不觉快暗了。 可他晚上有两场戏要拍,没办法送她。 矛盾的望着她,濯易知道不能请假,他沮丧的道,“现在就走?” “嗯。” “是该走了。”濯易深吸一口气,垂着头,“从这里到市区有些远,天黑了不安全。”虽然这么说着,语气里却透着浓浓的不乐意。 “我送你出去。”努力提起几分精力的重新看着她,濯易牵强的弯唇道。 颔首,许念率先越过严彬,朝前方离开。 后头跟着亦步亦趋的濯易。 两人走远了,被彻底忽视的严彬耸了耸肩。 他哼哼唧唧坐到秋千上,没事儿,他还有秋千…… 两人步伐不快不慢,沿着一片银杏林往前行,若有似无的刻意避开了其他剧组工作人员。 濯易绞尽脑汁的想着话题,大脑却空白,他很想问她,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但是,他的时间不固定,甚至于,他并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和她见面,又在哪里见面。 第一次觉得他的职业很讨厌,连随时去看她都那么难! “饿么?”憋了半天,濯易垂头丧气的问她,“等你到家应该很晚了。” 许念摇头,“不饿。” 倏地似想到什么,濯易猛然驻足,他捉住她手腕,眸中一亮道,“等我一下,就几分钟。” 说罢,他匆匆转身,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许念觉得她好像根本就没答应等他啊。 无语又好笑的靠在一颗银杏树上,她望向远方,旖旎的晚霞盘旋在天空之上。 等等,其实也无所谓的! 很快,耳畔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许念侧眸看去。 他正拎着一个卡通小黄人的礼袋迅速朝她走近。 “路上饿了吃。”他双手递给她,气息有些凌乱。 许念低眉嫌弃的看着他手上的礼袋,有点好奇他究竟藏了多少零食。 “给。”见她不接,濯易抬了抬下颔,示意她接着,“今天剧组有人生日,我给你切了块蛋糕,底下放了点洗干净的新鲜草莓。” “谢谢。”许念伸手接过。 难怪他手上还残留着水渍,太着急来不及擦拭? 抿唇,她眸色不明的看他一眼。 重拾步伐,两人走出庭园,许念将小黄人礼袋放到车上,侧头道,“我走了。” “一路小心。”濯易站在车门前,低声依依不舍的嘱咐。 颔首,关上车门,许念双手搭在方向盘,启动,车呼呼响了会儿,没开走,车窗却摇了下来。 眼睛“唰”得亮起来,濯易低头期待的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像是等待被抚摸的小宠物。 许念透过窗默默看他几秒,启唇,“你站在这里,我没法倒车。” “……哦。”濯易脸上迅速浮起一片晕红,他忙倒退几步,给她腾出地方。 等车开走,渐渐消失在笔直的公路上,濯易依然定定站在原地,他觉得他的一颗心好像也被她带走了…… 要是把他人一起带走就好了。 咳…… 他窘迫的摇头,匆匆往回走,满面通红。 “安全到家了么?” 上楼将大衣和包挂好,许念拿出手机,看到这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简讯。 毋庸置疑,她知道是濯易。 没有过多纠结他如何得到她的私人联系方式,她简简单单回了个“嗯”。 手机随意放在书桌,许念拿起另个商务手机去阳台与国外合作方通了半个小时电话,回书房时,她瞥了眼桌上手机,并没有任何闪光提示。 不在意的启动电脑,她打开邮件,阅读着几封电子报告。 大约十点左右,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许念惊了下,她拿起手机,点开,依然是方才的陌生号码。 “刚才拍戏,你休息了么?该休息了,要早点休息。” 许念无语的搁下手机,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电脑屏幕上。 但不知怎么的,可能是他太啰嗦了,同样一句话他要说很多遍,所以她此时此刻脑海里竟很生动的盘旋着一道执着的嗓音,“你休息了么?该休息了,要早点休息。” 一遍又一遍,透着傻气。 挠了挠头发,许念倒在椅背。 半晌,她无奈地起身去浴室刷牙洗漱,她觉得她好像没法再好好工作,唔,那就休息吧…… 许念失笑的再度摇了摇头。 剧组一隅。 严彬贼眉鼠眼的盯着侧前方的男人瞧。 经过连续几日的观察,严彬很肯定,他们家濯濯坠入爱河了,就是不知道是单方面的跳河,还是攥着别人一起跳呢? 他连手机基本不让他碰了。 想从前,他拍戏时,什么父母亲人的来电可都是他代接的,这么一想想,严彬突然有点心酸,像被放逐到冷宫一样。 哼。 许总那么忙,根本没时间鸟你对不对? 所以你一双眼睛哪怕巴在手机上,也没人鸟你的。 看着他那痴痴等待的样儿,严彬扭曲的感觉到了一丝丝痛快。 “第三场戏即将开拍,各部门就位。”片场喇叭声响起。 濯易不得不将手机放到他包里,让助理帮忙看着,自己起身去拍摄场地。 还没等到她的回复。 其实他一点儿都不敢给她发太多短讯,怕打扰怕惹烦了她,所以每天就极少的一两条,在他再见到她前,他不能让她忘记他…… 所以哪怕她偶尔只回复一两个字,也都能让他高兴许久。 傻不愣登的。 看着他走远,严彬从鼻孔哼唧一声,他瞟了眼那包,才没兴趣偷窥呢。 将剧本盖在脸上,他正想趁着阳光暖和眯一会儿,兜里手机骤然响起来。 掏出来一看,顿时眉开眼笑,严彬偏头道,“是连大制片啊,怎么?是不是林导复出之作有了眉目,记得上次我们家濯易的试戏林导非常满意,连连称他是好苗子,新生代里……” 话未说完,手机里模模糊糊的声音打断他,严彬脸色遽然一变。 皮笑肉不笑的挂断电话,他猛地将手机砸在小桌上,惹得几个偷闲聚在一起聊天的助理吓了一跳。 严彬鲜少这么生气,他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 林导并不是普通的导演,在国际上都声名赫赫,数十年影坛屹立不倒的几座神级泰斗演员都是他亲手栽培。因身体之故,他金盆洗手了十余载,现在再度卷土重来,显而易见,这部电影有多重要。 但可悲的是眼下的演艺圈不能和从前相提并论。 盘根交错的利益连让大导都不得不在选角上妥协?分明上个月林导言辞里对濯易满意极了,原本严彬以为,这个角色唾手可得。 结果…… 呵,你们有后台,怕什么? 严彬蓦地讽笑一声,他撸了撸袖摆,你们有后台是吧?我们也有! 第二十章 .独.发. 第一章 人衰时喝凉水都塞牙是什么体验? 麦穗儿此时深刻的认知到了。 秀眉微蹙,很快展平。 目光短促的略过迎面逼近的一群人,尤其为首一身正装的高瘦男子。 他身材匀称,纯黑色手工西服完美包裹住躯体,矜贵且倨傲,恍若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高高在上又平淡疏离的气质。 他也看见她了。 脸上虽无明显表情,却细微挑了挑眉角,三两分带着轻视的笑意一闪即过,转瞬无影无踪。然后漆黑眸光笃定的落在她左上方的几个德国男人身上,眼中逐渐深邃,透着运筹帷幄的嚣张和自信。 当然,这些张扬和睥睨都极好的掩藏在他刻板严肃的外表内。 麦穗儿却能有所感知。 毕竟他的自负、独/裁、自以为是、冷血、斤斤计较、傲慢、恶毒…… 她切实的领教过,不止一次。 由此证明,人分富贵或贫穷,分俊逸与丑陋,可品行却不一定和身份面貌匹配。 顾长挚,就是这样的存在。 收敛情绪,麦穗儿朝德国男人们礼貌笑了笑,等两方人马面面相对,她唇畔职业性的勾勒出适宜的弧度。 旋即伸手礼节的用德语向他们介绍顾长挚,“herrludwig.dream-.(ludwig先生,这位是顾先生,‘dream’总裁。)” 她的发音很精准清晰,ludwig先生流露出欣赏的表情,转而叽里咕噜说了一连串话,麦穗儿正要翻译过来时,顾长挚却不易察觉的微微偏头,他身后的男人立即往前一步,旋即开始解说。 麦穗儿不以为意的平静别开眼,既然双方都有翻译,那她省心多了。 随后,众人进雅间,切入正题开始谈论生意。 尽量忽视双方的情绪起伏,无论剑拔弩张还是谈笑风生,麦穗儿都一如既往让声音显得平静有力,严谨称职的当一个翻译足矣。 谈论中不免涉及到商业方面的战略知识,麦穗儿略懂。 “dream”是国内外知名的童话梦工场,一二十年间陆续推出诸多风靡全球的玩具娃娃以及手办,其名气影响早已深入民心。 相比于商业谈判,她对“dream”旗下设计产品却是更加了解的…… 此次顾长挚是在洽谈与德方的合作事宜,但凡牵扯利益,不免你来我往谋求己方最大好处。 整整谈论数小时未停歇,场上部分人终于露出倦怠疲惫之色,索性便招来服务员点菜用餐。 食物是偏传统的德国料理,浓汤香肠面包,再配上菊苣核桃仁色拉葡萄酒渍鲤鱼等等,花式多样。 雅间并没有留太多人,其余非核心工作人员退去其他包厢,作为翻译,麦穗儿自是留下的,毕竟德国并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他们认为餐桌交流亦是一种文化。 等大部分人散去后,ludwig先生极其绅士的起身为她拖开座椅,让她就座。 扫了眼对面没什么表情的顾长挚,麦穗儿想了想,道谢后便顺从的坐了下来。 这时,分明脸上一派寡淡的男人却突兀的浅浅弯了弯唇角,他的眸垂低着,瞧不清里面沉淀着什么情绪,想来无非是嘲讽之类。 笑容有些僵化,麦穗儿心情有些坠重。 倘若她早知这个临时工作会再遇冷血恶魔,纵使酬劳可观,她也不会接下。 可既然接了,她就必须拿出坚定的工作态度。 德国人非常讲究用餐礼仪。 麦穗儿因为身负工作,都是小口咀嚼着,以免食物还留在嘴里没办法翻译。 餐桌上的话题没有先前那般沉重。 ludwig先生好奇的问她曾经是不是在德国生活过,麦穗儿连忙吞咽下食物,侧眸笑回,“不曾,还没有机会去往德国。” 话毕,顾长挚的翻译随之放下刀叉抬头,眸中带笑,略有诧异冲她道,“如此,那你的口语可真不错!” “谢谢。”麦穗儿此时才算认真看了对方的翻译陈遇安一眼。 其实方才很多微小的举措好似可以看出,这个翻译男人并不像单纯的翻译,他很自由随意,亦不像其他工作人员般报以毕恭毕敬的态度对待顾长挚。 用更准确的观感来看,他们俩是朋友的几率高过上下属。 顾长挚这样的人,原来是有朋友的…… 思及此,唇畔不由微扯。 也是,有钱有身份怎会交不到朋友?哪怕是虚与委蛇! 不经意抬眸,麦穗儿却突的看到顾长挚的目光不知何时定在了她身上。 他双眸幽沉深邃,眼中盘旋着丝丝缕缕的黑雾,配合他似笑非笑的神情,真叫人觉得不怀好意。 目目相对,麦穗儿冷着脸,她知道他大概在想什么,无非是用他那自负狂妄的大脑把她曲解成各种别有心机的女人。 可她不是冲着他来的,对他,她避之唯恐不及! “麦小姐果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方别眼,一记醇厚的低音蓦地在半空响起。麦穗儿攥紧拳头,埋头佯装闻所未闻。 他的声音如其人,阴森森透着傲慢和笃定! 面对德国男人们不解的面色,顾长挚笑了笑,略有深意瞥了眼对坐缄默的女人,眸中很快划过一丝厌恶。 转而自然的将话题重新绕回到合作上。 气氛再度紧绷。 德国男人们蹙起了眉,顾长挚则依然面色淡然游刃有余,仿若胜券在握不肯让出一分妥协。 这顿餐纠结了三个多小时,唇枪舌战的缕缕试探下,结果总算有了眉目。 只瞧德国男人们不甘的眼神,就知顾长挚,赢! 为首的ludwig先生摇了摇头,无奈不甘又钦佩的笑着说了一长串。 麦穗儿却没适时的出声转换成中文,她朝对面的陈遇安投去一瞥,意思明显。 挑了挑眉,一刹的诧异后,陈遇安极快接话,他笑着冲旁侧的顾长挚道,“ludwig先生夸你呢,口若悬河,沉稳机智,商业奇才,尽是些天花乱坠的词语。”又笑看安静的麦穗儿,存着打趣的心思开口调侃,“大抵麦小姐被这些夸张的词语惊呆了,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便将活儿扔给我这个脸皮厚的人。” 今日这场交涉至少蹉跎了五个小时以上,陈遇安自是不信之前都有hold住的麦穗儿会听不懂这句话。 顾长挚更是心知肚明。 他唇角噙着抹笑意,掀了掀眼皮,带着些许冷意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哦?若如此,麦小姐的面皮未免太过轻薄。” 摁住被他阴阳怪气声调激起的怒火。 麦穗儿死死抿唇,就不吱声!她拒绝翻译的意思他不懂? 她是觉得从自己嘴里说出这些溢美之辞形容他顾长挚简直侮辱中国文化,他当得起这番夸赞么? 这两人初瞧神情都算正常,细细观察,感观却迥然。 中间依稀透着股刻意的疏离与抗拒…… 陈遇安眸光微闪,不好晾着合作伙伴,忙用德语表达谢意。 心下却被勾起了好奇,他们两人短短几次交谈都夹枪带棍,他一向熟知顾长挚秉性,他这张嘴没治了,阴晴不定逮谁骂谁,但对于一般女人,他最冷漠的方式便是无视。 唔,莫非两人先前就有过交集? 陈遇安默默思忖起来。 因着谈判结果尘埃落定,后头商讨下了签约时间,双方握手告辞。 麦穗儿紧跟着德国男人离去,头也不回。 照平常,顾长挚是懒得正眼看她的。 大抵是心情好,他视线散漫的飘忽过去,才发现走廊深处,女人背影瘦削极了,站在魁梧的几个老外身侧,更显孱弱瘦小,可那竹竿儿般的小身板却裹了套尺寸明显偏大的烟灰蓝色系套裙,呵,还gucci的。 讥诮的伸手松了松脖颈处的衬衫纽扣,顾长挚眯眸,脑中不由晃过她先前寒碜的模样,登时轻嗤一声,迅速收回视线。 麦穗儿直至走出这间高级会所才松了口气。 只觉周遭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她礼貌的与德国男人们告别,目送眼皮底下的几辆车开走,她从包里找出手机,定位了下附近的交通。 地铁太远,公交相比之下是近些的,但也有一两公里。 低头瞧了眼对她来说不便宜的高跟鞋,麦穗儿小心翼翼的转到人行道。 顺便给乔仪拨号,两三铃声后,便接通了。 对面率先笑问,“怎么样?结果是圆满呢还是很圆满呢还是非常圆满呢?” 乔仪声音娇俏爽朗,听着让人都不由想跟着笑,麦穗儿弯唇,轻微撇了下嘴,“除却过程,其它都不错。” “哦,过程怎么?” “就又遇上……”说着,手机突然传来“嘟嘟”的声音,有新电话拨进,麦穗儿怕有急事,忙道,“下次跟你说,还有谢谢你啊乔仪,帮我介绍工作还借我衣服,这几年都是你帮我来着……” “嗨,跟我就甭瞎客气,等你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全解决完了再好好报答我不迟!” “嗯。”格外的慎重点头应声,麦穗儿等她摁断,看了眼再度等不及拨进的来电显示,温软的脸庞蓦地有些发僵。 迟疑了片刻,侧身定在原地,她蹙眉滑下接听键,脸上霎时浮起阴云。 电话接通。 对畔立即传来聒噪尖细的中年女音。 “关机,关机,侬撒个意思啊?侬是不是想抛开我和纳妹妹俩,自嘎逍遥起了?真是反了天了,老娘同侬港哦,只要户口簿在吾这一天,侬别想翻出吾这只五指山起……” 曹宝玥不是地地道道的上海人,方言语气拿捏得并不娴熟,腔调奇怪,甚至透着股蹩脚的意味。 再者,她嗓子本就粗粝,不刻意掐着时气场大开,嚣张刻薄极了。 也是,如今身份再不是光鲜亮丽的富家太太,便干脆解放天性,融入市井,深得街巷叫骂精髓。 偏这些个精髓只用来对付她了…… 麦穗儿不想和她吵,习以为常的淡淡道,“工作状态,得关机。” “呵,又什么不上档次的工作啦?”趾高气昂的哼了声,曹宝玥轻咳一记,施施然的用高高在上的语调下命令,“纳妹妹马上要出起写生了,港浙一带,侬帮伊当一些钞票过起,顺带给心爱把那破手机给换了啦,那么如今来皆是苹果,侬就帮侬妹妹码一部啊,省得侬妹妹在同奥朋友前头都抬勿起来。” 真是说得轻松! 冷笑的勾了勾唇。 麦穗儿拂开落在眼皮间的一绺碎发,依旧不咸不淡,“钱我会看着打的,先挂了。” “侬挂撒挂啊,麦穗,侬个勿孝顺个囡,自嘎么用着苹果,舍不得给侬妹妹买。吾当年真是眼部戳特了才跟纳爸爸领养了侬各只西么子,侬亲口港港,这十几年哪儿亏待你啦?贵族学校半年好几万撒钱似的抛,如今侬翅膀硬了想挣出这个家是不是?侬就是欺负我和心爱娘儿俩无依无靠,我还不如早些一头撞死去啦……” 耳畔握着手机的手不可抑制的开始颤抖。 麦穗儿死死咬着牙,眼神陡然迸射出一道利光。 得多厚的脸皮才能隔三岔五的把这话车轱辘似的碾来碾去? 她从不是他们领养的女儿。 不是女儿,只不过是一件“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物品,一件博取名声展秀善心的物品而已。 耳边骂咧的碎语连绵不断。 麦穗儿抿唇,虽说已经习惯,却仍觉得可笑至极。 从前,曹宝玥一向懒得跟她说话,日复日的赏玩珠宝巴结豪门贵太太,剩下的时间一心扑在好不容易得来的亲生女儿麦心爱身上。 如今呢…… 春三月,阳光沁着新绿的气息。 城市处处是撑破芽孢的娇嫩叶片,徒填了几分盎然生机。 一辆纯黑色跑车从天桥下行驶而过。 后座内,陈遇安觑了眼旁侧捧着全英文财经杂刊阅读的顾长挚,觉得没甚意思。 他兴致缺缺的摇下车窗,随意扫向繁华街面。 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 小孩儿、牵着狗的年轻小妞、相扶相持的老年夫妻,以及…… 以及长方形花坛前伫立的一抹灰蓝色瘦弱身影。 恰好绿灯。 车倏地停下来。 隔着好几米间距,仍能察觉此刻女人浑身散发出的一股愤怒。 她正在通话,微垂着头。 和雅间内温温和和的模样区别很大! “你看。”顺手捅了捅旁边的男人,陈遇安抬了抬下颔,道。 “看什么?”并未随之掀眸,顾长挚懒懒翻过一页,对外界显然没有多大的兴致。 陈遇安:“麦翻译,对了,你是不是在此之前就认识她?”话毕,偏头求证。 麦翻译?那个女人? 手上动作略顿,顾长挚滞了一秒,幅度极小的掀了掀眼皮,轻飘飘朝窗外投去一瞥。 正好目睹她把手机扔进兜里,抚了抚额头后才重拾步履往前。 一阵风吹过。 空荡荡的鼓起她宽大的外套,勾勒出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 啧,跟小孩儿偷穿大人衣裳似的! 顾长挚挑眉,旋即收回视线,目光淡然的落定在刊页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上。 文《顾先生的反差萌》 第二十一章 新年钟声开启倒计时。 晚宴全场璀璨灯星“唰”一下熄灭。 “十三、十二、十一……”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在黑暗中一起扬声呐喊。 灼热的气氛里,唯有彩灯树旁的秦鹊紧阖双唇,黑黢黢场地中,尽管什么都看不见,她瞪大的眼珠却始终执着的盯着某一处。 她知道,他就站在那里。 在倒计时还未开始前,她就守株待兔的定好点踩好位,这个位置是扑上去逃出来最佳位置。 她紧张的舔了舔唇,双手握拳。 “九、八、七……” 时不待我。 趁着未过去的酒劲儿,秦鹊拔脚开跑,途中似乎还不小心撞到一个女人,她神力附身一把拽开她,继续跑。 然后蓦地撞入一个男人怀里。 “没事?” 低沉悦耳的声音砰然落进双耳,仿佛在心尖尖上绽开了一朵朵水花。 秦鹊心扑通扑通跳:“……”内心os:“撞个正着?可以当做连上帝都赞成我的做法对不对?” 虽然……上帝很忙。 但秦鹊却汲取了几分勇气,她胆儿肥的双手趁机揪住他的西服衣袖。 男人身体僵了一下,大约因为场地黑暗便绅士的并未推开她。 秦鹊得寸进尺朝他寸寸靠近,然后从袖管摸索往上拽住他衬衣衣领,扯得他低头瞬间凭感觉猛地亲上去。 鼻子微微撞上了鼻子。 痛。 但…… 软软的、暖暖的、润润的、带着些微薄荷的清香…… 这就是吻的味道么? “六、五、四……” 欢呼的音浪汹涌卷来,秦鹊大梦初醒,兀的松开手将他胸膛一推,提着裙子旋身便逃。 这应该是她穿高跟鞋跑得最利索的一次了==。 伴随着高昂的“三二一”落地,时钟“叮”“叮”敲了十二下,全场灯火重燃,照亮场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男男女女,大家举杯互道新年快乐,其乐融融…… 被推开的男人踉跄了下,一脸阴鸷稳定身形,将歪掉的衬衣衣领扶正,双眼微眯,循着“她”逃开的方向扫视一圈,形·形·色·色的男女中,皆谈笑宴宴眼眸含喜。 显然,人已经不在! 很好。 色胆包天酒后乱性都乱到他头上了? 靳鹤觉得鼻梁被撞得隐隐作痛,唇上萦绕的全是酒水味儿。 他指腹触了触,低头一看,额上青筋霎时作跳。 指上一道浅粉色的胭脂。 春意十足。 他怒意十足。 当即给助理拨了个电话。 …… 秦鹊跑出大楼,裹着大衣闷在墙角大喘气。 冬天冷风灌进脖子里,她抖索了下,用冰凉的双手去捂发烫的脸颊。 天呐,她做了。 天呐天呐,她真的做了无数次梦里想做的事么? 她强吻了靳鹤? 胸口心脏像是要跳出来。 秦鹊抚着唇,突然有点心酸。 她这场长达三年的暗恋,还未破土发芽就要胎死腹中了。 前些日子,她听闻公司员工八卦靳氏要和许氏联姻,门当户对的爱情,听说也是郎才女貌的般配,她当时就知道,该结束了,很早很早就该结束了!在得知他并非普通职工,而是隐瞒身份体验基层生活的太子爷的那一刻…… 可惜爱慕覆水难收,秦鹊默默仰望了他三年。 她拎着小包孤单单走在大街上,裸·露在外的小腿开始打颤。 辞旧迎新,哪里都热闹,彩灯斑斓美景如梦。尤其零点初过,四周络绎不绝的笑闹声闯入耳朵,她咬着唇,眼泪忽的就掉了下来。 停在路灯下,秦鹊蹲下身子埋头大哭。 没什么大不了的,哭完后她秦鹊又是一条好汉,反正吻也吻过了,不算抱憾,反正他那样高高在上的人,不是她能觊觎得了的。 回到家,秦鹊哭累了的捂着被子闷头大睡。 朦胧中,微信“滴滴”的声响从枕畔传来,她不耐烦的从被窝里伸出手臂,胡乱长摁关机,然后世界终于安静了。她冻得直哆嗦着重新躲入被子里,再度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秦鹊被宿醉的头痛折腾得早早醒来,她怨愤的裹了件宽松大毛衣,随手把头发绑起来,一脸不耐的踩着被子套上棉鞋。 嗯,自己给自己煮醒酒汤,就是这么虐! 喝了两口,嫌味道不好,她硬逼着再灌了两汤匙,直接浇给了窗台养着的几盆虹之玉,转身关上玻璃门。 新年的第一天啊…… 她靠在墙上,都来不及缅怀她逝去的暗恋,转眼就猝不及防的又老了一岁!叹了声长气,秦鹊魔怔似的抬手触了触唇。 霍然就忆起昨晚的那个吻! 踩着十二点钟声的新年的吻! 软软的、暖暖的、润润的、带着些微薄荷的清香…… 不、不、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胡乱摇头,把脑海里旖旎的画面都挥散,秦鹊给自己打气,不是说好了么?要斩断情丝重新做人!!!! 事实上,就只是放下一段对方并不知道的暗恋单恋而已,何必说得好像曾经深爱过一样! 女人发泄内心狂躁向来都很简单很粗暴,虐男票或者虐男票的钱包。 很不幸,她无男票可虐,只能虐自己虐自己的钱包。 秦鹊换了身衣裳,拿包出门,去k11血拼。 逛逛逛、吃吃吃、买买买。 半年的工资眨眼烟消云散,泡儿都没鼓一个。 当然,也不能这么说。 秦鹊看了眼两手满满的购物袋,以及橱窗玻璃面上倒映出的自己的……一头卷毛qaq! 内什么,从新做人,从头开始,嗯,只能怪发廊贴的标语太具诱惑力,让她一时不小心迷失了自己…… 满载而归的回家,秦鹊才想起被自己打入枕下冷宫的手机。 她开机,微信消息简直爆棚。 除却各个群内抢得要炸的红包之外,还有几条朋友发来的复制粘贴祝福==,以及……公司同事小倩的语音留言。 本以为是祝福之类。 秦鹊点开,霎时手机传出一道喜悦得好似普天同庆的欢呼声。 “小鹊鹊,你造嘛,发财啦!” 这是第一条,第二条内容如下。 “天啦撸,本以为今年元旦的抽奖豪车已是嚎破天际,哪知嚎中更有嚎中手,简直嚎无人性,嗷嗷嗷!” ==第三条语音。 “蹬蹬蹬小鹊鹊呀小鹊鹊,零点钟声过后,*oss给全体员工发红包啦,你人不在,我打电话你也没接,所以我帮你领啦,金额分别是666、999、6666、9999元,妈个叽我自己抽了666,反倒给你抽到9999,简直虐cry,我不管我不管,请客请客请客!” 紧接着最后一条。 “嗷呜,你造的,美色与钱财,都是我所欲也!红包不是重点,重点是boss亲自发诶,男女分开,男士是公司女神赵总监亲自发,女生是*oss诶,天啦撸,wuli小鹤鹤往那一站就是活生生的荷尔蒙,自带柔光有木有?他不需要卖弄风情不需要搔首弄姿,光看脸就可以自撸一万年啊啊啊啊……” 尖叫声太过刺耳,秦鹊捂着耳朵往后挪了挪手机,有些纳罕的蹙眉。 集体发红包?她从实习就在千茗集团,迄今都快三年,还真没听说过有这种惯例,新发起的花式? 秦鹊给小倩语音道了谢,顺带问了句原因。 微信里很快就有了回复。 不过大约小倩人在外头,夹杂着些许风声人声的杂音。 “我也不大清楚诶,听说是boss临时起意决定好好犒劳下大家,直接让他特助半个小时内匆匆准备好的。不过抽红包活动快结束时,我左右联系不到你,就跑回去想说明情况替你领取。结果刚好不小心偷听到*oss和赵女神聊天内容,不过依稀就偷听到boss说了句什么他想要捉一只胆大包天的醉酒小偷,别的就没听见啦!” 小偷? 还醉酒的小偷? 晚宴场地是在超高档会所曲仙居举办的诶,怎么可能会有小偷能溜进来? 唔,兴许是小倩听错了? 秦鹊望天,思索了两秒,一脸“定是如此”的点了点头。 文/《boss亦推不易倒》 -------------------------------------------------------------------------------------------------------------------------------------------------------------------------------------------------------------------------------------------------------------------------------------------------------------------------------------------------------------------------------------------------------------- 第二十二章 .独.发. 第八章 两天后的上午。 麦穗儿接到ludwig先生电话,声称与dream签约仪式定在明日上午,诚意邀请她再度担任翻译这一项工作。 她去才怪!多少钱都不去! 麦穗儿握着手机,嘴角往下拉,立即流露出嫌弃的表情。 身体尾椎处仍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电梯里遭遇的那一场暴行。 揉了把腰,牙齿都在咯吱咯吱响,麦穗儿声音却甜甜道,“ludwig先生不必忧心,对方团队中自有翻译员随同。” 电话那畔又再三邀请了数遍。 麦穗儿意志坚定,并道有其他要紧工作,无法空出时间,如此,ludwig先生才不得不作罢。 摁断电话。 看着手里的破手机,麦穗儿心里火气“蹭蹭蹭”直升。 收拾好心情,努力弯唇笑了笑,她转身进房教小姑娘弹琴。 春光明媚。 何必被一头疯狮子影响? 嗯,是这样没错! 冲长相漂亮的学生笑了笑,麦穗儿走到她身旁坐下。 旋即低眉,指尖触及琴键,登时一串律动的音符在室内激荡,透过窗,在青翠柔嫩的枝桠中环绕流淌…… 翌日。 御璟高级会所外。 顾长挚与ludwig先生众人一一握手,目送他们乘车离开。 合约已签。 暴躁狮子被顺了毛,暂时心情不错。 嘴角微弯。 顾长挚习惯性伸手松了松颈间领带,眸中略过一丝满意。 偏生旁侧人不识趣。 陈遇安往前一步,与之并肩,笑道,“今日麦翻译居然没到。” 唇畔弧度戛然僵住,逗留在领带上的手同时滞了下。 顾长挚侧头,冷眼看了他一记,嗤笑了声“呵”! 转而迅速从兜里掏出车钥匙,解锁,不用司机,扯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陈遇安促狭的耸肩。 赶紧小跑着拉开另边车门,没脸没皮蹭进去,边系安全带边调侃,“不是说人家对你图谋不轨?若真不轨怎么着也没理由放过今日机会吧?” “要么闭嘴,要么滚。”顾长挚双手撑在方向盘,阴测测侧眸盯着陈遇安,皮笑肉不笑,薄唇轻启。 抿唇。 陈遇安识趣的封口不言,转头望向窗外。 这臭脾气啊…… 是朋友也挺想几拳揍上去。 车启动,行驶在柏油公路。 安静半晌。 好整以暇开着车的顾长挚眉头轻蹙,蓦地轻哼道,“知道今天她为何不来?” 一副好心告诉你真相的样子,勾了勾唇,他语带不屑,“因为几天前她才可以来过我公司,借着那帮德国佬的由头来取文件,呵!” 陈遇安转了转眼珠,沉默。 心中却好笑不已。 他偏不回应。 车况良好,飞快斜了旁边的男人一眼。 顾长挚不悦的沉下脸色,“怎么?不相信?” 继续沉默。 顾长挚瞪了他一眼,本想继续开口,却突然似想起什么,整个人转瞬安静下来。 他神色压抑,脸上不知不觉氤氲了层薄薄的暗雾,良久,才轻声道,“她拿错文件,我去追,恰巧电梯故障,灯光熄灭。” 霍然挺直身体。 原本一派懒散装聋作哑的陈遇安陡然紧张起来,他郑重转头,盯着顾长挚追问,“然后?” “时间很短。” “出现了么?”陈遇安不放过他每一个表情,“记得么?” 摇头。 顾长挚轻松的笑了笑,挑眉,“现在你信了?那女人就是刻意来接近我的?对了,你顺便去查查她底细,看……” “顾长挚。”蓦地大声,陈遇安怒色打断他的话语,他紧绷着脸,声音压低,透着一本正经的严肃,“你别顾左右而言他,是不是出现了?有没有短暂的记忆空缺?” “有,很短。”顾长挚随意的答,“那蠢女人用手机照明,空间便亮了。” 松了口气。 陈遇安解开西装纽扣,深呼吸,又瞬间提起心,“那麦翻译有没有发现什么?” “嗤!”鄙夷的挑眉,顾长挚撇嘴,“她眼里只有我,哪顾得上其他事情!” 陈遇安:“……你说真的?” “不然?”顾长挚语气理所当然,“有记忆的一瞬间,她巴巴凑上来关心我,居然还想趁机碰我,呵,我一掌直接把她挥开!” 抽了抽嘴角。 陈遇安足足怔了半晌,才讪讪道,“……希望是这样才好!” “那你下手重么?” “不重,跟扇蚊子一样……” 被扇蚊子一般扇了一掌的麦穗儿第五日尾椎还在微微泛疼。 她去维修店取了修好的手机,赴约去带ludwig先生们游玩,这次她可不敢带着他们吃吃喝喝了,只去风景不错的地方。 晚上分别前,得知他们两日后的上午回国。 也就是说,这份导游工作还有最后两天时间! 既如此。 她调整课程时间,准备带他们在h市的最后两日玩得尽兴。 不过—— 计划总是有变。 准确来说应该是总节外生枝。 最后一夜,ludwig先生众人受邀参加商业名流晚宴。 他们中有英文不错的,但依然很坚持让她随同。 麦穗儿自是拒绝。 却挨不住一人一句软磨硬泡。 到底是觉得缘分有限,可能这便是他们此生最后的见面机会! 麦穗儿是惜缘的人,等确认邀请函虽是sd那边赠送,但顾长挚并不会参加,麦穗儿才松牙点头。 她养父麦家军从前算是半路上道,有钱,不过论身份及家族底蕴,跟小豪门相比都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尽管麦家军一直努力,始终却只是在外围环绕,丝毫踏不进去内部圈子。 麦穗儿不懂生意场上的事情,好面子的养母曹宝玥偶尔参加同阶级组织的宴会时会捎上她,言谈中,便听闻过顾家几次。 顾家算是h市核心豪门之一。 只是家族子嗣单薄,上一代三兄弟恩怨一直是格外避讳的话题,大多数人都摸不清门道,权当生死皆是意外。 而这唯一留下的孙子顾长挚无疑便成了天之骄子。自负嚣张傲慢不逊这些早出了名的,委实将“看不惯我却又打不死我”演绎了个淋漓尽致。 另外,顾长挚此人,极少赏脸参加晚宴。 也就家里老爷子寿宴捧了次场,其余一概置之不理,逼格高得令人望而止步。 正是如此。 麦穗儿才尤为安心。 阎王爷不去,她才敢走这趟! 回家,她换鞋进卧室,开始翻箱倒柜。 五年前,麦家还没有破产,十六到二十一岁的几年间,她每年都会有一两件穿得上台面的礼服。 虽然搬了几次家,捐了几套出去,可至今还保留了两三件。 麦穗儿翻出来。 放在床上,俯身盯着,有些出神。 在麦家过得并不快乐。 养父生意忙碌,鲜少归家,却是家里待她最正常的人。 听闻当年曹宝玥把她退回到孤儿院时,他还责骂了几句。 尽管只是责骂几句,之后便再无任何反应,可对她也算得上是小小的小小的慰藉吧? 麦穗儿闭了闭眼,坐在床畔,手指略过浅绿色礼服裙,这些年,她长高了一点点,瘦了许多。 衣裳不太合身,款式也有些旧。 取了剪刀和针线。 麦穗儿娴熟的把白色礼服裙下摆沿斜线减掉,从浅绿色礼服上截裙摆拼缝上去,再把第三套礼服上的手工珠花全拆下来。 她打小喜欢做手工,如今满屋子的娃娃全是亲手缝制,但作为礼服穿出去,针线难免微微露出马脚,于是她便把珠花沿着拼合的斜线钉上。 完工。 还算满意。 不出挑,却也挑不出大毛病。 这样就很好! 麦穗儿将改版礼服挂好。 疲惫的躺在娃娃床上陷入酣眠…… 夜晚漆黑。 春日蝉虫未出,一切都静悄悄的。 深更时分,家家户户大多都熄灭了灯光,也有极少窗棂里微弱的投出一丝橘黄暖晕。 唯有位于黄金地段的独栋别墅独树一帜。 别墅里里外外则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就连庭院都十步一盏明灯,各式各样的灯盘错交叉,犹如夜空星辰,璀璨夺目。 庭院凉亭内,顾长挚上半身松松垮垮的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 姿态随意,面上却了无波澜。 他右手食指中指间夹了张略薄的纸片,轻轻摇摆间,依稀辨明是张设计感极强的蓝色邀请函。 忽的,半晌没有动静的人突兀轻笑一声,微弯的唇角勾勒出满满的讥讽和鄙夷。 夜深寂静时,听着竟有些可怖…… 起身。 顾长挚斜眼睨了邀请函一眼,轻轻一抛。 纸片旋转着飞出凉亭,轻“哒”一声,坠落在池塘,霎时激荡起一片碎乱的水波。 而瘦高挺拔的背影早已拾阶而下,沿着小径走远。 转角,终于消失不见…… 文/《顾先生的反差萌》 惯例,直到结局最后一张,文的倒数第二章是最新更新哦o(n_n)o~~ 第二十三章 .独.发 第二十三章 下车,用衣领遮住鼻梁,濯易埋头冒着雪快步进楼。 自然没法顺利见到许念,甚至因为动作可疑,他已经被大厅几位保安重点留意了起来。 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濯易半藏身在方柱后,想给她打电话,右手伸进衣兜,空荡荡的…… 手机呢? 或许不慎遗留在了包厢里! 他深吸了口气,看向远处几个拿着对讲机用警惕眼神睨着他的保安。 去外面等她吧…… 濯易眼神里浮着晦暗。 他默默地走出大门,站在廊下角落。 风卷着柳絮似的雪花纷纷扬扬,有的落在在脚面和裤腿,又迅速融化,他的心也跟着它们在半空悠悠荡荡,没有着落点。 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濯易低垂着双眸,袖口里的双手微微攥成拳。 他觉得羞耻和窘迫。 当年也是她帮他,所以他才守住了角色,现在呢?这样的事情一次就够,他根本就没有关系,他不需要她出面。不仅仅是自尊心,更多的是他对她的感情不能沾染上任何质疑和污点,他讨厌这样! 时间一分分逝去。 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松软干净的白雪,他鼻尖冻得通红,整个人定在原地恍如雕塑。 大厅几个保安相互交流了下,目光仍质疑的时不时瞥向玻璃门外。 蓦地,位于一侧的vip电梯门划开,一抹亮色从中踱出。 许念要出门,办公。 她身侧跟着两个助理,大家都面色严肃,透着精英气质。 两名保安送他们出门,其中一个保安非常警戒的关注着门外干杵在边儿上的濯易。 在他眼里,这个黑色长大衣男看起来人模人样,却只露出一双眼睛,而且总低着头,瞧不清神色,实在是古怪之极。因此,他免不得加倍仔细留心,生怕有安全隐患。 许念一行驻足在门外檐下。 站在她右后侧的助理之一道,“许总,车马上过来。” 许念低低“嗯”了声,她仰眸望向漫天雪绒,面上没有任何变化。 熟悉的嗓音陡然传入耳畔,如被惊醒般,濯易猛地抬头。 他张了张嘴,许是站了太久,一时竟没能发出声音,他快步往前,想拽住她手腕。 “什么人?做什么?”保安反映极快,他箭步扑上来,挡在许念身前,下意识做出防备的姿势,双眼狠戾的盯着他。 濯易有些怔住,意识像是被寒冷的天气冰冻,他没能及时作出反应。下一秒,厅内其他保安闻声匆匆跑了出来。 许念很快回神。 她看向对面那双正凝视着她的清澈眼睛,瞬间认出。惊诧的挑眉,她朝身边人道,“没事,你们去工作,我们认识。” 等人员疏散,许念上前,蹙眉看着他单薄的行头,“怎么突然过来?不冷?” “有话说。”濯易挪开定在她脸上的目光,他声音透着寒意,隐约有些黯哑,“你要出去?还回来么?我在这里等你。” “站了多久?” “不久。” “怎么不联系我?” 濯易低声道,“没带手机。” 与此同时,一辆黑车徐徐开了过来,停稳在台阶下。 许念犹豫的看了眼,复而望向他,他微微偏着头,脸色苍白,似乎很不对劲。 “跟付经理说,让他替我走这一趟,你们两跟着去。”嘱咐好两个退后在一旁等候她谈话的助理,许念睨了眼濯易,语气淡淡,“跟我上来。” 濯易闷不吭声地抬步跟紧她步伐,两人上vip电梯,一路无言,直至进入办公室。 “帮忙送一杯热咖啡进来。”拿起电话说了声,许念开空调,顾自褪下围巾和手套。 她忙碌的时候,他就站在办公室中央。 理了理略乱的发丝,许念抬眸望着他,“有什么话对我说?”等了几秒,见他仍沉默着,许念不解地上前,她踮脚把遮住他半张脸的毛衣领折下来,指腹不小心碰上他脸颊,冰凉凉的!不易察觉的皱眉,问,“需要这么匆促?” 濯易往后退了两步。 他全身都是冷气,怕传染给她。 以为他刻意躲开,许念便不再多言。 恰巧座机响起,她折身接听电话,声音凝重严谨,大概说了几分钟,挂断。 中途,秘书将新煮的热咖啡送进来,等她无意中发现屋里的男人竟是濯易时完全吓了一跳,惊心动魄地走出去,她依然诧异的合不拢嘴。 大明星濯易在许总办公室?这是什么节奏?吓死宝宝了,偏偏她还没办法与人分享这个八卦…… 小插曲过去,办公室很快恢复寂静。 许念坐到电脑前查数据,头也不抬的道,“咖啡。” 指尖敲着键盘,余光扫到那抹一动未动的身影,她动作慢了一拍,沉声道,“让你喝咖啡,还有,有话就说。另外,如果不是重要事情别轻易到公司找我,这对你来说,应该也很不方便。” 话落,座机电话再一次响起。 许念接听,报了一连串数字后挂断。 起身瞥了眼热腾腾的咖啡,许念斜靠在桌侧,冷声朝他道,“过来。” 濯易低着头缓慢地靠近,他已经意识到了,他给她带来了很多不便,只是当时脑袋一片轰然,根本无法想那么多,就迫切的希望见她而已。 “咖啡。”下颔示意着,许念言简意赅。 沉默的端起咖啡,濯易忍着烫,两口饮尽,然后抬眸定定看着她,“为什么要这样?”他抿唇顿了半晌,艰难的道,“你在包养我么……” “不喜欢?”许念挑眉,思绪转了一圈,很快认知到他在说什么。 “不喜欢。”低声否认,濯易觉得心口那种被堵着的难受感觉又出现了,“我不需要。” “真的不喜欢不需要?”许念右手微撑在桌面,她眸色深邃的望着他,“不要撒谎,不要遮掩,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反正我会给你,所以不用在我面前假惺……” “我要的是你的人。”濯易霍然打断她的话,紧握成拳的手松开,他眸色不同于寻常,有些凌厉,“别给我你的钱。” 说着伸手捉住她臂腕,濯易望着她道,“你要给,就给我你的人。” 两人距离拉近,一阵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 许念别过头,轻笑道,“醉了?”没醉的时候量他说不出这种话,若说得出,那他一定也不是如同表面般的温顺单纯。 “没醉。”濯易抱住她,眸中淡淡的凌厉褪去,存了几分委屈,“我很清醒。” 他重重的身子压在她身上,许念略往后仰,“我的人?” “嗯……”鼻音很重的点头,濯易抱紧她,头退开一点,他目光略过她眉眼,往下,微微翘起的鼻尖,还有莹润透着光泽的唇。 想亲她很久了…… 许是几分醉意催人胆,濯易颔首压下去,他用力地吻在她唇瓣上,双手紧紧抱住她腰肢。 辗转厮磨,时轻时重的吮吸,最后趁她呼吸时侵入她唇齿之间,生疏逐渐变得熟稔,他恍惚中感觉到了她的推却,但不行,他要亲她,空茫茫的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 他的重量不断往下沉,压得她喘不过气。 被动的躺在生硬的桌面上,许念推不开,她浑身的力气都像在流失。 他们舌尖亲密相触,苦涩的咖啡和醇厚的酒香来回在彼此唇间萦绕,彻底融为一体。 “你再亲试试?”偏头喘气,许念怒斥。 濯易动作一顿,他重重吮了下她左脸颊,然后看着她笑,透着故意。 蹙眉瞪着眼前的男人,许念受不了满身的酒气,她觉得她脸颊都被熏出了一片滚烫,“别笑。”烦躁的别过眼,许念沉声道,“你知道我这个人代表着什么?你……” 话未说完,他蓦地又吻了下来。 许念挣扎未果,被他按着又亲了一遍。 她恼得不行,偏生他亲完一脸认真特别温润的盯着她说,“你说话不好听,别说话,我不想听。” 嗤笑一声,许念冷眼看他。 濯易替她整理乱了的发丝,还有衣领,嘴角微弯,看着她道,“你的还是你的,我会把我的都给你,不管你看不看得上,或者需要还是不需要。” “看,很简单。”濯易迷蒙着眼摇了摇头,这酒后劲似乎很足,他越发觉得思绪糊成了一团,有点理不清楚,“你、你为什么要想那么复杂?你不要包养我,不划算,我包养你,我给你,我挣钱给你……” “喂!” 他说着说着伏在她胸前没声了,许念用手拍了拍他脸。 “嗯。”咕哝着应声,濯易捉住她手,不清不楚的呢喃了句什么。 许念无语,她崩溃的试着起身,不行。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许念痛苦的把人搀到沙发上。 任他歪歪扭扭躺着,她踉跄着走到书桌前。 跌在座椅,许念捋了捋额发,喝了口温水,闭目缓了片刻,她起身找了薄毯,直接抛过去,恰好遮住他的脸。 “唔……”难受的把毛毯往下扯,濯易弯了弯嘴角,睡得似乎很甜。 许念看了眼墙上闹钟,快要下班,他这乱糟糟的样子…… 摇头,她摁着眉心找严彬,电话却无人接听。 闷坐了会儿,许念只好开始工作,可注意力却很难集中,她舌尖火辣辣的,好像被他不知轻重的吮破了,口腔里也残留着那股酒香与咖啡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它们扰得她脑子里乱嗡嗡,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深吸一口气,她起身离开座椅。 路过沙发,瞥了眼昏睡的男人,许念径自往前,她拉开窗帘倚在墙侧,目光朝外望去。 雪还在密密麻麻地飘扬,令人不由想起上一场雪,那时,是她去医院里探望他。 天色一点点昏暗。 许念旋身给他整理好毛毯,望着他熟睡的侧脸,她有些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 把人单独扔在这里? 或许是室内温度太高,他脸颊透着深深的酡红,许念碰了碰,神色微变,好像是发烧! 闭了闭眼,许念无奈的联系她的私人医生杨振。 晚上七点整,四十多岁的杨振冒雪而来,许念开门,愧疚道,“不好意思,这么冷的天气还劳烦您过来一趟。” “无事,这是我的职责。”杨振之前在电话已经听了大致情况,知道并不是她生病,提着医药箱进办公室,他望向沙发里的年轻男人,有些奇怪的看了许念一眼,据他所知,她没有男朋友,公司属下的话,也不可能躺在她个人办公室内。 尴尬的笑着,许念不想解释,岔开话题,“他喝了酒,大抵又吹了很长时间的冷风,发烧了。” “嗯。”放下医药箱,杨振给他测温,蹙眉,“四十度,有些严重,我带了药水过来,我给他打针后再开些药,休息几日便无碍。” 杨振动作利索,八点时,许念送他下楼。 “小姐留步。”笑了笑,转身进电梯,他至始至终没多嘴问一句多余的话。 风雪愈演愈烈,将医药箱放在后备箱,杨振开车回家。途中,他经过某大型商场时恰巧红绿灯,等待通行中,他无意扫了眼车窗外的led滚动视频,只一眼,却戛然一怔,方才…… 难怪躺在沙发上的男人有些面熟,原来竟是濯易? 摇了摇头,杨振有些不解,许小姐和演艺圈男明星这样的搭配,倒是有些新奇…… 时间越来越晚。 建筑楼的灯几乎熄灭,除了顶层。 世界静悄悄的,许念重新给他额上覆盖了条冷毛巾后也觉得困了,在冰箱找了盒酸奶凑合着喝下,她拾起另一条毛毯,将就着蜷缩在旁边的沙发上。 屋内暖气充沛,但许念睡得并不安稳。 次日她很早就醒了。 沙发上的那人仍在昏睡,试了试他的体温,已经有所缓解。 许念松了口气,昏昏沉沉地去洗漱,等她出来,濯易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他裹着毛毯,只露出一张脸,眼睛迷迷糊糊的盯着她看。 “我在做梦?”他柔柔的看着她,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忽的似想到什么,轻笑出声,面色臊得绯红,不好意思得飞快看她一眼,“我好像梦见我亲你了,还有……”继续笑着,他紧了紧毛毯,蜷缩成一团,声音渐低,堪比呢喃,“我一定是在做梦,那些话怎么能说出来?感觉有些不要脸……” 许念:“……” 她走到办公桌旁,抽出两张面纸擦拭手背上残留的水珠,余光淡淡斜视着沙发里自言自语的男人。 第二十四章 麦穗儿想拒绝。 但—— 昨儿是她带队领着他们吃吃喝喝的,虽严格上说,嘴长在自己身上,这个锅她犯不着背,可心底终归有些过意不去。 问清只需取回文件就行,她牵强应下,哀叹连连。 用ludwig先生给的联系方式拨通dream总部秘书处电话。 麦穗儿把时间改到中午,她中午去代取文件。 那个时候,总遇不上那尊恶魔了吧…… 摁了摁快打结的眉头,收回心绪,麦穗儿把手机扔进兜里,继续给小姑娘上钢琴课。 十二点整,她跟家主告别,拎着包随意在外吃了碗拉面后,搭地铁前往sd办公楼。 路上,想起她妈电话里说麦心爱即将去外地写生。 麦穗儿平静的打开手机支付宝,给麦心爱转了三千块钱。 写生不过半个月之久,来往都是学校组织,定是节俭为主,作为生活费,三千够了。 按掉屏保,屏幕一片漆黑。 瞬间模糊倒映出她的脸颊,麦穗儿人坐在地铁里,车厢轻微摇晃下,蓦地有些晃神。 麦心爱与麦穗儿,单这两个名字,就能窥探一二。 心爱是他们手里的宝,她呢?一根草罢了…… 曾经,也不是没有幸福过的。 只是画面太过模糊,从有清晰记忆起,便是曹宝玥不耐厌烦的神色。 后来,她逐渐懂了。 她不需要优秀,不需要乖巧,这并不能博得养父养母的欢心。 把麦心爱宠成骄纵任性的小公主。 那就是曹宝玥满满将要溢出的爱! 地铁到站。 麦穗儿从c出口上楼,往前走了百米左右,便到了。 站在银灰色sd办公楼脚下,她给先前联系的工作人员去电,询问这个时间是否方便。 待得到肯定答复,麦穗儿记住楼层号,入门在前台登记,转身去电梯口。 中午上下人群不多。 孤零零站在空荡的电梯里,麦穗儿摁了楼层,抿唇靠在壁上。 此时此刻,只求老天保佑万万别遇上顾长挚这厮。 否则,一旦触上他那讥诮鄙夷且自以为是的眸光,她真怕自己像上次般憋不住…… “叮”一声,电梯门划开。 麦穗儿踱步出去。 在秘书处说明来意。 宝蓝色套裙姑娘先与ludwig先生那边确认,然后公事公办冲她客气道,“小姐请稍等片刻,我先给顾总报备一声,顾总方便的话您再进去。” 语罢,拿起内线电话,就要拨号。 麦穗儿连忙粗鲁的摁下电话。 见秘书眉头轻蹙,眸带诧异。 她尴尬窘迫的道歉,随后道,“我只是代取文件而已,不用见顾总,麻烦你帮我把资料拿出来就可以。” 煞有其事的睨了她一眼。 宝蓝套裙秘书眉间划过一丝了然,顾总的坏脾气一向远传千里,性格易变善怒,自是不招惹为上。 其实就连她都不想进那间办公室…… 然而,这是她的工作。 颔首,拨号,秘书简明在内线说了来意,接着让麦穗儿坐下休憩片刻,她进去取文件。 松了口气,麦穗儿笑着道谢。 见秘书身影没入走廊深处。 麦穗儿收回视线,随意坐在白椅上,侧头,落地玻璃外是h市地势极好的一片区域,风景秀丽,幢幢簇新大楼比邻而立。 事情很顺利。 几分钟后,宝蓝套裙秘书拿着一份密封的档案袋走过来。 起身双手接下,再度道谢,麦穗儿急不可耐的转身就走。 这事儿太顺了。 反而有点不真实,生怕又起波澜,麦穗儿只有离开这座办公楼才能安心踏地。 她匆匆行在长廊。 走到电梯口,却发现两侧电梯都颇为忙碌。 将档案抱在怀里,麦穗儿定在原地等待…… 见这位麦小姐离开,秘书小袁拍了拍胸口,如释重负的倒在座椅上。 方才她进顾总办公室取文件时,一听到内卧那瓮瓮透着寒意的低沉嗓音就知不妙,脖子寒噤了下,连忙按顾总所说的位置取了资料小跑出来。 生怕晚一步被怒火烧了个满身火球。 顾总这是又生气了啊…… 擦了擦额间冷汗。 小袁轻吐一口浊气。 与此同时,总裁办公室内。 顾长挚情绪不大好的从单独辟出的卧室内走出。 白色衬衫多了几道褶子,头发亦有些凌乱,领口三两颗纽扣解开,他脸色如罩阴云,蛮力扯了扯胸口本就宽松的领带。 浑身散发着黑暗气压的走到落地窗前,眼神迸射出凌厉。 那帮德国佬! 不遵守约定,反而偏挑着中午过来,简直扰人清梦王八蛋! 单臂叉腰凌厉的望着窗外,顾长挚冷哼一声。 事实上。 他不困,更没睡着。 不过躺在卧室床上小憩而已,但突如其来的电话挑起了他的愤怒神经,脾气来的蜜汁迅猛,毫无预料。 落地窗下烦躁的绕着踱了几步。 顾长挚伸手捏着眉心,烦不胜烦的抬头,视线晃过书柜,偏移。 不过刹那,又转了回去。 遽然—— 整张脸都紧绷起来。 霍然大步走到书柜前,伸手捞出一份密封档案。 顾长挚猛地掀眸,厉光乍泄。 捏着档案袋怒不可遏的步出办公室。 他仍旧是刚刚从内卧走出的模样,脖颈露出大片,领带歪歪扭扭着,每一个细胞都很称职的宣泄演绎着主人的心情。 人未从长廊暗道步出。 压抑阴暗的艟鸵严扰绦谡厥榇Α “人呢?一点小事都出错,眼瞎?看不到这封上头写着修订版?是不是瞎了啊?是不是?” 小袁打了个激灵。 倏地从电脑屏幕前抬头。 正好撞上老板活活要吃人的凶恶面孔,仿若地狱罗刹。 道歉。 对不起。 我错了。 下不为例。 …… 这些信口拈来的词一下子全堵在了喉咙间。 她痴痴呆呆的盯着老板盘旋着黑雾的眼睛,快吓哭了。 寂静。 鸦雀无声。 顾长挚扫了眼猫着头的一帮不成器的废物。 冷着脸提着档案袋走出办公室。 脚步坠重的转角走在长廊上。 他粗略扫去,正好见一抹淡紫色身影欲步入电梯。 “站住。”厉喝一声,顾长挚追过去。 麦穗儿怔了下。 条件反射般按了暂停按钮。 但—— 略微耳熟的音色。 其中透出的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命令语气。 擦!麦穗儿醒神,疯狂的用手指戳关闭按钮,戳戳戳。 可它也是需要时间反应的啊。 好不容易两扇门合上,罅隙渐小,陡然之间,一只手凭空插/了进来。 电梯门戛然又往两侧缩了回去。 麦穗儿掀眸,就见一个浑身上下看起来乱糟糟的男人站在电梯门外。 区别于他狼狈的外形,他脸色只僵了下,就恢复那傲慢如孔雀般的神情。 眯了眯眸,顾长挚轻嗤了声。 这女人,又来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了? 他往下撇了撇嘴角,单手撑高靠在墙壁,漠然挑了挑眉,“出来。” 出来你妹! 麦穗儿瞪了他一眼,伸手再摁按钮。 电梯遵从命令合拢。 被迫之下,不得不放开靠在墙上的手臂,顾长挚不可置信的死死盯着她,眼见电梯再度合上,他冷不丁侧身从缝隙里钻了进去。 下一秒,两扇门彻底闭拢,一层一层往下降。 麦穗儿:“……” 她目不斜视,眼望前方,端的是庄重严肃。 顾长挚依然冷盯着她。 原先胸腔激起的气愤陡然燎原,源源不绝的往外蔓延。 “文件,错了。”咬牙切齿挤出几个字,顾长挚厌恶的一把将手里资料袋朝她胸前扔去。 有些反应不及。 麦穗儿慌手慌脚混乱的抢捧在手里,抬头,便见顾长挚那厮眸底划过一丝讽刺的笑意。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还有脸笑她? 扳着脸,麦穗儿以牙还牙将原先文件朝他砸去。 他却轻轻松松动作漂亮的一把接过。 歪着嘴角皮笑肉不笑的朝她挑了挑眉。 挑衅。 赤/裸/裸的! 麦穗儿屏住呼吸,抱着交换过来的资料袋,微侧身,视线盯着电梯墙角,努力忽略身畔站着的男人。 然而—— 顾先生那满满散发着恶意的气势实在过于强烈,让人想忽视都难。 她只能佯装不在意、不计较、不表示。 电梯匀速往下降。 狭小的空间内无言,寂静一片。 顾长挚抬了抬下颔,背部懒散的靠在壁上,漫不经心的打量她。 今天好像走的又是小白花画风? 轻笑一声,顾长挚挑了挑眉梢,弓起身子站起来,右手食指点了点太阳穴,拧眉有点困惑的问,“麦……麦什么来着?” 麦穗儿理他才怪。 她抱着资料又往边侧挪了挪,贴在另一面壁墙上。 二人间距泾渭分明,如同隔着条银河。 觑见她动作,顾长挚冷哼了声。 他平生最讨厌这种人。 表里不一,人呆在他的地盘,还偏要做出清高冷傲的模样,装给谁看? “麦……不管你麦什么。”顾长挚浑不在意她姓名,不屑的挥了挥手,嗤之以鼻道,“反正不管你对我存有何种企图,趁早死心。” 麦穗儿:“……” 她顾自翻了个白眼,继续保持沉默。 企图?敢问她对他有什么企图?抱歉,她并不打算杀了他,毕竟法网难逃。 “听见了?” 半晌后,扫了眼她纤弱的侧后背,顾长挚挑眉,非常不满她的态度。 这算不算欲擒故纵? 好笑的勾了勾唇角,顾长挚轻飘飘的眯眸道,“三番五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你,信誓旦旦说永不再见的是你,麦……麦……”无所谓的耸肩,他越过她的名字,鄙夷的摊了摊手,“唔,你想伺机勾/引我就直说,何必绕这么多的弯?况且绕不绕弯子,结果都一样!你……” 果然。 她快忍无可忍了。 麦穗儿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什么?伺机勾/引?勾/引? 必须承认,出现在此地,她理亏。 可追出来的是谁? 身后声音阴阳怪气极了,透着似有若无的嘲讽。 麦穗儿仰头扫了眼电梯,第七层,她猛地回头,瞪着他。 被她瞪得一愣。 顾长挚有些忘记说到哪儿了,他好整以暇的触了触鼻尖,望着她生气的模样,抱臂嗤笑,“我也不吃这套,你甭枉费心……” “心”字方落。 电梯遽然摇晃了两下。 顾长挚霎时止声,蹙眉严肃的观察四周。 孰料刚平缓了数秒,便再度摇晃起来。 麦穗儿有些被吓到,忙拽紧扶手,双眼紧张的东张西望。 耙话锓衔铩!惫顺ぶ糠吲某读齑 他跨步往前走,嘴里依旧在含糊不清的骂咧,看样子是要去摁按钮。 麦穗儿视线随他晃动,指望他能稍微靠谱些。 哪知下一刻电梯又是阵剧烈摇晃。 紧接着伴随“咚”的一声震响,电梯陡然彻底停下,卡住了? 不是吧? 麦穗儿脑刚海晃过这个想法,结果祸不单行。 突然之间,头顶灯光瞬间熄灭,小小的空间顷刻陷入了一片漆黑。 “快摁紧急通话键救助啊!”顾不得两人恩怨,麦穗儿嚷完,开始伸手从兜里翻手机用来照明,如果此时手机还有信号,自然更好! 昏暗中,她在口袋取出手机,手指还没按键,前方忽而撞来一块坚硬,“砰”一下,没握紧的手机登时摔落下去。 麦穗儿简直气死了!立即捂着被撞疼的鼻子嚷道,“你干嘛啊?” 鼻子脆弱,眼眶一下子就痛的生理性泛酸,麦穗儿忍住气,倒霉催到了这个境界,果然遇上他就没好事。 缓了会儿,欲蹲身去摸手机。 麦穗儿又怕被这厮踩个正着,便恶言恶气道,“你按了紧急通话键么?站在这别动,我……” 倏尔一阵微风从眼前拂过。 是人体动作幅度快形成的。 麦穗儿很生气。 她让他别动,可他偏要唱反调是不是? 方要开口,兀然一片坚硬却带着体温的躯体紧紧拥住了她。 文/顾先生的反差萌 第二十五章 新年钟声开启倒计时。 晚宴全场璀璨灯星“唰”一下熄灭。 “十三、十二、十一……”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在黑暗中一起扬声呐喊。 灼热的气氛里,唯有彩灯树旁的秦鹊紧阖双唇,黑黢黢场地中,尽管什么都看不见,她瞪大的眼珠却始终执着的盯着某一处。 她知道,他就站在那里。 在倒计时还未开始前,她就守株待兔的定好点踩好位,这个位置是扑上去逃出来最佳位置。 她紧张的舔了舔唇,双手握拳。 “九、八、七……” 时不待我。 趁着未过去的酒劲儿,秦鹊拔脚开跑,途中似乎还不小心撞到一个女人,她神力附身一把拽开她,继续跑。 然后蓦地撞入一个男人怀里。 “没事?” 低沉悦耳的声音砰然落进双耳,仿佛在心尖尖上绽开了一朵朵水花。 秦鹊心扑通扑通跳:“……”内心os:“撞个正着?可以当做连上帝都赞成我的做法对不对?” 虽然……上帝很忙。 但秦鹊却汲取了几分勇气,她胆儿肥的双手趁机揪住他的西服衣袖。 男人身体僵了一下,大约因为场地黑暗便绅士的并未推开她。 秦鹊得寸进尺朝他寸寸靠近,然后从袖管摸索往上拽住他衬衣衣领,扯得他低头瞬间凭感觉猛地亲上去。 鼻子微微撞上了鼻子。 痛。 但…… 软软的、暖暖的、润润的、带着些微薄荷的清香…… 这就是吻的味道么? “六、五、四……” 欢呼的音浪汹涌卷来,秦鹊大梦初醒,兀的松开手将他胸膛一推,提着裙子旋身便逃。 这应该是她穿高跟鞋跑得最利索的一次了==。 伴随着高昂的“三二一”落地,时钟“叮”“叮”敲了十二下,全场灯火重燃,照亮场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男男女女,大家举杯互道新年快乐,其乐融融…… 被推开的男人踉跄了下,一脸阴鸷稳定身形,将歪掉的衬衣衣领扶正,双眼微眯,循着“她”逃开的方向扫视一圈,形·形·色·色的男女中,皆谈笑宴宴眼眸含喜。 显然,人已经不在! 很好。 色胆包天酒后乱性都乱到他头上了? 靳鹤觉得鼻梁被撞得隐隐作痛,唇上萦绕的全是酒水味儿。 他指腹触了触,低头一看,额上青筋霎时作跳。 指上一道浅粉色的胭脂。 春意十足。 他怒意十足。 当即给助理拨了个电话。 …… 秦鹊跑出大楼,裹着大衣闷在墙角大喘气。 冬天冷风灌进脖子里,她抖索了下,用冰凉的双手去捂发烫的脸颊。 天呐,她做了。 天呐天呐,她真的做了无数次梦里想做的事么? 她强吻了靳鹤? 胸口心脏像是要跳出来。 秦鹊抚着唇,突然有点心酸。 她这场长达三年的暗恋,还未破土发芽就要胎死腹中了。 前些日子,她听闻公司员工八卦靳氏要和许氏联姻,门当户对的爱情,听说也是郎才女貌的般配,她当时就知道,该结束了,很早很早就该结束了!在得知他并非普通职工,而是隐瞒身份体验基层生活的太子爷的那一刻…… 可惜爱慕覆水难收,秦鹊默默仰望了他三年。 她拎着小包孤单单走在大街上,裸·露在外的小腿开始打颤。 辞旧迎新,哪里都热闹,彩灯斑斓美景如梦。尤其零点初过,四周络绎不绝的笑闹声闯入耳朵,她咬着唇,眼泪忽的就掉了下来。 停在路灯下,秦鹊蹲下身子埋头大哭。 没什么大不了的,哭完后她秦鹊又是一条好汉,反正吻也吻过了,不算抱憾,反正他那样高高在上的人,不是她能觊觎得了的。 回到家,秦鹊哭累了的捂着被子闷头大睡。 朦胧中,微信“滴滴”的声响从枕畔传来,她不耐烦的从被窝里伸出手臂,胡乱长摁关机,然后世界终于安静了。她冻得直哆嗦着重新躲入被子里,再度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秦鹊被宿醉的头痛折腾得早早醒来,她怨愤的裹了件宽松大毛衣,随手把头发绑起来,一脸不耐的踩着被子套上棉鞋。 嗯,自己给自己煮醒酒汤,就是这么虐! 喝了两口,嫌味道不好,她硬逼着再灌了两汤匙,直接浇给了窗台养着的几盆虹之玉,转身关上玻璃门。 新年的第一天啊…… 她靠在墙上,都来不及缅怀她逝去的暗恋,转眼就猝不及防的又老了一岁!叹了声长气,秦鹊魔怔似的抬手触了触唇。 霍然就忆起昨晚的那个吻! 踩着十二点钟声的新年的吻! 软软的、暖暖的、润润的、带着些微薄荷的清香…… 不、不、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胡乱摇头,把脑海里旖旎的画面都挥散,秦鹊给自己打气,不是说好了么?要斩断情丝重新做人!!!! 事实上,就只是放下一段对方并不知道的暗恋单恋而已,何必说得好像曾经深爱过一样! 女人发泄内心狂躁向来都很简单很粗暴,虐男票或者虐男票的钱包。 很不幸,她无男票可虐,只能虐自己虐自己的钱包。 秦鹊换了身衣裳,拿包出门,去k11血拼。 逛逛逛、吃吃吃、买买买。 半年的工资眨眼烟消云散,泡儿都没鼓一个。 当然,也不能这么说。 秦鹊看了眼两手满满的购物袋,以及橱窗玻璃面上倒映出的自己的……一头卷毛qaq! 内什么,从新做人,从头开始,嗯,只能怪发廊贴的标语太具诱惑力,让她一时不小心迷失了自己…… 满载而归的回家,秦鹊才想起被自己打入枕下冷宫的手机。 她开机,微信消息简直爆棚。 除却各个群内抢得要炸的红包之外,还有几条朋友发来的复制粘贴祝福==,以及……公司同事小倩的语音留言。 本以为是祝福之类。 秦鹊点开,霎时手机传出一道喜悦得好似普天同庆的欢呼声。 “小鹊鹊,你造嘛,发财啦!” 这是第一条,第二条内容如下。 “天啦撸,本以为今年元旦的抽奖豪车已是嚎破天际,哪知嚎中更有嚎中手,简直嚎无人性,嗷嗷嗷!” ==第三条语音。 “蹬蹬蹬小鹊鹊呀小鹊鹊,零点钟声过后,*oss给全体员工发红包啦,你人不在,我打电话你也没接,所以我帮你领啦,金额分别是666、999、6666、9999元,妈个叽我自己抽了666,反倒给你抽到9999,简直虐cry,我不管我不管,请客请客请客!” 紧接着最后一条。 “嗷呜,你造的,美色与钱财,都是我所欲也!红包不是重点,重点是boss亲自发诶,男女分开,男士是公司女神赵总监亲自发,女生是*oss诶,天啦撸,wuli小鹤鹤往那一站就是活生生的荷尔蒙,自带柔光有木有?他不需要卖弄风情不需要搔首弄姿,光看脸就可以自撸一万年啊啊啊啊……” 尖叫声太过刺耳,秦鹊捂着耳朵往后挪了挪手机,有些纳罕的蹙眉。 集体发红包?她从实习就在千茗集团,迄今都快三年,还真没听说过有这种惯例,新发起的花式? 秦鹊给小倩语音道了谢,顺带问了句原因。 微信里很快就有了回复。 不过大约小倩人在外头,夹杂着些许风声人声的杂音。 “我也不大清楚诶,听说是boss临时起意决定好好犒劳下大家,直接让他特助半个小时内匆匆准备好的。不过抽红包活动快结束时,我左右联系不到你,就跑回去想说明情况替你领取。结果刚好不小心偷听到*oss和赵女神聊天内容,不过依稀就偷听到boss说了句什么他想要捉一只胆大包天的醉酒小偷,别的就没听见啦!” 小偷? 还醉酒的小偷? 晚宴场地是在超高档会所曲仙居举办的诶,怎么可能会有小偷能溜进来? 唔,兴许是小倩听错了? 秦鹊望天,思索了两秒,一脸“定是如此”的点了点头。 三天元旦假期很快结束。 秦鹊穿上新买的红色呢子大衣,对着镜子在唇上涂了浅浅一层蜜粉色胭脂,然后随手抹了点cc霜,抓了抓大卷发,搭地铁去公司。 千茗集团旗下涉及商业地产、高级酒店、连锁百货、旅游投资、文化产业几大产业。其中又数地产历史最为悠久规模最为庞大,故,商业地产这块儿直接融入了集团总部大楼,旗下员工皆在此办公。 而秦鹊则是地产分司里的一名规划设计师。 她匆匆走到通体偏蓝的高层大厦下,刷卡上楼。 “来了?总监说半小时后开会。” “嗯好,谢谢!”秦鹊冲同校师哥赵渊笑了笑,接过他递来的咖啡,在他眼前一亮的眼神调侃下,尴尬的连忙走到座位上把包放下。 设计部十之八/九都是大老爷们儿,自打半年前另一位女士辞职回老家结婚生子后,设计部里如今就秦鹊一位宝贝疙瘩,于是她格外深受各位前辈爱护==。 “唷,小鹊鹊今儿真美!小女孩一夜变成妩媚女郎了哦!” “唔,谢谢。” “交男朋友了?都打扮成朵花儿了。” “并没有,谢谢。” “小鹊鹊有没有想好今晚施舍我们当中哪条单身狗一点狗粮?” “叔叔们我们不约,谢谢!” …… 以上就是十好几个汉子百忙之中还不忘过来调/戏她几句的日常一景。 车轮经验后,秦鹊应付起来已经相当得心应手==。 她打开电脑,笑着把资料打印好,和大家一起走进会议室。 总监在投影仪屏幕上展示他们接下来要开发的一块地皮,以及其他部门整理上来的一些周边人文和环境。 秦鹊单手撑着下颚,目光盯着前方,不知为何,脑海里突地就晃出另一幅场景。 三年前。 她还不配正式坐在这里,因行政部门被调去总部布置会场,临时就把她拉来权当助理做记录。 然后,她看到了他! 那个和他同期进公司的男孩子。 当她每天还在疲惫不堪的忙着整理图纸资料时,他竟早已不知不觉走到了令她必须仰目的位置,不止是她,连许多经验丰富资历深厚的老前辈都坐在下首仰望着他,并且皆一脸服气的神情! 年轻的他站在屏幕下,淡定从容的介绍着他的理念他的抱负,他看似谦卑,但眸子里却氤氲着一层薄薄的自负,仿若不止屏幕里装着的这块地皮,只要他想,这万千丘壑都能在他手中翻云覆雨,最终幻化成他眼里的一颗星!璀璨夺目最耀眼的星星…… 散会后,秦鹊仍有些没从回忆里醒神。 她抱着资料回到工作岗位,努力挥开关于他的一切,打开cad平面鸟瞰图。 本来中午小倩约了她一块吃饭,可设计部一旦忙起来真是昏天暗地,秦鹊回了句不好意思后便重新投入到图纸里。 下午下班前一个小时,她正从总监办公室讨论完方案回来,师哥赵渊便朝她招了招手。 “怎么?”她诧异挑眉。 “顶楼珊珊给你打了内部电话,叫你忙完就上去一趟。” 赵渊食指往上戳,有些纳罕的挤了挤眼色,放低声音道,“找你干嘛?” 珊珊是boss老大的秘书之一,顶楼自然是老大的整片地盘。 秦鹊懵圈的摇了摇头。 她知道才怪了,“电话里没说?” “没。”赵渊摇头。 秦鹊奇怪的歪了歪头,思索着放下手上的图册,该不会是…… 惊恐的瞪大双眼。 她一秒否决了这个可能性,秦鹊吐出一口浊气,不是她太过看轻自己,而是…… 只怕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她是谁,他一定念不出她的名字,一定记不得她的样貌! 所以,黑咕隆咚中的一个短暂的吻! 他也只能当做被猫猫狗狗蹭了一下然后转眼遗忘在脑海吧? 第二十六章 “给。”走近,陈遇安伸出手,掌心托着一枚手机,略为平静的眼眸攫住她,“麦小姐,你的手机。” 他神色看起来与先前给人的感觉不一样,没有笑容,却又不像逼问她顾长挚踪迹时的紧张急迫,怪怪的!尤其看她的眼神! 麦穗儿质疑的接过来,解锁看了眼,的确是她的! 连忙道谢,顿了一秒掀眸问,“不过,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长挚让我交给你。” 笑容滞住,麦穗儿“噢”,干巴巴道,“原来如此。” 两人没再多说什么。 气氛凝结。 麦穗儿扯了扯唇,“那我去先去找ludwig先生他们,再见。” “再见。”陈遇安绅士的侧身,让她先走。 目送她纤细的身影埋没在人堆里。 陈遇安原地站了片刻,去与顾长挚会和。 到底是衣着和身份都太扎眼,找起来并不吃力。 望着孤立一隅散发着闲人勿近气场的男人,陈遇安朝之行去。 “来得正好,咱们走。”顾长挚神色不善,眸中阴沉,深绿色西装外套已经脱下,懒懒散散搭在臂间,领尖歪斜着,扣子解了几颗。 见陈遇安人过来,他侧身端起台上一杯白兰地,微微仰头一饮而尽,“砰”一声掷下玻璃杯,率先调转方向,往会所酒店方向而去。 大抵是面色太过阴霾,一路离开,那些想上来挽留攀谈的人都踌躇着没敢做出举动。 两人顺利步出宴厅。 长廊幽深,枣红色地毯铺出一路沉寂。 陈遇安想着心事,便未主动开口。 “人没来。” 冷不丁前方一记嗤声传来。 知他说的谁,陈遇安没作答。 蓦地,前方男人脚步戛然止住。 陈遇安:“……” 他挑了挑眉,无奈的摇头配合道,“或许是临时有事,或许是暂时不……” “你去查查麦穗儿。”顾长挚把西服外套单手拎扛在肩上,背靠在墙上,一口打断他,眸中闪过几丝阴郁,“看她有什么把柄。” “为什么查她?”顿了一秒,陈遇安若有深意的盯着他侧脸。 顾长挚蹙眉不悦,“被她缠得厉害不行?” “不是不行,而是……”顿了下,陈遇安继续,“不理就是,何必大费周折?你一贯如此的!” “你不查我查。”不耐瞪他,顾长挚把西服跟床单一样胡乱揉搓了几轮,明显动气! 他满身暴躁的拔步就走,心里胀了一团火,从宴厅灯灭到中途的记忆缺失再到庭院突然的清醒…… 又是那个女人。 上次电梯事故时间短暂,他量她发现不了什么,可这次不一样。 虽说槐树下并未试探出不对劲之处,她对他的反应与之前如出一辙,可顾长挚就是不放心。 应该是非常不放心。 他恢复正常时被她牵着跟遛狗一样到处跑什么鬼? 吃了雄心还是豹子胆,就她? 一脚狂暴的踢开房门,顾长挚猛地将外套砸在地板。 霎时一坨玩偶瞬间从上衣口袋掉了出来。 顾长挚看着甭提多碍眼。 他从西服上踩过去,一脚飞起,踹起地上的南瓜人偶,见它高高抛起,重重坠落到垃圾桶边,顾长挚稍微解气的冷哼着别过头…… 一周转瞬即过。 陈遇安近日忙得焦头烂额,除却处理顾长挚暗地里的那些生意外,还得联系远在重洋外的易教授,将前阵子发生的事情详细告知于他。 在顾长挚身上备受打击的易教授果然重提斗志,连连”wow”了一通后钻进书房开始撰写分析报告。 这老家伙固执得很。 在顾长挚身上吃了瘪,自然噎不下一口气,久而久之便成了喉咙口的一根“鱼刺”,总想着除之后快。 连续六七年,一直锲而不舍的邮了不少治疗方案给他。 可惜,顾长挚早已没了最初的心思…… 而且那些方案,并不出众! 办公室内,陈遇安握着鼠标,将电脑网页往下拉滑。 这是十分钟前收到的易教授最新心理研究分析报告。 他沉思着跌入沙发椅背,手指轻叩着另只手手背, 分析点集中在两个方向。 一是“他”随着顾长挚成长了,这些年的恶意压抑,或许对“他”性格有着一定的影响和改变。 二是“缪斯”对“他”的感染性和独特性。 嗯,缪斯是老家伙对麦穗儿的爱称。 他认为她很有可能是他破开生涯污点的一把至关重要的钥匙,是他和顾长挚的缪斯女神! 她是么? 陈遇安挑眉,他希望她是! 耸了耸肩,再度翻开桌角的麦穗儿资料。 薄薄几页,和想象中的很不一样,白纸黑字,一目十行,陈遇安忽的用手指摩挲了下颔,眸中蓦地拂过一星点笑意。 他拿起手机,按照资料上的联系方式输入数字。 铃声嘟嘟,一直响了好几声。 将近自动切断时,轻微的一声摩擦音,电话接通,细腻柔婉的声音顷刻盘旋在耳畔。 “你好。” 间隔几秒,许是不曾听到回应,她音带诧异,再度疑问,“喂,你好?” 起身,面带笑意的走到落地窗下,陈遇安望着天空中的几朵白云,弯唇自报家门,“麦小姐,你好,我是陈遇安。” 对畔霎时静寂下来,他并不着急,耐心的等待她反应…… 欧式琴房内。 麦穗儿偏头看了眼乖巧的女学生,压低声音,眉头不由自主有些皱起,“有事?” “嗯,有笔生意想与麦小姐洽谈。” 麦穗儿:“……”她霎时轻笑一声,微微有些哂笑,“然后?” “明日抽空见一面,如何?” “不好意思,我有工作。”她直接拒绝道,“我没有什么与你谈的,挂了!” 方要摁断,那畔却突地开口,“麦小姐不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没劲?日复一日的辗转在卖场便利店或者学生家,你专长不是玩具设计?大学时的原图曾得过奖对不对?很有前景很棒的职业,你已经耽误了几年,还想继续虚妄青春?不如……” “顾长挚让你查我?”打断咄咄逼人的一系列言辞,麦穗儿面色蓦地阴沉,僵硬的扯唇打断他,她朝女学生牵强一笑,走到阳台。 站定在竹制吊椅旁,麦穗儿双眼盯着阳台上的一盆柠檬薄荷,春光下,茂盛叶片格外葱葱绿绿! 一周了,不是不曾提心吊胆过,她终究是窥探到了那个混蛋的阴私面,可随着时间推移,一直无事,她便自动认为这茬过了。 顾长挚如此心胸狭隘,为何没来找她麻烦? 虽然惊讶,却足足松了口气…… 日子已然平静。 伴着ludwig先生他们的离开,就让与顾长挚再度纠缠起来的那些破事儿都见鬼去吧! 是这么想的! 呼吸有些急促。 麦穗儿死死抿唇,眼睫垂下,攥紧掌心道,“他想怎样?” “明日见面再谈。”陈遇安摁了摁太阳穴,声音渐缓,“麦小姐,不要把你的才华灵气浪费在那些不值得的事情上,生活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你就当是这样!” 不屑的低头轻笑,麦穗儿不作声。 顾长挚会给她打开另一扇窗?嗯,或许不是不可能,只是那扇窗下等待她的是炼狱悬崖罢了…… 将见面地址简讯发给麦穗儿。 陈遇安拾起资料,开车去dream总部找顾长挚。 电梯一路直达顶层。 他跟秘书部打了声招呼,走至长廊深处,习惯性的直接拧开房门。 顾长挚不爱锁门,老规矩! 但公司上下没人敢擅自闯就是了。 室内无人。 休息室亦是。 陈遇安拿着档案袋推开落地玻璃门,转角望去,果然,人在旁侧的露天阳台。 阳台花园面积极大,几乎与办公室占地比肩。 应有尽有,灌木花卉吧台躺椅,还在角落摆置了一张台球桌。 此刻,男人身穿浅蓝色衬衣,袖边卷起,整个人半贴在台球桌面,手上球杆握得极其稳重,双眸微眯,“啪”一下,球与球碰撞,像是激起了一片火花,然后“咚”一下全中! 唇角勾勒出一丝得意,顾长挚心情好,遂掀了掀眼皮,放下球杆往几棵高四五米的榕树下走去,正儿八经的冲他道,“来了?” “嗯。”陈遇安好笑,“我看你好像过得不错,是不是已经忘了要我查麦穗儿的事情?” 他掀开藤条,跟着他走向树下的圆桌木椅,怎料一时不察,头顶蓦然撞到了个什么东西,倒不痛! 仰头,陈遇安盯着“罪魁祸首”,霎时哭笑不得。 诧异的扫了眼顾长挚,又望向被根长长丝线悬挂在树上的南瓜玩偶,纤细丝线缠绕在玩偶脖颈上,被他这番一撞,正盘旋在半空晃来晃去。 陈遇安百思不得其解,指着它问,“你这是干嘛?” 露出一抹迷之神秘微笑,顾长挚斜了眼那玩偶,从鼻孔里轻哼,自得道,“让它风餐露宿饱受清冷之苦。” “……”好吧,陈遇安挠了挠后脑勺,他越发看不懂他的内心世界了。 把档案袋递给他,陈遇安坐在对面,“我才知道原来她曾在dream中心卖场工作过,长达四年,每周双休,是很受孩子们喜爱的导购。” 漫不经心“唔”了声,顾长挚翻开资料,视线游移,随意的翻过一页。 本就没多少页。 陈遇安知道他先前与麦穗儿在sd有过争吵,仔细留心他面部神情,没什么奇异之处,一直平平淡淡。 说实话。 他第一次看到她身世,着实生出了几分怜意。 三岁前她还不叫麦穗儿,是h市一家偏僻孤儿院里的小女孩,后来被一对中高产阶级的夫妇麦家军曹宝玥收养,起初夫妇对她比较宠爱,可两年后,一直无子的曹宝玥突然怀孕,所以,在她五岁那年,曹宝玥擅自将她退了回去。 被收养却又惨遭遗弃的孩子且不说心理创伤,至少让后来想要收养她的家庭都生出却步的思虑。 五岁,说小是还年幼,但这番变故也已经能影响性格的健全。 接下来两年,麦穗儿一直没有被收养。 孰料当年夏季孤儿院意外起了一场大火,霎时将事件推上了台面,报刊电视争相报道,麦穗儿与幸存的几个孩子成了焦点。 与麦家夫妇相识的人不少,不管恶意嘲讽还是八卦闲聊,让彼时生意场上的麦家军实在难堪,不过一个孩子罢了,难道养不起?当初他本就没想抛弃。 这才再度将麦穗儿接了回来。 然而麦家军忙着事业,鲜少顾家,想来麦穗儿的生活又能好过到哪里去? “难怪硌手,早晚剩下几根烂骨头。”一把将手里资料甩开,顾长挚不屑的拍了拍手。 他视线不经意略过随微风轻轻晃动的南瓜人偶,倏地别开眼,神色陡然转变,慎重的盯着陈遇安道,“你说,她勾引我不成会不会改而来勒索我?” 文/《顾先生的反差萌》 周一替换o(n_n)o~~--------------------------------------------------------------------------------------------------------------------------------------------------------------------------------------------------------------------------------------------------------------------------------------------------------------------------------------------------------------------------------------------------------------------------------------------------- 第二十七章 .独.发. 第二十七章 萍姨将早餐摆置在庭院溪畔的亭下石桌上,见濯易正推着轮椅上的小姐朝此处走来,她忙拽着一脸不乐意的老张速度撤离,给两个年轻人留下温馨的独处时光。 清晨的庭院弥漫着泥土与植物的新鲜味道,阳光穿透一层极其稀薄的白雾,点点折射在形态不一的叶片上。 小石桌下搁着取暖小炭炉,其中散发着淡淡的松木气息,暖香怡人。 真是美好的清晨! 濯易望着对面低头认真食蛋羹的女人,她身后有一株藤蔓随风摇曳,叶片青嫩可爱,她也可爱。 目不转睛地盯着,突然,她戛然抬起碧波流转的眼眸。 冷不丁对上,濯易忙拿起碟子里的山药糕,别开视线,佯装专注地吃着。 可是—— 为什么她要一直看他? 咀嚼的动作慢了一拍,濯易迅速瞄她一眼,没错,还看着他呢! 食物太难吃?或者他脸上沾染了碎屑? 抬手抹了抹嘴角,是干净的!濯易一时手脚都不知放在哪里合适,他干巴巴举着半块红枣山药糕,眼睛紧张地左顾右盼,就是不太敢直视她。 “看我……做什么?”漫长的时光过去,濯易终于忍不住的开口问。 许念弯唇,这才移开目光,她拾起桌面上的长帕,拭手淡淡道,“你刚才就是这样看我的!”旋即重新望入他漆黑的眼中,挑眉补充,“不过你的眼神……我效仿不来!” “咳……”尴尬至极,濯易闷不吭声,耳廓却微微发起烧来…… 餐毕。 他推着轮椅带她散步。 庭院偏原生态,处处是灌木,东边院墙下有几块假石,最高的一块假石顶部上摊平了只胖嘟嘟的花猫,它香甜的晒着太阳睡懒觉,豪不畏惧陌生人的样子,听到他们脚步声,两只猫耳抖了抖,慵懒而肆意奔放的姿势却纹丝不动。 濯易饶有兴致地盯着它,问,“你养的小猫?” “它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小。”许念随之望去,摇头,“我不养猫。” “不喜欢猫?那你喜欢什么动物?兔子?或者……” 不等他说完,许念打断,“我不养宠物。” “哦。”这个话题扩展失败,濯易了然的点头,“嗯,你工作那么忙,没有时间照顾它们。” 许念笑了笑,她瞥了眼假石上伸了伸前爪的胖猫,平静道,“不是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意外太多,仅仅承受身边人离去的痛苦就够了,为什么还要贪图一时的慰藉和温暖而去浪费感情?反正它早晚会离开我!” “喵……”大抵是嫌吵,胖猫不乐意地探头瞅他们一眼,转瞬换了个更咸鱼的姿势,它将脑袋缩进肚皮里,毛茸茸的尾巴蜷曲成一个大圈。 搭在轮椅椅背上的双手用力握紧,濯易低头看她在阳光下散发绚烂光泽的柔软长发,他想说,纵然有朝一日,她喜爱的人或物会先离她而去,但他(它)们曾给她带来的温暖和喜悦不会消失,难道过去的美好没有办法一点一点去治愈那些离别所带来的伤痕? “不是浪费感情。”濯易轻声否认,“对我来说,不是。” 气氛寂静。 日头渐高,濯易推着她沿原路返回,走到亭下时才发觉那只胖猫隔着远远几米跟了上来。 扫了眼石桌上剩余的两块山药糕,濯易拾了几片落叶作碟盘,弯腰将糕点搁在一棵松树下,直起身子,他看向亭下的许念,她也正望着此处…… “我……” “小姐。”一道声音戛然从旁侧闯入,话语被阻,濯易抿唇,抬头望向从小径走来的张伯。 “小姐。”张伯并不多看濯易一眼,他恭谨地走到许念身旁,语速不疾不缓,“您姑姑带着沈家公子来访。” 蹙眉,许念看向站在一旁的濯易,她思考短短几秒,低声嘱咐张伯,“请他们入客厅。” “是。”张伯迟疑地颔首,退下。 沈家公子?濯易瞬间联想到沈霖均。 他想,应该就是他!可是她的姑姑为什么要与沈霖均同时出现? 这多少让他心底有些不悦,无奈的不悦。 “推我到客厅。”许念面上没有多大变化,语气亦叫人听不出情绪。 濯易乖乖上前,小心的把她抱上台阶,然后推着轮椅送她前往厅堂。 一路无言。 濯易情绪莫名的有些低沉,他们进厅时,萍姨和张伯已经招呼客人坐下。 许婷宜,即许念的亲姑姑,她对这里显然毫不陌生,甚至当起了半个主人,正略带笑意的请沈家公子品茶,“我哥哥生前钟爱品茗,曾在好几处产茶地区买下了良田,年年聘请专业人士细致耕作,我们念念人念旧,这些年哪怕土地价值翻了几番,也从未动过……” 轮椅滚轮在地板上摩擦出细碎的“哧哧”声。 许婷宜循声望去,起初不以为意,等注意力落在那个推动轮椅的男人脸上时,她捧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 坐在对面的沈霖均比她反应更大。 脸上洋溢的笑容霎时消失,他双眸质疑又含着几分锐利地望着濯易,他身上居然穿着睡衣?留下过夜了?心口遽然冒起熊熊大火,连带着对许念也赫然生出一股蔑视和愤怒,不过如此,她也不过如此,清高不可一世原来都是伪装。沈霖均扯了扯嘴角,他目光轻飘飘的在那两人身上转换。 和那些沉迷美色用金钱换取享受拥戴的女人没什么不同。 她一样豢养着这种小玩意儿…… 那还装什么干净? “沈公子,这茶如何?”很快回神,许婷宜笑容不改的与他寒暄。 僵硬地颔首,沈霖均握紧茶盏,“极好!” “沈公子喜欢就好!念念……”许婷宜起身,她优雅的将披肩递给萍姨,走到许念身旁,含笑看了眼年轻英俊的濯易,她接手轮椅,道,“我来!” 束手束脚的站在原地,濯易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先去楼上。”别头淡淡的朝他开口,许念被许婷宜推着往前而行。 濯易没应声。 他望着她慢慢远离的背影,在沈霖均鄙视不屑的目光里一步一步略显笨拙地转身上楼。 “念念,这是什么茶?我看沈公子很是喜欢。”许婷宜唤萍姨再换一盏新茶,有意岔开话题。 “我对茶一向少有见闻。”许念随意道。 余光那道刺眼的背影终于消失,可沈霖均心头的恶心却一丝都未挥散,就这种玩意儿还让他去楼上?这令他觉得坐在这里的自己仿佛彻头彻尾就是一个笑话。再听她如此敷衍的语气,沈霖均连勉强的笑容都难以展露。 许婷宜嗔责地扫了眼侄女儿,她并不懂生意场上的弯弯绕绕,只知沈家在当地算名门望族,沈霖均作为长子,本事虽还未张显,但门楣相比之下,没有比他更优秀的适龄对象了。 “上次竞标……”许念执起一杯热茶,她掀开盖儿,茶水上的水汽腾腾往上漂浮,香气沁鼻,她抬眸朝候在一旁的萍姨微笑道,“萍姨,帮忙给楼上濯先生沏上一壶送去。” “诶,好!” 见萍姨转身忙碌,许念无视她姑姑和沈霖均的面色,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继续方才未说完的话,“上次竞标沈伯伯的子公司给的方案很新颖,其实与瑞华不相上下,可结果难料,很抱歉。” 沈霖均能说什么?他面上应付过去,心里却吐槽,装,继续装,本就是暗箱操作,还惺惺作态给他看?心中郁结,他憋着一股气没法发泄,尤其看着她似笑非笑微微弯唇的样子,真想将她的傲骨狠狠踩在脚下。 郁闷地喝了口茶,动作太急,胃中猛地一片滚烫。 沈霖均脑中却骤然晃过一丝念头,瑞华…… 不是旁的集团,是瑞华! 沈公子流连花丛已久,红颜知己数不胜数,无论是圈中花旦还是嫩模,不少都与他有过牵扯。时尚娱乐圈与枯燥的商业圈相比,沈公子自然更加青睐前者,这使得他对整个圈子的风向了如指掌。 瑞华,濯易。 他瞬间将几者连成一条线,结果呼之欲出。 真舍得花大手笔捧小白脸啊! 他哪里好?沈霖均脸色猛地暗沉。 “听闻沈公子近日接手了集团旗下的新公司?”许念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水,缓缓道,“如果想从亚非那边的贸易线路下手,我或许可以给沈公子介绍一个人。” “谁?”按压下胸腔里的恼恨,沈霖均忍了忍,但实在没忍住的追问。 “是我学长,一个很有手段和魄力的男人,他刚回国不久,你说是我介绍,他或许会愿意帮你拓展这条线路。”让张伯找来名片夹,许念从中抽出一张递给沈霖均。 “宋以致?” “嗯。” 沈霖均拿着名片翻来覆去地看,默念了两声这个名字,宋以致?他莫名的觉得有些耳熟,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午饭沈霖均是没胃口在这吃下去,他不喜欢许念这种类型的女人,虽然她姿色不错,让他心中存了些惋惜。可一想到要和如此冷傲矜贵的女人行男女之事,他就渗得慌,没办法想象她用高人一等的眼神望着自己,那还怎么亲下去?他沈霖均可不是要做一条温顺狗的人。 若非老头让他过来献殷勤,他早去找才出道的女团寻乐子去了。 借口忙公事,沈霖均早早告辞,一溜烟儿出了大门…… “念念。”等屋里没了外人,许婷宜霍然用力将茶盏半扔在桌上,几滴茶水瞬间溅出,“你什么意思?故意这么做?没看到沈家公子脸色,你就非要让他难堪成这样?” 许念睨着桌面上的茶水水渍,平静道,“怎么难堪?我不是给他介绍合作人了么?”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深呼吸数次,许婷宜放缓声音,恨铁不成钢的盯着她道,“姑姑不会害你,名门里未娶的适龄公子姑姑大概都知道情形,沈霖均虽然素有花名在外,但综合条件却很突出,而且……”她顿了顿,沉声道,“你不是和他一样在贪玩么?” “姑姑,我的事情您不用操心,好好照顾自己和昀生。” “不用你埋汰我。”许婷宜定定望着她,“我知道照片是你给的,可只要许氏好好的,他就不敢拿我和孩子怎么样。”疲惫地摁了摁眉心,许婷宜闭了闭眼,“姑姑本不想跟你一个孩子多说什么,但你现在……反正姑姑已经想通了,男人女人没什么两样,不用守着名不副实的婚姻过活,他有心头好,我也可以另觅快活。可作为许氏当家人,你应该知道你的婚姻意味着什么,姑姑不成器,老了还要靠着你过安稳日子,诚然有姑姑自私的原因,可你若是能有门当户对的婚姻,强强联手之下,你就不用再那么辛苦受那么多罪,凡事也有可商可量的人,不好么?” “再不济……”见侄女儿无动于衷,许婷宜叹了声气,“再不济就养着那些玩意儿吧,但你还是得结婚啊!只要你有钱有势,他们就离不开你,喜欢就一直养着,腻了烦了就丢开……” “姑姑。”听不下去的别开眼,许念蹙眉道,“别这样去说一个人,人不是玩意儿,您从前不是这样的。” 许婷宜蓦地轻笑出声,摇头,“姑姑年纪大了,思想终究也变得庸俗,你是不是喜欢那个男人?” 等了半晌,她始终不回应,许婷宜笑道,“喜欢也没什么,一只猫养久了都有感情呢!你就好好考虑下姑姑说的一番话,找个合适的公子结婚,那个男明星……要是喜欢姑且就养着吧,也许没多久你就不喜欢了呢?” 第二十八章 挑衅。 赤/裸/裸的! 麦穗儿屏住呼吸,抱着交换过来的资料袋,微侧身,视线盯着电梯墙角,努力忽略身畔站着的男人。 然而—— 顾先生那满满散发着恶意的气势实在过于强烈,让人想忽视都难。 她只能佯装不在意、不计较、不表示。 电梯匀速往下降。 狭小的空间内无言,寂静一片。 顾长挚抬了抬下颔,背部懒散的靠在壁上,漫不经心的打量她。 今天好像走的又是小白花画风? 轻笑一声,顾长挚挑了挑眉梢,弓起身子站起来,右手食指点了点太阳穴,拧眉有点困惑的问,“麦……麦什么来着?” 麦穗儿理他才怪。 她抱着资料又往边侧挪了挪,贴在另一面壁墙上。 二人间距泾渭分明,如同隔着条银河。 觑见她动作,顾长挚冷哼了声。 他平生最讨厌这种人。 表里不一,人呆在他的地盘,还偏要做出清高冷傲的模样,装给谁看? “麦……不管你麦什么。”顾长挚浑不在意她姓名,不屑的挥了挥手,嗤之以鼻道,“反正不管你对我存有何种企图,趁早死心。” 麦穗儿:“……” 她顾自翻了个白眼,继续保持沉默。 企图?敢问她对他有什么企图?抱歉,她并不打算杀了他,毕竟法网难逃。 “听见了?” 半晌后,扫了眼她纤弱的侧后背,顾长挚挑眉,非常不满她的态度。 这算不算欲擒故纵? 好笑的勾了勾唇角,顾长挚轻飘飘的眯眸道,“三番五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你,信誓旦旦说永不再见的是你,麦……麦……”无所谓的耸肩,他越过她的名字,鄙夷的摊了摊手,“唔,你想伺机勾/引我就直说,何必绕这么多的弯?况且绕不绕弯子,结果都一样!你……” 果然。 她快忍无可忍了。 麦穗儿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什么?伺机勾/引?勾/引? 必须承认,出现在此地,她理亏。 可追出来的是谁? 身后声音阴阳怪气极了,透着似有若无的嘲讽。 麦穗儿仰头扫了眼电梯,第七层,她猛地回头,瞪着他。 被她瞪得一愣。 顾长挚有些忘记说到哪儿了,他好整以暇的触了触鼻尖,望着她生气的模样,抱臂嗤笑,“我也不吃这套,你甭枉费心……” “心”字方落。 电梯遽然摇晃了两下。 顾长挚霎时止声,蹙眉严肃的观察四周。 孰料刚平缓了数秒,便再度摇晃起来。 麦穗儿有些被吓到,忙拽紧扶手,双眼紧张的东张西望。 “一帮废物。”顾长挚愤怒的扯领带。 他跨步往前走,嘴里依旧在含糊不清的骂咧,看样子是要去摁按钮。 麦穗儿视线随他晃动,指望他能稍微靠谱些。 哪知下一刻电梯又是阵剧烈摇晃。 紧接着伴随“咚”的一声震响,电梯陡然彻底停下,卡住了? 不是吧? 麦穗儿脑刚海晃过这个想法,结果祸不单行。 突然之间,头顶灯光瞬间熄灭,小小的空间顷刻陷入了一片漆黑。 “快摁紧急通话键救助啊!”顾不得两人恩怨,麦穗儿嚷完,开始伸手从兜里翻手机用来照明,如果此时手机还有信号,自然更好! 昏暗中,她在口袋取出手机,手指还没按键,前方忽而撞来一块坚硬,“砰”一下,没握紧的手机登时摔落下去。 麦穗儿简直气死了!立即捂着被撞疼的鼻子嚷道,“你干嘛啊?” 鼻子脆弱,眼眶一下子就痛的生理性泛酸,麦穗儿忍住气,倒霉催到了这个境界,果然遇上他就没好事。 缓了会儿,欲蹲身去摸手机。 麦穗儿又怕被这厮踩个正着,便恶言恶气道,“你按了紧急通话键么?站在这别动,我……” 倏尔一阵微风从眼前拂过。 是人体动作幅度快形成的。 麦穗儿很生气。 她让他别动,可他偏要唱反调是不是? 方要开口,兀然一片坚硬却带着体温的躯体紧紧拥住了她。 身体猛地僵硬。 麦穗儿呆了一瞬,电梯里就两个人,可想而知,抱着她的是谁。 “顾长挚!”麦穗儿下意识怒道,立即双手开始挣扎。 可他臂上力度反而愈来愈紧,像铁一般箍在她身上,并一寸一寸往内逼迫,好似要把她嵌进他的身体里。 麦穗儿心脏“噗通噗通”剧跳,全是给吓的,额上一片沁凉。 她被他整个如娃娃般揽抱在怀里,全身力量压在她身上。 那么重,她已经被压弯了,身体微微往后仰着…… 都是什么破烂事儿? 麦穗儿耗光了力气,不断喘息。 但当气息逐渐平稳后,她忽然发现—— 抱着她的那具身体一直在颤抖。 他抱得死死的,分明勒得她呼吸都有些困难,还颤抖个什么劲呢? “顾……” 方出声,他脑袋就循着声音搁在她右肩窝上。 唇间大力呼吸着,一下一下,热气全喷在她脖子里,很快润湿了一片。 麦穗儿何止是无语,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怪怪的,全身都处于一种尴尬窘迫的状态。 “只是电梯事故,死得了人么?”麦穗儿崩溃的无奈的愤怒的压低嗓音道,“你那么大一间公司,没几分钟就会有人来修理,你急什么急?祸害遗千年不懂?果然越有钱越怕死,一丁点儿事故跟末日来临似的,哎哟,你手能松点儿么?你是不是想勒死我?” 说完,麦穗儿抿唇。 她俨然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个疯子,废话那么多干嘛? 不过听到她话后,顾长挚手上力气却略微松了松,但依然抱得很紧,如同溺水的人攥着浮木一般。 麦穗儿无语凝噎,好歹能吐气顺畅了。 “继续。”他人高马大的身子全贴在她身上,靠在她肩窝里的脑袋突然朝内蹭了蹭,有温软的什么东西贴在她脖颈肌肤上。 而且,他声音…… 不再趾高气昂盛气凌人透着命令的语气。 是可怜的、委屈的、期盼的、绵软的。 又害怕得不行,甚至微微透着战栗隐含鼻音的那种腔调。 麦穗儿吓了个哆嗦。 继续什么?说话?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若不是双手被他禁锢圈在臂中,麦穗儿一定会夸张的抱头。 原来顾长挚是纸老虎么?戳一戳吓一吓瞬息就漏气秒变小白鼠? 麦穗儿一点都不想继续。 顾长挚不该是这样子的!前一刻他才猖狂蛮横的谩骂不休,暴躁得像一头发了怒的狮子。可此时却瑟瑟发抖的抱着她,仿佛在拼命汲取安慰和温暖。 何止是如同见了鬼? 忽略心底一瞬间涌起的诡异,麦穗儿皱着眉头低声道,“你松开我,我要捡手机,方才紧急按钮你摁了么?” 他不吱声,就抱着她,湿热的气息急促的喷在她脖子边。 快被折磨疯了。 麦穗儿怒吼,“顾长挚!” “哗”得一下,电梯猛然往下坠了坠。 两人踉跄了几步,麦穗儿被他抱着抵在了后壁上,他双臂紧箍着她,蓦地轻哼了声,其实更像是呜咽,然后特别委屈的嚷了声“疼”。 是该疼的,他的双手替她后背挡了一灾! 但—— 放在心底啊! 疼就疼,你说出来干嘛?不觉得特别low么? 堂堂个大男人!这是要怎样? 麦穗儿窝了一肚子槽点,却再不敢大声嚷嚷了。 不管有没有关系,她都怕生怕声波太大会震得电梯继续往下沉坠。 “顾长挚。”眼下黑灯瞎火的,麦穗儿知道不能一味等待,在期盼救援的情况下,她也要力所能及的去做能做到的事。 电梯故障很快会有人察觉,但困了人他们知道么? 于是,麦穗儿轻声跟他说,“我想蹲下去捡手机照明,然后按了紧急通话后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去了,所以你能松开我么?” 这种明显带着哄人的话风,麦穗儿也是莫名的随口就来。 说完了才觉得古怪,她干嘛要用这种语气? 可没料到。 这招居然对此时的顾长挚挺管用的。 只不过—— 他“嗯”了声后,率先蹲了下去,他不抱着她么?随着他蹲下去的动作,麦穗儿也被扯得往下蹲。 麦穗儿:“……”两颗蘑菇? 抽搐了下嘴角。 按捺住蠢蠢欲动的火气,麦穗儿动了动右臂,切齿道,“不松开我手,怎么找手机呢?” 感觉他动作迟疑了下,微微松开。 麦穗儿是真没时间跟他生气,转头就在地上乱摸。 摸着摸着却突然摸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有温度,有点软…… 慌忙收回手。 黑暗中,麦穗儿面露惊惧,循着记忆把手触过去,猛地在地上那团东西上点了点,再迅速缩回来。 没反应。 活物还是死物? 睁大了眼睛。 因为看不见,反而加深了人的想象力。 麦穗儿脑海里一刹晃过很多画面,无疑更为畏惧。 咽了下口水,鼓起勇气,尽管认为不可能是会咬人或者具有攻击性的活物,麦穗儿还是不可抑制的有些忐忑。 她谨慎的再度把手凑过去,方要触到那团东西时,孰知那东西竟陡然弹了起来,一把捉住她的手…… 麦穗儿大惊。 尖叫声堵在喉咙口,愣是没叫出来。 “是不是这个?”顾长挚忽的开口,他嗓子音色未改,但腔调语气是大大的不同,没有任何附加的深意,譬如不屑鄙夷傲慢嘲讽等等。 相反的,很干净,透着些许的期待和兴奋。 与此同时,有一块长方形的硬块被传到她掌心。 麦穗儿:“……” 她无语极了,敢情那团有温度微软的一团是他毛爪? 顾不得计较他的不正常。 麦穗儿扳着脸摸索着去摁手机上端的按键,解锁,找到照明软件,点开,顿时狭小的空间亮堂了起来。 “唔。” 被投射出来的光线照到脸上,顾长挚一眼晃过面前尤带轻笑的脸庞,旋即阖上双眸,难受的哼了声。 他双手手臂也顷刻抬起,紧紧捂住双眼。 麦穗儿此时心下只有愉悦,哪儿顾得上他。 她起身方准备去摁紧急电话,电梯外却戛然传来轻叩声,有一道男音问,“是不是有人?我们马上准备用机器打开电梯,请不要着急。” “哦,好的。”麦穗儿惊喜的应声,又回扣了扣电梯门。 一颗心终于彻底放下,她轻吐了口气,握着手机往后退。 待退了三四步,余光扫过仍蹲在地上的顾长挚,麦穗儿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有些好笑。 他这姿势未免也太…… 就跟一颗把头缩进肚子里的蘑菇一样。 把手机光亮正对着他,麦穗儿走近,弯腰用手触了触他左肩,挑眉道,“顾长……” 话未说完。 霍然一股庞大的力气把她推开,麦穗儿重心不稳,陡然狼狈的往后摔去,手上的手机也飞了出去,掉在地上,好在背面朝地,灯光仍充盈在小小的电梯里。 这一下摔得结结实实。 麦穗儿觉得盆骨都要摔碎了,头还磕在了电梯壁上,眼冒金花,晕晕乎乎。 她一时缓不过来,耳畔嗡嗡的,只能就着光亮怒视顾长挚。 擦,这人一旦发起疯来真是头横冲直撞的狮子…… 很快,他站了起来。 脸色阴鸷,双唇紧抿,恶狠狠扫了她一记,然后微微侧身,一言不发得盯着电梯门。 表情竟是比电梯出事前更凛冽可怖! 他正常了。 可是麦穗儿恨不得掐死他的这种正常。 她触手摸了摸后脑勺,好在没沁血,只是鼓了个包,一碰就疼得厉害。 正在心间腹诽,耳畔“啪嗒”一声。 抬眸,便见电梯门霍然被撬出一道缝隙,刺目的白日亮光投射进来。 随着一连串的声响,电梯终于彻底划开。 毫不犹豫的踱步走出。 顾长挚瞬息朝着外面的人一声爆吼,“一帮没用的废物。”他一脚直接踹飞了搁在地上的种种工具,发丝更加凌乱了些。 这样似乎都并不满足,他紧接着动作粗鲁的一把扯掉脖子上松松垮垮挂着的领带,一把摔在了东倒西歪的工具上,然后转身就走,没有一丝停顿…… 第二十九章 槐树枝叶的斑痕错落在他俊脸宽肩上,明明灭灭,深浅不一。 甚至有一块贴浮在他眼角,平添诡魅,也勾勒出几分不怀好意的蛊惑。 再熟悉不过的感觉。 麦穗儿退无可退,背部抵在槐树凹凸不平的表皮,有些刺痛。 她双唇微微张开,是讶然是意外是怔怔愣愣来不及反应。 倏地。 顾长挚本就散漫慵懒朝她倾身的躯体再度压了过来。 他一手捏着她下颔,一手高高抬起撑在她头顶树干,把她圈在他用双臂画下的牢狱,而灯影下的脸就这么朝她一寸寸逼近。 一点点放大。 细致到他挺立的鼻尖,幽游着不明意味的眼眸,噙着浅笑的唇角…… 麦穗儿瞠目,空下的手去推拒。 他却猛地擒住她手腕,几番挣扎,手包登时坠落在地,噼里啪啦摔出一系列小物件。 终是抵抗不住。 精疲力竭的靠着槐树,麦穗儿胸口大力的上下起伏,几缕发丝因为蛮横的动作而凌乱散落,贴在纤细雪白的脖颈间。 此时她双手被他屈辱的固定在腰后,整个站姿被迫的有些曲意迎合。 顾长挚挑了挑眉,上下扫她一眼,在瞪视中骤然凑近她唇瓣。 眼看即将要吻下来…… 他却戛然顿住,嘴角溢出一声突兀的嗤笑。 头微侧,贴在她耳畔哼声道,“要是吻下去是不是就如了你的意?” 麦穗儿:“……” 见她不吭声,顾长挚勾了勾眼梢,更贴近她耳廓一点,滚动着热气的声音酥酥软软,却暗藏鄙夷,“人烟罕见,其心可昭,你,承不承认?” 刚从虎口脱险,冷不丁这么一句重剑击来。 心塞得都在淌血。 微垂下眼眸,麦穗儿别开头,拧眉。 方才的一路奔跑他是从哪儿开始不对劲的?这坏蛋是不是早就清醒了?既然醒了还配合她做什么?耍人? 呕得胃疼。 麦穗儿方想甩开他的钳制,怎料他却率先一步松手,好整以暇的退后两步,站定。 他双臂环胸,双眼似在审判,唇角又漾起讽刺至极的弧度。 “啧啧,我的定力可不是凭你就能轻易动摇的!”冷然斜睨着她,顾长挚淡然的目光略过她的胸和腰,一脸嫌弃的努嘴,“硌手。” 你嫌硌手你别碰。 麦穗儿死死磕着牙,想一巴掌把他拍进地心深处。 俯身去捡包。 有气无力的把附近掉落的东西拾起放入包中。 正要去捞南瓜人偶。 一只尊贵的脚捣乱飞来,轻轻一踹,南瓜人偶便沿着抛物线落入旁侧的灌木丛上。 麦穗儿气死了。 她睨了眼那锃亮的皮鞋,恼怒的趁他收回之际,就扑上去恨不能徒手拧断。 可惜她低估了这个男人的敏捷度,扑了个空—— 也不是,是只扑到一丛嫩油油的青草。 站在外围的顾长挚“噗”一声笑出来。 看一次她趴在地上的狼狈模样就一次次忍俊不禁。 双手攥拳,麦穗儿在他讥诮的笑声里爬起来。 行,惹不起总躲得起? 不再管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捞起手包,气得全身都在颤抖,旋即头也不回的掉头就走。 “就走了?”顾长挚耸了耸肩,双手插在裤兜,看她越过身侧,盯着那道瘦削的背影啧啧道,“娃娃都不要了?” 不说还好,一听他这话,麦穗儿脚步更快,眨眼就消失在转角…… 目送她远去。 顾长挚唇角的笑意霎时消失不见。 他漆黑的眼眸浸透着挥散不去的冰寒,目光陡然变得凌厉尖锐。 孤立原地。 良久,顾长挚面无表情的打量周遭环境。 百年古槐枝叶繁密,零零散散洒下一地斑驳痕迹,颇有些瑟缩意境。 定定仰眸。 望向灌木旁悬起的灯盏,顾长挚抿唇,方要转身,余光微晃,扫到一团亮晶晶的东西。 踱步往前,他弯腰捡起手机,拿着手里颠了颠。 起身,又看到挂在灌木枝上的南瓜小玩偶。 就在眼前,咫尺之距。 顾长挚往外离开。 走了几步却退回去,他伸手取了南瓜人偶,盯着多看了两眼,随意捏在掌心。 沿着路灯密集的小径走回宴会场地,上台阶前,正好撞见从侧门跑出来的陈遇安。 两人面对面,皆默然。 陈遇安完全是给吓着了,厅内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未果,这才神色慌忙的试图到庭院碰碰运气。 所以—— 心心念念找的人一瞬间就出现在眼前,难免猛然高兴得陡然说不出话。 缓了片刻,陈遇安拍着胸脯,见四周无人,上前怒道,“这是你说好的打点清楚了?” 顾长挚不作声,沉沉问,“人呢?” 知他问的谁,陈遇安窝了一肚子气,气急败坏道,“人人人,你都这样了老子怎么去顾旁人?能不能听我话就再尝试一次?你是不是偏要一辈子都活得不像个正常人?” 关心则乱,语气不由自主拔高,陈遇安说完才懊恼的闭嘴缄默,他心揪了下,面色发青。 顾长挚最为反感敏感的便是这句话,不,是这三个字,“正常人”。 “我……”想解释,他却擦身直直越了过去,拾阶而上。 陈遇安头疼的摁太阳穴。 一个永远生活在光明的人,听起来似乎很英雄主义,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近期连续频出的意外让陈遇安有些心惊,毕竟严防死守下,好几年都没有再出现过了。 或许顾长挚自己一直都很清楚,他不正常,包括平日那极其挑剔恶劣易怒的性格。 他喜欢孤单,永远都沉浸在孤独的世界里。 刻薄傲慢以及那张毒辣的嘴,不知逼退了多少想靠近的人,可内心深处,真的就那么想? “对了。” 脚步驻足,鞋尖微转,顾长挚侧身把捡来的手机递给陈遇安,语气平常,听不出一丝异样,“那个女人的,还给她。” 说罢,重新进入宴厅。 陈遇安松了口气。 他低眉看了眼手机,纳闷的沉思,麦穗儿的? 不对。 麦穗儿的? 霍然睁大眼,陈遇安紧张的凛目,什么意思? 方才两人在一起?那是正常之前还是正常之后? 手心不自觉用力,许是摁到按键,屏幕霎时炫亮。 陈遇安心不在焉的随手输了几个“1”,解锁了…… 多心大的姑娘啊! 摇头,陈遇安可没窥探人*的癖好,而且她这么敢,想必没啥见不得人的东西。 方要锁屏,视线略过开启的录音设备,他神色陡然一变。 结束录音,播放。 略嘈杂的一段前奏后,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乍时闯入耳内。 不可置信的握着手机贴近耳朵,陈遇安眼中的诧异和愕然浓郁得几乎要渗出来…… “手里还剩什么?” “狡猾的喵喵!” “我把好吃的都给你,我的也给你,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 顾长挚? 他从没听他在那种状态下说过话。 录音还在播放。 陈遇安艰难的滚了滚喉咙口,从前不是不曾主动治疗过。 他之所以与顾长挚能走近,亦是机缘巧合下得知了他的秘密,那时二人都在国外留学,他家境一般,是穷学生。顾长挚忌惮他,防备他,后来,索性将他揽入麾下。 如此处着,长久以来,竟也诡异的有了几分情谊。 人是能感知善恶与真假的生物。 顾长挚除开糟糕的性子,作为朋友,并不可怕。 其实只要掌握他的喜恶习惯,有时甚至会觉得这个人很可笑,譬如他总爱故意吊着你胃口,高贵冷艳,等你索然无趣了,他偏高贵冷艳的凑过来,一本正经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因果。 没错,就是这么可笑! 录音里安静了许久。 一直到顾长挚嗤笑声响起…… 他必是不知有这段录音的存在。 垂下手,陈遇安站在台阶下,仿若入定般。 第一次治疗是在十年前。 中文名叫“易玄”的美国心理博士接手,他表示对这个新颖的案例很感兴趣,对顾长挚煞是殷勤,隔三岔五鼓动他接受治疗。 暴躁了段时日后,顾长挚在他劝说下犹豫的颔首应下。 但结果很惨烈。 为期一个月,每周两次,顾长挚在黑暗中没有开过口。 他躲在可以隐蔽身体的任何角落,缩成一团,双眼无神的睁着,无论用什么语气引领,皆是沉默以对。 深度催眠亦同样失败。 他的定力简直让易博士惊叹泪流! 第二次治疗,来自易博士闭关数年后的诚意邀请。 他拍着胸脯跟他保证一定成功,让他定要好好劝顾长挚就范,他劝了,他们都信了,会成功吧! 然而并没有! 或许正是这些失败,让顾长挚彻底放弃。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早出晚归,死死掐着太阳落山的点儿。 别墅内白昼通明,将近六七年,是没再有过突发事件…… 麦穗儿行路匆匆,眉间堆积着未消散的愤怒。 进大厅前,她埋头整理了下衣裙和头发,旋即进门去找ludwig先生等人。 既然他们都不需要她这个翻译了,那她提前离开应当没什么关系…… 站在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人群里,麦穗儿踮脚瞭望一圈,一时半会找不着人,收回逡巡的视线,她翻包找手机。 空的…… 神色一震,麦穗儿烦恼的捏了捏眉心。 一定是方才掉在槐树底下了! 郁闷的吐出一口浊气,她旋身欲折返,一声带着轻诧的疑问倏尔在耳畔响起。 “穗儿?” 脚步停顿。 麦穗儿奇怪的侧身,偏头看向后方的男人。 男人规规矩矩一身墨色西装,发丝柔软,眸中惊讶在看到她正脸后转化为喜悦,“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话落,他脸色微僵,很快有些不自在的补充,“我、我是说咱们很久都没见了,你号码几年前就已拨不通。” 麦穗儿礼貌的弯唇,没将他的忌讳放在心上。 从中高级生活品质跌落到贫穷,无法穿梭于富人间的游乐场所,这根本不是什么需要介怀避忌的事情!她本就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嗯,真巧。”麦穗儿出声道。 她顺势看了陈淰一眼,当初的大男生也已初露社会精英的模样。 “我……” “我……” 两人同时启唇,麦穗儿本想告辞,如此却不好开口,她便道,“你先说。” “没什么,就想问你现在过得好么?” “挺好的!” “唔……”陈淰支吾了下,突然低头,睫毛覆在眼睑,声音极轻,“你瘦了。” 愕然抬眸,麦穗儿讪讪拨了拨额发,目光扫过他越发挺立的五官,笑着打趣道,“你帅了!” 大概没料及她竟会说出这种话,陈淰脸色怔了下,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握拳放在唇畔轻咳一声。 “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一步。”朝外指了指,麦穗儿转移话题。 “穗儿。”追着走了两步,见她眸露疑惑,陈淰望向她清瘦的面颊,主动道,“留个联系方式吧,你要是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毕竟我们是朋友。” 是朋友没错。 可她如今根本不需要太多交际,因为没时间。 “我……”麦穗儿实话实说,“今天过来时手机丢了,可能要重新办卡。” 陈淰颔首,浸着失望的黑眸望着她,笑得有些牵强,显然误认为这是一种拒绝。 麦穗儿没解释,这话虽不假,但是有婉拒的意思的!毕竟曾经不可能的事情现在更不会有转机,何必再联系? 而且,她对他终归到底少了一些心动和依赖…… 毫不迟疑的旋身,麦穗儿没有停顿的穿过人群,正逼近侧门时,陈遇安却迎面直直朝她走来。 “给。”走近,陈遇安伸出手,掌心托着一枚手机,略为平静的眼眸攫住她,“麦小姐,你的手机。” 他神色看起来与先前给人的感觉不一样,没有笑容,却又不像逼问她顾长挚踪迹时的紧张急迫,怪怪的!尤其看她的眼神! 第三十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乔仙麓找豆豆借了手机上天台打电话。 时至傍晚,秋阳西下,寒风微凛,乔仙麓,也就是栾静静,“她”一身医院竖条套装抬头看着天空漂浮着的灰白色,有种壮士扼腕的凄凉感。 紧张的手连都在打颤。 不,不是他的手,准确的说,是他的灵魂支配着栾静静的柔夷。 身位女明星,工作之余一半的时间基本都在保养,所以这双手软绵白皙雪嫩,才修剪的十个干干净净的饱满指甲壳儿透着娇粉色。他不由得想起拍摄当日这双手敲打在黑白琴键上的画面,不看脸忽视主人的话,它们像一个个可爱的精灵,跳跃着旋转着编织着…… “嘟嘟嘟”。 仿佛耗尽全身力气,食指一个个摁下数字键。 接通了。 狂喜恐惧期盼忐忑。 无数首或愉悦或激烈的音乐曲在耳畔轰烈作响。 清清楚楚听到手机里响了四声后,电话终于被接了。 开口前,乔仙麓脑海里突然只想到一件事,四这个数字不太吉利啊……tat。 “喂。”他紧张的张嘴,一道女音从干涩的喉咙里硬巴巴挤出来。 电话那头顿了半晌,回应的“汪”了声。 “……”是他自己的声音。 虽然自己听自己说话感觉怪怪哒,可是乔仙麓非常肯定以及确定,这百分百是他身体发出的音色。 吞咽着口水,乔仙麓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勇气,这一刻,他觉得四周空白一片,耳畔嗡嗡作响,“是……栾静静么?” 天色又昏暗了些许,冷风把长发吹得扑在脸颊,宽阔的天台氤氲了夜色,一切都显得随意,唯独边沿那个娇小的身影立得虔诚而庄重。 乔仙麓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可电话那畔却陷入了沉默。 就在他觉得他双腿无力人都快要挂了的时候,那头突然传来一声“汪”。 “汪?” “汪汪!” “汪汪?” “汪汪汪……” “特么的只会汪么?说人话。”他蓦地爆吼,尖锐的女声如一根针划破夜空,又似带着仓惶的无助和祈求,“说人话!” “汪……” 狗……狗吠声? 他的身体里住进了一只狗? 四肢浑然无力的踉跄跪坐在水泥地上,脸上尽是不可置信,乔仙麓觉得世界都黑暗了,他如同被判入九九八十一层地狱的人,一层层沉沉坠落。 双眼呆滞的目视前方,握着手机的右手无力垂下,手机滚落在地上,“砰”一声,他却毫无知觉。 如果没有明天…… 为什么脑海里响起了这首歌! 他苦涩的轻笑出声。 栾静静的五官完全纠结成了一团,柔顺的黑长直盖住了大半阴霾的脸。 蓦地,摔落在地的手机里突然传出一声超级欢乐的大笑声,“哈哈哈”。 “嗳,你刚才是不是快吓尿了啊?啊哈哈哈哈一定吓尿了吧啊哈哈哈哈哈哈……”期间伴随着各种锤床拍手的“铛铛啪啪”声。 乔仙麓:“……” 麻痹有本事站到他面前他保证不掐死她! 卧槽! 不过关于“掐死”这个问题,首先他要先弄清楚怎么掐,到底掐哪具身体才比较正确==。 这是栾静静第一次跟他说话。 但是……乔仙麓再也不想和她说话了。 尤其她还用自己的声音笑得如斯猥琐…… 乔仙麓非常讨厌栾静静这个人。 这个讨厌的度,经过此次事件后继续加深一笔。 但是接下来的日子,乔仙麓只能表示“呵呵哒”,他原本以为他对栾静静的厌恶已近极致,然而这种想法只能说明他还太图样图森破。 在她的提示下,他终于成功把她的破手机解了锁。 对于密码==。 乔仙麓认为,这是一个复杂到让小偷都能得气得跳楼的图案,他很想问,你自己都不会忘记么? 想了想,他没问,他完全不想跟她有太多的交流牵扯。 很显然,在这个问题上,两人达到高度一致。 嗯,反正本就是两个不相干的人,等各就各位,就相忘于江湖老死不相往来一辈子都别合作…… 想得很好然而实际操作起来总是难度很大。 当晚回a市后,乔仙麓一下飞机,下意识把手机掏出来开机时,密码就给忘了! 他先试了十几次,手机自动给锁了。 没办法,豆豆带他去宾馆住宿,他拉好窗帘,按平常的习惯先去洗澡,等扒拉完外套t恤往下扒裤子时,才脱了一半整个人保持着弯腰的动作就戛然怔住。 他看着眼前大面镜里的女人半裸~体。 漂亮的杏眼因惊惧瞪得大大的,热气氤氲得脸颊像抹了两团胭脂,秀气的樱桃小嘴因诧异微微半张。 另外…… 因这个动作,桃红色胸罩里的两团雪白格外显得丰润,似乎弹性很好的样子,右边胸部中上位置还有一颗黑痣,半颗米粒大小…… 果然俗话诚不欺我,关键部位生痣不仅不显得突兀,反而多了几分性感! 约莫大脑空白了一二三秒,乔仙麓豁然清醒,脸上火辣辣的拽着裤子就往上提,随便拎着t恤猛地往身上套,逃也似的出了洗浴间。 ……所以栾静静那个小婊砸是不是也看光了他的身体? 乔仙麓整个人捂在床上,阴沉的揉了揉太阳穴,他想静静→_→。 诚然,此静静还真的就是栾静静。 他在想此刻占用他身子的栾静静到底在干嘛!叹了声气,坐在床上重新拿着手机解锁,蒙娜丽莎广告拍摄事件究竟怎么回事他还不太清楚,所以想刷刷微博看看情况,但……锁都还没解呢! 乔仙麓继续试了十多次。 手机表示“窝不行了,我得歇歇,骚女过两分钟再来摁我呀!” 两分钟后,骚年乔仙麓继续好脾气的连试了十多次,他成功规避了正确解锁图案,盘盘皆错。 再好的脾气再好的耐性也恼得想挠墙。 乔仙麓用房间里的座机拨号给栾静静,等了许久,才被接通。 他咬牙切齿的“喂”了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对方不好招惹的语气冲了个正着,“妈蛋深更半夜打电话干嘛不知道我是病人需要休息么有话快说有p快放三秒内不作声老子挂电话了,一二……” “……”乔仙麓被绕得有些懵逼,终于在她“三”字落下的一刻瞬间回吼道,“栾静静。” 好吧,他是越来越暴躁了! “怎么了?” 尽管声音压低了些许,乔仙麓还是能听得出来她有多不耐烦有多不情愿。 乔仙麓真是卡了半口老血吐不出,自己被自己骂咧嫌弃,这感觉真是太酸爽…… 鼓着嘴,他深吸一口气,隐忍的启唇,就两字,“解锁。” “……”那边愣了半晌,似乎才恍然想起来怎么回事,边打哈欠边道,“下午不是才说了么?乔仙麓你记忆力好差啊台词怎么背下来的啊所以就说需要配音吧呵呵哒……” 老子需要配音是因为老子行程太紧没有时间去配ok? 青筋直跳的强忍着没有回嘴,乔仙麓真不想跟个女人见识,他不想再听她叨叨逼逼,尤其还用自己的声音,实在……头疼,于是猛地切齿打断,“说重点。” “就第一列最后一个点连第三列第一个点再连第一列第二个点再连第二列第一个点再连第三列第二个点……” 乔仙麓原本记了个模模糊糊,她一点醒自然就豁然大悟,“嗯”了声打断她的话直接挂了,也不管对面是不是气得要死要活。 呵,他被她气的还少么? 然后捂在床上抱着手机解锁之后,他想了想,找了张纸把所谓的解锁图案给画出来随身带着。 因为……他真心是觉得栾静静那个女人是太闲了才折腾出这么个复杂的图案==。 而且,她居然睡得着,居然还睡得着? 方才她声音透出来的惺忪当他聋了么?他从醒来一整天看到自己变成这幅样子简直不吃不喝不睡连澡都不敢洗,可那个家伙都不惊惧惶恐?……关键似乎一副毫无所谓很享受的样子! 气得胃疼! 乔仙麓捂着胃慢半拍才意识到胃这个位置很玄妙啊!刚好在胸脯边上……跪了! 这款手机是栾静静代言的产品,她自己用的这款甚至带点专属的意味。 乔仙麓点开新浪微博app,显然栾静静个人有爱好刷微博的习惯,账号并没有退出,直接就自动登陆上了。也是,现在鲜少明星空暇之余不刷微博了吧,但他却是鲜少之一。 主要是太忙碌了!从今年开始,他的工作量暴增,平日睡觉的时间都不够,怎么想得起来发微博?就陈菲姐偶尔提醒给粉丝发发福利时,他才登录上去随便打个段子发送。 他的粉丝们都很疯狂的留言,所有的人都说他火了,火的突兀火的迅雷不及,更有甚者明讽暗刺说他不过走了狗屎运能保持多久? 一瞬间似乎没人记得他在过去那么多年里辗转了多少个配角受尽了多少记冷眼…… 乔仙麓摇了摇头,查看微博上关于蒙娜丽莎广告拍摄当日的新闻。 刚要搜索,不知怎么就不小心点到了个人主页。 这个账号显然并不是栾静静的加v官方号,而是粉丝只有两位数的小号,关键似乎还是个专门用来吐槽黑人的小号。 所以……那个经常被吐槽被黑的就是他? 乔仙麓脸黑了一半。 “这年头某家xl粉丝真爱睁眼说瞎话,乔xx为人随和有亲切感?呵呵哒,我们见到的是一个人嘛呵呵哒!” 更新时间正好是他们一起拍摄广告片的上午==。 再往前翻。 “mb可以吹乔仙麓颜值爆表,连吹他为人耿直人品好老子也忍了,mb求别吹他演技叼炸天ok?汤姆苏需要什么演技?” “某些双标的键盘侠真是可以去狗带了,凭啥栾静静演白莲花玛丽苏说她心机婊,乔xl你们就说我们家神仙儿那是本色出演,orz还有没有三观了马丹!” “额,无聊看剧打发时间,恰好截到这张图,233333人家不是故意的啊哈哈哈哈哈哈!” 配图是他去年主演的一部狗血剧里的镜头,因为情节比较夸张,男主角刚刚得知女主是杀父仇人女儿,所以情绪激烈。图片里的他昂手抱头,痛苦的大叫着“为什么”,然而截图顿在他张大嘴的那一瞬间。 “……”乔仙麓大半夜也是看得整个人有了火气。 他伸手扶额,眼神阴郁,闲得蛋疼是个什么意思他终于明白了,栾静静特么的就是闲得蛋疼! 栾静静,很好,真的很好! 文/《我与当红炸子鸡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此为防盗章,最新更新内容永远在倒数第二章,这章周六替换o(n_n)o~~········································································································································································································································· 第三十一章 .独.发. 第三十章 许念侧眸望向他,微微挑眉,神色透着疑问。 轻咳一声,濯易一本正经道,“我有话,咳……有话和你说。” 气氛安静下来,许念偏头看向车窗外的常青灌木,等他开口。 “我是很认真的有话和你说。”瞄了眼她侧脸,濯易弱弱的提醒她,希望她能稍微专注一些。 过了几秒,许念配合地别过头,她双眸凝视着他,以示认真。 “我……”濯易双手讪讪离开方向盘,戒指还在西装口袋里,她这么盯着他,目光太专注了……他的心脏砰砰胡乱跳动,喉咙口干涩,连手都不知放在哪里合适,更别提好好说话! 他睨她一眼,鼓起勇气轻声道,“你这么看着我,不好意思说。” 许念定定再看他一眼,僵硬地挪开视线平视前方,语气微沉,命令道,“说。” “我……你吃早餐了么?” “就这个?”许念冷冷对上他有些奇怪的神色,问。 “嗯。”憋屈地点头,濯易闷声懊恼,他沮丧极了的开口,“你饿么?” “不饿。”许念语气干脆,“开车。”说着重新别头看向窗外。 “但我有些饿了。”不想轻易放弃,濯易瞥了眼她侧脸轮廓,拖延时间做心理准备,就一鼓作气,就一鼓作气…… 定了半晌,许念不耐地闭了闭眼。 她猛地低头,拉开随身包的拉链,迅速从包里找出几小包零食和坚果,一股脑儿用力塞给他,“萍姨准备的,快吃。” “……哦!”濯易默默捡起掉到地上的一包饼干,拆开,磨蹭着咬了一口,他边吃边偷偷看她,她生气了!濯易心里着急,还没说上几句话,他就把她惹生气了,这可怎么办? 今天可能不是说这些话的吉日。 但若不说—— 濯易心底发苦,越着急脑子越是空白。 不知不觉,已经吃了好几包饼干。 许念脸色不算好看,她缄默地望着车窗外的那蔟灌木,晨雾已经消散,深绿色叶片上凝结了小颗水珠。 细碎的咀嚼声响在耳畔,像只仓鼠一样,“咔吧咔吧”。 不知为何,心底莫名的有些愠怒。 她不耐地低眉看了眼手表,偏头瞪着抱着饼干还在慢吞吞啃的濯易,“饱了?” 立马停止吞咽。 濯易想说没,他当然不能这么快就饱了,毕竟他思路还没梳理清晰,但却没能抵抗住她不善的目光,只能俯首,“饱了。” “那就马上开车。”许念没好气道。 “好。”愁眉不展地放下饼干,濯易想把剩余的还给她,可一看膝上就只剩了两小包,立马觉得窘迫至极,抿了抿唇,瞅她一眼,“不好意思,我把你的饼干吃完了。” 闭眼摁了摁眉心,许念不想和他说话,无力道,“开车。” 那就开车吧…… 再往前开一段,等她心情稍微好一点,他再好好的和她说。 濯易收拾心神,聚精会神地开车。 一路上,他分出几分心思,想和她聊聊别的话题,转移她的怒气,总觉得,她还在生气着,车内满满的充斥着令人紧张的因子。 “饼干很好吃。”他牵强的从这里着手。 许念并不理他。 “若果你不喜欢飞机餐,我待会去给你买点零食好么?” 依然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咳……”濯易尴尬的继续努力聊起来,“你穿的不多,冷不冷?” 许念冷着脸忍无可忍地从上到下把他打量一遭,怼道,“你穿的似乎比我还少。” 濯易:“……”他闷不吭声了,只觉得心里拔凉拔凉,完了,他彻底完了!没有希望了…… 车内旋即陷入无言的静寂。 靠在椅背,许念双手抱臂冷静了会儿,粉唇微启,语气毫无平仄,显得寡淡至极,“怎么知道我要出差?” “周子舰。”濯易老老实实的答。 “为什么来送我?”她语气依旧生硬。 “我……”濯易深吸一口气,生无可恋的蔫蔫道,“我也赶飞机,回老家。” 至此,话题终结。 许念再没多说一个字。 车不快不慢朝机场行驶着。 距离一点一点缩短,濯易心也跟着缩成一团,他双眼平视着笔直的公路,鼻尖隐隐发酸,“你多久后回来?” 她没有回答。 濯易声音含着细微的颤抖,“很久?” “别再问我任何问题。”顿了顿,许念抬眸望着他,淡淡道,“我的答案有任何实质性作用?” “怎么没有?”濯易几不可闻的呢喃道。 她简简单单一句话,决定着他的喜哀,决定着他人生的方向…… 前方公路笔直的朝向望不见的远方,为什么这条路的尽头是机场? 濯易怔怔望着,倏地再度用力踩下刹车。 车遽然停止。 由于冲力,身体不由自主往前倾。 许念深深闭眼,她捋了下额发,来不及愤怒,耳畔忽的传来一道轻浅的嗓音,“我是不是真的不可以?” 对上她投过来的疑问视线,濯易缓慢地望着她漆黑的眼眸,目光专注而温润,“我是不是真的不可以陪在你身边?不可以每天醒来都能亲吻你的脸?不可以下雨的时候为你撑伞?不可以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安慰你?不可以只做一个简简单单爱你的男人?”眸光浮上一层黯淡,濯易扯了扯嘴角,神色明显有些不自信,“我没有办法像你一样拥有经营公司的本事,没有办法替遇到难题的你出谋划策,没有办法用双手卸下你肩上沉重的重担,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永远站在你身后为你点一盏灯,只要你回头,不管身在漆黑还是光明,你都能看见我。” 从西装内口袋里掏出红色丝绒盒子,濯易右手僵硬地送到她面前,他仍然不敢看她,怕从她脸上读出一丝厌烦和冷漠,从而失去勇气接着说下去。 “我很早就买下了它。”他低眉道,“在你答应我去江畔看烟火之前,我……”顿了顿,他紧紧攥着盒子,继续,“他们都说我们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可这里是地球,是中国,我们呼吸在同一片蓝天下,此刻甚至只隔着咫尺之距,为什么我们不是生活在一个世界上的人?但,但是我后来懂了……” 他声音渐低,最后淹没在沉寂之中。 许念看着眼前他手里的红色盒子,里面装的什么不言而喻。 只是他的手在颤栗,盒子跟着微微抖动,晃得她心也跟着随之起伏。 “我懂!”良久,濯易抑制住内心的波澜,仰眸望着她,眸色坚定,“我懂我们在某方面真的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可我不愿意屈服。难道人生只有那一件事情可做么?人生分明是由许许多多的事情拼凑而成,我们在那些另外的生活中就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你觉得呢?”一鼓作气说完,濯易忐忑地抿唇,她的神色好像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无论他紧张或是激动,她都只静静地望着他。 一秒,两秒,三秒…… 不知过去了多少秒,濯易读不懂她的心,也读不懂她的眼神。 她的沉默好似冰冷的雨水,滴滴浇在他心口,冰寒刺骨。 崩得笔直的手腕沉重如负千斤,濯易垂下眼睑,他苦笑地勾了勾嘴角,他早就知道会这样,可人就是如此,在没得到确定的结果前,总是傻傻的抱着期望,傻傻的…… “你说得对。” 失落的方要收回右臂,一道清浅的声音忽而飘落到耳畔,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柔柔地落在他心尖。 濯易霍然抬眸,又惊又喜,他眸带希望的看着她,仿佛仍在等待奇迹。 “我只是回答你上一个问题而已。”许念睫毛轻盈地眨动一下,淡淡道。 “那……”濯易提起一颗心,问,“那你觉得我可以么?” 好像有一个世纪的沉默,每一秒都像整整度过了一个冬季,濯易屏气凝神,他耳畔嗡嗡作响,如有无数只蜜蜂飞翔在半空。 “可以。” “嗡”一声,那悬在半空的蜜蜂们纷纷扑向了盛开的百花之中,他脑海里绽开了无数娇艳的花,姹紫嫣红琳琅满目的花。 濯易定了足足三秒,他心脏前所未有的飞快跳跃着,像跟上了蜜蜂震动双翅的频率,活泼而灿烂。 “我……”他懵了地启唇,有些喜得摸不着北。 “但是——”许念打断他的支支吾吾,她目光略过他掌心的红色丝绒方盒,落定在他脸上,“我对你没有信心。”不等他着急的要开口解释,许念平静道,“当然,我对我自己也没有信心,你只要记住一点,今日你说过的话以后若做不到,若到了这一日,或许我会轻飘飘地放过你,也或许会让你身败名裂。”许念眸色深邃,透着明明灭灭的灯火,“你有勇气做好这个准备么?若……” 濯易不等她说完,猛地俯身亲她。 他动作迅速,唇轻轻压在她柔软的唇瓣上,然后退开一步望着她眼睛,笑着点头。 许念推了推他,面无表情的别过头。 “戒指。”濯易想起来的弹开红色丝绒盒子,露出里头漂亮的蓝色钻戒,他紧张期许的望着她,“喜欢么?” 许念垂眸看着戒指,静了半晌,“对我来说……” “嗯。”立即打断她,濯易眉眼弯弯的道,“不是求婚,你不要有压力,这是你认证我的纪念,等到结婚的时候……咳……”濯易不好意思道,“等到你愿意的时候再换别的。” 见她没有排斥的意思,濯易小心翼翼地握住她左手,将戒指专注地套入她指间。 真好看。 濯易嘴角忍不住地扬起,然后激动地望着她继续笑,眉眼萦绕着不知所措的喜悦。 许念抿唇看他一眼,有些无语,有些觉得可笑。 “哦,对,我……”濯易语无伦次的着急道,“对不起,你航班几点,会迟到么?” 看了眼腕表,许念摇头,“还有一个小时。”又问他,“你呢?” “我、我是下午的飞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脖颈,濯易傻傻的笑。 她猜到了。 是特地来见她的!是他不说。 “你真的要去很久?”大喜过后,濯易猛地想起周子舰的话,他脸色瞬间变得郁闷,“最少也要几年是不是?那我工作之余可不可以去找你?我工作的时间不长,一年最少可以休息半年,如果你不嫌我烦,我可以挪出更多时间去……” “不到一个月。”许念奇怪的看他一眼,“出差时间不足一个月。” “……啊?哦。”第一反应是真好,第二反应是被骗了,原来是周子舰撒谎,但后者的愤怒在前者的愉悦之下实在显得太过渺小,濯易压根没放在眼里,他轻笑出声,嘴角一直往上飞扬着,完全无法控制。 “过年前会回来?真好,那边天气冷不冷?饮食会习惯么?如果不习惯我给你邮寄,还有不要忘记吃早餐,一日三餐都不能落下,上次你就是疲惫过度加上低血糖才会晕厥从楼梯上倒下,直至现在后脑的鼓包才消退对不对?”越说越觉得担心,好似这一个月她没有人照顾天都会塌下来一样,濯易焦虑不已的道,“我能跟着你去么?要是今天买不着机票,我明天去。” 他一通念完后就眼巴巴的瞅着她。 许念默了会儿,她觉得堵住他嘴可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她不想沦落到和他去辩论正常人都可以自理的基本生存之道她到底有没有,也不想去应付他的提议。 “其实,也不是非去不可。”许念蹙眉道,“让老陈代我走一趟也行!” 并不在乎她口中的“老陈”究竟是谁,濯易双眼陡然亮起来。 许念口头与行动向来一致,她从包里取出手机致电,短短几句便挂断。 “先送我回去,你再去机场。” “我为什么要去机场?”濯易愣了下,不解的问。 许念无语地看着他,“你不是下午的航班回家?” “可你在这里。”他忽的轻笑出声,“你不走,我也不走。”濯易望向车窗外,阳光逐渐灿烂起来,他重新灼灼地看着她,俯身用额头抵住她眉心,“其实,我晚上想,如果你拒绝我,我就带着行李逃回老家闭关疗伤。” 许念弯了弯唇,“然后?” “然后我想。”握住她左手,濯易摩挲着她指间的戒指,“如果千分之一的几率下,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 “嗯?” 濯易蓦地抿嘴笑,他垂下眼,唇沿着她鼻翼往下,贴在她莹润的唇瓣上,轻声道,“我一定要好好的亲你,我都没有好好的吻过你。” 之前的每一次都透着仓促匆忙。 他从来没有餍足。 环住她腰肢,濯易摘下她头上的毡帽,俯身将她半压在身下。 “你和它一样,都十分得寸进尺。”许念尝试着挣扎了下。 濯易才不管是哪个“它”,他“嗯”了声,啄住她唇,声音低哑,语气却认真,“我明明对你得寸进丈。” 似乎觉得自己这个回答很贴切,濯易抱着她轻笑,相贴在一起的唇瓣细腻的摩擦着。 许念气急反笑地推他,“我并没有允许你吻我。” “可是你以前说……”顿了顿,濯易委屈的转述她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你以前分明告诉我,问一个女人可不可以吻她是没有用的!她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你到底可不可以。”他亲昵的重重吻她一下,抬头,眸中笑意满满,好像都将要溢出来,“你看,你没有对我怎么样?所以,这代表着我可以亲你。”语罢,他低眉深深吻住她的唇,彼此呼吸彻底缠绵在一起…… 第三十二章 新年钟声开启倒计时。 晚宴全场璀璨灯星“唰”一下熄灭。 “十三、十二、十一……”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在黑暗中一起扬声呐喊。 灼热的气氛里,唯有彩灯树旁的秦鹊紧阖双唇,黑黢黢场地中,尽管什么都看不见,她瞪大的眼珠却始终执着的盯着某一处。 她知道,他就站在那里。 在倒计时还未开始前,她就守株待兔的定好点踩好位,这个位置是扑上去逃出来最佳位置。 她紧张的舔了舔唇,双手握拳。 “九、八、七……” 时不待我。 趁着未过去的酒劲儿,秦鹊拔脚开跑,途中似乎还不小心撞到一个女人,她神力附身一把拽开她,继续跑。 然后蓦地撞入一个男人怀里。 “没事?” 低沉悦耳的声音砰然落进双耳,仿佛在心尖尖上绽开了一朵朵水花。 秦鹊心扑通扑通跳:“……”内心os:“撞个正着?可以当做连上帝都赞成我的做法对不对?” 虽然……上帝很忙。 但秦鹊却汲取了几分勇气,她胆儿肥的双手趁机揪住他的西服衣袖。 男人身体僵了一下,大约因为场地黑暗便绅士的并未推开她。 秦鹊得寸进尺朝他寸寸靠近,然后从袖管摸索往上拽住他衬衣衣领,扯得他低头瞬间凭感觉猛地亲上去。 鼻子微微撞上了鼻子。 痛。 但…… 软软的、暖暖的、润润的、带着些微薄荷的清香…… 这就是吻的味道么? “六、五、四……” 欢呼的音浪汹涌卷来,秦鹊大梦初醒,兀的松开手将他胸膛一推,提着裙子旋身便逃。 这应该是她穿高跟鞋跑得最利索的一次了==。 伴随着高昂的“三二一”落地,时钟“叮”“叮”敲了十二下,全场灯火重燃,照亮场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男男女女,大家举杯互道新年快乐,其乐融融…… 被推开的男人踉跄了下,一脸阴鸷稳定身形,将歪掉的衬衣衣领扶正,双眼微眯,循着“她”逃开的方向扫视一圈,形·形·色·色的男女中,皆谈笑宴宴眼眸含喜。 显然,人已经不在! 很好。 色胆包天酒后乱性都乱到他头上了? 靳鹤觉得鼻梁被撞得隐隐作痛,唇上萦绕的全是酒水味儿。 他指腹触了触,低头一看,额上青筋霎时作跳。 指上一道浅粉色的胭脂。 春意十足。 他怒意十足。 当即给助理拨了个电话。 …… 秦鹊跑出大楼,裹着大衣闷在墙角大喘气。 冬天冷风灌进脖子里,她抖索了下,用冰凉的双手去捂发烫的脸颊。 天呐,她做了。 天呐天呐,她真的做了无数次梦里想做的事么? 她强吻了靳鹤? 胸口心脏像是要跳出来。 秦鹊抚着唇,突然有点心酸。 她这场长达三年的暗恋,还未破土发芽就要胎死腹中了。 前些日子,她听闻公司员工八卦靳氏要和许氏联姻,门当户对的爱情,听说也是郎才女貌的般配,她当时就知道,该结束了,很早很早就该结束了!在得知他并非普通职工,而是隐瞒身份体验基层生活的太子爷的那一刻…… 可惜爱慕覆水难收,秦鹊默默仰望了他三年。 她拎着小包孤单单走在大街上,裸·露在外的小腿开始打颤。 辞旧迎新,哪里都热闹,彩灯斑斓美景如梦。尤其零点初过,四周络绎不绝的笑闹声闯入耳朵,她咬着唇,眼泪忽的就掉了下来。 停在路灯下,秦鹊蹲下身子埋头大哭。 没什么大不了的,哭完后她秦鹊又是一条好汉,反正吻也吻过了,不算抱憾,反正他那样高高在上的人,不是她能觊觎得了的。 回到家,秦鹊哭累了的捂着被子闷头大睡。 朦胧中,微信“滴滴”的声响从枕畔传来,她不耐烦的从被窝里伸出手臂,胡乱长摁关机,然后世界终于安静了。她冻得直哆嗦着重新躲入被子里,再度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秦鹊被宿醉的头痛折腾得早早醒来,她怨愤的裹了件宽松大毛衣,随手把头发绑起来,一脸不耐的踩着被子套上棉鞋。 嗯,自己给自己煮醒酒汤,就是这么虐! 喝了两口,嫌味道不好,她硬逼着再灌了两汤匙,直接浇给了窗台养着的几盆虹之玉,转身关上玻璃门。 新年的第一天啊…… 她靠在墙上,都来不及缅怀她逝去的暗恋,转眼就猝不及防的又老了一岁!叹了声长气,秦鹊魔怔似的抬手触了触唇。 霍然就忆起昨晚的那个吻! 踩着十二点钟声的新年的吻! 软软的、暖暖的、润润的、带着些微薄荷的清香…… 不、不、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胡乱摇头,把脑海里旖旎的画面都挥散,秦鹊给自己打气,不是说好了么?要斩断情丝重新做人!!!! 事实上,就只是放下一段对方并不知道的暗恋单恋而已,何必说得好像曾经深爱过一样! 女人发泄内心狂躁向来都很简单很粗暴,虐男票或者虐男票的钱包。 很不幸,她无男票可虐,只能虐自己虐自己的钱包。 秦鹊换了身衣裳,拿包出门,去k11血拼。 逛逛逛、吃吃吃、买买买。 半年的工资眨眼烟消云散,泡儿都没鼓一个。 当然,也不能这么说。 秦鹊看了眼两手满满的购物袋,以及橱窗玻璃面上倒映出的自己的……一头卷毛qaq! 内什么,从新做人,从头开始,嗯,只能怪发廊贴的标语太具诱惑力,让她一时不小心迷失了自己…… 满载而归的回家,秦鹊才想起被自己打入枕下冷宫的手机。 她开机,微信消息简直爆棚。 除却各个群内抢得要炸的红包之外,还有几条朋友发来的复制粘贴祝福==,以及……公司同事小倩的语音留言。 本以为是祝福之类。 秦鹊点开,霎时手机传出一道喜悦得好似普天同庆的欢呼声。 “小鹊鹊,你造嘛,发财啦!” 这是第一条,第二条内容如下。 “天啦撸,本以为今年元旦的抽奖豪车已是嚎破天际,哪知嚎中更有嚎中手,简直嚎无人性,嗷嗷嗷!” ==第三条语音。 “蹬蹬蹬小鹊鹊呀小鹊鹊,零点钟声过后,*oss给全体员工发红包啦,你人不在,我打电话你也没接,所以我帮你领啦,金额分别是666、999、6666、9999元,妈个叽我自己抽了666,反倒给你抽到9999,简直虐cry,我不管我不管,请客请客请客!” 紧接着最后一条。 “嗷呜,你造的,美色与钱财,都是我所欲也!红包不是重点,重点是boss亲自发诶,男女分开,男士是公司女神赵总监亲自发,女生是*oss诶,天啦撸,wuli小鹤鹤往那一站就是活生生的荷尔蒙,自带柔光有木有?他不需要卖弄风情不需要搔首弄姿,光看脸就可以自撸一万年啊啊啊啊……” 尖叫声太过刺耳,秦鹊捂着耳朵往后挪了挪手机,有些纳罕的蹙眉。 集体发红包?她从实习就在千茗集团,迄今都快三年,还真没听说过有这种惯例,新发起的花式? 秦鹊给小倩语音道了谢,顺带问了句原因。 微信里很快就有了回复。 不过大约小倩人在外头,夹杂着些许风声人声的杂音。 “我也不大清楚诶,听说是boss临时起意决定好好犒劳下大家,直接让他特助半个小时内匆匆准备好的。不过抽红包活动快结束时,我左右联系不到你,就跑回去想说明情况替你领取。结果刚好不小心偷听到*oss和赵女神聊天内容,不过依稀就偷听到boss说了句什么他想要捉一只胆大包天的醉酒小偷,别的就没听见啦!” 小偷? 还醉酒的小偷? 晚宴场地是在超高档会所曲仙居举办的诶,怎么可能会有小偷能溜进来? 唔,兴许是小倩听错了? 秦鹊望天,思索了两秒,一脸“定是如此”的点了点头。 三天元旦假期很快结束。 秦鹊穿上新买的红色呢子大衣,对着镜子在唇上涂了浅浅一层蜜粉色胭脂,然后随手抹了点cc霜,抓了抓大卷发,搭地铁去公司。 千茗集团旗下涉及商业地产、高级酒店、连锁百货、旅游投资、文化产业几大产业。其中又数地产历史最为悠久规模最为庞大,故,商业地产这块儿直接融入了集团总部大楼,旗下员工皆在此办公。 而秦鹊则是地产分司里的一名规划设计师。 她匆匆走到通体偏蓝的高层大厦下,刷卡上楼。 “来了?总监说半小时后开会。” “嗯好,谢谢!”秦鹊冲同校师哥赵渊笑了笑,接过他递来的咖啡,在他眼前一亮的眼神调侃下,尴尬的连忙走到座位上把包放下。 设计部十之八/九都是大老爷们儿,自打半年前另一位女士辞职回老家结婚生子后,设计部里如今就秦鹊一位宝贝疙瘩,于是她格外深受各位前辈爱护==。 “唷,小鹊鹊今儿真美!小女孩一夜变成妩媚女郎了哦!” “唔,谢谢。” “交男朋友了?都打扮成朵花儿了。” “并没有,谢谢。” “小鹊鹊有没有想好今晚施舍我们当中哪条单身狗一点狗粮?” “叔叔们我们不约,谢谢!” …… 以上就是十好几个汉子百忙之中还不忘过来调/戏她几句的日常一景。 车轮经验后,秦鹊应付起来已经相当得心应手==。 她打开电脑,笑着把资料打印好,和大家一起走进会议室。 总监在投影仪屏幕上展示他们接下来要开发的一块地皮,以及其他部门整理上来的一些周边人文和环境。 秦鹊单手撑着下颚,目光盯着前方,不知为何,脑海里突地就晃出另一幅场景。 三年前。 她还不配正式坐在这里,因行政部门被调去总部布置会场,临时就把她拉来权当助理做记录。 然后,她看到了他! 那个和他同期进公司的男孩子。 当她每天还在疲惫不堪的忙着整理图纸资料时,他竟早已不知不觉走到了令她必须仰目的位置,不止是她,连许多经验丰富资历深厚的老前辈都坐在下首仰望着他,并且皆一脸服气的神情! 年轻的他站在屏幕下,淡定从容的介绍着他的理念他的抱负,他看似谦卑,但眸子里却氤氲着一层薄薄的自负,仿若不止屏幕里装着的这块地皮,只要他想,这万千丘壑都能在他手中翻云覆雨,最终幻化成他眼里的一颗星!璀璨夺目最耀眼的星星…… 散会后,秦鹊仍有些没从回忆里醒神。 她抱着资料回到工作岗位,努力挥开关于他的一切,打开cad平面鸟瞰图。 本来中午小倩约了她一块吃饭,可设计部一旦忙起来真是昏天暗地,秦鹊回了句不好意思后便重新投入到图纸里。 下午下班前一个小时,她正从总监办公室讨论完方案回来,师哥赵渊便朝她招了招手。 “怎么?”她诧异挑眉。 “顶楼珊珊给你打了内部电话,叫你忙完就上去一趟。” 赵渊食指往上戳,有些纳罕的挤了挤眼色,放低声音道,“找你干嘛?” 珊珊是boss老大的秘书之一,顶楼自然是老大的整片地盘。 秦鹊懵圈的摇了摇头。 她知道才怪了,“电话里没说?” “没。”赵渊摇头。 秦鹊奇怪的歪了歪头,思索着放下手上的图册,该不会是…… 文/《boss易推不易倒》 明天替换o(n_n)o~~ 第三十三章 顾长挚锁眉,有些不悦了。 他今晚绝对是场上焦点,本不该如此轻率与她纠缠,原不过是觉得太无聊,在他等候的猎物到场之前,倒可以赏脸与她交流一二蹉跎下时间,顺便教她对他彻底死心放弃。 孰知这个女人不可小觑啊! 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将他一军?故意吸引旁人目光?深沉,委实心机深沉! ludwig先生众人疑惑的侧眸。 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随后不知陈遇安多嘴说了句什么,ludwig先生目光落在他们两人还紧握在一起的手上,霍然流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甚至还弯唇朝麦穗儿挥手道别,又作了个让她放心呆在原地的手势。 然后毫无停留的走了…… 就走了? 麦穗儿无语至极,她猛抽了下被拽住的右手。 不知是不是他收回了力度,此次居然非常容易的挣脱开来。 不屑的甩了甩手腕,顾长挚皮笑肉不笑的勾唇,拂开西装外套,略弯腰俯首盯着她,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满意了?” 麦穗儿:“……” 她闭了闭眼。 恨不得将平生见过的骂人的字眼全喷在他脸上。 努力顺了口气,麦穗儿睁眼,她平静的看向顾长挚,本想多嘴解释两句,可一对上他似笑非笑嘲讽意味十足的脸,就什么说的*都没了。 她只过她的生活就已经很累了,实在没有精力再去伺候这尊大佛,他全身的逆鳞为何偏偏针对她?她看起来是不是特好欺负? 还是他觉得上次在dream被她言语羞辱了一番?所以成心想给她一个教训? 那现在道歉来得及么? 如果一声虚伪的对不起能满足他凌驾在她之上的恶劣趣味,不是不可以啊! 麦穗儿抿唇,眼眶因为生气和委屈有点轻微泛红。 怔了下,转而很快恢复玩世不恭的样子。 顾长挚想起这个女人的狡黠,只当她装腔作势刻意为之。 煞有其事的凑近她的脸。 顾长挚短距离望着她双眼,漆黑眸子里氤氲了层薄薄水汽,睫毛弯弯,脸颊虽消瘦,却不是没有肉,灯光下,有种光滑的润泽感! “是不是我数三二一,你眼泪就会掉下来?”嗤笑一声,顾长挚索然无趣的抽身退开,百无聊赖的当真开始数数,“三、二……” 麦穗儿一瞬间差点气得掉泪。 纯属气的…… 绝对没有一丝其他成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存在? 坏透了,每一个细胞都渗着恶劣的气味! 她双拳攥紧,全身有点颤抖,死死瞪着他。 顾长挚亦回望着她,突的勾唇一笑,唇线分明的唇瓣微启,“一。” “啪”!伴随着“一”字落地。 周遭场地遽然暗下来,灯光俱灭,偌大的宴厅登时陷入一片黑黢黢的境地。 麦穗儿讶异的抬眸,在五指不清的空间里胡乱张望。 怎么了?这种会所不可能存在类似于灯光问题的低级事故的! 所以? 正当疑惑间,场地中心空旷处蓦地出现升降舞台,朵朵鲜花绿叶绕成的巨大花环灯缓缓升起,露出真实面目。 璀璨芬芳,浪漫奢侈,漂亮是漂亮,只是…… 麦穗儿揉了揉额头,原来如此,先前就设定好的环节? 渐渐地,周畔燃起盏盏烛台。 烛灯星火摇曳,苗儿尖尖如荷角,立即烘托出温暖的氛围。 抬眸望去,灯火延绵,声势不浅! 大厅明亮起来。 虽不能跟电灯照明效果相提并论,倒也看得清几米开外人的面目。 麦穗儿摇了摇头,敢情这是一场主题宴会?请柬上似乎并未透露一二。 下意识侧目。 身旁空落落的! 灯灭前,还站在她身前的男人已顷刻不见了踪影。 不知为何,麦穗儿兀然想起那日sd大楼电梯内的场景。 顾长挚是不是怕黑? 但好像又不是单纯怕黑的样子…… 管他呢? 麦穗儿嫌弃的摇头,她踌躇了一瞬,方拔脚欲往前,忽而一道身影仓促拨开她前方的人群,略微气喘的朝她奔来,而后匆匆停在她身侧。 是陈遇安。 他发丝许是在人群挤挤攘攘的缘故,凌乱不堪,西装有些歪斜,一副慌忙而惶惶的模样。 仰头盯着他,麦穗儿诧异的用眼神询问。 陈遇安表情急切,飞快的扫了一圈她周遭,脸色愈加阴沉,仿若即将疾风骤雨的坏天气。 他没有开口,下一秒却忽的扯着她臂膀往旁侧偏僻角落行去。 男人步履快,麦穗儿有些跟不上。 几乎踉跄的被强行拉到大厅一隅,双颊难免浮上一层怒色。 好不容易停下,蹙眉,麦穗儿低头整理裙摆,心想,亏她以为陈遇安此人定是不比顾长挚野蛮的,原来也不过尔尔。 大抵物以类聚便是了! “长挚人呢?”没有闲暇时间在乎礼节问题,陈遇安额头不自觉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胸腔挤压成一堵墙,呼吸都开始不顺。 谁都未曾料到场宴会竟会来这一出,更别说场内尽是h市名流人士,若他…… 骇然的凛眉,陈遇安焦急的在问话同时依旧举目四望。 麦穗儿摇头,冷漠道,“不知。” “方才他不是与你在一起?灯灭前他人呢?”过于担忧,语气不由染上几分质问和逼迫。 “……”麦穗儿别眼,忍住气,“是,但烛灯点燃后,他就不见了。” 不见了? 陈遇安陡然越过她,片语未提,像一只失去方向的苍蝇在人群里转悠。 许是有所顾忌,他只神色仓惶,并未再多言。 迟疑的望着他消失在视线。 麦穗儿若有所思。 脑中有一线清明,她好像可以猜出陈遇安为何大惊失色。 定是与顾长挚惧黑一事有关? 然而—— 关她什么事? 无所谓的从手提包里翻出手机,麦穗儿立在角落,给ludwig先生留言。 场内混乱,一时很难找着他们身处何地,她留言让ludwig先生若需要翻译便给个具体位置,她立即过去。 孰料ludwig先生竟让她不要担心他们,好好享受这个美好而浪漫的夜晚! 美好而浪漫? 呵呵…… 抽了抽嘴角,将手机扔进包里,麦穗儿无趣的站了会儿。 转身从侧门走出厅堂。 沿着后花园小径走了几步,麦穗儿抬头左右打量,一切都很自然生态。 庭院深深,灌木层叠,高低错落,放眼望去,一片幽深。 灯盏稀疏,偶尔一颗明珠般的圆灯伫立着,慵懒的散发着光晕。 她不愿再往前走。 择了挨近路灯的一条长椅,踱过去坐下。 揉了揉穿着高跟鞋的脚踝。 麦穗儿低叹一声,也不知自己叹个什么劲。 靠在椅背,仰头望向天空,此处环境好,半山腰上,感觉离天空更近了一步,市区少见的星子在这里都格外璀璨了许多。 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尖点在最明亮的那一颗。 心情不免开始放松下来…… 唇畔微弯。 没等弧度扩散开来,霍然一道不远不近的窸窸窣窣声传来。 麦穗儿警惕的四顾。 声息停止。 过了会儿,又飘入耳朵。 类似于枝叶摩擦产生的杂音。 猛地站起来,麦穗儿朝声源大概方位瞥了眼。 她没有太大好奇心,下意识反应就是远远躲开,这里距宴厅不远,但厅内欢声笑语嘈杂,若真呼救,不见得有人能听见。 越想越可怕,她僵着脖子急急沿原路返回。 走出十几步后,余光不经意往后扫了眼,大抵是位置发生转变,竟清楚看到不远处的灌木丛里缩着团人影。 变态? 但一般的变态还真进不了这片区域。 京山并不是开放领域,隶属私人,来往除却她这样的身份,大多都是金贵名流。 定了一瞬。 麦穗儿绝对没想过要去一探究竟。 多少好奇心害死猫的例子,只是—— 很熟悉。 蹲着的像一颗蘑菇的那怂样儿! 试探的只往前走了一步,随时保持后退的姿势,麦穗儿蹙起眉尖,“顾长挚?” 无人应答。 她站在灯下,盯着那一团墨影。 偶尔灯光折射过去,从枝叶穿过,映出那绿得风骚的西装颜色。 是顾长挚。 没错。 不可置信的挠了把后脑勺,麦穗儿可真是无语。 她鄙夷的垮下脸,从地上捡了块石子,轻轻朝他身侧抛去。 石子打落在灌木丛,登时激起一片窸窣。 麦穗儿见那团暗影颤了几颤,瞠目了半晌,干巴巴道,“陈遇安在找你,还有……”转身后,麦穗儿叹了声气,好心告诉他,“大厅不黑了,你可以回去。” 仁至义尽。 她自己都佩服自己。 多么大度! 偏生顾长挚一个男人却小肚鸡肠得可怕,呵,这扭曲的世界…… 讽刺的摇头往前走。 突而“啪嗒”一下,有什么生硬的东西砸在她背上,生疼。 麦穗儿愕然回头,正好看见又一颗石子从灌木丛方向飞了过来,她反应力一直不好,看着石子击来,想避,挪不动脚。 再“啪嗒”一声,砸在了她小腿上,然后摔落到地面。 接二连三。 几颗碎石源源不断的朝她砸来。 麦穗儿被砸得全身冒火。 她吼了声“顾长挚”,然后暴怒的从地上捡起那些石子,天女散花一般朝灌木丛下的暗影一股脑甩去。 连串的清脆落地声,也不知有没有砸到他。 胸脯起伏,麦穗儿瞪着眼,揉了揉小腿。 她反击之后,便没有石子蹦出来了! 刚松了口气,耳畔却赫然传来一记啜泣声。 ??? 麦穗儿思维逻辑能力基本废了。 她微微张开嘴,不可思议的样子要多傻有多傻! 不是。 千万别告诉她顾长挚在哭! 呵呵呵…… 讪讪歪了歪嘴,麦穗儿吓死了的转身就跑。 跑了两步,啜泣声仍没完没了。 罪恶感一瞬间爆棚,知是顾长挚,虽仍旧嫌恶,但至少并不觉得可怕。 麦穗儿迟疑的退回去,慢慢走到灌木丛边。 此处是路灯照射不到的背面,昏暗暗的。 她蹲下来,朝空隙里望去。 一身骚包西装的顾长挚正缩成一团,蹲蘑菇一样,右手捂着额头,低低啜泣。 似乎见有人过来,连忙往后退,直至退无可退。 麦穗儿:“……” 他们的剧本是不是拿反了? 上下打量自己,麦穗儿真没发觉她有哪里值得畏惧? “顾长挚?”她唤他一声,双眸微微凛冽下来,神色亦不自觉严肃。 这绝对不是顾长挚,正确的说法是,不是平日见到的顾长挚,可能? 可能是电梯里的那只纸老虎? 麦穗儿想得认真。 一时没发现啜泣声已经停止。 “是你打我。”蓦地,一声委屈的带着哭后沙哑的嗓音猛然回荡在夜空。 麦穗儿已经不知道作何反应了,她抬头,顷刻看到顾长挚伸手指着自己额头,俨然一副又快泫然欲泣的小可怜模样。 看不清啊! 蹲着往前凑了两步,巴在灌木边,两人距离不过两尺,麦穗儿煞有其事的借着极其昏暗的灯晕瞅了眼。 登时撇了撇嘴角,她乱扔而已,没想到居然砸中了他额头,一块钱硬币大小的红痕正耀武扬威的印在他俊逸的脸上,颇具喜感,尤其配他一脸宝宝好委屈的表情。 “还有这里,这里,这里,这里……” 见她没有反应,顾长挚伸出右臂,用左手指着肘部,再伸出左腿,指了指脚踝,又侧了侧身子,因为没办法指到后背,他动作难免有些可笑。 麦穗儿就这么看着他。 静静地、静静地看着。 她也很想说他也砸到她了啊,这里那里这里那里。 可—— 太幼稚了! 她实在没脸说。 两人面面相觑。 眼睛对着眼睛。 麦穗儿心里的崩溃犹如大山轰塌。 他的眼睛在黑夜微光里格外亮,什么恶劣冷血刻薄什么傲慢不屑鄙夷,通通都消失殆尽。 甚至很难想象,这么一双干净清澈的眸子里会染上那些尘世的痕迹…… 第三十四章 方要摁断,那畔却突地开口,“麦小姐不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没劲?日复一日的辗转在卖场便利店或者学生家,你专长不是玩具设计?大学时的原图曾得过奖对不对?很有前景很棒的职业,你已经耽误了几年,还想继续虚妄青春?不如……” “顾长挚让你查我?”打断咄咄逼人的一系列言辞,麦穗儿面色蓦地阴沉,僵硬的扯唇打断他,她朝女学生牵强一笑,走到阳台。 站定在竹制吊椅旁,麦穗儿双眼盯着阳台上的一盆柠檬薄荷,春光下,茂盛叶片格外葱葱绿绿! 一周了,不是不曾提心吊胆过,她终究是窥探到了那个混蛋的阴私面,可随着时间推移,一直无事,她便自动认为这茬过了。 顾长挚如此心胸狭隘,为何没来找她麻烦? 虽然惊讶,却足足松了口气…… 日子已然平静。 伴着ludwig先生他们的离开,就让与顾长挚再度纠缠起来的那些破事儿都见鬼去吧! 是这么想的! 呼吸有些急促。 麦穗儿死死抿唇,眼睫垂下,攥紧掌心道,“他想怎样?” “明日见面再谈。”陈遇安摁了摁太阳穴,声音渐缓,“麦小姐,不要把你的才华灵气浪费在那些不值得的事情上,生活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你就当是这样!” 不屑的低头轻笑,麦穗儿不作声。 顾长挚会给她打开另一扇窗?嗯,或许不是不可能,只是那扇窗下等待她的是炼狱悬崖罢了…… 将见面地址简讯发给麦穗儿。 陈遇安拾起资料,开车去dream总部找顾长挚。 电梯一路直达顶层。 他跟秘书部打了声招呼,走至长廊深处,习惯性的直接拧开房门。 顾长挚不爱锁门,老规矩! 但公司上下没人敢擅自闯就是了。 室内无人。 休息室亦是。 陈遇安拿着档案袋推开落地玻璃门,转角望去,果然,人在旁侧的露天阳台。 阳台花园面积极大,几乎与办公室占地比肩。 应有尽有,灌木花卉吧台躺椅,还在角落摆置了一张台球桌。 此刻,男人身穿浅蓝色衬衣,袖边卷起,整个人半贴在台球桌面,手上球杆握得极其稳重,双眸微眯,“啪”一下,球与球碰撞,像是激起了一片火花,然后“咚”一下全中! 唇角勾勒出一丝得意,顾长挚心情好,遂掀了掀眼皮,放下球杆往几棵高四五米的榕树下走去,正儿八经的冲他道,“来了?” “嗯。”陈遇安好笑,“我看你好像过得不错,是不是已经忘了要我查麦穗儿的事情?” 他掀开藤条,跟着他走向树下的圆桌木椅,怎料一时不察,头顶蓦然撞到了个什么东西,倒不痛! 仰头,陈遇安盯着“罪魁祸首”,霎时哭笑不得。 诧异的扫了眼顾长挚,又望向被根长长丝线悬挂在树上的南瓜玩偶,纤细丝线缠绕在玩偶脖颈上,被他这番一撞,正盘旋在半空晃来晃去。 陈遇安百思不得其解,指着它问,“你这是干嘛?” 露出一抹迷之神秘微笑,顾长挚斜了眼那玩偶,从鼻孔里轻哼,自得道,“让它风餐露宿饱受清冷之苦。” “……”好吧,陈遇安挠了挠后脑勺,他越发看不懂他的内心世界了。 把档案袋递给他,陈遇安坐在对面,“我才知道原来她曾在dream中心卖场工作过,长达四年,每周双休,是很受孩子们喜爱的导购。” 漫不经心“唔”了声,顾长挚翻开资料,视线游移,随意的翻过一页。 本就没多少页。 陈遇安知道他先前与麦穗儿在sd有过争吵,仔细留心他面部神情,没什么奇异之处,一直平平淡淡。 说实话。 他第一次看到她身世,着实生出了几分怜意。 三岁前她还不叫麦穗儿,是h市一家偏僻孤儿院里的小女孩,后来被一对中高产阶级的夫妇麦家军曹宝玥收养,起初夫妇对她比较宠爱,可两年后,一直无子的曹宝玥突然怀孕,所以,在她五岁那年,曹宝玥擅自将她退了回去。 被收养却又惨遭遗弃的孩子且不说心理创伤,至少让后来想要收养她的家庭都生出却步的思虑。 五岁,说小是还年幼,但这番变故也已经能影响性格的健全。 接下来两年,麦穗儿一直没有被收养。 孰料当年夏季孤儿院意外起了一场大火,霎时将事件推上了台面,报刊电视争相报道,麦穗儿与幸存的几个孩子成了焦点。 与麦家夫妇相识的人不少,不管恶意嘲讽还是八卦闲聊,让彼时生意场上的麦家军实在难堪,不过一个孩子罢了,难道养不起?当初他本就没想抛弃。 这才再度将麦穗儿接了回来。 然而麦家军忙着事业,鲜少顾家,想来麦穗儿的生活又能好过到哪里去? “难怪硌手,早晚剩下几根烂骨头。”一把将手里资料甩开,顾长挚不屑的拍了拍手。 他视线不经意略过随微风轻轻晃动的南瓜人偶,倏地别开眼,神色陡然转变,慎重的盯着陈遇安道,“你说,她勾引我不成会不会改而来勒索我?” 陈遇安扯唇“噢”了声,煞有其事的道,“她这么穷,不是不无可能,你最近小心为上。” “是吧?”顾长挚一脸“我说的没错”的表情,双眉拧起,顷刻绷直上身抖了抖衣领,还恶寒的将臂上卷起的衣袖往下捋平,神色严肃,“要调几个安保过来才行,公司楼下最近要多防范些,家里应该……” “……”陈遇安险些被口水呛着。 他不可思议的掀起眼皮望向对面一本正经的男人,可真逗,他就开个玩笑而已,至于么? 知顾长挚一向贪生怕死,但麦穗儿细胳膊细腿的,能奈他如何? “你说她拿什么勒索你?”陈遇安佯装不懂,明知故问,“你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 “没有。”怔了下,一派自然的挑眉,顾长挚摊手,“不过稍微展望下,做人要有前瞻远瞩防范危机的本能性不是?” 见他不肯说实话,陈遇安心里有数。 大抵是对治疗一事抵触,不愿让他有劝诫他的理由。 “上次我跟你说的事情,有没有考虑?”陈遇安不拿乔,切入正题,不管他愿不愿意听,一次性说完,“这几天我有和易教授联系,新的治疗方式比以往都更温和,时间拉长,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可以开始,生意场上的事情完全不会耽误,频率每周一至两次,不用出国,与易教授视频联系就行。” 面上始终淡然。 耐心听陈遇安说完,顾长挚这才歪了歪嘴,不屑的翘起二郎腿,拽了身后灌木的一根枝桠,讽笑道,“那糟老头是把我当小白鼠?嗤,他估计就想在进棺材之前了了这桩污点,可我凭什么配合他?不治!” “啪”得一下,松开枝桠,树叶因为反弹的动作哗啦啦掉下几片嫩叶。 顾长挚站起身,双手懒散的插在西裤口袋,嘴角还挂着讥诮的笑容,转身就欲走。 “当真不治?”陈遇安连忙随之站起来,望着他走远的背影,“是不是我怎么跟你说,你都反对?” 前行的脚步原地顿了下,继而毫不停留的绕过花卉桌台,顾长挚不甚在意的“唔”了声,转角进室内。 意料中的结果。 陈遇安摇头,仰目看了眼吊在树上的南瓜玩偶,他伸手轻轻碰了碰,玩偶霎时左右摇晃起来…… 不过—— 他愿还是不愿。 麦穗儿都是要见的! 次日中午。 陈遇安率先早早到了订好的西餐厅。 二人相约时间是正午十二点半,他心里记挂着顾长挚的事,提前了半小时过来等候。 腕表上的分针秒针滴滴答答的走,十二点半差三十秒时,服务生领着麦穗儿走来。 他微笑着望向一身简单穿着的女人,年纪是不大,足二十五,可模样却比实际年龄看着小很多,与正在上学的小女孩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气质偏清冷,一双眼睛淡然疏离,仿佛不愿浪费时间多停留在任何一处。 两人面对面坐下。 “你直接说吧!”麦穗儿扫了眼翻菜单的男人,眸露不悦,“我没有时间。” “不,你以后会有很多时间,想吃什么?”将菜单推过去,陈遇安笑得很友善,他是真心可怜这个女孩,但家事这种本就说不清,可依照她的选择,足以证明是个感恩善良的姑娘。 扫了眼男人的笑脸。 麦穗儿可完全笑不出,她如今不管对顾长挚还是这个男人,都有种说不清的排斥和厌恶。 别开眼,将水杯推远,面无表情道,“如果顾长挚害怕我将此事传播出去,那他可以放心,我没时间精力去挖掘他那点小*,今后我会离他远远的,万一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彼此擦肩而过,这样满意么?亦或是他非要拿捏住我,才肯稍微松懈?” 轻咳,陈遇安握拳放在唇畔,有些脸红的解释,“看来麦小姐对长挚误会很深,其实他这个人……” 绞尽脑汁的想要挽回他的那么点正面形象,可竟找不着合适的词语,一不留神还瞥见麦穗儿哂笑的双眼,她漆黑的眸望着他,潜台词好像是在说“编,倒要看看你怎么继续编”! 好吧。 陈遇安承认,他编不下去。 尴尬的讪笑一声,陈遇安让过来点餐的服务员先行退下,压低嗓音道,“麦小姐,实不相瞒,长挚他有病。” 麦穗儿很淡定。 她动了动唇,“哦,他有病,我没药,可以走了么?”说着便要起身。 陈遇安:“……” “等下。”一把摁下她纤细的胳膊,陈遇安眸露恳切,“麦小姐,我知道你之前在sd兼职数年,对我们品牌了解很深,上次的事情是长挚过于任性,我都有调查清楚,在这里跟你被牵连的朋友道声歉,但请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么?” 道歉? 麦穗儿回眸望着陈遇安。 她挣开他的手,看了眼周遭餐客投来的诧异目光,她抚平衣角,坐下认真道,“是我没遵守商场规矩,我承担,可是顾长挚这个人……”倏地轻笑,麦穗儿有些无语,“他这个人有心么?他是不是享受着高高在上任意一句话就能拿捏别人的快感?这样的人我觉得可怜又可悲,一件小事,大动干戈,好像我越去解释越去恳求,他就更肆无忌惮的践踏我的自尊,我是真的以后都不想跟你们再有牵扯,所以放心吧!我绝对不会主动去招惹他!” 气氛沉默了片刻。 陈遇安轻吁了口气,揉着太阳穴冲对面神色坚定的女人道,“我不知道怎么跟麦小姐去解释他的性格,恶劣自大敏感自私刻薄,都是对的,但今天我约你,不是要探讨顾长挚,我的本质是与你谈一桩合作,对方只能是你的合作。” 不再卖关子,陈遇安与眸露不解的麦穗儿对视,“我想聘请麦小姐,每周两晚,一夜三万,陪顾长挚。”顿了数秒,略有深意的补充,“是另个顾长挚。” 麦穗儿:“……” 话能一次性说完么?吓死她了…… 第三十五章 槐树枝叶的斑痕错落在他俊脸宽肩上,明明灭灭,深浅不一。 甚至有一块贴浮在他眼角,平添诡魅,也勾勒出几分不怀好意的蛊惑。 再熟悉不过的感觉。 麦穗儿退无可退,背部抵在槐树凹凸不平的表皮,有些刺痛。 她双唇微微张开,是讶然是意外是怔怔愣愣来不及反应。 倏地。 顾长挚本就散漫慵懒朝她倾身的躯体再度压了过来。 他一手捏着她下颔,一手高高抬起撑在她头顶树干,把她圈在他用双臂画下的牢狱,而灯影下的脸就这么朝她一寸寸逼近。 一点点放大。 细致到他挺立的鼻尖,幽游着不明意味的眼眸,噙着浅笑的唇角…… 麦穗儿瞠目,空下的手去推拒。 他却猛地擒住她手腕,几番挣扎,手包登时坠落在地,噼里啪啦摔出一系列小物件。 终是抵抗不住。 精疲力竭的靠着槐树,麦穗儿胸口大力的上下起伏,几缕发丝因为蛮横的动作而凌乱散落,贴在纤细雪白的脖颈间。 此时她双手被他屈辱的固定在腰后,整个站姿被迫的有些曲意迎合。 顾长挚挑了挑眉,上下扫她一眼,在瞪视中骤然凑近她唇瓣。 眼看即将要吻下来…… 他却戛然顿住,嘴角溢出一声突兀的嗤笑。 头微侧,贴在她耳畔哼声道,“要是吻下去是不是就如了你的意?” 麦穗儿:“……” 见她不吭声,顾长挚勾了勾眼梢,更贴近她耳廓一点,滚动着热气的声音酥酥软软,却暗藏鄙夷,“人烟罕见,其心可昭,你,承不承认?” 刚从虎口脱险,冷不丁这么一句重剑击来。 心塞得都在淌血。 微垂下眼眸,麦穗儿别开头,拧眉。 方才的一路奔跑他是从哪儿开始不对劲的?这坏蛋是不是早就清醒了?既然醒了还配合她做什么?耍人? 呕得胃疼。 麦穗儿方想甩开他的钳制,怎料他却率先一步松手,好整以暇的退后两步,站定。 他双臂环胸,双眼似在审判,唇角又漾起讽刺至极的弧度。 “啧啧,我的定力可不是凭你就能轻易动摇的!”冷然斜睨着她,顾长挚淡然的目光略过她的胸和腰,一脸嫌弃的努嘴,“硌手。” 你嫌硌手你别碰。 麦穗儿死死磕着牙,想一巴掌把他拍进地心深处。 俯身去捡包。 有气无力的把附近掉落的东西拾起放入包中。 正要去捞南瓜人偶。 一只尊贵的脚捣乱飞来,轻轻一踹,南瓜人偶便沿着抛物线落入旁侧的灌木丛上。 麦穗儿气死了。 她睨了眼那锃亮的皮鞋,恼怒的趁他收回之际,就扑上去恨不能徒手拧断。 可惜她低估了这个男人的敏捷度,扑了个空—— 也不是,是只扑到一丛嫩油油的青草。 站在外围的顾长挚“噗”一声笑出来。 看一次她趴在地上的狼狈模样就一次次忍俊不禁。 双手攥拳,麦穗儿在他讥诮的笑声里爬起来。 行,惹不起总躲得起? 不再管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捞起手包,气得全身都在颤抖,旋即头也不回的掉头就走。 “就走了?”顾长挚耸了耸肩,双手插在裤兜,看她越过身侧,盯着那道瘦削的背影啧啧道,“娃娃都不要了?” 不说还好,一听他这话,麦穗儿脚步更快,眨眼就消失在转角…… 目送她远去。 顾长挚唇角的笑意霎时消失不见。 他漆黑的眼眸浸透着挥散不去的冰寒,目光陡然变得凌厉尖锐。 孤立原地。 良久,顾长挚面无表情的打量周遭环境。 百年古槐枝叶繁密,零零散散洒下一地斑驳痕迹,颇有些瑟缩意境。 定定仰眸。 望向灌木旁悬起的灯盏,顾长挚抿唇,方要转身,余光微晃,扫到一团亮晶晶的东西。 踱步往前,他弯腰捡起手机,拿着手里颠了颠。 起身,又看到挂在灌木枝上的南瓜小玩偶。 就在眼前,咫尺之距。 顾长挚往外离开。 走了几步却退回去,他伸手取了南瓜人偶,盯着多看了两眼,随意捏在掌心。 沿着路灯密集的小径走回宴会场地,上台阶前,正好撞见从侧门跑出来的陈遇安。 两人面对面,皆默然。 陈遇安完全是给吓着了,厅内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未果,这才神色慌忙的试图到庭院碰碰运气。 所以—— 心心念念找的人一瞬间就出现在眼前,难免猛然高兴得陡然说不出话。 缓了片刻,陈遇安拍着胸脯,见四周无人,上前怒道,“这是你说好的打点清楚了?” 顾长挚不作声,沉沉问,“人呢?” 知他问的谁,陈遇安窝了一肚子气,气急败坏道,“人人人,你都这样了老子怎么去顾旁人?能不能听我话就再尝试一次?你是不是偏要一辈子都活得不像个正常人?” 关心则乱,语气不由自主拔高,陈遇安说完才懊恼的闭嘴缄默,他心揪了下,面色发青。 顾长挚最为反感敏感的便是这句话,不,是这三个字,“正常人”。 “我……”想解释,他却擦身直直越了过去,拾阶而上。 陈遇安头疼的摁太阳穴。 一个永远生活在光明的人,听起来似乎很英雄主义,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近期连续频出的意外让陈遇安有些心惊,毕竟严防死守下,好几年都没有再出现过了。 或许顾长挚自己一直都很清楚,他不正常,包括平日那极其挑剔恶劣易怒的性格。 他喜欢孤单,永远都沉浸在孤独的世界里。 刻薄傲慢以及那张毒辣的嘴,不知逼退了多少想靠近的人,可内心深处,真的就那么想? “对了。” 脚步驻足,鞋尖微转,顾长挚侧身把捡来的手机递给陈遇安,语气平常,听不出一丝异样,“那个女人的,还给她。” 说罢,重新进入宴厅。 陈遇安松了口气。 他低眉看了眼手机,纳闷的沉思,麦穗儿的? 不对。 麦穗儿的? 霍然睁大眼,陈遇安紧张的凛目,什么意思? 方才两人在一起?那是正常之前还是正常之后? 手心不自觉用力,许是摁到按键,屏幕霎时炫亮。 陈遇安心不在焉的随手输了几个“1”,解锁了…… 多心大的姑娘啊! 摇头,陈遇安可没窥探人*的癖好,而且她这么敢,想必没啥见不得人的东西。 方要锁屏,视线略过开启的录音设备,他神色陡然一变。 结束录音,播放。 略嘈杂的一段前奏后,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乍时闯入耳内。 不可置信的握着手机贴近耳朵,陈遇安眼中的诧异和愕然浓郁得几乎要渗出来…… “手里还剩什么?” “狡猾的喵喵!” “我把好吃的都给你,我的也给你,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 顾长挚? 他从没听他在那种状态下说过话。 录音还在播放。 陈遇安艰难的滚了滚喉咙口,从前不是不曾主动治疗过。 他之所以与顾长挚能走近,亦是机缘巧合下得知了他的秘密,那时二人都在国外留学,他家境一般,是穷学生。顾长挚忌惮他,防备他,后来,索性将他揽入麾下。 如此处着,长久以来,竟也诡异的有了几分情谊。 人是能感知善恶与真假的生物。 顾长挚除开糟糕的性子,作为朋友,并不可怕。 其实只要掌握他的喜恶习惯,有时甚至会觉得这个人很可笑,譬如他总爱故意吊着你胃口,高贵冷艳,等你索然无趣了,他偏高贵冷艳的凑过来,一本正经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因果。 没错,就是这么可笑! 录音里安静了许久。 一直到顾长挚嗤笑声响起…… 他必是不知有这段录音的存在。 垂下手,陈遇安站在台阶下,仿若入定般。 第一次治疗是在十年前。 中文名叫“易玄”的美国心理博士接手,他表示对这个新颖的案例很感兴趣,对顾长挚煞是殷勤,隔三岔五鼓动他接受治疗。 暴躁了段时日后,顾长挚在他劝说下犹豫的颔首应下。 但结果很惨烈。 为期一个月,每周两次,顾长挚在黑暗中没有开过口。 他躲在可以隐蔽身体的任何角落,缩成一团,双眼无神的睁着,无论用什么语气引领,皆是沉默以对。 深度催眠亦同样失败。 他的定力简直让易博士惊叹泪流! 第二次治疗,来自易博士闭关数年后的诚意邀请。 他拍着胸脯跟他保证一定成功,让他定要好好劝顾长挚就范,他劝了,他们都信了,会成功吧! 然而并没有! 或许正是这些失败,让顾长挚彻底放弃。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早出晚归,死死掐着太阳落山的点儿。 别墅内白昼通明,将近六七年,是没再有过突发事件…… 麦穗儿行路匆匆,眉间堆积着未消散的愤怒。 进大厅前,她埋头整理了下衣裙和头发,旋即进门去找ludwig先生等人。 既然他们都不需要她这个翻译了,那她提前离开应当没什么关系…… 站在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人群里,麦穗儿踮脚瞭望一圈,一时半会找不着人,收回逡巡的视线,她翻包找手机。 空的…… 神色一震,麦穗儿烦恼的捏了捏眉心。 一定是方才掉在槐树底下了! 郁闷的吐出一口浊气,她旋身欲折返,一声带着轻诧的疑问倏尔在耳畔响起。 “穗儿?” 脚步停顿。 麦穗儿奇怪的侧身,偏头看向后方的男人。 男人规规矩矩一身墨色西装,发丝柔软,眸中惊讶在看到她正脸后转化为喜悦,“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话落,他脸色微僵,很快有些不自在的补充,“我、我是说咱们很久都没见了,你号码几年前就已拨不通。” 麦穗儿礼貌的弯唇,没将他的忌讳放在心上。 从中高级生活品质跌落到贫穷,无法穿梭于富人间的游乐场所,这根本不是什么需要介怀避忌的事情!她本就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嗯,真巧。”麦穗儿出声道。 她顺势看了陈淰一眼,当初的大男生也已初露社会精英的模样。 “我……” “我……” 两人同时启唇,麦穗儿本想告辞,如此却不好开口,她便道,“你先说。” “没什么,就想问你现在过得好么?” “挺好的!” “唔……”陈淰支吾了下,突然低头,睫毛覆在眼睑,声音极轻,“你瘦了。” 愕然抬眸,麦穗儿讪讪拨了拨额发,目光扫过他越发挺立的五官,笑着打趣道,“你帅了!” 大概没料及她竟会说出这种话,陈淰脸色怔了下,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握拳放在唇畔轻咳一声。 “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一步。”朝外指了指,麦穗儿转移话题。 “穗儿。”追着走了两步,见她眸露疑惑,陈淰望向她清瘦的面颊,主动道,“留个联系方式吧,你要是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毕竟我们是朋友。” 是朋友没错。 可她如今根本不需要太多交际,因为没时间。 “我……”麦穗儿实话实说,“今天过来时手机丢了,可能要重新办卡。” 陈淰颔首,浸着失望的黑眸望着她,笑得有些牵强,显然误认为这是一种拒绝。 第三十六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乔仙麓找豆豆借了手机上天台打电话。 时至傍晚,秋阳西下,寒风微凛,乔仙麓,也就是栾静静,“她”一身医院竖条套装抬头看着天空漂浮着的灰白色,有种壮士扼腕的凄凉感。 紧张的手连都在打颤。 不,不是他的手,准确的说,是他的灵魂支配着栾静静的柔夷。 身位女明星,工作之余一半的时间基本都在保养,所以这双手软绵白皙雪嫩,才修剪的十个干干净净的饱满指甲壳儿透着娇粉色。他不由得想起拍摄当日这双手敲打在黑白琴键上的画面,不看脸忽视主人的话,它们像一个个可爱的精灵,跳跃着旋转着编织着…… “嘟嘟嘟”。 仿佛耗尽全身力气,食指一个个摁下数字键。 接通了。 狂喜恐惧期盼忐忑。 无数首或愉悦或激烈的音乐曲在耳畔轰烈作响。 清清楚楚听到手机里响了四声后,电话终于被接了。 开口前,乔仙麓脑海里突然只想到一件事,四这个数字不太吉利啊……tat。 “喂。”他紧张的张嘴,一道女音从干涩的喉咙里硬巴巴挤出来。 电话那头顿了半晌,回应的“汪”了声。 “……”是他自己的声音。 虽然自己听自己说话感觉怪怪哒,可是乔仙麓非常肯定以及确定,这百分百是他身体发出的音色。 吞咽着口水,乔仙麓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勇气,这一刻,他觉得四周空白一片,耳畔嗡嗡作响,“是……栾静静么?” 天色又昏暗了些许,冷风把长发吹得扑在脸颊,宽阔的天台氤氲了夜色,一切都显得随意,唯独边沿那个娇小的身影立得虔诚而庄重。 乔仙麓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可电话那畔却陷入了沉默。 就在他觉得他双腿无力人都快要挂了的时候,那头突然传来一声“汪”。 “汪?” “汪汪!” “汪汪?” “汪汪汪……” “特么的只会汪么?说人话。”他蓦地爆吼,尖锐的女声如一根针划破夜空,又似带着仓惶的无助和祈求,“说人话!” “汪……” 狗……狗吠声? 他的身体里住进了一只狗? 四肢浑然无力的踉跄跪坐在水泥地上,脸上尽是不可置信,乔仙麓觉得世界都黑暗了,他如同被判入九九八十一层地狱的人,一层层沉沉坠落。 双眼呆滞的目视前方,握着手机的右手无力垂下,手机滚落在地上,“砰”一声,他却毫无知觉。 如果没有明天…… 为什么脑海里响起了这首歌! 他苦涩的轻笑出声。 栾静静的五官完全纠结成了一团,柔顺的黑长直盖住了大半阴霾的脸。 蓦地,摔落在地的手机里突然传出一声超级欢乐的大笑声,“哈哈哈”。 “嗳,你刚才是不是快吓尿了啊?啊哈哈哈哈一定吓尿了吧啊哈哈哈哈哈哈……”期间伴随着各种锤床拍手的“铛铛啪啪”声。 乔仙麓:“……” 麻痹有本事站到他面前他保证不掐死她! 卧槽! 不过关于“掐死”这个问题,首先他要先弄清楚怎么掐,到底掐哪具身体才比较正确==。 这是栾静静第一次跟他说话。 但是……乔仙麓再也不想和她说话了。 尤其她还用自己的声音笑得如斯猥琐…… 乔仙麓非常讨厌栾静静这个人。 这个讨厌的度,经过此次事件后继续加深一笔。 但是接下来的日子,乔仙麓只能表示“呵呵哒”,他原本以为他对栾静静的厌恶已近极致,然而这种想法只能说明他还太图样图森破。 在她的提示下,他终于成功把她的破手机解了锁。 对于密码==。 乔仙麓认为,这是一个复杂到让小偷都能得气得跳楼的图案,他很想问,你自己都不会忘记么? 想了想,他没问,他完全不想跟她有太多的交流牵扯。 很显然,在这个问题上,两人达到高度一致。 嗯,反正本就是两个不相干的人,等各就各位,就相忘于江湖老死不相往来一辈子都别合作…… 想得很好然而实际操作起来总是难度很大。 当晚回a市后,乔仙麓一下飞机,下意识把手机掏出来开机时,密码就给忘了! 他先试了十几次,手机自动给锁了。 没办法,豆豆带他去宾馆住宿,他拉好窗帘,按平常的习惯先去洗澡,等扒拉完外套t恤往下扒裤子时,才脱了一半整个人保持着弯腰的动作就戛然怔住。 他看着眼前大面镜里的女人半裸~体。 漂亮的杏眼因惊惧瞪得大大的,热气氤氲得脸颊像抹了两团胭脂,秀气的樱桃小嘴因诧异微微半张。 另外…… 因这个动作,桃红色胸罩里的两团雪白格外显得丰润,似乎弹性很好的样子,右边胸部中上位置还有一颗黑痣,半颗米粒大小…… 果然俗话诚不欺我,关键部位生痣不仅不显得突兀,反而多了几分性感! 约莫大脑空白了一二三秒,乔仙麓豁然清醒,脸上火辣辣的拽着裤子就往上提,随便拎着t恤猛地往身上套,逃也似的出了洗浴间。 ……所以栾静静那个小婊砸是不是也看光了他的身体? 乔仙麓整个人捂在床上,阴沉的揉了揉太阳穴,他想静静→_→。 诚然,此静静还真的就是栾静静。 他在想此刻占用他身子的栾静静到底在干嘛!叹了声气,坐在床上重新拿着手机解锁,蒙娜丽莎广告拍摄事件究竟怎么回事他还不太清楚,所以想刷刷微博看看情况,但……锁都还没解呢! 乔仙麓继续试了十多次。 手机表示“窝不行了,我得歇歇,骚女过两分钟再来摁我呀!” 两分钟后,骚年乔仙麓继续好脾气的连试了十多次,他成功规避了正确解锁图案,盘盘皆错。 再好的脾气再好的耐性也恼得想挠墙。 乔仙麓用房间里的座机拨号给栾静静,等了许久,才被接通。 他咬牙切齿的“喂”了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对方不好招惹的语气冲了个正着,“妈蛋深更半夜打电话干嘛不知道我是病人需要休息么有话快说有p快放三秒内不作声老子挂电话了,一二……” “……”乔仙麓被绕得有些懵逼,终于在她“三”字落下的一刻瞬间回吼道,“栾静静。” 好吧,他是越来越暴躁了! “怎么了?” 尽管声音压低了些许,乔仙麓还是能听得出来她有多不耐烦有多不情愿。 乔仙麓真是卡了半口老血吐不出,自己被自己骂咧嫌弃,这感觉真是太酸爽…… 鼓着嘴,他深吸一口气,隐忍的启唇,就两字,“解锁。” “……”那边愣了半晌,似乎才恍然想起来怎么回事,边打哈欠边道,“下午不是才说了么?乔仙麓你记忆力好差啊台词怎么背下来的啊所以就说需要配音吧呵呵哒……” 老子需要配音是因为老子行程太紧没有时间去配ok? 青筋直跳的强忍着没有回嘴,乔仙麓真不想跟个女人见识,他不想再听她叨叨逼逼,尤其还用自己的声音,实在……头疼,于是猛地切齿打断,“说重点。” “就第一列最后一个点连第三列第一个点再连第一列第二个点再连第二列第一个点再连第三列第二个点……” 乔仙麓原本记了个模模糊糊,她一点醒自然就豁然大悟,“嗯”了声打断她的话直接挂了,也不管对面是不是气得要死要活。 呵,他被她气的还少么? 然后捂在床上抱着手机解锁之后,他想了想,找了张纸把所谓的解锁图案给画出来随身带着。 因为……他真心是觉得栾静静那个女人是太闲了才折腾出这么个复杂的图案==。 而且,她居然睡得着,居然还睡得着? 方才她声音透出来的惺忪当他聋了么?他从醒来一整天看到自己变成这幅样子简直不吃不喝不睡连澡都不敢洗,可那个家伙都不惊惧惶恐?……关键似乎一副毫无所谓很享受的样子! 气得胃疼! 乔仙麓捂着胃慢半拍才意识到胃这个位置很玄妙啊!刚好在胸脯边上……跪了! 这款手机是栾静静代言的产品,她自己用的这款甚至带点专属的意味。 乔仙麓点开新浪微博app,显然栾静静个人有爱好刷微博的习惯,账号并没有退出,直接就自动登陆上了。也是,现在鲜少明星空暇之余不刷微博了吧,但他却是鲜少之一。 主要是太忙碌了!从今年开始,他的工作量暴增,平日睡觉的时间都不够,怎么想得起来发微博?就陈菲姐偶尔提醒给粉丝发发福利时,他才登录上去随便打个段子发送。 他的粉丝们都很疯狂的留言,所有的人都说他火了,火的突兀火的迅雷不及,更有甚者明讽暗刺说他不过走了狗屎运能保持多久? 一瞬间似乎没人记得他在过去那么多年里辗转了多少个配角受尽了多少记冷眼…… 乔仙麓摇了摇头,查看微博上关于蒙娜丽莎广告拍摄当日的新闻。 刚要搜索,不知怎么就不小心点到了个人主页。 这个账号显然并不是栾静静的加v官方号,而是粉丝只有两位数的小号,关键似乎还是个专门用来吐槽黑人的小号。 所以……那个经常被吐槽被黑的就是他? 乔仙麓脸黑了一半。 “这年头某家xl粉丝真爱睁眼说瞎话,乔xx为人随和有亲切感?呵呵哒,我们见到的是一个人嘛呵呵哒!” 更新时间正好是他们一起拍摄广告片的上午==。 再往前翻。 “mb可以吹乔仙麓颜值爆表,连吹他为人耿直人品好老子也忍了,mb求别吹他演技叼炸天ok?汤姆苏需要什么演技?” “某些双标的键盘侠真是可以去狗带了,凭啥栾静静演白莲花玛丽苏说她心机婊,乔xl你们就说我们家神仙儿那是本色出演,orz还有没有三观了马丹!” “额,无聊看剧打发时间,恰好截到这张图,233333人家不是故意的啊哈哈哈哈哈哈!” 配图是他去年主演的一部狗血剧里的镜头,因为情节比较夸张,男主角刚刚得知女主是杀父仇人女儿,所以情绪激烈。图片里的他昂手抱头,痛苦的大叫着“为什么”,然而截图顿在他张大嘴的那一瞬间。 “……”乔仙麓大半夜也是看得整个人有了火气。 他伸手扶额,眼神阴郁,闲得蛋疼是个什么意思他终于明白了,栾静静特么的就是闲得蛋疼! 栾静静,很好,真的很好! 文/《我与当红炸子鸡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防盗章节,最新章节在倒数第二章,周五替换。 第三十七章 下意识侧目。 身旁空落落的! 灯灭前,还站在她身前的男人已顷刻不见了踪影。 不知为何,麦穗儿兀然想起那日sd大楼电梯内的场景。 顾长挚是不是怕黑? 但好像又不是单纯怕黑的样子…… 管他呢? 麦穗儿嫌弃的摇头,她踌躇了一瞬,方拔脚欲往前,忽而一道身影仓促拨开她前方的人群,略微气喘的朝她奔来,而后匆匆停在她身侧。 是陈遇安。 他发丝许是在人群挤挤攘攘的缘故,凌乱不堪,西装有些歪斜,一副慌忙而惶惶的模样。 仰头盯着他,麦穗儿诧异的用眼神询问。 陈遇安表情急切,飞快的扫了一圈她周遭,脸色愈加阴沉,仿若即将疾风骤雨的坏天气。 他没有开口,下一秒却忽的扯着她臂膀往旁侧偏僻角落行去。 男人步履快,麦穗儿有些跟不上。 几乎踉跄的被强行拉到大厅一隅,双颊难免浮上一层怒色。 好不容易停下,蹙眉,麦穗儿低头整理裙摆,心想,亏她以为陈遇安此人定是不比顾长挚野蛮的,原来也不过尔尔。 大抵物以类聚便是了! “长挚人呢?”没有闲暇时间在乎礼节问题,陈遇安额头不自觉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胸腔挤压成一堵墙,呼吸都开始不顺。 谁都未曾料到场宴会竟会来这一出,更别说场内尽是h市名流人士,若他…… 骇然的凛眉,陈遇安焦急的在问话同时依旧举目四望。 麦穗儿摇头,冷漠道,“不知。” “方才他不是与你在一起?灯灭前他人呢?”过于担忧,语气不由染上几分质问和逼迫。 “……”麦穗儿别眼,忍住气,“是,但烛灯点燃后,他就不见了。” 不见了? 陈遇安陡然越过她,片语未提,像一只失去方向的苍蝇在人群里转悠。 许是有所顾忌,他只神色仓惶,并未再多言。 迟疑的望着他消失在视线。 麦穗儿若有所思。 脑中有一线清明,她好像可以猜出陈遇安为何大惊失色。 定是与顾长挚惧黑一事有关? 然而—— 关她什么事? 无所谓的从手提包里翻出手机,麦穗儿立在角落,给ludwig先生留言。 场内混乱,一时很难找着他们身处何地,她留言让ludwig先生若需要翻译便给个具体位置,她立即过去。 孰料ludwig先生竟让她不要担心他们,好好享受这个美好而浪漫的夜晚! 美好而浪漫? 呵呵…… 抽了抽嘴角,将手机扔进包里,麦穗儿无趣的站了会儿。 转身从侧门走出厅堂。 沿着后花园小径走了几步,麦穗儿抬头左右打量,一切都很自然生态。 庭院深深,灌木层叠,高低错落,放眼望去,一片幽深。 灯盏稀疏,偶尔一颗明珠般的圆灯伫立着,慵懒的散发着光晕。 她不愿再往前走。 择了挨近路灯的一条长椅,踱过去坐下。 揉了揉穿着高跟鞋的脚踝。 麦穗儿低叹一声,也不知自己叹个什么劲。 靠在椅背,仰头望向天空,此处环境好,半山腰上,感觉离天空更近了一步,市区少见的星子在这里都格外璀璨了许多。 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尖点在最明亮的那一颗。 心情不免开始放松下来…… 唇畔微弯。 没等弧度扩散开来,霍然一道不远不近的窸窸窣窣声传来。 麦穗儿警惕的四顾。 声息停止。 过了会儿,又飘入耳朵。 类似于枝叶摩擦产生的杂音。 猛地站起来,麦穗儿朝声源大概方位瞥了眼。 她没有太大好奇心,下意识反应就是远远躲开,这里距宴厅不远,但厅内欢声笑语嘈杂,若真呼救,不见得有人能听见。 越想越可怕,她僵着脖子急急沿原路返回。 走出十几步后,余光不经意往后扫了眼,大抵是位置发生转变,竟清楚看到不远处的灌木丛里缩着团人影。 变态? 但一般的变态还真进不了这片区域。 京山并不是开放领域,隶属私人,来往除却她这样的身份,大多都是金贵名流。 定了一瞬。 麦穗儿绝对没想过要去一探究竟。 多少好奇心害死猫的例子,只是—— 很熟悉。 蹲着的像一颗蘑菇的那怂样儿! 试探的只往前走了一步,随时保持后退的姿势,麦穗儿蹙起眉尖,“顾长挚?” 无人应答。 她站在灯下,盯着那一团墨影。 偶尔灯光折射过去,从枝叶穿过,映出那绿得风骚的西装颜色。 是顾长挚。 没错。 不可置信的挠了把后脑勺,麦穗儿可真是无语。 她鄙夷的垮下脸,从地上捡了块石子,轻轻朝他身侧抛去。 石子打落在灌木丛,登时激起一片窸窣。 麦穗儿见那团暗影颤了几颤,瞠目了半晌,干巴巴道,“陈遇安在找你,还有……”转身后,麦穗儿叹了声气,好心告诉他,“大厅不黑了,你可以回去。” 仁至义尽。 她自己都佩服自己。 多么大度! 偏生顾长挚一个男人却小肚鸡肠得可怕,呵,这扭曲的世界…… 讽刺的摇头往前走。 突而“啪嗒”一下,有什么生硬的东西砸在她背上,生疼。 麦穗儿愕然回头,正好看见又一颗石子从灌木丛方向飞了过来,她反应力一直不好,看着石子击来,想避,挪不动脚。 再“啪嗒”一声,砸在了她小腿上,然后摔落到地面。 接二连三。 几颗碎石源源不断的朝她砸来。 麦穗儿被砸得全身冒火。 她吼了声“顾长挚”,然后暴怒的从地上捡起那些石子,天女散花一般朝灌木丛下的暗影一股脑甩去。 连串的清脆落地声,也不知有没有砸到他。 胸脯起伏,麦穗儿瞪着眼,揉了揉小腿。 她反击之后,便没有石子蹦出来了! 刚松了口气,耳畔却赫然传来一记啜泣声。 ??? 麦穗儿思维逻辑能力基本废了。 她微微张开嘴,不可思议的样子要多傻有多傻! 不是。 千万别告诉她顾长挚在哭! 呵呵呵…… 讪讪歪了歪嘴,麦穗儿吓死了的转身就跑。 跑了两步,啜泣声仍没完没了。 罪恶感一瞬间爆棚,知是顾长挚,虽仍旧嫌恶,但至少并不觉得可怕。 麦穗儿迟疑的退回去,慢慢走到灌木丛边。 此处是路灯照射不到的背面,昏暗暗的。 她蹲下来,朝空隙里望去。 一身骚包西装的顾长挚正缩成一团,蹲蘑菇一样,右手捂着额头,低低啜泣。 似乎见有人过来,连忙往后退,直至退无可退。 麦穗儿:“……” 他们的剧本是不是拿反了? 上下打量自己,麦穗儿真没发觉她有哪里值得畏惧? “顾长挚?”她唤他一声,双眸微微凛冽下来,神色亦不自觉严肃。 这绝对不是顾长挚,正确的说法是,不是平日见到的顾长挚,可能? 可能是电梯里的那只纸老虎? 麦穗儿想得认真。 一时没发现啜泣声已经停止。 “是你打我。”蓦地,一声委屈的带着哭后沙哑的嗓音猛然回荡在夜空。 麦穗儿已经不知道作何反应了,她抬头,顷刻看到顾长挚伸手指着自己额头,俨然一副又快泫然欲泣的小可怜模样。 看不清啊! 蹲着往前凑了两步,巴在灌木边,两人距离不过两尺,麦穗儿煞有其事的借着极其昏暗的灯晕瞅了眼。 登时撇了撇嘴角,她乱扔而已,没想到居然砸中了他额头,一块钱硬币大小的红痕正耀武扬威的印在他俊逸的脸上,颇具喜感,尤其配他一脸宝宝好委屈的表情。 “还有这里,这里,这里,这里……” 见她没有反应,顾长挚伸出右臂,用左手指着肘部,再伸出左腿,指了指脚踝,又侧了侧身子,因为没办法指到后背,他动作难免有些可笑。 麦穗儿就这么看着他。 静静地、静静地看着。 她也很想说他也砸到她了啊,这里那里这里那里。 可—— 太幼稚了! 她实在没脸说。 两人面面相觑。 眼睛对着眼睛。 麦穗儿心里的崩溃犹如大山轰塌。 他的眼睛在黑夜微光里格外亮,什么恶劣冷血刻薄什么傲慢不屑鄙夷,通通都消失殆尽。 甚至很难想象,这么一双干净清澈的眸子里会染上那些尘世的痕迹…… 麦穗儿喉咙艰难的滚动了下。 她蹲在灌木旁,视线不曾离开罅隙里顾长挚的那张脸。 他给她展示完身体被石子砸中的几处地方后,继续缩成一团,圆睁着眼睛瞪她。 看起来似乎是对她不吭声不道歉不表示的态度有些生气,但他偏不说话,死死抿住唇,就盯着。 俨然敌不动我不动的阵仗! 愚蠢! 麦穗儿皱眉。 她再看他一眼,起身,想离开。 孰知蹲得有些过久,双脚发麻,加之穿的还是双高跟鞋,人一下子就重心不稳的朝灌木匍匐倒去。 这可把顾长挚吓坏了。 惊呼了一声,双脚双手都往后躲,又躲无可躲,只好胡乱拍打树枝,似是阻拦她的侵袭。 麦穗儿骂了声“住手”。 他却变本加厉,将树枝拍得簌簌作响。 想赶走她? 是不是傻? 从乱蓬蓬枝叶里稳住身体,麦穗儿匆匆往后退。 旋即毫无形象的喘气坐在地上,鼓着腮帮子把裙子和头顶的叶片摘下来。 顾长挚随之缓缓停下动作。 他警惕的闷了会儿,松开手里拽着的树枝。 “啪”一声。 交错的树枝反弹,直接弹在了他脸上。 “呜……”捂住脸,他眸子里顷刻沁出水润,微微张嘴,要哭的节奏。 “住嘴。” 麦穗儿汗毛都竖了起来,忙凶着脸怒吼。 他住是住嘴了。 一只手捂着被树枝打到的脸颊,一只手捂着被石子砸到的额头。 眼泪无声的滚着往下淌。 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麦穗儿:“……” 她张皇失措的僵住,下意识开始翻手包,翻出几颗巧克力和一个小吊坠布娃娃。 摊开掌心给他看。 光线昏暗。 并看不清。 顾长挚被眼泪洗过的眼睛是唯一的亮色。 很难想象,一个大男人缩成小小一团是干什么,他吸了吸鼻子,忌惮的避开树枝,似是赌气,折断了挡在眼前的一根枝桠,挥手大力甩开,然后非常缓慢前倾上半身,一步步朝她靠近。 大约还有一尺之距时,他猛地停下,双眼不眨的望着她,似在打量! 麦穗儿被看得心里直发毛。 春夜温度比白日低,裸/露在外的胳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说实话,她宁愿顾长挚一脸傲慢睥睨,因为总比现在的状态好…… 太可怕了! 见他不再往前,麦穗儿准备合拢掌心。 然而—— 就在这一瞬间,手上一轻,眼前黑影晃动,再看,顾长挚已经飞快的重新退回到了灌木深处。 麦穗儿扫了眼自己掌心,巧克力还在,她随手缝制的南瓜小布偶没了。 “我记得你。”忽的,他开口道。依然没抬头,双手捏着南瓜布偶娃娃把玩,声音纯净。 ” 第三十八章 .独.发. 第三十八章 新年将至,机场人满为患,濯易因此减轻了几分防备。 他用手压低帽檐,身上长款黑色羽绒服低调臃肿,略微掩饰住他的好身材。 拖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他与许念二人湮没在人群之中,俨然一对普通等航班的情侣。 濯易老家在南方的一个小镇,并无直达航班,他们抵达w市之后需转高铁再行一个半小时。 “我们到时大概傍晚五点左右,但我家今晚似乎有其他安排,有其他生人在,到时想必你也乏了,我先送你去酒店休息一晚,明天去我家吃午饭,你会不会觉得不便?”坐在角落,濯易递给她水,体贴的轻声问。 顿了下,许念摇头。 因为周遭嘈杂,两人坐得很近,旁座女人抱着个两岁左右的小孩子,小孩手里拿着舔了一半的棒棒糖,胡乱晃着。 濯易用手臂揽住许念肩膀,让她往他身边挪挪,怕糖果粘到她的头发或是衣上。 过了几分钟,机场后方蓦地传来一片动静,闹闹哄哄的。 许念轻靠在他肩上,隐约听到后方几排的人在谈论,好像说大批粉丝在候机,等某个流量担当小鲜肉。 蹙眉,她抬头看向他隐在帽檐下的一双漆黑眸子。 濯易略微摇了摇头,示意她没事,眸中生出几点笑意。 回以一笑,许念调整姿势,双手环住他臂弯。 机场一隅。 粉丝抱成团,纷纷举着灯牌和横幅,满脸痴汉的等着心中的偶像。 两个八卦记者拿着相机从旁经过,没兴趣的斜了眼疯狂粉丝们,其中一个摇头叹道,“赵子怡这女人挺小心的,明明收到线报,她和已婚男星魏炜会搭这班飞机到s市,结果就看到她一人。” “出师不利。”旁边另个男人撇了撇嘴,“去趟厕所后再盯着赵子怡去,就不信逮不到她勾搭有妇之夫的证据。” 两人从卫生间出来,并肩离开机场大厅。 恰巧濯易正牵着许念进候机室。 双方匆匆擦肩而过…… 似察觉到什么,其中一个男记者猛地驻足。 他遽然回眸,双眼倏地闪过一丝精光。死死盯着人群里的那一对男女背影,他迅速拍下几张照片。 “是濯易。”放大摄像机里的图片,他专注地盯着相机里两人紧紧相握的手,兴奋道。 另一个男人眯眸质疑,“你确定?” “绝对。”他眸中迸发出笃定,霍然失笑道,“不可能认错,tmd我曾经跟拍了他三年,一丁点儿蚊子腿都没拍到,后来主编只好下令放弃他。”说着继续大笑着拍了下大腿,“尼玛我这才不拍了,他就给我搞大新闻。” “走,去查查他这趟去哪?还有那女人是谁?够亲密的,靠,这下绝对头条,新年大红包没跑……” 两人语气激动,迅速将赵子怡抛到脑后,旋身打探濯易的动向,并立即向上头报备。 登机。 下机。 转高铁。 大半日时光匆匆逝去。 一路仓促,等从高铁下来,熟悉的城市面貌便展现在眼前。 濯易陡然轻松许多,他往上扯了扯帽檐,冲身旁的许念简单的介绍本地风光。 怕她疲累,濯易并未多说,他拦了辆计程车,带她一起回小镇,笑道,“过几日我带你过来看看这边景区。” 许念颔首,目光越过车窗,看向这座陌生的城市。 “镇上只有几家酒店,相比大城市简陋许多,但都很干净,我带你去其中的竹轩。”濯易笑道,“那里也有很多竹子,和我家一样,周遭也很清净,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深夜时打开窗,偶尔能听到淙淙流水声……” 下了出租车,濯易拎着两个行李箱,领她往前走,“再走几米就到了。” 许念双手空空,只肩上搭了个小巧的棕色包包,她落后他几步,举目观察小镇。 黄昏下,小镇染上一层朦胧暖光,并不破旧,显得很温馨。 高高低低的建筑错落有致,路面干净,巷子里传来食物飘香味儿…… 满满当当的人情味弥漫在空中,显得这里的冬日像春天,不冷。 戴着口罩订好房间。 进屋,濯易才放下行李箱,家里电话再度拨来,这已经是今日第五次。 坐在床畔,许念抿唇望着他笑。 濯易也笑,然后无可奈何地摁下接听键。 “你俩到了吧?姑娘有没有哪里不适应?你带她去星星酒家住一晚,跟她说若不嫌弃,明儿就住到咱们家来,楼上客房我和你爸今早都收拾好了,新床单新被子,刚晾晒过的,还有你们饿了么?你给她买点吃的后回来一趟,唔……”对畔顿了顿,不等濯易开口,又略微压低了嗓音,“你待会回来跟咱们家客人见一面,是你爸许久不见的老知己,我厨房里还特意煲着汤呢!待会儿你回去时给姑娘带去,就是你妈年纪大了,怕不合她口味。” 濯易插不上话,挠着后脑勺望着许念笑。 等他母亲告一段落,他才道,“我们住在竹轩,好,我待会儿回去一趟。” “竹轩?”声音似乎有些诧异,转而压下去,“唔,没事,竹轩就竹轩,也就一晚,小易你动作快点儿,妈先不跟你说了啊!” 电话里隐约夹杂着别的话语笑声。 濯易垂眸看着已经挂断的手机屏幕,他父亲的老知己?从不提及过去的他们怎么突然要跟从前的朋友见面? “你想吃什么?”抛却脑中思虑,濯易望着安静坐着的女人,嘴角弯弯,“我下去给你买上来。” “我不饿。”许念摇头,“我想睡一会儿,你先回家,他们一定很想你。”见他眸中迟疑,许念看了眼行李箱,好笑的跟他道,“箱子里面还有水果和糕点,我若饿了就吃一些,再者你回的时候不是要给我带你母亲煲的汤么?” “对,我马上给你带回来,很快。” “不急,去吧……” “嗯。”一步三回头,濯易站定在门口,望着她,眼中沁着笑意,“你好好睡,我马上回来。” 等她颔首,濯易弯腰抱了抱她,依依不舍地关上房门。 房中旋即一片安静。 许念折身打开窗,她倚在一旁,听街上的阵阵喧嚣。 偶尔会飘进几句说话声,是本地方言,却不是特别难懂,她琢磨着能领会到意思。不过濯易父母都说普通话,是不会有沟通上的困扰的! 许念轻轻吸了口气,抬眸望向暮霭下的远方…… 一路步伐轻盈而极速。 濯易走到家前,推开栅栏,余光瞥见对面路上停了辆汽车,他没怎么在意,直接进小院。 天色已暗。 汽车内,两个男人分别坐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 相机无声的拍摄着。 其中一个低笑,刻意压下声音,“不枉费我们紧赶慢赶转了几趟高铁,胃都快倒腾出来,终于赶上了节奏。”转瞬“咦”了声,急道,“刚才那个女人去哪儿了?信了你的邪,可别拿老子们当猴儿耍,要不是恋情谁tm跟着来?” “安静点,来都来了,哎哎哎,上家宴了,席上还有几人,亲戚?”另个男人扛着相机,嘀嘀咕咕盯拍着窗内的场景…… 温馨的三层楼小独栋房子内。 一桌人谈笑晏晏。 濯易安静地坐着,脸上没太多表情,他目光略过桌上一圈人。 数个不相识的和父亲差不多年纪的老人里,其中一个尤显慈祥地看着他,以及坐在老人旁侧略显羞涩和不自在的年轻女孩,还有他父母眼底偶尔略过的一丝尴尬和窘迫。 他心里渐渐将他们在电话里说的一些奇怪的句子串联起来,拼凑成了他被蒙在鼓里的真相。 “小易,这些都是爸爸从前的知己故友,数十年没碰过面。”濯父与濯母对视了下目光,心底都有些不舒坦,也明白儿子此时心底的不悦。 若是旁的,他们早已推却。 只是这些人都是上半辈子的故交,大家都是将要入土的人,说好在死前好生聚聚,看看他宠在手心里的不曾蒙面的儿子。同时,他也和故交韩教授说好,若两个孩子有这缘分,就结个亲,大家知根知底,亲上加亲彼此照应,但这些都不能强求…… 濯易颔首,礼貌笑了笑,起身给诸位伯伯斟酒。 他手微微地在颤抖,但力度却还稳着。 “好孩子。”其中一个喝红了脸,看着他眼眶湿润道,“你老父不容易,我们,我们看着你有出息,真是比自己孩子有出息都高兴,我……” 旁边另个老人用手不经意捅了捅他,岔开话题,笑眼望向斜对面同样安静的年轻女该,“小琳,听说你很喜欢小易的电影,现在瞧见真人了,怎么闷着不说话?” “我……”女孩抬眸看了眼站着的濯易,笑着将额发捋到耳后,眸中闪烁着羞怯,声音悦耳,“其实我室友也很喜欢他的作品。” “哦?我们小易很受欢迎啊,小琳是不是马上要研究生毕业了?将来……” 濯易回到原位,如坐针毡。 他听着耳边的欢声笑语,偶尔笑着回应,目光却时不时略过窗外。 她还在等他。 她一定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没有办法责怪任何人,濯易抿了口白酒,嗓子口火灼一般,从进门起,他就看到父亲将一头白发染成了黑发,他不知道他是因为要见故友,还是因为许念…… 席至晚十点,才有稍微散场的趋势。 濯易心中拔凉一片。 他甚至没有给许念致电,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怕让她察觉到异样。 十点半,老人们相互搀扶着步出小楼。 韩琳扶着自己爷爷,与大家站在栅栏边向他们一家人告别。 “回竹轩好好休息。”濯父喝得也有些多,脸颊红润,咬字却还算清晰。 竹轩? 濯易眼神一滞,他与母亲对视一眼,心中有些紧张。 他不想许念知道这件事。 濯母抿了抿唇,歉意的率先别过眼。 送走客人,她将濯父搀扶进去,又忙将厨房里温着的汤用保温杯乘好,垂眸对僵站在原地的儿子道,“他们才走,你等会儿再去,把汤给那姑娘。” 濯易接过,点头。 室内有些缄默,良久,濯父撑着脑袋,晕晕乎乎道,“没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他们、他们明天下午就走,就会离开这小地方……” 濯易再度点了点头。 十点多的小镇不比繁华都市,四周已经比较清静。 街上人烟不多,众人相互照应着往竹轩前行,有点醉意的笑谈着。 “小易这个孩子好,懂事听话,虽然在娱乐圈,人看着却很谦和,没那些坏习惯,老濯该省心了。” “是啊,还以为他要将孩子藏一辈子,哎!” 又换了个话题,语含打趣,“小琳,你觉得小易如何,成么?” “哎哟,你这老头子,年轻人害羞,反正都在s市,留着联系方式,慢慢相处呗,感情需要培养……” …… 路灯昏黄。 地上人影重重。 众人身后,一个男人不近不远的跟着。 他双手套在口袋,眸露精光,嘴角微弯。 相亲? 濯易这种大明星竟然还在老家相亲? 那今儿上午机场他牵着的女人又算怎么回事?总觉得他此行好像敲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新闻。 男记者一路跟到竹轩,目送他们一行进去,才略有收获的笑着转身离开…… 十一点。 濯易回到酒店。 怕她人已经睡着,他悄悄刷卡进门。 轻声踱过去,借着微光,果然睡着了。 他坐在床畔,定定看着她隐约的面部轮廓。 “濯易?” “嗯。”他倏地回神,抬头,“我吵醒你了?” “不是。”许念支起身子拧开床头灯,声音有点惺忪,“是我睡眠浅。” 灯光亮起的一瞬间,濯易蓦地俯身抱住她,下颔抵在她肩窝。 “喝酒了?”许念偏头问。 “一点点。”用力抱紧她,濯易闭了闭眼,心中五味陈杂,心酸歉意满满充斥在他脑中。 沉默半晌,他低哑的嗓音响在她耳畔,“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我父母还有我小时候的事?你想听么……” 第三十九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乔仙麓找豆豆借了手机上天台打电话。 时至傍晚,秋阳西下,寒风微凛,乔仙麓,也就是栾静静,“她”一身医院竖条套装抬头看着天空漂浮着的灰白色,有种壮士扼腕的凄凉感。 紧张的手连都在打颤。 不,不是他的手,准确的说,是他的灵魂支配着栾静静的柔夷。 身位女明星,工作之余一半的时间基本都在保养,所以这双手软绵白皙雪嫩,才修剪的十个干干净净的饱满指甲壳儿透着娇粉色。他不由得想起拍摄当日这双手敲打在黑白琴键上的画面,不看脸忽视主人的话,它们像一个个可爱的精灵,跳跃着旋转着编织着…… “嘟嘟嘟”。 仿佛耗尽全身力气,食指一个个摁下数字键。 接通了。 狂喜恐惧期盼忐忑。 无数首或愉悦或激烈的音乐曲在耳畔轰烈作响。 清清楚楚听到手机里响了四声后,电话终于被接了。 开口前,乔仙麓脑海里突然只想到一件事,四这个数字不太吉利啊……tat。 “喂。”他紧张的张嘴,一道女音从干涩的喉咙里硬巴巴挤出来。 电话那头顿了半晌,回应的“汪”了声。 “……”是他自己的声音。 虽然自己听自己说话感觉怪怪哒,可是乔仙麓非常肯定以及确定,这百分百是他身体发出的音色。 吞咽着口水,乔仙麓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勇气,这一刻,他觉得四周空白一片,耳畔嗡嗡作响,“是……栾静静么?” 天色又昏暗了些许,冷风把长发吹得扑在脸颊,宽阔的天台氤氲了夜色,一切都显得随意,唯独边沿那个娇小的身影立得虔诚而庄重。 乔仙麓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可电话那畔却陷入了沉默。 就在他觉得他双腿无力人都快要挂了的时候,那头突然传来一声“汪”。 “汪?” “汪汪!” “汪汪?” “汪汪汪……” “特么的只会汪么?说人话。”他蓦地爆吼,尖锐的女声如一根针划破夜空,又似带着仓惶的无助和祈求,“说人话!” “汪……” 狗……狗吠声? 他的身体里住进了一只狗? 四肢浑然无力的踉跄跪坐在水泥地上,脸上尽是不可置信,乔仙麓觉得世界都黑暗了,他如同被判入九九八十一层地狱的人,一层层沉沉坠落。 双眼呆滞的目视前方,握着手机的右手无力垂下,手机滚落在地上,“砰”一声,他却毫无知觉。 如果没有明天…… 为什么脑海里响起了这首歌! 他苦涩的轻笑出声。 栾静静的五官完全纠结成了一团,柔顺的黑长直盖住了大半阴霾的脸。 蓦地,摔落在地的手机里突然传出一声超级欢乐的大笑声,“哈哈哈”。 “嗳,你刚才是不是快吓尿了啊?啊哈哈哈哈一定吓尿了吧啊哈哈哈哈哈哈……”期间伴随着各种锤床拍手的“铛铛啪啪”声。 乔仙麓:“……” 麻痹有本事站到他面前他保证不掐死她! 卧槽! 不过关于“掐死”这个问题,首先他要先弄清楚怎么掐,到底掐哪具身体才比较正确==。 这是栾静静第一次跟他说话。 但是……乔仙麓再也不想和她说话了。 尤其她还用自己的声音笑得如斯猥琐…… 乔仙麓非常讨厌栾静静这个人。 这个讨厌的度,经过此次事件后继续加深一笔。 但是接下来的日子,乔仙麓只能表示“呵呵哒”,他原本以为他对栾静静的厌恶已近极致,然而这种想法只能说明他还太图样图森破。 在她的提示下,他终于成功把她的破手机解了锁。 对于密码==。 乔仙麓认为,这是一个复杂到让小偷都能得气得跳楼的图案,他很想问,你自己都不会忘记么? 想了想,他没问,他完全不想跟她有太多的交流牵扯。 很显然,在这个问题上,两人达到高度一致。 嗯,反正本就是两个不相干的人,等各就各位,就相忘于江湖老死不相往来一辈子都别合作…… 想得很好然而实际操作起来总是难度很大。 当晚回a市后,乔仙麓一下飞机,下意识把手机掏出来开机时,密码就给忘了! 他先试了十几次,手机自动给锁了。 没办法,豆豆带他去宾馆住宿,他拉好窗帘,按平常的习惯先去洗澡,等扒拉完外套t恤往下扒裤子时,才脱了一半整个人保持着弯腰的动作就戛然怔住。 他看着眼前大面镜里的女人半裸~体。 漂亮的杏眼因惊惧瞪得大大的,热气氤氲得脸颊像抹了两团胭脂,秀气的樱桃小嘴因诧异微微半张。 另外…… 因这个动作,桃红色胸罩里的两团雪白格外显得丰润,似乎弹性很好的样子,右边胸部中上位置还有一颗黑痣,半颗米粒大小…… 果然俗话诚不欺我,关键部位生痣不仅不显得突兀,反而多了几分性感! 约莫大脑空白了一二三秒,乔仙麓豁然清醒,脸上火辣辣的拽着裤子就往上提,随便拎着t恤猛地往身上套,逃也似的出了洗浴间。 ……所以栾静静那个小婊砸是不是也看光了他的身体? 乔仙麓整个人捂在床上,阴沉的揉了揉太阳穴,他想静静→_→。 诚然,此静静还真的就是栾静静。 他在想此刻占用他身子的栾静静到底在干嘛!叹了声气,坐在床上重新拿着手机解锁,蒙娜丽莎广告拍摄事件究竟怎么回事他还不太清楚,所以想刷刷微博看看情况,但……锁都还没解呢! 乔仙麓继续试了十多次。 手机表示“窝不行了,我得歇歇,骚女过两分钟再来摁我呀!” 两分钟后,骚年乔仙麓继续好脾气的连试了十多次,他成功规避了正确解锁图案,盘盘皆错。 再好的脾气再好的耐性也恼得想挠墙。 乔仙麓用房间里的座机拨号给栾静静,等了许久,才被接通。 他咬牙切齿的“喂”了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对方不好招惹的语气冲了个正着,“妈蛋深更半夜打电话干嘛不知道我是病人需要休息么有话快说有p快放三秒内不作声老子挂电话了,一二……” “……”乔仙麓被绕得有些懵逼,终于在她“三”字落下的一刻瞬间回吼道,“栾静静。” 好吧,他是越来越暴躁了! “怎么了?” 尽管声音压低了些许,乔仙麓还是能听得出来她有多不耐烦有多不情愿。 乔仙麓真是卡了半口老血吐不出,自己被自己骂咧嫌弃,这感觉真是太酸爽…… 鼓着嘴,他深吸一口气,隐忍的启唇,就两字,“解锁。” “……”那边愣了半晌,似乎才恍然想起来怎么回事,边打哈欠边道,“下午不是才说了么?乔仙麓你记忆力好差啊台词怎么背下来的啊所以就说需要配音吧呵呵哒……” 老子需要配音是因为老子行程太紧没有时间去配ok? 青筋直跳的强忍着没有回嘴,乔仙麓真不想跟个女人见识,他不想再听她叨叨逼逼,尤其还用自己的声音,实在……头疼,于是猛地切齿打断,“说重点。” “就第一列最后一个点连第三列第一个点再连第一列第二个点再连第二列第一个点再连第三列第二个点……” 乔仙麓原本记了个模模糊糊,她一点醒自然就豁然大悟,“嗯”了声打断她的话直接挂了,也不管对面是不是气得要死要活。 呵,他被她气的还少么? 然后捂在床上抱着手机解锁之后,他想了想,找了张纸把所谓的解锁图案给画出来随身带着。 因为……他真心是觉得栾静静那个女人是太闲了才折腾出这么个复杂的图案==。 而且,她居然睡得着,居然还睡得着? 方才她声音透出来的惺忪当他聋了么?他从醒来一整天看到自己变成这幅样子简直不吃不喝不睡连澡都不敢洗,可那个家伙都不惊惧惶恐?……关键似乎一副毫无所谓很享受的样子! 气得胃疼! 乔仙麓捂着胃慢半拍才意识到胃这个位置很玄妙啊!刚好在胸脯边上……跪了! 这款手机是栾静静代言的产品,她自己用的这款甚至带点专属的意味。 乔仙麓点开新浪微博app,显然栾静静个人有爱好刷微博的习惯,账号并没有退出,直接就自动登陆上了。也是,现在鲜少明星空暇之余不刷微博了吧,但他却是鲜少之一。 主要是太忙碌了!从今年开始,他的工作量暴增,平日睡觉的时间都不够,怎么想得起来发微博?就陈菲姐偶尔提醒给粉丝发发福利时,他才登录上去随便打个段子发送。 他的粉丝们都很疯狂的留言,所有的人都说他火了,火的突兀火的迅雷不及,更有甚者明讽暗刺说他不过走了狗屎运能保持多久? 一瞬间似乎没人记得他在过去那么多年里辗转了多少个配角受尽了多少记冷眼…… 乔仙麓摇了摇头,查看微博上关于蒙娜丽莎广告拍摄当日的新闻。 刚要搜索,不知怎么就不小心点到了个人主页。 这个账号显然并不是栾静静的加v官方号,而是粉丝只有两位数的小号,关键似乎还是个专门用来吐槽黑人的小号。 所以……那个经常被吐槽被黑的就是他? 乔仙麓脸黑了一半。 “这年头某家xl粉丝真爱睁眼说瞎话,乔xx为人随和有亲切感?呵呵哒,我们见到的是一个人嘛呵呵哒!” 更新时间正好是他们一起拍摄广告片的上午==。 再往前翻。 “mb可以吹乔仙麓颜值爆表,连吹他为人耿直人品好老子也忍了,mb求别吹他演技叼炸天ok?汤姆苏需要什么演技?” “某些双标的键盘侠真是可以去狗带了,凭啥栾静静演白莲花玛丽苏说她心机婊,乔xl你们就说我们家神仙儿那是本色出演,orz还有没有三观了马丹!” “额,无聊看剧打发时间,恰好截到这张图,233333人家不是故意的啊哈哈哈哈哈哈!” 配图是他去年主演的一部狗血剧里的镜头,因为情节比较夸张,男主角刚刚得知女主是杀父仇人女儿,所以情绪激烈。图片里的他昂手抱头,痛苦的大叫着“为什么”,然而截图顿在他张大嘴的那一瞬间。 “……”乔仙麓大半夜也是看得整个人有了火气。 他伸手扶额,眼神阴郁,闲得蛋疼是个什么意思他终于明白了,栾静静特么的就是闲得蛋疼! 栾静静,很好,真的很好! 文最后一章防盗章节,更新在倒数第二章,内容周一晚上替换~~~~~~~~~~~ 文最后一章防盗章节,更新在倒数第二章,内容周一晚上替换~~~~~~~~~~~ 文最后一章防盗章节,更新在倒数第二章,内容周一晚上替换~~~~~~~~~~~ 文最后一章防盗章节,更新在倒数第二章,内容周一晚上替换~~~~~~~~~~~ 第四十章 顾长挚锁眉,有些不悦了。 这个女人不可小觑啊! 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将他一军?故意吸引旁人目光?深沉,委实心机深沉! ludwig先生众人疑惑的侧眸。 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随后不知陈遇安多嘴说了句什么,ludwig先生目光落在他们两人还紧握在一起的手上,霍然流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甚至还弯唇朝麦穗儿挥手道别,又作了个让她放心呆在原地的手势。 然后毫无停留的走了…… 就走了? 麦穗儿无语至极,她猛抽了下被拽住的右手。 不知是不是他收回了力度,此次居然非常容易的挣脱开来。 不屑的甩了甩手腕,顾长挚皮笑肉不笑的勾唇,拂开西装外套,略弯腰俯首盯着她,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满意了?” 麦穗儿:“……” 她闭了闭眼。 顺了口气,麦穗儿睁眼,她平静的看向顾长挚,本想多嘴解释两句,可一对上他似笑非笑嘲讽意味十足的脸,就什么说的*都没了。 她只过她的生活就已经很累了,实在没有精力再去伺候这尊大佛,他全身的逆鳞为何偏偏针对她?她看起来是不是特好欺负? 还是他觉得上次在dream被她言语羞辱了一番?所以成心想给她一个教训? 那现在道歉来得及么? 如果一声虚伪的对不起能满足他凌驾在她之上的恶劣趣味,不是不可以啊! 麦穗儿抿唇,眼眶因为生气和委屈有点轻微泛红。 怔了下,转而很快恢复玩世不恭的样子。 顾长挚想起这个女人的狡黠,只当她装腔作势刻意为之。 煞有其事的凑近她的脸。 顾长挚短距离望着她双眼,漆黑眸子里氤氲了层薄薄水汽,睫毛弯弯,脸颊虽消瘦,却不是没有肉,灯光下,有种光滑的润泽感! “是不是我数三二一,你眼泪就会掉下来?”嗤笑一声,顾长挚索然无趣的抽身退开,百无聊赖的当真开始数数,“三、二……” 麦穗儿一瞬间差点气得掉泪。 纯属气的…… 绝对没有一丝其他成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存在? 坏透了,每一个细胞都渗着恶劣的气味! 她双拳攥紧,全身有点颤抖,死死瞪着他。 顾长挚亦回望着她,突的勾唇一笑,唇线分明的唇瓣微启,“一。” “啪”!伴随着“一”字落地。 周遭场地遽然暗下来,灯光俱灭,偌大的宴厅登时陷入一片黑黢黢的境地。 麦穗儿讶异的抬眸,在五指不清的空间里胡乱张望。 怎么了?这种会所不可能存在类似于灯光问题的低级事故的! 所以? 正当疑惑间,场地中心空旷处蓦地出现升降舞台,朵朵鲜花绿叶绕成的巨大花环灯缓缓升起,露出真实面目。 璀璨芬芳,浪漫奢侈,漂亮是漂亮,只是…… 麦穗儿揉了揉额头,原来如此,先前就设定好的环节? 渐渐地,周畔燃起盏盏烛台。 烛灯星火摇曳,苗儿尖尖如荷角,立即烘托出温暖的氛围。 抬眸望去,灯火延绵,声势不浅! 大厅明亮起来。 虽不能跟电灯照明效果相提并论,倒也看得清几米开外人的面目。 麦穗儿摇了摇头,敢情这是一场主题宴会?请柬上似乎并未透露一二。 下意识侧目。 身旁空落落的! 灯灭前,还站在她身前的男人已顷刻不见了踪影。 不知为何,麦穗儿兀然想起那日sd大楼电梯内的场景。 顾长挚是不是怕黑? 但好像又不是单纯怕黑的样子…… 管他呢? 麦穗儿嫌弃的摇头,她踌躇了一瞬,方拔脚欲往前,忽而一道身影仓促拨开她前方的人群,略微气喘的朝她奔来,而后匆匆停在她身侧。 是陈遇安。 他发丝许是在人群挤挤攘攘的缘故,凌乱不堪,西装有些歪斜,一副慌忙而惶惶的模样。 仰头盯着他,麦穗儿诧异的用眼神询问。 陈遇安表情急切,飞快的扫了一圈她周遭,脸色愈加阴沉,仿若即将疾风骤雨的坏天气。 他没有开口,下一秒却忽的扯着她臂膀往旁侧偏僻角落行去。 男人步履快,麦穗儿有些跟不上。 几乎踉跄的被强行拉到大厅一隅,双颊难免浮上一层怒色。 好不容易停下,蹙眉,麦穗儿低头整理裙摆,心想,亏她以为陈遇安此人定是不比顾长挚野蛮的,原来也不过尔尔。 大抵物以类聚便是了! “长挚人呢?”没有闲暇时间在乎礼节问题,陈遇安额头不自觉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胸腔挤压成一堵墙,呼吸都开始不顺。 谁都未曾料到场宴会竟会来这一出,更别说场内尽是h市名流人士,若他…… 骇然的凛眉,陈遇安焦急的在问话同时依旧举目四望。 麦穗儿摇头,冷漠道,“不知。” “方才他不是与你在一起?灯灭前他人呢?”过于担忧,语气不由染上几分质问和逼迫。 “……”麦穗儿别眼,忍住气,“是,但烛灯点燃后,他就不见了。” 不见了? 陈遇安陡然越过她,片语未提,像一只失去方向的苍蝇在人群里转悠。 许是有所顾忌,他只神色仓惶,并未再多言。 迟疑的望着他消失在视线。 麦穗儿若有所思。 脑中有一线清明,她好像可以猜出陈遇安为何大惊失色。 定是与顾长挚惧黑一事有关? 然而—— 关她什么事? 无所谓的从手提包里翻出手机,麦穗儿立在角落,给ludwig先生留言。 孰料ludwig先生竟让她不要担心他们,好好享受这个美好而浪漫的夜晚! 美好而浪漫? 呵呵…… 抽了抽嘴角,将手机扔进包里,麦穗儿无趣的站了会儿。 转身从侧门走出厅堂。 沿着后花园小径走了几步,麦穗儿抬头左右打量,一切都很自然生态。 庭院深深,灌木层叠,高低错落,放眼望去,一片幽深。 灯盏稀疏,偶尔一颗明珠般的圆灯伫立着,慵懒的散发着光晕。 她不愿再往前走。 择了挨近路灯的一条长椅,踱过去坐下。 揉了揉穿着高跟鞋的脚踝。 麦穗儿靠在椅背,仰头望向天空,此处环境好,半山腰上,感觉离天空更近了一步,市区少见的星子在这里都格外璀璨了许多。 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尖点在最明亮的那一颗。 心情不免开始放松下来…… 唇畔微弯。 没等弧度扩散开来,霍然一道不远不近的窸窸窣窣声传来。 麦穗儿警惕的四顾。 声息停止。 过了会儿,又飘入耳朵。 类似于枝叶摩擦产生的杂音。 猛地站起来,麦穗儿朝声源大概方位瞥了眼。 她没有太大好奇心,下意识反应就是远远躲开,这里距宴厅不远,但厅内欢声笑语嘈杂,若真呼救,不见得有人能听见。 越想越可怕,她僵着脖子急急沿原路返回。 走出十几步后,余光不经意往后扫了眼,大抵是位置发生转变,竟清楚看到不远处的灌木丛里缩着团人影。 变态? 但一般的变态还真进不了这片区域。 京山并不是开放领域,隶属私人,来往除却她这样的身份,大多都是金贵名流。 定了一瞬。 麦穗儿绝对没想过要去一探究竟。 多少好奇心害死猫的例子,只是—— 很熟悉。 蹲着的像一颗蘑菇的那怂样儿! 试探的只往前走了一步,随时保持后退的姿势,麦穗儿蹙起眉尖,“顾长挚?” 无人应答。 她站在灯下,盯着那一团墨影。 偶尔灯光折射过去,从枝叶穿过,映出那绿得风骚的西装颜色。 是顾长挚。 没错。 不可置信的挠了把后脑勺,麦穗儿可真是无语。 她鄙夷的垮下脸,从地上捡了块石子,轻轻朝他身侧抛去。 石子打落在灌木丛,登时激起一片窸窣。 麦穗儿见那团暗影颤了几颤,瞠目了半晌,干巴巴道,“陈遇安在找你,还有……”转身后,麦穗儿叹了声气,好心告诉他,“大厅不黑了,你可以回去。” 仁至义尽。 她自己都佩服自己。 多么大度! 偏生顾长挚一个男人却小肚鸡肠得可怕,呵,这扭曲的世界…… 讽刺的摇头往前走。 突而“啪嗒”一下,有什么生硬的东西砸在她背上,生疼。 麦穗儿愕然回头,正好看见又一颗石子从灌木丛方向飞了过来,她反应力一直不好,看着石子击来,想避,挪不动脚。 再“啪嗒”一声,砸在了她小腿上,然后摔落到地面。 接二连三。 几颗碎石源源不断的朝她砸来。 麦穗儿被砸得全身冒火。 她吼了声“顾长挚”,然后暴怒的从地上捡起那些石子,天女散花一般朝灌木丛下的暗影一股脑甩去。 连串的清脆落地声,也不知有没有砸到他。 胸脯起伏,麦穗儿瞪着眼,揉了揉小腿。 她反击之后,便没有石子蹦出来了! 刚松了口气,耳畔却赫然传来一记啜泣声。 ??? 麦穗儿思维逻辑能力基本废了。 她微微张开嘴,不可思议的样子要多傻有多傻! 不是。 千万别告诉她顾长挚在哭! 呵呵呵…… 讪讪歪了歪嘴,麦穗儿吓死了的转身就跑。 跑了两步,啜泣声仍没完没了。 罪恶感一瞬间爆棚,知是顾长挚,虽仍旧嫌恶,但至少并不觉得可怕。 麦穗儿迟疑的退回去,慢慢走到灌木丛边。 此处是路灯照射不到的背面,昏暗暗的。 她蹲下来,朝空隙里望去。 一身骚包西装的顾长挚正缩成一团,蹲蘑菇一样,右手捂着额头,低低啜泣。 似乎见有人过来,连忙往后退,直至退无可退。 麦穗儿:“……” 他们的剧本是不是拿反了? 上下打量自己,麦穗儿真没发觉她有哪里值得畏惧? “顾长挚?”她唤他一声,双眸微微凛冽下来,神色亦不自觉严肃。 这绝对不是顾长挚,正确的说法是,不是平日见到的顾长挚,可能? 可能是电梯里的那只纸老虎? 麦穗儿想得认真。 一时没发现啜泣声已经停止。 “是你打我。”蓦地,一声委屈的带着哭后沙哑的嗓音猛然回荡在夜空。 麦穗儿已经不知道作何反应了,她抬头,顷刻看到顾长挚伸手指着自己额头,俨然一副又快泫然欲泣的小可怜模样。 看不清啊! 蹲着往前凑了两步,巴在灌木边,两人距离不过两尺,麦穗儿煞有其事的借着极其昏暗的灯晕瞅了眼。 登时撇了撇嘴角,她乱扔而已,没想到居然砸中了他额头,一块钱硬币大小的红痕正耀武扬威的印在他俊逸的脸上,颇具喜感,尤其配他一脸宝宝好委屈的表情。 “还有这里,这里,这里,这里……” 见她没有反应,顾长挚伸出右臂,用左手指着肘部,再伸出左腿,指了指脚踝,又侧了侧身子,因为没办法指到后背,他动作难免有些可笑。 麦穗儿就这么看着他。 她也很想说他也砸到她了啊,这里那里这里那里。 可—— 太幼稚了! 她实在没脸说。 两人面面相觑。 眼睛对着眼睛。 麦穗儿心里的崩溃犹如大山轰塌。 他的眼睛在黑夜微光里格外亮,什么恶劣冷血刻薄什么傲慢不屑鄙夷,通通都消失殆尽。 甚至很难想象,这么一双干净清澈的眸子里会染上那些尘世的痕迹… 第四十一章 麦穗儿喉咙艰难的滚动了下。 她蹲在灌木旁,视线不曾离开罅隙里顾长挚的那张脸。 他给她展示完身体被石子砸中的几处地方后,继续缩成一团,圆睁着眼睛瞪她。 看起来似乎是对她不吭声不道歉不表示的态度有些生气,但他偏不说话,死死抿住唇,就盯着。 俨然敌不动我不动的阵仗! 愚蠢! 麦穗儿皱眉。 她再看他一眼,起身,想离开。 孰知蹲得有些过久,双脚发麻,加之穿的还是双高跟鞋,人一下子就重心不稳的朝灌木匍匐倒去。 这可把顾长挚吓坏了。 惊呼了一声,双脚双手都往后躲,又躲无可躲,只好胡乱拍打树枝,似是阻拦她的侵袭。 麦穗儿骂了声“住手”。 他却变本加厉,将树枝拍得簌簌作响。 想赶走她? 是不是傻? 从乱蓬蓬枝叶里稳住身体,麦穗儿匆匆往后退。 旋即毫无形象的喘气坐在地上,鼓着腮帮子把裙子和头顶的叶片摘下来。 顾长挚随之缓缓停下动作。 他警惕的闷了会儿,松开手里拽着的树枝。 “啪”一声。 交错的树枝反弹,直接弹在了他脸上。 “呜……”捂住脸,他眸子里顷刻沁出水润,微微张嘴,要哭的节奏。 “住嘴。” 麦穗儿汗毛都竖了起来,忙凶着脸怒吼。 他住是住嘴了。 一只手捂着被树枝打到的脸颊,一只手捂着被石子砸到的额头。 眼泪无声的滚着往下淌。 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麦穗儿:“……” 她张皇失措的僵住,下意识开始翻手包,翻出几颗巧克力和一个小吊坠布娃娃。 摊开掌心给他看。 光线昏暗。 并看不清。 顾长挚被眼泪洗过的眼睛是唯一的亮色。 很难想象,一个大男人缩成小小一团是干什么,他吸了吸鼻子,忌惮的避开树枝,似是赌气,折断了挡在眼前的一根枝桠,挥手大力甩开,然后非常缓慢前倾上半身,一步步朝她靠近。 大约还有一尺之距时,他猛地停下,双眼不眨的望着她,似在打量! 麦穗儿被看得心里直发毛。 春夜温度比白日低,裸/露在外的胳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说实话,她宁愿顾长挚一脸傲慢睥睨,因为总比现在的状态好…… 太可怕了! 见他不再往前,麦穗儿准备合拢掌心。 然而—— 就在这一瞬间,手上一轻,眼前黑影晃动,再看,顾长挚已经飞快的重新退回到了灌木深处。 麦穗儿扫了眼自己掌心,巧克力还在,她随手缝制的南瓜小布偶没了。 “我记得你。”忽的,他开口道。依然没抬头,双手捏着南瓜布偶娃娃把玩,声音纯净。 “你声音软软的,像……”他迟疑了下,似在费劲的思索,然后笃定的点头,弯唇一笑,掀眸看她,“像炸毛的喵喵!喵呜……” 喵呜? 他还喵呜? 顾长挚会掐着嗓子喵呜? 瑟缩了下。 麦穗儿抖了抖肩膀,真该给录下来。 举凡他冲她耀武扬威,就“喵呜喵呜喵呜”给他听…… “为什么是猫?”麦穗儿蹙眉不解的问。 他笑了两声,不是讽笑嗤笑,是正常的笑声。 配合他本就磁性十足的嗓音,怪矛盾的,如性感与纯真的结合体。 “因为你爱生气,可声音软绵绵,和喵喵一样,怎么炸毛还是喵呜喵呜……” 又来了。 默默拿出手机,麦穗儿调到录音模式,扔进包里。 继而沉着脸瞪他。 内心霍然有种拨开云雾的感觉,难怪顾长挚平日在她面前嚣张成那样,敢情是认为她徒有声势,啊不,是连声势都没有! 皮笑肉不笑的歪了歪嘴。 麦穗儿攥紧掌心,才意识到右手还握着两颗巧克力。 “手里还剩什么?”许是和她说了几句话,他好像不若先前那般排斥和忌惮,眨巴着眼睛望向她手心,眸中闪烁着好奇。 “巧克力。” “哦,能吃的巧克力么?” “不能吃。” “我想吃……” 舔了舔嘴,顾长挚毫不犹豫的往灌丛洞口蹭。 眼睛一直盯着她手心。 麦穗儿脑中简直嗡鸣了下。 舔嘴? 辣眼睛! 以后怎么直视一脸全宇宙我最酷霸拽的顾长挚? “可以。”忽的灵感一现,麦穗儿挑眉道,“但要先回答我问题。” “狡猾的喵喵!”顾长挚呶嘴,双唇微嘟,顷刻停止往她方向蹭的动作,原地蹲坐下来,一边捏手里的南瓜布偶,一边妥协的蔫蔫,“你问。” 撇嘴,麦穗儿不屑。 狡猾?论狡诈谁敢跟你顾长挚比肩? 白他一眼,转了转眼珠,麦穗儿捏了捏手里的两颗巧克力球。 两个问题,问什么? 迟疑的打量他。 麦穗儿依稀猜测,不能问太复杂的,他看起来逻辑没有问题,可性格言行举止都十分诡异,特别不顾长挚。 关键两颗巧克力球可以骗到他,呵呵呵…… 要是恶魔版本的顾长挚,估计得发疯般的用巧克力砸死她吧? “你叫什么名字?”麦穗儿顿了片刻,问。 她毫不错眼的望着他,直至听他启唇乖乖道,“小顾顾!” 呸! 麦穗儿一瞬间觉得心口像受到了重重一击。 小顾顾…… 小、顾、顾! 捂住胸口,麦穗儿揉了揉,都被雷得体无完肤了! “巧克力球。”他伸出手,一副我回答了你要兑现承诺的正经脸。 麦穗儿抽了抽嘴角,把巧克力递过去。 他收下,认真的放进上衣口袋里,还小心翼翼的拍了拍,好像得了个了不得的宝贝。 “第二个。”定定盯着她掌心,顾长挚开始主动追问。 然而她没什么想问的了,麦穗儿扶额,她几乎可以确定,顾长挚有问题,不知是生理还是心理。 难怪陈遇安急成那样! 把剩下的巧克力球递给他。 麦穗儿起身理了理裙摆,“我走了,你走么?” 摇头。 顾长挚看她一眼,把巧克力球好生放进口袋,缩成一团,重新将头埋进膝盖。 明显自我保护的姿势。 “为什么不走?”觑见他反应,麦穗儿情不自禁的开口问。 这样的顾长挚倒是乖顺,轻声答,“这里安全,不能走!” “可我这里也很安全,你看。”来回走了两步,麦穗儿摊开手,试探道,“你可以出来,站到我这里。” 下巴磕在膝盖。 他从环绕的臂膀里露出两颗微亮的眼珠,望着灌木外的麦穗儿。 显然正在思索,似乎又有些犹豫…… 他记得她的脸。 上次见过的! 而且她身上没有肉。 抱着不舒服。 低眉看了眼鼓鼓囊囊的胸前口袋。 仿若作出了某个决定,他从灌木里爬出来,一身明显不菲的西装乱糟糟的。 也不拍打拍打泥土和杂叶,就这么瑟缩的走到她身前,脸上有几分紧张和扭捏,而后从口袋取出巧克力球,埋头仔细的剥开金纸,十分虔诚,表情神圣。 麦穗儿越发看不懂。 她正要说话,刚启唇,他的手就迅速送着巧克力球喂进她嘴里。 甜腻润滑的口感瞬息在舌尖化开…… 顾长挚不好意思的弯唇,双眼不太敢正视她,微垂的手蹂/躏着糖纸,喏喏道,“我把好吃的都给你,我的也给你,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吓得一动不敢动。 麦穗儿怔在原地。 两人几乎贴身站着,尽管光线隐约,也能清清楚楚看到顾长挚脸上的不安,他两扇纤长的睫毛颤动得极快,不自信,怯懦,畏惧,羞赧…… 反着的。 和原先的性格是反着的! 顾长挚是怎样的顾长挚她不关心。 但—— 用冰火两重天的态度来对待她这事儿,就真的太…… 太…… 大脑完全已经堵塞,根本没办法想到更恰当的形容词。 双脚一动不动杵在原地,被强塞了一颗巧克力的麦穗儿很…… 还没来得及平复这种诡异的心情,触不及防又“被告白”? 在麦穗儿眼里。 这段话多肉麻啊! 她一辈子,除了玛丽苏电视剧,真没听过这个级别的! 巧克力球已经在舌尖全部融化,微苦,更多的是浓郁的甜腻。 麦穗儿都忘了咽下去。 傻不愣登的直直盯着对面人高马大却畏畏缩缩好羞涩好赧然的内敛版顾长挚。 其实。 她当真有句话想告诉他。 猛地把巧克力吞下去,麦穗儿惊魂未定的拍胸口,仰头张嘴道,“你会后悔的!” 纤长的睫毛“唰”的掀起。 顾长挚眸中闪过一丝欣喜,可欢快的摇头,“不后悔,不后悔,喵喵你叫什么名字?我不想一直叫你喵喵,以后你就是我的喵喵对么……” 对个头,呵呵,麦穗儿抽了抽嘴角,不屑一脸。 你特么日后不后悔我跟你姓,或者直播吃键盘吃鼠标吃空调。 把喉咙口的吐槽努力吃下去。 麦穗儿烦躁的挠后脑勺,她没陈遇安的电话联系方式,这种情况,把看起来肯定知情的陈遇安叫来应该最是妥帖。 不过—— 凛然的垂眸。 麦穗儿想,顾长挚这毛病一定没公开过,知道的人也绝对寥寥可数。 突然冒出一个她? 恶寒的抖了抖脖子。 法治社会,可不能说让一个人消失就消失吧? 麦穗儿战战兢兢的抿唇看他,却见顾长挚眉眼弯弯,少了几分忐忑不安,多了几丝柔和乖顺。 要正常版顾长挚是这属性,那真是为民除害啊…… “喵喵……”戛然,顾长挚突的朝她伸出手。 怔神间来不及规避,他指尖成功触到她嘴角,轻轻地摩挲,然后把指腹上沾染的巧克力给她看,笑得傻傻的,“喵喵你真脏。” 麦穗儿气死,刚要翻白眼,孰知他猛地接口道,“但是我不嫌弃喵喵,我要好好养着喵喵,我把我的都给你!” 说完,他垂眸去翻胸前口袋。 翻出剩下的一个巧克力球,慎重的像身家性命一样的拉起她的手,塞给她。 然后又把南瓜人偶取了出来,作势要再度如同身家性命般的交给她…… 麦穗儿:“……” 这些明明都是他从她那儿拿走的。 阴沉着脸,麦穗儿定定看着他,“就这些?手机呢?” “手机?喵喵要手机……”顾长挚不管娃娃了,乖乖的点头,翻口袋翻裤兜,来回就几个翻了四五次,然后小心翼翼的又可怜又着急道,“怎么办喵喵,小顾顾没手机!没有手机!” 一副生怕被遗弃被嫌弃的模样。 麦穗儿早在他第一遍动作就知道了结果。 可最后一句“小顾顾”…… 她还是承、受、不、住、啊…… “没就没。”虚脱的摆了摆手。 麦穗儿绞尽脑汁的思考怎么办,偏生顾长挚又吵,闹得她脑子一团浆糊。 要不要找个机会偷偷溜走? 顾长挚的事儿跟她有什么关联? 何必为了这个渣滓难为自己? 没错。 麦穗儿打定主意。 可哪知契机还没找着,他们身后兀然响起一道疑问的男音。 “顾先生?”继续道,“请问是顾先生么?” 欣喜的声音由远极近。 显然正在朝此处走来…… 文/顾先生的反差萌 此为防盗章节,直至完结,最新更新在倒数第二章~~~ 此为防盗章节,直至完结,最新更新在倒数第二章~~~ 此为防盗章节,直至完结,最新更新在倒数第二章~~~ 第四十二章 新年钟声开启倒计时。 晚宴全场璀璨灯星“唰”一下熄灭。 “十三、十二、十一……”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在黑暗中一起扬声呐喊。 灼热的气氛里,唯有彩灯树旁的秦鹊紧阖双唇,黑黢黢场地中,尽管什么都看不见,她瞪大的眼珠却始终执着的盯着某一处。 她知道,他就站在那里。 在倒计时还未开始前,她就守株待兔的定好点踩好位,这个位置是扑上去逃出来最佳位置。 她紧张的舔了舔唇,双手握拳。 “九、八、七……” 时不待我。 趁着未过去的酒劲儿,秦鹊拔脚开跑,途中似乎还不小心撞到一个女人,她神力附身一把拽开她,继续跑。 然后蓦地撞入一个男人怀里。 “没事?” 低沉悦耳的声音砰然落进双耳,仿佛在心尖尖上绽开了一朵朵水花。 秦鹊心扑通扑通跳:“……”内心os:“撞个正着?可以当做连上帝都赞成我的做法对不对?” 虽然……上帝很忙。 但秦鹊却汲取了几分勇气,她胆儿肥的双手趁机揪住他的西服衣袖。 男人身体僵了一下,大约因为场地黑暗便绅士的并未推开她。 秦鹊得寸进尺朝他寸寸靠近,然后从袖管摸索往上拽住他衬衣衣领,扯得他低头瞬间凭感觉猛地亲上去。 鼻子微微撞上了鼻子。 痛。 但…… 软软的、暖暖的、润润的、带着些微薄荷的清香…… 这就是吻的味道么? “六、五、四……” 欢呼的音浪汹涌卷来,秦鹊大梦初醒,兀的松开手将他胸膛一推,提着裙子旋身便逃。 这应该是她穿高跟鞋跑得最利索的一次了==。 伴随着高昂的“三二一”落地,时钟“叮”“叮”敲了十二下,全场灯火重燃,照亮场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男男女女,大家举杯互道新年快乐,其乐融融…… 被推开的男人踉跄了下,一脸阴鸷稳定身形,将歪掉的衬衣衣领扶正,双眼微眯,循着“她”逃开的方向扫视一圈,形·形·色·色的男女中,皆谈笑宴宴眼眸含喜。 显然,人已经不在! 很好。 色胆包天酒后乱性都乱到他头上了? 靳鹤觉得鼻梁被撞得隐隐作痛,唇上萦绕的全是酒水味儿。 他指腹触了触,低头一看,额上青筋霎时作跳。 指上一道浅粉色的胭脂。 春意十足。 他怒意十足。 当即给助理拨了个电话。 …… 秦鹊跑出大楼,裹着大衣闷在墙角大喘气。 冬天冷风灌进脖子里,她抖索了下,用冰凉的双手去捂发烫的脸颊。 天呐,她做了。 天呐天呐,她真的做了无数次梦里想做的事么? 她强吻了靳鹤? 胸口心脏像是要跳出来。 秦鹊抚着唇,突然有点心酸。 她这场长达三年的暗恋,还未破土发芽就要胎死腹中了。 前些日子,她听闻公司员工八卦靳氏要和许氏联姻,门当户对的爱情,听说也是郎才女貌的般配,她当时就知道,该结束了,很早很早就该结束了!在得知他并非普通职工,而是隐瞒身份体验基层生活的太子爷的那一刻…… 可惜爱慕覆水难收,秦鹊默默仰望了他三年。 她拎着小包孤单单走在大街上,裸·露在外的小腿开始打颤。 辞旧迎新,哪里都热闹,彩灯斑斓美景如梦。尤其零点初过,四周络绎不绝的笑闹声闯入耳朵,她咬着唇,眼泪忽的就掉了下来。 停在路灯下,秦鹊蹲下身子埋头大哭。 没什么大不了的,哭完后她秦鹊又是一条好汉,反正吻也吻过了,不算抱憾,反正他那样高高在上的人,不是她能觊觎得了的。 回到家,秦鹊哭累了的捂着被子闷头大睡。 朦胧中,微信“滴滴”的声响从枕畔传来,她不耐烦的从被窝里伸出手臂,胡乱长摁关机,然后世界终于安静了。她冻得直哆嗦着重新躲入被子里,再度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秦鹊被宿醉的头痛折腾得早早醒来,她怨愤的裹了件宽松大毛衣,随手把头发绑起来,一脸不耐的踩着被子套上棉鞋。 嗯,自己给自己煮醒酒汤,就是这么虐! 喝了两口,嫌味道不好,她硬逼着再灌了两汤匙,直接浇给了窗台养着的几盆虹之玉,转身关上玻璃门。 新年的第一天啊…… 她靠在墙上,都来不及缅怀她逝去的暗恋,转眼就猝不及防的又老了一岁!叹了声长气,秦鹊魔怔似的抬手触了触唇。 霍然就忆起昨晚的那个吻! 踩着十二点钟声的新年的吻! 软软的、暖暖的、润润的、带着些微薄荷的清香…… 不、不、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胡乱摇头,把脑海里旖旎的画面都挥散,秦鹊给自己打气,不是说好了么?要斩断情丝重新做人!!!! 事实上,就只是放下一段对方并不知道的暗恋单恋而已,何必说得好像曾经深爱过一样! 女人发泄内心狂躁向来都很简单很粗暴,虐男票或者虐男票的钱包。 很不幸,她无男票可虐,只能虐自己虐自己的钱包。 秦鹊换了身衣裳,拿包出门,去k11血拼。 逛逛逛、吃吃吃、买买买。 半年的工资眨眼烟消云散,泡儿都没鼓一个。 当然,也不能这么说。 秦鹊看了眼两手满满的购物袋,以及橱窗玻璃面上倒映出的自己的……一头卷毛qaq! 内什么,从新做人,从头开始,嗯,只能怪发廊贴的标语太具诱惑力,让她一时不小心迷失了自己…… 满载而归的回家,秦鹊才想起被自己打入枕下冷宫的手机。 她开机,微信消息简直爆棚。 除却各个群内抢得要炸的红包之外,还有几条朋友发来的复制粘贴祝福==,以及……公司同事小倩的语音留言。 本以为是祝福之类。 秦鹊点开,霎时手机传出一道喜悦得好似普天同庆的欢呼声。 “小鹊鹊,你造嘛,发财啦!” 这是第一条,第二条内容如下。 “天啦撸,本以为今年元旦的抽奖豪车已是嚎破天际,哪知嚎中更有嚎中手,简直嚎无人性,嗷嗷嗷!” ==第三条语音。 “蹬蹬蹬小鹊鹊呀小鹊鹊,零点钟声过后,*oss给全体员工发红包啦,你人不在,我打电话你也没接,所以我帮你领啦,金额分别是666、999、6666、9999元,妈个叽我自己抽了666,反倒给你抽到9999,简直虐cry,我不管我不管,请客请客请客!” 紧接着最后一条。 “嗷呜,你造的,美色与钱财,都是我所欲也!红包不是重点,重点是boss亲自发诶,男女分开,男士是公司女神赵总监亲自发,女生是*oss诶,天啦撸,wuli小鹤鹤往那一站就是活生生的荷尔蒙,自带柔光有木有?他不需要卖弄风情不需要搔首弄姿,光看脸就可以自撸一万年啊啊啊啊……” 尖叫声太过刺耳,秦鹊捂着耳朵往后挪了挪手机,有些纳罕的蹙眉。 集体发红包?她从实习就在千茗集团,迄今都快三年,还真没听说过有这种惯例,新发起的花式? 秦鹊给小倩语音道了谢,顺带问了句原因。 微信里很快就有了回复。 不过大约小倩人在外头,夹杂着些许风声人声的杂音。 “我也不大清楚诶,听说是boss临时起意决定好好犒劳下大家,直接让他特助半个小时内匆匆准备好的。不过抽红包活动快结束时,我左右联系不到你,就跑回去想说明情况替你领取。结果刚好不小心偷听到*oss和赵女神聊天内容,不过依稀就偷听到boss说了句什么他想要捉一只胆大包天的醉酒小偷,别的就没听见啦!” 小偷? 还醉酒的小偷? 晚宴场地是在超高档会所曲仙居举办的诶,怎么可能会有小偷能溜进来? 唔,兴许是小倩听错了? 秦鹊望天,思索了两秒,一脸“定是如此”的点了点头。 三天元旦假期很快结束。 秦鹊穿上新买的红色呢子大衣,对着镜子在唇上涂了浅浅一层蜜粉色胭脂,然后随手抹了点cc霜,抓了抓大卷发,搭地铁去公司。 千茗集团旗下涉及商业地产、高级酒店、连锁百货、旅游投资、文化产业几大产业。其中又数地产历史最为悠久规模最为庞大,故,商业地产这块儿直接融入了集团总部大楼,旗下员工皆在此办公。 而秦鹊则是地产分司里的一名规划设计师。 她匆匆走到通体偏蓝的高层大厦下,刷卡上楼。 “来了?总监说半小时后开会。” “嗯好,谢谢!”秦鹊冲同校师哥赵渊笑了笑,接过他递来的咖啡,在他眼前一亮的眼神调侃下,尴尬的连忙走到座位上把包放下。 设计部十之八/九都是大老爷们儿,自打半年前另一位女士辞职回老家结婚生子后,设计部里如今就秦鹊一位宝贝疙瘩,于是她格外深受各位前辈爱护==。 “唷,小鹊鹊今儿真美!小女孩一夜变成妩媚女郎了哦!” “唔,谢谢。” “交男朋友了?都打扮成朵花儿了。” “并没有,谢谢。” “小鹊鹊有没有想好今晚施舍我们当中哪条单身狗一点狗粮?” “叔叔们我们不约,谢谢!” …… 以上就是十好几个汉子百忙之中还不忘过来调/戏她几句的日常一景。 车轮经验后,秦鹊应付起来已经相当得心应手==。 她打开电脑,笑着把资料打印好,和大家一起走进会议室。 总监在投影仪屏幕上展示他们接下来要开发的一块地皮,以及其他部门整理上来的一些周边人文和环境。 秦鹊单手撑着下颚,目光盯着前方,不知为何,脑海里突地就晃出另一幅场景。 三年前。 她还不配正式坐在这里,因行政部门被调去总部布置会场,临时就把她拉来权当助理做记录。 然后,她看到了他! 那个和他同期进公司的男孩子。 当她每天还在疲惫不堪的忙着整理图纸资料时,他竟早已不知不觉走到了令她必须仰目的位置,不止是她,连许多经验丰富资历深厚的老前辈都坐在下首仰望着他,并且皆一脸服气的神情! 年轻的他站在屏幕下,淡定从容的介绍着他的理念他的抱负,他看似谦卑,但眸子里却氤氲着一层薄薄的自负,仿若不止屏幕里装着的这块地皮,只要他想,这万千丘壑都能在他手中翻云覆雨,最终幻化成他眼里的一颗星!璀璨夺目最耀眼的星星…… 散会后,秦鹊仍有些没从回忆里醒神。 她抱着资料回到工作岗位,努力挥开关于他的一切,打开cad平面鸟瞰图。 本来中午小倩约了她一块吃饭,可设计部一旦忙起来真是昏天暗地,秦鹊回了句不好意思后便重新投入到图纸里。 下午下班前一个小时,她正从总监办公室讨论完方案回来,师哥赵渊便朝她招了招手。 “怎么?”她诧异挑眉。 “顶楼珊珊给你打了内部电话,叫你忙完就上去一趟。” 赵渊食指往上戳,有些纳罕的挤了挤眼色,放低声音道,“找你干嘛?” 珊珊是boss老大的秘书之一,顶楼自然是老大的整片地盘。 秦鹊懵圈的摇了摇头。 她知道才怪了,“电话里没说?” “没。”赵渊摇头。 秦鹊奇怪的歪了歪头,思索着放下手上的图册,该不会是…… 第四十三章 可万万没想到—— 她刚转身,手腕却被身后一股力道扯住。 反抗。 拒绝反抗。 两人明面维持着风度,暗里却箭弩拔扈的较量了一回,主要集中在手腕上。 麦穗儿挣不开他的禁锢,见陈遇安领着ludwig先生众人已快走远,一时顾不得矜持和自尊,忙轻呼了声“ludwig先生”。 众人驻足留步。 隐约也有数道视线朝两人暼来。 顾长挚锁眉,有些不悦了。 他今晚绝对是场上焦点,本不该如此轻率与她纠缠,原不过是觉得太无聊,在他等候的猎物到场之前,倒可以赏脸与她交流一二蹉跎下时间,顺便教她对他彻底死心放弃。 孰知这个女人不可小觑啊! 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将他一军?故意吸引旁人目光?深沉,委实心机深沉! ludwig先生众人疑惑的侧眸。 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随后不知陈遇安多嘴说了句什么,ludwig先生目光落在他们两人还紧握在一起的手上,霍然流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甚至还弯唇朝麦穗儿挥手道别,又作了个让她放心呆在原地的手势。 然后毫无停留的走了…… 就走了? 麦穗儿无语至极,她猛抽了下被拽住的右手。 不知是不是他收回了力度,此次居然非常容易的挣脱开来。 不屑的甩了甩手腕,顾长挚皮笑肉不笑的勾唇,拂开西装外套,略弯腰俯首盯着她,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满意了?” 麦穗儿:“……” 她闭了闭眼。 恨不得将平生见过的骂人的字眼全喷在他脸上。 努力顺了口气,麦穗儿睁眼,她平静的看向顾长挚,本想多嘴解释两句,可一对上他似笑非笑嘲讽意味十足的脸,就什么说的*都没了。 她只过她的生活就已经很累了,实在没有精力再去伺候这尊大佛,他全身的逆鳞为何偏偏针对她?她看起来是不是特好欺负? 还是他觉得上次在dream被她言语羞辱了一番?所以成心想给她一个教训? 那现在道歉来得及么? 如果一声虚伪的对不起能满足他凌驾在她之上的恶劣趣味,不是不可以啊! 麦穗儿抿唇,眼眶因为生气和委屈有点轻微泛红。 怔了下,转而很快恢复玩世不恭的样子。 顾长挚想起这个女人的狡黠,只当她装腔作势刻意为之。 煞有其事的凑近她的脸。 顾长挚短距离望着她双眼,漆黑眸子里氤氲了层薄薄水汽,睫毛弯弯,脸颊虽消瘦,却不是没有肉,灯光下,有种光滑的润泽感! “是不是我数三二一,你眼泪就会掉下来?”嗤笑一声,顾长挚索然无趣的抽身退开,百无聊赖的当真开始数数,“三、二……” 麦穗儿一瞬间差点气得掉泪。 纯属气的…… 绝对没有一丝其他成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存在? 坏透了,每一个细胞都渗着恶劣的气味! 她双拳攥紧,全身有点颤抖,死死瞪着他。 顾长挚亦回望着她,突的勾唇一笑,唇线分明的唇瓣微启,“一。” “啪”!伴随着“一”字落地。 周遭场地遽然暗下来,灯光俱灭,偌大的宴厅登时陷入一片黑黢黢的境地。 麦穗儿讶异的抬眸,在五指不清的空间里胡乱张望。 怎么了?这种会所不可能存在类似于灯光问题的低级事故的! 所以? 正当疑惑间,场地中心空旷处蓦地出现升降舞台,朵朵鲜花绿叶绕成的巨大花环灯缓缓升起,露出真实面目。 璀璨芬芳,浪漫奢侈,漂亮是漂亮,只是…… 麦穗儿揉了揉额头,原来如此,先前就设定好的环节? 渐渐地,周畔燃起盏盏烛台。 烛灯星火摇曳,苗儿尖尖如荷角,立即烘托出温暖的氛围。 抬眸望去,灯火延绵,声势不浅! 大厅明亮起来。 虽不能跟电灯照明效果相提并论,倒也看得清几米开外人的面目。 麦穗儿摇了摇头,敢情这是一场主题宴会?请柬上似乎并未透露一二。 下意识侧目。 身旁空落落的! 灯灭前,还站在她身前的男人已顷刻不见了踪影。 不知为何,麦穗儿兀然想起那日sd大楼电梯内的场景。 顾长挚是不是怕黑? 但好像又不是单纯怕黑的样子…… 管他呢? 麦穗儿嫌弃的摇头,她踌躇了一瞬,方拔脚欲往前,忽而一道身影仓促拨开她前方的人群,略微气喘的朝她奔来,而后匆匆停在她身侧。 是陈遇安。 他发丝许是在人群挤挤攘攘的缘故,凌乱不堪,西装有些歪斜,一副慌忙而惶惶的模样。 仰头盯着他,麦穗儿诧异的用眼神询问。 陈遇安表情急切,飞快的扫了一圈她周遭,脸色愈加阴沉,仿若即将疾风骤雨的坏天气。 他没有开口,下一秒却忽的扯着她臂膀往旁侧偏僻角落行去。 男人步履快,麦穗儿有些跟不上。 几乎踉跄的被强行拉到大厅一隅,双颊难免浮上一层怒色。 好不容易停下,蹙眉,麦穗儿低头整理裙摆,心想,亏她以为陈遇安此人定是不比顾长挚野蛮的,原来也不过尔尔。 大抵物以类聚便是了! “长挚人呢?”没有闲暇时间在乎礼节问题,陈遇安额头不自觉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胸腔挤压成一堵墙,呼吸都开始不顺。 谁都未曾料到场宴会竟会来这一出,更别说场内尽是h市名流人士,若他…… 骇然的凛眉,陈遇安焦急的在问话同时依旧举目四望。 麦穗儿摇头,冷漠道,“不知。” “方才他不是与你在一起?灯灭前他人呢?”过于担忧,语气不由染上几分质问和逼迫。 “……”麦穗儿别眼,忍住气,“是,但烛灯点燃后,他就不见了。” 不见了? 陈遇安陡然越过她,片语未提,像一只失去方向的苍蝇在人群里转悠。 许是有所顾忌,他只神色仓惶,并未再多言。 迟疑的望着他消失在视线。 麦穗儿若有所思。 脑中有一线清明,她好像可以猜出陈遇安为何大惊失色。 定是与顾长挚惧黑一事有关? 然而—— 关她什么事? 无所谓的从手提包里翻出手机,麦穗儿立在角落,给ludwig先生留言。 场内混乱,一时很难找着他们身处何地,她留言让ludwig先生若需要翻译便给个具体位置,她立即过去。 孰料ludwig先生竟让她不要担心他们,好好享受这个美好而浪漫的夜晚! 美好而浪漫? 呵呵…… 抽了抽嘴角,将手机扔进包里,麦穗儿无趣的站了会儿。 转身从侧门走出厅堂。 沿着后花园小径走了几步,麦穗儿抬头左右打量,一切都很自然生态。 庭院深深,灌木层叠,高低错落,放眼望去,一片幽深。 灯盏稀疏,偶尔一颗明珠般的圆灯伫立着,慵懒的散发着光晕。 她不愿再往前走。 择了挨近路灯的一条长椅,踱过去坐下。 揉了揉穿着高跟鞋的脚踝。 麦穗儿低叹一声,也不知自己叹个什么劲。 靠在椅背,仰头望向天空,此处环境好,半山腰上,感觉离天空更近了一步,市区少见的星子在这里都格外璀璨了许多。 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尖点在最明亮的那一颗。 心情不免开始放松下来…… 唇畔微弯。 没等弧度扩散开来,霍然一道不远不近的窸窸窣窣声传来。 麦穗儿警惕的四顾。 声息停止。 过了会儿,又飘入耳朵。 类似于枝叶摩擦产生的杂音。 猛地站起来,麦穗儿朝声源大概方位瞥了眼。 她没有太大好奇心,下意识反应就是远远躲开,这里距宴厅不远,但厅内欢声笑语嘈杂,若真呼救,不见得有人能听见。 越想越可怕,她僵着脖子急急沿原路返回。 走出十几步后,余光不经意往后扫了眼,大抵是位置发生转变,竟清楚看到不远处的灌木丛里缩着团人影。 变态? 但一般的变态还真进不了这片区域。 京山并不是开放领域,隶属私人,来往除却她这样的身份,大多都是金贵名流。 定了一瞬。 麦穗儿绝对没想过要去一探究竟。 多少好奇心害死猫的例子,只是—— 很熟悉。 蹲着的像一颗蘑菇的那怂样儿! 试探的只往前走了一步,随时保持后退的姿势,麦穗儿蹙起眉尖,“顾长挚?” 无人应答。 她站在灯下,盯着那一团墨影。 偶尔灯光折射过去,从枝叶穿过,映出那绿得风骚的西装颜色。 是顾长挚。 没错。 不可置信的挠了把后脑勺,麦穗儿可真是无语。 她鄙夷的垮下脸,从地上捡了块石子,轻轻朝他身侧抛去。 石子打落在灌木丛,登时激起一片窸窣。 麦穗儿见那团暗影颤了几颤,瞠目了半晌,干巴巴道,“陈遇安在找你,还有……”转身后,麦穗儿叹了声气,好心告诉他,“大厅不黑了,你可以回去。” 仁至义尽。 她自己都佩服自己。 多么大度! 偏生顾长挚一个男人却小肚鸡肠得可怕,呵,这扭曲的世界…… 讽刺的摇头往前走。 突而“啪嗒”一下,有什么生硬的东西砸在她背上,生疼。 麦穗儿愕然回头,正好看见又一颗石子从灌木丛方向飞了过来,她反应力一直不好,看着石子击来,想避,挪不动脚。 再“啪嗒”一声,砸在了她小腿上,然后摔落到地面。 接二连三。 几颗碎石源源不断的朝她砸来。 麦穗儿被砸得全身冒火。 她吼了声“顾长挚”,然后暴怒的从地上捡起那些石子,天女散花一般朝灌木丛下的暗影一股脑甩去。 连串的清脆落地声,也不知有没有砸到他。 胸脯起伏,麦穗儿瞪着眼,揉了揉小腿。 她反击之后,便没有石子蹦出来了! 刚松了口气,耳畔却赫然传来一记啜泣声。 ??? 麦穗儿思维逻辑能力基本废了。 她微微张开嘴,不可思议的样子要多傻有多傻! 不是。 千万别告诉她顾长挚在哭! 呵呵呵…… 讪讪歪了歪嘴,麦穗儿吓死了的转身就跑。 跑了两步,啜泣声仍没完没了。 罪恶感一瞬间爆棚,知是顾长挚,虽仍旧嫌恶,但至少并不觉得可怕。 麦穗儿迟疑的退回去,慢慢走到灌木丛边。 此处是路灯照射不到的背面,昏暗暗的。 她蹲下来,朝空隙里望去。 一身骚包西装的顾长挚正缩成一团,蹲蘑菇一样,右手捂着额头,低低啜泣。 似乎见有人过来,连忙往后退,直至退无可退。 麦穗儿:“……” 他们的剧本是不是拿反了? 上下打量自己,麦穗儿真没发觉她有哪里值得畏惧? “顾长挚?”她唤他一声,双眸微微凛冽下来,神色亦不自觉严肃。 这绝对不是顾长挚,正确的说法是,不是平日见到的顾长挚,可能? 可能是电梯里的那只纸老虎? 麦穗儿想得认真。 一时没发现啜泣声已经停止。 “是你打我。”蓦地,一声委屈的带着哭后沙哑的嗓音猛然回荡在夜空。 麦穗儿已经不知道作何反应了,她抬头,顷刻看到顾长挚伸手指着自己额头,俨然一副又快泫然欲泣的小可怜模样。 看不清啊! 蹲着往前凑了两步,巴在灌木边,两人距离不过两尺,麦穗儿煞有其事的借着极其昏暗的灯晕瞅了眼。 登时撇了撇嘴角,她乱扔而已,没想到居然砸中了他额头,一块钱硬币大小的红痕正耀武扬威的印在他俊逸的脸上,颇具喜感,尤其配他一脸宝宝好委屈的表情。 “还有这里,这里,这里,这里……” 见她没有反应,顾长挚伸出右臂,用左手指着肘部,再伸出左腿,指了指脚踝,又侧了侧身子,因为没办法指到后背,他动作难免有些可笑。 麦穗儿就这么看着他。 静静地、静静地看着。 她也很想说他也砸到她了啊,这里那里这里那里。 可—— 太幼稚了! 她实在没脸说。 两人面面相觑。 眼睛对着眼睛。 麦穗儿心里的崩溃犹如大山轰塌。 他的眼睛在黑夜微光里格外亮,什么恶劣冷血刻薄什么傲慢不屑鄙夷,通通都消失殆尽。 甚至很难想象,这么一双干净清澈的眸子里会染上那些尘世的痕迹…… 第四十四章 新年钟声开启倒计时。 晚宴全场璀璨灯星“唰”一下熄灭。 “十三、十二、十一……”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在黑暗中一起扬声呐喊。 灼热的气氛里,唯有彩灯树旁的秦鹊紧阖双唇,黑黢黢场地中,尽管什么都看不见,她瞪大的眼珠却始终执着的盯着某一处。 她知道,他就站在那里。 在倒计时还未开始前,她就守株待兔的定好点踩好位,这个位置是扑上去逃出来最佳位置。 她紧张的舔了舔唇,双手握拳。 “九、八、七……” 时不待我。 趁着未过去的酒劲儿,秦鹊拔脚开跑,途中似乎还不小心撞到一个女人,她神力附身一把拽开她,继续跑。 然后蓦地撞入一个男人怀里。 “没事?” 低沉悦耳的声音砰然落进双耳,仿佛在心尖尖上绽开了一朵朵水花。 秦鹊心扑通扑通跳:“……”内心os:“撞个正着?可以当做连上帝都赞成我的做法对不对?” 虽然……上帝很忙。 但秦鹊却汲取了几分勇气,她胆儿肥的双手趁机揪住他的西服衣袖。 男人身体僵了一下,大约因为场地黑暗便绅士的并未推开她。 秦鹊得寸进尺朝他寸寸靠近,然后从袖管摸索往上拽住他衬衣衣领,扯得他低头瞬间凭感觉猛地亲上去。 鼻子微微撞上了鼻子。 痛。 但…… 软软的、暖暖的、润润的、带着些微薄荷的清香…… 这就是吻的味道么? “六、五、四……” 欢呼的音浪汹涌卷来,秦鹊大梦初醒,兀的松开手将他胸膛一推,提着裙子旋身便逃。 这应该是她穿高跟鞋跑得最利索的一次了==。 伴随着高昂的“三二一”落地,时钟“叮”“叮”敲了十二下,全场灯火重燃,照亮场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男男女女,大家举杯互道新年快乐,其乐融融…… 被推开的男人踉跄了下,一脸阴鸷稳定身形,将歪掉的衬衣衣领扶正,双眼微眯,循着“她”逃开的方向扫视一圈,形·形·色·色的男女中,皆谈笑宴宴眼眸含喜。 显然,人已经不在! 很好。 色胆包天酒后乱性都乱到他头上了? 靳鹤觉得鼻梁被撞得隐隐作痛,唇上萦绕的全是酒水味儿。 他指腹触了触,低头一看,额上青筋霎时作跳。 指上一道浅粉色的胭脂。 春意十足。 他怒意十足。 当即给助理拨了个电话。 …… 秦鹊跑出大楼,裹着大衣闷在墙角大喘气。 冬天冷风灌进脖子里,她抖索了下,用冰凉的双手去捂发烫的脸颊。 天呐,她做了。 天呐天呐,她真的做了无数次梦里想做的事么? 她强吻了靳鹤? 胸口心脏像是要跳出来。 秦鹊抚着唇,突然有点心酸。 她这场长达三年的暗恋,还未破土发芽就要胎死腹中了。 前些日子,她听闻公司员工八卦靳氏要和许氏联姻,门当户对的爱情,听说也是郎才女貌的般配,她当时就知道,该结束了,很早很早就该结束了!在得知他并非普通职工,而是隐瞒身份体验基层生活的太子爷的那一刻…… 可惜爱慕覆水难收,秦鹊默默仰望了他三年。 她拎着小包孤单单走在大街上,裸·露在外的小腿开始打颤。 辞旧迎新,哪里都热闹,彩灯斑斓美景如梦。尤其零点初过,四周络绎不绝的笑闹声闯入耳朵,她咬着唇,眼泪忽的就掉了下来。 停在路灯下,秦鹊蹲下身子埋头大哭。 没什么大不了的,哭完后她秦鹊又是一条好汉,反正吻也吻过了,不算抱憾,反正他那样高高在上的人,不是她能觊觎得了的。 回到家,秦鹊哭累了的捂着被子闷头大睡。 朦胧中,微信“滴滴”的声响从枕畔传来,她不耐烦的从被窝里伸出手臂,胡乱长摁关机,然后世界终于安静了。她冻得直哆嗦着重新躲入被子里,再度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秦鹊被宿醉的头痛折腾得早早醒来,她怨愤的裹了件宽松大毛衣,随手把头发绑起来,一脸不耐的踩着被子套上棉鞋。 嗯,自己给自己煮醒酒汤,就是这么虐! 喝了两口,嫌味道不好,她硬逼着再灌了两汤匙,直接浇给了窗台养着的几盆虹之玉,转身关上玻璃门。 新年的第一天啊…… 她靠在墙上,都来不及缅怀她逝去的暗恋,转眼就猝不及防的又老了一岁!叹了声长气,秦鹊魔怔似的抬手触了触唇。 霍然就忆起昨晚的那个吻! 踩着十二点钟声的新年的吻! 软软的、暖暖的、润润的、带着些微薄荷的清香…… 不、不、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胡乱摇头,把脑海里旖旎的画面都挥散,秦鹊给自己打气,不是说好了么?要斩断情丝重新做人!!!! 事实上,就只是放下一段对方并不知道的暗恋单恋而已,何必说得好像曾经深爱过一样! 女人发泄内心狂躁向来都很简单很粗暴,虐男票或者虐男票的钱包。 很不幸,她无男票可虐,只能虐自己虐自己的钱包。 秦鹊换了身衣裳,拿包出门,去k11血拼。 逛逛逛、吃吃吃、买买买。 半年的工资眨眼烟消云散,泡儿都没鼓一个。 当然,也不能这么说。 秦鹊看了眼两手满满的购物袋,以及橱窗玻璃面上倒映出的自己的……一头卷毛qaq! 内什么,从新做人,从头开始,嗯,只能怪发廊贴的标语太具诱惑力,让她一时不小心迷失了自己…… 满载而归的回家,秦鹊才想起被自己打入枕下冷宫的手机。 她开机,微信消息简直爆棚。 除却各个群内抢得要炸的红包之外,还有几条朋友发来的复制粘贴祝福==,以及……公司同事小倩的语音留言。 本以为是祝福之类。 秦鹊点开,霎时手机传出一道喜悦得好似普天同庆的欢呼声。 “小鹊鹊,你造嘛,发财啦!” 这是第一条,第二条内容如下。 “天啦撸,本以为今年元旦的抽奖豪车已是嚎破天际,哪知嚎中更有嚎中手,简直嚎无人性,嗷嗷嗷!” ==第三条语音。 “蹬蹬蹬小鹊鹊呀小鹊鹊,零点钟声过后,*oss给全体员工发红包啦,你人不在,我打电话你也没接,所以我帮你领啦,金额分别是666、999、6666、9999元,妈个叽我自己抽了666,反倒给你抽到9999,简直虐cry,我不管我不管,请客请客请客!” 紧接着最后一条。 “嗷呜,你造的,美色与钱财,都是我所欲也!红包不是重点,重点是boss亲自发诶,男女分开,男士是公司女神赵总监亲自发,女生是*oss诶,天啦撸,wuli小鹤鹤往那一站就是活生生的荷尔蒙,自带柔光有木有?他不需要卖弄风情不需要搔首弄姿,光看脸就可以自撸一万年啊啊啊啊……” 尖叫声太过刺耳,秦鹊捂着耳朵往后挪了挪手机,有些纳罕的蹙眉。 集体发红包?她从实习就在千茗集团,迄今都快三年,还真没听说过有这种惯例,新发起的花式? 秦鹊给小倩语音道了谢,顺带问了句原因。 微信里很快就有了回复。 不过大约小倩人在外头,夹杂着些许风声人声的杂音。 “我也不大清楚诶,听说是boss临时起意决定好好犒劳下大家,直接让他特助半个小时内匆匆准备好的。不过抽红包活动快结束时,我左右联系不到你,就跑回去想说明情况替你领取。结果刚好不小心偷听到*oss和赵女神聊天内容,不过依稀就偷听到boss说了句什么他想要捉一只胆大包天的醉酒小偷,别的就没听见啦!” 小偷? 还醉酒的小偷? 晚宴场地是在超高档会所曲仙居举办的诶,怎么可能会有小偷能溜进来? 唔,兴许是小倩听错了? 秦鹊望天,思索了两秒,一脸“定是如此”的点了点头。 三天元旦假期很快结束。 秦鹊穿上新买的红色呢子大衣,对着镜子在唇上涂了浅浅一层蜜粉色胭脂,然后随手抹了点cc霜,抓了抓大卷发,搭地铁去公司。 千茗集团旗下涉及商业地产、高级酒店、连锁百货、旅游投资、文化产业几大产业。其中又数地产历史最为悠久规模最为庞大,故,商业地产这块儿直接融入了集团总部大楼,旗下员工皆在此办公。 而秦鹊则是地产分司里的一名规划设计师。 她匆匆走到通体偏蓝的高层大厦下,刷卡上楼。 “来了?总监说半小时后开会。” “嗯好,谢谢!”秦鹊冲同校师哥赵渊笑了笑,接过他递来的咖啡,在他眼前一亮的眼神调侃下,尴尬的连忙走到座位上把包放下。 设计部十之八/九都是大老爷们儿,自打半年前另一位女士辞职回老家结婚生子后,设计部里如今就秦鹊一位宝贝疙瘩,于是她格外深受各位前辈爱护==。 “唷,小鹊鹊今儿真美!小女孩一夜变成妩媚女郎了哦!” “唔,谢谢。” “交男朋友了?都打扮成朵花儿了。” “并没有,谢谢。” “小鹊鹊有没有想好今晚施舍我们当中哪条单身狗一点狗粮?” “叔叔们我们不约,谢谢!” …… 以上就是十好几个汉子百忙之中还不忘过来调/戏她几句的日常一景。 车轮经验后,秦鹊应付起来已经相当得心应手==。 她打开电脑,笑着把资料打印好,和大家一起走进会议室。 总监在投影仪屏幕上展示他们接下来要开发的一块地皮,以及其他部门整理上来的一些周边人文和环境。 秦鹊单手撑着下颚,目光盯着前方,不知为何,脑海里突地就晃出另一幅场景。 三年前。 她还不配正式坐在这里,因行政部门被调去总部布置会场,临时就把她拉来权当助理做记录。 然后,她看到了他! 那个和他同期进公司的男孩子。 当她每天还在疲惫不堪的忙着整理图纸资料时,他竟早已不知不觉走到了令她必须仰目的位置,不止是她,连许多经验丰富资历深厚的老前辈都坐在下首仰望着他,并且皆一脸服气的神情! 年轻的他站在屏幕下,淡定从容的介绍着他的理念他的抱负,他看似谦卑,但眸子里却氤氲着一层薄薄的自负,仿若不止屏幕里装着的这块地皮,只要他想,这万千丘壑都能在他手中翻云覆雨,最终幻化成他眼里的一颗星!璀璨夺目最耀眼的星星…… 散会后,秦鹊仍有些没从回忆里醒神。 她抱着资料回到工作岗位,努力挥开关于他的一切,打开cad平面鸟瞰图。 本来中午小倩约了她一块吃饭,可设计部一旦忙起来真是昏天暗地,秦鹊回了句不好意思后便重新投入到图纸里。 下午下班前一个小时,她正从总监办公室讨论完方案回来,师哥赵渊便朝她招了招手。 “怎么?”她诧异挑眉。 “顶楼珊珊给你打了内部电话,叫你忙完就上去一趟。” 赵渊食指往上戳,有些纳罕的挤了挤眼色,放低声音道,“找你干嘛?” 珊珊是boss老大的秘书之一,顶楼自然是老大的整片地盘。 秦鹊懵圈的摇了摇头。 她知道才怪了,“电话里没说?” “没。”赵渊摇头。 秦鹊奇怪的歪了歪头,思索着放下手上的图册,该不会是…… 惊恐的瞪大双眼。 她一秒否决了这个可能性,秦鹊吐出一口浊气,不是她太过看轻自己,而是…… 只怕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她是谁,他一定念不出她的名字,一定记不得她的样貌! 所以,黑咕隆咚中的一个短暂的吻! 他也只能当做被猫猫狗狗蹭了一下然后转眼遗忘在脑海吧? 第四十五章 ludwig先生听不懂中文。 无辜的蓝眼睛来回在麦穗儿和顾长挚身上转换。 耸肩摊了摊手,似乎对听不懂他们的交谈内容而深感无奈…… 麦穗儿尴尬的连忙回以一笑,随口将话题敷衍过去。 旋即抬头瞪着顾长挚,他眸中含笑,单手抄在西裤口袋,站得不是很挺直,身体慵懒的将重心放在左腿上,觑见她看他,微微挑了挑眉梢,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可真是越看越欠扁的一张脸! 虽听不大懂顾长挚话里的意思,但麦穗儿不需要用脑子去思考,就知铁定不是什么好话,绝对的! 这种不怀好意的言论,她不屑于去理解和求证…… 咽下一肚子倒霉,麦穗儿准备寻个借口带ludwig先生众人离开此处。 但真心又找不着合适的理由。 倒是陈遇安看不过眼,他上前邀请ludwig先生等人去品酒区试试口感。 双方达成一致,先后往侧方离开。 麦穗儿作为一个称职的翻译,自是紧随而上。 可万万没想到—— 她刚转身,手腕却被身后一股力道扯住。 反抗。 拒绝反抗。 两人明面维持着风度,暗里却箭弩拔扈的较量了一回,主要集中在手腕上。 麦穗儿挣不开他的禁锢,见陈遇安领着ludwig先生众人已快走远,一时顾不得矜持和自尊,忙轻呼了声“ludwig先生”。 众人驻足留步。 隐约也有数道视线朝两人暼来。 顾长挚锁眉,有些不悦了。 他今晚绝对是场上焦点,本不该如此轻率与她纠缠,原不过是觉得太无聊,在他等候的猎物到场之前,倒可以赏脸与她交流一二蹉跎下时间,顺便教她对他彻底死心放弃。 孰知这个女人不可小觑啊! 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将他一军?故意吸引旁人目光?深沉,委实心机深沉! ludwig先生众人疑惑的侧眸。 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随后不知陈遇安多嘴说了句什么,ludwig先生目光落在他们两人还紧握在一起的手上,霍然流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甚至还弯唇朝麦穗儿挥手道别,又作了个让她放心呆在原地的手势。 然后毫无停留的走了…… 就走了? 麦穗儿无语至极,她猛抽了下被拽住的右手。 不知是不是他收回了力度,此次居然非常容易的挣脱开来。 不屑的甩了甩手腕,顾长挚皮笑肉不笑的勾唇,拂开西装外套,略弯腰俯首盯着她,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满意了?” 麦穗儿:“……” 她闭了闭眼。 恨不得将平生见过的骂人的字眼全喷在他脸上。 努力顺了口气,麦穗儿睁眼,她平静的看向顾长挚,本想多嘴解释两句,可一对上他似笑非笑嘲讽意味十足的脸,就什么说的*都没了。 她只过她的生活就已经很累了,实在没有精力再去伺候这尊大佛,他全身的逆鳞为何偏偏针对她?她看起来是不是特好欺负? 还是他觉得上次在dream被她言语羞辱了一番?所以成心想给她一个教训? 那现在道歉来得及么? 如果一声虚伪的对不起能满足他凌驾在她之上的恶劣趣味,不是不可以啊! 麦穗儿抿唇,眼眶因为生气和委屈有点轻微泛红。 怔了下,转而很快恢复玩世不恭的样子。 顾长挚想起这个女人的狡黠,只当她装腔作势刻意为之。 煞有其事的凑近她的脸。 顾长挚短距离望着她双眼,漆黑眸子里氤氲了层薄薄水汽,睫毛弯弯,脸颊虽消瘦,却不是没有肉,灯光下,有种光滑的润泽感! “是不是我数三二一,你眼泪就会掉下来?”嗤笑一声,顾长挚索然无趣的抽身退开,百无聊赖的当真开始数数,“三、二……” 麦穗儿一瞬间差点气得掉泪。 纯属气的…… 绝对没有一丝其他成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存在? 坏透了,每一个细胞都渗着恶劣的气味! 她双拳攥紧,全身有点颤抖,死死瞪着他。 顾长挚亦回望着她,突的勾唇一笑,唇线分明的唇瓣微启,“一。” “啪”!伴随着“一”字落地。 周遭场地遽然暗下来,灯光俱灭,偌大的宴厅登时陷入一片黑黢黢的境地。 麦穗儿讶异的抬眸,在五指不清的空间里胡乱张望。 怎么了?这种会所不可能存在类似于灯光问题的低级事故的! 所以? 正当疑惑间,场地中心空旷处蓦地出现升降舞台,朵朵鲜花绿叶绕成的巨大花环灯缓缓升起,露出真实面目。 璀璨芬芳,浪漫奢侈,漂亮是漂亮,只是…… 麦穗儿揉了揉额头,原来如此,先前就设定好的环节? 渐渐地,周畔燃起盏盏烛台。 烛灯星火摇曳,苗儿尖尖如荷角,立即烘托出温暖的氛围。 抬眸望去,灯火延绵,声势不浅! 大厅明亮起来。 虽不能跟电灯照明效果相提并论,倒也看得清几米开外人的面目。 麦穗儿摇了摇头,敢情这是一场主题宴会?请柬上似乎并未透露一二。 下意识侧目。 身旁空落落的! 灯灭前,还站在她身前的男人已顷刻不见了踪影。 不知为何,麦穗儿兀然想起那日sd大楼电梯内的场景。 顾长挚是不是怕黑? 但好像又不是单纯怕黑的样子…… 管他呢? 麦穗儿嫌弃的摇头,她踌躇了一瞬,方拔脚欲往前,忽而一道身影仓促拨开她前方的人群,略微气喘的朝她奔来,而后匆匆停在她身侧。 是陈遇安。 他发丝许是在人群挤挤攘攘的缘故,凌乱不堪,西装有些歪斜,一副慌忙而惶惶的模样。 仰头盯着他,麦穗儿诧异的用眼神询问。 陈遇安表情急切,飞快的扫了一圈她周遭,脸色愈加阴沉,仿若即将疾风骤雨的坏天气。 他没有开口,下一秒却忽的扯着她臂膀往旁侧偏僻角落行去。 男人步履快,麦穗儿有些跟不上。 几乎踉跄的被强行拉到大厅一隅,双颊难免浮上一层怒色。 好不容易停下,蹙眉,麦穗儿低头整理裙摆,心想,亏她以为陈遇安此人定是不比顾长挚野蛮的,原来也不过尔尔。 大抵物以类聚便是了! “长挚人呢?”没有闲暇时间在乎礼节问题,陈遇安额头不自觉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胸腔挤压成一堵墙,呼吸都开始不顺。 谁都未曾料到场宴会竟会来这一出,更别说场内尽是h市名流人士,若他…… 骇然的凛眉,陈遇安焦急的在问话同时依旧举目四望。 麦穗儿摇头,冷漠道,“不知。” “方才他不是与你在一起?灯灭前他人呢?”过于担忧,语气不由染上几分质问和逼迫。 “……”麦穗儿别眼,忍住气,“是,但烛灯点燃后,他就不见了。” 不见了? 陈遇安陡然越过她,片语未提,像一只失去方向的苍蝇在人群里转悠。 许是有所顾忌,他只神色仓惶,并未再多言。 迟疑的望着他消失在视线。 麦穗儿若有所思。 脑中有一线清明,她好像可以猜出陈遇安为何大惊失色。 定是与顾长挚惧黑一事有关? 然而—— 关她什么事? 无所谓的从手提包里翻出手机,麦穗儿立在角落,给ludwig先生留言。 场内混乱,一时很难找着他们身处何地,她留言让ludwig先生若需要翻译便给个具体位置,她立即过去。 孰料ludwig先生竟让她不要担心他们,好好享受这个美好而浪漫的夜晚! 美好而浪漫? 呵呵…… 抽了抽嘴角,将手机扔进包里,麦穗儿无趣的站了会儿。 转身从侧门走出厅堂。 沿着后花园小径走了几步,麦穗儿抬头左右打量,一切都很自然生态。 庭院深深,灌木层叠,高低错落,放眼望去,一片幽深。 灯盏稀疏,偶尔一颗明珠般的圆灯伫立着,慵懒的散发着光晕。 她不愿再往前走。 择了挨近路灯的一条长椅,踱过去坐下。 揉了揉穿着高跟鞋的脚踝。 麦穗儿低叹一声,也不知自己叹个什么劲。 靠在椅背,仰头望向天空,此处环境好,半山腰上,感觉离天空更近了一步,市区少见的星子在这里都格外璀璨了许多。 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尖点在最明亮的那一颗。 心情不免开始放松下来…… 唇畔微弯。 没等弧度扩散开来,霍然一道不远不近的窸窸窣窣声传来。 麦穗儿警惕的四顾。 声息停止。 过了会儿,又飘入耳朵。 类似于枝叶摩擦产生的杂音。 猛地站起来,麦穗儿朝声源大概方位瞥了眼。 她没有太大好奇心,下意识反应就是远远躲开,这里距宴厅不远,但厅内欢声笑语嘈杂,若真呼救,不见得有人能听见。 越想越可怕,她僵着脖子急急沿原路返回。 走出十几步后,余光不经意往后扫了眼,大抵是位置发生转变,竟清楚看到不远处的灌木丛里缩着团人影。 变态? 但一般的变态还真进不了这片区域。 京山并不是开放领域,隶属私人,来往除却她这样的身份,大多都是金贵名流。 定了一瞬。 麦穗儿绝对没想过要去一探究竟。 多少好奇心害死猫的例子,只是—— 很熟悉。 蹲着的像一颗蘑菇的那怂样儿! 试探的只往前走了一步,随时保持后退的姿势,麦穗儿蹙起眉尖,“顾长挚?” 无人应答。 她站在灯下,盯着那一团墨影。 偶尔灯光折射过去,从枝叶穿过,映出那绿得风骚的西装颜色。 是顾长挚。 没错。 不可置信的挠了把后脑勺,麦穗儿可真是无语。 她鄙夷的垮下脸,从地上捡了块石子,轻轻朝他身侧抛去。 石子打落在灌木丛,登时激起一片窸窣。 麦穗儿见那团暗影颤了几颤,瞠目了半晌,干巴巴道,“陈遇安在找你,还有……”转身后,麦穗儿叹了声气,好心告诉他,“大厅不黑了,你可以回去。” 仁至义尽。 她自己都佩服自己。 多么大度! 偏生顾长挚一个男人却小肚鸡肠得可怕,呵,这扭曲的世界…… 讽刺的摇头往前走。 突而“啪嗒”一下,有什么生硬的东西砸在她背上,生疼。 麦穗儿愕然回头,正好看见又一颗石子从灌木丛方向飞了过来,她反应力一直不好,看着石子击来,想避,挪不动脚。 再“啪嗒”一声,砸在了她小腿上,然后摔落到地面。 接二连三。 几颗碎石源源不断的朝她砸来。 麦穗儿被砸得全身冒火。 她吼了声“顾长挚”,然后暴怒的从地上捡起那些石子,天女散花一般朝灌木丛下的暗影一股脑甩去。 连串的清脆落地声,也不知有没有砸到他。 胸脯起伏,麦穗儿瞪着眼,揉了揉小腿。 她反击之后,便没有石子蹦出来了! 刚松了口气,耳畔却赫然传来一记啜泣声。 ??? 麦穗儿思维逻辑能力基本废了。 她微微张开嘴,不可思议的样子要多傻有多傻! 不是。 千万别告诉她顾长挚在哭! 呵呵呵…… 讪讪歪了歪嘴,麦穗儿吓死了的转身就跑。 跑了两步,啜泣声仍没完没了。 罪恶感一瞬间爆棚,知是顾长挚,虽仍旧嫌恶,但至少并不觉得可怕。 麦穗儿迟疑的退回去,慢慢走到灌木丛边。 此处是路灯照射不到的背面,昏暗暗的。 她蹲下来,朝空隙里望去。 一身骚包西装的顾长挚正缩成一团,蹲蘑菇一样,右手捂着额头,低低啜泣。 似乎见有人过来,连忙往后退,直至退无可退。 麦穗儿:“……” 他们的剧本是不是拿反了? 上下打量自己,麦穗儿真没发觉她有哪里值得畏惧? “顾长挚?”她唤他一声,双眸微微凛冽下来,神色亦不自觉严肃。 这绝对不是顾长挚,正确的说法是,不是平日见到的顾长挚,可能? 可能是电梯里的那只纸老虎? 麦穗儿想得认真。 一时没发现啜泣声已经停止。 “是你打我。”蓦地,一声委屈的带着哭后沙哑的嗓音猛然回荡在夜空。 麦穗儿已经不知道作何反应了,她抬头,顷刻看到顾长挚伸手指着自己额头,俨然一副又快泫然欲泣的小可怜模样。 看不清啊! 蹲着往前凑了两步,巴在灌木边,两人距离不过两尺,麦穗儿煞有其事的借着极其昏暗的灯晕瞅了眼。 登时撇了撇嘴角,她乱扔而已,没想到居然砸中了他额头,一块钱硬币大小的红痕正耀武扬威的印在他俊逸的脸上,颇具喜感,尤其配他一脸宝宝好委屈的表情。 “还有这里,这里,这里,这里……” 见她没有反应,顾长挚伸出右臂,用左手指着肘部,再伸出左腿,指了指脚踝,又侧了侧身子,因为没办法指到后背,他动作难免有些可笑。 麦穗儿就这么看着他。 静静地、静静地看着。 她也很想说他也砸到她了啊,这里那里这里那里。 可—— 太幼稚了! 她实在没脸说。 两人面面相觑。 眼睛对着眼睛。 麦穗儿心里的崩溃犹如大山轰塌。 他的眼睛在黑夜微光里格外亮,什么恶劣冷血刻薄什么傲慢不屑鄙夷,通通都消失殆尽。 甚至很难想象,这么一双干净清澈的眸子里会染上那些尘世的痕迹…… 第四十六章 槐树枝叶的斑痕错落在他俊脸宽肩上,明明灭灭,深浅不一。 甚至有一块贴浮在他眼角,平添诡魅,也勾勒出几分不怀好意的蛊惑。 再熟悉不过的感觉。 麦穗儿退无可退,背部抵在槐树凹凸不平的表皮,有些刺痛。 她双唇微微张开,是讶然是意外是怔怔愣愣来不及反应。 倏地。 顾长挚本就散漫慵懒朝她倾身的躯体再度压了过来。 他一手捏着她下颔,一手高高抬起撑在她头顶树干,把她圈在他用双臂画下的牢狱,而灯影下的脸就这么朝她一寸寸逼近。 一点点放大。 细致到他挺立的鼻尖,幽游着不明意味的眼眸,噙着浅笑的唇角…… 麦穗儿瞠目,空下的手去推拒。 他却猛地擒住她手腕,几番挣扎,手包登时坠落在地,噼里啪啦摔出一系列小物件。 终是抵抗不住。 精疲力竭的靠着槐树,麦穗儿胸口大力的上下起伏,几缕发丝因为蛮横的动作而凌乱散落,贴在纤细雪白的脖颈间。 此时她双手被他屈辱的固定在腰后,整个站姿被迫的有些曲意迎合。 顾长挚挑了挑眉,上下扫她一眼,在瞪视中骤然凑近她唇瓣。 眼看即将要吻下来…… 他却戛然顿住,嘴角溢出一声突兀的嗤笑。 头微侧,贴在她耳畔哼声道,“要是吻下去是不是就如了你的意?” 麦穗儿:“……” 见她不吭声,顾长挚勾了勾眼梢,更贴近她耳廓一点,滚动着热气的声音酥酥软软,却暗藏鄙夷,“人烟罕见,其心可昭,你,承不承认?” 刚从虎口脱险,冷不丁这么一句重剑击来。 心塞得都在淌血。 微垂下眼眸,麦穗儿别开头,拧眉。 方才的一路奔跑他是从哪儿开始不对劲的?这坏蛋是不是早就清醒了?既然醒了还配合她做什么?耍人? 呕得胃疼。 麦穗儿方想甩开他的钳制,怎料他却率先一步松手,好整以暇的退后两步,站定。 他双臂环胸,双眼似在审判,唇角又漾起讽刺至极的弧度。 “啧啧,我的定力可不是凭你就能轻易动摇的!”冷然斜睨着她,顾长挚淡然的目光略过她的胸和腰,一脸嫌弃的努嘴,“硌手。” 你嫌硌手你别碰。 麦穗儿死死磕着牙,想一巴掌把他拍进地心深处。 俯身去捡包。 有气无力的把附近掉落的东西拾起放入包中。 正要去捞南瓜人偶。 一只尊贵的脚捣乱飞来,轻轻一踹,南瓜人偶便沿着抛物线落入旁侧的灌木丛上。 麦穗儿气死了。 她睨了眼那锃亮的皮鞋,恼怒的趁他收回之际,就扑上去恨不能徒手拧断。 可惜她低估了这个男人的敏捷度,扑了个空—— 也不是,是只扑到一丛嫩油油的青草。 站在外围的顾长挚“噗”一声笑出来。 看一次她趴在地上的狼狈模样就一次次忍俊不禁。 双手攥拳,麦穗儿在他讥诮的笑声里爬起来。 行,惹不起总躲得起? 不再管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捞起手包,气得全身都在颤抖,旋即头也不回的掉头就走。 “就走了?”顾长挚耸了耸肩,双手插在裤兜,看她越过身侧,盯着那道瘦削的背影啧啧道,“娃娃都不要了?” 不说还好,一听他这话,麦穗儿脚步更快,眨眼就消失在转角…… 目送她远去。 顾长挚唇角的笑意霎时消失不见。 他漆黑的眼眸浸透着挥散不去的冰寒,目光陡然变得凌厉尖锐。 孤立原地。 良久,顾长挚面无表情的打量周遭环境。 百年古槐枝叶繁密,零零散散洒下一地斑驳痕迹,颇有些瑟缩意境。 定定仰眸。 望向灌木旁悬起的灯盏,顾长挚抿唇,方要转身,余光微晃,扫到一团亮晶晶的东西。 踱步往前,他弯腰捡起手机,拿着手里颠了颠。 起身,又看到挂在灌木枝上的南瓜小玩偶。 就在眼前,咫尺之距。 顾长挚往外离开。 走了几步却退回去,他伸手取了南瓜人偶,盯着多看了两眼,随意捏在掌心。 沿着路灯密集的小径走回宴会场地,上台阶前,正好撞见从侧门跑出来的陈遇安。 两人面对面,皆默然。 陈遇安完全是给吓着了,厅内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未果,这才神色慌忙的试图到庭院碰碰运气。 所以—— 心心念念找的人一瞬间就出现在眼前,难免猛然高兴得陡然说不出话。 缓了片刻,陈遇安拍着胸脯,见四周无人,上前怒道,“这是你说好的打点清楚了?” 顾长挚不作声,沉沉问,“人呢?” 知他问的谁,陈遇安窝了一肚子气,气急败坏道,“人人人,你都这样了老子怎么去顾旁人?能不能听我话就再尝试一次?你是不是偏要一辈子都活得不像个正常人?” 关心则乱,语气不由自主拔高,陈遇安说完才懊恼的闭嘴缄默,他心揪了下,面色发青。 顾长挚最为反感敏感的便是这句话,不,是这三个字,“正常人”。 “我……”想解释,他却擦身直直越了过去,拾阶而上。 陈遇安头疼的摁太阳穴。 一个永远生活在光明的人,听起来似乎很英雄主义,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近期连续频出的意外让陈遇安有些心惊,毕竟严防死守下,好几年都没有再出现过了。 或许顾长挚自己一直都很清楚,他不正常,包括平日那极其挑剔恶劣易怒的性格。 他喜欢孤单,永远都沉浸在孤独的世界里。 刻薄傲慢以及那张毒辣的嘴,不知逼退了多少想靠近的人,可内心深处,真的就那么想? “对了。” 脚步驻足,鞋尖微转,顾长挚侧身把捡来的手机递给陈遇安,语气平常,听不出一丝异样,“那个女人的,还给她。” 说罢,重新进入宴厅。 陈遇安松了口气。 他低眉看了眼手机,纳闷的沉思,麦穗儿的? 不对。 麦穗儿的? 霍然睁大眼,陈遇安紧张的凛目,什么意思? 方才两人在一起?那是正常之前还是正常之后? 手心不自觉用力,许是摁到按键,屏幕霎时炫亮。 陈遇安心不在焉的随手输了几个“1”,解锁了…… 多心大的姑娘啊! 摇头,陈遇安可没窥探人*的癖好,而且她这么敢,想必没啥见不得人的东西。 方要锁屏,视线略过开启的录音设备,他神色陡然一变。 结束录音,播放。 略嘈杂的一段前奏后,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乍时闯入耳内。 不可置信的握着手机贴近耳朵,陈遇安眼中的诧异和愕然浓郁得几乎要渗出来…… “手里还剩什么?” “狡猾的喵喵!” “我把好吃的都给你,我的也给你,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 顾长挚? 他从没听他在那种状态下说过话。 录音还在播放。 陈遇安艰难的滚了滚喉咙口,从前不是不曾主动治疗过。 他之所以与顾长挚能走近,亦是机缘巧合下得知了他的秘密,那时二人都在国外留学,他家境一般,是穷学生。顾长挚忌惮他,防备他,后来,索性将他揽入麾下。 如此处着,长久以来,竟也诡异的有了几分情谊。 人是能感知善恶与真假的生物。 顾长挚除开糟糕的性子,作为朋友,并不可怕。 其实只要掌握他的喜恶习惯,有时甚至会觉得这个人很可笑,譬如他总爱故意吊着你胃口,高贵冷艳,等你索然无趣了,他偏高贵冷艳的凑过来,一本正经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因果。 没错,就是这么可笑! 录音里安静了许久。 一直到顾长挚嗤笑声响起…… 他必是不知有这段录音的存在。 垂下手,陈遇安站在台阶下,仿若入定般。 第一次治疗是在十年前。 中文名叫“易玄”的美国心理博士接手,他表示对这个新颖的案例很感兴趣,对顾长挚煞是殷勤,隔三岔五鼓动他接受治疗。 暴躁了段时日后,顾长挚在他劝说下犹豫的颔首应下。 但结果很惨烈。 为期一个月,每周两次,顾长挚在黑暗中没有开过口。 他躲在可以隐蔽身体的任何角落,缩成一团,双眼无神的睁着,无论用什么语气引领,皆是沉默以对。 深度催眠亦同样失败。 他的定力简直让易博士惊叹泪流! 第二次治疗,来自易博士闭关数年后的诚意邀请。 他拍着胸脯跟他保证一定成功,让他定要好好劝顾长挚就范,他劝了,他们都信了,会成功吧! 然而并没有! 或许正是这些失败,让顾长挚彻底放弃。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早出晚归,死死掐着太阳落山的点儿。 别墅内白昼通明,将近六七年,是没再有过突发事件…… 麦穗儿行路匆匆,眉间堆积着未消散的愤怒。 进大厅前,她埋头整理了下衣裙和头发,旋即进门去找ludwig先生等人。 既然他们都不需要她这个翻译了,那她提前离开应当没什么关系…… 站在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人群里,麦穗儿踮脚瞭望一圈,一时半会找不着人,收回逡巡的视线,她翻包找手机。 空的…… 神色一震,麦穗儿烦恼的捏了捏眉心。 一定是方才掉在槐树底下了! 郁闷的吐出一口浊气,她旋身欲折返,一声带着轻诧的疑问倏尔在耳畔响起。 “穗儿?” 脚步停顿。 麦穗儿奇怪的侧身,偏头看向后方的男人。 男人规规矩矩一身墨色西装,发丝柔软,眸中惊讶在看到她正脸后转化为喜悦,“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话落,他脸色微僵,很快有些不自在的补充,“我、我是说咱们很久都没见了,你号码几年前就已拨不通。” 麦穗儿礼貌的弯唇,没将他的忌讳放在心上。 从中高级生活品质跌落到贫穷,无法穿梭于富人间的游乐场所,这根本不是什么需要介怀避忌的事情!她本就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嗯,真巧。”麦穗儿出声道。 她顺势看了陈淰一眼,当初的大男生也已初露社会精英的模样。 “我……” “我……” 两人同时启唇,麦穗儿本想告辞,如此却不好开口,她便道,“你先说。” “没什么,就想问你现在过得好么?” “挺好的!” “唔……”陈淰支吾了下,突然低头,睫毛覆在眼睑,声音极轻,“你瘦了。” 愕然抬眸,麦穗儿讪讪拨了拨额发,目光扫过他越发挺立的五官,笑着打趣道,“你帅了!” 大概没料及她竟会说出这种话,陈淰脸色怔了下,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握拳放在唇畔轻咳一声。 “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一步。”朝外指了指,麦穗儿转移话题。 “穗儿。”追着走了两步,见她眸露疑惑,陈淰望向她清瘦的面颊,主动道,“留个联系方式吧,你要是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毕竟我们是朋友。” 是朋友没错。 可她如今根本不需要太多交际,因为没时间。 “我……”麦穗儿实话实说,“今天过来时手机丢了,可能要重新办卡。” 陈淰颔首,浸着失望的黑眸望着她,笑得有些牵强,显然误认为这是一种拒绝。 麦穗儿没解释,这话虽不假,但是有婉拒的意思的!毕竟曾经不可能的事情现在更不会有转机,何必再联系? 而且,她对他终归到底少了一些心动和依赖…… 毫不迟疑的旋身,麦穗儿没有停顿的穿过人群,正逼近侧门时,陈遇安却迎面直直朝她走来。 “给。”走近,陈遇安伸出手,掌心托着一枚手机,略为平静的眼眸攫住她,“麦小姐,你的手机。” 他神色看起来与先前给人的感觉不一样,没有笑容,却又不像逼问她顾长挚踪迹时的紧张急迫,怪怪的!尤其看她的眼神! 麦穗儿质疑的接过来,解锁看了眼,的确是她的! 连忙道谢,顿了一秒掀眸问,“不过,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长挚让我交给你。” 笑容滞住,麦穗儿“噢”,干巴巴道,“原来如此。” 两人没再多说什么。 气氛凝结。 麦穗儿扯了扯唇,“那我去先去找ludwig先生他们,再见。” “再见。”陈遇安绅士的侧身,让她先走。 目送她纤细的身影埋没在人堆里。 陈遇安原地站了片刻,去与顾长挚会和。 到底是衣着和身份都太扎眼,找起来并不吃力。 望着孤立一隅散发着闲人勿近气场的男人,陈遇安朝之行去。 “来得正好,咱们走。”顾长挚神色不善,眸中阴沉,深绿色西装外套已经脱下,懒懒散散搭在臂间,领尖歪斜着,扣子解了几颗。 见陈遇安人过来,他侧身端起台上一杯白兰地,微微仰头一饮而尽,“砰”一声掷下玻璃杯,率先调转方向,往会所酒店方向而去。 大抵是面色太过阴霾,一路离开,那些想上来挽留攀谈的人都踌躇着没敢做出举动。 两人顺利步出宴厅。 长廊幽深,枣红色地毯铺出一路沉寂。 陈遇安想着心事,便未主动开口。 “人没来。” 冷不丁前方一记嗤声传来。 知他说的谁,陈遇安没作答。 蓦地,前方男人脚步戛然止住。 陈遇安:“……” 他挑了挑眉,无奈的摇头配合道,“或许是临时有事,或许是暂时不……” “你去查查麦穗儿。”顾长挚把西服外套单手拎扛在肩上,背靠在墙上,一口打断他,眸中闪过几丝阴郁,“看她有什么把柄。” “为什么查她?”顿了一秒,陈遇安若有深意的盯着他侧脸。 顾长挚蹙眉不悦,“被她缠得厉害不行?” “不是不行,而是……”顿了下,陈遇安继续,“不理就是,何必大费周折?你一贯如此的!” “你不查我查。”不耐瞪他,顾长挚把西服跟床单一样胡乱揉搓了几轮,明显动气! 他满身暴躁的拔步就走,心里胀了一团火,从宴厅灯灭到中途的记忆缺失再到庭院突然的清醒…… 又是那个女人。 上次电梯事故时间短暂,他量她发现不了什么,可这次不一样。 虽说槐树下并未试探出不对劲之处,她对他的反应与之前如出一辙,可顾长挚就是不放心。 应该是非常不放心。 他恢复正常时被她牵着跟遛狗一样到处跑什么鬼? 吃了雄心还是豹子胆,就她? 一脚狂暴的踢开房门,顾长挚猛地将外套砸在地板。 霎时一坨玩偶瞬间从上衣口袋掉了出来。 顾长挚看着甭提多碍眼。 他从西服上踩过去,一脚飞起,踹起地上的南瓜人偶,见它高高抛起,重重坠落到垃圾桶边,顾长挚稍微解气的冷哼着别过头…… 第四十七章 刚坐下的秦屿显然一愣,转而微笑颔首,“好。” 男……男神怎么脾气都这么好? 哦皮肤也好好!一点也没有四十多岁的感觉哦!微博上那群说男神老了有褶子的小婊砸们,真是瞎了你们狗眼妈个叽! 栾静静全身上下摸了摸,还摸了摸屁股兜儿==,笔没有,纸没有,她求救的回头往张楠那边看。 张楠单手捂脸,摆了摆头,嫌弃意味过于明显。 她懊恼转回头,就见秦屿从上衣口袋取出一支钢笔,是金红色的,外形十分精致漂亮。 “签手心吧!”栾静静脸色一亮,眼睛都快弯成新月,谨慎的伸出左手,十分虔诚,“我真的好喜欢您,您所有的电影我都看过,我就没见过演反派还演得那么让人喜爱的……” “谢谢。”秦屿认真看了看他,眼睛里闪过几丝兴味,“我都不知道我有这么年轻的男粉丝。” 男……粉丝? 啊咧? 栾静静头顶轰隆一个炸雷,瞬间讪讪歪了歪嘴。 手心是秦屿在签名,好痒,钢笔笔尖力道不重,可她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憋笑着忍住抽回手的冲动,栾静静眼睛都憋出了几许湿润。 “怎么了?”秦屿穿着简单的深色大衣,苍劲的左手搭在“他”手腕,另只手书写的动作一顿。 栾静静咬牙回:“有点痒。” 秦屿蓦地从喉咙挤出略显嘶哑的笑声,“真是个可爱的小男生。” 话落,飞快落下最后两笔。 “……”栾静静看着男神脸上的调侃,整个人有点不好,反正牛肉面差不多吃完了,她继续打包了些茶叶蛋和煎包回剧组,分给一直没时间用餐的工作人员。 最后一场戏拍到凌晨两点,然后剧组彻底杀青。 大家疯闹了半个多小时,各自回酒店洗洗睡,真正的杀青宴定在白天下午四点。 栾静静回酒店后直接关机,睡了个天昏地暗。 自然醒时已经中午两点==。 她从行李箱挑拣衣裳,乔仙麓果然是身材好,白色毛衣深色牛仔裤这种标配穿着都帅得挪不开眼,栾静静对着镜子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分明房内无人,她还是有些心虚的左右四顾一番,才偷偷摸摸在腰上轻掐了一把,嗷好腰好腰!既纤细又柔韧度也很好的样子!显然平日运动有素,当然,此运动非彼运动哒23333…… 大中午的,脑海里就冒这些污污的画面真的好嘛!晃走遐思,栾静静联系张楠去剧组包下的场地。 因为这一片儿都是大大小小的剧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绕几个圈都有扯不清的关系。故此在杀青宴上见到其他在此拍戏的明星并算不得什么。 但……看到秦屿什么的就真的算什么了昂! 觥筹交错间,栾静静几个主演被导演拽着和秦屿一桌吃饭,中国人的桌席,就是哥哥妹妹你大胆的喝喝喝! 她仗着自己平时酒量还不错也不拿乔。 因为没有乔可拿==,大杯大杯酒水汁液倒在玻璃杯,根本没人出来给她挡酒,都是拍着她的肩膀,豪气万丈道,“小乔,喝!” 哦忘了,她现在可是个男人。 然后她又忘了,所谓的酒量并不代表乔仙麓的这具躯体有海量。 几猛杯下肚,晕乎得面前是公是母都快分不清了。 栾静静眯着眼没瞄着张楠,反倒是模糊不清的重重人影晃得眼睛疼,她磕磕绊绊跑到角落窝进沙发,这里恰恰被一个半人高的青花瓷瓶遮住视野,加之瓷瓶里冒出青青幽幽的几簇茂密青叶,更为隐蔽。 她仰趴着休憩,嘴里无意识的哼哼一声。 “醉了?” 蓦地一道黯哑的声音响在耳畔。 栾静静一边鄙视的想,妈个叽,乔仙麓你这身子太不顶用,一边努力昂头往声源看。 迷迷糊糊中,浮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我……男神!”她嘟嘴呢喃一声,歪嘴笑。 秦屿低低笑出声,他单手拎着杯脚,坐到她身边,侧眸看她。 男神的眼神是汪洋大海,湛蓝神秘!透着钻石般的璀璨,又包裹着无穷无尽的深邃…… 栾静静透过玻璃杯里澄净的酒液看他。 所谓灯下看美人,酒中赏男色! 妙哉妙哉! 她兴奋的眨了眨眼,食色性也嘛! 却不料那酒杯蓦地被秦屿仰头饮尽,她目不转睛盯着他喉结猛然滚动了下,帅毙了! “你……是不是喜欢我?” 男神猛然凑近,单手揽住她的腰,头凑近她脖颈处,嘴里溢出几丝浅淡的美酒醇香气息。 是的啊! 栾静静有些拐不回弯,喜欢是喜欢,只是这个姿势是不是哪里不大对? 她懵圈ing,直至男神的手顺着腰肢往下,掐了把她的屁股、屁股、屁股…… 妈个叽! 她一下子就被吓得酒醒了呢! 瓦擦,猛地撞开秦屿,栾静静匆匆用拉高毛衣领掩住下巴,逃也似的冲出门外。 此时天色已暗,走在撒着路灯的街道,栾静静冷得抱了抱手臂,整个人如同吃进了只苍蝇般恶心。 秦屿喜欢男人and她被人掐了屁股and这事儿绝壁不能让乔仙麓知道…… 猛然吞咽下口水,她抓乱一头短发,不可置信的同时又有点怪委屈怪失望的马丹! 找了处木椅坐着,从裤兜里摸出手机,上微博小号“傻狍”,发布心情。 “被男人掐了把屁股,好恶心嘤嘤嘤!!!!!!” 栾静静吸了吸鼻子,没过一会儿,居然有评论? 她点开,上头扎眼的写着“喜大普奔咩哈哈哈哈哈!” 这种招摇的调调,正是和她掐过无数次架的乔仙麓脑残粉。 栾静静翻了个白眼,妈个叽,好想发一张乔仙麓抠鼻屎的丑照报复怎么破→_→? 于是她恶狠狠回复这个脑残粉,“再挑衅妈个叽老子就爆照啦,是爆你们家仙儿捡肥皂还是抠脚心?呵呵自选……” 果然掐架有利于抒发胸中郁闷! 栾静静不屑的觑了眼那个脑残粉嚣张的回复,眼不见为净。 什么叫“你发你发你*家好怕怕!”,她怕发出来你丫心脏病爆发! 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栾静静刚要把手机放回兜里,蓦地一道铃声平地惊起。 她吓了一跳,低头看,嘿,居然是乔仙麓打来的,犹豫的轻咳一声,划开接听。 “喂……” 颇为心虚的吱声,对面半晌没回应,栾静静蹙眉,刚要挪开手机看是挂了还是怎么,结果突的一道阴测测的嗓音幽森飘进耳朵。 “栾静静,要不要我上传几张你剔牙抠眼屎的照片到微博?” “……”嗔目结舌ing。 “你在哪?” “……” “数三秒,不说话后果自负,一二……” 啊喂,妈个叽这话听起来好耳熟,哼乔仙麓这个不要脸的小婊砸竟敢抄袭她==? “我、我、我……”栾静静猛然站起来,探头四顾,“我在拍摄电影片场附近,斜对面有骄阳酒家,就那个挂着几盏红灯笼的复古酒楼。” “站在那别动。” 为什么乔仙麓突然走起了霸道总裁的路线,栾静静抽搐眼角,“为什么不动,难道你到了s市?喂喂喂……” 结果人就给把电话挂了。 她干瞪着眼,气得要死要活,马勒戈壁,乔仙麓这是抢先甩电话甩出了成就感吶! 而且,刚才她为啥要怂包? 他有本事发她抠眼屎的照片她就发他蹲坑,他有本事发她剔牙她就露他哔哔【大·diao】。 看谁横得过谁?来战啊小婊砸! 栾静静叉腰摆出气势汹汹的架势,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战斗已然over! 半小时后,冻成翔的栾静静终于等来一脸阴霾的乔仙麓。 “她”从一辆墨车上走下来,穿着酱紫色的大妈羽绒服,下身黑色长裤,脚蹬黑白条纹球鞋。 如此直男品味! 她恨不得戳瞎双目。 乔仙麓表示心情同上↑↑↑。 他看着栾静静如此用自己的身体“装纯装嫩”,白毛衣牛仔裤?被人掐屁股也是被掐得该。 等等…… 乔仙麓眸色一紧,恍然气得不行,她被人掐了一把,实际上掐得是……不能再想,再想他怕忍不住一刀封了她喉orz。 直男乔仙麓真心狂躁,胃里涌出一股股恶心,麻痹一想到他的身体遭遇如此屈辱!就…… 老天无眼哉?为何不一道闪电直接劈死他? “轰隆!” 猛然幽暗的天空惊起一个炸雷。 顷刻“啪嗒啪嗒”豆大的雨珠倾斜砸下。 “啊啊啊下雨啦!”栾静静汪汪乱叫,直接跳脚用手遮头往远处那辆汽车跑。 打开车门“嗖”躲进去,她摇下车窗,巴在边沿看雨帘中乔仙麓依然僵直定在原地,他昂起下巴呈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雨水淋湿“他”的发梢,勾勒出几分忧郁忧桑。 ……文艺男青年的装逼技巧我等凡人看不懂←_←。 乔仙麓一身*的坐在驾驶座,双目呆滞,半晌蓦地扭头,语气认真,“听说被雷电劈中可以灵魂复位。” “……大爷饶命!”栾静静立马弱弱瞥他一眼,摆出“我见犹怜”的姿势。 乔仙麓平静收回目光,再过须臾,冷不丁视线朝下盯住她座垫。 “掐的哪瓣屁股?” “……”栾静静如鲠在喉,好污好色的话,哪瓣屁股?昂,“左边。” “撅起来我看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神啊!为什么这么污的话他还说得那么淡定皎洁。 栾静静视死如归的立马用两只爪子包住屁股,狠狠瞪眼,“乔仙麓你特么调戏我……” 本来还想说什么,结果被他兀然凌厉森冷的眼神吓了个正着,马丹好像指甲杀人狂魔啊昂!要不要弃车逃亡昂? “撅就撅!”栾静静怂包的微微侧了侧身体,娇羞无限的轻轻抬起左边屁股,还要正面对着他,啊啊啊啊…… 余光果然见乔仙麓凛冽阴鸷的盯着她的……屁股,不,是他的屁股,但现在就是她的屁股tat! 她一张脸爆红,嘤嘤哼唧,“你看好了……嘛?” 结果,他不光看,特么的还上手了? “掐得这里?还是这里?” 这一瞬间,栾静静觉得她的脑袋空白了一刹那,卧……卧槽,“你、你、你……”猛地往后退缩,她一把狠狠拍打他手心,怒极攻心了简直,“你个色胚!居然摸……我!” 乔仙麓闻言蹙了蹙眉,“你说错了!”他冷冷道,“我自己身体的哪一部分我没摸过,反倒是你……怎么赔偿我被一个男人轻薄了的事实?” 最后一句话简直咬牙切齿啊切齿。 栾静静又怂包了。 她亏心的想了想,只好撅起左边屁股,凑表要脸的向恶势力低头,“呜呜呜,你摸你摸你尽情摸总可以了吧?” 第四十八章 她手抖着想撤回消息。 可…… 胸腔里的一颗心脏“砰砰砰”跳跃着,她侧头望向窗外,下雪了,羽绒般的雪花扑棱扑棱往下坠。 秦鹊猛地站起身。 她打开窗,冷气猛然灌进脖子里,让人从头到脚凉了个彻底。 就这样吧。 继续发。 她上一条并没有编辑完,内容是:靳总,虽然你对我一直没有印象,其实在三年前实习时,我就一直默默…… 后头便没了。 就在她妈的一声念叨下失手直接给发了出去。 生怕靳鹤已看到微信内容,她慌不择路的低头继续打字。 圆回来,把话圆回来就好! “靳总新年快乐,我是想说其实我一直默默的感激你,虽然你……”没有虽然,是他确实已经忘却。 她放在心底谨慎保存的记忆,在他眼里太过不值一提。 秦鹊只能安慰自己,他那样的人心里要装的东西太多了…… “虽然你并未放在心上,可那时对我说的话一直都令我刻骨铭心,谢谢。” 发送出去后,她怔怔看着满天飞舞的白雪,才想起,她真的太不会聊天了,这番话应该令boss完全没有回应的余地吧? 他可能就把它当做一个普通员工的示忠或者献殷勤? 怎么都跟表白扯不上关系的…… 秦鹊陡然继续用力攥着手机打字。 “我喜欢你,所以……” 可是打完这四个字就已用尽全身力气,她顺墙滑坐在地上,觉得自己可笑。 她居然好意思问他喜不喜欢她? 真是—— 胆大包天不撞南墙不回头? 秦鹊觉得自己不是三年前的傻姑娘了,毫无计划就凭一腔热血冲动的去表白? 遭拒绝怎么办? 自认脸皮还没厚到失败后当做若无其事,秦鹊揉了揉太阳穴,她不能直截了当,要循序渐进。 她是做规划的,是做规划的啊…… 然而。 发出的微信久久没有得到回复。 雪越来越大,雪停了,小区传来小孩子打雪仗的欢声笑语,然后一切都寂静了,天黑了! 晚上八点,秦鹊说不出滋味的和父母吃了团圆饭,客厅里播着春晚,寂静的雪夜逐渐又热闹起来。 小孩儿们脚踩在积雪上“嘎吱嘎吱”的声音,还有小型烟花“嘭嘭”绽放着…… 手机一直贴身放在兜里。 每一次震动轻响都是一次失望。 她以为他至少会回一句“新年快乐”? 或者对她稍稍感兴趣的话,会问到底曾经与她说过什么话? 但什么都没有。 木然的回复完微信上的祝福讯息,大家都声嘶力竭的在群里嚷嚷着抢红包,秦鹊把手机搁在桌上挪远。她将双手拢进羽绒服口袋,跟爸妈说了声出去走走,便推门下电梯。 大过年的,道路上的积雪来不及清扫,路灯晕黄,照在雪面上衬得如同闪钻般发出耀目的光亮。 她冻得鼻尖通红。 冷气随着呼吸浸入肺,心都凉了。 前方孩子们手里拿着烟火棒,一边笑着看“扑哧扑哧”燃烧的烟火,一边在雪地上踩梅花。 许是太过孤单落寞,秦鹊默不作声的朝他们走去。 近了,便听到孩子们充满童真的稚嫩言语。 “我爸爸妈妈哥哥嫂子都说天气冷,不出门跟我堆雪人。” “我姐姐也是。” “也是一样的啊。” “可是打雪仗堆雪人多么有趣呀,你说我们长大了会因为怕冷就躲在暖气房一动不动谈论股市么?” “哎,亏得我,幸好抛得早,不然血本无归啊!”听闻至此,一个男孩蓦地拍了拍大腿,学得惟妙惟肖。 秦鹊哑然失笑。 她站在一棵常青树后,看孩子们在宽阔的草坪上蹦来蹦去。 “周明亮、唐颖然、郭刚、宋怡,我们以后每年都一起出来放烟花堆雪人好不好?” “那得下雪才行啊!” “管那么多做什么,答不答应?我们就算不下雪也永远在一起,来拉勾勾啊!” 五个孩子聚在一团嘻嘻笑笑着立誓,活力无限。 秦鹊摇了摇头,拾步往前。 等他们长大了,会因学业生活家庭而各自忙碌,会因为变得成熟理智而宁愿窝在房间吹暖气…… 哪还会记得曾立下永远在一起的诺言? 可是—— 秦鹊蓦地顿足,她垂眸盯着脚面。 可是这样的雪景,她却是想和他在一起并肩观赏,或者就这样徐徐在雪地上漫步…… 就算不下雪,她也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她已经长大了,足够大了,也足够理智成熟,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更不应该像个大人般缩在安全的城堡内。 微信什么的,也可能boss压根没看到对不对? 秦鹊霍得侧身,飞快在雪地上奔跑。 她匆匆上电梯,在爸妈惊诧的目光下拿着手机再次跑出去。 气喘吁吁的站在楼下,秦鹊闭了下眼,猛地摁下拨号键。 “叮铃,叮铃……” 一声一声,她忽的想起年宴那日,他平伸掌心,彩带环绕在他手中,她仰起眸,就看到他正冲她浅笑,好看的眼睛弯成了一座桥…… 手机那畔传统老式的振铃响了足足五声。 终于—— 一点无声的沉寂打断令人心慌的铃声,然后短短空格了一秒…… “你好。” 盘旋在耳畔的他的低沉动人的嗓音,仿若似一颗流星划过,然后定在她头顶,洒下万千光辉。 “靳总,我是秦鹊。”她听见自己随之道。 然而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 “嗯,我知道。” 听罢,秦鹊轻轻“哦”了声,心底想,他存了我的号码么?他存了么? 陷入沉寂。 这通电话打之前压根就没作任何准备,譬如拟好说辞之类,秦鹊觉得右脚缓缓陷入了深雪之中,有点凉意透进来,她忙打破沉默,“靳总你看微信了么?” 然后—— 冲动果然是魔鬼。 秦鹊闭眼摁了摁眉尖,她的语气怎么像是弥漫着一股质问的味道? 万一他有看却压根不想给她回复呢? 岂不是……自找没趣? “没看。”靳鹤拾起两根半圆干木喂入壁炉,睨了眼站在一畔挥墨在红纸上提对联的老人,起身绕过沙发走到偌大的落地窗前,倚在一侧看了眼白雪覆盖住的庭院,“陪老董事长过来郊外别墅小住,手机丢在一侧,没来得及看,怎么?” “没怎么。”秦鹊轻声否认,转而想消息发都发出去了,他总是会看到的。 而且她真没料到boss竟会这么详细的给她解释? 秦鹊从颇深的积雪里拔/出陷入一半的短靴,迎着扑面冷风顺着小径走,“唔,就只是祝靳总你新年快乐。” “谢谢,你也新年快乐。” 他唇畔似夹杂了丝浅淡的笑意,从遥远的地方透过电波拂来,氤氲暖热了她的脸。 一般说来,老板与员工之间,关于拜年这么几句话够了,该挂电话了。 但—— 秦鹊艰难的抿唇起话题,“靳总你那边雪下的大么?” “积雪厚度大概在八到九厘米之间。” 秦鹊:“……”她愣了下,赶紧蹲下身子把食指探入冰凉的积雪里,深度几乎包裹住她的食指,可是…… 盯着自己冻红的右手食指,秦鹊犯晕,她的食指长度是多少?反正不到七厘米吧? 只好答,“市里积雪好像只有我的食指长度这般深。” 当下轮到电话那畔短暂缄默了会儿。 秦鹊紧张,难道她说错了什么? “你在外面?”他的声音透着轻微的意外。 “嗯。”秦鹊点头,滞了下后解释,“雪夜空气清新,下来走走。” “当心着凉。” “嗯好的。” 虽然他只是随口一说,肯定只是随口一说,秦鹊还是觉得……更不想挂电话了。 她清咳,有点厚颜无耻的揪紧衣袖边边问,“那……我现在会不会太打扰到靳总?” 靳鹤轻笑了声,见壁炉旁老爷子闻声抬头,两只眼睛从老花镜里漏出来直直盯着他看,他挑了挑眉,“没事,这里没什么人,很安静。” 刚说完,就听见一阵像是刻意附和他的咳嗽声在空荡的客厅响起…… 捣完乱后便装作若无其事的低头继续奋笔疾书。 靳鹤失笑,摇了摇头,这人年纪越大,似乎就越有往老顽童发展的趋向。 上次老爷子机场晕倒这一出闹完,入院住到小年夜后才出来,靳鹤在电话里不免对那两位始作俑者态度冷淡了些,吓得二人正好以此为借口,躲到冰岛继续搞艺术创作。 反正夫妇二人过惯了洋节,加上为人向来自由浪漫,并不把过于拘礼传统节日,说不回来就不回了,也不是第一次。靳鹤早已习以为常,但他想老爷子心底终归有些不圆满,只是懒得放在嘴边念叨。 思及此,靳鹤摁了摁太阳穴…… 秦鹊自然有听清那边的动静,她用手捂了捂冰凉的耳朵,其实她最初实习的时候老董事长还在位子上呢,头发有些花白,但人却看着精神慈爱。 当然,她又不是傻白甜,能坐在这个位置并且短短几十年间将千茗打造成品牌集团,岂是观外表就能评论一二的? 只是听闻老董事长的儿子…… 便是boss的父亲了,并不涉足商场,这也是为何老董事长一直苦苦支撑的原因吧? 不过现在好了,因为有了老板坐镇。 秦鹊不知为何,想起他时心底总会窜生出隐隐的自豪之情,因为……他是她喜欢的人啊!他是值得她喜欢的人,他是她害怕匹配不上的人。 顿足不前,秦鹊低头默默在干净的还无人经过的雪面上踩了朵梅花,她没有忘记打这通电话之前的豪情万丈和孤注一掷。 所以—— “嘭”一声,前方半空骤然炸开了绚烂的烟花。 一朵一朵。 交织缠绵成璀璨的灿烂。 “老板,你那边有人放烟花么?”秦鹊抬头,抢着烟花绽放之间的安静时间快速问。 但末尾的几个字仍是踩在了炸开的嗡鸣声中。 像是染上了几分愉悦的喜气。 靳鹤把手机稍稍离远一些,半猜测的读懂了她被淹没的话语,答,“没有。” “那老板你想看嘛?” 蓦地闭眼拧眉,靳鹤将手机再从耳畔挪远一些,有些忍不住弯唇,她声音不用特地放大数倍,反正怎么也拼不过烟花炸开的声响。 他不是小孩子,当然……没什么兴趣。 不管是男生还是男人,大概对烟花的兴致都不如女性大?不过是一堆化学物,气味刺鼻,他读不出其中掩藏的浪漫和诗意,更加不懂为何区区化学品会惹得女性如此兴奋…… “还好。”他只能这般回应。 但显然她没能听清他的话语,硬是把当下自己的愉悦强加了他身上,想当然的认为他“想看”。 然后继续高声道,“那老板我们开视频通话好嘛?” 靳鹤:“……” 他没来得及阻拦,电话切断,很快重新拨来。 犹豫了几秒,他食指轻触,划下接听。 漆黑的屏幕顷刻绽放出五颜六色的光彩。 有轻微的噪音呼呼哧哧的响起…… 还有她莫名有点露怯的轻声,“烟花是普通款,不过,重在气氛对么? “……对。” 秦鹊听到回复,松下一口气,昂着脖子静静举着手机。 努力拿的稳固一些,不要抖动。 其实……她都忘了看烟花。 可是奇怪,这一瞬间,她仿佛已经拥有了整个世界…… 两人安静下来。 等烟花燃完,秦鹊双臂酸软,却依然没有放下,她盯着手机,蓦地开口道,“老板。” “嗯?” 靳鹤见屏幕陷入黑暗,她的声音悠悠传来,有点莫名萧索的味道。 第四十九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四十九章 “念念,最近银行那边是不是有什么新动作?我几张卡出了点问题,在购物时居然告知我刷不成,我……” “没问题。”许念穿着单薄的睡衣下床,她轻轻扯开窗帘,望向酒店馥郁芬芳的中心花园,“姑姑,当初爷爷在世时,给您的店面和股份我都重新清算了一遍,日后会按照分红自动划到您卡上,至于几家店面,我帮您仔细盘查过了,这些年入不敷出,已经亏损了许多。” “你这什么意思?” “如果您需要合适的人手帮忙打理,我给您介绍。” “不是说这个。”对畔音色明显抬高,然后夹带了几丝质问,“我是问你冻结我卡是什么意思?我是你亲姑姑,是你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浓密睫毛轻微眨动。 许念松手放开纱帘,语气平淡,“没什么意思,以前忙,忘记了这回事,现在想起来了。您是我姑姑没错,可许氏没义务无限制养着毫无贡献的人。” “你……”深吸一口气,许婷宜顿了顿,冷哼道,“你故意的?给你那小相好报仇?可以啊,他竟然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也是有不小的本事,还会煽耳边风?我看许氏……” “姑姑。”轻叹着打断,许念眸中隐隐有了几丝不耐,“家里给您的店面都位于黄金地段,是您经营不善,别再浑浑噩噩过了,日后我若有个万一,您怎么办?” 挂断电话,她换了身便装,下楼到花园露天餐厅用早餐。 周子舰起得晚。 等他过来时许念已经晒了会日光。 “这里真暖和!”舒展了下筋骨,周子舰浑身轻松地坐到她对面。 嗅了嗅醇香的咖啡,他轻抿一口,抬眸望着一言不语的女人。 她手肘支撑在雕花椅上,目光淡淡地看向远方,看起来似有心事…… “一直没问你到这里的目的。”周子舰想起昨日清晨那通吵醒自己的电话,略微蹙眉道,“我看你在这也没什么要紧的工作,散心?” “工作。” 轻笑一声,他挑了挑眉梢,耸着肩颔首,“你说工作就是工作。那我再问你一句,你在感情方面是不是有了困扰,或者不愉快?濯易招你惹你了?” “没。”余光见他欲再追问,许念侧眸,有些不悦,“你今天话格外的多。”说着从雕花椅里起身,作势要走…… “哪有?诶,可你也不至于见我就躲吧?” “如你所愿,我去工作。”许念头也不回的淡淡道。 什么叫如他所愿? 目送她身影消失在视线,周子舰摇了摇头。 悠闲的吃了块**酪三明治,他才蓦地想起,濯易似乎是今日上午的航班抵达。 看来这两人是真有了摩擦?不然也不会一个躲一个追咯? 周子舰眯眸啜了口咖啡,摇头叹气,濯易这小子,一定是他不对,既然如此,他可不能让他轻易就如了愿…… 日光渐暖,一下机,空气里的热浪便扑面而来。 濯易拖着轻便的行李箱走出国际机场,抬眸观望四周,陌生的建筑,金发碧眼的外国同胞,比s市温暖的天气。 他蓦地有种轻松感。 摘掉帽子,他落落大方的随人群走向宽阔干净的街道,在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不用伪装不用躲藏,真好! 即将见到她。 心中源源不绝的涌出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喜悦,这份喜悦冲淡了他伤寒未愈的不适,以及昏昏欲睡的疲惫感。 拦了辆车,濯易给周子舰打电话。 来前,他已经打探好了,他们住在同一家酒店。 “我们现在人都不在酒店,我给你发个地址,你过来。” 电话挂断,濯易很快收到周子舰给他的定位地址。 驱车前进,半小时的路程,抵达目的地。下车,濯易忐忑的站定在一家主题酒屋前,蹙了蹙眉头。 他一路都在思考该说什么,满腹紧张满腹憧憬,但—— 为什么大好中午,他们两人却在酒屋?这好像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带着疑虑推开门,濯易很轻易找到了周子舰,因为顾客鲜少。 他深吸了口气,有些局促激动地快步走过去,将行李箱放在一边,他举目找了一周,并不见她人。 “坐着。”用食指敲了敲桌面,周子舰挑眉看他一眼。 濯易抿唇坐下,目光仍旧在四周逡巡,然后按捺不住的着急问,“她呢?” “我说我们都不在酒店,可没说我们在一起。”握住酒瓶,周子舰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推到他面前,嚼着坚果弯唇道,“我都等你快半个钟头了,是不是需要表示一下?” 酒液在窗外投进来的阳光下折射出斑斓色彩,濯易从酒杯移开视线,抬头看周子舰一眼,眸色瞬间黯淡。 “我去找她。”他霍然起身,身后却传来一道散漫的男声,“去吧!祝你好运!” 濯易:“……”戛然止步,睫毛缓缓眨动,复而折返坐了下来。 定定盯着眸带笑意的周子舰,他像是下定决心,猛地执起酒杯,一口气饮了下去,“叮”一声,玻璃杯重重落在桌面,他迫不及待的开口,“她人在哪?” “拜托人也得有个拜托人的样子嘛!”又往嘴里丢了颗坚果,周子舰好整以暇的继续续了满满一杯酒,用眼神示意他。 犹豫了一秒,濯易面无表情的再度饮下,掀眸,坚定重复,“她人在哪?” “忘记跟你说,这杯算是我告诉你许念身在哪个国家的表示,唔,我收下了。” 脸色兀然沉下去,濯易捏紧掌心,看着他仍在不紧不慢的倒酒,他不想浪费时间的飞速端起第三杯酒一饮而尽。 这酒后劲大。 濯易本身又困,身子未愈,三杯酒下肚,已经感觉到了晕眩。 周子舰看他脸色是有点不对劲,便没再继续折腾,他冷哼了声,拿眼梢轻飘飘睨他一眼,像是审讯犯人,“说,你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了?” “我……”濯易闷不吭声半晌,委屈地半趴在桌上,语气细弱,“我想给她打电话。” “打呗!” “打了,可是……”脑袋埋入臂弯,濯易模糊不清道,“若能接通我和你坐在这里做什么?我一点都不想和你聊天,因为她生气了,生我气了,我伤心……” “醉了?酒量还是这么差?”嗤声不屑,周子舰撇了撇嘴,当他愿意和他聊天呢?他脸色逐渐严肃,略有深意的道,“她生气肯定是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老实交代,我先审核下,看你究竟值不值得被原谅。” “嗯。”捣蒜般地点头,抬起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濯易看他几秒,转而却晕晕乎乎的抱起酒瓶,仰头猛灌了两口,“渴,我先喝水。” 周子舰:“……”怕他真醉得不省人事,他忙将酒瓶夺了回来,远远放在一旁。 “说。” 呆滞的目视前方,濯易颔首,双唇却抿着,一字不吐。 不耐地瞪他,周子舰又敲了敲桌面,“你倒是说话。” “我想给她打电话。”像是被惊醒,浑身一震,濯易立即低头在身上到处找手机,翻来覆去一脸急色,几分钟过去,最后终于如愿以偿的找到了,他憨笑着用食指“嘟嘟”按数字键盘,自言自语,“我、我能把她电话号、号码倒背如流,私人手机,工作手机,公司电话,家里电话,你能么?我能……”抬眸骄傲地望着周子舰,濯易眸中晃过一丝得意,他拍了拍胸脯,“我能,我能,我背给你听……” 一边背着,一边输入数字。 按下拨号键。 嘟嘟…… 接通了? 竟然接通了。 濯易眸中迸发出漫天星光,他狂喜的看着周子舰,指着耳畔手机,“通了通了,通了,你看!” 嫌弃的咂嘴,周子舰烦躁地喝了口酒,实在是失策,他和一个酒疯子能讲什么道理? 耳畔铃声过后,旋即安静。 没接。 “她忙呢!”濯易僵硬地弯唇,低眉垂下睫毛,喃喃自语,像被遗忘在角落的孩子,“她忙,不是不接我电话。” 周子舰不理他,从兜里拿出手机,翻找电话簿,拨打。 “怎么?”听筒设置外音,许念微沉的嗓音瞬间响起。 “没事,回去时给你带下午茶,挂了。”周子舰收起手机,一抬眸,便撞见一双幽深的眼睛。他吓一跳的提了口气,别过视线,冷笑道,“事实证明,只是不接你电话而已。” “只是不接我电话而已……”轻声复述,濯易眼睛一点点染红,他嗫嚅双唇,双手颤抖着又拨了过去。 嘟嘟后依然石沉大海。 “只是不接我电话而已。” “砰”一声,手机从他掌心摔落在地。 濯易浑然不见地埋头趴在桌上,全身力气在一点点消失,他口齿不清的一遍遍重复,双眼睁大望着头顶的灯光,越来越酸涩…… “说清楚。”周子舰心情不善地挪开酒杯,他审视地攫住他整个人,“她这人我了解,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发脾气使性子,我原以为你人蠢些无所谓,只要待她一心一意,我……” “疼。”蓦地,濯易启唇。 “什么?”周子舰没好气的问,“大点声。” “我好疼。”双眼仍眨也不眨地盯着璀璨的水晶灯,濯易面色僵滞道,“好疼,送我去医院,要止痛药,还要缝针,我好疼,疼得要死掉了……” 倏地起身。 周子舰脸色“唰”得吓白了。 灯光下,他脸颊没有一丝血色,可双眼却弥漫着血丝,不知是不是自己吓唬自己,周子舰越瞅越觉得他不像睁眼说瞎话的样子。 “你真的假的?”话是这么说着,周子舰却着急的飞快叫侍应生过来,紧接着拨打电话。 医护车上,他面无表情蜷缩成一团,双手捂着胸口,嘴里翻来覆去嚷嚷着“疼,要止痛药”。 周子舰试了下他额头体温。 乖乖,好烫! 又见他捂着胸口,周子舰怕是心脏问题,急得满头大汗的忙抓住护士追问情况。 护士用英文告诉他不像是心脏方面的问题,得到医院用正规仪器检查。 不像,那他总捂着心口干嘛?完了完了! 周子舰抹了把额头汗渍,高度紧张的立刻给许念打电话,他语速极快,带着寒意,“许念,濯易有没有心脏病史?不好,你快来,我正送他去医院路上,感觉有点严重,你快来。” 正回酒店路途中,许念脑中嗡了一声。 刹那的空白后,她张了张嘴。 几秒过去,她才找回声音干巴巴的对司机报出医院地址。 将近黄昏。 天际悬挂着浅橘色云彩,世间因此变得浪漫而温软。 高速公路上,车以最大速度朝医院行驶着。 许念怔怔望着窗外,下唇被牙齿咬得泛白。 漫长的半个小时过去,许念推开车门,双脚酸软如踩在棉花糖般,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医院,然后从本能里生出一股抗拒和恐慌。 麻木的从急诊室找到病房,门半敞着。 她脑中茫然的走进去,便看到了以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势蜷缩在床榻里的男人,他眉头似深深簇着,很难受的样子。 呆滞地拾步靠近,许念看到他惨白的双唇嗫嚅着,唇形像是“好疼”。 “你哪里疼?医生呢?”许念呼吸有一瞬的困难,她倏地转身,才想起按铃就行。 可为什么放他一个人在这里?所有的人呢? 她浑身发冷,刚弯腰找到按钮,床上男人像是听到动静,蓦地睁开了一双眼睛,他眼眸像是沉在溪底的黑黑曜石,周边游走着令人看着心疼的血丝。 “我好疼。”他伸手抓住她,吸了吸鼻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你哪里疼?”许念挣开他手,匆匆按铃,又担忧的立即重新望着他惨白的脸。 锤了锤胸口,濯易“呜咽”一声,像刚生下来的幼兽,“心疼……” 第五十章 “自杀?!”简钱也吓得不轻,“怎么回事?!” 唐晓珊拿着电话喘着粗气:“小梅你稳住我妈,我马上就过来!”她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金明月虽然平时总挤对她这个女儿,但对她也是真的好,自从唐爸爸去世之后她们母女俩就人见人嫌了,两人相依为命,金明月对她这个女儿可谓是倾尽全力地去培养,现在才开始享福就出这事…… 唐晓珊心里真的特别懊恼,早知道在医院就不应该说那些话的,她现在恨不得飞到医院去。 简钱连忙帮唐晓珊拿包开门,“走吧路上说,我送你去医院。”唐晓珊这状态可不适合开车。 唐晓珊虽然听自己老妈说过无数次想要寻死的话,但她一直以为是开玩笑的,什么“你再不嫁人我死了算了”、“你这样嫁不出去被人说闲话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等等这类的话,她不知道听过多少回了,也从来没当真过,心说谁还没个口头禅呢,她老妈可能就好这口。 可没想到说着说着还真的实施操作了,就因为她找不到对象! “你说是不是我一直不肯结婚她才寻死啊?我是不是不孝顺啊?她就我这一个依靠,平时又要面子,可我嫁不出去让她在亲戚朋友那里抬不起头来。”唐晓珊坐在副驾驶头靠着窗户,又心焦又伤心。 “幸好是在医院,不然我真是……”唐晓珊揉了揉额头。 “你先别自责,小梅刚刚也说了,阿姨现在状态稳定,你去了之后和她好好聊聊,我相信她肯定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简钱也有点懵,怎么好好的人说自杀就自杀了,不是上午还好好的吗,据唐晓珊说还中气十足教训人呢。 “嗯。”唐晓珊点点头,“反正待会她说什么我都先答应下来。” 二十分钟后。 “妈!”唐晓珊冲进病房。 “晓珊姐。”保姆郭小梅正在削苹果,看到唐晓珊进来连忙站起来。 “妈,你要不要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唐晓珊走到病床前仔细查看,发现自己老妈好像没哪里不妥才微微松口气,不过她心放下来后眼眶就红了,“妈,你有什么就和我说啊,你哪怕骂骂我,你要我找对象我会找的,你多说我两顿我就答应了……”说着她就哭了出来。 躺在病床上的金明月有气无力看了唐晓珊一眼:“我说有什么用,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全都当耳旁风,那些人天天笑我,你都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 “我现在知道了,我以后都听你的。”唐晓珊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擦了擦眼泪,“你以后有事就和我好好商量,别再吓我了。” 金明月动动嘴巴没说话。 唐晓珊突然想到中午那个电话,心想这正是安慰自己老妈的好机会。 “奶奶中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宋家奶奶给我介绍了个人。” “她介绍的?”金明月终于有了点反应,女儿有人介绍男朋友是好事,但是想到是自己婆婆介绍的心情又有点微妙。 “嗯,我准备明天去见个面吃顿饭,你说你好好的你折腾什么,我又不是不结婚,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你让我慢慢找啊,我多见几个肯定就能定下来了。” “你就会哄我。”金明月撇撇嘴。 “你还用我哄?你投河都干得出来,谁能哄得了你啊。”唐晓珊想了想道,“你这投河的事可不能再干了,这说出去真的不好听,你想想,谁会要个成天闹自杀的岳母啊,你这一闹你还指望我能嫁出去?谁肯要我?” 总之不管怎么样,她得先绝了自己老妈要自杀的心,她的小心脏经不起折腾。 金明月自知理亏,语气一下好了很多:“那你明天穿好看点,你那套红色的裙子就蛮好看的,好几千块呢,明天穿去吧,表现好点,这个不成还有下个,你不出差错别人下次还会给你介绍的。”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唐晓珊感觉心好累,终于把人给哄住了,她真是不容易。 “阿姨你好。”这时候简钱突然进了病房,他仿佛自带光环一般,一出现房间里所有人都有点愣,这病房有四个床位,包括家属在内也有十来号人呢,齐刷刷看着简钱有点呆,削苹果的小梅差点削到手。 因为简钱长得太好看了,跟电视上的明星似的,个子高穿得又好看,和这普通的病房真是一点都不搭,看上去格格不入。 金明月一开始还没回过神来,因为她根本就不认识简钱,直到对方站到她床前她才反应过来,这谁啊?“你是?” “我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的吗,你怎么进来了。”唐晓珊小声对简钱挤眉弄眼,她真的很怕她老妈“骚扰”简钱。 “我这不是担心阿姨嘛。”简钱把水果篮放到床头柜,这是他刚刚让护士临时买的,“阿姨,我是晓珊的朋友,我叫简钱,平时我经常听她提起你,一直想找机会来拜访,今天终于见着了,你比想象中年轻得多啊。” “你好你好。”金明月有点受宠若惊,女儿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朋友的啊,跟个明星似的,长得也太好看了点,这个子高的,怎么也得有个一米八一米九了吧? 长得好看说什么都对,接下来金明月跟换了个人一样,和简钱说话那叫一个春风和煦,两人聊天很是投机,唐晓珊叹为观止,想不到简钱说对付长辈有一套不是吹牛的,他真的哄得住。 “哎呦,怪不得呢,原来你家里开公司的啊,我就说你气质一看就不像是普通人。”金明月对简钱赞不绝口,精神也特别好,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刚刚投过河的人。 “妈,我也开了个公司呢。”唐晓珊插嘴道。 “啧,你那小破办公室算什么公司。”金明月摆摆手。 唐晓珊:“……” “对了,你和我们家晓珊是怎么认识的啊?”金明月对这个挺好奇。 “我和晓珊是大学同学,那会我受了她不少照顾。”简钱笑道。 “哦~怪不得呢,我们晓珊真是好福气,能有你这么个同学。”金明月越看简钱越满意,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唐晓珊看得直皱眉,心说不好,老妈不会又整幺蛾子想要撮合吧? 又聊了会医生来了,说是金明月的情况需要多休息。 “你回去吧,我也没什么事了,我保证不投河了,我就是一时想不开。”金明月让唐晓珊放心走,“你回去好好收拾收拾自己,明天要见人的,早点睡,到时候化点妆什么的。” “你先下楼吧,我马上跟来。”唐晓珊让简钱先走,她还有话要和金明月说。 “好,我在车里等你。”简钱挥挥手,“阿姨再见,改天我再来看你。” “好好好。”金明月也笑眯眯挥手。 这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想要联系很方便。 “妈,你可别整幺蛾子,我之前几个朋友被你一弄都快和我翻脸了,搞到朋友都没得做,你别害我。”唐晓珊很担心自己老妈又做矬事,简钱是她多年的好朋友,她不想给他添堵,所以就支开他想和自己老妈好好谈谈。 谁知金明月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她:“你想什么呢,我以为你妈闲着没事做就会瞎折腾啊,我有自知之明的好不好,我女儿什么样我心里有数,你乐意我还不乐意呢,你也不看看人家的条件,摆明了和你没戏,我会上赶着自讨没趣吗?你都27了,我比你急,我能给你瞎浪费时间?我就是看这小伙子人不错,你有这么个朋友我也替你高兴,你还敢想和他怎么怎么样,你脸可真大。赶紧走吧,别让人家等,明天我给你打电话,你一定要穿那套红色裙子啊,你穿那套最好看了。” 唐晓珊:“……”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咧?敢情我白担心了这三四年? 回去的路上唐晓珊感觉自己像是脱了一层皮,这一天过得可真累,她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妈,哦对了,还有那么个奶奶,她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对不起啊,刚刚自作主张,你妈和你说什么了?”简钱挑眉问道。 “没啊,没说什么。”唐晓珊揉了揉脸,“你想她说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简钱语气里好像有点期待的样子。 “你吃饭的时候不是说你妈有撮合人的爱好吗?” “哦这个啊,你放心吧。”唐晓珊摆摆手,“我妈说她有自知之明,她一看我和你就不是一路人,不般配。” 简钱:“……” “你送我去趟世纪广场,我买双鞋,明天裙子要配,我那双红色高跟鞋后跟有点松了,我买双新的。”唐晓珊决定听老妈的话,明天相亲好好打扮一番,“唉,说不定过几个月你就能参加我婚礼了。” 简钱:“……” “儿子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早上不是说今天工作挺多吗?”谭敏看到自己儿子这么早回来觉得挺奇怪的,她儿子可是工作狂啊,加班是常态,这才下午三点,不科学啊。 简钱脱掉西装外套递给佣人,“嗯,我没什么心情,我先上楼了,吃饭的时候叫我。” “等一下。”谭敏叫住简钱,“什么叫做没什么心情,你今天干嘛去了?是不是公司出什么事了?” “公司好得很,妈你就别问了,是我的私事。” “什么私事不能让我知道啊?”谭敏不太高兴了,儿子竟然还有事瞒着她。 “妈。”简钱转身走过来坐到谭敏身边,“我有个朋友要去相亲了。” “这是好事啊,你也该相亲了。”谭敏很喜欢这个话题,她想儿子结婚想疯了,“说到这个,你周伯伯的女儿,就是菲菲啊,她从澳大利亚回来了,你改天抽空去请她吃个饭。” “我和她又不熟,吃什么饭,她又不会做生意,浪费我时间。”简钱不太乐意。 “怎么就是浪费时间了!”谭敏瞪他,“你年纪不小了,该结婚了,菲菲我这孩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真心挺不错,你去相处试试。” “我不喜欢她。” “你不相处怎么知道不喜欢,你也说了,你朋友去相亲了,这又不丢人的喽,你自己又不谈一个,又不去相亲,你要成仙啊?” “没,我喜欢的人又不喜欢我,我谈个毛线啊。”简钱捂着小心脏,为什么他喜欢的人都不喜欢他,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是这样,全都是他单相思,表白没有一个成功的,这次更绝了,没表白就被out出局了,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谭敏怒目:“你不想结婚你就直说,至于和老妈这么拐弯抹角吗?啊,什么叫做你喜欢的人又不喜欢你,骗人骗到我头上来了啊,你倒是和我说说,你喜欢谁啊她能看不上你?你当老妈不知道,喜欢你的能从我们家门口排到**,你骗我也找个好的理由啊,你是不是觉得我年纪大了老年痴呆了?” 简钱:“……”心里苦,没处说理。 …… 第二天唐晓珊起了个大早,她要洗澡洗头做头发,还得化个精致的妆容,这得费不少功夫,而且约定的见面地点离她家挺远的,万一遇上堵车就糟糕了,早点出发是好事,免得迟到了被人诟病。 迟到是美女的特权,她一个路人甲还是安分点好。 “喂。” “晓珊,你出发了没有?” “准备出门了,怎么了?” “你开视频我看看,我不放心。” “妈你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男人都是看脸的,你打扮好了让人赏心悦目,那成功的机率也就大一点,你相次亲不容易,要好好珍惜。” “知道了。”唐晓珊无奈开了视频通话,让金明月点评指点一番后才得以出门。 一般来说,大多相亲就是男女吃个饭这样子,聊得来继续,聊不来就pass,家长来的比较少,一般两家很有诚心要结亲才会弄得那么正式。 唐晓珊以为今天也就自己一个人和男方见个面吃个饭,谁想在约定餐厅等到了一大帮人。 她来得早,提前四十分钟到的,点了壶茶等了一个小时才等到人,当下她心里就有点不快了,她作为女方都知道提前,这男方也太不尊重人了,迟到了将近半小时。 对方说是堵车,可a市堵车是常态,不知道早点出门吗? 迟到就算了,还带来了一大帮的人,而且不止男方带了亲友,唐晓珊发现自己也被强行带了亲友。 ——她奶奶和姑姑也来了。 我滴个老天爷,这两个祖宗也来了,这亲还能相? 双方互相做了个简短的介绍后就坐了下来,亲友团们倒是喜气洋洋的,两位主角表情就有点微妙了。 唐晓珊看到男方第一眼就想回家了,因为实在是太矮了! 她158,穿了高跟鞋大概163的样子,可这男的刚刚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发现竟然能和对方平视!这人身高绝对不会超过165的! 而且矮就算了,还胖,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的臃肿油腻,后脑勺刚刚唐晓珊瞄了一眼,发现发量有点少,估计有点秃。 脸就更不用说了,想也知道会是怎样的一张脸,唐晓珊想捂脸走人,她的条件真有那么差吗非得介绍个这样的对象给她。 “你这一身谁给你配的,还穿高跟鞋,妖里妖气的,这是个老师,你穿这样像什么样子。”唐晓珊的奶奶杜金凤对孙女的打扮很不满意,这高跟鞋一穿看上去比男方都要高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是故意挤对人呢。 “奶奶,这人也太矮了,我看不合适。”唐晓珊小声道。 “你懂什么,矮怎么了,人家是老师,受人尊敬得很,你也就一米五几,他稍微比你高点,正合适。” “……”正合适?您老眼神呢,这人又矮又胖又油腻,哪合适了?长得丑不是罪,但是把自己收拾干净是最基本的吧,这满脸油光的,看着他我饭都吃不下了。 唐晓珊觉得自己好苦逼,她来之前就知道男方肯定不会太好,但没想到会这么糟糕。 文/所有人都觉得我老公会出轨 最新章节次日替换~~~~~~~~~~~~~~~~~~~~~~~~~~~~~~ 51.第五十一章 叶殊从睡梦中惊醒了。 几乎是一瞬间,她由于心悸而引起的骤然心跳,迅速从床上挺腰翻起,不慎触碰到腰上刚刚愈合还残留一点肌肤收拢的紧致感的伤疤——这是她几个月前的卧底行动留下的“礼物”,伤疤狰狞,如同一片束缚在身上的湿润枯叶,无法祛除,象征着她曾英勇无畏。 叶殊抿了一口温水,脑子里混沌不清。她时而想到了梦里残留的一些景象:虚掩的门,门后有人在说话,谈话声音很轻,她好似听到了什么惊天的大秘密,惊恐之中捂住了嘴。再然后,就是她的身份快要暴露,于是提前发动紧急红色追击警令,和警方里应外合,抓住了一些贩毒团伙里面的小喽啰,她却因被人追击,坠下山崖,九死一生…… 叶殊只记得这么多了,她因伤到头,又有心理上的问题,患了心因性失忆症。只遗忘了一部分卧底的生活,日常的人与事却还是历历在目。所以,并不影响她现在的刑警工作。 “叮铃铃”电话倏忽响起。 叶殊将手机夹在肩与脸颊之间,细声问:“喂?” “叶老大,我啊,小宁。” 叶殊问:“怎么突然想到打电话给我?现在才早上五点吧?” 小宁是她以前在警校里认识的朋友,现在被分到她所在的重案组里。 “徐队长让我跟你说,今天务必要把纪先生接到手。” “得令,让徐队长瞧好了,我保证完成任务。”叶殊笑了一声,说,“不过就是接个人而已,需要我亲自去吗?这纪先生架子可真大啊。” “还真就得你亲自去,谁叫队里就咱俩两个女的。我肯定是不合适了,最近在跟着徐队长办别的案子,也就你能去了。” 叶殊皱眉,不解:“你等会儿,纪先生还要挑人?” “我也不太懂这些弯弯道道,反正徐队长就这么一说。他和纪先生是老朋友了,总是知晓他一些习惯和秉性的,我在想,难道是要你用美色诱惑?谁知道呢,别问这么多了,去见见就知道了。”小宁打了个哈欠,“才早上五点,我继续睡了,待会儿还得去派出所里报道,就这样,祝你好运。” 叶殊听到手机里发出“嘟”的一声盲音,心里打了个突,总觉得今天接人的事会一波三折,不那么顺利。 至于这个纪先生,她也听说过,对他的印象就是——这个名叫纪零的男人是生物化学方面的专家,也是调香师,更拥有世界上最灵敏的鼻子。 有他,就连警犬都是多余的。 至于其他,她是什么印象都没有了。 五点时分,当黎明的第一缕日光染黄湖面,叶殊就出发了。 叶殊穿的是警员制服,天冷,已经是初冬了,所以她在外套了一件灰色内夹薄棉的呢子大衣,一路驱车绕进山里。 纪零住的偏僻,地理位置难寻,像是隐匿在荒无人烟的苦寒之地的隐士,让闻名而来的客人都预先做好三顾茅庐的准备。 叶殊扒着方向盘,眉头微微蹙起,不免觉得烦闷。 山里雾重,清晨时刻,每一片纤薄的绿叶尖端都覆上了一层绒绒的白霜,乍一看去,银装素裹,混淆着人的视线。 叶殊像是闯入了迷雾之中,完全找不到方向。 这里几乎没什么信号,好几次车里的GPS导航器都不起作用。 她想下车抽根烟,但实际上,她根本就不会抽烟,只是习惯看烟丝上袅袅升起的白色火光,心里能有一些寄慰。 没过一会儿,车总算是开入导航里的大道上。 前方,隐隐出现一座红瓦小屋,砖上漆满了明亮的红色,覆盖茭茭的白,像是童话故事里面的偶然闯入的糖果屋,一切显得格外不真实。 叶殊下车,对照了信箱上的名:Zero,没错,完全正确。 恍惚间,她惊鸿一瞥,窥见窗内掠过一个行色匆匆的人,看不清模样,只记得他的眼神——似被笼罩入一顶无门的塔内,朝上望去,一层层圈形的塔楼鳞次栉比,黑漆漆的,浮现出某种特别的清冷质感,让人脊背发寒。 是纪零吗? 这样一个拥有犀利眼神的男人。 叶殊嘀咕一声,总觉得自己的预想料对了一半。她干这一行的,最擅长看一个人的眼睛,眼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的确是至理名言。 “纪先生,请问你在家吗?”叶殊客套地问,腹诽一句:明知故问。 然而,没人回答她。 叶殊又按了一声门铃,喊:“我是徐队长派来接您去协助刑事工作的,听说您昨天刚回国,今天就来叨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四周寂静无声,依旧是没有回音。 突然,她感受到一股暖融融的光,自头顶照下。 下意识的,叶殊抬起头,正对上那个男人灼灼似火的目光——他的眼珠子很黑,眸光很深,仿佛亘古不变的雕塑一般,很久未曾转动。 察觉到叶殊的视线,他微微侧了侧头,动作与弧度精准到几乎用规尺测量的程度,像是一座每隔一小时才会摇曳钟摆的木座老钟,有自己的衡量与准则,轻易不出声提醒这个世界。 “纪先生?”叶殊梦呓一般呢喃自语。 “有事?”他没否认他是纪零,说话态度虽冷淡,却并不疏离漠然,而是带着十成十的疑惑。 他的目光贪婪地横扫叶殊浑身上下,半晌,做出一丁点他感兴趣的结论:“强迫症,袖口没有一丝褶皱,纽扣只扭第一枚,上面有习惯性的脱线痕迹;你的身上没有充满恶意的香水味,很凑巧,在第一面的情况下,你博取了我的好感。我并不讨厌雪花霜的味道,这比一些护肤品上刺鼻的酒精味和谐太多;你的指甲里嵌入了阿莫西林的药粉味道,是用来消炎的,你最近受伤了吗?腰部还有残留的腥味,子弹那股甜滋滋的金属味,甚至是浓烈的酒精味,是枪伤吗?” 他的每一句询问都不像是冲着叶殊来的,反倒是自己对自己的推测进行自我质问,企图从与自身的探讨中获得某种肯定行为的答案。 叶殊一声不吭,静候他中止那喋喋不休到莫名其妙的言论。 凡是天才,都很疯狂。 单凭他嗅觉灵敏这一点,还是勉强承认他的成就,谬赞他是天才吧。 叶殊感觉冷了,山风卷入她的衣领,让她环抱手臂,哆嗦了一下。阳光还未来得及融化这些白雪一样的雾絮,昏黄灯光将那些纷纷扬扬的雾霭,照得如同折入银光的蛛丝,一寸寸,松针一般蛰入人的皮肤。 纪零的瞳孔微缩,按下了窗边的按钮装置,“啪嗒”一声,打开了楼下的门。 他虽一言不发,但叶殊也能从他的行为举止中了解到,这是邀请的意思。 她二话不说,抬步跨入这间质感特别的小洋房里。 屋内有一张长桌,由年代久远的厚实木板搭建,上面摆放着一些蒸馏的玻璃器皿以及各类碾压草本物的瓷囊,与小捣锤。桌后是一个抛光过的木柜子,里头摆满了成千上万的瓶瓶罐罐,从那一丝缝隙里,偶尔流出一线隐秘的辛香。 叶殊对他感到好奇,走近一看,却发现那些瓶内装着古怪的事物:譬如一颗乳牙,下面摆着一张精致的标签,滚了银边,上头写了“六岁躯体的废弃物”;又或者是一滴血,标签上记录着“吸血公爵的食物”,等等,诸如此类。 她猜不透这个男人的意图了,只知道他不但神秘,还有些偏执。 “你喜欢这些味道吗?”突然,在她身后传来一个低哑的男人声音。 叶殊猛地回头,对上纪零清冷的灰茶色双瞳时,心底蓦地一惊,微笑:“纪先生收集这些东西是做什么?” “记录气味,害怕遗忘,”纪零冷漠地说道,“我会记录所有出现在我生命里的气息,也包括今天擅自闯入的你。” 叶殊闻言,头皮发麻。她总有种异常不适的感觉,这种触感难以言喻,如同被一根细密的针贯穿了心脏,那银丝不足以刺穿她的毛细血管,却也能散发力量,扎在最深处,隐隐作痛。 纪零的目光就是有这样透彻的剖析能力,窥读她的七情六欲,所有的内心百态。 “记录我的味道?”她呢喃自语,哂笑,“我能怎么被记录呢?又或者说,我是什么味道的?” “你的味道很新,我并不排斥。相反的,我对你有某种强烈的控制欲。”纪零忽的走近几步,他纤长的指尖抚过木制桌面最上一层,白润的指腹像是一颗玻璃珠一般,轱辘轱辘沿着陡峭不平的脉络,一寸寸逼近,最终触上叶殊的耳侧。 他的气息很清新,带有古怪的草木味,近在咫尺,逼得叶殊不得已闭上眼睛,仿佛刻意忽略入侵者的侵犯,允许对方攻城掠地似的。 就在叶殊做好准备之际,纪零又垂下手,带起一股和煦的气流,由上至下。 他低声说:“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迄今为止,这个世上所有的味道,我几乎是过‘鼻’不忘。可唯独你,暂时让我觉得有些棘手。如果你让我一直闻着你的味道的话,那么,我就答应帮你做事。这是交易,你我之间的交易。” 这个怪人…… 叶殊适时蹙眉,换一个人对她说这种话,她都可以当机立断拧下那个臭流氓的手臂,可独独纪零,让她颇有些束手无策。 他的眼底是一种近乎痴迷的神态,不疯狂,却兴趣盎然,看她如同看一件最精致的物品,渴望欣赏,甚至是占有。 叶殊没回答,只是下意识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肩窝以及腋下……她哪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味道,只是警服里放过两颗樟脑丸,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独一无二的气息?国外没有樟脑丸吗? 她迟疑地问:“或许,纪先生闻到的是……” “并不是樟脑丸,也不是杏仁沐浴露味。你的指尖上还残留了一点牛奶的乳香,甚至是烟草的粗粝气息……我想说的都不是这些,而是你身上的味道。我可以真诚地说,我喜欢你的味道,渴求占有,或是收集这种味道。” 叶殊嘴角一抽:“你要把我收进罐子里?” 纪零不作声,不置可否。 好吧,看来他真的想过。 叶殊几乎是在瞬间想起小宁说的话——一定要不择手段把人带回警队。 于是,她坚定地点点头,说:“你可以无时无刻跟着我,闻……呃,我的味道。但是我也有要求,你不能触碰到我的身体,也不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做任何奇怪的事情。” “好。”他无异议,歪了一下头,任凭灯光的灰影打在他的鼻侧,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叶殊,仿佛他荒芜的世界里仅剩她一个人。 第二集 纪零说难缠,也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棘手,反倒是太轻易能降服了,倒让叶殊有些惴惴不安。 叶殊握住方向盘,回想起先前的场景还有些郁闷——纪零好像在生活方面的智商为零,就连衣服都不知该如何挑选,出门应急所需的必备品也不知该带些什么,光是站在浴室门前,就深思了足足一个小时,最终选择打电话给他远在意大利的佣人,询问相关物品的摆放位置。 最后,还是叶殊看不下去了,她眼疾手快取了他的牙膏毛巾之类的塞入行李箱内打包,在关箱前,还囫囵提了两件男士的四角内裤塞进其中…… 现在想起来,叶殊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她侧头时不时用余光瞥一眼纪零——他正单手撑头,眼珠一瞬不瞬盯着她。疏朗的眉目间隐隐有一丝倦色,却不肯闭目休憩,生怕遗漏她脸上的精彩绝伦的微表情。 她有什么好看的? 叶殊被这目光搞得莫名其妙的,甚至是无所适从。 她不由自主地烫了耳根,原本白皙的肌肤被高温烧成了绯红色,触目惊心。 纪零伸出手,指尖离她的耳垂仅仅只有一寸之遥,他迷茫地道:“高温会让气味变质,变得温和婉转,你的味道好像也出现了一点变化……” “纪先生,请你闭上嘴,专心坐车。”叶殊从刚开始就窝火,现在忍无可忍,甚至有点恼羞成怒。任谁注意到别人害羞的情绪,都是缄默不语,而不是直刺白咧地说出来,还这样点评一番。 纪零听话地闭嘴,坐直了身子,目视前方,世界终于清静了一会儿。 下山的路上,山体滑坡,造成了路阻。 叶殊迫不得已从车上下来,她敲了敲副驾驶座的车窗——纪零侧头靠在上面,额头与玻璃板相接的部位突显出细腻的一片肌肤,这样近的距离,却也没发现他有任何可见的毛孔,毫无瑕疵。 纪零醒来,眨了眨深黑尖塔一般的睫羽,迷糊地问:“怎么了?” “堵车了,下来休息一下吧,车里闷。”叶殊必须时刻关照好他,毕竟他是徐队长亲自吩咐要招待的刑侦顾问,能不能破案就靠他了。 纪零薄凉的唇微微抿起,勒出一线渐变色,许久,他才启唇,说:“有没有水?我渴了。” 叶殊有点犯难,车上水倒是有,只是她喝过了,没有新开的。 “只有我喝过的。”她的言下之意就是没水了。 “哦,麻烦拿给我。”纪零却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还坚持要水。 叶殊无奈地说:“现在没水了,等下山我给你买吧?” 纪零抬眸,轻描淡写扫她一眼,“不是还有你的吗?” “我的?”他的意思难道是要喝她喝过的水?这不太合适吧? 不过转念一想,叶殊以前和师兄弟一起过体能检测的时候,喝水也几乎不分你我,仰着头,隔空就倒,淋嘴里淋头上,怎样畅快淋漓怎样来。 或许纪零也没她想的那么娇气,为了应急,仰头喝个水还是会的。 她把矿泉水递给纪零,恍惚间居然联想到了水流从纪零唇边溢出的画面,他潮红着眼,水渍润湿了锁骨,搁浅了一线水珠,竟也有些秀色可餐。 咳,想歪了。 亲友文/《他所闻到的世界》 52.第五十二章 B市,春寒料峭。 黄昏时分,位于城南街道的一家接地气儿的火锅店生意极好,进出人群络绎不绝。 这家火锅店外表虽其貌不扬,但环境却清新典雅。两边墙角分别种植了一排绿树,冬季刚去,光秃秃的树枝上缀满了褐绿色芽孢,其中一根树枝斜斜地划过二楼包厢的玻璃窗,显得文艺气息十足。 因室内外温度的差异,玻璃上氤氲了一层浓郁的白色雾气,教人看不太清里头光景。 短暂片刻,那扇窗后蓦地印出一道模模糊糊的纤细女性身形。 朦胧里,她似是抬起了手腕,随着她指尖动作,窗上清晰的浮现出一个椭圆,再是两只大小不一的眼睛?鼻子和嘴尤为敷衍,只两点而已,还是歪歪扭扭的点。收尾时,她在椭圆顶上方潇洒地抹了三笔,大约是……头发? 嗯,看不出是男是女的儿童画作就此完成了!鼓掌! 包厢内。 桌上火锅正热情地上下翻滚着,一边是铺满红椒滚油的麻辣汤底,一边是翡翠清澈的菌菇淡汤。 □□人围着长方体火锅桌随意坐着,有男有女,他们时不时侧眸看前方的TV液晶电视,眸带笑意。 屏幕里播放的是卫视一档娱乐访谈节目。 一个当红的女主持人正在采访时下当红的女星。 无非是聊星路历程和一些老生常谈的话题罢了!离结束最后几分钟,女主持忽然切换话题,抬眸对女星笑道,“听闻甜甜的师兄,即备受广大迷妹追捧的乒乓界大神岳生莲正赴巴黎参加世界乒乓球锦标赛,对此你有什么话想对我们莲师兄说?觉得他会拿下人生中快数不清的下一个冠军么?” “会,当、当然。我、我想对师兄说,加油!” “这么简单?”女主持忍俊不禁地挑眉,调侃道,“我们甜甜好像突然变得好紧张的样子,替你师兄担忧?” “不,我怎么会紧张和、和担忧?我、我只想说,师兄加油!” 女主持:“……” 幸在节目很快结束。 而TV里也进入了广告。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包厢内顷刻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笑声,有愈演愈烈之势。 “这还不紧张?本来浑身放松,一切好好的,结果一瞬间上半身弹起,端端正正的小学生坐姿,还有那僵硬的嘴角。”现役乒乓球男队队员霍琪挤眉弄眼冲大家伙道。 “可不?我们甜甜都结巴了,瞳孔倏地放大,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好!哈哈哈哈笑死了好可爱……”此话来自女队大师姐周梅庭。 “我说甜甜,你怎么还这么没出息?不就提了下阎王名字么?又不是阎王现身要捉你回训练室操练,至于么你?”男队另一队员陈安译哭笑不得地看她一眼,摆手道,“阎王黑历史太多,已经让我们甜甜到了闻‘莲’丧胆的地步……” “谁、谁说我怕、怕他?”童恬猛地旋身,站在玻璃窗下气鼓鼓地瞪取笑她的师兄姐们。 她拍了拍胸脯,“我才不怕他、他呢!我现、现在混娱乐圈,都离开队、队伍两年了,我不怕他!” 噗。 大家伙继续笑。 明目张胆笑得东倒西歪。 这结巴的坏毛病。 童恬咬了咬唇,下唇瓣一片青白。 她又窘迫又懊恼,只能努力发挥阿Q精神,佯装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话是这么说,却又犟着脖子死瞪着玻璃上的“儿童画”闷闷出气。 “咦,甜甜你画的岳师兄?一点都不像,师兄可是迷煞万千少女的美男子,你瞧你画的什么?小心被师兄看到拎你去训练室受虐!” 谁说我画的他了? 明明是要否认,童恬张嘴却凶巴巴回,“哪里不像了?他这样的坏脾气冰块脸早晚会脱发掉发到只剩三根毛。他罚我整晚练球他却睡觉时,第二天起床他双眼准肿得大小不一,这可都是报应。还有他那张凉薄的嘴最喜欢斜勾着阴阳怪气的冷笑了,还有……” “岳师兄你怎么提前回国了?” 桌上不知谁忽然打断,冲着门口诧异道。 童恬:“……” 她定了零点一秒,条件反射地立马九十度标准鞠躬道歉,“师兄对不起,师兄我错了,师兄我立马去门口罚站。” 四周静了半瞬,爆笑炸开。 童恬仿若被冰冻住的心脏霍然碎裂。 嗯,被耍了! 她意识到了。 缓缓地直起身子,童恬猛地转身,她红着眼伸手将玻璃上的“岳生莲”擦得一干二净,动作飞快。 擦完,她板着脸走到自己位置坐下,用汤勺舀超辣汤底里翻来滚去的牛肉丸子。 桌上笑声仍旧不减,大师姐周梅庭给众人使了个眼色,等声响褪去,她轻咳一声,“你们真是够了,明知道甜甜见到岳生莲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还总戳她伤疤干嘛?以前甜甜被他折磨得眼泪汪汪时,你们不一个赛一个心疼么?现在甜甜工作忙,趁着岳生莲不在就抽空过来跟我们聚会,你们偏要提这三个字。” 这话一出口。 大家对视一眼,同时捕捉到了重点词语,“眼泪汪汪”。 什么眼泪汪汪?那水珠子就跟不要钱似的,他们看着就头疼,唯独岳生莲不懂怜香惜玉,扯着哭得双眼通红的童恬进训练室。 门“哐啷”一脚揣上。 然后—— 里头除却噼里啪啦的乒乓球弹落声,就是岳生莲凛冽的训斥和专业提点,以及童恬抽抽噎噎的哭泣,边哭边打球,边打球边挨训…… 那场面。 谁特么跟岳生莲那恶魔对打过谁知道。 简直被虐的体无完肤,对面站着的哪里是人?是氤氲在黑雾下的一头张牙舞爪的魔兽。 尤其他厉眼一睁,犹如千万道闪电袭来,声音分明低沉,却比惊雷可怖,“再来,再来,再来。” 再来? 还不如去死。 立马屁滚尿流的去屎!!!!!!!!!!!!! 所以,甜甜经历的不是炼狱,是炼狱的NNNNNN次方。 大家想到这里,都讪讪咽了咽口水。 他们不得己和岳生莲交上手都怕得瑟瑟发抖,甜甜却整整度过了六七年啊,从花季少女时期就被岳生莲惨绝人寰的摧/残,这故事好催泪好苦情好可怕! 童恬低头咬牛肉丸子。 鼻尖酸酸的,眼眶里的一滴水珠飞快坠落到碗里。 吸了吸鼻子,见师兄姐们都噤声不语,似是内疚,她“嘿嘿”一笑,嘴角梨涡娇憨可爱。 揉去眼睛里莫名其妙的委屈,童恬抬头对周梅庭撒娇道,“我才不是老鼠,他也不是猫,猫很可爱的,软绵绵的。” “对对对,什么猫啊?太抬举岳生莲那恶魔了,猫多可爱。” “就是,甜甜,我们替你报仇,大家等他回来孤立他,都不理他,气死他!” “嗯,甜甜你说他是猪就是猪,是狗就是狗,你说的都对!” …… 大家争先恐后的安抚宽慰起来。 童恬颇为受用地点头,愤愤道,“他是大凶狗。”又着重咬字道,“很凶很凶的大疯狗。” 氛围终于回升。 话题转移到其他方面,火锅不时往里头下着新鲜蔬菜和好吃的肉片,大家边吃边聊,包厢里其乐融融,然后女生们不知怎么聊到“减肥”上去了。 女队队员叶子觑了眼只吃清汤青菜叶的童恬,“甜甜,离上次见你你好像又瘦了!还减肥?多吃几块肉。” 索然无味地嚼着草,童恬可怜兮兮地摇头,“我刚才太生气,冲动地吃了一颗牛肉丸,晚上得多跑半小时步才能消耗掉卡路里,不能再吃了。” “瘦成这样还减肥?你别把身体拖垮。” 冲麻辣汤底里煮得鲜嫩的肉片咽了咽口水,童恬抬眸,坚定地继续摇头,“我娃娃脸,上镜显胖,经纪人叮嘱了,晚上一定不能吃,我见到你们高兴,所以我吃草。”说着往嘴里喂了片在白开水里涮洗过的青菜叶。 小可怜。 男队员都心疼地直摇头。 王枫耿直道,“小甜甜,你现在食量是以前的百分之一吧?从前一餐应该要吃不少,牛奶肉夹馍米饭蔬菜带鱼土豆球鸡汤……” “咳。”周梅庭再度轻咳一声。 虽没再说下去,王枫却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童恬手上动作慢了一拍。 她埋低了头,几缕碎发遮住好看的一双眼睛。静了几秒,她慢吞吞道,“从前吃得想哭,现在饿的想哭。” “为什么?”王枫顶着几记白眼弱弱的问。 沉默半晌,似是联想到惨痛的过去,“啪”一声,童恬忍无可忍地搁下银筷,她蓦然怒道,“你以为我想吃那么多是不是?都是岳生莲那混蛋强迫的,他就是控制欲极强,我是他手里的一只小虾米,我得遵从他的想法而活,他觉得我应该补充营养我就该补充营养,他觉得我长身体该吃多我就得吃多,可特么有哪个女孩子二十二了还发育长身体?最过分的是我偷偷避开他只吃一点点,他都要追过来把他盘子里的食物扔给我,呸,他自己吃不完就不要夹那么多,凭什么我要吃他口水?我当年年少不更事,在省队被他白生生的俊脸给糊了脑子了,以为他是脾气温柔的小哥哥,结果他就是一匹恶狼一条疯狗,天天只会在训练室里虐我,那乒乓球砸得我好一阵看见球就发抖。我要是知道他本性,我一定躲得远远的。” 猛地站起身子,不顾周遭众人惊愕面色,童恬激动地拍了把桌子,“说什么对我好对我特殊照顾?他就是脾气暴躁,和别人生气了心情不好了就拿我出气,我就是一只出气包,我以前每天晚上做梦都是站在训练室被他拿着球拍用球砸,他是我的梦魇,我特么终于逃离他的魔爪了,我真特么高兴,我要高歌一曲,在梦里都要唱今天是个好日子,逃离岳生莲的每年每月每日都是好日子……” 窗外渐暗,室内却光线明亮。 坐在童恬对面的霍琪不经意偏头,忽然发现门边不知何时多了一片暗影。 暗影一动不动,像在认真聆听他们说话。 心头戛然一震,霍琪恐惧的对吐槽得正high的童恬使眼色,怎知她这傻丫头却视而不见,擦,这事大发了…… “岳师兄来了。”暗暗喊糟,霍琪猛地闭眼,豁出去的开口道。 包间静了一瞬。 童恬心跳也漏了一拍,不过她很快就“嘁”了声,语带不屑。 她又不笨,同样的招数才不会上当两次。 双手用力地拍落在桌面。 童恬瞪大眼,一只脚霸气地踩在旁边空椅上,她振振有词道,“什么意思?他来就来,有什么了不起?他以为我还和以前一样是只任由他搓捏的软柿子是不是?我早不是以前的我了知道么?他若有本事出现,我们立马就去训练室单挑,我要用乒乓球砸他一夜,砸得他鼻青脸肿跪着叫我师姐!” 周遭氛围越发诡异。 她说完了才觉得是有那么一丝不对劲,大家怎么都变得跟木头桩子似的。 再“嘁”了声,童恬不屑地摆了摆手,漫不经心地地扭头朝后看,嘴上哼哼道,“你们好讨厌,不用为了吓唬我就装得那么逼真吧?不知情的还以为那恶魔……” 话语骤停。 童恬呼吸猛地凝滞,一股冷气顺着鼻腔倒抽回胃里,整个人恍如站在零下二十度的北极,寒风呼啸大雪纷飞。 虽然站在门边的男人只露了小半截身子,但那不容置疑的超强大气场和森冷气质。 她到死都不会忘记。 原来真、真的是岳、岳生莲回、回来了啊…… 文/《你看起来很甜》 53.第五十三章 六岁时,齐毓玠生了场重病。 大难不死,却又多了一病,此病怪哉,自那年起,他竟能听见别人藏在心底未从口中吐露的声音。 譬如此刻。 齐毓玠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手肘靠在龙椅右侧,托腮低眉,一副像是对他们各执己见的看法十分为难的样子。 下首那群正辩得激烈高昂的官员们时不时觑他一眼,意图从他脸上得到认可。 争执良久,仍不见陛下出声定夺,御史大夫庞佐斯斯文文走出,双手举笏对着皇帝道,“陛下,陈太尉此言差矣……” “差矣个屁。”太尉陈子昭粗俗愤怒的声音在心内怼道。 齐毓玠轻轻挑了挑眉梢,不动声色。 “陈太尉自小锦衣玉食,自是不知清苦学子寒窗苦读的艰辛,此界科举……” 又一道声音不服的冒出:“呸庞佐你个土行孙,老子祖祖代代有钱惹你了?老子有钱惹你了?你仇富是不是?你再说一句当心老子下朝组队削你啊!” 与此同时,此起彼伏的吐槽声跟夏日河底青蛙似的,呱呱嗡嗡地冒了出来。 齐毓玠蹙眉换了个姿势,余光扫了眼底下站得个个笔直一脸严肃的官员,心累。 盛楠大将军:“嗤,芝麻大点事,一群酸秀才整天逼叨逼叨,真想上去一人抽他妈几鞭子,天天耽误老子下朝时间。” 户部尚书赵一凡:“御史大夫和陈太尉背后各有丞相与晋王撑腰,记得上次陛下偏向于丞相之言,秉着一碗水端平的原则,今天干脆站队陈太尉罢了……” 大学士曹越:“若陛下真着手彻查今年科举,只怕不妙,前阵子摆不脱手,收了一幅画,虽然那家公子没进百甲,但就怕人倒霉,待会下朝要好生找翰林院学士商量一下才行,哎!” 伺候在一旁的太监总管李久:“诶哟老天爷啊,腿都站抽筋了,只怕今日又要延迟两个时辰下朝,好想先去死一死,这庞大人怎么永远那么罗里吧嗦?跟太后房里那只学舌的鹦鹉一样。” …… 面无表情的抬手轻叩案台,齐毓玠抬眸望向众人。 “哇,要下朝了,好开心,等下吃咸豆花还是甜豆花?纠结。” “哎哟喂,陛下您快说话,别只看着不说话,尿急。” “咦?陛下要表态了,快来下注来下注,我赌御史大夫庞……” 齐毓玠抽了抽嘴角,寡淡道,“诸位爱卿皆言之有理,关于此事朕已有定夺,诏书已拟,会命内侍省稍后下达。”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见陛下一记目光瞥来,掌印太监如释重负的扬声长喝。 群臣行礼,齐毓玠起身离去。 初春之时,宫中新意点点,胖嘟嘟的绿芽娇憨可爱的伸展出身子,空气里都悠荡着新鲜的植草香气。 行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途中,齐毓玠本想问太后近日身体好转了些没,可话到嘴边绕了一圈,莫名其妙就变了,“御膳房有没有甜豆花?” “啊?”身后太监总管李久在心底懵逼了一瞬,忙回,“自是有的,奴才立马让小林子去御膳房知会一声,陛下您早膳只用了一盅粥,奴才再让他们呈几碟桃花糕与莲花酥送去慈宁宫如何?今年桃花新开,御膳房取最饱满多汁的粉色桃花制了花瓣糕,太后前日笑着用了一块,称软糯可口唇齿留香。” 说完闷在胸口感叹,“太后可怜哦,明明喜欢得不得了,却非克制自己,生怕被人瞧出喜好,哎,忌惮这忌惮那,可大家也不是瞎子,伺候久了都能从小细节看出来嘛,这点还是陛下好,果然不是亲生母子,性格上没有太多相似之处……” “那就多备些不同口味的糕点,花式精巧些。”齐毓玠淡淡开口。 “是,奴才遵命。” 入了慈宁宫。 齐毓玠给气色明显有所好转的太后请安。 “陛下不必多礼。”见她欲起身,齐毓玠忙上前搀扶。 太后眉目慈爱地拍了拍他手,心底嘀咕,“朝堂那群老家伙们日日争来斗去,折腾得皇帝眉头不展,害得我也次次不好在他不悦的当口说话。”嘴上却道,“大臣们一心为国,陛下有他们分忧解难,真是我麟国大幸。” 弧度极浅地弯了弯唇,齐毓玠扶着她走到春光暖绵的庭园,似是一时兴起,“峦儿呢?朕几日不见她,心底格外惦念。” “那泼猴儿……”太后眸中笑意深了些,她转头轻声吩咐嬷嬷几句,便与皇帝坐在千年洞庭树下的石桌上。 恰巧御膳房送来糕点,以及几份豆花。 太监李久一一搁上桌。 “香,香香……峦峦要吃桃花糕……哇……”娇憨的女声瞬间由远至近,一个着轻薄春衫的十五六岁少女提着浅绿色裙摆飞速跑来,身后匆匆跟着几个手捧披褂和零嘴儿的宫女嬷嬷。 “峦儿。”太后嗔责地拧眉叮嘱,眸光含着担忧,“你慢点儿,当心摔着。” 说话的空档,少女已轻喘着气跑来,她伸手迅速捉起块桃花糕,一口咬下去,表情瞬间鲜活开心起来,发出“唔唔”的愉悦哼唧声。 “峦儿,给陛下请安,母后教了你多少遍?” “无碍。”齐毓玠将甜豆花推到齐峦身前,冲太后笑道,“峦儿是个孩子,母后不要用宫中规矩束缚她,就当曾经还在邬门关时的生活一样。” “谢谢皇帝哥哥。”齐峦鼓着腮帮子咀嚼着,又眼前一亮的盯着碧玉小碗里雪白的豆花,心底发出高兴极了的声音,“一定很甜很好吃,喜欢喜欢,哥哥对我最好了……” 齐毓玠唇边泛起笑意,下秒却戛然一滞。 “嘴上这么说,可当了皇帝,哪能再与从前一般?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谨言慎行终归没错。”太后低眉吹了吹花茶,浅啜一口,面上毫无波动,心底却叹了声气,“如今皇帝还惦念着我的养育之恩,只是圣意叵测,有朝一日会不会改变连老天爷也不知,我们终究没有血缘关系,还好峦儿是个女子,我走后,只期盼他千万别忘记有这么个妹妹就好……” 手上动作僵硬,齐毓玠眸色逐渐浮上一层黯然…… “陛下。”太后沉默半晌,偏头见齐峦高高兴兴地溜到一旁鸟笼里逗鹦鹉去了,便思忖着唤了一声。 目光落在齐毓玠身上,太后柔柔一笑,离先皇故去三年,孝期已过,宫中虚位以待多时,也到了打破局面的时候。 皇帝年幼时封王,被遣去离京最远最危险的邬门关,先皇不知是忘了这个儿子的存在或者跟前人刻意不提醒,直到皇帝十六岁都未赐婚,后来社稷动荡,皇子们明争暗斗互相厮杀,皇帝为了自保,在暗潮汹涌中连连立功迅速得到大臣百姓拥护,顺理成章即位,却可怜二十多岁了,身边连朵解语花都没。 暗暗喊糟。 齐毓玠最后一丝胃口也没了,搁下银匙,他脸色微变。 先皇驾崩,历来也没有新皇必须守孝三载的传统,只是当年他初登基,看腻了臣子们围绕他后宫打主意的小算盘,便以“守孝三载”为借口成功躲避了三年。 再者,他这种病…… 齐毓玠尝够了此种困扰,身边所有人明面上恭顺推崇,实际却各怀心思。 没有绝对的忠诚,没有心悦诚服的尊重,更没有全心全意的对待和疼爱。 至于女人—— 很难想象两人亲近时他能看透对方心中的各种想法。 这实在糟糕至极。 齐毓玠抿唇,正欲找个由头速速撤离,反正能躲一时便是一时。 孰知此次太后意已决,竟不给他推脱的时间,加之看他心情稍霁,连忙飞快开口道,“陛下,户部同哀家商议数次,想拟定今年五月为陛下进行采选。” “五月?”齐毓玠皱眉,笑道,“母后,朕记得历来采选都是八月,提前似乎不合规制。” 沉吟半晌,太后锁眉,虽皇帝言之有理,但她并未准备妥协,实在是朝廷重官也都盯着这块儿,时不时与她打小报告,都催促得急,说什么陛下有了子嗣朝廷才会更加稳固!她贵为宫中太后,若在皇帝这方面都不抓紧时间实在徒为摆设。 “陛下,哀家明白你心思,只是……” 只是你也老大不小了,二十出头,这放在其他男人身上,娃儿都五六岁了。 再者,再者—— 觑一眼齐毓玠淡然平静的神色,太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左手上的翠玉扳指,这年纪,再不纾解纾解身体,可别憋出什么毛病。 齐毓玠:“……” 他抽了抽嘴角,实在不知该怎么婉言谢绝,头疼。关键应付完太后,紧跟一大批闲得蛋疼的官员们就该蠢蠢欲动了。 “八月正是农忙时期,再者陛下守孝三载,本不该和以往相提并论,所以哀家觉得提前到五月也可,不算违背规矩,陛下以为如何?” “朕以为……”齐毓玠苦苦无法开口,他愁闷不已,转而听到太后在心底悄悄的猜忌道,“陛下怎么次次提及采选就这幅表情?莫非……莫非他身子有什么难言之隐?该不是前几年重伤坏了根本羞于开口治疗?这可如何是好?完了完了,麟国……” “尚可。”齐毓玠蓦地出声,他努力勾出一丝笑容,心中无奈,既然早晚都无法避开这一茬,倒不如让太后省心,便缓缓颔首道,“朕以为提前到五月尚可,就按母后的意思去办。” 太后倏地深深松了口气,她眸中释然的堆积起笑意,语气轻快,“哀家这便放心了,哀家一定会给皇帝选出甚合心意的娴静女子。” 齐毓玠配合的讪讪笑,“母后不必操劳,此事自有户部礼部去办,只是前些年战乱不断,民间仍未恢复如初,采选一事一律从简,只在周遭省县选取少许秀女便可,且入宫需征得女子同意,切不可强行逼迫。正巧,朕借机也一道给王孙后辈们赐婚罢了。” “如此极好。” 告退。 齐毓玠板着脸回御书房。 心底涩涩的想,一群老家伙们天天惦记着他的婚事,呵,那他也该多关心关心他们儿孙的亲事才是。 四月初,麟国终于迎来了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次后宫采选。 相关诏书下达,消息随着春风吹遍麟国,各地官员皆配合着挑选年龄合适的女子送入宫中。 距离京都一百多公里的梧桐县县令就正在积极筹备此事。 其实梧桐县虽叫“梧桐”这个名儿,却并不是处处都密布梧桐树。“梧桐县”名称由来皆因一个遥远的传说,相传千百年前,身负重伤的凤凰途经此地休憩,饮了钟音庙的一口甘甜井水,半日便奇迹般的痊愈,凤凰顷刻凤翔九天光芒万丈,被当地百姓译为祥瑞之兆。 加之历史上梧桐县的确在百年前出过两位皇后,至此,“凤栖梧桐县”声名渐远。 几日前,分管“采选”一事的中大夫钱广缘为表现出为陛下性福操透了心的样子,特地择一地亲自前去督促监导。 他思来选去,既想体现自己的忠诚,又不想赶路赶得累成狗,千挑万选之下终于挑中了素有美名的“梧桐县”。 四月十六晚,钱广缘抵达梧桐县。 在县令府邸休息一夜后,为表虔诚以及对当地信仰的尊重,他早早带着两个随侍前往钟音寺上香,期冀佛祖保佑他“采选”一事大顺,能博得龙心大悦,至此升官发财走上人生巅峰。 这样想着,困怠疲惫都不由散去。 清晨,春雾蒙蒙。 马车轱辘轱辘艰难地朝山顶前行。 钟音寺位于山尖尖儿上,听闻寺外有一千年梧桐古树,枝繁叶茂,足足有七八人手拉手环抱那般粗壮。 钱广缘推开马车轩窗,看着春雾笼罩下的仙境。 别说,京都生活久了,偶尔来一趟这种小地方,觉得浑身浊气都被稀释得干干净净,体内通透澄净。 他舒服的喟叹一声,不料马车突然抖动,往旁侧歪了歪。 幸运的是下一瞬就恢复平静。 前头赶车的随侍之一笑着宽慰他,“大人,您别担忧,昨夜淅淅沥沥下了会儿春雨,清晨山路略微湿滑,但我技术那可不是吹,这匹马也是身经百战,您看,再行几步路就到钟音寺门前了。” 钱广缘心头霍然放松下来,他微笑着透过窗往前仰头望去。 果然,半遮半掩在枝叶间的寺门就近在眼前,只需再绕过小半圈山路…… 车又轱辘轱辘往前行了几米。 陡然间,一阵天旋地转般的摇晃极为激烈,马车猛地一滑,顷刻不受控制地朝峭壁倾斜,“哄”一声,瞬间半卡在灌木丛。 马儿受惊的嘶鸣一声。 它被沉重马车勒着不由自主朝悬崖边倒退,许是本能的求生意识,它疯狂挣扎开缰绳,迅速沿着山路往下跑远。 如此一番折腾,本就处于尴尬危险境地的马车愈加雪上加霜。 钱广缘呼吸都静止了。 他以一个狼狈姿势一动不敢动地趴在倾斜的马车里,面色吓得惨白,额头细细密密的冷汗迅速凝结滚落到下颔。 拜劳什子的佛啊,小命都快作没了! 不止他,夸下海口身经百战的随侍之一也吓傻了。 两个随侍坐在前方,钱广缘在后,三人净体重加起来足足有四百多斤,更别提这辆马车的重量。 “咔嚓”一声,车下蓦地传来树枝断裂的声响…… 钱广缘愣了一瞬,抖着嗓子道,“本官要下车!”他匍匐着掀开车帘儿,动作引起马车的一阵晃动,再一瞅眼前场景,他脑中“嗡”一声,瞬间晃过一行字,“天要亡我哉……” 两个随侍浑身颤抖的试图先爬到山路上,但只要他们微微一动,马车就恍如即将坠落下去般。 这高度,摔下去得即刻去阎王殿报到啊…… 渐渐地,山上雾气终于稀薄了些,然而悠长曲折的山路上却渺无人烟。 本地百姓除却踏春赏景和逢年过节,是鲜少到钟音寺上香的。如今虽是春深,但钟音山寺桃花已谢尽,自此,人烟便清冷了下来。 怎么办? 钱广缘和两随侍抖索着身子欲哭无泪的喊“救命”,还不敢大声叫嚷,怕马车被他们嘶吼声震掉下去…… 与此同时,相距不远的钟音寺门前。 主仆二人穿过缭绕白雾,站定在梧桐树下的青石阶上。 两女子看起来都不过十五六左右的年纪,尤其身着淡紫色罗裙的小姐,她一张巴掌大的小圆脸,眼睛也圆圆的,樱桃嘴,愈加显得年纪小。 “小姐,您用的是最上等的香,香油钱也诚意十足,佛祖一定会保佑您被选上的。”梳着双髻的小丫鬟明月一脸天真的笑着,她清脆的朝身旁面色平静的姑娘道。 轻扯了下嘴角,乔亦柔没应声,她提起淡紫色裙摆,小步小步拾阶而下。 “咦?二东子怎么还没过来?不是说好这个时辰驾马车来接大小姐?”踮起脚尖,明月蹙眉,嘀嘀咕咕道,“这群奴才,心里不知……” 乔亦柔心不在焉地走路,她一点儿都不想入宫,若在梧桐县第一道关卡就被刷掉就好了,她这几日清早前来拜佛,还花了大笔娘给她留下来的银子,求的就只这一个愿望,虽然她一向不信佛,但—— 呸。 皱眉,乔亦柔赶紧挥去脑中这种想法。 佛祖面前,她真是…… 正暗自懊恼,耳畔忽而隐隐飘来一道喊“救命”的声音。 秀眉微蹙,乔亦柔用眼神让小丫鬟暂停。 主仆听了会儿,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没错,不远处的确有人在唤“救命”。 两人沿着山路往下,乔亦柔动作灵动敏捷,像只小兔子般跃了几步后,她陡然想起什么,立即转换成淑女十足的小碎步急速往前行。 明月跟的吃力,有些惊诧于大小姐的体力和速度。 一前一后沿着山路寻找,乔亦柔很快看到了眼前的危急形势。 “明月,快去寺院请僧人们帮忙,就说马车卡在悬崖边上,里头有人。”转头叮嘱跟在身后的小丫鬟,见她吓白了脸飞速重新跑回去,乔亦柔快步朝马车走去。 “来人了来人了,救命救命……”其中一个随侍见到人后双眼立即放光,虽然只是个小姑娘,还是令他陡然有了希望。 “咔嚓咔嚓”,伴着随侍激动的动作,连着数声,支撑住马车的树枝又断裂了好几根。马车极大幅度晃悠起来,车内瞬息发出一片惨叫。 “啊本官要下车,本官要下车,救命……” “我也不想死,我娘说下个月给我去小翠家提亲呐!” “姑娘救命,救命,快拉我一把,拉我上去……” “不,拉我,我在最外头……” 乔亦柔抿唇观察摇摇欲坠的马车,以及支撑着重量的几根主要树枝。 “你们冷静。”她一脸严肃,“别动,保持平衡,不要出声,现在听我话,坐在车里的人稍微往后退一小步……” “姑娘救命,救我。” 见两个随侍都在拼命求救,钱广缘着急了,他一把推开窗,朝小姑娘伸出手,急切道,“救本官,救本官呐,本官从京都来,本官……” 她微弱声音瞬息被埋没在三个男人的叫嚷中。 乔亦柔尽量抑制道,“你们冷静,寺院僧人会很快过来,你们这般只会令马车更快……” “姑娘救命,救我,就拉我一把求求你,捡根树枝拉我……” “救本官,救……” “闭嘴。”乔亦柔忍无可忍的猛然一声高喝,她本就圆滚滚的眼睛陡然瞪得更大,娇俏小脸生出一股凌厉气势。 钱广缘与两个随侍愣了愣,蓦地噤声,似乎没想到一个小姑娘竟如此凶悍。 “轻声细语听不懂,非要用吼的是不是?” 三人:“……” 然而灌木丛已然撑到了极限,尽管他们不再乱动,噼噼啪啪的声音仍不时响起。 树枝快支撑不住了…… 乔亦柔回头扫了眼仍瞅不见人影的山顶,又复而睨向马车里张张惨白铁青绝望的脸,她心中倏地陷入犹豫和纠结。 三条人命。 若见死不救? 四周空无人烟,不会有谁看见的。 那—— 心中下定决心,乔亦柔深吸了口气,她蓦地把双手宽袖往上撸了撸,顷刻露出两截纤细莹白的手腕。 双眸定定盯着车辆计算重量,她紧紧闭眼,再睁开,然后上前站在悬崖边稳固站姿。 迅速伸出双手,她用力攥住马车轴木,酝酿片刻,猛地用劲将之举起往山路空地上一拽一扔。 车登时腾空飞起。 半圈的旋转,“嗙”一声,沉重坠落在平地,“砰”,再一声,完整的车辆兀然四分五裂,破碎了。 尘土以及木屑在半空飞扬,像冬日的雪花一片片坠落。 钱广缘跌得屁股开了花,但—— 快吓尿地抬眸,穿过那一片片碎屑,他见鬼般地瞪着前方正静静低头揉着手腕的怪力少女。 见鬼了,她、她、她一个小姑娘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徒手把一整辆车和三个男人给一锅端了?本官的小心脏诶,超可怕…… 文/《陛下总是在撩我》 54.第五十四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一章 B市,春寒料峭。 黄昏时分,位于城南街道的一家接地气儿的火锅店生意极好,进出人群络绎不绝。 这家火锅店外表虽其貌不扬,但环境却清新典雅。两边墙角分别种植了一排绿树,冬季刚去,光秃秃的树枝上缀满了褐绿色芽孢,其中一根树枝斜斜地划过二楼包厢的玻璃窗,显得文艺气息十足。 因室内外温度的差异,玻璃上氤氲了一层浓郁的白色雾气,教人看不太清里头光景。 片刻,那扇窗后蓦地印出一道模模糊糊的纤细女性身形。 朦胧里,她似是抬起了手腕,随着她指尖动作,窗上清晰的浮现出一个椭圆,再是两只大小不一的眼睛?鼻子和嘴尤为敷衍,只两点而已,还是歪歪扭扭的点。收尾时,她在椭圆顶上方潇洒地抹了三笔,大约是……头发? 嗯,看不出是男是女的儿童画作就此完成了!鼓掌! 包厢内。 桌上火锅正热情地上下翻滚着,一边是铺满红椒滚油的麻辣汤底,一边是翡翠清澈的菌菇淡汤。 八九人围着长方体火锅桌随意坐着,有男有女,他们时不时侧眸看前方的TV液晶电视,眸带笑意。 屏幕里播放的是卫视一档娱乐访谈节目。 一个当红的女主持人正在采访时下当红的女星。 无非是聊星路历程和一些老生常谈的话题罢了!离结束最后几分钟,女主持忽然切换话题,抬眸对女星笑道,“听闻甜甜的师兄,即备受广大迷妹追捧的乒乓界大神岳生莲正赴巴黎参加世界乒乓球锦标赛,对此你有什么话想对我们莲师兄说?觉得他会拿下人生中快数不清的下一个冠军么?” “会,当、当然。我、我想对师兄说,加油!” “这么简单?”女主持忍俊不禁地挑眉,调侃道,“我们甜甜好像突然变得好紧张的样子,替你师兄担忧?” “不,我怎么会紧张和、和担忧?我、我只想说,师兄加油!” 女主持:“……” 幸在节目很快结束。 而TV里也进入了广告。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包厢内顷刻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笑声,有愈演愈烈之势。 “这还不紧张?本来浑身放松,一切好好的,结果一瞬间上半身弹起,端端正正的小学生坐姿,还有那僵硬的嘴角。”现役乒乓球男队队员霍琪挤眉弄眼冲大家伙道。 “可不?我们甜甜都结巴了,瞳孔倏地放大,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好!哈哈哈哈笑死了好可爱……”此话来自女队大师姐周梅庭。 “我说甜甜,你怎么还这么没出息?不就提了下阎王名字么?又不是阎王现身要捉你回训练室操练,至于么你?”男队另一队员陈安译哭笑不得地看她一眼,摆手道,“阎王黑历史太多,已经让我们甜甜到了闻‘莲’丧胆的地步……” “谁、谁说我怕、怕他?”童恬猛地旋身,站在玻璃窗下气鼓鼓地瞪取笑她的师兄姐们。 她拍了拍胸脯,“我才不怕他、他呢!我现、现在混娱乐圈,都离开队、队伍两年了,我不怕他!” 噗。 大家伙继续笑。 明目张胆笑得东倒西歪。 这结巴的坏毛病。 童恬咬了咬唇,下唇瓣一片青白。 她又窘迫又懊恼,只能努力发挥阿Q精神,佯装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话是这么说,却又犟着脖子死瞪着玻璃上的“儿童画”闷闷出气。 “咦,甜甜你画的岳师兄?一点都不像,师兄可是迷煞万千少女的美男子,你瞧你画的什么?小心被师兄看到拎你去训练室受虐!” 谁说我画的他了? 明明是要否认,童恬张嘴却凶巴巴回,“哪里不像了?他这样的坏脾气冰块脸早晚会脱发掉发到只剩三根毛。他罚我晚上练球他却闷头睡觉时,第二天起床他双眼准肿得大小不一,这可都是报应。还有他那张凉薄的嘴最喜欢斜勾着阴阳怪气的冷笑了,还有……” “岳师兄你怎么提前回国了?” 桌上不知谁忽然打断,冲着门口诧异道。 童恬:“……” 她定了零点一秒,条件反射地立马九十度标准鞠躬道歉,“师兄对不起,师兄我错了。” 四周静了半瞬,爆笑炸开。 童恬仿若被冰冻住的心脏霍然碎裂。 嗯,被耍了! 她意识到了。 缓缓地直起身子,童恬猛地转身,她红着眼伸手将玻璃上的“岳生莲”擦得一干二净,动作飞快。 擦完,她板着脸走到自己位置坐下,用汤勺舀超辣汤底里翻来滚去的牛肉丸子。 桌上笑声仍旧不减,大师姐周梅庭给众人使了个眼色,等声响褪去,她轻咳一声,“你们真是够了,明知道甜甜见到岳生莲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还总戳她伤疤干嘛?以前甜甜被他折磨得眼泪汪汪时,你们不一个赛一个心疼么?现在甜甜工作忙,趁着岳生莲不在就抽空过来跟我们聚会,你们偏要提这三个字。” 这话一出口。 大家对视一眼,同时捕捉到了重点词语,“眼泪汪汪”。 什么眼泪汪汪?那水珠子就跟不要钱似的,他们看着就头疼,唯独岳生莲不懂怜香惜玉,扯着哭得双眼通红的童恬进训练室。 门“哐啷”一脚揣上。 然后—— 里头除却噼里啪啦的乒乓球弹落声,就是岳生莲凛冽的训斥和专业提点,以及童恬抽抽噎噎的哭泣,边哭边打球,边打球边挨训…… 那场面。 谁特么跟岳生莲那恶魔对打过谁知道。 简直被虐的体无完肤,对面站着的哪里是人?是氤氲在黑雾下的一头张牙舞爪的魔兽。 尤其他厉眼一睁,犹如千万道闪电袭来,声音分明低沉,却比惊雷可怖,“再来,再来,再来。” 再来? 还不如去死。 立马屁滚尿流的去屎!!!!!!!!!!!!! 所以,甜甜经历的不是炼狱,是炼狱的NNNNNN次方。 大家想到这里,都讪讪咽了咽口水。 他们不得己和岳生莲交上手都怕得瑟瑟发抖,甜甜却整整度过了六七年啊,从花季少女时期就被岳生莲惨绝人寰的摧/残,这故事好催泪好苦情好可怕! 童恬低头咬牛肉丸子。 鼻尖酸酸的,吸了吸鼻子,见师兄姐们都噤声不语,似是内疚,她“嘿嘿”一笑,嘴角梨涡娇憨可爱。 揉去眼睛里莫名其妙的委屈,童恬抬头对周梅庭撒娇道,“我才不是老鼠,他也不是猫,猫很可爱的,软绵绵的。” “对对对,什么猫啊?太抬举岳生莲那恶魔了,猫多可爱,说错话我自罚一杯,甜甜你随意。” “就是,甜甜,我们替你报仇,大家等他回来孤立他,都不理他,气死他!我也喝一瓶赔罪。” “嗯,甜甜你说他是猪就是猪,是狗就是狗,你说的都对!” …… 大家争先恐后的安抚宽慰起来。 童恬颇为受用地点头,她愤愤的干了一瓶酒,怒道,“他是大凶狗。”又着重咬字道,“很凶很凶的大疯狗。” 氛围终于回升。 话题转移到其他方面,火锅不时往里头下着新鲜蔬菜和好吃的肉片,大家边吃边聊边喝酒,包厢里其乐融融,然后女生们不知怎么聊到“减肥”上去了。 女队队员叶子觑了眼只吃清汤青菜叶的童恬,“甜甜,离上次见你你好像又瘦了!还减肥?多吃几块肉。” 索然无味地嚼着草,童恬可怜兮兮地摇头,“我刚才太生气,冲动地吃了一颗牛肉丸,晚上得多跑半小时步才能消耗掉卡路里,不能再吃了。” “瘦成这样还减肥?你别把身体拖垮。” 冲麻辣汤底里煮得鲜嫩的肉片咽了咽口水,童恬抬眸,坚定地继续摇头,“我娃娃脸,上镜显胖,经纪人叮嘱了,晚上一定不能吃,我见到你们高兴,所以我吃草。”说着往嘴里喂了片在白开水里涮洗过的青菜叶。 小可怜。 男队员都心疼地直摇头。 王枫耿直道,“小甜甜,你现在食量是以前的百分之一吧?从前一餐应该要吃不少,牛奶肉夹馍米饭蔬菜带鱼土豆球鸡汤……” “咳。”周梅庭再度轻咳一声。 虽没再说下去,王枫却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童恬手上动作慢了一拍。 她埋低了头,几缕碎发遮住好看的一双眼睛。静了几秒,她猛地又灌了一杯啤酒,双颊氤氲出淡淡红晕,眸中也陡然沁出一汪水润,“从前吃得想哭,现在饿的想哭。” “为什么?”王枫顶着几记白眼弱弱的问。 沉默半晌,似是联想到惨痛的过去,“啪”一声,童恬忍无可忍地搁下银筷,她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借酒壮胆又眼泪汪汪的吐槽,“你以为我想吃那么多嘛?都是岳生莲逼的,我是他手里的一只小小小虾米,他觉得我应该补充营养我就该补充营养,他觉得我长身体该吃多我就得吃多,最过分的是我偷偷避开他只吃一点点,他都要追过来把他盘子里的食物塞给我,呸,谁要吃他剩下的口水啊?都怪我自己当年年少不更事,在省队被他白生生的俊脸给糊了脑子了,以为他是脾气温柔的小哥哥,结果他就是一匹恶狼一条疯狗,天天只会在训练室里虐我,那乒乓球砸得我好一阵看见球就发抖。我要是早知道他本性,我一定躲得远远的。” 猛地站起身子,不顾周遭众人惊愕面色,童恬激动地拍了把桌子,脸颊酡红,“你们都说他宠我对我好对我特殊照顾,才不是呢!他就是脾气暴躁,和别人生气了心情不好了就拿我出气,我就是一只出气包,他是我的梦魇,我终于逃离他的魔爪了,我真高兴,我要高歌一曲,在梦里都要唱今天是个好日子,逃离岳生莲的每年每月每日都是好日子……” 窗外渐暗,室内却光线明亮。 坐在童恬对面的霍琪不经意偏头,忽然发现门边不知何时多了一片暗影。 暗影一动不动,像在认真聆听他们说话。 心头戛然一震,霍琪恐惧的对吐槽得正high的童恬使眼色,怎知她这傻丫头却视而不见,擦,这事大发了…… “岳师兄来了。”暗暗喊糟,霍琪猛地闭眼,豁出去的开口道。 包间静了一瞬。 童恬心跳也漏了一拍,不过她很快就“嘁”了声,语带不屑。 她又不笨,同样的招数才不会上当两次。 双手用力地拍落在桌面。 童恬瞪大眼,一只脚霸气地踩在旁边空椅上,她打了个酒嗝,振振有词道,“什么意思?他来就来,有什么了不起?他以为我还和以前一样是只任由他搓捏的软柿子是不是?我早不是以前的我了知道么?他若有本事出现,我们立马就去训练室单挑,我要用乒乓球砸他一夜,砸得他鼻青脸肿跪着叫我师姐!” 周遭氛围越发诡异。 她说完了才觉得是有那么一丝不对劲,大家怎么都变得跟木头桩子似的。 再“嘁”了声,童恬不屑地摆了摆手,她揉了把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漫不经心扭头朝后看,嘴上哼哼道,“你们好讨厌,不用为了吓唬我就装得那么逼真吧?不知情的还以为那恶魔……” 话语骤停。 童恬呼吸猛地凝滞,一股冷气顺着鼻腔倒抽回胃里,整个人恍如站在零下二十度的北极,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几分醉意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虽然站在门边的男人只露了小半截身子,但那不容置疑的超强大气场和森冷气质。 她到死都不会忘记。 原来真、真的是岳、岳生莲回、回来了啊…… 脑中顷刻“嗡”一声,死机了,童恬脖颈僵硬,天她刚才都说了什么大实话? 如果此刻拎起包就跑且不被追上的几率有多大? 然而她此刻不止是脖子僵硬,全身都僵住了,完全无法动弹…… 包厢寂静。 几个男队员装忙的低头或整理短发或拨弄手机。 倒是女孩们镇定一些,毕竟就算岳大神记仇的要在球桌上虐人,首先也虐不到她们啊。除了教甜甜打乒乓球,岳大神平常都懒得跟其他女孩子交手的,因为实在没有任何挑战,赢得太太太太没有悬念和波澜了! 笃笃笃。 他的脚步声非常轻。 一点点逼近,停顿在她身侧。 童恬精神高度集中,哪怕他不出声,她也无法忽视旁边那股强大的存在感,她真的好想跪着哀嚎师祖大大饶命啊!什么师姐?哈哈哈!那都是她胡说八道哈哈哈…… 蓦地,那抹黑影略微俯身。 童恬心脏一缩,不知他要干嘛。 下一刻,脚踝传来一股温热,他握住了她的右腿,然后轻轻从椅凳上挪了下去。 就这样? 她紧绷的脑海忽然划过一丝光亮,呀,阎王这是要入座?是了,每次聚餐他都要守在她身边盯着她吃饭,呸!可恶! 饱含一腔辛酸泪,心底愤懑着,童恬表面却不得不在仇敌面前殷勤地竞折腰。 她猛地把手缩进袖口,讪笑着俯身用衣裳擦净椅子上被她踩过的灰痕,然后弯唇摆出乖乖的模样,“师、师兄坐。” 待开新文/《你看起来很甜》~~~~~~~~~~~~~~ 另外篇放过的古言是待开新文/《陛下总是在撩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