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天上掉馅饼……不,遗产! 真是醉了,为什么继承一套房子,就非得去乡下住三个月啊! 不是月出得便宜卖乖,她出生的这座沿海城市本来就属于三线,而继承的所谓房产在最偏远的临海乡村,那边应该全是快坍塌的砖平房,这确实很难让家境还算中上的月出提起兴趣。虽然不知道具体多少平,但参照物是有的,前两天二姨家的表哥刚将乡下老家的房子卖掉,占地400平的农村小院,也就卖了3万块钱…… 其实天上白掉下一套房子还好说,没人拿三万不当钱,但可疑的是冒出来了个“太爷爷的表弟的独生子”,也就是她的远房叔爷,关系也太绕了吧!这个叔爷名叫苏同江,没有妻子儿女,一直住敬老院,近日过世了,偏偏把房子传给了她这个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 起初从远在加拿大工作的父母口中得知这事时,月出还不相信——这是天上掉馅饼了?自己都从来没去拜访过这位叔爷,继承人家的财产会不会不太好?但当她又被告知条件是一定要在房子里住满三个月时,心里立刻凉下半截——这是什么奇葩条件啊! 还记得微信里老妈留言说:“月出啊,这是你叔爷的一番心意,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人家将把唯一的财产全托付给我们,是对我们一家的信任。” “可那是在绿崖湾啊!你让我23岁的大姑娘一个人住在那种荒山野岭里,就不怕你女儿被狼叼去啊!” “什么荒郊野外!哪来的狼!绿崖湾这几年修的挺漂亮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还有专门开了几间农家乐!治安也不错,我都打听过了。” “绿崖湾离市中心坐长途都要个6小时啊!至少等1个月让我把驾照考下来嘛!” “你还有脸提!?早干什么了!大学毕业这都快一年了,也不去找工作,男朋友没有,当初要你学车还嫌麻烦,就整天在家呆着上网,现在连这么点事都指望不上你!” “……” “要么三天之内给我找到工作,不然就去乖乖住3个月!” …… 仅仅是在脑海中重现现场,月出都觉得压力山大。 确实,大学毕业后本来就是御宅族属性的月出根本不想出去工作,一拖再拖,天天在家上上网,看看剧,久而久之就这么心安理得的住下了。 月出自知说不过老妈,只好硬着头皮拖行礼朝绿崖湾出发了,接下来就是她现在的处境咯—— 乡村小公汽车里,相貌清丽,身材不胖不瘦,中长发及肩的女孩坐在脏兮兮的小车座上,吹着从车窗外扑面而来的海风,时不时打个喷嚏。 进入郊区果然越来越凉,早知道就在牛仔裤里加一条保暖裤了。归根结底还是市内的天气怪,两头凉、中间热,前一刻还冻得发抖,后一刻就得脱衣服。她环抱双臂,明亮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车窗外的风景,那样子生怕一不注意就被载去山沟里卖了。 已经行至丘陵地带了,零星几头牛在半坡吃草,农田尽头的民居冒着炊烟。如果不是因为这么麻烦的目的,单纯欣赏早春的乡村风光真心不错。久居城市,车水马龙、人群拥簇的景象看多了,任谁都透不过气来。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月出低头查看,果然是陆辕,陆律师。 陆律师是叔爷的遗嘱执行人,同时也是他朋友的儿子。 月出接通了电话。 “您好,安小姐,我是陆辕。”温和的声音自电话另一头传来。 “陆律师好,不好意思,我没赶上第一趟车,可能还要2个小时才到绿崖湾……” “没关系,您现在在哪一带?” 在哪什么的,完全不知道啊…… 月出不禁为自己的迷糊汗颜,“那个……您稍等,”她说着捂住电话,向车头张望,“司机师傅,这是哪啊?” “还五分钟到洪家岭!”司机带着浓郁的本地口音喊道。 “陆律师,我还有5分钟到洪家岭。” “那不远了。可以的话就在洪家岭下吧,我开车来的,我们一起走更有效率。你行李挺重的吧,我还可以帮你搬一下。” “真的吗?太谢谢啦~一会见~!” 月出挂了电话,看着自己身边三只大箱子,着实松了口气。 “洪家岭到了,刚才要下车的小姑娘可以下车嘞!”还未停稳车,司机便大喊。 “知道了,谢谢师傅!”月出赶忙边提箱子,边走到车门口等着。 隔着满是灰尘的车玻璃,月出一眼便看见路边站着的男人。只见这人身着黑色休闲西装,栗色的头发软蓬蓬的,身材偏瘦,双腿修长,嘴里则叼着根细细的香烟。 “啪。”车门打开,月出和男子视线相撞。 “安小姐?”男子眨了眨眼睛。 月出点点头,“您是陆律师吧?” “对,见到你很高兴,跑这么远,真是辛苦了。”陆辕说着咧嘴一笑。 哇,真的好萌。 其实刚收到叔爷苏同江的《遗产继承协议》时,月出就见过陆辕的照片,说实话,当时她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他身份证——哪有34岁的男人长得这么年轻的!?天生娃娃脸什么的简直就是犯规啊!说他是自己的学长,也绝对不会有人怀疑。严格说,陆辕不是那种在人群中脱颖而出,一眼便电晕少女的帅哥,却非常耐看,暖男气场全开。尤其是笑起来,比照片上还可爱好几倍。 当月出还在脑内吐槽时,陆辕便很有眼色地将月出的大行李箱一手一只拎下了长途公交。月出手中重得要命的箱子,在他手里简直像玩具一样。陆辕的力气和他那修长的体型实在不相符。 与此同时,陆辕将嘴里叼的香烟“咔嚓”一声吃了进去。 月出这才注意到他嘴里叼着的根本不是香烟,而是Pocky饼干……这家伙真的是律师吗!律师不应该大多是斯文的腹黑西装男吗,这么甜是闹哪样!? “安小姐注意脚下,这里的路面不平。” “哦,好的,谢谢。” 其实他的担心完全多余了。月出低头瞅了瞅脚上的运动鞋……哎,都是毕业的人了,今后有必要考虑一下更加成熟的风格了。 “不好意思陆律师,我完全没想到今天市里塞车这么严重,久等了吧?” 陆辕拎着两个箱子,边走边说:“没关系,我也刚到不久。车就停在那边。” “好的。”月出紧紧跟在男人后面,并顺便目测了他的身高,应该在180以上。 陆辕的车是黑色的雪佛兰科帕奇,刷得非常干净,在阳光照射下,如同黑珍珠一般耀眼。他打开后车盖,将月出的行礼塞了进去,黑色的领带自胸前垂落,扫到了车后盖的边缘,沾染了浮灰,陆辕随手拍了拍。 月出坐在副驾驶上环视车内。 陆辕的车中有股淡淡的甜香味儿,结合他刚才吃Pocky的样子,月出怀疑车上绝对的藏着更多的零食。不过最令人在意的,还要数车子中央后视镜下吊着的银色怀表。一般情况下,大多会装饰佛具或小玩偶挂件吧,为什么会吊着怀表呢?而且表壳上面雕着复古样式的精致花纹,看起来绝对价值不菲。她本能地想去摸,又怕太唐突,便开口问道:“陆律师,这个是怀表吗?好精致啊……” “是怀表又是相框,我在欧洲读研时,和同学逛街顺手买的。”陆辕轻描淡写地说,专注于发动车子。 相框……莫非装的是老婆或者孩子的照片?陆辕34岁,有老婆孩子也很正常……总之更在意了。 “我可以看看吗?” “没关系~随便看。” 月出小心翼翼打开怀表,只见一边的表盘镶嵌在切割精美的水晶片内,而另一面的相框……好吧,是一只猫…… 联想到刚才的“想太多”,月出不禁汗颜。 “竟然是黑白照啊……等等,还是说猫本身就是黑色的?”月出仔细观察着相框中的小猫。 “两个都对,既是黑猫,又是黑白照。”陆辕咧嘴笑道,“很多人都问过我这个问题。” 好吧,还真是有创意,不过陆辕会喜欢猫倒是一点不令人吃惊。 “是你家的猫吗?” “嗯,”陆辕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闪动,“只可惜已经不在了……” “呃,抱歉……” “没关系的。”陆辕淡淡一笑。 一路再没有过多的言语,陆辕车开得十分稳。考虑到月出只穿着小风衣和牛仔裤,时不时打个喷嚏,陆辕开了暖风,但自己又觉得有些热,便顺手松了松系着领带的衬衫领口。 男人做出这种动作简直戳月出的死穴,她情不自禁瞄了一眼,正见他喉头微动,松开的衣领上方露出锁骨的线条……脸有些发热,月出将头转向窗外。 已经能看到大海了,成群的海鸥在岸边翱翔,落在一排排破旧的小渔船上。 陆辕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音乐,竟然是那首耳熟能详的《喜欢你》。 也许是因太过紧张导致失眠,月出昨晚只睡了4个小时,听着熟悉的轻松旋律,她昏昏沉沉闭上了眼睛…… 002 绿崖湾 “安小姐、安小姐?” “恩……?陆律师?”月出揉着惺忪睡眼,这才发现陆辕就在不到一臂的距离注视着自己,脸“腾”的一热,猛坐起身,“不好意思!” “没关系……啊!”陆辕的后脑勺迷之撞在了车中央后视镜上。 大概是见月出直腰,急忙后闪的结果。 “没、没事吧?” “没事,稍有点疼。”陆辕揉揉后脑勺尴尬笑道。 “都怪我,竟然在车上睡着了。” “昨晚没睡好吗?”陆辕关心的问,“需要再休息一会吗?” “谢谢,不用了。其实我昨晚确实没睡好,毕竟要独自在外边住这么久,还是去乡下……” “我能理解,毕竟是去完全陌生的环境住三个月,谁都会为难的。” 陆辕温柔的笑容非常暖心,月出点点头,觉得自己的脸一定红透了。 “话、话说,绿崖湾已经到了?” “嗯,下来看看吧,空气真不错。”陆辕说着解开安全带。 月出也立刻行动,当他们一同站在车外时,都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 天空湛蓝,棉白云朵在清风的推送下快速移动着,低空中漂浮了几丝云气,似是伸手就可触及到。前方低洼的地势中,一座座民宅错落有致地排列着,阡陌交通,遒劲的枝桠间隐约可见几株早开的迎春花。村落南方是丘陵与小片小片的田垄;北方,则是刚才途径的海岸线。 老妈真没骗自己,绿崖湾规划得比想象中好多了。非但自然风光不错,保存完好的中式建筑更是亮点。对历史文化稍有了解的月出清楚,这些建筑最早也不过建在明末清初,但奇怪的是结构和样式上,却仿出了些许汉唐古韵。大概是后人修复时比较随意,没仔细考虑时代感,这种不走心的工匠在现代华夏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民居以四合院为主,不乏部分大户,但最显眼的,还是村中央的东正教堂。东正教特殊的十字架形状月出不会忘。听姥姥讲过,当年受南下苏军的影响,东正教堂曾经在这边很常见,后来大多被拆除了,能完好保留下来的基本没有。月出的爸爸是做贸易工作的,暑假时曾带她去过俄罗斯,她对那里半圆拱顶,像冰淇淋一样色彩缤纷的教堂记忆犹新。而村里的这座并不华丽,墙壁是白色的,圆顶则是用的金色或银色的涂料漆的,在一干中式风格建筑中格格不入。 “苏老先生的宅院在教堂北边,院子里种着一株紫藤萝,看到了吗?” 月出顺陆辕手指的放下看去,果然看到一株大树,只是因为不到季节,紫藤还未开,只有光秃秃的枝杈。 “夏天的时候一定很漂亮。”月出开始对自己未来的生活充满信心——古树芳庭宅四间!比景点也差不了几分!这是分分钟钟过上悠闲种田生活的节奏啊! “我门开车进村吧。”陆辕提议。 车缓缓开进村落,月出不安地张望着两侧的风景。虽然院落一家挨着一家,但一些房屋墙垣斑驳,已经废弃了,貌似不少住户搬走了。偶尔能见到正在院子里给菜地浇水或晾晒衣服的居民,看到陆辕开车进村,也只是淡淡瞄了一眼,便继续忙着手头的事儿了。 “这里现在住着多少人啊?” “前年统计的时候,大概1000多人,之后便再没普查过了。” “我叔爷在这一代很有名吗?” “苏宅一直是绿崖湾最大的四合院,老住户应该是多少认识的,不过一些人已经去世或搬走了,年轻一代就说不准了。” 月出这么问,主要是怕串门。她和叔爷从没打过交道,继承人家的房子又对人家一问三不知,说不定会被邻里鄙视,招惹是非。 车子在大门前停下了。两扇黑漆斑驳的木门紧闭着,门把手是锈迹斑斑的狮子铜环,大门两旁也分别立着一头怒相石狮,脖子上挂着的红巾如今变成了褪色的破烂红布条。檐下的牌匾上,以隶书从右至左书写的“苏宅”两个大字看起来异常古旧。 月出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我也是第一次来,”陆辕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们进去吧。” 月出点点头,和陆辕不约而同将手放置于狮子铜环上,一起推开了苏府大门。 随着大门缓缓开启,月出似乎感到一阵阴冷的北风穿堂而过。 …… 这就是叔爷的家? 她目瞪口呆。 阔气的院落内,一株至少有5米高的紫藤萝如华盖般整天蔽日,可惜现在刚开春,仍旧一片肃杀,不然开花时该有多壮观啊!紫藤周围还打着木栏,是叔爷做得嘛?不过即使如此,苏宅院子仍有很大的空间。前院、正房、东厢、西厢、两侧的耳房、后罩房,一间不落。这里之前到底住着多少人啊?而现在,全都交给她一人?交给一个女孩子单独住?月出对自己越来越没信心了。 透过二门往里看,所有的房门紧闭,内院地面上铺洒着层层落叶,了无生气,一片清冷肃杀景象。浮云飘过院顶,投下了大片阴影,使得苏家老宅看上去更加阴森了。而在月出的心中,此时也是疑云满布。 “那个……陆律师……” “嗯?” “我有点想回家了……” …… 一起坐在正房的厅堂里,陆辕和月出隔着花瓶相对无言,午后刚刚见得些阳光,透过门窗洒在二人身上。 打开正房门的时候,月出一直是藏在陆辕身后的,生怕屋子里蹦出什么东西。陆辕虽然不像月出那样疑神疑鬼,也多少提高了警惕。 然而事实是什么都没有。 除了门外的几缕蜘蛛网,屋内灰尘真不算多,除了雕花桌椅和墙上挂着的山水画还保留着古香古韵,门已经安装上了玻璃,床上用品也是最新的,屋内还有浴缸和抽水马桶,自来水随便用,旁边甚至摆上了洗手液。 所以这到底是啥!?复古小旅馆吗!? 勉强要说奇怪的,就是这房子里一股浓郁的香灰味儿,也不知叔爷信佛?曾经在家供奉? “哈哈……我猜情况比你预计的要好一些?”陆辕微笑着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月出知道他是在调节气氛,“生活上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叔爷的房子也太大了,一个人住还是挺害怕的,而且咱们其他房间还没看。” “嗯,你一个女孩子住在这确实不太安全,”陆辕想了想说,“你还有亲戚可以来陪你的吗?或者朋友?” “我本地再没有亲戚了,朋友的话……”月出脑海中浮现出了贾晓沐的形象,她的大学的室友。“朋友倒是有,不过她在市区找了工作,过来也不太现实。” “说的也是。话说我刚才检查了一下,门锁做的还是很保险的,你可以放心。” “比起这个,陆律师我实在是好奇,我们从来没拜访过叔爷,更别说为他养老送终,他为什么会想起我们来?如果只是心血来潮,看中是那一盯点血缘关系,又为什么一定要刁难我,让我在这住满三个月?” 面对月出的质问,陆辕目光微沉,无奈地拿出了装着遗嘱执行协议的文件袋:“我曾经在苏老先生的病床前亲口问过他,为什么要这样写,确定要这样写?他避开了这个问题,只是很肯定地点了头,然后口述了这段文字。苏老先生是我父亲的朋友、长辈、也是他敬重的人,我不能辜负他的心意。” “那你呢?你觉得是为什么?” 陆辕无奈耸肩,“我和苏老先生也就见过几面,不过以我父亲的描述,苏老先生应该不是那种有意刁难人的性格,要我说,也许是为了让你对这座房子产生好感?毕竟住了大半辈子,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家立刻被卖掉吧。” “我觉得你说得挺靠谱的……啊~算了算了,猜下去也没用,反正也不能当面问清楚了,也许叔爷和我去世的爷爷关系很好呢!然后碰巧就得知了我爸妈的联系方式,只是要来住的任务落在了我头上了而已!”月出彻底进入抓狂模式,趴在桌子上直挠桌角。 看着月出纠结的样子,陆辕觉得可爱又好笑,道:“不然还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干脆放弃继承权,这样……” “不行!那可不行!”月出立马坐直了身子。 确实,之前没看房子时,月出只当是个麻烦事儿,然而身临其境感受了苏宅的气派后,让她放弃这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好好好,”陆辕笑眯眯地说,“我还是先陪你参观下剩余的房间吧。” 003 老宅心慌慌 “从正房出发,先看两侧的耳房比较方便。”陆辕边说边拿出了一张巴掌大小的小图纸。 “这是什么?” “这是苏宅的地图,”陆辕说着挠了挠头,“起初听说苏宅的规模时,我也很是吃惊,就拜托苏老先生尽量凭印象画下来,好带你看房子。” 月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所以说你的隐藏职业是房屋中介吗?” “哈哈,等我不做律师了,可以考虑一下。” 一左一右两件耳房分置正房两侧,是其一半大小,以房门和小厅相通。耳房内的布置完全对称,每一间都少不了橱柜和床铺。中式床铺古香古色的样子很有味道,但对月出来说,还是正房内的席梦思床更为实用,毕竟还是要讲究睡眠舒适度嘛。看来叔爷当年应是住在正房的,月出也打算这么干,唯一纠结的,是两侧耳房里的古典雕花梳妆台。等等,梳妆台?难道耳房曾经是给女人住的? 接下来是东厢房和西厢房。 东厢房比正房小不了多少,堆了好多杂物,垫底的矮桌、五斗橱、抽屉之类,上面倒扣着椅子,椅子中间插空摆放了小物件,几箱子旧书堆在角落里。月出仿佛回到了小学,记得节前最后一天大扫除都这么干。 西厢房里什么家具也没有,窗台上摆着很多花盆,里面的花大多枯死了,阳光射进屋子,一片颓然光景。玻璃窗破了好几个洞,碎片散落在屋内。“这间屋子还是别进去了,被碎玻璃扎到脚就糟了。”陆辕建议道,月出觉得非常有道理。 “接下来去后罩房,那里应该是厨房和储物间。” 这苏家老宅还有后罩房?果然够大! 到了后院,月出的注意力却完全被吸引至别处——后罩房右前侧的院落里,静静摆着一口井,上面的木盖已经长了绿色的青苔,光是看着这幅景象,月出的脊背就袭来阵阵凉意。 “陆律师,你看到那口井了吗……” “嗯,那是以前打水用的,这一代地下水资源很丰富,过去的人一直喝井水,后来罗逸峰投资给绿崖湾上了自来水,井就很少使用了。”陆辕完全没有感受到月出的恐惧,开启了百科书模式,“不过一些住户浇菜时,还是会用井,毕竟自来水要收费。” “罗逸峰?那个很有钱的年轻大老板?”月出大吃一惊,上一次听到罗逸峰的名字还是广播里,说他要将业务从地产业拓展至购物广场,这人和绿崖湾也有联系? “对。他的祖籍在绿崖湾,不过那是七十年前的事了。” 月出点点头……不对,自己差点就被陆辕带跑了,比起这个问题,她应该更关心眼下这口枯井!“陆律师,其实我想说的是……你不觉得这井看起来很邪乎吗?” 陆辕眨了眨眼睛,“井有什么问题吗?我小时候在爷爷家,可是天天早上从井里打水呢。” 该说他是天然呆呢还是说他不会察言观色呢……陆辕你真的是律师吗!“没什么问题,所以可以的话,能麻烦你去把井盖打开吗?” 陆辕没有丝毫迟疑,大步上前掀起了井盖。之后,他便睁大双眼盯着井底,一言不发。 这表情可把月出吓坏了,“怎、怎么了?井里有什么吗?” “打水用的水桶,浮在水面上,里面好像有个小包。”陆辕朝月出招手道,“可以帮我按住井绳吗?我去找个挂钩把它勾上来。” “啊……好、好的……”不情愿也没办法,毕竟留在这是个安全隐患,还不如陆辕给弄明白呢。她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小心翼翼抓着井绳。“快点回来呀,我不想一个人在井边留太久。” “好的,”陆辕这时才恍然大悟说,“你害怕吗?” “当然啦,老宅、古井简直鬼片标配好吗!?”月出简直要哭出来。 陆辕无奈一笑,“我去东厢房那个杂货堆找找,争取快些回来,要是你实在害怕,就过来找我。”他说罢便快步跑开了。 “好的,你去吧……”陆辕倒真是个细心的人。 凉风呼啸而过,吹起地面的落叶和灰尘,月出本能眯了眼睛,这才发现已经离太阳落山不远了。 『好重……』 谁?是谁在说话?她猛地打了个激灵。 『好重啊……』 没错,刚才确实有男人说话的声音!不会错的。其实说是说话,不如说是呻吟更为恰当。冷汗骤然渗出,月出紧张地四下张望,又偷偷瞥了一眼面前那口井——那里出了泛着微光的井水和之上的木桶外,什么也没有。可是她的听力一向很好,绝对不会听错的。就在她纠结要不要跑去找陆辕的时候,急促的脚步声从正房附近传来。 “找到了!” 是陆辕!月出大大松了口气。 “陆律师,你刚才听到有人说话吗?” “没有。”陆辕惊讶的说。 “哦,没事……”难道真是我听错了? 陆辕经过一路飞奔,柔软的额发已经有些汗湿了。他一到月出身边,便麻利的用井绳拴住钩子,月出注意到他的指尖完全不像斯文的白领,反倒像运动员一样,骨节分明有力。 “拉好这里。” “好的。” 陆辕将钩子朝井下扔去,正中水桶内。 一直疑神疑鬼的月出看到他干脆麻利的动作,竟然把恐惧完全抛在了脑后。 第一次钩木桶失败了,陆辕又钩了第二次,正好搭上了把手。 “中了,好棒!”月出那样子比陆辕还高兴。 不费吹灰之力,桶一点点被陆辕拉倒了井口。月出这才重拾刚才的惶恐,自然后退一步,担心地看着陆辕将桶中的褐色包裹取出来。 是那种天鹅绒的拉带包,看样子里面好像装着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不会是人头骨什么的吧!月出脱力地想,但愿是自己侦探片看多了。 陆辕犹豫了片刻,拉开了包裹的拉绳。 金灿灿的一角从褐色的绒布中露了出来。 月出睁大了眼睛。 我!的!妈!是!金!子! 准确的说是4根小金条,别说月出,陆辕也吃了一惊。 “这屋子不是很久没人住了吗?再说就算有人入侵也应该是偷些什么,不会往里扔金子吧。”月出按耐不住,开口问道。 陆辕想了想,说:“我倒觉得最可能是苏老先生留下的。” “要留遗产冲我来,别扔井里啊。” 004 苏家初夜 “苏老先生是10年前离开老宅去的外地,中途回这住过3年,之后觉得生活已经无法自理,才搬去养老院的。准确说,宅子空无一人的时间持续了7年。”陆辕迟疑了片刻,又道,“我跟苏老先生说过话,我觉得他看我的目光有些呆滞,话也吞吞吐吐,八成已经有些……” “老糊涂?所以你的意思是,叔爷是老糊涂了,才会将遗产留给我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陆辕被月出呛得满脸通红,如果他此刻在喝水,绝对会喷出来。 “别激动嘛,”月出咧嘴一笑,“其实我心里明白,这宅子本来就不该是我的,不过人多少还是改不了占便宜的心里,何况叔爷也没有后人。” “别多想,我做律师也十多年了,见过很多不体面的场景。不孝的儿女,偏心的父母,亲兄弟为了遗产甚至提交一纸诉状。而在你这里,苏老先生一再坚持,你又有勇气来,本就是一桩两全其美的事。”陆辕笑着说,把金子塞进了月出手里。 一番温柔话语听得月出满脸通红,不知说什么好,马上抽出一块小金条塞进陆辕手里,“别全都给我呀,金子是你勾上来的,你也应该有份。”月出虽然有些小贪财,但做事还是讲究公平合理——如果不是陆辕,月出绝对不会想着看看袋子里有什么,甚至找人把井一封,再也不来后院。 “既然是苏老先生院子里发现的,那就是你的,我怎么能收。”陆辕有些慌乱。 “别跟我客气,就当是委托金啦!” 陆辕苦笑:“委托金那也是苏老先生付的,哪有你来交的道理?” 之后无论月出怎样坚持,陆辕就是不收。离开后院时,月出又望了一眼那口古井,竟觉得心中涌起一种空落落的不明情感。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 确认正房所有的电灯完好无损,陆辕穿起休闲西装,站在了房门口。 月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心中百感交集,却又没法开口——自己和人家只是一面之缘,人家这么帮自己已是仁至义尽了。更何况,别看陆辕一张娃娃脸,岁数毕竟在那,到这个年龄的男人大多早有家室,看刚才那一刻钟一接电话的样子,分明老婆孩子早就在家等着一起吃饭了……啊,我在想什么!点头之交的孤男寡女,根本就不能心存让人家留下这样的念头吧!安月出,你真是怂到家了!不就是一间老房子嘛!有那么可怕吗?!明明是家里人让自己来继承遗产,而且自己确实起了点小贪心,总不能再给陆辕添麻烦了。 “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回事务所处理洪家岭官司的材料,不然至少能在这多陪你一会。”陆辕苦笑着说,“你一个人,能行吧? 月出下定决心,强作欢颜地摇摇头,“谢谢陆律师,放心吧,我一个人早晚也得适应,不如就从今天开始吧。” 陆辕犹豫了片刻,手竟然自然的放到了月出的脑袋上,“我明白了。记得将门都锁好,这些门全都有防盗锁,应该算安全,出了问题记得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不要勉强自己。” 月出满脸通红,只是连连点头——摸头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不对,自己和陆辕差了11岁,在他眼里就是个小孩吧,“啊、啊那个……协议我还没签呢!”月出紧张的忙转移话题。 “先住几天吧,到时候再签也不迟,不然要付违约金的,”陆辕笑着摆摆手,衬着白炽灯昏黄的灯影,他的面部愈显得柔和。 “啊?”真是毫无预警的一击必杀,月出已经脑短路了。“我不记得有这一项啊……” “怎么会?我都附在材料里了,当时你还说已经读完了。” “……”其实她从小到大,就没把合同什么的完整读到底,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这几天我会偷偷算在三个月里的,放心吧。” “这样啊……好的……谢谢陆律师。”月出心中欲哭无泪。 陆辕走出院子时再次向月出招了手。月出也一直目送着他离去,直到车灯全亮,马达轰鸣,黑色的轿车消失在村路的尽头。 月出使出吃奶的劲才将两扇大门拉合。院子里不是时候的吹过一阵凉风,她打了个寒战,匆忙赶回正房,翻出没看全的《遗产继承协议》,果然在中间一行发现了被忽略的违约协议。 呵呵。 这个叔爷,这是玩的一手好阴招啊。住到一半走,就要赔3万块钱什么的,真亏您老人家能想出来。你说你要是有个侄女外甥的,留给孩子们也行,赔3万块给养老院什么的,还真是社会责任感的表率呢—— 坑爹啊这是! “一定不要东张希望,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可怕……都是活人自己吓唬自己……”月出缩着脖子往屋里走,嘴上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了碎碎念,“无量救苦天尊,阿弥陀佛,上帝保佑……我这么虔诚的好人……” 咣、咣、咣…… 炸——毛! 月出还没关上正房门,就被吓个半死,面向卧室,她这才想起床头那口罩在玻璃方盒里的旧钟,正好指向夜里10点整。可惜刚才没数钟表是不是打了10响。 简单整理下情绪,月出去浴室舒舒服服洗了个澡——说到这,还是得感激陆辕,他怕月出一个女孩子初来乍到不认路,大前天去洪家岭顺手帮月出交了水电费,刚才更是细心检查了热水器,确保能正常运作。 找个陆辕一样体贴的老公一定会幸福的溺死吧。 “啊~~真是累死了。”洗的香喷喷的月出往床上疲惫一躺。被褥都是她从家里带来的,竟成为了这宅子里唯一令她感到安心的东西。 话说回来,这一天忙忙乎乎下来,都没看手机呢。 月出照例先打开了微信。 是老妈发来的,问问这边情况怎么样。果然还是想着女儿的嘛,给她拍张照片看看?月出刚想举起手机,又马上放下了—— “不行……万一拍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我平时究竟为毛要看那么多鬼片啊!” 『啪』。 听到突如其来的响动,月出如案板上的活鱼一样弹了起来! 她透过内卧扫视整个房间,发现全无异样,可是刚才那东西掉落的声音又是什么? 005 遗秘重重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啪……咚、咚、咚。』 这次是什么东西滚落在地的声音。响声太近,月出的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咚、咚。』 声音还在继续,简直是360度环绕袭来。 初春的晚风吹动树枝,摇曳的树影透过窗棂投进屋内,映在被灯光照得昏黄的墙面上,晃得月出心中惶惶不安。风更急了,枝杈敲打着窗玻璃。 『咚咚、咚咚。』 可这声音和刚才的又似乎不一样…… 床头的座钟滴滴答答的走着,冷汗顺着颈脖的线条下滑,干扰得月出无法思考。她环视屋内,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目光最终落在了窗前的白瓷圆口瓶上——那是仅仅水墨花纹吗?可为什么越看越像一张…… 扭曲的人脸! 眼睛、鼻子,痛苦哀嚎般下垂的嘴角! 屋里并没有风,但天棚的木制吊顶上,悬挂的白炽灯开始自发摇晃,古董柜的影子缓缓拉长,似乎马上就要触及床铺的一角。 头晕。 剧烈的头晕潮水般涌来,撕扯着她的思想和视觉。 月出想大喊出声,却发不出一个字。 受够了,真是受够了。 这房子太奇怪了!为什么自己要一个人经历这一切啊!大学毕业之后就是这样,谁都走了,并且没有一次问过她的意见——爸妈在远方,大学的好友各奔东西,离得近的不是忙于工作就是和男友甜蜜的二人世界。现在,更是只有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里。没人知道她有多害怕!从没有人顾忌她的感受!月出眼眶酸涩,周身不住发抖。 不想再听这些莫名其妙的声音了,就算听到了,她又能怎么办?跑出去吗? 体力似乎都被这汹涌的负面情绪渐渐蚕食,月出感到很无力,索性连身子、脑袋一起蜷缩进了被窝里,就像小时候做恶梦时那样。 这样便好…… 这样…… …… 当玻璃的闷响和叽叽喳喳的鸟叫一同传进耳朵里时,月出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已经是白天了,几只麻雀在窗台上蹦蹦跳跳,不时叨下玻璃。 月出看向床头的座钟,已是上午9点。 而窗前的白瓷花瓶,却怎么都看不成那张扭曲的人脸。 昨夜的一切只是噩梦吗?又为什么如此真实? 月出擦了擦头上的汗,下床时,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腿是瘫软的。 然而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她定了神,进浴室冲完澡后,先泡了碗红烧牛肉面充饥,再从行李箱里翻出了运动服穿上,准备将正房彻底打扫一遍。一来自己住着舒服,二来说不定哪个角落里还会有意外地发现?月出脑子里浮现出昨天捡到的金条……最好是能找到些有价值的东西,然后她就可以一走了之,三万块违约金爱咋咋地。【ㄨ】如果还有时间,就去周边走走,找找饭店和杂货店之类的。不过重中之重,还是把昨天看起来异常恐怖的白瓷瓶拿走。 说干就干。屋子里的灰尘还是挺多的,尤其水泥地面,由于是灰色的,乍看不出到底有多脏,拖过了大概十平米,拖把就变成黑色了。 月出忙得热火潮天,月出原本穿着的运动服不知不觉就汗湿了。她脱下白色外套,只穿着黑色紧身运动背心和八分运动裤。 打扫古董架的时候,月出特地仔细查看了每一件物品。瓷器的鉴赏月出并不了解,只是观察有没有什么异样——实话说,这些古董的月出都没见过——黑曜石侍女、山水雕花牌、红玛瑙老人像,还有晶莹剔透的玉龙……看到架子最顶层的玉龙雕时,她的目光便再也无法离开了。 这只盘龙玉雕呈淡青色,在阳光下散发着晶莹的光晕。月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万物已经静止,一切都在凝视中放慢,目光、心跳、甚至时间……只剩下这玉,看得人眼中、心中都冰冰凉的。龙睛仿佛会跟随人的目光移动,尖牙与锐爪透着无边威严。 一瞬间,月出似觉龙睛一亮,与此同时,心口袭来阵阵疼痛。她不由得紧按住胸口,一口热气似被生拉硬扯出,只留下冰冷的凉意。 月出揉了揉眼睛,再看那龙,一切如常,刚才龙睛中的光芒仿若是自己的错觉。可胸口的疼痛却没有一丝缓和——怪了,自己本不喜欢玉,怎么会盯着这龙雕看这么久? 从昨晚开始一切就怪怪的。 月出叹了口气,将古董架擦好,准备整理衣柜。 衣柜收拾起来算是最轻松的一项。还记得昨天,疑神疑鬼的月出害怕柜子里会跳出“不干净”的东西,特地拜托陆辕打开查看,看到都没有她才安的心。现在只要把里面擦一擦就可以放衣服了。 雕花衣柜分上下两层,上层的大柜门和下层的小柜门。月出双手拉开大柜门,开始用抹布擦拭柜子内部。 啪。 当她的手按到衣柜下内板时,衣柜发出了一声脆响。月出吃惊的又按了一下,衣柜下板的左上角竟然沉了下去。 是木板坏了吗? 月出又按了一下,右边整个沉了下去。 原来衣柜下根本没有抽屉,是完全做空的!月出干脆加大了力度—— 啪嚓。 整个木板坠了下去,接着顺着出现的地下楼梯,一直滚到了地下室内部。 衣柜里竟然藏了个地下室?月出此刻的小心脏也如跌进了地下室般又冷又疼。看着地下室的灰尘反扑上来,她开始联想起昨晚的怪声音……不会就是从这里传来的吧?如果里面有什么…… 给陆辕打电话? 她开不了口,何况陆辕也不可能立马赶到。月出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所有柜门打开。由于已不存在隔断,正午的阳光恰好可以洒进地下室。木质楼梯有6阶,斜望去,地下室的一半内容尽收眼底。如果真有“不干净”的东西,到了晚上也会冒出来吓她,不如趁现在有光线的时候主动出击——就算真的闹鬼,也不敢大白天跑出来吧! 没错。没什么好怕的,住在这里,早晚要直面自己的恐惧。就像小时候老妈经常说的,世界上没有鬼,都是人在吓唬自己。 自勉成功,月出进入了地下室。 木质地板吱呀作响,每踩一步都会震起厚厚的灰尘,下到底层时,她已被呛得直咳嗽。 地下室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储物间,楼梯背面的空间子啊黑暗中,看不出有多大,而她正对面的位置,摆着什么长方形的东西,看上去应该是一口放平大橱柜,目测不到两米,由于上面蒙了耀黄色绸缎,看不出来具体功用。 藏得这么深,绝对是很贵重的东西,何况缎面上印有祥瑞云纹,不是祖传之宝都对不起这包装。 月出以手抚摸绸缎,狠狠一拉。 黄绸抖落,同时有黄色的纸片在眼前一闪而过,悠悠飘至她的脚边。 月出低头将纸捡起,翻到正面。 是一张黄符! 上面写着的竟是她在僵尸片中看过无数次的朱砂字迹—— 敕令! 月出四肢如同跌进了冰窖。 而黄绸之下掩盖的长方形物体,是一口棺木。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006 诡魅僵尸 月出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符纸,顿时慌了神。 砰! 伴着轰然巨响,棺盖翻起,震爆的气流将月出冲倒在地。她呻吟一声,便被腾飞的冷气呛得直咳嗽。而眼前,一条倾长的身影已经直立在棺木的位置。 冷气在空气中蔓延,凝成细微的水滴,男人的身形就从这寒雾中渐渐浮现出来。 他一头墨色长发,过于随意的刘海散乱在额前,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孔暴露在楼梯透进的阳光下,晶莹如玉,轮廓分明的薄唇似笑非笑,闭合的双目邪魅至极——月出从没见过这么俊美的男人。而与他惊人容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一身过于诡异的清朝官袍——袖口、衣裾绣着素净花饰,肩披上的纹路清雅非常,帽子戴偏了,血红的孔雀翎慵懒垂在一旁。 僵尸。 随着两个大字浮现脑海,月出感到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恐惧。 突然,僵尸睁开了眼睛! 狭长的眸子瞪向月出,同时双手前伸,一对修长尖利的指甲闪着凛凛寒光。 “啊——!”月出发出了有生以来最夸张的尖叫。 她猛然发力,向楼梯上跑去,然而腿伤的疼痛却令她一个跟头跌倒在第三阶楼梯上,与此同时,脚踝上袭来一股抓力,将她狠狠下拽。 “啊—!啊——!”月出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她疯狂的大叫,清晰的触感告诉她,握着自己脚踝的每一根手指都是锋利的凶器。那股力量将她像铁板上的鱿鱼一样翻成正面向上的姿势。 狭长的双眸正死死与她对视,僵尸的另一只手已经向上举起,冲她的身体狠狠落下…… “救命!” 要被挖心了吗!?最后一瞬,月出紧闭双眼,本能地用手护在脖子前,遮蔽了脸庞和视线。 …… 咦? 月出再次睁开眼睛。 僵尸的手确实有落下来,却是落在了她的胸前。 『……』 僵尸上扬的嘴角僵脸上,根本分不清是在笑还是保持的本来面目,另一只则手游移到月出的腰间,似乎是得了寸进尺,但全然没有表现出一丝杀意。不闻一丝腐臭,僵尸身上甚至散发着清雅淡香。 被僵尸压在身下的月出已经搞不清楚状况了,隔着一层薄薄的背心感受着冰冷僵硬的抚摸,在恐惧与羞耻的双重作用下,她的身子剧烈发抖,脸红得像番茄,果断在僵尸进一步耍流氓前,一巴掌狠狠推上了他的脸,膝盖也向上使劲顶去。 『啊……』僵尸发出一声沙哑的呻吟,身体失去了平衡。 好机会。 月出瞅准时机翻过身,迅速整好衣服,手脚并用地攀爬着楼梯,她知道自己这样子一定非常丑陋,但顾不了那么多了,用一切手段也要在被虐杀之前逃出僵尸的魔爪。外面的阳光依旧耀眼,鬼怪都怕光,她只要跳出衣柜…… 『别……』 身后传来了不成句的沙哑嗓音,这是刚才那僵尸发出的!?虽然好像有什么不对,不过还是快跑吧!她一脚跨出衣柜,回头看去,那僵尸竟然跳着追了上来!不过地下室的楼梯毕竟空间狭窄,僵尸只能做小幅度的跳跃,而就在月出完全脱身衣柜时,僵尸一只锐爪猛地伸出,月出灵机一动,狠狠关上柜门。 『呃!』 僵尸手被挤到,发出一声闷嚎。接着,衣橱后传来三声闷响,貌似是僵尸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月出心中惊喜,直冲向正房门口。时至午后,烈日高悬,推开一重重雕花房门,月出算是切身体会到苏家老宅的幽深诡秘。平时缺乏运动的她此时已然气喘吁吁,一头撞在苏家大门上,使出吃奶力气推门,才将大门推开一条缝隙。 奇怪,昨天晚上关门时可没费这么大劲啊? 吱呀…… 大门发出的声音像是刺耳的鬼嚎。 然而推开的房门处,竟是一重幽蓝色的屏障。 月出哪见过这样的景象,她使劲揉了下眼睛,那种屏障依然存在,并非幻觉,而且是由一束束冉冉上升的鬼火形成的! 前有异象,后有僵尸,月出咬紧牙关,决心赌一把!冲向大门! “啊!啊!”剧烈的灼烧感痛得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眼看幽兰色的鬼火呈燎原之势燃遍她的周身,月出翻滚在地,脸朝下磕在了台阶上。“我*!”她痛骂一声,纵使手不听使唤,也勉强撑起身子,抬头便见门口两只神情凶煞的守门狮,但比起初来,月出现在更觉它们的瞪视凶恶至极。 双目似乎已经烧着,月出不敢睁开眼睛,这种痛苦中,连呼吸都成为一种负担。然而在求生信念的支撑下,月出竟坚强的站了起来,她一步一摇,坚持了五十多步,终于再次摔倒在苏家大门前的楼梯上。那鬼火似乎慢慢从她身上消失了,目光渐渐模糊,不知何时,她的脸贴上了地面,抬眼张望,却见最近的一户人家也至少在几百米之外。 恐惧、眩晕、无力感同时向她袭来,求生的希望越发渺茫,她的脑海中竟然不断浮现出从小到大的一幕幕过往,不知不觉,眼泪已经模糊了双眼。 而双眸间勉强看到的一方天地,一抹与乡间翠绿不同的藏蓝色一点点靠近。 …… 然而月出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 好冷啊。 她缩了缩身子,将自己裹进温暖的被子里。刚才做了几个噩梦呢?虽然记不清楚了,但好像一直都有人在追赶着自己,不论自己怎么努力地奔跑,一双腿都像被冻在原地般又冰又重…… 追赶…… 忽然想到了什么,月出猛地坐起身。 昏黄灯影下,身材高挑的男子身影杵在一旁,苍白的面庞没有一丝血色,令人不禁联想到深冬的冷月,一身藏青色类清朝官袍裁剪细致,帽子上的符咒死气沉沉的垂在额发前。僵尸依旧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动不动注视着她。 月出倒抽一口凉气,身子飞速后挪,整个人缩到了床头。 僵尸没有反应,只是用一双妖媚眼眸跟随着她的动作。 看不明白了,这僵尸在干嘛?月出满是好奇,却不敢轻举妄动。汗水自额角滑落,她也分不清楚那是虚汗,还是被眼前诡异气氛吓出的冷汗。 007 正堂?灵堂? 但是自己毕竟是个大活人,坐以待毙才是最煎熬的。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她用手撑着身子朝僵尸站着的方向微微前倾,不动倒好,这一个动作,疼得她呲牙咧嘴。低头一看,整条手臂都红肿了,轻轻抚摸,似乎还残留着灼烧过的热度。 记忆在重建……月出回想起自己失去意识的最后时分,确实有一双并不稳健的臂膀将自己从地上抱了起来,也就是那时,冷气环绕着她的身体,令她的灼痛减轻不少。 月出壮着胆子,直视僵尸说:“是你救了我吗?” 僵尸竟然微微眨了下眼睛。 不得不说,纯论颜值,这个僵尸是她见过的最高的,没有之一。 “你能说话吗?” 忽然,僵尸的脑袋向下转了个微小的角度,发出“咔”的一声。这样古怪的动作实在给它俊美的容颜减分不少,但月出却喜出望外——这僵尸通人性!既然他能和自己交流,就大大降低了自己惨死的几率。 “那为什么不说呢?我记得在地下室你还出了几声。” 这次僵尸没有任何反应。斜阳透过窗棂射进屋子里,给僵尸的轮廓镶上一圈金边,从某种程度上说,处于背光的角度的僵尸显得越发阴沉了。 黑天之后不会来个“尸变”什么的吧?想到这,月出再次感到毛骨悚然。不如趁它不备,早些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月出啊月出,你一定要坚强!她边想边忍痛向前挪了一步。 而就在同时,僵尸向月出走去,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整个身体都微有摇晃,关节的“咔咔”的响动声清晰可辨,最后一步,似乎已经无法维持走路的姿势,直接用上了经典的僵尸跳。 “等等!”月出大叫一声,再次缩回了靠墙的床边。“你别过来! 『别……走……』僵尸抬起右手,移向月出,早上那锋利的指甲此时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但依旧令人忌惮三分。 月出感觉自己的小心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在指尖离月出还有一米的距离时,僵尸停止了逼近,二拇指十厘米长的利甲自指尖“嗖”的穿出。 这下月出连冷汗都吓没了。 僵尸没有下一步动作,以这个姿势保持静止。 似乎悟到了什么,月出顺着僵尸指尖的方向看去,正好寻到了昨日和陆辕在井中捞出的天鹅绒布袋。她狐疑的拉开拉绳,翻出了昨日井中“捞”到四枚金条。 僵尸回到了僵直的状态,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看来是蒙对了,不过金条难道有什么问题吗?映着灯光,月出细心观察:四块小金条看似都是方形,但长短、粗细上还是有细微区分的,重量也很足,不会是假货,卖了也许能赚一笔……等等,这每一块金条上,都刻着一句话啊! 第一块:“尸魂阵眼井中藏” 第二块:“龙玉缚命转阴阳” 第三块:“镇魔棺开生业焰” 第四块:“魂诱幡引醉潇湘” 读完最后一个字时,月出的嘴唇都在颤抖。【ㄨ】她闲暇时在网上多少看过一些中国神秘文化的帖子,虽难辨真假,也算接触了术法、阵眼的概念。尤其阵眼,是阵法的核心:一般点对了阵眼,阵法便启动;同理,若是毁了阵眼,往往阵也就破了……听起来绝对是很邪乎的东西,“井中藏……”难道就是指的这金条!? 而“龙玉”应该就是那古董柜子上的玉龙雕了,只是完全不知道“转阴阳”是指的什么,不过结合上一块的“尸魂阵”,这苏家老宅闹鬼可是板上钉钉的了! 镇魔棺嘛,月出看向僵尸……这个一目了然。至于“生业焰”,月出手臂上的痛感还没有消失,应该就是那奇怪的鬼火封门现象。 “魂诱幡引醉潇湘。”月出细细品了一遍最后一句,全无头绪,随即怯生生看向僵尸,“你、你知道吗?” 僵尸转身轻跃,面向厅中,开始了挪动。不知是不是月出的错觉,她总觉得这僵尸很不喜欢用跳跃的姿势前行,再艰难也会试着迈开脚步。月出真心想劝他别费劲了,毕竟一个大活人在旁边看都快急死了!哎,也就是想想,和僵尸共处一室,甚至发生言语交流,已经是她的心里承受极限了。 『来。』僵尸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 “哦、哦。”月出像炸毛的猫一样从床上蹦起来,也不顾手臂的灼痛,拿着那一小包金条翻身下床。随行僵尸身后,她很小心的保持3米距离,也学着僵尸的样子挪动脚步,确保不至于被它回头一爪子叉死。 从后卧绕道正堂的几步路,僵尸足足走了五分钟。而此刻,僵尸背对正房门,面朝那副一进门便能看到的大型山水画,再无前行。 月出望了望僵尸,僵尸眼睛微眯,这动作让月出想起学生时代背诵的文言文《狼三则》中,“久之,目似瞑,意暇甚”的假寐状态。 开口问看来是不靠谱了,月出着手研究眼前的画卷。这画足有两米高,自高处垂下。雪冷江面,雾霭封山,一片寂寥肃杀之景。宅子最中间位置摆这样一幅清冷的画还真是煞风景。月出抱着也许这画是谁谁谁真迹的心态,目光下移,却大吃一惊—— 画卷看起来异常古旧,却没有落款和印章?不,严格的说,本该用来盖印章的地方,竟被硬生生抠掉了,形成了一个个方形的洞,一种莫名的恶心感涌上心头,月出本想离开,但忽而又想到了什么,凑到画卷前——这些方形孔加在一起,正好四个! 月出摸着怪异孔洞,手指竟然径直伸了进去。她瞥了一眼身后僵尸,发现他竟然一直盯着自己看!毛骨悚然的同时,月出知道自己这把是猜对了。 她顺着卷轴边缘,找到了一条拉帘式的挂绳,轻拽麻绳,挂卷竟然像窗帘一样卷了上去。月出毫不迟疑,从口袋中取出金条,按照细微的大小差别,将它们一根根插入。 墙面即刻传来剧烈轰响,灰色墙面剧烈震动,几粒土石零星坠落。月出紧张地后退,开始有些后悔了,万一这一切都是僵尸的圈套…… “啊!”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凉意,她高呼一声,发现自己只顾着躲,已经靠在僵尸身上了!更糟糕的是,僵尸此刻也在看着他!惨白的英俊面容和固定在脸上的笑面,足以令月出吓得头晕目眩。 僵尸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指向了前方。 前方,本是空墙和卷起画卷的位置,墙面缓缓旋转了180度,露出了暗藏后面的秘密——那是一张足有三排的阶梯形桌台。数不清的蜡烛立在其上,大小各异,烛泪流得到处都是,凝固在木头上,几乎将真个台面都糊满了。而蜡烛之后,是一个个长方形木板,中间附有橙黄的绢纸,墨迹分明,前方凹槽中插有长短不一的稥。 这是一座大型稥台。 而那一方方张方形木板,正是死人的牌位! 008 养鬼续命 前两排的灵位大小基本是相等的,而最后一排中间的一个,则比其他的都大了两倍。 『中间……』 僵尸话音未落,中间的灵牌前,蜡烛兀自燃亮!火光竟是妖冶的幽蓝色。 月出胸口阵阵发发紧,呼吸变得急促,腹中如有火烧般疼痛。那灵位前的烛排,也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痛苦,配乐般摇曳出波纹。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令她惊恐的。 那最大、最显眼的灵牌之上,有什么粘稠的东西正缓缓渗出,说不清是暗红色还是黑色。异样的汁液在灵牌贴着的绢纸上渐渐描绘出形状,而当字迹清晰时,月出双目圆睁,猛地捂住嘴—— 安月出! 那是她自己的名字! 月出挣脱僵尸,冲上灵台前,想伸手去够那灵位,但桌台太高,还差半臂的距离,就怎么也无法靠前。 灵牌上的字迹此时又有了新的变化。如一纸墨宝的签名和落款,在“安月出”三个以行书书写的大字右下角,又浮现出了一行小字—— 戊戌年三月十五。 “为什么我的名字会在灵牌上?这个是我的名字吧?不是重名吧?”月出回头看向僵尸,“这旁边的日期是阴历?” 僵尸点头。 “灵牌……难、难道说我要死了!?” 僵尸点头。 月出一下子没了力气,脑子发麻,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这是究竟是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所有的蜡烛竟瞬间迸发火光!如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整个灵台前的蜡烛如水波泛起涟漪般逐个燃亮了!渐渐的,冰蓝色的火光竟凝结成丝线,从台前抽离出来,像月出的方向缠绕编织。月出吓得侧身躲开,而那缕缕烛丝并没有改变方向,而是继续向后绕去。 月出回头,才发现那些丝线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身后的僵尸!僵尸张开双臂,任幽蓝色的烛丝在周身缠绕,结成淡蓝色的光晕将僵尸罩在其中。而在幽光的照射下,僵尸俊美的面庞越发魅惑了。 当最后一缕丝线抽离,“啪”的一声,僵尸周身的蓝色光罩骤然碎裂!月出本能的抬臂遮在脸前,却见冰蓝色碎片化作一帘风雪,环绕盘旋着,最终散落僵尸脚下。 僵尸缓缓睁开双眼,露出了一个邪魅无比的微笑,“感觉好多了。” 太美了!血控制不住的往脸上涌,月出这此真是被电得快晕过去了。 “今日正午吓到你了,我深表歉意……”僵尸做出上半身前屈的动作,仍就僵硬的身体发出了“咔咔”声。 她惊得有些磕巴了:“你能像正常人一样说话?” “嗯,你是诱魂幡,果然被这鬼宅选为宅主,我作为寄居者,受到影响,能力会快速恢复。” “诱魂幡是什么?宅主又是……” “鬼宅,古时又名鬼府、鬼苑、聚魂醒尸阵,阳间极阴之所,是庇护鬼怪魂魄的地方。”僵尸接着说,微微泛紫的嘴唇仍有些僵硬,声音完全脱离了“鬼”的感觉,没有一丝沙哑、浑浊的喉音,语气虽有迟缓,倒是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 一滴冷汗自月出额角滑落,“都成鬼了为啥还需要庇护?我们这些大活人需要庇护还差不多。” “鬼怪若常年飘荡在人世,受到人阳气的熏染,很可能被戾气侵蚀,或被通晓魂术的方士禁锢,沦为鬼使为己所用,结果都是沦为恶煞凶灵,饱受折磨,永不解脱,因而都想寻得此处作为安身之所,即可以受到庇护,又可以重新体会获得身形的感觉。但是没有主人,便不成鬼宅,而只有你这样的诱魂幡,才能成为鬼宅主人。” “这年头做鬼也是不容易……你刚才说我是什么来着?” “诱魂幡。顾名思义,便是引诱鬼怪的幡旗。鬼怪察觉到你的气息,必定会前来。” “呵呵,我有毛病吗?没事跑去招鬼上身?你……”猛地撇过一眼僵尸刀锋般尖锐的指甲,月出硬生生把后半句“神经病”吞了回去。“我觉得我做不了这事。” “不是不可,只不过这样一来……”僵尸的原本就长着微微上扬的唇角,看着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月出道,面容的笑意似乎更浓了,“你的忌日,一如灵牌上写的那样,定为戊戌年三月十五了。” 仿若一记雷霆击中面门,月出顿时急眼了:“那灵位上写的是真的?为什么会这样?” “你对那玉龙雕应该不会陌生吧?那就是抽走你阳寿,转化为阴寿的东西,这样你身为诱魂幡的能力,才会在鬼宅中起作用。但换言之,也只有诱魂幡,才能与那玉龙产生感应。” 这到底是什么报应啊!自己当初就不该听老娘的,贪小便宜来到这儿,不过就算是报应,也有些太过分了吧!还有那个叔爷!真不知道是安的什么心!不过照那僵尸的话,如过不是诱魂幡,应该就不会遭殃——天下怎么就有这么无巧不成书的事! “就是你害了我!如果我不开启这灵位……”月出眼中噙着泪水。 “若不是我带你开启这灵台,你恐怕熬不过今晚,”僵尸冷冷道,“通过这灵台完成后续,你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月出咬紧嘴唇。现在这个节骨眼,由不得她怀疑僵尸了,灵牌上的血书可不是闹着玩的。 “鬼宅之主并非是你想象的那样,还是有很多好处的,”看着神情纠结的月出,僵尸好似猜到她正暗自咒骂的心思般问道,“听说过‘魂息养寿’么?” 月初摇头。 “你身为诱魂幡,却不通方术,也是奇特。因为诱魂之能,一般都是家族性,而这些家族多通晓方术。”僵尸的表情倒是略微现出了惊讶,但转而又进入了劝说模式,“‘魂息养寿’也就是所谓的‘养鬼续命’,具体方法,我日后可以与你慢慢道来,你只需要知道。你现在即为阴寿,便不会衰老,而只要这鬼宅的阴气旺盛,你的阴寿就会增加,这样下去,不老不死也唾手可得。” “不行,不行,我真的做不来,就没有别的选择吗!?”月出脑中一片空白,几乎央求道。 “自然有,什么都不做,在此候着,”僵尸抬起双手,两只食指在面前交叉,道,“三月十五,算来可只有十日了。” “可是……可是……”这分明是威逼利诱啊!可是人世间很多美好的事物她没体会到呢,怎么能离开啊!再说她才多大啊!月出已是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但僵尸的威慑毕竟还在,恐惧令她的眼泪落不下来。 “你破了井中之阵,捡了玉龙雕,解开了我的符咒,仔细想想,那金条之上刻着的字,你全都实现了。偶然之中定有必然,这是你的宿命,还是不要抗拒它为妙。”僵尸微微一笑,妖冶双瞳煞是迷人。“来吧,指定我为‘魂主’,你这鬼宅之主就正式坐成了,还能续命一个月。” 009 魂主归位 “反正我也没得选……”她的眼睛有些充血,紧咬住嘴唇,“来吧!” “一桩美事,被你弄得像赴死一般,真是有趣的小姑娘。”僵尸这次不止于魅惑的笑,而是真正笑出了声,那声音竟温润得如三月春风一般,月出不知不觉红了脸。 其实仔细看来,这色魔僵尸五官确实惊为天人,那身清朝官袍也并非电视剧和历史书上常见的图案。无论是肩批的月白云纹还是胸前的白鹤弄梅,甚至连手臂的位置,都是独钓寒江的清雅凛然,仿佛沾染了一袖风雪。藏青色和月白穿在他的身上,竟营造出了风华绝代的儒雅气质。 感觉也并不是那么可怕……不过现在还是关心下自己怎么活下去的问题吧。 “首先,请站起来,可以吗?” “哦,好。” “这样吗?” “再靠近一些。” 现在,两人的距离只剩一拳。 以前看香港电影里,僵尸不都是又臭又恶心的吗?为什么这只僵尸不但脸美,身体还散发着清淡的香气……月出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红得如欲滴血,她双唇微张,调整呼吸,保持平静。 就在此时,僵尸突然向前一探身,泛紫的薄唇直奔她的嘴唇压了过去。 什么?我要被僵尸亲了!? 僵尸在离月出嘴唇只有两指的距离停下了动作。 太讨厌了!月出心中咒骂,这是赤果果的调戏!而且自己刚才那样想,就好像在期待什么一样! 忽然,僵尸薄唇微启,两只尖牙从上唇的边缘探了出来。 月出一下子没了脾气,猛的将身体像后倾,“你、你要干嘛?” “别出声。”僵尸压低声音说。 月出不敢逃,觉得自己整个身体绷得比僵尸都硬。 只听“咔”的一声,僵尸一手环绕月出腰间,另一手轻托后背。这僵尸依旧浑身僵硬,坚持做出这种“高难度”动作还是真实蛮拼的。 不料正趁此时,僵尸手掌朝她后背略微施力一拍!一股气劲就这样从她的腹腔升腾而起,直冲面门。皓齿被那气劲冲开,月出刚微启唇瓣,就见僵尸口鼻同时深吸,那团气劲便彻底从她的身体内抽离,进入僵尸口中。 “哈……”月出感到头晕目眩,却不知是因为指认魂主必经的副作用,还是单纯因为太紧张,导致大脑缺氧。 “再忍耐一下。”僵尸秋水明眸迷离地望着她,纤长的睫毛触碰在一起,着实痒得狠,月出此时已经完全摊在僵尸怀里,手臂无力地撑着他胸口。 僵尸酝酿片刻,再次重复刚才的动作,只是这回,一股寒气从他口中呼出,似有生命般徐徐流入月出的口腔。月出的身体立即如饥似渴将那股气息吸纳入。然而奇怪的是,僵尸吐出的兰芳寒气,被月出吸入时,竟变得那般温暖舒适,她感到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欣然接受着这种新变化。 月出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但是她确实感受到体内有什么正在一点点的膨胀融汇着。 “好了。”僵尸看着月出道。 月出第一反应便是看那灵台上的牌位。 奇迹发生了,暗红色的血书如影片回拨般收回了形状,接着,凝成了新的字样—— “戊戌年三月十六”。 僵尸没有骗她!她真的续了一个月的命! 月出暂时松了口气,而眼下,困扰她的事就只剩下一个—— 僵尸抱着她的手仍未松开。 “谢、谢谢哈……不过你能不能先把我放开呢?”想到他还附在自己腰间的骇人指甲,她这笑容要多勉强有多勉强。 “这好办。”他并不抽手,只是轻蜷手指,那刀锋般的指甲便如猫一样缩进成了正常人的大小,而僵尸却厚脸皮地又靠近了她几分,还在她眼前挥了挥空出的右手,“你看这样可好?” “你又不是猫!指甲怎么还会伸缩……”月出翻了白眼,却被僵尸手背上一大片红色的血痂吸引了目光,那伤看上去像是被什么灼烧过,而且还似刚刚留下的。“你的手怎么了?” “灼伤而已,不碍事。被封了这么些年,竟变得和那些孤魂野鬼一样,被宅院的障火灼到,令你见笑了……不过你放心,我现在已为苏宅魂主,宅院会住我恢复,这伤不到明天就自己会消失。” “那就好……不过你这伤果然是出门找我的时候……” 僵尸笑而不语。 月出有些尴尬,赶紧找了别的话题,“你现在看上去,气色真心好了不少。面色红润,双目炯炯,潮热汗出……呃……”串到更年期症状的台词去了好吗!?月出连忙闭嘴,小心翼翼看着僵尸。 僵尸果然一脸无语。 事实上,僵尸除了面部表情稍加自然,动作也勉强增加了幅度,其余再看不出别的变化了。 “呵呵……小姑娘观察的很仔细嘛,”他忽而温润一笑,抬手托起月出的下巴,依旧发出了响亮的“咔咔”剩,“我的力量会逐渐恢复,用不了多久,能做的事情会越来越多,比如……”僵尸的脸凑近月出,邪魅迷离的眼对着她直放电。 “停!我不想知道!” 这僵尸绝对是在报复我!月出涨红了脸,后退一步。 “哦?可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宅子里,你也很寂寞吧。” “不,我就喜欢孤单一点!” “来,让我教你更多有趣的事。”僵尸说着就要靠过来,因为腰肢僵硬,几乎是直直的朝她压下! “救!命!啊——!”这也太诡异了吧! “咕咕……” 一阵响声打破了僵尸妄图耍流氓的节奏。 月出皱皱眉,刚才那声音确实不是自己肚子发出来的,可是这僵尸……僵尸应该根本不会饿吧!虽然现在是吃晚饭的时间了没错,但是没听说过僵尸要吃饭的啊! 僵尸绽开一个有些抱歉的笑意,“发出如此不雅的声音,着实失礼,不过小姑娘,这里有什么可以吃的呢?” 我勒个去!还真是他!“虽然有些冒昧,但……你是僵尸吧?”她模仿僵尸的口气与风度,小心翼翼问。话说回来,他好像还从未提起这个话题。 “也对。不过我并不喜欢别人这样说,你听过飞僵吗?” “没听说过……”就月出对恐怖片的接受程度来说,西方惯用的“恶心恐怖”的拍摄手法,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而东方的“鬼魂怨灵”绝对能把她吓个半死。看香港老电影时,她对僵尸分为的几个等级稍有概念,但究其强弱,她却完全是门外汉。 僵尸露出一丝讶异神色,“这都不知?” “没有渠道啊,网上的内容谁知道真假。何况这房子是我太爷爷的表弟的独生子,也就是我远房叔爷的遗产,结果就让我来继承了。”月出自己都佩服自己能理清如此复杂的人际关系。 “嗯,那你先记下,我在他们口中,便是称为飞僵,具体细节,我今后慢慢告知与你。” 又是“养鬼续命”,又是“飞僵”,月出觉得自己需要“日后了解”的东西未免太多了。 “现下我们还是回到晚膳的问题上来吧,我并非挑剔吃食之人,所以……” “所以什么?就算你是飞僵,也已经是死人了对吧?为什么死人会饿?” “其实不吃也没什么问题,但既然苏醒了,自然想过正常人的生活。而且这样对我恢复能力很有好处。” “好、好吧,你……你想吃什么?” 僵尸狡黠一笑,一口整齐的白牙中,两只尖锐的虎牙蓦然窜出。 可怜的月出,本就吓得快脱相的小脸霎时间一片惨白。 010 主仆颠倒 难、难道是吸血?记得以前看过的香港恐怖电影里,僵尸都是要吸血的,而且最惨的是,被吸的人也有可能染上尸毒,变成僵尸。【ㄨ】 “稍等一下!”月出大喊,“首先确认一点,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名义上说,我可是你的主人,你不会杀害我的,对不对?” 僵尸审视她道:“你说得没错。” “也不能把我变成奇怪的东西!更不能弄痛我!没问题吧?” “你如今是宅主,活着是履行职责的前提条件,而且你放心,一点也不痛。” 看着僵尸笑容下掩藏的两只小尖牙,月出觉得这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她的大脑在记忆库中飞速搜寻着——不会特别痛,反倒会很舒服?那就应该是欧美电影里吸血鬼的套路了,只要掌握好量,不会出人命的。被吸血的金发碧眼妹销魂的表情浮现眼前,月出觉得体验一下似乎也无妨,何况这僵尸又帅又干净。 她红着脸点了点头:“开始吧,不要太用力啊,我脖子很敏感的。” 僵尸微微一愣,转而露出了一个神秘无比的笑,“腾”地向前小跳了一步,靠近月出,如一帧一帧播放动画般弯下腰。 月出不由得向后靠,后背贴在了冰冷的墙面上。 僵尸腰骨发出的“咔咔”声有些渗人,但月出心想,既然这货做了保证,自己只有故作镇定,多少还能挽回些面子,不然今后在宅子里早晚也会沦为食物链的最底层。 “准备好……”僵尸轻声细语,搔得她耳根痒痒的。他弯下腰,投射而下的影子将月出完全包裹在了黑暗之中。 随着僵尸的魅容离自己越来越近,月出紧紧闭上眼睛。她能感到汗毛颤抖的触感,却完全察觉不到应有的吐息。也对嘛,它可是僵尸,死人又怎么会有气息呢? 就在月出以为痛苦要袭来的一瞬间,一丝冰凉附上了她的脖子,轻轻一滑。 “凉死了!”她惊呼一声,推开僵尸。这根本不是人体的温度嘛!冰块一样,月出怀疑自己要冻伤了! “呵呵呵……”僵尸发出了一串低笑。因为身体僵硬,笑声无法自然的带动身体运动,完全是皮笑肉不笑的状态。 简单的说,就是更贱了。 “你竟然耍我!”月出狠狠揉着自己的脖子,想把被僵尸舔的地方搓暖和。 “抱歉,因为见小姑娘你一脸期待,忍不住。”礼数周全却没有一点悔过的意思,这就是那僵尸道歉的风格。 这个混蛋!刚才的什么继承“魂主”,现在的“进食”,短短时间内,自己就被这僵尸捉弄了两次!岂有此理!而且弄得自己好像个花痴一样。月出气的脑袋都要爆炸了,瞪着僵尸说:“期待?你别搞错了,我可没有恋尸癖!” “那你为什么会想到那里去了呢?”僵尸目光微沉。【ㄨ】 “还不是不了解你们那一套装神弄鬼的东西!”月出知道自己是标准的恼羞成怒,但就时压不住火气,转过身说,“以后你我各走各路,等我拿回了自己的寿命……” “哦?可若是遇到硬闯魂阵的恶鬼,你又当如何?”僵尸不紧不慢地说。 月出的愤怒当场冷下半截。 “诱魂幡对没了三魂,只剩七魄的恶鬼来说,可是首选的猎物。”僵尸舔了下微紫的嘴唇。 月出完全泄了气。自己这是成了唐僧肉吗!她尴尬地回过头,扯出了个不自然的讪笑。 “以后,我会慢慢教给你关于这老宅吗和身为宅主的事情……”“咔咔”,僵尸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笑得神秘。 第一回合,僵尸完胜。 果然人生处处有斗争。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月出在心里高声哀嚎。 好在之后谜底算是解开了,这位僵尸先生竟然是吃干饭的! 且不说月出今天受了神秘鬼火的灼伤、从中午躺到晚上、被强行转化、受到僵尸的惊吓……种种不幸,根本不可能烧菜,最根本的问题在于不能出宅子!而她的行李箱里只有一枚罗森的甜甜圈、两袋泡面、一份鱼香肉丝素食盒饭,这些东西要帮她撑过三天!诚实的说,月出也算是个“小胃王”,这点东西本就不够,还要被一个僵尸分走相当数量!哪里会有这么馋的死人啊! 左思右想,为了至少一段时间内的“和睦相处”,月出打算拿出自己最好的东西孝敬僵尸——鱼香肉丝盒饭。 本来端上盒饭时,月出还在想是否又被骗了,但看到僵尸真的像模像样的开始“进食”后,月出算是彻底服了。 “没想到小睡一段时间,人间的变化竟如此之大,这种食盒也太过奇妙了。”僵尸盯着塑料饭盒,惊叹道。 “请别把自己说的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好吗?”月出边说边掰开方便筷子,小心翼翼的给自己拨了一份,顺便嫌弃的瞥了一眼僵尸,难道自己接下来的几个月都要和这个邪恶僵尸一起度过吗? “主人。”僵尸忽然说。 “什么?”月出心一惊,难不成这僵尸会读心术?赶紧半是客套半是讽刺说,“唉哟,您可千万别这么叫,不敢当。” “不,这才合乎礼数,”僵尸唇边笑意渐深,“不过,主人,我现在没有完全恢复,可以帮在下一个小忙吗?” 呵呵。早就料到是这样,而且准没好事,“讲……” “在下能力尚未恢复,可以帮我夹下菜吗?”僵尸邪魅一笑,露出了半截小尖牙。 总有一天,我安月出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给僵尸夹着菜,看着他一口口将食物咀嚼、下咽,月出仿佛穿越到了清宫戏的片场,而自己正扮演了个伺候得了脊柱僵直老爷的大丫鬟。 “话说……你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你是清朝人吗?”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发问。 “不是。”僵尸淡然说道。 “不是?那是什么时候?明朝?”再往前说尸体就保存不住了吧。月出心想。 “我不记得了。” “那个……你要是不想说,我肯定尊重你的意愿不追问,说不记得也推辞得太明显了……” “并非推辞,我确实不记得了,”“咔咔”,僵尸转头看着月出,“漫长的岁月里,我总是一次次被唤醒,又一次次沉睡,循环往复……时间于我而言,已没有任何意义了。”一瞬间,月出觉得僵尸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小姑娘,对你来说,这很难理解吧。” 月出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不过对比前几次,这次醒来倒是难得的有趣。”僵尸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为什么?” “当然是……”僵尸勾起唇角,魅惑的朝月单眼一眨,“很久没遇到美人宅主了。” 011 鬼压床 “咳、咳。”月出差点把米饭呛到鼻子里。“美、美人……” 自己在僵尸眼里算美女吗?月出知道自己不是丰乳肥臀樱桃小嘴锥子下巴的嫩模上岗脸,但也不止一个人说过她给人一种独特的印象,不惊艳,却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非常清爽,过目不忘。大学时候,也不是没有男生向自己表白过,但恰好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她曾经暗恋过的学生会学长,也早已和校花双宿双飞……而眼前,这个月出认为颜值最高的僵尸竟然说她是美人……不行!不能这么没出息!月出微微蹙眉,但还是控制不住脸上腾起的红晕。 “恩,”僵尸仔细端详了月出的相貌,又道,“虽然衣着稍显贫寒,言谈稍显粗鄙,容颜过于素净,身材过于寡淡,但总体来说,还不错,是个美人胚子。” “呵呵。”月出真想把整个速食盒饭都扣在这混蛋脑袋上。除了这些你告诉我还有啥?而且就这还是个坯子! “对对对,就你美,我用不用给你找个镜子问问?”月出觉得自己和僵尸就是白雪公主和邪恶皇后的区别。 霏江侧首:“呵呵,今后,你应是不喜欢镜子的。” 这声音寒得刺骨,月出脊背一抖,立刻想到鬼片中确实没有不涉及镜子的……别多想,必须强大起来,眼前的僵尸都没有把你吓倒,今后还有什么不能面对的! 然而月出并没有注意到,在她逐渐建立起信心的同时,僵尸唇边神秘的笑容更深了。 吃完晚饭,月出将方便盒扔进塑料袋里,先放在卧房的门边。毕竟时间太晚了,她可不想进到空无一人的院子里。接满一盆自来水擦拭了胳膊,手臂上的灼痛马上减轻了很多,月出的心情自然也好了不少。 僵尸站在衣柜旁,看着月出来回忙碌,不发一言。 月出不知道僵尸在想什么,但只要他不动,月出就把他看做和衣柜一体的衣架,人肉背景板而已.都说眼不见心不烦,就是月出现在的状态。 “啊……”洗漱完毕的月出打了哈欠,“好困,该睡觉了。” 房中寂静。 “我说……我要睡觉了。” 依旧没反应。 “僵尸大爷,您这时候就别装死了行吗?好歹说句话啊,我要睡觉了。” “嗯,你今天也受累了,睡吧。”衣柜旁传来了僵尸不紧不慢的声音,“还有,我并非装死,是真的已死之人。” “……”月出只觉浑身无力,“我指的是,我要睡觉了,你还站在这里吗?” “不然呢?主人以为,我应该去哪里?” “去屋子外边,或者回到地下室。【ㄨ】” “地下室楼梯甚险,我仍未恢复,下楼只怕会耗费过多气力;若去卧房之外,万一有阴魂恶鬼来偷袭主人,我又怎能速速赶来救助?”僵尸慢条斯理的说,理由完全令人无法反驳。 “那你说怎么办?”月出心中想的却是,还有比你更危险的阴魂恶鬼吗! 僵尸邪魅一笑,目光扫过床铺。 月出惊出满头大汗:“你不会是想……不行不行!如果你非要睡床,干脆我睡地上好了!” “也罢,一切随主人方便,”僵尸恶趣味的眯了眼睛,“不过,我就不挪地方了。” 总比和僵尸一起睡好,还算成功化解了一次危机。 不过之后,月出的尴尬症就立马犯了——这叫什么事儿啊!自己在这边睡觉,那边僵尸就一动不动站着,直视前方,就算是屋内装饰,这存在感也太强了吧!虽然更准确的说,是在月出心中的存在感。她缩进被子里,小心翼翼换好睡衣,关上了白炽灯。 卧室内静得一丝声响都没有,月出只听到自己心脏的狂跳与逞强的深呼吸。 僵尸一动不动站着,闭目养神,似乎进入了浅眠。 话说这僵尸也真够怪的……不但要吃东西,连睡觉都是正常人的作息……电影里僵尸不都应该是大白天睡在棺材里,晚上出来杀人吸血的吗!?而且若不是月出最后的“主动进攻”,这僵尸绝对会死皮赖脸的睡在她的床上!虽然人长得帅是没错啦,但再帅也是僵尸好吗!若是夜半尸变,跳到自己床前,用那锋利的指甲将自己撕碎!想想月出就后怕。 月出躺在床上,看着从窗户斜射进来的月光辗转反侧,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叮咚~” 这尼玛谁这么会挑时候!?月出不耐烦的拿起手机,果然是一条微信,还是晓沐发来的。不愧是大学四年最好的朋友,到底还是她惦记我,还是在这个最脆弱的时候。月出心头一热,点开了晓沐发来的微信—— 竟然是秀恩爱!“咣当!”那是月出火热的小红心跌到阴沟的声音。晓沐发来的照片上,自己和“四号男”正吃着烧烤,还是男友拿着羊肉串喂给她吃。女孩子撸串的动作总是有些豪放,晓沐不好意思的笑着,粉拳打在男朋友宽厚的肩膀上。 至于叫他“四号男”,是因为晓沐身材超级好,165的个子,只有80斤,一双修长的美腿更是令人移不开眼,自然是超级受男生欢迎,大学四年,一年换一个,现在这个是大四毕业的时候处的,已经是第四任男友了。要月出说,她觉得这个第四任男友确实是质量最高的……不过晓沐你这个蛇精病!大半夜的干嘛花式虐狗啊!那边和男友有吃有喝,还喂食play,这边月出就只能守着个鬼宅,对着个僵尸!喂食play倒是有,不过是喂僵尸啊!还有比这更诡异的事情吗! 手机屏幕的光线有些刺眼,月出竟然边吐槽边感到一阵困意,不久就闭上了眼睛…… …… 月出清晰的意识到自己躺在床上,却不想睁开眼睛迎接清晨的曙光,更重要的是,她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 好闷…… 胸口喘不过气…… 月出想翻个身子,身躯却完全动弹不得……难道是传说中的鬼压床? “啊……” 身边突如其来的一声哈欠终结了月出半睡半醒的遐想,胸口的压痛感则越来越清晰真实了。 她猛地睁开眼睛,阴着脸一掀被子—— 只见一俊美男子趴在被子里,脑袋正枕在自己的肚子上,长长的墨色碎发铺散在床褥上,帽子自头顶滑落,掉在一旁。如果不是男子那一身清朝官袍和过于惨白的面庞,这绝对是月出梦寐以求香艳的画面。 “嗯?天亮了吗?”“咔咔”伴随着熟悉的颈椎活动声,男子蹭了蹭月出的肚子,向她仰起脸,慵懒迷人。 这还真是标准的鬼压床啊!!! 012 包租婆上任! 还好她睡觉会穿着睡衣睡裤,要是裙子真是连说理的地方都没。【ㄨ】 “你究竟什么时候爬到我床上来的啊!不是都说好了不睡床上嘛!?”月出眉头紧锁,气呼呼瞪着正撑着身体坐起的僵尸…… 咦?他现在能撑着身体坐起来了? “咔咔咔……”身僵体硬的声音依旧存在,但僵尸仅仅用了10秒的时间,就完成了整套高难度动作,月出都想给他打个10.0。要是在昨天,这样的动作对僵尸而言,是完全无法实现的,看来僵尸没有说错,他的力量真的在快速恢复中。 “我也不知,大概是梦游了。”僵尸坐在月出旁边,像模像样沉思道。 “哇……说得好像真的一样,我给你颁个僵尸金像奖怎么样……” “小姑娘,不要再僵尸、死人的叫了,好吗?”僵尸瞳孔一紧,表面上还在笑,但语气已经严肃了几分。 月出分不清楚他是真的动了微怒,还是又一轮的捉弄,但只有一点她是万分了然的—— 自己心中的恐惧。 她紧张地吞了口水,抱着床上的杯子说:“我、我又不知道你叫什么。” “飞僵。”僵尸似乎“嗅”到了月出的恐惧,抽了下鼻子,嘴角微微上扬。 “我知道你的……呃……职业是飞僵,但你刚才不是说,要我叫你的名字吗?”月出汗颜。 “就是读作飞僵,”他极其轻柔的重复了一遍,“霏雨的霏,江雪的江。” “霏江……”她嚅动嘴唇,喃喃重复了一遍,心中也一如被冰雪扫过般凛冽。这名字还真是冷清,不过倒是一下子就点出了他的身份……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多谢宅主。”霏江满意道,袖口一拂,一个银色的东西从中脱落出来,正正被他握在手里。 那是月出的手机。 月出立马急了,“你拿我手机干嘛!” “昨夜见主人对这物件甚是依赖,没想到是叫手机。”霏江将手机移至面前,倒也巧,他的手指刚好点了最下方中间的圆形键,屏幕瞬间亮了起来。 月出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手机屏保也是自己在甜品店拍的蛋糕照。 “不错的糕点,不过我更喜欢美酒佳肴。” 典型的直男口味嘛。月出心中吐槽。 霏江拇指轻刮屏幕,轻易就解开了触屏锁。 月出看着自己新买的手机被霏江放在指尖摆弄,越发后悔没有加个指纹识别了。还好这货收起了尖尖的指甲,不然屏幕又碎了她可再买不起了。 “这是你的照片?原来这个时代生人,冬天是这样的穿着。” “这是我的个人隐私,请不要乱翻。”月出的脸已经绿了。 霏江完全把她的话当耳边风,自顾自浏览之着月出的照片,“真是有趣,可以借我几日吗?” “不。” “哎,拒绝得如此干脆,主人还真是小气。” “拜托大哥,哪听说把手机借人用几天的!?手机最主要的功能还是通信工具,你没有自己的号码,也不会有人联系你啊?再说万一有人联系我怎么办!” “我明白,那我就暂时收下了。”霏江笑得春风得意。 “喂!你有没有听别人说话啊!我说的是不借!” “你这手机上的字迹还真是奇怪,不过倒也能猜出意思。” “这叫简体字,现在都用这个……不要岔开话题,快把手机还我!” 这僵尸看来真是在棺材里呆久了,放出来抓到个能玩的就再不放手了,而且作为个作古的人,他还真是聪明,三下五除二把她的照片、通讯录、微信翻了个遍。 尤其是朋友圈,他竟然第一眼就看到了月出曾暗恋过得学长的头像。“论外表,这名男子,倒是一表人才。我记得你的相册里,也有他的照片,莫不是……心上人吧?” 这个八卦男!关你什么事啊!月出冷着脸不予回答。僵尸倒也不多讨人嫌,但脸上却挂着“果真如此”的表情。 转眼到了早饭时间,月出却还是没能夺回自己的手机。她索性放弃,将注意力放在准备食物上——她要化悲愤为食欲!于是拿出了抹茶甜甜圈! “咔嚓,咔嚓。”另一边,霏江竟玩起了自拍。 好机会!自己偷偷吃完整个甜甜圈不成问题。正当月出打算大口咬下时—— “这也是糕点?色泽形状都很不错。”霏江坐在床上,一手拄着脑侧,一手拿着手机,饶有兴味的看着月出的甜甜圈。 见面分一半。月出完美读出了僵尸的潜台词,可怜巴巴的掰下一块,递给霏江,“这是甜甜圈,我只有一个了,你看着吃吧。” 也许是看着月出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霏江低笑了几声道:“多谢主人,我对糕点并不热衷,你留着吃吧,一会还要辛苦您打扫下宅子。” “咳、咳。”月出差点把刚咽下去的甜甜圈喷出来,“为什么?我昨天已经打扫过了。” “你指的只是这正房,别说东厢、西厢,就是耳房都没有打扫。” 这老宅屋子这么多,又闲置了好几年,全部打扫干净还不得要了她的小命!和陆辕初来时,月出就作出决定,只住一间屋子,三个月怎么也凑合过了。这僵尸事儿这么多。月出面露难色,“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打扫,你要过去住吗?” “不是我,而是其他的鬼怪。想要鬼宅兴旺,没有房客是万万不行的,而屋子这么脏,让鬼怪心甘情愿的付出代价换取落脚之地,根本不可能。” 月出再次被雷到,“这不就和租房子一样了,所以说,这里是公寓……不,客栈吗!?” “本质的确如此。” “……你指的代价是什么,不会是冥币吧。” “这,就看身为宅主的你的决定了,倒也不是不可以。”霏江笑出声。 这就是说—— 原来我的身份其实是包租婆吗!? 许是见月出一知半解的样子,霏江又解释道,“阳间之人为生不择手段,阴间鬼怪又何尝不是?对等交换而已。你不用操心,鬼怪们都有自己的方法。较为强势的,可以附身劫财,那些较为孱弱的,取来随葬器物;而那些不出钱,出力的,则要看作为宅主的你,需要什么了。” “可是若有的鬼怪毁约呢,我怎么制裁他们?” “这就是我作为魂主的事了。”霏江说着将手机放回袖子里,缓缓走到月出身旁,露出了不容拒绝的笑意,“我们就从东厢房开始打扫吧,好吗?” 两只鬼气森森的小尖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013 扫除=淘宝 东厢房玻璃上罩了厚厚的灰尘,因而比正房昏暗许多。【ㄨ】在看房之初,月出就头疼东厢的那些物件,没想到这才不出三天就要她收拾。 桌子椅子还好说,月出拿出点女汉子的拼劲儿就解决了。但五斗橱太过沉重,月出搬不动,只能暂且搁置。月出把表面的灰尘擦干净后,将橱柜内的东西一一掏出来。 整个过程中,霏江一直站在一旁。没恢复能力,四肢僵硬的他根本指望不上,只能起到场外咨询的作用。 书柜里摆放了大量的线装书卷和手稿,月出辛苦之余,也大致翻一翻。这里的书大多是通俗读物,最上面就是一本《水浒传》,只是这些书印刷时间,最新也在建国之前,封皮的纸页软软的手感很好,文字竖着排列,只是早已破旧不堪。唯独其中一本簿子,封皮是红色锦质的,异常精美,纸质也与其他书不一样,厚出一倍。仔细看来,锦面上的红色云纹,不跟地下室中包裹霏江所在棺木的那匹纹路一样?封面左侧,以一溜宣纸,写着两个大字,“宿賬”。月出翻开簿子,里页是一条条的竖格子,和古装电视剧里的武功秘籍非常相似,字迹以毛笔书写,工整美观。 只是里面记载的名字也太怪了,玉面、赤瞳、蛊女…… 月出刚想发问,身后便传来了僵尸温润的嗓音—— “這本宿账你收好,以后无论谁来,你需要记录他们的名姓,下榻时间。” 原来是登记鬼怪的账本,还真是和古代的客栈一模一样,月出小心翼翼将这本《宿账》放到先前准备的收纳箱里。 之后,她又在东厢房里找到了不少宝贝—— 笔墨纸砚:笔应是普通的狼毫,砚台有两个巴掌大,旁边雕刻着莲花,轻嗅上去,墨香中依稀混着些莲香,月出觉得自己应是淘到宝贝了; 围棋和棋盘:传统的黑子与白子装在檀木罐里,檀木已裂缝,但仍不失精美,棋盘看上去就更加古旧了,月出难以想象它的朝代,打算有机会一定找个人鉴定一下; 油纸伞:伞柄貌似是白玉做得,煞是好看,但重量就不敢恭维了——月出就没打过这么重的伞看,伞面透着些嫩粉色,月出微微使劲,却没把伞撑开,难道是坏了?她不敢用蛮力,索性先搁置一边; 烟杆:通体是水青色的,最前端的烟口竟然是一朵金色的莲花!虽然月出不抽烟,但这烟杆的美令她简直想顶着呛味尝试下。 “这个,我就收回了。”不知不觉,霏江已经占到了月出身后,居高临下的将烟杆拿了去。 月出心有不甘,鼓起腮帮子:“什么叫收回?上面又没名没姓,谁捡到就是谁的。” 这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到霏江身姿的倾长,他至少在181以上,狡猾的将烟杆举高,月出踮起脚也够不到。 “主人又用不到,就让我代为保管吧。”霏江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招牌坏笑。 “你都是死……飞僵了,还抽烟?”月出说了一半,想到今早说它“僵尸、死人”时霏江的表情,赶紧改口。 “既然这天地间仍留我一具肉身,任我享人世之乐,我又何不顺势而为呢?”霏江说着,指尖熟练一拨,烟杆在他的指尖漂亮转过了360度,语气中透着愉悦,“也不知又过了多少年,看到熟悉的物件还在,真是意外之喜。只可惜烟叶应是早就霉了,主人,等你能出宅子,记得买回些烟叶来。” 我又不是你的保姆!月出趁僵尸不注意,不爽的吐了舌头。 窗子敞开,地面太面擦净,东厢房已是焕然一新,最后一步,就是清理角落里的书堆了。这些书和书柜里的不一样,因为放在外面,已经脏的看不出外观。月出捂住口鼻,将灰尘掸掉,抽出5本还算保存完好,没有散开得书,惊讶的发现这些书的名字竟是《阴宅风水》《怪藏》《御魂方术》《诱魂幡》《尸阵》…… 一阵战栗感起来,月出只觉脊背上的汗毛已根根竖立。 她站起身,将书送至霏江面前:“这些书也是宅子里以前就有的?” 霏江点头:“主人运气不错,这些正是历任宅主留下的,你既然有惑,不如就从今日开始,每日品读,必有收获。” 月出翻了那本《御魂簿》,指着其中一页看似印有符咒阵法的,双眼亮的直放光,“这上面教的是方术阵法吧!我可以学吗?” 虽然从没具体涉猎过,但月出也是个神秘学爱好者,早就在一些论坛上看到人们渲染“茅山术”“蛊术”“降头”之类的,虽然有很多耸人听闻的传说,但更多的,还是那些对神通广大力量的向往! “可以。”霏江想都没想便答。 这下子月出反倒有些不相信了,“真的假的,难道不需要慧根啦,天赋异禀之类的么?” “入门容易精通难,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当然,还要有个好师傅。” 确实,光是看这些难懂的繁体字和抽象的图,月出完全不知从何开始。她转了眼珠,咧嘴冲霏江一笑:“不如,你来当我的师傅吧!” 霏江细目微眯,绛紫色的薄唇轻启了个小缝隙。 糟了,冷场了。我说错了什么吗?月出无辜的眨眨眼。 而对于霏江来说,他的额前早已顶上了三条黑线,“我说……小姑娘,我是飞僵,但本质依旧是魂力高强的鬼怪,你要学的,可是御魂伏鬼的路子,我怎么可能教你!” “呃……”月出觉得自己尴尬症都要犯了。 忽然,一阵音乐声不是时候的响起。 月出一惊,才想起这不就是自己的手机铃声吗?她本能的摸了裤兜,空空如也。 对了,手机还在霏江那呢。 待她反应过来,为时已晚,霏江竟然已经掏出手机,划开了触屏锁。 “喂,是安小姐吗?” 陆辕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 霏江显然也被这个方便的通讯方式惊到了,不过很快镇定下来,将手机放到了耳边。 “不是。”霏江直接对着电话说道。 014 洪岭凶案 ??? 什么情况!? “哦……请问贵姓?” 昨夜为了壮胆,月出特意把手机音量开大。而现在,她清晰的听到电话另一头,陆辕尴尬的声音。 “霏江,先生找她何事?”霏江温文尔雅答道,朝月出单眼一眨,魅惑非常。 这个——混蛋! 月出焦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也不管僵尸事后会不会报复,一个健步上前跳起来去够她的手机。陆辕不打来电话必是为了签合同的事,更重要的是,他不是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在老宅中居住,现在凭空多了一个男人,又会怎么想!而且自己还说过这附近没有亲朋好友,这么一来绝对会被当成领野男人回家的随便女孩了! 也许是绝望之际人体激发出的超强爆发力,月出竟真的夺下的电话!整套动作下来,月出觉得她完全可以去NBA赛场抢个篮板了。 霏江被月出的拼劲惊到,又见她睫毛焦急的唿扇着,脸红的滴血,竟感喉中一阵干渴,不由舔了下棉软的嘴唇。 月出哪里注意到他的那些小动作,火烧火燎地向陆辕解释着:“陆律师,是我,安月出。” 电话那头停顿了足有三秒,再次传来陆辕轻快的嗓音:“啊,安小姐,见你这么有精神,我也就放心了。” “谢谢陆律师,我挺好的……还有,刚才那大哥是我找来修房子的,你也知道,这老房子年久失修的……” “原来是这样……你一个人住,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吗?有事给我打个电话。【ㄨ】” 不知是不是月出的错觉,电话那头,陆辕的声音竟然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好的,我明白~”她心头一热。 “我后天过去,约你喝个咖啡,可以吗?我会把协议带过去。” “嗯,好的,那到时候见。” 挂了电话,陆辕将自己整个人埋在黑色真皮沙发里。星期天的正午,阳光自落地窗洒进房间里,整个屋子暖烘烘的。陆辕穿着居家的白色、米黄色相间的横纹棉布衣,灰色棉布裤,喝了口热咖啡。 茶几上,摆放着一小摞呈扇形摊开的打印纸。陆辕沉静的目光盯着那纸上的彩印图片,厌恶地皱了皱眉——那是一具中年男性的尸体。 死者名叫赵德才,是洪家岭的农户,祖上三代起在此居住,家里承包了耕地四亩,人勤快也和善。十五天前,被发现赤身裸体死于同村孙文宏的后院井中。而蹊跷的,却是死者被以黑糯米填口,胸前有长达四十厘米的刀口,似乎整个人曾从中间被切开,内脏不知所踪,肋骨少了两条,身体多处有被灼烧过的痕迹。 陆辕接手的,就是孙文宏的委托。 34岁,在律师一行里算是小字辈了,但陆辕却是出了名的“年轻有为“,从第一场官司到现在,没经历过一次失败。而这一次,算是他接触到的,最令他恶心的官司——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做出这样穷凶极恶的事情? 他是律师,不需要验尸破案,更不需要伸张正义。从他入行的第一天,他就被告知,没有所谓的真相和正义,他要做的,只是完成委托人的任务,黑的,也要说成白的。如果实在过不了良心这一关,那就相信自己判定的真相。而对于第一次接触这种官司的陆辕,他选择相信孙文宏。 孙文宏和赵德才是发小,住在赵德才家东三百米处,承包的五亩田地却是和赵家挨着的。孙文宏为人小肚鸡肠,性子酸,村里的口碑一向不大好。最不力的证据,是距案发的十天前,有村民曾目击孙文宏和赵德才为了包地的事争执,差点动起手来,临走前还咒赵德才不得好死。 不过在陆辕看来,孙文宏这几天虽曾不见人影,却是去绿崖湾钓鱼了。死者家属悲愤心切可以理解,但陆辕经过周密的准备和去当地走访,已经有了充分的把握帮孙文宏圆了不在场证明。而且见过这么多人,陆辕看人的眼光不能说入木三分,却也八九不离十,像孙文宏这种人,说气话,甚至拉个动手的架势可以,杀人,他是万万不敢的。 可如果不是孙文宏,又会是谁?赵德才是洪家岭土生土长的坐地户,和村里其他人并无恩怨,也没外出务工过,犯人究竟为何要下此狠手…… “喵~” 一声绵软的猫叫将陆辕从官司中拉了回来,感到大腿一沉,陆辕低下头,微笑着摸了摸跳到自己身上“海绵”。 “喵~喵~~” “海绵”舒服的在陆辕腿上打了个滚。“海绵”是只美国短毛和折耳猫的混血。灰、黑、白相间的条纹甚是可爱,像只小老虎。由于特别懒,趴在哪就瘫成一团,陆辕就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海绵”。 其实有时候,看到海绵,他还是会想起自己养过的第一只猫,也就是他车上相片坠上的猫咪,“煤球”。 “后天带你去绿崖湾,怎么样?虽然你是个小宅男,但偶尔也该透透空气了。” “喵?喵!” 看着海绵歪着头,一脸懵懂,却依旧很想去的样子,陆辕眼前,不知为何浮现出了安月出的形象。 看起来大大咧咧,嘴上爱吐槽,却动不动就小脸就通红,胆子有点小,但紧要关头也能硬着头皮上,两只清亮的眼睛仿佛写满了“世界真奇妙”。想到洪家岭发生可这么凶残的案子,离绿崖湾又不远,陆辕不放心她,才提前打了这通电话,没想到一接电话,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那男人声音虽然温润,却总是透着一丝轻浮,虽然安月出说是修房子的,但怎么都叫人放心不下。 想到这,陆辕恨不得立刻就过去,但今天下午是最后一次接待被告家属,明日上午便会在市区开庭,往返洪家岭是肯定来不及了。 “应该没什么问题,你说呢?”陆辕搔了下海绵的脑袋,竟觉得有些困意。猫可真是安神力气,连咖啡都不好用了么…… 转眼已到下午,夺回了自己手机的月出已将战场转移至西厢房。 一脚踏进西厢房,月出就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尤其是当他看到满地的玻璃碴,以及窗台一排排大小一样却枯萎的花时。 偏偏这时候霏江说有些累了,借口恢复能力,想要躺着休息一会。月出都懒得吐槽了他了。 不过反正西厢房比东厢要好整理,除了墙角的八仙桌以及一堆破木板和几个大花瓶,再没有什么可收拾的。窗台的花反正也枯死了,以后找个机会扔掉便好。 就在她的小手触摸到放在地上的白瓷花瓶时,一丝响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屏住呼吸,凝神静听,才发现那声音轻柔缥缈,似乎是汩汩的流水。 “哗啦哗啦……”水声渐渐清晰,月出四下张望,可这房间里…… ……并没有水啊? 015 七魄之一 确认这不是幻觉,而声音又是从很近的距离发出的,月出将注意力转移回白瓷瓶,将其转了一个角度。 白瓷瓶足有她半人高,虽说是空的,却依旧很有分量,月出小心翼翼行动,以免打碎瓶子。 瓶身正面,烧印着一副水墨人物像。 覆苔青岩、山涧溪水,佝偻的老人将粗糙编织成的蓑笠放在一旁,坐在石板间休息。老者花白的头发发际线已退至脑后,不用剃头,便能梳成清朝的辫子,稀疏的眉毛垂在嘴角边,岁月的褶皱如刀般在面部刻下了条条深痕。 这本该是一派闲适景象。 但也只是“本该”。 因为图中老者的眼神令她感到极为不舒服—— 近似惊恐圆睁着的双眼目眦尽裂,透着难以言喻的诡谲,过于殷红的舌头长长伸出,仿佛时刻等待品尝钓起的新鲜活鱼。 喉头没来由泛起一阵恶心,月出扭过头,移开视线。 月出看电视时,对鉴宝节目还算感兴趣,但她却完全不记得哪朝哪代有这样一种特殊的花纹…… 忽然,一阵压迫感自脖子上袭来! 好似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掐住,她低头看去,却看不到任何东西。 “救……”出脸憋的通红,却说不出一个字。窒息感令她的大脑阵阵发晕,视线也渐渐模糊。 她挣扎着将手抓上脖子,那手似乎被什么挡住,怎么都无法救急。 月出被勒得难受,眼中干涩,不由紧紧闭上眼睛。不知是否是因颅内充血,她只觉眼皮内到处都是猩红色的光晕,再次睁开时,便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只见一双半透明的糙手穿透瓶身,自图案中伸出,紧紧扼住自己的咽喉。 再看画中老者,从半透明的状态渐渐过度到实体,浑浊的灰色眼珠凸了出来,满是褶皱的嘴唇裂开了一道大口子,血红色的舌头缓缓伸长,狠命地够向月出。 这哪里还是老者,分明是……鬼怪! 刚才明明看还什么都没有,而现在,她慌乱制止这鬼的手竟触到粗糙的摩擦感。老怪手上的力气将月出举得离开了地面。 已经不行了,手使不上力气…… “陆……”嗓子刚挤出一个字,就被那枯掌紧紧掐住,舌头都伸了出来。 原来自己倒了这种关头,第一个年头是陆辕会来救自己吗?可是他明明还在千里之外呢……月出自嘲的想,泪水自眼角渗出。 “噢……”见到月出无力抵抗,老怪发出一声扭曲中夹杂兴奋的低吟,卷曲湿滑的舌头已碰到月出脸上。 泪眼朦胧中,月出看到自己身上发出了冰蓝色的光芒,如一匹丝缎,自己身体的各个部位缓缓溢出,热量也随之抽离了自己的身体,眼睛、耳朵、鼻子、嘴巴……全都在变冷,绕向那鬼怪的方向…… …… “这位老伯,欺负小姑娘,就不要这么来劲吧。” 温润中夹杂一丝轻佻的男音响起,“呼”的一声,一条修长人影已经绕到月出身侧。 眨眼间,霏江已抓住了老怪的舌头。 “呜……呜……”老怪痛的发出阵阵低哑呻吟。 霏江低笑,轻轻一动手腕,画中老怪便被拖着舌头,生生从画中拽出了大半个脑袋。 “嗷——!”老怪大声哀嚎,立刻放开月出,双手狠命的撑着瓷器边缘,抗衡霏江的力道。 “咳、咳,”脖子得到解放,月出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捂着喉头不住咳嗽。 僵尸阴狠的笑容,老怪痛苦扭曲的姿态,这阴森诡谲的画面令月出几乎喘不过气。 “唉,真是烧的好纹饰,只可惜这舌头实在破坏了美感。”霏江说罢,十根钢刀般的指甲探出,贯穿了老怪的舌头! 老怪竟大声啼哭,嘴巴豁开一个大口,眼珠子也自眼眶中咕噜一声掉了出来,耸拉在颧骨上。 月出吓得躲在霏江身后,抓紧了他的衣服。 只见老怪继续变化,皱巴巴的的皮肤上开始鼓起一个个脓包。 霏江毫不留情,用力一拽!那鬼怪生生被提着扯出了画卷! 月出这才看出来,这鬼怪除了脑袋和手,剩下的哪里还是人形!完全是一只癞蛤蟆的形状!尤其是肚子,鼓的令人作呕。 突然,老怪脐中喷出一股黑色的臭气,身形扭曲的更加不成人形,并迅速萎缩。 好恶心,月出赶忙捂住口鼻。 很快,鬼怪便完全不动了,身体也渐渐变得透明。 月出被眼前的变化惊呆了,睁大眼睛,看到在这鬼怪的身体中,竟有一丝丝冰蓝色的交织纤维,和刚才从自己身体中抽出来的有些像,只是没有那么宽。 “看见了没?小姑娘。” “什么?鬼怪吗?”月出还沉浸在震惊之中。 “这蓝色的丝线,就是人的精魄,存在三魂七魄的七魄之中。故去之后,三魂七魄或同时消散,或留存于天地间。有魂缺魄便不成人形,有魄无魂,便不通人性!” 霏江说罢猛一施手劲,在老怪残留的透明身体中,蓝色的纤维被一点点挤了出来。霏江薄唇轻启,鼻子也缓缓抽着,开始将那些泛着微光的丝线吸入了自己的身体中。 “这,就叫魂息养寿。”霏江说道,脸上浮现如微醺般陶醉的表情。 随着丝线抽离,鬼怪连透明的形体都已无法维持,消散于天地之间。 “小姑娘,你也过来。”霏江忽然说。 “我?哦,好……”月出刚才在阎王殿前又走了一遭,双腿早就发软,但还是强撑着身体走向僵尸。 在月出离自己还一步之遥时,僵尸拦腰将她搂了过来,固定在胸前:“把这些吸进去。” “我也要吸?”月出仍有些排斥心里,左躲右躲避开那些“光丝”。 “这是尸狗,七魄中的一魄,刚才那鬼怪三魂已失,六魄不在,才化作那副样子。”霏江挑了眉毛,“‘形’虽丑恶,精魄却是纯的,可助你续命,何况这些事那老怪从你身上拿走的,不想死就快吸进去。” “哦,好、好吧……”月出硬着头皮也要应下来,如果这东西能助她拿回自己的阳寿,就算是辣椒水也要喝一瓶! 她凑到霏江面前,鼻息使劲一嗅。 她记得这种感觉。那是将霏江奉为魂主时,他将气息渡给自己时,游荡于肺腑之中的感觉,月出立刻觉得自己如同刚喝了一杯沁着凉香的花茶。 “咳、咳……”突然,霏江按住胸口不住的咳嗽。 “你怎么了?”月出忙问。 016 给僵尸君放血~ “不碍事,察觉到你这边出事,我动用了魂息,瞬行而至,给这尚未恢复的身体造成了些负担。”轻佻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霏江的眼中透着一丝落寞。 “你是如何察觉到我出事的?” “你是这宅主,我是魂主,我们共享鬼宅香火,你有难,气息微弱,我又如何感觉不到?” “这么说,你有难的时候,我也能感受到了?可我现在什么都没……” “毕竟不致命,也非是生死关头,”霏江抬眼看着月出,原本在她看来有些可怕的深灰色眼眸,此刻却有种荡人心神忧郁气质,“哈,没想到,我竟沦落到如此地步。” 这句话可没逃出月出的耳朵。这僵尸被封在老宅地下棺木里,本就疑云重重,到底是谁把他封在这的?他生前有事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就变成了僵尸?月出一直憋在心里,却不敢问,如今,是个好契机。 正当月出要开口接话,霏江又说:“扶我去床上休息一会,好吗?”声音有些沉重,霏江几乎叹了口气。 这一刻,月出几乎觉得霏江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了。 月出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安静的点了点头,将手搀上霏江的胳膊。 啊,好硬好冷。 果然还是僵尸啊。 …… 霏江刚才救了自己一命,月出二话不说便牵着他去了正房,自己的床上。但霏江竟然反常的推辞了,说月出忙了一天,刚才又差点被汲了魂,也需要休息。听到这几句,月出差点以为这坏心眼的僵尸不止是“用力过猛”,脸脑袋都出问题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万全之策。 这时候就要感谢苏宅的设计者了。左耳房和正房是互通的,推开一扇古朴雕花木门,便是耳房了,而床与床之间的距离,也不过二十多步。 耳房大约四十平米,卧具只有一张罗汉床。月出将上面放置的小桌搬走,擦净了床和附近桌架的灰尘,扶霏江躺上去,自己俯在床边看着他。 “虽然你气色……”刚说了一半,月出便觉用“气色”这个词不妥当,毕竟是僵尸,气色惨白那是先天的,“我指的是,你看上去有些虚弱,但身体好像变柔软了些?” “到底还是吸了一魄,而且有你和宅子在,我定会慢慢恢复的,只是需要些时日。”霏江躺下后,目光迷离,嘴唇微张,继续喃喃道,“小姑娘,你也早些休息吧,今天受了惊吓,明天整理下仪容,后天也好见你那陆哥哥。” …… “陆哥哥是什么鬼!那是陆辕,陆律师,是我叔爷的遗嘱委托人!我跟他是业务联系!”安月出满脸通红。 “我懂,我懂。”霏江嘴角又泛起了那一丝轻佻笑意,“后天正午之前我估计都不会醒了,你们自便吧。” “你自说自话什么啊!我们怎么就自便了!只是去咖啡厅喝个咖啡,然后我就要签卖身契,在这个鬼房子住三个月!”到底还是那个没正经又毒舌的霏江啊!若他不是僵尸什么的,月出真想狠狠打他一拳。 “然而在后天正午之前,绝对不能离开这鬼宅半步。”阴冷的声音从月出面前传来。 刚才还羞愤的心一下子被埋入冰水般,月出竟全然愣住了。 “你……你刚才……” 再看霏江,他双目圆睁,完全不像在说笑的样子。 月出已经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突然,霏江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啊!”月出惊呼一声,慌张甩开霏江的手,“放开我,你弄疼我了,霏江!” “看见那边镜子了吗?”霏江眼神犀利。 月出顺着方向望去,是那面她第一次来看房子就注意到的铜镜,在化妆台之上,古朴典雅,却透着一丝诡异。 “那镜子下的匣盒里,有把刀,拿过来。”霏江声音越发阴森。 这僵尸真是阴晴不定,但足以令月出惊恐不已。她连忙小跑到镜子前,拉开抽屉,果然有一把刀,还是一把藏刀。刀身是雪白的,其上镶嵌了金色兽纹,刀鞘的挂饰则是白、青、红串在一起的松石珠串。 月出双手将刀呈给霏江的时候,指尖还在颤抖。然而霏江只是以更加低沉的声音说了一句: “用这把刀,割开我的手腕。” 月出脑中如同惊雷炸响。 “我伤不了自己。”霏江说着,右手指尖利刃般的指甲瞬间穿出,飞速划了下自己的左腕。一道弧形伤口形成,却又如着胶般立刻粘合起来。“这把刀,加上身为宅主的你,应该可以。” “取来一只瓶子,将我的血盛进去。我修养的一日半内,若有鬼怪近你身,就将我的尸血洒在身上,这样,他们便不敢上前了。” 月出已经被吓得颤抖不已。但她知道,霏江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她,更是为了这个鬼宅,他们两个必须都好好的。 顺手从架子上去来一个白玉净瓶,她咬住下唇,将刀刃缓缓压在霏江手腕上,微一用力,她便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但又怕血没接好,忙张开眼睛。嘶!一看上去就好疼啊,月出浑身难受,还是忍着把血接到20毫升左右。 霏江的血是红色的,却比正常人红太多,导致乍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墨汁一样,只有滴在瓶口的浅浅一道,才能察觉出些许的红。 “好了。” 月出刚说完,那道伤口便骤然闭合了。 “行了,宅既已重开,今日又吸了一魄尸狗,必须放得其他恶鬼趁虚而入,”霏江闭上眼睛,不再看月出,唇间的声音也越发细微,“鬼从今日开始,你要留心这个时辰,亥时最末、子时之初,若害怕,可以守在我这里……” 月出刚想认真点点头,听到最后一句,立刻满脸黑线,“谁要守在你这里啊!” 霏江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 然而之后,月出确实就没从耳房出去。 真是的,非说什么亥时、子时的,本来不害怕,被他这么一说马上紧张起来了!好在自己从东厢房拿出几本书,可以留着解闷,说不能还能自学成才! 她想着翻开了《诱魂幡》。 “扑通,”书中竟掉出了一叠黄色的东西。 017 遗留之物 月出捡起查看,发现这一叠物品最上面的,便是一张黑白照片。 一个身着民国学生装的少年,一个旗袍女人。少年看上去二十左右,生的端正,浓眉大眼,一脸刚直神情;而女人看上去要大一些,二十八九岁的样子,仪态雍容大方,旗袍的开叉露出一双修长的腿,足上的高跟鞋更能看出她是一个精致的女人。 女人端庄坐在右侧,少年站在左侧,二人中间隔着一张高脚桌,桌上有一座景观假山。从面相上看来,二人没有相似点,应该不是姐弟。情侣的话,那个年代,女子比男子大将近十岁,也不太合情理,何况没有亲密之举。所以从表面上,完全猜不出二人的关系。 拉开绑着这一叠纸片的麻绳,月出发现一共有两张照片。从第一张照片下,她抽出另一张。 还是一样的情景,高脚桌、假山、椅子。不同的是,少年站在桌子前,手上牵着个不过三岁的孩子,孩子吮着自己的右手指,眼睛愣愣的盯着镜头。 这两张照片气氛非常诡异。时光好像凝固在那个年代,也定住了照片中人的眼神和心境。无论怎么看,照片上的人似乎都在盯着你,女子和孩子还好,但那少年,那漆黑的瞳孔中,充斥着绝望和漠然。 脖子里似乎一阵阵冷风吹入,月出感到异常不适,索性将那两张照片扣过在床上。 照片之下,是一张黄色的布。 布料丝滑,让月出不禁联想起电视里的巧克力广告。虽然从小到大没穿过真丝的衣裙,但凭直觉,她断定这一定是块上好布料。 布料被叠成小方块,月出将其展开,发现绸缎上面,竟写着一个个人名。 人名呈树形图排列,从最上面的一个,一点点向下形成分支。最上面的名字,叫“苏亦道”。 月出恍然大悟,敢情这是苏家的家谱啊! 虽然跟自己没什么血源关系,但既然都继承人家的房子了,不看看岂不是不尊重他老人家? “各位苏家的老祖宗,这房子现在到了我的手里,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们若有意见,就怪你们的子孙苏同江没有后人吧。”月出双手合十默念着,说完最后一句时,忽然开了窍—— 既然是苏家家谱,也许会有苏同江的名字?说“也许”,是因为家谱毕竟是旧时几代同堂不分家时的产物,最多到分家之前,为了祖孙后人不忘大家曾是一家人,会在上面写上各大户分支的子孙名。而到了新的一代,各家都是独门独户,不会续写也很正常。 不过月出一直对“族谱”的某些规矩很有看法,那就是妻子可以写上名字,而女儿却没有。【ㄨ】用旧社会的话解释,妻子是加进家门的,那就是自己人,比如月出的妈妈,就是邱安氏,虽不能留全名也很令月出唏嘘不以,而月出早晚是要嫁到别人家的,自然不会上安家的家谱。话说回来,安家家谱月出也只是见过一次,后来就不知放到哪里去,由谁保管了。 月出不是个十足的女权主义者,但毕竟是新时代女性,在“男女平等”话题上,还是很敏感的。 以清丽隶书书写的字迹密密麻麻,苏家放在旧社会,绝对是标准的大户人家。她指尖顺势滑到了末尾。 “苏丹青。” 这名字简直炫酷,为什么不叫苏丹红啊! 而苏丹青的上面,只有一个名字—— “苏同江。” 这就…… 尴尬了…… 月出保持拿着族谱的姿势,大脑一片空白,足有五秒时间。 叔爷原来有儿子?有儿子为什么要我来继承?怎么都不合理……对了。月出一拍脑袋。还有一种可能。 丧子。 可记得陆辕说,苏同江根本就没有结婚,没结婚哪来的儿子? 不对不对,既然这叔爷都能把房子送个我这个八杆子打不到的远房亲戚,又定下三个月之约,说不定很开放呢~!可未婚先孕这事儿,在现代来说早就见怪不怪了,在那个年代,算是大逆不道的啊。 不管这么多,先记下这个名字,如果有机会,就调查一下,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月出盘算着:自己一时贪小便宜,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只能逆流而上,在这座鬼宅生活下去,至少也让寿命涨回去。万一这个“苏丹青”仍在世,突然冒出来,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大的老宅。到时候,月出就只有离开,在这之前没拿回寿命,那就是死路一条! 月出可不是圣母,性命攸关,绝对不能含糊。 霏江现在救自己一命,也是因为她身负“诱魂幡”的能力,可以做宅主。而他说过,“诱魂幡”能力多为以方士家族形式延续,苏家世代住在这老宅里,一定有“诱魂幡”的潜能。万一这个苏丹青也是诱魂幡,霏江还会站在自己一边么? 等等,也许苏同江本人便是诱魂幡? 冷汗顺着月出光滑的脖颈滑下。 那么,苏同江指明她继承宅子,就是一个局。 月出越想越觉得事出蹊跷:一者,苏同江明知是局,故意引诱月出来背这个锅;二者,苏同江没有诱魂幡的能力,鬼宅封印于苏同江之前,苏同江全不知情……似乎怎么看,前者的可能性都更大。 还有,照片上的少年、女子和孩子都是谁?会不会正是苏同江? 月出已然细思恐极。她目光瞥向霏江……也只有他,可以回答这些问题。 黄布并不是这一叠东西最后的内容,黄布之下,是一叠黄色符纸。月出展开一看,发现共有五张,样式各不相同。更像是画的字迹,月出不懂,只能以上面零星的汉字加以区分。 其一,写着月出熟悉的“敕令”; 其二,依稀可见一个变体的“鬼”; 其三,这个完全看不出汉字!倒是有八卦元素; 其四,末尾可见“镇罡”二字; 其五,这是一张空符。 月出反复查看,这张的确是空的。 等等,难道会见水现形?这可是电视剧里约定俗成的。 左耳房里没有自来水,必须去正房的的隔间,那是月出天天洗漱上厕所的地方,也是全苏宅一的水便,最现代的话的所在。 就在月出刚刚拉开厕所门的刹那,只听“铛、铛、铛……” 座钟敲了十下。 亥时已到。 018 自学成才! 月出当然没忘记霏江说的话。 亥时最末,子时之初。 现在亥时刚刚开始,有一个多小时可以进行准备。她手里有霏江之血,也许可以率先涂在身上,捡来的黄符不知可不可以用,如果搞得好,那便是双重保护,最后,再把门关上…… 月出顾着思考,水漫出来了,都浑然不知。待她反应过来时,水都流到了地上。月出赶紧从旁边拿来拖把,将水痕擦干。 好在留的不多。 就在月出将拖把放回墙角时,一瞬间,她以余光扫过镜子,发现里面似乎有个人影! 月出慌忙抬起头。 镜子里,少女面色惨白,一脸惊恐,显然是受到了惊吓。 真是的,又自己吓唬自己,明明照着的就是自己嘛。 真的吗?真的吗?可刚才自己明明是弯下腰的啊! 月出一边将符纸泡在水里,一边在心中一遍遍问自己。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显然是忘了什么—— 霏江的血瓶! 没有这个,刚才如果真的是闹了鬼,倒也说得通。 她低头看着泡在水中的黄符,一分钟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符纸却也不融化。她小心翼翼将符提起来,虽然湿透变软,但不用力撕扯,也不会坏。 开来电视剧里的套路显然是骗人的。 她将湿漉漉的符纸贴在手臂上,以保护它的外观,快步跑回耳房,那速度,就好像生怕身后有东西追上来一样。 月出一回到耳房,立刻将房门关的死死的。这时候就不得不感谢苏同江了——将房子换成现代门锁简直太贴心! 不管刚才那是不是灵异事件,防患于未然还是要的。霏江说的“亥时最末,子时之初”距现在不到两个小时,这段时间她把能做的都做了比较好。 首先时符纸,虽然不知道这些符纸是干什么的,但既然是符,就很少会有害人的吧!?综合月出之前为看鬼片做的功课,从字迹上看,这四张符很可能分别是“镇尸、驱邪、护身镇宅”的。当然,这个只是月出的猜测而已。 她想了想,分别把这几张贴在了玻璃窗、房门、化妆镜、空墙的一副纯山水风景画上。又把窗帘拉上,化妆镜用家谱当做帘子罩上。之后觉得还不够,又从抽屉里拿出那把藏刀,别再腰间,确保遇到危险,可以第一时间出刀——这刀都能令霏江见血,对待别的鬼怪,应该也会有用。 最后,她紧紧攥住手中的白瓷瓶,打算听到有一丝风吹草动,就将僵尸血撒在身上。 十三下钟声月出这样的姿势维持了不知多久,而就在她稍有松懈,打算迎接下一钟时,窗帘上映出了一个人影。 人影的身材比例极为怪异,头长得似乎非常长,几乎呈了椭圆体,脖子也纤细修长,双肩极窄,手臂更像是两根长长的布条—— 这绝对不是人! 房内只能听到月出的呼吸声,她心中狂跳不已,只是莫名想到一句诗,“此时无声胜有声”。她知道以诗的原意看来,这么说自是非常不恰当,但这样的恐惧对月出来说,却比遇到那老怪更加恐怖! 突然,头顶的白炽灯开始闪烁,发出嘶嘶的电流通过灯丝之声,如果这灯熄灭,月出岂不是连倒出瓶中的尸血都困难! 来了! “铛、铛、铛……”钟声宣告着子时的到来。 人影渐渐拉长,扭曲成有悖常里的形态,而且从影子微弱的动态判断,窗外的东西已经离屋子越来越近了! 她不再犹豫,右手握着瓶口,向自己的左手心倾倒。手心满是紧张的汗水,在她的手心打了滑,险些脱手,她心头一惊,连忙调整位置,挽救了一场危机。左手染了殷红之色,月出一刻不敢耽搁,将血涂在脸上,又双手拍了脸蛋,两只胳膊也分别抹上血迹。 月出进行这番动作的同时,已经几乎触碰到玻璃的人影开始剧烈晃动着。 『哈……』 突然,传来一丝尖锐叹息!月出心一惊,当即将藏刀从腰间抽出,对向窗外,瞪着眼睛以备不测。 当抖动的剧烈程度几乎到达顶峰时,那人影瞬间消失不见了。 月出长叹一声,坐在罗汉床上。 两个小时,竟然这么快就过去了。 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月出自己都佩服自己。这算不算自学成才? 她疲惫的看了一眼静静躺在罗汉床上的霏江,全无呼吸,面色苍白,但是仍然无法掩盖这张脸的俊逸。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被霏江说对了。那就是她真的不想回正房睡了。正房那么大,谁知道哪还藏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而且耳房毕竟有她的精心布置,一会再遇到刚才的情况,她说不定还能“英勇退敌”!还有最重要的—— 如果这瓶子里的尸血用完了,还可以从霏江身上取嘛~ 月出自己都憋不住笑,如果霏江醒着,知道自己有这种想法,一定会狠狠的报复她吧!不过谁让你睡着了呢?那就免不了被她随意宰割了。 月出从正房抱来被子,在扫干净的地上打起了地铺。 …… 也许是昨夜的经历让月出“元气大伤”,第二天她足足睡到十一点才起床。 月出苏醒的第一件事,便是看了一眼罗汉床上的霏江,依旧是一动不动。 到目前为止,这货说得每一句话都应验了,看来他确实没有骗自己。月出心想,却莫名感到一阵失落——这家伙虽然是个僵尸,一开始把自己吓得够呛,还恶劣的欺负她,但是有了他的陪伴,自己在这鬼宅里的日子可比现在热闹多了…… 什么鬼!安月出你在想什么!你是抖M吗!?这货分明才是万恶之源吧! 月出急忙驱散了自己这“多愁善感”的X疼想法,投入现实生活来。 其实晚起确实有一个好处,那就是—— 可以少吃一顿饭! 被僵尸强行分担口粮的月出,昨晚吃了一袋泡面,行囊里只剩最后一袋了,而她必须靠它撑到后天中午! 其实饥饿对月出来说并不可怕,一天不吃饭也不会死,重要的是,没有体力就意味着没有战斗力,万一遇到昨天的状况,她只能坐以待毙。 019 说魂解魄 干脆找点吃的吧! 今天阳光很强烈,月出带了顶鸭舌帽。院子里非常暖和,经过收拾后,显得格外干净,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花香,悬浮着几颗蒲公英的种子。 等等,蒲公英!月出喜出望外,蒲公英是一种重要,也可以作为日常的蔬菜食用。记得小时候,姥姥夏天就经常采来蒲公英叶子,倒点酱油、香醋,配上蒜蓉和芝麻,给月出和她表弟当凉菜吃,酸甜可口,清凉解暑。 月出四下张望,正堂前的院子里连花草都没有,蒲公英应该只可能长在后院,后罩房前。她立刻绕了过去,没想到第一项引入眼帘的景致,竟是那口井。 月出瞬间犹豫了。 再往前看,她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古井后,后罩房右,是整整一大片蒲公英地。白色的绒球随风摇曳,不时洒下几顶小伞,悬浮在半空中。 民以食为天!还有什么比填饱肚子更重要的呢!何况昨夜已经有了经验。她下意识的摸了摸放在裤兜里的血瓶,走向蒲公英地。 就在她走过古井的一瞬间—— 『啊……』 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 月出猛然看向井口,什么也没有。她回想起第一次遭遇“尸狗”时的情景,狠狠闭上眼睛,再一睁开。 还是什么都没有。 既然这苏家是盖章的鬼宅,灵异事件绝对不可能无中生有,昨天的事件就是最好的例子。她很想走近井口看看,但又觉“好奇心害死猫”,自己处于弱势,还是防守比较靠谱。 她想了想,面朝井口蹲在地上,一边掏出藏刀割取蒲公英的叶子,一边警惕的盯着井口——管你是“贞子”还是“楚人美”,我都得殊死一搏! 不过话说回来,这蒲公英叶子还真大。她也不贪心,割了一小把,用外衣包好,迅速离开了后院。而那井中传来的怪声,再没有出现。 回到左耳房,月出赶紧烧了一壶水,将蒲公英叶子烫熟,切成适合使用的大小,又取出半份泡面,一起泡了,调料也只用半份。五分钟过后,午餐出锅,虽然蒲公英就泡面多少有点野菜特有的味道,但浸了调和的红烧牛肉汤,吃起来倒也别有风味。 月出不忘白了一眼静静躺在床上的霏江,此时她已经全然忘了他恐怖的身份,一幅“叫你跟我抢吃的,现在没得吃了吧”的表情。这就叫一报换一报! 吃完饭,月出靠在榻头,将昨天在东厢房找到的几本书拿了出来,首先看的就是那《诱魂幡》。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万一这里面有什么明哲保身必备秘诀呢。 翻开书皮,月出便见诗句: 魂兮归来! 去君之恒干,何为乎四方些? 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 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 归来归来!不可以讬些。 …… 这不是《楚辞?招魂》吗?以此篇作序,倒能体现出诱魂幡的特点来。 她继续翻开第一页,里面的文字为清代至民国期间的白话文,有点像看《水浒传》原文的感觉。不过大体意思,月出还是能提炼出来的:诱魂幡,就是招魂幡,招引鬼宅的幡旗。这种人体质特殊,阳气不足,精魂精魄皆为最上品,容易被鬼怪近身,如果常年生活在人气兴旺的场所,可破此局。但若流落至乡间野道,变会十分危险。对善鬼来说,诱魂幡可以助他们避离阳气,免生恶煞;但对恶鬼来说,诱魂幡则是“十全大补汤”,必定想尽办法吸其精魂精魄,增强自身的魂力。 有诱魂幡潜质的家族,一定会将这血脉传承下去。一些已经没落氏族,会将此事渐渐遗忘,但代价往往是惨重的——这些人往往死于非命。但因为大多数人家已经居住在“城市”,这个阳气冲天的聚落,这种情况少之又少,一些人可能偶尔会遭遇灵异事件,却并未察觉,而另一些人,往往一生都不知道鬼怪的存在,更别提自己身为诱魂幡了。 但“诱魂幡”存在的意义,远不止如此。 之下的一张,介绍的便是“鬼宅”。 正如霏江所说,古时又成鬼府、鬼苑,实质上,则是聚魂醒尸阵。 鬼宅从何时起存在,尚不可考,但可以确定的是“无诱魂幡,不成鬼宅”,即使鬼宅阵眼在,阵法成,却无法起作用,因为最重要的“招魂之物”不存在。风水可以保此地阴魂不散,却不能招魂于檐下。绑定了诱魂幡后,对诱魂幡来说,鬼宅必须将其的阳寿转成阴寿,以便其更好的履行职责,虽然乍看牺牲很大,但若诱魂幡能一直为鬼宅所用,靠“魂息养寿”之法持续续命,长生不老也不是不可能。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在追求此法,却苦于没有诱魂幡之能,无法得道。对鬼宅会来说,亦会激发出更多的“潜能”,比如一些魂力强大的鬼怪,可以在鬼宅中拥有实体,当然,这只是很少一部分,这种鬼怪都是可以充当魂主的。 魂主,必须是魂力强大的鬼怪才可以充当。它要效忠“宅主”,也就是诱魂幡,起到维护鬼宅的秩序的作用,作为回报,每当宅主招魂成功,它都可以享受到最多的精魂、精魄。魂主和宅主之间会产生一种独特的感应,以便第一时间察觉到双方的危机,从而化解。 鬼宅可以没有魂主,但前提是宅主必须为通晓道法方术之人,确保可以抵抗恶鬼的入侵,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 此后的章节,便大多是讲解一些规矩和常识: 三魂:胎光,爽灵,幽精; 七魄: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名臭肺。 招揽一魄,会根据“尸狗”至“臭肺”,续命一至七天不等;而招揽三魂,则一魂便可续命一个月。 一般的鬼怪,有魄无魂;而强大的鬼怪,往往魂魄皆在。 020 鬼宅来客 三魂的根本是“真知”,对于鬼怪来说,真知不仅仅作生命实像之解,还包括他的记忆。但凡鬼怪,便会失去一魂“幽精”即“生魂”,幽精不在,则记忆不存,所以鬼怪理应记不起他自己的名字、身份等信息的,由于没有怨气,就连同冤仇也一起消散了,这是由于无人下葬、供奉,才在人间徘徊。 一些魂力强大,久居人间的鬼怪,可能会对此有所察觉,却毫无用处,没了幽精,前尘过往纵使从他人口中得知一星半点,也仅仅是激起一些记忆的碎片,不成章法。 但恶鬼,便不同了,无魂的恶鬼,就像上次月出见到的尸狗一样,只知道吞食精魄,这种一般是由于常年人间飘荡遭受阳气熏染,三魂无法依附,游离体外,《子不语》有云:“人之魂善而魄恶,人之魂灵而魄愚,魄主宰人身,当魂离开人体,便会沦为恶鬼僵尸”就是这个道理。 “有魂无魄,不成人形;有魄无魂,便不通人性!”霏江的话仍环绕耳畔,看来这所谓的善鬼,应是至少存在一魂的。 “看来这一点,这僵尸说的也是实话。只是不知道,他身上还存了几魂几魄?”月出忽然想到昨天收的那尸狗,今日进入正堂时稍有留意,灵位上,月出的忌日,确实延后了一天——“戊戌年三月十七”。 不过真要比起来,将鬼怪强行收服,吸了精魄、精魂,可比招引鬼怪“留宿”要不合算多了。且不说“留宿”的鬼怪会在延续等量阴寿的基础上交付“代价”,万一得鬼宅天地阴灵气,自然消散,再入轮回,宅主还可以再获得两倍的阴寿。 这段月出看明白了,举个例子,如果她能招揽身负一魄的鬼怪,可增长一个月的阴寿,通过日日供奉,万一它“成佛”了,她便可以获得两个月的阴寿,加上之前的一个月,总共三个月!这样看来真是再合适不过了。至于一座鬼宅可以供养多少鬼怪—— 月出伸了个懒腰,换了姿势继续阅读剩下的书页。 取决于鬼宅牌位、香火的准备程度。 收留鬼怪必须要有牌位,牌位不用很复杂,只要有做工差不多的木板,贴上熟宣,鬼怪入住,熟宣上会自动写鬼怪的名字。至于香火,这的香火和寺庙里的还不一样,上香的形式、姿势,甚至连纸的烧法都不一样。根据鬼怪的魂力、付出的代价等要提供不一样的物品。具体章条,倒是印证了月出之前的推测,能招揽来住宿的鬼怪,至少是有一魂的—— 一魂一魄之鬼怪,每日提供香一柱,纸钱一张; 一魂二魄之鬼怪,每日提供香一柱,纸钱两张; …… 一魂七魄之鬼怪,每日提供香一柱,纸钱七张。【ㄨ】 …… 二魂一魄之鬼怪,每日提供香一柱,纸钱一张。 …… 以此类推。但可根据魂魄所呈代价的多少,提供一定数量的蜡烛或灯油,蜡烛还有白蜡、红蜡之分,若蜡烛变黑,则说明可能会起煞。 魂主因直接同宅主绑定,不在其之列。 “就是说,我之后还得去给他们买这些东西!”月出立刻一个头两个大。到时候鬼宅里绝对不止一个鬼怪,且不说这些东西在现代也不便宜,就是自己天天往小卖店跑买这些“丧葬”用品,老板不把我当成变态才怪。其实这都算好的,万一把我当成杀人犯,报了警,再看到家里这僵尸睡得跟死人一样,我不被抓去坐牢才怪。 ……刚才的话还是收回,僵尸本来就是死人嘛! 忽而,宅院里吹来一阵强风。 几片叶子顺着打开的窗户直接吹到了罗汉床前,霏江的被子上。 紫藤萝树枝剧烈的晃动着。月出走出门,来到紫藤树下,发现几缕枝杈已经发了新芽,看似紫藤萝的花期马上到了。 正在这时,几声闷响入耳。 “咚!咚!咚!” 这是敲击铁门的声音。月出快步跑到门口,手扶着斑驳的大门。 “咚!咚!咚!” 声音在铁门后传来,果然是有人在敲大门。月出紧张地吞了口水—— “房客们”不会这么快就来了吧?这还大白天的呢!不过就连僵尸都能大白天行动自如,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可是她完全没有准备……紧张中,月出右手已经紧紧攥住了霏江的血瓶。 “有人在吗?我是邻居。”门外传来了男子富有磁性的声音,怎么听都和鬼怪不着边。 月出选在半空的心稍有放松。 “稍等,我在打扫院子。”月出试着与他对话,若是鬼怪,回话应没什么逻辑性。 “好,不急,我住在教堂附近,听说苏宅来了人,过来串个门。”男人语气和善,带了自来熟。 月出这才松了口气,打开铜门闩。 这是一名仪表堂堂的中年男子。 男子身着中式黑白相间的功夫装,唯独领口的盘扣处饰有一颗玉石,手中拿着一串小核桃,上面挂了条鲜红的中国结,这打扮让月出想到了某些附庸风雅的大老板,不过放到这大叔身上,在家上绿崖湾做背景,完全不跳脱。 “您是……?” “我叫葛逢秋,在绿崖湾住了将近20年,那次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苏府门口,好奇得很,就过来凑个热闹,没想到果然住上人了。” “哦,我叫安月出,是这宅子主人的亲戚,苏老先生去了,将房子留给我了。”月出客气的说。 “这房子是好房子,就是老了些,小姑娘,你一个人在这住啊?” 月出差点脱口说“是”,但转念一想,这大叔看起来不像坏人,但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呢? “不是,我哥哥也在这住,不过他身体不好,不太愿意出门,绿崖湾风景这么好,我正想着带他来散散心,哪怕是在院子里,也有清新的空气,不是吗?” 男人双眼微眯,笑着说:“那就好,因为最近洪家岭一代出了人命案,现在这绿崖湾也整的人心惶惶的,小姑娘一个人住,不安全。” “人命案?”月出目瞪口呆。 021 山雨欲来 “到底怎么回事?叔叔你介意说说吗?” “走,去我开的古玩店,我们喝点茶,慢慢聊。【ㄨ】” 月出再度绷紧了神经,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中年人。 葛逢秋看上去四十五六岁,下巴和唇边长了细密的胡茬,黑发中已然夹杂了银丝,带着黑框眼镜,算是那种稳重帅气的叔叔。而那眼镜之后,是一双捉摸不透的漆黑眼眸。 其实自己在这绿崖湾人生地不熟,早点了解一下情况也……月出迈出了脚步。 『噗……』 蓝色的火苗猛地从门槛蹿起,月出立刻赶到脚上灼烧般的痛,似乎连鞋都烧着了。她慌忙低头看去,却发现一切如常,除了痛感,连那微弱的蓝色火苗都“收回”了门槛之内。 “后天正午之前,决不能离开这鬼宅半步。”月出脑海中闪过霏江的话,汗珠自太阳穴前滑落,结合之前发生的一切,她已然相信霏江所说巨巨不是危言耸听。 月出看看了手表,不知不觉,已经下午4点了,看来看书时间确实有些长,正好可以圆谎,于是她面露难色说: “抱歉,叔叔,我哥哥还等着我做饭,今天可能没时间了。” 葛逢秋倒也没继续邀请,嘴唇弯了个弧度,露出了赞许的微笑:“真是个有心的孩子,那咱们在这唠几句,我就回去。” “行,辛苦您了。” 其实看葛逢秋的表情,一会打量下月出,一会目光又小心翼翼的游移向苏宅大门里,月出知道他其实很想进来坐坐。按情理说,客人来,她理应尽地主之谊,但她有什么办法,正厅是一排灵位,左耳房还躺着个僵尸。月出赶紧正了正身,将仅有的小门缝严严实实挡住。 “洪家岭那惨案,前段时间便闹得沸沸扬扬,都说是一个乡亲赵某,因为土地的事儿,和邻居孙某起了点争执,结果第二天,赵某便被发现,死在孙某家的井里。”葛逢秋边说边捻着手中的佛珠。 “哎,何必呢,都是邻居,一点小事不冷静,就酿成悲剧。”月出叹息说。 葛逢秋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若真是这样,倒好了。问题是那被杀的乡亲,死状及其诡异,从中间被开膛破肚,内脏也不见了,嘴里满是黑糯米,身上还有好几处烧焦的痕迹。” 月出厌恶的皱了皱眉,“太凶残了,这多大仇啊,要这么破坏人家的尸体?不会是神经病吧。” “是啊,之前人们都怀疑是那邻居下的毒手,但就在今天,我听来我店里的人说,案件又有了新的进展。” “怎么说?”月出来了兴致。 “因为一个律师,”葛逢秋神秘一笑,完全是个说故事的老手,“官司是被告打赢了,律师帮助孙某提供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所有不利因素一一甩个干净,就连当地警方,都不得不承认案件的处理过于草率。” 律师。官司。月出脑海中浮现出了陆辕温和的笑容,忙问:“叔叔,你知道那律师叫什么吗?” “这我便不知了,只听说是个年轻人。” 陆辕!一定是他。月出清楚的记得,那天陆辕自己说要去洪家岭处理案子,毕竟是乡村,哪有那么多起案子同时发生? “这案子太过蹊跷,虽然没看到现场,但从我却怀疑是……”葛逢秋欲言又止。 “什么?”月出只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怀疑,有人在此炼尸。” 月出瞪大了眼睛。 “什么是炼尸?” 葛逢秋深深的看了月出一眼,说道:“小姑娘,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我……”月出一下子被他问住,竟磕巴起来。 其实月出从来不相信神啊鬼啊的,但随着霏江“空降”在她的面前的瞬间,她二十年来的鬼神观,轰然崩塌了。 “你害怕?”啪。葛逢秋拨动手中的佛珠,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 月出立刻舒展眉头,挂上无所谓的表情,“不害怕,也就是听个热闹,叔叔快讲讲。” “小姑娘有胆量,”葛逢秋似乎话里有话,“不过者炼尸,可不是什么热闹。” 月出越发紧张起来。 葛逢秋徐徐说道:“炼尸,就是把尸体做成僵尸。我听说尸体的选用、停放、处理,包括地点都有讲究。我略懂一点风水,洪家岭确实存在四阴之地、破败之局。这尸体下巴上被灼烧的痕迹,恐怕正是为了提取尸油,而口中的黑糯米、清空内脏,显然是为了防止尸变,如果没说错,始作俑者肯定还会留有一个小木人,也是一样的作用。” 月出越听越觉得渗人,竟然愣在那里不知该怎么接话,见葛逢秋也陷入沉默,才想着应该给个反应,打破尴尬局面。 “可、可既然是炼尸,为什么尸体最终会出现在井里呢?” “一则,可能是尸变,二则,可能是炼尸过程失败了。咱们没见过尸体,只是猜测,难以下定论。” “哦、哦……您怎么会知道这些?”月出反问葛逢秋。听他用低沉的语气讲述这些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时,不安和恐惧感越发强烈了。 “我也是在乡间长大,那时候没什么玩的,就爱听长辈们将这些奇闻异事,长大了,就变成自己的东西了。哈哈。”葛逢秋爽朗一笑。 “其实我对这种事也挺感兴趣,不过要是变成真的,我看还是免了吧。”月出符合他说道。 葛逢秋扬起唇角,“行了,天色不早了,我也要回店里去了。” “对了,叔叔,在绿崖湾开古玩店,生意还好吗?”月出也是好奇,这绿崖湾虽然近年规划的不错,但到底也是乡间,邻里街坊看起来都很实在,不像会鉴宝赏珍的人,实在想象不到古董店会有生意。 “好着呢,”葛逢秋语气中带着几分自信,“不过销量并非来自本地人,主要还是靠旅游的,以及住在东边别墅区的那些老板。” “这绿崖湾还有别墅区?” “是啊,你没听说吗?东边那片原本连着岸边,后来地皮被罗逸峰收了,圈了湖,建了别墅区、花海、采摘园、高尔夫球场,一样不少。” 022 野道士 原来绿崖湾还有这么个土豪区?真是涨姿势了。月出仍旧有些难以相信,问道:“那边人住的多么?” “多,怎么不多,”葛逢秋看上去倒比月出还要惊讶,“那可是罗逸峰亲自定下来开发的,想想这绿崖湾,北临渤海,南靠南陵千龙山,西面一代又有些古迹废墟,何况咱们绿崖湾的建筑又古风古色,中间甚至还夹杂了一点俄式建筑,哪一点比现在很多景区差?要风景有风景,要历史有历史。” 月出被反问的哑口无言,连说:“这我确实不熟悉,大叔见笑了。” “小姑娘,你呀,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罗逸峰早年就说过,是要把这整个绿崖湾都买下来的,到时候,你这房子的价格,可就不知道要翻多少倍了。”葛逢秋愉快的说。 起先讲到命案、炼尸时,月出还存有几分忌惮,转而有开讲这么接地气的话,她所有的警惕也全都灰飞烟灭了。 “以后,我就叫你小安,你看怎么样?”葛逢秋忽然说,“也别小姑娘,小姑娘的了。” “行,我就叫您秋叔。” 听到葛逢秋这么套近乎,月出确实发自内心的高兴。虽然他一口一个小姑娘本身也不会令她讨厌,毕竟年龄摆在那。但霏江也这么叫……怎么说呢,虽然都知道他很可能是个上百年的老妖怪,但毕竟生了一副年轻面孔,而且还极为不正经,被他这么叫,除了感觉低人一头,还有点调戏的意味。 “那小安啊,我也不打扰你了,你再唠下去,你哥哥好怪你没给他做饭了。”葛逢秋笑眯眯地说。 “嗯,好,我刚来到三天,家里实在脏乱,不然就请您来坐坐了。”月出不好意思的说。 葛逢秋偏偏在这时有些迟疑,镜片后的漆黑的眼睛着了一丝审视的光,然而他很快轻松一笑,说:“明白明白,等有机会的,不急,那我就回去了啊。” “好,秋叔您慢走。” 月出目送葛逢秋出了苏宅院前,向左边走上主道,便拽住两边门闩,关门大吉! “咔。” 听到奇怪的声自脚下传来,月出低头一看,发现门框与大门之间,竟然卡着一只绿色的小竹筒。她弯下腰将竹筒捡起,仔细看去,上面还有斑斑驳驳的痕迹,不知道是恰到好处的做旧效果,还是真的有些年头了。 细细的一节,也十五六厘米,本以为是个小笔筒,因为它的一头是以人工木片封底的,但放在地上却立不住。于光线能恰好找到筒底的位置看去,空空如也,没有什么异样。 话说掉在这个位置,弄不好是葛逢秋掉落的,等有时间还给他就完了。 月出不再多想,拿着竹筒向正房走去,可就在她一脚踏入正房门时,敲门声又响了。 肯定是葛逢秋发现东西掉了,特地回来拿。这是最好不过的局面,不然她还得等到后天才能还回去。而且实话说,月出总觉得这个葛逢秋怪怪的,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总觉得他在打探或隐瞒着什么,却也无法断言,因为某些情形下,这大叔倒也挺实在。 月出快步跑回,拉开两扇大门—— 咦?不是葛逢秋!? 不过令月出目瞪口呆的,却不是因为此人并非葛逢秋,而是他的外貌—— 一头飘逸黑长直半梳半落,扎在头上的部分被冠束着,干净清爽,垂下来的部分披在背后,自然飘逸,男子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眉峰入鬓,五官英气。身上竟然穿着纯白与藏蓝相间的道袍,浑身散发着浩然正气。 这是自霏江之后,月出见过的第二个她认为可以“秒天秒地秒宇宙”的大帅哥,月出的脸不争气的红了,但想到自己已经愣愣的审视了人家半天,立马尴尬的咳了一声,“不好意思,您是……?” “打扰小姐,不过……你刚才是否看到一支竹筒?”男子开口问到,声音凛然。 不知为什么,月出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淡淡清香。她天生对味觉敏感,发现此人身上的香气与霏江不同。霏江身上浮的是白梅香,陌生男子身上,貌似是荷香。 话说这人说话还真是纠结,像古装片似的。 月出拿着竹筒,举给道士看,“你说得是这个?” 月出刚想吐槽,却见男子身后带了浮沉,腰间还别着一把剑!? 这就诡异了,这是在干嘛?准备好衣服、武器,玩cosplay吗?不过者绿崖湾脸别墅区都有,来一波cosplay也是分分钟钟的事儿吧! 男子接过竹筒,变魔术一样,从衣袖里掏出一张黄符,贴在其上。 整个过程中,男子都没有使用水、胶棒之类的,那黄符却牢得掉不下来! 男子嘴角微动,清澈的嗓音不着一丝多余的感情,正义凛然,“小姐,这竹筒你妥善保管,最好置于家中阳气最旺处,一日之后,大可观察,凶魂自破。” 月出张大嘴巴,“等等,这竹筒有问题?哪来的凶魂?” 男子点头,做出将竹筒归还月出之举,说道:“这竹筒是鬼魂附身之物,其上的阴气,我在门外便有所觉察。此鬼狡诈非常,不到万一不会显形,如若不管,它久居宅中,吸食人的精气。 月出吓得向后小跳一步,汗水都顺着发际线滑出:“那还是你留着吧,我觉得你面对这样的事情,比我有经验的多。” “太迟了,你捡起了竹筒,它便认定了,即使明知在别人手里,也会循着你的方位找来。不如听我一言,先以符镇住筒身,也就是它所依附之物,弱化它的阴气。待鬼怪无法忍受甚至现出真身时,便可将其斩杀。” “好……好吧……”我这都摊上的什么事儿啊!话说放在阳气最旺的地方,又是哪啊!月出暗自叫苦,但既然已经着了道,不如顺势问明白,“那您看我这宅子,风水怎样?” 道士打扮的男子迟疑了片刻,貌似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先仔细打量了月出,又透过大门向宅子里简单看了看,剑眉微蹙—— “怎么会这样……?你这宅子……根本没有阳气!” 023 诡梦 道士面色惨白,咬唇说:“这种风水,我生平只见过一次,难道是……” 话说了一半,道士剑眉一凛,突然瞪了月出,强势的将她的手腕一把拽到自己面前。 “你干什么?”月出受到惊吓,狠狠甩着道士的手,“放手!你握得我好痛!” 但道士的手劲实在太大了,月出根本挣脱不开。 道士反捉了月出的脉搏,指尖轻压,不过三秒时间,他抬头看向月出,话语似乎在唇齿间咬碎,一字一句说道:“你……不是鬼,却没有阳寿!” 见道士迟疑,月出赶紧收回了自己的手。这道士虽然长得帅,但是太讨厌了,就这么硬生生解开自己的伤疤,还说得她像是怪物一样!不管是不是有意的,到底还是让人不舒服,月出甚至觉得鼻子都开始酸起来了。“那又怎么样,我活得还不是好好的!” “活得好好的?这根本就是不人不鬼!”道士加重了语气,原本清澈凛然的声音,也听上去变成了不友好的利刃。 “不人不鬼怎么了?就算是,你有解决的办法吗!?” “我……没有好办法。”男子含星般的眸子微垂,落寞说道。 这一句彻底激怒了月出。既然没有解决的办法,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讽刺,她现在活得已经够艰难了。与僵尸为伍、受尽惊吓、扫灰尘、搬家具、斗鬼怪、忍受饥饿甚至还要去挖野菜!但至少她从没有放弃希望,准备坚强的生存下去,不然怎么样?难道还要她自行了断不成? 月出本想强忍住泪水,却还是流下了两行,索性转身不看道士:“谢谢你提醒我,没事就请走吧。” 『哎……』 背后传来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月出胡乱擦了下眼泪,回过望去—— 大门外空空如也。 人呢? 她没法跨出门槛,两手扒着门闩支撑身体,向外张望,左路、右路,哪里都不见道士的踪影。 “人呢?你还在吗?”茫然间,月出凭空发问。 一阵冷风吹过苏府门前,回答她的只有空气的轻声嘶鸣。 月出此刻得心也如那门一样,空荡荡的。 …… 夜晚很快到来,有了剩下的半袋泡面,月出倒也不至于饿得睡不着。 她静静坐在灯下,一旁是“熟睡”的霏江,一旁是小摞旧书。今早的竹筒就放在霏江旁边,上面还贴着道士的黄符。 今天总共碰到两个生人,竟都是“奇葩”。葛逢秋还好,只是个大龄神秘学爱好者,而之后的那道士…… 如果真是个coser,也未免入戏太深,更何况看他的举止神色,仿若真正的古人,就连正剧里的一级演员,也未必能模仿出那个调调。从此人言行来看,对鬼怪深恶痛绝,最后的“消失”更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难道是神仙? 月出这个念头可令她自己都吃惊不小:既然世间有鬼,那有神也不出所料吧,而且男子的面向多像游荡人间的散仙啊,遍览红尘,一身正气。 不过很快,月出就感到有些泄气——如果他真的是仙人,连他都对自己这问题无能为力,她这包租婆,是坐实了。 月出想着,目光游移至榻上的小竹筒,并没有什么异样,符纸也老老实实的贴在上面。月出怕将其弄掉,并不想将竹筒拿在手中,远看上去,那符上似乎画了个变体的“鬼”。 戌时已到,月出像昨夜一样,准备齐全,不过这一次她选择在地铺上围着被子坐等,毕竟今夜太冷了,而且她早已被上午的际遇弄得筋疲力尽。 她将时钟也搬到了左耳房,百无聊赖地数着分针旋转的角度。 好困…… 然而不能睡…… 不能…… 恍惚中,月出问道了一股白莲的清香,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了左耳房的地铺上,被子也盖好了。 到底还是睡着了!感叹自己不小心的同时,她警惕看了眼旁边的钟表。 十二点。 正好亥时之末! 月出强打精神做好,但很快,眼皮又粘的睁不开,呼吸也逐渐趋于均匀平稳。好奇怪,究竟怎么回事…… 恍惚中,月出看到摆在榻上的竹筒忽然动了。一股灰色的烟尘自筒中冒出,滚滚浮上半空,又似重物自然着地般渐渐凝成了一个人影的形状。 瞌睡劲再次席卷身心,月出看着那烟雾,竟打了个哈气。 人影的形状越来越清晰,灰烟开始快速旋转,直到其中竟出现了颜色。 蓝白相间的袍子,长发带冠,一手执剑,一手持了拂尘。 是那个道士! 烟雾已经消失了,不,准确的说是烟雾化成了道士的形象,背对着月出。 他怎么会在我家?月出只觉头脑昏重,已然迷迷糊糊,全然无法思考。 道士缓缓转过了身—— 那是一张青面獠牙的鬼面。 “啊——!” 月出惊呼一声,从铺子上猛地坐起来。 天已经大亮了。 看了眼时钟,又是正午十一点。月出掀开被子走到铜镜前,镜面还盖着苏家家谱,月出一把将黄绸扯下。 只见铜镜里,女孩的眼睛圆整,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发丝粘在脖颈旁。月出深吸一口气,走到榻前,那小竹筒依旧在榻上静静放着,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是做梦?还是真的发生过什么? 月出已经完全分不清楚了。 她猛喝了三大口凉白开,勉强镇静下来。恰巧在这时,手机响了,是陆辕。 “喂?安小姐吗?咱们今天下午约个时间,你看什么时候方便?” “好的,我都行,不过我不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咖啡厅。” “那地方我来定吧,”陆辕丝毫没有迟疑,“就在绿崖湾东面,你顺着主道的路标走,在小教堂处向东拐,可以看到别墅区,头一家门头房便是咖啡厅,叫“神秘园”……哎,我都忙晕了,我直接开车来接你多方便!” 月出一听连忙喊停,“不用了陆律师,谢谢你,但是我这两天一直在家里收拾房子,也想出来转转熟悉下周围的道路,溜达着就过去了。”其实月出心中想的是,万一陆辕到门口要近来坐怎么办? “好,我马上到了,我在那等你。”陆辕随和的说。 光是听到他的声音,月出就觉得心里暖暖的。 024 结识小伙伴 月出从带来的衣服里选了一条短袖连衣裙,又选了条咖啡色的线袜子打底,外边罩了见牛仔服。【ㄨ】现在的天气中间热两头冷,这样穿今应该不至于感冒。月出挎了个小零钱包,虽然知道陆辕不会让自己掏钱,但路上看到卖东西的点,最好能采购一些,留着晚上吃。 想到这,她的心竟然“突突”跳了起来——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月出锁好了房门,走到大门口,像来时那样,双手放在两扇门上,使劲一推。 随着“吱呀——”一声,外面的世界便展现在眼前! 月出深吸了一口气,脚试探着点在了门槛上。 什么都没发生! 月出简直激动的想冲着那门槛亲上去! 再也没什么能阻止她了!她立刻雀跃的跳了出去,并将门拉好。 月出的门周围只有树木和花草,一条横着的小路联通了两侧的主道。月出按陆辕说的地图选择了从右侧上了主道。这条路上两排都是农家宅子,多为四合院结构,看上去年头也都不小,只是没有苏宅那么大。屋里有人,院门就直敞着,能看到忙忙碌碌的住户,晾衣服的、喂鸭子的、晒咸鱼的……一派生活景象。 路过一座墙上满是藤蔓的四合院时,一个像月出这么大的男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男子留着精心洗剪吹过的发型,耳朵上还钉了个耳钉。看到月出略微惊讶,但接着便戴了头盔,骑上摩托,向小教堂方向开了。 月出有些后悔没上去跟人家问路,毕竟现在都是邻居了,不说立刻就求人家弄摩托捎自己,但至少也能混个脸熟,何况同年龄的人好说话。 绿崖湾真的很干净,主干路都是乡村少见的混凝土路面,灰尘少得很,绿化也到位。大约走了五百米,月出看到了第一家小卖部—— 就一般能见到的乡间小店来比,这家从外观上看简直干净的感人,甚至还很有品位。两层小楼,一层是食杂店,二层用来居住。牌子放在一层的屋檐上方,为中黄色的灯箱,上面以黑色楷书书写了四个大字——“燕居小店”。食杂店的中式屋檐下,吊着几盆矮牵牛,门口有一只鲤鱼雕像,之下是个三四平方的小水池,启动后应该是可以喷水的。 这样一间杂货店到底是怎样的老板开的? 如果时间来得及月出一定要进去看一看,然而陆辕现在很可能已在咖啡厅等她,耽误了毕竟不好。 正当月出准备离开时,只见两个女孩子说笑着从杂货店里走了出来,手上一人拎着一个小盒子,似乎是刚出炉的糕点。【ㄨ】女孩子们大概十八九岁,穿着连衣裙,打扮满时尚的,你一言我一语,看起来非常可爱。 “嗨~请问,这蛋糕是在哪买的?”月出好奇地朝她们打了招呼。 女孩子们停下脚步,染色黄绿色短发的那个眼睛大大的,一看就非常活泼,咧嘴说道:“是杯子蛋糕,非常好吃。” “看上去好像是新做的?”月出盯着女孩子手中的粉色带着几朵小黄花的盒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是啊,就是在这家买的,仪姐亲手做的,有机会你一定要尝尝~”女孩子笑着说。 “姐姐,你要不要尝尝?”令一边黑长直的妹子直接打开了自己的糕点盒。 “不、不用……”月出不好意思,但这话说出来确实很艰难。 短发的女孩子非常豪爽的说:“姐姐别客气了,以前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吧?我们之后都是邻居了,有时间一起玩嘛!我叫于小磊,旁边的是江梦蕾。” 这时江梦蕾已经取出了一只杯子蛋糕,淡奶油上装饰着黄色的小花和一只小草莓,看上去又萌又好吃的样子,月出也不客气了,直接拿起来吃。 啊…… 好吃的要哭出来了…… 月出完全像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哪顾着细细品味,几口就吞了下去,为了挽回形象, “姐姐,其实我们是大一学生,偷偷跑出来玩的~”两个人相视一笑。 “那你们住哪?租的房子?” “不是,梦蕾家在绿崖湾有个四合院,我们听说这里正要开发成景区,提前来体验一下原汁原味的景观。” “确实,现在一些地方一过度开发,就没意思了。”月出点点头,如果不是自己这糟糕的境遇,绿崖湾确实像个世外桃源,至少不输给那些漂亮的欧洲小镇。 之后,两个小姑娘和月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打算有机会一起去玩。 小伙伴get!虽然月出比她们大了不少,但大家都是女孩子,总会有共同语言的。 走到小教堂的时候,月出能再次停下望了望。 这教堂确实已经完全荒废了,周遭围着一圈铁栅栏,只有门前的一隅是打开的。大门紧闭,不知能不能进去。墙面多处破损,玻璃窗全碎了,地上可见点点碎玻璃茬,从外边远远望去,可以看到墙面上斑驳的壁画。唯一保存较好的 月出感到有些渗人,慌忙看了路牌,确定要走的路线,离开了小教堂。 之后月出再没耽搁,甚至没浏览别墅区,就径直进入“神秘园”咖啡厅。 这咖啡厅的装饰完全按照古风中式建筑的造型设计,里面除了咖啡还茶,房屋各角落里还挂着墨绿色的纱帘,搭配漆了深咖啡色的柱子,月出差点感觉自己是穿越到了古代的小酒馆。叫咖啡厅也许有些不准确,因为这里也提供茶。 月出刚推开玻璃门走进去,便一眼看到了坐在左侧窗边的陆辕。 软蓬蓬的栗色头发,黑色的休闲西装,倾长的身影,不是他还能是谁? 陆辕一直看着手机,不知道是不是等着急了。许是心有灵犀,他正好在此时抬头,对上了月出的眼神,立刻抬起手臂微笑着示意月出过来。 “抱歉陆律师,第一次走这么远,有点迷路。” “没关系,我也刚到不久。”陆辕的笑容还是那么暖人心,“安小姐,你想喝点什么?” “卡布奇诺。” 陆辕抬手示意,身穿旗袍的女店员立马走了过来,“先生您好,请问喝点什么?” “一杯卡布奇诺,一杯白巧克力摩卡。” 我去!?这么甜!果然是陆辕错不了…… 025 再会陆辕 “最近住的怎么样?我看你好像瘦了。”陆辕关心的问。 整天没一顿饱饭可能胖吗!月出头上立刻降下三道黑线。但是陆辕可不知道她不能迈出宅子半步,她只好笑笑说:“还好,就是一个人住还有点害怕,大概水土不服吧。” “身体要紧,不舒服就给我挂电话。”陆辕的语气中着了一丝歉意,人家不知道,简直会以为她现在所陷入的局面是陆辕造成的。 “没事,对了,陆律师是来找我签字的吧。”月出瞅了眼陆辕身边的斜肩包。 “是目的之一,”陆辕从包里拿出了用公文袋收纳好的《遗产继承协议》,平摊在月出面前,“需不需要再看看?” “不用了,我就签吧,也耽误你这么久了。”月出淡淡一笑,心里却如翻江倒海。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不签,还有什么办法呢? 陆辕将黑水笔递到她面前,并示意她几个需要签字的位置,月出很麻利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说道:“您看这样就行了吧?” “可以了。”陆辕说罢,将协议拿到自己面前,认真的审阅了一番,非常的认真负责。 正在这时,一身红色旗袍装扮的店员又婀娜走了过来,为两人端上了咖啡。 月出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 啊…… 好好喝!我前几天过得那叫什么日子啊……这才是走上正轨的生活嘛。 “没有问题,这样协议就成立了,今后任何人都不能剥夺你的继承权。”陆辕笑着将文书整理好,放回包里。 月出长长舒了口气,终于结束了。 陆辕也瞬间放松心情,靠在身后的藤椅上,看着悠然的捧着咖啡杯的月出。 咖啡尚有些烫,月出小口啜饮,时不时用小舌头舔一舔嘴唇上的泡泡。这一瞬间,陆辕却觉得月出几乎和他家爱猫“海绵”的样子重叠了。 几天不见,这小姑娘看起来的确疲惫很多,但喝了口咖啡,就好像瞬间复活了一样,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我们再要快蛋糕吧,”陆辕提议,“安小姐喜欢什么口味的?” “什么都行,你选吧。”月出笑笑说,这是真心话。 “你说吧,今天安小姐你是客人。” “陆律师,别一直叫我安小姐啦,怪不好意思的,叫月出就可以了。 “那你也别叫我陆律师,叫陆辕就行。” “OK,”月出说罢便将注意力转移回了点餐,:“我们来个提拉米苏的,你看怎么样?” 看来陆辕是个忠实额甜品爱好者,当然得来个甜而不腻的,不过就月出来说,她也对提拉米苏爱得很。 “好。” “话说,你刚才说,来这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陆辕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凑近月出低声说:“听我说,最近这一带不安全,未来两个多月,没要紧事,不要到处乱跑,知道么?” 月出瞬间想起了昨日你葛逢秋说过的话,“你是指洪家岭的案子吗?” “你怎么知道?”陆辕惊讶的微蹙眉毛。 “是我一个邻居说的,原来那个律师果然是你。” “果然,事情的影响比我想象的还大。”陆辕倒抽一口凉气。 “有结果没?其实……我想问,凶手真的不是死者的邻居吗?”月出更加好奇了。 “我认为,不是他。”陆辕肯定的说,接着又似开玩笑般加了一句,“你相信律师说的话吗?” 月出点了点头。 “谢谢。而且,我认为绝对不是熟人作案。”陆辕看上去很愉快的笑了,进而补充了一句,喝了口白巧拿铁。 月出心中打起了小鼓,她很想把葛逢秋对她说的一五一十告诉陆辕,但被陆辕当成小女生的幼稚言论怎么办?甚至会怪她没正经。纠结再三,月出决定不说了,而是打听点别的事。 “那这个官司,就算结了吗?” “怎么会?真凶没有浮出水面,孙XX是目前最大的嫌疑人,死者家属必定会再次上诉,”陆辕迟疑了片刻,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死者的儿子在泉城上大学,知道此事后,在网上宣扬此事,已经聚集了很多有正义感但不知真相的网友,舆论压力非常大。” 月出知道这对陆辕意味着什么,如果这次官司失败,这将是他目前的律师职业生涯中,唯一一次败绩,当然他本人对此只字未提。 “蛋糕上来了,先吃吧。”陆辕转移了话题,示意月出先下叉子品尝第一口蛋糕。 之后月出和陆辕通过彼此的电话号码,加了微信好友,又聊了聊陆辕律师生涯中的奇葩官司,最后,陆辕提议二人沿着别墅区散散步。 别墅区的全名是“绿山庄园”,中间是一座以飞天为雕像的大型喷水池。飞天手持花篮,这水就从花篮中四散向下,充满了最下方的池子。庄园为“A”“B”两大区域,A区在前,为联排别墅,B区靠后,为独栋别墅。A区目前已经卖光了,背后又是各种商店餐厅,进出的人不少,为半开放状态,月出和陆辕也正是在A区逛逛。而再往里深入,便是B区了,月出和陆辕本打算掉头,缺件一名身着职业套装的女青年踩着高跟鞋,从售楼处跑了出来。 “帅哥,美女,是来看房子的吗?我们这独栋别墅户型都很好,大而不空,很适合新婚夫妇居住。” 月出只觉一股热流“腾”地涌上头顶,再看陆辕,他也十分尴尬,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不是的,我们俩不是……”陆辕忙解释说。 “啊……”售楼小姐也是阅历丰富的人,马上就知道自己闹了乌龙,“都怪我,两位都是俊男靓女,还这么有夫妻相,一时嘴快,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们就是散散步。”月出补充道。 “那两位慢慢逛,我先去忙了,有需要喊我。” “嗯。”月出和陆辕异口同声。 售楼小姐神秘一笑,欲言又止。 “不过,你们这怎么这么多柳树啊。”月出忽然好奇的发问,顺手抓了一把空气中的柳絮。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据说是我们老板要求的,也许他喜欢吧。” “老板?你说的是罗逸峰?” “是的,正是罗总。” 这人的品味还真是怪,难道不觉得柳树晚上看起来非常的渗人吗? “时候不走了,我送你回家吧。”陆辕看了下表,提议说。 月初点了点头:“好的,今天真是谢谢了。” “哪的话,和你聊聊,我也挺开心的。”陆辕似是不好意思的搔搔头。 月出微微颔首,又鼓起勇气抬头,问:“你还会来吗?” 陆辕被她这么突兀一问,明显有些愣神,但很快微笑着点了点头:“会,希望下次能去你家坐坐,看看苏宅的变化。” 这、这难道是…… “好。”月出点头说。 好吧,陆辕肯定没多想,想歪了的只有我一个人……月出自嘲的想,不过刚才售楼员还说自己和陆辕很配……不对不对,人家以为我俩要买房子,肯定往好了说…… 月出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自己满脑子都是陆辕的事啊!? 难道是……喜欢上他了? 026 真假难辨 回苏家老宅时,月出看到杂货店往家走一百米左右的地方,有几个老农在卖自家种的菜,就让陆辕在这把她放下,因为家里的米、菜全空了。陆辕本想等月出买完,继续送她,但月出执意推辞,陆辕便不强求。 “回家的时候千万小心,到家了给我发个微信。”陆辕目送月出下车,将车窗放下,特地叮嘱了她。 “嗯,路上小心。”月出笑着拜拜手。 陆辕微微一笑,夕阳下他的面容显得格外温柔,竟看得月出有些出神了。 阳光对开车的人来说可是敌人,陆辕戴上了墨镜,对月出点了点头。也许是栗色头发的原因,带了墨镜的陆辕和平时的他简直像两个人!主要是气质变了,沾上酷劲儿了! 而看着陆辕的车渐行渐远的月出,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车里的人,也在看她自己。 透过后视镜,陆辕的目光一直不曾离开站在夕阳中的女子。无论如何,希望她平安无事……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安月出的事呢?他虽然有时候爱烂好人,但是这么关心自己委托人的家属,还是第一次。不过安月出怎么说,也是刚走出大学校园的小姑娘,自己对她来说,其实就是个爱操心的大叔吧。他想着,竟自嘲的笑了起来。 —————————————————————————————————————— 请罪请罪~平时码子的U盘忘记带回家了。。。又没放存稿箱。。。凭印象写了一个头,先占个坑,明天补上~QAQ 027 竹烟鬼 月出已是瞠目结舌,完全失去了刚才面对野道士的淡定。 『怎么?你不认得我了么?』竹烟鬼明知故问。 月出确实没了主意——明明梦里的鬼怪是道士啊!怎么自己面前的会是霏江呢!?难道这一切都是鬼怪的骗局? 她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错了错了,自己这回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了。悔恨已经来不及了,还是想想眼下怎么办吧。没有灵符、没有尸血、连能自卫的武器都没有,除了手中的三根大丝瓜。 话说既然这个“霏江”是鬼怪的伪装,那真正的霏江又在哪里? 能拖延这竹烟鬼一秒算一秒,月出将两条丝瓜握在手里,摆出一副战斗架势。 真别说,至少有那么三秒钟,竹烟鬼盯着月出的架势,不知所以然。但这些小伎俩又哪能完全骗过它? 恶鬼眼睛微眯,枯黄的眼珠映不出一丝光亮,喉头发出了咯咯的狞笑:『久不临人间,这鬼府之主竟沦落到如此地步了吗?』 “沦落不沦落不用你操心,至少我还活着,不像你,只能躲在个小竹筒里苟存。”见恶鬼搭话,月出看到了希望,“反派作死于话多”这可是通用真理,她索性继续激这鬼怪,它多说的每一句其实都是在替月出腾出自救或被救的时间。 『你这死丫头,待我吸干了你的三魂七魄,看你还能不能“活着”!』说罢,竹烟鬼猛染一抖,那一身霏江同款的清朝官袍便化作了烟尘。 原来竹烟鬼没有身形,狰狞的面目下,只有一团浑浊的烟尘在不断变换着形状。 突然!竹烟鬼猛然扑向月出。 一直保持机警的月出迅速后闪,拿着两条丝瓜在空中一挥,正好碰到鬼怪“身体”的一角,将它的烟雾身体略微打散了。 『咯咯咯……你再给我挠痒痒吗?』鬼怪笑得阴阳怪气。 月出微微皱眉。确实,这鬼怪除了脸部没有实体,除非击中它的头部,否则只是抽刀断水,更何况……她手里拿的是丝瓜啊! 既然没有别的办法,就继续拖延时间! “挠你痒痒得有肉身啊,你这一团又臭又暖的尾气,就是挠了你也未必有痒的地方啊~”月出故意把声音放得很大,这个时间霏江应该清醒了,如果他能听到,自己获救的可能便加大了。 『死丫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竹烟鬼漂浮在半空,居高临下一点点逼近月出,离近了看,那青面獠牙的脸简直是月出小脸的两倍,它呲着利齿,不停蠕动的烟尘之躯渐渐拉长,几乎将月出环绕在中间。 察觉到事情的发展对自己越发不利,月出咬紧牙关,强忍着恐惧,瞪视面前的竹筒鬼。 『死丫头倒有几分勇气,待我慢慢吸干你的血,吃净你的肉,最后咬碎骨头,唯独留着你那一双眼睛,不知道,你到时候还敢不敢这样看着我。』鬼怪的脑袋在烟尘中转了个圈,诡异十足。 “……” 『死丫头,刚才的嚣张劲哪去了?就让我从……杀了你……开始吧……』 月出的心脏已经快得要爆炸了—— 这可能是她最后的求生机会了。月出再也按耐不住,大喊一声:“霏江!霏江你在哪!? 028 天师斗恶鬼 无人回应。 现在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赌一把霏江的尸血会救自己,毕竟已经成功过一次了。 下定决心,月出向左耳房冲去。 『咯咯咯……想跑?』竹烟鬼阴险一笑,如狂风般瞬间绕道月出前,挡住了去路。 月出躲闪不及,摔倒在地,不过这样也比撞上那鬼怪恶心的脸强。 好痛啊。她双手拄着地面,膝盖也磕到了。 更可怕的是竹烟鬼此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中满是凶光,却得意的笑着。 鬼怪缓缓逼向月出,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嘴,夸张的下巴垂到了脖颈。 怎么办、怎么办!? 月出已经全然无法思考,双腿也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突然,四张黄符自天上飘落,竟乘着清风,恰到好处的飘在了鬼怪的四周—— 东、南、西、北,正好四个方向! 『啊……!臭道士!』竹烟鬼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烟尘组成的身体剧烈晃动着。 话音未落,白色的衣袂便自月出眼前掠过。 男子一身白衣胜雪,如仙人般降临在月出面前,轻轻一甩手臂,墨蓝色的里衬下,三尺长锋出鞘,在道士手中闪着凛凛寒光。 月出紧张的吞了口水。 『嗷——』竹烟鬼嚎叫立威,猛地咬向道士。 道士沉默不语,宁神屏息,一手握剑置于身前,另一手自剑尖沿剑身滑下,一派从容。 “咣当!”一声脆响过后,那竹烟鬼的竟似在道士剑身前撞到了什么东西,猛然弹了出去。 『咳、咳……嗷——!』鬼怪显然不甘心,再次猛冲向道士!这一次它貌似是用尽了全力,虽没被马上弹开,但在剑身之前,却再也无法前进一步。竹烟鬼狠命的向前顶着,而道士却没有一丝吃力神色。 月出聚精会神的观察,终于,本无一物的剑身上出现了一层白色略带青蓝的空气罩,正是这东西护住了道士自身和他背后瘫倒在地的月出。 乍看上去无法解释,但这气劲确实是在道士的剑上形成的。而且就连月出都能看出来,这竹烟鬼和道士的实力相差过于悬殊,完全没有胜算。 忽然,道士眉峰一凛,目光更加锐利,口中只道一声:“破!” 霎时间,气劲爆裂,那透明罩子四散碎开,鬼怪被震得弹了出去,至少飞出十米距离! 竹烟鬼跌落地时,烟尘四散,身形明显缩小了一圈。恶魂目蕴诅咒,狠狠瞪向月出。 月出心头一惊,难道这鬼要冲我来?这几日在这座闹鬼宅子里混,别的没学会太多,论机敏,可是突飞猛进——她拔腿便往大门处跑去。 果不其然,自知不是道士对手的恶鬼飞身窜上半空,直直冲向月出,似要报羞辱之仇。 噗—— 只听一声气流四散的响声,那鬼怪已经定身在空中,再也无法挪动半步。 月出大口喘着气,看着被利锋插穿面部的鬼怪,仍旧心有余悸。 『嗷……』 竹烟鬼最后发出一声凄厉吐息声,颜面碎成了粉末,身体化作了空气,随风四散飘飞。 “结束了?”月出边问边小心翼翼靠上前。 道士将剑收入鞘中,点了点头。 月出走到道士面前,微微鞠了个躬:“谢谢你救了我……还有,我昨天不该那么对你说话,对不起,还请见谅……” “不必多礼,我语出不逊,姑娘昨日教训的是。” 道士依旧惜字如金,能不说就不说,能少用几个字,就少用几个字。 “你别这么说,我才是不识好人心……” 道士并没有再与她客套,而是定定的看着鬼怪消亡的方向,直到最后一粒尘埃随风而逝,他才喃喃自语般说:“这竹烟鬼最可怕的地方,便在于可以模仿他人的音容笑貌,在人与人之间买下猜忌的种子,在将他们逐个吞噬。” “真是太可恨了,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竹筒里有一团灰烟冒出来,竟然渐渐变成了你的背影,然后你转过身,竟是这鬼怪一样的青面獠牙面孔,简直吓死我了!”月出抱怨道,也顺带解释下今天再次“得罪”道士的原因,“所以今天见到你的时候,我便以为你才是鬼怪……” 道士俊朗的面庞忽然风云变色,诧异问道:“你说昨晚?你当真是昨晚做得这诡梦?” “是啊。”月出点点头,不知这道士还着急什么,鬼怪都已经死了。 “昨晚、怎么会是昨晚……”道士又开始自言自语,看上去有些焦躁,好像发生了什么大灾难一样,“我明明给了你符纸,为何还会让那鬼怪探了梦?” 比起问她,月出觉得道士更像是在问自己,不过她还是回答:“我记得你说需要将竹筒放在阳气最旺的地方,又说我们家没有阳气,我就随便摆在床上了,符纸失效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不会,纵使没有阳气最旺处,也不至于第一夜就失了功效……”道士的嘴唇有些颤抖,双手握了拳,似乎在为什么感到愤怒却又难以名状。 “别怀疑自己了。这样吧,我去屋中把符纸取来,你看看不就明白了?是不是我无意间做错了什么?” 不等道士回答,月出便跑进了屋子,“你在这等我啊,马上出来!”月出不忘嘱咐一句,就怕道士跟进来,被他看到霏江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榻上,霏江静静地躺着,没有一丝生气,竹筒就放在他的右手边,筒盖开了,符纸被压在其下,竟然有些皱了。 “就是这张!”月出欣慰一笑,将符纸在掌心摊平。 黄符上空空如也。 月出心头一惊,忙将纸反过来,依旧什么都没有。 她拿着符纸回到正堂外,正见晚霞消失不见,夕阳被初升的新月的替代,点缀着绿崖湾的静夜。 可道士呢? 连影子都没了。 月出随后找了大门外、后院和几个房间,发现都没有道士的踪影,看来是回去了。 月出也不再纠结,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左耳房休息,谁知扫了眼躺在床上的霏江就一肚子气——还魂主呢,说要今天下午会醒,这都晚上了!睡个觉还能跳票,真是醉了! 她一转眼珠,心里顿时萌生出了个念头:这货现在是沉睡状态,什么都做不了,不正是报仇的好机会吗? 为什么我早没想到啊! 月出恶作剧的一笑,两只手指捏住了霏江的鼻子,左右扭了扭。 029 霏江苏醒 光是掐还不足以解月出心头之恨,她荡起了个如花笑靥:“今晚醒不过来,干脆火化了吧,野生的给你买新棺材了,地下室那口我可抬不动,不过骨灰盒的钱我还是得贴点,哎,只能帮你到这了,也算报答你救命之恩了。” “我的棺材,你买得起吗?” 什么? 躺在榻上的人眼睛未睁,只是薄唇轻启,由于被掐住鼻子,说话的声音有些变了。 月出赶紧放开霏江的鼻子,背着手缩到了榻脚,看霏江一点点坐起身,小脸上满是讪笑。 霏江缓缓睁开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月出觉得这一觉醒来,霏江那细长魅惑的眼睛更显清亮,微微泛紫的嘴唇也有了光泽,微微一笑更填邪气。【ㄨ】不,邪气既然是他与生俱来气质,说成“生气”似乎更加贴切些。 “我的棺材可是千年古树阴沉木,颜色深绿近黑,纹如织锦,经最好的木匠之手,六百六十六个日夜离开地面,精修而成,得天地精华。”霏江凑近月出眨了眨眼睛。 别对我放电,我对你的抗体可是越来越多了。月出心中嗤之以鼻,翻了个白眼说:“虽然不懂你在说什么,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我家庙小供不了金佛,哪见过这种宝物,更别说给你买坟头了,对了,现在都流行火化,环保破迷信。” “你想……烧死我?”霏江脸上依旧拐着那幅轻浮表情,看上去一点没生气。 但月出知道,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这家伙早晚会报复回来!? “哪有哪有,只是给你讲讲这个时代的风土人情而已。”月出讪笑,不由自主的又向墙角缩了缩。 “嗯……”霏江低吟一声,竟然向前挪动身体,脸庞和月出只有一拳距离。 “干、干嘛……”月出这下是真的慌了。 而霏江秋水般的明眸里,更是将女孩慌乱中小身板轻颤,面色也染了红霞的反应尽收眼底,就连砰砰的心跳声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不干嘛……”霏江笑着凑近月出耳根,轻柔的吐息萦绕在她的耳侧,“只是想提醒你一些事,比如……” 月出只觉耳后至脖子的部位阵阵****。好在霏江气息微凉,不然她绝对受不了这种刺激。 “……比如,那竹烟鬼的精魂你还没收。”霏江笑盈盈的说。 月出心里早有准备,知道他这是变相秀自己的撩妹神技,但是很可惜,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就算她心里仍是激动不已,也不能让这僵尸得意。 “我知道啦,谢谢,这确实是我大意了。不过希望你以后有正事能早点说,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多余的动作上。”月出一板一眼的说完后,便直接走出了房门,根本不顾及霏江脸上的表情。 然而屋内,霏江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他一直目送月出,看着这小姑娘靠着走到正庭,手心朝上摊开手掌,活动纤纤指尖,同时小巧的鼻翼微微颤动,就像嗅花香般一样汲取着魂力。 越来越有趣了。霏江心中默笑。 好在精魂还在。月出聚精会神,才看到庭中的蓝色悬浮物,进而如抽丝剥茧般将那些蓝色丝线汲取入了自己的身体中。 做完这一切,她第一眼边去正厅看了自己的灵位—— 戊戌年四月十七。 成功续命一个月! 030 进退与共 霏江一脸无奈:“不是四阴之地,破败之局,又如何能养尸招魂呢?看来你这两天书算是白看了。” “我还没有看到那里!”月出不服。 “行,不过要想鬼宅兴旺,有人在我们眼皮子地下偷偸炼尸肯定是不行的,久而久之,说不定你还会背上最大的嫌疑。”霏江抬眼说。 确实。如果这是继续闹大,说不准他就要挨家挨户的查,月出一个人居住在这么个大宅里,又是外来人,肯定有很大的嫌疑,再加上自己家一推门就是灵堂…… “好吧,现在怎么办?难道我去把这个炼尸人找出来?” 霏江换了个姿势,舒适倚靠在榻上:“如若不然,你有更好的建议?眼下……” “怎么样?” “还是去弄些吃的吧。”霏江舒适的瘫在床上。 这个吃货! 不过月出的肚子早已咕咕直叫,索性动手做了计划中的丝瓜汤。后罩房便是苏宅的厨房,月出自己当然不敢去,强行拖着霏江陪她壮胆。 后罩房里光线阴暗,杂物特别多。成捆的木柴好多已经霉了,发出一种难闻的气味,炉子下推着好多玉米叶子,灶台上有各种各样的锅子,最大的自然就是做“大锅饭”的标准锅台,月出选了个大小适中的,但也得经过反复刷洗才敢用。台下被火烧得一团焦黑,好在月出拿了打火机备用,不然还得去一趟杂货店。 火升起来,就可以做饭了。【ㄨ】 丝瓜汤讲究的就是清淡爽口,滑而不腻,手头没有过多的调料,月出便在火候和刀工上小下功夫了。 “味道不错,主人费心了。”对待食物这一点,霏江还真是不随便开玩笑,直接给予月出肯定。 “没怎么费心,就是丝瓜煮水撒点盐,还能做出什么味来……”月出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对食物没有过多要求,味道好便可以。”霏江说着将汤一饮而尽。 时间已经很晚了,月出累了一天早已昏昏欲睡,霏江也不着急讲以后的安排了,反倒劝月出早些休息。 这一晚,月出睡正房,霏江便在左耳房呆着。 刚换好睡衣躺下,边听屋外风声愈疾,不一会便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雨点打在窗户上,令月出突觉心烦意乱。她翻了个身,却依旧难以入眠,只要一闭上眼,就是前两日那窗外的鬼影和来历不明的竹烟鬼,不知道这一夜,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 “主人,”霏江的声音从左耳房传来,“睡不着吗?” “嗯……你怎么知道?”这墙上没洞吧…… “你翻身声音那么大,我怎么可能听不到?” “那是你听力超常……” “需要我来陪你吗?”隔了一小会,霏江的声音再次自左耳房传来,但这一次,确实直直接在了她的心上。 月出红了脸,索性把下半边脸埋进被子里:“不用了,这床太小,躺不了两个人。” “呵呵……我又没说要在床上,我可以站在地上守着你,还是说,你希望我上你的床?” 月出已经完全钻进被子里了,脸烫的难受,只有握住被角的手还露在外边,小声嘀咕着:“别开玩笑了,你快来吧……” 她这边话音刚落,得到的却不是回答,而是一只握住她手的微凉大手。 月出赶忙探出头,正好对上霏江魅惑的双眸,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欲言又止。 “主人还怕我吗?”霏江问道,依旧挂着招牌笑容,嗓音在淅沥雨声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轻柔、安静。 月出摇摇头,现在这个温柔的霏江 031 双星童子 而此时的霏江,竟然退去了平日那一身清朝官袍,穿着一身藏青色带条纹的运动服。这也是月出差点不敢认他的原因。 霏江将一头长发在脑后绑了个低马尾,这么看,他的发量其实不多。而额前的碎发,他也简单捋了捋,看起来非但不予这个时代脱节,反倒显出几分时尚。由于霏江身材倾长,这发型去时尚大秀当走T台的男模完全没问题。月出也是醉了。 “你这一身行头怎么回事?” “左耳房的衣柜里,貌似留下不久,尺码虽然有点大,但总的来说,很符合你们这个时代的特征,对吧?”霏江勾人地眨了一下左眼。 “好吧……还挺适合你的……” “那是自然,不过容我说一句,你们这个时代的衣服可真是难看,细手细脚,及其寒酸。”霏江摇摇头,显得非常失望,“我于地下室的衣橱里,有几件不同时代的衣饰,你若感性去,可以去看看。” “呃……”这个月出不知道该怎么讲,不过她确实觉得古代男子穿的衣服,要比现在很多款式好看的多。当然,配套的颜值也是很关键的。 既然霏江说了,有机会她一定要去地下室看看,不过眼下,要解决的问题可不是这个。 从月出开口时起,双胞胎便停下来手上的动作,愣愣看着月出。而且直到现在,月出也没分清他们是男是女。 “这两个小孩又是哪来的?”她满脸黑线地发问,“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 “咳、咳,”霏江差点被水呛到,随即又摆出招牌邪笑,“怎么可能?除非……你给我生一个。” 月出直接无视了他的******,歪了头说:“不是,那难道是领养的?” “他们是昨晚入住苏宅的房客,”霏江说罢看着两个小鬼,“对吧?南星,北星。” “呃……嗯、嗯!”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答道,肩膀也开始瑟瑟发抖。 这怎么也不像是一副你情我愿的画面啊。 “霏江……你不会连小孩都欺负吧?” “我欺负他们?是我救了他们还差不多。”霏江坐回到椅子上,满脸熊孩子就该管教的表情。 “你们叫南星、北星?”月出转而问向孩子们。 “我是南星。”粉色衣服的说 “我是北星。”蓝色衣服的说。 这是两个小男孩啊。 “你们是昨晚来的?”月出问问弯下腰,近看两个孩子问道,离近了看,发现他俩的眼睛里是晶黄中泛绿的色彩,非常好看,像琥珀一样。 “你们自己说吧。”霏江笑道,语气中却着了一丝威胁。 “昨夜,我们察觉到有诱魂幡在,便想侵入鬼宅,吸了你的魂魄。”南星说,怯生生的抬起了小脸,又马上低下,脸颊绯红。 “其实我们不是有意的……我们兄弟两个无依无靠,在人家徘徊了不知多少年还不得解脱,又没有可以交换的条件住店。试着去过几座鬼宅,却都被拒之门外,察觉到这儿有新出现的,便想不如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吃了诱魂幡!”比起南星的羞怯,北星却要奔放一些。 “主人,听见了吧?”霏江看着月出,优雅的歪了头。 不得不说,这两个孩子实在太可爱了,令月出动了恻隐之心,以为是霏江在欺负他们。但照北星刚才所说,他们昨夜确实是要加害自己的。 “北星说的是真的,如果我们再不想办法……”南星说着拉起了自己的袖口,只见露出的一小节白皙胳膊上,绿色的丝线正缓缓上升,似乎要挣扎着离开南星的身体,而绿色丝线已经消失的部位,则形成了大片的焦黑,看上去触目惊心。 “这是……精魂?”月出不解的看着霏江。 “就如我起初对你说的,他们常年漂泊人间,受到阳气熏染,能力又不强,再不找一处落脚,可能不是被术士抓去当小鬼驱使,就是三魂尽散,变成无脑的恶魄。” “对不起……”南星率先低下头,看北星咬住嘴唇,似乎仍沉浸在沮丧中,忙推了他一把。 “对不起。”北星将头移向一旁,低声说。 实在是太可怜啦。好吧……何况这对双胞胎又长得这么可爱。月出被这气氛感染,转头看向霏江:“要么……我们收留他们吧?”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但别忘了,入住是要有代价的。”霏江手指一点,指在了那本精装的《宿账》上,“坏了规矩,说不定以后会被群起而攻之。” 这么严重?月出看着霏江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马上明白了什么,答道:“所以,你想让他们在苏宅打杂来抵账,对吧?” “看来主人已经上道了……那,我们就开始吧。”霏江愉快的弯了嘴角,缓缓站起身。 南星和北星忙活起来可毫不含糊,三两下就帮月出备好了笔墨纸砚,月出深吸一口气,开始在《宿账》上新建了“戊戌年”一栏,写下“南星、北星,四月二十四”。她已经尽力了,然而平日不练毛笔字,果然还是超级难看啊……月出小心翼翼瞥了一眼霏江。 霏江果然一脸嫌弃的表情。 “这也太……”许是给月出留面子,他没把话说完,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项,“你这写的是阳历?” “嗯……现在大家都用阳历,不然每次都要查日历,也怪麻烦的……”月出伸出一根手指,心虚却说得头头是道。 “这倒无所谓,只要账清楚便可以,一会我把灵位上的也换成阳历好了。”从这点看,霏江倒真不怎么在乎繁文缛节,“还剩下报酬一栏,写‘苏府杂役’便好。” 也许是见月出这几个字写得实在愧对观众,霏江亲自拿过笔,虽然身体依旧有些僵硬,但他还是飞快的书写完毕。 霏江的笔迹是隶书,清隽工整。从一个外行的眼光看,这字迹绝对可以参加书法比赛了。 整个过程,双胞胎一直探着小脑袋,聚精会神的趴在桌子上,看样子对这桩交易十分满意。 双胞胎为“一魂三魄”的鬼怪,除了在灵位上书写好两个名字,将小截白蜡烛燃亮,每日还需要提供香两拄,纸钱六张。 总之,到目前为止—— 鬼宅终于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不知怎么的,月出心中竟然感到一阵激动,而且绝对不是因为灵牌上自己的寿命又自动增加了两个月二十四天! 只剩下去杂货店买来纸钱和供香了,月出麻利穿好衣服,准备走出房门,却见霏江带着双胞胎拦在了门前。 “南星、北星留下来看家,我跟你一起去。”霏江说着带上了月出的鸭舌帽。 032 僵尸出门 “……”月出不做声,左右上下查看了霏江,发现他确实不是闹着玩的,才阴着脸开口说,“这一觉真是把你的脑子睡坏掉了吧……你不怕阳光了?不怕被道士收去?不怕吓到人?” “第一,经过充分休养,阳光不会对我造成任何伤害;第二,能收我的人,我还真想会会他;第三,我面色确实有些差,但也不至于吓到人,何况你们这个时代不是以白为美?”霏江眯着眼睛轻松地说,这些在他看来完全不是事儿。【ㄨ】 “行,我服。最后一个问题,你确定你能正常行走?千万不要一着急就僵尸跳了!” 霏江莞尔一笑,信步上前,指尖轻轻捻了一缕月出的秀发,低下头深深嗅了嗅,整个过程流畅完美。 什么鬼?一只僵尸整这么迷人干嘛?你要上天啊!月出脸上又是一阵灼热,心中狠狠咒骂着霏江,但嘴上确实再找不到反对的理由:“好吧……反正别给我添乱就好。” 兴许是太长时间没有出门,霏江一下子抬起了慵懒的眼皮,妖冶的眸子闪亮亮的。 “还有你们两个,我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把屋子收拾干净,不然……” “呜呜~~(>_<)~~”双胞胎异口同声的发出了一串呜咽。 不难想象霏江以怎样的阴沉面孔恐吓了二人。 “这样……真的好么……”月出扶额。 早晨、傍晚的绿崖湾是一天中最热闹的,不管你是本地人、外地人,是辛勤劳作的乡亲,还是别墅区来度假的富人,早上都会来集市晃悠。集市规模不大,却样样俱全,除了新鲜的蔬菜水果还有杂货与早点。月出和霏江在集市的小摊喝豆浆吃包子时,听摊主说,说到了傍晚,就轮到小教堂另一头的小吃街最热闹了,他一般都是早晨来这边,傍晚就到夜市开麻辣串摊。月出当就表态有机会一定要去吃吃看。 而今天,霏江另有安排。 “你还记得那葛逢秋住在哪吗?”二人离开早市,边走霏江边说。 “在小教堂前不远处,不过我在主干道没看见,我们可以去小道里找找。”月出说着咬了一口蘑菇肉包。 “好,去的时候,尽量由我来发问,懂吗?” “嗯。”月出点点头。 “月出姐姐——!” 一声活力满满的长唤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月出和霏江同时向前看去,只见一长发、一短发两名少女就站在二十米远处。 “小磊,梦蕾。”月出快步走到二人面前,霏江自然也跟了上去。 “姐姐出去呀?”小磊热情的拉住了月出的手。 “恩……去附近逛逛小店,这周围卖小玩意的地方不少。”月出赶紧编了套话。 “真巧!我和梦蕾也打算逛逛,对啦!这位哥哥是?” “你们好。”霏江抬起头,手扶了下鸭舌帽的边缘。 这一瞬间,万物似乎都停止了声响。 梦蕾文静的脸上写满了惊叹,而小磊已经长大了嘴巴,圆圆的眼睛几乎要瞪了出来。 有那么夸张吗?月出满头黑线。 “你、你好……” 小磊说话已有些结巴,而一旁的梦蕾只顾看着霏江,娇俏的小脸红上满是红霞。 月出感觉额头都要渗出汗了—— 自己当初看霏江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吧?不是吧? 不过更加可气的是霏江的反应—— 这货细长的双眸满是妖媚,看着眼前的两个妹子,友好的弯了嘴角。 其实你很享受被人家看吧?对吧! 不知道为什么,月出心里腾的起了一股火,刚想看口,却见霏江正用余光瞥了自己。那眼神仿佛在说:怎么样?难道你不快来加入我的粉丝团,拜倒在我的运动裤之下吗? 你做梦! 月出回他一记白眼,转而看向两位妹子,笑道:“这是我哥哥,叫安日天,从小体弱多病,我来绿崖湾也是为了陪他疗养。” “哦……” 这名字是什么鬼……大男人体弱多病还要靠妹妹养,这也太low了……看着二位小伙伴一脸大写的囧,月出自知目的答到,心里乐开了花。 现在该轮到霏江满脸黑线了,不过他貌似也压住了心头的不爽,尴尬点点头,说道:“我约了个朋友,带月出先走一步了,不好意思了,哪天有空来我家坐坐。” “嗯,一定去。”小磊就连开朗的笑都显得有些拘谨了,更别说天生内向的梦蕾了。 直到走出百米远,月出都能感受到二人炽热的视线。 不过更令月出吃惊的是,一路上霏江竟然没就这事再提过一个字,也许是觉得无所谓?这倒也正常,睡了这么久的老粽子,老皮老脸的早习惯了。 每次路过小教堂月出都会觉得有些不舒服,也许是荒芜破败的气氛令人压抑,也许是门上的蛛网和积灰令人恶心,总之她第一件事就是想快点离开这里。 教堂街分了三条路,两条主路,东边的同往墅区,南路回头,而另一条北路则通向海边,小商店街就在往东路走的岔道上。这条小路在古迹的基础上进行了大幅度修正,但没有重新刷漆,看上去还是很有感觉。有的店面没有古建筑底子,便新建了木制小屋,看起来也不会跳脱。月出简直想给规划局的技术员点赞。 一排店铺大多是卖旅游纪念品的,玉石店也不少,但古玩店却只有一家——“天同古玩”。 门口一摆着一颗石头,上面竟没有任何刻字。 “以天同星为名,是求和不求财,只是不知这的老板是否真这么想。”霏江看着牌匾说道。 店内光线很暗,四面都摆着造型各异的古玩——瓷器、木雕、玉石……琳琅满目,但木制柜前,却空无一人,柜台上的一侧摆着一只雄赳赳的貔貅。 “泰山石、貔貅、墙角的葫芦、架子上的八卦镜……看来这店主很是不欢迎我啊。”霏江小声呢喃,却面不改色,饶有兴味的继续观察着屋中的景致。 月出却有些沉不住气了,”有人吗?“她清唤了一声。 “有,这就来!“葛逢秋的声音自里屋传来,只听几声轻巧脚步,男子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是你啊,小安,我在里面听着就觉得像。”葛逢说罢,才看到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霏江,面色明显一惊。 “幸会,秋叔。”霏江声音低沉中带着戏谑。 033 耀我尸威 豪不夸张的说,葛逢秋看起来状态真的很差,原本堂堂的相貌发生了一丝扭曲,月出怀疑再这样下去,他的心脏都能从嗓子里蹦出来。 “日前我在家卧病,听说您来串门,没出来招呼,真是不好意思。”霏江优雅说道,特意控制了自己复古的口音,和现代人没什么两样,又轻轻敲了下月出的脑袋,“我妹妹从小被宠坏了,人情世故差了很多,秋叔别见怪。” 这臭粽子,竟然公报私仇! 葛逢秋这才勉强镇定下来,嘴角不自然的抽动着:“哪的话,都是邻居,不讲究这个,我突然到访,给你们添麻烦了才是……来,快坐、快坐。” 葛逢秋麻溜拖出了一旁桌子下的橡木椅,示意二人坐下说话,又转头朝帘子里面喊道:“大龙,沏壶龙井茶,招呼客人!” “好嘞!”里屋传来男人豪爽的应答声。 气氛一度尴尬起来,葛逢秋完全像变了一个人,几次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最终打破沉默的还是霏江:“秋叔这古玩店名字起的好,装饰也讲究的很,好多小玩意都没见过,真是大开眼界。” “……哪有,都是些过气儿的东西,拾掇起来赚两个钱,图个安逸。” 霏江问完话,却如没听到葛逢秋回答般四下张望,最终目光落在橱柜的八卦镜上。 “这个我知道,是叫八卦镜,朱漆斑驳,却寒光凛冽……秋叔,这可是难得的宝贝吧?” 不知道葛逢秋怎么想,霏江一口一个秋叔叫的月出阵阵恶寒——年纪都能当人家祖宗了,却装嫩装个没头。【ㄨ】 她觉得只要跟着霏江一天,自己这吐槽能量条都永远不会空。 “这天罡八卦镜是我刚来绿崖湾时收的,原主人先辈是崂山道士,祖传了这么个东西,他急着用钱便卖给我了,”葛逢秋面色稍有缓和,从架子上取来了八卦镜,忽然转过身,将八卦镜双手递给了霏江,“想看看吗?” 月出虽是个门外汉,也知道八卦镜这东西属于法器,既然曾为道士所用,必定是开了光的,对鬼怪的影响可不小。她紧张的看着霏江,祈祷千万不要出事。 “这种宝贝当然要看,”霏江右手一晃,将那天罡八卦镜牢牢抓在掌中,正反面都看了个仔细,笑道,“果然做工精妙,在那些道爷手中,必定是降妖驱魔的利器。” 幸好霏江没事,不过葛逢秋就说不准了。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却比僵尸都难看。 月出仔细观察,发现秋叔连额角的汗都滴下来了。 “一定是的,我也没打算卖,留着镇宅了。”葛逢秋眉心微微抽动着答道。 “那得秋叔您得看好了,因为法器破了,可就不能生效了。” 霏江说罢邪魅一笑,虽没露出小尖牙,但以月出对他的了解,这种表情绝对没好事。 “怎么会……?”葛逢秋有些摸不着头脑。 “您看这个镜子边缘,已经碎了一块。”霏江指锋一指。 咔。 那天罡八卦镜竟然碎了一小角,而且就连月出都清醒的看到,这镜片绝对是在霏江作用下碎裂的。 这家伙在干什么?她可赔不起啊! 月出有些看不懂了,难道是……砸场子! 她恍然大悟:霏江看来已经试探完葛逢秋,认为必须来个下马威! 许是心疼,许是真的被霏江震慑到,葛逢秋的脸都有些紫了,嘴上却颤抖着说:“哎,东西太老了,到底还是不抗折腾,我都没注意就裂开了……” “裂开不要紧,及时修补好,还是能卖个好价钱的,别人也看不出来,对吧?秋叔?” 葛逢秋并不傻,立马听出了霏江的暗语,点头道:“是啊,说得对,我这就让大龙修补去,谢谢……” “秋叔,您叫我啊?“说来也巧,话音刚落一个男青年就急匆匆从里屋跑出来,手里还端着三人份的茶具。 大龙看上去和霏江年龄相仿,生的虎头虎脑、身强体壮,眼睛圆溜溜的,眉毛拧得像两条粗粗的麻绳。 “你看你,这么急,茶都差点洒出来。”葛逢秋笑着埋怨道,“快去把这八卦镜修一修,下次可要检查好了,这些宝贝一天裂一个,我的生意就不用做了。“ ”哎,好嘞!“大龙看了看月出和霏江,才对葛逢秋点点头。 ”去吧。“ 葛逢秋一挥手,送走了大龙,便为月出和霏江沏茶。他的动作儒雅老练,一看便是久经场合的高手。这不难理解,毕竟买卖古玩的人大多数都家底丰厚,和这些人打交道,没两把刷子怎么行。 “对了,还有件事我差点忘了。“霏江忽然说。 “……什么事?” “这竹筒是秋叔的吗?“霏江说着拿出了依附竹烟鬼的竹筒。 葛逢秋手一抖,茶竟倒洒了,浇在了之下的竹托盘上,他也顾不得擦,讪笑说:“哎呀,你说说我,找了半天,竟然是落在你们家门口了!” 这反应真是要多假有多假。 “正好,物归原主了。”霏江将竹筒放在一旁。 葛逢秋愣了片刻,这才重重叹了口气说:“其实吧……这竹筒也不能完全算是我的……” 霏江抿了口葛逢秋泡的茶,悠然问道:“哦?那是谁的?” “南崖街12号那小子的,他家这东西……可不少。”葛逢秋沉声说。 “多谢秋叔,您果然见多识广。”霏江说罢立即站起身,做出离别之举。 “哪里哪里。”葛逢秋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 这一瞬间,月出觉得他仿佛苍老了至少十岁。 “月出,我们打扰秋叔这么长时间,也该走了。”霏江强势的一把拉住月出的手,对葛逢秋点头说。 “嗯、嗯。”月出见状也忙同葛逢秋道别,“多谢秋叔招待,茶很好喝,有机会和大龙来我家玩啊。” “一定一定,”葛逢秋站起身目送二人离开,“我还回去看店,就不送了。” “秋叔您忙。” …… 见月出和霏江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葛逢秋才彻底瘫坐在橡木椅上。顾不得依旧有些发颤的手,他迅速从兜里掏出了手帕,拭净额前的汗珠。 太多年了……不,自他幼时前往崂山修习术法以来,便从未这样害怕过。 “师傅!您没事吧!?”从后窗见人一走,大龙忙跑葛逢秋面前,手里还拿着应急用的开刃法剑,焦急说道。 “没事。”葛逢秋喝茶定了心神。 “真是欺人太甚!师傅别急,我纠集各地的师兄弟们,再加上师傅,大伙一块儿收了他娘的!看他还敢嚣张!” “糊涂!”葛逢秋狠很一拍桌子,怒喝道,“你这么做才是害了你的同门啊!” 这一骂倒是给大龙骂傻了,曾几何时,见过师傅发这么大的火? “你可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粽子呗!咱上百年的僵尸又不是没见过!“大龙瞪着眼睛,气得直喘。 ”你啊……哎……就是咱们派祖师爷再世,只怕都降不了它……“葛逢秋背着手走到门前,看着天边渐渐退去的阴云,感受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渐渐蒙上心头。 034 红衣奇女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出了街角,月出长叹一口气,拍拍自己的小胸脯。 “哼,葛逢秋有些道行,不过还远未及格。”霏江冷冷的说。 “看来他真是道士?也对,他那这么多法器,说是随便收来的谁信啊。” “竹烟鬼是他对你的试探,也是为摸清苏宅的底牌。只可惜结局令他失望了。”霏江微微翘起了嘴角。 “底牌”指的是霏江,月出很清楚。经此一遭,她其实也在心里犯嘀咕——霏江到底有多厉害?因为不知道葛逢秋的水准,月出自然无法估量。 “如果发现我们很弱会怎么样?收了你?” “比你想的要复杂的多,”霏江瞥了月初一眼,“鬼宅的重要性,但凡懂些道行的人不会不知,但若鬼宅失去控制,造成的威胁却远大的多。因此大多数人会想办法将自己地区的鬼宅除掉,总比直接放任危机在眼皮子地下要好的多吧?各扫门前雪,这是人性。” 月出叹了口气表示理解,又问:“你觉得葛逢秋就是这样的人?” 霏江点了点头,说:“对,比起另一种,我更相信他是这种人。” “另一种?” “炼尸养鬼,为己续命。对这一类人,鬼宅变成了他们的掠夺对象。” 无论哪一种,月出觉得自己的处境都异常尴尬。 “不过葛逢秋倒是个聪明人,以卵击石的事是不会做的……现在,咱们得将注意力集中在葛逢秋所说的人身上,”霏江说着露出了又白又尖的两颗小虎牙,停住脚步,“我相信这位,则是后一种。” 月出心头一惊,才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处四合院门前。 这座四合院的墙面上爬满了鲜绿的藤蔓,大门外听着一辆黑绿色的摩托车。 “我记得这。”月出瞬间回忆起来,第一次出苏宅,就是在这,他看见了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生,骑着摩托出门的画面。 “先不说这个……你有什么感觉吗?”霏江将手轻轻搭上了月出的肩膀。 我能有什么感觉?我的感觉就是不知道你的咸猪手摸我干嘛…… 月出本想吐槽,但见霏江看着自己的目光十分认真,不像是在使坏,便索性尝试着“感觉”一下。 好像……确实有什么不对劲儿。 深吸了几口气,月出的目光在四合院的石墙、植物、矮檐上逡巡着。不一会她便觉心跳加速,呼吸也更加急促。 “我觉得很压抑,好像被什么东西压在心口,喘气都难受。”月出皱着眉说,“不知道怎么回事。” 其实她还隐瞒了一句,那就是——她一刻也不想在这地方停留了。 “这就对了。”霏江反常的皱了下鼻子,露出了月出在这张俊美面庞上,从未见过的厌恶表情,“四阴之地、破败之局,倒行逆施之术,迫害魂灵之法。” 霏江的声音越来越低,听得月出毛骨悚然,问道:“你在说什么?” “哈哈……有人在此炼尸。”霏江低声笑道,指了指四合院的门牌。 南崖街12号。葛逢秋“供出”的地址。 月出脑海中的警钟顿时敲响,她朝院内仔细看了看——正门对着主干路,没有任何遮挡,虽不知道屋内什么摆设,东、西厢房便布置得歪歪扭扭,正房更是诡异的陷进了两间耳房的包夹之中。院落为东西,阳光照不进院子,看起来因阴惨惨,院中石板上处爬满了青苔。 按照风水常识看,这房子应该算标准的凶宅了。 “我们该怎么办?”月出紧张的吞了口水。 “进去看看。”霏江满不在乎的说。 我去?你在逗我? “别闹,这屋子里说不定还有人呢!你这一进去算什么?发现了证据倒好,若发现不了,人家报了警,咱俩明天可以上头条了。”月出简直被霏江这缺乏生活常识的决定吓得撒手人寰了。 “你们……是来找人的吗?”柔柔的女声突然自身后传来。 月出和霏江同时回过头,只见一名红衣女子站在距二人身后三十步开外的地方。 怪了,刚才那声音明明就像是从身后传来的。 月出上下打量了女人:且不说她那条大红色的连衣裙,配上黑又亮的及腰直发看起来多有视觉冲击力,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别人身后,就够贴上可疑人物的标签了。而她遇到的这名女子,还远不止这些标准特征。 女人是那种风韵十足的少妇气质,看上去三十出头,体态纤盈,面容白皙姣好,一点红唇更是经过精心描画。她夸着个鹿皮流苏背包,手上戴着一串木质的珠串。其实客观的说,这一身很打扮很有森系女子风。 “四处看看,主人在家吗?”霏江淡然反问,回避了女子的问题。 “这个时间,应是在家的,你们可等晚上十点之后来。”女子微微一笑。 按照风水常识看,这房子应该算标准的凶宅了。 “我们该怎么办?”月出紧张的吞了口水。 “进去看看。”霏江满不在乎的说。 我去?你在逗我? “别闹,这屋子里说不定还有人呢!你这一进去算什么?发现了证据倒好,若发现不了,人家报了警,咱俩明天可以上头条了。”月出简直被霏江这缺乏生活常识的决定吓得撒手人寰了。 “你们……是来找人的吗?”柔柔的女声突然自身后传来。 月出和霏江同时回过头,只见一名红衣女子站在距二人身后三十步开外的地方。 怪了,刚才那声音明明就像是从身后传来的。 月出上下打量了女人:且不说她那条大红色的连衣裙,配上黑又亮的及腰直发看起来多有视觉冲击力,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别人身后,就够贴上可疑人物的标签了。而她遇到的这名女子,还远不止这些标准特征。 女人是那种风韵十足的少妇气质,看上去三十出头,体态纤盈,面容白皙姣好,一点红唇更是经过精心描画。她夸着个鹿皮流苏背包,手上戴着一串木质的珠串。其实客观的说,这一身很打扮很有森系女子风。 “四处看看,主人在家吗?”霏江淡然反问,回避了女子的问题。 “这个时间,应是在家的,你们可等晚上十点之后来。”女子微微一笑。 035 没一个正常人 既然现在不方便查探,月出和霏江便跟杨婉芸去了杂货店。 杨婉芸说自己原是港城人,因为工作不顺心,家里又留有些积蓄,便想着来绿崖湾开个小店。这里房子便宜又正在开发,将来的前景一定不会差。 “我早晨去扫墓,刚回来便见你们站在12号院门前,似乎在找人,就想帮个忙。”杨婉芸回到店里,将鹿皮包挂件墙上说。 “扫墓?”月出有些惊讶。 “是我丈夫。”纤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忧伤的眸子。 “对不起……” “没关系。”杨婉芸淡淡一笑。 本是个小小杂货店,在女主人的精心布置下,绝对能达到某些主题咖啡厅的水准。墙上满是民族风情的挂饰,面具、装饰牌、牛角、藏族挂饰,前台也是全木质的,虽小,却摆着各种瓶瓶罐罐,身后的货架上,日常用的烟酒、零食,都严格的按照包装的形状。颜色整齐的排列着,一扇小门隔开了里屋和售货台,月出能看到成排的木质货架,以及上面摆着的物品。 “为什么不做成超市形式的呢?这样也给你省事了。”月出好奇地问。 “这时代,人与人的距离就够疏远了,老办法麻烦却合乎人情。” 杨婉芸这一番话还真是令月出哑口无言。 “我同意,有交流才能产生美好之事啊。”霏江忽然轻浮一笑,靠在了售货台上,魅惑双眸慵懒的盯着杨婉芸的面庞。 这货有完没完了,寡妇你都不放过!月出翻了个白眼,都懒得看霏江。 杨婉芸撩了下耳边的发丝,悠然答道:“美好之事通常来的自然,不能刻意而为。” “说得好,所以也没必要刻意抓着美好的过往不放,对吧?”霏江似乎仍不死心,面不改色说。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杨婉芸一边草率答复了霏江,一边转过身,从货架底层拿出来一叠上覆银箔纸的纸钱,细心用麻绳捆好,双手递给了月出,说:“给,你奶奶知道有这么孝顺的孙女,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一霎那,杨婉芸在月出心中的地位直线上升。 她憋住笑看着霏江,眼睛里满是嘲讽。 而霏江这厚脸皮的倒是泰然自若,完全不觉得尴尬。也对,以他那玩世不恭的感觉,只是随口调戏一下杨婉芸,就跟他调戏自己似的,他能往心里去才怪。 月出的奶奶今年年初去世了,为了解决的刚才的尴尬气氛,她一个激动便撒了谎,说需要纸钱和各种阴间用品,是想给奶奶在家里做一个小小的灵位。 “谢谢姐姐,我还想买点香和蜡烛,你这有吗?” “有。”杨婉芸直接给了月出一个小纸盒,将所有东西都装了进去。 她打包的时候,月出私下张望,发现了自己右手边靠近冷饮机的地方有一个白色金属架子,摆着三排粉色的小盒子,和那天小磊、梦蕾拿的一模一样,连忙拿了一盒,让杨婉芸一同算进去。 “姐姐,你杯子蛋糕做的太好吃了。” “闲着没事做着玩的,小妹妹们喜欢,就索性多做点来卖。” 本以为采购到此结束,但霏江却直接从一旁的货架上拿了盒烟扔进了月出的口袋。月出心里不愿意,但嘴上却不好意思说,只能默默掏钱。 这些东西加在一起才不到70元。 月出真是越来越喜欢杨婉芸的性格和做生意的风格了。 临走前,月出不忘同杨婉芸说再见,而霏江则先一步出了杂货店,愣愣的看着店门口,吞云吐雾。 原来僵尸也抽烟。 月出这次算是开眼界了,她轻盈跳下杂货店的台阶,仰头看着霏江说:“怎么样?被人拒绝郁闷了?” “是啊。”霏江一把捉了月出的脖子。 冰冷的大手摩擦着脖子细嫩的肌肤,月出阵阵颤栗,她回想起霏江十根夺人性命于须臾的尖利指甲,后悔不该放松警惕。 不过他不至于吧?不会是真的因为杨婉芸的事恼羞成怒?另外被掐住脖子的感觉真很糟糕,那种自己性命攸关的位置,被人家全部掌握的感觉…… 看月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霏江唇瓣凑近了她的小耳朵:“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惜,比起外表,我对这女人的秘密更感兴趣。” “秘密?” “离开12号宅子时,杨婉芸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她让我们晚上再来……”月出说,忽然瞪大了眼睛,补充道,“她怎么知道我们要趁没人的时候进去!?” 天啊,又是爆炸性结论。 她实在不愿相信:“这回又是什么?道士?总不会是使鬼怪吧?” 难道我周围每一个正常人了!? “我觉得都不是,静观其变吧。”霏江说罢松开手,舔了一下月出的小耳朵。 “你这个死变态!” …… 去集市买了点菜,二人便回到了苏宅门口。明明刚到下午,月出却觉得像是过了一整天般疲惫。 而刚一进门,本以为双胞胎会齐刷刷的迎在二人面前,汇报霏江布置得劳动成果,顺便期待下自己将要享有的香火,但迎接他们的吗,却只有北星一人。 “主人,魂主大人!我和南星打扫宅子时,发现后院的井里……有个人!”北星焦急说道,手指慌张指向后院。 这话听得月出差点腿都软了,井里有个人是什么状态!?不会真是贞子大姐吧? “去看看!”霏江此时却果断非常,立刻向后院走去。 月出自然跟了上去。 后院之中,南星一个人站在井旁,双脚离地半米高,小小的身体悬浮在了空中。 他的周身包裹着蓝绿色的气焰,月出知道,那就是所谓的魂魄力。 南星双臂伸直,双手手心朝着井口,蓝绿色的丝线在他的控制下封住了敞开的井口。 “南星!主人和魂主来了!” “主人,那、那人已经被我压在进中,要不要放他出来?” 月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鬼怪双胞胎所谓的“人”,其实就是鬼。 『好重……好重啊……』 突然,井中传来了沙哑的低吟。 036 井底冲 这不正是月出来苏宅第一天,便在井旁听到的声音? 事实证明,她的听力依旧是最可靠的——井下确实有东西! 害我担惊受怕那么久,倒要看看你是什么鬼东西! 月出暗下决心,对南星咬牙倒:“先让他出来!” “好的!”南星听令,小手一收,将魂魄力拧成的封井天网变收回了自己身体中。 也许是支撑的时间过久,南星收手的瞬间,魂魄力回冲,直接将他从半空中向后回弹。 “南星!”北星还在月出身边,担心的大喊。 “啊!”南星发出一声惊呼,在空中挥着小手。 然而他并没有跌到冰冷的地面,而是被霏江稳稳的接住了。原来霏江瞬移到了南星身后,一分一毫不差,避免了小家伙摔倒在地。 “谢谢魂主大人……”被放下的南星摸摸后脑勺,对霏江恭敬鞠了个躬。 好萌啊! 月出感觉心里瞬时间粉嫩嫩的。 霏江点了点头,一步步走向井口,收起平日轻浮的表现,威严非常。 然而井中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月出不禁屏住呼吸。 『啊——!』 突然井中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叫声,水花四溅,什么东西直直的从井口窜了出来!朝着月出的方向袭来! “给我滚回来!”霏江声音低沉阴狠,右手向前一探,十根刀锋似的指甲探出,直接插穿了“那东西”的身体。 『嗷……』 伴着一声哀嚎,鬼怪重重摔在了地上。 霏江收回手指,走上前,俯视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鬼怪,一言不发。 但是话说,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并未令月出过于惊吓,一是她已有心理准备,二是她似乎有预感般,知道霏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难道自己已经和霏江形成一种默契了? 注意力回到眼下,月出本想上前,双胞胎却冲到了她前面,一人伸出一只手将她拦住,异口同声道:“前方仍不安全,主人不要过去。” 月出点点头,静观局势。 地上的鬼怪微微动了动手臂,吃力的支撑起身体,进而由跪姿站直了身子。 男人看起来五十多岁,留着这个时代中年人常见的短发,黑色的头发中夹杂了花白银丝,脸上的皱纹纠结在一起,因为痛苦,五官都变了形,下颚似被火烧过般焦黑一片,徒然张着嘴巴,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呻吟。瘦骨如柴的身板上,一道竖缝合线触目精心。 “这伤痕……和陆辕接手案子中的受害人一模一样!”月出激动的说。 『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了月出的声音,鬼怪开始痛苦的大叫,更多的水从他的眼睛、耳朵、口中汩汩流出,发疯一般撕开自己腹部的缝合线。 站在他面前的月出捂住了嘴巴,而双胞胎也从仅仅挡住月出的动作,转变成了蓄势待发的攻击姿态。 终于,鬼怪扯开了最后的缝合线,将腹部的皮肉向两旁展开。 “哗啦——!”大量的水自血红空荡的腹腔中留出。 “呕——!”月出控制不住,干呕一声,“霏江……这恶鬼……” “不,他并非恶鬼,这只是鬼的恶相!”霏江打断了月出,抬起手,指向鬼怪所在的方向。 一股蓝色光流顺势冲向恶鬼。 『呜呜……』鬼怪双手抱头,发出了阵阵呜咽。 “太强了,仅仅只是动用一丝精魄,就能逼出这井底冲的本相!”北星聚精会神的看着霏江说道。 “井底冲是什么?本相又是……?”月出好奇问道,但她至少知道一点,就是霏江正在化解危机。 “这种被人扔下井,死于水中的鬼怪,叫做井底冲。”南星解释道。 “本相就是鬼怪的本来面目,与煞相形成对比,”北星则负责解释了另一个问题,“对你们生者来说,鬼怪似乎以吓人食人为乐,但实际上,但凡是善魂,最害怕的便是生者的阳气,它会将我们变成无脑的恶魂。因此我们才会留有煞相,将人吓跑,才得以安生度日。” “好了。”南星说着向前一指。 只见刚才还是恶心无比的“井底冲”,便如同一个活生生的中年男人般瘫坐在地上。连腹部的伤痕都消失了。 男人疲惫的抬了眼,目光涣散的看着月出。 其实场面还是很诡异。 月出记得日前在《诱魂幡》上看过,鬼怪若死亡的年限不久,就算没了三魂之一的生魂,也是多少能零星记起生前的事的,虽然只是如隔纱帐的模糊记忆。 “你叫什么名字?”她试探着问。 “井底冲。”男子机械的答道,声音死气沉沉。 “我指的是你生前的名字?” “赵……赵德……”男子吃力的回想着,最后也只是吐出这两个字。 赵某。 虽然从葛逢秋口中得到的只是姓氏,但这便足以确定他就是洪岭凶案的被害者了! 月出喜出望外,小心翼翼:“你知道,你是怎么进到井里的吗?” 万亿刺激到这鬼怪就不好了。 一旁的霏江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她这种程度的发问。 “不记得……不记得……我夜晚去串门,被蒙了双眼,之后……车声、颠簸……说不出话,地下室……” 车声、颠簸。 月出脑海中又浮现出那青年的黑绿色摩托。 “好痛、好痛啊……我的肚子……”突然,成鬼的赵某捂着肚子,五官再次扭曲在一起。 “这样下去,根本问不出什么。” 她看了一眼霏江,正好对上了他邪魅的双眸。 “这不难办,让他住进鬼宅,恢复的也会快一些。” “可是他这个样子,又能付什么代价?你不是说坏了规矩,遗害无穷吗?” “规矩是可以变通的,何况我们如今只有这对双胞胎,他们同意不就好了?”霏江笑着将目光移向南星、北星。 “嗯、嗯。”双胞胎的小脑袋点得像拨浪鼓一样。 你就知道欺负小孩。 月出满头黑线的瞪了霏江。 “何况这只井底冲刚亡故不就,他的妻子儿女还在世上,恢复了意识,代价早晚会付。” 月出点点头,却觉得霏江的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完全没有聚焦在自己身上。 她向身后望去,那里是正房的后墙,没有任何异样。 然而月出当然想不到,霏江的视点对着的,其实是越过正房的苏宅大门。 大门外,道士装扮的出尘男子,如一缕青烟般一闪而过。 霏江的唇边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037 男色当前 按照流程将赵某纳入鬼宅新成员的名单,月出发现自己的寿命增加了一个月,看来这可怜的大叔只剩下一魂了。 之后她不忘为双胞胎准备好两炷香,三张纸钱,也为赵某带出一炷香。 别说,这香一燃起,赵某便立马安定了许多。 “冷……冷……” 不过他光着的膀子仍有些透明,周身不停地发抖,看上去十分可怜。月出的父亲同赵某年龄相仿,将心比心,谁的父亲遭遇了这种事不是悲痛欲绝?她让双胞胎将他安置在右耳房,以便有情况可以随时查探,又从橱柜里翻出床被子,给赵某盖上。 “赵叔,你先在这休息一会,在苏宅,没人会伤害你。” 赵某空洞的眼神有了些光彩,朝月出微微点了头。 躺在正房床上,月出一直在回忆葛逢秋对自己说“洪岭凶案”的全过程,然而记忆却总是在变换着模样,令她怎么都无法确定。纠结之下,她打开手机,忽然想起自己简直是浪费时间,问问陆辕不就好了! 记得他的微信名叫“小鹿斑比”…… 好吧……月出觉得这应该不是他的工作号,不然不知道委托人会怎么想…… 但是跳出这个层面,这名字还真是挺适合他。尤其是他的朋友圈里……不是美食、风景就是猫……话说这猫是月出最喜欢的美短! 咦?2月14号的朋友圈—— “情人节单身狗只能和喵星人一起过~还有,其实海绵是男孩纸QwQ。”照片上,陆辕抱着美短,可爱的小肉爪遮住了他半只微笑的眼睛。 简直萌得犯规。 等等,难道陆辕还是单身吗?月出感到自己的小心脏明显加速了半拍。 正事要紧,她在微信上给陆辕发了信息: 『在吗?洪岭案子,受害者叫赵什么的来着?』 『赵德才,你问这个做什么?0.0』 我去,竟然秒回啊!月出好想一股脑把自己的发现告诉陆辕,但是理智还是阻止了她。 『没什么,好奇而已。』 『哦哦,这么晚了还不睡?』 『嗯,有点睡不着。』 『不会是害怕了?0.0』 心中一阵暖意涌起,月出打下一串字:『其实有一点……』 『想聊聊吗?^_^』 果然还是陆辕最温柔了……月出的小鼻子里陡然一阵酸楚。 好…… 然而这一个字还没打完,月出的手就被用力握住了。 她回过神一看,吓得下巴都差点掉了。 只见站在她床边的,是一名古风美男! 男子细软柔顺的秀发洒在额前,肩旁,一袭青衫松松垮垮罩在棉白的里衬外,大方露出宽阔胸膛。月白色的肌肤在灯影下几乎吹弹可破,妖媚的眼眸更是如蕴秋水。男子紧紧抓住月出的手腕,微微泛紫的薄唇逡巡在她肤色健康的手腕上。 “比起与你那陆哥哥微信往来,与我面对面聊,不是更好?”霏江嗓音慵懒。 “……大哥,求别这样好吗?都入土的人了……”月出脑袋上亮起了个大大的井字。 “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霏江轻柔说道,身体一转,灵巧跌在了月出的席梦思大床上,左手仍旧不离开她的手腕,右手撑在了月出的左脸侧。 月出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大脑一片空白,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俯视自己的霏江。 这是……被压了!? “总觉得认真这两个字,和你一毛钱关系都没。”绝世男色面前,月出死撑着和他斗嘴。 “是吗?那为何,你的脸这么红呢……说明你也很中意我,对吧?”霏江松开月出握着手机的手,移上了她的脸侧,轻柔摩挲。 “才没有……”月出蹙眉,咬紧了下唇。 “来吧,一个人睡这么大的床,寂寞也是很正常的。”霏江低声说,俊脸埋在了月出的颈窝,嘴唇在肌肤上来回游走。 月出被他的碎发撩得****难耐,竟不禁抓住了霏江的衣襟。 “你是个坚强的小姑娘……但有的时候,有些事,该是让自己放松下来了……” 霏江轻柔的话语似毒药一般,一点点侵蚀了月出的头脑。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孤单时要懂得互相慰藉……” “……” “你放心,一切只要交给我就好……” 真的可以这样吗?霏江的怀抱凉爽干燥,月出觉得自己似浮上了云霄天际……如果脑海中什么都不想,如果自己活得更随意一些,是不是就会像现在一样,如今孤身一人了?如果…… 『月出?已经睡了吗?』 『晚安,祝好梦。^_^』 微信的响声将月出拽回了现实。 不行! 她奋力挣扎,想挣脱霏江的怀抱。 “乖……别动……”霏江紧紧将月出抱在怀里,手掌拖着她光滑的后背,低声说道。 “不对!我才不要这种随随便便的慰藉!”最后一下,月出狠狠甩开霏江,缩在了床头。 感到怀中陡然一阵空虚,霏江也愣住了,睁大眼睛看月出红着脸整顿衣衫。 “我才不像你……”月出垂下眼睫,虽然没有哭,但双眸之中却是水亮亮的。 “呵呵……”出乎意料的,霏江竟然轻笑出声,“没关系,主人若不愿意,我是定不会强迫你的……” “真的?”月出狐疑问道。 “那当然,你是我的主,我怎么能伤害你?”霏江说着将月出鬓角散落的发丝掖到耳后。 “嗯……你可别再这样了,不然我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月出将脸移向一旁。如果刚才陆辕不来微信,如果霏江再强势一点……不行,绝对不会有这种“可能”发生! 忽然,霏江的薄唇凑到了月出耳边,冰凉的突吐息令她不寒而栗—— “我会等着你心甘情愿的那一刻。” 说罢,霏江瞬间消失在了月出面前。 ****** 第二天一早,月出还觉得脑袋昏沉沉的。 不过她很快进入了状态,因为要做的事真的是太多了。 双胞胎和赵某都属于没有实体的鬼怪,便不需要调理身体,一般情况下是不需要准备房间的,他们可以将魂魄依附在任何地方,进入休眠状态。但遇到赵某这种紧急情况下,独立的空间和被褥就非常必须了。 至于后厨的事,有了双胞胎的协助,月出准备饭菜的时间节省了一半。指望他俩炒菜不太靠谱,但帮忙切个萝卜、洗个黄瓜还是没问题的。 另外,月出今天才明白鬼怪是如何吃东西的。霏江那种肉身完好的奇葩僵尸刨除在外,一般的鬼怪只是吸取供奉食物中的水谷精气,便算作吃了食物。但苏宅之中,让鬼吃饭,确实可行的。 鬼怪魂魄力强大,便可在苏宅维持人形,这个时候若鬼怪嘴馋了,真正感受一把食物的魅力,则是分分钟钟的事。不过现阶段,能用嘴吃饭的只有霏江,双胞胎则用吸取“精华”的方式进食。但被鬼怪吸取过水谷精华的食物,人吃了便会生有重病,其实里外里,粮食都被消耗掉了!对月出来说没任何区别。 如果想招引更多的鬼怪,解决吃饭问题也很重要。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现在这个时代,粮食可是需要人民币买的!月出老妈每月给自己的生活费只有3000元,还要酌情花,她账面上有5000元存款,是从日常生活费里省下的……好吧,周末经常被晓沐带着出去浪,吃喝买衣服没少花钱,晓沐好歹平日有男票付费,月出则得完全靠自己。 038 人鬼排排坐 出去打工肯定来不及了,看来目前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等着鬼上门,看看能不能有收获。再不行,就变卖一些苏宅的古董。 干脆卖给葛逢秋,凭他对霏江的忌惮,说不定能换个好价钱。 脑补到这,月出又有些沮丧——到底还是绕不开霏江,最后又免不了受制于人。 月出耸拉着肩膀走出正房,忽闻一声哈欠,便瞥了左耳房。 只见霏江还穿着昨夜的青衫,靠在罗汉床上,眼睛半睁半闭,惬意得很。南星也坐在床上,小拳头帮霏江敲着支起的腿,北星则泡好了茶,帮霏江捏着肩膀。 月出本不想惹麻烦,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倚着门框嘲讽:“哟,这是瘫痪了还是怎么的,这么早就得找孩儿们帮忙伺候了。” 霏江眼皮微抬,完全没有一丝不好意思:“没办法,一把老骨头了,自然没有小姑娘灵活,比如昨晚……” “哇——!”月出猛然大叫一声,“南星北星,我们该准备早饭了,一起去厨房吧!” 南星北星被她的嗓门吓到,只顾着连连点头。 “那就快去吧!先把昨天买的菜洗干净,我们一起走!”月出说着将两个小家伙赶出房间,自己垫后。当然她不忘狠狠瞪了一眼榻上的霏江,用眼神警告他“绝对不许你说一个字”。 “哎,别人都说坏事传千里,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身后传来了霏江戏谑的叹息。 本来这僵尸刚苏醒的时候,还算蛮可靠的,结果到底是个色魔!想想初次见面的时候,在地下室,这僵尸就把她压倒了上下其手!那时候明明四肢僵硬的不行,耍流氓倒是没耽误! 月出越想越气,菜刀在案板上发出一串“哒哒哒”的轰响。 一旁的南星向北星小心翼翼递了个颜色,北星则做了个鬼脸,不知道当不当把手里剩下的半截萝卜送到月出菜刀下。 “气死我了……这个宅主做得也太憋屈了,你们说,别的鬼宅,宅主也像我这么窝囊吗?”切完发泄物萝卜,月出便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这话是在问双胞胎,更像在问她自己。 “还好吧……”南星苦笑着说,明显是带了一丝安慰。 而北星就比较直率了,张口便说:“一般不会,我和南星也辗转过几间鬼宅,身为宅主,大多都会道法方术,能降的住下榻的鬼怪。”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月出叹了口气。自己就差在这呢,当初霏江也说过。“我倒是想学,但是没有人教我。” 咦? 月出忽然想起了那日的道士。 他俊朗出尘,正气浩然的样子仍在深刻映在了月出的脑海。 如果是那名道士,一定能帮到她!不过……那道士定是讨厌鬼怪的,自己没有阳寿都被他嫌弃了……更可怕的是,万一他帮忙帮过了头,收了霏江,自己可真是得不偿失了!虽然翻身做主人,但是害死霏江确实她万万不想见到的——毕竟霏江救过自己的命。 算了,一切随缘吧! 因为大家起来的都不早,早饭和午饭合并了。右耳房中,一张圆桌旁,月出、霏江、赵某、双胞胎依次围坐,却只有她一个活人,气氛真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赵某的气色好了很多,已经能进行交流了,月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几番问询,得到了她想要的情报——赵某确实就是赵德才,和孙某吵架,原来是因为孙某收了自己辛辛苦苦包地种的菜,还死不认账,发生了口角。 “如果一次两次还好,都说事不过三,但老孙头就是这么个赖子,我这次也是气急眼了。”赵德才回忆说,“这天晚上,我听邻居说,我家娃子给我寄了点件衣服,想去村口的小卖店取,我们村的快递都在那,谁知道走到小道拐角,突然一双手把我的嘴捂上了,我本来还挣扎了几下,后来就没知觉了。但我记得,我被塑料袋捆了起来,扔到了车上……” “是摩托车吗?”月出迫不及待追问。 “应该是。我肚子朝下,咯得很难受,虽然被拍了迷药,感受不真切,但我能听到发动机声。” “之后呢?” 赵德才不再说话,指了指自己的腹部。 月出应该感激他没有现出煞相,不然这顿饭,大家都不用吃了。 “还有一点,我印象很深。”赵德才忽然补充说,“那个绑我的人,手指修长,却骨节分明,而且他住的地方,有一股很浓的灰味。” 仅凭这两点,很难确定凶手就时绿崖湾那个洗剪吹小青年。确切的说,他们现在之所以怀疑他,最大的根据就是葛逢秋和杨婉芸的暗示,而这两个人,身份本身都是个迷。 月出正思考着,一双大手忽然拍上了她的肩膀。 她本能一缩身子,那双手便从她的肩头滑落。 “干嘛?”月出没好气的问,并不直视霏江的面庞。 “正事,”霏江低声说,“我们今晚,便去那宅子打探一番,主人认为如何?” “行……”月出咕哝了一声。 “呵呵,主人要是害怕,我一人去倒也可以,不过这样一来,你就要错过好戏了。” “谁害怕了……我还怕你不敢去呢……”她红着脸说,声音则越来越小。好吧,其实需要别人壮胆的是她。 “放心吧,不论遇到什么都别怕,还有我呢。”霏江弯了嘴唇,眯眼笑道。 这下,月出不禁脸上一片绯色,心跳也快了半拍——这不是她昨日自己在心中吐槽霏江要她“自己坚强”时想的吗?霏江真的说给她了? 不对!这货昨夜因为被拒绝,甩下要让月出“心甘情愿”的大话,现在应该正是在设陷阱呢!安月出啊安月出,你连一个比自己大一岁的学长都搞不定,别说这个估计已经阅人无数的老粽子了! “请问……这家主人可在?” 忽然,一声娇滴滴的问话自庭中传来。 又来了。明明隔着几十米远,音量也不大,却每一个字的语调都听得清清楚楚。 “请吧,主人。”霏江忽然一拱手,对月出恭敬说道。 “啊?什么意思?” “我们有新客人来了。” 039 茶三娘 只见门廊下,站着个身穿对襟粉色罩衫配白衬裙的女子。 一头乌发挽成了精致的发髻,插一支金色扇形发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女子眉清目秀,杏眼含笑,一点朱唇轻启道:“见过宅主,敢问这宅子可还有地方?贱妾流离至此,只望求一处安身之所,还望主人收留。” 无论是女子的穿着,还是说话的方式,都是真正的古风美人范儿。月出一时半会竟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相比之下,霏江未免太接地气了。 直到身旁的南星拽了一下她的衣角,她才开口说:“没、没问题,只是……那个……” 没组织好语言,月出不由支吾了起来——原来向别人张口要“钱”,竟是这么困难的事!何况是面对一个如此有教养的小女人。 “可以是可以,但规矩小姐想必是知道的,还要看你以什么作为交换。”霏江说着自月出身后走上前,主动跟女子交涉。 说来也怪,刚才还礼数周全的女子,看到霏江的面庞,竟然睁大了眼睛,像个追星小女孩一样双手捂住了嘴巴:“你、你……” “我怎样?”霏江魅惑一笑,温文尔雅。 又来了!圈粉行动!月出斜眼瞥了霏江,一脸“无法直视”的表情。 “你和彦君长得好像,我差点认错人了,还望大人见谅。” 哎哟,这难道不是开启了“今生的人并非我那前世的良人”之类的桥段了吧。月出转了眼珠,默默吐槽——话说彦君是谁啊? “不碍事。”霏江点了下头。 “谢大人~”女子又行一礼,“啊~~” 只听突如其来一声嘤咛,也不知那根筋扭到了,女子直朝前跌了过来。 眼见女子要摔倒,霏江很绅士的顺手扶了一把。 女子却毫不含糊,借力一扭杨柳细腰,“飘”到了霏江的怀里。 这剧情进展的速度也太快了!饱览电视剧的月出都觉得有点突兀——这妹子钓凯的路子也太野了。 “贱妾进了宅子,就是大人的人,报酬什么的,全凭您做主……”女子枕着霏江宽阔的胸膛,小口微张,气吐如兰。 “小姐心意我收下了,只是这宅子里,做主的可是宅主,你还是问她需要什么吧。”霏江波澜不惊,拖住女子腰肢的手掌轻一施力,女子就从他的怀中“弹”了出去,回到了站立姿态。 如果说刚才那套是轻车熟路,女子现在的反应就是不知所措。那微张的樱桃小口仿佛在说:怎么和剧本安排的不一样? “他说的是我……”月出指了下自己的鼻尖,从刚开始就被无视,她尴尬的笑了。 “你好。”女子点了下头。 我去!?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吧。 “哎……”女子忽然叹了口气,一手整了衣襟,一手扶了扶精致梳成的发髻道,“亏我走了这么多宅子,没想到碰到的又是女宅主,这年头是怎么了,阴盛阳衰么?男人死绝了?” 话音未落,女子的面向却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原本白皙的面庞瞬间黯淡下来,泛了微青,嘴唇也由丹色变为绛紫,眉间裂开一道小小的缝隙,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朱砂点痣。 如果是几天前的月出,恐怕已经躲到霏江背后了。但现在的她可是见过世面的人,女鬼这点小变化吓不到她。她直了腰板,对女鬼说:“我们随时欢迎小姐入住,如果您决定了,请让我见到些诚意,我马上便可以帮你安置。” “真是扫兴。”女鬼腰身一扭,换了环抱双臂的姿势,小嘴不服的翘着。 月出心里已经不是滋味——这女鬼也是醉了,死了都不忘耍大小姐脾气,再说了,为啥女宅主就扫兴了?你这从根上就动机不纯啊。 “这样的宅子,不住也罢~” “哎哟我的鬼小姐啊,住不住您说的算,你不愿意住,我也省了个地方。”月出笑盈盈的说,故意突出了鬼小姐三个字。 “你……”女子微微咬了牙,不耐烦的一甩丝帕道,“谁说不住了?我、我住……” 月出其实早已胸有成竹。在女鬼摆架子的时候,月出发现了她身体的异样—一丝绿色线状光芒自她的领口缓缓升腾,虽然被脖子挡着,但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来——这女鬼再不找个鬼宅避一避,说不定就要失魂了。所以她作也作的外强中干。 现在,就差狠狠宰你一笔了。 月出盘算着打量女鬼:是头上的金钗值钱呢,还是腰间的双鱼玉佩值钱? “我精通厨艺。”女鬼一局心虚的话,打断了月出的发财梦。 “你说什么?”她目瞪口呆。 女鬼此刻的声音已经没了最初的故作娇媚,直来直去说道:“我根本拿不出什么东西交换,其他的鬼宅又人满为患。我才想着找个男宅主,说不定能免费住上一段时间。” ……看来现在不仅娱乐圈水深,包租圈也充满了潜规则!这鬼妹作为一个古人还挺有想法的! “我可以做饭。我生前家里是开酒楼的,做饭可好吃了,你可以考验我!” “可是实话说,现在厨娘真的不缺,我自己就能胜任,”月出搔了搔后脑勺,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你可以用钗子或手镯换,实话说,我现在缺的只有钱。” “不行!”突然,女鬼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用力扯开嘴巴,一口利齿呵斥着月出。 月出全然没有心理准备,猛地向后一仰身,正好被霏江抱在了怀里。 倔强如她,此刻也消消停停,只顾着目不转睛的盯住女鬼反应。 “这是彦君送给我的!休想打它的主意!”女鬼气冲冲的声音中竟然混合了男音,倒是有些鬼怪应有的感觉了。 “我们不抢,只是按照差不多的条件收取代价,毕竟做事要讲规矩,不然以后我还怎么问别人要价。”月出挣脱开借机在她身上动手动脚的霏江,见女鬼情绪波动,便好言相劝,“你可以现将玉佩压在我这,我去问询一下价格,这几日,你就先以厨艺为代价暂留,你看如何?” “……” “鉴定的过程你若不放心,可以全程跟着我,能做到吧?”月出问完看了一眼霏江,见他不懂声色,便知道这个方案是可行的。 终于,女鬼点了点头。 “好,那就这么定了……还有一个问题,你叫什么?” “茶三娘……”女鬼嘴唇轻启。 040 厨娘、园丁到位 月出有些诧异。 这个名字既不像鬼怪惯用的假名,也不像古代大户人家小姐的名字,怎么看都觉得很违和。 不过出于尊重,月出不会深问,只是按规矩为她设了灵位。和双胞胎入住时一样,月出将台子上废弃的空灵牌取下,因为已经贴好了宣纸,她不需要多加费心,只将名字写上去便算完成。 她的字迹仍就没法看,刚写下一个“茶”,女鬼便咋了舌:“狗爬一般。” “三娘这么说,一定写了一手好字,不如你来吧。”月出这么说倒不是只为了报复,只因上一次是霏江帮她写的,她可不想再受那僵尸的讽刺了。既然茶三娘不满意,不如就让她自己来。 “我可不写。”出人意料的,这女鬼竟然没抓住这个机会作秀并羞辱月出,也太不科学了。 “好吧,那你可别怪我,我尽力了。” 待月出写完,将灵牌供上,茶三娘那盏烛火,便同双胞胎和赵德才一样,充满活力的曳动了。 之后月出便出了趟门,采购些食材以便验证茶三娘的厨艺是不是真像她说的那么好,她不忘给赵德才带了套衣服——这大叔还一直光着膀子呢。月出之前和双胞胎打听过,在鬼宅之中,鬼可以拥有实体,就意味着可以穿正常人的衣服,但离开了鬼宅,要想穿上这衣服,就得烧给他了。衣服不贵,一套才120元,当她将衣服拿给赵德才看时,赵德才立马感激的换上这身深蓝色运动服,朝着月出就是一鞠躬:“多谢主人,大恩大德……” 这可把月出吓得不轻,忙说:“不用不用。我看赵叔你尺码和我爸差不多,XL肯定没错,还有,可别叫我主人了,叫月出就可以。咱们都是这时代的人,而且您又跟我爸差不多岁数。” “好、好,真是个好孩子,如果叔还活着,一定要亲口跟我家那臭小子说,让他来见你一面。” “啊?”月出一头雾水。 “我家有个儿子,比你小两岁,别看我家条件虽然一般了点,儿子还是很出息的,没少给我争光,”赵德才憨厚一笑,“他在北京上大学,拿了三年的奖学金,马上就要保送去国外读研究生……干脆下次你们就见见吧,怎么样?” “哈哈……好啊……”月出尴尬一笑。其实当初她决定来绿崖湾还有一点,那就是可以逃避老妈偶尔会给她发的相亲任务!这种两个人按套路面对面谈成家立业的事完全不适合她啊! 不过她记得陆辕确实说过,赵德才的儿子为父讨公道心切,将这事发到了网上,想利用网友舆论的压力左右案子。这么看来,赵德才的儿子确实不是个省油的灯。 除此之外,赵德才承诺月出,会给儿子托梦,由儿子来给月出付租金。在此期间,他也不会闲着——以他多年的种收经验,后罩房旁那片蒲公英地闲着长杂草太可惜了,不如开发成一小块菜地,虽然不能指望自给自足,但种些有机蔬菜却是个好用途。 白菜和西红柿好种又常吃,不如就从这两样开始。说干就干,赵德才从后罩房的里找到锄头等农具,便开始开荒后院的地。 而全家最闲的,只剩下霏江了。 月出以前只以为他是个厚脸皮,却没想已经达到了无耻的程度!所有人都在忙碌,他却一个人都悠然的卧在左耳房的罗汉床上,敞开窗户沐浴午后阳光,抽着月出给他买的烟。 霏江将烟卷拆开,取来月出在东厢房淘出的清漆莲花烟杆,将烟丝塞进花心里,指尖一擦便引燃烟芯。他手托烟杆,胳膊也搁在窗框上,看着月出他们忙前忙后,吐出一缕缕缥缈青烟。 茶三娘倒是一脸仰慕,借个机会就和霏江说几句话套近乎。而霏江却只是敷衍了她几句。 不科学。茶三娘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样有模样,又是他的同类,为什么不像调戏月出一样,调戏调戏她?难道是……这货只对活人感兴趣? 晚饭时间很快就到。 茶三娘连双胞胎打下手都不需要,全部自己来。月出特地在一旁观望。仅仅是这宫保鸡丁一道菜,从鸡肉的腌制、刀工,到火候,调料的添加,每一步都井然有序。 其实越简单的菜品,越容易考验厨师的水平,而在茶三娘手上,烧菜跟表演毫无区别。就算是当今社会高档餐馆的大厨,恐怕都得对这个已为阴魂的小女子刮目相看。 月出佩服的五体投地,恨不得马上跟三娘学一手,但同时,她心中也多了丝疑问——明明看上去一副富贵人家小姐的样子,为什么对炒菜这么上手?不是她有偏见,常识来说,这些事在古代的大户人家,可都是下人做的…… 最终出现在晚餐桌上的,是宫保鸡丁、西湖醋鱼以及爽口时蔬汤,每一道菜的味道都将食物本身的美味发挥到了极致,调料的比例也和月出做时有很大的区别。现在她是相信了,配着这些个菜,月出整整吃了两大碗。 满分!必须满分! 月出从来不是个吝惜表扬的人,对着茶三娘竖起大拇指:“通过!简直是太好吃了,你在哪学的这么好的手艺啊!” “家里常做,客人也说好。”茶三娘将盛了饭菜的碗放在面前,将食物精气吸收,轻拭朱唇。 “客人?” “没什么。”女鬼忽然冷冷说,避开了月出好奇的视线。 看来这茶三娘的记忆保留的非常完好,也是奇了。不过据霏江所说,既然没了生魂,还是会失去大部分记忆的,剩下的也只有零星片段。 也许自己问的,恰好是茶三娘没有忘记的那一部分?月出猜想。 “看来,主人这个决定做的没错。”在她身边“端庄”吃饭的霏江,忽然侧身低声说,唇齿间呵出的凉气令月出打了颤。 “那当然,吃货。”月出白了他一眼。 饭后,霏江立刻找到了月出。 “今晚的事,你没忘吧?”霏江一来,便给靠在紫藤萝树上的月出一记“树咚”。 “忘了我就不站在这了。”月出吞了口水,尽量令自己看起来放松些,然而她手中紧攥的下藏刀却立马出卖了她。 “呵呵……明明已经开始发抖了……”霏江低下头,柔声说道,嘴唇暧昧的凑近了她的小鼻尖。 “才没有。”月出一把推开霏江的面庞。 这一动倒好,四张黄符从她的兜里散落在地。 “这、这是因为……” 月出边说边急忙弯下腰去捡,话音未落,只听“叮当~”一声,霏江的血瓶从她的袖口里掉了出来。 041 南崖街12号 月出觉得自己的尊严碎了一地,明明藏好的,莫不是老天非要坑了她,让她在这老粽子面前抬不起头! 霏江走到血瓶旁,弯腰捡了起来,笑吟吟说:“你带着这些,是要降妖伏魔吗?还是给自己壮胆子的?” “有准备总比遇到危险不知所措要强吧?”月出沉着脸说,其实她身后背着的铆钉双肩包里,也有从小卖店买来的手电筒和用塑料袋装着的一小把黑糯米,问买菜大妈要的。 “有活生生的我在你面前,还要它做什么?” “那可说不定,万一你把我卖了怎么办?我得自食其力……”月出有些心虚,自食其力三个字,语气轻得不能再轻,“何况你哪算活生生的!明明是个死人~” “好一个自食其力,你说我脸皮厚,我看月出也不遑多让啊。” “本来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一个活了不知道几百年的人,非要和我这个活了二十多难的人比,起跑线都不一样嘛,”月出说着一把夺过血瓶:“给我了就是我的!信不信,我到时候发现不够,直接从你身上取!” “哈哈,我信、我信~”霏江阴阳怪气的附和道,极力掩饰眼底的笑意。 ****** 小镇的夜晚格外寂静,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和偶尔响起的细碎脚步。现在月出有点后悔称赞这里的混凝土路面了,如果是普通的泥地,也不会有这种夜深人静心慌慌的感觉。 身着黑色连衣裙、黑线袜,外罩小皮衣的女生和一身藏青色运动服的男子一同走在空无一人的小道上,路灯大多坏掉了,只有南崖街角的一盏半坏的冷光灯闪闪明灭,发出滋拉声,照亮不出二十米的圆形范围。 月出艰难的跟在霏江身边,只凭借从各家各户射出的光线辨认脚下的路。而黑暗对霏江来说似乎完全造不成妨碍,他大步流星的走着。 “喂,用不用我给你叫个滴滴!赶着投胎啊,”月出终于忍无可忍,小声抱怨,“虽然可以理解一个半瘫的僵尸,终于能像正常人走路的激动心情,但你也得悠着来啊,你能看得清路吗?跌倒了我可不管。” “我又不用凭借光线来看路。”霏江故意充满优越感的说,“腿短不能怨我走得快啊,主人。” “呵呵。”不知道怎么往下接,月出阴着脸“骂”道。 确实,自己没有霏江身材比例那么好,但也不算短腿啊!真是太讨厌了,自己故意穿了这么一身,前一秒还觉得自己像特工御姐一样,下一秒全被霏江一句话毁了。 风似乎疾了些,乌云遮住了天边的明月,而南崖街12号已经进入了他们的视线之内。 门口的摩托已经不见了。 站在宅院门前,月出第一次觉得四合院看起来如此的阴森。 “我、我们怎么进去?”她紧张的问。 “主人,抱着我。” “啊?”月出脑袋上降下三道黑线,他不会这时候还想着闹着玩吧。 僵尸之目可以看清黑夜中的一切事物,尤其是生者的一举一动。见月出一脸蒙圈的样子,霏江也懒得解释,直接将她环在了怀里。 “欸???” 感受到月出的小手抵着自己的胸膛不听推搡,腰身也不安的扭动,霏江只觉得一股久违的热流自下身涌上,他自己也有些惊讶。因为太久太久,他都不曾感受到“热量”的含义了。但现在显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别动,马上就好!”他焦急喝了一声,随即便觉得这也太不像平时的自己了。 什么鬼?你是个厚颜妖孽啊,不要开启霸道总裁模式好吗?月出也很不爽,被这么圈着挣扎,她觉得自己简直像一条被拉出水的泥鳅! 而转眼之间—— “嗖!” 再次回过神,她已然站在四合院的庭院之中了。 原来霏江是为了带着她瞬移,才把她搂着。既然到了,月出立刻离开了霏江,而霏江也没有任何挽留之意,这点倒是令月出较为意外。 一进院子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腥味,借着月光,月出发现他们右手边的架子上,晒着一排咸鱼……这主人鼻子的抗压能力还真强。 “滴答、滴答。”宅子里不知从哪冒出阵阵滴水声,听得人心慌慌的。 “宅子里没有照明,你什么都看不见……” 霏江话语未落,月出便“咔”的一声,打开了一早准备好的手电筒。光线不亮不暗,正当好。 “我说过,有准备总是好的。”月出自豪的一咧嘴。 “看来主人长进不少。”霏江低声说,没有再给月出针锋相对的机会,目光突然直直盯向12号宅子的正房,“没有生者,我们进去看看。” 月出点点头,跟在霏江身旁,并且认为这样比跟在后面安全多了。 宅院已经被正式改造成现代住宅模样,院子中间摆着阳伞和塑料椅子,角落里放着水管、各种工具,花草到了种了不少。而进入正堂,月出接着手电筒的光亮,发现和正常的现代客厅没什么不同,沙发、饭桌、电视柜、电视机……月出走到电视机前,手电忽然找到了什么反光的东西,她仔细一看,竟然是一颗骷髅头! 她心脏骤然一紧,但稍后却发现,其实只是一张CD的封面。旁边还放着一摞这样的CD,封面竟是各种血腥暴力的杀人、食人场面。看来这宅子的主人,是个不折不扣的重金属音乐狂热者。月出脑海里浮现出跟自己年龄差不多那小子的一张月球脸,感觉越来越不舒服。 直到身后的人拍了拍她的肩。 “霏江,我觉得这小子真是个变态,杀人越货的事绝对做的出……”月出边说边回过头—— 她的身后,站着一名陌生的男子。 说男子不如说是男生。 他看上去17、8岁,穿着高中生的蓝白相间运动服,顶着一头干净的短发。 男子愣愣的瞪着月出,露出大片的眼白,并且一言不发。 他的周身渗出凛冽肃杀的寒气,面庞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显得格外阴森。 是鬼,不是人! 月出脑海中只剩这一句话。 突然!男生朝月出猛抬起双手,霎时间寒光一闪,他的手上竟拿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042 丧心病狂 然而鬼怪的双手却在头顶静止了。 月出的后背已经紧贴在了电视机屏幕上,背后是墙面,鬼怪又离自己这样近,再也无处可躲……就在她想貌似冲撞鬼怪的时候,这家伙为什么停下了动作? 总不会是良心发现了吧?还是因为她身上的黑糯米? 月出已然处于混乱状态,她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原来鬼怪的手,被另一双苍白的大手紧紧握住了。 鬼怪颤抖着,却完全挣脱不开。 月出将手电筒对准鬼怪,这才看到了他身后的霏江。霏江唇边挂着自信的笑意,虽然于恐怖的鬼怪相比,相貌是天壤之别,但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却是那恶鬼的百倍之多。 中学生外貌的鬼怪再次睁大了眼睛,黑眼球越来越小,直至完全看不到,眼中渗出了血泪。他张开黑洞般的大嘴,哀嚎着想挣脱霏江的束缚,然而只听“咔”的一声,他的手腕竟生生被霏江折断了。 “上一次遇见竹烟鬼,让那野道士抢了我的风头,这一次,该轮到我了。”霏江嘴角轻扬,声线明明那样温润,语气却阴狠霸气。 虽然不愿承认,但一瞬间,月出确实对他怦然心动。 『啊……』鬼怪被折断的部位立刻如烟雾般消散,而它身体残留的部分正一点点变得透明。 霏江见状胳膊使劲向后一甩,那鬼怪立刻被甩到了正房门口,化作鬼影迅速向左耳房飘去。 “快,我们跟上去!”霏江说罢拉着月出的手腕就跑。 跑起来时,他的腿脚还是有些不太灵便,但这样的速度,在充满障碍物的室内足够用了。 那一抹鬼影窜入耳房卧室,迅速钻到单人床之下,消失不见了。 “你放走鬼怪,是为了让他给我们带路。”月出低声说道。 霏江点点头,握住床沿轻微一用力,那床便被拖至二人眼前。月出心领神会,立刻用手电筒在本属于床下的地板上照射。 “霏江,这有个正方形的缝隙。”月出说罢将手指伸进缝隙之中,轻轻一抠,那块方形便被掀开,露出了地下的水泥楼梯。 月出虽有早有思想准备,但第一次看到真实的地下密室,她还是不由得心有余悸。 月出思索着搓了搓刚才触摸地板的指尖,却觉得一丝滑腻怎么都清理不干净,她疑惑的借着手电筒的光芒看了指腹。 那是一种介于黄褐与黑之间的粘稠液体,发出浓重刺鼻的腐臭味。 “什么鬼!”月出恶心的够呛,正好看床头柜上有纸抽,赶紧扯出一张擦擦手。” “这是尸油。”霏江不用看便知道是什么。 “呕……”月出立即发出一声干呕,发疯一般的努力将手指清理干净,“太恶心了,为什么把这种东西涂在缝隙里。” “自然是把地下室封上,让某些东西出不来,”霏江神秘说道,“我们进去吧。” 月出点点头,但心里实在怕的不行,将手电筒递给了霏江,自己摸着墙面往下走。忽然,她的手似乎摸到了什么塑料质地的东西,紧接着“啪”的一声,整个地下室亮起了昏黄的光。 原来是摸到开关了。 月出庆幸自己的运气,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因为开灯还不如不开—— 这个地下室,简直就是一座邪恶的地下工坊! 腐臭中带着一丝腥味冲天扑来,月出只能掩住口鼻,不然定要吐在地上。而霏江则一脸从容,仿佛对满房间的刀具、捆缚座椅、斑驳的金属桶、奇怪的壁画全然不惊讶。 浓重的血腥味来源于中间的桌台:碎裂的尸块随意散落,血自岸边地下,汇成一道道“小溪”,滴在地面上。 难道进门听到的滴水声,就是这里的发出的? 可明明离得这么远,还隔了一重地下室门,就算她再怎么耳朵尖,不开挂也听不了这么远。 看出月出不愿意靠前,霏江却没有再说什么,自己淡定的向台前走去,观察着那些残肢与碎块。 “怎么样?”月出好奇的问。 “是动物的残肢,”看着满桌子破碎的流浪猫狗,霏江冷冷说道,“看来宅子主人的乐趣可不怎么高雅啊……” “这个变态!”月出咬牙切齿的说。她生平最恨的就是虐待小动物的人,“有本事与人斗!欺负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动物,简直丧心病狂!食肉动物杀小动物尚且是为了果腹,而这种单纯满足自己变态嗜好的人,却连禽兽都不如。” “我也这么认为……不过,这里没有人的尸体。”霏江微微蹙眉,按理说,他不会错的,因为确确实实感受到这宅子里的凶煞之气,刚才鬼魂的出现,恰好证明了这一点。 “但是,霏江……我觉得,我们找对地方了……”月出毛骨悚然的说,指向正左边墙面上镶着的壁画—— 那是一副尸块拼成的吊睛猛虎图。 月出觉得自己几乎要晕倒了。 因为地下室的楼梯也在左边,月出和霏江第一眼都忽略了那张触目惊心的画。 画的下方摆着一口漆黑的木棺,一头由一根带子捆缚着掉在天花板的挂钩上,另一头则沉在了地面。几只褐色的小坛子摆在棺木前方,地上还有一小推黑灰,挨着巴掌大小的一个木人。 “柳木阴气极重,是为棺的好材料,脏器坛、尸油、骨灰,皆为炼尸所需之物,棺材吊悬是为了不解阳气,而如今一头落地,说明已然尸变。”霏江分析道,“我们把它打开,来看一下” “这样真的好么?不知道会跳出什么来……”月出拽了下霏江的衣角,表情几乎都要哭出来了——这不是自己作死是什么!这棺材乍看就凶的狠。 “主人……”霏江忽然极尽温柔的唤了她一声。 月出立马进入帅哥执行自杀式任务之前,不忘看了一眼担心自己的妻子,轻柔的说声“你要好好活下去,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要放弃希望”的套路,然而霏江却只是目中无人的叹了口气,“你也太低估我的实力了。” 月出瞥了嘴,本想将视线转移至别的位置,一丝白影却再次闯入了她的眼帘—— 那名中学生打扮的恶鬼之影,浮现在了棺材前方。 043 困惑的友谊 奇怪的是,少年形貌的鬼怪身上,并没有刚才的凶煞之气,只是静静的浮在那个位置,双目直勾勾的盯着月出,嘴唇微动,似在诉说着什么。 然而月出却听不见一个字。 不知道是受了什么神秘力量的牵引,她缓步走了过去。 “别去。”霏江忽然说,拉住了月出的胳膊。 “我……?”月出这才如梦初醒,发现自己差三步就要走进了棺木前的骨灰圈。 月出倒抽了一口凉气,表情复杂的说:“谢谢你,不然我可能现在就加入你们了。” “嗯……这也不错,你是宅主,我尚且不能把你怎么样,但若变成了鬼怪,你就是我的了,”霏江惋惜的叹口气,暧昧笑道,“我有些后悔提醒你了。” 然而月出对他的撩拨已经无动于衷了。即使被提醒过一次,她的眼睛还是始终离不开那中学生鬼魂的脸。 『他杀了我……他、他杀了我……』 咦?月出竟然能从口型中,看出它的意思! 『为什么……我要回家……』 鬼怪的声音骤然变得亲耳可闻,月出只觉得眼前一黑,脑海中潮水般的画面汹涌袭来。 ****** 斑驳的小教堂前,六个男孩子正你推我、推你的玩乐,他们的脸上沾满汗渍,校服也在推搡中扯开了。 “好不容易来一次绿涯湾,怎么能不进去?”人高马大的男生说,似乎是这群人里的头,“我看王廉一定敢进去,对吧?” “我……我不去……”被围在中间的男孩子低着头,哭丧着连脸说。 “他说他不去!?” “你敢再说一个试试!” “说啊!给他狗|日的推进去!” “哈哈,天哥,你这么干这小子非尿了不可! “你们住手,几个人欺负一个算个球本事!”一个异常洪亮的声音说,“王廉!我们走!” “谢谢你,陈亮。” “没事,我当你是哥们。”这个叫陈亮的打抱不平的少年,是现在的鬼魂?月出定了心神,仔细一看,确实一模一样。 *** 夕阳斜射进教学楼里,放学后的教室里,两名男生包着书包。 “王廉,我过生日,来我家玩吧。” “可是……你还请了不少朋友吧,我跟他们又不熟……” “怕什么!我介绍给你,大家以后一起玩。” “还是算了吧,我一天到晚在班上就躲在最后一排,一句话也不说,人家见我都躲不及,别为难人家了……” “你这啥话?我朋友就是你朋友!来,然后明天一起踢球!” “嗯!”。 夏日午后。 “王廉,你最近状态不太好啊,不会是那些小杂种又欺负你了?没事,有我呢,不要怕。” “其实……我父母离婚了……现在我住在叔叔家,过两天,叔叔就回港城了。”名叫王廉的男孩子抬起头,眼睛肿肿的。 月出心中一惊,这面相……不正是那个月表男么!只是还是中学生的他,脸上并没有坑坑洼洼。 “没事,还有我呢!”陈亮咧嘴一笑。 *** 夜幕下的小吃街中。 “王廉,你最近怎么都和这种人来往!他们可不是什么好鸟!”陈亮还是照旧一身高中校服。 “要你管!你去当你的好学生,我们走的道儿不一样!”月出差点认不出王廉,那个昔日懦弱的少年此时一身短袖披马甲,露出的胳膊上能看见骷髅纹身,一头莫西干发也染成了绿色。 “我这是为你好!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把头发染回去!纹身都漂了,能不能像个正常人!” “你这是装|逼!一天一天的,还不是心里暗爽我啥都不如你?在我身上你找优越感呢吧!救世主是吧?”王廉将一口烟吐在陈亮脸上。 *** “王廉,我要走了。” 这一次,是现有声音后出现的模糊影像。 现代风格的四合院中,陈亮的声音从正房中传出。月出揉了揉眼睛,经再三确认,发现这就是南崖街12号的客厅!连沙发、电视的位置都没有变! “去上大学?”此时的王廉已经将头发染成了黑色,但发型还是典型的洗剪吹样式,青春叛逆的痕迹在他身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他露出的右手臂上是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 “嗯,我要走了,来跟你道个别,毕竟咱们一年多没好好说话了。” “哈哈哈……” “你笑什么?” “笑你,你说说,你他妈是来干什么的?道别?来秀优越的吧,看我笑话的吧,三本都考不上的龟孙子是吧!?” 陈亮却也火冒三丈:“对,我他妈就是来笑话你了,早他妈干啥了?一天天的,你今天全部都是你活该,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对你那么好,好心全他妈被当成驴肝肺!” 噗——! 尖锐的声音过后,一把水果刀已经深深插入了陈亮的胸口。 “王廉……你……” “去死!你去死!去死——!” 一刀接一刀,每一刀都深深插入自己曾经好友的胸膛,瞪大眼睛盯着陈亮惊恐的白眼与逐渐破碎的身体,王廉发疯的狂笑着,泪水从眼角滑到了撕裂般裂开的嘴角里。 ****** “月出!月出!” 谁在喊自己的名字?她感到眼前飘着一层浓重的雾气,她摇摇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努力看去。 “月出,看着我!不要让幻觉左右你。” ……是霏江?月出眨了眨眼睛,那雾气便散去了些许。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正处于南崖街的地下室里。 啪。 幻觉的迷雾猛然碎裂,月出发现真实的自己正被霏江抱在怀里,在南崖街的地下室。眼神正式聚焦于现实世界,她第一眼便对上霏江秋水般的明眸,而那清澈之中,只有自己一脸茫然的身影。 “我刚才……怎么了?”她喃喃问道。 “是那鬼魂搞的鬼。那鬼怪只存一魂爽灵,七魄也只有臭肺在其脉轮之位……他怨气深重,本想杀你吸魂,但被我阻止。如今即将魂散,急于申诉,才会致使身为诱魂幡的你出现了幻觉。” 月出将头转向那鬼怪的方位,见它确实仍在诉说着什么。 而现在,她已经可以完整的读出鬼怪的意思了。 『我是好意……为什么……为什么……』 “申诉……”月出仔细品味着这个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鬼怪不也是一样么。” 044 已死之人 奇怪的是,少年形貌的鬼怪身上,并没有刚才的凶煞之气,只是静静的浮在那个位置,双目直勾勾的盯着月出,嘴唇微动,似在诉说着什么。 然而月出却听不见一个字。 不知道是受了什么神秘力量的牵引,她缓步走了过去。 “别去。”霏江忽然说,拉住了月出的胳膊。 “我……?”月出这才如梦初醒,发现自己差三步就要走进了棺木前的骨灰圈。 月出倒抽了一口凉气,表情复杂的说:“谢谢你,不然我可能现在就加入你们了。” “嗯……这也不错,你是宅主,我尚且不能把你怎么样,但若变成了鬼怪,你就是我的了,”霏江惋惜的叹口气,暧昧笑道,“我有些后悔提醒你了。” 然而月出对他的撩拨已经无动于衷了。即使被提醒过一次,她的眼睛还是始终离不开那中学生鬼魂的脸。 『他杀了我……他、他杀了我……』 咦?月出竟然能从口型中,看出它的意思! 『为什么……我要回家……』 鬼怪的声音骤然变得亲耳可闻,月出只觉得眼前一黑,脑海中潮水般的画面汹涌袭来。 ****** 斑驳的小教堂前,六个男孩子正你推我、我推你的玩乐,他们的脸上沾满汗渍,校服也在推搡中扯开了。 “好不容易来一次绿涯湾,怎么能不进去?”人高马大的男生说,似乎是这群人里的头,“我看王廉一定敢进去,对吧?” “我……我不去……”被围在中间的男孩子低着头,哭丧着连脸说。 “他说他不去!?” “你敢再说一个试试!” “说啊!给他狗|日的推进去!” “哈哈,天哥,你这么干这小子非尿了不可! “你们住手,几个人欺负一个算个球本事!”一个异常洪亮的声音说,“王廉!我们走!” “谢谢你,陈亮。” “没事,我当你是哥们。”这个叫陈亮的打抱不平的少年,不就是现在的那个中学生鬼魂?月出定了心神,仔细一看,确实一模一样。 *** 夕阳斜射进教学楼里,放学后的教室里,两名男生整理着书包。 “王廉,今天我过生日,来我家玩吧。” “可是……你还请了不少朋友吧,我跟他们又不熟……” “怕什么!我介绍给你,大家以后一起玩。” “还是算了吧,我一天到晚在班上就躲在最后一排,一句话也不说,大家都不愿意和我说话,别为难人家了……” “你这啥话?我朋友就是你朋友!来,然后明天一起踢球!” “嗯!”。 夏日午后。 “王廉,你最近状态不太好啊,不会是那些小杂种又欺负你了?没事,有我呢,不要怕。” “其实……我父母离婚了……现在我住在叔叔家,过两天,叔叔就回港城了。”王廉抬起头,眼睛肿肿的。 月出心中一惊,这面相……不正是那个月表男么!只是还是中学生的他,脸上并没有坑坑洼洼。 “没事,还有我呢!”陈亮咧嘴一笑。 *** 夜幕下的小吃街中。 “王廉,你最近怎么都和这种人来往!他们可不是什么好鸟!”陈亮还是照旧一身高中校服。 “要你管!你去当你的好学生,我们走的道儿不一样!”月出差点认不出王廉,那个昔日懦弱的少年此时一身短袖披马甲,露出的胳膊上能看见骷髅纹身,一头莫西干发也染成了绿色。 “我这是为你好!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把头发染回去!纹身都漂了,能不能像个正常人!” “你这是装|逼!一天一天的,还不是心里暗爽我啥都不如你?在我身上你找优越感呢吧!救世主是吧?”王廉将一口烟吐在陈亮脸上。 *** “王廉,我要走了。” 这一次,是现有声音后出现的模糊影像。 现代风格的四合院中,陈亮的声音从正房中传出。月出揉了揉眼睛,经再三确认,发现这就是南崖街12号的客厅!连沙发、电视的位置都没有变! “去上大学?”此时的王廉已经将头发染成了黑色,但发型还是典型的洗剪吹样式,青春叛逆的痕迹在他身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他露出的右手臂上是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 “嗯,我要走了,来跟你道个别,毕竟咱们一年多没好好说话了。” “哈哈哈……” “你笑什么?” “笑你,你说说,你他妈是来干什么的?道别?来秀优越的吧,看我笑话的吧,三本都考不上的龟孙子是吧!?” 陈亮却也火冒三丈:“对,我他妈就是来笑话你了,早他妈干啥了?一天天的,你今天全部都是你活该,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对你那么好,好心全他妈被当成驴肝肺!” 噗——! 尖锐的声音过后,一把水果刀已经深深插入了陈亮的胸口。 “王廉……你……” “去死!你去死!去死——!” 一刀接一刀,每一刀都深深插入自己曾经好友的胸膛,瞪大眼睛盯着陈亮惊恐的白眼与逐渐破碎的身体,王廉发疯的狂笑着,泪水从眼角滑到了撕裂般裂开的嘴角里。 ****** “月出!月出!” 谁在喊自己的名字?月出感到眼前飘着一层浓重的雾气,她摇摇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努力看去。 “月出,看着我!不要让幻觉左右你。” ……是霏江?月出眨了眨眼睛,那雾气便散去了些许。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正处于南崖街12号的地下室里。 啪。 幻觉的迷雾猛然碎裂,月出发现真实的自己正被霏江抱在怀里,在南崖街的地下室。眼神正式聚焦于现实世界,她第一眼便对上霏江秋水般的明眸,而那清澈之中,只有自己一脸茫然的身影。 “我刚才……怎么了?”她喃喃问道。 “是那鬼魂搞的鬼。那鬼怪只存一魂爽灵,七魄也只有臭肺在其脉轮之位……他怨气深重,本想杀你吸魂,却被我阻止。如今即将魂散,急于申诉,才会致使身为诱魂幡的你出现了幻觉。” 月出将头转向那鬼怪的方位,见它确实仍在诉说着什么。 而现在,她已经可以完整的读出鬼怪的意思了。 『我是好意……为什么……为什么……』 “申诉……”月出仔细品味着这个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鬼怪不也是一样么。” 045 生死迷途 月出立马急了,冲过去将道士拉了过来,正面朝向自己:“你怎么把它杀了!我还有话要问呢!” 道士玉面英凛,目若朗星,平静如水的答道:“没用的。炼尸需要头七回魂,这具尸体显然是被放弃了的,且没经过妥善安置,只是一具无意识的空壳而已。” 月出被他这一通话说服,不知道该怎样答复。 但道士并没有给她时间思考,瞬间从袖中掏出另一纸符箓,指腹于其上轻微一擦,仍向王廉的尸体。 “轰!”剧烈的爆裂声过后,火焰腾飞,王廉的尸身便被火舌吞噬其中。 好啊,这不是毁尸灭迹的经典套路嘛!月出不满的噘嘴,拉了下霏江的袖子。 “这不是挺好吗,省的这僵尸再次苏醒,危害活人。”霏江说着对月出眼皮一眨。 “好吧……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月出边思考边说。 奇异的现象出现了,道士这一团火烧的特别旺,却无法将尸体之下的木棺材点燃,而尸体在火光中消失的非常之快,完全不同于正常的焚尸过程。 最后一秒,火苗再一次爆裂,王廉的尸体彻底华为火星,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月出小心翼翼走上前,探头向棺内看去,只见焦黑痕迹之下,似乎有一块坚硬的板子,之上还贴着紫色的东西。 忍着恶心,她将钢板捡起,发现那紫色的不是别的,竟是一张符咒, 符咒画着月出从未见过的字迹。那字体歪歪斜斜,很多状貌佝偻的符号令人极为不舒服。 “把那符咒给我。”道士忽然伸手说道,神情极为严肃。 “为什……” “月出,给他看看吧。”“掉线N久”的霏江终于知道说一句话了,却上来就胳膊肘向外拐! 其实这符纸的质地并非是纸,而是一种硬质的布。然而她还不等交上去,那道士便在得到了默许之后,一把从月出手中抢了来。看着那紫色的符纸眉峰轻蹙:“这是邪咒……一般伏魔震鬼,是不会用此种紫色符箓的,恐怕,这僵尸是被人下了阴毒之术,才有此下场。” 月出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她虽然在乎道士正在讲的话题,但手中那另一份“收获”却似有魔力一般引诱着她打开——那是一本硬皮笔记本。 “说来也是怪了,火焰能把尸体瞬间烧成灰,却没少了这本笔记和符纸。” “因为那火焰是专门对付尸煞的,对普通物品,并不生效。”道士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月出嘴上恍然大悟,心中却仍在纠结应不应该将笔记本在这打开。 最终,她还是选择忍耐,毕竟多一个陌生人在这。 “月出,这几个坛子装的是人的脏器。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就是葛逢秋的。” 月出点了点头,这样就能确定凶手杀了葛逢秋吗?估计十有八九吧,毕竟死无对证。但如若同他五官,有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出现在他的家中? “我明白了,没有什么要调查的,我们就回去吧。”其实直到现在,月出的心脏都在剧烈的跳动。 “且慢,你们还不能走。”道士嗓音微沉,明显带了警告的意味。 他手臂一挥,三尺长锋如蕴清辉,蓦然横架在了霏江的脖子上。 “还有一只僵尸未除!”道士说罢,左手从衣襟之中抽出了三张黄符,凝重看着霏江。 “你干什么!”霏江尚没有反应,月出却急了。 “它是飞僵,百鬼之首,且年岁极长,留他在此为祸人间,若不除去,将来必成祸患!” “别扣这些帽子了,霏江和那些恶鬼又不一样,他至今为止没有做任何有位道义良知的事情,你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好吧?”月出说罢给霏江使了个眼色——大哥你好歹说句话啊?这关系到你的生死,也关系到我的命运耶。 道士深深看了月出一眼,看的她不禁面红心跳,毕竟像野道士这样英俊又出尘的男人,这个世界上已经少有了。 “我只知道人死之后,魂归天地,肉身泯灭,这才是自然之法,反常之事必有妖,当诛之。”男子平静的说,未着一丝怒意,仿佛这就是自己的本分。 “果然是这样,你觉得只要是个鬼,就要灭了是吧?”这人怎么这么认死理呢,月出不服。 “放心吧,这位兄台并非这种人。”霏江戏谑的声音忽然响起,他眼睛微眯,笑吟吟看着道士,全无惧意。 “是吗?”道士的星辰般的眸子中微微透出了一丝疑惑,那样子仿佛再问“我跟你很熟吗”。 “这可是你亲口说的,若你要诛尽‘反常之事’,最先受戮的,可是你自己啊……”霏江弯了嘴角。 如同一颗石子投入了毫无一丝波澜的湖面,道士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原来霏江还是坚持道士本身便是鬼魂的说法啊。 “不可能……我是降魔伏鬼的道士……” “不然的话,为何你会一直在这个小镇子徘徊?为何你的身上会有魂魄之力?又是为何,你送给我家主人的符纸,会在短短一夜时间变为空白?” 『我、我……啊……』 至此,道士终于有了异样,他发出一声低吟,手指插入发丝之中,左右扭动,看上去异常痛苦。 月出从没听过有人能把痛苦的呻吟喊得如此销魂……好吧,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道士显然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不等稍做镇静,他收回架在霏江脖子上的长剑,直接对准了自己的咽喉,凌厉一抹! “啊……!”月出吓得赶紧捂住嘴巴,然而事实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道士的剑忽然穿过了他自己的身体,且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道士发出了一串低笑。虽然只打过几次照面,但不知为什么,月出觉得这是她听过的最绝望、无助的笑声。 『哈哈哈哈……身为道士的我,竟是最后一个察觉……』 『我果真是……已死之人。』 俊朗的容颜始终挂着那一抹苦笑,白衣出尘的身影化作一缕白烟,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046 暗涌 “他没事吧?”看着道士消失的身影,月出心中陡然一阵难受,毕竟他曾经救了自己,而且观其言行,他的本意也是好的。 “谁知道呢?”霏江反问,似乎已然不再关心这事,摸摸月出的脑袋道,“今天先到这吧,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随后月出倒是有些后怕了。虽然王廉是凶手,但已经尸骨无存,他们贸然进入犯罪现场,肯定会留下痕迹。现在想想除了在刚进正厅的时候摸到了光盘,似乎在没有什么不妥,而点指纹很好清理。 原本霏江还想在这宅子里逛逛,因为依他的判断,杀人这事,迈出了第一步,就一定会有第二次,如果继续搜查,说不定还会有新的发现。但是月出坚决制止了他。 “我们是来找寻赵德才死亡的真相,并且消除潜在的威胁,又不是来探案……好吧,这房子太恶心了,我真心不想多呆一秒钟。” “潜在的威胁……”霏江默默重复了一遍,“我觉得威胁可并未消失啊。” “啊!”月出刚才被吓得几乎失去思考能力,这才恢复正常,“你是指,将王廉做成僵尸的人?” “可是我们到现在都没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月出迟疑了片刻,“还是先离开这吧,不然到时候天亮了,或被人碰见,就真的完了。” “主人说的是。”霏江笑道。 随后,月出和霏江飞快离开了南崖街12号宅院。 回到苏府,赵德才是第一个冲上前的,眼睛愣生生看着月出和霏江手中一人抱着的小坛子,嘴唇打了颤:“这、这是我的……” 月出点点头:“对,赵叔,你看看,怎么安置比较好,是找您的家人……” 话说到一半,月出便不知如何继续了,因为赵德才已是老泪纵横,他本想双手接过坛子,却最终放下了半空中颤抖的手。 “算了,都过去了。谢谢你,这些就……烧了吧……”赵德才深深鞠了个躬。 “哎,早晚都是要走这一遭的。”一旁的茶三娘扭了小蛮腰,一脸不屑的说,随后便一缕烟似得消失在东厢房里。 不过月出回来最吃惊的,还要数宅子的变化。她一进门,便发现了宅院里多了很多红色的灯笼,一个挨一个,将宅院照得红红火火。 “我和北星在后罩房里发现了这些灯笼,一部分挂在了檐下,剩下的,我们用拉了几根线,把灯笼掉在上面了,看起来怎么样?好看吧?”月出走后,二人就从后罩房前开始,忙活了一圈。 “不过这都要感谢赵叔,如果不是他,我们还在想应该怎么把这些灯笼点燃。”南星亮出了星星眼,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牙。 “这叫电灯的东西真是神奇,我和南星只听说过,却从没亲手把弄过。”北星也坚定的点了点头。 “怎么样主人,喜欢吗?”这一句,二人竟然一口同声。 “喜欢啊,感觉和过年一样。” “那就好!虽然我觉得还是白色的灯笼好看,”南星微微蹙眉,随即又绽开笑容,“不过红的也不错,主人喜欢就好。” “白色?明明是黑色看上去好。”北星持反对意见。 其实月出很想吐槽:不论是黑的还是白的,我都出名了好吗?人家不知道绝对会以为咱们这开得是殡仪馆…… ****** 当天晚上月出疲惫的几乎睁不开眼,洗了个澡就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她便枕在床上,打开了昨日在南崖街找到的日记本。 『那些已经做过或将要做的事,送给过去的我。』 “怎么样?有何发现?” 果然,她刚看了一行字,某人就要跳出来强行刷一波存在感。此时,霏江又换回了那身青衫,悠闲的躺在了她的身边,手臂自然而然环上了她的肩膀。 月出已经懒得警告他了,专心查阅手中的本子。 “看上去,这是一本日记。”月出边看边说。 首先她很震惊王廉这样的人竟然会有记日记的习惯,在者,她立刻察觉到,这是一本令人不舒服的日记。 除了每天的状况用简短得几句话串起外,内业还夹杂了大量王廉的“绘画”作品。这些不成章法的涂鸦充斥着死亡、凌虐、血腥的主题,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气。 但好奇王廉的内心世界,月出还是有针对性的读了下去。比如她注意到这一段。 『2009年5月3日: 这个世界的本质是弱肉强食,原本,我认为弱者的一生注定是被践踏的,直到我遇到了陈亮。我希望能成为他那样的人。』 『2009年6月1日: 半个月前,父母都离开家了,我大哭可一场。但现在,可以说,在我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我从没这样快乐,那是一种被尊重的感觉。多谢你,陈亮。』 『2009年6月1日: 我听到了一些不好的声音,陈亮,原来他一直是那样看我的吗?不,我们是朋友,不会的。』 『—年—月1日(字迹已被血迹经模糊) 我杀了陈亮!我杀了陈亮!?我……啊啊啊!』 『2018年4月10日: 我得到了容器!如果可以,我就可以将陈亮的魂魄封在这个老头的体内,到时候,他就活了!我一定要当面向他道歉,哪怕被杀掉……』 『2018年4月—日:(字迹已被血迹经模糊) 哈哈,不要紧,还有我自己呢!陈亮,等着我,等着我。陈亮,杀了你是我一生中最最后悔的一件事,如果人生可以重来……』 …… 倒抽了一口凉气,月出合上日记,忐忑的转向霏江:“原来王廉杀赵德才是为了复活陈亮?这么说,他知道陈亮的鬼魂就在宅子里,而且也为此事深深后悔。” “但他一个人,可做不了这事。”霏江说虽然笑着,目光中却透露出缜密思虑,“而且你注意到没有,王廉写的是‘得到’了尸体,并非承认亲手杀死赵德才。” 这可真是细思恐极,难道这一切的背后,还有一个不明推手在主导者这场悲剧? 见月出紧张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却觉得可爱非常,趁她不备,魅惑的面容悄悄靠近,突然朝她的脸蛋亲了上去。 047 轻松日常 “流氓!”月出反应过来之后,条件反射般抡起拳头就砸! 然而当她下小拳头落下,霏江哪还有一丁点踪影! “老粽子你给我回来!开挂瞬移算什么本事!”话说瞬移本来就不该是僵尸的种族天赋吧!按照游戏的套路,那么高的攻击力,速度应该极慢才是。 被霏江一闹,心情瞬间没那么沉重了。 月出也懒得去追他,将本子往边上一扔,仰躺在了床上,毕竟昨夜她只睡了4个小时,早上起来就一直不停打哈欠。 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春晓之交,正是容易感冒的时候,但月出完全不像盖被子,就这么开着床子享受销魂的小凉风。 “真是姿态丑陋。”女子娇滴滴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月出扭头一看,茶三娘正透过窗子看着她,觉得月出不堪入目似的的蹙着眉。 也许是刚经历过触目惊心的杀人案,面对茶三娘的挑衅,月出只觉得太过小儿科,反倒笑着找了手:“三娘,进来坐坐吧,你来了之后,我们还没这样的机会增进感情呢~” “你找我能有什么好事?”茶三娘虽然嘴上讽刺,身体却婀娜走进了月出的房间。 “喝茶啊,”月出咧嘴一笑,“南星、北星在吗?” “在,主人!”南星北星几乎是瞬间冲进了月出房间,由于北星跑太快,还撞了南星一下,给他挤到门框外了。他随后报复性的锤了下北星的肩膀。 “能帮我泡点茶么?我想和三娘一起喝。” “是!”二人异口同声。 “话说,三娘,咱们可以聊聊你自己吗?”月出好奇慢慢的请茶三娘坐在卧室的椅子上,自己则坐在了她的对面。 “我跟你很熟吗?”三娘轻抚额角,“不过,见你还算心诚,你的问题,我不妨选择性的回答几个。”茶三娘还真就坐下了。 “谢谢,那我就有话直说了,”月出正了面色,“茶可是你的本姓?” “是啊。” “你名三娘,是因为排行老三吗?” “显然。” “怪不得,”月出点点头,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三娘平日举手投足,高傲姿态,如枝头冷霜一般,又是个见过世面的女子,想必只有大户人家的小姐才有此气质,而且绝对不会是家中最大的。” “你这是讽刺我吗!”茶三娘忽然懂了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别生气,别生气,我这么粗鄙,你犯不着为了我有失身份。” “……”茶三娘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尴尬的再次坐下。 说来也巧,南星北星真是来的恰是时候。也许茶三娘刚才还想继续发问,他们二人就端着茶水走了进来。茉莉花茶的清香令人心神安定,也许对鬼也有一样的效用,茶三娘一直看着南星将茶水端到自己面前,迫不及待嗅尝其中的芬芳。 “其实三娘,我这次找你还有一件事想求你帮忙。”月出神秘一笑。 “哦?说来听听,感兴趣的话,我不妨帮你个忙。”茶三娘小巧的嘴角也微微上弯。 “我哪天在东厢房中翻了几本书,你也知道,我们这年代的人和以前不一样,古文很多措辞不是很理解,想让三娘帮忙看看。三娘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自当饱读诗书,绝对难不倒你。” 月出说着顺手拿出那本《诱魂幡》,指了其中一段给茶三娘看。 三娘草草瞅了一眼,忽然俏脸红的滴血,扭头道:“这些个邪门书我看不懂。” 虽然心中猜个八九不离十,但月出见她这般不沉着的反应,仍有些惊讶。 “无聊,茶我喝完了,我先走了。”没等月出继续开口,茶三娘就一挥一袖,婀娜走出了房间。月出真是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这也印证了她一直以来的猜想—— 茶三娘,根本不识字。 为什么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会不识字?也许她根本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解释的通,可又为什么,她会对繁文缛节如此苛责? 总有一天会见分晓。 ****** 夜色早早便降临了。 吃过晚饭,月出坐在紫藤萝树下,看着满天的繁星发呆,记得自从她上初中起,就再也没见过如此晴朗的天空了,星星只能隐约见得几颗。而现在,她透过微发新叶的枝杈,清楚看到一弧银河贯天而过。 不远处传来清晰的警笛声,破坏了此刻的意境,闹得人心慌慌的 看来南崖街12号的案子已经曝光,月出的小心脏也再次悬了起来——千万别被发现自己去过案发现场的证据……虽然霏江已经告诉她没问题的。 忽然,一股清雅的莲花香气伴随着微风送入了她的鼻中,月出深深嗅了一口,立刻想起了这气息的主人…… 她抬起头,一身素白衣袍的男子正站在前方的屋檐上。 果然是那道士。 虽然月出此刻已是警觉万分,但看到道士没事,她心底还是非常高兴的。 “你好。”她歪着头,试着想他打招呼。 “好。”男子言辞简练,跳下屋檐,在满屋子红灯掩映中,徐徐走向月出。 她这才发现,男子头顶的冠不见了,半梳半披的迷人黑色秀发散落在宽阔的肩头。 “你没事吧……”月出为了打破尴尬,寒暄的问。 “没事,”男子嘴唇微动,“其实,是我该感激你们,是你们让我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话听得月出浑身不舒服,眉头微蹙问道:“你怎么这么说自己?不管是人是鬼,你还是你自己啊?” 道士点点头:“道理我也明白……” “但你好像不太能接受这事实啊,”月出叹了口气,“就像你那天说的话,‘他毕竟是鬼’,现在你也是了,你会性情大变,去乱害人吗?” 道士眸中闪过一丝伤感,随即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从没像现在这样感到安心,一直以来,我都在驱鬼伏魔,却不知为何,总有一种违和感在我心中郁结不散……如今知道自己是鬼的身份,我反倒觉得卸下了多年来的心病……你能理解吗?” “说实话,不能,但你看起来好,我就放心啦。”月出咧嘴一笑。 “为何这么说?你是在……关心我?”道士俊朗的面庞转向月出,正色问道。 月出脸“腾”的一红,本来只是想说些漂亮话,没想到这道士这么认真的问,简直羞死人啦! 048 道士诱拐计划 “我……”月出支吾着说,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抱歉,是话说得唐突了。”道士转了头,不知在想什么。 “嗯……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月出转移了话题。 “不知道,大概找个地方静一段时日。”道士英凛的面容在灯笼温暖的光线下,第一次如此的柔和。 不知是被道士落寞的表情感染,还是对他曾救自己一命的报答,月出心中陡然一阵触动,张口便说:“不然你就留在我家吧,鬼宅嘛,就是收留鬼怪的,而且这里也挺宽敞的,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她再次红了脸,脑袋越来越低。 五秒钟过去了,夜晚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这鬼道士的呼吸声。他不会拒绝吧?想到这,她心中竟觉得有些失落。 “可以……吗?” 听到道士的反问,月出猛抬起头,一阵清风吹过,道士漆黑的长发在夜色中飘舞,橙红灯笼的映照下,他周身似乎都发出朦胧的光晕,配上他眉头微蹙的俊容,那样子简直美极了。 “当然啦,我想霏江也不会反对的。”月出欣喜的笑道。 “可是我并没有什么能给姑娘的。”道士垂目。 确实。双胞胎和赵叔还好,如果茶三娘知道,一定会不依不饶. “你有可以交换的,只看你想不想给。”轻浮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月出和道士同时回过头,只见霏江缓步走出正房,室内的光芒将他的轮廓镶上一圈金边。 “你想说什么?”道士语气平和,但不知是不是以为之前的偏见,月出总觉得道士对霏江很是警惕。 “月出。” “嗯?” “我在这呢。”当她还望着霏江所在的方向时,男子轻柔的嗓音已经出现在她的耳畔。 讨厌!耳朵好痒!有必要当着别人的面这样做吗?不对!私下这么做也是不行的! 好像在宣誓自己对她的主权似的,霏江将手放在了月出的肩膀,温柔的看着她说:“你不是很想学符咒吗?眼前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师父。” 月出眼睛一亮,看向道士说:“霏江说得对,你愿意教我,就算是你付出的代价啦,这对我的帮助比古玩和现金还大。” “姑娘好意,在下感激在心,只是我并不认为自己的水平足以为人师表。”鬼道士垂目说道。 这明明就是想拒绝,只是随口找了个理由罢了。月出有点失落却并不死心。 “教我足够了,还是说道长心里仍不愿意与我们为伍?” “绝非如此,只是……我这个样子在人间徘徊已不止多少年……我只会给你们添麻烦。”道士仍是拒绝,语气却渐渐软了下来。 月出看到了冰川融化前的讯号,却不知哪来的勇气,手轻轻拍了拍上了道士的手臂:“有了麻烦,大家就一起承担,宅子就是因这个存在的。” “……”道士深深看了月出一眼,没有抗拒。 也许他还是想留下来的。月出心想。 “那这位道长就留下来了,报酬是他成为我的师父。大家没有异议吧?” “我们没有。”南星代替北星说。 “这位道长魂力强大,自他走进宅子起,我便有所察觉,”北星小脸上表情复杂,“这样的人要留下,没有我们反对的余地。” 月出转而问向身后的茶三娘:“三娘,你呢?” “我?”茶三娘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红晕,“我只觉得这位道爷,长得很像彦君……” Mygod。月出不禁扶额,这糟糕的对话。所以说你们家彦君到底长什么样啊! “同意就好,那就这么定了。我一会带你去正厅准备仪式。”月出欣喜的看着道士——话说这像玩抽卡手游收集到新的宝宝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等等,”轻佻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你似乎还没问我的意见啊?” 一滴汗自月出额角滑落,她回过头,一脸无奈:“这提议不是你先说的吗?这就等于默认同意了……不是吗?” “但作为魂主,我认为主人有必要再过问一遍。” 真是难缠。 “可以,这很小心眼。”月出翻了白眼,但还是老老实实问道,“作为魂主,你没意见吧?” “没意见。”霏江回答的倒是干脆。 于是,月出越来越觉得他是幼稚加无聊才会这样找茬了。 而一旁,凛然的审视对上玩世不恭的一瞥,道士和霏江同时移开了目光。 之后的事情便顺利成章,只是在帮道士写名字时,月出才想起来问,“你叫什么名字?” 出乎意料的是,道士却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不知道,我……没有名字……” “这怎么可能?”月出睁大眼睛望向霏江,“难道是他在人间漂泊的太久了,又没被鬼宅接受过?不然像你一样,随便都能起个名字,可这样一来,他能安然无恙这么久,又说不通了。” “月出越来越聪明了嘛~不过……”霏江勾起嘴角,“首先,我的名字可不是随便起的,再次,他生前的道术和灵力完全够支撑这么久的,但记忆恐怕蚕食的比较厉害……” “随意。”道士轻轻吐出两个字。 “什么?”月出不解。 “名字无所谓……称呼罢了……主人给我起个吧。” 哇,帅哥你还真看得开!就不怕我们随便给你安上个外号吗?等等,他刚才叫我……主人?月出的脸再次红了。 不过给别人起名还真是个愁事,月出感叹自己还没当妈就要开始起名的义务了。可悲的是,还不是给对审美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婴儿起,而是给一个见识比自己多个至少百年的大男人起!这还不说,旁边竟然有这么多“信任”自己的人在围观! 月出感觉额头已经渗出汗来,她上下当两者面前这个飘逸出尘,如诗如画的帅哥,脑中飞速冲荡着印象中的诗句。 “叫溯游,你觉得怎么样?” “溯游。逆流而上,这是主人对我的期望么?”道士反问道。 “也不是啦……你要是不喜欢……” “我们修道人学的是老庄,讲究顺应自然,无为而治,”道士神情凝重地想了想,嘴边难得的浮起一丝笑意,“而我如今却被拒之轮回之外,想必对我来说,逆流而上才是我的天命。” 049 新的开始 他喜欢就好。 “没什么事,我现在带你去正房准备仪式吧,”月出说着松了口气,“南星北星,可以来帮个忙吗?” “没问题。”二人顺从的说。 “道长随我来。”然而一脚刚要迈入正房门,月出却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向站在树下的霏江,“你不来么?” “你已经可以自己来了,我去做什么?”霏江手至唇边,笑得优雅。 然而这份优雅在月出看来只有讨打。 “明确下你在宅子里的地位,拥有绝对话语权之类的啦,你不最喜欢这个?”月出讽刺说。 “方才主人已经很给我面子了,”霏江坏笑说,“再说,将来你都是我的,我会在乎这一次半次么?” “谁是你的啊!” 这货还是这么臭不要脸。月出也懒得贫下去,赶紧进正房准备仪式了。 见月出离开,茶三娘款款走到树下,靠近依旧若有所思看向正房的霏江,嗤之以鼻说:“这么大的人了,什么都要依靠别人,这主人当得也真是失败。” “三娘对主人很是不满?”霏江说着目光向下瞥了茶三娘一眼。 茶三娘对上霏江的直视,立刻察觉到这看似不经意的一眼中,潜藏了凛冽的寒意,竟一时语塞,吞吞吐吐说道:“也不是……只是贱妾去过的宅子也不下十间,对比观之,希望主人能更加精进。” “三娘果真是明事理的女子。”霏江笑着说。 茶三娘讪讪点了点头,做鬼以来,她还是第一次感到恐惧为何物。 正房内,南星研墨、北星准备纸笔,月出写上“溯游”之名,令道士站于香台前,仪式正式开始。当蓝、绿色的光纤渐渐在他的周身散萦绕,幽光照亮他俊美除尘的面容时,出只觉道士简直像传说中九天的神仙一般。 而道士的目光一直淡然的看向前方,似乎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事不关己一般。 在此之后,灵位上安月出的寿命变为了6个月30天。距离茶三娘来过了两天,一魂续命一个月,一魄续命一天,茶三娘是一魂两魄的鬼,那么算来溯游便是两魂六魄的鬼! 这道士很强! 月出喜出望外,这样的师父绝对靠谱! “那……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随主人方便。” “不如……就明天?你可以先休息一下。” “好。”道士也不推辞,说罢,轻轻俯身,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了月出的面前。 正房之中,只剩下南星北星站在原地,神情纠结。 “这样一来,我们是不是更强大了?”月出打破僵局说道。 “嗯……”南星支吾着说。 “可是你们看起来一点不高兴。” “主人,那毕竟是个道士啊,成了鬼也是道士,我们怎么能不害怕。”比起南星,北星倒是心直口快。 “好吧,可是你们刚才也同意了。” “确实,溯游来,对我们是好事,不过我们恐怕得习惯一阵子。” “等等……咱们在背后这样议论人家,他会不会听到啊?”月出有些担心。” “不会,他已经离开这间房子了,虽然魂体隐去了踪迹,但我们是可以感受到的。”北星漠然的说。 “那就好。” 这样就没有顾虑了。将心比心,双星的担心确实可以理解,毕竟溯游今天才接受自己的新身份,昨天还要除魔卫道呢。 月出叹了口气,拍了拍南星的肩膀,“谢谢,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宅子好,咱们就先警惕他一阵子,你们看怎么样?” “嗯。”南星红着脸点点头。 “……”北星看着月出和南星,眉毛微皱,不知在想什么。 月出接着说,“如果他有古怪,我们就……” “就来找我~” 这轻浮的声调,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来了。 “刚才不是还不愿进来,现在怎么又不请自来了?”月出黑着脸看向门口,只见霏江已经是一袭青衫,行至飘然。 能做出这样的动作,已经完全不是最初那个四肢僵硬,笨拙的僵尸了。看来霏江说得句句属实,随着鬼宅强盛,他作为魂主,也变得强大了。 如今,自己的命运、鬼宅的命运、霏江的命运,已经牢牢绑缚在一起了。 霏江却没呛回去,只是看着灵台上,月出如今的寿命,说道:“从最初的三天,到现在的半年,已经很不错了,不是吗?” 月出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正好对上霏江温柔笑着的双眸:“放心吧,现在这一切,我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 这话说得月出鼻子一阵酸楚,嘴唇微张,却不知说什么好。 也许这种时候,自己真的该对霏江说一句谢谢…… “所以,主人,就适当给我发些福利,如何?”大手忽然绕上自己的肩头,霏江笑着就要把另一只手也环上来。 …… 果然,完全不能给他一点好脸色! 话说“发福利”这个词他是从哪学来的啊!下次一定得记得锁好自己的手机! ****** 第二天一早,月出不到8点就洗漱完毕,换上运动服,准备出门跑步——这段时间来鬼宅之后,就再没锻炼过,未免也太堕落了。 她在院落里吃力的跑了三圈,这才发现花树下站着那个白衣的身影。 溯游悄无声息的站在树下,晨风吹拂着他黑长的秀发和雪白的衣袖。帅哥自然是美如画,但此时的自己却可以说是糗爆了。 月出用手背拭了满头大汗,走到树下,主动打了招呼:“呃……早,你什么时候站在那的?” “从主人进院子起。”溯游面无表情的说。 “下一次你在时,可不可以告诉我一声呢?”月出有些尴尬。 “我明白了,”溯游微微点了下头,忽然抬眼问,“主人刚才可是在早课?” 早课?那不是僧人或者道士清晨起来诵经礼神的做法吗?她忽然觉得溯游深深的误会了什么。刚想解释,溯游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主人有此种毅力,学习符箓咒术,也非难事,起先我多有担忧,看来如今却是不必要的。” 月出简直感动的想哭。老妈晓沐只会吐槽自己懒癌,这是百年难得一遇跑了会步,就被新任的师父看到了!都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不如趁热打铁吧! “那事不宜迟,我们快开始吧!”月出学起溯游的口气,指向了正房门。 050 鬼画符 左耳房中,月出和溯游面对面坐在罗汉床上。笔墨纸砚双星已经备好了,临出门时,二人还颇为担心的向内看了一眼。 溯游似乎也差距到这异样的目光,却全然无视,将注意力集中在画符前的准备上。 “虽然前尘种种,我已难以记清,但画符驱鬼,我却深知是自幼习练才能完成的。而主人你却不同。生来便是诱魂幡的体制,并不适合学习纷繁复杂的道术,而是更直接的方术。” “有什么区别吗?”月出眨眼问道,“方术不就是道术?” “不一样,道术是方术的一种,可以说,是方术中,融合了道学后,更加精妙的,也极为清正,修习者必须参读道学经典。” “嗯……说白了,就是只有修道的人才能学呗?” “可以这样理解。” “我只想学点容易上手并且实用的,”月出说完觉得有些尴尬,忙补了一句,“主要是我时间不多,而且也没什么基础。” “嗯,”道士点了头,“我们就从画方术符开始。” 正和月出之意。 溯游说,符咒有纸符,也有决,决是不需要实体的媒介的,只需要以指尖在空气之中结符即可。作为新人,先将纸符画熟是第一步。 正统的符咒,要以朱砂、黄纸来画,也有用墨的,月出应先练最基础的写法与笔顺,只用毛笔在宣纸上练便可。 溯游尽可能省去令人迷糊的复杂部分,解释完大致的原理,便开始引导月出基本功,从符头开始。 平时看电视里道士们行云流水的笔法,随意写画,便能落成一幅具有降妖驱鬼能力的符咒,但亲手写起来,却是痛苦得不行。月出现在明白了,自己写不好毛笔字并不是因为汉字的笔画讲究,而是根本用不好毛笔。单是一个符头,写出的也歪歪扭扭,跟狗爬一样。 符头还好说,符胆整个写成了一坨……其实如果溯游不在,他是百分百会笑出来,再拍一张发个朋友圈,扮演下“今日谐星”。 “溯游……” “嗯?” “我记得,你们写符的时候,口中还需要念些咒语,不是吗?” “确实,现在这个阶段,主人还涉猎不到。” 呃。自己这明摆着是遭到了嫌弃啊! 月出也是有逆反心理,听溯游这么说,心里更好奇了,“师父,你来示范一下吧,也好让我见识一下真正的画符流程啊!” “可是……”溯游的目光自桌面移开,正好对上了月出的双眼。 “师父师父,你这样示范,我也好有个努力的目标啊!”月出眨眨眼睛。 “好吧,既然主人想看。” 说着溯游深吸一口气,提笔写下“三勾”:“一笔天下动,二笔祖师剑,三笔凶神恶煞去千里外。” 不同于电视剧里道士们慷慨激昂的诵读,溯游的声音非常轻,却并非温柔如水,而是一种岁月无法侵蚀的清静。 “这三勾符头正是代表三清。” “可是我看有的符就不带啊,话说不会每次写符前都要念这些吧?” “不必,但咒语需变,”溯游张口便道,“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笔,万鬼伏藏。” 太好听了……月出有些愣神,没想到自己这好奇心对带来这样的福利! 溯游完全没看出月出的小心思,缓步走到她身后,“主人笔顺是对了,但手抖得厉害,把笔拿稳了会好一些。” “嗯……” 月出还没把话说完,溯游就环抱了上来。 什么情况!? 背部与他胸膛的接触,发出轻微的衣料摩擦声,他柔顺长直的发丝轻搔月出的脖颈。她哪受得了这个,羞得忙的想躲闪,却被溯游握住了手。 “这样拿笔,会稳一些。”溯游全然没注意到她的心里活动,还沉浸在“授课”中。 果然是自己自作多情。不得不承认,刚才那一刻,她甚至有种“溯游不会是霏江第二”的猜想。果然,这位帅哥人如气质,妥妥的清心寡欲技术宅。 不过最令月出费解的,是握住自己右手的溯游的手,竟传来了隐约的热量。鬼怪因为没有生命,不都应该是冷冰冰的吗? 终于察觉到面前人的心不在焉,溯游收回了手,“画符需要专心,主人若有他事,先做完了,再回来练,效果会比较好。” 虽然溯游看上去波澜不惊,但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月出总觉得这话里有一丝怨念,连忙解释说:“不是不是,我只是想起了一件事,疑惑得不行,才不知不觉分了神。” “哦?什么事?” “我刚到这鬼宅的时候,发现了几张黄符。那时候宅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害怕的要命,很想把这些符贴上去镇宅,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显示出字样来,后来勉强贴在了屋子里,也不知道有没有起作用。” 溯游目光略微暗淡,问道:“那些符纸还在吗?” “就在这,我拿给你。”月出说罢从罗汉床旁的小抽屉里,拿出了那几张黄符。 其实霏江醒来时,她就应该问的,却没想到竟把这事全然抛在了脑后,直到霏江说溯游因为已是鬼魂,画出的符咒都是空符,她才把这事想起来,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他。而对宅子里别的鬼怪来说,看符咒应该是很忌讳的事。 “哦?什么事?” “我刚到这鬼宅的时候,发现了几张黄符。那时候宅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害怕的要命,很想把这些符贴上去镇宅,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显示出字样来,后来勉强贴在了屋子里,也不知道有没有起作用。” 溯游目光略微暗淡,问道:“那些符纸还在吗?” “就在这,我拿给你。”月出说罢从罗汉床旁的小抽屉里,拿出了那几张黄符。 其实霏江醒来时,她就应该问的,却没想到竟把这事全然抛在了脑后,直到霏江说溯游因为已是鬼魂,画出的符咒都是空符,她才把这事想起来,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他。而对宅子里别的鬼怪来说,看符咒应该是很忌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