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棺材商的名册 【“这些不是书。”黑菱格笑着说,白菱格露出那种毋庸置疑的肯定态度瘪着嘴点点头。】 他捻出灰色手帕的一角,慢慢擦拭左眼角下那近一寸长疤痕里溢流出的水分。 魔力损耗得他周身疲惫,他拖着灌铅般的双腿沿着罗德索伽大街行走,直到在6号门前驻足。 这里是黑白菱格棺材铺,棺渡亡灵之外,他们还做着另一笔地下买卖。 “您回来了...为您定制的新棺木大体成型了,您瞧一眼还满意吗?”黑菱格弓着身子将这位客人从后门请进来,极为谦卑地抬头望着他。 黑菱格是这家棺材铺的铺主之一。他左耳朵上夹着一个木制的、如同妇女晾晒被子时用的那种木夹子,夹子头还拴着一个标签,标签上画的是些图形古怪的复杂图案,颜色至少十好几种混杂在一起。 岱普诺静静看了一眼棺木,没有回答。 这时一个个子高高,瘦若干柴,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用头顶开帘子的一边,路过他们走向专门摆放成品棺材房间隔壁的小屋,她肉皮包裹骨架的双手,一只提着长裙以免走路时被绊倒,另一只尽管什么也没拿也要提在半空中,活像一只被烹饪过后又晒干了的鸡爪悬在半空。她的右耳朵上也夹着带标签的木夹子。这个女人是白菱格。 “她们来了?”岱普诺略微抬起眼眸,面容显得更憔悴了。 “他们...哦,来过了,选了两口棺材,货色不怎么样的...”黑菱格自顾自地说着心头的几宗买卖。 岱普诺微微皱起眉头瞪视着黑菱格,“她们...” “唔?噢,她们两个,”黑菱格的声音放低了些,“来了,就在前厅...白菱格拖着她们少有半个时辰了。” 岱普诺面无表情走到内堂通往前厅的夹道口,用手将帘子挪开一条缝隙,瞥上一眼,是她们。 他转过身,这时黑菱格也正讨好他地跟到他身后方便听他指示。 “按我说的做...”他塞给黑菱格一本名单册,“把这本混在你们的名册中间...” ---------- ---------- 焕-芙又起身出去看了一遍,对面那家依然没有亮灯,她感到焦虑地对望着姐姐汀,这时干柴般枯瘦的白菱格拿着一块脏抹布从里堂走出来,默不作声地擦起架子上的书来。 焕-汀和焕-芙沿着罗德索伽大街1号住户一直打听到这家6号商铺,那时月亮已经高高挂起在夜空,白菱格听黑菱格的话告诉这两个女孩要打听的那个叫“梭朗”的人就住在对面那栋二层独栋住宅,但是他家白天没人,只能等到晚上,于是她们两个就一直坐在这里等候对面住宅的主人或是任何住里面的人回来。 “汀,会不会已经有人进去了,但是他们习惯不点灯?”焕-芙这话其实是说给店铺女主人听的,因为她不敢直接跟那个长得像巫婆的女人面对面的说话。 “不会吧...”汀小心翼翼地瞟了干瘦女人一眼,生怕那女人转过脸呵斥她和妹妹。 白菱格边擦着灰边听着她们的谈话,不禁在心里嘀咕着:“哼,那栋小二楼里住的人两年前就死光了,现在是栋空宅,你们等吧,等到明天天黑也不会有人回来...” “要不,我们去敲敲门?”焕-芙对焕-汀说,眼睛却斜睨着白菱格。 白菱格的手脚动完了,她嗖地转过身朝向她们两个,“不行!”她眼珠子瞪得差不多能冒出来了,因为她的突然转身加上小指特意地钩动,几本册子从架子上滑落下来,“哎呀!”她大叫一声。 里堂的黑菱格出现的及时,仿佛这声叫就是在唤他似的,他掀开帘子,一副着急的模样,“白菱格,你过来一下,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他说。 “两个小丫头,帮我把它们摆上去!”白菱格右手大幅度甩着脏抹布,左手勾勾着提在胸前,快步走进里堂。 焕-芙皱着眉头望着还在微微颤动的帘子,这帘子跟干瘦女人手里的抹布一个颜色,都是从白色用到黑色的那种很具有时间感的布色。 焕-汀走到散落册子的地方,蹲下身子,有一本已经破旧得掉了页,有四五张从里面滑了出来,汀拾起来想给它好好整理整齐,她把掉下来的几页一张一张理放在地面上... 黑白菱格从帘子后面的缝隙窥视着焕-汀的一举一动... 这时焕-芙也走到姐姐跟前,蹲下来倍感无聊地整理地上其它几本册子。 焕-汀把手里其余的纸张放下,她只拿着一张木然地站起身,她开始环顾四周,当她回想起这是一家棺材铺时她惊恐地再次看了看手里掉下的这一页。 “她发现了...”黑菱格窃窃地低语道,白菱格白了他一眼。 “去告诉她。”岱普诺从他们身后冒出,命令道。 “如果她们不想被渡到粲尼罗呢?” “不会的...这是她们两个的棺材钱。” 清澈如冰、俊朗如风的面庞上仍旧没有一丝多余的神态,他心里十分清楚,若是损耗的魔力得不偿失何苦要经这一遭。 黑白菱格掀开帘子同时走了出来,撒谎的事黑菱格最喜欢顶头做,白菱格则喜欢在一旁观看别人被骗时还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她每次自己在心里回味这种场景时都能笑得捧腹不止。 “书放好了。”焕-芙爽朗地对黑白菱格说道,看了一眼呆坐在桌子旁的汀,“你手里怎么还有一页?” “这些不是书。”黑菱格笑着说,白菱格露出那种毋庸置疑的肯定态度瘪着嘴点点头。 焕-汀看了一眼放在门口已经包装好了的、就等定作人来提走的棺材,“请问,你们这里还订做别的什么吗?” 她颤巍巍的样子让焕-芙有些不自在。 “这就是一家棺材铺啊,姐姐,你寻思什么呢?”焕-芙说。 “那刚才那几本册子是...” “记录订做棺材的已亡人名单的。”黑菱格别有意会地盯着汀的眼睛。 一根刺本来扎在表层,现在被深深地按进去了...汀的双眼顿时已泪花一片。 “怎么了?”芙看着姐姐,她从她颤抖的手里接过那页纸。 上面有梭朗的名字...还有父亲的名字! 两个名字是挨着的,并且时间就是父亲离开的那一天... “你们不是说...梭朗住在对面吗?”焕-芙惊恐地望着黑白菱格,“他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你们的棺材订做名册里?他死了吗?这个人呢?这个人呢...他呢...”焕-芙激动地指着这页纸上父亲名字的地方快步到黑白菱格面前。 黑菱格佯装仔细瞧看的模样,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他问她们这张纸是从哪本册子掉出来的。 焕-汀走到木架子上翻找出那本散架的册子递给黑菱格,“就是这本。” “这本啊...”黑菱格和白菱格对视了一眼,故作有所隐瞒的表情,“这本...” “这本怎么了嘛?您快说呀...”焕-芙着急的看着他。 黑菱格犹豫不决地挨个瞧看着焕-汀和焕-芙,“这本跟其它的不太一样,告诉你们可以,不过这涉及到我们店铺的地下商道,泄露了出去我们二人就得完蛋!” 汀和芙不明白地看着他们,但是不管涉及到什么她们都发誓会保密。 黑菱格拉着两个女孩,白菱格去关闭店铺的门闩,然后四个人围坐在火炉旁的木桌前。 “你们是南郊来的?” “是。”汀和芙不约而同地点着头,极其认真地听着黑菱格讲述的每一个字。 “那你们知道三年前厄贝斯加和粲尼罗签订了强制协议?” “不知道。”她们又不约而同地摇头。 “粲尼罗是厄贝斯加唯一一个边境接壤的邻国度,但是三年前粲尼罗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应该说是可怖的变化,具体现在被糟蹋成什么样子我没有亲自到过,所以也不能描述太多,总之那里是可以让死神提前光临一批人的地方。于是,本国度的王当机立断,没有顾及邻国情谊,强行签订了断绝两国往来的协议,说白了,无非是源自人类面临灾难时自私自保的本能和天性,就这样,三年来粲尼罗人口不得流入,本国度人口也不得外流...” “威胁粲尼罗的究竟是什么?”焕-芙怯怯地插嘴说。 “魔鬼和病菌。” “魔鬼?”病菌传染她能够理解,但是魔鬼一说对于非魔力拥有者只在梦魇中才可诠释。 黑白菱格心照不宣地看了彼此一眼,他们了解非魔力拥有者的这种诧异。 “总之...”黑菱格不想在魔力的话题上扯得太远,他继续迂回到重点上,“有明文指令粲尼罗那地方不能去...但是!总有人要想办法去的。” “您的意思是...”汀忖度着黑菱格的话意。 “我的意思是...我们就是帮着那些想去又没想出办法去的人想办法去的人...” 焕-芙听糊涂了,他说话怎么跟绕口令一样。 “你们...”汀看着他和白菱格。 “我们...”这回是黑白菱格和焕-汀心照不宣了。“对,我们可以帮助一些人过去关卡。”说着他们目视了一下门口的棺材。 借助运输死人的棺材偷渡活人,这就是黑白菱格商铺制作棺材外的第二生意。 听到这汀感到舒了一口气,“所以这一本册子...” “...是记录偷渡名单的。”黑菱格接过汀的话继续说道。 仿佛是将父亲的名字从死亡名单中重新移至到了希望列表里一样,汀和芙欢快地相拥在一起,嘴上在笑,眼睛在哭...虽然得知父亲不在死亡名单里,但他和梭朗被渡到了粲尼罗情况仍不容乐观,毕竟那里是黑菱格形容得那样可怕。 “能帮我们也渡到粲尼罗吗?”还没等黑菱格发问焕-汀就主动请求说。 白菱格瞅了黑菱格一眼,她笑了,因为她赢了,她和他打赌这两个女孩最终要不要去粲尼罗,她堵的是她们会去,现在毫无疑问她赌赢了。 “六天后我们倒是有一次行动...”黑菱格回答。 岱普诺从缝隙处移开视线,合上双目,他实在疲乏,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他之所以如此关注这两个女孩的动向,事情要追溯到十几天前,十几年前,甚至更久。 第2章 香水蚁 【他可能以为他只离开几天,他以为他还能够回来,就像每一个以为不会是诀别的诀别】 十几天前... “你想成为公主吗?”焕-芙问焕-汀。 “不想。”焕-汀专注地低着头,黑蚁用触角探她的指甲盖,她故意保持不动,为它搭建手指桥想帮它度过碗柜的沟壑,但这只小蚂蚁折返了。 “原因呢?” “公主身边必须有王子保护,不然就容易落入坏人手中。” “那你不是不想,你是不敢。” “也许吧。” 天穹像一个擎着巨大阴霾的老人,面色黯淡,雨海快兜不住了,云层压得低低的,却又迟迟没有动静。 蜡烛撒下的惨淡烛光并没很好地起到照明作用。焕-汀瞅着黑蚁爬下了碗橱,于是收起自己的手指桥,望了一眼还在沉思的父亲,父亲背着窗户,阴影打在他全部脸上,让他成了一个没有生机的雕塑。焕-芙描摹好最后一张画后打了个哈欠,她困了,于是脱掉鞋子跑上床榻,钻进了被窝,只露出拨锣鼓似的小脑袋用一只胳膊杵着,圆咚咚的眼睛瞧看着父亲和姐姐。但很快她的目光迁移向另一处地方,她看见一排列队整齐的蚂蚁越过门槛进驻向屋子里。 母亲失踪的这两天,父亲如同失去了说话能力,但如果能越过人皮囊去探瞧内心深处的精神世界,就会发现那里如同汹涌的波涛拍打着海岸,愤怒的海浪此起彼伏,与狂躁的暴风撕扯、纠缠成一体,上空飘散着忧郁愁苦的雪花,不时被卷入到愤怒的涡流之中...好久这风暴才平息,好久这海浪才退去,可是落到海底深处探看,那里最适合埋藏布满怨念的咒币。 人从本来心满意足的幸福生活一下子失足跌落谷底真是命运最拙劣的手段。 窗外有了动静,父亲大步走过去。 是一只信鸽,它带来了一张纸条。 父亲取下字条,短短的半页纸却使他凝视好久。 “万恶的筑梦师!” 这几个字是他咬着牙说出来的。泪水伴随愤恨的言语顷刻涌出,但他马上抑制住了这种情绪。 蚂蚁排队路过焕-汀的脚边,然后便迷失了方向。 焕-汀和焕-芙在父亲宽阔的背后呆呆地张望,她们希望能够从父亲口中得到只言半语,以打破这种死寂的气氛,却谁也不敢张嘴去问他。 良久,他终于转过身,目光从仇恨回归到一个父亲对之于孩子的凝望,只可惜他无暇让自己做深刻的考量,情况已经恶劣到他不想让自己再来做最坏的打算,此刻的情感冲破了理智要求他只能执一颗义无反顾的心相信问题可以被解决,不这样的话他就会疯掉。 “我出去几天...”这位父亲欲言又止,他低下头,一会儿向左看,一会儿向右看,似乎在愚蠢地奢望能够从脏乱的地面上找到什么可以让情绪平复的药剂。 忽然间他好像下定决心了,他大跨步走出屋子...两个女孩儿慌张地追了出来...他忽地转过头来,吓得她们立即停住了脚步...他不是要喝令她们老实回房间去,而是忍不住要回头再看她们一眼,他的两个亲爱的女孩...他又走回去,蹲下身子,伤痛的吻着孩子们的手... ...终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临走前他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他没有告诉他的两个女儿山下迷竹林的走出方法。 他可能以为他只离开几天,就像每一个以为不会是诀别的诀别场景中经常发生的那样。 两个女孩儿只一味地哭泣,想不及对离别的父亲说上最后几句话,哪怕是再叫一声“父亲”,她们不能清楚,这一天过后,命运是不是还会给她们机会叫出这两个字。 较高个的女孩儿捡起父亲丢下的半张纸条,上面写着:梭朗,厄贝斯加,罗德索伽大街...... 这两个女孩儿同时降临在这个世上,新生对于世界总是给它带来了勃勃生机,可世界并不是对每一个新生儿都眷顾得到的。有人说人来到这个世上是来受罪的,这就是为什么人——有别于其他动物——出生的时候是带着哭声的,而且没一个人能记起来他们那时候为什么哭。哭得那么响彻,难道人在刚出生的时候是比人生中其它任何阶段都最聪慧的时候吗?那时候人就已经洞察到世间的苦难与不易?然后随着慢慢的长大,渐渐淡忘了?之后,有的人学会了开心,有的人继续悲伤。 学会了开心的人,他们把悲伤藏在了哪?这是个可以思考上很长时间的有趣的问题。 先一步出生的孩子成为了姐姐,取名为焕-汀,后一步出生的叫焕-芙。虽然是双胞胎,但她们彼此一点都不相像,不论是在外表还是在性格,都不。汀除了眉毛像父亲,其它地方长得都像母亲,秀气的脸蛋上,一双不大不小、琥珀色的双眼下面,长着弧度微微下凹的鼻梁,还有那不算丰满的朱唇,她就是那种五官单独来看都算不上漂亮但搭配到一起后给人感觉很舒服的女孩。芙呢,高鼻梁,大眼睛,这都遗传了她父亲的特征,她的面庞十分的精致,她的神色也十分精神,正符合她那活泼开朗的性格:从不想多余的事,也不愿做细腻的活。她爱笑,正对比着她的姐姐爱哭涕。 事实上,汀是个爱哭、内敛而怯懦的女孩儿,她的身上甚至总是萦绕着不知哪里飘来的忧伤气息,这种忧郁的气质令两个孩子的父亲和母亲都感到疑惑,他们不知道她这是遗传了谁,因为他们都不这样,况且在这样一个完全被大自然环抱的生长环境下、父母尽自己可能创造的其乐融融家庭氛围和他们无微不至的关怀下生长的孩子怎么会带有这种气息?难道某种程度上遗传了她的祖父,他们曾经这样猜测过。 但是,抛去忧郁的性格,还有一点是最令这对夫妻头疼的:这个女孩,焕-汀,她似乎有心理疾病。 他们清楚地记得汀在婴孩时代,第一次能够用完整的句子表达自己意思的时候,她说的那个完整的句子是——“有人在我身边喘气”。 这句话足足让这对夫妻发怵了两天两夜。多么可爱的孩子,他们的心头肉,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刚学会说话的孩子是不可能撒谎的,也正因为这样就更令人有凉风吹袭背脊的感觉。作为父母的对于这种情况的担忧有两方面,如果这孩子说的是真的,那该多诡异啊!如果不是,那么能够解释的真相就只有一个——汀的心理不正常。而这两种担忧说给任何一个可以确信自己神智清醒的人都会认为后者才合乎事实,相信前者的人不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就是个疯子。当然这对年轻的夫妻没有请教别人的机会,他们凭借自身正常的判断,一定是这孩子心理发生了异常,但他们着实弄不懂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们从心底里心疼他们的这个女儿,要是她能有他们的另一个女儿一半的活泼、快乐该多好啊! 事实是,汀的确听到了一个离自己很近很近的、真切的声音,她唯一犯的错可能就是描述得不正确,对比喘息声那更像是酣睡声,一种恬适、轻缓的酣睡声,近得似乎就像在她身体内。在一开始的时候,那声音一出现汀就会停止一切活动,静静聆听那个声音,她屏住呼吸,以确定那不是自己发出来的,但却是从她身体内发出的。也许是那声音与生俱来的缘故,汀并不感到害怕,只是在得知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这样能够听到身边有酣睡声后她多少有些困惑,困惑的是别人的身边怎么没有酣睡声。这就像从小就见过雪的人并不像那些生活在从来都不下雪的地方的人第一次见到雪时大惊小怪一样,见过雪的人反而会纳闷:这不是正常的么? 她的父母应该庆幸他们是离群索居在这了无人迹的山林里,如果这样一个女孩生活在人群中,她的自卑感会生长得比她的年龄还要快。诽谤和传播,二者循环在一起会把一个人掷入深渊。而在这里,到处是大自然播种的植被,到处是思维单一的小动物们,人,只有他们一家,除了她,就是剩下的爱她的三个家人,所以她免去了面临因天生迥异而带来的世俗评判,这一点是值得感激的。 蚂蚁们排着队从屋内出来,触角朝各方向探了探,散开了。 第3章 筑梦师的委托 【活在梦里,死在现实里;以魔力为酬劳,生命作代价。】 在黑夜这个绝佳势力的掩护下邪恶与丑陋四处游荡,寻找着猎物,无所顾忌的放矢...但从长远来看,他们是有所顾忌的,他们害怕光的侵扰将夜取而代之,这样他们便不能像在黑暗中自由自在、肆意狂欢,任凭怎样将邪恶的气息释放进空气,他们沉浸于弥漫着邪恶的黑暗之中,得意的狞笑,让邪恶随着那阴冷笑声传播、蔓延开来,无穷无尽。只有永久的黑暗才能满足他们,他们极度奢求要得到永久的黑暗。 魔法拥有者们分属了不同的立场,立场不同就会激发出对峙,对峙达不到妥协,便进一步扩大分歧,分歧再发展迈向了分化,零散的粒子不断被周围已经聚集的、较大的团体所吸引,直到最后魔力拥有者衍生出了两个如同白昼和黑夜的最大阵营:昂族和魔族。它们也顺其自然成为了两个最大对峙的代名词,而排除在昂族和魔族之外的非魔力拥有者却还是占多数的。 焕-汀和焕-芙就是湮没在这绝大多数中的两个普通女孩儿,她们出生于一个没有魔力甚至没有见识过魔力实质的普通之家,普通人中的普通人,不过命运没有按普通这条路给她们作安排,能够解读命运的,恐怕不是疯子就是死人。 她们的父亲焕-托特,她们的母亲叶-璠儿,当他们还是一对年少夫妻时就已经名声在外,即便他们才刚刚稳固了焕氏家族世代传承的生计——入殓师。 这种生计很特殊也很具有争议,也许没有多少人知晓入殓师这个行业,但它确切的存在。说白了,是与死人打交道;说深刻些,是为已亡人祈祷,安抚尸身内游离未散的灵魂。尽管非魔力拥有者的大众并不相信灵魂的存在,但是对于死后未知的揣测使他们选择让自己相信祈祷是起一定作用的。 入殓师的行当不是个敛财路,他们生活过得一直很拮据,直到有一天一个自称是筑梦师的男人上门找到了他们。 筑梦师的名字叫让蒂-汉留塔,他的来历绝非托特和璠儿两个非魔力拥有者所能揣度,如果他们当初知道这位筑梦师带着四十几岁的面相活过了一百一十多年,知道他是个魔力拥有者,知道他曾与什么样的人打过交道,知道他面颊靠左耳处伤疤里没完没了流出的液体代表什么,知道他的人生观、处世观,知道他将给他们命运带来的转折,他们绝不会接手他的这笔委托。 筑梦师的工作是为已对现实生活无所留恋并全然将其摒弃的人筑造一个个人理想中、往往与现实有着巨大反差的梦境,从此这个人的余生就进入了另一个美好的世界,过上他理想中的生活,在梦里面。 活在梦里,死在现实里。没错,要以魔力为酬劳,生命作代价。 让蒂-汉留塔曾经接手的一位雇主跟魔族统领有着密切联系,那是在九十多年前了。 而现在,这位伟大的筑梦师,如果可以给出如此的评价,他要为他自己筑梦。 汉留塔拥有的魔力足够为他自己筑造一个美轮美奂的绝佳梦境,只要他能够想得到的他就可以运用得上。筑梦是筑造思想的余生,同时代表肉体的终结,他为何要摒弃这个现实中的世界,是厌倦了,亦或是逃避,对此他自己心知肚明,但对于他的委托人他只能守口如瓶,即便他向他们透露只言片语,两个非魔力拥有者也不会选择相信,他们会把他说的当成一连篇鬼话听进去然后从眼神中以安慰和同情的方式流出来,事实上,对于他说他自己是个筑梦师的说法他们也是以如此方式对待的。 什么筑梦师?会有人让自己永远活在梦里面,并且可以自己建造梦境...简直是胡说八道,他只是个厌倦了生活、想要自杀的人希冀自己死后会有人为自己的躯壳做祷告,所以他找到了他们,入殓师...在托特和璠儿看来就是如此简单,唯一不简单的就是这个人会给他们一笔不菲的酬劳,因此他们答应了这宗委托。 筑梦师已经为自己选择好了死亡地点。他带他们来到厄贝斯加边境,进入了一片竹林,然后到了竹林的尽头,他们上了山,人迹罕至,这种地方最适合发生一些不可思议的诡异事件,托特感受到了些许异常,但还没有到让他却步的程度。 筑梦开始了... 事实上在两个入殓师看来,是自杀开始了。 让蒂-汉留塔喝下了他为自己配置的药水,念了一句很长的咒语后便平静的躺进了玻璃棺材。 他们没有立即为他合上棺盖,因为他还有呼吸。 在这一切发生之前筑梦师汉留塔再三嘱咐过他们,他的躯体会在服下药水后的十二个时辰内停止呼吸,躯体生命体征的丧失就表示着梦境的筑造完毕,所以他们要不定时地察看他的呼吸状态,确保他的筑梦成功。当然,另一种情况也存在,这即是汉留塔委托入殓师的真正意图:梦境有可能筑造不成功,出现这种状况是十分可怕的,一旦筑梦失败,这个人的思维就会游离在单调色的梦境里,而躯体还保持着各项生命体征,就像一个有生命的人身体失去了活动能力、意识困在了单调的空白领域,直到他的躯体受到损伤或是自然衰老到真正的死去,他的意识也就跟着死去了...故而,入殓师的作用在他而言,就是利用他们防备以及应对这种最坏情况的发生。 按他跟他们讲的,如果十二个时辰过后他仍存有气息,那就要他们两个中的一个参与进到他的梦境里,帮助他从空白领域中找寻出口,然后重新筑梦。 焕-托特在听到筑梦师的这番嘱托时心中想的是:他喝了自己为自己配制的毒药水在十二个时辰内不死亡的可能性不太大,所以他并不觉得答应这位筑梦师死前一系列古怪的要求有什么不妥。 只是再小概率的事件也有发生的时候...不幸在这位筑梦师身上真的降临了。 一个时辰的呼吸余存都使托特和璠儿两位入殓师惊讶不已,所以当十二个时辰过后筑梦师的呼吸仍然没有停止的事实着实吓到了他们... 难道他是在耍弄他们?他只不过是在睡觉,喝下去的药水起到的只是让他沉睡不醒的作用...他们如是推断,于是在又过去了十二个时辰之后他们开始尝试将汉留塔摇醒,然而这种尝试是无效的,无论怎么做他们都无法叫醒他。 璠儿有些动摇,她开始相信筑梦师汉留塔的话了,她说服托特她要进入筑梦师的梦里帮他摆脱困境,于是她服下筑梦师留下的备用药水,念完了药水瓶上贴的咒语,握住筑梦师的手,她也昏睡过去。 托特担忧地守在妻子身边,他担心的不是妻子会和筑梦师一样醒不过来,而是妻子会不会忽然中断呼吸。 还好他担心的事没有发生,璠儿在昏睡了八个时辰之后苏醒过来,但筑梦师汉留塔依旧在沉睡。 璠儿告诉托特,筑梦师汉留塔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能够筑造梦境,但这次他遇到了障碍,致使他滑进了空白领域,在她的帮助下他们找到了梦的缺口,可无法跨越,于是汉留塔告诉她让她苏醒之后去找一个叫梭朗的人,这个人是个非魔力拥有者,曾经协助过汉留塔筑梦,就居住在厄贝斯加国度的罗德索伽大街,找他来,他会知道如何帮汉留塔越过缺口。 托特觉得璠儿被这个筑梦师同化了思维,她说的话让他听起来觉得不着边际,于是他们之间开始了激烈的争论,但是争论的双方历来有个规律:谁也说服不了谁。 他们已经在山上待了三天之久,之后在竹林中托特追上了一怒之下擅自下决定要自己去找梭朗的璠儿,在又一次的争吵之中托特被一颗断竹划破了手背,稍后两个人各自平定了情绪,最终是托特妥协了,他答应和璠儿一同去找梭朗这个人。 但是又一件始料未及的事发生了,他们根本走不出这片竹林。除了返回到那座山上,他们无处可去。 托特这才认可了与筑梦师相关的一切,同时也意识到他和璠儿彻头彻尾的被利用了...筑梦师汉留塔不管怀揣什么意图想要终结自己的生命,而让思维存在于自己建造的美梦之中,他都不能让这个消息透露出去,从一开始他选择的这个死亡场所就是因为他知道山下的竹林不是自然生长的竹林,这是一片魔法产物,走进去的人走不出去。这样,在筑梦师的盘算里,完成筑梦之后完全不用担心两个委托人会把消息透露出去,因为他们走不出迷竹林,他们只能被困在山上,但是在他算盘之外的是,自己如今被困失败梦境,并且靠入殓师的介入也无法重新筑梦,这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现在,他想要他的委托人寻觅另一位协筑师为他解围,但拜他刻意选择的场地所赐,他们即便想要帮他也去不到哪,他们根本无法走出迷竹林。 筑梦师的私心在害了别人的同时也害了自己,他把自己困在了空白梦境里将要长达几十年之久,直到躯体老化,衰亡。 托特和璠儿没有出路,他们只有一个选择,留在山上的一间曾经是守坟人留下的破败木房子里,过着最原始、最贴近自然的生活,并于次年诞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 之后的十六年里他们一直没有放弃过尝试寻找走出竹林的出路,这似乎也成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除此之外,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处境中还存在着一个隐患,那就是璠儿。自从那次介入进汉留塔的梦境之后,她的精神状态就与以前大相径庭了,她总是在怀疑一件事,那就是此时此刻的她并不在现实世界里,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从梦中醒过来,她觉得她现在是活在梦里面,这一家四口的场景是她在汉留塔的连带梦境里筑造出来的,而真实的托特,她的丈夫却是独自一个人在现实世界中等她苏醒,所以她要从现今的梦境中醒来,去陪伴她以为在现实中孤零零的焕-托特。 尽管托特一再强调和解释他们此刻就是活在现实世界中,这种想法还是跟随了璠儿十六年,直到几天前,焕-托特的又一次不屑尝试让他终于发现了迷竹林的出路,而璠儿,突然间意识到她将要离开这个地方,她的梦境将会发展得越来越离谱,于是她鬼使神差般在托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独自一人来到筑梦师汉留塔的玻璃棺前...她又一次介入进了汉留塔的梦境以求寻出答案,这次她只昏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就醒来了,醒来后做的事就是捕捉了一只托特饲养的白鸽、在半张纸条上写下“梭朗,厄贝斯加,罗德索伽大街”一行字...之后她又回到了汉留塔的玻璃棺处,第三次介入他的空白梦境,这一次的介入她无法醒来了... ...当托特看到纸条上那行字,他就明白了筑梦师汉留塔恶毒的诡计...只有替汉留塔找到梭朗这个人他才有可能挽救他的妻子。 第4章 非魔力拥有者的宿命 【风有了音调和气味,惊扰了她们...】 汀和芙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就这么消失了,换来的是那张纸条和上面的一行字。 “梭朗,厄贝斯加,罗德索伽大街...” 梭朗...这个人肯定和父亲有联系,这也是她们唯一能知道的联系。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居住在与世隔绝的山林里,对于山下的大千世界她们连幻想的根基都没有,她们把这唯一的线索牢牢地打了个结系在心底,带了些必需品下山了。 下山后是一望无际的竹林,她们像十六年前的父母一样在这里迷了路。 不论怎么走都像是在兜圈子,最终都会回到一截断竹处。 她们没有力气再走下去了,又回到了那颗断竹处,席地而坐,困乏让她们很快进入梦境,梦中她们仍在竹林中行走... 一只黑蚁爬到焕-汀的指尖处,嗅了嗅,离开了。 风有了音调和气味,惊扰了她们... “谁?” 空气中一道无形之门被推开,黑蚁的巢穴出现了... 一个人。 若非一副纤长婀娜的身条,若非举手投足泰然自若,一个周身遍布黑蚁的女人绝对是会吓跑她们的。 现在她们脑中可以形容这幅场景的话,就是一个穿着黑蚁裙裳裹着黑蚁面具的女人旋转在半空,而且这绝对是梦。 “你是谁?”焕-芙在发问的同时拉着姐姐焕-汀的手,做好随时躲避危险的准备。 “我是看林人,很高兴和你们见面。”裹被着蚂蚁的女人说道。 “可是你从空气里冒出来?”就算再怎么没接触过世面她们也是了解的,人不可能凭空从空气这样的东西中冒出来,这真吓着她们了。 “就像草儿从土里长出来一样。”看林人微笑着说,因为在她的角度事情就这么合情合理,不过也不排除她想淡化事件的怪异性。 汀和芙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芙其实更想问的是她为什么全身都是蚂蚁,不过能看出来这群蚂蚁不是在啃食她的躯体,可终归是一只蚂蚁爬在身体上可以接受,一群蚂蚁包在身体上就会带来视觉冲击。芙索性不说话了,只是呆呆地望着这个人。 “这片竹林是座迷宫,它可以让一个人走到死都走不出去。”看林人还在旋转,双臂微张,胸前倾,颈部纤细,头微扬。虽然她的面部也布满了黑蚁,但露出的五官布局精致,柔和而富有美感。 焕-汀鼓起和陌生人说话的勇气向前迈了一步,“我们要找失踪的父亲和母亲,你能帮助我们走出这里吗?” “可以。” 这个回答过于直接和简单,焕-汀反而替对方感到不那么肯定了。 “香水蚁会为你们带路。”看林人最后说了一句,关上了那道无形之门。 “等一下...” 焕-汀和焕-芙睁开双眼,面面相觑。 “是梦。”芙呼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不,是真的。” 汀望着脚下,滚成了一团球的黑蚁正恭候着为她们带路呢。 ...... “不对吧?” 她们终于被蚁球带到了竹林边际,但不是出竹林,而是回到了山上。 天渐黑了。 “嘿,我们不是要回去,我们要出去,你们带我们走了相反的路,请停下来...”焕-芙焦急地冲蚂蚁球喊道,仿佛它们能听得懂她的话一样。 蚁球没有停下,很难想象一个球体竟开始走了上坡路。 “它们不听我说话,汀?” “它们听不懂你说话,芙。” “但是它们能听懂那个女人的指示?” “我觉得它们应该也没听懂她的话,不然怎么带反路了呢?” “我们还要...”焕-芙瞟了一眼,“你看...” 蚂蚁团滚上一个缓坡后停下了。 “在等我们?”芙眼睛斜视着蚁球,嘴巴喃喃地说着。 焕-汀看到蚁球解散了,“不是等我们,是到地方了。”她说。 ...... 她被缓坡上一截横着的灌木吸引过去,焕-芙跟在她后面。 一只枝杈状的鹿角在灌木后面动了一下,像牵扯住了焕-汀和焕-芙的神经使她们也跟着颤了一下,定了定神,看到鹿角没再有动静她们才敢继续靠近。 鹿角又动了,它开始慢慢向上抬起,于是一对鹿角显现出来,然后是鹿的头,鹿的颈,鹿的整个身躯,和全身扎着的灰刺。 第5章 刺 【鹿感知到她的靠近,把头扭转向她,护犊时的神色也没有它这般凶恶,她退却了。】 “噢天啊!”芙定是把那些刺当成鹿自身生长出来的,才发出惊恐的一叫。 “受伤了吗?”汀慢慢靠近,除了移动着的脚步她尽量控制身体其它部位不发生任何哪怕十分细微的动作,以免惊吓到这头受伤的鹿,但很快她感知到这么做没有必要,那头鹿没有露出半点畏惧或是抵制,它的目光直视焕-汀,让焕-汀惊诧那目光里不含提防和敌意,它居然在用目光邀请她过去。 她跨过灌木,看着它身上的灰刺,每一个都扎得很深,伤口处的孔洞清晰可见,她不知道这是否正确,可她从它眼光中读出它要她为它把刺拔出来。 芙看到姐姐把手握在一根刺上,她惊讶地动了一下,觉得汀是不是过于自作主张,这样不会让鹿更遭受痛苦? 鹿没有抵触汀的做为,它缓缓降低身躯,蜷腿坐在了地面,仿佛开始准备忍受苦痛了。 灰刺的长度竟超出了汀的食指,她紧蹙眉头,为了减轻波动带给伤口的疼痛她用双手稳稳握住刺,那种小心和力量的倾注是尽力不让受伤者感受得到对刺的触碰,然后一瞬,她将刺拔了出来... 鹿头上扬又低俯了两次,疼痛过后,伤口自动愈合了... 如果换成是另一个旁观者站在焕-芙的位置一定会以为汀知道这中缘由。 焕-汀的惊奇感被伤口愈合的欢愉覆盖了,她把手中沾着血的刺扔掉,却没留心发现鹿血是紫色的。 焕-芙看到拔刺有助于这头可怜的鹿,便想上前帮忙,鹿感知到她的靠近,把头扭转向她,护犊时的神色也没有它这般凶恶,她退却了。 鹿的脖颈像压了块石头般沉重地垂下,汀观望着它晶莹美丽的眼睛,她在专心地等待它缓息一段时间再为它拔刺... ---------- ---------- 两个暗影逃离着黑夜的追捕,夜的步伐渐趋加快,直至完全吞噬他们。 月光下,最后追杀与被追杀三个人一同失足跌进了水潭。 “无论信还是不信,我真诚的提出建议。如果你是个孩子,不要尝试养成这种习惯;如果你有一个孩子,看住他不要让他尝试这种习惯: 一个没事总是舔自己下巴的孩子,天长日久他下巴的那块皮肤会变成暗红色,就像一块胎记。 为什么不要去尝试,因为我也不知道那痕迹要多久才能恢复原样。其中还要算上改掉习惯所用的时间,这一部分往往是最困难的。” “啪”的一声,一本旧得发黄的笔记本在两只青筋凸起、皮包骨头的手里合上了,四个中年妇女中央围着的一个学究气质的老男人刚刚郑重地发表完一段短暂的言论。 其中一个体态丰腴的女人不赞成地瘪了瘪嘴,她的下巴再努努力就能够到鼻尖了。 “你对我们说这些干嘛?第一我们都不是孩子,二,我们都没有孩子。” 老人皱皱眉头,“你们为什么没有孩子?” 另一个面色惨白的妇女哀怨地搓着脸颊,“因为来到了这,我们再也回不去,噢!”她的哀怨变成了哀嚎。 “因为到这个领域,我们大家都变成这副样子!” “我恨这!这对外来者强制性的扣留!” 剩下两个女人也相继如是抱怨道。 老者把本子夹在胳膊和腰际间,貌似同意地点点头,眉宇间含着柔和的怜悯,“那你们为什么会来到这?” “当我知道了进入未知领域的方法后,我就付诸了行动。”第一个说。 “我和朋友一起尝试的,结果成功了。可是他不知去了哪,而我来到了这里。”第二个说。 “为躲避魔族的追踪,我第二次选择进入未知领域。”第三个说。 “我只是为了探险,这是第四次,却成为最后一次。”最后一个说。 “哎...”老学究叹着气慢吞吞地把衣服上的兜帽扣在脑袋上,“就是说啊,不要做出尝试,因为很可能就一辈子都恢复不了原样,而且也不会给你改掉习惯的机会。”他走开了。 这一小撮女人开始跟过往一样彼此哀诉起来,她们没有仔细听老学究的话,就像自从来到这个地方就没有再认真地活过一样,她们也没有注意到就在离她们不远的空气中钻出了三个新的外来人。 “先别说话...” 墓埃观察着眼前的异样状况。 “这、”魔罗头晕目眩,手指着墓埃想要骂他几句。 猎人舒茫然无措地看着周围。 “嘶!”墓埃再次用手势制止住魔罗那张时刻会蹦出拙劣话语的嘴巴,因为现在的确不是解决他们两个之间纠葛的时候,此时此刻注意到他们三个突然出现的一部分人都驻足瞧看他们,远处还有一堆人饶有兴趣地围观着什么东西,边指手画脚的。还好片刻过后人们只是露出很快适应惊奇的那种带有不刻意嘲讽的微笑,继续各做各的了。 墓埃皱着眉头注视着这里人走路的方式...他们根本没有用力。 这时一男一女径直朝三个人走过来,看样子他们对这三个外来人挺感兴趣,想要对他们做进一步的了解。 墓埃默读着这两人的面部表情,他看不出他们带有多大的恶意,取而代之却更像是挑逗的节奏。 “你们好!我叫邬曼娜。”女人边走边向他们打着招呼。 “你们可能对这里还没什么概念。”男人的步伐和女人出奇的一致。 两个人越走越快,离他们越来越近,墓埃觉得他们的表情异样,于是默默做好了拔剑的准备,尽管目测他们身上并没有携带任何器械。 猎人舒瞅了瞅墓埃,看着两个陌生人越走越近,心里捉摸着他们想干嘛...... “嘿!就站在那别靠近!我说!”魔罗还带着他那专横跋扈的神气劲儿大声喝令道,然而这里可不是他可以发号施令的地方,那两个人面带狡黠的微笑继续快速走近他们。 “想打架是不是?”魔罗挺了挺胸膛,毫不示弱地朝前迈了两步,准备一把将对面走过来的这个陌生男子推个踉跄,以他的体格这应该是情理之中的。而情理之外的是,他的双手做出了推攘的动作,但这个动作并没有触到作用点,陌生男人的胸膛穿过了魔罗的双手,紧接着随着迈开的下一步他穿过了魔罗整个身体,从他的正对面走到了他的背后。魔罗惊呆了。就在同一时间,那个女子也如空气般毫无阻隔地穿过了猎人舒。 墓埃怔怔地瞪着双眼,哑口失声。 他想他大概知道他们来到什么地方了,老罗宾曾经跟他谈及过这个未知领域,是个可怕的地方。 两个人卖弄完把戏后转身看了三个外来人一眼,坏笑着离开了。 第6章 幽灵集聚地 【对比幽灵它们更像幽灵】 “是他们透明的,还是我们?”猎人舒呆呆地看着墓埃和魔罗,仍旧处在惊吓的状态,这种恐慌幻化成一双手按住他使他一动也不敢动。 魔罗环视着周围陆陆续续打照面走过的行人,“他们都是透明的......” “我们也是。”只见墓埃从魔罗的后边走进他的身体,然后灵魂出窍般从他的身体前面走了出来,他的演示着实吓了魔罗一跳。 “这算什么?我们变成了魂魄?”魔罗气愤地说道。 “你想我怎么回答?” “没要你回答。”魔罗怄气地回了他一嘴。 猎人舒想了片刻突然不那么害怕了,“这样倒好,大家都是透明的,谁也伤不了谁。”他的掉以轻心让他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愚蠢的最佳状态。 “过去看看。”没改变的是好奇心从不会使墓埃止住脚步。 三个人走到围成圈子的那堆人这里,第一反应是本能地挤身进去,随后就发现并不需要这样做,他们可以直接穿过人墙走到里面去,进去后才发现他们过来这边是对的,因为吸引人们围观的正是三个躺在地上的他们。 魔罗瞪大着眼珠神经质地左右晃动着,“那我们是什么?我是说,我们这块,现在、这里的我们...” “幽灵...”猎人舒怯生生地走到自己的躯体旁,“我们离开了自己的身体,我们成了和他们一样的幽灵,天啊...” 这时不知从哪里响起了悲怆的乐声,墓埃首先注意到周围人的脚跟开始向上升起,慢慢地脚尖也脱离开地面,他们一个个腾空升起,就像用绳子吊起的布袋,轻飘飘的毫无坠感。他们三个也不知不觉随着乐声踮起了脚跟,同样升到了上空,向下注视着自己的躯壳,那看上去就像三具尸体,事实上如果在黎明到来之前他们不能回归自己的躯体那它们也就跟尸体没差了。 升上空的幽灵们散开了。随之是一批列队整齐的小型队伍朝这边飘来,队伍里的人着装一致,全是灰色直筒长衣没过了膝盖,没有穿鞋,白色的袜子褶皱着露在外边,看他们的眼神是愉悦的,但看他们的嘴角又是悲伤的。他们在离躯体垂直距离几米远处降落到地面,对着躯壳念念有词,躯体竟被无形的力量举了起来,高度与他们并肩后悬在半空。这时队伍的人停止了念语,神态庄严地凝视着围在中间的三具躯壳,目光灼热。 “这些人想干嘛?”这个地方简直让魔罗困惑极了。 “你怎么不过去问问。”墓埃瞥了他一眼。 “我不想问,我想直接把他们打瘪!一帮怪胎!”说着魔罗气冲冲地走了过去。 墓埃没理睬魔罗,他拦住那群离开的幽灵中走在最后面的一个,“嘿朋友,他们要怎么处置那三具躯体?” “正施咒语呢。”被拦住的幽灵谨小慎微地说了一句,边偷瞄着看自己与外来人说话有没有被同类注意到。 墓埃捕捉到了这个细节,于是他马上换了套路打听,他故作惊喜地说道:“这样我们就会留下来喽?” 幽灵犹豫了一下,“没错,是的...” “好极了!” “什么?呃...你想留在这...” “对极了,像你们一样多好,飘来飘去,自自在在,这不就是你们大家选择留下的原因么。” “说什么呢,傻冒!要不是我没能在对外使者咒烧躯体前回归躯体,怎么会成为幽灵...” “回归躯体?” “刚进来的时候,意念是不清醒状态的,很容易就被这里布满咒语的环境将躯体和灵魂打散,现在意识足够强的话,这是最佳的回归机会,也是最后的...” “谢了,伙计。” 说着墓埃迈步朝向那群围着自己躯壳实施咒语的对外使者们,猎人舒恍恍惚惚地跟着他。他们看到魔罗像靶子一样伫立不动,被转着圈的对外使者一个一个地穿过,这显然是他试图阻止施咒的时候使者们实施的对策,让这个捣乱的人再次接近无意识状态。 “真的是太不友善了。”墓埃加快了步伐。 当两个人走近的时候一道突生的光芒闪得他们睁不开眼,事情变糟了,那是从他们躯体表面燃起的火。 “我们着火了!我们着火了!”猎人舒放弃了将魔罗拉出被幽灵围转局势的尝试,因为他们根本无法实质上地触碰到彼此。他望着自己开始燃烧的躯体陷入了绝望。 “该死!”墓埃在火焰边进退踌躇,他不知道这火能不能伤到他,然而再磨蹭的话他的躯体就要被烧化了。 不管那么多了,他冒出拼死一搏的念头,冲进愈烧愈烈的火焰,躺进了自己的躯体,这时他才感受到火焰烧灼带来的强烈刺痛,“该死!”他又咒骂了一句,强忍着疼痛、紧接着要做的是迅速集中意志、将自己回归于躯体,一有合一的感觉他就坐起身来,但是并没有成功,坐起的是他的灵魂,他的躯体仍旧平躺在半空。再一次尝试,除了灼痛感的猛增没有其它一点收效......他又倒了下去,强烈的疼痛让他紧闭双眼,他仍在努力,他开始感受到额头噙满的汗水......等等,汗水?从他的额头流下...汗水!此刻他能够感觉到了!于是他集中自己全部的意念,猛力坐起身,这次是完全不一样但同时又是无比熟悉的感觉,他带动起了他的身体,他的魂体归一了。 火焰完全挡住了猎人舒的视线,他以为这时自己的身体一定是烧得不剩什么了,出乎意料的是他看见墓埃抓着他和魔罗的躯体从半空中砸落在地。这时所有的对外使者骤然停止了步伐,随后就像是接收到信号的蜜蜂蜂拥而起聚成一体又闪电般冲散开来,奔着墓埃俯冲下来,这帮幽灵张牙舞爪、极速而连贯地穿射他的身体,试图将他的灵魂与躯体再次打散,他出于本能的把头埋在双臂之间,让自己不去感知身体外的一切。“回归自己的身体!”他向猎人舒和魔罗喊道。 魔罗和猎人舒躺进自己的身体,慌乱之中不知如何是好,他们做不到。这时墓埃恍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既然已经归一了,他便可以支配自己的魔力,于是他拔出腰间的短剑斩向袭击自己的幽灵,剑中随之迸发的魔法气流发挥了作用,幽灵开始变形,紧接着如同遭到酸蚀般冒出白烟消逝了,其他的幽灵见已经有同类吃到了苦头就慢慢退后,与这三个外来者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 “要一直这么跟他们僵持到天亮?”魔罗喃喃地说道。 “或者你们能让自己派上点用场。”墓埃还在喘着粗气。 “哼!你以为我不想回归自己身体,到底要怎么才行?” “就像运用你自己的魔力,贯中你的意念、发挥你的脑子...” “你说我不会动脑子?”魔罗恼怒地诘问墓埃。 “看来这是现在的重点?” “重不重点能怎样!” “你们能重点看看来了一帮什么吗。”猎人舒怯生生地注视着他们的斜前方,刚才对着他们躯体施咒的幽灵们让出了一条路,随之而来的是一批身披藏蓝色的闪烁着鱼鳞片般点点反光的斗篷、脸被兜帽完全遮住的队伍,且这些都不是他们的奇异之处,奇特的在他们的行进方式:他们是匍匐着逼近而来的,像透了蟒蛇,令人猛生心悸。 “什么鬼东西?”魔罗瞪直了眼睛。 “对比幽灵它们更像幽灵。”猎人舒不自觉将自己的身影掩蔽在墓埃身后。“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他不断惊恐地嘀咕着。 墓埃对舒没了耐心,“你的任务最简单,就是闭嘴。” 第7章 半截竹 【魔罗吁了一声,摇摇头,“不不,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是那种做坏事之后自己先会原谅自己的人。”】 最后一根刺,其它地方伤口都愈合上了。 焕-汀犹豫了一下,她瞥见鹿在落泪...它为什么流泪?她缓缓放下双手,小心地观望着那双因泪水更加晶莹的眼眸,是因为遭受了太多痛苦吗?还是感激痛苦即将结束...她竟看到它的嘴角上翘,以前的她怎么也不会相信一只动物会笑。 她用一只手轻盈如风地抚摸着它头顶的鹿角,抿着嘴,怜惜地看着它的眼,她也在用眼神向它传递欣慰:苦难就要告终,再忍最后一下,你就能完全恢复,自由的奔跑了。 她握住最后一根刺,稳稳地用力,刺拔出来了...最后的伤口开始沿边缘愈合,鹿的泪低滴落,它深深垂下了头...伤口愈合了...伤痕开始变灰、变干、变硬...它的全身开始变灰、变干、变硬,如同一个被火烤干的瓷器,干得过了头,出现一道道裂纹,裂纹不断延伸、扩大,出现了裂缝...汀惊呆了,她不明白,为什么... 这只拔掉最后一根刺的鹿石化了,破裂了,它就要碎了? 裂纹内冒出的白光加速膨大了裂缝,焕-汀和焕-芙惊愕地向后退着,光芒愈发强烈,射程广阔得惊人,鹿碎了,一颗半截竹子升上高空,照亮了全世界。 ---------- ---------- 匍匐靠近的幽灵向他们逼近,兜帽的缝隙里,脸皮若隐若现... 骤然一场白光闯进整个领域,闪吓住了幽灵也惊奇了墓埃,他对这场光芒的来源有所洞悉。 “见鬼,哪来的光!”魔罗用手掩着,即便失去了躯体实质,他仍本能反应地对光感到不适。 “嗷啊,怪物!”猎人舒吓懵了,因为光芒让他看清了那些兜帽缝隙后的面孔...一张张平滑的脸皮,没有丝毫的面部痕迹!分明是一张张肉皮而不是一张张脸!只有在本该是嘴巴的地方灵敏地伸窜着舌头,那是蛇的舌头。 光芒持续了不长时间便隐退了。 “来吧!丑八怪们...” 墓埃自信地挥起手中的剑,他可以支配的魔力足以解决掉这些怪物,他如是想,但他错了...一条条蛇形怪魂脱去兜帽和斗篷,沿地蜿蜒窜行,丑陋凶恶地扭曲而来。剑中挥舞出魔法气流,一举击中前排所有的怪魂,于是更恶劣的情况发生了,怪魂不但没有消逝,反而从裂痕处一分为二,不断伸缩的舌头更加肆意慎人,它们成倍增长着嗜杀袭来...... 它们是吸食肉体中灵魂的蛇灵,墓埃在实录记载中读到过这种怪物,现在算是对上号了,书上对它们的临摹抓准了特征和神韵,唯独不确切的就是这些物种的可怕程度,因为它们的可怕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不过墓埃想到了一点。 “你们还没回归,它们对你们没有威胁,天亮时刻原地会和。” 这是在蛇形怪魂冲涌过来、墓埃消失前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魔罗和猎人舒呆望着瞬间没了目标胡乱缠绕着的怪魂们,望着刚刚墓埃消失的地方,他把他们两个的躯体也带走了。 “他的看家本事又一次派上了用场。”魔罗露出混合着多种意味的笑容,其中最不乏宽慰和嫉妒。 “他救了我们?”猎人舒眨了眨眼睛,这时候对抗外来者的一切攻势都撤退了,因为对剩下的这两个幽灵没有什么可以剥削的了,他们的周围闲散着来来去去的幽灵,就像他们刚到这的时候一样。 “哼,我可没这么说。谁领他的人情,再加十次也抵不过他欠我的帐!” “可我是欠他的了,他救了我。他是个好人。” 魔罗吁了一声,摇摇头,“不不,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墓埃...他是那种做坏事之后自己先会原谅自己的人。” 第8章 厄贝斯加见闻 【他们赚取的“恩惠”总共是十个银币又二十二个铜币,这是一笔天上掉下来的买卖。】 她看着这把绿剑,奇怪的感觉这把剑也在看着她。 竹林的看林人让她们顺利走了出去,作为回报的是她们承诺对这把剑的保管。 走了一段路程两个女孩便来到了这个感觉上很是熟悉的国度,厄贝斯加,即使她们从没有来过此地,那是因为这是她们父母的家乡。初踏入世的新鲜感倍增,这也让她们开始幻想着自己的父母曾经就在这样一个地方生活,和各种人交往,也会偶尔在这街道上走动,和熟悉的人打招呼吧。 “要找到梭朗这个人,恐怕只有他知道父亲的下落。”从来都是和父母朝夕相处的焕-汀心头生出思念。 “嗯!会的,会的......只是,现在好饿。”芙摸摸肚子,已经能听到肚子里面有一种叫饥饿的寄生物发出了抗议声。 天色渐黑,她们选了一家店面优雅、新绿装饰的商铺,铺名叫“缤多小铺”,但是进去了才知道是卖水饮的,这可不能填饱肚子,于是她们转身准备往外走。 商铺老板是一个大眼睛、体态纤瘦的年轻女人,见到自己门可罗雀的店铺好不容易来了两位客人连忙上前叫住了她们。 “想喝点什么?亲爱的们,过来看看,这里有各式各样的茶饮、果饮。” 芙客气地摆了摆手,“不了,我们想买些填饱肚子的。” “填饱肚子的我们店里也能做。”这时从商铺的里屋走出一个不胖不瘦,面庞英俊的年轻男人,他的出现不禁惹得店里其他女客人多瞧上几眼,“想吃什么,女孩儿们?” 汀和芙见商铺老板这么热情便不好意思再拒绝,选了位置坐下来。 “面食就好。” “那就两碗牛肉面?” “也可以。” “稍等,一会儿就好了。”英俊男人迷人的脸庞上露出能够融化冰雪般的温柔笑容,随后他在各种有意或是无意的注视中进了店铺的后堂,女铺主走过来和姐妹俩坐在一起,迅速打量了一下她们,“你们是外地来的?” “我们从竹...” “从南边的郊野那来,”汀打断妹妹会暴露她们行踪的回答,“看望亲人。” “哦哦,南郊那边离这还挺远的,你们一路走过来的,累坏了吧?” “还好吧,就是有点饿。”芙羞答答地笑着,“您经营的这家商铺?您是老板喽?” “嗯呢。你们看起来比我小几岁,别‘您’、‘您’的了,叫我姐就行,刚才那个是我未婚夫,去给你们做面了,叫他哥。” “嗯好,那姐姐你知道罗德索伽大街怎么走吗?”汀满心都是寻找父亲。 “你们亲戚住那啊?这里这条叫嗒州街,离罗德索伽街隔着好几条街呢,中间还得穿过一片树林,最好是能雇辆马车,要不然走到那得累个好歹的。” “那哪里可以雇到马车?” “出了我的铺子沿街直走,过了路口就是麻子街,那一溜多的是‘栈地’,租马车都在那,价格也合理。” “太好了,谢谢您!” “哎,这一天天的守着个店闷死了。你们在这能住上几天?来一趟不容易,四处转了没?” “还没呢,这附近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芙问。 “游玩的地方倒不少,就这条街直走,遇第一个路口向右拐就是劳青湖,再往前走......” 两姐妹和这位新认识的漂亮姐姐很聊得来,心里都洋溢着对当地人如此友善热情所带动的喜悦。聊话间她们的面来了,男铺主也坐了下来加入她们的闲谈。汀心里想着,这对情人真相配啊,难得都生的一副好相貌,人还这么友善。 吃完了饭汀和芙付了钱,这一对年轻铺主热情重复着随时欢迎她们再来,不要见外。虽说是初见,却能像朋友一样待见,真是遇到了好人。 天完全黑下来了,她们按照女铺主的指示沿街直走到一个十字交叉路口,对面有一家挂着“栈地”的三层小楼,就在她们准备过街的时候,右手方向一驾四轮马车横冲直撞飞奔驶来,情急之下芙抓住姐姐向后闪躲过了马车,与此同时从马车里滚落出一个人,是个和她们年龄相仿的女孩。 女孩灵敏地站起身,她可能经常干这档子事,不然没法解释她是如何做到从那么快速度行驶的马车上跳落下来却安然无恙的,反倒是汀和芙这两个过路人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擦伤。 “救我!”女孩站起来的第一句话。 汀和芙目瞪口呆。 很快,解释那辆马车急速驶过的原因出现了,马车的后面追着两个骑快马的卫兵呢,再后面有少说十余个穿着灰色制服的骑士,“别停下!继续追!”打头的发号完命令后只留下他们两个人,其余士兵接着追赶驶离的马车。 那个不明身份的女孩一句“救命”,某种程度上来讲是在寻求一个替死鬼,或两个。在这两个字脱口而出、骑马士兵还没赶来之前,她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剩下汀和芙傻乎乎地捂着蹭破的臂肘站在路口,当逢士兵赶来,她们便成了质问的对象。 黑夜是最好的混淆视听的帮凶,姐妹两个的身段和那个逃跑的女孩在这个帮凶的帮衬下是可以被认为极其相似的。 那个刚刚从马车跳下、带着擦伤的女贼一定就是这两个女孩中的一个,这是两个打头卫兵下马时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 “如果无辜的那个不想成为帮凶就乖乖闪到一边去!”其中一个皮肤较白的卫兵对着汀和芙吼道。 好端端走着路突然被高处的花盆砸到后听见有人喊着:是你们偷了我的花盆,这大概就是汀和芙现在的切身体会,她们完全懵住了。 “是说从马车上跳下的那个人?她跑掉了。”汀头一次面对说话这么凶的士兵,说起话来也没了底气,何况她一向怯懦。 “当我们傻瓜骗?”另外一个左耳鬓角处生着半月形胎记的士兵几乎是咬着牙说话的,“别以为这次你还能逃掉!既然这么不老实,两个一块带走!” “怎么能这样,我们真的不是......”芙挡在汀身前反抗着两个士兵。 一个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的邋遢老头步履蹒跚地走过来,看得出他在尽全力倒腾着自己那两条不中用的腿。“等一等,你们好像抓错人了。” “臭赖街的,瞎搅合什么!”皮肤发白的那个士兵不客气地喝道。 汀和芙对老人露出感激的神色。 “可我的确看到这两孩子是一起的,她们刚打嗒州街过来,是从一个商铺走出来的,走到这就遇到你们了,你们不能这么抓人啊...” 经老人这么一提醒芙果断反驳道:“没错,我们刚从那边那个地方吃过东西出来的,这可以问商铺老板。” 这时周围已经惹来不少围观的居民,两个士兵心里开始犯嘀咕了,他们接下来的对话声小到近似耳语,这种交流的方式往往能在企划一个阴谋时派上用场。 左耳鬓角带疤的那个小声说:“这次再抓不到人事儿就闹大了。” 皮肤发白的那个眨了下眼睛表示这是一定的了,“那就随便挑一个带回去。” 话说到这里,显然从他们最直觉的判断中已经感觉到目标锁定错误,但是真正要抓的人这档早就没影了,那辆马车还在追赶当中,况且这次上级下达的命令是全部捕获,没有理由让他们逃脱一个,有的话也得归咎于他们办事不利,而这个理由很不幸就是事实,所以他们得想个办法。 “老办法。”耳朵鬓角有疤的那个使了个眼色,然后声音放大到正常化对着皮肤发白的那个说道:“你去把她们说的什么商铺老板叫来当面对峙,我在这守着。” 皮肤发白的卫兵按着芙指的地方把那对年轻情侣找了过来。姐妹两个看到商铺铺主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她们冲他们扬了扬嘴角,但令人略发心悸的是她们并没能从对方的眼神或是任何一个可以回馈她们求救信号的举动中获得她们想看到的,大概是因为两个铺主在跋扈的卫兵面前紧张得没了表情。 “认识她们两个吗?” “不认识...”大眼睛老板娘瞧了瞧说道。 芙不禁惊得向前迈了一步。 “不过是才到过我们那吃过饭的。”老板娘又补充说道,这才使得姐妹两个提起的心落了下来,但接下来她们所听到的话便成了一块沾满污渍的石头重重砸在她们落下的心上。 “她,”大眼睛老板娘指了下汀接着说:“是的,才不久到过我们铺子吃的饭,另一个,”她摇摇头,“没见过。”那漂亮动人的面孔上竟找不出一丝说谎话的痕迹,她的未婚夫在一旁静观着。 “看,你花眼了吧,她是一个人走过来的。”耳旁有疤的卫兵朝那个步履蹒跚的老头子脚前蔑然吐了口唾沫。 “好了,没工夫再墨迹,带走!”皮肤发白的卫兵配合着赶紧说道。 耳旁有疤的卫兵瞪眼瞧了瞧,用手攘开芙,狠狠抓起汀的胳膊。 “不对不对,是她,不是她,这个是从商铺走出来的,她才是逃犯,她...”皮肤发白的那个支支吾吾地解释着。 “好了,知道了,别废话!” 两个卫兵终于动作一致地推开汀,粗鲁地把芙架在中间,芙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鸟既无辜又无助地扑腾着翅膀。 既然事情弄明白了,围观的人也就散开了。 汀叫住转身离开的商铺老板,“你们怎么能这样!” 英俊的男铺主转过来看着汀,“你还好意思问!你们摊上卫兵还牵扯上我们,罚了我十个银币你来赔啊!滚开!” 此刻的汀失忆了般再也想象不出这两位铺主之前的模样,这是那两个人么?和善优雅、彬彬有礼...这两个人和之前她与妹妹遇到的让她们心获温暖的那个俊朗的哥哥,那个漂亮的姐姐竟然是同两个人? 这对铺主为何这么做?他们跟她们并没有仇,之前也的确相处得来,但是当商人和利益这两种东西碰到一起后,他们的产物最擅长的就是做一件事:翻脸比翻书还快。 汀不能丢下自己的妹妹,她漠视了两个模糊的影像,急忙追上卫兵,以一个帮凶的身份和芙一起被押走了。 ---------- ---------- “那个白脸卫兵给了多少?”女铺主面带余惊地问她的未婚夫。 “十个银币。”男铺主从口袋里掏出两枚银币在手里掂了掂。 “哎,这要比那两碗面赚的多多了!”女铺主顿时连仅剩的愧疚带着廉耻一同丢掉了。 “你净注意小钱,两碗面算什么,才卖她们十五个铜币一碗。看这,才叫会捞大的。”男铺主自负地夸耀着,漂亮女人冲她会心一笑。 卖给姐妹俩的两碗面是男铺主悄悄跑到斜对面专门做面的一家商铺以四个铜币一碗的价钱买到,然后转卖给这两个外地女孩,再加上刚刚配合士兵抓人所得的回馈,他们从这两个倒霉女孩那里赚取的“恩惠”总共是十个银币又二十二个铜币,这是一笔天上掉下来的买卖。 第9章 窃贼的把戏 【那眼光像突然看到了一个美好、带着光亮的东西冒出来了一样,然后她低下了头】 使汀和芙成为带罪羔羊、被卫兵追捕的那伙人是厄贝斯加国度出了名的窃贼。 这个敢做敢为的团伙一共有七个人,此次行动只出动了三个,因为在他们眼里这次只是潜入王室宫殿盗取点贵重物品而已,信手拈来,确切的讲这已经是他们对王室宫殿伸出的第四次手。 第一次作案的时候他们有备而去,并且小题大做,本来是只需把木棒伸进河里头再拿出来的事儿非在中途搅上一搅,把水搅浑了他们才算乐和。这样一来惹起王室内部不小的骚乱,更多的要是震惊,贵族们不敢相信竟然有如此胆大妄为的人做如此胆大妄为的事,此种对权威赤裸裸的藐视严重戳伤了王族们高贵的尊严,甚至被视为一种耻辱。而对于普通平民,有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抢一个赖街的,人们不屑一顾,要是抢劫对象换成了王公贵族,人们就会投来敬佩的目光。因此这个盗窃团伙的名声变得响亮了,同时也促使其之前所有不入王室眼的盗窃史成了他们光鲜亮丽的业绩,他们在一夜之间名声大噪。“那帮七人窃贼盗走了王室桂冠!”“手伸到宫殿的贼”——他们获得了人们貌似赞誉的称呼。对窃贼的赞誉某种程度就是对时下法律的讽刺。 第二次作案因为借鉴先前经验,加上对宫殿这块肥得冒油的肥肉已经摸清了脉路,他们不再动用全员,而是四个人,但却意外发现人手少了行动也利索了不少。他们又得逞了。 第三次这帮“手伸到宫殿的贼”又减少了一个劳动力,仅仅三个人,在二百名士兵把守的监狱里救出来一个要犯,因此获得了大笔酬劳金。 这笔财富足以使他们放下盗窃的行当而过上丰衣足食甚至是极为体面的生活,但是三次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冒险,竟是屡试屡胜,在这种情况下绝大多数人的心里都会产生一种受到上天庇佑的错觉,但无论他们产生了错觉还是滋生了自负,他们的手段之高明、谋划之完美和王室内部的漏洞百出是不可否认的。于是他们爱上了自己的行当,并为其取得的“成就”感到骄傲,他们名声在外,他们自己也认定了自己:即便是盗贼,也干得有声有色。 这回对宫殿的下手只是单纯的因为他们的手又痒了,本来是设想缩减到单人行动以表达对王室的蔑视,但好在他们还不至于被自信上升成的自负如此地冲昏头脑,考虑到里呼外应的周全计策为上,这次行动仍然是三个人,外加一辆精心设计的马车。 这辆经过改造的马车里现在正坐着焕-汀和焕-芙,它成了暂时押送犯人的囚车,而囚车旁护行着六位骑马的士兵,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极其的懊恼,因为除了这两个无辜的女孩真正的窃贼他们一个也没抓到。士兵们两个在马车前,两个在后,剩下两个左右一边一个,可以说把马车围得水泄不通,这样即使没有绳子束缚住犯人也不用担心她们会逃掉。他们放慢了速度,为的是在回去交差前有时间回想和讨论他们是怎么匪夷所思地追丢了窃贼的。 汀和芙在马车里把那四个士兵追捕窃贼的过程听得一清二楚,听话的人和讲述的人一样也是一头雾水。 事情是这样的,当时在汀和芙路过的那个路口,也就是从马车里跳出一个女窃贼的地方,突发状况迫使追捕的士兵分成两路,两个人留下抓女贼,剩下四个继续追赶马车,但其实两个士兵下马之前女贼就已经当机立断设好两个障眼物为她带着窃取的珠宝逃之夭夭争取了足够充裕的时间;而四个士兵这边始终保持着马车不离开他们的视线,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骑士,这回的抓捕势在必得,他们与马车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可就在下一个路口处窃贼的马车不但没有加速行驶躲避横向穿流的车马,反而停了下来给横过的拉货马车让路,并且停下来就一直停下来了。四个士兵纳着闷赶上前去,发现驾车座上根本没人,他们一把掀开车帘,里面竟是空的。这让四个人像撞了鬼一样哑言失色,不可能的呀!明明是两个窃贼从宫殿逃出一齐跳进外面接应的马车,驾马人疾速鞭策着马车带着二人逃离,他们六名有所警示的士兵随之行动敏捷地追了上去,直到看到车里一个女贼滚落在地,直到剩下四个人继续追捕,直到马车遇到交叉路口来往的货运马车自己停了下来,现在回想起来那更像是马儿看到前方有阻挡物避免撞击而做出的动物本能的反应,因为马车驾驶位置上早就没了人,马车更是成了一辆空车。这一切都太怪异了,四个士兵连忙返回到各个路口带有侥幸地、茫无头绪地察看,最终也是预料到的一无所获,除了另外两个同样被愚弄的家伙硬抓了焕-汀和焕-芙。为了押送她们,他们征用了窃贼留下的马车。 “听他们讲的像个鬼故事。”芙小声嘀咕着,她回想起自己小时候不老实睡觉母亲才会给她讲类似这种的吓人故事哄骗她赶紧钻进被窝。 汀不光是把事情原委听进去了,她还把整件事在脑海里嚼了一遍,如果真像士兵所说的那样,听起来的确不太可能,但是听到的和看到的未必就是问题的实质。 “也许侧重点偏了。”汀想着想着说出了声。 “姐姐你刚说什么?” 汀抬眼看着芙,那眼光像突然看到了一个美好、带着光亮的东西冒出来了一样,然后她低下了头...... 黑夜里,六个士兵把卫着一驾马车,表面看上去不紧不慢、实则心急如焚地行进着。突然一个士兵意识到马车里太安静了些,那种不寻常的静配着夜的静谧更让人心怀揣测,并且在他们互相讨论完窃贼离奇消失的话题过后有一段时间了。耳朵旁带疤的士兵要求停下来检查,他亲自跨下马,不知哪里冒出的不安让他感觉到了自身心跳的加速,在他准备一把掀起车帘之前他停顿了一下,其他五个人也都紧张地互相对视着。 “哼!我不信什么邪门的!这车还能有魔法把活人变没了不成!”左耳带疤的士兵忿忿地嘟囔着,他说这话无非是给自己打气,而后他胳膊一扬掀起了帘子...果真,魔法把两个活人变没了。 黑夜里几只乌鸦像上天专门派来配合这出闹剧的使者,发出凄惨的叫声盘旋飞过,六个士兵这回真的是吓破了胆儿,一句话也没敢多说丢下马车就跑了。 士兵远去了后,马车发出“吱吱”的怪声。 马车的底端有动静,汀和芙从车底下小心地爬了出来,脸上带着戏谑的微笑。原来她们采用了与那两个窃贼同样的方法救了自己。 这是窃贼精心设计改良过的一驾马车,它的车轮要比一般马车大一些,因此它的底梁就比普通马车高一些。车室内脚下踩的木板是活的,就像屋子里设计的地窖入口处的两扇小门,马车里的人可以通过这个“洞”钻到车底,当然要极其小心抓牢旁边的把手,以免擦碰地面或是掉落下去,这在马车快速行驶着的时候是非常危险的,那帮“手伸到宫殿里”的窃贼是预先经过反复演练才做到万无一失,好在汀和芙坐这驾马车的时候它行驶得并不快。人通过活板钻到车底,车底只能容下两人附着,所以三个窃贼中有一个要带着盗取的珠宝跳离马车,这种出其不意的举动既能转移敌人的视线又能分散追踪。车底四周一圈钉上了不高不低但正好可以作为掩蔽的木板,所以车里的人钻到车底,四肢勾住之前就设计好的位置,跟着马车继续神不知鬼不觉的行驶,整个过程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当盗贼驾驶的马车没了驾驶人,马儿只是自顾自的奔跑,遇到前方有阻拦便会停下来,这时后面追捕的士兵赶上来,发现车内是空的,他们便四处查寻,于是车底的窃贼就有了逃跑的契机,事后他们本想托人牵回那辆会魔法的马车,不料它再次派上了用场,为汀和芙两个本就无辜的人解了围。 汀和芙拿好她们被士兵没收挂在马背上的剑和包袱,幽灵般地闪离在黑夜之中。 之后,她们便来到了罗德索伽大街6号,黑白菱格棺材铺。 第10章 被运到了另一个地方 【但是眼前这个人的灵魂仿佛被拾尸鬼提前吸走了般的样子更让他感到心悸...】 在棺材铺度过了百无聊赖的六日,终于两个女孩被告知在今天午后进行偷渡,一切行将就绪。 岱普诺目送八台棺材出了厄贝斯加与粲尼罗的交界城门,看来情况不妙,通常守卫人都会挑十个棺材里的中间两个开棺抽捡,今天前面八台没经检查都放行了,如是来看这次是要开这最后两台的棺。 焕-芙已经过去,焕-汀就在这最后两台棺木中的一个里。 “放下!”守卫人提了提神儿,以免待会儿不经意间被棺木里腐尸的恶臭呛到,他从系在腰间的布袋里掏出蹩具,俯下身子,老练地找寻着撬开棺盖最省力的位置。 “啊...就这了...” 黑菱格暗暗张开紧握的左手,厚黄指甲开始变色,不过有人先他一步做了打算... 岱普诺攒动起脚下的落叶,叶子一片接一片传递他的魔力,沿着最短距离抵达到守卫人脚下的那片枯叶后...守卫人一个寒颤,开始打起嗝来。 站在一旁的他的两个小助手讶异地看着他,从来没见一个人打嗝打得动作幅度这么大,像犯了痉挛一样。 “可恶!混...呃...账!呃...该死的...呃...妈的!不验了!呃...走!走!呃...赶紧走!老...呃...子要关...呃...城门了!”守卫人暴躁地把工具扔进袋子里,裤腰被往下拉了一大截,他便又气急败坏地提了提裤子,“呃...赶...呃...紧!” 黑菱格最后跟运棺人叮嘱了几句,退回到城门的警戒线内,回头张望了一眼。 城门关闭,十口棺材全被顺利运输出去,接下来就看棺中藏匿者自己的命了。 疤里的水分开始成股溢出,岱普诺的唇色泛白,他现在极度渴望猎食。 黑菱格没有走过来禀告,而是绕开了会经过岱普诺的路往棺材铺赶,他不敢在岱普诺这种状态下接近他。 ---------- ---------- 固定在一个狭窄空间连翻身都困难的状态下很容易有时间变慢的煎熬,向左卧,向右卧,趴着或是跟真正的尸体一样平躺,四种姿势芙变换了不知多少次,即使有透气孔,她还是感觉快被闷死在里面了。 静谧让汀再次听得清晰那近在体侧的声音,于是伴着这节奏均匀的酣睡声她竟然在棺材里面睡熟了。 当这一批棺木到达既定地点时已是日落时分。 一阵棺木纷纷搬落在地的哐当声惊醒了焕-汀,她静静聆听着外面的动静,运输棺木的人好像走远了。她缓慢移开沉重的棺盖,坐起身来,其它九台棺材就在这周围胡乱堆放着,这时离她最远处一口棺材的棺盖动了,随后一个长得又瘦又丑的男人从棺材里爬出来,他先是瞭望了一眼四周环境,然后用脚踢了两下旁边另一个棺盖边缘雕刻波形纹路的棺材,那个盖子随后也被推开,一个轻微佝偻的少年爬了出来。 汀判别不出妹妹焕-芙在哪一台里,又不敢大声呼喊,她茫然无措地挨个打量着,每一个都好像是,但又好像不是。 “怎么是这里?!”脸上疤疤赖赖的瘦子环顾了一番后扯着嗓子对佝偻少年叫道。 “黑菱格大巫说的地方好像不是这儿...”佝偻少年颤巍巍地打量着四周。 “废话!这还用你说?当然不是!混蛋!” 这时焕-芙终于也打开棺盖冒出头来探视,“我们应该被运到哪里?” 瘦子没好气地瞅了瞅焕-芙,接着又对少年喷吐沫星子,“他们应该沿着离老虎屁股最远的路把我们运到渔商那,而他们竟然把我们喂到了老虎嘴边上!这儿是粲尼罗最危险的地区!混蛋!” “可是当初我们明明说好了的...” “定金你分文不少地交了吗?” “交了的...” 瘦子一个巴掌扇过去,“骗我!你要是老实交定金了,我们怎么会被运到这里?” “可是我真的交了的...”佝偻少年可怜兮兮地解释说。 脸上疤疤赖赖的瘦子还想继续扇他的嘴巴子但是被芙拦住了,“别吵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那边,一闪一闪的是什么?”焕-汀指着东南方向说道。 瘦子矜了矜鼻子,怯生生地抓着自己的脸皮,“拾尸鬼来了...” “拾尸鬼?” “它们闻到腐尸的味道了,它们要过来享用这几具尸体...” 十台棺材里还躺着六具真正的尸体呢,焕-汀看着那些荧光闪闪的越来越近了,“那我们呢?它们会伤害我们么?” “他们会把活人抓走,等着被活活饿死后生出腐烂的臭味...再被它们吃掉。”佝偻少年必定是在脑海中勾画出了自己死后被几个拾尸鬼分食的画面,表情才会如此的扭曲。 除了东南方向,西南和西北方向也全是那荧光点点...“我们得赶紧逃开...”焕-芙拉着姐姐汀冲着东北方向走去。 她们走了几步回头看到那两个人仍旧站在原地,眼神惶惑地瞅着她们预备逃离的方向。 “那里更可怕...”因为恐惧而不自觉将身子向内蜷缩使那个瘦子此刻看上去更瘦了,就像一个快支撑不住的骨架屹立在那里,“我不去...”他强调着摇摇头,仿佛有人逼他去似的。 佝偻少年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眼前这个人的灵魂仿佛被拾尸鬼提前吸走了般的样子更让他感到心悸,于是他跟着焕-汀和焕-芙一起朝东北方向黑漆漆的树林中走去。 第11章 驼峰兽顿失了判断 【...我要你答应我,无论我们两个谁先倒下,活着的那个都要继续走下去!】 林子还没走到深处,一只浩浩荡荡的队伍便映入眼帘。 看到这么多人焕-汀和焕-芙放下心来,并不像之前感到那么可怕了。排在队伍里的看上去都是些衣衫褴褛的普通人。 她们两个慢慢向队伍走近,男孩抓着汀的一只胳膊像一只受惊的小鹿随时准备逃跑一样地跟在她后面。 当他们真正走至近处后方才明白瘦子的恐惧... 掌控队伍的东西,只能称呼作东西,因为他们看上去并不像是人类,虽然他们也直立行走,但行走着的是三条腿,三条章鱼触角般的腿蠕动在地面...他们没有双臂,但是胸前却有一卷肉嘟嘟的东西,光线太暗姐妹俩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但她们注意到他们的背后都鼓着一个比脑袋大一圈的包,就像骆驼的驼峰,差别在于他们只有一个...而那一张张面皮上,不是眼睛、鼻子和嘴,全是坑...一个一个的小坑... 三个人立定脚步,惊恐之余不禁后退着脚步,此刻他们连拔腿就跑的胆量都被吓破了。 “我听瘦子说过...粲尼罗最可怕的地方遍布着魔罗的手下,驼峰兽...”佝偻男孩颤颤巍巍地说着,“可能就是他们...” “他们和这些人在干嘛?”焕-汀低着头问他。 “我不知道,但是这里有病菌源地,听说有一部分受难人会被押送到病菌源地...试毒。” “受难人?”焕-芙皱紧眉头。 “队伍里的全都是受难人...”佝偻少年突然意识到自己也即将成为受难人就立即恢复了逃生的冲击力,猛地放下焕-汀的胳膊,向反方向奔跑。 一只驼峰兽发现了他们,他胸前那一卷肉嘟嘟的东西忽地伸展开,竟可以伸长到几米开外的地方,一把卷住逃离的佝偻男孩,一个收缩那男孩便已近在咫尺。 队伍掌控者被激起了警惕,随即将焕-汀和焕-芙也卷至队伍中去,她们现在已无退路可走,这里的驼峰兽少说有几十个。 即便队伍中的受难人恐惧这一切,但沦落至此已不是一两天,个个都是认了命地低头跟随队伍慢慢前移。 当队伍又前行了几十米后,芙注意到前方分支成了两批,一批朝左走,一批朝右走... “被分到左边队伍的都是女的,右边队伍都是男的。”焕-芙紧盯着左边那批的走向。 “左边的是试毒,右边的是苦力...”这时走在焕-芙前面的一个尖嗓子女人跟她们说道,因为她的嗓音很尖,又怕被掌控者听到,声音被压低后听着就特别的费劲。 焕-芙稍稍测了测身子,尽量把耳朵贴近那个女人的脸。 “你刚说什么?” “噢,不对呀,右边是送去试毒的,左边才是苦力...” “为什么?做什么苦力?” “他们在寻找一样东西,还在建筑一样东西,所以需要苦力...男人的体力比较大,所以男人要被送去做苦力的队伍。” “可是右边的队伍才是...” “噢,我记错了,左边的去苦力,不对不对,是左边的试毒,右边的...不对,是右边的...” 这个女人有些神志不清了,焕-芙回头与焕-汀对视了一眼,不论如何她们都会被送往同一个地方。 队伍被分成两批的结点处站着唯一一个与其他驼峰兽不同的掌控者,他的脸皮上不全都是坑,在偏左的位置处有一只又圆又大的眼睛,每审视一个人便眨动一下。 轮到焕-芙前面那个女人的时候她踌躇不前,于是被近旁一只驼峰兽用胸前的触角攘到那个有眼睛的家伙面前,有眼睛的驼峰兽眨动了一下,三条腿中面向队伍朝左的一只向外抬了抬,那个女人被分到了向左行进的队伍中去。 该焕-芙了,她自觉走到那家伙面前,那张面皮上又圆又大的眼睛眨动了一下,和前面的一样,她也被分到了左边,全是女人的队伍。焕-芙跟上左边的队伍后放慢脚步回头等着焕-汀。 三条腿中仍旧是朝左的那只抬了起来,焕-汀也被分到左边,她赶紧加快脚步想去拉妹妹的手,忽然感觉双腿被一个很有力的东西挡住,她低下头,那个驼峰兽的触角缠住了她,硬是将她拉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负责分批的驼峰兽对着焕-汀重新眨动着他的大眼睛,他的脑袋微微转向近旁其他两个驼峰兽,然后转回来再一次眨动眼睛...汀从他眼球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像,但是她没感觉自己在笑,她用手摸着自己的嘴角,她的确没有笑,可是那影像... 三条腿面向队伍朝右的那只抬了起来,她被分到了右边... “为什么!”焕-芙激动地跑回去,她拉住姐姐的手,不要分开。 “芙...” 汀看到一只驼峰兽胸前的触手伸展开来,她攘开妹妹自己顶了上去,缠绕住汀周身的触手向上空举起,然后重重砸落在地... “不!”焕-芙惊恐地吼叫着...汀吐了口血,感到周身炽热。 芙不顾阻扰冲到被摔落在地的姐姐面前,“汀...汀...你没事吧?你说话嘛...” 焕-汀身上的触手还在,驼峰兽随时可以做第二次腾空直降,汀望着妹妹,吃力地说道:“回去...别激怒他们...我们会再见...” 焕-芙听焕-汀的话,她含着泪站起身向左边的队伍退着步,她不敢再激怒这帮怪物,瘦弱的焕-汀若是被再摔一次准会没命的。 “听我说,芙,我要你答应我,无论我们两个谁先倒下,活着的那个都要继续走下去!” 她们被分开了。 第12章 死亡冲刺 【很快,死亡抹去了那几个不幸之人的痛觉...】 一个身宽体旁的高大男人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哐当趴在地面上。当他磨磨唧唧爬起身的时候已经落后到了队伍的末尾。 焕-汀乏力地移着步伐,低着头没有注意到前面这个人,差一点撞在他宽阔的背脊上。 他走在她的前面,继续跟着队伍前进。 “我说,你最好跟紧队伍。” 那个男人嗓音粗哑地说了一句。 焕-汀反映了一会儿,确定前面这个人是在跟自己说话后她望着他的后背,“这些怪物不会让我掉队的。” “唔,现在是不会,一会儿可就没人管你了。” 在他侧脸说话的时候她瞧见那张脸上长满了乱糟糟的胡子,简直就是风干的稻草,五官中只能看得见眼睛,他说话的时候是一堆胡子在动,仿佛马嚼着的草料一样。不过这个老男人走路的神态倒是活跃得很。 “一会儿怎么了?”焕-汀问。 “看见了吗,前面,就要到了。” 汀把头歪离队伍,视线中出现一座阴森的建筑物。 那是一座刚建成的堡垒,五层高,外部建造以繁多的椎体构型为主,如果一个巨人从天而降砸落在这座建筑物上是会被扎死的。 建筑物内除了底层有星星点点的蜡黄色光亮外几乎全部笼罩在黑暗之中。 最顶层,一群黑鸦逆时针地绕着圈子。 “那是他们的源地?”焕-汀紧锁眉头,感到身子在发抖。 “那是魔罗新造的驻点。”满脸胡子的男人回答说,笨拙而有力地迈着步子。 “魔罗是谁?”她又问。 “谁把粲尼罗搞成了这样?”男人以反问来回答。 “他也和他们一样?”她瞟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几个驼峰兽,她总是不敢正眼瞧那些怪物下半身蠕动着的三条触角。 “说句公道话,他比这些家伙长得顺眼多了。”满脸胡子的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焕-汀。” “有点别扭...” 汀没有理会他对她名字的评价,继续问道:“进去后他们会把我们怎么样?” “这只是又一批接力的苦力,因为上一批死光了,所以这一批填充上去。这座万恶的堡垒三年来快消磨尽这个国度所有的生灵...”大胡子老男人以一种很随意的语气讲述着,“已经完工了,就差内部的零丁几处构造...所以这一批人大概等不到被活活累死就得死了,要知道,累死总算是一种自然死亡...” 说话间队伍停了下来,偌大的堡垒就展现在前方不到一百米远的崖壁上。 如同海洋中一座孤立的岛屿,堡垒就筑造在一座从崖底拔地而起的孤立山崖上,与各个方向都无衔接。 想要抵达海中的岛可以用游的,在这里,想要抵达对面崖上的堡垒,恐怕只能用飞的了。 焕-汀悄悄地问那个老男人:“我们这些人要怎么过去?”她的两只手因为极度紧张揉搓成一团。 “一会儿,该是魔罗巡逻队出动的时间,悬崖那边会放出一座链桥,时间很紧张,链桥只会滞留几十秒的工夫。” 这时队伍两旁的林子里突然亮起一对对光束,忽闪忽灭...汀想看清楚这些光束来自什么,却被闪得睁不开眼睛。 “那些是树枝上食人鹫的眼睛,它们睡醒了,等巡逻队冲过来后它们就会飞起来找到各自的主人,一同去巡逻。” “我们等巡逻队过来后再过去?” “巡逻队全部过来后链桥就会被收回。” “那我们...” “在他们冲过来的时候,我们冲进去...” “那要是...” “落队的人就会死...链桥收回还在桥上的人会掉下崖摔死,还没有挤上桥的人,留在这边会被这些还没喂食的食人鹫活生生啄死。” “可是...” 满脸胡子的男人回头看着焕-汀,“你是这批队伍的最后一个...所以我叫你最好跟紧点。” 汀半张着嘴,胆战心惊地扫视着两侧隐含在黑暗中的食人鹫,她的力气不多,又受了伤,队伍这么长,就算轮到她上链桥,巡逻队冲过来的时候也会把她冲下来,她可能连在链桥被收回时摔下崖的机会都没有... ---------- ---------- 链桥放出来了... “冲!” 悬崖这边的受难人像脱去缰绳的野马一股脑向链桥上冲涌去,与此同时,链桥的那边,魔罗的巡逻队也乌压压地冲了出来。 焕-汀是队伍里的最后一个,她惊恐地张望着前方,受难人的队伍只上到了一半,而气势滂沱的巡逻队中已经有人抵达过来了... 树林中一只食人鹫扑扇着翅膀飞落到它主人的肩上,眼睛中的两道光束正照在焕-汀身上,看来她已经被它们锁定了,等到链桥收回、巡逻队全员抵达,她就是它们的喙中食。 “跟紧了!” 一声吼唤回了汀被死亡预兆拉离的注意力... 现在虽然巡逻队抵达的人数增多,但也相对应意味着他们在桥上的人数变少,所以这时候是拼尽全力冲刺的最好时机,汀前面那个满脸胡子的男人用力拨开挡在他前面的人群,如同河流中的一股湍流泄将出去,汀就在那伟岸的肩膀冲出的缝隙中贴近他身后,一步步前进,当她左右两边的力量顶着她要脱离开这道安全缝隙时她马上伸手抓紧他的腰际,这才发现他的体格庞大有一部分功劳归属于他十分厚重的衣着。 在大胡子男人的带动冲击下,往堡垒方向去的这部分过桥人占据了优势,绝大多数都已在了桥上,前面三分之一的人已经过了桥,但是巡逻队的大部分现已集中在对岸,被挤回去的几个人没有机会再挤上桥了... 链桥收回后,焕-汀听见对面冒出尖锐无比的惨叫声,数不清的光束升升降降,交叉在一起... 很快,死亡抹去了那几个不幸之人的痛觉,没有了痛苦的嚎叫,一阵贪婪的啄食声过后,食人鹫们跟随自己的主人消失在黑暗的树林之中。 第13章 瘸子坦丁的计划 【这里就是场巨大的噩梦...死亡会叫醒这场梦】 驼峰兽将又一行人从搬运队伍里抽出来,鞭笞着他们去填充堡顶失足摔落的苦力。 “咳,你是筑梦师。”早在队伍排在森林里那会儿起就有了多管闲事称号的瘸子坦丁挤到他要问询的那个年轻人肩旁。 年轻人面相稳重,脸上的灰渍更加反衬出他肤色原本的白净,即便投放在这样狼狈又恶劣的境况下,在人群里卓尔不群的气质仍使他很容易被注目。不过还好多数驼峰兽靠得是嗅觉和听觉。 他对瘸子坦丁的问话感到意外和不满,“看来我不该什么事都跟发条讲的。” “要归咎就归咎于我的打听天性过于强了吧,小发条可是不住赞叹你少年时代是个奇才呢,十几岁能接触到一些不可一世的大人物...我叫坦丁,你好!” 瘸子坦丁向年轻人伸出左手,在这种地方这样的礼节其实完全可以省掉了。 “我知道。”年轻人勉强把手伸给坦丁,当他注意到自己挽起袖子露出左手腕上的两点小圆疤被对方多看了两眼后他便很快将手收回了。“我叫梭朗。”他低下头说。 “你知道,这里就是场巨大的噩梦。”瘸子坦丁笑着说。 现在他们开始一个跟着一个踩着梯子往堡垒顶上攀爬,这让坦丁不得不把更多的力气分配到那条不灵活的腿上,以致他说话的气力都快不够用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最下面和最上面伫立着带眼睛的驼峰兽,就像堵在进口和出口的绝望之神,被围截在中间的这群受难人不论是前进还是后退都永远看不到希望。 “是不会醒来的噩梦。”坦丁低着头看了一眼在他下面攀爬的梭朗,对自己的阐述又补充说了一句。 “死亡会叫醒这场噩梦。”梭朗表情很平和地回应道。 “或者,”瘸子坦丁说,“做另一场梦,也算是一种解脱。”他竟然大胆地停顿了片刻,俯下头盯着梭朗的眼睛,别有意会。 梭朗嘴角抖动了一下,轻蔑的表情未能使他俊俏的面容受到丝毫丑化。“别想了,坦丁,那是魔力拥有者才能做的事。”他说。 “是因为我也受困在这种地方让你觉得我是个非魔力拥有者么?” 瘸子这话让梭朗感到匪夷所思,他郑重地仰头望着他,“不可能,那你为什么会落难?” “难道很难看出致使我落难的因素吗?”瘸子抖了抖他那只不灵活的腿。 梭朗明白了坦丁只是个不入流的魔力拥有者,具备掌有魔力的天生能力,却不具备魔力操纵的潜质,他所掌控的魔法力量大概浅薄得可怜,不然他也不会拖着只瘸腿了。 “请知悉我没有任何对你的不敬,但是你所具备的魔力应该筑造不出太好的梦境...”梭朗较为平静地说。 “我的要求不高,要知道,只要能脱离这地方,还要什么高要求呢?” 梭朗想了想,瘸子说得对极了,再单调的梦也比这里强。 “你真的打算就此放弃你的生命了?” “是拯救我的意识,伙计,在梦里我的意识还可以有下半辈子可活,在这里我可能活不过五天。” “也许吧。”正如从事每种行业的人都有自身更深刻的认识和操守,对此梭朗并不想发表过多言论,他觉得还是将问题回归到最现实化,“你手里有现成的魔力吗?筑梦需要药剂,而且得是两份,你一份,我一份。” 瘸子坦丁的粗气喘得更厉害了,他要开始翻上出口到堡顶,那只驼峰兽就站在出口的边缘审视地看着这批囚徒。忽然堡顶另一边传来一阵噪音,好像发生了什么乱子,那个驼峰兽离开了他原先站着的地方,这让本打算住嘴的瘸子坦丁又放心地开口对梭朗说道:“我没有,但我知道,你有...”他已经顺利爬了上去。 “我为你筑梦,还得我来提供现成魔力,你凭什么认为我这么慷慨?” “不然,现在我就把你推下去...”坦丁一张阴险的面皮俯至梭朗眼前,转瞬间他又笑了起来,“开个玩笑,瞧你认真的样子。”他伸出一只手想拉梭朗上来。 梭朗抬起手照着坦丁的手心拍了一下,然后靠自己爬上了出口。 ---------- ---------- 焕-汀像尾巴一样跟着大胡子老先生,他去装订囚笼的小队她就也跟着去给他打下手,他去和水泥抹地面的时候她也跟来蹲着身子照他的样子将地表的勾勾缝缝填平。 “嘿,孩子,你这样会招惹眼目,守卫会觉得你在算计什么花招,他们会把我们看得更紧...”大胡子先生确实担心汀会招徕带眼睛驼峰兽的注意,那样的话他就不能按照原计划实施他的小阴谋了。 “可是我害怕...”她还在为刚才过桥后发生的事而战战兢兢。 “你这样弄得我也很害怕...” “我们就这样再也出不去了,是吗?” “喏,我进来可不是为了马上就出去的。” 满脸胡子的男人脱口说出的这一句话令焕-汀一脸木然,“你...” 他严肃起脸庞,“行了,你别害怕了,我一会儿要去偷...”他停顿了一下又纠正道:“要去拿一样东西,你不要走出这块苦工区,等我回来后...”他跟她一阵耳语。 “还有,孩子,别擅自到各个出口去瞧看,这周围到处飞着同时依仗魔力又觊觎肉食的秃鹰,别以为它们红爪的力量提不起你来,绰绰有余...”大胡子冲汀做了个抹脖子的鬼脸,然后朝装订囚笼的小队走去。 第14章 黑鸦的攻袭 【一只黑鸦扇动着翅膀,嘎嘎叫了两声,朝着它主人所在的方向飞去。】 黑菱格龇着牙。 “别去靠近他!你这个犟女人...我跟你说你现在别靠近他,他现在很危险!”他压低声音对白菱格呵斥道。 “不然怎么办?今晚是预言者预约的日子,他要是来,撞见他也在这,我们就死定了!都怪你这个墙头草,哪路人都能招惹!” “他们两个以前是一路人!” “那你也不能同时结交...” 黑菱格瞪大了眼睛捂住她的嘴,“好了,你闭嘴!有完没完?总之,现在就是不能靠近他,我再最后警告你一次!你想变成肉干嘛?” “那你说,预言者那边怎么办?”白菱格甩开他的手,抽抽着脸说道。 “你去捎信给他,说今天不约了。” 白菱格被他这话吓得脸色煞白,额头冒出一股冷汗。“你找死啊?你想得罪预言者?” “那也比得罪他强...”黑菱格偷瞄着帘后里堂的位置,搓了搓手心。 “不不...我们宁可得罪他也不能得罪预言者...”白菱格严凛地看着黑菱格,断然一副剖析清楚了局势的模样。 就跟关于预言者白菱格知道一些黑菱格不知道的事一样,黑菱格也知道一些有关岱普诺白菱格不知晓的厉害。“不行,别去惹他,你不能...” 白菱格气得太阳穴青筋暴起,“预言者是什么...你不是不清楚!” 黑菱格嘟了嘟嘴,“预言者是吸血鬼这我知道,可岱普诺是...” 帘子被掀开,岱普诺惨白的面庞正对着他们,他的眼神中并无凶光。 “啊,您休息好了...”虽然任何人看到这样一副面孔都知道这个人在遭受痛苦,但黑菱格还是一如既往低声下气地问候道。 “找到了吗?”岱普诺声音很低沉地问他,面色中带有几分欠妥的歉意。 “您知道,我们这一带不生长您那个领域里的植物...” 岱普诺低垂下眼眸,感到很难支撑。“这样的话,我先回那里待几天。” “那您什么时候走?”白菱格即刻接过话茬,黑菱格用胳膊肘狠狠顶了她一下,挤眉弄眼的,吓得不敢出声,“你走开...” “放心,预言者到之前我会离开这。” 岱普诺面容僵硬地回到了里堂,他现在必须回到他们的领域,即使遭受全领域的唾弃,他不能留在这边再让魔力继续损失。 ---------- ---------- 黑鸦不知疲惫地盘旋在堡顶,主人不在之时它们就是行驶在最高处的眼目和信使。 又有几具尸体要处理...堡垒一层的一个侧门被推开,驼峰兽扔出了几具刚刚咽气的尸体,然后朝空中发出两声口哨一样响彻的信号声,西南方向林子里的一块区域枝杈开始簇簇作响,随后几只大体格的秃鹰呼扇着健硕的双翅飞将过来... 最先到的秃鹰俯冲向尸堆,有力的红爪捉起最上面尸体的两个脚踝便腾空而起,它带着尸体飞过悬崖间的深渊,然后将爪子松开,尸体降落到林中,一阵树枝折断的喀嚓声后便是一群小秃鹰吱吱呀呀的叼啄声。 又两只秃鹰飞来,相继拾起两具尸体,只是这回它们不急着将食物带回树林,而是在高空英姿飒爽地飞舞盘旋,累了才松开红爪,尸体便坠落崖底,粉碎。这跟耗子之于猫是一样的,一部分用来充饥,一部分用来玩乐。 陆陆续续又降落了几只大秃鹰,它们纷纷捉起自己的囊中物升上夜空... 忽然其中一只秃鹰身体向下沉了一截,两只红爪已然伸张,然而它的囊中物却活了起来,紧紧抓住它的一只脚和胸脯,翻身骑上它的背,随即从怀口抽出一根绳子套在了秃鹰的脖颈上... 上空中的另一只飞禽也遭遇相同窘境,骑上它肩头的正是焕-汀,但是她不能像大胡子先生驾驭得那么顺利,她胯下的秃鹰倔强得很,不断的翻身想把她甩下深渊,她也没有机会掏出怀中预备好的绳子,秃鹰又一个急速俯冲和转弯,瞬间将汀甩下身,汀只有一只手抓住秃鹰的一只腿,悬在空中被秃鹰带着围绕堡垒上空来回旋转。 黑鸦们变换了队形,全部朝这个试图逃逸的囚徒啄来,大胡子像驾驭马匹一样驾驶胯下秃鹰飞行到焕-汀遭受攻击的地方,“抽出绳子,扔给我!”他大声喊道,他想靠绳子拉着汀离开,那就意味着他俘虏的这只秃鹰要同时承担两个人的重量,虽然此刻的他已经卸下沉重的外套,但再加上一个人的重量,也极有可能让他们一同跌落深渊,粉身碎骨。另几只秃鹰也飞了过来,狠命攻击着他和焕-汀... 焕-汀放下遮挡头部的右手,抽出了怀里的绳子... “对!扔给我!” 她向空中甩了几次,但是臂膀没有力气将绳子甩起来让大胡子抓住... 这时一只秃鹰的尖喙正中焕-汀小臂,绳子从她手中脱落,掉落望不见底的深渊... 黑鸦继续猛攻她的头发,她的面颊...一股执念辉映在她脑间,那只丢失绳子的手拔出腰际间的绿剑,那只进攻最频繁、最猛烈的秃鹰俯身直冲向她双眼,剑锋划过她和它之间的空气,刺进它胸脯,一只硕大的猛禽消化成了黑紫色黏液滴落而下... 大胡子怔呆了。 此刻他俘虏的这只飞禽亦安分了许多... 绿剑在她血迹斑驳的手中再度于空中挥舞了两下,黑鸦们识趣地散开了。 焕-汀使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着爬上秃鹰的脊背,秃鹰驼着她飞过了深渊... 一只黑鸦扇动着翅膀,嘎嘎叫了两声,朝着它主人所在的方向飞去。 第15章 毒源地 【这是魔力拥有者对非魔力拥有者最普遍,也最藐视的称呼。】 “我儿时多也喜欢天马行空,幻想自己在一个笼子里,笼子带我飞上天空,云朵上堆着数不清的鸟巢,我升上去的时候,一只鸟‘咕咕咕’下了个蛋,云朵没兜住,蛋穿过云掉落下去,一直向下掉,向下掉,我抬起头,那个鸟蛋落到我的笼子上,蛋壳被打碎,蛋黄和蛋清滴在我的头发上,我把头发拿下来,从笼子下面的空隙丢出去,头发穿过云朵,变得干净了,它继续往下降,透过笼子上面的空隙落回到我的头上,于是我开心地笑了...” 她咧开嘴,没露出一颗牙,只有两排充了血的、水囊囊的牙龈。 她照了照小镜,椭球状的脑袋上光溜溜没有一根汗毛、一缕发丝。 她用细木签清了清鼻孔,如药水浸白的皮质上颤抖了两下,嘴巴慢慢张大,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你们现在也在笼子里了,我只能帮到这里...”她的左手顺时针转动转轮九十度,逆时针制动的运输台上送上前一个笼子,她的右手逆时针转动转轮九十度,顺时针运输台上又送过来另一个笼子。两个笼子刚刚好在她的左手边和右手边相对称的位置,里面囚禁的是一个漂亮女人和另一个漂亮女人。 “噢...瞧瞧,你们每天照镜子是怎样忍受自己那副罪恶面孔的,选一个吧,亲爱的们...” 她开心地伸出她腐尸一般溃烂了的左手,手心上是两颗刚从试剂瓶中挑拣好的丸子,一样的颜色,只是一个大,一个小。 笼子里的女人根本连看都不敢看一眼,一直低垂着头浑身都在发抖。 “要我喂吗,先把你们的牙拔掉...” 她左手边笼子里的女人有了前车之鉴不敢将时间拖延得太长,她知道终归是要吞下的,于是动作很快地抓起较小的丸子扔进嘴中,没有咀嚼便咽了下去...另一个女人也照做了。 不消片刻反应上来了... 左手边的女人揪着胸口前衣襟,像努力遏制即将从胸口顶出的野兽一样使劲地按压,痛苦地涕泣着... 右手边的女人面部不由得扭曲,放声大笑起来,把一个人一生所有的喜事全部放在这一刻也不见得一个人可以笑得如此开怀和持久... “多好...”她又转动两个相对而行的转轮过九十度,齿轮咔嗞咔嗞作响,换上了另两个笼子和里面的另两个人。 这回转上前的分别是一个漂亮女人和一个丑女人。 她对着丑女人说道:“你让那个人在你面前显得多么卑贱...来,我让她先选...”说着她又挑拣出两粒大小相同的丸子,一个绿色,一个黑色。 漂亮女人选了黑色的吃下去,丑女人只能拿剩下的绿色那个。 反应来了... 漂亮女人的身体像受到周围空气挤压,体积逐渐变小,变绿...肢体和五官变了形,最后蜕成一只蜥蜴,顺着笼子的缝隙爬了出去。 丑女人感到自己没发生任何变化,但却极度懊恼,后悔自己没有先动手抢那粒黑色的丸子,这样变成蜥蜴逃离这里的就是自己了。 ...... 她感到十分尽兴,新送来这批试毒的囚徒不知不觉已接见到了尾部,美中不足的是——尾巴落单了,只剩下一个笼子和这笼子里面的一个人,焕-芙。 齿轮相互咬合,转台将焕-芙送到了她面前。 “我跟那帮蠢货强调了多少次,要偶数的,偶数的...他们全当耳旁风了...”她一会儿捂脸一会儿摸头,十分的不悦里含九分的恼羞成怒。 芙透过坚实的笼子栏杆,窥视笼外这个恐怖的毒妇...她叫红纱衣,芙是在跟同其他受难人被押进囚笼前听到大家的窃窃私语,别人都是这么称呼她的,也许只是因为她全身一套红裙,外面又披了层纱。也有人叫她“给人选择的女人”,在死亡关头,你跟她提出任何可以扭转局势的要求,要么会更进一步激怒她、她让你死得更快,要么你就能毫发无损地逃生出去,大胡子先生对焕-汀也是如是形容这个毒妇的。 “你把她放出来,我和她陪你一起玩。” 额头上、鼻梁上都凝有血痂的焕-汀目光寒风般凛冽地注视着红纱衣,一步步走近她的试毒作坊。 “我可以把你抓进笼子里,但是不会让你升上天空去看到我所能看到的。” 她不管她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她只是按照自己心中盘算的那样一点点靠近,伺机抽出腰际的绿箭,挥向她... 红纱衣灵敏一闪身,躲过汀的偷袭,嘲笑和蔑视布满了她整张白色面皮。 “自以为是的昂特...” 这是魔力拥有者对非魔力拥有者最普遍,也最藐视的称呼。 红纱衣一个轻盈的起身,飞旋在梁下,那肢体柔软得仿佛那衣服包裹之下空无肉躯。酱紫色的嘴唇慢慢上扬,她又开始咧嘴大笑,盘旋的速度加快,因为送上门的猎物,她变得异常癫狂。 汀纵身跃上毒妇原来坐着捡挑药剂的地方,脚踩着她的坐垫,手持剑时刻准备做出防卫和攻袭,只是红纱衣的速度太快,令人眼花缭乱,就在汀目光稍作转移至囚笼里的焕-芙时,红纱衣俯身下冲,纱布挡住了汀的眼睛,汀没站稳重重摔落下来,碰碎了架子上的一排杯子。 这间屋里摆满了奇怪的不知道什么用处的木质工具,和一些摆放得乱七八糟的玻璃杯,有的杯子里装着带颜色的液体,浓稠状的黄绿色间夹着暗紫色纹路,看起来令人作呕。 “你这个蠢货。”红纱衣笑语。 焕-汀透过囚笼把剑柄塞到焕-芙手中,对她使了个眼色。 红纱衣又向下俯冲,十只指甲迎面刺近,汀趴倒在地躲避她的攻击,顺势抽出怀里的绳子,绳子一头预先动过手脚,她瞄准红纱衣将绳子抛过去,索性套住了红纱衣的脑袋,然后猛的向下一拉,拉至笼前...芙持手中绿剑向红纱衣刺去...偏了...毒妇的衣服皱缩,绳子套空,她又飞回到上空猎鹰般盘旋下视 “你这个坏蛋!”红纱衣被激怒了,却又笑了起来,“你们伤不了我!”与魔法不沾边的利器伤害不了魔力拥有人这一点令她面对非魔力拥有者尤为的自负,她减慢了速度,环绕着汀和芙,一副挑衅的姿态,“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杀我的机会...我们三个来玩个游戏。” 汀又想起那个满脸胡子男人的话,他说得对,她的确喜欢给人选择的机会。 红纱衣柔软地飘回到桌边,手指轻轻一点,芙的囚笼开了,她试探着走出来,走到姐姐焕-汀的身边...她们和红纱衣面对面站着,中间就隔了张桌子。 “我们凭什么跟你玩游戏?”焕-芙也露出挑衅的目光。 红纱衣将双手狠狠拍在桌子上,充满血丝的双眼瞪着焕-芙,“凭你们只能靠我给的机会才能杀了我。敢、还是不敢?” “你说吧。”焕-汀紧锁眉头。 第16章 愿化成风 【那张美丽的面庞上,熟悉的微笑和陌生的苍凉..】 她的双手做了个抚摸的手势,桌面上出现三个玻璃杯。 “这个游戏让你们占尽了便宜。”她从乱七八糟的架子上找出了三小瓶试剂,一个一个倒入杯中,笑容里绽放着鬼魅,“让我来告诉你们,三杯液体中一杯是可以死人的,”她注意到汀和芙用余光看了看彼此,“哼,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当然想那杯会被我选中。现在,听好规则,很简单。你,”她指着焕-芙,“从三杯里面选择出两杯,而你,”她的眼睛又盯向焕-汀,“从我们三人中间选出两人,喝掉她选的那两杯...” “我来选人!”芙打断她。 “别急,亲爱的,如果前两个人没有死,最后那个就得把最后一杯喝得干净!瞧瞧,你们既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机会,也有决定彼此命运的机会,唯独我,什么也没有,你们是不是太划算?” “芙,选吧。”汀认可这种交涉。 芙拿不定主意,她摇着头。 “不这样我们没有机会杀她!”焕-汀抓住焕-芙的手按在桌子上,芙的手开始发抖,她怔怔的看着姐姐焕-汀,分别不到一日,汀竟像换了一个人。她犹豫了片刻,最后把颜色最深的留下,推出了另外两杯。 “该你了。”红纱衣漂浮着躯体,对着汀讪笑。 “我选我和你。” “猜到了...” 焕-汀和毒妇一同端起玻璃杯... “准备好了吗,亲爱的。”红纱衣冲汀扬了扬眉。 “一起。” 焕-芙经受着巨大的心理恐慌。 汀轻轻喘息着,不安地等待看身体会出现的反应。 不一会儿红纱衣开始大笑起来,她把目光犀利地投向焕-芙,“庆祝你给自己留了杯毒液。喝了它!” 没有迟疑,汀挥剑打碎了剩下的那杯,“既然已经失去杀死你的机会,游戏就没必要进行下去了。”她猛的推开桌子,刺向红纱衣,却又被她敏捷地躲过。 这次红纱衣真的被激怒了...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她放大的瞳孔恶狠狠地俯看焕-汀,突然间调转矛头,一道光般打进了焕-芙... 红纱衣不见了。 焕-汀惶惑地看着妹妹,妹妹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颤巍巍地走到芙面前,骤然胆寒了,“你怎么?” 芙的眼睛发生变化,眼白充上血丝... 一下子,芙的手掐住汀的脖子,愤怒的吼道:“我再给你一次杀我的机会,把剑刺进来!你有这个机会!” 红纱衣砖进了焕-芙的躯体... “你是选择杀了我和她,还是让我先掐死你再慢慢折磨死她?选!你有机会,我给你的,啊?你可以选择,你有的是机会!” 焕-汀难以说出一个字,她该怎么把这个狠毒的女人从自己妹妹体内赶出去,她该怎么做,才能不伤害芙... 掐在汀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用力,她痛苦地挣扎着,她的呼吸微弱了... 忽然芙的手松了下来,原来的主体暂时恢复了意识,“汀,杀了我,不然我们都得死!......对,杀了她,不然你们都得死!”主体的意识再次被夺走。 剑就在汀的手中... “去死吧!” 这是芙的声音... 她看见芙穿过自己手中的剑... 只一瞬就决定了永恒——死亡。 鲜血一滴滴流下。 “你...”一股紫色气流从芙的体内散出,消逝在空气中。红纱衣原以为那只是昂特手中一把普通的剑,如果她知道这把剑的来历她就不会如此慷慨地玩这个游戏。 一抹圆滚滚的东西挂在她眼眶,遮挡了她凝望妹妹的视线,那张美丽的面庞上,熟悉的微笑和陌生的苍凉... 她是她唯一陪伴在身边的至亲。 “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她拼命恳求着她,也恳求着她头顶盘旋的上帝。 焕-芙作着最后的支撑,“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你说,无论我们谁先倒下,活着的那个都要继续走下去,现在,我倒下了,你要继续走下去。” ...芙的生命气息就此消散了。 第17章 卸掉胡子的先生 【希望寄托于绝望,绝望将信念吞了下去又吐出来,含在嘴中,无情地咀嚼,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嘲笑那晶莹而无用的泪水。】 马车上下来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他跟驾夫叮嘱了几句,然后朝着嗒州街的一条小巷走去。 “咳,还好么?” 瞅准了后,他喜气洋洋地冲着一个背身朝反方向张望的女人打了声招呼,只能看到一圈大胡子在蠕动。 “噢老天,我以为你会从那边的巷子拐进来...”白菱格用欢悦的语气责备道。“我当然很好,仙人掌...话说回来,能有什么不好呢,这种生活。” “最近这儿人死的多么?”他其实并不怎么关心她的棺材铺生意是否过得去,不过习惯了言不由衷而已。 “凑合吧...”她知道他这是一句没有意思的问候语,还是问问她自己比较关心的事情好,“你偷到了吗?”她问。 “拿到了,”被白菱格称呼为仙人掌的这个人从系在腰间的布袋里取出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扔给她,“在里面,你知道怎么打碎它。” 害怕尖角扎破皮肤,她像接住了一个发烫的红薯一样,然后若有所思地瞧了瞧,露出对上层货色极为满意的神韵,还有她那惯常赏赐性的微笑。 “可以,不错...拿来吧,仙人掌,这回你的东西可以在我这储存很长一段时间。”她伸出一只手。 “不然我也不会到魔罗的地盘小题大做了。”他说。 “你混进了魔罗的驻点?你可真胆大。”白菱格讶异地眨动了一下她的大眼睛,“这次想储存多久?” “到下次我来找你。”他把从怀中掏出的两个带塞玻璃瓶递给了她,神采奕奕。 望着小瓶子里咣当着的浅紫色液珠,白菱格冒出一股羡意,“挺能耐的嘛,这么多颗?花了不少功夫吧...” “你懂我。” 虽然他给她的这块石头比她所能启望的价值还要高出两倍,但是买卖人的交易头脑还是让她保持了足够多的冷静,她昂起脑袋,斜睨着仙人掌,“话说回来,下次,是到什么时候?” “我亲爱的白菱格,我什么时候让你吃过亏...嗯?你愿意和我做买卖,我敢肯定我这话说得没错,是不是?”他很有把握的打量着白菱格的眼色。 白菱格笑了笑,“没错是没错,反正于我也无害,你要是抛弃这些存货了,我就用了它们。” “放心,我自有把握。” “行了,我该履行去为黑菱格买牛肉的承诺,你接下来要去哪儿?” 仙人掌努了努嘴,“黑菱格在棺材铺么?”他问。 白菱格略有考量地缓慢回答说:“不在。” “很好,赶紧去买完牛肉,马车就停在那边,我载你回棺材铺。”仙人掌催促着说。 “你去棺材铺做什么?”白菱格鄙夷地看着他。 “挑一口棺材给我带上。” “你要用?” “我还不至于沦落于此。”仙人掌嫌弃地瞥了她一眼,“给别人捎的。” “别人是谁?”白菱格总是喜欢对一些跟她没关系的事情刨根问底。 “相信我,我要是想告诉你,一开始就不会用‘别人’了。” “说得好轻巧,棺材的制作成本可不便宜...” “一口棺材而已,白菱格...” 他们肩并着肩一起朝对面的商铺走过去。 “而已?最近铺子生意不好,前几天还出过一次关,白白浪费了六口好棺材,你以为像母鸡下蛋,说要一个就要一个?” “现在的母鸡都这么厉害了么?我印象中...” “别扯开话茬...” ---------- ---------- 他没想掩饰一点动静地走到她身后,但她还是没能意识到他的靠近,她只把自己扔进一个没有焕-芙后的悲惨世界里,从此只能做两件事:用流泪来忍受痛苦和用流泪来将痛苦延续。 希望寄托于绝望,绝望将信念吞了下去又吐出来,含在嘴中,无情地咀嚼,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嘲笑那晶莹而无用的泪水。 伤痛、空虚、迷茫... “我是谁?”每逢苦难与落寞,人们都这样问自己,并都会得到统一的答案——“谁知道”。答案又变成了另一个问题,深刻而无救。被抽干了信念的肉体对于寄住在其内的灵魂实行了多么残忍的刑罚,这种折磨时时刻刻相随相伴,一种无限连续的痛苦、绝望,像不知羞耻、无止境吞噬黑暗的爪牙,它把吞咽进去的黑暗一股脑全都释放在这个无助的躯体内,再扩散,就等着她一点一点的销蚀。 他打量了两眼焕-芙的坟墓,知道焕-汀现在是把世界分成了两个,一个有焕-芙的世界和一个没有焕-芙的世界,她只妄想着迈去有芙的那一个,他觉得不是没有必要推波助澜一把。 “其实,伙计,完全可以把事情理解得简单一些,失去一个至爱的人,只表明,她的肉体厌倦了和你待在一起,这你得反省一下自己...” 汀没有回头看是谁在那里讲话,只生冷地抛了一句:“我只想一个人待着。” “嗯,我明白。如果看到有人来,我会毫不客气地打发他离开这里。”他昂起下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四周。 “我是说,你也算一个。” “所以我们是两个人。”他很赞同地微笑说。 “所以?”汀气愤地转过身。 “所以...”他知趣地向后退了两步,扭过身,快意地朝他的马车走去,咣咣当当一阵响声后他终于弄下来在黑白菱格棺材铺那里拿来的棺材,把它拉到焕-汀身旁,砰的一声放下。 “给你的。”他说,俯视着她投掷过来的倍感离谱的面容他又说道:“保持这种状态,几天后你就会死在这里,但凡想死得体面点的人都需要一口棺材。不用感谢我,举手之劳而已,死后,想葬在她的左边?还是右边?” 已见消瘦的轮廓淡漠了刚被激起的怒火,她垂下头,眼泪虽没有停下,游走在死亡边缘的脚步却被叫停了。 “你是...”她渐渐认出了他,“那个头发和胡子长在一起的人?” “呃...对,我是那个...你的形容很生动。”原来的大胡子老先生现在已经卸下了伪装,没了胡子,鼻尖处却多了道伤疤。 能够认出他来的确很困难,之前他的那幅模样就是个活过五六十年的老先生,而现在却成了一位不超过三十岁的年轻人。 “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焕-汀感到有些头晕目眩,她缺失了太多能量。 “没关系,我的样子像生气了吗?如果你喜欢称呼的时候少说点字,可以叫我仙人掌。”他无所谓地笑了笑。 “后边...” “后边?你想葬在她的后边...可以。” “后边,是你的马车吗?” 仙人掌回头瞅了一眼,“是的。” “我可以上去躺一会儿吗?我感到累...” “可以...”他话还没有说完,焕-汀机械地拖着她衰弱得不成样子的皮囊走向那辆马车,眼皮水肿而无力的耷拉着。 他又自顾自地说着,“...是可以,但最好别长时间逗留,你可能还不知道,这片林子的狗熊一年要出没两次,每次要半年才肯离开。” 第18章 地季花之园 【地季花,原名:地狱月季】 “等会儿就能看到了。”瘸子坦丁畏手畏脚地使了个眼色。 堡垒的二层朝西北方向有个不大的露天阳台,平日里魔族头罗多在此眺望对面森林是否有异样,现在坦丁和梭朗就蹲在这里。 他们是偷趁正午短得可怜的闲隙来这的,为的是能看一眼他们两人秘密计划里的最终实施地点:地季花之园。 魔罗的整座堡垒只有这一块地方能看得见地季花之园,它设置在堡垒西北角一块向里凹陷而留出的三角地面上,紧挨悬崖边,囚徒们极少能看得到通向那奇异之园唯一的铁门有解锁的时候,所以没多少人知道门后面还有个花园,事实上他们也根本不能想象这种残忍的地方会留地方弄花园。 地季花,原名:地狱月季,和一般的月季花并无太多迥异,只是色种更杂错,色泽更妖艳,更依托于肥沃土壤,而肥沃的概念实际是与地下埋葬的死尸挂着钩。 瘸子坦丁正是看中这点才选这里作他的筑梦实施地,因为死后的躯体在前三天内必须保证完整才能让意识脱离躯壳独立存在的过渡顺利完成,扔下悬崖或是被秃鹰叼走都会使筑好的梦破灭,所以他的尸体只要埋在这底下就没有问题了。 “给地季花施肥是不错的主意,不过怎么保证你的尸体会被选中?”梭朗的眼神停放在那色彩好似各色颜料混在一起又没有完全交融阶段的地季花瓣,炫目而令人生怵。 “非得被动地让别人选中吗,我们可以偷换...”瘸子坦丁一边说话一边偷瞄提防着是否有人来。 “我们?那时候你都已经死了,不如说是由我来冒这险吧。” “你说的也对。”坦丁低姿态地笑了笑,“不过让棘蛇在手腕留下咬痕大难不死的人,应该是习惯了冒险的...那种毒蛇的毒性...啧啧...” 梭朗不想跟别人提自己的事,他也看出了坦丁说话的兜转,习惯把别人对自己所施恩惠的程度大打折扣,以减少自己欠下的人情。这真的只是一种难改的习惯使然,因为应该清楚一点的是,人死后各种人情就跟着一笔勾销了。 “不会被发现么?他们不检查挑选好的尸体?”梭朗问。 “你忘了那帮怪物没有眼睛...” “也有长眼睛的。” “长眼睛的不负责这摊子活儿,喂喂花而已。”瘸子坦丁弯起眼眉,眼角的皱纹更加明显了,“再说了,屠夫会特意记住自己杀掉的每一头猪长什么样吗?当然不会。” “你若没有这种担忧,我当然无所谓的。” “谢谢伙计你为我想得这么周到,嗯,你的东西齐了没有?” “齐了。”梭朗简短地回答道。 “自己流的吗?” “这个你不用操心。” “没什么值得害臊的,在这种鬼地方...快看!开始了...”瘸子坦丁突然抬高了肩膀,紧紧注视着阳台下方,地季花的喂食开始了。 楼下那道门被打开,一个无眼驼峰兽推着木板车进到花园,车上摞了四具尸体。 奇异的事发生了...地季花像闻到了食物的味道,开始动了起来...它们扭动着,扎在地里的根慢慢露出来,然后它们开始移动,向靠近崖边的那棵大树靠拢,用自己的跟盘住大树露在地皮的根,它们全部撤到树根处后,前方腾出一块空地,土粒开始凹陷,没有片刻一块方形凹洞便形成,全然似地季花的血盆大口,嗷嗷待哺。 “太可怕了这些花...”梭朗在心里默念着。 死尸被倒了进去,凹洞接受了新的喂食后开始合并,直到与地面相平,地季花松开了树根扭动着回到原位,扎根地下,享受着这一批“肥料”的滋润。 “太可怕了,它们...”梭朗不由得说出了声,瘸子坦丁连忙捂住他的嘴,驼峰兽听到了动静,它朝阳台的方向抬了下头,胸前那坨肉卷卷的伺机而动。 随后的安静抹掉了驼峰兽的警惕,它又抬起木板车,撤离了地季花之园。 瘸子坦丁长吁了口气,“刚才我都要吓尿裤子了,伙计。” “能维持多久?”梭朗神色苍白。 “已经憋回去了。” “四具尸体能维持这些地狱之花多久?” “噢,六、七天,也许十天,差不多吧,所以我不担心会在意识成功脱离之前被这些恶花分解掉,记得给我包个袋子。” 梭朗蔑视地瞧了坦丁一眼,“你应该担心能不能活到下次地季花喂食的时候。” ---------- ---------- 趁着月色,他又在四处寻觅... 两只松鼠窜过地上一堆废柴,跃然钻进了树洞。 他蹑手蹑脚走至树下... “何苦兴师动众的,逃了两个囚徒而已。”一个声音从树洞里隐约传出来。 “你没听到消息?”另一个声音问。 “什么消息?” “红纱衣被干掉了。” “嗤,我以为你能知道点儿我不知道的...” “那你知道,悬崖上围攻逃犯的秃鹰,怎么被干掉的?” “知道啊,魔力全数逸散、尸骨不剩遗存。是够强的...” “那你知道红纱衣怎么被干掉的?” “...也是这么...的?不会吧...” “就是这么...的!” “...你的意思...她也是被从堡垒逃逸出的囚徒干掉的?听说是个女孩儿?...还是个昂特?” “黑鸦是这么跟首领报道的,首领也就这么跟统领报道了...” ...... 统领?...仙人掌把耳朵贴得更近,他暗自思忖着... 又一只松鼠不晓得哪里冒出来,踩过他的手背快速钻进了树洞。 “两个蠢货!被偷听了都不知道!” 第19章 恶魔交易 【“你将会得到你想要的,而我们之间的帐一笔勾销...”】 ...那棵树受无形中的力量支配向仙人掌砸倒,他抽身迅速侧离树干,三只松鼠敏捷地从树洞跳出,换成人形,将仙人掌围困中间,两个下手秉持手中利剑直迫他喉咙。 “喏...这不是征伐者墓埃嘛?还是热衷于收集情报。” 站立在他正对面那个满口金牙的家伙不掩一脸得意,眼中净是凶煞的神气。 “一点点。你也没变,魔罗,还是满嘴的诱惑。”墓埃打趣地笑着说,瞥了瞥两把指着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发动进攻的具有魔力的利器。“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他又像问候老朋友一样开始言不由衷起来。 “一点都不好...我日日夜夜期盼此情此景,来和我们这位——失去了魔力的、可爱的征伐者墓埃清算清算旧账!”魔罗发泄完怒气开始丑陋地狞笑,满嘴金牙在月光的照射下烁烁发亮,散乱的头发张牙舞爪地随风飘动。 “啊哈...正如你所言,我不幸丢掉了所有的魔力,当然,也包括你的那份,所以现在没什么可补偿给你的,真遗憾,那,没什么事我得走了。”他只转个小角度,两把剑逼得更近了... 魔罗一道光一样从地上窜到地下再窜回地上墓埃的面前,他的脸近得都快贴在墓埃的脸皮上了,嘶哑的声音从他牙缝里钻了出来:“你还有你的命!” “在我印象里,你不喜欢趁人之危。” “一切都是会变的,墓埃。”魔罗后退了几步,欣赏美景一样,他看了他的两个下属一眼,给了他们一个眼色,“干掉他!” “你不想杀我。” “我凭什么不想杀你?”魔罗鄙夷地瞪着他。 “凭我是征伐者墓埃。”他目光凛冽又带有玩弄地对视着魔罗。 两个副手发出嘲讽的嗤笑声。 “哼...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墓埃,墓埃,墓埃...”魔罗撅了撅嘴,平静地侧过身躯,“干掉他!” 剑锋向后腾出为下一刻冲刺的余地... “就为那个女孩...” 魔罗颤动了一下,“等等,”他转过头倍感狐疑地盯着墓埃双眼,“哪个女孩儿?” 墓埃露出彼此心知肚明的神色,“掌握那截断竹的那个女孩儿...” “干掉红纱衣的那个女孩儿...”他继续打量着魔罗的眼光,“和从你堡垒逃逸的那个女孩儿...” “和她一起混进尸堆、逃逸的那个人,是你?”魔罗咬着牙说。 悠扬起嘴角的墓埃嘲讽地凝望着他。 魔罗向前一个箭步,揪起墓埃的衣领,“你混进我的地盘搞什么?” “放轻松,亲爱的...你还是抓不住重点,我们现在讨论的可是那截断竹,你不是想拿它来讨好你们的新统领么?” “新统领?”魔罗放下墓埃。 墓埃垂下眼眸,若有所思地斜睨着地面,“噢...没有新统领...是他,他又回来了...”在他脸上终于有了几条感知局势严重性的痕迹。 “所以...我们可以合作。”他又抬起双眼,明快、讨好地对魔罗说道。 “别以为我猜不透你的小伎俩,你要是能拿到那截竹子,会不脚底抹油、自己跑路?” “那你就猜错了,兄弟,我像是那样的人吗?” 魔罗的表情最好地诠释了他就是那样的人的回答。 墓埃努了努嘴,不得不摆出更具有说服力的解释,“你可能忘记了...我不能用它,哪怕是一滴魔力,我现在也不能驾驭,你知道的,拜预言者所赐,那个龌龊的、鄙贱的、该死的吸血鬼...” 这回又轮到魔罗心情愉悦了,没错,墓埃身上还黏着那个咒语呢,咒语一天没被解除他就一天无缘魔力。 “我猜你不想错过这次机会。”风簌簌地打从耳际吹过,墓埃邪恶地捕捉着魔罗半是逃避的眼神,嘴角露出一抹笑,“你将会得到你想要的,而我们之间的帐一笔勾销。怎么样?” 魔罗思索了片刻,咧开镶满金牙的大嘴... “成交。” ...... ----------- ------------- 蜷缩在马车里一整个白天的焕-汀精神复原了些,身体却更加乏惫了。她缓慢跳下马车,眺望四周,黑夜让树林变得更加不见边际,恍然中她记起昏睡之前自己身旁还有一个人在的。 “死命哭完再睡上一觉果然眼睛可以肿得很有趣。”墓埃从马车后面走出来,打量着正准备背靠树干坐下来的焕-汀。 现在她回想起那个人是谁了。 “你还在?我以为你已经走了。”她望着他说。 墓埃走近焕-汀,盘腿坐了下来。“你还活着?我以为你已经死了。”他漫不经心地说着。 汀低下头把弄着双手,内心时而空落,时如乱麻。 “你应该不是粲尼罗的人?”墓埃抚摸着脑门,打了个哈欠。 焕-汀摇摇头。 “为什么来这?”他又问。 她想到她和妹妹来这的原因,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墓埃微微皱起眉头,“打算怎么逃离粲尼罗?我们得想个办法...随时随地会再遇到驼峰兽...” “我们...”汀抬眼瞧着他。 “对,我们。试想一下,一个具有骑士风度的男人...在他时间还算充裕的情况下,怎么会让一个女孩独自一人面对危险...”他假正经地言论着,不时扫视看焕-汀透在面容上的心境,“况且...这个女孩才刚失去了她至爱的亲人...” 他故意要将话题往这个沉重的方向上引导,看到焕-汀再度陷入沉思他便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即便就只两个人也可以有坐拥全世界的欢娱,剩下一个人的话,就变成被全世界抛弃,所以人人都害怕成为剩下的那个,剩下了一副皮囊却附带上全部的思念,很难走出来...你的妹妹一定是个可爱的女孩...” 失去亲人的焕-汀很容易就触动起过往的触角,那时她们还无忧无虑牵着手围着母亲来回奔跑,那时她还骑在父亲的肩头威风地大笑,忽然一天一个纸条,一场噩梦,生活充斥进了光怪陆离,初踏入世经历的第一笔心灵落差唤起她们对人心叵测的警醒,在黑白菱格棺材铺中绝望与希望的此起彼伏,得知父亲消息时她们挚烈相拥...相依相伴的时候,恐惧的力量永远高不出两个人抬起的脚步,然而现在,她只剩下她自己,举步维艰... 痛心的泪水从稚嫩的两颊划落... “噢,几滴就够...” 焕-汀将目光从回忆拉回当下,发现墓埃正一手拿着她的绿剑,一手接着她的眼泪。 “你在做什么?”她用手擦了擦哭花的脸。 墓埃没有理会她的疑惑,他用手心浸着泪水的左手紧紧握住剑把,当他把手慢慢移开的时候,剑把上出现了两个字。 “这是它的名字。”他微眯起双眼,一种早就料到会是如此和仍然感到不可思议的复杂心绪油然而生。 “泪-竹?”焕-汀照着念道。 “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 “你从哪儿得到的它?” 焕-汀不确定是否能够对面前这个人讲出实情,她犹豫不决地看着他。 “你去过那片竹林?”他代她说出了泪竹的出处。 她感到诧异的半张着嘴,“是...” “那里所有竹子都一致得无法辨识,唯独一棵与众不同...” 汀感到更加讶异地看着他。 “一棵只剩下半截的竹子。” “你也去过那片竹林?见过那半截竹子?” 墓埃低下头抚摸着手中的绿剑,面色凝重,“这就是那截断竹的另一半。” 顺延着墓埃手中的泪竹,焕-汀的目光被一片绿叶上的一滴露珠所吸引,至少她的思维是仅能将它对应为露水的,可那是一滴泛着淡紫色光泽、质地密实如固体的露水,她走过墓埃身旁,伸手去触碰那颗圆润的紫色液珠。 “别碰它!” 墓埃第一时间看到黑暗中窜出的三道人影,当他下一刻察觉出焕-汀的举动并要制止她时已经晚了一步,他握住她手腕的同一刻,她的手指触碰到了它.. .一阵极速旋转环境下导致的眩晕,身体失去重心,无法把握平衡,甚至感受不到周围的一切,她不得不闭上眼睛以忍受那股强烈的撕扯感... 良久,所有的感知恢复回常态,焕-汀和墓埃慢慢睁开双眼,同一片月光下,他们已不在刚才驻足的地方。 第20章 泪水,魔力,月光 【所有人都以为它飞向了很遥远的地方,没想到它又回到了那里】 焕-汀看着脚下,又看了看四周,一脸懵然。 “发生了什么?” 与同一片夜空接壤的脚下不再是杂草丛生,变成了一条鹅卵石路,向远处伸展开去,蜡黄色圆柱体屹立在路的两旁,等间距向远处延伸排开。柱底,堆积着液体流淌而下凝聚形成的不规则固体,汀沿着侧前方的一个柱子往上瞭望,柱子足有五米之高,顶端燃烧着火焰,一股晶色液体蜗牛般徐徐蠕下。 如果她此刻能够增长为一个巨人,至上而下俯瞰,它们一定像极了两排蜡烛。 “不算太糟,不是难缠的幽灵谷...喏,它对你毫无用处,你可以把它遗弃给我...”墓埃假装随口一说,目光出卖了他的渴望程度。他地盯着焕-汀手中那个小家伙:带他们进来的一滴紫色液体。 汀没表示异议,将液珠给了墓埃,同时拿回他手中的泪竹。 “这是什么?”她边眺望着四周边问他。 “一粒魔力,”他把液滴装进了玻璃瓶,“可怜,目前只有它这一滴享用这一整个瓶子。” “...魔力的颜色...好美。” “在月光下就这个颜色,”墓埃满意地欣赏着到手的魔力,然后掏出埋在胸怀的琥珀石,老练地瞟了一眼,汀从那块扁扁的琥珀里看到一个立体沙漏,心里感到奇怪。 墓埃低声嘀咕了一句:“不能够说这里十分危险。” 焕-汀心安地把剑插回到鞘中。 “比较危险。”他继续补充说,把琥珀放回到衣服兜里。 汀无奈的眨了眨眼睛,“可是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我们还在...” “还不是因为你,我叫你不要碰。” “我不明白。” “经历过死亡的人,在他陷入感情悲伤阶段,流下的眼泪接触到月光下的魔力后就会把他带进一个原本不该被看到但却真实存在的平行领域。”仙人掌一口气解释道,然后又满不在乎地看了看焕-汀,“经历过死亡的人,会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所以他们常常被别人定论为——精神错乱。” 焕-汀花了一小段工夫试图理解墓埃刚才说的这一些,要不是每一条件她都符合她真不敢相信这是怎样一番话。 “那我们怎么回去?” “等到天亮...”墓埃转过身,“喔,真迷人。” 汀顺着墓埃的目光转身望去,一座宏伟的城堡坐落在不远方,像一块发光的金子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太美了!”她不禁向前走了几步。 墓埃恍惚了一下,“还等什么?走吧。” “嗯!简直太美了!”焕-汀又向前走了几步,却发现墓埃正朝着远离城堡的方向走去,“嘿!不去看看吗?” “它那么诱人,以至于让我怀疑,靠近它的话还能不能留命到天亮。” 汀感到惋惜地跟了上来,“但是...”她想不到其它前去的必要性,“...它很美。” “多么充分的理由!” “这里是需要警惕的领地?” “如果它先把光鲜的一面展露给你,你就得考虑是不是还有另一面隐藏在内部,如果那一面是魔鬼呢?”说着他冲她做了个鬼脸。 “那现在去哪?前面漆黑得看不见路...”焕-汀边回首望着渐远出视野那座美轮美奂的城堡,边胆怯地跟着墓埃。 “要不,我们背着走吧?”她不知道她是被那座神秘堡垒所吸引还是因为实在惧怕他们前方灰暗无光的路。 “好建议。” 城堡一点一点缩小在视野里,渐渐他们忘记了是自己在后移,仿佛是那炫美的城堡在迷幻般地后退着... “那三道人影是谁...”焕-汀说。 “哪有人影?”墓埃警觉地扫视着周围。 “我们换进这个领域前一刻,我看到三条人影从林子隐蔽处冒出来,他们似乎也要阻止我去碰那粒魔力...” “他们不是奔着这一滴魔力来的,你太不清楚,他们觊觎的是这颗断竹。” “泪竹?为什么,这把剑到底关系着什么?” “它曾带着魔族统领的心脏消声匿迹,你觉得它关系什么...” “带着魔-族-统-领...是谁?” “所有人都以为它飞向了很遥远的地方,没想到它又回到了那里。”墓埃自顾自地感慨了一句,没有回答汀的问题,他无所羁绊的常态里倒是少有这种神思。“你知道么,这颗断竹里蕴含了世上百分之五十的魔力。” 即使对于魔力没有多少概念,但对这个数字焕-汀还是惊叹不已。 “迷竹林的守护人没有对我透漏任何关于泪竹的...” “它回来了,他也回来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墓埃充满神韵的双眼里半是神秘、半是蔑视地对望着焕-汀。 她只是静静地等待他自己说出答案。 “对抗和复仇!” 他轻松地吐出这几个字,露出狡黠的微笑,“而你,就是它的工具。” “我是它的工具?”汀感到话里的意思很难懂,她这个大活人怎么成了一件冷兵器的工具。 “那你以为呢,一颗竹子怎么复仇?它需要一个持有者,是你启动了它没错?” 见焕-汀没有回答,墓埃又嘲讽地戏弄说:“还是你偷来的?” 汀依旧没有理睬他,她的思绪更乱了。 “是不是觉得自己有点支撑不起...”墓埃以一种审读的眼光注视着焕-汀,他说这话的语气里多少带点幸灾乐祸,“你现在已经不安全了。” “...那三道人影是冲着泪竹来的...泪竹的再出现,就是这近来魔鬼活跃的原因...”焕-汀感到背脊窜上一股冷流。 “不十分确切,那些活跃的魔鬼充当的只是诱饵,用以把泪竹引出来的、肮脏的诱饵。不过你说对了,魔族已经知道,几十年前隐遁的那截断竹,现在在一个干掉了红纱衣的女孩儿手中...无疑,他们在找你...”他坏笑了一下,很享受给别人施加压力的感觉。“不过他们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们一步,一步,又一步地向后退着...突然下一步的落下的脚底找不到支撑点,但是惯性让他们保持继续后退,他们坠崖了... 第21章 去见女王 【现在能够做的有两件事——闭上眼睛和更大声的尖叫】 “啊...” 尖叫,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 不过坠崖的恐惧很快终结在屁股下海绵般的触感上,他们没有被摔得粉碎,顶多掉几根头发。 海绵似的垫子活动了,带着他们沿斜坡下滑。 进入了山洞,周围陷入纯粹的黑暗,两个人身子向后一仰,底下的垫子开始走上坡路。 他们同一时间停止了尖叫,因为两个人都感受到身旁落了几个活物... ...咕噜咕噜...汀和墓埃石化了僵住不动,惊愕地聆听,如果打一道光进来他们该会从彼此脸上看到自己的表情。 一个活物忽闪着翅膀落在墓埃肩上,在他脸上摩挲着,发出令人反胃的声音。 下冰雹一样他们身旁下起了怪物雨,不知道多少个活物游蹿他们周身各处,黑暗却掩护着使他们什么也看不见...但愿不是皮质滑溜的那一类东西,焕-汀暗自希冀着,其实她只要稍稍伸出手就完全够得到一只来,但是怀着对此更大的恐惧她不敢这样做。 各种怪异的声音挑起他们每一根神经,现在他们能够做的有两件事——闭上眼睛和更大声的尖叫。 耳旁嗖嗖的快风渐缓下来,垫子停住了,能够感受到活物忽闪翅膀上扬起的微风,他们慢慢睁开眼睛... “欢迎来到精灵古怪堡!” 一张咧到眼角的大嘴露出上下两颗洁白的牙齿,焕-汀看着他的鼻子尖,想象着它是否能够穿透一只蚊子。那圆弧线条过分规则的眼睛里,眼球微微向外凸起,眨都不眨一下像极了木偶制造的道具模型。 “旅途愉快!” 焕-汀和墓埃既狼狈又滑稽,他们仰起头呆望着他,然后脖子得了落枕一样扭转着头看身边的半透明状精灵。 典型的猪鼻子、象鼻卷精灵,墓埃一眼就辨识出来了。 “我们进城堡了?”他皱起眉头,很不情愿的样子。 “原来你知道进入城堡的方法。”汀故意挖苦他说。 他们努力摆脱掉纠缠在身边的精灵,刚刚平稳的站起身,突然一声巨响,地面晃动了几下,精灵们见势都飞走了。 “喔,谢天谢地,一点都不可爱。”墓埃用袖子嫌弃地擦了擦沾满精灵黏液的那半边脸,当他们又恢复平衡后,两只巨大的鞋子映入眼帘,那鞋的长度和他们身高相及,他们顺着向上望去,一个五米高的巨人如一座山压在地面,从他眼神里有种寻觅到两个新鲜玩具的喜悦感。 “哦,你总是不能低调的出场,一定得跺跺脚么。”滑稽的尖鼻子埋怨道。 “我也不想这样,”巨人的声音粗野沙哑,略带抱歉的回应说:“对了,仪式马上开始你还待在这里,等女王派人来臭骂你一顿?” “哦...耽搁了,失陪!”说着尖鼻子一溜烟小跑着离开了。 “呃...重要的仪式?那你不用顾及我们,去忙你的吧。”墓埃露出爽朗的笑容,当他看到巨人严肃的神情后又尴尬地收起了他的伪装,敞开双手,“你知道,我们没想闯入你们的地盘,所以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按原路返回...” “那样可不行,我得带你们去见女王。” “然后呢?”汀感到惧怕但还是带有礼节地问道。 “没有然后。”巨人扬了扬眉。 汀和墓埃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吐沫,也不约而同地准备撒腿就跑,可是巨人又开口了,“你们最好别动,我迈上两步你们就要变成泥浆。” “啊...这跟我当初威武的踩死两只蚂蚁的感觉是一样的,”墓埃露出妥协的笑容,然后以很快的语速说道:“我知道我现在对那两只蚂蚁说抱歉已经无济于事,但我们之间可以以一种更为和平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再啰嗦就把你踩平。”巨人俯下身子威胁道。 “好吧,带我们去见敬爱的女王殿下,我有些迫不及待了。”墓埃斜视了一眼焕-汀,礼貌地微笑着。 “可是你们走的太慢...” “喔,是啊,我们怎么长得这么小?”墓埃逢迎着巨人,皱着眉头假装对汀抱怨道,汀只是一直谨慎的盯着巨人的大脚,因为他总是在不安分地移动,随时都有可能压扁他们。 “你们两个小不点儿,一个坐在我的左脚上一个坐在我的右脚上,或者是一个坐在我的右脚上一个坐在我的左脚上,嗯...随便你们。” “我选这只。”墓埃麻利地跳上巨人的左脚,焕-汀小心地爬上他的右脚背。 “抓紧喽。”说着巨人抬起了右脚,墓埃看到汀还没准备好,差点摔了下去,幸好她立即抓住了巨人的裤角,然后在她那边落下的同时自己这边快速抬了上去... 他们就这样坐在巨人的脚背上随着他的步伐在空中一升一降,每当升起的时候就感觉快要被悠上天,而下降的时候却又巅得屁股骤疼。 汀注意到他和墓埃进来的那个入口被封上了。 第22章 精灵堡 【无论是依照法典还是我个人意愿——她或者永远留下来,或者彻底的消失】 城堡内部并不如他们臆想那样一派金碧辉煌,到处怪异的装饰却看得他们眼花缭乱。 墙壁像遭受到大大小小的虫蛀,有的地方跟狗啃了一样,凹凸不平,如同一片片很矮的山丘和很浅的沟壑,每隔上几米安置一个托盘,上面固定着一只刻有古老而诡异纹案的蜡烛。焕-汀现在知道在城堡外面看到城堡整体闪闪发光的原因了,这里到处飞舞着荧光烁烁的精灵,它们的翅膀就是光源,看起来美极了。唯独它们的样子,丑得可爱。 想象一个个受到诅咒顶着猪头的婴儿,便是这些精灵常规的模样。他们的躯体是半透明的,除了心脏地方是一个卷成弹簧状的象鼻子器官外,他们周身几乎都是由浅紫色液体充填而成的,初次见识会感觉灵异和古怪,但是看习惯了就会很想亲近他们,不过墓埃告诫焕-汀最好别抒发这种少女情怀,精灵中的一部分群体是具有十足攻击性的。 没过多一会儿,他们就被带到了城堡中心的大殿堂。巨人停下脚步,汀和墓埃很庆幸结束了这场大幅度的颠簸之旅。 巨人弯下腰,一手抓起一个,他的双手呈自然下摆,汀和墓埃被拎着悬在半空,像两个可以活动的布娃娃。 “贱熊!他要是只蚂蚁我一定把他踩进地下两米深。”墓埃气愤地皱起眉头。 焕-汀的双眼从来没有过一次性囊括这么多的稀奇古怪,她观察到这里正聚众准备举行什么仪式,殿堂中央赫然摆放了一个圆柱形玻璃缸,盛满了淡紫色液体,两旁还立正站着手持长矛的兔子,它们只靠两只脚着地支撑身体的样子还真是滑稽。靠近大门一侧围满了相互议论的观看者,有很多只长出了半个翅膀的精灵,翅膀无力地煽动着,还有几个被压扁的畸形南瓜,跳上跳下,翻动着它们无辜惹人怜的眼睛,而嘴巴长在了两眼中间。令焕-汀感觉比较有亲切度的是这里还有和他们一样长着两条腿、两双手、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的人,但他们总是来回游荡,躯体也是透明的,不同于精灵的浅紫色。 “安静!” 汀这才发现殿门正对面最里区间有一个威严而精美的座椅,由一米多高的树冠雕琢而成,上面缠绕着藤条,粗大的树根牢牢抓住地面,透出层层威严。树冠的一旁站着不久前还和他们说过话的那个尖鼻子,另一旁则站着一个和他同胞兄弟一样的家伙,唯独鼻子见差异,这个的是圆滚滚的。树冠上正襟危坐的正是这座城堡的女王,年龄看起来和焕-汀差不多,蜻蜓的体形,金银相间的密发,面部棱廓分明,紧闭着双目,周身弥漫着高傲不可侵犯的气息。 殿堂已经肃静下来,汀和墓埃仍旧悬在巨人的手中,他们所处位置在大殿侧面,离那个玻璃缸只有几米远。 “把入侵者提上来。”圆鼻子神气地发号施令。 汀和墓埃以为说的就是他们两个,但不是。 这时他们对面的地板向上开了道门,一只猪头精灵首先飞出来,它的腰上卷着一根绳子,绳子下面拴着一个粗木头,木头上绑着一个年轻女人,她的样子很憔悴,嘴唇干裂,眼皮向下耷拉着,伴有重重的黑眼圈,但她被绑住的双手仍然在不断磨擦着想要挣脱。木头下端还有只猪头精灵拖着,等它也飞出后,门便自动关上了。 两只精灵一直把那个女孩抬到盛有紫色液体玻璃缸的正上方才停下。 有的时候,过去铺下回忆,回忆拴住思维,影响着理智擅离出情感的重影,便让焕-汀从那个女孩憔悴的面容上看到了已故的焕-芙。 大家都在低语议论着...一个飘荡的透明人轻盈地游走到巨人身旁,“你找到的新玩具,两个人偶?”他漂浮到和汀、墓埃一样的高度,并在他们之间来回地察看,带着嘲弄。 墓埃漫不经心地斜视了他一眼,下嘴唇微微挪向一边,陷入了沉思。 “你是...什么?”汀用很礼貌、没有任何冒犯之意的语气问他,因为她实在找不到能对得上他的称谓,显然这个家伙不再是人类,也不能够叫精灵。 “他是除了肉体什么都健全的蠢货。”巨人低沉的说道,不理会那家伙引人发笑的愤怒摸样,视线一直不忍离开木头上捆绑的女孩,“处理掉了可惜,如果拿她投球一定会很棒。” “安静对于你这种粗嗓门的家伙就是闭嘴,霍音戈。”女王瞪了巨人一眼,她的声音可就不像汀这个年龄了,饱满、浑厚而有力。但是汀发现了女王脸上有一部分更有违常理的,她的眼睛,刚刚紧闭的双眼,现在睁开,可是上下眼睫毛却纠缠在一起,像用了一根针穿引睫毛将眼睛缝合上了一样,这太怪异了。 接着女王厉声宣布道:“这个陌生人心怀不轨,进入我们的领域,依据神圣而不可变更的古堡法典我们该如何处置她,我精明的左使?” “让她成为我们的人,我亲爱的女王。“圆鼻子讨好地说道。 “什么意思?”焕-汀小声问她身边漂浮着的透明人。 “就是把她变成另一个蠢货,”墓埃理解了之前巨人的提示和精灵古怪堡的法则,他随口一说,瞥了一眼那个透明人,“像他一样。” “我不叫蠢货,你这个蠢货!”透明人愤怒的压低声音,飘到墓埃面前,做了一个他自认为很恐怖的鬼脸。 “我同等程度精明的右使?”女王向她的右侧微微转过头。 “我说了您也不会采纳。”尖鼻子嘀咕说。 “你尽管说。” “放她回到她原来的世界,我亲爱的女王。” “哦…你说的很对。” 右使顿时喜笑颜开,“这真令我感动,我亲爱的女王。” 左使高傲的仰了仰头。 “你说的对,我不十分想采纳你的意见,”女王继续说道,看了看一下子泄了气的右使,又温和地对他说:“别这样,我精明又有点愚昧的右使,无论是依照法典还是我个人意愿——她或者永远留下来,或者彻底的消失。”女王正过身审视着前方正对着她的那个可怜女孩,“她会渴望选择前者的。” 女孩倔强地抬起眼对视着女王。 “我选后者。” “哦?你太不珍惜生命了,小可怜,留下来像他们一样有什么不好?”女王挥手招来那些透明人,他们应着女王的召唤都柔顺地沿着地面俯身盘旋,互相交叉穿行,就像影子一样毫无障碍地穿过对方身体,穿过墙壁,穿过桌子上的茶壶,尽情地展现他们的透明度,但汀注意到一点,他们四处穿行,唯独绕开了中央的玻璃缸。 刚刚那个来到巨人身边的透明人陶醉在自己的唯美舞姿中,不知不觉朝着玻璃缸的方向飘去了,当他贴近时才恍然发觉到危险,立即定了下来,倒吸了口凉气转身又飘走了。 “是魂魄吗?他们失去了肉体,只剩下魂魄...”汀正想着,突然自己被快速提升到好高,她扭转过头,看到了一对发黄的大眼珠,然后自己被晃得上上下下,头都被晃晕了。“你在干什么?放我下去...”她低声挣扎着。 “哦...不好意思,有点痒。”巨人霍音格停止了用手背骚痒他的脸颊,汀跟随他的大手掌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我不想有任何活着的感觉,我会很感激你,如果你能让我不复存在。”绑在木头上的女孩坚韧地回答说。 刚刚那个透明人又回到了巨人这边,墓埃斜睨着瞧看他。 “为什么?” 女王疑惑了,她指使左使发问。焕-汀真怀疑她的那双眼睛能不能看到东西。 “那是我的事。”女孩冷漠地回答,眼角透出无力的绝望。 “但现在决定你生死可是我的事...而我的目的是要惩罚你,你的意愿若是永远消殆,这样就达不到惩罚你的目的了,所以,我宣判——把你的魂魄留下来,和你的躯壳说再见吧。” “留下我没有任何好处!”女孩高声反抗。 “只要达到惩罚侵入者的目的,这就是好处。” “是的,我们的宗旨之一是:在折磨侵入者上建立快乐。”圆鼻子兴奋地摩挲着手掌,嘴咧到了眼角。 第23章 为奴无期限 【她领头谱唱起了音律,音调里快乐中潜藏着悲哀,悲哀中透露着幸灾乐祸。】 尖鼻子在一旁生着闷气。 “我们也是侵入者。”焕-汀低声说道,皱着眉头看了看透明人,“我们也会变成你这样?” “我这样?我这样?有什么不好,除了肉体我们什么都健全。”透明人俨然一副认识到自身的悲哀但又不想承认的模样。 “但是我们就回不去我们的世界,永远在这里无所事事的飘荡,并且不愿承认自己是个蠢货。”墓埃十分直白地说出了实话。 “似乎是这样的。”透明人想了想。 “现在,仪式开始!欢迎加入我们!”女王洪亮的嗓音在空中回荡,她领头谱唱起了音律,大家也都跟着合唱起了汀和墓埃听不懂的乐曲,音调里快乐中潜藏着悲哀,悲哀中透露着幸灾乐祸。 “哦...天啊!我不敢看,”透明人穿过墓埃的身体藏在了霍音戈的大手后面,不时冒出头颤颤兢兢地张望着,嘴里还不停嘟囔:“当初也是这样,那滋味真不好受,决不来第二次!每一寸皮肤都像燃烧,哦...那种感觉!太可怕了!哦...天啊...” “闭嘴!”墓埃烦感地说道,他在思考逃脱这里的办法,下一波受到惩罚的可能就要是他和焕-汀了。 随着一段响亮而整齐的高音,仪式乐结束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的那种氛围异常凝重,女王清了清嗓子,“放她进去。” 两个猪头精灵开始向下移动... “你们不能这么做!” 猪头精灵戛然而止,大家都把惊讶的目光投向了巨人霍音戈,女王像遭受到重大挑衅一样诧异地望着声音的发出方向。 “哦,是她!”霍音戈慌乱中举起了左手。 墓埃被升了上去,他瞪大无辜的双眼,歪过头提醒霍音戈:“老兄!你举错了。” “哦...是这个,”霍音戈又举起了右手,“是她。” 顿时焕-汀变成了整个宫殿的焦点,心里咯噔咯噔的,她没想到全殿反应会这么大,“我的意思是...” “呃...她的意思是,你们可以不用这么着急,”墓埃微笑地抢过话来,摆出完全为女王考虑的样子,“反正我们也是要受到同等惩罚的,不如她和我们一起,这样省去很多麻烦...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让我们的魂魄和我们的肉体待到天亮,要知道时间久了,它们之间是会产生感情的...” 话说到这焕-汀明白了墓埃的意图。 “这两个家伙是怎么进来的?”女王厉声问道。 左使靠近她的耳边低语了两句。 女王从树冠上站起身,走到巨人面前,她在霍音戈面前也是毫不例外的矮小,“我还没准许他们是你的玩偶,放下来。” 霍音戈像不情愿受到训诫的小孩子那样歪了歪嘴,把汀和墓埃摆放到女王面前,两个人终于恢复了站立在地上的踏实感。 “谁准许你发言了?”女王说。 “我的坏习惯,我亲爱的女王,对不起。” “你的坏习惯有不少,”女王近距离地环绕着墓埃,她那被浓密黑长的睫毛封闭的双眼靠近了看更加诡异,她继续说道:“比如说,自以为是地认为...我不知道天亮后你们就会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喔?有这种事?”墓埃摆出十分疑惑的神情看着汀,“你知道有这种事么?” 汀感到没有必要掩饰什么,她们进到这里本就没怀恶意,相信那个将要受到惩罚的女孩也和他们一样,所以她直言不讳地对女王说道:“您知道天亮之后我们就不再属于这里,也就是说,我们对您构不成任何威胁,所以您大可不必这么对待她。” “大可不必!”墓埃十分赞同地重复道。 “你们没必要担心,亲爱的客人们,左使告诉了我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所以你们可以在这里安全的等到天亮。” “喔,是这样,”墓埃想了想,感觉轻松多了,他事不关己地抬起右手,“很抱歉妨碍到了仪式,你们可以继续。” 汀瞪了墓埃一眼,她看着女王,“为什么?她做了什么?” 墓埃鄙夷地注视着焕-汀,不能够说是目无尊卑,但他觉得她此刻的确忘记了自己是在跟谁对话。 “她走进了城堡。”女王说。 汀不明白,精灵女王懒得跟她解释,转身回到了树椅上。 圆鼻子左使殷勤地望着焕-汀说:“她是有意识走进城堡,而你们是无意识进入了城堡,无意识代表无意图,因此你们的到来是受欢迎的。” 汀回想起了她和墓埃进入城堡的过程,这样一来她还要感谢墓埃呢,要不是他,现在绑在玻璃缸上的就不止那女孩一个人了。 她用余光偷偷瞟了他一眼,他又在漫不经心地摆弄手背上的疤痕。 “可是那个女孩,看得出她也没有恶意的,这座城堡从外面看起来真的很美,很吸引人。” “哦...谢谢夸赞!...仪式继续。”女王安逸地向后一倚,欣赏着受惩者一点点接近缸内的紫色液体... “哦!天啊!”所有的透明体都不约而同地发出哀叹,用手捂住眼睛,尽管他们的手不例外也是透明的。 女孩和束缚她的木头一同浸入到了液体中,她很痛苦,却喊不出来,她的脸扭曲着,肢体不断地在玻璃缸里来回翻滚... 焕-汀拔出墓埃腰间的剑掷向玻璃缸,墓埃惊讶地看着她...玻璃缸碎了,液体没有流淌出来,而是迅速蒸发掉了。 女孩解脱了,无力的倒在了地面,喘息着。 “你怎么敢!”女王忿怒地站起身,像被弹簧弹起来一样有力,“你怎么敢!”她停顿了片刻,“...我要你们三个人成为我的奴隶!无期限!” 第24章 卷土重来的人 【他开始觉得手下这帮废物的办事能力越来越跟不上他对泪竹的欲望了...】 “又是空手而回,魔驭,除此之外还能从你那得到些什么......” 黑暗之中的地下室,一张长桌前围坐了五个人,粲尼罗悬崖之巅堡垒内外围的状况通过全透明魔法搭筑的桌面内芯一目了然,但是没人在注意城堡的状况,五个人目不斜视地看向一处... 竖立在空中的一滩水,水面垂直于地面微微波动,一双干瘪粗糙的手从里面伸出,手心处流淌着不受地心引力掌控的紫色液体,两只手在液体的滋润中来回揉搓着... “统领,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保证...”其中一个尤为紧张的说道,他就是魔族四首领之一,魔驭。 “应该保证这是你的最后一次保证。”坐在魔驭对面的人信口开河地嘲讽说,嘴唇幸灾乐祸地向上翻起,露出了满嘴的金牙,魔族四首领之一,魔罗。 “省省吧,魔罗!只有本事被别人耍得团团转的人,没有资格发言。”魔驭心虚地把事态转移到了魔罗身上。 魔罗心里再清楚不过魔驭说的别人是谁,这惹怒了他,“你才该闭嘴,大家都知道墓埃,他的手段,换成是你会被耍得更惨!至少我现在知道那个破竹子在哪个女孩手里...” 其他三人默默注视着这两个死对头展开的唇枪舌战,各怀心思。 “你是在赞扬他的精明,还是夸大自己的无能?” “你说什么!”魔罗拍桌站了起来,即刻被周围凝固的气息警醒,下意识发觉到自己不合时宜的鲁莽将会带来什么后果,他颤颤栗栗地坐下,密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流水声。 “征伐者的事迟早要办,不过现在奇怪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们把规矩全忘了...”话音未落,两束光射击向魔罗和魔驭的脸,即时两张脸孔扭曲变形,瞬时膨胀,瞬时收缩,无形之感有好多双手在撕扯他们的脸皮,他们抱头痛苦地呻吟,一个在地上剧烈打滚,一个不断的拿头撞墙...另两个人:四首领之一魔艮和追踪者威多铎把目光放在桌芯,假装关注着秩序井然的堡垒,不敢去看,只有一个,像欣赏表演一样直视着眼前这一幕,他是独臂人魔拜。 “他们快不行了,统领。”独臂人说道,嘴角一直保持微微上扬。 惩罚告终,魔罗和魔驭踉跄着坐回原位,他们脸色惨白,血管突出,目光惊魂未定地打量着彼此,是在从对方的面庞判断自己如何一副狼狈模样。 “你们真该死......应该清楚,我不会留犯第二次错误的人...” “绝对不会。”魔罗和魔驭一前一后悻悻地保证道。 “让我烦心...” 听到这魔罗和魔驭自觉退出去了。 “让我烦心...” 魔艮也退出去了。 “那个昂特,我在想她怎么会突然蒸发似的消失了。”追踪者威多铎欠着脑袋,凝望着那摊水。 “蒸发...是进了未知领域,天亮后就会回到原地,知道怎么做?” “我带人回原地守着。”独臂人魔拜说完拘了一礼和威多铎一起都退了出去。 干枯的双手缓慢摩挲着,他开始觉得手下这帮废物的办事能力越来越跟不上他对泪竹的欲望了... ---------- ---------- “刚才你脑子发热了?犯了什么病?愚蠢找死综合症?”墓埃敲打着铁栏杆,微微皱着眉头,显然这里囚室筑造坚实得很,他们三个被关在了一起,但也没看见有其它囚室。 焕-汀也很困恼,但是她不能认可墓埃的立场,她感到气愤,“抱歉,我不知道你的心是冰做的,否则一定不会拉你下水。” “你还不知道的是即使这块冰下水了也不会被融化。”墓埃笑着冷语说。 他全然无所谓的一副神情让汀感到莫名的心凉,她刚想反驳,整场事件的始作俑者打断了她,那个本应受到精灵法典惩治的女孩,她和焕-汀一样年纪。“还有多久天才会亮?”她问。 “我相信他们会赶在天亮之前重新制好一缸魔法分离液供我们享用。”墓埃很平静的回答说。 “我不能留在这里,我必须回去!”焕-汀焦急地来回踱着步。 “喏,如果刚才你不是那么粗鲁的拔出我的剑、愚蠢地刺向水缸,你就不会留在这。” “难道你就没有看到当时的情况吗?”焕-汀不能忍受墓埃事不关己的冷漠。 “你们停下吧,”女孩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你们两个是因为我,我很感激,也很抱歉...我叫塔央,你们...” “你怎么不拿你自己的剑?”墓埃突然反应过来,没有理会塔央的话。 “你说过泪竹的杀伤力很强,万一刺到她!”汀辩解说。 “只是针对魔力拥有者,它对昂特而言就是一把普通的剑,你不用因为会擦伤她点皮而忧心忡忡。” “昂特?” “就是没有办法拥有魔力的人,你和她,你们都是。” “这个你又没说过。” “所以,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墓埃看着焕-汀,用警示的目光告诫她别自作聪明。 “泪...竹...”塔央小声重复着,联想起了什么。 墓埃神经质地转向塔央,透着怀疑皱起眉头,“你知道什么?” “你们不会说的是...那场战争的那个...那个?”塔央说。 “你刚说你叫...”墓埃走到塔央面前,双手较为随意地搭在腰间,他的习惯性动作。 “缪塔央,我叫缪塔央。” “喔,塔央...我叫仙人掌。”凭借魔力掌控者的特性,他能够确定眼前这个女孩不是个魔力拥有者,所以他才感到奇怪,“你知道那场...战-争...还有那截竹-子?” “他的卷土重来不就是为了它!”塔央眼中燃升起怒火。 墓埃感到更加惊奇了,“谁?”在问她的同时他心底里已经浮出了那个名字。 “魔涯!” 那充满忿恨的目光闪烁在空气中似乎正被墙壁上的烛火点燃而熊熊颤烁...... 第25章 受迫害的家族 【...泪竹是这样,魔涯也是...后者可以不惜任何代价、不计任何后果、不放过任何一个。】 墓埃没有把塔央往最近发生的一场魔法家族受难事件上联系,而事实上这个女孩就是那个家族唯一的幸存者。 虽然出身魔法家庭,但她是比昂特在魔力拥有者眼里更受歧视的那一类,即魔法家族出身却没法掌控魔法的人,这类人是鲜见的,找不到原因,就是无法拥有任何魔力。起初家里人以为是她年龄还小的缘故,但到后来也就开始慢慢接受、也不得不接受她是个普通人的事实。他们还是如初的爱她。 塔央的祖父是魔涯扩充统治的极大绊脚石,他也参与了几十年前那次始料未及的昂魔大战,那场战争是以昂族率领人海飒丧生、断竹带走魔族统领心脏消匿而告终的。 这几十年来无数人都在找寻那棵带走了两族统领核心魔力的断竹,所有魔力拥有者也都晓得魔涯用了多少不择手段的方法来维持他失去心脏的生命,但从来都不曾有人再见过那截竹子和魔涯的踪迹,直到不久前迷竹林方向的高空迸发出强烈的光芒照亮了整个世界,尽管时间短暂,短暂得让不知情者转身即忘,却足以让知情者们蠢蠢欲动。最可怕的是,它的回归召回了他——魔涯复回了。 因痛苦匿迹了许久的人,当他再次出现,无疑是蓄势待发、等待最佳的时机——报复 ...泪竹是这样,魔涯也是...而后者可以不惜任何代价、不计任何后果、不放过任何一个。 有人出卖了塔央家族,魔涯找到了他们。 所有和塔央祖父有血缘关系的人都受到了强大的魔法诅咒,短短十天,受诅咒的人魔力尽失,以极快的速度苍老下去,直至衰亡。 塔央是唯一的幸存者,因为魔咒只对拥有魔力的人起作用,所以,她的缺陷成了她活命的至关因素...可是,短短的十天,亲眼目睹自己的亲人白发苍苍,皱纹以惊人的速度爬满他们的每一寸肌肤,无能为力的挫败感覆盖她全身,那种看着自己至亲挚爱之人一步步濒近死亡的切身感受要比自己死去更加痛苦...最终她的周围不无一处弥漫着死亡气息。 她失去了所有。 从不让自己双眼倾泻眼泪的塔央情感崩塌了,她泪如雨下,疯了般的嚎叫...直到嗓子喊得嘶哑起来,整个人虚脱了,昏睡过去,恍惚中她多么希望一觉醒来,一切都是假的... 模糊的意识里她听到了脚步声,她挣扎起身藏进了地下的一间密道里,随后她听到了那个万恶之魔的声音... “很好,威多铎,很好,彻底么...” “是的,一个都不留下,请放心。” 他当然放心,整座建筑已无魔力余存的味道,他只是来享受复仇的快感。 “那截竹子的消息有了么?” “...还没有。”刚还威风凛凛回着话的威多铎顿时失掉了底气。 “虽然时间对于我来说算不了什么,但对于那棵该死的竹子...我一刻都不想等!” “统领,要留下印章吗?” “要,当然要,要他们知道,我,魔-涯,回来了...” 追踪者威多铎留下了魔涯象征性的标记:五只长有发黑长指甲的半截手指,中心部位一个骷髅头,泛着紫色亮光...这个标识彰显着这个家族已经毁灭在了魔涯的手掌里。 塔央愤怒之下试图用手擦去那罪恶的标记,刚一触碰她周身就迅速旋转起来...然后她就来到了一座美轮美奂的城堡前,她走进了城堡,满眼都是怪物,然后她就不省人事,再然后的事汀和墓埃也都知道了。 “也是,经历过死亡的人,情感激发的眼泪,加上月光下的魔力...很巧,你和我们来到了同一个鬼地方。”墓埃漫不经心地总结说。 “很抱歉...你的经历...”面对这个女孩的悲惨遭遇汀不知道该不该说话,说的话又该说些什么,毕竟在她失去焕-芙的时候她是不想听取任何劝慰的。她诚挚地凝望着塔央,终于明白了自己当时那么冲动而不计后果的救下塔央出于何种原因,也许就在于具有相同遭遇的人往往会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他又成为了统领...”墓埃自己在心里琢磨着。 “断竹在你手里?他在找它...”塔央忽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汀,她不知道焕-汀、泪竹、魔涯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断竹也在找他。”墓埃代焕-汀说道,他开心地咧开嘴,“塔央,你有了一个复仇的伙伴。”他用眼睛示意她看眼前的焕-汀。 “复仇...”塔央沉默了,不一会儿仿佛思维拨开了云雾般积奋起来,她大声说道:“没错!我要复仇!即便与他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是你能渴求到的最好结局。”墓埃不无轻视地说。 “没错,就怕是你动不了他,还葬送了自己。”汀不想打击她,也绝不是妄自菲薄,短短几天中经历的这些就已经让她充分认识到魔力的强势,非魔力拥有者宛然是他们眼中的蝼蚁。 “还有你们啊!”塔央兴奋得对比之前像变了个人,她的心里燃起了复仇的欲望,尽管这种欲望和自我毁灭如此之靠近,“你们也想对付他对不对?” 墓埃没有说话,他微微眯起眼睛,余光打量着焕-汀。 “我...”汀想说她现在只想尽快找到父母,但是她没有开口。 “你们当中有谁精通魔法分离液的配制吗?”囚室外飞进来两个猪头精灵,其中一个拿着钥匙,跟在精灵后面进来的是尖鼻子右使。 “什么意思?”墓埃问。 “分离液制作出了点问题,我需要有过这方面经验的人指导一下。”尖鼻子态度和婉地回答。 墓埃皱了皱眉,“你...是在问...我们是否有兴趣...参与制作一份...做出来专门为了惩治我们自己的魔法液?” “大概是这样的。” “你问对人了,我精通魔法液的配制,但我不能忍受赴死的时候还要自己为自己铺路...”墓埃说。 “那就可惜了,配制师傅说这次两种原料浓度不慎被调大,又不能光靠加魔力稀释,那样做太浪费...所以...” “所以?”焕-汀紧张的看着他。 “所以我们会死得更惨。”墓埃咽了口吐沫。 这时圆鼻子左使也走进来,他催促尖鼻子快点把人带出来,法典惩治仪式已然就绪。 第26章 谁招惹的祸患 【此时此刻她已经无法规避问题的客观性。】 管理钥匙的小不点精灵安静伏在汀的左肩膀上,从囚室一路到殿堂,它始终没有停下过一套动作:从她的左肩跳到头顶、再跳到右肩,从右肩跳到头顶、再跳到左肩...为此墓埃不止一次向她投来异样的眼光。现在这个小不点猪头跳累了,正休憩着,而他们三个被结实地束缚在一截粗树干上,脚下就是一大缸魔法分离液,容纳三个人绰绰有余。 焕-汀低头望着还在冒着气泡的魔法液,因为不知道魔法液的沸点偏低,她思忖着光是热度就够要命了。 “这味道真难闻,不能加几片香料吗?”墓埃嫌弃地瞥视着魔法液,好像一会儿的惩罚没他什么事一样。 焕-汀透过窗户向外看,接近黎明还有一段时间...他们接近希望了,但他们更接近黎明前的死亡... “你尽管拖延时间吧,处置你们只是眨个眼皮的事,可以满足你受惩前无关紧要的一切请求。”女王用手指示意了一下右使。 尖鼻子右使从偏殿的一个小库房里取出一包形似花瓣的干料,踩着踏板刚好能够俯视得到玻璃缸里的液体。 他心不在焉地形式上放了两片后就要下去,墓埃连忙叫住他,“多放点,伙计,多放点...” “你的事儿还真不少...算了,不能为你们这些无辜的外来者做些什么,多放几片也...哦!天呐,那是什么?”他原本麻木地嘟囔着,突然惊叫了一声。 “又在发什么神经?” 圆鼻子左使走了过来,冲液体里探视着,转瞬磕吧了起来,“那个...是...那个?”他说话的语调奇怪地升降着,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好了。 “怎么了?”女王不厌烦地盯着他们。 左使和右使都吱吱呜呜的,要知道他们还是头一次表现得如此一致。 焕-汀看不清楚里面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怎么了!”女王有些动怒了,她觉得他们两个愚蠢的家伙在耽误时间。 “魔法液里有...东西。”圆鼻子左使脑袋空白得只能用“东西”二字来形容他所看到的。 “会要你们的命?瞧你们的样子!卫兵,把东西捞出来。让我查出是谁在我的魔法液里乱丢杂物,我就会毫不留情的把他也一同扔进去!” 两个兔子卫兵走近,用长矛挑起液体中惊愕了左右使的东西,焕-汀也看清了,是一块从衣服上撕扯下的布,上面印有一个醒目的标记,这个标记他们三个人都知道,并且有两个人之前曾亲眼目睹过。 塔央惊恐之中夹杂着怒火,“他要来了!” ...五只长有发黑长指甲的半截手指,手心处暂未生出骷髅... 这个记号的出现就是魔涯对当事者的死亡通讯,预示着亡命进行时。 塔央联想起十天前祖父就是收到了一片印有这个标记的树皮,五只长有发黑长指甲的半截手指...缪氏家族遭毁之后,那块树皮上,在五指之间的掌心处自动出现了寓意亡命过去时的骷髅...魔涯还意犹未尽的亲临现场,吩咐威多铎在墙上也留下了相同的标记。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看到标记后女王的脸色骤变,语气中锐减了几分硬朗。 焕-汀不安地思索着这个标记是否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魔涯在找泪竹,而泪竹就在自己手上。 塔央也在揣度自己是否才是这块标记的锁定者,难道魔涯察觉出缪氏家族还留有她这一个不能拥有魔力的幸存者,所以要赶尽杀绝。 墓埃也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模样,“应该立即查一下这东西是属于谁的?或者,它也许只是个附带品。” “什么意思?”焕-汀低声问他。 “魔涯的亡命标记都是指定一个对象的,在魔法液里算怎么回事,应该还有另一片。”他没有放低声音,简洁明了地解释说,然后突然搞怪地扭头看着焕-汀,“不会在你身上吧?” 殿堂里的围观者都慌了神,开始在自己身上里外上下地翻找,恨不得把一身的着装都脱下来彻底地抖搂一番,确定自己是安全的后便可以放心地叹一口气,然后安逸的等待着某个倒霉鬼的一声惊叫,便可以一名旁观者的身份看热闹,再或多或少表示一下自己的爱莫能助。 “说不定这一片就是从我身上脱落的。”汀这么说只表示她没有被他吓到,但她的心里早就开始担忧了。 “糟糕...” 右使突然停了下来,大家也都随之安分下来,他呆滞的表情让大家都以为他就是那个倒霉鬼,“殿下,你的腰带下面...”他的话就像是一道命令,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投在了女王的腰带上。 女王皱紧眉头,她自己也看到了,一块褶皱的白布从她腰带下方的口袋里露出一角,还发着微弱的紫光...她犹豫了片刻,然后用食指和拇指缓慢将其抽出...果不其然,就是另一片... 此时每个人脸上似乎都写着“他们至高无上的统治者正面临着一场巨大的劫难”。 墓埃嘴角微微歪向一边,露出一抹坏笑。 “他根本来不到这里。”良久,女王低沉的说道,依旧没有丧失统治者的魄力。 “有时候人不得不在困境中这样安慰自己。”墓埃意味深长地对望着女王。 “他不会流泪!”女王稍显激动。 “这话千真万确,他通常是逼着别人流下伤痛欲绝的眼泪,然后,可以起到一样的效果,不是吗...”墓埃斜视了一眼焕-汀,他就是被汀带进来的。汀也同样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并且没有道歉的意思。 “既然你知道这么多,那你也应该清楚,像这种既存在又不存在的领域,没有人知道到底有多少个,也没有人能够确定每一次侵入的目的地究竟是哪里,你们三个进到这来,纯属偶然,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有第二次。而对于他,也一样。” “被绑在这里受死,当然不会有第二次机会。”焕-汀心想着。 “所以,这就是他的尝试品,”墓埃指的是印有标记的破布,“他的人带着偶然性把它们带进来了,你知道,他的标记是他本人施加的魔力,这也就加大了他本人来到这里的可能性。” “所以这该死的东西是你们三个谁带进来的!”女王痛恨地审视着焕-汀、墓埃和塔央,此时此刻她已经无法规避问题的客观性。 对于所有人都不例外,面对着魔涯的象征性标记,无视等于等死,逃避只是徒劳。 第27章 黎明之绊 【当一个人突陷无边孤寂,最需要的,不是多少安慰的话,而是有个人陪身边,哪怕是敌人也会起到转移悲伤的作用。】 “如果是我带来的,我就不会和你说这么多,而是老实地接受惩罚,成为专属于你们的透明人,再寻找时机与他接应。”墓埃不紧不慢的说着,“当然,不要轻易排除任何一个嫌疑人,我亲爱的女王。” “标记出现了,他迟早会进来的,你们要全力抵抗的对吧?把我们也留下来!”一直默不作声的塔央突然神情亢奋起来,眼中放光般的盯着女王,家族被惨灭的事实在塔央身上,不管是仇恨燃起的希望,还是希望鞭笞着仇恨,两者相得益彰。 焕-汀和墓埃非常意外地看着她,“你疯了?” “这是绝好的机会!城堡里所有人联合起来对抗他,一定可以的!”她说出这样的话,表示她脑袋里连接理智分析的那条线已经被情感冲断了。 “不可以。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成为一个透明体。”墓埃皱起眉头,不情愿的想象着自己变成透明人的模样。 他这话引起了众多透明人的不满。 大家纷纷议论开来,左使和右使在焦急地交谈着什么;透明体们也不再四处闲逛,聚在一处你一言我一语,时不时露出夸张的表情;南瓜精灵不再跳上跳下,而是畏畏缩缩的从低到高落成了一摞,比霍音戈还高,它们似乎以为变成这样就能增加安全感了,不过,它们扭扭歪歪,晃得实在厉害,随时都可能向两边砸下来;还有几个精灵在为猜测谁是标记的传达者而吵得不可开交,甚至动起手来,其中一个个头小的被举起来摔到了玻璃缸上,焕-汀肩上的小猪头被惊醒,滑稽地扑弄着它两只喇叭状的大耳朵,试图隔离外界的噪音。 “够了!”混乱的场面让女王更加愤怒,她起身吼道,气急败坏地朝将惩罚者迈了几步,“不论是谁带进来的,你们三个,都得死!” “来不及了...”墓埃露出胜利的微笑,焕-汀扭头望向窗外... 城堡内精灵的翅膀消失了。 巨人霍音戈大步走到女王面前,“到时间熄灯了,殿下。” 城堡外的巨型蜡烛一直是由与其比例相称的霍音戈在每天的黎明之时熄灭,黄昏之时点亮,现在正是夜与日的交替之际... “那么...永别了。”墓埃愉悦地说道。 “放下去!蠢货,放他们下去!”女王急忙对猪头精灵发出号令。 猪头精灵松开了绳索,捆绑他们的树干哗地落进魔法液,就在接触液体的瞬间,焕-汀、墓埃、塔央三个人消失了,留下树干和松懈下来的绳子在魔法液中漂荡。 焕-汀再次感到周围急速并令人眩晕的旋转,但这次与来时不同,时间延长了好久,她总感觉手腕被什么抓得紧紧的,但她什么也看不清,还有几次剧烈的晃动,像是要把肢体甩掉一样,那感觉真是糟透了。 终于一切又静止了... 汀和墓埃都感到手腕处格外的疼痛,他们不约而同扭过头,一个向左看一个向右看,立即找到了原因:塔央还紧闭着双眼,她的右手握着汀,左手握着墓埃。 “已经到了,塔央。”汀细声地对塔央说。 塔央睁开双眼,“我发誓,不会再有第三次,我几乎要窒息了。” “你可以尝试着放松一下,比如说先放松你的手...”墓埃拎起胳膊,微微皱着眉头。 塔央松开了紧握他们的手,“哦…对不起。” “这又是什么地方?”焕-汀环视着周围的陌生环境,茂密的阔叶林完全挡住了他们的视线。“按你的理论我们不是该回到原地吗?” “是该各自回到原地的,但是拜她所赐...”墓埃转向塔央,“你抓着我们做什么?我说是哪里出问题了,原本应该到达两个地方的人硬是被你死死的连在了一起,结果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我不想回去弥漫着死亡的家,我想和你们同行。”塔央执拗胜过抱歉地说道。 “我和他不一起。”焕-汀想了想,塔央一定是误认为她和墓埃是一对专门找魔涯复仇的搭档或是隶属什么组织,而事实上,她只想找到父母,然后尽快把泪竹归还给竹林看林人,就这么简单。 “对,我们不一起。”墓埃也附和道,他觉得就算是要对付魔涯,身边有她们和没有她们对于他来说并无差异。 塔央看了看焕-汀腰间佩带的绿剑,她知道关于那次昂魔大战的经过,她也相信这棵竹子能够制横魔涯,况且魔涯在寻找泪竹,和泪竹在一起迟早会有机会,她现在脑子里只想着复仇,不论怎样,用泪竹复仇的希望更大,所以...“那我和你一起,随便去哪里,请别留我一个人。”她放低姿态对焕-汀恳求着。 墓埃很庆幸没自己什么事了,便开始四处查看。 汀很同情塔央的遭遇,也许一路上自己真的需要伙伴,回想起这些天来的经历,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也因此自己没有沉沦在失去焕-芙后的这段最痛苦、最难熬的时间里,而这段时间里,陪同在自己身边的人却一直是仙人掌,不能说是感激他,但她无法想象要不是他,这段时间她会有多煎熬,尽管他们的同行只是迫于现状,尽管她也不知道他到底值不值得信任。当一个人突然陷入无边的孤寂,最需要的不是多少安慰的话语,而是有一个人陪在身边,哪怕是敌人也会起到转移悲伤的作用。 塔央当焕-汀默许了,“现在,我们是一伙的了。” 汀冲她微笑着点点头。 忽然墓埃提防着走到汀的侧面,神经质地看着她。 “怎么了?”汀感到莫名其妙。 他皱起眉头,“如果把扰人的麻烦比作铁屑,你无疑是一块巨大的磁铁。” “你在胡说什么?”汀面向着他无奈地蹙眉头。 塔央走到汀的背后,她也看到了,“哦...天啊,你把它带回来了。” “什么?” 塔央叫汀不要动,她谨慎地伸出双手,突然那小东西跳到了汀的左肩,然后跳到头顶,再到右肩,再从右肩跳到头顶,再跳到左肩... 焕-汀眨了眨眼睛,“我想我知道了。” 第28章 他是什么人 【她是整个家族中的异类,强烈的对比下哪怕是任何细小的差别都会被放得很大,一直以来她都过着和家人不同的生活】 也许从诞生时起它就没受到过如此细腻的关注。 三个人围观着小不点猪头精灵,它的肌肤那么嫩,对比新生婴儿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关键还在于它们没有骨骼,一层肉皮里包裹的全是水分,唯有一个卷曲的、象鼻子一样的器官连接着头颅落在胸脯内,而它们的头,真的就和小猪脑袋没有两样。不能说精灵长得可爱,但它们的确丑得可爱,这里头有一部分功劳归属于历来人们对猪的印象。 墓埃瘪了瘪嘴,不再端详这小家伙了。 “它会很快死掉。”他说。 焕-汀的一颗玻璃心一下子被敲出了裂痕,“为什么?”她收起刚才还遍布满脸的喜悦。 “它不属于这里,它是个幼年精灵,离开了精灵堡就很难继续存活。”墓埃面无表情地解释说。 “可是它现在看起来还好好的。”塔央用手碰了碰精灵的大耳朵,精灵又飞回到焕-汀的肩上。 焕-汀感到难以置信,精灵的存活能力有这么差...“那没有能补救的办法吗...” “我说过,它不属于这里,它会死。”墓埃无动于衷地再次强调说,他看着她们两个,“不过它不会死得很痛苦,只是会越来越感不到自己的存在,慢慢淡去,最后和空气混为一谈。” 不能说是愧疚感,但却类似一种难过的感觉压在汀的心上,她不对它的消逝负有任何责任,但她因为不能为它做出补救而压抑,一个疯狂的想法竟首先冒出了头,她在思索是否有可能把这个小东西送回到精灵堡,但很遗憾这是行不通的,暂且放下她若再回到那个地方会是怎样的待遇等着她不提,在眼泪、魔力、月光的作用下她会涉足另一个平行空间的未知领域,但两次不会是同一个地方,就算十次也未必能够再抵达到精灵堡,因此她很快在心里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该怎么办,看着它死? 三个人都默不作声了,这就是一些人闯进一个本不属于他们的世界,无论结果好坏,总会有一些代价产生的。 是时候该弄清楚这是哪里了。 他们拨开茂密的高大植被,费力的前行,这显然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荆棘丛生,没有一条人走出来的路。 墓埃走在最前面,他后面跟着塔央,再后面是焕-汀和她肩上的小不点。衣服都或多或少被刮破了。 最先注意到他们所处境地之为难的是走在最后面的焕-汀,她望见了远处的一片蔚蓝,那不是蓝天,而是大海... “天啊,我们在岛上。”塔央惊呼道。 三个人站在海滩上,放眼眺望,这不见边际、与天相接的海洋几乎让他们崩溃了,这是一座孤立的岛屿,海洋的一个弃儿,除非他们能长出翅膀,或者在有生之年建造出一艘船来,否则别想离开这了。 一块石头打在水面上,跳了起来,又沉了下去。 是墓埃在打水漂,他挑了块干净地方坐了下来。 “情况还不算最糟...也许可以在这生活个三五年,到时候说不定会遇上一伙好心的海盗,然后被他们请上船...”墓埃看着那两个人沉默不语便开始找起话来,他不习惯在境遇窘迫的时候还要配合别人营造紧张和压抑的气氛。 “那为什么不干脆死了算了。”塔央窜上一股火来,虎口逃生后的路途也并不乐观。 “难道你没有被教唆过要珍惜生命?”他又露出惯常那副脑子不在意嘴巴说些什么的随意状态。 “我们该怎么办?绝不能荒岛余生。”塔央说。 “只能等待救援,”墓埃说,“像我说的,等上一段时间吧,姑娘们。不过我们最好能分下工。” “怎么分?”塔央问。 “白天我负责观察有无来往船舶以及突发状况,你们随意;到了夜晚,安排相反。” “为什么我们是晚上?” “你懂的。”他用手摇了摇腰间装魔力的玻璃瓶,汀明白他要在夜晚寻找魔力,因为透明的魔力在月光下会变成紫色,但她同时也注意到他的玻璃瓶空了。 她口是心非地说了句:“不懂。” “好吧,你们只能在白天补充睡眠,因为它在夜晚会十分活跃。”他指的是汀肩上的精灵。 汀:“那就这么定吧。” “好的。”墓埃又看了看塔央,“你们可以随意了,但最好不要走得太远,我的琥珀告诉我这里有很多不安全因素。” “睡哪呢?”塔央四处打量琢磨着。 “树干上吧,我认为比较安全。”汀警惕地环顾着周围。 塔央望了望不远处的丛林,“但我们还需要食物。” “所以,现在的时间你们任意安排。”墓埃说。 “你似乎既不需要睡眠也不需要食物?”汀突然意识到她从来没见过墓埃吃东西。 “这是能够拥有魔力的人和不能够拥有魔力的人的不同点之一,他们的生命几乎是魔力维持的。”塔央代墓埃回答说,她对这一点再明白不过了,她是整个家族中的异类,强烈的对比下哪怕是任何细小的差别都会被放得很大,一直以来她都过着和家人不同的生活... “不完全正确,”墓埃露出自负的微笑,“部分也和个人因素有关,不是所有的魔力拥有者都像我一样精力充沛。” “那么现在,你可以开始集中你充沛的精力了。”塔央不顾墓埃的反对把小精灵留在他身边,然后和焕-汀进入丛林。 夜晚,他们生起了篝火,塔央正忙着火烤白天得来不易的收获。 “你是素食主义者?”墓埃消失了大约有半个钟头后才回来,看着地上摆放的各种还未成熟的水果,以及塔央正在火上烹饪的类似红薯的东西。 “父亲是个打猎能手,但他从来没有教过我怎样狩猎。”塔央正用剑笨拙地把食物切成片,以便熟的快一些,她其实也很发愁,本希望自己手里拿的是一只烤兔子。 墓埃耸了耸肩,扫视着周围,然后把眼光停在了焕-汀身上,她坐在不远处的岩石上,闭着双眼,双手握在一起,在很虔诚的祈祷着什么。 他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走了过去,双手习惯性的把在腰带前,微微皱起眉头看着焕-汀,“求雨呢?” 汀停止了祈祷,“你怎么不去寻找魔力?” “喔...在这里。”他精神矍铄地拿出玻璃瓶,里面两滴魔力在月光的照射下闪发着迷幻的紫光。 “之前的那滴呢?” “什么?”墓埃假装糊涂反问道。 “就是把我和你带进精灵堡的那滴,我看到白天你的瓶子是空的。” “喔...丢了?也许。” “魔力拥有者都要不断的搜集魔力吗?” “不是,我是个例外。” “你怎么了?” “别总问一些跟你不相关的问题。”他故意避开话题,坐了下来。 “应该熟了...”塔央尝试着咬了一口,勉强嚼了几下后不情愿地咽了下去。 “看样子味道不错。”墓埃望着她半是嘲弄半是挖苦。 焕-汀瞥到墓埃左胳膊处的衣服被划破了一大块,一定是刚才去寻觅魔力时候弄的,可是... “你们说,魔涯真的能进入精灵堡吗?”汀的脸色异常低沉。 “有了标记的召唤,进不进得去只是时间问题。”塔央说,她的心里又燃起了一股愤恨的火焰。 汀见墓埃没有说话,只是心不在焉地向海面张望,“你觉得呢?仙人掌。”她问。 “我不想讨论已经跟我们没关系的话题。” “你不好奇是什么人把标记带进去的?当时只有我们三个是外来人。” “也许是之前就被带进去了,只是恰巧在我们被惩罚的时候发现了,说起来那东西还救了我们。”塔央回想着。 “没错。”仙人掌附和地说道。 “那么谢谢你把那东西带进去...” ...... 汀的这句话对准墓埃直击而来,三个人都固定不动,似乎是由于空气戛然停止了流窜变成了固态而将他们冰封住了一般。 汀凝视着墓埃,塔央也惊讶地看着他。 墓埃露出跟一个孩子看到两只奇怪的小毛虫一样的表情看着她们,“什么?” 汀动作迅速、豪不客气地撩起了墓埃左胳膊的衣袖...他的胳膊上印有一块令人胆颤的标记...五只长有发黑长指甲的半截手指... 第29章 谁动了魔法液的手脚 【面前两个人,一个是自己不信任的人,一个是不信任自己的人】 “是你干的,你是他的人?”塔央嗖地站起身。她们两个也恍然认识到“仙人掌”可能并不是他的本名。 墓埃知道焕-汀下一步要做什么,他一个探身,超前一步拔出她腰间的剑对准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衣服划破了。” 墓埃瞟了一眼,“所以你以为?” “事实再明显不过。”汀毫不畏惧的对视着眼前这个拿剑指着自己的人。 “很好,然后呢?等着束手就禽?”墓埃带着轻蔑的坏笑审忖着焕-汀。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还能相信谁,”她看了看塔央,“我能相信你吗?”见塔央没有说话她露出一丝悲哀的神情,“我可以相信你吗?和我同行的理由只是单纯的想有个伙伴?恐怕我只是你的复仇工具...不仅是你的,也是泪竹的...”她又转向墓埃,气势强硬起来,“那么,当被利用的人隐藏起了被利用的价值,她是不是就可以反过来,成为掌控者了...” 他微眯起眼睛,才发现手持的剑根本不是泪竹。 “那个死人...”塔央回想起来,她们白天寻找食物途中碰到过一具尸体,那个死人的腰间是佩有一把剑的。她清楚地记得焕-汀对着死人凝视了好久,之后她们两个彼此还走失过很长一段时间,原来是汀故意安排的,趁那段时间她把泪竹藏起来了。 “喔...你这么做是对的。”墓埃优雅地把剑插回到汀的剑鞘中,盛气凌人地笑看她:“但这对于我,并没什么妨碍。” “我很好奇,你究竟在等什么?从我身上还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呐,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我有不止一次机会可以拿到你的泪竹,注意,是你的泪竹,我一直认可它是你的...身为以获得泪竹为目的的魔涯手下却一而再地放掉手边的机会,就像我建议你们两个一伙、我自己一伙来看守船只往来,所以是不是很不符合逻辑?” “看上去是这样。” “那只有一种解释...你所提防的人只是你认为该提防的,而不是你真正应该提防的...”墓埃拾起一个苹果在手里掂了两下。 “你是在给自己洗脱。”焕-汀冷漠的说道。 “如果你这么想。”墓埃瞥了她一眼又转向塔央,“也许你能理智的分析一下?” “替你辩解?”塔央的情绪很低落,在她眼里,面前两个人,一个是自己不信任的人,一个是不信任自己的人,又是困在这个四面环海的岛屿上,下一步该怎么走... “虽然近似昂特无法拥有魔力,但毕竟出生在一个古老魔力家族,你不知道魔族的标记?”墓埃以感到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无知的表情看着塔央。 经他这么一提醒塔央倒是转过弯了,“没有标记...”她说。 “什么?”焕-汀质疑道。 “他们的标记不显示出来的,只有当两个都具有标记的人碰面时才会显示出来,这也是他们借以识别异己的方式。”塔央说。 “所以,是你们两个中有谁让我的标记显现出来了?”墓埃摊了摊手,藐视地看着焕-汀。 “那你胳膊上的标记是怎么回事?”汀感到讶异和不解。 “身上带有魔涯象征标记的人...有两种,一种是魔涯的属下族人,另一种是...”塔央解释着,同时像看到死亡一样看着墓埃,“另一种是魔涯的追毁对象...” 汀感到恐怖地望着墓埃,但却一点也感觉不到他的畏惧,哪怕是担忧。 “喔,放轻松,孩子们,标记又不在你们身上。”他说。 “也许在听到我的遭遇之前你可以像现在这样乐观。”塔央深知它的恐怖,它对于一个人是毁灭性的灾难。 “亲爱的,你并不是最悲惨的那个,无论是之前,还是以后,你都不是。”墓埃懒散地倚靠在岩石上,双手合在胸前,“现在,让我们换个愉快的话题...焕-汀,你把泪竹藏哪了?” “我才不会说呢,至少现在不会说。”在这个叫仙人掌的人身上有太多疑虑,汀无法看到他最真实的一面,真的猜不透,她当然也知道他不会满足她的好奇心。 “作为对我的酬谢。” “那东西不是你带进去的,谢你什么?况且就算是你,也更不该得到感谢。”塔央打心底里不喜欢墓埃,也许是在他刚刚评论她不是最悲惨的一个的时候她就开始更加不喜欢他了。 “喔…愚蠢我可以容忍,但极度愚蠢我无法容忍...真的以为你们的命是碰巧保下来的?” “什么意思?”塔央走到他面前。 “是你制造的恐慌?”汀下意识的脱口而说。 “为此我对女王表示深深的歉意,”墓埃煞有介事地把手放在胸前,做出忏悔的姿态,然后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世上没那么多巧合被你赶上,要知道,逃生的机会是靠自己制造的。” “但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和你一直都在一起呀。”汀开始回想着每一个细节。 “在霍音戈手里当他玩偶的时候我就开始计划了,孩子。还没忘吧,你之前问过我那滴倒霉的魔力...” “利用了它?” “对,从衣服上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撕下两块布,这是原料;加上一滴魔力,这是工具;当然还要有模板,你们已经看过了,在我胳膊上。”他像讲述如何捏泥人一样的随意。 “哦天啊,但是,你是怎么把那东西放在女王身上的?你没有机会靠近她。”塔央说。 “那只表明你没有注意到,就像其他在场的人一样。” “有一次,”汀回想起来了,“她和你靠的很近,讥讽你愚蠢的以为她不知道我们在天亮时刻就会解脱....” “...的同时,我把标记放在了她腰带下的口袋里,”墓埃接着汀的话说道,“喔,她的口袋里可没什么好东西。” “你的动作还真快。” “谢谢夸奖。” 所有的碎片都顺其自然接上了。汀还记得在他们三个正准备接受惩罚的时候,墓埃看似很随意,要求往魔法液里加香料,原来他是想让他们注意到标记,从而很自然的引导所有人进入他设计好的圈套... “那岂不是所有人都能制造出这种恶作剧?”汀说。 “不不不,无法拥有魔力的人就做不到,”当然也包括塔央,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提到她的痛处,“呃…我的意思是过不了两天,他们就会发现令他们极度恐慌的只是两块布而已,魔力会跑掉的,那时女王将会十分庆幸:一切都是假的。” “并且会十分恼火你欺骗了她。”汀说。 “喔,只可惜她没有机会再见到我并接受我的道歉。” “的确是这样,真的标记,会一直等到掌心出现骷髅,就在当事人毁灭的同时。”塔央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家人临死时的画面,白发...皱纹...祖父收到的那块树皮...五只半截手指的掌心处慢慢显现出紫色骷髅......一切都完了。 她捂着脸跪在地上痛哭,积聚的痛苦再也无法抑制。 汀:“让她一个人待会儿。” 墓埃:“人越是受伤就越愿意按着伤口来折磨自己...这是一条自然规律。” 第30章 梭朗的第五次协助筑梦 【事实上在卷尾猴出现之后瘸子坦丁的视线里点就已经连成线了】 “视线清晰吗?”梭朗问。 瘸子坦丁不奇怪他这么问,因为他视野里的东西全部像罩了层薄纱一样,“都是点点,为什么?” “魔法资质不够,还没开始筑梦视线就不清了...” “现在开始了么?我们开始了?”坦丁原地转了个圈,他们站在长宽高任两组合都是纯白的空间里。 “抓紧时间吧。”梭朗点了下头,忽然间十几个陌生人冒出来零散分布在他们周围,每个人都侧脸斜睨着他们。梭朗连忙走到坦丁跟前拽他的胳膊,“嘿!别这么快!你会把你本来就不多的魔力耗在建筑陌生人身上,你喜欢你的余生里全是陌生人窥视你?赶紧停下,老天,你的潜意识里竟然这么在乎外人的评判...” “什么,他们是我筑出来的?” “当然了!”梭朗瞪了他一眼,“既然已经生出就不要管了,现在,平静下来,把我让你之前勾勒好的梦境,也就是你想要存活的余生场景,缓慢、平稳地在脑海中放映出来..一定要稳,要慢,要确定,不要在筑造其他没用的事物了,你的魔力不多,耗费不起...” “我知道,我知道,别磨叽了。”坦丁嘘了口气,扫视了那十几个陌生人一下,然后把眼睛闭上,开始回想自己先前已勾勒好的画面... ...他一直喜欢沿着散去了商贩的集市行走,人们都散场后留下一片狼藉的烂摊子,地上扔着各种乱七八糟不具备买卖价值的遗留品,烂菜叶,烂水果,碎鸡蛋,生肉渣,几只脏兮兮的流浪狗在这堆垃圾里找寻它们的食物,欢快地嗅着,偶然当他一瘸一拐路过它们时,它们小心地偷瞄他几眼,待确认他不会拿棍子赶他们离开或是觊觎它们的美食,它们就会继续低头觅食,可仍旧提心吊胆。并不是这些流浪狗的境况让他存有虚伪的优越感,而是每逢遇到处于困境的生物会让他有感靠近人性的善良。他的一生,没有在脑海中深思过有关人性的考量,但在他主观意识所不知的潜意识里,是有某种心之所向而驱动着的东西滋生,这跟过去他的生活里太多生长在优越环境下的人伤他太多情感有关,故此他注意外人的眼光与评判,从而更好地选择哪些方向适合躲避,便可以包裹住心灵不受囹圄之困,同时也更好地感知出哪些方向适合他涉足,让他踏上心灵的净土。 ...集市的尽头便是他小屋坐落的地方,有几户邻居,不多也不少,不吵也不闹,有一个小花圃在屋子后面,还有一个与邻家共用的小菜园在屋子侧面。屋内是他体格依旧硬朗的母亲,和他整天研究木工的父亲,因为他的魔力不多,他将就近设想出他未来的妻子,那就是他邻家的女儿,现刻正胳膊肘抵着阳台发呆呢。 ...忽然那个邻家的女儿望向他,她仿佛不觉得他外观丑陋,仿佛看到了他柔软平和并带有一点私心和虚荣的内在,她的眼神在告诉他,她能看得到他的优点,并能接受他的缺点,他感到惊讶,竟然有人可以这样的与自己相磨合?片刻后他才明白,这是他自己意识里的人物,当然会更加理解他,以他为中心。 ...他还要养一只瘦猴,于是一只白脸卷尾猴从他脚边经过,跳上了就近一个摊位的架子,挑逗着地上觅食的两只黄毛狗。 “暂停一下,”梭朗用命令的语气制止住坦丁,“不要再铸造细节了,你的大环境?你的食物来源?这些必备的条件要放在首位铸造出来。” 梭朗视线里模糊的小点儿已经连成了线,他体内所剩的魔力不多了。 “大环境...”他有些慌张了,木讷地看着梭朗,想要寻求一些提示。 “比如你喜欢生活在蓝天白云下?你的房子在山丘上、平原还是海边?不过瞅这样子应该不会是海边...还有很重要的,食物来源,想出一个...比方说耕地和种子?一个大型粮仓?牲畜不能只有狗和猴子,至少想些能下蛋的家禽...现在你只能紧着这些重要东西想了,明白吗?” “明白,明白,别磨叽了,我现在就来想。” 瘸子坦丁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了,如果梭朗具悉坦丁体内还剩存多少魔力就不会建议他再来筑造大环境。 ...五只母鸡和一群山羊出现在房子周围,一片耕地,两袋种子,一口水井... “视线怎么样了?”梭朗感到紧迫地追问他。 “还行...” “还行?我要知道你的视线到底怎么样了?成条了吗?” 事实上在卷尾猴出现之后瘸子坦丁的视线里点就已经连成线了。 “呃,还行,还行,别打断我,我记得还有个重要的事,想不起来了,不要打断我...” “你的梦就能筑到这了...”梭朗看到坦丁紧皱眉、眯缝眼,脚步也不稳了,他必须就此停止筑梦。 “不不,再等一下...还有...” 坦丁要的蓝天白云和绿地沃土还没有筑造出来,他在极力回想他落下的一件事,是什么...他的思维开始混乱,空白... “由不得你了,坦丁,再继续下去会很危险!” “不至于,我还可以再想出一些东西...” 梭朗讶异地望着他,他把他们进入梦境前协商好的都抛至脑后了,“你的魔力支撑不下去了!你会把我们拖进空白领域,刚才建筑的梦境也将不复存在,这是筑梦的禁忌,适可而止!坦丁!” “可是我的蓝天白云和草原,大环境还没有...” “我早应该知道你魔力撑不起筑造大环境,这样就可以了,坦丁,不要冒险,你会后悔的。”梭朗脸上异常严肃的神情在瘸子坦丁身上起作用了,周围没有东西再冒出来,梭朗长舒了口气,“现在,我要出去了,筑梦结束,切断所有思想,接下来知道该怎么做吧...” 按照先前梭朗告诉坦丁的,筑梦结束后要经历一个较为痛苦的时刻,那就是和死亡感觉一样的窒息,躯体要真正的死亡才能开始活在梦里。他需要摒住呼吸,自己把自己憋死。 “等一下,让我想想该怎么做...”坦丁明知道该怎么做,他只是在拖延时间。 “你现在最不该做的就是想,结束你的生命,摒住呼吸!” 又一个人凭空冒了出来,就站在他们两个旁边,看着他们。 “嘿!”梭朗真的动怒了,他抓起瘸子坦丁的衣领,“我在冒险帮你筑梦,别害我!” 又一只猴子出来了,蹿到看着他们的那个陌生人肩膀上,唧唧咋咋叫着。 “坦丁!”梭朗狠劲晃动他,胳膊上青筋暴起。 在梭朗紧迫催促下一直紧闭双目的瘸子坦丁忽地睁开眼睛,“我想到了!我不要再是个瘸子!” “坦丁!停下!你不能肆意改变自身状况,这是最危险的!” “为什么不能?” “一个人身上后天形成的任何一个岁月的痕迹都不可以变动,变动后你就会彻底的死,明白吗?没有梦了,彻底的死!” 瘸子坦丁左手拇指和食指夹着自己的腮帮处,他思虑着,眼球来回转动,“不,我这不是后天形成的,是天生的缺陷。” “你在骗我。”在这种关头下坦丁说的话已不能博得梭朗的信任了,他看到他被肆意制造余生的主控权冲昏了头脑。 “不,我没有说谎,这只腿从我学会走路时起就是不利索的,一定是天生的...” “你在自欺欺人,坦丁,我要出去了,你最好按照原先说好的做,不然我肯定你会后悔...” 坦丁把夹着腮帮的手放下,他低下头,抚摸着自己的左腿,满脸痛惜,这条腿在他的前半生里绘满了阴影...他抬起头,望着梭朗... 梭朗后退着步,开始了脱离坦丁梦境的准备...他知道情况要失控了,一旦坦丁不按事前的约定妄自作出决定,他会在梦境坍塌之前出离回现实... 瘸子坦丁朝着后退的梭朗慢慢走着步,一抹坚定划过他眼中... 梭朗在脱离坦丁梦境前一刻看到坦丁不再一高一低的步履了,他这次真的没有说谎。 第31章 计划有变 【梭朗协助瘸子坦丁筑梦的交换条件就是坦丁告诉了他一个逃出魔罗堡垒的方法】 驼峰兽的长鸣声提早响起,囚徒们簇拥着走出牢笼,主动抵达各自所属工种,到的快的人可以抢到好用的工具和相对好做的活计。 最后囚徒的牢笼中只剩下三个人:梭朗,瘸子坦丁,和一个已经被累死的男人。 “昨晚又死了三个...”走在最后面的几个囚徒低声议论着,每天累死多少人往往可以成为他们一天下来的谈资。 一个黑衣守卫带着一个驼峰兽像往常一样逐一检查牢笼,之后把这三具尸体抬上了木板车。 鼻子歪斜着贴在硬板子上,后背上将近三百斤的重压,梭朗睁开眼睛,知道自己一定是被扔到了最底层。他醒得晚了,现在被当成死尸一起押运到堡垒一层的侧门,等着信号声发出他和瘸子坦丁就得被秃鹰叼走,扔下悬崖,或是成为猛兽们的喙中食。 如果他现在挣扎着起来,驼峰兽就会重新把他安排到囚徒中间继续干活,最多痛扁他一顿,不过一大早晨是这帮魔鬼最懒怠的时候,所以这是现刻对于他来讲的上上策,也是对于瘸子坦丁的下下策,坦丁的躯体会被摞放到尸堆的最上面,不再有机会偷换到运往地季花之园的那批里了。 他该怎么办... 他想着,他认识瘸子坦丁不超过十天时间,坦丁只是他的第五位筑梦委托人,坦丁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他为什么要想这些借口?如果真的是因为自保的私心违背对委托人的承诺,干脆承认就好,何必列出一个个理由来开脱和伪善?存在自己身心的审判官自始自终都是明朗一切的。 木板车忽地戛然停下,好像是有什么人挡住了去路,守卫们交谈了两句,可是被敲击的隆隆声盖过了,梭朗只听到个“越”字,木板车又动了起来,路线变了,梭朗的心里慌乱起来。 整座堡垒的布局梭朗不能说全部摸透,但是这阵子他和坦丁计划实施之地的路线他是有清晰辨识度的,自己和其他两具尸体正在被运往地季花之园。 现在他真正得为自己忧虑了,他会跟着尸体一同被活埋在地季花之园下。 他想挣扎,这才发现他身子被压得实实的根本动弹不了,他发声呼救,可是各种混杂的动工噪声无情地将他微弱的呼救声掩埋,此刻在他脑海中只充斥着三个字:我完了。 地季花之门被打开,无眼驼峰兽推动木板车进去了。 地狱月季嗅到了死尸的味道,欢快地扭动起来,扭移到傀儡树的根上,它们待哺的进口再次形成... 梭朗不再呼救了,现在只有一只无眼驼峰兽,噪音又这么大... 木板车一倾斜,三具躯体被倒入地季花之口,土粒开始向中央滴落,合拢,梭朗挣脱了搭在他身上的坦丁的一条腿,他把手指放在坦丁鼻子旁,已经没有了呼吸,坦丁的筑梦完成了。 “祝贺你。”梭朗对坦丁说了一句,然后悄声地在地季花之口完全合拢前爬了出来,驼峰兽果然没有察觉,他挑着地狱之花的空隙躲到傀儡树后,脚下再向前一步便是悬崖。 现在他只要在这里安静地待到天黑,等月亮出来。 梭朗协助瘸子坦丁筑梦的交换条件就是坦丁告诉了他一个逃出魔罗堡垒的方法——未知领域。坦丁对梭朗很坦白,他讲明了未知领域也不一定就能全身而退的危险性,但的的确确是逃离这里的方法,只要他在离开未知领域的时候再拉上一个活体,他就不会再回到这里。 由于各个环节的危险不确定性瘸子坦丁不敢轻易尝试进入未知领域,他的瘸腿经不起折腾,所以他宁愿选择筑梦。 梭朗靠着树皮坐了下来,他像吹烟圈一样向空气里吹出口气,回想着瘸子坦丁的梦境...原以为他坦丁的梦里会首先筑造出一些穷困者生前所梦寐以求的奢侈品,梦境的开始部分也就是不经提示的潜意识筑梦里,是最能暴露一个人深层思维的,坦丁的深层所想是他所见过最朴实、最简单的...一个散了的集市,一个温馨的小屋,几个邻居,几条狗,亲人和爱人,蓝天和白云...夫复何求的梦里余生原来就是只靠不多的魔力可以建成的,这一次颠覆了他一向不曾怀疑的概念:筑梦质量与魔法资质成正比。 魔力,眼泪和月光,梭朗把思想又拉回到自己的逃亡之路上,他摸了摸口袋,焕然一惊,口袋里原来放着两个小玻璃瓶,一个盛装魔力液,一个盛装泪水,现在他只剩下一个泪水瓶? 另一个一定是刚才被倒入地季花之口的时候从口袋里划出,跟着瘸子坦丁一同被埋了! 梭朗移步到傀儡树的另一面,举头望着二楼的露天阳台。 第32章 不安全因素 【也许活得更好才是最大的尊严】 接连三天过去了,没有异常状况,也没有一艘船进入视线,他们连同这座小岛像一个被遗弃的孤儿,无助地望着周边的一切。 “再这样待下去你们会营养不良。”根据几天来她们两个的伙食墓埃有理由这么说。 天刚破晓。 “轮到你了,眼睛放亮点。”塔央爬到几天来她认为还比较适合休息的一棵橡树上,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 “我会的。” 墓埃把手握成圆筒状,无聊地向海面张望...他的心思或多或少加重了,也许该想想别的办法,等待是他最不愿做的事,尤其是这种不知尽头的等待......等一下...那是什么... “好极了!” 几百米远处昂然一艘大船,墓埃急忙脱下外衣举过头顶旋转,大声呼喊着,“嘿!这里!陌生的兄弟,这里需要帮助!这里...” 汀和塔央从树上跳下来一块呼喊。 那看起来是一艘商船...不过是什么船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们的声嘶力竭并没有引起那个大家伙的注意,它没有改变航向,而是在他们视线中慢慢缩小成一个圆点。 三个人一动不动地站立,注视着希望的殆尽,直到圆点完全消失,仿佛这样才表示他们完全失去了这次获救的机会。 “应该事先弄出一个显眼的标记,我们在这里太渺小。”焕-汀既失落又懊恼地说。 “也许。”墓埃敷衍着。 说着焕-汀带头动起手来,把周围的大块石头都利用上,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堆了三米多高,在石堆顶部插上一根树枝,上面挂着墓埃泛旧的白色外衣,外衣并不是他自愿贡献的。 “好了!万事俱备。”汀满怀希望,就等上天再赐给这片海域一艘无论什么样的船了。 墓埃无耐仰望着自己随海风飘摆的衣服,“希望它能带给我们好运。” ...... 塔央的情绪好转了许多,忙完后一个人坐在石堆前望着海面,这几天来她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 “睡一会儿吧,很累了。”焕-汀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猪头精灵飞回到树干上,窝成一团。 “对不起...”塔央低声说。 汀坐了下来,不论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还是塔央的角度她都能够理解,“其实很正常,任何一个人处于你的立场都是迷茫的。”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汀,我们就像一粒沙,被海浪吞噬后便了无踪迹...最卑微的存在,但至少还可以等待曾经卷走自己亲人的海浪,以同样的残酷卷走自己,这样这粒沙便能向大海展示自己最后的尊严。” “也许活得更好才是最大的尊严,那表明你并没有被不堪的命运蹂躏。” “但它毁灭了我所有更好活下去的理由!所有!”塔央的情绪又激动起来。 “那是过去,你的未来还是要由你创造,你可以重新建立一个家庭,别忘了,你是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他们希望你继续活下去!” “嗬嗬,因为是家族中的异类,所以我存活了下来,我成了唯一的继承人,瞧,我的存在是个多么大的讽刺啊!” “可在你的家人看来,你是幸运的,你是命运对这个家族唯一的眷顾...曾有人对我说过:失去了至爱的人只表明——他们的肉体厌倦了和你待在一起,但他们的灵魂会陪伴着你,永远。” 塔央对视着焕-汀,良久,她的眼光不再那么沉痛,因为汀是对的... 她们背靠着背坐在海边,合上双眼,释放着身心的疲惫。 ...... 很快又到了日落时分,墓埃漫不经心地四下张望,他看了一眼戴在脖颈上的琥珀,开始谨慎起来。 汀和塔央被拍打着海岸的不安分海浪惊醒,海鸥也在频繁的起起落落,没过多久就都不见了踪影。她们走到墓埃身边,猪头小精灵开始活跃起来,那在夜晚呈现出浅紫色的翅膀又长了出来,它跌跌撞撞地飞到插在石堆上的衣服那里自娱自乐。 “它是不是还没有名字?‘讨人厌’怎么样?”墓埃说。 “才怪...不过你倒提醒了我,它该有个这个世界的名字。”汀略微皱起眉头,看了看塔央,等待有什么好的提议。 “呃...你脖子上什么时候多了把钥匙?我不得不委婉的告诉你:它丑得要命。”墓埃挑剔地瞅了一眼。 “那是小猪头给汀的礼物。”塔央笑着说。 “小猪头...好吧,这就是它的名字了!你可以去忙你的事,这儿有我们。”汀对墓埃说。她看着墓埃十分乐意地转身朝树林走去,“等等!还有一件事...” “什么?” “你知道,在夜晚我们的求救标记就不如在白天那样显眼。” “所以?” 汀盯着墓埃装有魔力的玻璃瓶。 “别想。”他果断地拒绝了汀的暗示式提议,步伐很随意地走进丛林中。 “我就知道。算了,我们自己想办法。”塔央对焕-汀使了个眼色。 ...... 这座小岛墓埃已经走了个遍,四面环海,除了北方隔海相望几千米处有一座差不多的岛屿外,其它方向都是一望无际的海平面。值得宽慰的是这座岛上没有居住着什么奇异物种,不然会成大麻烦,不过还是存在隐患的,就在昨天他看到了一具开始腐烂的尸体,有趣的是...他还发现了一箱宝藏,就在尸体覆盖着的地面下。 在打开箱子之前墓埃小小期待了一下会是什么珍奇宝贝,打开后便验证了他所做的最扫兴猜测:里面是再平凡不过的却会令非魔力拥有者们两眼放光并不惜以身犯险的金币。特殊的是,每个金币上都刻有一个十字。如果把这些在墓埃眼里不过是些被切割整齐的金属换成魔力,他想他会同宝藏上的死人一开始看到宝藏时显示出一样的亢奋。这个倒霉蛋或许是拿到了宝藏后丢失了他的交通工具,以至于不能将它们带回到以它们为核心的世界,而在这样一个原始的地方,他拥有再多这样的东西也等同于一无所有。 墓埃试着通过重新埋回这箱宝藏来体会这个死人临死前的心情,他想不通非魔力拥有者的大众为什么如此痴迷于这些金属,当没日来临之际,这些金属能帮上他们什么忙?或许也是因此他们从不承认末日会降临。 今天他走的路径又不经意间经过这具倒霉的尸体,“躺在金币上的感觉不错吧?伙计。”墓埃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两天对于魔力他一无所获,但他仍旧没有放弃寻找,因为除此之外他也无事可做,倒是能调侃调侃这具腐尸。 “你身上的味道令人作呕,我还是走远点好...喔!” ...一只受到他脚步声惊吓的老鼠从他前方快速向左边那片茂密的草丛跑去,他没有在意,继续前行着,忽然听到“嗙”的一声,转身看去,那只老鼠在要窜进阔叶丛时给撞晕了... 叶子挡住了老鼠的去路? 还是...后面有东西... “啊哈!”墓埃大步迈了过去,他慢慢掀开作为掩护的阔叶,一道铁门显现出来... 铁门上尽是凸出凹进的杂乱图案,像是由什么复杂图打乱而成的,他试着移动了一块,没有任何反应,“有趣...”他正准备认真地研究一番,突然余光注意到来时的方向红彤彤的一团。“该死!”他低声咒骂道,迅速按原来的样子将铁门掩饰好,随后按原路返回。 近了,果不其然,是她们想的招数,她们把他的衣服换成了火把... “这样太冒险!你还不了解周围海域的不安全因素,引起船只注意的标记同样也可以引来潜在的危险。”墓埃边说边捡起地上的外衣草草地穿上。 “总比什么都不做好。”塔央反驳他说。 “你应该马上熄灭它。” “你只管忙你的去...” “别争了,你们看!”焕-汀指着他们的正前方...一艘尖头海帆船在向他们的方位驶来。 “事实证明你的担忧是多余的。”塔央蔑视地看了看墓埃,墓埃没有说话,也没有作出任何表示,只是静观其变。 “嗨!嗨...”塔央和汀高兴的摆着手,船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塔央放下手,吱吱呜呜起来,“好像是...海盗...” “只要它是船!”汀依旧兴奋,她做好了任何准备,至少比在这座荒岛上等死强。 船离他们只几百米远的距离了,依稀能够看到船头降低的旗帜上面,绘的是骷髅骨架手持利剑,这进一步肯定了他们的猜测。 可就在此时海帆突然停止了航行,船身开始起伏晃动,越来越剧烈...岛上的三个人都听到了船上船员的高声尖叫和各种物品被碰翻四处滚落的嘈杂声...渐渐地,整艘船开始上升,居然离开了水面... 他们的眼光一刻也不敢移离,看到了...一块巨大的光滑表面拖起了整艘海帆船...那家伙还在上升...忽然一个侧转,整艘船底朝天向下掉落,船上的人就跟盆中倾洒的米粒一样霹雳啪啦掉进海里,随同海帆一同沉没... 第33章 火光招来了怪物 【“在我们的地盘,做任何事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 “那是什么?”汀不禁后退了几步,塔央看得目瞪口呆,墓埃完全出乎了意料。 大家伙开始下沉.... 良久,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没留下任何痕迹。 焕-汀甚至在怀疑刚刚发生的一切是否真的发生了,还是只是幻觉,根本就没有一艘船向他们驶来?也没有接下来那短短几分钟令人惊噩的一幕... “我提醒过你们。”墓埃倒退着脚步,冷冷地说道。 “我们连累了一船人?”汀望着刚刚的事发地点,惊魂未定。 “他们是海盗。”他貌似漠不关心的面容上泛着难懂的抵触情绪,“一帮每天都活在生和死的边缘人。” “那个巨型怪物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塔央辩解说。 “是你充满智慧的信号把那该死的海怪引到这片海域的,你该庆幸它无法登陆。”墓埃的眼神似霜打般冷酷。 “所以它对我们构不成威胁。”焕-汀走近了塔央一步说。 “你说的对,所以你还没有看到构成威胁的正向我们靠近呢是吗...” 说着墓埃拔出剑,对着焕-汀,胳膊一抡,剑沿着汀耳朵边飞将过去,刺穿了一个人肩膀处的衣裳。 汀和塔央跟随这忽然的进攻侧转过身,一个穿着兽皮裙、光腿光脚、皮肤黝黑的女人被墓埃的剑钉在了树干上...诡异,那人的嘴,下嘴唇往下撑着一块圆饼。 女人拽扯了两下,剑刺得扎实,她无法挣脱。 墓埃正准备靠近盘问,树后、草丛后,女人的同伙纷纷冒出头来,像蚁窝中的蚂蚁不断涌出觅食。 足足四十余人将他们三个围得严严实实。 这群人脸上存在着共同特征:男人左脸的十字疤痕和女人下唇带的圆饼。 墓埃轻瞄着野蛮人的怪异面相,他倒是有过一些了解,过着群居生活的各类野蛮部落中不乏乐衷于身体改造的,这个部落就是把唇部拉长视为一种美感和神谕,但只在女性身上挖掘这种审美。部落里的女孩长到花季年龄大人们便会用鱼骨在她们的下唇刺穿一个洞,然后把较小的鱼刺插进去以保持创口不会愈合,后续的日子里他们只需不断往小洞里填充粘土,随着重力的下垂下唇自然形成一副圆饼形状,咋看不可思议,但水滴石穿的效应放在身体改造上可见一斑。那一个个活生生长进下嘴唇里的圆饼大小不一,小的却也有手掌般大,大的都可掩盖过脸盘。 不过让墓埃留意的不是女人下唇的畸形,而是男人左脸的疤痕记号,他收起攻击的架势,步伐轻悠走到刚才被他钉在树上的女人面前,礼貌的把剑拔下,对带着要把他生吞了般愤怒的女人扮出友好的微笑,他一贯愿意这么做。 “晚上好,亲爱的朋友们,告诉我,哪一个是领事的?我们可以谈一谈。”他又走回到焕-汀和塔央身旁。 这些人穿的衣服都很简陋,男人居多,臂膀和小腿露在外面,皮肤上分布着各种细小伤痕,个个生得强壮。他们的头发就像土堆上蓬生的杂草。 “卡卡愲弄内?卡卡糯?”其中一个和其他人没啥区别的男人张嘴喊着。 墓埃木然瞧着他,然后看了看焕-汀,“我猜‘卡卡’是‘你’的意思,是不是?” 焕-汀没有理他,她感到自己的十指手尖冰凉,手心冒冷汗,碰上了一类吃人的食人族首先占据了她对面前这群人的所能定位。 “卡卡糯内?伐抓卡卡愲弄内?唧唧旁!”那个男人又说,语气更加蛮横了。 “谁能给我们翻译一下?”墓埃感到伤脑筋的摊开一只手。 一个续着浓密络腮炉子的男人拓步到前排,他是零星几个看上去与那帮人格格不入的家伙中的一个。 “把他们带走!”络腮胡子男人挥手指使他旁边的三个人说道。 墓埃连忙上前,“噢噢,我觉得刚才那人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拿着粗麻绳朝他们走过来。 “等等..为什么抓我们?你们凭什么抓我们?”塔央用胳膊抵制捆绑她的野蛮人。 络腮胡子露出耻笑的神色,“在我们的地盘,做任何事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带走!” 焕-汀明白束手就擒是现下最安全的选择,她默默观察着墓埃,他也乖乖就范了。 第34章 旧房客与新房客 【他过人的眼力一眼就瞧出了魔力拥有者的身份,筑梦师,他知道他,大名鼎鼎的筑梦师】 送面粉的商铺小贩欠着脑袋关上了门,白菱格大劲儿扑弄着围裙上的面粉,整得满屋子都是。 “嘿嘿,去外面忽扇。”黑菱格从内堂走出来,一只手掐着腰一只手拧着鼻子,不耐烦地冲白菱格说道。“昨天折腾了一宿,今天一大早起来还要吸一鼻子灰。” 白菱格也不乐意了,她白了他一眼,“巅亡人又在搞什么鬼?还真是少见他从他的窝钻出地上呢。” “他搬走了。”黑菱格咕隆进一杯水,然后把杯子递给白菱格要她再给他倒一杯。 白菱格接过水杯讶异地看着他,“搬走了?!在昨晚?他是搬走了?” “你不是一直盼着他走吗,干嘛这么吃惊。” “是倒是,可是,他租金结了吗?他还欠我们半年的租金!你管他要了没有?” 黑菱格捎了捎后脑勺,“我说你准不准备给我倒杯水喝,我自己去...” “要没要?”白菱格咬住不放。 “他说下次的。” “下次?下次?” “是的,下次。” “那你知道他搬哪儿去了吗?” 黑菱格耸了耸肩说:“他怎么会告诉我。” 杯子被狠狠压在桌面上,白菱格的双手按住胸脯,仿佛一只猛兽即将按捺不住要从里面蹦出。 她发自内心地问他:“你是不是傻?” “别纠结这些,白菱格,巅亡人会还的。” “噢,一个几百年不从地下室出来的怪胎,突然有一天想起来他还欠着某人一笔钱,然后跑到这里来把这笔钱还给你,你是不是这么想的?别告诉我你还有别的愚蠢到家的想法。” 黑菱格不想继续这番争吵,反正他知道吵到最后每次都是她赢。 “别跟我摆出一副‘算了吧’的表情,你这个呆头鹅!”白菱格走到木柜前蹲下身子,没好气地翻来翻去。 “找什么呢?” “牌子!当然是牌子!地下室难道要空着白白浪费?上个租客没有挣到,下个租客一定要狠敲他一笔!” “不会空的,亲爱的,已经有数了。” “什么?” 旧租客昨晚刚搬走今天就有人来住了,这让一直觉得他们地下室不好出租的白菱格露出一脸狐疑。 黑菱格瘪了瘪嘴,“岱普诺,他约定了...” 白菱格正准备一通反驳,黑菱格抢先又接着说道:“给了个好价钱,是的,”他点点头,表示这个价钱绝对可以驳回她的一切否定,“岱普诺回来了。” “他是被赶回来了吧。”白菱格漠然地说着,一如既往地对这个人不抱有好感。 “这种话就在背后说说吧,别...” “得了,一提到岱普诺你就软得跟个茄子似的,那个坏蛋把那两个呆头呆脑的小姑娘骗去粲尼罗那种地方,搞不懂他害她们做什么...” 提起这个黑菱格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把白菱格拉到桌子前让她也坐下,神秘兮兮地看着她,“你知道昨天我找到了什么?” “巅亡人留下的租金...”白菱格斜着眼睛,特意讽刺他说。 “不是,很有趣,”他从怀里掏出一本旧册子,“这个。” 白菱格都没有打眼细瞧,这是很久以前的棺材交易名册,“上面全都是些买棺材的倒霉鬼名字,有什么好看的。” “很巧...”他把册子翻到事先握了角的那页,“那两个女孩的父母,他们真的在我们这里定制过棺材,不过是在二十年前,你看...”他的手指向下一划。 白菱格看到了,那一页上的的确确有“焕-托特”这个名字,但令她定睛的不是这个名字,而是名字下方的几道红线,线是她画的,她记得那天是她接见的这个买主,这个人是棺材的买主,但棺材不是给他用的。 她慢慢回忆着...当天,这个叫焕-托特的男人和另一个男人一起走进她的棺材铺,那时这间铺子她和黑菱格开了才刚满一年。叫焕-托特的男人说他是一名入殓师,而他旁边的那位极有可能就是使用棺材的当事者,因为她留意到那个人神情严肃,总是沉着脸,低着头,一副不想与任何人打交道的模样,不过魔力拥有者是能够被相互感知的,她判别出那个人和入殓师的不同,并且是个力量很强的家伙,所以她格外地注意他,沉思的时候手里的笔来回在册子上画线。她趁他们专注选棺材的间隙偷偷溜进内堂,把黑菱格叫出来,黑菱格过人的眼力一眼就瞧出了魔力拥有者的身份,筑梦师,他知道他,大名鼎鼎的筑梦师,于是他很奇怪这位筑梦师怎么会和这个昂特有交涉,还来这里选棺材... “想起来了?”黑菱格打断白菱格的追忆。 “有什么关系,都是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白菱格叹了口气,想念起那时的自己还年轻漂亮。 “你刚才不是疑惑岱普诺为什么误导那两个女孩去粲尼罗么?据说一个和岱普诺有关的女人...” “嗯?” “那个女人的死...” “嗯?” “和那个筑梦师有关...” “而那个筑梦师又和那个入殓师有关系...就因为这个?”白菱格有点恍惚,还是弄不清楚个中原由。 “往下我就不知道了,事情是很复杂的,据说那个女人还和那个人有过关系。” “哪个人?你瞅瞅你,能不能行了,这里又没别人,说话别有一句没一句的...” “就是那个...那个...”黑菱格用手在心脏位置比划着。 白菱格顿时领会了,黑菱格不敢说出口的是那个几十年前被断竹带走了心脏的魔鬼。 ---------- ---------- 三个人一直企盼有一只船出现,现在他们真的上船了,只不过是被这帮野蛮人从一座孤岛押运到另一座孤岛。船的名字叫“保卫号”。 墓埃早在两天前搜寻魔力并全方位探寻周遭的时候就知道往北几千米处有一座岛屿,这些人一定是从那里来的。上船前他留心听到了落腮胡子和另一个人的闷声对话。 络腮胡子说他们反正都来了,留下几个人再找一遍,日子快到了,他们就都玩完了...墓埃只听到了这些,不过他觉得够用了。 他们三个被关在了一个堆放杂物的小船舱里,这里漆黑一片。 “不管怎样,我们有了一艘船。”墓埃摩挲着被绳子绑住的双手,要不是黑暗遮住他的脸,焕-汀和塔央该会看到如何一副神采奕奕的面容。 “那是不是该在他们吃掉我们之前唱首歌庆祝一下。”塔央反问道。 “我们得想想办法。”焕-汀说。 “没错,首先,让我把你们的绳子解开。”墓埃在黑暗中摸索到了汀,先给她松了绑。 “见鬼,你是怎么做到的?”塔央并不情愿地感觉到自己真是有点佩服他了。 “再熟练不过的,”他又解开了塔央的绳子,“现在该找点事做了。”他摸索到了舱门,无疑已经上了锁,周围都是些脏衣服,和一堆瓶瓶罐罐,没什么能够利用得上的,不过还好他们随身佩戴的剑没有被没收。 “汀,我想起一件你会很乐意听到的事。”墓埃用一种很愉悦的口吻低声说道。 “什么?”汀在一个罐子里找到了一把水果刀,把它藏在了靴子里。 “你把泪竹落下了...” “谢谢你幸灾乐祸的提醒,不过它在我身上呢。” 墓埃借助从门缝透进的微弱光线看向她腰间,微微皱起眉头,“什么时候?” “当你们确定泪竹不在我身上之后。” “很好,在那之后我们都接受它被你藏起来的事实,而没人再去注意你的剑鞘。你骗了我们两次。” “如果你不对泪竹打主意,就根本够不成欺骗。”汀尽量把声音压低,手里还在继续翻找着。 “看我找到了什么...”塔央打断他们,她把手中的东西戴在了汀的头上,一顶看不清什么样式的帽子。 船舱外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两个矮个子家伙手持着蜡烛仓促地打开了舱门。 “加加嫩,夸嫩!”其中一个看到面前三个俘虏依旧被绳子束缚得很好便乐呵呵地对另一个说道。 “我猜他们在说我们很乖。”墓埃态度乐观地替他们解释道。 “嫩!拽拉!”那个说话的野人又蛮横地说。 “我猜这句是叫你闭嘴的意思。”塔央斜睨着墓埃。 船靠岸了,两个矮个子来押他们上岸。 墓埃故意磨蹭了一段时间,当他们三个跟着走出船舱的时候船上大部分人都已经上岸了,剩下几个舵手忙活着。 毫无防备走在前面的两个矮个子被焕-汀和塔央击中后脑倒下了。 “别动!”墓埃箭步上前用剑抵住留在船上作着指挥的家伙,他认出这个人就是和络腮胡子说话的那个,焕-汀和塔央在两旁做着掩护。 “靠你们三个没有用的...”那人怯怯地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然后又瞄了一眼他旁边右眼处落着一条长疤的壮实男人,眼神在求助,他的这一举动让墓埃踌躇了,他到底是不是个指挥者。 “所以你最好招呼你的伙伴以最快的速度启动它,载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墓埃说,随时预备着旁边凶神恶煞的这位。 “在那之前,最好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放下你们手里的剑...” 一时间焕-汀、塔央、墓埃的脖子都被尖刀的利刃克制住了。 “早就该没收你们的东西。”络腮胡子讪笑着说。 第35章 逆袭 【找到有鱼的地带了...墓埃习惯性地露出一抹邪笑,“你的陪葬品是什么?”】 墓埃看着兵器被没收,尤其是那把这帮野蛮人毫无概念的断竹,只能遗憾又心疼地嘱托道:“好好保管它们。” 络腮胡子斜嘴一笑,“会留着给你们陪葬用的,哼哼...” “噢,是给咱们。”墓埃客套地用手指比划着,将这个带头人和他们三个归为一类。 络腮胡子收起了猖狂的笑容,他一向不接受别人的玩笑,或是讽刺,至少他现在是这么理解墓埃的暗示的。 “你说什么?” 找到有鱼的地带了...墓埃习惯性地露出一抹邪笑,“是不是还没有找到丢失的东西,怎么交差呢?”话说到这,络腮胡子的惊异已跃然脸上,于是他接着问他:“你的陪葬品是什么?” 火气攻到头上让络腮胡子的脸霎时红斑遍布,他一把揪起墓埃的领子,“不管你在胡诌什么,都不会影响你们的死期!” “噢是么,如果我死了,你的死期必定如期而至,如果我们相互做交换,那么大家就都相安无事。”墓埃平心静气地说着。 焕-汀在旁思索着,她在脑中理出了一条头绪。 仍旧一脸怀疑的络腮胡子狠狠地盯着墓埃看,可见他被不能说出口的秘密憋着踌躇不进呢。墓埃觉得是时候抛出鱼饵了... “十字符号,这个标记应该不止刻在你们的脸上,还有记号币上吧?” 记号币...汀顿了一下。 塔央茫然地望着墓埃,感觉他在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络赛胡子怀疑地盯着他,汀在旁思索着什么。塔央还是一脸茫然。 “需要我描述得更详细些?”墓埃把鱼饵抛得更深了... 络腮胡子把多余的人喝退了,只留下那个颤颤兢兢的指挥者和三个一看就知道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 “也有可能是你偷听到了什么消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络腮胡子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在墓埃说到十字记号币的时候他就已经相信事情有些眉目了,毕竟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他们的人除了部落族长和十几个管侍,剩下的只管押运,没人真正见到过宝藏。 “呃...是个问题,当初应该想到拿走一块,以备证明现在我所说的话。”墓埃皱眉说道。 “我可看得出来,你在撒谎...”络腮胡子还在试探,他从不轻易相信别人,尤其是他的俘虏,阶下囚可以为了活命耍弄任何手段。 “但是记号币不会说谎...” 墓埃惊异地看着焕-汀,她的手里竟攥着一枚记号币... “做得好,我亲爱的朋友,不得不承认你的先见之明。”墓埃脸上愉悦之极,心里默默盘算着焕-汀这一出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在她失踪的那段时间里她不只藏起了泪竹,她也同他一样挪动过那具尸体,发现过那箱宝藏...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塔央满眼困惑,“谁能告诉到底怎么回事?”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络腮胡子一把夺过记号币,小心翼翼放进衣袋里,然后用余光扫视了一下身后三个手下,似乎在暗示他们尽快忘掉刚刚看到的东西。 “带我去。”他又对焕-汀和墓埃喝声道。 “你是在发号施令?”焕-汀褪去软柿子被人捏的软弱相,不管怎样要利用好这次逃生的交换条件。 “不然呢?”络腮胡子呲着牙笑着问。 “总要有条件吧,我们处于不利地位。” “好吧,只要能够找得到,就给你们三个一艘船,放你们走。”络腮胡子毫无诚意地敷衍道。 “要我们怎么相信你说的话?”焕-汀的态度仍旧强硬。 “哦...”络腮胡子看了眼墓埃,然后把目光聚焦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身上,“这的确很难办,不过你必须相信,否则你将必死无疑。” “别来这套,你的命也在我们手里。” 这话激怒了络腮胡子,他要生吞人般地瞪着焕-汀,墓埃机灵地迈步到络腮胡子和焕-汀中间,将焕-汀从络腮胡子的视线里抹去,“我相信...为了表示诚意,至少把剑先物归原主,怎么样?”他又转过头来面对着汀劝说:“看得出他是讲信用的人物。”但墓埃的表情显然表示他并不这样认为,但他只是要向她传递一个信息:他自有办法。 焕-汀不再言语。 “很好!副管侍,”络腮胡子对那个颤颤兢兢卖着呆的男人说,“你去,再叫上十个船员上来,不要女人,我们要重新起航。” “好的。” “等会儿!”络腮胡子转过身跟身后站着的三个手下说着他们的语言,但是手指着塔央,“加,轱辘达达弄,能奇奇,达谬弄内,卡卡忽勒加!忽勒!” “什么?你们要干什么?”两个野蛮人克制住塔央,塔央扭动着肩膀想要挣脱。 “你这是干什么?”焕-汀上前一步。 络腮胡子指着塔央,威胁性十足地看着焕-汀和墓埃,“我跟他们交代下去,如果在天黑之前我和副管没有带回任何消息,或者是空手而回,就立马杀了她。” 部落的人带走了塔央,墓埃和焕-汀的剑还给了他们,“保卫号”帆船又重新起航了。 ...... 第36章 墓埃的逃亡法则 【这帮人没有吭声,没人愿意第一个出头成为第二个络腮胡子】 “你们的宝藏被人偷走了一箱...”墓埃走到站在甲板上寻望的副管侍身旁,背靠着栏杆,随口说道。 他正好站在副管的左侧边,看到副管脑袋一块区域光溜溜的没有头发,露出的头皮让墓埃有种有趣的想法:是不是这个懦夫惹怒过络腮胡子,所以头发被生生地揪掉了一撮。 “你应该见到过那具尸体了?”副管深锁着眉头,看得出他内心积聚着很深的忧虑和压力,但他的面相比落腮胡子平和得多。他瞄了一眼络腮胡子,那个粗莽家伙正专注研究羊皮地图呢,所以他现在可以放心的和阶下囚讲讲话,疗慰郁闷。 汀就站在不远处,默默听着他们的谈话。 “嗯,不幸的家伙。”墓埃努了努嘴,“但是有一点较难理解,既然那个人知道了你们的宝藏地点,怎么舍得只拿走一箱?你知道,贪婪的共性...” “因为只有他一个人上了岸。” “完全也可以利用上一船的人,把你们的宝藏扫荡一空。” “扫荡一空?”副管像遭到轻蔑一样用轻视的眼光回敬墓埃,“一船的人恐怕不够,况且他只是一条漏网之鱼,最后的结果还不是等死。” “分量上听上去就足够诱人的了。”墓埃在想,一船的人都搬不走的宝藏是什么概念,这些人还真是不可小觑。“这一带海域的探险家,或是海盗形式的探险家一定是蠢得不足为患。” “为什么这么说?” “不然为什么没人看守宝藏,别跟我说在这方面你们很慷慨,来者有份。” “怎么可能!少了一枚都不行。我说过,那个人只是一条漏网之鱼,一条,能够活命上‘沉沦岛’的人是小概率中的小概率...” “沉沦岛,这名字起的一点也不含蓄。” “但他不会那么幸运再以小概率中的极小概率活着离开了。”副管继续说着。 “直白点儿说话...”墓埃认真地看着他,心里联想起了昨天夜里的一个场景。 “我们有一个再放心不过的看护者,上天赋予了它顶级毁灭力...”副管眼中浮现出几分敬畏,“说不定它此刻就游在我们船下,”说到这,他咽了口吐漠,墓埃略显惊讶的看着脚下。 “但是放心,它不攻击我们...”副管接着说。 “你形容的是个,海怪?“墓埃问,虽然他想他已经见识过那家伙的威猛了。 “是鲸。” “鲸?的的确确的大家伙。你们怎么做到的?那种庞物可无法像家禽一样驯化。” “只要有把柄,没有什么不可能...这是我们尊敬的族长所教诲的。” “八成也是他的统治之道...”墓埃不无嘲讽的说道,随后便发觉到这话引起了副管的不满,看来这家伙是一个无论如何都只会服从上层命令、并认为上层永远都正确的木头人。 “好吧,什么把柄?”墓埃又问。 “这个...” “好吧,好吧,但我还是不明白,既然数目那么庞大的宝藏,只少了一箱,有多大关系呢?” “那是供给大首领的陪葬品,少了一枚都不行!”副管一听到数量少了的字眼就跟要他的命一样激动,反复强调着少一枚都不行。 “陪葬品?谁的?”墓埃诧异地问道。 “够了,副管,他从你嘴里知道的够多了,关严实点!”络腮胡子粗略叠起地图,走到他们面前,一只手扶在舵上,“我倒是很奇怪,你们三个是怎么抵达沉沦岛的,我们的‘海洋杀手’出问题了?” 墓埃露出一种难以解读的微笑,他走近络腮胡子,“我们就是小概率中的小概率,并且正在以小概率中的极小概率逃亡...”话音刚落,他的剑已然架在了主管侍的脖子上。 “拿开,混蛋!如果还想要你同伴儿的命...”络腮胡子高傲地瞧着墓埃,根本没有把架在脖子上的剑放在眼里。 “很抱歉让你误以为我们没了她不行...” “你们...” “你不能!”焕-汀以为墓埃只是吓唬吓唬络腮胡子,可还没等她再多说一句,络腮胡子就已经倒在血泊中了... “你做了什么!”焕-汀惊呼。 副管像傻了一样呆站在原地。 “你该懂得这位小头啰为何放心让我们知道这么多,因为打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公平交易,只有死人才能让他放心。他以为他利用了我们。” “而实际上是你利用了他,但塔央不该是牺牲品。”焕-汀责难地看着墓埃。 墓埃露出他惯有的笑容,“现在,船归我们了。” “你也同样利用了塔央对我们的信任!”焕-汀跟在无视她扭头走开的墓埃身后抗议。 无动于衷是墓埃擅于秉持的态度,他就是不理睬她的话,“嘿,你,对,就是你,别傻站着了,把你的人都集合起来。”他对副管侍说道。 副管侍胆怯地对着墓埃说:“你不按规则行事...” 墓埃灵敏、柔和地走到他面前,“规则每个人都可以定,我也有一套规则,就是让别人的规则见鬼去吧。” “我不能听你的,族长会杀了我!” “那你尽管站着吧。嗨!伙计们!都过来这边...嘿,我勤劳的朋友们,呜唔...”他把还不甚知情的船员都叫了过来,计算了一下,加上他自己和焕-汀一共十五个人,当然不算躺在甲板上引起大家恐慌的那具尸体。 “各位,请竖起耳朵听好。现在,请你们认真的并且感同身受的看完这具尸体后再回答我的问题...这艘船由我掌控,有人反对吗?”他忽地意识到这帮野人根本不通他的语言,不过有络腮胡子的尸体暴漏在这里倒是不争的有力事实,“...呃,你们两个东张西望的彪型大汉,所有武器都已经沉入大海了,所以不用再费心寻视...其他的人还有疑问吗?”他仍自顾自地说着,假装他们能听懂他的话一样。 这帮野蛮人没有吭声的,没人愿意第一个出头成为第二个络腮胡子。 “很好,看得出大家都欣然接受了,我不介意你们称呼我为船长...船长两个字用你们的语言怎么说?”墓埃转头问副管。 “塔央怎么办!”焕-汀斥声打断墓埃,“你不能这么做,你会害死她!” “谁?”墓埃心不在焉地应付着说。 “你清楚。” “喔,伟大的船长带领他的船员们起航了,还等什么,都忙起来。好好干,伙计们。”他挥舞着双臂,看着大家各就其位后他终于转身正眼瞧看不断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诘问的焕-汀,挑剔地审度着她,“塔央是你的又一个妹妹?还是又一个姐姐?” “如果我们不回去,她会死...” “那是她的事,她有脑子,可以自己想办法...” “你真冷血!” “正如这个世界。”他伸腿把络腮胡子踢下了海,木板上留下一滩殷红血迹。 “那,我该干什么?”副管侍终于也妥协了。 “很高兴你想通了,啊嗯,你的工作就是监督他们,开始吧。”墓埃拍了拍副管的肩膀。 “改变航向...立刻。”汀在墓埃身后拔出泪竹,态度坚决。 “你喜欢给自己找麻烦...” “我不会丢下塔央一个人受难。” 第37章 恻隐之心 【“告诉他们,只有死人可以缺席。”】 焕-汀和墓埃碰上的这个野蛮部落,存在于沉沦岛北偏东十五度方向的无名岛屿上,世世代代繁衍了几百年,并始终植入着男尊女卑的观念。他们会按例重新选出一位领头人直到前任已经无法胜任,并尊称为部落的族长,类似国度的王,这座岛就是他们的国。他们并不是完全与外界隔离的原始部落,他们一样有自己的保卫军,自己的监狱,自己的一套法规,最令他们富有使命感的是他们还服务于一位神秘雇主,有两艘专门与其往来的大船,每年至少三次交涉。十几名会说普通语言的管侍正是那位雇主派遣过来支配这些野人的,后期他们的地位扶摇直上,就连部落族长也是从这些外来人中选拔。不管怎么样,那位雇主改善了部落的生活,并因此升格为他们崇高和不可替代的精神信仰,当然也是他们筹办一切的物资依靠。 受到如此庞大而稳固的支撑,他们只需毫无差错地办好一件事——看守一批数量惊人的记号币。而几天前他们出了差错,整整一箱记号币丢失了。 四个女仆正如往常唯命是从的为族长按揉肩膀和双腿。 有人上前禀报说在浅滩处发现一具尸体。 族长睁开细长的双眼,双眼下松弛的肉皮对称地显出两条凹弧,他张开嘴露出两排灰黄的牙齿,问是什么人的。 禀报的人回答是三号主管侍络腮胡子。 族长挥了挥手,那个人下去了。 “如此...他们背弃了承诺,留下的人质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族长平静地说着,懒怠地看了看站在旁边,右眼处落了一条长疤的壮汉,“留给我们的是个牺牲品喽...” 一个女仆不禁停下了手,族长微转过头瞥了她一眼。 “那,我这就去解决掉那个没用的阶下囚。”右眼处有长疤的壮汉说。 “你等一下。”他示意女仆全部退下,“通知所有管侍到议事间集合,告诉他们,只有死人可以缺席。” “是!” ---------- ---------- “是你!哦...第一次感觉见到你是如此的亲切。”塔央兴奋的站起身,猪头精灵毫无障碍穿过了铁栏杆,飞到她面前。 “在跟谁说话!”狱外的看守探过头来恶声吼道。 “呃...我自己...” “安静!” 塔央尽量压低声音,“他们看不见你?小家伙,你是怎么来的?哦...我忘记你不会说话了...”之前她还一直感到心慌,现在有这个小家伙靠近,她的心终于能安妥一些,“我们一起等到亮天,然后汀和仙人掌就会回来...” “暂且可以这么安慰自己。”突然栏杆的后面现出一道人影,正是受指使前来处理掉阶下囚的黑疤,那个右眼处带有长长疤痕的中年男人。 “我不是安慰自己。”塔央说。 “你的朋友杀了三号主管侍...”黑疤看到塔央吃惊的表情便又得意地继续说道,“我想不出比牺牲品更好的词来形容你。” “他们杀了他?”塔央看着他说,却更像是问自己。 “没错,然后改变了航向,他们两个用你的命换取了自由。你说我们是不是亏大了?” “所以他们不会回来了...”一种被扔进万丈深渊的绝望侵袭她全身,她的双目无光了。 “你只有你自己...” “我只有我自己...”她跟着他说。 “你只是一个人...” “我只是一个人...” 她失了魂地复述着他的话。 猪头精灵的翅膀断了,它落在干草垛上,颜色开始变浅,变模糊,最终消失了。 ---------- ---------- “我怀疑他磕磕巴巴的能不能传达好我的意思。”墓埃漫不经心的向前方张望,他们已经挖出了那箱记号币,现在船就停在野蛮部落驻扎的无名岛附近,天刚朦胧亮。 过了十几分钟,三艘体积相当的帆船包围了他们。 “看来情况不容乐观。”墓埃侧脸对着焕-汀。 “他们会守信用,是么?我是说...讲理?”焕-汀感到越来越严重的心悸。 “你觉得呢。”墓埃冷言冷语,提醒着她是谁非要折返回来做这笔交易的。 汀定了定心绪,开始面朝正前方那艘船上的人大声喊道:“我们替你们找回了丢失的记号币,请把我们的朋友放出来。” 亲临船上的族长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个小动作,示意手下去领人。 汀露出带有“你判断错了”的微笑看了看墓埃,墓埃微微皱眉,然后嘲弄地配合她说:“真感人,你们又能见面了。” 下一刻焕-汀的脸色发生骤变,她看到对面船上两个人抬着一具裹着布的尸体从船舱中走出来... “我保证了你们同伴的尸体完好无损。”族长不快不慢地说道。 焕-汀遭受到重大打击,“你们杀了她?你们不遵守规则!” “不不不,我们严格地遵守了规则。”话正说着,族长又一个手势,船舱里走出另两个人,抬着另一具尸体...不用猜也知道是被墓埃干掉的络腮胡子。 “你们还给我了一个死人,所以我们按规则还给你们一个死人。” 汀绝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就这样失去了塔央... 墓埃表示很失落,“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回来。” “你不感到愧疚?”汀痛楚的看着墓埃。 “愧疚现在帮不上忙。”墓埃没有理会汀对他的指责,他向前走了几步,朝部落族长说道:“所以,你派这么多人来是为了等我把宝藏丢进大海后打捞用的吗?” “不用那么麻烦。”族长一脸的得逞快感,墓埃这才注意到,自己船上的人已经带着宝藏划着小船驶向了对方。 “很好,”墓埃叹了口气,“我为你培养的手下感到自豪,曾经背叛了你投奔了我如今又背叛了我投奔了你。喔,你还在?”看着副管走到自己身边,他微笑着说道:“我很感动。” “我留下来押你们过去,”副管一副扭捏相,“很抱歉...但是你们逃不掉了,除非跳海,所以,哦...你们投降吧。” “跳海,这个提议不错,”墓埃鄙夷地对视着焕-汀,“不过我怀疑你会溺水...”他又顺带压低声音对她说道:“记住,要是我们回到岛上再逃就困难了。” “他会怎么处置我们?”汀问副管。 “做奴隶,这是最好的,也许会让你们看守那头小鲸,真要命!” “总之不会比死糟糕,是吧?”墓埃还是一副乐观相调侃着。这时,两艘船间架起了行动板,部落野人手持武器凶恶地进攻过来,汀准备拔剑反抗,却被墓埃阻止了,“我们可以在他们的船上找到庇护品。”他说。 于是两个人没有反抗,被带过去了。 “嘿,无礼又狡猾的陌生来客,把你们私藏的记号币交出来吧。”黑疤走过来冲他们说道,他刚刚清点了金币,数量不够。 焕-汀看了看墓埃,她知道肯定是他做的。 墓埃懒蹋蹋地从怀中掏出一枚记号币,扔给了黑疤。 “还有...” 墓埃感到惊奇地看了一眼黑疤,然后恍然大悟般的弯下腰,从靴子里又拿出一枚。 “还有...” 焕-汀再次扭头盯着墓埃,墓埃无辜地皱了皱眉后把头转向站在他身边的副管。 副管更加无辜地举起双手表示他根本没有胆量偷藏记号币,“我发誓我没拿。” “我也发誓我只拿了两枚。”墓埃学着副管的样子也举起手来。 “还缺几个?”族长低声问。 “除了这两枚还差一枚。”黑疤回答。 “说说你们的条件,我该怎么做,才能得到最后一枚记号币?”一脸老谋深算的族长对他们说道,渐渐失去了耐心。 “啊,嗯...”墓埃煞有介事的思索着,“我带你们去找,留她做人质。” “你在耍我?” “让我再检查检查,”焕-汀说着立即蹲下身查看她的靴子,趁所有人不备忽然猛地站起蹿到族长身前,用匕首抵住了他的脖颈,“没有条件,我不会再相信你们了!” 墓埃吃惊地望着焕-汀,没想到她能如此果敢。 “叫你的人到其它船上去,离我们远点儿!还有我和他的剑,放到地面。” 族长没做出反应,他的人都木楞地前后踌躇着,乱了阵脚。 “快点!你杀了塔央,应该知道现在我有多想杀了你!” “按她说的做。”族长闷声发话,于是他的人带着那箱宝藏开始纷纷撤离。 墓埃拉住了副管,“你还是得留下,伙计,开船。” “我...”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墓埃麻利地拾起他和焕-汀的剑,“动作快点。”他回头看了一眼络腮胡子的尸体,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大步跨将过去,在络腮胡子的上衣里搜索着,但他要找的东西已经不见了,他皱起眉头,起身将尸体再次踢入大海。 他们的船渐行渐远,汀依稀看到那三条船上的人都在朝他们这个方向张望。当她确定距离足够远了的时候她把匕首对着族长贴得更近了,“我真想杀了你。” “你们已经安全了,孩子们,其实,我不曾想伤害你们,你看,你们不是毫发无损吗...” 面对他的求饶,墓埃微笑俯瞰着拔出剑来。 他焦急地继续哀求道:“不不不,我知道你是善良的...” “别给我背上善良的包袱,让我同情你这种人。” “哦...看在我为你们换取了自由的份上...” “自由是我们自己争取的。” “...看在我还有两个孩子的份上,他们已经失去了母亲...” “够了...”墓埃逼近他,冷漠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动容。 焕-汀挡在了他面前,“放了他吧,我们已经安全了。” “现在不是同情心作祟的时候,你相信他的话?” “我不知道。”她这么回答的时候心里已经被同情心吞噬了,她在把自己的遭遇投影到不知道是否可信的言语中两个即将失去至亲的孩子身上,并体会着那种痛苦滋味... “可以把他扔到海里。”汀还是要做出妥协。 墓埃失望地翻了个白眼,他用剑庸懒地示意了一下,族长不安分地转动着眼球,慢慢移步到船边,没有犹豫纵身跳了下去。 “他心里一定在偷笑骗过了两个蠢货。”墓埃收起短剑,漫不经心地向船舱走去。 “你们把他放了?...你们把他放了!你们...”副管跑过来,第一句还是表示疑问,当他确认了这个事实后他便又重复惊叹了好几遍。那一脸的惊恐,仿佛是得知了世界末日将来临一样。 “希望他刚好跳在一只觅食的鲨鱼头上。”墓埃转过头说。 副管立即跑到船尾处张望,在墓埃和焕-汀看来他有些过分的担忧了。 “你怎么了?”汀问。 “哦...天啊,他不会遇到什么鲨鱼,会遇到大麻烦的是我们!” “你一定是想太多了,我想我们已经安全了。” “不!你们不该放他回去,”副管的腿在发抖,“他一定会召唤那头鲸...我们完了!” 焕-汀恍然大悟,她没想到这一点,刚要进舱门的墓埃忽地折返回身,他惶恐地看着副管,“他会召唤那头鲸?” 前天夜晚海面上那惊悚的场景不约如同地浮现在焕-汀和墓埃脑中,整艘船,在半空翻了个,船员噼里啪啦掉进大海,给鲸塞了牙缝。 第38章 谁的死与他们的逢生 【她听到了心跳声,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 “我们安全了!”墓埃一边讽刺学着焕-汀讲话,一边四处张望,时不时掏出那块琥珀石瞧上一眼,“在没有把敌人置之死地之前,安全永远是一个不确定因素。” “我们还不至于等死。”焕-汀反驳他。 “不,现在我们只能等死。”他与焕-汀对视了一眼,目光严凛,扔出对她在不适当状况下使用善心的讥讽。 副管无法控制他抖动不停的膝盖,“哦,这两条腿好像不属于我了...” “情况使然,它们将很快就不属于你了。”墓埃淡淡的一句使副管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够了,仙人掌...”汀扶起副管,通过他的手臂她都可以感觉得到他的颤抖。 “他说得没错,我见过那家伙。族长一旦获救就会召唤那家伙攻击我们...哦...我们死定了,我们只能等死,在它面前我们脆弱不堪...” “镇静一点,副管,我们还有希望...过来!帮我一把。” “你想做什么?都是枉然的...” 汀用手势打断副官消极接受死亡的断言,“听着,我们要尽快着陆,最后的机会,我们不能放弃!最后一刻还没有到!”她试图改变航向,朝沉沦岛的方向开去。 “问题是在到达沉沦岛之前我们就已经死了。”墓埃走过来按住她掌舵的手,藐视地看着她。 “那怎么办?什么都不做,这么等死?” “对,等死。” 这一番严肃的说辞不是墓埃在跟汀斗气,他的目光坚定凛冽,不可置疑,这让汀顿时无言以对。 ---------- ---------- “你确定这样行吗?”副管沙哑着嗓子低声问。 三个人蹲坐在一个隐蔽的挡板后面,平息着急促的呼吸。 “不确定。”墓埃目光一刻也不离他手中的琥珀。 “噢...”他又将要嚎啕。 “噢,闭嘴!”墓埃毫不客气打断了他将要嚎啕哀诉的前奏,“如果你能保持几分钟的安静,我不反对你默流眼泪。” “这是在赌命!”汀仍旧觉得这样做风险太大,墓埃也不曾否定她的这种看法。 “而不是必死无疑。”墓埃说。 “让他们以为我们跳海了?”焕-汀问。 “总之是弃船了。” “但那帮野人不会弃船,我们还是要落到他们手里。” “那是再之后下一步要解决的。”墓埃瞥了她一眼。 “可那头鲸就一定要毁掉一艘航行着的船,而对停下的船无动于衷?它可不会考虑太多。” “所以这就是我要赌的,该死!”墓埃厌恶地看了一眼大海,他一向厌恶海洋,因为在海上离开了船什么事都无法掌控,尤其是自己的命。 “噢...”副管又开始了。 “它来了...”墓埃替副管捂住他的嘴,目不转睛盯着琥珀石,焕-汀紧张地合上双眼。 这一刻的静止真的是在等命运做安排。 没有动静... 突然一下子,他们感觉到...船在缓慢上升...令人心惊地左右晃动...汀抓紧了栏杆,此刻她的大脑除了恐惧已然无法腾出位置祈祷...她听到了心跳声,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 再一次,她接近死亡,死亡离着最近之时刻恐惧都会幻化成空白,让受难人妥协... 汀的整个身体脱离了船体,她松开了手,脑海中浮现出几天前看到的相同画面,整艘船底朝天翻转过来,船员们落入大海,不同的是,只一瞬间,自己成为了当事人。 ...冰冷的海水透彻骨髓,她又恢复了本能的挣扎,并时刻预料着那头鲸的来袭,也许它会一口把她吞掉,最好是那样,只要别嚼个粉碎... ...... 一只手抓住了她...她没有反抗,因为她已经失去了知觉... ...... “汀...汀...” 熟悉的声音在呼唤...她慢慢睁开眼睛...是她...她又闭上眼睛,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再次睁开眼睛时塔央依旧微笑注目着自己... “是吗?看来我们在天堂里会和了。”焕-汀缓慢坐起身,望着这个让她迷离的身影。 “为什么不是地狱?”又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 是墓埃。他用他那惯有的,比看自己鼻梁稍高一点的目光看着她们。 “哦,你也在。那就是地狱了。” 焕-汀在塔央的搀扶下站起来,现刻载着他们的是艘渔船,她轮番看着塔央和墓埃,确定了大家都还活着不是她脑中勾画出的幻觉。 “怎么,我们还活着?你也还活着?” “是的,我们还活着。”塔央难掩欣喜地回答汀。 “是的是的,我们居然还活着,真是不可思议...”一股水甩在焕-汀的裤腿上,副管从她身后冒了出来,“是我眼花了?...两头鲸,我看到两头鲸,而且,之后居然没有再理我们?” “母子两个,也许可以这么形容,”塔央解释说,“我们救了大鲸的孩子。” “从族长手中?”副管惊异地看着塔央,显然不甚相信这个女孩具备此种能耐。 “你们?”焕-汀捕捉到塔央话里的人称代词,她感到奇怪,还能有谁? “小猪头。”塔央的眼神黯淡下去了。 “谁?”墓埃皱起眉头,他没听清她说什么。 塔央失望地摇了下头,然后握住汀的手,“不管怎样,谢谢你们!你们回来了,为了我,你们回来了,那种想法实在玷污了你们的忠诚,我从不应该有那样的想法,我不该那样以为...你们抛下我了...” “噢,我是那样的人么?”墓埃敞开双手,欣然接受了塔央给出的如此高的评价。 “我知道,我不该那么想,那是种卑贱和...和,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所能说的唯有...你们对我而言的珍贵。” “别说这些,我们是朋友,你有我们,就像我有你们、他有我们一样,我们是一起的。”汀用手握了握塔央的胳膊,她的微笑是那么柔软心扉。 “别那么抒情,亲爱的,我们救了你,你又救了我们,我们扯平了。”墓埃不是很能适应女孩子间互相倾诉情感的这种细腻场合。 “可是,你刚才说小猪头,小猪头呢?”焕-汀问。 “谁?”这回墓埃听清了,副管在问。 塔央的神色黯淡下去,她拒绝说出她获救的过程,不管焕-汀和墓埃如何追问,他们所能知道的只有一个猪头小精灵已幻灭的事实,正如墓埃当初预测,在这个不属于它的世界它没能挺过去。 ...... “你真的没拿缺失的最后一枚记号币?”焕-汀问墓埃。 “没有。”墓埃简简单单地回答她。 “可是...” “你是不是健忘?” “我...” “你不记得你拿过一枚?” “我是拿过一枚,可之后被络腮胡子抢走了...” “然后呢?” “然后他放进了他的衣服袋里,我记得他是...” “然后呢?” “他被你杀了...” 焕-汀终于拾起那幅记忆图景,死掉的络腮胡子被墓埃踢下了海,所以那枚记号币也跟着... 墓埃揩了揩眼睫毛,海风吹得他眼睛不舒服。 “可是后来他的尸体被部落人打捞上来...”焕-汀又说。 “我检查过了,亲爱的,你没留意么。” “已经没了?” “那枚记号币没有跟着络腮胡子一起被打捞上来,它归大海所有了。” 第39章 被释放的食泪人(一) 【她不想自大地向别人施舍同情,但她的的确确想要为塔央做自己所能够做的。】 “恶棍!竟敢使用这种手段...” “噢...我至高无上的女王...” “可恨的是,居然被他骗了!” “这不能怪您...我敬爱的女王...” “你闭嘴!” 精灵王的怒火透过那双被睫毛封锁了般的眼睛透射出来,她撇掉图案已开始消褪的破布,其上五只半截手指标识还依稀可判。“你们一帮废物!没用的蠢货!竟让一个外来者耍得团团转。他怎么敢呢?他怎么敢?他?” 忽的一念,她想起了他是谁。 她透过殿门大堂庄严凝望着天际,缓缓举起的双手跟随着她的怨念上下颤动...“愿上帝赐予你千分之一的机遇,再来到我这,我会扒了你的皮,让你残留的血肉之躯浸泡在我的魔液中,让你受尽苦痛,向我哀苦求饶...直到你的灵魂...被永远的剥夺...受罪......征伐者——墓埃!” ---------- ---------- “喔...”墓埃脚底绊了一下,他踉跄着坐到大家旁边,“一定又有人在诅咒我。” “又这个字,用得十分贴切。”塔央点着头顽皮的说,她总是会不自觉的揶揄墓埃,也可能跟她打心眼儿里不喜欢他并且还不想掩饰这种成见有关。 副管不断翻弄着篝火上烧烤的野兔肉,他这种烤肉的方式跟生怕肉会烤熟一样。 焕-汀摘下头顶被虫蛀了的帽子放在她盘起的双腿上,就是塔央在他们被俘的船上找到的那个,她觉得还很合适。“总算找回了踩在地上的踏实感。”在海上漂泊的几天她可是吐得晕头转向了。“打听到了吗?”她问墓埃。 “这块隶属欧彻特的边境森林,噢,我不吃这个,谢谢。”他回绝了副管递给他的一小块兔肉,接着说道:“那么,大家接下来都有什么打算?” “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汀对他说。 墓埃翘了翘眉,表示可以洗耳恭听。 “派俹地,”说出这三个字后焕-汀察觉到墓埃眼神的微妙变化,于是接着问:“你认识他?” “不认识。”他斩钉截铁地说。 这个回答汀一定是不满意的,她仍旧盯着他看。 “好吧,我听说过,”墓埃有些不自然的站起身,背对着大家,一手搭着树枝,另一只手缓慢摸着鼻梁上的疤痕,“你想知道什么?” “看你能告诉我什么。”汀抬头望着他的背影。 “如果要我形容,一个...年轻有为的...具诱惑力的...”墓埃转过身来,微笑挡不住他邪魅的神情,“...吸血鬼。” “吸血鬼?”副管像听见了什么不该听到的关键字一样,他拿烤肉的手颤了一下,表情呆滞地望着墓埃,“你们在讨论什么?” “喔,我忘了这里还有一个胆小鬼。”墓埃又转过身去,似有似无的打探着四周。 “我见过吸血鬼,我真的见过一个,一个小女孩。”副管信誓旦旦地说着,虽然他打断了汀想要打听的谈话内容,但这同样勾起了她的兴趣,塔央也放下手中她斟酌了半天该不该放进口里的兔肉,静静聆听着。 “那时我也是个孩子...” “不同的是她现在仍然还是个孩子,”墓埃插嘴说,“...看起来。”他又补充道。 “没错,吸血鬼可以保持外观体征不变,而实际却已经历了百年人世。”出生在魔法家族的塔央当然也对吸血鬼略知一二,但却未曾谋面。 “你看见了什么?”汀冲塔央点了点头,然后问副管。 “她刚刚饱餐了一顿。当时我躲在一堆稻草垛里,看到...她的尖牙从一个妇人脖颈的血管中拔出,血淋淋的...天啊,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幕,那简直、简直不应该发生在一个孩子身上,一个可怕的灵魂。” “欲望不区分年龄,亲爱的。”墓埃侧过头,他所感兴趣的并不是副管少见多怪的经历,他打量着焕-汀,“你为什么问派俹地?” “谁是派俹地?”副管呆愣鹅似的问。 汀微微努了下嘴,但是没有回答,她独自走到另一棵树下倚着树皮沉思起来。 ...... 只要黑暗夜夜如期降临,清晨也紧随其后如期而至。汀一整夜思绪纷绕,几乎没有入睡,此外,和她一样一整晚都没合眼的还有墓埃。 墓埃一如既往的在月夜下搜寻着魔力,也是一如既往的收获甚微,由此,他也开始越来越看重另一条路径了,这个需要下重大决心的想法尤其在泪竹出现之后便更不可控地膨胀起来。 塔央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到焕-汀身旁,“在想什么?” “没有。”汀露出乖巧却又满含拒绝的微笑。 “如果像你说的,我们是朋友,就可以互吐心事,不过显然你内心的某些地方我们是无法涉足的。” “别多想,塔央,我是不想给大家添烦恼。的确很多事情困扰我,好多无法解释,他们之间似乎有着莫名的联系,而我却不能将他们很好的联系上。想不通。还好,我现在确定了一个明确的目标...”汀看了一眼塔央,“就是先找到我的父母,此外别无他求。” “其实这就很美满了。” 汀明白塔央心里的感受,她不想自大地向别人施舍同情,但她的的确确想要为塔央做自己所能够做的。“到时候,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前提是你不嫌弃。”她说。 “我怎么会嫌弃!你真的太好了。”塔央倍感慰藉地扬起嘴。 “当然还有一个大前提,就是我得找到他们。”汀弯着眼角苦笑了一下。 “嘿,情感丰富的女孩们,看到那个家伙没?”墓埃步伐悠闲地走过来说。 焕-汀和塔央四下张望了一番,表示都没有见到过副管侍。 第40章 被释放的食泪人(二) 【“别死得太早,伙计!”】 焕-汀、塔央和墓埃三个人在原地等了一上午,仍是不见副管人影,于是开始四处寻找。 “喏,时间已经浪费得可以了。也许他是有什么类似憋不住要解手的、不便和我们讲的急事,或是其他什么...我不在乎的事情,总之,我们可以不用再纠结于寻找一个大活人了。”墓埃把交叉的双手左右撇开,表示他已经厌烦并有了新的决定。 “他之前生活在岛上,刚踏上陆地会有什么急事?”汀反问道,她不能赞同墓埃这种不负责任的惯性。 “也许正如墓埃所说,他不想和我们一起了,否则也不会不告而别,他一定是在昨天夜里偷偷离开的。”塔央推测着说。 “这么说,”汀想起来了,她昨晚没怎么睡,记得半夜是有一个人起身离开过,但当时由于心事沉重她也无暇顾及,连多看一眼都没有,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人确实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好像是那个方向。”汀踌躇了几步便朝西面走去,塔央和墓埃跟在她后面。 当她走过一段路程后发现了副管,她便后悔寻求事实亮出的惨象。 梦魇所不及的恐怖现场,一具尸体,倚在一棵树下...从尸体颈部以下可以判断出是副管。 汀捂住了嘴,惊惶不已。 “是什么伤害了他...” 墓埃眯起眼睛,迈着探路的步履不无吃惊的走近尸体,他蹲下身以便可以靠得足够近,来观察这张完然无生命气息的脸所承受的魔难,他用手轻微翻看着副管的恐怖面庞:一张完全缩了水的脸,面皮极度褶皱,五官扭曲得辨不出哪是哪了,整个就跟一块被扭干水了的抹布... 焕-汀壮着胆子走近过来,不忍直视这幅残忍景象。 “他遇到了什么?”她问。 墓埃难得凝肃起的面庞陷入另一番思虑,他起身俯瞰着这张可怕面孔,好奇的不是副管的死和杀死副管的人。 “他们被释放了...”他喃喃地说道,“是谁干的...”边揣度着,他边想到了一个人,于是一丝不易察觉的邪笑再次掠过他嘴角。 “什么被释放?你知道是什么东西杀害了他?”焕-汀抓起墓埃胳膊,严凛地注视着他。 “食泪人。”墓埃简言回应说,“你很想但是你追溯不到具体的元凶,这只是他们犯下无数罪行中的一例。” “你是说伤害副管的,是像我们一样的...人?食泪人?”根本就对食泪人毫无概念的焕-汀怔怔地看着墓埃,然后目光又落在一直不言语的塔央身上,“你听说过吗?塔央?” 塔央依旧站在原地,摇了摇头,她似乎很排斥靠近这具怪异尸体。 “对,他们是人,但不像我们,我们是善良的人,不随随便便伤害弱者。”墓埃又恢复了他那副无动于衷的不在乎态度,瞥了瞥树皮上的抓痕,仿佛看到了当事者当时痛苦挣扎的摸样,“显然,一个食泪人路过了这里,但是并没作长时间逗留。”他又接着说道。 “你怎么知道?”塔央冷冷地问。 “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安然的还站在这里,副管一个顶多算是给充充饥的。”墓埃注意到汀正为副管伤心难过呢,他不以为然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么你和塔央...一道寻找你那不知踪迹的父母?” 焕-汀无耐抿了下嘴,“没错,你呢,逃避魔涯的追杀?” “呃...是避免正面交锋,”墓埃尴尬地咧了下嘴,“所以,我们暂不同路,很遗憾我帮不上什么忙。” “不,你能,其实...喏...”汀突然吞吞吐吐起来。 “想说什么?” “吸血鬼,”她感到为接下来要说的话而难为情,“你能找到吸血鬼的集中地吗?” “你找吸血鬼做什么?”塔央上前吃惊的问她。 “喏...这只是一个想法。” 墓埃假装大脑为这个问题运转了一圈,然后对汀说:“你可以试试,找一个忧郁的月夜,流下一滴眼泪,再加上一滴魔力...” “什么...” 焕-汀理解了他的意思,就是没有目标地闯进未知领域,那样的话她指不定要尝试多少次才能去对地方,况且她怀疑是不是有那么多条命可以供她去尝试。 “再见,祝你们好运!”墓埃似笑非笑地说道,但这话从他口里说出来更近似于:“别死得太早,伙计!” 第41章 被破解了的古咒 【“如果我说,除了我和你,再加上一个女孩...和她的半截竹子呢?”】 紫色魔法液泛出的微弱光线让他枯萎的双手带上了丁点光泽,宛若两只枯枝包被上人皮,再抽干掉全部水分,只是这对无生命组织仍不断地来回摩挲。 “古壁密语怎么解?”他说。 预言者头部低下的幅度一直保持得恰到好处,既不俯得过低,无察言观色之失,又不低得甚微,有打量统领之嫌。 “往剑里...注入灵魂。”预言者谨言慢语回答道。 “灵魂,驻在剑里?” 那喉咙里像有沙砾在溪流中滚磨般的声音停了一段时间,“看来她是这么做了,她的的确确选择了这个办法...来防御我,这就是当我触碰那把剑却犹如手握清水的真正原因...明明在手却拿不走!”左边那只手猛力挥起,手心的液体溅到岩壁,岩石酸蚀了般嗞呲作响,“可恶的看林人。” “关键是...竹林看林人注进去了谁的灵魂...”这时候保持沉默是不恰当的,于是预言者接着分析说:“我们得把灵魂逼出来销毁掉,才能利用断竹的魔法。” “是那个女孩。” “最让我担心的是...” “说!” “那个含在断竹中的灵魂,如果无法得愿击垮我们,当然他们绝不会击垮我们,我是说...” “继续说!” “那它可能会采取一种极端方式...”预言者小心翼翼地吐出每一个字:“...把魔力全部毁掉...” “休想!”因瞬间联合起过去就滋生的仇恨他的声音锐增到了另一层高度,“那根死竹子...带走了我毕生的魔力...我势必要将它们夺回来...” 预言者不再敢言语。 良久他又发话,“你不用管了,我已有对策,它迟早是我的。” “那,我去做事了...” “...食泪人逃逸事件弄清楚没有?” “正在竭力查杀中,只不过,选的时间很棘手,在月夜里...大多数都逃回了未知领域...” “料到会是这样,别以为暗中行动的只有我们...提高警惕,十之八九是那老骨头的儿子干的,多年来一直不露声面,默默成了器侯。不过有他在我们手上,不怕他儿子不回来自投罗网,到时再跟他算这笔账...” “嗯...关于焕-汀...” “焕-汀?” “就是那个女孩、断竹挑中的人,关于他们一伙人的行踪,追踪者威多铎似乎还没有...” “告诉他没他的事了,我自有安排...墓埃现在欧彻特的边境森林里,告诉他。” “他不是就跟那个女孩在一起?” “分开了。” “好的,我这就去传达。” ---------- ---------- “喔喔喔!我还是找到了你,原来搬到了这儿,气色不错,伙计。” “你明知道我不想被打扰,墓埃。”一股透明液体从他左眼角下的裂痕流出,顺着苍白的面颊流下,他用手帕擦拭着,黑色的旧斗篷搭落在座椅的靠背上,拖至地面,遍布于全身的忧郁气息似乎也忧伤了他的整间房。他看也不看来者一眼,眼神上的漠视便足以强过于下逐客令了。 “阿-呃,现在的岱普诺处境维艰啊...原本还可以待在你们那个领域,至少不用忧虑食物的问题...”墓埃瞥了岱普诺一眼,看他无所表露,便悠然迈着步履,继续说道:“现在你的同类们都被释放了,回到了你们的未知领域...”他靠得他更近,转而俯身面对面注视着他,“然而,就算是拥有一颗再善良的心,人们在大多数情形下也绝不能容忍...一个曾给自己种族带来灭顶之灾的叛徒留下来...” 岱普诺顶破墓埃的俯瞰,猛的站起身,“你来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是在替你分析你不敢直视的现状...你现在简直糟透了,到底了...难道你不想复仇吗?” “闭嘴!” “不,这正是你想听的...他害你成了离群之马...” “闭嘴...” “他又利用了你的忠诚,利用你,囚禁了你所有的同类...” “我警告你...” “你就像一匹罪不可恕的害群之马,尽管你又救了他们,如今马群归来,还是要毫不留情的把你踢出来...” “闭嘴...” “怎么办呢?残喘在这个世界里,没有那种植物的泪水,你只能靠吸食人类...忏悔,孤寂,煎熬...与日剧增...” “够了!” 岱普诺怒吼,一把将墓埃攘至墙面,陈旧的碎石掉落下来。墓埃抹去嘴角的血迹,坏笑着观摩他。 他是跟墓埃打过不止一次交道的人,他清楚他的用意,良久他平复了情绪。“我相信你今天来的目的不只是激怒我吧?” “你早该这么想了。”墓埃转换了个角度,碰肩走过他身后,坐在了他原先坐的椅子上,摸了摸鼻梁上的伤疤,“当初我们都为魔涯办事,虽然一度我们是敌人,不过也可以说,曾经我们是搭档,今后...仍然可以。” “你清楚你自己在说什么。” 墓埃没有理会岱普诺这句话的暗讽,“你不会一直就这样,待在棺材铺的地下室里,还能有比这更悲哀的?过着无止境而且还是毫无生存价值的生活...但如果你提出复仇,情况可能就大不一样了。” “所以呢?” “我可以帮你...”墓埃露出他那惯有的“友好”笑容。 “不如说,是在你帮了我的同时,我也帮了你。” “可以说这是最好不过的互惠,怎么样,还需要时间考虑吗?” “不需要。”岱普诺靠着壁炉台面坐下来,“就我和你的力量...向魔涯复仇?没想到你的脑袋越发变得简单了。” “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伙计。”墓埃慵懒地将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面朝屋顶,左手在空中有节奏的挥动着,像在指挥着他说出的每一个字,“如果我说,除了我和你,再加上一个女孩...和她的半截竹子呢...” “泪竹?你利用上了泪竹...”岱普诺讶然立起身,又故若平静的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墓埃。 “这么些年,你的措辞总是毫无情感可言...是互惠,亲爱的,泪竹,你肯定也听说了。” “我不但听说了...”岱普诺思索了片刻,“到现在我还不明白这里面你会得到什么好处?” “喔,你还是比较了解我的。你知道,魔涯在我身上下了诅咒,为此,我不得不丢弃所有的魔力,多么惨痛的代价...” “在自由和魔力之间你选择了自由,这就是代价,但是失去了魔力,诅咒还在,是吧...” “我不会让我的行踪掌握在任何人手里,绝不,所以我现在一滴一滴的收集魔力,还在寻找可以化解这种诅咒的方法,就像你所说的,诅咒并没有消失,只是暂时不起作用了。要知道这可是个艰苦又耗时的过程,恐怕还没等魔力收集够,我的身体就已经随着时间推移先老化了。” “这倒是真的,没有了魔力,你们这些人的躯体就跟昂特没什么两样。” “这一点我该羡慕你们食泪人,但我绝不想成为你们。所以,以上就是原因,我必须换一条路走,在泪竹出现以后,我就已经在思考这条路的可行性了。摧毁魔涯,就摧毁了诅咒,然后我就可以再度拥有我久违的魔力...要知道有了魔力,我的双手就是武器。当然我知道这条路并不好走。”墓埃和岱普诺对视了几秒钟,“怎么样?我的理由足够动听么?” “最坏我也能确定你刚才的话都是真实的,但你能确定我不是还站在魔涯那边、利用你?” 墓埃凝视着岱普诺的双眸,随后墓埃的眼神中透露出一抹失望,“我承认,我不确定。的确,你听到泪竹之后过大的反应,让我猜测你的大脑产生了什么想法,而我的潜意识又在告诉我那并不是一个邪恶的念头,”墓埃又以那种肆图要透过眼神的观测侵入对方大脑思想的方式注视着岱普诺,“虽然我很好奇...那究竟是什么。” “无法奉告。”岱普诺淡淡笑了一下。 “我晓得。那么,回到主题上,我想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是的,但是我担心,那个女孩是否有足够的勇气和一个食泪人同行。” “呃,这个你可以放心,才不久她还向我询问吸血鬼的集中地呢。不过问题是,她是个局中人,还停留在一个正寻找家庭温暖的小女孩阶段,需要知道的事太多。” “可毕竟她是泪竹选中的人。” “那么,为了大家好,先来完善一下我们的计划...首先某种情况下,一些美丽的谎言是允许和必要的,例如不能告诉她你曾经是魔涯的人,还有...” ...... 第42章 回忆的丝 【“你总是知道的,对我来说,你们的面具都一样,我无法分清楚谁是谁。”】 “我已经死过几百次了,如果像你这么做有用的话!”插进胸膛的匕首被拔了出来,他们慢慢向焕-汀聚拢... “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帮个忙?”焕-汀惶恐地望着一双双对她体内鲜血垂涎欲滴的面庞,她被吸血鬼围困了。 “哦?什么忙?”有一个开始摆弄她的头发,卖弄着猛兽进食前的玩味感。 “我们能坐下来慢慢谈吗...”汀的话音抖得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否说清晰了,不过这好像也没多大所谓了,她无助地摇着头。 “我也希望,但是你自己还不知道,流淌在你体内的鲜血正迫不及待的召唤我们呢...” 吸血鬼们张开了嘴,尖牙露出来,焕-汀一下子瘫倒下去,已经毫无抵抗力...他们相继扑了上来... “啊!”... 她惊醒过来,额头上噙满了冷汗。 她用右手抵着头,倍显憔悴。 天接近破晓,她看了看塔央,塔央还在熟睡中,两匹马也都没有动静。树林中穿行的冷风打透了她全身,她不禁抱着双臂独自叹了口气,那个熟悉的、来自她体内的酣睡声依然在,它成了她每逢孤寂唯一能够依仗的安全感,她从来没想过要如何消除这种怪象,反倒是少了它她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啪”的一声,汀只觉后脑被击中,随后便失去了知觉...这回不是梦。 ...... 有些轻微的晃动,晕沉沉的...焕-汀缓缓睁开眼睛。 她的头是仰着的,暗淡的光线中她看到一张轮廓分明、假面般漠然却俊美的面庞,肤质白得细腻,看不见毛孔,也看不见血色。 她被抱在他的怀中前行。 “你是谁?” 那双若隐若现着忧郁的双眼微侧向她瞥了一眼,“如果你问的是名字,岱普诺。” 焕-汀蹙眉张望,看到的全是岩壁,他们好像在一个山洞里...她怀疑这难道又是梦? 岱普诺停下了脚步,将焕-汀轻轻放下。 焕-汀也停止了四处环顾,当她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的时候感到不寒而栗。 “你很冷吗?”焕-汀问他,目光不时被他那比黑暗更深黯的斗篷吸引去。 岱普诺微微倾了下头。 “你身上的冷气我的鼻子都能闻得到。”焕-汀此刻的鼻尖都是冰凉的。 看对方没有回答,她又壮着胆子问:“你是...吸血鬼?” 她还是抱有一种侥幸,觉得自己也许还在梦里。 岱普诺略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的确比起吸血鬼,没多少人听说过食泪人。” ...食泪人! 焕-汀吓得后退了两步,脑海中猛地迸现出几天前部落副管死亡时的恐怖模样,整个头颅的水分都被吸干,极度皱缩...忽然她又想起之前做的关于吸血鬼的梦,于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大脑过度紧张...她紧闭上双眼,狠劲拍自己的额头和脸蛋,“是梦!是梦!”她这样提醒自己,想赶快醒来。 在准备睁开眼之前,她暗自许了个愿希望梦醒了,可当她睁开眼之后这个面色惨白的食泪人依旧站在她面前,不为任何情由动容的面具大概就是这副神容,只不过这张面具雕琢得精致而雅观。 出于不得已的自卫焕-汀拔出了泪竹,强撑着底气说:“我不想伤害你,就像不想任何人伤害我一样,请你别靠近我。” “你比我想象的要坚强些,不问问为什么带你到这儿来?”岱普诺缓缓向她靠近,露出并无敌意但充斥着挑衅的神情。 汀随着他的步伐小心地后退着,“我不想知道,只要你能让我离开。” “如果我想伤害你早就可以下手了,别担心,转过头看看。” 他说的没错,她没醒着的时候她的命就攥在他的手里呢。 焕-汀默读着他眼神中的含义,想了想,随后谨慎又非常缓慢地侧过脸庞...她发觉她的身后有人影在闪动,于是立即防御着转过身去,把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是一块巨大而平整的岩石壁面,此刻上面居然投影着活生生的真人场面。 ...一摊竖立在空中的水,水面垂直地面微微波动,一双瘦骨嶙峋的枯手在紫色液体的滋润中来回揉搓...从那里传来了说话声,是对两个低头俯身、身着黑斗篷的男人说的,“你们先下去。没有允许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扰。” 焕-汀定格了般入神地看着,几乎忘记身后的食泪人了。 “出来吧,我的信息员普东奥。”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岩壁,等待着话里那个叫普东奥的人出现。只见场景的角度开始转移,那摊水现在变成了正对着汀...却没有人再出现。 水里又传出了声音:“摘下你的面具。” “他在跟谁讲话?”焕-汀看着面向自己的那滩怪东西,心里发怵起来,惊愕地凝望着那双枯手,“没有人...难道是冲我说的...”她想到这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觉得脸上的温度很高。 “你总是知道的,对我来说,你们的面具都一样,我无法分清楚谁是谁。”这话的语气不像之前了,掺杂进了许多悲伤,“她人不在了,可她的咒语还在,这是她在我身上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她恨我,她让我的痂看到你们就自动撕裂开,痛苦和悔恨,她想让这些跟随我一生...看看,你又让我忧郁了。” “统领...”另一个声音出现了。 焕-汀震惊了,这声音...是从自己这个方向传来的...她四处寻视着,向后踱着步,慌乱中撞到岱普诺身上。 这种局促不安很快被冰封住,岩壁上又有动静了,那双手还在缓和地揉搓着,“怎么样?肖恩夫妇的立场?”水里的声音恢复了强势和冷酷。 “他们是站在你这边的。”那个在焕-汀所在方向上的声音回答说。 “很好,很好。一切按部就班...我们的暗夜,它就要从牢笼中释放,滚开他们的禁锢,黑夜才是王,黑夜才该享有全部,整个世界...我要..不见天日!” “这场较量,未必轻松。” “...海飒...只要除去这一块挡板,他们就永无翻身之日!你明白吗?”邪恶的狞笑像被赋予上了生命在整个岩洞中游荡... 良久,声音消失了,两个都消失了。 海飒...十多年前? ...焕-汀回想着关于那次昂魔首战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一部分墓埃讲过的,一部分塔央讲过的,感到体内血液沸腾了一般...是那场昂魔大战的浩劫,刚刚的画面应该是发生在十八年前...那双摩挲的手...是魔涯...他想要制造永久的黑暗...那么,刚才是某个人的回忆... “这是...”她看着岱普诺,握紧了手中的剑。 “我的回忆。”岱普诺看穿了她的所想,眼神依旧毫无温度。 “你是魔涯的人?” “曾经是,”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灰色手帕,擦拭着左边脸颊疤痕处流出的透明液体,“但就在那场浩劫之前,他利用我,伤害了我的族人,给了我一个不再忠诚于他的理由。” “他做了什么?” 话音刚落,汀又感到有人影在晃动,那块平滑的岩壁上展现出了岱普诺的另一段记忆。 竖立的水仍然面对着她。 “你利用了我对你的忠恳!”现在焕-汀能够辨析出这是岱普诺的声音了。 “对此,我能做的只有道歉,要知道,我从不向任何人道歉...要不是你们的面具!都是她...我看到的都是她!这场战斗我势在必得,决不允许任何干扰因素存在...” “就因为这个?我们食泪人对于昂和魔的纠纷从来都是保持中立,他们根本不会参与到这场斗争中,你不该这么做。” “可你还不是说服了他们来协助我,所以...这种可能性也会发生在海飒那边,这就是纰漏。” “我是罪人。” 焕-汀听到了岱普诺发自内心的忏悔。 “哦,你还是不够彻底...清醒一点,为了避免你会做出一些莽撞的、你知道,那种会令你自己后悔的行为,我不得不把你也...” 突然画面开始摇晃,迅速切换,快得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直到最后,一概消失了。 第43章 爱过了的恨 【在那之前他只是个寻常巫师,并带着一个寻常男人的情愫爱上了一个食泪人,然后,一切开始改变了】 “然后发生了什么?”焕-汀急切的询问岱普诺。 “在一个人的帮助下,魔涯深信我死了。”他说。 这是焕-汀最想不到的答案,却也最具合理性,死亡是躲避魔涯追剿最好的方法。如果死亡是一种终结,再不赦的恶魔也仅能追到这停下了。 “怎么做到的,谁帮了你?” “我不能说。” 焕-汀顿了顿,“那...之后呢?” “我回到我们的领域,这里没人再见过我。曾效力魔涯的事,包括他在内只有三个知情者,现在,你是第四个。” “食泪人被释放了,就在前不久,你知道吗?”她小心地问他。 他没有说话,避开了她的眼光。 焕-汀大起胆来,多种复杂因素交织在一起,让她一时间卸下了对面前这个人的防备,她下意识感觉他的立场里不存在伤害她的成分。“刚才我注意到...你们的族类,食泪人,让魔涯不安...是一种...我说不上来是什么...还有,他一直在提你们的面具,和一个咒语,我不是很懂...” 岱普诺僵冷的面容转朝向她,“你现在看到的,就是一张面具。” 他看她目光怔愣了,便又继续说道:“至于面具下的,我不想满足你进一步的好奇心。” 汀凝视着这张轮廓分明、苍白精致的面容,借着这个机会她大胆又仔细地瞧看着他,他的脸上,左眼角下布有一道疤,没有愈合,怪异的是伤疤里流出了透明液体,她不知道那是什么,看起来像泪水,于是她脑子里居然钻出了一种飞离谨慎的思考:那液体是否像泪水一样是咸的。她很快又将这与现刻不相关的想法抹掉,以审度一张面具的角度看着这张面皮,这便让她开始心悸,她想如果此时此刻他要摘下这张脸上的面具呢?面具之后会是一片血肉模糊吗... “我们食泪人极少情况摘掉面具,面具后面也不会是血肉模糊。”岱普诺并不想掩饰他所具读心术在面前这个女孩身上的精准程度,毕竟她太简单了,太容易被看穿。 焕-汀终于有所收敛的收回目光,她在观察别人的同时总不经意把自己暴露得太多。 “所有食泪人都藏在自己独特的面具之下,除非你是我们,否则你不会懂...至于你对刚才那位话里的困惑,我可以告诉你,从某一个时间点开始,对于魔涯,在他的眼里,我们的面具变得一样了...” “一样?” “都是一张女人的脸...” 焕-汀所能表现出的惊异早在知道他是一个食泪人时起就已完全倾泻,现在她不能有更丰富的表情来演绎自己听到了的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成为魔族统领之前,他只是一个寻常巫师,并带着一个寻常男人的情愫爱上了一个食泪人,然后,一切开始改变了...那个食泪人很美,落落大方,出水芙蓉般令他着迷,但他们的爱情路走到后续并不平坦,背叛、误解、魔力的争夺...一切都在撕扯他们之间的感情裂缝,直到有一天,几近疯狂的食泪人崩溃了,她用自己近百年的魔力,和她全部的爱,凝结成了一个永远不能被破解的咒语,施加在了那个她深爱着的人身上...即使失去所有魔力我们食泪人也并不会迅速老死,她带着痛苦回了我们自己的领域...而不可否定的是,那个男人是深爱着她的,失去她令他发狂,他拿命一次又一次的闯进未知领域,弄得遍体鳞伤,但也没有放弃,终于幸运的是,在那个女人离开的第七十七天,也就是他做出的第七十七次尝试,他进入了食泪人领域,也就是那时他明白了那个咒语:所有出现在他眼中的食泪人,都是一样的面孔,那张他深爱着的女人的面孔,他却再也找不到她了...” 焕-汀静默了,她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一个男人伤痛欲绝的呼喊场面...该是何等深沉的爱支撑着他,七十七次未知死亡的尝试...她无意中闯进的一次精灵古怪堡就已几乎要了她的命,如此他遭过的罪简直不能想象。 “后来呢...那个食泪人死了?” “死了。” “她该知道那个男人对她的爱。”汀真不敢相信自己在为魔涯说话。 “那些爱和痛苦,在那个女人死去之后成倍化成了恨和折磨,陪同魔涯藏匿在黑暗里,日复一日,直至最后他把所有的情感无一丝遗漏衍变成恐怖...从那时起,他的魔力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增长,直到助他生成黑暗中最强大的力量,而满足早已经不存在于他的生命里,一场不可避免的浩劫启动了。” “但是昂魔大战中他还是败了。”她回忆起墓埃曾给她讲过的那段历史。 “是双方都败了...可是现在,魔涯又重新崛起了。” “真无法相信他会有那样的一段...但也并不能减轻他之后的罪行。” “当然,因为根本就没人知道他的那段悲痛史,”岱普诺看了看稍显迷惑的焕-汀继续说道:“他之前并不叫魔涯,所以也就没人知道他之后成了魔涯、魔涯之前又是谁。” “可是你怎么知道的这些?” “因为那个他深爱着的食泪人,是我的姐姐。” 汀恍然间明白了,这就是岱普诺忠诚效力于魔涯的原因,恐怕也是魔涯重用岱普诺的原因。 “我为你感到难过...但是为什么让我知道这些?” “永久的黑暗...相信魔涯的诡图在你心头挥之不去了吧...就跟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一样,再也忘不掉。”他注视着她,的确他说对了,她已然开始在心里担忧那一天的到来。 “而你也应该清楚泪竹的过去,那一段浩劫,你该明白泪竹的用途,你是泪竹选中的人。” “不是的,我只是一个不能拥有魔力的普通人,我对泪竹的责任就是暂时保存它。况且,我还要...” “寻找你的父母?我并不想怂恿你认可这是个逃避问题的理由。” “我真的做不到,你难道辨析不出:一个没有魔力的人去对抗魔涯?他想杀我甚至、甚至都不用亲自动手。”焕-汀的心悸又加重了,她感到心烦意乱,她不是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这不止一次的让她陷入苦恼,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卷进了这场巨大风波。 “所以和你同道的有泪竹,还有我。” “你?”她不解的看着他。 “一切都不是往昔景色,而且我要从他手中救回我的父亲,食泪人的领袖。” 汀顿住了...他在的是一个斗争中的世界,她寻的是她来自并走丢了的情感的世界,原来现实变成了这样,就在她一心要寻回那个情感世界的途中误闯进了这个斗争世界,现在这个斗争世界里的一个强者威胁着这个世界,而刚刚一个人说要站在她身旁,这个人怎么会懂,就算这个世界的全部都站在她一旁,没能寻回那个世界里她本来的存在和她所挚爱的亲人,她跟孤身一人又有何区别... 她把剑插回鞘中,往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我已经失去了焕-芙,我只想和父亲母亲团聚,之后会把泪竹交还给竹林看护人。” “那么,祝你早日实现自己的心愿,也祝愿...在黑暗完全吞噬这个世界之后你能问心无愧的说:这没有你的责任。” 汀放慢了脚步,低下头看着挎在腰间的泪竹,沉思了好久。 “我改变主意了...”她说。 岱普诺注视着她的背影,“很好...” “不要等找到父母,我现在就要把它还回去,只要它在,我就不得安宁。” “你不能...” “的确,是要有一个人,一个有能力的人来支配泪竹,对永世的黑暗做出抵抗,很明显,我做不了那个人。” 第44章 一本没署名作者的书 【“它选错了人,这有多荒唐呢,我是一个不拥有魔力的人。”】 “哦?那帮家伙是的士路鹰来的,唔,我不喜欢那地方的人,说起话来一副盎然自大的模样,仿佛天塌下来有他们顶着,等天塌下来后他们是跑得最起劲的孬种。”黑菱格挽起袖子开始修棺盖上的精细边纹。 白菱格瞥了他一眼,“想想对面那条街的太太...” “什么?” “就是天天早晨看着自家狗专心对着狗屎这嗅嗅那嗅嗅,满脸的不屑但又不得不等狗嗅完再牵回去的那个老女人。最开始你不也受不了她的吗,现在我看你们打招呼打得挺亲切的,所以收起你的刻薄吧。说到她倒是让我想起她那个...” 黑菱格直起腰板,对白菱格摆出了个打住的手势,“噢喔,你刚说,你觉得我刻薄?”他的样子类似一个觉得自己不怎么傻的人,从一个傻子口中听到自己跟傻字沾边的评判后,整个人在先前建立好的自我认识瞬间崩塌了那样的惊讶。 “她那个女儿,”白菱格加重了话音,以示她话被打断的不满,“那个女孩儿出落成了一个可人儿呢,就是看上一眼便知道的,生下来是不用操心世俗的,只管精心把自己调理得白白嫩嫩、漂漂亮亮,供人赏心悦目来的,多好,多好呀,我呢,瞧这一双糙手,天生劳心劳力的命...”尽管这样说她还是带有欣赏眼光地瞧看着她的一双枯手。 “我不明白你说我刻薄,你的意思是,你觉得我比你还要刻薄?我,我比你还要,比你还有,比你,噢...”他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干什么这么小题大做的,再说,刻薄是一件丢人的事吗?刻薄是强者才能有的态度,亲爱的。” “噢,我可不这么认为,哦,您回来了..一切都还顺利吗....“ 黑菱格结束了和白菱格的纠结,打发她去准备茶点,自己逢迎上岱普诺,露出那种知道对方近来在处理一件非常重要事情的肃穆表情,他是那样的聪明人,表露出自己知道对方从事的某件事很重要,又绝不会没有分寸地去过问细节,但一定得显示出自己很关心那件要事的进展,并且视为一种自己理所应尽的义务,而事实上,他毫无概念。 “我想并不算顺利。“岱普诺低沉着脑袋,疲惫地坐下。 如果黑菱格得到的回答是顺利,他便可以直接笑一笑表示一番欣慰然后不再过问了,现在得到了不顺利的回答,他就只能尴尬地撇一下嘴,然后不再过问了。但不管怎样,重点在于他的关心体现出来了,这就行了。 “嗯,是啊...这阵子住在这里还习惯吗?“黑菱格和声细语地说。 “不算习惯。“ 噢,又得到了一个否定回答...现在黑菱格确定了这不是个和岱普诺闲谈的好时间,他该闭上嘴了。 ---------- ---------- 塔央带着总算摆脱了焦虑情绪的责备表情迎面跑向焕-汀,“天呐,焕-汀,你去哪了?”还没等焕-汀把事先想好的借口说出来她就又很快地说道:“想起副管的恐怖遭遇,我就以为你也遇上了食泪人,那就太可怕了。你去了哪?” 汀为了宽慰塔央挤出勉强的笑,“睡不着,四处转了转。”但是不管怎样掩饰她都显得心事重重。 “我们需要两匹马。”塔央说。 “去哪?”焕-汀纳闷地瞧着她。 塔央笑了笑,“找你的父母啊。” 汀的心里又难受起来,塔央在为她考虑,而她还不能跟她说出全部真相,怀着某种叵测的信任,她将保管有关食泪人岱普诺的回忆和魔涯的那段历史绝不向任何人透露,这也是她答应过岱普诺了的。想来想去,她只能重复说着是啊,是啊,然后她正视着塔央白皙的面庞,“不过我改变主意了。” “怎么?” “我要先去找竹林看护人,把泪竹还给她。这把剑好像应该有人用它去做什么事情,但不是我,我该把它还回去。” “可它选了你,它就是你的...” “不是的,它选错了人,这有多荒唐呢,我是一个不拥有魔力的人,它放在我这里是不起作用的,我也有我的生活要过。” 塔央表示能够理解地点了点头,“不管怎样,我可以陪着你。” 不由得一阵酸楚袭上焕-汀鼻尖,这话让她想起了焕-芙,她忍住即将喷涌的悲伤情绪,将视线移向其它地方。 “想问你件事。”塔央说。 “什么?” “怎么会突然提到吸血鬼?有原因的对吧。” 焕-汀忽地想起了什么,她从怀里取出一本手掌般大小的旧书递给塔央,书已被虫蛀得没了棱角,看上去倒是和她头顶的帽子有了一致的风格。“之前人多,不方便跟你讲,是我在那艘叫‘保卫号’的船舱里找到的,它和我靴子里的匕首搁在一个罐子里。” “关于未知领域的探索...”塔央照着书的封面念着,她抬眼看了看汀,“未知领域?” “对,就像我们之前进入的精灵古怪堡。”两个人慢慢走在林荫路上,一边探讨着书中的内容。 塔央翻到第二页,上面写有几个字:给予派俹地。 “派俹地...这不就是你之前问仙人掌的?为什么这本书没有注明作者?” “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书里讲述了许多对未知领域的探索记录,准是一个人多次尝试进入未知领域后总结下来的。” “天呐,竟列出了一百五十多个未知领域,有这么多...”塔央吃惊的翻看着,书里还有很多奇怪的符号她根本看不懂,而且有好多地方只是提了只言片语,没有展开做介绍。 “每个未知领域的生存者都有可以出入未知领域的能力,但是自不自由,就要看所属领域的掌控人和法规了,像精灵古怪堡就相当严厉的限制了这种自由,而食泪人领域和吸血鬼领域就是两个非常自由的领域,但不同于吸血鬼,绝大多数食泪人主观方面不愿离开他们的领域,所以对于他们人类知之甚微。”这本书汀反复看了不下五遍,她相信她快背下来了。 “可以自由出入的话,那他们也可以随便进入其他未知领域?” “不是的,书里说只属于本域的生存者才能够从我们的世界一次性的回到属于他们的领域,要是想进入不属于自己的领域,也是和我们一样碰机会,并且,他们出入自己所属领域时无法携带第二个生命体,若是硬要在那时拉上一个,那么那个附带体会被扔入到另一个目标未知的领域。”说到这,汀苦笑了一下。 “可是,仙人掌曾经说他是被你带进精灵古怪堡的。” “因为我们不属于任何未知领域,出入带上其他人,由于目的地的不确定性,这方面对于我们也毫无意义。” “这样就很好的把他们与我们的世界分隔开了,也可以不用担忧遭受异族侵扰的问题。”塔央想了想说。 “的确,进入未知领域的方法就已经鲜为人知了,而目的地的未知又更是无法预测。” “但是...这本书提到了...”塔央惊奇的看到自己正在浏览的这一页的最后一行写着“如何进入自己想要的未知领域”几个字,然后她迫不及待的翻到下一页,又翻了回来,“...没了...这是最后一页?”她皱着眉头看着焕-汀,仿佛是焕-汀把剩下的部分偷吃了一样。 “所以这本只是书的上半部。”焕-汀当初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也是和塔央现在如此的失望。 “等我缕一下,你想找到它的下半部分?然后...”塔央若有所思的注视着焕-汀。 “...就找到了避难所,我是这么想的。”汀迎合着塔央的想法说道,“本来是为了这把剑做打算,但现在不得不考虑魔族对我们的威胁,不只是我,你也是。” “那书的下部会在什么人手里...派俹地那个吸血鬼吗?” “我猜测他的可能性比较大呢?” “可这一本为什么会在那艘船上?” “也许在这一套书上发生过许多故事,谁也无从知晓了,但我想魔涯一定很想得到它,因为对于未知领域,魔涯的确无能为力。” “也许魔涯根本还不知道有这样一本书。”塔央把书扔还给焕-汀。 “那是最好不过的。”汀冲她笑了笑,塔央也笑了起来。 只是焕-汀又想起来魔涯曾经为了他爱的人尝试了七十七次未知领域的死亡之旅,他当时该是多么迫切的想知道进入自己想要的领域的方法啊。 第45章 活死人骑士再度启动(一) 【...到现在连他的真实名字都不知道...】 几天来的相安无事本该是焕-汀如意的,却不知怎的使得她一阵阵莫名的心慌,她发现自己的心事越发的偏移向泪竹了...最近却没有一点动静... 岱普诺的两段记忆萦绕在她脑海中不曾消退...永久的黑暗,那一天若真的来袭...她不愿往下想。对于竹林看护人曾经的教诲,她怀疑是否是自己遗漏了某些暗示,魔涯重新崛起,塔央家族的惨境足以昭示一切,不知道还有多少曾与魔族为敌的昂族受到了迫害...她甚至还好奇仙人掌现在在做什么,要是他在,他会选择和他们一起对抗魔涯吗...仙人掌到底是什么人?他是站在哪一边?他被魔涯追踪,为什么,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他的确渴望魔力,但由那些天的经历,可以看得出他对泪竹并无所求,他应该不是魔涯那一边的...可又怎么说得准,仙人掌...到现在连他的真实名字都不知道... 昏暗中一排排铁砸栏向上升起,数百匹装戴铁盔的黑马奔涌而出,声势浩大。 骑在马背上的身影锐利锋冷,头部被麻绳缠绕包裹,只露出一行双目,凶光毕现。 饥饿了好久的猛兽被放出来猎食了... 良久栏杆又重重的砸进了地下,乌云穿梭的月夜,两道影子显现在刚刚活死人骑士们离去的地方。 “你接手的骑士越来越骁勇了,追踪者。”其中一个说道,带着醋意。 “这次是不小的猎物。”另一个开口说,带着傲慢的不屑。 “它们能进得去么?” “你说什么呢?若是不打理好一切,怎么会放出我的骑士们白费功夫,”追踪者侧眼瞧看了一眼,“魔罗,那已不再是‘迷’竹林了。” 魔罗咂了咂舌,“终究被你破解了,真有你的。” “我要说你来找我只是来看活死人,这想法是不是太单纯了些?” “噢,当然...不过能够一睹活死人狩猎前的振人气势也是饱了眼福。” “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等等!嗯,是这样的...”魔罗用手指甲挠了挠厚脸皮,“预言者传达下来的,听说指派你追踪征伐者墓埃了?” “墓埃已经不是征伐者了。”追踪者不快地瞥了魔罗一眼,他一向鄙视魔罗说话和办事时都不严谨的态度。 “噢,我知道,我知道...追踪者、预言者、信息员、征伐者,还有一个我们谁也不知道的家伙,昔日首领暗置的五个神秘人,现如今就只剩下三个了...”为了暂讨追踪者得意,魔罗故意将对方名字排在他话里的第一位。 “还是我替你说吧,你想找墓埃算账?” 魔罗咧开嘴露出黄灿灿的金牙,“说到点子上了!没错,你也知道我和墓埃还有好几笔账要清算,上次他耍失踪的事,还有上上次他偷走我魔法素...” “动动脑子,魔罗,这是统领亲自指派下来的任务,聪明点你最好别插手,先忍着吧。”追踪者失去了最后的谈话兴致,转身准备离开。 魔罗跟了上来,“这样,你要是有了他的下落,通知我,我替你把他押送回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统领要的是活的。” “好好好,不过...你现在有一点墓埃的下落了没?” 听到魔罗这话追踪者像受到了冒犯,他突然停住脚步,目光收缩,“等着瞧吧。” 追踪者撇下这句就走掉了。 魔罗倒不是纯心抓追踪者笑柄,只不过是打心底里企盼着那个让他恨得牙根直痒痒的人,现刻的处境是受困于人,他好为此开心开心。 第46章 活死人骑士再度启动(二) 【她的神又游走在那匹夜徒上,光远远望去就可怕到要挖空了她的心脏。】 焕-汀和塔央白天路过一个村庄,买下了两匹黑马,现在趁着月色继续赶路,她们进入了另一片树林,黑夜将这一带点缀得倍加阴森。走了没多久,前方的墓地显进视野里,她们放慢了速度。 “这么一大片墓地。”塔央左右寻视着。 焕-汀跳下马,塔央不安地勒住了缰绳,“还是快点离开这种地方吧,汀。” 暗夜中汀的眼睛还是十分明亮的,她注意到墓碑上碑文的怪异一致性了。 塔央依旧骑在马背上踌躇。 焕-汀走过了少半排,不管墓碑的所属者刻名为谁,后面都带有“死因不明”四个字。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再往前走了,这一片可能有危险。”汀说,又跨上了马。 “可是你看,前面就有住户了,一家还亮着灯,我们就可以去那休息一晚,好好计划一下。” “可是...” “过了这就好了,我们快走吧!”塔央催促着,焕-汀也只好把提议和顾虑咽回去。 她们驾着马走了没两步,马蹄下的实地松软了,向底塌陷,瞬间塔央连人带马一同跌入凹坑,焕-汀的马踩在陷阱边缘,挣扎扭动着躯体好歹没一起掉落下去,但却成功地把背上的主人摇晃进去了。 焕-汀这一摔没得到丝毫缓冲,重重砸在坑内,塔央赶紧拉扶起焕-汀,紧贴坑壁躲开马因受惊而蹬起的前蹄。 等马匹安静下来了后,汀看着左胳膊处蹭破了一大片,红彤彤的泛着线痕,一时间倒没感到有多疼,就是火辣辣。 “怎么样,还好吧?”塔央问她。 “没事,”汀向上看了看,这坑深足有三米深。“我们总不能在这里过夜。”她四处寻视着,捡起了一块薄板,上面写着“请绕行”,她气愤的将薄板扔掉,又试图向上攀爬,可是泥土不够坚实,也没有合适的落脚点,稍微一落脚就又滑了下来。 “希望天亮时第一个发现我们的人,不会以为逮到了两个盗墓者。”塔央又滑了下来,沮丧地说着。 焕-汀瞅了一眼塔央的马,“塔央,你扶着点儿,我踩着马试试!” 她摸索着爬上马背,然后把双脚抬到马背上,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这样正好双臂能搭在坑沿上,好不容易她才保持住了平衡,而这时眼前的场面惊得她目瞪口呆... 远处黑压压的一片向这边推进,没有丁点声响,像不真实的噩梦映射进现实,又推进了些,她终于看清,大批披斗篷的铁衣骑士骑着他们的战马奔腾而来,有如浸透着死亡的黑暗幕布急速拉近... 就在她即刻产生了剧烈而强大的压迫感时,在岔口处,那帮夜徒拐向了另一条路,她还能依稀看着最后几排的斗篷有力的向后飘舞... “怎么了汀?能爬上去吗?”塔央在下面仰头望着她。 汀顿时晃过神来,她费力爬了上去,然后把塔央也捞出凹坑,只是这匹马她们实在无能为力。 焕-汀的神又游走在刚刚望见的那匹夜徒上,光远远望去就可怕到要挖空了她的心脏,现在她冒的冷汗还没有消退。 她把刚刚看到的告诉了塔央,塔央只是笑汀眼花了,那么大批的人马她怎么会没听到一点动静呢? 汀几乎也要拿这一点说服自己:刚才是出现了幻觉。 第47章 急速旋转 【那个被酒精和男性魅力麻痹了思维的女孩,眼里倒映着深情款款,一刻不离那双迷离又醉人的深眸。】 墓地加上暗夜,绝佳的组合压制着夜行人,提着的心感连上夜空,披被星辰,怎么也甩不开的不安。几只乌鸦助长着黑夜的鬼魅从枝杈梢头飞过,她们的步伐越发加快。 全都是二层木材建筑,其中较大较显眼的一户也是唯一一户灯火通明的。路上零星三两人结伴行走,望上去举止欢悦,步伐却又显仓促,进入各自家门后即刻响起“咔嚓”清脆的锁门声。 塔央搀扶着焕-汀一起往那家大户走去。 门是虚掩的,塔央踱步到前面,她正准备敲门,只见门被从里面推开,随之一股浓重的酒气跟着冒了出来。一个中年男人怀搂一位身穿碎花艳色长裙的年轻女孩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都一副醉咪咪的模样。男人看了一眼焕-汀,张开满含酒气的大嘴:“你!来晚了!” 而那个年轻女孩,一心思全在自己倚靠的男人身上,连看都不看她们一眼,两个人下了木梯走远了。 塔央透过半开的房门向屋子里张望,好宽敞的房子,摆了整整两排餐桌,中间留出能供三个人并行的过道,桌子上吃剩的菜肴还堆得满满,几个杯子摔落在地,酒水一点一点渗进木板。 四五个穿戴粉红的少妇摆着一副逆来顺受的表情正忙乱地收拾着,这时楼上又走下一对男女,手里还都拿着酒杯,相互眉来眼去。 塔央没有注意太多,她拉着焕-汀不请自进,“这里可能刚办完什么聚会,”塔央对汀说,“希望房子的主人会让我们留宿一晚。” 焕-汀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她环顾着四周糜乱的奢华,从房子外面一点想象不到内部会是这样,看着女仆们手脚无措地忙活着,似乎并没使客人遗留下的烂摊子整齐多少。当她转过头把视线落回身旁,她发现塔央正出神的朝楼梯方向凝望,那种眼神她之前从未见过。 楼梯上的那对男女走走停停,不住的低声细语,最引人注目的是男子异常苍白的面容,他的眼神中无时无刻不透漏着一种病态的迷离,汀感意外,因为这眼神似曾相识... 毫无疑问那个不停把酒杯往对方怀上摩擦的女孩已经完全被对方的魅力征服了。男人用女孩另一只手里的手帕擦拭嘴角的动作又使焕-汀感到莫名的熟悉。 这时楼上又走下一位大肚便便的男士,穿着过膝的高靴,下到半截时他对那位脸色发白的男客人笑脸说道:“我的朋友,就在这将就一晚吧,干脆多住几天,你知道那个商队的事我想了解得更详细些呢。” “看来他就是户主。”汀小声对塔央说道,可她发觉塔央好像听不见她说话了,眼神又变得拘束和谨慎起来。 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优雅地侧过身,很绅士地冲房屋主人鞠了一礼,“允许我先送这位女士回去。”说着他用手轻轻勾了一下女孩的鼻尖,女孩害羞地笑了笑。 “好好好,贝安鲁,回来我们再谈,回来再谈。”男主人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转身往楼上走了几步,又忽地回过头冲楼下打扫卫生的女佣喊道:“你们几个动作快点!管事呢!把今天的到访名单拿上来!...欸?你们两个?” 男主人终于有闲暇把目光投放到焕-汀和塔央这两个陌生来客身上,他皱起眉头,“怎么?天黑不敢回家了?” “我们...”汀刚打算解释。 “算算了,自己找找楼下还剩没剩空房间,”他忽地打了个咯,被自己胃里反上来的食物消化味道熏得直用手扇风驱赶,然后他就步态笨拙地上楼去了。 焕-汀和塔央没想到户主答应的这么痛快,他是把她们当成请来的客人了。 那对男女终于下完了梯子,朝门口这边走来。当他们走近焕-汀和塔央时,焕-汀看清了那张苍白面容上的异常,男人嘴角下有一块不长不短的疤,他用手帕擦拭着的,是从疤里流出的透明液体。 这病态迷离的眼神,不愈合的疤里流出的透明液体...她在哪里见过...在哪里... 岱普诺! “食泪人!”汀的心中霎时萌生出一个可怕的推断:难道这个人也是食泪人? 她惊疑地注视着即将走过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也察觉到了她对他投来的异样目光,却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嘴角露出盛气凌笑,仿佛是在警示她别多管闲事。 他们走了出去,那个被酒精和男性魅力麻痹了思维的女孩,眼里倒映着深情款款,一刻不离那双迷离又醉人的深眸。汀有些为那个女孩担忧了,她迟疑着,心里有两个声音在交互协商,她该不该追上去,她望着他们的背影不由得迈出脚步,忽然塔央拉住她的胳膊疲倦的说道:“我们找地方休息吧。” “那个男人,我怀疑他...”汀并不想吓到塔央,但她不能就这样袖手旁观。 塔央打断了她的话,“我累了,走吧。” 塔央拉着焕-汀找了一个女佣询问哪里还有空房间供她们休息,女佣放下手中的活带她们去休息室...汀还是放不下,她望向那两个人行走的方向...他们竟朝墓地去了... 不能再犹豫,要出人命了,焕-汀丢下塔央立即追了出去。 她刚才明明看见男人带女孩走进了墓地,可只一眨眼的工夫她失去了他们的踪影... 她精神高度集中地走近墓地,四处寻望,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动静,紧握泪竹的手心冒出了冷汗。 “嗙”,什么东西砸到墓碑的声音,焕-汀迅速侧转过身,她看到一只手从一块石碑后耷拉出来。 她慢慢向那里靠近...月光照射下,一张缩了水的面孔占据她视线...虽已不是第一次见,还是令她感到无比的恐惧和恶心。 她的身后有脚步声,她大胆地转过身去,她猜的没错,就是那个嘴角有疤的白脸男人。 “你想来凑个热闹。”他不屑地看着焕-汀憎恶的目光,一步步向她逼近。 “你是食泪人...” 脸色苍白的男人表露出几分意外,“噢,你知道我们的存在?那你是谁?” “你刚刚杀死了一个天真的女孩儿。” “我知道,现在我还想再杀一个...” 食泪人向焕-汀扑来,墓地外传来呼喊声,是塔央带着一帮人手持火把朝这边赶来。焕-汀趁食泪人分神的工夫将泪竹刺过去,没有中,食泪人抬头望了望月空,瞪了汀一眼。 “再见了!”他说。 这场景她熟知,却没容大脑思考太多,她下意识抓住了食泪人腰间衣衫,眼前的景象即刻消逝,随后天旋地转,她感到手里撰的东西像是脱离了什么物体,然后是身体被甩开的抛掷感,眩晕、恶心,一切都在极速旋转... 第48章 又一个未知领域 【体内器官被搅乱了般的难受和不适使她不停地干呕,她拖着身体靠向身后的大石】 ...... “啪!” 焕-汀被重重地摔落在地,右手依旧紧握泪竹,左手里是一块衣布。 体内器官被搅乱了般的难受和不适使她不停地干呕,她拖着身体靠向身后的大石,急需恢复体征的平稳。 “发生了什么?”她自言自语环顾着四周,努力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自己追踪一个食泪人来到了墓地,女孩已经死了,食泪人出现,之后塔央他们赶来,食泪人要逃离,她抓住了食泪人的衣衫,然后...就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域... “未知领域...我又进入了未知领域?” 她打量着四处陌生又奇特的景象,再看看攥在手里的衣布,是从食泪人身上扯下的,她回忆着那本书的内容便明晰了是怎么一回事,那个食泪人在要回到他们食泪人领域的时候自己抓住了他,就被一同带了进来,只不过由于他不能携带第二生命体,于是她就被甩到了另一个未知领域,这里。 “竟又一次进了未知领域...”焕-汀把剑插回去,扔掉了那块布。放眼望去,山丘上遍布着大小不一的古怪房子,也许它们是叫房子,因为有冒着炊烟的烟囱,还有头尾相接的篱笆,只是那些房屋的大小实在是参差不齐,小的只有正常成年人一半高,大的却能有其几倍之规格。 正观察着,焕-汀愣了一下,她感到后背有些不对劲,她靠的东西在动,事实上那东西是有温度的...她猛的站起身回头看... “噢...”她不禁向后退了几步,自己靠着的居然是头大象。 她以前从没有见过象,倒是听竹林看护人描述过象的长鼻和两颗大象牙,再加上庞大的身躯,她便很快将其与之对应上了。 这只象肩高接近三米,它刚刚也许是在休息,正巧成了汀的倚靠,现在它站了起来,大概是要离开了。 “不用害怕,这个大块头温顺着呢。”从象身的另一侧走出个胡须鬓发全白的老人,脑袋下连着微微发福的大体格,躬着背却也比焕-汀高出一头,不过他的双眼倒是炯炯有神得与这把年纪格格不入。 “嗯...我不知道我这是来到了哪里。”焕-汀很有礼貌地对老人说。 老人端详了她一番,“你该是另一个世界来的?”他不是在问她,只是在斟酌着往下要说的话时顺带出的一句话,“瞧你的样子,我就猜得到。要在你们那里是该叫我爷爷吧?虽然我活了刚过五十天,也许早就过了,”他自己又摇了摇头,“也许还不到...嗨,记不清了。” “五十天?”焕-汀想这位老人可能糊涂了,“您想说的是五十年吧。” “喏,没差了,你就是那个世界的。”老人轻轻抚摸着大象的象鼻,那样子就像给一只花猫抓痒般亲昵。 大家伙温顺地把脑袋俯贴到地面,老人踩着象鼻子顺着它的头往上爬,爬到一半时回头冲汀招了招手,“一起上来吧,作为我的客人。” “可以吗?”汀心里感到新奇得很,却还是有些犹豫。 “有什么不可以,上来吧,不想了解了解这里人的生活吗?”老人已经爬到象背上去了,这头大象依旧把头贴在地面,后面撅起的大屁股全然一副滑稽相。 “看,它也欢迎你,快上来吧。” 焕-汀欣喜地学着老人的方式爬上了象背。 “它是您养的?” “它可是我这一脉几十代前遗留下的,大块头,看祖辈的记载,他初来时还不适应这的环境呐...” 焕-汀微蹙眉头,心想着老人又在说胡话了,象的寿命也就六七十年,怎么是几十代前遗留下的,但她又不想冒犯老人,只是暗自笑了笑,听着老人继续唠着这头象的故事。 “它呀,原本也是你们世界的活物,被他最初的主人带了进来,便再也没有离开过,算来在这快八十代了...” 大家伙把他们载到一座尖顶房后再次俯下头,汀跟随老人顺着象鼻滑落到地面。真是欢快又新奇的旅程,她满心愉悦。 “我们到了,我的房子。啊...先得告诉你,这里还有个朋友与我同住,他会欢迎你的到来,不过有时候人会变得比较躁动,那样的话就别理他...” 焕-汀礼貌地笑了笑。 他们穿过种满了蔬菜的园子,来到房门前,老人伸手拧门把手,门把手一下子谢松了掉在地上。 “哦,总是这样...嘿!可怜鬼,开门。我知道你听见了,快开门!开门...” 焕-汀在一旁呆站着,对老人的同伴充满了好奇。 “嘿!等我自己进去,你就糟了!”老人弓着背费劲地抠着门缝,好在腰痛病犯了之前他把门打开了。 “进来吧。”他客气地对焕-汀说。 汀跟在老人后面进了房子,一股腥辣气味儿扑鼻而来,老人慢吞吞地推开一扇窗。 “又在搞什么鬼?他昨天说的话真该灵验,嘿!”老人大声嚷嚷着,走进一间门口散落着羽毛的房间,“你在干什么!怎么回事?” “噢,你回来了。你猜怎么着,这几种东西混合后不受控制,着起火来烧了我的枕头。”一个细尖声音传了出来。汀跟在老人后面走进去,只见房间内堆满了瓶瓶罐罐,大小各异,形状古怪,还有一包一包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汀看到几个上窄下宽的瓶子正用烛火加着热,里面的液体沸腾着冒出呛鼻气味...正奇怪着,突然“砰”的一声,其中一个瓶子炸裂了,液体溅得四处都是,这时她看到一个个头只有老人一半的男人跑过来手忙脚乱的处理着。 第49章 长命虫与百日人 【“别用‘只’来形容我们,就像我没用‘居然’来形容你们的寿命一样。”】 “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出去吧,不知道哪一天他会把这栋房子炸飞。”老人抓着汀的胳膊往酸气熏天的房间外走。 “他在干什么?” “说不清,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在一起,又是加热,又是搅拌,像做饭一样。”他们来到一间相对干净、但布置简陋的屋子,老人继续念叨着:“不过那些可不是什么好吃的,不如说更像做毒药,可惜这可怜虫遇不到一个巫女。” “可怜虫?” “噢,是的,因为他是个可怜虫。” 焕-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应该怎么称呼您呢?” “我还没给自己起过名字...凭你对我的印象...”老人慈祥地看了她一眼。 焕-汀顽皮地笑了笑,“象上老人。” “很好,我喜欢把我和我的朋友联系在一起的称谓。”老人倒了一杯水给她,“有人告诉过你你是个招人喜欢的女孩吗?” “谢谢。”焕-汀透过窗子向外张望着,“那您的朋友晚上待在哪?” “随便哪里,没有人会伤害它,屋子里是容不下它的,况且有个可怜鬼已经够我受的了。” “我说过多少次不要这么称呼我!”那个矮人走了进来,耸着肩,一副狼狈相。 “你的实验做完了?”老人问。 “哈-哈!” 焕-汀头一次听到有人的笑也会这样断成几截,矮人兴奋起来,他拿出一个瓶口用棉塞塞住的玻璃瓶示意他们这就是他的成果,“一种新的药剂。这样,给你个机会,新来的,猜猜它能干什么!”他边说边在屋内来回走动,跟神经受到了刺激一样。 “毒药?”汀很配合的猜道。 “哦天,这个女孩的大脑里都在想些什么?毒药?我们根本用不着那东西。” “不不不,对于她来说,你的那些气体、液体还有粉末都是有毒的。”老人别有意会地瞥了矮人一眼。 “你是说?” “没错。”老人扬了扬眉。 “那你天亮的时候就得离开了?”矮人又转向汀,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她。 虽然汀没有完全听懂他们的对话,这句还是能够用点头来回答。 “嗯,千年虫。终于有机会让我瞧见一个,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是如何熬过那么长的生命?你们平时都干些什么?消磨时间?是不是睡上一觉就要花上几十天,还是根本就要一百天?” 这些对于焕-汀来说毫无根据的话一下子闯进她的脑中让她有些猝不及防,完全被弄糊涂了,“我不懂你说的什么?我们之间难道有什么不一样吗?” “哦天,你觉得一百天和一百年的差别在哪,在一个字上?” “嘿,他还不了解我们。”老人拦截住矮人语气刻薄的挖苦。 “哦天,那你以为你来到了哪里?另一个长寿世界?” “据我所知任何一个地方的生物寿命都比我们长,甚至是那里的一只蚂蚁,可怜虫。”老人继续替焕-汀回复着矮人的诘问。 “别说这三个字...”矮人无奈地摇摇头,忧伤的耷拉下眼皮,“说不定明天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一个一模一样的我,这样的眼睛这样的鼻子这样的嘴这样聪明又善于探索的脑袋,那时你会后悔在前一天也就是今天你说了那三个字而让我像现在这样不-开-心。” “噢,又来了。好吧,打起精神,你难道不想过问过问她的生活,我去给你们准备点心。”说着老人走出了房间。 “对不起,你遇到了麻烦?明天怎么了...”焕-汀友好地看着矮人说。 “别在意他的话,他有很多个自相烦恼的明天。”屋外传来老人的声音。 矮人收好药瓶,挪开一大堆衣服腾出了一把空椅子坐在汀的斜对面,像看着一个新生物种一样看着她。“我是石灰岩-那西,请别叫我可怜虫,也请让我知道我在跟谁谈话。” “呃,我叫焕-汀。” “你活了多少个一百天?” “什么?呃...我今年十六岁,该是多少个一百天我倒没有计算过。”她从来不知道还有人以一百天为单位计量寿命。 “并且你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 他的话让汀听起来感觉怪怪的,“对,这也许就是生命的奥妙所在吧。”她笑着说。 “你知道世上最痛苦的事是什么吗?” “嗯...我没有仔细想过这种问题。” “就是一个知道自己能活多少天的人忘了自己已经活了多少天。”那西郑重而苦恼的说道。 汀突然跟不上他的思维了,她诧异地望着他:“你是在说你自己?” “我们是百日人,”象上老人又走了进来,端着两盘包心菜和水果,“直白不过,这是你们那个世界的人给我们起的名字,因为我们能活一百天。而他,”老人同情地看看那西,“忘记自己已经活了多少天,也就是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天,为此他每天都很苦恼,并且每天都通过诉苦排解这种苦恼。” “百日人?你们只能活一百天?这...” “别用‘只’来形容,”矮人似乎受到了冒犯,“就像我没用‘居然’来形容你的寿命一样。” “收敛起你的刻薄吧,那西,她对我们能活一百天的惊讶就和我们对她能活一百年的惊讶是一样的。”老人替汀辩解说,他对待汀真的太善良了。 “等等,一百天,从生到死...一百天的时间,”汀理了理思维,“这...甚至不够孕育一个孩子的时间?你们活上一天等同于活了十年?”汀简直不能相信,一百天的生命、如此短暂的生命,怪不得之前那西要用一百天来衡量她的生活。 “我们、什么?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孕育?”那西转过头疑惑地看着老人,“孕育?” “哦,我在书中读过,他们的世界是靠孕育来延续后代的,一个新生儿需要在母亲的肚子里生活上九个月左右才能降生,对此我一直迷惑不解,的确很奇怪,也很麻烦。而且,上一代和下一代可以同时存在,这点倒十分合我意。” 汀完全糊涂了,“那你们...” “我们是石化人。百天的成长,百天的终结。”那西说。 “我还是无法理解。” 象上老人和善地弯起嘴角,“如果你不需要休息,现在可以领你去个地方。” 第50章 魔族再度告捷 【黑蚁们抱成圆团,就像他手捧着一颗黑珍珠】 “光环与光杯驱动它前进每一步,强势黑魔的爪尖触碰到了天际,天尽头,遥不及...去吧,拿着手中的匕首,扎破天的幕布,沿着窟窿将它狠命撕开!去吧...去吧...昼与夜相逢的瞬间...” “谁!”预言者立刻停止诵读咒语,迅速把书合上塞进怀里,他几步就跨出了门外,一只斑猫从走廊的窗户蹿了出去。他立即跑到窗前向外张望,并没有下楼去追,因为他知道这是谁的意思。 预言者快速地走进每一个房间,气愤地摔上最后一扇门。 所有的房间都被搜查过了,如此麻利的动作,直到已经收尾了自己才察觉! “为什么要查我?他想找什么?” 他望着窗外的明月,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圆圆的月盘上掠出一道黑影,一只若干柴的蝙蝠朝这边飞来... ---------- ---------- 天还没亮就有两个来订棺材的,对于卖方以外的人这种事就该是晦气的。 白菱格高兴地归整着她的敛财箱子,她该是巫师之中最爱财宝的一个。最后一个隔层已经装满了,再往里塞就太增加她宝贝之间的摩擦力,那样她会很心疼,定睛想了想,她把下面一层抽出来,里面装着仙人掌委托给她的三个魔力盛装瓶,剩余空间还很大,她把它们拿出来,把剩下的一堆首饰放进去,空间刚好够,她摆来摆去,最后赞美地呼了口气后合上箱盖,上了锁。接着开始翻看她的账本,心又安然下来,偶尔停下的工夫就欣赏自己的手心和手背,尽管那双枯手干瘦而皱巴得不具备一点欣赏价值。 一排黑蚁顺着门缝钻进来,白菱格奇怪地盯看,回忆着最近没有把糖罐弄破或是没盖瓶盖的情况,怎么召来蚂蚁了... 定睛察看,才看出那不是一般的蚂蚁。白菱格的脑袋无形中被锤了一下,她连忙打开门,左顾右盼,看到运棺人已经拐过街角,黑菱格懒散地跟在后面。 “嘿!黑菱格,黑菱格...看到了吗?地上?”她冲他喊道。 黑菱格听到召唤回头望了望白菱格,原来他垂头缓步不是懒散,而是心事重重,因为他比白菱格早些注意到了这些来自迷竹林方向的黑蚁。 “应该是被攻破了...”他暗自思忖,然后冲白菱格喊了句:“知道,没错,等我回来再说。” 黑菱格也拐过街角消失了踪影。 白菱格打量着地面上这些成群结队散向四面八方的黑蚁,估计被路人踩死的就得有不少。她准备关上铺门,余光中标杆旁的布袋动了一下,她扭了下头,那不是布袋,是一个人蜷坐在地的背影,她认出他了,正是他们那位新房客。 岱普诺的右手拖在半空,黑蚁一个跟一个顺延他的鞋子爬到腿上,到胳膊,再到他的右手掌心,发现没有路了,一些翻过他的手背原路返回,一些留在他的掌心原地打转...他的掌心满了,黑蚁们抱成圆团,就像他手捧着一颗黑珍珠,数不清的微动生出闪烁的错觉,他的双眼放空,深知复仇的牺牲达至了巅峰,后续之路全凭他独自掌握了。 第51章 石化人领域 【他花了大把时间回忆着诞生前所看到的景象,直到过了他记不清的天数后才得知自己拥有一百天的寿命...】 “就是这里。”象上老人停下脚步回头对汀说:“拿住你的火把。” “是岩洞?”汀问,洞口看上去只能容一个人进出。 “随便你们管它叫什么,不过这是我们的诞生地。” 汀心里想着,那西之前说他们是石化人,那么是这里也就不奇怪了。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去看看这个神秘的岩洞是如何造就百日人的。 一进入洞穴,视野就开阔了许多。在火把颤晃晃的照明下岩洞面貌大致呈现出来,洞壁凸凹起伏,洞内十分多倒挂着的流体状岩石,有些已经稳固的扎入地面了。走了没几步,焕-汀发现前方有什么物体在向这边爬,她谨慎地握住剑柄,老人察觉出她的紧张,拍了拍她肩膀,“没事,孩子,那是一个新成型的百日人,八成只长出了一只腿,要不然他会正常行走过来然后和我们打个招呼呢。” 他们给这个新诞生的石化人让了路,汀看到他的模样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这就是你们刚出生的样子?” 那西鄙夷地瞧看着焕-汀,“这是他刚出生的样子,我们才不长成这样呢,我们四肢健全。” “是啊,意外吧?居然没能给他两只腿。”象上老人不太在意的说道,显然他和那西都没有正确地捕捉到汀的惊讶点。 他们继续向前走。 过不久便遇到一潭湖水,象上老人和那西无阻碍感地淌了进去。水刚好到老人的腰间,却已经快淹过那西脖子了,他不得不费劲儿地把火把抬高。 焕-汀虽然不喜欢把身子弄湿,不过比之更占上风的好奇心还是牵引着她也淌下水中,跟在两个百日人的后面,同时又看见湖中有三个新诞生的百日人正朝与他们相反的方向淌去,他们都穿着灰褐色长衣,并且投过来相同程度好奇的目光。 他们上了岸,汀顾不得拧干湿漉漉的衣摆,她已经完全被眼前的场景吸引住了... 一个正在形成的石化人:一块倒挂的岩石向下缓慢的滴落着石浆,对着的下方是一个已快成型的岩石,跟焕-汀差不多高,应该是个女人。 “喏,别眨眼睛,她快成了。”那西走了过来,打断了汀的呆望。 汀继续注视着这块即将变为像自己一样有血有肉的岩石,她缓步走近观察...一张端正的面孔,头发披散到肩膀,突然岩石上的眼睛眨动了,汀惊异的睁大双眼,向后退了一步,以便可以将其全身的变化尽收眼底。 岩石表面的孔隙开始缝合,褪去了粗糙质地,颜色逐渐变淡,最终成了和人类皮肤一致的色泽... 她动了...刚才立在焕-汀面前的是一块石头,而现在,成了一个活人,她想这一幕她永远也不可能忘记了。 “你好?”焕-汀傻乎乎地面对着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其它的话。 “你是在等我么?”石化人面无表情问汀。 汀感到尴尬的摇摇头,之前一肚子的疑问,此时此刻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说。新成型的石化人绕开焕-汀,向湖边走去。 “你知道你要去哪?”汀转过身看着她。 石化人回过头,“我该去哪?” “直走,过了湖向左拐个弯再直走你会看到洞口,然后大大方方的走出去。”那西微笑着对那个人说。 “和你当初一样?”象上老人也走了过来,鄙视地瞧了那西一眼,然后对刚诞生的石化人说:“你该回来看看你家族的地图,然后记下今天的日期。” “你为什么告诉她?她又没问你!”那西责怪地看着老人。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她?”老人质问那西。 “因为...因为...” “你希望也有个人像你一样,因为不知道自己的末日而忧虑,你真是个可怜虫。” “哦,你还说那三个字...说不定明天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一个一模一样的我,这样的眼睛这样的鼻子这样的嘴这样聪明又善于探索的脑袋,那时你会后悔在前一天也就是今天你说了那三个字,而让我像现在这样不—开—心。” 新生石化人听从老人的建议回到了她诞生的岩石下,汀也一同走过去,她看到岩石的一面刻有一张地形图,有几个箭头弯弯曲曲的连接起来,最后指向一个圆点,那就应该是这个石化人的家了。石化人轻轻触碰了一下圆点,只见圆点的右方无中生出一道横杠,汀不解的看了看老人,老人面色和蔼地对这位石化人说道:“你生命中的第一天开始了,祝福你。” 新生石化人笑了笑,离开了。 焕-汀继续四处参观,各式各样的岩石倒挂在洞壁上空,下面与之相对的岩石高低不一,形态各异,有些大致已成人型,有些只是略微像那么个样子。她走到一块岩石下,上面同样有地图,箭头排列指向的圆点右方有几个“井”字,“这是什么?”她问。 老人看了看,“哦,这个人已经活了七十三天,也就是还有二十七天下面这块石化人就能长成了。” 焕-汀数了数,上面共有十八个‘井’,还有一道横杠,原来新诞生的石化人触碰到圆点后,石壁便会以这种方式记下他们生活的天数。 “你是说,当一代石化人度过了百日之后,他的下一代会从相同的一块岩石下诞生完成,如此一代又一代?” “没错,同时旧的横竖杠会消失,开始新一轮的记录。” “百天的成长,百天的终结。”汀想起了那西之前说的话,“那么,那西的岩石...” “空的。” 老人领焕-汀来到一块岩石前面,是一块已经略有人形的石头,而这块石头上方的倒垂岩石上没有“井”字。 “他是没有触动圆形标记?”焕-汀问。 “没有。他长成后没有察看他上方的岩石,离开洞穴后又是独自一人呆在一处无人往来的角落里,花了大把的时间回忆着诞生前所看到的景象,直到过了他记不清的天数后才得知自己拥有一百天的寿命...” “...而他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活了多少天,确实很糟糕...你说他回想诞生前的景象?在生长的这一百天里,你们会看到一些景象?” “不,孩子,那可不是一百天,是很长很长的时间,就像接连不断的梦境,一幅接一幅的画面,一个接一个的故事。而可惜的是,我们往往不能完整记下所有的梦。”象上老人深邃的目光落在上方的岩石上,“那些发生在不同领域的事情,也包括你来自的那个世界。” 第52章 象上老人的记忆 【“如果必须有一个人的话,倒是希望那个人会是你。”】 “在百日的成长之前岩石里就已经有了你们的思想和意识?真不可思议...”焕-汀抚摸着眼前蕴含着神秘和未知的倒垂岩石...“你们都看到了些什么?” “全是再没见过的景象...我记得,透过这湖水平面,它呈现出一群整日在诵读的白衣教士,每隔几天他们就会围着一个被束手束脚躺在圆盘上的人,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唱完一首旋律回转的歌曲,之后那个人痛苦的哀嚎一声后,就消失了...也有一片白茫茫的平地,雪花飞舞,飘洒个不停...也有,你们的世界,”象上老人目光在焕-汀身上停留了片刻,“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两个魔法族之间的一场爆发性纷争,结局没记错的话是一棵竹子带走了一族统领的心脏...” “你居然看到了那个时候发生的事!”焕-汀吃惊的望着老人,“你们的思想在肉体形成之前已经活过了几十年...” 老人摇摇头,“按照你们的计数方式,应该是几百年。” “真难相信...那个被断竹带走了心脏的魔鬼是魔涯,你记得之后发生在魔涯身上的事吗?” “想不起,跟你说吧,就像梦一样,断断续续,或者是接上另一段与之前毫不相干的情境,也再懒得去想...那西?那西?嘿?” 那西不见了。 “看来这地方对他仍具有刺痛感。”老人说。 焕-汀走到湖边坐了下来,她身上的水分在蒸发,她的思想也在飘逸,她被这里蕴藏的神秘生命吸引住了:原以为是如此短暂的一百天,却已经受了百余年的洗礼,因此对于他们,想必肉体的一百天真的足矣。 “孩子,我有个有趣的问题,如果把你的生命浓缩成一百天,你要用来做什么?” 焕-汀望着湖面,一百天... 象上老人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撞击到了她心中某个沉睡的角落,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那里已经隐约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好了,我们也该出去了。”这时正有一个刚刚诞生的百日人从老人身边走过。 汀站起身,怀中的书掉落在地,老人替她拾起那本书。 “关于未知领域的探索...你怎么会有这本书?” “你知道这本书?” “一个吸血鬼写的,那个老家伙,他掌握了不该掌握的秘密。”一股严厉的责备之情显现在老人眉宇间。 “你是说关于如何进入自己想要的未知领域的记录?”汀追问道。 “这种记录是带着诅咒的,相信它不会持续很久,永远只能有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或是一个也没有。但我衷心希望这个人不会是魔族的人。”老人把书还给焕-汀,“整本书都看过了么?” “没有,我正在找它的下半部。请相信我,我没有丝毫的恶意,只是情势所迫,我必须找个魔涯无法触及到的避难所。” “我不多问,不过,如果必须有一个人的话,倒是希望那个人会是你。” “谢谢你。谢谢你带我来到这。” “噢,其实也是对纳西的一次测试,只不过又失败了,哼哼...让我想想...书的下半部分应该...我依稀记得那个情景,如果没有什么变动,它应该是...” 象上停止了言语,他纳闷地看着上一秒焕-汀还存在的地方...... ......一阵极速旋转,汀砸落在了一块墓碑前。 “回来了?”她抚压着倍感难受的胸腔,脑中还记得老人的最后一句话,另一本书的下落...黎明来了,就差一点,太遗憾了! “汀!”突然她听到了塔央的声音。 “塔央,你怎么...” “我猜你就是被带到了未知领域,所以守在这里,等天亮的时候你就会回来了。” 焕-汀抿了抿嘴,“一个人在墓地过夜,真佩服你。” “不是还有这匹马吗,他们帮忙把它从深坑里拉了上来。你没事吧?”塔央扶起汀,另一只手牵着马。 “欸?那个女孩的尸体,搬走了?”汀又想起了之前在这里发生的事。 “已经下葬了,”塔央指着汀身旁的一块墓碑,“虽然她的样子吓到了居民,但她决不是第一个。” 焕-汀走到墓碑前,上面除了刻有死者名字外,还有四个字:死因不明。 第53章 死讯 【“你不该放弃你一生中最应该做的事!”】 虽是离别之初,但也许是因为抱着再也见不到面的心境,焕-汀有些怀念象上老人和他口中的可怜虫那西了,还有他们住的那个小房子,那里让她有家的感觉,当老人叫她“孩子”的时候,这种和朗的温情便更加浓重了。 百日人的生活,也许因为只有一百天,所以每一天都会显得格外美好。 焕-汀又一次翻开那本关于未知领域探索的书,里面没有百日人的记载,看来书的撰写人并没有到过百日人领域,可能也没有听说过。 路赶了没多远,天空开始布满阴霾,随后没多久像一个一直生着闷气的老人突然发起飙来,开始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焕-汀和塔央不得不牵马进了个废弃的房子避雨。 白昼阴成了黄昏。 焕-汀找碎木板生起火,折腾了一天一夜她也累了,正好逢上这种鬼天气,就想着先休息休息再赶路。其实在她的心里已不那么迫切要把泪竹还给看林人了,她开始默许某种理念的生长,同时怠慢了某种思想上的逃避。甚至在梦里,她的脑筋仍在运转和反复思索一个问题:把生命浓缩成一百天,她会用来做什么... 她单调费脑的梦被一阵男士的低沉咳嗽声惊破。 这间废弃的小房子里除了她和塔央还有别人... 她们防备着坐起身,这时西侧一扇原本半开的门“哐”的一声关上了,随之在门后出现一个身披斗篷、体形修长、面容病态的男子,他右手握着一块手帕,擦拭着左眼角下的伤疤。 “岱普诺?”焕-汀惊讶地望着他,“你来这...” 塔央呆望了片刻,神色低落,浓眉下的湛蓝色深眸垂向地面,“你们认识?”她问焕-汀。 有那么一瞬,一种冷漠与讥诮渗透在他的目光里朝焕-汀攻击过去,之后他瞥向风雨交加的屋外,“我想你该重新整理你的计划了,焕-汀。”说着他走到外房门处,伸出一只手接着落下的雨水,“看林人死了。” 这是最近以来的第二次,一个人口中的一句话说出得这么令焕-汀猝不及防,她望着岱普诺的背影,一句话也说不出,仿佛刚才的梦还没有醒。看林人...死了?这几个字跟这场大雨一样来得突然,更如同一只锋利的魔爪,一把将她抛掷到可惧的黑暗当中。 焕-汀惶惑了,就像一个人唆使一个孩子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这个人告诉孩子不用怕,只要暂时保管它,到时候归还它就行了,而突然之间,这个始作俑者死了,潘多拉魔盒便成了孩子自己的,可这个孩子还远远没有驾驭魔盒的力量魔盒就已经被打开了。 “昨晚的事。他启动了活死人骑士...不是蓄势待发的阶段了,复仇接二连三开展,他不怕告诉世界黑暗的力量已经成熟,培育这颗成熟果实的统领,也真的...又一次崛起了...”岱普诺转过身,冷冷嘲弄着焕-汀,“而泪竹却还乖乖待在它的剑鞘里。” 焕-汀把眼神移向地面,眼里泛起了泪花... 她感觉魔涯在一步一步的逼近,她该怎么办...她竟是泪竹选中的人。 “别这样逼她,汀也不想这样,每个人都有寻找自己幸福的权利,而不是成为大众的牺牲品。”塔央把手搭在汀的肩上,对岱普诺斥责说。 “这种说法在现在的情势下未免显得自私,但庆幸的是,她并不是自私,”岱普诺眼角下伤疤流出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再到下巴滴落到地面,他再次以那如火焰灼烧般的目光看着焕-汀,“而是怯懦!那个被泪竹选中的女孩儿,她缺乏自信,她低估自己的能力,她把自己设想成了一个惧怕魔涯、没有能力抵抗魔涯、更没有能力去拿起泪竹向黑暗挥剑进攻的弱者!” 焕-汀依旧看着地面,她不敢正视岱普诺,她的嘴唇不住颤抖。 “看看你自己,你放弃了你一生中最应该做的事!” 老人的问话再次闯进焕-汀脑中...“如果把你的生命浓缩成一百天,你会做什么...如果把你的生命浓缩成一百天,你会做什么...如果把你的生命浓缩成一百天,你会做什么...” “泪竹相信并选择了你,而你要将它交回去!” “如果把你的生命浓缩成一百天,你会做什么...如果把你的生命浓缩成一百天,你会做什么...” “现在你又能将它交给谁呢?不如双手朝拜、跪地投降,直接交给魔涯!” 一股炸裂般的痛楚席卷焕-汀大脑,她狠力按住额头,突然一阵呼吸急促,她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 第54章 魔罗手里接个臭鸡蛋 【两行泪滑落,梦里她在哭,没想到醒来时真的有眼泪。】 魔罗灰着脸,心里头一万个憋屈。追踪者威多铎靠墓埃培养出的成品战斗力——活死人骑士这回大肆风光了一把,把昂族遗留下的最强力量——看林人香水伊撤除。黑蚁四面八方离散,迷竹林魔力尽失,那半截竹子的最大后盾就这样从魔族的复仇名录上被打上了大叉,而执笔打这大叉的人本可能是他魔罗,想当初征伐者墓埃落魄,他是接管活死人骑士的最初人选,不料中途被威多铎那家伙抢去,而现在,威多铎大获全胜、战利品丰收,自己却得给他收尾巴、揽烂摊子...魔罗越想越来气,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回头朝下面看了看,他的两个副手没影了。 大致是被气昏了头,他已然忘记自己对下属做过什么指示,人进来堡垒后怎么就没见了? 他信步走到西北方向处的露天阳台,看着下面色彩绚烂的地季花没让他的火气有所消减。 “就知道长在泥土里,什么也干不了,还得喂你们...”现在他眼里,不能助他一臂之力的就都成了碍他眼和碍他事的东西。 忽然咔擦两声,他听到地季花之园的铁门被打开,他那两个副手推着木板车缓缓移进视线,木板车上的玻璃棺材提醒了他,这时他才算想起他给副手下达过了什么指示... “你们干嘛呢?”他压着气问。 其中一个面相粗犷的副手,穿着一套像刚跟猛兽撕扯搏斗过后似的烂衣服,双手用力抬着棺材的一头正犹豫着该不该放下,“首领,地季花不开口了,首领,平时闻到死尸的气味它们都会主动移开。” 魔罗向上翻了个白眼,“里面那两个家伙没死,闻什么味儿?” 他的另一个皮包骨的副手微微皱了皱眉头,平日里他就是两个中比较爱动小聪明,爱作小主张,爱揣测主人心思的那个,就是这三点中哪一点也做不到位。“那我们就手动开启地狱月季的口。”虽然手动开启要耗费魔力,但只要是上属的命令他们义不容辞的愿意做,他露出表达着这样一副神情的笑容。 “开口干嘛?” 皮包骨副手转了转眼球,然后像眼睛里有盏灯被忽地点亮了一样,他有意会地点点头冲旁边那个说道:“噢,是啊!地狱月季只消化死的,我们得把这两个躺棺材里的弄死。” 旁边那个恍然大悟地跟着点头,这就把棺材放下来,准备撬开棺盖。 “弄死他们干嘛?” “喂花?”皮包骨笑嘻嘻地回答,带着点儿今天主人怎么这么多问题的疑惑,不过主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魔罗又翻了个白眼,然后眉毛扭曲成了个“入”字,“我跟你们说过什么?” “把他们喂花...”大身板的副手咕隆着粗嗓子回答。 皮包骨又转了转眼球,“那不喂花啦?...喂秃鹫?” “蠢灯!喂什么喂?”魔罗气势汹汹地向下俯身,幸好栏杆拦住他两条腿,对他的怒气起了一丝缓冲作用。 皮包骨副手歪脖瞅着主人,一副无辜做错事的模样,“不喂啦?” “哪些是气话哪些是指令你们分不出来?统领下达给我的指示要想办法弄醒他们,喔,你们两个拿他们来喂花?找死啊?”魔罗气得吐沫星子横飞。“搬出去!赶紧!蠢灯...” 两个副手赶紧顺从地低下头,开始把木板车往园外推。 魔罗又想了想,“等等,不用了,就放这里面,免得碍我的眼,就放这,等想到办法再说。” “是!”两个副手不约而同直起身响亮应喝道,仿佛干脆地服从指示能抵扣掉他们刚刚的办事不利一样。 玻璃棺材被从木板车上抬到地面,放在露天阳台的正下方,魔罗瞅了一眼,要不是因为刚才训话使他口干得很他真想朝上面吐口吐沫泄泄气。他舔了舔嘴唇,应着地狱月季之门的关合声转身离开了。 现在征伐者墓埃和追踪者威多铎,他说不上更恨哪一个了。 地季花的傀儡树后面,梭朗探出半个脑袋,感恩上苍赐给他这个机会,也感谢口袋里的几块南瓜饼支撑他存活了七天等到这个机会,从地面翻爬上阳台始终差那么些距离,现在这口大棺材足够弥补这段高度了,他可以踩着棺材够到右边墙壁的凹坑,翻上阳台,回到囚徒的队伍中去,不用继续在这个园子里等死了。 确定露天阳台上没人在转悠后他快步挪向那口玻璃棺材,当他靠近了,他的步子放慢了,这口棺材他认得,是十七年前黑白菱格棺材铺出售的,棺材里的人他也认得,是他的养父——筑梦师汉留塔。 ---------- ---------- 两行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梦里她在哭,没想到醒来时真的有眼泪。 焕-汀擦拭掉脸颊上泪液,坐起身来,发丝因为泪液粘着在脸颊,她用纤细的手指将褐色长发归拢到脑后,放下双脚缓慢蹬上鞋靴,环顾着四周,发现自己在一间常年未修缮的阁楼里,屋内都是陈年破败的家具,环境倒是干净清爽。 她的头昏胀得厉害,使她一时间无法回想起在这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信步走至门前,门没有关实,开着道缝,她要去扭动门把手的那只手定格在半空,她听到门后有人窃窃私语... 这个声音她有点熟悉,但又不是很熟悉,至少是没熟悉到一开始听到就能辨析出声音主人的程度。 “这个图案是谁弄上去的...话说回来,我们听闻的传言一直是半截竹子,这把短剑...” 这个人一直在跟另一个人低语,但是另一个人始终没有说话。 “...这把短剑真的是吗?那两个女孩儿哪一个才是...阿?消失了,你看图案要消失了...” ...半截竹子...短剑...这个人说的是...焕-汀摸了摸腰际的剑鞘,泪竹不见了,她猛然推开门,门后说话的那个被意外的撞下了两级楼梯,焕-汀终于看见了那人的脸,也一下子知道了自己在哪里。 “黑菱格大巫?”她诧异地瞧着他。 “这么大劲儿推门干嘛?”黑菱格捂着脑门说。 焕-汀踏出一步,刚才黑菱格对着低语的那个人站在门的另一边,是岱普诺,他的手里拿着她的泪竹。 这时她想起了刺激自己昏倒的缘由,但是怎么来到了黑白菱格棺材铺? 倚靠在门廊雕花柱旁的岱普诺画般精致的面容僵白依旧,但多了几分柔和,他的头微侧向焕-汀,眼光滞留在黑菱格与泪竹连线折中的空白里,他没准备说什么,把泪竹递还给了她。 “塔央呢?”她问。 黑菱格刚张开嘴,只听楼梯下一声尖锐的喊叫,岱普诺抬眼瞪着黑菱格,焕-汀转头望着岱普诺...是塔央的声音,他们步子还没挪动一步,紧接着又一声喊叫,这声喊叫是白菱格发出的。 黑菱格急忙踉跄着跑下楼,焕-汀紧随其后,当他们到达楼下,半拉的门帘还在晃荡,黑菱格走进里堂,白菱格屹立不动的背影吓得他不敢再前进一步... “怎么了,白菱格?”岱普诺替语塞的黑菱格发问。 白菱格的一只手仍旧抓着那块破烂抹布,另一只手勾着悬在腰间,她慢慢地把身体转过来,随着她身体的侧转和后移,一张被剑插在壁橱上的羊皮纸暴露出来,纸上泛着微光,淡紫色,五只带有发黑长指甲的半截手指赫然夺目。 白菱格颤巍巍地瞧看着黑菱格,“他来过这里...” “塔央呢...”焕-汀的心里明明产生了一个答案。 塔央被抓走了。 第55章 失踪 【“她不敢去,那地方谁敢去,只有里面的人想出来,没有外面的人想进去。”】 岱普诺感到事态的走向开始匪夷所思,是哪里不对劲,可是又想不出哪里相关联,魔族的人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带走了塔央?为什么只带走了塔央?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必须马上动身。 “你是那个女孩,还是被带走的是那个女孩?”黑菱格惴惴不安地盯着焕-汀问,他得弄明白是什么原因自己的住处招惹来魔族的人。 同样一头雾水的白菱格卡在焕-汀另一侧,用不友善的目光打量着她。 “这把剑在她手里,当然她才是。”白菱格说。 “可是为什么另一个被抓走了?”黑菱格问。 “也许是抓错人了。”白菱格推测着。 “哎呀...”黑菱格总是受不了白菱格说话不经过大脑就直接流放出来。 “如果他们这次的目标就是塔央呢。”焕-汀撇开他们两个的左一言右一语,定下心来分析说,“塔央是缪氏家族唯一的幸存者,她是从魔涯手中漏网的那个女孩,魔涯一定是知道了...” “缪氏?前阵子被追踪者根除了的魔法大家?还有一个幸存者?这不可能吧?”黑菱格鄙夷地看了看白菱格,然后又看着焕-汀,“也就是,你们两个,一个是被断竹选中的那个,一个是从魔涯手里幸存的那个,都在被魔族追踪?”他的语气倒是一点也不掩盖嫌弃的心理表现。 “可是我们是一起的,魔族的人没有理由只抓走她不抓走我。”焕-汀握紧手中的泪竹,心里万分焦灼,她更加担忧塔央的安危了,她得想办法救她,不管成功的机会多么微乎其微。 “您要离开吗?”黑菱格把视线从焕-汀移到走至外门的岱普诺。 对于魔族现在为何不敢对焕-汀轻举妄动岱普诺是明白缘由的,只是他不能提。 “既然他们来过了又走了,你们就不必要担忧太多,只是,焕-汀,不要再去粲尼罗,黑菱格,今晚就动身,带她去我告诉你的那个地方。”说完这些岱普诺就离开了。 黑菱格和白菱格开始楼上楼下的检查,关门关窗,似乎是还嫌这里的惊恐气息不够浓烈一样,他们的每一个表情都在向空气里释放不安因子,每一句话语都在加重屋内的凝重气氛。 为了弄清塔央究竟被抓去了哪里,焕-汀必须要弄明白一切经过,在她昏迷期间都发生了什么,因此她不得不强硬起态度,以不答应岱普诺的安排离开这里为条件逼黑白菱格讲述出在她昏迷期间所错过的经过。 黑菱格告诉她,今早是岱普诺把她和塔央带来这里的,来到这后她就一直意识不清,处于昏睡的状态,不时地流泪和低吟。 白菱格跟在后面插嘴说了一句岱普诺怀有心事。 黑菱格点点头继续讲述说岱普诺原本想叫醒她对她说些什么,可是被塔央制止了,塔央认为她需要多休息一段时间;岱普诺说要用一下她的断竹,也遭到塔央果断地拒绝。 讲到这白菱格又打断了黑菱格,补充说塔央整个人看上去都处于一种很烦躁的状态,似乎这种烦躁尤为的针对岱普诺。后来商铺来了客人,于是她白菱格连忙下楼去忙生意了。 这两位场景重现的故事陈述人愈发投入在彼此的讲述中,将思维从刚才还忐忑不安的状况里一下子解放出来了。 黑菱格接着担起事情的主要陈述人,告诉焕-汀,岱普诺是如何既不失风度又具有震慑力地使塔央妥协,最终塔央平定下来,一直不说话地看着岱普诺。岱普诺横放的食指接住她睡梦中流下的一滴眼泪,然后动用魔力在手心处生出一股魔法气流将泪水融合起来... 这幅场景让焕-汀联想起之前的一个人,他的做法和这如出一辙,那个人就是墓埃,也是因此他们误打误撞闯进了精灵古怪堡那个未知领域。 ...岱普诺浸润在其中的右手握住泪竹的剑柄,当他的手移开的时候,剑柄上出现两个字和一个图案。 焕-汀是记得那次墓埃让剑柄显现出了泪竹两个字,却没有注意到字旁的图案,她问黑菱格那是什么图案。 黑菱格记的很清楚,那个图案是一只燃烧着的蜡烛,但又像一条顶着王冠的小蛇,再换个角度又像是一个字母,他还记得岱普诺严凛地注视着那个图案,仿佛在极力把图案的每一个细节都印记在脑子里。塔央说她记起在焕-汀的一本书里好像看到过这个图案,书连同她们的包裹被放在了楼下的壁橱里,于是塔央匆匆下了阁楼。 之后楼上的事情焕-汀就都知道了,她醒了,走到门前,还撞了黑菱格脑门一块大包。 楼下的事情得转由白菱格来讲述...白菱格很起劲地说自己下楼谈生意谈得很顺畅,收了那位顾客的订制金,顾客离开,这时塔央从楼上下来,她说要进里堂拿包裹,可她刚进去没多久白菱格就听见里面传来尖叫声,白菱格紧急跑进去时已经不见了塔央的踪影,但却看见了魔涯的恐怖标识,便大叫起来,然后的事大家就都清楚了。 听过了来龙去脉焕-汀觉得更难以捉摸了,“那...你们知道魔族会把暂不杀掉的人扣押在什么地方吗?” 白菱格想都没想,“当然是地下魔狱了,那地方可以装下所有的魔力拥有者,当然,不包括未知领域的。” “那地方在哪?” “你要去?”黑菱格瞪着焕-汀。 “她就是问问,她不敢去,那地方谁敢去,只有里面的人想出来,没有外面的人想进去。”白菱格摆弄着耳朵上的牌子,不屑一顾的说着。 “是啊。”焕-汀在心里庆幸这个干瘦女人无意中给她打了个圆场,“那地方在哪呢?”她又腼腆地问道。 “也在粲尼罗,这是...” 黑菱格话说了半截,白菱格冷笑了起来,“噢噢,粲尼罗成了魔鬼的驻点,真是...” “这是,”黑菱格语调上扬,继续抢过他没说完的话,“一种说法,还有一种说法,在的士路鹰,总之那是茫茫一片寸草不生的地方...” “小美女,可惜他离开了,这个问题你该问我们那位儒雅房客的,食泪人最了解那地方在哪里,因为他们刚从那里解放出来。”白菱格再一次打断黑菱格的话,自顾自地说着。不过她这话的确点到了焕-汀。 “岱普诺去了哪?” “他的行踪从不透漏给我们。”哪怕只是谈话涉及到岱普诺,黑菱格的态度也会立马恭敬起来。 “他有跟你们说过是在哪遇到我和塔央的?” “在的士路鹰啊的一个村庄啊。” “那个村庄挨着一块墓地吧?”焕-汀问。 “地图上那么画的,村庄东面是规划了一片墓地,但是谁知道呢?我也没去过那。” 焕-汀去过那,她顿时有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我要回到那里,会有一条最近的路线吗?你们有地图是吗?” 白菱格从桌旁站起身走到陈列名册和书籍的架子前,翻来翻去终于找到一张夹在书本扉页的旧地图。 “喏,五年前的了。”她递给焕-汀,焕-汀看着这地图,它绝对可以让人相信它具有更老的年轮。 黑菱格勤快地从焕-汀手里拿过地图,在桌面铺展开,图纸中央因为长年累月的折痕漏了个圆洞。 “喏,我们在这,”他手指着一个位置,然后迅速滑到另一位置,中途被发软的褶皱拌了一下,“的士路鹰那个有名的村庄在这。不要问我他们因何有名,我会回答是招摇撞骗。” 地图上显示得很清楚,村庄的东向有片墓地,她和塔央就是与墓埃在欧彻特的边境森林里分手后沿着向西的小路走到那里的。焕-汀心里的想法遭遇到了瓶颈,因为不论从哪条路走,都得经过粲尼罗。 “你们又要运输棺材了吗?”焕-汀暗自算了算大概的日子。 “往哪儿运?”黑菱格明知故问。 “粲尼罗。” “噢,别再想靠藏在棺材里偷渡过去了,想都不要想,这次预定的人已经超额了。”黑菱格摇着手同时也摇着头。 焕-汀预料到这条路会被拒绝但没有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也没做恳求的准备,她这么问只是要得知另一条路的条件是否成熟,她立场坚定地看着黑菱格和白菱格,“我不浪费你们的棺材,这次我请求做运棺人。” 第56章 痛定思痛 【她硬是追着这个她其实并不感兴趣的话题来问,只因为她问的第一遍他没有回答她,这就会使她心里不平衡】 “我们的那位房客无声无息去了哪里?”白菱格每次提到岱普诺都用“我们的那位房客”来替代,并总带上一股酸酸的味道。 相比之下黑菱格的态度就截然相反了,但是他不跟她争。他用两本书压住地图远离他的两角,右手按住右下角,左手拿着笔,胳膊抵着桌面,撅着屁股,很认真地在图纸上标记着路线。 “我说,你知道吗?”白菱格硬是追着这个她其实并不感兴趣的话题来问,只因为她问的第一遍他没有回答她,这就会使她心里不平衡。 焕-汀在一旁静静观看黑菱格画出的运棺路线,心里不自觉想的是当初她和妹妹被偷运的那次,脸上疤疤癞癞的瘦子是怎么咒骂黑菱格不按协议办事把他们送到老虎嘴边上的。她想根据上次的经验问他这个问题,又顾虑会很唐突,就又憋住在嘴里。 “他倒是提到过两次,他一直要去的,一个神秘的古堡遗址,那里面积满了魔法咒语和魔法预言,但是被封了。”黑菱格终于嫌白菱格穷追不舍的烦人劲说出了他所知道的一部分。 “谁封的?” “这我哪知道。” “那地方在哪儿?”白菱格又问。 “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哎呀,你能让我专心把路线标记完的嘛?南瓜饼是不是烘糊了?我闻到一股焦味?”黑菱格用手背蹭了两下他唇下的胡茬,抬头不快地瞥了她一眼。 “就这点本事,同一时间怎么就不能做两件事?喔,人家柴努-文西就可以一边绘画一边歌唱,一边还能跟旁观者友好的交谈,你比他缺了什么?” “事实上我不比他缺什么,我是比他多。” “多?”白菱格扬着眉毛瞅着他。 “多个你呀,多幸福啊!”因为黑菱格同一时间露出的丰富表情,使这说不上是一句浪漫的讽刺还就仅仅单为讽刺。 白菱格冲他矜了矜鼻子,嘴上还是没掩住流出了笑意。 “好了。”他拍了下桌子,然后看看焕-汀,“小朋友,你过来看,哪个地方不明白趁现在问,你是去过粲尼罗的人了,该懂得去那里应该具备的谨慎性。” 被唤作小朋友多少让焕-汀感到不自在,不过就算是年纪只小黑菱格一轮的人,并且被认为本领没他强的人,他都习惯唤对方为小朋友。这样叫可以拉近距离,也不排除带有一定的轻视意味。 “唔,您可以首先和我讲讲过那道关卡要注意什么?”焕-汀说。 “你说的是卫兵放行的那道关,噢,让我想起了上上次,也就是偷度你们的那次,爱掉裤子的老伙计竟然变花样,吓得我差点动用了魔力...好歹你们两个顺利过去了,居然也都活着回来了,只是一个又被抓了去...” 焕-汀皱起眉头,黑菱格定是把去时的焕-芙和回来时的塔央当成一个人了。不能说完全将妹妹焕-芙的死归咎于这两位棺材铺老板安排错路线所导致,但确实是有关系的,她再次忍住想探询上次路线有误的究竟,沉默着望着黑白菱格。 “这一次呢,棺材里我是这样安排的,”黑菱格拉出桌面下的木椅坐了下来,看了一眼坐在他左边反反复复欣赏自己手心和手背的白菱格,敲了敲她的大腿,意思是叫她没事的话给他们倒两杯水来,然后他继续对焕-汀说道:“前两台是货真价实的死尸,后面六台全是活的,这次预订去粲尼罗的人多了,我准备一次多运点,已经和那个爱掉裤子的老伙计打过交涉,放心,他不会再耍花招了,你只管和其他三个人正常走过去,帽檐压低些。” 焕-汀刚想就这个问题发表一个她个人的建议,被他一个下压的手势给挡住了,他接着他的话说:“就算,他们发觉你是新面孔,也没有关系,大方地对他们讲你是我姨母家的小孙子,当然到时侯你得扮成男装,你是我的外甥,为我做工,就这么对他们讲,那时我也在,我可以跟他们讲,这一点大可以放心。” 焕-汀明白地点点头,第一个疑虑算是先放下了,她又仔细瞧看图纸上的路线标记,“这里...”她手指着图纸上他们运棺的最终落放位置,黑菱格用笔画了个圆圈在那块,这里相比粲尼罗其它地点距离标注为“魔罗据点”的菱形标记的确是最远,“...是粲尼罗最安全的地带?”她问。 “因为是被魔族遗忘的地带,绝多数人偷度到粲尼罗都走这条线,安全抵达这块地带后你会看到一条小溪,淌过去,穿过一片槐树林,就到达了的士路鹰国度,的士路鹰紧邻着欧彻特,欧彻特近半领域环海,海就是这些偷度者最终的指望和发财梦。”黑菱格津津有味地讲解着,白菱格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抻了抻胳膊,起身去倒茶水。 焕-汀不关心别人的前途看在哪里,她一心充斥着上一次偷度的疑问,自己和焕-芙被运往了粲尼罗的最危地带,虽然她们当初并没有关注原定计划,但从同行的另外两个偷度者所争吵的内容就可辨出路线被临时更改的事实,可如果她现在说出这些就像是在对他们的诘问,而此刻他们也算是在她救寻塔央的计划中提供了帮助...是时候放下焕-芙了,逝者已逝,生者尚待救寻。 带着少许成见和多份感激焕-汀叠好这张旧图纸,夹在那本关于未知领域探索的书中,一起放进口袋里。 黑白菱格只是以为她要去欧彻特,抱着年轻人逢时而为、发比横财的白日梦,实际上,她的目的地是在中途,只要安全过了粲尼罗,她要回到的士路鹰与欧彻特毗邻的那个村庄,那块墓地,那里出入猖獗的食泪人。 第57章 走进花园的囚徒 【那时他才七岁,不过七年的耳濡目染加上天赋异禀使他过早成为了一个筑梦能手。】 与当初向魔罗提议分批输送苦力的同一计策师又提出了相类似方案,来解决唤醒玻璃棺中人这个魔罗实质上并不怎么关心的任务。毒素源地的红纱衣消亡后,原来被划分送往她那里的女性队伍也被转移到魔罗的堡垒中来,依仗计策师的意思,这都是为了获得筑梦师的消息。 现在要把囚徒分成两批:认识筑梦师的,和不认识筑梦师的。 由于驼峰兽事先接到要收集囚徒间相互可能透漏消息的吩咐,故而囚徒自由言论的权利得以暂时恢复。 队伍前部的一个中年妇女,裹着碎花纱巾,她悻悻地说着,十几年前她的父亲和一位筑梦师合作过,只是结局不欢而散,后来筑梦师疯了,她的父亲连夜离家出走,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过什么,没人再见过她的父亲,但是疯了的筑梦师仍时常转悠在他的那所老房子附近,她说如果她现在看到他一定会认出来,于是她靠左站,选择了认识筑梦师的队伍。 以这个裹头巾妇女为圆心的一部分囚徒开始就此事议论嘀咕起来。 队伍排到了中部,一个带小孩的父亲和他后面的囚徒分享着队伍前部传来的消息,由于毒源地的女性囚徒都转移过来这边,他们父子二人得以和孩子母亲重逢,因此他现在说起话来异常有劲,这种带着欢悦、底气十足的语调在遭遇凄惨的人群之中是很具有煽动性的。他说,魔族的人其实是在找一个疯掉了的解梦师,大概是魔族的头罗干了太多坏事,恶人做恶梦,说到这,有人打断他,既然找解梦师,为什么要找一个疯掉的,于是他又把经过断章取义的信息再添枝加叶修饰一番,告诉大家那个疯掉的解梦师盗走了魔族的铃铛。前不久魔族的确丢失了两个魔法铃铛,只不过这一传言被现在的另一传言很好地衔接上了。 这一波人开始以这位说得头头是道的父亲为中心纷纷议论开来,信息继续向队伍的后方传播... 假装回去取工具的样子,不一会儿梭朗就又晦气地走了出来,给瘸子坦丁实施筑梦计划的那天果真把魔力全都带在身边了,现在想想也没有理由留下来一瓶,毕竟当时计划之中的是筑梦完成后当晚借着月光逃往未知领域,谁料中间穿插上这么多意外,让他携带的魔力全被埋在了地季花的土壤里,功亏一篑。 梭朗现在需要魔力不光是为自己逃离了,如果此刻他能有幸得到一滴,他想他会优先使用它介入养父的梦境。在地季花之园看到沉睡的养父汉留塔着实令他意外,但第一时间他就反应过来养父一定是被困在失败的筑梦空白里了,至于躺在他旁边的那个女人,他从来没有见过。实际上,他上一次见养父也是十七年前了,那时他才七岁,不过七年的耳濡目染加上天赋异禀使他过早成为了一个筑梦能手。 在驼峰兽发觉他有异常之前还是尽快回归囚徒的队伍为好,只是今天囚徒不像往日分布在各自该干活的地方,全部集中在了中央大厅,他便信步赶了过去,排在队伍的末尾。 “这是在干什么?”他就近向一个年轻小伙打听着。 一个看上去油腔滑调的圆脸男人替那年轻人接过了话茬,“据说堡垒里有些魔族梦游。” “那关我们什么事?为什么又开始分批了?” “要有一部分人守夜,防止他们梦游的时候坠崖。” 一派胡言,魔族的魔鬼都是在夜间猖獗,睡觉梦游,搞什么鬼?梭朗鄙夷地瞧了那人一眼,不甚相信。他又问另一些人,得到的都是从队伍伊始口口相传到队伍末尾变了形的消息,不过有一个老人说的听上去还算靠谱,老人指着右边相比短了一半的队伍告诉他,那个队伍的是自愿去翻修恶魔花园的劳力,梭朗知道老人所说的恶魔花园就是地季花之园,于是他向前走,入进右边不认识筑梦师的队伍中去了。 队伍不断前移,右边人数少的一支快到头了,梭朗的后面没站几个人。回想被困地季花之园的这几天简直就是他从希望的神殿一下子坠落到绝望之涯的受难日,还好又重新受到了上苍的眷顾,他熬过来了,并且又见到了他从小敬佩的一位亲人,他在心里默默记了笔账,这次算他收了上苍的恩惠,下次有机会他会还的。 轮到他了。 本来这边的队伍不经问话直接过的,大概是梭朗站在人群中总是较为引人注目的身板和脸庞让一直背着手、拉着脸的黑衣兵卫多瞧了一眼,他伸出一只手拦住梭朗,“不认识,是吗?” 梭朗没有就心里的疑惑马上回答,他想了想,如果是去地季花之园做工,魔族当然会派些和棺材里汉留塔没关系的囚徒,免去滋生事端,于是他乖巧地摇摇头,明亮的双眸闪着无知的笑意。 “一个都不认识?”黑衣兵卫又问,站在他旁边的无眼驼峰兽蠕动着腰下的三条触角。 梭朗再次肯定的摇摇头,同时瞥见左边那支队伍前方摆着问询记录的桌子,进度十分缓慢,而自己所在这支队伍的前方走向的的确确是地季花之园的方向。他放下心来。 黑衣兵卫一挥手让他过去了,后面剩下的几个也一同跟着过了。 按照计策师的初衷以及观摩人数多少来随机应变,不认识筑梦师的那支队伍总共不到五十人,这些人是要被押到地季花之园的,不过不是去翻修,这么个小小的园子也用不上这些人来翻修。 梭朗跟着队伍再一次进了这个恶魔花园,他的目光第一眼便放在那口玻璃棺材上,随后很快意识到了事态的严峻性...什么翻修,这批囚徒是来给地狱月季做屯粮的,园子里当然站不下,三条粗径绳钩挂在露天阳台的铁栏杆上,绳钩的另一头被放下悬崖,吊着三笼囚徒! 梭朗和他身前身后的这十余人将是第四笼吊下去的。他们会按顺序和周期被活活饿死,然后用来喂花。 第58章 地图与铃铛 【白菱格正在整理床铺,平时没有客人来访的时候她还是比较愿意睡在阁楼上,因为她享受上楼时抬着不显碌碌无为的仓促步履和下楼时提着裙裾优雅地居高临下】 梭朗顿时感到眼前昏暗膨胀,他刚爬上悬崖,却又站着队把自己送了回去。 他脚跟向后摩挲着,他想退出... 两个驼峰兽蠕动着触角挡住了他的退路,胸前卷叠的肉坨伺机待动。 “这里有一个叫‘梭朗’的?是谁?” 忽然一个声音灌顶般浇注进他脑中,驼峰兽被推开,一个黑衣卫兵提着个瘦高个男孩走到园子里来。 “谁是?”卫兵凶神恶煞地又问了一句。 被提着脖领战战兢兢的男孩抬起枯柴般的臂肘,指着梭朗,脸上带着因出卖而生的愧疚,“他就是筑梦师。” “小发条...”梭朗早在瘸子坦丁找上他时就知道不该什么话都跟这个男孩讲的。 但是并非不是因祸得福,发条的出卖正巧挽救了梭朗。 ---------- ---------- “铃铛给她戴上了吗?”黑菱格拍了拍他刚填充进六个南瓜馅饼的肚子,懒踏踏地迈上阁楼。 白菱格正在整理床铺,平时没有客人来访的时候她还是比较愿意睡在阁楼上,因为她享受上楼时抬着不显碌碌无为的仓促步履和下楼时提着裙裾优雅地居高临下。 “铃铛,我说,白菱格,岱普诺给咱们的铃铛,你给她戴上没有,那个不能安分的小女孩。”看对方不理不睬,黑菱格又叨念了一遍,他无奈地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像白菱格了。 “唉呀,戴上了,戴上了,串成手链给她了,傻傻的小可怜为此还很感动呢。” 白菱格铺好床铺后从一个抽屉里取出一张崭新的图纸递给了黑菱格,“喏,看看上面,就知道我是办了事的。” 这是一份白天他们在楼下给焕-汀讲解运棺路线的地图的复制版,不过这个具备更实用的功能,是岱普诺趁焕-汀昏迷期间交给他们的,但他们不知道这套铃铛-地图的魔法配件其实是墓埃从魔罗的堡垒顺手牵羊来的。 地图上一个蓝点点在移动,黑菱格满意地笑了笑,“这就是我们关注的小朋友喽,这么晚他们还在赶路,很努力呀。” “废话,不赶紧赶到安全地带,等死在粲尼罗啊?”白菱格鸡爪子般的双手勾在腰际,俯身瞧看着地图。 “我好像忘记了岱普诺的一句什么嘱托,是什么嘞?”黑菱格捎捎后脑勺,皱起眉头。 “噢!想起来了,岱普诺说不要让我们的小朋友去粲尼罗,他说过这句,是不是?他说过这句...” “好像是说过,不过又怎样呢?当初暗中捅咕把那两个小可怜骗去粲尼罗的是他,现在不让她去粲尼罗的也是他,他居心何在?”白菱格用一种十分敌对话中人的揣测态度对黑菱格说道。 “也许是时势不同了,你不明白,我对人的感知百分之八十是准的,岱普诺是个干大事的人物,他的每一个行动都不是可以简单推测的...” “得了得了,就是一个自怨自艾的食泪人,食泪人都那副德行。” “什么叫...那副?唉,真是口无遮拦。” “有什么的?你不用担心,那可怜人儿去的又不是粲尼罗,她不是借那个路线去往欧彻特嘛?路过粲尼罗而已。” 黑菱格露出一点点事情总算没搞砸的欣慰,“她有说过她要去欧彻特?我不记得了...” “她没亲口说出来她要去欧彻特的海边,但是我看出来了,我看出来她就是那个想法...” “行了,你别气我了。”黑菱格丧气地眯起眼睛,“这个就放我这,我得时刻留意这个小朋友的去向。”说完黑菱格就拿着地图下楼去了。 ---------- ---------- 梭朗睁开双眸,往左看看,全是驼峰兽,往右瞧瞧,全是魔罗的黑衣守卫,他从玻璃棺中坐起身,正面直对着魔罗本人。 “汉留塔他做什么美梦呢?”魔罗的这句话一下子透露出他不折不扣的外行,梭朗努嘴笑了笑,他明亮双眸牵动着整张脸的独特气质此刻更加明动,养父汉留塔一个梦的工夫告诉了他某些族类探索一个世纪都知不得的秘密。 “问你话呢?臭小子!”魔罗那个永远穿着一套跟猛兽撕斗过的烂衣服的副手替首领喝令道。 梭朗的笑容有了客气的转变,他只对视着魔罗一人,露出接下来的谈话只适合局限于他们两个知情的目光。 所有无关人员都撤离出地季花之园后,梭朗才开始了他的讲话。 “你们魔族想让他醒过来,他的意思...也不是不想醒,毕竟他现在身不由已,被困在了失败的筑梦空白里,但是筑梦的代价是很大的,尤其是他这种下了巨大血本的筑梦人...”梭朗之所以用“他”这个第三人称来称呼他的养父只为隐瞒他和汉留塔之前的关系,刚才在梦里汉留塔特意嘱咐他以一个中间交涉者的身份去跟魔罗对话,这样他们就是占据了主动位置,避免被动受到魔族的威胁。 魔罗斜睨了一眼躺在棺材里那个面向平和的让蒂·汉留塔,呲着黄金牙对梭朗说:“巨大血本?” “对,巨大的血本,他对他梦中的余生是抱着巨大企盼和精心构造的,生前的魔力全部用在死后的筑梦上,现在梦筑不成了,醒来可以,但是他所有的魔力就都付之东流,这样醒来还不如死了算了。” “那他想怎样?谁让他自己糟践这么多魔力去做梦?” “但是现在问题的关键不是他自己想不想醒了,而是你们魔族想让他醒。” 魔罗明白了梭朗的弦外音,“噢,就是说他想我们来给他的折损买账喽?还真是会打算盘,真不要脸!呸!” 梭朗被魔罗的暴躁粗鲁惊扰了一瞬,随后又立即恢复了镇定,他接着按照原先的思路说下去,“汉留塔他的意思很明确了,对于他个人已经完全丧失醒过来的意义,一个下过决心去死的人,不是你们在给他一个复活的机会,而是他在给你们一个获得有利用价值的礼物。” “哼,说白了他就是想来占我们魔族的便宜!” “也是自保。想想他不是在和一伙慈善家打交道。” “你传话传得很好嘛,小子,”魔罗靠近了梭朗两步,“你替他威胁我,不怕我整死你?” 梭朗微笑着咬了下牙骨,两腮掠过坚毅的自信,“现在我的命连着他的命,他的命连着你的命,我怕什么?” “屁话,他的命怎么就连着我的命了,他真以为他有多重要!” “重不重要,我只需说出一个人的名字——安-薇洛。” 魔罗的脸色骤变,底儿真的是被对方摸得透透的,他如果把这事搞砸了,魔涯绝不会让他死得舒服。 “他到底想怎么样?怎么样才能醒过来?”魔罗压着火气咬着牙问。 “他其实并不觊觎你们魔族的魔力,他只觊觎他自己过去的。” “不是醒过来就流了吗?” “或者,去到旧魔法的遗址,帮他找到一个魔法复原的咒语。” 魔罗嗤了一声,他还以为汉留塔会想出什么他不知道的新奇方法呢,他讥讽的笑了起来,“谁不知道那个充满魔法预言和顶级古咒的遗址?能打开那扇门么?能打开的话我就派人送你过去。” “事实上他正是这个意思。”梭朗对他们双方不谋而合的谈话感到惊喜和欣赏。 魔罗怔了怔,“汉留塔有那扇门的开封图案?” 梭朗怒了努嘴。 魔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行,今天就出发。”说完他留梭朗一个人侯在地季花之园,出去之后他首先找来他的两个副手,这次的行动由他们去完成,顺便带个驼峰兽一起,至于为什么带驼峰兽,魔罗邪笑着对两个副手耳语了一番。 第59章 蓝点 【“七八岁?”梭朗垂眼笑了一下,“还有邻人说我是一出生就恨不得跑去别人梦里掺活的呢。”】 梭朗的左手和那个魔罗衣衫异常褴褛的副手右臂用魔法藤蔓缠在了一起,以防这个阶下囚逃跑。另一个副手走在他右边,总是拿眼睛瞄他。后面跟着无眼驼峰兽,距他们有一段距离。 “你挺厉害啊,听说七八岁的时候就接触到筑梦师了,生为一个小昂特,七八岁接触魔法,你不害怕?”那个衣衫褴褛的魔罗副手生出了闲聊的性质。 “七八岁?”梭朗垂眼笑了一下,“还有邻人说我是一出生就恨不得跑去别人梦里掺活的呢。” “胡说,一出生你还不会跑呢,太抬举你自己了,小子。”衣衫褴褛的副手抬起右手捎了捎糙脸皮,偶然瞥到梭朗的左手腕。“怎么弄的?嗯?”他问的是他左手腕上的两个圆洞,能看出伤口不浅。 “不关你的事。”梭朗孩子气似的揶揄了一句。 “唉,注意一下你对魔鬼说话的语气。”梭朗右边那个皮包骨副手皱起他本就显得笨拙的浓眉。 梭朗百无聊赖地向四周张望。右边走的副手脚步放缓了两步,从梭朗后面绕到衣衫褴褛、脸孔粗犷的那个同伙旁边,勾着肩膀,没肉一笑全是褶子的脸上咧出一弯不怀好意的笑。 他们背着梭朗嘀咕了两句,然后不约而同窃笑了起来,仿佛是被自己说的话逗乐了一样。 梭朗感到左手臂上有股滑溜溜的感觉,他低头看了看,缠着他的藤蔓被收回去了。梭朗不明所以地瞧着两个魔族副手。 他们开始齐步后退,退了几步,开始齐步小跑。 他们这是要放了自己?梭朗自己都被这种想法蠢到了。 他们跑到比后面驼峰兽还后一点的位置,皮包骨副手欠蹬地捅咕了一下驼峰兽下肢的触角,笑了笑,意思传达到了... 驼峰兽点点头,它胸前卷成一坨的肉嘟嘟水平伸展开,伸向了前面呆站着的梭朗,只一瞬,便缠住他腰际,像拔萝卜一样将梭朗从地面拔升,升时迅速,高过大树,降时迅猛,砸在地面,尘土飞扬。 梭朗被这猛然无防的惩罚整惨了,若不是一副年轻结实的身板,这一摔恐将难挨。他支起双臂站了起来,不浮可怜的瞪视着他们,下巴坚毅的轮廓微微上扬,他转过身,继续朝前迈步。 “再来再来...”皮包骨副手像看杂耍一样兴奋不已,拍上了手。 驼峰兽又一次发动进攻,梭朗再次被举起,重重摔下... 小山丘后面运棺的三人连滚带爬落荒而逃,这条路线本不该是驼峰兽出没的地方。 被扔掉的棺材中,六台装活人的棺盖被推开,里面的藏匿者小心翼翼探头向外张望,运棺人的队伍现只留下了一个羸弱的背影。 焕-汀紧锁眉头,她想起了自己被驼峰兽惨摔的情景。 她弓着身小心谨慎地移动脚步,她看好了一条可以快速迂回到驼峰兽后方的路线,可她的双肩被两只手按压住了。 是棺材里的一男一女跨出来制止了她,惊诧之余更令她意外的是,这一男一女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厄贝斯加嗒州街害她和妹妹焕-芙差点入狱的那一对年轻铺主。 ---------- ---------- 黑菱格枕着胳膊仰躺在阁楼的长椅上打哈欠,忽地一下子他挺起腰板,抓起膝盖上的地图,扯着嗓子喊白菱格。 “干嘛?”白菱格正和楼下一个油嘴滑舌的顾客讨价还价呢,边上楼梯边咒骂着黑菱格干扰她干正事。 “把门关上。” “关门干嘛?” “要不就把客人撵走。” “到底怎么了?”白菱格带上门,宁愿客人多等一会儿也不能让到手的买卖飞了。 “你看...”他把图纸拉展开给白菱格看。 白菱格眨了眨眼,“看什嘛!” “你看呀,这!和这!”黑菱格对她不可理喻的坏脾气感到无奈。 她记得昨晚看的时候地图上是只有一个移动蓝点的,现在成了两个。 “分裂了?”她问,好奇总算盖过了火气。 黑菱格愣了一愣,“分什么裂,这蓝点又不是活的,只是个铃铛。” “那就是在粲尼罗,除了我们那个小可怜儿,还有别人也带着同样的一个铃铛?欸,铃铛不是岱普诺给你的么?他是不是有两个?” “他不可能在粲尼罗啊...他明明着急去了那个地方...这个肯定不是他。” “看,两个蓝点在靠近呢!”白菱格勾着的双手忽地抓紧裙裾。 “是这个在靠近那个...” “可是哪个才是我们的小可怜儿呢?哪个蓝点才是呢?” “不管是哪一个,没一个是按照既定的运棺路线行走的!这下完了,小朋友要是死在粲尼罗...” “瞎担心什么啊,她是昂特,命轻,没错,可她手里那把剑是吃素嗒?行了,我下去了,总这样还卖不卖棺材...真是。” 白菱格下去了,黑菱格又挣了挣图纸,为什么其中一个总是前进没几步就要后退,几次都没能走离原地。粲尼罗的地带上究竟又在发生着什么... 第60章 偷恩 【灵魂开始与死神握手,做着脱离躯壳的交易...所思所想已然被抛空,活着和死去融合成一条沟渠,梭朗与死神的交易达成了...】 “真不敢相信我偷渡的竟是你们两个。”再次遇见这对表里不一、居心不良的商铺老板焕-汀不得不又想起妹妹焕-芙,她更因是这样的小人勾连起对焕-芙的回忆而感到羞辱和愤慨。 “我们也才知道运棺的人是你。”大眼睛女铺主像忘了自己和她未婚夫曾经怎样陷害过面前这个女孩了一样,她正眼瞧看着焕-汀,上下打量着。 焕-汀不想跟他们多说话,她没有表情地撇下一句:“现在只能到这了,其他运棺人都跑了。” 徒有其表的男铺主扯住焕-汀,微笑着看着她,“你得把地图交出来,不然我们朝哪儿走。”说着他又回头望了望其余四个藏匿者,仿佛他是被选举出来为大家争取利益的似的。 再耽搁一会儿那个人就要被驼峰兽折磨死了,焕-汀从怀里抽出图纸扔给了男铺主,她站起身,又再一次被这两只手按压下来。 “小心点!别把那个怪物引过来。”男铺主吓得声音都发颤了。 “你们尽管走你们的,不会有事。”焕-汀紧锁眉头。 “那也不行,你得等我们跑远一段距离再去惹事,不然那东西看见你,顺带也看到我们就糟了...”男铺主坚持不让焕-汀过去。 “你想支配的太多了!”焕-汀不客气地挣脱开这对男女,朝驼峰兽的方向移去。 “赶紧走!”男铺主带头准备逃离。 女铺主却仍蹲在原地观望,“等等看,那个女孩想干嘛?她总不会傻到去送死。” “那关我们什么事,赶紧走吧。” “你看,那个大块头怪物没注意到我们这边,没事的,就算他注意到,有那个女孩挡在前面,我们再跑也来得及。”女铺主这次倒是胆大了起来,不知肚子里面怀着什么心思。 其余四个表示无所谓地跟着凑了过来,也想见识见识这场人与怪兽的较量。 ...... 驼峰兽开始不受控了,皮包骨副手叫停后它仍旧进展了第五次对梭朗的攻击,梭朗已被摔得不省人事。 “快点阻止这家伙,他要是死了我们就完了!”衣服像经历过一场厮杀搏斗留下的碎片拼接成的那个副手焦急地对皮包骨副手说着。 本来魔罗的授意只是捎带着惩罚一下这个胆敢要挟魔族的囚徒,可这头驼峰兽的举动已然过了头,他被激燃起了施虐的亢奋点。 不过就目前,一动不动的阶下囚施虐起来是没有乐趣的,他的矛头转而指向了别的地方。 “这家伙想干嘛?”皮包骨副手慢慢抽出剑做着抵御。他们两人后退着... 嗅觉和听觉锁定了目标,嗖的一下子驼峰兽胸前长触角一个伸展,衣衫破烂的那个被卷住上半身,升起的缓慢性增加了恐怖时长,降落的极速让痛苦来得异常迅猛。 焕-汀小跑到已经没了气息的囚徒旁边。 生命之水流枯竭之际,模糊的意识陷进昏暗无界之疆域,灵魂开始与死神握手,做着脱离躯壳的交易,痛到极致的知觉麻木驱动灵魂背叛和摒弃了躯体,所思所想已然被抛空,活着和死去融合成一条沟渠,梭朗与死神的交易达成了... 她触碰到他胸膛,轻声呼唤... 一股温暖的气流划过他右脸肌肤,比香气更好闻的清新气息将他的嗅觉再次与外界连接... 不!我反悔了! 生命的灵动挣扎着束缚在身的爪牙,黑色交易的旋律被一把打破,胸膛内那颗心怦然复苏了心跳... “这家伙疯了!”皮包骨不断拿剑比划着,可就是没一次击中要害,衣衫破烂的那个副手在驼峰兽的三次攻击下哀嚎连天。 焕-汀将囚徒缓缓放下,她抽出泪竹,她有信心自己可以制服这头怪兽,当初仙人掌带领她悬崖上空与食人鹫的对抗,她就是用这把短剑瞬间了结了魔禽的性命,那次她是被动的,现刻的她,主动产生了支配泪竹除魔的执念。 焕-汀的靠近让驼峰兽的警觉再次变换了方位,这个新鲜猎物的出现令驼峰兽更加兴奋,他扔掉了魔罗的副手,转身锁定上焕-汀。 大眼睛女铺主眼球转向一边,她和她的这位未婚夫在厄贝斯加的买卖赔了钱,血本无归,仅剩的资本全部用来这次黑白菱格棺材铺的偷度计划上了,幻想赶往欧彻特的海边寻一笔发财路,不料中途偶遇驼峰兽挡路,运棺人落荒而逃,现在一无所有的她愿意冒险捡任何便宜,那个被魔族押送的囚徒身上说不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或是他本身就具某种价值,现在怪兽和那三个人纠缠在一起,正是她过去一探究竟的好机会。 “我过去看看,躺着的那个身上或许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男铺主脸上露出一副怕事的模样,“太危险了吧,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很快,从这到那也就一百米远,有树丛作掩护,我很快就回来。”动了心机的女铺主执意跑了过去。 男铺主犹豫不决,低头瞅着地图,忽然他感到旁边一个人的腿哆嗦了起来... “拾尸鬼来了...”那个人看得没错,粲尼罗除了遍布魔罗的驼峰兽和食人鹫外,拾尸鬼的出没数量一样惊人。 “他们一定是被这两具尸体吸引过来的。”另一个人怯怯地说。 “那我们...” “逃啊!” “可是我未婚妻还...” 男铺主的话刚说到一半,手里的地图不经防一把被抢走,四个偷度者串通一气跑了,男铺主立马追在他们后面,其实很难判断他是想追回地图还是根本就是受潜意识驱使跟着他们一同逃离。 女铺主偷偷将囚徒拉至近旁的一个凹坑里,用灌木和被推倒的树干掩饰在坑沿,在她拖拽囚徒的时候,囚徒的意识被晃动着慢慢复苏了,他睁开眼,第一意识便是看一眼在他与死神达成交易之际,将他从死亡意识里唤醒的那个人,他的恩人...这个大眼睛女人?是她?因为带着某种心灵的触动他觉得她的美是出自内心深处的,即便现在换成另一个面相丑陋的女人他也会觉得很美,意识的感动已然牵动了他的主观判断,所以在这个女人翻查他全身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她是在他身上动着敛财的脑筋。 结果是失望的,女铺主除了两个小玻璃瓶,在他身上一无所获,真是个被魔族收刮一空、不折不扣的穷囚徒,她这样想着,忽地望见来时的方向,自己的未婚夫和另外四个人已不见了踪影,完了,全完了,她立马意识到自己被抛弃了,她愤恨地捶打着泥土,“他竟然丢下了我,混蛋!大混蛋!”她气得头都发颤了。 梭朗艰难支撑着坐起身,他慢慢透着灌木的缝隙观望驼峰兽那边的情况,庆幸驼峰兽和魔族的人内斗了起来,他注意到多了一个人,权当成是魔族又来的一个帮手而已。 “我有办法走出粲尼罗,放心。”他对大眼睛女铺主说。 女铺主安定了一下情绪,才注意到这个囚徒俊朗的面容,最主要是她捕捉到他眸子里透出的一股坚毅神色,谦逊又具备谋略,使她相信他有能力作她接下来的依靠。 第61章 女食泪人的启示 【其实现在他的眼里跟这位美丽又善良的女人联系在一起的任何事物都是充满阳光的,她成了一个发光体,一个光源,而他就是被她的光芒照耀过的一个幸运的人。】 当驼峰兽胸前触角抽向焕-汀,断竹逆时针划过一道半弧,哀鸣声便响彻天际,驼峰兽的触角消融了,融到他胸前成了一处凹坑,恶魔碰到比自己吓人的恶魔也会是这样一副滑稽狰狞相。 他后退了,他不敢靠近这个手持短剑的女孩,他觉得她是个怪物。 她是谁?衣衫褴褛的魔罗副手呆若木鸡想着。 她手里的是什么?皮包骨副手颤颤巍巍,比比划划,心里嘀咕着。 “我觉得我们想要她手里的宝贝,但我觉得我们干不过她。” “我也是这么觉得。” “那还是奉命行事吧...”这两块傻皮囊总算想起了他们负责押送的囚徒,只是这时候囚徒早已不见了踪影。 焕-汀环顾四周,有点奇怪,那个人明明气息无存了,怎么? 她警惕地扫视了一眼这两个差点被驼峰兽弄死的家伙,提防着朝远离他们的方向跑远了。 意外来得突然,获救也来得这么突然。魔罗培养的这两位无能之辈怔然了,该拿什么回去交差? 皮包骨拾起掉落在地的铃铛,有了暂缓的计策。 ---------- ---------- “为什么单独只你一个从堡垒被押出来?他们原本打算带你去哪儿?” 大眼睛女铺主肩膀支撑着梭朗一个胳膊,费劲的行走着。按照梭朗指示,他们只要翻过这片山丘,会看到一条小溪,渡过小溪便是一片槐树林,穿过林子就到达的士路鹰了。 其实在他们相遇的那一片区属安全地带,只是魔族偶然下派了特殊任务,要梭朗带着魔族前往古堡遗址,要不然也不会有驼峰兽出没中断这批运棺队伍的路。梭朗答应先将自己这位救命恩人安全送达的士路鹰再寻找古堡遗址的路,客观条件也迫使他必须先找个落脚点,调整恢复一下生命体征,差不多摔断了两块肋骨,每走一步路都是行刑般的折磨。 “我对他们有利用价值呗。”梭朗不想阴郁了气氛,强忍着疼痛笑着说,“你叫什么名字?” 女铺主接收到身旁这个长相英俊的囚徒对自己表露的暖意,事情的原委她心里有了大致思忖,空手捡来的人情为何不要,她在心里先把这次错位的恩领下,根植在心底,这样她自己都相信她是有恩于这个人了之后,她的表露也就更自然了,接受回馈也更理所应当了。昧着良心的人就是先在内部对自己内心实施骗术,瞒盖过羞耻的审判,就没了负担,理所应当的心态让这类人活得更加轻松,将做过的恶坦然忘怀,将本不属于自己的恩惠盛情接纳。 “盖-蒂儿。”她也微笑着说。 “很不错的名字。”梭朗点点头,其实现在他的眼里跟这位美丽又善良的女人联系在一起的任何事物都是充满阳光的,她成了一个发光体,一个光源,而他就是被她的光芒照耀过的一个幸运的人。“我叫梭朗,是个筑梦师。” “捉梦师?”这她头回听说,“干什么的?” “不是捉,是筑梦师,你感到陌生是正常的,因为这个行当的确十分小众,而且大多数都是魔力拥有者才能干上这行,我是个例外。”梭朗半带骄傲又半带着羞涩解释说。 盖-蒂儿对于新概念和需要转一个弯以上的思考性问题大脑一向是简单的,她假装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听起来不错,那他们要带你去哪儿?两个魔族的人和一个驼峰兽,你中途要逃跑是吧?” “逃跑...为什么?” “那个驼峰兽一直在摔你啊!它把你摔成这样,它想摔死你。” “哼,要我说它应该是失控了,他们不敢让我死,他们需要我。” “需要你?”盖-蒂儿在“你”字上加了强调,她不相信一个阶下囚能存在多大价值。“需要你什么?” “需要我带他们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一个比较神秘的地方,请一定原谅我不能说得太多,别生我的气好吗?”梭朗选择不向盖-蒂儿说明不是因为心存不信任或是因为这是个不可透露的秘密,而是他考虑到某些信息是自带危险性的,知道的人日后可能会后悔自己是知情者。 盖-蒂儿以一种完全理解的柔和表情回复他善意的解释,心里面庆幸这个人自己真是捡对了,有秘密就是对的,秘密后面往往是隐性的价值和财宝。 ---------- ---------- 仔细研究过地图的焕-汀就算没有图纸指引对路线也就轻驾熟了,她终于在下一个夜幕降临之际,回到了那片阴森压抑到天穹似乎都降下了半截的死亡墓地。 这么多刻着死因不明的墓碑,且都是近期发生的,直指一个事实:这里是食泪人出现的高频区域。 没错,她来这目的就是要等一个食泪人。 今晚月亮被乌压压的云层挡住,黑鸦遍空盘旋,恐怖气氛上升至又一高度,但这正和了她的意。 隐藏在墓碑后的焕-汀等的几个时辰里,只看见过两次结伴同行的路人匆匆行过,神色慌张。 已经进入下半夜,看样子今晚不会有食泪人出现了,她的敏感神经没有放松警惕,可思维不听使唤早已飘向了别处。 “你认为这个男人的名字明早会被刻在墓碑上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时远处一个五十岁左右男人笔直走过焕-汀视野正前方,朝村庄走去。 汀的思绪戛然中断,她浑身被泼了冰水一般不禁打了个寒战...在她左侧不到三米远的距离站着一个瘦高女人,而黑暗,更能为一副苍白面孔做好恐怖衬托。 “一半的可能。”焕-汀平复了心态后冷静下来,站起身与那女人面对面。 “哦?” “你有一半的可能杀他,还有一半的可能杀我。” 女人的表情坦露出她没有料到面前这个年轻人会做出这样的回答,不过这是正确答案。 “我为什么要杀人?” “有种来自你体内的欲望。” “你这样,会让我以为你知道自己在和什么人说话,”女人满面狐疑打量着焕-汀,“什么欲望?” “食泪人的欲望。” 女人迟疑了,不屑和高傲的表情里终于渗进了防备,“你是什么人?” “你们刚逃离魔涯的地狱不久,为什么不待在自己的领域?” “你是什么人?” “你应该知道魔涯的府邸。” “我问你是什么人!” “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美妙的月光被遮挡住了...”焕-汀拔剑的速度惊人的快,面前这个食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锋芒就立竿见影转向她这边了,“今晚你回不去你们的领域,而你是否会死在这把剑下的可能也是一半一半。” “我感受不到你身上丁点儿魔力的气息。”女人谄笑道。 “但是我保证你若动一下,这把剑摧毁你足矣。” 这个面色苍白的女人和焕-汀敌对而视了几秒钟。 “我只是在请求你带我去那个曾经关押过你们的地方,为此我会十分感激。”焕-汀说。 食泪人垂眼凝视这把奇特的绿剑,“你是那个女孩儿,断竹选中的人?”她终于把她的揣度说了出来。 “以前是这样,不过现在是我选择了断竹。” 食泪人沉默片刻,“你可以省点力气,我愿意带你去。但是,要等到天亮的时候。” “为什么要等天亮?” “天黑的时间段魔族猖獗,我陪你一块去,送死吗?” “那好,就等天亮,你把我送到地方,你就可以离开。” “不要用这种逼迫的语气跟我说话,要知道我是自愿送你去的。”食泪人的手压下了剑锋,“我十分愿意安排一场好戏,传说中断竹挑中的昂特,去赴群魔会,我可能无福欣赏,但制造了开头,就一定有结尾,我很期待你能走到哪一步。” “群魔会?” “对,群魔会。” 第62章 赴群魔会 【死亡成了她最亲近的对手,随时随地可以死,因此随时随刻接受战斗】 一段悠扬的口哨从黑菱格口中惬意地流出,他觉得今天晚上自己会有心情吃下七块南瓜饼。 “你干嘛心情这么好?”白菱格其实心情也不错,最近的一切都很顺利,棺材的订制量增多了,讨厌的房客也不见踪影了好久,她决定今天要在南瓜饼里填充甜豆馅,犒劳犒劳嘴巴。 黑菱格终于不再揪着地图不放了,他安下心来,摸摸自己的肚子,“回到正轨上啦,两个蓝点都在按原定的路线移动,运棺一切正常。” “两个蓝点都?那也就是说你现在区分不出哪一个是我们的小朋友喽?” “总有一个是,这就行了。” “可是我还是好奇另一个会是什么人戴的,他们是走在一起的?” “不是,一前一后,前面的速度比较慢,后面的速度比较快。” “那你觉得快的是,还是慢的是?” “总有一个是,这就行了,我说,你赶紧去做南瓜饼吧,这个点不该是肚子饿的时候呀。” 黑菱格要是知道两个蓝点哪一个都不是焕-汀,今晚绝对连吃一口南瓜饼的胃口都没有了。在前面移动缓慢的那个是梭朗,在后面移动快的那个是魔罗副手。虽然这两部分人没有发现彼此,但的的确确走的是一个方向,如果任何一方都不改变路向,迟早他们会相遇的。 ---------- ---------- “我听说地下魔狱在的士路鹰,你带我走的路不到那里。”焕-汀在脑海中勾画着图纸上的内容,确信她们要是一直这么走下去是不会到达的士路鹰的。 “你要是知道地下魔狱在哪,还来套我的话?”食泪人充满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我说过带你去就一定是带你去,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只是有疑惑,问问是可以的吧。” “可以?当然,就当成满足一个将死者的临终遗愿,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我想告诉你的我自当回答。” 焕-汀察觉,这个女食泪人试图灌输给她一种此行必定是赴死的恐惧,好满足作为旁观者或是局外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新鲜感,而这也恰恰激励起了焕-汀心中的执念,救出塔央和死,无非是在这两种结果中选择,前者是她的希望,后者她无所畏惧。早在焕-芙逝世的那一天起,死亡对于她就不再是遥远的概念,死亡扯走了焕-芙,死亡便成了她最亲近的对手,随时随地可以死,因此随时随刻接受战斗。 “地下魔狱不只一个入口?”既然食泪人这么说了,焕-汀也就开问了。 “当然,魔族的等级区分很严格的,出入口就是一个很好的映射。你说的,的士路鹰那个入口,别想了,估计自从我们被释放之后那里该是看守最严密的入口。” “谁释放了食泪人?” “老骨头的儿子。” “老骨头是?” “跑题了啊,打听这些跟你不相干的事干嘛?” 焕-汀抿了抿嘴,“那,我们现在要去的入口是在粲尼罗本土上?” “当然,每届的群魔会都在粲尼罗举行。” “群魔会到底是做什么?” “知道幽灵么?” “不知道。” “没有肉体的浅层魔力拥有者,也就是死亡后的灵魂被激出现形,成了透明的幽灵,没有躯体的实质,没法掌控主体魔法,所以能拥有的那丁点魔力无非搞搞恶作剧的层次,不过扬长补短,他们乐意以多变的恶魔形象自居,而且幽灵善于将正常人的灵魂从躯体中打离。群魔会就是以魔族的这帮喽啰为施行主体。知道群魔会是干嘛的么?” “不知道。”为了不断掉食泪人的阐述兴致焕-汀的回答尽量简短明了。 “看来断竹选中的昂特还真是见多识广啊,什么都不知道。那你总该知道迷竹林和香水伊吧?” “知道。”焕-汀怎么会不知道看林人呢,她大概猜到食泪人话题的方向,“你是想说最近一次迷竹林被攻破,看林人的死讯吧...” “嗯啊,整得香水蚁到处爬散,都说香水蚁是有灵性的,可这回算是全完蛋了,又跑题...魔族呢,历来的惯例,每每获得大的胜仗都要举行一次群魔会,其实说白了就是那群无所事事的幽灵集中在一起的庆祝搞怪,后期演变出了模式,便取名为‘群魔会’。” “群魔会具体是做什么呢?” “我不是正在讲嘛,别插嘴...群魔会呢,这次针对的就是迷竹林的告捷,众幽灵中选出一个最具恐吓力和威慑力的形象作为魔族此次告捷的战胜标志基底,塑成雕像,立在他们的战胜区,迷竹林,从此,世人便知晓那是一块曾经属于昂族现刻已被魔族攻陷的无人区。” “攻陷了对手再立尊雕塑...” “猖狂上彰显猖獗,那是流在魔族血液里的性格。不过这次的群魔会传言闹出了些事端,谁都知道攻陷迷竹林的领导人物是追踪者威多铎,故而他的心腹提议此次代表胜利的雕像应该以追踪者本人为基底建造,说得过去,但是贴靠另一势力的魔族不买他的账,他们煽动幽灵以维护惯例的名义反对直接采用追踪者个人形象为代表雕塑,仍旧举行群魔会,从会中选出一个恶魔形象。” “另一势力?” “魔族内部现以三股势力矛盾较激,一股是追踪者和独臂人为首的,一股是据点刚刚建成在粲尼罗的魔罗为首,还有一股是魔驭,据说魔驭和预言者的关系不错,而预言者深得魔族统领的心。” “预言者是什么人?” “那一类人,很多昂特会把我们和那一类人搞混。跑题了,亲爱的,你应该关心关心你作为一个昂特,是以什么资格参加群魔会。” “参加?”焕-汀感到意外。 “是啊,难道还是邀请?每届群魔会都是有昂特参加的,毕竟幽灵的那点实力,也就是表面功夫,吓唬吓唬非魔力拥有者的大众,所以当然,需要昂特来切身做个实验,看看会被哪个恶魔形象吓得够呛,那么哪个恶魔形象就更具有实用价值喽。” “意思就是说,把什么样的假猫放在老鼠区要根据老鼠害怕什么样的猫而定。” “不完全是,除了恫吓昂特树立威信,我说了,还有魔族骨子里头那份彰显欲望,能够代表魔族形象的,可不能恐怖得太普通了。” “每次会有几个人参加?我是说像我一样的人参加这个...” “四到五个那样。” “这些人是怎么落到魔族手里的,我该怎么混进去?” “不是的,都是自愿的。虽然我不清楚你是为了什么,但这些自愿参会的人差不多是一类人,一类敢与魔鬼做交易的昂特。” “你是说,他们将生死置之度外?” “因为他们的生不如意到靠近死,所以用自己的烂命来做个破釜沉舟,未必不是捡了便宜,我一直欣赏征伐者墓埃说的一句话:侥幸心理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征伐者墓埃?” “又是一个和你无关的人。” “你说的那一类人我还是不很明白,如果是因为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寻死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 “谁说他们要寻死?他们是赌命。” “跟幽灵赌?” “对,跟幽灵赌,未必不是捡了便宜,来参加群魔会的昂特,人手一份投票权,代表魔族将屹立在迷竹林的恶魔形象一经选出,投票没投中的昂特将任人宰割,投中的,就获得了一份特权。” 女食泪人睁大眼睛看着焕-汀,仿佛此刻的她将授予她一份同等诱人的特权一样。“支配幽灵为你做一件事的特权。”食泪人说,“而你,如果有幸获得这份特权,你就可以要求幽灵带你进入地下魔狱...” 焕-汀怔了怔...“谢谢。” 第63章 支配幽灵的特权 【他的话没等其他几个昂特回答,地缝有了动静,群魔会的主角陆续登场了...】 放眼望去,一块皮肤皲裂的地皮铺展开来,空旷得太赤裸,似乎这是一处天地也无法管控和插足的空间,于是天无云,空无蓝,土无肥,地无植。 女食泪人把她带到这里就讪笑着离开了。 从来都是不管一想起来多么惧怕的事,只要能有个人陪着恐惧感就会降低一半,不过焕-汀现今已经蜕变成了可以靠自身独立与恐惧抗衡的勇士,即使恐惧没有完全消退,但它的力量已然减弱到对前进着的步履形不成任何阻滞。 她沿着一条裂缝趴下,侧着脸庞把耳朵贴紧地面,她能感受到自己太阳穴和耳根处神经的跃动却感受不到地下的任何状况。那只握着泪竹的手紧密得都快要和剑柄合为一体了。 这次的夜幕对之于她是载着不可预知的死亡沉沉压向地平线的。 她听到了来自地上的脚步声。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从西南方向走过来,装扮上穷困潦倒,神情上怨天尤人,他们大概在经历人生中一段物质生活比较艰苦的时期,对生活布满的荆棘怨恨不已,失望情绪被不见好转的处境发酵成绝望,便生成这个可怕念头:与幽灵做交易,争取一个支配恶魔的特权,如果特权真的落到他们手里,索取财富也许会是第一选择。 又一个干瘪身影从北边冒出,是个十几岁的男孩,这么小的年纪?焕-汀感到吃惊,她想大概是粲尼罗这个魔祟丛生的大环境已然让绝望和经历与年龄不相挂钩。 就这几个人吗?她起身环顾四周,除了她,只有这三个人,夜幕已然拉下。 任何环境下都有分帮结伙,每一种局势都可以造就出一些不同的临时分类,现在对于即将开始的群魔会,这四个昂特便自觉成了一类站在一起,之前素昧平生现在也会彼此依赖。 焕-汀用尖锐的目光不断扫视四周,以这种分散注意力的方式压制那源于必将来临并且即将来临的恐怖的时时刻刻,即使她做了这一努力,她看起来仍不是这小伙人中最镇定的一个。 那对中年夫妻中的妻子,泰然自若得异常,倒是她的丈夫,还很惜命的模样,抱着双臂神经兮兮的四下打探,“我们是不是该折点树枝弄点火,越来越黑了...”那个丈夫说。 妻子目不斜视、面不改色,“要那么亮干嘛?黑暗不是更能掩护好我们,倒觉得黑是种依托呢。” “他们什么时候来?”小男孩学着那个男人的样子抱着双臂,不过多半是因为冷和害怕,他在发抖。 “快了,也许就要出现了。”那个女人说。 “我觉得...”焕-汀想要说点什么,视野里映射出的恐惧哽住了喉咙。 风大了起来,呼啸着打在他们脸上...正北方向不知何时现出一道摇曳鬼影,飘晃着向他们靠近,四个人都开始不自觉后退... 鬼影行进的距离近到让他们褪去了恐惧心理虚构出的联想,行进的速度慢到让他们有时间缓解了紧绷的神经,才发现那不是他们正等待的幽灵,只是又一个来参加群魔会的昂特,一个瘦不禁风的老头。 “是这吗?”老头来到他们身旁的第一句话就是确定他是不是来对了地方。 “你也来赴群魔会?”那个丈夫瞅着老头站稳脚步都困难的两只罗圈腿。 “是这里吧?”老人一定得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地方,群魔会要开始了,他绝不能错过。 他的话没等其他几个昂特回答,地缝有了动静,群魔会的主角陆续登场了... ---------- ---------- “我见过那个女孩了,贝安鲁。”左额头处一块疤痕里流着泪液的女人说。 “什么女孩?” “就是断竹...” “她怎么了?”男人中止了对猎物的吮吸,嘴角下疤痕里流出的液体顺着他下巴滑落,他依然背对着她没有回头。 “她让我带她到魔族统领关押阶下囚的地方。” “她想干嘛?” “我没问。” “那你就带她去了?” “这有什么?今晚是群魔会的举行夜,我提供给她了这个绝好的游戏机会。” “你不该带她去。” “什么该不该,那棵断竹和魔统迟早是要碰面的,我老早就想看看这出好戏。” “喏...我们不也在这场戏中么...别忘了自己的角色,泪竹这股力量,我们可以利用它全身而退。” 贝安鲁松开手中男子的脖颈,男子从脖颈往上已不再有平整的肌肤了。 “我看你这两天食欲旺盛。”女食泪人慵懒地欣赏着残羹。 贝安鲁邪魅地瞟了她一眼,“是流失的泪液太多。” 第64章 戈觅浓的开场 【她开始发愁该怎么有计划地挥霍了。】 地缝冒着雾气,雾气腾起幻化成形,柔软宛转,弯曲邪魅,灰蒙中穿插酱紫的浅影,一个个幽灵张牙舞爪,狂虐摇曳,层层累高,某种驱动使他们集中布局,首尾相接成一个圆形,而圆心就是这五个胆战心惊的非魔力拥有者。 “我要执行的特权是带出我的女儿!”焕-汀身旁的老头突然使劲捂住心脏位置,睁大眼睛,像魂魄被被摄走了般的面相狰狞,他连续说了三遍这句话,然后狠狠抓住焕-汀的手腕,“我的女儿在魔罗堡垒,带她出来,如果我选对了,我得到的特权,是带她从那恶魔之地出来!” “他疯了。”那个丈夫惊愕地喊了一句,与妻子抱得更紧了。 焕-汀开始也以为这个老头被吓得神志不清了,但是她渐渐弄懂了老头不断重复的关键词含义,像是预感到死亡将至,他在抱着最后的侥幸做着最终的委托... 他的右手更加贴紧胸脯,左手指着一个方向,一个颤栗,他的面部僵硬了,像一个石像向后砸去...老人死了... 幽灵的恶嚎变成了讪笑,一层层降下,狂妄的气势有所收敛,大概是一个昂特的突发死亡让他们意识到了这些个阶下囚不经吓,恶意得悠着点展露才妥当,毕竟群魔会塑像基底的选拔还用的上这几个昂特。 整体大局的恫吓暂告停止,零散的捉弄还在继续。焕-汀感到脑袋中某种无形的东西在被来回撕扯,有人在读她的思维,或者在汲取她的记忆,这些幽灵善于剥夺跟意志相关的一切无形之需,就和本能一样的不受控,他们惯于实施此种伎俩进行挑逗,并乐此不疲。 “欢迎仪式就这样了,可爱的小昂特们,不要太害怕唷...” 一个分不出男声女声的中性音飘荡在四个非魔力拥有者的耳边,原来是音先到形后至,尾音已过那个发话的幽灵才环绕着阶下囚顺逆时针转换着转悠。 幽灵不做变幻的时候就是透明泛着紫影的人形,轻蓬蓬没有坠感。透过他们身躯非魔力拥有者看到几米远处几个带兜帽的黑衣人双手驱动建造出来一个大看台,看台的下方生出四把椅子,椅子就是为这四个昂特准备的。 “坐过去!” 中性音发出命令。 焕-汀,小男孩,那对夫妻四个人簇拥成一团,保持着对东南西北各个方向的恐惧和警惕移步到木椅处,焕-汀无意中触碰到男孩的手,比夜间的凉风还要冰冷。 幽灵们饶有兴致地跟着昂特把中心也移到了看台,群魔会开始了。 “请坐,下面,由我,幽灵团的领袖...我让你们四个请坐!”中性音的发出者瞪视着台下快被吓破魂的昂特,看到他们顺从他的喝令坐下后目光转变成斜睨,继续自我介绍道:“由我,幽灵团的领袖,戈觅浓,来主持...”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留出台下各位捧场的欢呼时间,“如果你们四个昂特中上半年有幸参加过群魔会的,就知道上半年的那场也是由我举办的,不得不说,近来伟大的魔族举行群魔会的频率越来越大了,这说明了什么?亲爱的同志们,说明魔族的侵占屡屡告捷,魔族又重新崛起了!” 台下一片震耳欲聋的嚎叫,夹杂着呼哨声和咆哮,咆哮只为做得寸进尺的烘托,烘托魔族强势回归的不可匹敌,向一切事物做出挑衅和警告。 ----------- ----------- “你说的那个魔法遗址在沙漠中?”盖蒂儿难掩吃惊。 梭朗终于还是禁不住追问向她道出了实情,“是的,要拯救我那个困在失败梦境里的养父,这是最好的办法,不然他醒来跟死去也没什么差别了。” “也就是说,你最终还是要回到那座遍布驼峰兽的堡垒?他对你真的这么重要?” “他是我的启蒙人,是给我最大影响的人。” “可他却在你七岁的时候抛弃了你。” “他有苦衷。” “那个年纪你就能看明白?” “那个年纪我还能筑梦呢。” “你是挺奇妙的...”盖蒂儿欣然露出钦佩的眼光。 “奇妙?”梭朗对这个形容感到又可笑又可爱,对此种评价他有所保留。 “那么...”在盖蒂儿脸上流露出一种异样的神韵,她在做一个决定,这个决定的犹豫点是权衡利弊,不过被掩埋在她惺惺作态的幼稚神情里了。 “我跟你一程。”她说,大眼睛里闪着亮光。 这句话说得太突然以至于让梭朗呆愣了好一会儿,他刚想说一些为她着想而阻挠的话,被她阻止了。 “我的未婚夫抛下我,我现在形单影只,就算到达港口也无济于事,你如果不嫌弃我们可以结成伙伴。” “嫌弃?不!”梭朗绝不会将嫌弃这种修饰用在他这位救命恩人身上,他带着一种敬意和矜持,不想表现出任何具有冒犯性质的举动,就是因为他捧她在心里为珍贵的赐予,否则他一定会对她说千百句他爱慕她,殊不知自己对她这种真诚清澈之情是源于对另一个女孩的错位。 “我怕的是...我生命里注定的某些噩运连累到你,我从不觉得我的命运之路是坦途,更别提阳光普照,我这么说你别生气,我是筑梦师,你可能因为这个产生了某种好奇心,就像我当初对魔法充满了奇幻的念头一样,但是满足好奇心有时候所付出的代价,前后两者在天平两端称重量的话,很难预料哪一边重量更大,我这么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想和你作伴,我说过汉留塔是我的启蒙人,是浇灌我成长的人,那么你对我来说,就是在我被连根拔起、奄奄一息时的雨露、阳光和水,你对我有着无法言语的重量,原谅我描述得让你迷糊了,我所要表达的...” 盖蒂儿虽然对他所说的“雨露、阳光、水”一头雾水,但是后一句话她捕捉清楚了,不管这个筑梦师想表达什么,她反正知道了自己对于他是很重要的,有这一点她就放心了。 “那就带上我一同去找那个魔法遗址吧,那里也会有宝藏吗?”她问。 宝藏?当然有,那是那个古堡里价值最低的呢...我的光芒还真是单纯的可爱...梭朗笑着凝视着盖蒂儿,心里面想着。他在心里念她的时候,就会用“我的光芒”这个称谓。 盖蒂儿再次用一脸的幼稚神情掩盖心里的欣喜若狂,宝藏!她如果拿到宝藏,首先要把自己粉饰成女王!其次,如果见到她那个未婚夫,她会选择拿一部分来砸死他;最后就是开始发愁该怎么有计划的挥霍了。 第65章 五名魔族看审人 【她严密盯梢五个魔族看审人相互间使着什么眼色,妄图猜测他们会把手中的大票投给哪个幽灵。】 思维被拉散,拽分至各处...靠近看台最南端的她在逃离一只血盆大口的猛禽攻袭,看台侧面的另一个她被长刺穿透腹背,相隔两米处的一个她脖子上盘曲的毒舌勒住了喉咙,为挣脱无头幽灵追缴的男孩摔倒处的那个她被巨轮碾压在脚下,遭受毒藤之手划肤的夫妻旁的她被浑身脓疮、脸部凹陷进一半的干尸拦腰抱起,升上空中,中央座椅上的那个她,和其他三个非魔力拥有者一样,被七个布偶幽灵穿过来、穿回去,打散出布局辐射于木椅四处的灵魂分支,遭受群魔的各种“礼遇”...焕-汀看到倒下、站起、被践踏、被刺穿的好几个她,带来的不是痛感,而是无限持续的惶恐、惊吓和神志错乱,自己的主体再难以忍受思维被布偶幽灵继续拆分,同一时间感受多种恐惧的残酷折磨,在她主体意识恢复的短暂期间,她拔出泪竹出鞘半分,但立即又被她按压回去,即便她多想将这几个木偶幽灵斩破,可她不能,她如果用泪竹干掉任意一个,特殊身份就立马暴露,不同于其他三个昂特,她手里的泪竹是魔族虎视眈眈盯着的肉。 男孩的喉咙快喊破了,他钻到椅座下面,蜷缩成一团,恨不得有四只手可以同时堵住耳朵和眼睛,将一切感官与这可怕的地方隔绝,什么支配幽灵的特权,让我死吧!他心里的防线早就被攻破了。很快他连这种想法也没有了,什么想法也产生不了,他开始接近无意识状态。 那对夫妻自始至终是妻子紧紧攥着丈夫的手,主体意识分崩离析,因而躯体僵停不动。 台下西向一排站立的五个魔族看审人,每个人都是头顶五捆分支伸展的长发,又厚又硬,像极了恶魔种子生长出的食人花的爪牙,样极妖娆,度极慢缓,仿佛召唤猎物入瓮方可合拢咀嚼,令人望而生栗。他们是塑像基底的最终决策者,参与这恶灵之会的昂特投票起到的影响仅占百分之二十。 在月亮光华消去到黎明将近中间,是魔鬼最肆意狂虐、不加拘束的时段,可也就这么一个多的时辰,狂欢易把时间缩短,幽灵们还没玩得尽兴,勿需殚虑的时刻已过,群魔会的尾声敲响了... 非魔力拥有者的决定时刻到了。 洞察力良好的那位妻子严密盯梢五个魔族看审人相互间使着什么眼色,妄图猜测他们会把手中的大票投给哪个幽灵。 是那个忽而巨大忽而扁成纸片的,还是那个后背滋生十二条魔爪的?是那个丑得没法看的,还是那个形体拧曲成畸形的?是那个五官错位的,还是那个没头没胳膊的?是那个能瞬间碎成无数块的,还是那个无唇有齿、无眼有珠的...怪相、腐烂、畸形、狂虐、妖娆...应有尽有,首尾相接连成圈,一个接一个飘上看台又飘下,他们该选哪一个? 焕-汀也在注意那五个排成一排的魔族看审人,但也只能是看看,她没有读心术,她不能靠对他们的观察揣测出正确答案。不过不管怎么说,有两个幽灵形象是在她心里可以播下恶魔种子的,日后那种子定在睡梦中生根发芽,滋生出一系列纷扰可怕的噩梦。 从背部伸向各个方向的魔爪,有一个指头的,三个指头的,五个指头的,指甲要么细长泛绿,要么甲缝墨黑泛浑,每一个魔爪都蠢蠢欲动,每一个动作都在勾引猎物,令每一个猎物心惊胆战。十二条魔爪的主人正脸倒是英姿飒爽,体形健硕,这该是他变为幽灵前的本尊模样。 五官错位的那个是唯一一个让焕-汀心脏跳到近乎爆裂的一个,露出肉中的骨和冒出嘴中的獠牙更是令人发怵发寒,整个头说是倒置在脖子上的又不完全是,虽然带有獠牙的三瓣嘴长在最上面,最上面也不像是额头更像是下巴,但那水泡一样还忽膨胀忽收缩的鼻子,小孔洞对着右侧歪斜的耳朵,而这右耳旁边不到两厘米的距离又布局着另一只耳朵,眼睛大概是这个头上最美的地方,虽然不十分对称,但终归能看出是眼睛,下睫毛突出来较长。 焕-汀断定会在这两个幽灵形象中选出最终基底。因为此刻她留意到五位魔族看审人的目光集中在了同样都站在东侧的这两个幽灵所在的区域。 五个看审人点点头,表示他们的结果已经跃然于心了。 “我想我们四个选择一个一样的胜算更大。”那位妻子说,一边把小男孩从椅子里硬拽出来,“你还没死呢,孩子,振作一点!” “你要选哪个?”妻子扭头问焕-汀,神情肃穆。 “我...”现在看着这些光怪陆离的形象,到了生死攸关的决策时刻,没了对恶魔的恐惧,多的是怕选错人的恐惧,她踌躇不决。 “我们就选那个!那个张牙舞爪的!”妻子说。显然她说的是那个背部滋生十二爪牙的。 小男孩已经神智恍惚了,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听什么是什么,只顾像个木鸡似的点头。 那位丈夫立马反驳,“不,那一个才更可怕,瞧他的模样,我觉得自己看他一眼寿命就短上十年。” “可是魔族的代表不光注重恫吓力,也还有威吓力,他们对美同样也有追求...”妻子说。 “你瞧你说得什么呀?要选的不还是让人一眼便吓破胆的那种,魔族就是要让所有人惧怕他们到不敢直视,直视就是公然的冒犯和对权威的挑衅,没人敢去注目的恐怖就是最大的恐怖...”丈夫说。 不论谁说,男孩都点头。 “不如我们听他的...”焕-汀手指着从一开始就被吓死了的那个老头,他僵着的尸身手指仍保持食指伸出微曲的状态,而那根指头所指的方向正好对着稍微靠近看台边沿的那个幽灵,那个背部滋生十二魔爪的怪胎。 “好,算上他一份,来了就算,死了也算,我们一起就选那个后背张牙舞爪的!”妻子居然有想大笑的爽朗趋势,她目测着丈夫一向谨小慎微的面庞,“怎么样?” 丈夫没有说话。 小男孩点点头。 焕-汀赌定了,就是这个。 他们几个非魔力拥有者的手指一起指向十二魔爪的主人,把最终的票投给了他。 忽然冒出一声异议,那位丈夫最后抬起的胳膊指向角度大过他们,他选了另一个... 第66章 特权人的发言 【照他的样子,这一届群魔代表的雕像将伫立在已被攻陷的迷竹林中】 焕-汀鼓起勇气,朝五名魔族看审人迈近一步,尽量使也囊括在视线内的五头恶魔之花不生成印象,“这个人也算在内的。”她说,手指着躺在地上的那具死尸。 “死的昂特?”维持群魔会秩序的中性音幽灵拿腔作调昂起头。 “但他在死之前留下了他的选择,和选择一旦正确后他的支配愿望。” “是什么?” “带出他囚禁在粲尼罗堡垒的女儿。” 五个看审中的一个微微倾着头问旁边一个,“哪个堡垒?” “就是魔罗首领新建的那地方。” “魔罗的地盘...不归我们的管辖...”那个问话的不易察觉地冲主持者摇了下头。 中性音主持人领会了,下巴微扬,露出一种屈尊的目光放在焕-汀身上,“死了,就不算数。” “正因为死了的,才最应该算数。” “你跟我们胡搅蛮缠?”幽灵不屑地讪笑着,真是小巫见大巫,不识趣。 “不是胡搅蛮缠,是确实这样,你可以想想,他被吓死了,说明他选择的那个才最具恫吓力,才最具代表性,他的选择最应该纳入在这场群魔会中。”焕-汀平和镇定地辩驳说。 这个观点引起了五位魔族看审人的小番议论。 “他选谁了?”中性音发话。 “和我们一样,那个...”那位妻子插嘴说,不敢扭头地指着东向的十二魔爪之主。 “我觉得...” 看审人又一阵窃窃私语。这一阵窃窃私语之后绝对是有人改变了先前选择的。 四个非魔力拥有者像望着主掌自己命运的仲裁一样紧紧盯着这五位魔族看审人,片刻后, 五位看审人公布了结果。 头一次选中的人数超过了两个,三个人连同一个死人获得了支配幽灵的特权。 “这份特权你们想怎么用?亲爱的昂特们?”中性音幽灵再次拿起腔调来。 小男孩恍然如梦初醒,他幻想过自己拿到特权,但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种幻想真的实现了。他的双脚不断移动着小碎步,似乎想第一个发表特权的愿望。 “你说,肮脏的小昂特。”中性音冲男孩点了下头,表情依旧符合表现出他这样的交流是屈尊了的,男孩因年幼心生出的畏惧刚好迎合了他的这种傲慢。 “你们真的能为我做一件事?”男孩怯懦地眨巴着小眼睛,就像一只刚刚受到猫给的惊吓、现在又看着猫伸爪子要来安抚的小老鼠。 “不是我们,你只能支配一个幽灵,一个,明白吗?” 男孩迟迟不宣快让幽灵生厌了,“你快点说!再磨蹭,特权作废!”有幽灵抗议。 “我想,我想,”男孩急得磕巴了,“我想你们把我送到欧彻特海域的海盗船上!” 他的这个要求浇灭了幽灵们的火气,海盗船?幽灵们陆续大笑起来。 “你上海盗船干什么?傻孩子...”那个妻子的母性被激发出来,厉声斥责小男孩。 “当然是当一名海盗,我要做海盗,一名堂堂正正的海上...” 男孩天马行空的发言被中性音幽灵横声打断,“你?是不是缺心眼儿?给海盗打工都不用你,” “行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别浪费时间。”刚才冲中性音幽灵使过眼色的那个看审人低声警示说,没错,黎明就快到了。 “行,换你,”中性音指着焕-汀,“说,是什么?” 焕-汀毫不犹豫,“带我参观地下魔狱。” 如果说刚才男孩的请求是浇灭了幽灵们的火气,那么此时此刻焕-汀的要求就是全面点燃了幽灵群的骚动火种。 那个最为谨慎的看审人头部微倾向旁边一位,表露出担心的样子,“这次来的昂特不是脑子都坏掉了的吧?” “一般来说来参会的都是脑子不灵光的。”那位回答说。 “带她去,既然自己要求的我们为何要拒绝呢?”把边的一个看审强烈提议说。 “好,你过来这边等着。”中性音幽灵召唤焕-汀站到他身旁,这个带昂特参观地下魔狱的好差事他义不容辞接下了。 就剩下那对夫妻中的妻子了,她的丈夫在做最终抉择的时刻背叛了她,她可以一个人享受特权换来的财富,而背叛者的命运俨然一副玩具落入幽灵群的骨掌之中。 看着已经被幽灵控制住、战战兢兢的丈夫,妻子满目憎恨,她其实只想丈夫看明白这一次的教训和以往他们之间发生过的很多次一样,可他从不曾反思和悔过,总是一意孤行、自私自利、拉她下水,这次他该明白了吧... “我要求,”妻子说,“把我丈夫还给我。” 除了已经吓死的那个老头的支配特权令幽灵稍感头疼,其他三个让他们在心里暗自发笑,简直是一帮过度痴蠢的昂特,一个要把自己送去海贼窝,一个要把自己送去魔族地狱,剩下一个更可笑,本来搭伴来占便宜的,不晓中途遭同伴背弃,选对了的获得了特权又要浪费在救回选错了的那个人身上,俩人相当于白来... 不过在于幽灵族一边,群魔会的最中心目的是达到了的。十二爪牙的主人将是这一届群魔的代表形象,照他的样子塑成雕像,伫立在已被攻陷的迷竹林中。 第67章 沙漠旅客 【他有自己的原则:从不伤害深陷苦难的人。】 岱普诺低下头,将锈红色沙中斜冒出头的一只不出手掌大小的玻璃瓶拾起。 瓶子里盛装着一个小人儿,还没到奄奄一息的程度,他手扒着瓶壁,满怀感激凝望捡起容纳他全部希望的瓶子的人... 这类瓶子岱普诺是认识的,也知道出自何人的魔法手工,他没理会旁边伙伴的斜睨,默默将瓶子放进口袋。 蒙及莫大漠的红沙在炎炎烈日灼烧下更加映红了旅客的脸。岱普诺继续拄着手杖艰难行走在沙漠中,与他同行的那个中年男人,是他在半路遇上的,一个遭合伙人出卖、途中与自己的骆驼队失散了的普通商人。 携带的水耗尽了,他们没有找到水源,在沙漠中漫无目的跋涉了三天,商人的嘴唇早就干裂了。 岱普诺的伤疤还在流失水分,他疲力地用手帕擦拭着,这些天都靠魔力维系着烈日灼烧下体力殆尽的生命,但好在是他知道,不远了。 “现在我知道我们一直这么行走是要到哪了。”商人揉了揉眼睛,他的视线因为极感干涩而越发模糊。 “到哪?”岱普诺平淡如初,但神情温和。 “死亡之神该在的地方,对吧...” 对这个说法岱普诺微笑了一下,没有作答。 “不然、我们没有方向,就这么一直走,说不定只在转一个大圈,还没转完,”商人停下来歇了几步路的时间,嗓子干得快要凝固发不出声了,“没有水,我们死定了,但还要继续走...这就是人,宁愿在行走中死亡也不愿坐着等死。因为等待死亡令人恐惧,继续前行呢,以为是在逃离死亡,其实是与死亡并肩,什么时候他一伸手,你的命就没了。” “你做好准备接受它了?” “这话说的,伙计,难道你没有么?看看这,不着边际、红压压的一片,我们,到不了哪。”商人乏致无法连续的话音刚落,便一头栽倒下去,他快不行了。 岱普诺伸出了一只手...对于食泪人...面前这个昂特就是可供充饥的食源,而且几天前要比现在新鲜得多。 不过岱普诺有自己的原则:从不伤害深陷苦难的人。 但是现在这个人要死了... 他俯下身,脸庞贴近商人头部,嘴巴微张,吸食的欲望愈发不受控制... “知道么,我刚刚看见了,我的妻子...”商人气息微弱,仅剩残喘,“又不见了...唉,是幻觉,我快死了吧...” 岱普诺停顿了,他直起身,淡漠的望着天际。 ...只一刹那,他看见了! 东方上空出现了一座古堡... “到了。”岱普诺嘴角微扬,放空目光。 商人揉搓着眼睛,苦笑着并艰难地一个词一个词从嘴里吐出:“海市蜃楼...那是...幻景...兄弟...你永远走不到那...” 岱普诺向前迈了两步,目光迥异,“不,这座城堡不属于现在,它存在于几百年前...再见了,朋友。”说完,岱普诺闭上双眼,张开双臂,笔直向后倒下。 随后,商人在临死前看到了他一生中闻所未闻的最奇特景象... 倒下的岱普诺身底沙粒开始下陷,他一动不动,不消片刻整个身体就完全陷进红沙之中,像被这沙漠生吞了般消匿不见了... 之后,商人强撑着保持清晰的视野里,上空海市蜃楼中的城堡前,一个身披黑色斗篷、拄着手杖的人正朝着城堡内部走去... 商人目不转睛看着那人走进城堡,然后自己口中的海市蜃楼便消失了...他惊叹一声,咽了气。 ---------- ---------- “看,又一个。”梭朗弯腰捡起红沙中的瓶子,这是他们茫茫沙漠中行走了一天一夜里捡到的第三个瓶子了,盖蒂儿抱着可在这广袤之地随意收刮囊中之物的欢愉感接过来梭朗递给她的又一个蒙及莫大漠之瓶,对于这种装着小人的瓶子她并什么概念,完全出于新奇,等她觉得看腻了随时可能丢掉。 “你说他们是长在瓶子里的吗?”盖蒂儿问梭朗。 梭朗小时候听过的床头故事里,养父讲过蒙及莫大漠,模糊中记得,蒙及莫红沙中的瓶子要捡起来,这对行走者是会带来好运的。现在他只希望这些瓶子能够带给他和盖蒂儿尽快找到魔法遗址的好运,不致死在这里。 “我也不清楚这些大漠之瓶的来头,但我知道在蒙及莫中寻找古堡遗址的途中会有不少这种瓶子,我认为它们会为我们带来好运。”梭朗说。 “你还信这个,我总是希望我有好运气的时候,结果什么也没有改变。”盖蒂儿撇撇嘴。 “你希望自己有什么好运气呢?”梭朗笑语。 盖蒂儿捏了捏耳垂,“唔,就是...生活方面,生活质量...”她掂量了一下,决定还是把对纯粹物质生活丰裕的欲望说的委婉一些。 “你说过之前和你的未婚夫经营商铺是吗,忙于赚取财富的日子是很累的。” 盖蒂儿回想了一下,她和未婚夫与黑白菱格打上交道偷度餐尼罗的原因是他们在厄贝斯加的商铺经营不善不再盈利了,这种忙于赚取财富但是又赚不到财富的生活同样也是辛苦的,甚至更辛苦,这与梭朗的理解应该是差不多的,于是她貌似认可地点了点头。 “看得出你是那种...即便生活在远方向上茫然无期,仍不会被现刻的富足平庸裹住脚步,追求的方向不明确也不胆怯,因为追求本身就是向上的修养...这方面我和你是相同的,在被囚困进悬崖堡垒之前是这样,之后更是这样...” 这些话跳进盖蒂儿的脑子里跟排着队飞进去的蜜蜂一样,只是这堆蜜蜂什么蜜也没采到就又排着队从另一只耳朵眼儿飞出去了,于是她只能是“呃”“啊”“唔”地点点头,抿抿嘴。 “不过现在我们还是有个短期目标的,找到魔法遗址和里面的咒语,我势必要配合我的养父助他脱困出空白梦境,并且醒来后不会受魔罗的牵制和威胁。”梭朗向上望了眼太阳,按照汉留塔指示的时间-路线辅合匹配行程,该到了... 他视野中的光圈重影散开,一座城堡的幻影渐渐显现。 第68章 迁来厄贝斯加的新铺 【绿裙子老板娘又撩起了火苗,“据说老大在沙漠边境经营一家魔法瓶子铺,离这远着呢...“】 “看到没有?对面?” 枫树叶吹散落得满地都是,门一开顺势刮进来一大片,刚出去丢完木屑的黑菱格走进来,板着脸。 隔壁蔬菜铺来闲谈的绿裙子老板娘抢先接过话茬,“你也看见了...” “又是看什么不顺眼了?”白菱格连忙拿起扫把打扫刮进屋的落叶,一副忙里忙外还要顾着跟他们搭话的样子,其实细算起来她自己也不清楚一天下来都忙了些什么。 “就在你家对面,开了个新铺子。”绿裙子老板娘说。 “什么!”一只觉出同类来侵的母老虎觉醒了,白菱格扔掉手里抹布,疾步走出铺门,立定瞪瞧了一眼,然后扭过身,关上门,“唉,不是棺材铺,虚惊什么呀?” 绿裙子老板娘僵笑了一下,她就知道白菱格大致是什么脾性,所以说起话来故意制造歧义,好打发这让人昏昏欲睡的下午时光。 “谁也没说是棺材铺,你自己嗖地闪电蹿过去了。”黑菱格抛出不耐烦的语气。 “那你提它干嘛?不过话说回来,开的是家什么铺子啊?”白菱格的仪态自若起来,多少带点自家地位没遭到动摇的肯定所激发出来的神采和孤傲。 “牌子还没挂上,我特意路过偷偷瞄了一眼,叫个‘奇异糖果屋’的名字,该是挣小孩子钱的铺子。” “又是搞吃的,外面的吃的不干净,你知道吗,白菱格,”绿裙子老板娘像要宣告一件大事一样正经八百身子前倾,“前天我在小浣家铺子买了份汤粽,你猜我在里面吃到什么?” “苍蝇?”白菱格已然看到了一只苍蝇在饭碗里的模样般拧紧眉头。 “苍蝇!老天,你吃到过苍蝇吗?” “我没有,我吃到过头发。” “也是那家铺子吃到的?” “是啊,他家做的就是不干净,那谁家的那谁还在菜里挑出过蚯蚓...” “噢我的老天!蚯蚓!蚯蚓?切成两半还能扭来扭去的那东西,我的老天!恶心死我算了!蚯蚓...” 黑菱格的脸阴得更沉了,这两个女人在聊些什么啊... “是啊。”白菱格咂咂嘴,表示深有同感。 “那谁不是吃到一半才发现的吧?” “菜吃到一半?” “蚯蚓吃到一半...” “那我没问呢,估计呀...”白菱格怕把自己说恶心了,没有继续讲下去。 绿裙子老板娘夸张地摆摆手,似乎眼前的不净被她就这么给挥走了,“太糟糕,苍蝇、蟑螂、蚯蚓这种东西吃出来...要是吃到跟头发还好一点,咱们平时也都掉头发,这是难免的...吃着蚊子也还好,像头发啊、蚊子啊、报喜蜘蛛啊,吃到这些还行,但是蚯蚓、苍蝇这种就太过分了,对不对!”她冲白菱格说完又瞧瞧黑菱格,想得到一个获肯的答复。 黑菱格揉着眼睛,皱着眉头,“我觉得吃着什么都恶心。” “说了半天,你前天到底吃着什么啦?”白菱格问。 “我呀,”绿裙子老板娘身子向后仰了仰,“粽里有粒米,发黑了一小半,估计遭虫蛀过的。” “喔...”白菱格表面上平静,内心里波涛汹涌起来,她强压下即将喷涌出的讽刺:一粒坏米?这算什么呀,亏这女人还在口若悬河讲着什么蟑螂、蚯蚓,一粒坏米,连根头发都赶不上... “你在想什么呢?黑菱格?”白菱格得花点时间把对隔壁这位老板娘的讨厌冲淡一些,干脆转移了话头,冲着黑菱格说道。 黑菱格依旧皱着眉头,“在想我一开始要谈的什么话题...”他不无冷嘲热讽,走到存放食物的小柜子处拿了包果茶,白菱格迎合着进去里堂把烧开的热水提了出来。 “呀,对,你说对面开的新铺子吗?奇异糖果是吗?甜食遭蚂蚁噢,估计他们的点心里会吃到蚂蚁说不定噢!”绿裙子老板娘很认真地担心着。 “行了行了,又迂回过去了,”黑菱格往杯子里倒好果茶粒,加好水,晃了晃,他是有心事的,他泡茶不是因为想喝茶,而是想分散一下他被这件心事牵引过重的注意力,“开这家糖果铺的是...” “五兄弟之一!”绿裙子老板娘再次抢过话,道出了黑菱格话里和心里担忧的重点。她本不该趁着白菱格热水壶还没放稳的时候说的,但是她瞅准了这个时机,乐意推波助澜一下,果不然,白菱格的手一颤,水壶嗙当两声掉落在地。 “五兄弟来厄贝斯加了?”白菱格慌张了。 “之一,之一...”黑菱格操着不耐烦的口吻,“做奇异果的那个是老五,还好点。” “就是整天研究魔法果粒的那个?他倒是个让人省心的男巫,如果是他,倒还好呀...”白菱格安抚着胸口,平息了惊诧。 “不过,他的兄弟会不会来厄贝斯加串门呐?”绿裙子老板娘又撩起了火苗,“据说老大在沙漠边境经营一家魔法瓶子铺,离这远着呢,不用担心...老二好像是做各种神奇假发的,在哪嘞?好像也挺远...老三失踪很多年了...老四...” 白菱格上半身惊讶得向上一耸恨不能与下半身分离了,“对呀!五兄弟里的老四...可怕的人...听说他就在...” “咳!”黑菱格干咳了一声,三个人都不再言语了。 第69章 奇异糖果与奇异瓶 【“见鬼,这种古老的懒人魔法还有人在用...”白菱格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句...】 门传递着不自然和没底气的冒然拜访姿态被缓缓推开。 门口鞋架是空的摆设,说明没必要脱鞋,可是地面一尘不染的洁净度又使得来访者踌躇难进。白菱格和绿裙子老板娘蹑手蹑脚迈开步伐,刚走没有两步感觉后脚跟被什么东西推攘着,回头一看,一把无人操纵的拖布正横向来回清理他们踩下的鞋印呢... “见鬼,这种古老的懒人魔法还有人在用...”白菱格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句。 “魔力还是充足的,不然舍得这么浪费?”绿裙子老板娘不无妒意地补充说,在她把肩膀扭回去的时候碰响了吊悬在房梁的风铃,定睛一看组合成风铃的材质是一个个盛装着吸血虫的条形玻璃瓶,吓得她身子向后一仰,因为瓶身年久布满裂缝,使观看者有了里面的液体随时随刻会渗出在外、可怕的吸血虫也会随着渗出的液体喷射出来的不良错觉。 “妈妈呀,这是什么鬼东西?”绿裙子老板娘连忙向右边踱了两步,恰巧又碰响了另一个风铃,不,不是风铃了,是架子上的瓶子,直接被她碰歪,倒下,连动起一排,砸碎在地。 白菱格嗖地捂上嘴,仿佛她这么做了就能起到消音作用似的。 本来应该惹来的咒骂声没有听到,整间铺子还是那么安静...白菱格和绿裙子老板娘面面相觑,接受了这安静氛围对她们冒失行为的宽许,继续四下打量。 那一排被打碎的瓶子所在的木架上一共上下六排,每排摆着尺寸不一的带塞玻璃瓶,都是空瓶子。挨着木架子立着两个像树根一样的盆栽,没什么看头,她们把视线转向左边,地上没有摆设,墙面上一张地图倒是惹人眼目,汇聚了各种抽象元素,第一眼吸睛,第二眼便头昏眼花不敢多看。她们两个继续朝里走,一面褶皱的墙皮堵住了所有的去路... “就这么大点空间?”绿裙子老板娘瞪圆眼睛,“糖果呢?这里不是糖果屋么?怎么搞得啥都没有?” “也许...”白菱格摸着墙皮,才发现这并不是墙皮,是一块发旧的灰幕布,她揪住一角慢慢将布扯下,一面镜子显露出来,她们从镜子中理应当看到了自己,却也看见了除了她们外的第三个人。 “啊!” 绿裙子老板娘惊声尖叫了好长一段时间,长到白菱格的惊吓感已经过了劲儿,她拽了拽绿群老板娘的耳朵,“行了你,有叫的工夫睁开眼看看行不?” 镜子里的第三个人正是这家铺子的老板,巫师五兄弟之老五。 “啊,刚才为什么觉得那么可怕...”整理了整理失态的面容,绿裙子老板娘终于又端起平常一副架子,“你...”这句话在她肚子里面酝酿的本应为带点下马威的“你就是打理这个新铺子的?”上升到嘴边缩变成了一个“好”字,“你...好。”她向他打了个口吃的招呼。 “请坐。”镜子里的人指了指镜面前的一把椅子,白菱格没客气直接坐下了,绿裙子老板娘尴尬地收起她要礼让的小动作。 “我感到很开心你们第一个进来捧场,消费十八个银币,给你们开张收据,稍等。” “好的。”绿裙子老板娘说。 白菱格白了她一眼,“好的什么啊?我们消费什么啦?” “你们买了九个糖果瓶然后将它们打碎了。” 嗅到了浓重的商人气味和硝烟味的白菱格瞪视着镜子里那个中年男人,上嘴唇两撇小胡子和下巴上一绺小胡子一看就不是什么老实货色,奸猾的生意人与狡诈的男巫师的合体,好在她了解这个排位第五的家伙只专注研究、只觊觎财富。 “一个要这么贵?”白菱格问。 “与九个瓶子配套的奇异糖果也会拿给你们。” “原来是糖果贵,可我们只打碎了空瓶子。” “那是与糖果配套的,你把配套的瓶子打碎了,糖果一块也是你们的了。” “那相当于我们买下了九颗奇异糖果?”绿裙子老板娘说。 “对的。” “那奇异糖果给我们吧,听说有很多种,可以挑吧?” “可以挑着看看,不可以挑着拿走。” “为什么?” “你们只能拿走与打碎了的瓶子相配套的糖果。” “好吧,那你去拿吧。” “现在还拿不了。” “为什么?” “因为配套的瓶子碎了。” “那怎么办?” “订制九个瓶子,需要再支付九个银币。” “见鬼,一个瓶子也要一个银币?没有瓶子就拿不了糖果?” “是的,糖果如果不装在瓶子里交接给客人,会对它构成一种不尊重,吃下去的效果也不会理想...” “哦?这么说你的糖果还是有生命的哝?” “任何东西都是有生命的。别废话了,先把钱交了吧。” “好的。”绿裙子老板娘像中了魔咒般对这个男巫师俯首帖耳地顺从,从裙子口袋里掏着银币,“你等等呀,我身上没带这么多,我现在就回铺子里拿,对了呢,我开的铺子就在你家的对面的隔壁,近着呢,以后...” “稀里哗啦”又一阵瓶子打碎在地的声音...又一位访客进来了。 来者步履轻悠,一副无所事事的浪荡样,左顾右盼,端着手在腰间,当他瞥见镜子和镜子里的人后不禁开怀咧嘴,“啊!亲爱的白菱格大巫!”他冲着镜子就跑过去了,伸过去准备拥抱的双手在白菱格及时拉扯住之前准是要被镜面撮骨折的。 “我在这呢!傻子。”白菱格咂砸舌。 “噢,噢,本尊在这呢,这镜子影像太栩栩如生了。”墓埃打了个优雅的手势跟白菱格见了个礼。 “仙人掌,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白菱格立定打量了墓埃一番。 “仙人掌,好久不见。”这声招呼是镜子里五兄弟的老五打的。 “啊,我就猜到是你的铺子,搬这来了,发兹林!” “你们之间还认识呢?”白菱格惊奇地说。 “认识归认识,瓶子钱还是要付的,稍等,我来算算你进来时打碎了几瓶...”发兹林那一副唯利是图的模样一点没变,在这方面,黑白菱格对比他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在发兹林低头摆弄他账本的间隙,墓埃转身双手搭在白菱格肩膀上,“亲爱的白菱格大巫,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记得转达给我?” “你放在我这的...” “不不,另一件事,应该来自你们那位孤僻房客的...” “噢,那个食泪人啊,是有的呢!他去了那个沙漠,他说要你和他在...”白菱格的神情忽地神秘了起来,话音降低了好几度,旁边的绿裙子老板娘竖着耳朵也听不清了。 “好的,我亲爱的白菱格,我知道了,还要麻烦您带上您的朋友,”墓埃瞧了一眼绿裙子老板娘,“帮我把那份地图取过来。” “是啊,铃铛她戴上了,黑菱格这两天一直盯着看呢...” “很好,去吧,去吧...” 墓埃把这两个妇人哄出了奇异糖果屋,然后转身瞧看镜子里的发兹林,“你的四位哥哥都还好吗?” “你知道我只知道三个的状况,都还不错,你呢,名字起多了也不怕记混了,墓埃。” “还行吧。” 第70章 幽灵契约 【一根污迹斑驳的圆管底口向下滴着黑褐色粘稠物,在地面凝成厚厚一摊如同一个没骨头的深色怪物在慢慢揉动、变大...】 墓埃从奇异糖果屋走出来,带上门,正赶上白菱格打棺材铺推门出来,手里拿着与铃铛配套的魔法跟踪地图。 “我跟黑菱格说是岱普诺的朋友来取走地图的,但他不知道是你呢。” “我就知道白菱格大巫办事总是令人放心的。”墓埃献媚地笑了笑,俊朗的面庞阳光下更加熠熠生辉。 “你也要去那个沙漠喽?叫什么蒙及坡?” “蒙及莫,亲爱的。” “听说在那里五兄弟的老大经营了一家商铺?那个老大到底搞什么的呀?大漠上做生意,卖水啊?” “这行得通么...” “我考虑过,行不通啊!那他在那是卖什么的?” “卖瓶子的。”墓埃看着白菱格干瘦的两腮因疑惑凹陷得更严重了,实在不忍心跟她卖关子,况且他自己也赶时间。“你刚看见的,排行第五的那个卖瓶子是装糖果的,沙漠那个排行老大的本兹林呢,卖的瓶子是用来装命的。” “装病?” “装命,亲爱的,你没事该掏掏耳朵了。蒙及莫大漠的探索者趋之若鹜,死亡率太高,要是你们的棺材铺开在那地方,本兹林的铺子准是要克你们生意的。” “你说他的瓶子可以救命?我怎么不相信他是那种好心肠的巫师。” “确实我也不相信巫师有那种好心肠的。”墓埃稍稍偷换了概念揶揄了白菱格一番。“所以他那种瓶子是用来高价贩卖的啊,亲爱的。” “这倒是。他那瓶子怎么个救命法?” “当沙漠旅客穷途末路了,觉得快支撑不下去了,喝掉瓶里特制的魔法液,把拇指伸进瓶口,不消片刻整个人就浓缩成拇指大小,顺着瓶口就进去了,然后呢,拉一下里面的绳,瓶塞自动盖紧,这样在里面不吃不喝能活上十天。” “魔法原理很简单嘛,体积小了,耗费的魔力就微乎其微,一个瓶子撑十天算不上什么。”白菱格的语气酸酸的。 “这部分应用是不算厉害。让别人体积骤缩并单纯靠自身连动吸进瓶子里——这部分才是顶级难琢磨的魔法手段。” “我猜他瓶子是划分级别的吧?” “如果你指的是维持生命时间长短那种分级?” “正是,最多能维持多久?” “这个没什么意义,没有人愿意被装进瓶子在沙漠里待一个月,瓶子的重点在于短暂维系生的希望,等待一个被捡走的机会。” “被路过的其他旅客捡走?” “最好能被有能力走出大漠的人捡到或者有能力找到秘藏的,不过估计后者不会伸这个援手。” “那么...” “好了,白菱格,该我问你了,地图上两个蓝点?” “这不能怪我们,队伍进入粲尼罗不久就冒出了另一个蓝点的动态,黑菱格也在纳闷这是谁呢?是不是岱普诺的地图和铃铛有问题啊?不准啊?” 墓埃心里清楚这份地图与铃铛是他交给岱普诺的,是他从魔罗堡垒顺手牵羊拿来的,所以就这方面他不想作深究,“两个蓝点还都进去了蒙及莫大漠?图纸上是这么显示的,这是你们的运棺路线?”他又问。 “什么?”白菱格夺过地图,认真瞧看着,“前天看还...” “喔,前天还正常...那昨天你们干什么了?” “昨天生意忙呀。” “这也不能怪你们是吧...”墓埃揶揄地噘了下嘴,“好吧,我知道了。对了,发兹林说让你们明天晚上去他铺子领魔法糖果。” “说的好像我们真想要似的。”白菱格不情愿地眨了眨眼睛。 墓埃机动地笑着表示了一下,随后离开了。 她跑去蒙及莫沙漠干什么...他在脑中盘算,满心疑惑,殊不知焕-汀手腕的铃铛早在粲尼罗就已脱落。 ---------- ---------- 一根污迹斑驳的圆管底口向下滴着黑褐色粘稠物,在地面凝成厚厚一摊如同一个没骨头的深色怪物在慢慢揉动、变大... 贴着这根烂管子的墙面下,一张小桌子的对立两面分别坐着焕-汀和当初应许带她参观地下魔狱特权的中性音幽灵。桌子上面铺着一页纸和一枝带刺的玫瑰。 面对面对视才发现这个幽灵长着如何一张洁净干脆的面容,一旦有了表情这张面皮的平静感便被打破,成了一幅小人得志、沾沾自喜的模样,刁钻脾性暴露无疑。 “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地下魔狱?”焕-汀压着心里的急愤。 “我需要你签下这份契约。”中性音幽灵高傲地看着焕-汀。 “我说过我不会签这个魔鬼契约的,这违背了初衷...” “你的初衷既然是进魔族的地盘就要签这份契约。” “可是在获得特权之前你们并没有提要签契约。” “如果你可以让时间倒回到那之前,我愿意跟您提这件事。” 焕-汀终于放弃了和魔鬼讲道理的愚蠢尝试。 “我不能签它,这太...我签下它就意味我成了你们的奴隶。” “不单只是我们的奴隶,可人儿,签下它你就是整个魔族的奴隶,多么至高的荣誉。” 在这个幽灵的嘴里既然黑的都能描成白的,不如将就黑下去。“你是怎么变成幽灵的。”焕-汀的问题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打得中性音幽灵猝不及防,因为早在精灵古怪堡那次她就通过墓埃了解到,幽灵的前身都是昂特,只有非魔力拥有者才会受到魔法催损使灵魂与躯体分家,躯体消亡后以透明幽灵的存在继续存活。 “我...”不出所料,这个幽灵开始磕巴了,“我,你别跟我套近乎,瞎打听什么?赶紧签了它!”中性音幽灵恼羞成怒。 “看到那片云了吗?”幽灵抬手指着一朵马上要飘过月亮的阴云,“那坨云飘过去后,你还没有签订这份幽灵契约,你支配幽灵的特权将作废!” 焕-汀心绞至极,她没有与幽灵讨价还价的筹码,为了保住这个可以解救塔央的机会,哪怕仅仅是一个机会,她要签下这份幽灵契约了,她早在心中暗暗许过承诺,绝不背离塔央第二次。 焕-汀松下纠紧的面容,用桌上的玫瑰刺破了手指,在幽灵契约的魔法生效区域滴上了自己的鲜血。 这份幽灵契约生效了。 ...... 昂特方:焕-汀; 有幸获得群魔会的特权一份,参观地下魔狱。 特此报以回馈之心,与魔族指定幽灵一位签署灵魂交换契约; 交换日:三十个日月更替后。 到期日,幽灵方无条件接管昂特方躯体,无条件使用,无条件转让;昂特方无条件灵魂让位,无条件贡献出躯体(他人代让亦可商榷)。 指定幽灵方:空白。 ...... 看着昂特方的血融于契,中性音幽灵微笑着在空白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戈觅浓-沙勒。 第71章 遗址疑云 “风卷弥留, 暗无天日, 哀雨戚戚, 落伤痕污, 始不敢朝眼大地, 终未经绸缪长空, 谤击浮萍,哀默歌, 伪善虹彩,怅莫名, 历历在目,过往翻新...” 紫藤妖娆扭转,向四方抽散消匿,第一扇门侧移左方,变成一面高镜,映射出走入第二扇门的食泪人。 “冥散...乌云盖束的黑鸦...” 第二道门开,右移,成镜。 “枣红马脱缰...悬涯尽头...” 第二扇成镜之门中食泪人开启了第三扇门。 “乐歌升魔,流彩打湿芳沁的舞,纸上谄媚...未央语。” 第四扇、第五扇脱离叠合,分散去向两头,岱普诺已被五扇门包围,他顿足停留了片刻,五面高镜重映着他傲然疏冷的影像,轮廓在蒸动的浓厚气流中微曲变形,魔幻不晰。 “鬼斧已召来,睁开您的眼,看吧...我的主人...” 第六扇门挪动,这扇门不再幻化成镜子,而是成了竖立的金粒之汤容器口,金粒间相互摩挲,反射出金光粼粼。 “鬼斧已召来,睁开您的眼,看吧...我的主人...”岱普诺的咒语重复了。 第六扇门里密集的金粒忽然带上怒气,翻滚周旋,向中央密集,汇聚,拧成了一股麻绳,直逼念咒之人,金色麻绳冲击脸面骤然一瞬哗地散成无数碎片,金雨般打在念咒人的脸上,借助与重力逆行的力量向上空缓缓滴落... 岱普诺又被送回至第五扇门,遗留在他脸庞的金片被那副惨白的僵容吸收了。 “开吧,奴仆还是主人。” 第五扇门再度开启,连接的不再是充满金粒的第六扇,第七扇门的双翼直接敞口而开,食泪人岱普诺信步走了进去。 在蒙及莫的沙漠古堡里,任何魔力拥有者都无法使用魔法,这个魔幻咒语多得令人眼花缭乱的魔法遗址竟将一切人拉回平等的原点。 堡内似洞穴暗黑压抑,首先是一段狭窄的长廊,也不知是整座城堡都弥漫于的浓密气流起的作用,还是建塑城堡本身的魔法因素使然,边楞模糊,难分难清,甚至让人有醉酒时的重影视觉,周边的墙壁都在朝行走者压抓般令来者致郁难忍,岱普诺也难以平定,他加快了脚步,大脑保持集中于无意识状态。 当他越过长廊,来到中央大厅,却不能再朝前一步,规矩的圆形厅,以圆心向外辐射的半径线每划过十五度弧伫立着一座人物雕塑,下半截是方柱,上半截是半身人像,所有的半身人像都在笑,狞笑和扭曲,对古堡来者指指点点,捧腹言谈。 岱普诺被讽刺的笑音抓扯着头部神经,他挠着脸皮,想把他的面具撕下,豁然间他再度控制住心智,他本想挥霍魔力将这一众雕塑人的嘴封上,但他很快意识到没有人可以在这里使用魔法。中心处地带开始下陷,不一会儿地面变成一股银色旋流,漩涡中心就是地下室的入口,岱普诺纵身一跃,跳进漩涡,就在他进入的那一瞬,一个人影同一时刻升腾而出,岱普诺想返出已来不及,他被卷进了地下隧道。 他以食泪人的本能快速跃出隧道,带他疾驰而前的见证念头和暂被抛掷脑后的清晰疑虑同时拉扯他身躯,他想向前,也想向后,但是向后来不及了,他只能向前,满心的不安。那个与他同一时刻相遇漩涡之心的身影他利用余光便能识破。 地下室的光景惨淡,这只是这座城堡的一处储存点,不被怎么看好的储存点。 一堆透明的罐子杂乱摆在墙角,里面装着过期的魔法,只要盖子被打开就会立马挥发掉。岱普诺一眼便落在东南角落的一架骷髅处,骷髅的双手抱在胸前,脊柱依旧挺得笔直,屈膝半跪,尊严满满。岱普诺飞速靠近,骷髅腿边的大石箱就是他此番之行的最终目的... 箱体表面镀了一层神秘纹路,箱盖上略向下凹的地方吸引着一块块可以移动的、奇形怪状的石头。 岱普诺迫不及待开始根据记忆移动和拼接石块,没费多大功夫他就拼出了那个图案,泪竹剑把上那个如同燃烧着的蜡烛的图案,只听“嘣”的一声,箱盖启开,打出一条缝,他小心翼翼顺着缝隙将沉甸甸的箱盖缓缓掀开... 他万分惊异的目光投向石箱里面,里面装的是... ...缪塔央! ...... 那个自漩涡而出的身影,魔涯培育的五位神秘人之一,追踪者威多铎,他被他抢先一步取走了石箱里的咒语丰碑。 岱普诺此行前功尽弃。 第72章 坎西玛 岱普诺从石箱内抱起昏迷的塔央,朝隧道口走去。 还未釉色的各类陶土器架子后方,躲藏着从另一入口进来的梭朗和盖蒂儿两人,他们目睹岱普诺离去后,小心翼翼走到骷髅骨旁,望着空荡荡的石箱,梭朗不确定他要为养父所寻的古咒语在不在那块已被人捷足先登拿走的石碑上,不过这座古堡遗址绝不止这一间地下室、这地下室也绝不止这一处储藏着咒语。 “哎呀!” “嘘...”梭朗惊诧地看着盖蒂儿,声音压低,因为他还不确定前脚到访的那名不速之客是否会折返,他能看出那人并非善类。 “我袋子里的瓶子又在晃...” “哪个?” “就是戴帽子的那个...”盖蒂儿把三个沙漠之瓶从口袋拿出来,其中两个都很安分,只有一个晃个不停。 “她在瓶子上写字了。”梭朗留意了一下瓶子里的这个小人儿,带着一种帽檐很宽大,冒尖很细长的黄斑点帽子,帽子上系着条绿色细丝带,由于瓶子把人浓缩得太小,除了能判断出是个女人外,容貌根本看不清楚,体型匀称,不断前仰后靠,用上整个身体的力量来晃动瓶子。 盖蒂儿一双大眼睛眯成两条线,艰难辨识着瓶内人写下的内容... “放我出去...”盖蒂儿又把眼睛睁圆,立定看着梭朗,“她想让我们放她出来?” “我们还不能确定她是什么人,这样做很危险。” “你不是说这里没办法使用魔法的?” “是这样...” “呀!对啊,现在是坚决不能放她出来的,这里的密藏一定会让她心痒,她出来绝对是要捣乱的,不能!”盖蒂儿忽的认真起来,态度强硬,这让梭朗着实一惊。 “现在放出来的确不保险,就让她在瓶子里折腾吧。”梭朗微笑着对盖蒂儿说。 盖蒂儿点点头,本想着说这个瓶子人再折腾就把她扔掉,犹豫在嘴边又咽了下去,毕竟她对这个瓶子人产生了好奇心。她把瓶子往口袋里放,突然发现瓶子上又多了行字... “我知道密藏在哪间密室...”盖蒂儿照着念道,惊讶不已,耸着肩像只受惊的老鼠一样瞧着梭朗,“她在里面听得见我们说话...” “我们要找的不是宝藏,只是个咒语。”梭朗说。 这严重违背了盖蒂儿的心意,对她而言,宝藏才是她此行陪他涉险的最终目的,她鼓了下嘴,“可是顺便找到宝藏也是好事,这种地方谁又能来上第二次呢?” 梭朗对于盖蒂儿的情感使他对她的所言所行都是首先往善良的方向想象的,他对她的这番观点给出的直觉是:瓶子里的人提出来要求,她就心软了,她不愿看到有人在里面活受罪,所以想把瓶子里的人释放出来,她太善良了,而他想的太多,以一种揣测和提防的世故之心破坏了她的这种善良,他对自己的这种行为感到羞愧,他决定不要再多说什么,维护她的单纯与善良,即使这种善良日后将会受到欺骗或是伤害,那么保护其不受伤害也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他不应该因想要避免这种伤害而破坏了她善良内心的自由绽放。 “放她出来吧。”梭朗说。 盖蒂儿拧开了瓶塞,一股放气的声音,一个拇指出现在瓶口,拉伸变长,渐渐一只手伸出来,然后整个人从手指大的沙漠之瓶里冒出,恢复了正常体积...帽檐下面积占比相对较大的圆滚滚的鼻子惹得人注目,眼睛细长如月牙,嘴巴歪曲,上嘴唇微微上翻,导致她即使没有做出笑的表情,这张面孔显示出的仍是一副邪笑,并露出两颗黄色上牙,她的嘴角和眼角都很长,像笔画出来的,但却是真的。她冲把自己从瓶子里释放出来的两个陌生人邪笑着,不知道这么形容是否客观,因为她的笑没有别的形式。 “谢谢...”女人大概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 “你是什么人?”盖蒂儿问她。 “我叫坎西玛,是个...” “巫女...”梭朗看着她的双手,干燥、枯黄,指甲硬长,典型的一双巫师的手,还有她说话的语态和她眼里透出的邪魅... “舞女?”盖蒂儿疑惑地看着她。 “不,孩子,是巫女...”坎西玛的笑意更自如了,邪魅的浓度也开始在脸上扩增开来... 不,不,这里没法使用魔法,同样也使用不了巫术...梭朗的下意识里产生了不安,可理智层面这样告诉他,不幸的是他的不安是与最终产生时效的相对应的...女巫的速度快到无法想象,她将一剂药剂扎进盖蒂儿手臂,盖蒂儿一阵短暂的抽搐便应声倒地... “你?!” 恐怖来得太突然,梭朗的光,竟被眼前恶毒的巫女这样猝不及防的伤害了... “这个城堡限制了魔力,但限制不了毒药,毒素千千万,你要想知道是哪一种控制了她的体魄,接下来一切都要听从我的吩咐,懂吗,年轻人?”巫女坎西玛邪笑着看着梭朗,她的嘴只会露出笑这一种表情,并且笑只会这一种邪笑。 梭朗颓然垂首,腮帮两侧因上下咬合的牙骨起伏又起伏,此刻他多么想侵入巫女的意识,给她制造一个绝佳悲惨的梦之余生。 第73章 地下魔狱的入口 焕-汀跟在中性音幽灵后面默不作声行走着,偶尔幽灵停顿下来,她就惯性地穿过他身体,再折返回来,他们这样走了很长一段路,结果周边的凄凉景致没有丝毫向其它方面变化的进展,还是秃平苍凉的空地,在茫茫夜空下,恐怖漫遍空气的每一个分子,仿佛随时可以在无形之中伸出无数只手来将行走者从这个世界捞离,带走... “我们还有多久?”焕-汀问。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明白你的所思所想,临近恐怖前的恐惧也是一种恐怖,你是在问,还有多久你可以摆脱掉这种恐怖,我说的没错吧。”幽灵戈觅浓斜睨着焕-汀,笑着说,他的这幅面目在不怀好意揣测的时候变得更加可憎。 “三十天后,你变成我们,你就不会再有作为昂特的这些懦弱顾虑了。”戈觅浓又说。 “你们相当于已经死了是吗,所以什么都不怕?” “死了但还活着。” “你很喜欢这种状态是吧?” “为什么不喜欢?” “我宁愿完全死去。” “这可视为对幽灵的讽刺。”戈觅浓幽幽地露出嘲笑。 “是不是遭受到一个昂特的讽刺,讽刺本身就变成了更大的讽刺呢。” “你说话还是很有意思的。” “只不过是按照你的套路。”和戈觅浓签订完幽灵契约后焕-汀仿佛生出一种破釜沉舟的势头,局势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她内心深处就已经定了型,不惧怕再继续恶劣下去。 “为什么不在群魔会那里的入口进?”她问他。 “群魔会的入口?” “你们不都是从那里的地下裂缝钻出来的么?” “那裂缝能容得下你钻进去吗?况且那也不是入口,魔狱的进出口都是严格界限的,出口从不能进,入口从不得出...”戈觅浓突然觉得自己透漏得有点多了,便住嘴不说了。 他们终于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焕-汀料想大致是要到了...前面一座小山挡住他们的去路,再走近几步一个半圆形轮廓从黑暗中勾画出痕迹,才知他们的路并没有完全被堵,这有一个山洞。 不知道这条宽阔的洞道前方是通的还是死的,通的将要通往哪?死的她将会遭遇什么? “别停下啊,坚毅的昂特...”幽灵可憎的面目映着月光暴露无遗。 焕-汀停下不是因为胆怯,她是在做心理准备,恐惧是无法控制不由自主产生的,但产生了并不代表会抑制继续前行的决心。 幽灵戈觅浓主动飘到了汀的前方,以这种洋装善意的行为尽其所能地展示鄙视,焕-汀无暇顾及幽灵的造次,她必须集中自己意志,对任何意想不到的突发状况都要撑得起,都要排除在思想之外,她在心里再次明确了自己的动机,她是来救塔央的,这一动机带给她巨大的冲力和能量。 她跟着幽灵进洞了... 当她的脚踏进洞里的平行空间后,在洞外所看不到的景象全部显现出来... 脚底的实土像顺着筛孔向下一格一格的塌陷,连接稀疏的铁丝网暴露出来,土地虽不是连续脱落,但留下能落脚的地方已经不多了,她简直是在踩着细如柳条的丝网前行,丝网并不坚固,落脚点顺着压力向下弯曲,随时会断,而挖空的地下,光线太暗,焕-汀看不清是什么成群地在扭动,她开始怀疑底下布满了毒蛇,但她的怀疑在幽灵戈觅浓好意为她打亮了一把火炬后被证明只对了一半,丝网底下,一眼望去,色彩斑斓,拧幅妖艳,令人头晕目眩、眼花缭乱,她从没在一处一次性见过这样多色彩纷乱混杂,尤其颜色与颜色的交融处,线条分隔与线条挤压,浓重的立体视感冲击着观者的视觉神经,这些全部展现的主体在魔族万年钟爱的一个品种植物上——地狱月季,俗称地季花... 不过更慎人的是,这里养的地季花远超脱了魔罗粲尼罗堡垒里那个小花园里的零星几朵,这里的,有无限制充足邪恶的养料和魔法变异,这一墩墩地狱月季不光只是植被了,它们的茎和根连着白莲蛇,黑魔法的极度变异让它们结合得天衣无缝!因此这里的地狱月季不再间接靠土壤吸收腐尸来生长,它们嫁接了冷血动物的能动性,它们可以直接嚼碎掉落在它们可触范围之内的任何生物! 焕-汀的眼光简直不够用了,她要留意跟着前面带路的戈觅浓,更要注意脚下的孔洞,若从这里失足摔落,不仅是必死无疑,还会死得很惨...余光中她的背后跟了一个影子,她立马扭头查看,可是没有人,但地面确实有个影子在尾随她的影子行进,她心里更加发憷了,这到底是哪里?已经进了吗?这就是魔狱吗?她不断想知道答案,不断冲击着一波又一波新生的恐惧。 当三只手猛然抓住焕-汀的胳膊时,她才意识到她因有限的注意力所没有注意到的恐怖因素,让行者提心吊胆的不止在脚下和身后,洞壁两旁一间一间密室,有开有关,关闭的居多,但隔三差五便会有一两道密室是开放的,焕-汀正路过的这间,里面四个肢体分离专家正在练习玩乐呢,其中两个人的手提着四个人的脑袋,剩下四只手三只抓扯着焕-汀,捉弄她,一只冲幽灵戈觅浓打着招呼。 “嘿,伙计们,到此为止吧,她是参与群魔会获得特权的昂特,放开这个昂特,她跟我还有契约待兑现呢...” 肢体分离专家们听从了戈觅浓的提示,自己的手去抓自己身体其它零部件去了。 焕-汀原地保持平稳保持了好一会儿,她的双手伸展开又提防着弯曲并未伸直,来维持平衡,她连把手放在胸口安抚心脏的空余都不能有。 第74章 同将承受苦难的两个人 “你以前来过这?” 梭朗问女巫坎西玛,即便他心里多么耻于跟她说上一句话,他留意到她的图纸塞在她前胸的一层衣缝里,她也留意到他留意着她的地图呢,不过没什么可担心的,有那个叫盖蒂儿的女人的命握在她手里,他就采取不了任何违她意的行动。 “我没有,但是来过这的人可以在记忆里临摹地图,再在纸上描摹现形,如此,我不就相当于来过这喽。” 坎西玛上翻的嘴唇翘得更厉害了,这是她在笑。 “你只为了宝藏?”梭朗心里并不相信这个巫女会只为宝藏而来。 “稀罕咒语的人多了,但我从小就不愿意看书读字,给我咒语我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尤其是这处遗址的古咒,太耗费心思,太费劲。” “没听说过巫师不爱咒语的。” “有已经掌握的巫术就够了,够用了,年轻人,相信我。” 当初就是因为相信你才被你陷害,说起话来还真是厚颜无耻...梭朗心里想着,对这个女巫的厌恶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发酵和膨胀。 “你都会使用什么巫术?” “你是在探我的底吗?年轻人,我会的巫术可不是一般魔力能解除的,你要始终相信,我说我的巫术够用了,就代表我的巫术真的够用了。” 不知道她是在吹嘘还是在暗示,梭朗抿了抿嘴,“那你还靠沙漠之瓶把命运赌在别人的手里?” “沙漠,不一样,沙漠一直是我们家族最敬重的地方,浩瀚缥缈,希望和绝望唯有在这种地方才会持久性决绝,沙漠,我爱慕沙漠,也唯独愿意把命交给它,任凭它唆使怎样的命运于我之上,我都...” “行了,别抒情了,我可没心情做你的听众。”梭朗生冷地打断巫女投入的自白,他不知道日后他将在她手里付出惨痛代价。 由女巫的指引,梭朗跟着上了古堡的尖顶,这里的空间狭小,不像是存放大批量宝藏的地方。 “有没有人夸赞过你?”巫女边上着腐旧的楼梯边说。 跟在她下面的梭朗仰起头,“夸我什么?” “你是个漂亮的小伙子。” 梭朗回忆着,从小到大这种夸赞倒是不少,不过得到一个女巫的夸赞是头一遭,“别人夸我我能理解,你夸我,我理解不了...” 坎西玛扭过头看着他,“为什么?” “你这种女巫,眼里还分善恶美丑、恩仇是非么?” “噢,年轻人,你真是一有机会就讽刺我呀...” “不,我觉得这是符合你的,符合的就是赞美,不符的才是讽刺。” “瞧瞧你的嘴还蛮厉害。” “对比你的恩将仇报还差远了。” 楼梯上完了,一个古咒语的储藏间蓦然呈现...没有架子,没有柜子,全是书。 一本一本从地面摞到顶梁,一摞一摞从四壁累到中央,留出来的一条小道像众多岩石间穿流的一条小溪,只能容一条瘦子的腿行进。 “这间屋子里全都是有关梦接意识的咒语,你想要的该在这里。” 梭朗暗自心中惊叹,如果不是她有图纸,如此了解这座城堡咒语的分布,靠他自己怎么也不会找到这里来,他开始像书虫一样一头扎进书堆,翻看搜寻着关于筑梦与脱梦的古咒。 ---------- ---------- 前面没有路了,地下全是饥饿摇晃着的地狱月季和白莲巨蟒。 “为什么又停下...” 幽灵戈觅浓倨傲地看着焕-汀。 “你带我来喂蛇?”焕-汀感到胃里一阵阵难忍的抽动。 “你觉得,我会把三十天后将成为我自己的躯体喂给蛇吗?”说着中性音幽灵俯身向下飘去,就似一个轻飘的布袋下坠,还有一阵风兜着他,让他坠落得那样缓慢。“换句话说,那份幽灵契约是你应视为最可靠的安全保障,它保障你到三十天后死,那么这三十天内你就是太安全了,你还担心什么呢?汀,你的名字是叫汀是吗?芳汀还是什么汀?” 戈觅浓已经飘下到地狱月季花丛中,焕-汀又小心翼翼向前迈近一步,她想看看他是怎么安然待在这些可怕的物种中间的...这时她才看到,花和蛇的丛簇中保留了一块唯一的空地,确切的说是一个地洞的入口,戈觅浓正在那入口露出上半截身子探望着她呢,周围最近的地狱月季也只能探到他耳朵边,再也够不到他哪里了。 “我要跳下去吗?”焕-汀冲幽灵喊道,目光不时被下面这些恶花毒蛇拉引游离着。 “并跳进来,不然你会死得骨头渣都不剩。”戈觅浓笑着说,心无旁骛的瞧看别人胆战心惊,他非常享受这种惬意的情怀。 这个地洞无疑就是地下魔狱的入口了,近在咫尺,却也把危险拉得如此近。 入口不大,刚好容纳一个人进出,她的身体必须十分准确、十分笔直地投掷进去,就像向地洞投飞镖一样,这样她也会蹭破皮肤,不过这种皮外伤对比被地狱月季吞食就根本不用放在考虑的范畴里了。 从焕-汀到地洞并不是垂直连线,平抛的水平距离是一米左右,竖直距离是五到六米,好在她下身不是裙装,减少了空气阻力的妨碍,她把腰际间的泪竹规整了一下,似乎还是觉得不妥,索性将泪竹解下,双手持在胸前,尽量保持全身上下平滑无凸出,每一块肌肤都在向里收缩,她在心里是这么努力的,但外表看上去并无差别...她轻吸了口气,又轻轻呼出。 “为了塔央...我患难与共的朋友!” 她在心里默念,瞅准地洞入口,左脚先向空中勾起,右脚蹬地紧随而起,空中双脚立即并拢,双腿,双臂,全都合并向中心靠,就像一颗细长的胡萝卜坠进地洞,踩着戈觅浓的头,穿过他透明躯体...她办到了,紧接着是向下滑蹿,不断下落,下落... 第75章 地狱之宠 地洞连接的隧道渐渐变缓,焕-汀下滑的速度减慢,顿时感到屁股摩蹭得滚烫,胳膊上都划破了皮,可她仍无暇顾及疼痛。 幽灵戈觅浓从她身体穿过,面对她站着,伸出一只手,样子是要把她拉起来,但他怎么会不知道他根本触碰不到她。 焕-汀自己站起身,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地下走廊,漆黑中幽灵的身躯隐隐发出极淡的紫光。“这里就是了?”她问。 “从上面就是了。”戈觅浓回答。 “那些花和蛇?” “它们是永恒属于魔族的图腾,只有在魔族的管辖地它们才会存在。” 随便他怎么说,焕-汀根本没往脑袋里进,她眯着眼睛,想仔细看清走廊两侧的情况,一个个矩形轮廓大致表明了那是一道道门。忽地起了光亮,是戈觅浓点燃了墙壁的一排火种,小小的火苗微微颤动,只一个喷嚏就可把它们扑灭。 “现在我来执行我的职责,给一位享有参观地下魔狱特权的昂特作介绍...”说着戈觅浓飘到焕-汀前面,为她带路,“走廊两排都是密室,谁也打不开的密室,除了最初建造这宏伟建筑的魔法大师外,恐怕没人知道这些密室的成分,也许根本就不是密室,门后面可能什么也没有...” 莫名的疑惑充上焕-汀脑间,“建造地下魔狱的人不是魔涯?” “噢!噢!是无知就无惧吗,多么狂妄的无知啊!你竟敢直呼魔族统领的名字...” 焕-汀沉默不做声了,她慢慢走着,不知道过了这条走廊会遇到什么。 走廊不是直的一条就完了,在准备拐弯的时候,“嗙嗙”两声撞击惊诧得他们两个都站停住脚步。 “什么声音?”幽灵戈觅浓回转过身,神情严厉地盯着焕-汀,仿佛刚才那声音是从她身上冒出来的似的。 焕-汀根据声音来源的方向向后退了一小步,如果没判断错,就是她左手边这道铁门,她提起勇气,提防着把耳朵靠近门面,里面竟又发出两声撞击声。 “谁?”焕-汀问。 “谁...”一个相同的字回音般穿透铁门荡进她耳中。 汀惊愕地环顾左右,除了自己和幽灵戈觅浓没有别人... 声音就是从铁门里面发出的。 戈觅浓的惊讶不比焕-汀的小,他对这些密室之门的概念都来自魔族间亘古不变的经验之谈,从来没听说过哪道门里发出过动静,还是人的说话声... “你是谁?怎么会在里面?”焕-汀又继续问。 “你是谁。怎么会在里面...”又是相同的回话。 “为什么学我说话?” “为什么学我说话...” 十分古怪,里面究竟是什么人...她把一只手贴在门上,想更近地听听里面的动静,谁知门却被她推开了... “噢...天哪...你是一个惊吓了魔鬼的昂特,这真是吓到我了,这道门是怎么回事?虽然我并不知晓这些密室里什么情况,但它们是隶属魔族统辖的,你应该不被准许随便走进去...” 在戈觅浓呢喃的工夫焕-汀的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密室... “你如果想进去的话,噢,你已经,噢,这样可能不太好,我需要也看看里面什么情况,以免...” 里面是空的... 只有,正对面,一扇锯齿状合实的石门...石门表面固定着很多块奇形怪状的碎石。 她将要迈另一只脚进去,这时幽灵戈觅浓靠近过来,他还没能把目光投进密室,密室的门推着焕-汀出去,“啪”的一声竟又自动关上了,任由他们再怎么推也推不开。 幽灵斜睨着焕-汀,尽管他在克制,嘴角的抽动还是能被轻易的捕捉到,“你懂妖术?” “还有这样的昂特吗?”焕-汀看出这个中性音幽灵一定是被吓慌了神,自己说的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能把门打开?从来没有人能开启这条走廊的任一个密室,我是说,除了统领,因为没人知道他是否尝试打开过它们,但是就连追踪者威多铎和当初的征伐者墓埃都没法子打开,你是,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只是轻轻一推,就开了...” “噢,轻轻一推,你撒起谎来能不能靠点谱?” “我没撒谎,除非你能认证我不是一个普通的非魔力拥有者,你们口中下贱的昂特,我难道不是吗?我哪来的魔力来开启密室?” 面前这个女孩的的确确是个普通的昂特,这是不争的事实,可就是因为这样,才太过诡异...幽灵都无法穿身而过去探瞧内部究竟的密室之门,她一个昂特轻易就给开启了...这绝对是要在日后他向他的伙伴们散布的一项重大传闻,并且不被当成谣言的可能性十分低。 让来者安定的时间也就是走过这条成直角的走廊的时间了... 走廊尽头视野开阔起来,焕-汀睁大了双眼,那种断定自己将被盯住时心里咯噔砸进一块硬石头的感觉让汀的脑中瞬间空白了... 亮度黄灰的火苗继续延伸,没能照亮太多,照到的部分足够使来者双腿发软... 步履落地沉厉,抬起轻疏,双腿似可曲折的木棍,长而直,没有肉感,没有生命,从脚到脖子全副乌黑,左胸、右腰、左臂、右膝这四处是刨去黑色的修饰,被尖牙厉爪扯破后冰冻的僵硬修饰,就像刚刚经历的地狱月季的花蕾蓦然绽放,张着会嚼碎人肉的花瓣...他们来回行走,面色铁青,脖领里伸出一条墨色的闪电纹路延至耳根,如同爆出的青筋又如同盘附的黑蛇,抽扭、跳动、鼓躁,反衬出那一张张被抽干了情愫的僵平脸皮...他们是地狱守卫,严格执行命令的囚徒监禁者。地下魔狱整整培育了两万之多。 地狱守卫每经一间栏杆密布的囚室,囚室外的火苗便被行走之风煽动着几近熄灭,却又复燃,晃动的微光里,一个个囚徒张着大嘴,却放不出来嚎叫之音,因剧烈难忍的痛张开的嘴里早已没了舌头,跟他们残缺的手指头、脚趾头一样,这些相对脆弱的器官早就被弥漫飞舞在整座监狱的小型食人鹫啄掉了。 一只刚刚啄掉囚徒眼球的鹫蒲扇着翅膀稳落地狱守卫肩上,眼球被囫囵吞枣般地咽下,那只鹫的咽喉里一个圆滚滚的凸出慢慢滑下,直至看不见了,落进它的胃里... 争相折磨囚徒的还有另一种地狱之宠——抽血蝙,它们的嘴生得和蜂鸟般细长尖锐,针尖一样刺进囚徒任一处肌肤,血管里的血液沿着那尖喙流进蝙蝠体内,抽血时的疼痛感是短暂的,因为抽血蝙抽血的速度快到一秒钟便可吸足让它们饱腹的血量,真正的痛苦在后面,被刺中的伤口在尖喙抽离后,肉皮变透明,被感染成绛紫色的血管清晰地显露出来,远观囚徒破烂不堪的衣布没遮盖处,尽是此种带脉络的紫斑,赫然生愕。 在这里,抽血蝙这种低等宠物只能捕食同样低等的非魔力拥有者身躯里流淌的非魔力浸透的血液,现在还算新鲜的来了一个,抽血蝙蒲扇着翼手,在空中迂回盘旋了两圈后集中朝焕-汀飞来... 第76章 独臂人的邀功 紧急之下戈觅浓挡在焕-汀前方,可他这一举动是白费力气,他总是忘记自己的透明组分。抽血蝙倏地一齐穿过戈觅浓,直逼焕-汀狠啄,焕-汀抱住头部蹲下身,可动作急、烈、准的恶魔第一嘴还是刺进了她右耳旁的脸颊,瞬间一块伴随着神经抽痛感强猛的紫斑生了出来... “嘿!嘿!叫这群臭鸟停下,这位是群魔会的特权人,不是我送过来给你们当鸟食的,停下!”戈觅浓不悦地大喊,“我应该是跟独臂人首领打过招呼了的,你们这帮臭鸟...” 一声铃铛的摇晃,抽血蝙停止了叼啄,退回到监狱其它地带。如此短的时间内,焕-汀的左臂就已受到两块啄伤,剧烈的抽痛让她站不起身来,她想用右手捂住左臂的伤口处镇压疼痛,可刚一触及疼痛感就剧烈升级,拽扯她全身神经抽搐,整个人骤然倒地... “噢,可怜...”中性音幽灵叹了一声。 铃铛声止,伴随来一腔掷地有声的男低音,“她是你说的特权人,戈觅浓?” 发话人正是独臂人魔拜。身披棕色燕尾边斗篷,脚蹬沟壑纹长靴,深陷的眼眸死死盯着幽灵团的领袖,浓厚的黑眼圈描重了他面目中所有残酷元素。 “是的,是这么回事,这个女孩是群魔会中获得特权的昂特,她的特权是来参观地下魔狱,她已...”戈觅浓差点说漏了他私下与特权人签订灵魂转让契约的事,他闭合了一下嘴,又张开继续说道:“已被你们的蝙蝠啄伤了。” “这点小伤...”独臂人鄙夷地观看了两眼倒在地上的特权人,“她既然要求来这里参观,就应当抱着别活着再出去的准备,不是么?” “噢不不,参观和送死还是两码事,我负责带她参观,就有责任保证她的安全。” “戈觅浓,你们胡闹的事情统领知道多少?这种事要真传到他耳里,我保准你的群魔会...” “群魔会是历来都要举办的,没有胡闹这一说,独臂人首领,我向来敬重您,也希望您能够尊重我。” “当然,”独臂人讪笑了两声,“需要我安排两个守卫帮你抬着她继续参观么...” “那将十分感谢。” 独臂人做了个不屑的手势,两个地狱守卫走上前架起焕-汀,焕-汀的意识有了恢复,痛觉也开始在身体各处此起彼伏,她紧紧皱着眉头。 不堪一击的昂特独臂人瞅都不想多瞅一眼,他转身离去,斗篷一扑,他迅疾又转过身来,一个箭步迈近群魔会的这名特权人...和她腰际间的绿剑... “独臂人首领,怎么了么?”戈觅浓战战兢兢地发问。 魔拜斜眼瞅了一下他,“这里没你的事了。” “什么...” “我说,没你的事了...”独臂人一字一句凶狠地脱口,吓得幽灵戈觅浓不敢再放声,他识相地退离了。 ---------- ---------- “你们风风火火的这是去哪啊?”黑菱格一脸纳闷看着隔壁的绿裙子老板娘,最近她来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去领她的高价糖果。”白菱格满脸嫌弃地回答说。 “糖果能有多贵?” “三个银币一颗,你说呢?” 黑菱格诧异,“啊!三个银币,赶上一口普通棺材的价格,你这个女人疯了吧...” “就让我多花三个银币我也不会用来买棺材。”绿裙子老板娘揶揄着说,“其实又不是...” “又不是什么大事...”白菱格挡住了绿裙老板娘即将说走嘴的话,毕竟打碎的九个糖果的钱不都是由绿裙老板娘出的,出于仗义,她自己主动提出掏三分之一,所以她一会儿也会从奇异糖果屋那里拿到三颗糖果,这可是九个银币,等价一口上等棺材,绝不能让黑菱格知道。 “好了好了,赶紧走吧。”白菱格心虚地催促着绿裙子老板娘别再多废话,她们一起走出棺材铺,朝对面的奇异糖果屋走去。 一进屋,风铃照常响,那根尽职尽守的扫把也还在,一如往常跟着她们脚后跟清理,仿佛她们真的有多脏似的,白菱格不满地白了扫把一眼,仿佛真有一个多事的管家婆遭到她的这一白眼了似的。 这回墙面的镜子没有用布遮盖,镜子里的人早就恭候多时,正闲来无事摆弄他的账本呢。 “生意怎么样?”听上去像是句客套话,可白菱格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也没有客气的成分。 “不好啊,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卖这么贵你不冷清谁冷清...”白菱格心里嘀咕着,嘴上笑着说:“哎呀,新铺子刚开始都这样,习惯几天就好了。” “我们的糖果呢?”绿裙老板娘欢快地询问,她从昨天晚上就一直在期待糖果的出炉,因为早就耳闻过五兄弟家的奇异糖果,是这样闻名遐迩的巫师做出来的,她觉得就不会错。 在白菱格看来,这种东西就是麻痹人思维、陷入幻想、浪费时间的东西,不过人就是有这样一种共性,即便在理性层面可罗列出种种缺点,碰上主观层面好奇心只这一项,就可以将阻滞逐一打破,尝试之心蠢蠢欲动。 “都准备好了,你们两个怎么分配?”男巫发兹林笑着问。 “什么怎么分配?”白菱格皱着眉头。 “你们那天打碎的九颗糖果里,有三颗是一样的,两颗是一样的,剩下四个各一个样。两颗一样的你们两人可以一人一颗,不过其它的该怎么分呢?” 白菱格和绿裙老板娘四目相对,“反正我只买三颗,那就抓阄吧,我从九颗里抽出三颗,很简单。” “用不用先把那两颗一样的单独分配一下?” “不用这么费劲,我总不至于一下抽中那三颗一样的吧...” “可你要是抽中了三颗完全不一样的,那留给我重复的就多了。”绿裙子老板娘揪着下嘴唇分析说。 “好吧好吧,”白菱格挽起袖子,没想到这个女人比自己还斤斤计较,这时发兹林已经从镜子里面向外推出了九个装有彩色糖果的瓶子,瓶子上都有标签,“喏,我先把重复了三个中的一个挑出来,重复了两个中的一个挑出来,还有一个是属于我的,我可以挑选一个吧?”她扭头看看绿裙子老板娘。 “那你挑吧。”绿裙老板娘露出一幅割爱忍让的模样,抿了抿嘴。 白菱格旋转着剩下的四个瓶子,把标签都旋向自己,她搓着手指头,眼神从“嫁入黑森林的茶施”转移到“阿糯的历程”,转到“梦哩的爱情笑记”,再转到“高级魔法师的学徒”,最后斟酌了一下,伸向“嫁入黑森林的茶施”。 “我要这个。”她说。 第77章 飞离城堡的女巫 女巫坎西玛仰头瞧了瞧,对面前这座符合实体大小规格的四轮马车雕塑点头称赞...“这个可以。” 这块是城堡一层最偏西的位置,一个大件储物室,中央豪华的吊灯五层铂环,光泽依旧,每一个点缀都是精雕细琢,最下一环等距排布金色的蜡烛托盘,气派阔绰,只是这大吊灯是趴在地面上的,蜡烛零散碎落四处。吊灯东北方向倚墙伫着一排四组立柜,雕花精美别致,纹路无可挑剔,就是棱角大幅磨损,不过换个角度欣赏还是美的。立柜再往东向搁置着梳妆台,台面上镶着半身高椭圆镜,镜面泛黄,从里面已经不能看清照镜人的影像,上面粘了两片贝壳,梭朗伸手想把贝壳拿下来观看,不料手一触碰,镜子顺着两贝壳隔着的间隙开出一道裂缝,整面镜子碎成两半...梭朗感到奇异地望了望站他身后观摩雕塑的坎西玛,仿佛在求证是不是她要是也触碰到雕塑哪一部位,雕塑也会立即碎裂。 雕塑除了马车,还有手捧鲜花的圣女,张开一半羽翼的飞龙、残缺了一条腿仍雄姿傲人的驼鹿,一把弓箭,一棵上了年轮的一人高树干,树干的一侧有个树洞,每一件雕塑都栩栩如生,仿若由真人实物漆成的一样。 “你出去,”巫女坎西玛发号施令道,“这窗外的花圃里有个拉大件盆栽的平木板车,把上面的盆栽扔掉,车拉进来。” 她这种口气分明是仗着盖蒂儿的命攥在她手里才敢这么对他指使来指使去。 梭朗沉住气把另一边的窗子打开,纵身跳了出去,果然如巫女所说有一个平的木板车在那里,车子下面四个轮,上面的盆栽倒是得花点力气搬了。他撸起袖子,一盆一盆的往地面搬,其中一个植物生满硬刺,搬的时候扎得他半个胳膊都是红点。 当梭朗把车上的盆栽清空了拉进刚才那间大件储物室时,坎西玛人不见了,他心里有些发慌,但同时他又在想巫女没缘由这个时候先跑掉,她还没有发展施加在他身上的利用价值。 “快过来帮我一把!” 是坎西玛尖锐的女高音,这个女巫出现在门口,身后拉着沉甸甸一个大麻袋,麻袋里都是她从这座古堡里收刮来的宝藏,在梭朗专心研究筑梦咒语的时候她就已经马不停蹄地筹备了。 “你要把这么多都带走?”光用目测的就知道这大袋子里的东西有多沉,在他走过去伸出援手的时候又意外发现麻袋的后面连着一个粗麻绳,粗麻绳的另一端还系着另一个大麻袋...“真是个贪得无厌的女人。”梭朗在心里想,卯足了力气和巫女坎西玛一起往房间里拽,好在这个房间的门足够宽阔。 “等一下,为什么还要往里面拉呢?直接拉出去...” “我要装进马车里。” “马车,哪来的马车?”梭朗向窗外张望。 “笨蛋,就是那个!”坎西玛指了指那座她先前就看好的雕塑。 梭朗不解,这个女人是刚才在哪里把脑袋挤了?想把雕塑当成交通工具... “你先把这两个棍子搭上面。”女巫又指着门口的两根长棍对梭朗指示说。 “搭哪儿上面?” “板子车,板子车,就是要你从花圃拉进来的板子车呀。” 虽然感觉莫名其妙,但看这个女巫一幅心里都盘算好了的样子,他便默不作声照她说的来做,先把平板车推靠着墙壁,然后两个长棍搭在一边,与地面形成一个斜角十度左右的缓坡,女巫已经把她打算带走的全部财产都倒腾进来了,房间里顿时感觉满了起来,她走过去检查了一下梭朗的工作,还称她的意,接下来就是把雕塑马车移驾上去了... 梭朗注意了一下雕塑马车的车棚内,是空的,并且空间很大,他再次估算着马车的容积和坎西玛宝藏的体积,“你给我朋友预留了空间吧?”宝藏和他没关系,他考虑的是中毒昏迷的盖蒂儿。 “那你现在还不赶紧把她的身体拖过来扔进去...”坎西玛不耐烦地说。 “把她压在最底层?不,你先放宝藏,在侧面给她留出一个空间。”说到这里梭朗自己都惊讶,仿佛他们真的要靠这个雕塑奔腾出城堡一样。 “先把马车弄上去再说!” 坎西玛和梭朗合力把雕塑向平板车那边移,然后沿着长棍的缓坡慢慢将雕塑推上板车,长棍被压得翘起,梭朗又用力将它们从马车轮底下抽离。盖蒂儿昏迷的躯体也被梭朗小心翼翼转移了进去,一切算是大功告成,现在就等着看这个女巫怎么变戏法让马车活动了... “你把绳子系腰上,咱们出发!”巫女坎西玛拧紧眉头,严肃地对梭朗发话。 什么,要我像牛拉犁一样拉着这架马车走?梭朗瞪大了惊奇的双眼看着这个要多可憎就有多可憎的女人,花这么大劲儿做这些准备工作,最后却是要人力拉着走,这简直要令人崩溃... “不是有轮子吗?下面有轮子,累不死你。”坎西玛焦躁地说着,他们在古堡遗址逗留的时间已经很长了,这地方不是可以无限期逗留的。 梭朗低下头,再次在心里劝告自己,想要扭转受制于人的局势现在就必须要沉住气。他捡起麻绳,在胳膊上缠了几圈,正好手心干燥没汗,他没再犹豫,身体向前一倾,车轮跟随他使出的拉力制动起来,宽阔的大门刚好够马车穿行,地面发出被重物碾压而过的轰隆隆的响声。 “这个神经扭曲的女人...”梭朗侧颜瞥见坎西玛手里竟然拿着马鞭子,难道她还想鞭笞一座雕塑假马? 额头噙满汗水的梭朗一步一步前行,支撑他每一落步再抬起的能量就是他心中的光,他生命终结之际出现的女神,他全心全意以为的盖蒂儿,为了她,更苦更难他都能去做,奇异的是,这种情感促生的信念竟使他感觉轻飘了许多... 不...不是这样...就在出古堡正大门的一刹那,落在梭朗肩上的力量真实开始减轻了...马车晃动了几下,女巫坎西玛狞笑扬鞭向上,落下狠抽马腹,塑像活了起来,一匹骨肌健硕的枣红马仰头嚎鸣,前蹄高抬,后蹄一蹬,木板车腾空侧翻,枣红马前蹄有力地落地,巫女摇臂又是一鞭,马儿呼啸着瞬间疾驰,坎西玛放下的魔杖嗖地变长变软变细,如同蜥蜴的舌头勾缠住猎物般准确地缠住梭朗,马蹄腾空一跃,梭朗随着飞腾的马车飞离了遗址地带,空中他被扯回坐在驾驶位上的巫女坎西玛身旁,惊魂未定。 当马蹄与车轮再次落回地面的时候,他们已经是落在蒙及莫大漠的红沙之上了。 第78章 嫁入黑森林的茶施 镜子前白菱格一手提着她的裙裾,一手捋着她浓密卷曲的黑色长发。 她的手不再干皱,白皙光滑,不过让她更心怡的是,她的脸要比她的手更细腻滑嫩,更富有年轻的光泽,事实上站在这面镜子前的她就是一个初过二十岁的年轻女人,并且是个很美很优雅的女人,上苍在这个身躯上赋予的美是那种同时并驾了雍容和柔弱的美,需要被捧在手心里保护的美,不幸摔在地上也会令魔鬼为之惋惜的美...这个美人也对不寻常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心。 今夜是她嫁进黑森林暖房的第四个夜晚,她开始利用白天的时间楼上楼下熟悉这个大房子,可是发现熟悉的越多她心里对这个地方就越感到陌生,她很奇怪自己心里竟然生出了一酥酥的惊惧,不论走到哪里,都一种感觉缠绕着她,那就是房子的某一个角落,一直有一个东西在跟她保持适度的距离,暗中观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作为一个漂亮女人,敏感会有,不过这种敏感未免太过神经质了,她不断的对自己说这一切都是她自己胡思乱想。 她把脸更凑近镜子,以便更细致地观看这张怎么看都看不腻的面庞,并调整着她的笑容,调整到她新婚丈夫最喜欢的那种浅浅婉笑,最能配合绽放她温煦动人的那种姿态,一切准备就绪,她要下楼去迎接她雪夜猎行归来的丈夫了。 楼梯下到一半,一阵剧烈刺耳、撕心裂肺般夸张的咳嗽声从下方传来,又是那个七旬老太婆,她正先她一步准备好了等在门口呢,并预计到这位新嫁进来的美丽的新娘茶施会在这个点下来迎接,所以她的余光里一直保持关注,茶施一下到她们彼此能看得见的地方她就用一种凶狠的眼神瞪视着她,那种眼神很古怪,虽然凶狠,但不是仇视,虽然歹毒,但还含怜悯,茶施每每不敢直视老太婆的这双眼睛,仿佛视线一对接上就会惹火烧身一样。 “您好...”茶施(白菱格)的脚步放缓了一半速度,怯弱地向老太婆问好。 “您好!茶施小姐!”满头银丝的老太婆挪动了一下胖墩墩的身躯,架势逼人,她的回好更像是挑衅。 “您不该下来,杉明尼先生嘱托我要照顾您,明显您的体质虚弱,一会儿打开大门,外面的硬风寒雪刮进来,打坏您纸一样单薄的身子,不太好!”老太婆算是这栋住宅的管家婆了,大大小小琐事都要经她手,不过这偌大的房子里也没有别人了,除了茶施小姐、杉明尼先生,杉明尼小姐——杉明尼先生的亲生姐姐外,就是这个老太婆了,她似乎没有名字,杉明尼先生和杉明尼小姐都管她叫阿婆。 “哦,我没有那么弱,我想作为第一个迎接杉明尼归来的人。”茶施并没有带着任何敌意的说出了她的心里话,只是话说出来后她自己也感觉这话稍有不妥,她看着阿婆的眼神都有想把话收回来的愿望了。 “噢!您的想法还是蛮慷慨的。”阿婆的眼白都快占据全眼了,她不再理睬茶施小姐,透着门上的观望孔向外查看,杉明尼先生回来了,她没有表现出比之前多一点的热情,娴熟地拉开门闩,把门的两扇向里拉开... 茶施的脚步又迅速快了起来,踩楼梯的哒哒声都似乎带上了快乐的节拍。 风雪交加中一位身着及膝米白袄服、黑色紧腿棉裤、黑长筒靴、风度绅雅又不乏刚毅的身影现出在门框勾勒、雪花漫布的方形视野中,杉明尼,茶施全心全意的依靠,他阳光般可融化寒冷的笑容挂在脸上,奔着他的爱人归来。 他们在门口相拥,杉明尼先生边搂抱着茶施边簇拥她后退,退进暖房内,不想让他的爱妻着凉,已全然没有了一旁不悦关上大门的老太婆的存在感。 这时二楼又响起了木板的吱吱声,是杉明尼小姐。她比杉明尼先生大上十岁左右,面容多愁善感,她才是这栋房子里最体弱多病的那个,如果按照天数算,三十天里她是有二十五天都躺在床上的。 对于杉明尼小姐,老太婆同样没有怜香惜玉的面色,不过她对杉明尼小姐的目光跟茶施小姐的还不一样,那目光里隐藏着一种很微妙的类似仇恨的情愫。 “您怎么下床了?”杉明尼先生抬头看了她一会儿,放下环抱茶施的双手,开始把身后背的猎物卸下来,他这一行的收获可不小,一头一百多斤的梅花鹿和一只灰兔子,要不是背负鹿的重量太沉,他会多打几只兔子,他知道茶施喜欢吃兔肉。 “你猎到鹿了?我的好弟弟,可是我现在对鹿肉一点兴致也提不起了,我感觉我渐渐失去了味觉,我不像以前那么爱吃鹿肉了...”杉明尼小姐愁殇满面,她的唇色粉白,粉得太浅,白得苍怜。 杉明尼先生目光转而变得有些呆滞,他被什么心事缠住了,茶施想也许这里面有很大成分跟他姐姐的羸弱有关。他没有言语,茶施捕捉到杉明尼肩膀略微下塌的小动作,背影显得力不从心。 “我帮您整理这些...”茶施又凑到杉明尼先生身旁,想帮他收拾这堆猎物,可是她根本插不上手,她那从不干粗活的手怎么弄得来这些呢,但是她十分想尽力驱散一下弥漫在整栋房子里的忧郁气氛。“虽然我们并不缺少囤积的肉品,但是能吃到新鲜的烤鹿肉真令人期盼啊,我想,杉明尼小姐,当您闻到鹿肉烤熟的喷香时您就会恢复胃口了,相信我,会的...”她努力语调欢快地说道。 “不觉得有罪么?”老太婆突然扔下一句,走进了厨房。 原本弯腰收拾猎物的杉明尼先生僵住了,他缓缓直起身,楼上的杉明尼小姐咳嗽了两声,转身回房去了。 -——-——-——- 白菱格吐出已经含化了四分之一的糖果,小心翼翼放进瓶子里,“有罪?”那个老太婆为什么说出这一句?她是素食主义者才这么说的吗... 她转眼看着身旁的绿裙老板娘,她还含着糖果,双眼闭合,一动不动,继续身临其境奇异糖果在她思维里造筑的故事情境里。 第79章 本兹林铺子里的会面 一只手指细长、在瘦到临近丑还不至到那种程度的男人的手半握着放在柜台上,松开的时候一个拇指大的玻璃瓶遗留在上面。 “噢,让我来看看这小家伙的编号...”柜台后面一个蓄着大胡子的中年男人拿起瓶子,在他随身携带的小册子上翻看查寻着,他卷曲蓬松的头发和胡子都是胡萝卜的颜色,倒是跟这片红沙相辅相成了。 “嗯嗯,在这,二百八十九号,”说着大胡子合上册子抬眼瞧着岱普诺,“怎么,专门来这一带捡瓶子普度众生了?” 岱普诺的苦笑很细微,他瞅了一眼站在窗边的塔央,回想着他此行一番是如何的阴差阳错,咒碑没有拿到,却莫名其妙救回了缪塔央... 没有意料之中,全在意料之外...这还是他这么多年谋算来遇到的头一次,他不想承认这是一种挫败,这让他感到耻辱。 “本兹林大巫,省的你多弯一次腰了...把她放出来吧...”岱普诺取出手帕擦拭着他左眼角下的泪液。 黄胡子本兹林抽掉瓶塞,一股喷气的声音,瓶中人把拇指伸出到瓶口,渐渐整个人跟随手指头被瓶外的力量抽吸出来,一个中等个子、身材丰满的年轻姑娘出现到坐在柜台前的岱普诺面前。 “十分感谢您!”被释放出的瓶中人向岱普诺俯身拘了优雅的一礼,由于她穿的是露肩连身长裙,这个动作让她发育得很好的酥胸稍有暴露,不过岱普诺无暇留意。 “喏,这是返还给你的押金。”本兹林递给年轻姑娘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的银币。 论起生意道德本兹林要比他的弟弟发兹林讲究一些,来这片沙漠寻觅宝藏的犯险客凡是找上门来买沙漠之瓶的,除了瓶子奇艺功能所产生的不菲价值外还要另外支付一笔押金,这笔押金在沙漠旅客返还瓶子的时候归还。 每个买瓶子的人在拿到瓶子出发前都要与本兹林商铺签一份纸上约定,约定具体有三项: 一是交付瓶子的钱;二是交付押金的钱,押金在买方主动返还瓶子时归还;三是救赎的钱,这种情况发生在沙漠旅客所容身的瓶子没能被任何人捡到,黄胡子本兹林会定期沿着指定路线探足沙漠,目的就是捡拾没能获救的沙漠之瓶,把它们从蒙及莫沙漠带出来后,不仅买方的押金不退回,买方还要再额外支付给他一笔救命的感恩费。 年轻姑娘没有把钱袋收下,而是直接推向岱普诺,“我觉得这笔钱应该给您,作为答谢您救了我...” “相信我,他这类人是用不着这东西的。”本兹林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瞥过岱普诺,“不过倒是有个不错的提议,你可以再尝试一次,这笔押金暂时还放在我这里保管。”商人的头脑又运转了起来。 “必须说这是一个很中肯的提议。”来者从铺子里屋的一个小房间冒出头来,意兴阑珊晃晃悠悠过来这边。 岱普诺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他,“你已经到了...” “是啊,我昨晚到的。刚才在小房间透着窗户往外瞧,很惊讶,你手里捧着空气,后面跟着个女人...”墓埃对岱普诺说着,同时瞥了一眼还站在外窗前不言不语的塔央。“本兹林的提议相信在于你,也用得到。” 岱普诺对墓埃的奚落早在意料之中,来蒙及莫大漠的古堡遗址是他们两个共同商定的计划,自己是计划里的施行者,也是看着计划在脚前一步破灭的人。 墓埃在小房间里关注外面情况看到岱普诺的身影时,第一眼就是失望,他是空着手来的,第二眼是惊讶,他后面跟着的人是塔央,前阵子在黑白菱格棺材铺离奇失踪的缪塔央竟会出现在蒙及莫大漠,他不解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岱普诺也不解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追踪者威多铎怎么会获取先知,在他知道了开启遗址石箱图案的第一时间他就赶赴蒙及莫大漠并通知了墓埃,时间抓得这样紧,竟也被魔族的人抢先一步,就差一步!而且他们竟然把塔央换到石箱里,这可视为一种赤裸裸的嘲笑和挑衅么?岱普诺深感憎恶,回来路上的每时每刻他都在回忆细节,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是他的身份暴露了吗... 他思虑里甚至出现了一种对墓埃的不信任。 “再去一次也没用了,石箱不是没被开启,是被别人抢先开启了。”岱普诺沉着眉低声回答。 墓埃的眼眉微微颤抖了一下,如果不是岱普诺,换成别人他一定以为这是推卸的说辞,他的下唇微微歪向左边,这是他在做思考的常规表情,尤其是在思考一些不寻常的事时。 “是谁?”他问。 “威多铎,我确认那是他的背影。”岱普诺说。 “你也看到了?”墓埃转而问向外窗边站立的塔央,“你在黑白菱格那里失踪是被追踪者威多铎抓走的?” 塔央生冷的背影像阳光摒弃了温度后投掷给这间房里的阴霾,听着墓埃的问话她没有一点动作上的反应,只是发出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我什么也记不得,但我听到了他的声音。” “谁的声音?”墓埃问。 “魔涯的...”岱普诺替她回答了,他当然早就向她询问过同样的问题。 “在昏迷中?”墓埃又问。 “是,恍惚中他和另一个人谈话的声音,那一定是他的声音,可我的头疼得那么剧烈,我想睁开眼就是睁不开,我想张开嘴唤他恶魔,可也张不开,我断定那就是他,可我这身该死的躯壳做不出任何反应!”塔央话里的怨恨不由得肃静了整间房屋。 墓埃还想问什么,被岱普诺一个不明显的手势制止住了。 “地图还在跟踪焕-汀的下落么...”岱普诺低声问,他知道焕-汀一定在急于找寻失踪的塔央。 墓埃冷眉瞧了他一眼,抿了抿嘴,“如果地图上的蓝点还是她,那她还真是找对了方向... 墓埃从怀中抽出从白菱格那里取回的地图扔给岱普诺,岱普诺展开图纸,标记的蓝点有两个,并且都在蒙及莫大漠之中,其中一个正在偏离沙漠的路上。 第80章 神奇树洞 “你手腕的铃铛干嘛用的?这么娘娘腔的东西?”巫女坎西玛围着树干和盖蒂儿缠好了最后一圈,系好死结,笑看着梭朗问,跟相貌无关,那笑容还是带着无法言语的丑陋。 他们连夜走出了沙漠,进入一片树林。 梭朗几乎忘了铃铛这回事,这是魔罗指派的那两个魔族喽啰戴给他的,目的他大概也猜到了几分。 “你喜欢的话送你了。”他说,心里酝酿着该如何应对这个女人肚子里的坏水。 “好呀!” 不可思议这种货色这个巫女也看得上,不过他当然是乐意这东西丢给她的,“给你。” 坎西玛接住梭朗丢给她的铃铛,讪笑,没有直接戴在手上,而是扔进了腰间的破袋子里。 望着被捆绑在树干昏迷不醒的盖蒂儿,不知道是光线的问题还是什么模糊视感,他竟发现盖蒂儿的脸色现出了恐怖的绿色,不光她的脸,露出的每一寸肌肤都是微微泛绿的,天啊,她已经死了吗?!梭朗感觉世界在他眼前颤动了一下。 “你说过拿我的命交换她的命!”他整个人近乎崩溃。 坎西玛莫名其妙地瞪着他,“我可没这么说过...” 一股怒火蹿升,推促梭朗一瞬跃步巫女面前,他猛劲抓握她双臂,“你说过!你这个骗子,你说过,她不能死!” “她哪里死了?噢,你这个冒失鬼,快松开我,不然把你变成蜥蜴。”坎西玛整理了整理被梭朗弄皱的衣服,不悦地瞧看着盖蒂儿,“噢,你提醒我了,毒素要发挥作用了,你提醒得晚一点她就真的要尸变了。” “你要我做什么?到底要我做什么,才能解了她体内的毒?做什么,你说?” “她是你的什么人?” “她是我生命的光!”这是出现在梭朗心中最本能和最直白的回答,但他知道这种升华了至纯至粹的精神情感她这种女人是不会懂的,“她是对我无比重要的人。”他说。 “重要到什么程度?” “如果你问这些废话,是因为担心你提出的要求会使我却步的话,那么大可不必,我可以为她死。” 女巫坎西玛从没在一个人的脸上见过如此坚毅决绝的神情,但这并不代表她心里会为此产生某种叫感动或与之类似的东西。 “你既然这么说,那我们就开始吧...”坎西玛绕过捆绑盖蒂儿的大树,又走过两棵松树,她回过头来,“怎么,过来啊。” 梭朗焦虑地望着肤色发绿的盖蒂儿,不知道她还有多少时间,他走过去女巫所在的位置,“她一定不会死的,对吧?” “会和之前一模一样,活蹦乱跳。”女巫信誓旦旦地扬起头。 “好,记住你自己说的话!”梭朗露出他就算死也会幻化成无形追着这个坏女人兑现诺言的坚毅表情。 坎西玛笑了笑,笑他的痴蠢,也笑他对她是否会信守承诺的置疑。“站过来...” 梭朗从她对面迈步到与她并肩的位置,这时注意力才被女巫真正意图下的客体所吸引...一棵截面直径足有一米的树干,面对着他们的是高出梭朗半头的树洞... “知道这片树林的名字吗?”坎西玛问。 “不知道。” “灯心草之林。知道这个树洞的名字吗?”她又问。 “不知道。” “有人叫它‘善良的树洞’,也有人叫它‘恶神树洞’,不过我更喜欢它被唤作‘魔盒’,因为它的花样真是层出不穷...” “你要我做什么?”梭朗不想听她介绍什么树洞,他只想尽快换回盖蒂儿的命。 坎西玛低头从破布袋里翻找着,终于她拿出来一根针,这根针不同寻常,它更像是一个微型试管,只不过一头很尖,可以不费力就扎破皮肤表层。 “你倒是不用付出死这么痛快的代价。”说着巫女坎西玛靠近梭朗,和他面面相对,“就从你的脸开始吧...” “开始什么?” “刻肤...” 梭朗震惊,巫女的回答仿佛一声雷击到他脑上,他怔怔地看着她,竟说不出来一个字...他没有要后悔,不过后悔也来不及了,坎西玛对他施了麻痹性巫术,他现在一动也不能动,但他还有知觉,他能再清晰不过的感受到那针尖刺进他额角的痛,和从那针眼里流出的配制液体对他皮肤的腐蚀,极度痛楚允许任一个人放声惨叫,就像恶魔之神在逼迫受难者吞食恶魔果实的同时还是会伪善地给予他们放声狼嚎的权利,但梭朗拒绝了这个权利,以显示他对面前这位恶魔不折不扣的蔑视。 在被摧毁之时忍耐任何形式释放痛觉的表露,是一个人在罪恶面前维护尊严所体现的深恶痛绝之最...针刮过他的额头、眼角、脸颊、下巴、脖子,透过本就因苦难而不体面和完整的衣布,他的肩,他的胸膛,他的双臂,他的双手,全都被那针眼流出的毒液轻易腐蚀出一条一条细痕,他的身体成了恶魔笔下的画布,这幅画的每一笔勾勒都让梭朗痛到晕厥。 恶魔的画作完成了,坎西玛眼角的微曲流露出她真的在笑,她很满意,对于梭朗忍受痛楚的刚毅表示赞叹和欣赏,可这种欣赏反过来对于梭朗一文不值。 他身上没流一滴血,全是配制液烙下的泛黑条纹痕,女巫配制的这种毒液对伤痕有止血作用,也起了不可撤销的永恒伤害的作用,一刻前,上帝造出的这个漂亮男孩,一刻后,变成了脸部和上半身全是条纹痕的怪物...梭朗摸索着自己的脸,已经发硬了的疤口还在发热,疼痛感跳跃抽动着,他感觉皮肤在被痛觉神经轮番鼓弄着,变形扭曲着,实际上没有他感到的那样夸张,实际上他只是毁了容...如果可以这样轻松的描述的话。 “站过来,年轻人。”女巫的笑容有些急迫了,更像是一种无法抑制的偷乐溢出到了脸上,她急于看到最终的成果。 “过来...”她拉着梭朗的胳膊把他僵硬的身躯推推攘攘直至位置精准到树洞正对面,“一会儿只要说一句话,就说一句话,不要多说别的...” “说什么?”他觉到自己被毁了,他现在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极力撑起这副骇人的皮囊去守卫他的光,尽管他觉得他再也不配储存那纯洁的光在心中了,他将它捧出高高在上,为了不让它被黑暗吞噬而沉落,他将继续支撑着这副令他厌恶的皮囊,保卫它。 “说‘我是一个受到凌辱与折磨的不幸之子,我需要指引我规避危险的方向石。’就说这一句话,就这一句,然后站着别动...” “好。” 坎西玛急切地咧了咧嘴,“全部献给你了,神奇的树洞,我可爱的魔盒...”她把准备好的握在手里的瓶子敲碎,瓶里的魔力液倾洒进树洞...树洞里的气体分子苏醒了般活动开来,似雾气白朦朦,似流体有形浮沉,坎西玛开始向一旁退步,躲开了树洞的视线... 即便是这种奇特景象梭朗麻木的神情未有丝毫惊诧,他只是愣着,望着... 坎西玛举起胳膊十分想给他当头一棒,她的嘴型在幅度夸张地提示他赶紧说话,说她告诉他的那一句... “我是一个受到凌辱与折磨的不幸子,我需要指引我规避危险的方向石...”梭朗按照原话复述了,坎西玛神经质的大眼球不再那么突兀,她压住焦躁,静静等待着成果的吐出... 良久,一块石头从树洞里掉落出来,滚到梭朗脚下,他还没来得及低头确认那玩意是什么,一只干枯皱巴的手嗽地划过,石头被坎西玛紧紧攥在手心里。 那是一块琥珀石,里面镶嵌了一个别致的沙漏,沙是逆流的...这个沙漏琥珀她曾经得到过一个,不过被另一个比她诡谋使用得更娴熟的家伙顺走了,因此她心里永远记恨那个名字:征伐者墓埃。 第81章 巫女的求解 在蒙及莫大漠边境线上“本兹林沙漠之瓶”小铺里,岱普诺、塔央和墓埃商议出一个决策,就目前的形式也只能这样做,岱普诺和塔央带着地图去锁定仍在沙漠里蹒跚的那个蓝点, 墓埃去追已经出了沙漠的另一个蓝点,他们希望这两个中有一个就是焕-汀。 墓埃心里是不抱希望的,不过可以断定的是这两个铃铛持有人当中肯定有一个是跟焕-汀打过交道的。这份地图-铃铛只有两套,他知道,他从魔罗的堡垒里偷走了一套,魔罗那里还剩下一套,所以两个蓝点中一个是魔罗方面的人,另一个就是和焕-汀打过交道并取下她手腕处铃铛的人。 ---------- ---------- 灯芯草受风吹拂齐刷刷偏倒一个方向,坎西玛抓起一把,握成一团,塞进了嘴巴。 “我说你也应该吃点这东西,有舒缓心躁不寐的效用。”坎西玛一边像匹马一样咀嚼着灯芯草一边对倚靠在松树干上的梭朗说道。 梭朗一直目不转睛盯着脸色渐渐好转的盖蒂儿,等着她的气色再恢复好一些他就会放心地离开她。他要离开她了,他可以忍受死亡和割肤之痛,但他不能忍受这种巨大的痛苦,那就是在她苏醒过来的第一眼看到自己成了这副鬼样子,他不能让她背负这种悲伤,爱慕所牵引的自尊心强烈掐着他的咽喉,他的嗓子哑了,他说不出话了,他强迫自己拖着这副悲惨的身躯只为再完成两件事,一个是看着盖蒂儿安然无恙苏醒过来,一个是将已拿到手的古咒语送到粲尼罗堡垒,辅助养父汉留塔出梦。 盖蒂儿的脸蛋上有了血色,她的眼皮微微颤动,梭朗盯着巫女,身体前倾。 坎西玛上翻的嘴唇抖了抖,勾着肩膀笑出了声,“我说过吧,她会好起来的。” 梭朗还是很尖锐的目光盯着她,意思是她可以离他们远远的了,他不要她再和他们有任何是非关联,如果有可能再见面,碰巧他手里有把剑,他会杀了她。 坎西玛走了。 梭朗看着女巫消失了背影后,赶在盖蒂儿睁开眼睛之前他也沉痛地离开了。 巫女让梭朗以为自己已经离去并又看着梭朗离去后,她折返回来,这时盖蒂儿已经完全恢复了意识,正纳闷地四下张望,不解自己所处的情况。 “你真是个幸运的女人...上苍总是眷顾漂亮脸蛋么?”巫女蹲下身子打量着盖蒂儿。 盖蒂儿听了这声音又看到这张脸吓得一哆嗦,“你?” “我伤了你,他救了你。但是他已经走了。” “他?”盖蒂儿的脑袋还是一锅浆糊,她用力想了想,恍然大悟睁大了眼睛,“梭朗,他走了?他把我丢给了你?” “不不,是他为了你丢了他自己。” 巫女坎西玛饶有兴致地把前因后果讲给一直坐在草地上没腾过地方的盖蒂儿听,这其中她居然没有添枝加叶,她向来喜欢对人世百态察言观色,并像拨弄琴弦的手指喜欢挑拨情感的微妙细弦,探听探听是何种琴音。 “你欠他一个很大的人情喏...”坎西玛结尾还不忘加上这句。 盖蒂儿的表情的确多次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起初她对于女巫对梭朗的残害感到惊骇,很快这种惊骇表情渐渐淡化,有了一点平静,又出现一点起伏...她脑中产生了某种纠结的情绪,所以眉头紧皱,目光直视向一处,时而向左颤颤,时而向右颤颤,脸色不自觉露出一种被困扰约束着的反感,她似乎在找个答案,或是在理顺一种逻辑,她问了自己几个问题,答案可以是双重的,全看提问者看重哪一方面,答案便是哪一种,她又晃了晃头,眉头皱得更厉害,但很快她又找到一条相对立的思路,这条思路走下去会更舒坦些,她于是抓了抓发痒的脸颊,点点头,抿抿嘴,突然发现巫女一直在旁盯着她呢,她欲言又止,带上了一股羞臊,最后她终于冒出一句话来。 “整个过程我都是昏厥的是吗?” “是,当然是。”坎西玛看着这个女孩终于要表态的动了的嘴唇两只眼睛放光了一样盯着看,可在听到这么一问她的抬头纹都快拧成了问号。 “整个过程我没有向他表示过任何请求...”盖蒂儿脸蛋的红晕更明显了。 坎西玛的眼神有了意会的笑意,不过她嘴唇头一次看上去不那么上翻得难看了,至少正常了些。“你是想说你没求着他牺牲自己拯救你的命,是这个意思吧?” “不是这个意思,呃,其实,我觉得,我认为,我全程都,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不告诉我这些的话,我可能...”盖蒂儿的话开始说不连贯了,她的面部动作越来越多,多到极不协调。 “我明白,我明白,那个男孩的确全部出于自愿,我明白你的意思,”巫女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你该不会为此记他一辈子了。” “我当然会记得他,但是...一定要每天都想一次吗?我是说,呃...要每天都想到他,想起这些事...嗯...人的记忆是不是会退化呢?我觉得我真的昏迷得一塌糊涂,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巫女坎西玛噘了噘嘴,她感觉腿都蹲麻了,于是起身活动活动筋骨,良久她低下头瞅着摆弄灯心草的盖蒂儿,表情居然可以将倨傲和阴险糅合得那么自然,“你是个可以做大事的女人,做我的巫术学徒!” 第82章 嫁入黑森林的茶施(二) 自打上次借交流首饰甄别的瞎话到绿裙老板娘的小铺屋里两人一起体验发兹林的奇异糖果后,白菱格就一直惦记着那颗还有四分之三的黑色糖果,她算计清楚了,今天黑菱格跟着木材商去的士路鹰跑生意,明天傍晚才会回来,所以这段期间她可以关闭棺材铺,去发现在漂亮年轻的茶施小姐身上后续会遭遇到什么... -——-——-——- 杉明尼小姐的手一直拉着坐在她床榻边的茶施小姐,她的手因为病弱或是体内的虚寒总是那么湿冷,茶施每每握着她的手就像握着一块缓和了一半的冷冻排骨,不那么冰凉,但也还没缓到常温,仍有被液化的湿气湿漉漉附贴在表层。 “阿婆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人真的好,看到她那圆润的脸庞,棉花包的身形,我总是感觉多么的有亲切感啊,有她在我总能放心...”杉明尼小姐慢条斯理的说着,事实上她的身体状况只容许她有这点力气说话,“她有时候说话的语气是冲了点,但是,那不能全怪她,我是说她有时候是会歇斯底里,而且这种时候出现得越发频繁,近年来,不过,她没什么的,如果你了解到她的过去,你就知道这不能全怪她。” “过去,她...是遭受过什么不幸吗?”茶施很有分寸也很注意语气的问杉明尼小姐。 杉明尼小姐抿了抿嘴,眉心皱出一条竖纹,“她遭受过暴力对待,她也许哪一天会突然冒出什么奇怪话来,一些愤怒的言论,请别将其怪罪在她这个人身上吧,都怪在她曾经遭遇的不幸上,所以,听我的,茶施小姐,不要在意她说了什么吧。”杉明尼小姐眼神里带着真挚的渴求。 茶施望着这个善良女人温婉的面孔,心里不禁为她因体弱而遭受着长期卧床的不幸感到怜惜,多么善良的人,为什么要有这种命运... “您不告诉我这些我也没打算放在心上的,您知道,我是不记仇的,从来不。”茶施微笑着说。 杉明尼小姐露出那她就放心了的表情,点点头,身体向下挪动,茶施帮她把靠在后面的枕头放平,让她安稳地躺下来,“我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茶施侧颜瞧看着她,“您尽管说。” 杉明尼小姐微微侧了下头,望着朝南的窗户,“昨天开窗的时候手链不小心被铁拴刮断了,掉在下面的园子里,你有时间的话帮我找找看吧,它对我很重要,但是我又不想麻烦阿婆,你知道她...” 看来她不是不想,是不敢,茶施能够理解,“什么样的手链?”茶施问。 “镶了一颗黄绿色猫眼石的...” 黄绿色猫眼石...茶施心里略微一颤,“和卡方的那条一样的?” 杉明尼小姐目视着她点点头。 “噢,我记得卡方说过,猫眼石手链是你们家族代代相传的,他有一条,您也有一条,不过他最近不怎么戴了...” “为什么...不戴?” “打猎的时候动作都很急猛,万一碰到哪块把猫眼石碰碎了,就不好了,他是这么跟我说的,我觉得也是...” “喔。”杉明尼小姐声音低得像没发出一样,要不是看着她的嘴微微动了一下。 “我这就帮您找找看,掉在枯草和雪堆上不会摔碎的,放心吧,杉明尼小姐。”和杉明尼小姐简短的交谈令茶施心情愉悦了不少,她几乎忘却了管家老太婆的凶神恶煞。 茶施扶着木梯下了楼,她想看看厨房里的猎物收拾得怎么样了,当她走进厨房,发现杉明尼先生不在,老太婆也不在,而那头梅花鹿还是原封不动的倒在地上。 她从后门出了暖屋,向杉明尼小姐窗下正下方的园子走去,在厚及膝盖的大雪里,沿着一条踩出一排脚印的小路,因为心情很好,虽然很难保持平稳,她的步伐还是灵动欢快的。路过了一个方形篱笆围成的樱桃树之园,又过了一个放工具杂物的小木屋,她看到杉明尼小姐窗下的园子了,但是在走过去之前她被旁边一个园子吸引住了脚步...那是用横横竖竖铁丝编制围成的矩形蔬菜园,其实她并不确定那里面的“蔬菜”是不是蔬菜,看上去像是蔬菜,但都是她没见过的品种。 实际上白菱格见过这些植物,只是万万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这种植物。 她试着去推铁丝网的门,才发现门上有锁头,更发现锁头没有上锁...是谁不想有人进去这里,又有谁进去后离开忘记了锁门? 茶施把和这冷天气一个温度的锁拿掉,小心走了进去,她看着这些茂密的阔叶植物,仅靠铁丝网栏的包围,连个简易的暖棚都算不上,如此的寒冬里它们竟可以长得这样旺盛。 她伸手想捏一片叶子下来... “嘿!” 一声大吼吓得茶施肩膀一耸,她回头望向声源,是二楼东南侧管家老太婆的卧室,老太婆那脸上赘肉快把脖子掩住的脑袋正往窗外探着,像抓住了一个偷瓜贼一样凶恶鄙夷地瞪视着这位暖屋的女主人,“那里禁止入内!”她说。 “哦,对不起,我不知道...”茶施怯怯地说...这是作为茶施那部分的白菱格不得不作的表态,但是作为白菱格自己那部分的她,她的思维之中瞬间回想起了这些植物的特殊存在,它们是... 茶施顺从地离开,她刚一转身,杉明尼先生正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吓得她差点叫出声来...他是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后的... “哦,卡方,我是来给杉明尼小姐找手链的,她的那条和您一样的手链掉在那边的园子里,我路过这里...”茶施语速很快地说着,心里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急于解释,只是看着这张苍白病态的面孔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解释自己的鲁莽行为,这种场面的确把她吓到了,更因为她看到了他新婚丈夫耳根下方的裂痕,流着透明液体的裂痕...和这些冬季不败的阔叶植物...白菱格恍然惊悟——食泪人! 第83章 嫁入黑森林的茶施(三) “我嫁给了一个食泪人...” 茶施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卡方-杉明尼又出去了,管家老太婆也出去了,马上临近傍晚,没了阳光外面的寒冷将更加刺骨,他们这个时间出去做什么?茶施越琢磨心里就越不安...等等!如果杉明尼先生是食泪人,那么杉明尼小姐,他的亲生姐姐,就也是...天呐,她瘫坐到床上,顿时感觉眼前一阵眩晕。 那些专属食泪人饮食的植物,茶施细想起来,那些植物里富含了他们必须的泪液,那他们还需要她做什么呢...即便是处在危险关头,诸多女人的弱点之一就是仍不愿抛弃浪漫的爱情幻想...是杉明尼先生真的爱我...他只是怕我受到惊吓所以没有说出自己是食泪人的真相,可是早晚会发现的,也许他在等一个缓和,一个过渡,不想让惊吓这么突然介入我们两人之间的情感,而且他有植物,他没有理由伤害我,食泪人并不像吸血鬼,植物带给他们的满足欲远远胜过人类。 她倏地直立起身,她要去南向最靠边的房间,她要去看看杉明尼小姐的痕在哪。 两声敲门声后杉明尼小姐微弱的嗓音从里面传出来,“进来。” 茶施推门走了进去,“打扰您了,这么晚。杉明尼小姐,您觉得还好吗?” “过来坐,我亲爱的茶施。” 茶施心想,杉明尼小姐大概还不知道今天她冒然进园的事情,脸上还是那样的安详。 茶施这回没有直接坐到杉明尼小姐床边,而是顺手把梳妆台前的椅子拉了过来。坐下后,她面对着杉明尼小姐,怀揣忐忑,尽量使自己目光看上去最自然,在趁对方眼光不与自己相遇的间隙她就立马利用余光瞟看她整个面部和脖颈,“她的痕在哪?”她迟疑着思虑。 “茶施,”杉明尼小姐的声音里突然带上了一种严厉,“你想找的在我身上没有。”她看着她的眼睛说出来。 “什么...”茶施惊诧。 “你不是在打量我么,你不是在我的脸上或脖子上寻找一块疤痕?留着透明液体的疤痕...”杉明尼小姐此刻的神情是茶施小姐从来没有见过的,生冷、严肃、死气沉沉... “你?你们?” “那些是食泪人的植物,没错,如果你感兴趣的是这个,茶施小姐。”杉明尼小姐的脸色又变得柔和了,她看了眼窗外落幕的黑夜,“您爱他吗?”她问。 茶施微皱眉头,“爱,当然爱,我爱杉明尼先生。” “不管他是食泪人?” “他本不该瞒我的,因为...没有这个必要,他若是再可怕的存在,我也会一样的爱他。” 杉明尼小姐的笑异常微妙,她瞥看着地面,双手搭在一起,轻轻揉搓,“多么不负责任的言论。” “您不相信我说的话?”茶施感觉遭受到了不尊重,这种感觉多少抢占去她的部分恐惧。 “你有多少时间是跟他共度的?你对他的爱源于语言之外还依托什么基石?说爱总是如此容易,一见钟情和一见如故的迷惑性总是如此奏效。” 看到杉明尼小姐露出此种不屑的轻蔑,茶施很吃惊,可是比起她的表情,她的这番言论更令茶施讶异,“您为什么这样说呢?”茶施的语调变得脆弱不堪,对自己几乎带着哭腔问出来的话感到羞臊。 “你觉得你了解他多少?” “我承认我认识卡方-杉明尼先生不久,可是我愿意对这样一个男人奉献出我的爱,我愿意把我日后的所有时间花在了解这个男人上面,这难道还不够吗?” “你不必急于为自己辩解,我只是问你了解他吗?真正的?还有这个暖屋,这个家?”杉明尼小姐拉起茶施的手,她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凉,可是现在茶施的手也变得和她一样的凉了。“如果你想了解的更多一些,以便爱他的路更通顺一些,那么,今天晚上,我带你去阁楼吧。” “去阁楼?就是那个找不到钥匙所以一直打不开的房间?” “是,要去吗?” 茶施点点头。 ---------- ---------- 晚上十一点钟,杉明尼小姐准时敲了茶施房间的门,茶施一直没有睡,不是只因为在等杉明尼小姐,而是因为杉明尼先生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茶施拿着一个可承载三个蜡烛的银制烛台,上面只点亮了两个融了一半的蜡烛。 “您知道卡方他...”茶施看着杉明尼小姐,她手里也拿着一个单柄烛台,衣袖下滑露出的手臂在黑暗中白皙显目,更让茶施定睛的是她手腕上那条手链,猫眼石手链...她是什么时候找回来的... “他还没有回来吗?”杉明尼小姐平静地说。 “没有,他以前也有过这么晚还不回来的时候吗?” “经常性的。” “哦,您...” “好了,跟我来吧。”杉明尼小姐好像并不关心她弟弟是不是晚回家。 她们上了通往阁楼的梯子,阴郁的面容,阴郁的氛围,茶施意外自己竟心生出她是在跟着杉明尼小姐登向一条通往死亡的不归路。 是不是应该等杉明尼先生回来的,但也许就是因为他不在杉明尼小姐才便于带她一探究竟?茶施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她答应做这件事是不是明智的。 就在她迈上最后一级台阶,刚刚落脚,她听见外面雷声轰鸣,霎时一道闪电明亮了烛火映照下的朦胧周遭,她吓得收回那条腿,伫立不动。 杉明尼小姐回转脑袋,望着她,“别怕,亲爱的。” 茶施定了定神,她迈上了最后一级木梯,和杉明尼小姐肩并肩来到那道上了锁的房门外。 杉明尼小姐从腰带间掏出一串钥匙,挑中一把插进锁孔,“咔嚓”一声,锁开了。 杉明尼小姐转脸望向茶施,“你心里一定在问我是怎么找到这把钥匙的...因为它一直都没有丢。” 茶施望着杉明尼小姐的脸,她的笑好奇怪。 门打开了... 门后不是空荡荡的房间,是一个贴着门站着的人影! 朦胧烛光的照明下...那个身影是... 卡方-杉明尼! 茶施惊愕着后退又后退,她退步到楼梯口,她还在退,她的退路就是她一把栽仰下楼梯,暂时性摔灭了意识。 第84章 嫁入黑森林的茶施(四) 双眼皮上压了重物般沉陷,茶施的手指抖了两下,她的意识在慢慢恢复,等她可以完全睁开眼睛的时候,这个大房子里的人此刻真的是全得不能再全了...杉明尼小姐在,杉明尼先生在,脾气古怪暴躁的老太婆也在,昨天打猎回来的那头死鹿也在... 她依稀记得自己受到过惊吓,那是什么样的惊吓...她想起来了,她亲眼看见杉明尼小姐打开阁楼房间的锁,开门后竟发现杉明尼先生就在门后,这到底是怎么了... 等她的意识进一步清晰后她还发现自己的双手和双脚都已被麻绳束缚住了。 “为什么这么对我?”茶施不解地抬头望着面前的三张面孔,此时此刻这三张面孔多么的一致,一致到可怕。 “你之前心里一直挂念着你的卡方-杉明尼这么晚在哪里...他人就一直在这栋房子里呢。”手持烛台的杉明尼小姐还是那种诡异笑容,她看着茶施慢慢俯身贴近,“你心里还疑问,为什么我的脸上或脖子上没有痕迹...因为我不是食泪人。”这张脸在摇晃的微光下变得拧曲可憎,“你心里还疑问,为什么卡方是食泪人,而我不是...因为我和卡方不是亲生兄妹。这些疑惑解除了后,你就该明朗之前的一个疑问,那就是为什么我们的手链是一模一样的...”她的脸靠向她更近,近得鼻尖贴着鼻尖,“因为,我们是恋人。”她的声音浑厚得变成了另一个人。 外面又是一阵电闪雷鸣,茶施多么希望有一道闪电可以劈进这间房,将她与这些人分割开,永世不要有交集。 原先让茶施崩溃的是她以为这一屋子的人都是食泪人,现在她才知道只有卡方-杉明尼一个是食泪人,而其它的所有关系都是假的,全部是一个圈套,只为套她进来!可是为什么?他们需要她做什么呢? “你现在是不是在疑问,你的利用价值在哪里...”杉明尼小姐两眼放光,射穿了茶施所思所想那层薄薄的屏风,“就在于你以之俘获男人心的漂亮皮囊,你所有自信的所在!愚蠢的脑袋!”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杀了我?”茶施不再怯缩,取而代之的是愤恨。 “那就违背了我们娶你进暖屋的原意。” “你们在算计什么?” “让我一点一点的告诉你...你知道吸血鬼可以靠啃噬传染吗?那你应该不知道食泪人不可以,食泪人不可以把一个普通人传染成同类...你现在不幸的知道了我和卡方是恋人,深深的恋人,我们相恋了五十年。你一定又在心里疑问,我们怎么相恋了五十年?他是食泪人,他可以五十年容颜不变,可是我,只是个魔力持有力相当平庸的女巫,我与岁月的抗争力薄弱至极,这是无可厚非的。看呀,我这副皮囊看起来三十几岁,是吧?是的,我使用这副皮囊与卡方相恋了十年...”杉明尼小姐赫然瞅着茶施,唇边泛白,唇里露红,嘴角下弯又上翘,“我看起来已经比他大了十岁,所以,该换了...” 该换了... 茶施的心先已是被冻成硬冰,此时此地,这块冰被一击打裂,破碎的冰碴反过来又狠狠扎向她全身,伤得她体无完肤。 “该换了?”她流出的眼泪都在颤动。 “换成你。”杉明尼小姐如释重负地狞笑。 “也就是...在我之前,你已经换过了五次皮囊...”茶施怔怔地望着这对不耻的情人。 “不,是四次,你的上一届比你要年轻很多,我使用她的皮囊用了将近二十年才不放心对卡方新鲜感的影像力,然后我就开始搜寻下一个...” “就是我...” “就是你,你对你的皮囊保养得令我十分满意,是我相中了你。” “可这五十年里卡方面对的不是你,是四副不同女人的亮丽皮囊,不是你,你保持了他的新鲜感,可你已不是你!他可能早已忘记你的容颜!” “我的容颜...一直在变老,也一直都在。”杉明尼小姐直立起身,不再有笑容,她转眼看向杉明尼先生身后站着的那个人,那个气急败坏的老太婆... 这就是她历经岁月磨蚀后的本尊,这副躯壳里困着五十年前落他们手里的第一位受害者的灵魂。 这个恶毒的女人一直留披着她原本模样皮囊的傀儡在身边,为的看她自己老去的模样,为的使这个男人不忘她的本初容颜,可是她不曾问过他,看着身边这张日益衰退的容颜他的感想作何,她渐渐的也不再想知道,她满足了自己可以变成不同风格、不同气质的漂亮女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俘获身边这个男人的心,变也成了不变,她满足,他亦满足,如此,何乐而不为? 死梅花鹿献祭下的巫术里,茶施换上了杉明尼小姐三十几岁的皮囊,被驱逐出了暖屋,从此变成一个满嘴疯言疯语无人相信的疯女人。 -——-——-——- 白菱格惊呼,怎么是这样的结局? 第85章 新进囚徒 她记得他们带她经过一道道用坚实铁栏杆封住的囚室,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在走上坡路,越来越贴近地上...她在剧痛中竭力寻视了每一间囚室,然而并没有看见疑是塔央的身影。 快上到了尽头,尽头那扇铁门几乎是建在棚顶的,自上而下倾斜,不知门后通往哪里,但差不多过了这道门就离地上很近了。旁边两间相对着的囚室便是处在这条长廊的最尽头,地狱守卫把她关在了面对倾斜铁门右边的那间。 她进到囚室里面就昏倒了,昏迷对她未必不是件好事,至少梦里面疼痛不再那么剧烈。陪她进入昏睡的还有陪了她十七年的那个她体内熟悉的酣睡声。 额头上猛然的抽痛再次无情弄醒了她,她所承受的痛觉快分耗掉她全部的精力,有那么几个瞬间她忘记了自己在哪,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更不知道这一切痛苦从何而来。更糟糕的是,当她恢复了意识,意识里明朗的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思量,或是等一个机会。她在地下魔狱整整度过了的两天两夜里,魔族没有对她采取任何行动,这种莫名的平静使她没有任何机会可以走出这间囚室。 她小心触碰额头上的紫斑,之前的浮肿消了一些,碰上了也不那么撕心裂肺得疼了。三只抽血蝙在囚室外盘旋,不过它们更像是识趣的看守,不敢贸然再次飞身进来。她撸起已经划破不完整的衣袖,左臂上的紫斑还是很明显,一根根绛紫色的筋脉向上鼓起,这要是在以前她肯定会自怜自艾哭啼个不停,现在,她想哭也哭不出来,她觉得没有必要了,因为可以看见她哭并安慰关怀她的人都不在了身边。 突然一阵喧嚷声越发靠近这边,有什么人被抓进来了。 “我说过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两个木头拉我到哪...”一个语气散漫的男人声音时断时续传了过来。 “咳,不交代墓埃的下落你就永远待在这。”一个粗嗓子地狱守卫的声音。 “有一阵子了,你说,待处理区囚徒的好日子快到了吧?”另一个公鸭嗓的地狱守卫的声音。 “什么好日子?囚徒还有好日子,你们在开玩笑?”语气散漫的男人没眼色地插嘴说。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别理他,这里的人说一句就少一句了。”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们相信——我不认识墓埃那个坏家伙。” 两个从脚到脖子全副武装,面色铁青,脖领里伸出同样一条墨色闪电纹的僵平脸皮地狱守卫押着一个头部蒙着黑麻袋的阶下囚走进焕-汀的视野里。 “你不用让我们相信,”粗嗓子守卫厉言,“进去!” 新囚徒被关在了焕-汀对面的囚室,他露出的双手拽拉着栏杆,“我会死在这里吗?” “哦,看这个愚蠢的家伙,我会死在这吗?”那个公鸭嗓的地狱守卫学着新进囚徒可怜巴巴的样子,“你应该问你会怎么死在这里。” “喔...不...” “再问你一遍,墓埃在哪儿!”地狱守卫恶狠狠地抛出最后一句。 囚徒郑重的、以恳求的口吻回答他们,“可以换个问题么。” “会有你好受!”公鸭嗓守卫又转身面向焕-汀,“哦...还没审问过你,如果你能提前告知我们征伐者墓埃的下落,就会免受一场...” “嘿!别靠近她,现在这种时候别招惹独臂人...走。”粗嗓子地狱守卫警惕地告诫道,两个人一齐走离了这条囚室长廊的尽头。 算是消停了几秒钟,那个戴黑麻袋的男囚徒靠着栏杆一动不动,焕-汀估计他大概是被吓傻了。 “你是谁?征伐者墓埃是他们抓你进来的缘由?”焕-汀试探性地小声问他。 “墓埃?不知道哪个倒霉的。”那人开始迅速解绑布袋的绳子,动作浸透着嫌弃,“真滑稽,他们居然问我墓埃在哪儿...” 焕-汀以为自己眼花了... “仙人掌!”她失声惊叫。 “喔,汀,很高兴在这里遇见你,”墓埃揶揄地学着她激动的模样。“如果你可以把声音放低些。” “你怎么也?真是...” “如果你怀疑这个巧合,那它就不是一个巧合。”墓埃边说话边透过铁栏杆向外张望,然后礼节性地对焕-汀说道:“我们是不是还要把时间花费在譬如‘你在这里过得还好吗’的问题上?” “我只是没想到...你说不是巧合?” “喔,你在这里过得好吗。”他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汀丧气地坐了下来,靠在墙壁上,“这次你也没有办法了。” 他没有理睬这句话,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时用藐视的眼光扫视着周围。 “两个没有魔力的人被关在一个到处都是魔鬼的地方,感觉棒极了。” “塔央被抓了。”汀说。 “然后你进来陪她。”墓埃漫不经心撇出一句。 “噢,哪怕你说话的方式能够稍微令人舒服一些!” “我感兴趣的是他们为什么不对你们一块动手。” “他们可能不知道我和她在一起。” “现在该考虑更要紧的了。”墓埃把刚才蒙在他身上的黑布袋撇到了他和汀所在囚室之间的过路中央,然后伸出一只胳膊去够它,刚好能抓得住,他又目测了一下布袋和焕-汀囚室的距离,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在做什么?”焕-汀看着他的奇怪行为不得其解。 墓埃没有作答,只管忙他自己的,之后他盘腿席地而坐,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几滴不融合的液滴,他欣赏了片刻后露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又把别在腰间的另一个小瓶子拽了下来,这个瓶子里装的是水一样融合在一起的液体,他将两瓶液体混合在了一个瓶中后又将其分成两瓶,其间没有对一脸不解的焕-汀做出任何回应。 “接着。”他把一瓶扔给了她,“不是用来喝的。” “你想做什么?稍微解释一下?”焕-汀尽量通过压低声音来压低她不满的情绪。 “你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墓埃反而满脸诧异的看着她。 “你是说...”焕-汀静下心来看了看手中的玻璃瓶,里面的液体分成两种状态,无论怎么摇晃液滴状的都不会与下层的透明液体相融合,“泪水,和魔力?” 这对于墓埃来说又是一个让他感到无聊的问题。 “你想要通过去未知领域...” “正如你所看到的。” “可是...这里是地下,照不到月光。”焕-汀再次环顾四周,确保自己这句话没错不至被当成他骂她是蠢货的把柄。 “看到那扇门了?”墓埃示意了她一下,就是尽头的那道倾斜铁门,“出了这道门就是地面以上,整个地牢就像这道门上面所属房间的一个庞大的地下室,在我的记忆里,这道可爱的门——正对着那间房的一扇窗。”墓埃像给一个小孩子讲美妙的童话故事一样对焕-汀讲道。 “但是我们怎么打开这扇门?” “会有人替我们做的。”墓埃成竹在胸,微笑了一下,他靠近栏杆坐着,“打起精神来朋友,门一旦被开启,就立刻利用好一切,伸出胳膊,抓住布袋。” “不行...还没有塔央的下落,我来是为了救她。” “多么独道新颖的救人方式。你知道么,你在这里毫发无损的几天完全要感谢你的运气,现在的景象不是这座地牢正常的景象,那是因为几天前魔族突然转移了重心,等他们回来,你就会醒悟你不该来这里。”墓埃神情郑重地看着她,“他们重新定义了恐怖,恐怖并不是死亡,而是临近死亡前那一刻无限的延续。” “不论怎样,我不能再一次丢下塔央不管。” “你怎么就确定她在这里?” “她...是被魔族的人抓走的...” “从来没人告诫过你,做事不用脑子的人死的比较快么?”墓埃露出他那惯有的嘲讽又迷人的微笑,“她现在跟岱普诺在一起,要想见到她,先把你自己从这里救出去吧。” 焕-汀的精神振作了许多,她也靠着栏杆做好准备,只是还是有些迟疑,“未知领域并不一定就是安全的。” 墓埃嗤了一声,“相比这里任何地方都是安全的。” 第86章 糟粕的果实 梭朗沿途蹒跚而行,他是因为体力不支了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几天几夜没进食,他的思想全部被一件事占据,破釜沉舟后他的精力只放在这一件事上——协助让蒂-汉留塔出梦,除此之外还有隐隐的担忧,这件事万一顺利完成了,他被毁掉了的日后的路该怎么走,他拱手释放出了心中的光,现在,他的心空空如也。 他发现他可能得变换路径了,前面的河流阻断了道路,他不想淌水,但是如果不淌水就要绕远路,以他现在的体力恐怕是个负担,他边考虑边继续向河走近,至少决定之前可以先喝口水...不,他又想到他会从河水中看见自己的倒影,这副被毁得面目全非的尊容,他就停住脚步,这时视线中一个活物动了一下,他定睛细瞧,河边蹲着一个体格瘦削的男人,破布褴衫,一身行头不比自己好到哪去,那人手里拿着树棍,好像是在河水里叉鱼,这倒是个充饥的法子,他又向前迈了半步,水中倒影四个字再次旋转侵入他脑中,于是他又停下了。突然他的双眼明亮了起来... “嘿!”梭朗向河边半蹲的那人竭力呼叫,那人已经挽起裤腿一只脚淌进河里去,距离他不到两米远的地方一只短吻鳄正匍匐靠近。 “嘿!后面有鳄鱼!当心!”梭朗向上摇摆双臂,希望尽快引起那人注意。 河边叉鱼的男人感到听见了什么噪音,回头望了一眼,看见不远处一个双臂和脸上都纹满了纹路的怪人在向自己招手,于是他不予理睬的眼皮向下耷拉,同时一只两米多长的短吻鳄映入眼帘,他双眼睁圆瞪大,表情扩张...鳄鱼大概知道猎物被惊动了,加速爬近,嘴张开时河边人栽倒扬起的脚已经进了它的嘴,求生欲望驱使的奋力猛扑让这只脚在咬合力巨强的上下颚闭合之前又抽离获救了。 河边传来惊慌失措的叫声,梭朗急忙跑过去迎那个人,好在鳄鱼在陆地的速度赶不过人的速度,他们并没费多大功夫就逃脱掉了这遭险情。 “谢谢,谢谢...我这个人有点耳背,谢谢,谢谢...”刚捡回一条命的衣衫褴褛之人不住的跟梭朗道谢,双手抚压着胸脯,惊魂未定。 哪是有点耳背呢...梭朗心里想着,嘴上没这么说,“你刚才在叉鱼?” “是是是,肚子饿得咕咕叫,想烤鱼吃了...”说着瞧他嘴边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怪不得没见有人来河边抓鱼,原来是到了鳄鱼的地盘。说到鳄鱼,可是好东西,你吃过鳄鱼肉吗?味感相当滑嫩,而且对哮喘有治疗作用,据说鳄鱼的粪便也有药用价值呐,不过那次我们放弃了这个药用价值,毕竟其它部位还是较之鲜美的...” “你肚子也是瘪的吧?”那人关上了话匣子,打量了一番梭朗,然后问道。 梭朗现在的确要比之前更瘦了,一看就知道是近阶段一直被不幸缠着走不出去的人。 “还好吧。”梭朗欠着头说,他感觉到对方在有意无意打量他受了破坏的皮肤,他知道自己一定成了别人眼中的怪物,脸皮、脖子和双臂都纹着条纹的怪物。 “你的脸色看起来比我还差劲。”那人又说,还咂着嘴。 梭朗感到倒是新奇了...我的脸被毁成这样还能看出脸色?我以为我已经变成了不可能有任何表情的条纹怪胎。 梭朗暗自惊讶刚才跑了几步路竟像落在堆了超负荷货物马背上的鸿毛,让他的双腿开始发软,最后的力气也丧失殆尽了...他的步履落后,肢体动作十分缓慢地靠向一棵大树,顺着树皮下滑,直至屁股安全着陆地面,他想他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我说,你身上一点吃的都没有?”衣衫褴褛的家伙还在跟以为走在自己旁边的临时伙伴说着话,没有得到响应便回头瞧了一眼,于是折返回来,“你身上没吃的吗?” “没有。” “有能交换食物的物件吗?前面那个庄落不接受乞讨,他们都是些冷漠狠心肠的家伙,看见你饿死在他们门口也不会施舍给你一粒米。” “那我宁愿饿死也不去接受他们的一粒施舍。” “跟死较真儿没用,在死面前谈什么尊严呐,真是...” “苟活这个词大概就可以解释为在死面前抛掉尊严吧。” “你这个人,说话也奇怪。” 梭朗没再理睬他,他不光几天没进食,也几天没合眼了,夜不能寐成了加促他更加疲乏的饥饿的帮凶。 从鳄鱼嘴里捡回一条命的干瘦男子在梭朗身旁蹲下来,他盯着他看,唉声叹气了一会儿,见梭朗因是胃部痉挛而难受的表情,他为这个满身纹路的怪人感到不幸,若是梭朗此刻能睁开眼瞧见这种来自不幸之人面目中投射出的怜悯,大概不会更糟粕了。 “咳,我这里吃的还是有,好吃,也不好吃,”男子说着从怀里的口袋掏出一个小铁盒,也就手掌般大小,“不过吃一两颗应该没事的,这东西不仅解饿,还解乏,能让你的精神清幽放松下来,你就不会这么难受这么累了。”他把盒子盖用肮脏的手指甲撬开,几颗类似荔枝的小果实在盒子里面,他从里面拿出两颗来塞到梭朗手里。 梭朗厌倦地睁开眼,瞥了瞥,“什么?” “甘难果,它叫甘难果,穷困潦倒之人吃的果子,但凡能够...唉,你快死了,你别无选择,它糖分很高,能提供给你能量,你别无选择啊...我都是留作备用的,前面那个庄落道边有的是,他们叫它难果,不过吃起来味道很好...” 梭朗只觉得一个声音不断在耳旁絮叨,他的身体状况要比他意识到的更恶劣,他扭转过身,蜷缩趴在地面,手里因难以忍受的苦感将那两个果实攥得紧紧的... 第87章 白菱格有了新的乐趣 无人操纵的拖布卖力清理着白菱格身后留下的泥脚印,吊悬在房梁的风铃也被碰得叮当作响,白菱格不客气地掀开发旧的灰幕布,敲了敲只展现她一人像的墙镜子。 “出来。” 镜子里发兹林露面了,一副眯瞪的模样,“什么事?” 白菱格把一旁的椅子拉过来一屁股坐下来,“奇异果奏出的故事是你编程的?” “我又没有助手,你瞧见喽。” “什么结局嘛?茶施怎么落得这么惨喏?” “什么茶施?” “嫁入黑森林的茶施呀,这个糖果,”她把原先装糖果的瓶子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玻璃墙前的交易桌面,“这种故事结局,让人唏嘘呀。” “哦,茶施系列的啊,就是这种风格的,不同人喜欢不同风格的故事体验,你不喜欢下次可以不买这种,以你的偏好...”发兹林斜睨着端看白菱格,“你的偏好,我感觉就应该是喜欢这种风格的啊?”他用反问的语气鄙夷地注视着她。 白菱格嘟了嘟嘴,他还真是说对了,不用等到下一次,这次她就是过来接着买糖果的。 “系列?你说系列?”白菱格的眼睛闪闪发亮,像掘到宝了似的。“我吃的这个是系列的?” “是啊,很奇怪么。” “不奇怪,”白菱格皱了皱眉,“再来一个。”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两枚银币,想想自己还从来没有掏钱买什么东西掏得这么爽快的,“同系列的。”她又补充道。 “好。”发兹林也很爽快地接收了推进玻璃里的银币,消失了一会儿后又出现了,从镜子里推出一个瓶子,瓶里装着一颗黑色糖果,标签上注明的是“斧纹茶施”。 “喏,跟你商量个事...”白菱格收好糖果瓶后挺了挺胸脯,这是她在底气不足时常有的小动作,“下次的话,一口棺材跟你换一颗糖果,这样我们双方都走销量了...” “你看这里就我一个人,棺材拿过来...装人,是装不了,装些杂物,奢侈了点,所以暂时还是别做这种等价交易吧。” 撇下嫌弃对方无比吝啬的表情白菱格就转身离开了。 ---------- ---------- 多亏独臂人的命令,这段等待希望降临的时间里没有任何地狱守卫靠近打扰,连那几只抽血蝙也不在这一带囚室转悠了。 墓埃面无表情盘腿而坐,闭着双眼一言不发。 “你来过这里?”焕-汀低声问他,其实不像是问,她觉得他肯定在这里不止短期的待过。 墓埃仍没给出反应。 “你熟悉这里布局,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甚至不知道你真正的名字...” “嘘!”...他突然把食指放到嘴边,睁开双眼直盯着那道铁门。 只听一声“咔嚓”,一束淡淡的月光顺着门缝挤进昏暗的地牢,倾洒进来... 按预期说好那样焕-汀和墓埃立即以最快速度倒出泪水和魔力,十分默契的同时伸手抓住囚室铁栏外的布袋...月光照在了她们的手上! “该死,关门!”这是焕-汀和墓埃从地下魔狱消失身影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混蛋!” 闭合的铁门又被狠狠推开,独臂人怒不可揭迈进了长廊,原本想来参观一下泪竹携带人的预言者走在独臂人身后。 那个替两位上属开门的人无比吃惊又无比颤栗的呆愣在过道中央,手里还拿着门钥匙,后面跟着的两个地狱守卫同样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惊愕状。 独臂人回头看了一眼预言者,领会到他微妙的暗示,于是恶狠狠地转过身,对这两个怂包咬牙切齿,“废物,还要询问墓埃下落?你们抓进来的就是墓埃!” 两个人面面相觑,“可...在套布袋前明明是另一个人...征伐者他为什么要...”其中一个话说到此已没有胆子继续发声了,更何况他瞥见了独臂人的眼神。 独臂人若有所思看着曾几何时关着焕-汀的囚室,“他故意让你们把他抓进来,又活生生的在我眼皮底下逃走...还带走了那个女孩儿和泪竹...”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仿若一把尖刀砍上两个守卫的脑袋,“你们让我蒙受了羞辱...” “首领饶命!首领饶命!...”两个人已经不能控制住自己发抖的身躯,连声求饶。 预言者先行离开后,独臂人一声不响解决了这两个办事不利的家伙,旁边拿钥匙的那个也没能幸免。 在独臂人想杀人的时候,他所能触及到的范围内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 ---------- 梭朗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伤口周而复始的隐痛,难忍的胃缩,还有穷途末路对精神打击下创口放行出的梦魇,他人生中头一次觉得死亡是件多么痛快的事,可他现在还背负了不能死的责任,最艰苦莫过于此。 他放弃入睡的尝试了,本妄图希冀以睡觉麻痹苦痛,可他现在连睡觉的能力都丧失了。 手心里有硬物,他打开右手,看着掌心处的两枚果实,想起来是谁给他的了,这是来自苦难之人的供给,也许可以填补一时之饥。 他剥开凹凸不平的外表皮,两枚都剥开了,滑嫩雪白的果肉露出来,它们看上去真是鲜美极了,要不是连囫囵吞枣的气力也没了梭朗一定会连核也不剩的吞咽下去。那嫩滑的果肉随着喉咙下滑到胃里,他感到舒服多了,本来没指望靠这两块小东西裹腹,可它们却惊人的起到了饱腹作用...他从来没有这种快速地转变体会,那种从遭受鞭笞的地狱蹿升至天堂的美妙感觉,仿佛自己是一缕青烟慢慢向上飘扬,却不逸散,他的身体状态不知不觉中已经调节到了最舒缓最平和的状态,心也跟着平静下来,所有苦恼随风逝去,所有悲哀过往云烟,他从没体会过如此安逸自在的状态,他的双眼微合,面部肌肉自然放松,很快美梦亦或是思维可创的最佳意识情境让他入睡般保持肢体一动也不动了。 第88章 焕-汀第三次涉险未知领域 十几天前那种五脏六腑被拧抹布一样拧曲压榨的感觉现在又重新来了一次,焕-汀松开手中黑袋,抚压着胸脯蹲坐到地面。 墓埃过去没少有这种体验,只是不舒服地咽了下嗓子,他开始环视周围的新环境。 这里就跟寻常小乡村相差不大,暂时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但就是在不该寻常的地方显露出的寻常往往才令人惴惴不安。 “有人来了。”他很不注意轻重一把拽起还在平复状态中的焕-汀,躲到一棵看似榆树的大树后面。 一个中年男子朝他们所在方向走过来,月光下,苍白如纸的脸庞更容易让人注意到上面分布的两只眼睛,眼白被血丝沾满,那双眼里似乎刺透一层薄膜就可以流出鲜血来。 焕-汀做好防御准备,墓埃身上没佩剑,他只是不动声色注视着那个人的一举一动。 那人走近了,就在离他们几步远的一棵树下停了下来,在那里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能被他们清晰的捕捉到...他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扎透树皮,硬生生撕开一条裂缝。 汀呆住了,她确信她看到的是一棵树,可就在被划破的树干里流出了红色血液...紧接着的一幕才更叫她生栗....那个用匕首划破树皮的男人一把抱住了树干,急不可耐地贪婪吮吸着裂口处的鲜血... 墓埃微微皱起眉头,感到厌恶,他想他知道这是个什么未知领域了。 目光拉近后焕-汀不经意间注意到就在他们作为掩护的这棵树干上有很多深浅不一、横竖交叉的疤痕,疤痕外翻发硬了的边缘或多或少都是泛红的。她深深感到他们来到了一个恐怖区域。 吮吸完树干里流出的鲜血后,那个中年男人极度享受地仰了仰脖子,继续朝这个方向走来,焕-汀和墓埃绕着树干转圈,灵活避开了他。 确定那家伙走了足够远后焕-汀走到那棵还在流血的树干前,她伸手指蘸了一滴,还没放至鼻前浓浓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了,她本想再细探究竟,却发现墓埃已不在身边,他正悄悄的进行着跟踪呢。 “喂?”焕-汀也跟了上来。 “看来是来对地方了。” 墓埃手里拿着一片刚摘下的树叶,叶脉同人血管一样,他将叶子撕成两半,血便从里渗透出来,染红了他的手。 焕-汀疑惑地看着他。 “怎么?你不是要找吸血鬼吗,这里就是他们的地盘。”墓埃无关痛痒地述说道。 “吸血鬼!”焕-汀自己都不知道心中突然迸发出的一股兴奋劲是源自欣喜还是源自恐惧。 ---------- ---------- “你、你、你?”衣服像被猛兽撕咬过了的魔族喽啰磕磕巴巴说着,也想退到在无担当可言方面已有先见之明躲在自己身后的皮包骨同伙后面,故而他们两个的举止现在看起来极为的扭捏和滑稽。 “你是食泪人?” 他后面的话终于吭哧出来了。 岱普诺面色沉厉,随着他们后退的步子向前靠近,“说的不完全,是一个正值饥渴阶段的食泪人...” “我们的水分不多,在这破沙漠里我们身体里的水都快干了,你、你、你别,你看,肉皮都皱巴了,我们真的已经干了...”后面那个皮包骨的小喽啰怯生生地望着岱普诺和他身后的女人,塔央,他以为她也是个食泪人,不过是或不是都无所谓了,就算食泪人只有一个他们也抵抗不来。 “铃铛为什么在你们身上?”岱普诺直接摆明来意。 “铃铛?”衣服破烂的这个不是想装傻,是他这一会儿真的有点快吓傻记不得了。 皮包骨的那个转了转眼球,赶紧拍打了他同伙一下,“就是那个铃铛,原来系在梭朗手腕上的,首领布置的...” “噢,是是,铃铛,这个是我们押遣的囚徒戴的铃铛,但是中途掉了,我们就捡起来自己留着...” “谁是你们的上属?” “粲尼罗的魔罗首领。” 这倒出乎岱普诺意料,看来这一路人跟抢先一步盗走古堡遗址里石碑的不是一路人,他知道魔族的庞大系统里魔罗和威多铎一直都走不到一路上。 “什么囚徒?”岱普诺问。 “一个筑梦师...” “筑梦师?”这个称谓对于岱普诺印象不能再深刻,他只通过一个人接触过筑梦师,也因为这一个人深深痛恶筑梦师。“是什么名字?” “梭朗。” 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或者听说过也没记在心上,“派遣到哪儿?做什么?” “就是来蒙及莫大漠,古堡遗址...前不久我们粲尼罗的堡垒运来一个躺在玻璃管材里的筑梦师,据说是被困在自己的梦里出不来,魔罗首领接到更上级统领传下的指示,要唤醒那个筑梦师,于是我们大动干戈从几百名囚徒里筛选出了几个筑梦师,看谁能有办法做这件事,叫梭朗的这个人声称是进入到筑梦师梦里了,他醒的时候就说要到蒙及莫大漠寻找消梦的古咒,我们两个就被分配过来押遣他了,就是这回事,临走时首领暗中吩咐要把这个铃铛系他身上,与铃铛配套的还有一张地图,用来跟踪行迹的,我们猜...” “前不久你们餐尼罗的堡垒里接收了一个筑梦师?被困在空白梦境里的筑梦师?那个筑梦师叫什么?” 皮包骨抓了抓脸,“好像叫什么...什么嘞?”他扭头看着他的同伙,突然自己又想了起来,“让蒂-汉留塔!对,就是这个名字。”他仿佛觉得自己起到了很大作用一般高兴地差点跳起来。 这个傻瓜...衣服破烂的那个心里想,一口气透漏出来这么多,死的不快都难了... 岱普诺震住了,他怔怔地瞅着地面上红沙,一股与之相称的红色火焰燃上心头...让蒂-汉留塔...万恶的筑梦师... 第89章 开诚布公 “我没猜错的话,你读过那本关于未知领域的书了?”墓埃瞥了焕-汀一眼,他们一直和前面没有察觉被跟踪的吸血鬼保持着适度距离。 “你怎么知道?”焕-汀看着他。 “因为你问了派俹地,我知道有一本神秘的探险手记是专门写给派俹地的。” “你也看到过那本书?”焕-汀惊讶地望着他。 “看到过,但没读过。怎么,书里内容太深奥,没有吸血鬼你读不成?” “不是,我只有书的上半部。”焕-汀从怀里取出那本书递给了墓埃,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看林人死了,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墓埃边盯着前面的吸血鬼边翻看着焕-汀的书,他翻得很快很随意,好像没怎么细看,只在最后一页停顿了片刻,然后又把书扔还给焕-汀,“所以,你认为下部在派俹地手里?” 她没想到他对看林人香水伊的死讯只有“当然知道”这冷冰冰的四个字,这个死讯对于她自己就像浸透着死亡的幕布缓缓拉开了一样可怕。 她收好书,“如果不在他那里就更无迹可寻了。” “那这本你从哪儿得到的?” “就是我们被俘的那条船上。” “有趣。”墓埃思量着。 吸血鬼还在不紧不慢地走着,丝毫没有发觉自己后方跟踪着的两个外来人。 “你知道吸血鬼的立场吗?我是说,他们将会参与昂魔纷争吗?” “事实上,已经参与进来了,”墓埃看看焕-汀担忧的目光继续说道:“那,如果你现在拿着这本书去向派俹地请教如何进入未知领域的问题,知道他会怎么做?” “我知道他是一个吸血鬼。”焕-汀以为墓埃要说的是那个叫派俹地的家伙会吸干她的血。 墓埃皱着眉瞥看她一眼,“他会把书收下,然后把你交到魔涯手里。”说完墓埃露出他惯有的那副机械笑容。 “派俹地是魔涯的人?!”原以为派俹地顶多会是个危险的帮手,没想到竟是十足的敌人,焕-汀失望不已。 “不只是他,但他是最强的一个。绝大多数吸血鬼都会站在黑暗一边,因为他们也需要黑夜,不像食泪人,光严重阻碍了吸血鬼的活动自由。” “书是赠给派俹地的,派俹地如果是魔涯的人那他一定已经把书交给过魔涯了...可是魔涯并不能任意出入未知领域...是书中的某些秘密还未能被破解吗?” “派俹地根本就没有上交过那本书。”墓埃不假思索肯定的说出。 焕-汀露出质疑神色,她又联想起了他们在地下魔狱时他对那里布局的了如指掌...“看样子你了解一切,就像黑暗统治里的自己人一样了解那里的一切。” “仔细想想,派俹地没有上交那本意义重大的书,说明他心里并不是完全效忠于魔涯,所以这样的东西带在身边无疑是危险的,那么他会把他藏在哪呢。”他佯装没有在意她的问话,很合时宜的牵开了话题。 焕-汀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恍然一惊,“就在这里!派俹地可以自由出入而魔涯却无法触手的吸血鬼领域,书一定就藏在这儿!” “所以...” “所以你要跟踪这个人,到吸血鬼的集中区?” 一阵阵透骨的凉气侵袭入身,焕-汀不得不用双手来回摩搓着。墓埃一直在让前方的吸血鬼恰到好处的保持在自己的视线内,同时自己又不会被察觉,跟踪在于他来说曾是家常便饭。 “有一个食泪人找过我。”焕-汀突然又说道。 “喔?”墓埃故作惊奇,事实上他当然知道这回事。 “他叫岱普诺,是一个与魔涯站在对立面的人。” “噢。” “先前在地下魔狱里,你说塔央跟岱普诺在一起,你遇到了他们?” “是遇到了,她毫发无损,你不必担忧。” “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塔央不是被魔族抓走的?” “是被魔族抓走的,又被当成戏弄的道具跟我们耍了个把戏。” “什么?” “说来话长,还是先说说你和这把愁人的短剑吧,如果我没猜错你的方向,你有意在找一个避难基地,不错的思路,毕竟在什么时候你都还远不是能与魔族抗衡的角色。” “我就是这么想的,那你会和我们站在一起吗?”焕-汀没有理睬墓埃的轻蔑,也不是妄自菲薄,她之所以不追究这些话头上的东西正是因为她在心里做好了准备,她郑重其事的看着墓埃,这时前面的吸血鬼驻足侧头向右张望了一下,他们机警地就近躲在一棵树后。 “不然我混进那个该死的地牢是纯属娱乐吗。” 估计那个吸血鬼没发现什么,他们继续跟着,比之前更小心了。 “这个解释要比是为了救我更能让我信服,”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焕-汀已经开始对墓埃另眼相看了,“不过我知道你绝对不是为了对抗而对抗。” “没错,”墓埃再自然不过地承认说,“我要消除身上诅咒,唯一方法就是消灭施加诅咒的人。”说到这他露出几分忧愁,“一个丢失掉魔力的躯体不能给我提供足够用的时间去寻找其他破解诅咒的方法。” 焕-汀瞧了他一眼,“你看起来最多大我十年光景,却已有过百年的经历。” “不稀奇吧,只有你们无缘接触魔法的人才不懂。那是因为我在相对年轻的时期就掌握了相当程度的魔法运筹,那是足以停止衰老的力量掌握,可以让一个人持久的停留在那个年岁。我并不乐于夸夸其谈,不过也无需掩饰,魔涯调动至如此的魔力运筹是在他中年时期,而我的父亲则是步入暮年之时。”从墓埃的侧颜焕-汀看到的只是单纯叙事时索然无味的表情,没有丝毫的骄傲和浮躁。为此她就更为他感到遗憾,她默默看着他继续陈述。 “当然,不光只我一个,预言者派俹地就是又一个,不同的是我已经失去了这种能力。当我丢掉了所有能够掌控的魔力后,就同一个非魔力拥有者,按照普通人的生命规律、打破了已经停止百年的生命迹象,随着时间走向衰老,几十年后就会死去。重要的是,即便是在有限的这些年里,诅咒在,就还是不能拥有我珍爱的魔力。” “是什么样的诅咒?为什么会丢掉你所有的魔力?”焕-汀联想起那次在海滩上看到他胳膊上的标记。 “追踪咒,派俹地贡献给魔涯的新咒语,我有幸成为了第一个试用者,亵渎自由的恶神。” “你一定恨极了派俹地?”焕-汀又瞟了一眼他们跟踪着的那个吸血鬼,这条僻静的小路还真长。 “不需要。恨是生恨人的事,对被恨人起不了任何作用,却影响生恨人的判断力。” “你这话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她曾对我说过,在她年轻的时候,很多事情交织在一起困扰着她,她采用了一种方法来给自己减缓负压:就是原谅。每晚入睡之前,原谅生活,原谅自己,第二天便是新的一天,希望便可从麻木这层外壳里破壳而出。”汀在回忆中又看到了母亲的笑脸,不禁也幸福的笑了起来...她又看了眼墓埃,他的注意力依旧放在吸血鬼的身上,于是她便将自己从回忆中拉了回来,“那追踪咒又是怎么使你失去魔力的?” “我不会让任何人左右我的行踪。咒语依存于魔力,于是我就拜托父亲销毁了我所有的魔力。”墓埃的眼里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可他又很快让自己恢复了淡漠的面容。 “没了魔力,诅咒就起不了作用。”焕-汀语气和缓,最初她还认为他父亲毁掉他魔力的说法是有多么的荒谬,当知晓事情的缘由之后一切就都在情理之中了。 “但诅咒并没有消失,一旦恢复了魔力,我就又会失去自由。” “这的确是个艰难的选择,自由和魔力,只能留下一个...已经发生多久了?” “泪竹再度出现后,相同的时间,黑暗势力也死灰复燃。多数曾与魔涯为敌的昂族接二连三受到不同程度的报复,有些甚至是毁灭性的,缪塔央的家族算是遭遇最惨烈的一例。现今迷竹林被破,看林人的死讯轰动了整个昂族,因为这标志着黑暗势力已经全副武装,随时都可能一触即发。”墓埃看似轻松的描述这个沉重的话题,他早已习惯任何情感波动不挂在脸上,“不过魔涯在没有解决他最大的复仇对象之前他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是泪竹?”焕-汀的双手冰凉。 墓埃没有回应,默认就是了。 “既然我们已经站在同一战线上了,”焕-汀抿了抿嘴,充足了底气和善意地望着他,“你该告诉我你真实的名字。” 墓埃停顿了一下,这两个字现在倒不是多难以说出口...“墓埃。” 焕-汀惊讶地停下了脚步,想到之前他进魔狱的场景,想起了他的那句“他们居然问我墓埃在哪”...征伐者墓埃...就在前一刻她还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了眼前的这个人,当听到了“墓埃”两个字后,她觉得自己对他的认知又归到从零开始了。 第90章 对峙 充足的休憩过后一个好处就是意志薄弱期间段模糊的记忆又一点一点回来了,梭朗记起那个河边捡回一条命的男人说过一句话,大致是对前面这个庄落的评论,话具体是怎么说的他记不清了,但记得肯定不是什么好的评价。 他的肚子也不感到饥饿难耐了,这种叫“甘难果”的果实还真是管用,他又记起那个人说这种果实在庄落里的路边多的是,他可以采摘一些留作备用,体积这么小,不占地方,真是好东西啊,梭朗想着,那个从鳄鱼嘴里逃脱一命的人的话他目前只记起了这么多,还有一句比较重要的他根本没有印象了... 走进庄落他就感受到里面本土人向外来流浪之人投过来的深深的恶意,这种恶意在眼神中就可表现得淋漓尽致。庄落的布局大体就是一条宽阔的黄土路蛇形延伸,偶尔分出两个岔路,路两旁建造的村民住宅大都是一层的平房,零丁几户二层和三层的建筑一看门面就知是大户之家,雇佣很多女仆和男佣、没事举行个宴会的那种,不过在路上行走的人尤为稀少,大白天比在夜晚还寂静。 这里给梭朗的整体感觉是空落落的,就像一阵奇异的旋风席卷而过,没有对牲畜,居民和房屋造成破坏,但是卷走了这里的一切生机。 路边很多大石头,流浪者各自都占据一个自己觉得靠着和躺着舒服的作为自己在这个庄落的一席之地,以石头为中心方圆一米之内不允许其他的和后来的流浪之人侵犯。 他即将路过一个流浪人,他觉得这个人的表情怪异...闭着的双眼又没有完全闭合,可以从缝隙中看到这个人的眼白向上翻着,睫毛颤抖着,光看这双眼睛以为这个人要死了,再往下看这个人面部的整体表情,却是很享受的,嘴角微弯,笑靥生羡。这个人的四肢异常地放松,跟被抽去了骨头的整副皮囊软塌塌地仰面铺在大石头上,在这副散发着汗臭的皮囊的脚边散布着几颗棕色果核。 梭朗继续向前走,又路过两个像刚才那样的,还有一个没睡觉的,那个人像个猴子似的滑稽地蹲在石头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当他走过那人的时候才发现那个人其实不是在看他,而是在朝他来的方向望得失神。 忽然一个房子里咋呼了两声女人的嚎啕,两个壮汉推开门攘着一个男人出来,他们凶狠狠地将那个男人推攘在地,稀疏的黄土随着他的惨摔尘土飞扬。 “唉呀!你为什么要这么糟践自己呢?你怎么就这么可恶,这么可恨呢!”女人高声嚎啕着,仿佛在她的世界里天已经塌下来了。 “我只是好奇,真的没有故意要伤害你啊!” “好奇心害死猫知不知道的呀?你满足了好奇心有什么用呢的呀!” 这种一方不断埋怨和指责、另一方不断求得原谅的对话此起彼伏,两个壮汉大概是女方的哥哥,站在一旁试图用眼神将双方中间隔开一道门,只要男方稍有一点向前靠近的架势他们就及时地凶相毕露,警告他,他已经不配再靠近她了。 是对妻子的不忠吧...梭朗心里想着,他没有多作停留,这种事情是屡见不鲜的。 “...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它的恶果,你的两只眼睛都没有见识过它的厉害吗?你怎么还敢碰它呢的呀?你怎么?发傻呢的呀...” 载着女人嚎啕指责的空气飘在梭朗的身后,梭朗感觉还是怪怪的,似乎有着跟自己的某种牵连,可这种牵连感又显得多么离奇古怪。 ---------- ---------- 特殊的境况下很在意的事情也可以暂缓压在心底,等日后某一天时机适宜了再拿出来弄清楚,焕-汀就抱着此种心态再也没就墓埃的身份和过去询问什么。现在的重点是吸血鬼,他们跟踪的这个吸血鬼走了很长一段路,期间没碰上其他任何人。 “你确定这个不是一个落单的大象吗?说不定他只是要一个人前往一个没有其他同类在的地方,安静地死掉...”焕-汀怀疑地盯着前方,走了这么久,不像是要到吸血鬼密布的生活区。 墓埃下嘴唇向里收了收,“你的想象力还挺丰富,一个落单觅死的大象死前还不忘享受一顿?”他同时掏出了戴在脖子上的那块琥珀沙漏瞧了一眼。 “可我们跟着他漫无目的走了一个多小时。” “相信我,亲爱的,吸血鬼要是存心去一个地方就不会用走的,他在散步,就像你吃饱了觉得想走走路,消消食,见见朋友,明白?他这就是来见他的同类的,快了,做好迎接一大波吸血鬼的准备。” 焕-汀信他了,因为话音落下的同时一排影子盖过了她和墓埃的,背后蜻蜓点水的轻落之声连续传入耳中。 墓埃悠扬地转过身,身子先向前一倾,仔细探瞧了短暂后又向后一仰,焕-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心里肯定早打算好了应对的计策,她心里便没了特别的忐忑,同时有些许谴责自己生出了这种懒惰的依赖。 男男女女二十几个围住他们两个,这个场面让焕-汀想起了前不久她做的那场关于吸血鬼的噩梦,不禁凉到了指尖。不过她总算见识了吸血鬼的真容,和她梦里的还是不太一样的,她以为的那一副副和食泪人一样惨白的面部上不光只是惨白,鼻梁两旁对称的重重的黑眼圈,棕褐色眼球被衬得暗淡,却有神,她本以为那眼睛应该是充血的,后来才知道只有当他们身体机能处于饥渴的阶段才会这样。每个吸血鬼的骨骼都很高大,但是瘦削,他们身上从不长多余的肥肉。从一两个把手放在下巴上审度两个外来人的吸血鬼上,焕-汀察看到他们的手指关节凸出明显,指甲泛黄,比正常人的长,但也不至夸张,其实对于焕-汀,她注意力放的最多的在这些吸血鬼的嘴上,她一直在惊惧地从每一张微开的嘴里打量着用来撕扯猎物皮肤的尖牙,但是她没有看到。 “嗨!”墓埃看起来毫无压力的走近他们中的一个,“哥们,这是哪儿?”他心里当然清楚这是哪儿,只是在按照他惯常的处事套路出牌,并露出他标志的礼貌性假笑。 “是你们后悔该来的地方。”那个被墓埃试图通过交谈打开豁口的吸血鬼说道。 这时一个面色傲慢、举止僵冷的吸血鬼从种群后现出身,他双手背在身后,下巴高傲的上扬,上眼皮耷拉着至少遮住了眼睛的一半,更反衬出他眼睛的大而空洞,那是一双浸泡过毒药的眼睛,充斥着各种复杂情愫。 “嗨,你应该就是赖斌-德那,我听说过你,我...” 墓埃的话还没说完,这位吸血鬼头目已经有对他感兴趣的猎物展开攻势的趋势了,他蹿到了焕-汀面前,几乎就是一瞬的时间,这一瞬连眨眼都不够用。 “先别这样...”墓埃回身准备拦挡吸血鬼赖斌-德那,焕-汀放在剑柄上的手伺机而动...突然在她身后一棵杨树枝上跳下满嘴棕白胡子的又一吸血鬼,这一刺激促使她迅速拔出了泪竹,开始转换角度前后左右各个方向做好提防,在找到有确切性进出未知领域的方法之前她决不能允许泪竹有一丁点意外被留在这里,那样她就将再也没有机会找回它了。 “他们俩是我的客人,希望不用劳烦你和你的追随者们。”棕白胡子男人对着赖斌-德那说。 这个人物在这时候的出现倒是出乎墓埃的意料,他木楞地看了这位一眼,然后夸张地笑开了花,敞开双臂迎将过去,“罗宾-伍偌!原来是你。”他热情献媚地要与这位拥抱,却被尴尬的推开了。 “噢,墓埃,我和你还没这么熟。”罗宾-伍诺略显生疏地瞧了墓埃一眼,目光继续转回眼前这一撮爱好围堵外来人的小团体的头目吸血鬼,“赖斌,人在我手上不会有差错,那么,我可以带他们走了吗?”与其说这是一种请问不如说只是在向对方打个招呼而已。 焕-汀和墓埃站在罗宾-伍诺的身后,注视着眼前一个个僵硬的躯体和冰冷的面庞。 吸血鬼赖斌-德那紧绷着脸皮,眼神就足以说明他是有多么想立即杀掉和他立场对立的这个男人,却又被什么该死的东西紧紧束缚着。“我还能说什么呢,你们自便。” 这伙吸血鬼竟然真的妥协离开了。 “罗宾,好久不见,你又瘦了。”墓埃笑着说道。 “你比上次见面老了不少。”这对墓埃显然是种挖苦,罗宾-伍诺又看了一眼墓埃身边这个还拿着剑、神经紧绷的女孩,“你似乎迫切的希望这把剑在这儿能派上大用场。” 墓埃跟着罗宾-伍诺转身走去,别有意会地瞄了他一眼,“喔,这把剑的确会派上大用场,伙计。” 听到墓埃这话罗宾-伍诺鄙夷地和他对视了一眼,又回过头打量着焕-汀和她手中的绿剑,脸上嘲弄的笑容淡去了,就像看到某种不详之后常人常有的那种表情,“走吧。” 第91章 姓“罗宾”的吸血鬼 这里安静的让人不敢大声讲话。一路上三个人各有各自的心思,就只墓埃偶尔抛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来。 除了知道这个叫罗宾-伍诺的男人也是个吸血鬼外,焕-汀什么也不清楚,不过她本以为自己会怀有的顾虑减缓了不少,这一带是吸血鬼聚居的集中地带,路上一直有吸血鬼与他们交面走过,绝大多数单行,很少结伴,还有几个吸血鬼像能看得见的风一样快速驶过。在这里,吸血鬼似乎对他们体内流淌着的新鲜血液没有多大欲望,包括刚才的那一伙吸血鬼,从他们眼里焕-汀看到的只有敌视,没有对血的饥渴欲,这让她多少放松也多少不安。 罗宾-伍诺带他们来到了他的住所,一栋直上直下、方方正正的二层建筑,刷着和黑夜一样颜色的黑漆。梯子装在外边房子的左侧,梯子口连着的就是一条通向花圃和菜园的小径,焕-汀瞟了一眼,她看到菜园里都是些阔叶植物,很少见的品种,或者说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品种,大大的叶子,暗绿色的脉络,可是只要走近细看就不难发现那并不是纯粹的绿色,那暗影是因为绿色和红色的混合得成的。 “你肯定好奇吸血鬼会吃蔬菜。”罗宾-伍诺从一开始就在注意焕-汀,他看见她盯着菜园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同时他的心里也唤起了某一时段的记忆,他语重心长地低声说道:“她刚来这时也是你这样。” “谁?”焕-汀疑问。罗宾-伍诺并未回答,墓埃却心知肚明,暗自唏嘘。 罗宾-伍诺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跟焕-汀说了一句:“马上你就会见到她,你们的到来会让她感到亲切。” 房子里跟房子外一个暗度,没有照明设施,唯一一扇窗户还被黑布遮得严严实实,焕-汀很难看清脚下的路,她几乎是摩擦着地面前行的。罗宾-伍诺带他们走到最把头的一间房才停下,焕-汀从门缝处看到里面是亮着光的,墓埃漫不经心地四处打量,摸着自己的鼻梁,罗宾-伍诺轻轻敲了下门,只见透过门缝的亮光熄灭了,罗宾-伍诺注意到光亮熄灭后再推开门,动作轻柔得过分,仿佛里面的空气有多么精贵,要求他的一举一动都要十分的轻缓不致造成打扰。 “瞧,我带来了两位客人,两位和你一样的客人。”罗宾-伍诺关上门后对房间里的某一位置说着话。 墓埃微皱眉头瞥了罗宾一眼,不过房间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在黑暗中行动丝毫不受影响的吸血鬼迈着正常的步伐朝前走去,似乎房间里的黑暗只是针对焕-汀和墓埃两个人的,焕-汀看他大概是抬起了左臂,作出了一个向右拉的动作,随后银色的月光倾洒进来,原来一楼不止那一扇窗,这个房间里还有一扇。 光亮照进的瞬间焕-汀后退了两步,窗边一张精致素雅的床铺上躺着一个褶皱爬满脸皮的老女人。一盏金制烛台就摆在床边,想必刚才的亮光就是它发出来的。 罗宾-伍诺亲切地扶老人靠在床头立枕上,然后退到床脚处坐了下来。 “您的母亲?”焕-汀礼貌地走到窗前,老妇人一看到这两个陌生来客就展露出了温暖笑容,现刻她听了焕-汀的话更是笑出了声。 罗宾-伍诺也笑了,不过他的笑更近似苦笑。 焕-汀见状也跟着尴尬地笑起来,显然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她看了看墓埃,墓埃借着微弱的月光拉过来两把椅子,面对着床上老人坐了下来,“以一个正常人的思维,应该可以判断这位是我们的朋友罗宾的爱人。” 啊...焕-汀下意识以为这是墓埃没正形的一句玩笑话,可这并不好笑,不过没过稍许她就明白了...这位老妇人就是一位老人,一个普通的正在由衰老走向死亡的女人。 “没错,她是我的妻子。”罗宾-伍诺是以一种骄傲的口吻说出这句话的,是的,这位满脸皱纹、目光迟缓,身体略已发福的老女人就是他的爱妻。 “今天感觉好些了么?脚踝还疼么?”罗宾关怀地询问老人,焕-汀慢慢坐了下来,看着眼前这不能想象却又极其温馨的一幕,看着老人发至内心幸福的笑容,笑容里散发着魔力,一种能够让人忘却一切愁苦与不幸、怅然投身于无形的魔力。此刻最好的言语也变成了沉默。 罗宾的妻子体质很弱,需要休息,焕-汀和墓埃在罗宾-伍诺之前走出房间,焕-汀留意看着他拉上窗帘,轻轻关上房门,举止投足无不显现出他是个细致入微的体贴的爱人。 “很遗憾,你为什么不……”墓埃对罗宾的话只说了一半。 那没说出来的另一半焕-汀大致猜出了,因为她自己也有同样的疑惑。 “把她变成吸血鬼?就为了陪我?”他带他们走到房子外面,顺着外设楼梯上到第二层,“我不会那样做。从我们相爱,到我陪她走完生命的尽头,这对于她,对于我,都是完整的。” 他们来到一间书房,里面有一个很大的书架,凌乱堆满了新新旧旧的书籍和各种笔记。 焕-汀不能够理解罗宾的话,如果他把他的妻子传染成吸血鬼,那他们不就可以更长久的在一起,为什么不呢? “可留下的那个人,他的生活不会更难过?”焕-汀很注意语气地以另一种问法表示出她心中的不解。 “不会留太久的。”罗宾回答。 从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笔记的墓埃怔住了一瞬,他看向他,“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我的书已经写成了吧...”罗宾-伍诺说,话里满载着成就感。 “不,我知道。”墓埃移步到窗前,借着月光开始翻阅着手里那本陈旧的笔记,有几页破烂得都快脱落了,“是你自己还不知道你的苦心被流放到哪儿了...我们的焕-汀有幸得到了你的书的上半部呢。” 惊讶充斥了满脸的罗宾呆望着焕-汀,焕-汀这才意识到他们口中说的书就是自己怀里那本关于未知领域探索的书,焕-汀因此充满惊喜,“您是写这本书的人?”说着她亟不可待地把书掏出来。 那种溢于言表的看到旧识一样的神情跃然浮现,罗宾-伍诺接过这本自己历经万难整理成的手记,里面的内容要远远沉于书本身的份量,“它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我知道这本书是您写给派俹地的,是么?”焕-汀问。 “确切的说...”墓埃埋进笔记里的双眼向上抬了抬,纠正道:“是写给罗宾-派俹地的。” 第92章 不为人知的秘密 罗宾…派俹地?你们是父子?”焕-汀惊诧,后背一袭冷风。 “子承父业,就有这么难...”得知真相的罗宾-伍诺瘫坐下来。 墓埃看着焕-汀过于紧张的状态觉得不太适合接下来的谈话,连忙又解释道:“他是他,派俹地是派俹地,他不委身于任何组织,你不用惊慌,伙计。”他边说着边从凌乱的书堆中清出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来,他对这里几本笔记的兴致十足。 “我知道,他是那一边的人,你们是另一边的人,但你们两边之间的事跟其他人有什么关系,命运老早就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不会插手任何一方,我也改变不了什么。”罗宾低眉沉吟。 “你已经改变很多了,比如说,把有确切性地进出未知领域从不可能变为可能,还比如说把一个普通人永久地留在了吸血鬼领域,不像我们,天一亮就要回到原位了。”墓埃的目光还在笔记本上来回游走着。 “如果你想的话,我也可以把你留在这。”罗宾半开玩笑地说道。 “喔我可不想,光是蔬菜里流的血就够我恶心一阵子了。” 黎明伊始就要回到原地了!墓埃的话提醒了焕-汀,她突然担忧起来,“我们还会返回地牢是吗?” “是,但只要在回去的时候带上一个本地的吸血鬼,我们就不会回到原来的位置。”墓埃不紧不慢地回答她,他在进来之前就谋划好了出去的对策。 焕-汀动脑想了想罗宾-伍诺笔录中提及过的内容,墓埃说的没有错,当回时与来时的生命体数量不一致时,不管多了还是少了都会打破回到原来的路,就像那次在精灵古怪堡,由于塔央的加入使他们到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有心思地走到墓埃身旁,遮遮掩掩压低声音,“我们不该耗在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你是指找书的下半部分。”墓埃随口大声说出。 焕-汀无奈地白了他一眼,面露愠色。 “怎么,你想要掌握进入未知领域的方法?”罗宾眼色凝重地盯着焕-汀看,“很多人都有这个想法,但未必就做好了准备,这里面有一些你们不知道的事,孩子。” “比如?”墓埃翘了下眉。 “诅咒。” “什么诅咒?”焕-汀讶然。 墓埃停下了翻找,等待罗宾-伍诺的回答。 “世界上永远只有一个人可以随心进出未知领域,只能有一个。这是囊盖了三分之二未知领域知情者共同下发的诅咒。” “我不明白,是你发现了进入的途径,你写了这本书,等于是将其公之于众了,怎么会只有一个人掌握这个秘密呢?” “目前来看的确还是只有我一个人掌握着这个秘密,不然我也不会站在这了。”罗宾-的面容顿时布满辛酸,“一旦有第二个人知晓这个途径,我的生命就将销毁。然后是第三个人知晓,第二个消亡,第四个人知晓,第三个消亡…每一个担负传承的人都要以结束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付出这种代价,如此下去,这个秘密终归会被封印在一个人自私的生存欲望里...探索未知领域是我毕生的热衷和心血,然而这份成就却见不了光,这似乎成为了对我的惩罚。这就是,有些事情不该知道的,如果硬要将你的好奇心投入进去,它也有办法对其所产生的后果进行强硬的修改。” 这番话焕-汀听懂的部分不是很多,她紧蹙眉头,依靠未知领域作为躲避魔族的港湾这条路没想到变数这么多,她的想法动摇了,一时间失去了方向。 “古老的咒语,既是传承者,也是终结者。”墓埃自言自语。 除了迷茫,站在另一个角度想又有一股义愤填膺,焕-汀看着罗宾-伍诺,“可是你把手记给了你的儿子,这算什么...由儿子终结父亲的命?还是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你对他的信任?可他在为魔涯效力,魔涯需要这东西...” 罗宾沉默良久,他的心思大致是踟蹰在是否要跟这两个外来人说这些他不为人知的事,不过当他再次被不争的实情占满心智,他明白了自己的悲哀,他的神情恍如一个被死神按压在魔爪之下的垂死之人,对于生命已然无眷。 “对,这是我给他布置的三岔路,也是一个做父亲的,现今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我的孩子,他需要做出选择,该要有一个足够强大的理由让他静置下手头一切,思考自己的人生,不论结果如何,都是经过他自己的深思熟虑,那么就不会有悔恨了。” 对于罗宾-伍诺所说的安排给派俹地的岔口,墓埃大致是明晰的,他说的三条路,一条是派俹地选择了绝对忠实于魔族,把手记交给魔涯,由魔涯了断父亲剩下的命,魔涯是绝对不会选择结束自己只为将秘密传承给别人,所以只要魔涯掌握了,就不会再有第二人;第二条路是派俹地做个听话的孩子,顺从父亲的心愿自己破解,替父亲将这个秘密传承下去;第三条路是派俹地既不交奉给魔涯也不自己破解,这样父亲的命还会延续,但他得为失去挚爱之人过着度日如年、毫无滋味的漫漫长路。墓埃了解罗宾父子的关系,他知道第二种可能性是最不可能的,第三种可能性是最符合常理的。可罗宾-伍诺真就冒了这个险让派俹地选。 “岔口的三条路,我所能看见的,每一条都不好走。”墓埃合上了手中的笔记。 “这就是生活,不是么。” 墓埃走到罗宾面前,直视着他,“我想知道,你认为他至今还没有做出选择,还是已经做出了选择?” “你还来问我,我还不够丢脸吗...现在看来他当然已经做出了选择...”被明晃晃的事实当头棒喝的痛楚来得太突然,罗宾-伍诺一蹶不振了,正因为他深爱他的孩子,“第一个发现的人也成为终止的人,全是一场闹剧,是时候接受现实了,这个秘密不该存在,它违背了自然法则,未知领域本来就应该是未知的。”这位父亲垂下眼眉,沉痛而带有怜爱地看着手里这本自己用一生引以为豪的探索手记,“我的孩子,他恨我、胜过了他的全部...” 罗宾不想让自己落魄的流泪,但满屋已尽是他心碎的声音。 墓埃没有露出同情的眼神,他把目光收回,却又不知该把目光放在哪里。 他们呼吸着的空气变得沉重起来,焕-汀不清楚这对吸血鬼父子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看到眼前这位心已被自己孩子撕裂的父亲,她的喉咙哽咽了,她待不下去了,于是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间。 “这个秘密是不该存在,如果你能这么看那就过得去了。”墓埃客观的评论说。 “难过的是这个遗憾是由另一个更大的遗憾填补上的。” “她的情况怎么样了,你的妻子?” “就快去了。” 这段压抑的对话沉默了片刻后,墓埃也转过身朝门外走去,“还要谢你这次替我解了围。” “过去欠的人情早晚要还。” 墓埃跨过了门槛。 “不管怎样,你们的到来让我知道了,也让我明白了...” 墓埃停了下来,侧过头对罗宾-伍诺摆摆手,“再等等,也许你可以再等等。” 罗宾的眼中突然闪现一缕微光,“你是说那个女孩子...” “你的成果如果能有一个受用者,哪怕只是一个,也就不枉你过去投入的全部精力与热忱。” 黑暗中,老罗宾抚摸着手里这本关于未知领域探索的手记,一滴晶莹的液珠打湿了书的扉页。他起身走到墓埃身旁,把手记交到墓埃手里,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那就还是带上它吧...我注意到你查看我书架上的那几本笔记了。” 迟疑了短暂的一秒钟,墓埃恍然意会了罗宾的意思。 第93章 擅闯私宅 焕-汀和墓埃决定还是在罗宾的房顶坐等天亮较为安全。在这片遍布吸血鬼的地带他们两个无疑两块落进狼窝的肥肉,就算狼还不饿,诱惑它们张嘴也是不应该的。 罗宾的二层楼顶倒可是个看风景的地方,除了繁星似锦的深蓝天空,房子后方还毗邻一条小河,河水流过的声音仿若紧跟时间脚步声,他们静默着呆坐了好一会儿。 “人的一生是怎么走过来的只有自己清楚,别人看到的是一种人生,自己过的却是另一种。”经历这几天,焕-汀觉得自己的心智老了十年。 “你才活了多久,伙计,不必着急感悟人生。”墓埃双手背在脑后斜躺下来。 “太不一样了。我恨不得马上能父亲团聚,而有的人,却正用毒酒浸泡着自己父亲千疮百孔的心。”焕-汀神情落漠,她每时每刻都期盼着的亲情在别人的世界里却是以如此的不堪上演,她想不到到底是什么样的毒浸润着恨,解了那对父与子的血缘深情。 “所以你不懂的正是别人的人生。”墓埃揶揄道。 “你和罗宾-伍诺有什么交情?”焕-汀问。 “你在书里读到的某些部分,出自我的口述。”墓埃懒散地回答她。 “有你的经历在里面?”了解得越多惊讶就一个一个地扑面而来,焕-汀望着墓埃那若无其事的面庞,“他的手记里部分内容来源于你?”不过想想也是,凭借墓埃的阅历...他到过未知领域的次数肯定不止寥寥几次,他的经验当然是有相当可靠的借鉴价值,只要他本人愿意提供。 “话又说回来了,你现在对选择未知领域作为避难所的计划,还想继续下去吗?”墓埃望着星空悠然询问。 “如果今天没有知道这些的话,我的念头是绝对坚定的。”焕-汀一度从迷茫中走出,现在似乎又折返了回去,令她懊恼。 “可以坚持这条路,至少我认为它可行。仅仅是把它...当成你对付魔涯的一种防御手段,并不需要你将它传承下去,因为这种秘密本就不该存在,所以你可以无条件的作为它的受益者,然后将它...永久的封印。” “这样对于罗宾-伍诺算是一种慰藉吗...” “确切的说已经是他的这本手记能够发挥的最大价值了。” “可是我们都判断错了,罗宾-派俹地既没走把手记贡献给魔鬼统领的路,也没有走自己破解秘密的路。正因为手记是他父亲的,他选择了第三条路,遗弃了书,遗弃了那个秘密,让一个可怜的父亲将在失去一个非吸血鬼族类爱人后,过着漫长而毫无滋味的生活,却还不知道自己一直剩下的唯一期盼在这一代就破裂了。所以书的下部分根本不会在这里,也许上部分被遗弃到茫茫大海中的一艘船上时,下部分就也被扔到什么不知名的鬼地方了。” “书不在,可写书的人在。” 焕-汀侧过身子看了看他,“我们打开了他的伤口,现在又去触碰,我…” “那你想光靠自己继续找书的下部分?” 焕-汀没有回答,她现在的思绪又乱成一团,并为自己不能够理出一个方案来而感到羞愧。 “所以这又是突出了人是一个矛盾体的时候了。”墓埃坐了起来,“趁天还没亮,快点行动吧。” “找手记?” 墓埃没再说话,站起身大步流星的走着。 焕-汀不知道墓埃心里又在打着什么算盘,不过她知道他做事从不会是无头苍翼乱闯乱撞,她对他产生了某种信任感,这种情感很浅但落在心底很深,就像一片不经察觉的薄纸落到她心底,影响是很大的,但却很难意识到这种影响。 焕-汀跟随墓埃来到了一处相对偏僻的住宅,这栋住宅也是二层,但是建筑风格跟之前他们看到的那些直上直下、中规中矩的房子大相径庭,尖顶下鼓出一个两米多高的南瓜形小阁楼,阁楼下两层墙面分出多个棱角,横竖相间,没有规则可循。 “这是哪?” “派俹地的住处。”墓埃简短回答完后便要往里头进。 擅闯吸血鬼的住宅?焕-汀可不认为这样妥当,她拉住墓埃,“派俹地的住宅,你就这么进去?” “那我该怎么进去?”墓埃奇怪地反问道。 “应该偷偷的进去呀。”小时候和妹妹焕-芙一起偷去妈妈叮嘱不准靠近的山洞玩耍时的表情渗透回焕-汀脸上,她不时小心地瞥向那所房子,生怕里面的吸血鬼透过窗户窥探到外人鬼祟地逗留房前而露出尖牙、一个跃出袭击他们。 “放心,他不会在这。”说着,墓埃肆无忌惮推门走了进去,迎面是一股呛鼻的恶臭,他在鼻前扇了扇,瞥了几眼脏乱的地面,到处都是破碎的玻璃、暗红色的印迹,还有几颗蔬菜被压在一个少了一条腿的椅子下,挤压出的血液已经凝固。 “上楼。”墓埃跟进了自己家一样既熟悉又随意,当他们正准备往楼梯上去时,一声瓶子落地的响声惊住了脚步,墓埃第一反应快转过身,环视着房屋四周,焕-汀也警惕地寻找着声源。 一个嗜睡的吸血鬼...坐在一楼靠近窗台的椅子上,上半身被风吹拂起的窗帘遮掩盖着,左手里握着个血葡萄酒瓶,吸血鬼一族的最爱,右手还保持着拿酒瓶的形状,但是酒瓶早已经砸碎在地。红褐色的酒汁顺着倾斜的瓶口一滴滴流淌,焕-汀和墓埃轻轻走过去,墓埃将窗帘掀开,一个熟睡的面孔露了出来,模样看上去不过二十,但殇焕-汀知道这家伙的实际年龄肯定不止看上去这样。 “看房子的,别管他。”墓埃打量了一眼说道,然后露出殇焕-汀不能理解的欣喜的笑容。 “你这么开心干什么?”她问。 “我乐意。” 他们刚要转身上楼梯,年轻的嗜睡吸血鬼手里的瓶子脱落了,哗啦一阵...“哦!谁?谁摔碎瓶子!”吸血鬼惊醒后大吼。 第94章 派俹地的“艺术品” 年轻吸血鬼被自己吵醒了...酒精作用下神志不清的一幅邋遢面庞上两只眼睛打量着面前的两个陌生人,“你们两个是谁啊?” “嗨,”墓埃步伐优美地移步至吸血鬼面前,微笑,十分客气,“我们为老罗宾取点东西,没事,你继续睡你的。” 吸血鬼眨了眨眼睛,试图从座椅中挣扎站起来,结果懵瞪的大脑让他这番努力失败了,“头...好晕,我喝多了?嘿,我叫洛。” “喔,洛,我叫仙人掌。”墓埃说。 “我叫汀。”焕-汀故意没有说出全名,她觉得也没这个必要。 “汀,汀...名字和人一样漂亮,哦不,是,人和名字一样动听,额...无论如何,你懂我的意思,哈哈...你们,是老罗宾的朋友...取东西?嗯,好吧,你们自便。等等...你们看起来不像这里人,嗯?是吧...”吸血鬼露出狡黠的狐疑笑容。 墓埃凑近替他赶走了爬到他大腿上的一只老鼠,“你是在说我们不是吸血鬼?”墓埃摆出受到冒犯的但又不生气的神情,“喔,看来你真的是喝多了。那,伙计,有能为你效劳的地方吗?” “嗯,我...我困死了,你们自便啊。” 墓埃双手合十表示感谢。 “哦哦,还有,注意别再打碎酒瓶或是这里的任何东西,保持安静!不要再弄得叮当响、一团糟!老罗宾每个星期都来检查,你知道那老家伙多么苛刻,我厌烦他对我一通唠叨...” 焕-汀无奈地瞧着吸血鬼,墓埃马上摆出歉意的表情,做了个让他放心的手势,“不会不会了,我保证。” 他们蹑手蹑脚上了楼。年轻又嗜睡的吸血鬼换了个窝在座椅里的姿势,鼾声很快就冒出来了。 “他给我们省了事。”墓埃脱口说了一句。 “你表演得跟真的一样。”焕-汀说。 楼上从楼梯口处就堆满了杂物,不过不像老罗宾的储物室,这里的处置风格一眼就能看出是经过细心分类的,并且摆放整齐。正对楼梯一侧摆放着满满的书和手册,倒是可以看出罗宾一家孜孜不倦的相同脾性,相邻着是几具又宽又矮的木柜,柜子顶盖上放着有棱角的什么物件,完全被白布遮掩住了。再往里瞧木柜旁边不远处,有一个占地面积不小的东西被一块大黑布覆盖着,凸凹不平,上面布满一层厚厚的灰尘。 “让我来瞧瞧...”墓埃上前慢慢掀开了一角,停顿了片刻后兴趣浓厚地用力将整块黑布掀开。 “哦天!”焕-汀惊呼,马上又克制下来,她想到不能吵醒楼下的吸血鬼。 墓埃微侧过头提醒她放低声音,目光却钉在了眼前的这些“艺术品”上。 五具完整的人体骨骼。 每副骨骼都有各自姿态,它们围在一张圆桌前,如果把他们想象成是有血有肉的,这番场景就是某一个生活定格的瞬间。墓埃和焕-汀走近当心观察着...其中两个较为高大的骨骼肢体坐在桌前打牌,还有一个在旁观看,骨骼手上固定纸牌的做工十分精致,墓埃从中抽出了一张嫌弃地看了几眼又插了回去。焕-汀注意到他们弯曲的骨架是由一些极细的丝线捆绑固定的,就像玩偶却又绝不能轻松地称他们为玩偶。另外两个,看起来是两个孩子,一个坐在桌子上翘着腿,一个站在地上抬头望,还伸出了一只手。 “谁做的这些啊?”焕-汀蹙着眉,定睛凝视着眼前这些骨架,也许是心理作用,她觉得闻到了一股骨头的味道。 “正如这是谁的房子,”墓埃后退了几步,以便能把这整体景象收进眼底,“你不觉得这场景制作得很用心么?” 焕-汀疑惑不解地看着他,压低声音,“我只觉得恶心!” “我得说我们看到的不同。” “他是一个变态,把人肉剥离留下骨骼,制作艺术品?看看他对两个孩子做了什么?”焕-汀的声音有些颤抖。 “从始、至终,途径总是有很多种,不一定就是你想像的那种。” “所以你只关注结果,你欣赏他的‘作品’?”焕-汀不能赞同墓埃的说法,她对他的立场感到荒唐,一股气愤让她倏然忘记压低嗓音。 “至少现在我没有想那么多。”墓埃毫不在意的随口说着。 “你当然不会想,除了和你自己有关的事情你都不会想太多。”产生出的意见分歧让焕-汀的语气带上了些许尖酸,使她自己听着也不觉惊讶了一瞬。 “你抽什么风了?”墓埃将面前引发争议的陈列品重新遮盖起来。 焕-汀把头扭过去,慢慢让自己沉静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她也看到了墓埃看到的东西,抛开其它,这的确是一幅温馨的场面,一个家、五个人,其乐融融的围坐桌前,这样的信息似乎触及到了焕-汀最脆弱的敏感地带,那就是她的已经破碎无痕的家,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想到,只剩下她一个人。 “对不起。”她说。 “我去那边看,你自己随便走走。”墓埃百无聊赖地走到书柜旁,不过他的注意力没有放在书上,而是在有预谋的四处寻觅着什么。 焕-汀沮丧地继续往里走,她走到只能容下一人行动的走廊,墙壁上挂放着画像,是有序排列的,都是几个人一起,可以看得出是家族画像,一代接一代,孩子在中间,父亲在右、母亲在左,画功惟妙惟肖,注视久了会有种画里之人要冲你眨眼的感觉。画中人的表情都很自然、柔和,这让焕-汀对吸血鬼有了另一种新奇的认识,包括之前老罗宾对待他妻子的态度,都让她体会到了吸血鬼本性里存在的另一面,无论什么族类,家庭总是他们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她沉浸在这一张张家庭画像中一步一步前移,一张一张的凝望,嘴角含笑,泪水却已划过疲惫的脸颊,她很羡慕他们。 到了最后一张,这张却只有两个身影,焕-汀认出了其中一个是罗宾-伍诺,罗宾-伍诺身旁站着一个面容清秀但是目光阴暗的男孩儿,男孩儿的表情仿佛就是要奋力表现出他心底里的郁结,他是有多么不情愿的和旁边这个男人站在一起,虽然父亲的手搭在儿子肩上,但他们之间还是被刻意留出了不小的间隙,这张画像相比前面几幅完全是个大反转。 焕-汀注视了好久,这个男孩儿应该就是罗宾-派俹地了。 能够想象这对父子之间的隔阂早就在派俹地少年时代就已经产生并成熟。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处住宅应该是在派俹地离开之后老罗宾重新布置的,这个父亲依旧深爱着他的儿子,爱,或是忏悔,或许永远都得不到原谅,然而它一直都在,这还不够吗... 走到头了。 尽头是一间上了锁的储藏室。这时墓埃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钥匙。 “走吧。”焕-汀侧颜擦拭掉眼泪。 墓埃欢悦地晃了晃钥匙,“看看老罗宾想让我们知道些什么。” “你哪儿弄的?你偷的?” “在我离开老罗宾之后就发现身上多了这个。”墓埃弯下腰准备开锁,转过头像看着一条讨厌虫一样看了一眼焕-汀,“尽量不要用‘偷’这种字眼,是他放在我身上的。” 钥匙旋转开启了密室。 第95章 墙和门里的空间(一) “老罗宾知道你会未经许可、偷闯进他儿子的房子、还偷偷塞给你储藏室的钥匙?”焕-汀揶揄着墓埃说。 “是我发现、他偷偷塞给我了一把钥匙、并说了些奇怪的话后、才想到来拜访他儿子的房子...并且是大大方方走进来的。”墓埃努了努嘴,“我之前是有做过什么让你不看好我的事吗?” “一切。”焕-汀面无表情回复说。 墓埃收回自信的神态,不满地瞥了她一眼,转过头拉开了门... “搞什么鬼...” 门打开后是一堵墙。 也许跟少见多怪有关,也许就是对于一个过去十几年里从没有接触过魔法的昂特来说一个接一个只能用魔力解释的景象一次又一次惊愕了焕-汀,以至于她开始渐渐适应一些奇特的、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不过这次她还是惊讶地半张开嘴巴,望着墓埃。 对于墓埃这种事惊讶是多余的,他知道无非是派俹地对储藏室多加的一道魔法秘锁。他开始盯着这堵墙沉思,良久他的眼神中透出一撇胆怯,之后他扬了扬眉,这就表示他不打算继续采取任何措施了。 这是他的那种事态无关紧要可以敞快放弃的表情,焕-汀读懂了。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对不对?”焕-汀拉住要转身离开的墓埃,“没道理一道门锁着一堵墙。” 他晃过不屑的眼神,爽快地回答:“不知道。” “你不想知道墙后面有什么?说不定手记的下半部就藏在里面...” “那是你关心的。”墓埃拂去焕-汀把着他的手,转身走开,“正如你评价的,除了和我有关的事情我都不会想太多。” “那你为什么还来?” “好奇。” “好奇?”焕-汀似乎抓到了重点。 “好奇...”墓埃不情愿的停下脚步,仰头呼出口气,“是的,人总是被好奇心支配...该死的好奇心。”他转过身,看着焕-汀,走了回来,对着那堵墙,“你隐藏了什么...” “如果一会儿你开始感受到难以忍受的剧痛的话...”墓埃说着停顿了一下,目光中半是警示半是轻蔑,“...忍着。” “谢谢你的好心提醒,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焕-汀眼里露出一种狩猎前做好准备静等的机警,像个男人一样思维锐利,不知什么时候起她把女孩子那种柔软、怯弱和需要保护的状态一并弃之,有时甚至潜意识里像个男人一样想扛起武器冲破荆棘,这种状态在她得知塔央被抓之后体现的尤为突出。 墓埃则是露出一副准备受苦的模样,瞥看了焕-汀一眼,又看了看窗外,“进去,然后把门关上。”说着他一步迈到那堵墙前,神神叨叨的说了句“保佑我”,然后转身背部贴靠墙面,看着满脸茫然的焕-汀,“发什么愣?过来啊。” “把我们夹在门和墙中间?” “看来你还是没有适应这个奇妙的世界。来还是不来?” 焕-汀走过去,挨着墓埃背靠着墙面... “准备好了...”墓埃将刚才那把钥匙从门的里测插进锁缝,就像之前他从门外面插进去一样,然后慢慢扭动,“咔嚓”一声,门启动了,门的另一面像有人用力推了一把一样朝他们迅速关来,出于本能焕-汀紧贴着阻碍她后退的墙壁,闭上双眼,如果墓埃并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那么下一秒他们两个就会被关过来的铁门拍成肉酱... ...墓埃的提示她感觉到了,身体的各个部位正受到各个方向的强烈挤压,速度急剧、疼痛感极速蔓延进她的每一寸肌肤、骨骼、血液...感觉一切都在被压缩,变小、变小...甚至没有余力用来喊叫、释放压力,已经没有头脑、四肢了,什么都没了,感觉不到存在,无极限的压缩,要消失了般的极限微小... 只一个转瞬焕-汀又感到身体在反向极速膨胀,各个器官又恢复了存在感... 终于再也没有任何骤变,一切恢复了常态,她听着自己的喘息声,慢慢睁开双眼... “感觉怎么样?”墓埃站在她的正前方背对着她,正四处打量着。 “这是...我们进了墙的里面?”感觉跟天空中的星一样繁多而美妙的水晶球展现在焕-汀面前,令她应接不暇。 “不不,墙里面是墙,”墓埃回头说,“我们所处的位置是那道门和那堵墙之间。” “无法想象。” “你能想象那我才奇怪。这里是预言者派俹地的专属空间。”墓埃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因为是在这里,触景生意,他提起派俹地的前缀修饰从吸血鬼变成了预言者。 “他的什么?”这里简直美不胜收,焕-汀都不想分出一部分思维来细嚼墓埃的话了。 墓埃兴高采烈游走在一个个水晶球间,永远对和魔力有关的事物没有抵抗力。 “你应该知道,这里就和未知领域一样,不存在于我们的世界但却是真实存在的领域,只不过这里是私人造出的较为狭隘的空间。” “派俹地制造的...他怎么做到的?” “首先也是极其必要的就是,你必须拥有魔力。” “我知道我没有魔力,但我很好奇...”事实上对于魔法的兴趣就是在焕-汀心里播撒上的种子,已经被墓埃这个没事就拿魔力刺激来刺激去的园丁在不知不觉中启蒙了。 “那,”墓埃看了看她,“试着想象拿一个绳子来说,你用刀把它切成两半,然后把其中的一半再切成两半,然后再两半,再两半,再两半...如此下去,理论上就算你切一万次它还是会被继续分割,但现实上到一定分割次数后东西就会小得无法观察了,但它还是存在的,却又跟不存在差不多,那么到底到什么程度它们才能一致呢?那就在能够让他们一致的异维空间里才行得通,这极限微小与不存在之间的过度,就是通往异维空间的大门,踏进了这个世界,便是在那个世界...消失。”他的眼中浮现出魔幻的魅影,这种魅影总能跟他暗夜般俊致的面容融合得那么完美。 第96章 墙和门里的空间(二) ...... “怪不得进来的时候就有一直被压缩的感觉...这太不可思议了,他是怎么能做到的?” “喔,亲爱的问题小姐,我忍受这么大的痛苦进来可不是为了给你解释这、解释那的,我们得抓紧时间,好吗?”捕捉猎物时敏感的目光再次回复到墓埃眼里,他开始对焕-汀的好奇心敷衍了事。 “你不知道?”她意外从墓埃的神情中察觉出了几分惭愧之色,便抓住了这个像他总是讥讽她一样的机会。 “呃...要不是因为失去魔力终止了我对这方面的研究,我想我会...”说了一半他突然被近旁的一个水晶球所吸引,里面的内容正是他所感兴趣的,他不再理睬焕-汀,完全投入到了这个几平米的小空间里。 除了几本零零散散的书籍堆放在地上,这里到处系是支在银架上的水晶球,被施了魔法才放出光线,可现今由于年代已久、魔力殆尽,致使绚烂褪去,归于暗雅,不那么刺眼,反而让人感到舒适。 细看这些水晶球就能发现它们不是用来陈设的装饰品,里面嵌入了多层薄面,每一层球面上都刻有文字,焕-汀能看懂的屈指可数,多数她连见都没见过,有的不是文字,而是各种奇形怪状的字符、图案,密密麻麻。 “完美...”墓埃惊叹,焕-汀走到他旁边,看他轻触一个水晶球将其转动了一圈,球体里外层的文字便消失了,像扒去了一层皮的圆葱,新的一层展露出来,布满蚂蚁大小的文字,墓埃看得出神,他看出了这里的造诣颇深,“那家伙还真是花了不少工夫在这上面。” “你是说这些水晶球?” “不,是里面的字符、古老的预言、魔法的灵魂。这里面蕴藏的是魔法的深度运用,我们只是储存魔力的躯壳,而这些才是让魔力真正释放强大能量的魔咒。” 焕-汀看到墓埃炙热的眼神都快把水晶球灼化了,他正高度集中精力将里面的字符印在自己的记忆里,这时候最好不要打扰他,她知趣地拾起地上一本书籍翻看着,心存侥幸能找得到老罗宾手记的下半部。当她拿起最后一本也是唯一一本靠放在水晶球旁的书籍时,书里面掉落出一封信,信封上标注了一行字:老罗宾写给小罗宾...小罗宾?不就是派俹地?焕-汀想,如果真的是罗宾-伍诺主动把钥匙交给墓埃的话,那么这就该是老罗宾的意图,他想他们帮忙把这封信带给未知领域外不肯回家的小罗宾。 她刚要把这封父予子的信揣进怀中墓埃就说了句“你不能。” “这是老罗宾写给派俹地的信,如果你说的是真话,老罗宾给你钥匙让你进来,也许这封信就是原因。” “你不能,”墓埃不耐烦的解释说,“这是派俹地的私人领域,你不能带走这里的任何东西,如果你还想出去的话。” “那我们怎么帮他带信?”焕-汀皱眉把信放回到书里。 “有了钥匙派俹地可以自己回来看。” 焕-汀无奈地笑了一下,“原来他是想让你帮他带钥匙,你倒是自行先...” “现在不是审判的时候。”墓埃继续关注着水晶球。 焕-汀把书摆放好,忽然心生忧虑...书的下部分内容不会是以水晶球里字符的方式记录的吧...她迅速逐一检查水晶球,虽然她认识的字符不多,但她还是期望可以检索到一些关键信息,所以当她真的看见了“未知领域”四个字后不禁放声欢呼,她喜出望外地盯着这个出现有“未知领域”四个字的蓝色水晶球,“墓埃!” 墓埃无奈再次中断自己的注意力,“什么?” “过来看!” 他快速走到焕-汀面前的蓝色水晶球旁,看到在她手指下指着的“未知领域”几个字,其中的“领”字还不是纯粹的“领”字,只是看着像“领”字,内容里的其它部分绝大多数都不是焕-汀能解读的语言,刻得歪歪斜斜,穿插绘制了几个形似野人烤火的图案。 “放弃吧,你得先学会识别其它字符。”墓埃不以为然地说道,这出乎了焕-汀意料。 “你识得吧,记住它们...” “我只认识一部分,所以我不确定这个是不是...” “我们时间不多了,推想一下,他很有可能以这种方式把书的下半部藏在这里,他的专属空间,并且如你所说,这里的东西外人无法带走。哦,我知道了,老罗宾给你钥匙的用意就在于此...一定就是这个!” “我很确定他只是想我把钥匙带给他儿子。”墓埃异常镇定的说着。 “不管怎样,先记住这些字符吧,求你了!”焕-汀着急地看着水晶球里的内容,对不认识的字符记忆起来是十分困难的,她四处搜寻着笔和纸。 墓埃简单的瞅了几眼,然后掏出挂在脖子上的琥珀石,“没时间了!”他拉住焕-汀要往外走。 “不行,我要想办法记录下来,我们再也不可能来到这了!”焕-汀试图挣脱墓埃,“嘿!那里有只笔...放开我!” “你还想回到魔族的地牢?那样你才是再也不可能去任何地方了。”墓埃硬是将焕-汀拉到他们进来的地方,迅疾把钥匙插进锁孔,转动...又是剧烈的压缩、变小...膨胀...恢复... “嘭”的一声,门打开了,他们背靠着墙面,回到了原先的地方。 墓埃望向窗外,黎明即刻降临... “上哪儿找吸血鬼?”焕-汀恍然一惊。 “楼下不是现成的么...” 他们跑到楼梯口,墓埃翻身跃过扶手,焕-汀快步跑下楼梯,他们一起奋力朝那个被他们这一番大动静惊醒的、一脸茫然的邋遢吸血鬼跑过去,一人抓住他的一只手臂... 黎明来了... 第97章 打乱表演 闻名遐迩的魔术惊变团临时搭建的巨型帐篷里观众鱼贯而入,一会儿工夫站席都被挤满了,即便出双倍票价也不再接收来客,梭朗有幸成为满额禁入前的最后一位。不过梭朗挤进来不是因为有闲情雅致看表演,他是来找工作的,帐篷外贴着招工公告。离开的士路鹰那个挨着坟墓园的小庄落后他步行了一个白天,深深意识到步履漫漫,等他这样到达粲尼罗就太久了,必须想办法挣出点雇佣马车的路费钱。 幕布后方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忙得焦头烂额,终于一切按部就班,前台的表演开始了。 坐席前两排是预留给当地最有权势的显贵之人的,表演已经开始有一会儿了还有很多空位,这些傲慢的家伙习惯姗姗来迟,在众人瞩目下优雅地出现,在站席贫民们殷勤让出的过道间不紧不慢地前行,然后体面落座,开始观看过去了差不多一半的表演,并降尊喝彩或交头接耳、谈笑风生,在其他人眼里,花钱币进来这种娱乐场所是来观看两种表演的,一种是魔术团在台上的表演,另一种就是平时鲜为露面的显贵在台下贵宾席的表演。 表演进入高潮,站席观众都全神贯注得很,这时谁要是挤来挤去的走动肯定是要遭声讨和谩骂的,梭朗放弃了尝试,稍等一会未必不可,于是他停下寻找去后台的路,跟着这些呆瓜一起观赏魔术表演。正因为深知这种表演的实质他才会一点也不感兴趣,这些带着一帮人满世界巡演的家伙无非是几个有能力掌握魔力的浅层运用者,他们凭借的是上层魔力运用者瞧不上的魔法把戏来组团愚弄不曾见识过魔力的非魔力拥有者,带给他们非同一般的视觉体验,不过非魔力拥有者的大众还是很买账的,表演一次就能大赚一笔,这个财路兴起有几年了,可热乎劲还没褪去,就因为普通的生活里需要偶尔来些非凡的刺激。 “啊啦啦!各位各位,这是个十分善意的提醒,接下来千万不要眨眼,奇迹可能就在你眨眼的工夫被错过,各位,还有我们前排尊贵的先生女士们,记住,千万不要眨眼,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一个身材肥硕的男人在台上夸张而卖力地讲演着,他亢奋地挥舞起双臂,带动台下观众纷纷集中注意力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和他身后两个衣着华丽的美丽女人准备打开的木棺。 “史上最精彩绝伦的表演,就在你们眼前!” 一声胜利的高喝,全场肃静,表演者发出高亢的音调,是的,这就是他人生的巅峰,他极力烘托出这样的氛围,他做好了迎接惊叹声、赞美声和雷鸣掌声的准备,他雄鹰展翅般展开双臂,从胸口向两边挥舞,“请看!” 三个从空气里冒出的大活人跌跌撞撞站在了他正前方... 全场哗然... 肥硕男人目瞪口呆... “哦,等等...”年轻的邋遢吸血鬼甩开焕-汀和墓埃的手,一只手按压住胸口,他胃里的东西开始往上反,眩晕、恶心,他要吐,上身痉挛了一下,他羞涩地瞥了两眼焕-汀,在女士面前展现他已经分解消化了的黏稠胃容物可是太失态了,于是他紧闭嘴唇,两腮鼓得像只青蛙...之后焕-汀和墓埃就极不舒服地看着这个吸血鬼把反到嘴里的呕吐物一口一口又咽了下去... 墓埃咽了口吐沫,类似打了个冷战表示嫌弃,然后他注意到四周、台下... “好多了。”吸血鬼擦擦嘴,打了个嗝,忽然生出一股熟悉的不适感,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悬挂于棚顶的烛光灯下。“嘿!你们干的好事!”他四处逃窜躲避光亮,像个滑稽的小丑。 焕-汀看着台下,又回头看着就站在他们身后被僵化了的肥硕男人和两个嘴张成圆形的女助手。 年轻吸血鬼望见焕-汀和墓埃竟还安然站在烛光灯下,气就不打一处来,酒也醒了十分,“嘿嘿!你们两个不是吸血鬼?我就知道!哦老天,趁黎明你们走的时候干嘛要拉上我?病态...”他边唾骂着边四下寻视,“病态!混蛋的昂特...我的天!”他找到了...两个华丽衣裳裹身的女助手被他狼狈又粗鲁的模样吓退,木棺道具嗙的一声倒落在地,吸血鬼迅速打开棺盖,把里面原本预设好的人硬生生拽出来,自己跳了进去,然后总算满意地拉上棺盖,马上又拉开,他对着一个呆愣的女助手吩咐说:“天黑的时候把我抬到月光照得到的地方,谢谢。”随后棺盖又被拉上了。 ...... “精彩!厉害了!” “匪夷所思呀...好!” “这是怎么做到的,我的天呐,反常理的呀?” “这就是魔术!伟大的艺术!” “那个进棺材的年轻人方才是不是提到了一个词汇,‘昂特’是么?谁给我解释一下?” “棒极了!” “这次没白来...” “父亲,我刚才听到有吸血鬼?” “不不,那是他们的台词...” “太棒了!精彩!再来一个!” ...... 台下从方才昏睡般的肃静中惊醒过来,议论和赞叹爆开,沸沸扬扬,不绝于耳,这个效果要比表演者预想得高太多,他自己也被惊呆了,这三个家伙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们是上天赐予我的奇迹吗?他想,太不可思议了,他也跟着鼓起掌来,表现出这一切就是按照他原来设计的那样进行的。 墓埃皱眉顿了顿,好像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于是来个顺水推舟,抬手摘下焕-汀头顶的帽子,自然地摆在胸前表示对掌声和赞美声的回敬,同时曲身致谢。 焕-汀望着墓埃,不知所措。 台下的梭朗从震惊中恢复了少许,他震惊是因为他认出了台上的墓埃,这个人是养父汉留塔在梦中跟他特意描画出的一个重要人物,那个可以提供给他帮助的人,养父说过,如果他能有幸找到这个人一定要把让蒂-汉留塔被困粲尼罗堡垒这件事告知这个人,这个人会起到大作用,汉留塔还告诉了梭朗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征伐者-墓埃,从汉留塔口中梭朗了解到了墓埃的过去。 墓埃拉着焕-汀倒退进幕后,他们得趁这些呆瓜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撤离这个地方。 梭朗连忙挤身穿过人群跑向后台,他一定要见到墓埃! 第98章 命运的圈 “我们为什么要逃跑?”焕-汀跟在墓埃后面气喘吁吁。 “表演被打乱,事后要不要追究?”墓埃反问。 “可以解释的。” “你觉得你能解释清楚,但我不认为他们能听你解释。”墓埃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等等,那个吸血鬼还留在帐篷里,我们把一个吸血鬼带到了人群中央,这是很危险的!” “噢,相信我,吸血鬼能保护好他自己。” “我是说帐篷里的人会很危险!” “噢,那就祝他们好运吧。”墓埃坏笑了一下,现在他们穿梭在街道的稀松人流中,渐渐远离了魔术团的帐篷,墓埃寻觅到一家马棚铺子,赶紧走过去,人从地下魔狱救出来了,下一步就是和岱普诺、塔央会和,然后去拜访一个人。 “那些无辜的人不应该因为我们的意外过错受到伤害...”焕-汀还是放不下心来。 “说到无辜,”墓埃拍了拍马背,“那你说这些整天为人做劳役的生命,他们能想得通为什么生下来就得受这份罪么?” “我认为它们从不想这些。” 焕-汀刚想说的话被一句陌生人的插言打断了,她惊奇地看着这个走到他们身边的奇怪的人,这个人露出的双手、手臂、脖子、脸颊...全都刻满了条纹,他的本来面目被这一条条疤痕掩盖,唯有一双清澈的眼眸可以供人辨析他大致不是什么不可靠近的歹毒、病态的怪物。 墓埃侧身瞧了瞧,皱着眉,“你是?” “我的名字你大概不知道,但是我养父的名字你应该熟悉。” “洗耳恭听。” “让蒂-汉留塔。”梭朗注视着墓埃的眼睛说出来。 果真,听到这个名字墓埃的表情里有了几分难懂的变化,他开始认真打量起面前这个怪人,“你的养父?”他是记得筑梦师汉留塔收容过一个孩子,算算时间差不多该是这个年纪了。 “他现在被困魔罗的粲尼罗堡垒,他说让我找到你,告诉你这件事...” “然后呢?” 墓埃不顺情理的回答着实让梭朗哑言了,他顿了顿,“他说你会起到大作用,你是墓埃没错吧,征伐者-墓埃...” 听到对方报出墓埃这个他真实的名字墓埃连忙嘘了一声,挎着梭朗肩膀移步到距离路人远一点的小角落,那模样跟怕自己名字被债主听见的逃债人相差无几,焕-汀也跟了过来,默默观察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他现在是什么个状态?据我所知他...”墓埃又是抬下巴又是挑眉头地会意着梭朗。 梭朗竟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十七年前养父是选择了为自己筑梦,但是失败了,他被困在空白梦境里...” “困了十七年?” “是的,虽然他在筑梦之前就做好了准备,雇了两名入殓师,但也并未能协助他找出豁口,他梦中的建筑遭遇大塌方,将他硬生生砸进了空白梦境。他的躯体一直躺在比邻厄贝斯加的迷竹林的山上,前不久迷竹林被魔族攻陷,追踪者威多铎发现了容纳他躯体的玻璃棺,便连人带棺一起押运到粲尼罗魔罗的据点,那个满是驼峰兽的堡垒,但是他们没有办法唤醒他,于是四下搜寻筑梦师,就找到了我,我进了养父的梦,在梦里他告诉了我这一切。”梭朗几乎道全了事情的原委。 虽然这个怪人的这些话对于外行人听起来是天马行空,但焕-汀捕捉到了几个熟悉的词语...迷竹林...两个入殓师...筑梦师...“万恶的筑梦师...”她忽地想起了父亲临走那天嘴里硬狠狠挤出的一句话,不禁复述出了声。 墓埃和梭朗惊讶地望着她,“噢,初次见面这么评价不太好。”墓埃说。 焕-汀抬眼瞧着梭朗,“两个入殓师,你刚才说那个筑梦师雇用了两名入殓师,你知道他们的名字吗?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养父没有跟我提起...不过...” “什么?”焕-汀急迫的看着他,下意识里她觉得那两个入殓师就是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梭朗被她紧盯的压迫感弄得有点不自在,他放松地吐了口气,然后说:“和我养父一起躺在玻璃棺里的还有一个女人。” 焕-汀感到前所未有的希望的光辉照耀在眼前这个皮肤布满伤痕的男人身上,她没有可以断定那个女人就是她母亲的依据,可她就是断定了那就是她亲爱的母亲,“她多大年纪?她长什么样子?她还好吗?她和那个筑梦师躺在一口棺木里,那她还好吗?她是昏睡了吗?她也是暂时醒不过来,和那个筑梦师一样是吗?” 一连串突如其来的问题打得梭朗无从应答,他呆愣地望着这个女孩,“我没有注意过...” 一盆凉水浇灭了焕-汀瞬燃起的热忱,“你不是看见了吗?你不是...” “是的,亲爱的问题小姐,但是人家只关注自己认识的人,对于旁边躺着一个陌生女人,信息也就只有这些了,他能记住这个也是不错的了,是吧...”墓埃替梭朗解围说,冲他笑了笑。 “可是,你可以好心地再回想一下吗?因为,那可能就是我的母亲...”恳求的话语说到这里久离别的怀念情已渲染出了焕-汀的热泪,“我觉得那就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也是一名入殓师,我的父亲也是,并且父亲提到过筑梦师,我相信,那真的就是他们!求您,再好好想想...” 墓埃看着焕-汀迸发出的情感快不受控了,连忙搀住她一只胳膊,真怕她就此晕厥又要耽搁一天的工夫。 善良的梭朗看着这个顿时显露出了全部脆弱的女孩,心里多么希望自己当时多留意了几眼,可他真的是没有关于那个女人的任何印象了。 第99章 手记 “那你想怎样呢?去粲尼罗鉴定一下那是不是你的母亲?”墓埃不客气也不掩饰地问她,他们三个远离开马粪味浓郁的马棚,找到一个僻静的小角落,为了避免引起路人不必要的过多注目墓埃特意给梭朗挑了个面对他们、背对街道的位置。 焕-汀蹲下埋头苦思,她不是觉得这不可以,事实上这正是她体内的一股冲动驱使下的头号决定。 “我觉得我们在玩一个游戏,一个什么能力都没有的冒失鬼一次又一次自投魔族巢穴,另一个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的人就得一次又一次被中断去营救,多浪费时间啊,亲爱的。” “我没有叫你救我。” “噢,农夫与蛇的故事真是比比皆是。” “谁都可能被蛇咬,可我不信你会被蛇咬。” 墓埃打住了跟焕-汀的争吵,他看了看梭朗,这件事亟待进一步证实才好下决定,“让蒂-汉留塔跟你说过的两个入殓师是在十七年前,跟着他一起上了紧邻竹林的山林,是吧?他们是夫妻?” “是的,但是不是夫妻养父没有提,毕竟我们谈话的焦点不在他们身上。”梭朗回答,瞥了一眼始终不肯把脸再露出来的焕-汀,即使露出来他们看到的也将是个泪人。 “嗯,理解...她今年也正好十七岁...那么,他们两个有一个人辅助他进入梦里筑梦了是吧?你们的行话是叫‘筑梦’吧?” “不是协助筑梦,养父他自己的余生之梦不会让任何人插手的,即使那是个浩大工程,他雇用他们仅仅是为了防范筑梦失败这种意外。” “什么是筑梦失败?” “失败往往发生在临近筑梦完毕,筑梦的当事人由于各种原因没能掌握好魔力的留存量,导致梦境塌方...多数是贪婪的欲望。但我不确定养父为什么也会遭遇这种意外...” “结果是意外真的发生了...” “对,这时就得有一个人进入他的梦境协助他找到空白梦境的豁口,不过这通常都很困难。” “那他当初为什么不叫上你?你是他的养子,也精通筑梦,或者也可以找另一个筑梦师,为什么会是入殓师?”墓埃很集中精力地盯着梭朗。 “我也记不清是早在几年前他就不再收养我,而是把我交付给了他的一个朋友,也是一个有名的筑梦师,我的第二养父,是个很严肃但对我很好的人...其实就算当时我还留在他身边,从我对他朝夕相处的十几年和结识的大部分人对他的评价也能猜得到,身缠秘密的大人物决定结束此生为自己筑梦,从而活在梦的无尽余生里,那么这种决定就一定不能被扰乱,死后的躯体在一定时间里一定不能被破坏,筑梦工程越大,耗费的魔力就越多,保持躯体完整的必要时间就拉得越长,这期间相当于是他的软肋,至关重要,如果他为自己筑梦的计划泄漏出去,一旦让他的仇家知道那将是致命的,那就真的是永远的死了。” “所以干脆找上两个牵入是非概率为零的非魔力拥有者,并且职业靠近筑梦师,于是他就找到了那两名入殓师?” “他没有明确告诉我他当时的意图,但凡是了解他的人都会猜得出来,是这样的。” “并且选择在香水伊的迷竹林这种地方...”墓埃恍然点了点头,下嘴唇微微靠左收了一下,“这样的话,知晓他最后行踪的两个入殓师也成了不知道的人,因为他们根本走不出去了,他们只能在山林里度过余生,汉留塔的余生梦计划就没了被泄漏出去的后顾之忧...是汉留塔的作风,机智的过河拆桥。” 梭朗无言沉默了一会儿。 “可是入殓师并没能帮他找到空白梦境的豁口,那他后来怎么办了?”墓埃继续询问。 “他唆使入殓师找我...” 话分析到这,焕-汀听懂十有八九了,她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个奇怪之人,“你叫梭朗?” 梭朗惊讶地瞧着她,“是...” 一切都解释通了,为什么她的父母要在山林里生活,为什么他们从不下山与世隔绝了十七年,为什么在母亲失踪后让父亲咬牙吐出的那几个字是“万恶的筑梦师”,为什么丢下的字条上写着“梭朗,厄贝斯加,罗德索伽大街”...一切源于这位万恶的筑梦师! “万恶的筑梦师,现在这么评价不违背初衷了吧。”焕-汀憎恨地看着梭朗。 看来那个和让蒂-汉留塔一起躺在玻璃棺里的就是焕-汀的母亲没错了...墓埃的脑筋快速运转起来,他挡住了焕-汀投向梭朗愤恨的锋芒,机械地微笑看着她得出结论,“所以,焕-汀,你更不能去粲尼罗了。” 焕-汀诧异地注视着墓埃,“你还不相信那就是我的母亲吗?” “不,我相信,所以你才更不能去找她...”他把焕-汀的着重点引回之后抽身撤开他们中间,然后又对着梭朗说:“你也不应该再去粲尼罗唤醒你的养父让蒂-汉留塔。” “为什么?” “因为你想想,魔族逮住了汉留塔,没直接弄死他,而是接到魔涯命令要唤醒他,为什么?因为魔涯需要汉留塔醒来,那么魔涯的这种需要就是你养父汉留塔保证生命安全的资本,一旦醒过来丧失掉这个资本,在魔族的巢穴他还能自保吗?他也许有点能力自保,但是你,你的母亲,”墓埃转脸看向一脸茫然的焕-汀,“汉留塔一旦醒过来魔族就会知道他旁边躺着的那个女人对他们是没有用的,那时候你能保护得了她么?你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 “不,我能,等我找到未知领域的进出方法我就能...” “就能什么?把她带进一个没有恶意的未知领域?你忘了未知领域只能待到黎明,你也忘了你的进出无法携带第二生命体。” “那可以...可以去找罗宾-伍诺,他有办法把一个人长期留在未知领域...” “等你成为那个可以自由进出未知领域的人他就在相同时间已经死了...” “是这样...是这样...可是,我该怎么办?” “按我说的办。”墓埃目光凛厉地回看着她,同时瞟了一眼梭朗,“他们两个人都必须要继续躺在棺木里,不能醒,这是他们最安全的后路。汉留塔和你母亲的梦境是连着的,在没有成功唤醒汉留塔之前魔族不会动你母亲,也压根不清楚这个女人对于筑梦师被困空白梦境起着什么作用,所以这样他们两个就都是安全的。梭朗,你可以回到粲尼罗,把我的意思和现阶段魔族死灰复燃的恶劣状况全部传达给你养父,相信他会审时度势明白我的意思。然后你假装还在继续帮汉留塔出梦,只是比较无能没有找到妥善的方法,但是要拖着他们,让魔罗堡垒那帮喽啰继续以为你这里还有希望,但就是耗时较长,为此偶尔可以瞥出几个让他们感兴趣的信息也未必不可,明白我的意思吗...” 梭朗还在消化墓埃说的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焕-汀问。 墓埃微笑着看着她,“不是我们,是我和你,他去粲尼罗,我去和岱普诺那家伙会和,你呢,去找你的庇护所吧。” “未知领域?可我还没有找到手记的下半部...啊!上半部落在吸血鬼罗宾那了!” “在我这呢...”墓埃说着从怀里掏出罗宾-伍诺的手记低头翻看着,“这不是上半部,这就是全部。” 第100章 罗宾家族的秘记套路 “倒着看吗?”焕-汀歪扭着头试着看,怎么会是全部呢... 墓埃感到她真是幼稚的可笑,没憋住哼哧了一声,“你觉得这么容易呢?”他把书翻到最后一页,看着结尾处最诱人的那句“如何进入自己想要的未知领域”,遗憾地歪了下头,随后麻利地将其撕下,握成一团,塞给一旁惊诧得第一反应想阻止他这一鲁莽举动但又没来得及这么做而颤抖了一下手的焕-汀,“打开它。” 焕-汀像看一个怪胎一样看着墓埃,慢慢展开手里的纸团,纸上除了多出一道道错乱的折痕外再无其它。 “你想我看什么?”她问,刚要把眼神从这张破纸上移走又瞬间驻留了...“天啊...”她看到杂乱折痕中的一条脉络异常清晰起来,沿那条脉络上的几个字连续念出来组成了一个句子:“首-先-你-要-清-楚-不-能...” 焕-汀惊讶地望着墓埃,“你竟然知道?” 墓埃把着迷的目光从褶皱的纸团上收回,平静地回敬了焕-汀一眼,“别露出这么严肃的眼色,老罗宾察觉我翻到了他的家族笔记,里面详细记录了几种罗宾家族记载信息的秘密方式,很奇特,这就是其中的一种,还记得那时你先离开了?”他边说边一页一页的把手记撕下来,揉成团,扔进焕-汀敞开口的口袋里,“之后在我也要告辞的时候,他把这本手记交还给我,并提醒了我。他希望你可以是那个人。” “所以这个手记根本没有下半部...”焕-汀如梦初醒。 “他设计的绝妙之处就在这里,让被赠与之人以外的人认为这是本不完整的记录,让别有用心之人,当然包括我们,力在苦寻一本并不存在的手记。” “这是罗宾家族的记载方式,所以罗宾-派俹地一定也知道,只是他不愿意去做。” “所以当老罗宾得知他抛弃了这本书的时候,就明白了一切。” 焕-汀回想起昨晚他们在那个小书房里沉重的对话。 “好在他在临死前找到了新的赠与人。”墓埃轻松的说着,书已经撕得差不多了。 “那你为什么还带我到派俹地的房子去?最后我几乎完全肯定了手记的下部内容就藏在他那个私人领域里,那个水晶球、因为无法记住里面的内容你知道我有多急迫,现在想起来我是多么的愚蠢呀。” “有那么一点,不过还好。”墓埃不以为然地应和说着。“我也告诉过你,好奇心,我不是为了你的手记进去的,我是为我自己的打算进去的,况且在我一明白那种折磨人的进入方式后是要放弃的,你硬拉着我要进去,这不能怪我。”他把撕剩的最后一张纸扔给她,“一张上一两句话,剩下就是你的事了。” 焕-汀兜着她被纸团塞得满登登的衣袋,像个挺着大肚子的怀孕女人一样滑稽,突然皱起眉头,“你打乱了顺序。” “花不了你多长时间整理,伙计。” 焕-汀捧出几个纸团蹲下来开始一页一页地整理,果真每个纸团打开的折痕里都有一条脉络比较深的,沿着脉络都是一段话,把所有的连在一起就是关于如何进出自己想要的未知领域的全部内容... 作为一个不明所以的旁观者梭朗只好四下寻顾,这时他发现不远处一个马厩旁站着一个干瘦但骨架很大的男人,马厩旁的石头台阶上堆着他的一些家当,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个依赖着打扫马棚获取少得可怜的赏金的流浪汉,这个流浪汉正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们三个呢。 “我们站这里是不是碍着他事了?”梭朗问墓埃,焕-汀还在认真地记住关于未知领域秘密的每一句话。 墓埃努了努嘴,“别搭理他,通常一些受过伤害又无能抵御外界伤害的人会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恐吓人的怪胎或者变态,用以吓唬其他赶不上他怪胎和变态的不怀好意之人。” 一阵稀里哗啦冷兵器的声音传过来,二十几名士兵上前围住了他们。 一只温室里受了惊吓的小兔子类似的无辜表情挂在墓埃脸上,他看着这帮突然围上来的带兵器的家伙,“怎么了吗我们?” 士兵中间让出一条过道,一个带着生面孔的男人背着手、昂着头现出身来,他像瞧着鼻翼上的脏东西一样瞧看着面前这三个人,清了清嗓子,然后像宣布一道法令一样慢条斯理地对他们说道:“你们的魔术表演有幸受到众贵族推崇,上荐给的士路鹰国度的王,你们将于明天进赴宫殿为我们敬爱的王表演...” “打断一下,”墓埃玩世不恭的笑了笑,上前一步,“这期间有征得过我们本人的同意吗?” 这个傲慢的、下巴一圈蓄满了胡子的中年男人不悦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这个步骤。” 墓埃耸肩后退了一步,“好的。” 他们三个被强行带走了。 ---------- ---------- 地下魔狱的西入口,两个幻影闪进来。 “该如何言明呢,最忠诚于我的预言者...”一双在浅紫液流中浸润的枯手来回摩搓着,“你似乎忘记了填补你忠诚里出现的漏洞。” “统领?”预言者派俹地卑恭地沉着肩膀,头微微转向魔涯,幅度又不可再过。他心里被统领的问话捅出了个洞。 “我了解,你想给自己留条退路,的的确确安全的退路...”摩搓的双手伸直舒展了片刻,“可你不觉得有这种想法本身就是一种背叛吗...”魔涯沙哑的声音穿透派俹地耳膜,让他感到十分不适。 不久前有人默不作声闯进自己的住宅,那时起派俹地就有了大致的想法,当时他不确定统领派人要找的是什么,不过现在看来,统领知道了那本手记。 “您在说那本受到合力诅咒的手记?” “诅咒...” “是,那个秘密是受未知领域联合诅咒的:既是传承者,也是终结者。它永远只能为一个人所知...” “不管怎样,我要...”魔涯打断派俹地的解释,摩搓的双手筋络暴起,“...书的下部分。” 派俹地顿了一瞬,“这正是重点,统领,这本手记没有下部。” 魔涯对回话的沉默便是最讳莫如深的怀疑。 派俹地肩膀下沉得更低了,“我绝不敢对您有欺骗,统领,书的扉页是明确写道书是给我的,可那个人交给我的只有一本,您知道我和那个人早已断绝往来,那本手记交到我手里就被我丢掉了...”派俹地口里那个陌生的称呼“那个人”就是他的父亲罗宾-伍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只写一半,我也不感兴趣他把最重要的部分记录在哪。”派俹地谈及到此,语气从容,因为他说的是实话,“我对统领是绝对忠诚的,正是因为这种忠诚,那个人没有将最重要的部分赠予我。” “也是你绝对的忠诚驱使你对我有所隐瞒?” “我考量这个受诅咒的方法起不到什么作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我怎么忍心牺牲我的预言者来当中间人把秘密传承给我。”魔涯停下前行,他激发出的某种压抑分子增加了周遭空气的分量,他的声音变成有重量的无形之波压迫着听者,“说到起作用的东西,你研究出头绪了...” “是,不过,里面的某些暗示让我想到蒙及莫大漠遗址,那个可以封印魔力的奇幻古堡,所以对于追踪者从古堡拿回的石碑,我建议最好先不要销毁。” “很好。你去吧。转达指令给威多铎,暂时停止对那个女孩的一切追捕行动,别误了我的事,他们的行踪我会有掌控。” “是。”预言者应声,可是犹豫了片刻他还是禁不住多问了一句,“是派了那个神秘人吗?” “会知道的...” 第101章 斧纹茶施(一) 深夜,白菱格蹑手蹑脚从棺材铺走出,走到街角拐弯处坐下了,她掏出口袋里的玻璃瓶,瞄了一眼标签,上面是奇异糖果屋发兹林的丑陋笔迹:“斧纹茶施”,不过糖果的奇异体验还是令她的大脑十分满意的,她迫不及待倒出糖果吞咽下去... -——-——-——- “这里的人好像都不怎么爱说话。”茶施的妹妹对茶施说。 “是的呢。”茶施双手掐腰回答,其实并无心讨论当地的人情风俗,她正为刚刚搬家过来一大堆需要整理的物件发着愁。 “是地这里好像不怎么说话...”小玫祖跟着嘀咕着。 “我觉得呀,对面那个林子没他们传得那么玄乎,传言会不攻自破的。”茶施的妹妹边叠着过季节的衣服边说道。 “言言总是不破自破的...” “玫祖!”茶施对她爱学人说话的六岁儿子厉声呵斥了一声,“真是不知道跟谁学的这毛病。” “好的,母亲大人。”玫祖眨着圆圆的小眼睛笑着嘀咕道。 “瞧咱们家玫祖多可爱呀,从不顶嘴,话还说不明白呢,而且呀,小孩子淘气是正常的。”茶施妹妹笑着跟小玫祖递了个调皮的眼色,她比三十岁的茶施小五岁,还是比较能和与青春、朝气相关的事物合得来。 “我知道,但是这个习惯不太好吧,如果换成是对外人就会显得很没有礼貌。”茶施假装很生气地瞪着小玫祖,小玫祖把两个小拳头举到头顶当成两只牛角,跟母亲茶施吐了吐舌头,虽然调皮,但玫祖的天真可爱总是能融化茶施的心。 “喔噢...我可不喜欢孩子...太胜脸...太闹腾...”茶施心里的白菱格的思维浅语着... 忙碌的时候白天变更黑夜总是很快,茶施很满意这个新村庄,也满意这个新房子,虽然丈夫跟着别的女人跑掉了,扔给她一个旧房子,但是用那个破烂的旧房子换了这里的新房子,虽然小了些,不过的确是超出她的预想的。当然这个超出预想的惊喜也有一重阴影,就是妹妹睿丽听说到的传言,也就是直接导致紧挨树林的几个小房子便宜出手的原因——这一带林子里曾经发生过多起连环命案。 “瞎说,要我说呀,可能就是意外死过一两个流浪汉,然后就被庄民夸大成连环杀人事件了,我们不予理会就是了。”睿丽不断说着不在意这些谣言的话,反倒折射出来她内心一直在揣摩着这些谣言的真实性,自己安慰自己,毕竟她和姐姐茶施已经带着孩子住进来了,往好里想至少对于心情上影响是好的。 “流浪汉...后就就大成事件不累会了...”玫祖又开始皮脸笑着学睿丽阿姨说话。 吃完晚饭茶施、睿丽和小玫祖围坐在壁炉前的圆桌旁,茶施织着毛衣,睿丽喝着热奶茶,小玫祖依着睿丽的小腿玩着母亲茶施的毛绒线球。外面又下起鹅毛大雪,茶施放下织了一多半的毛衣站起身直直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着小玫祖把线团搞得乱七八糟,都快把他的脚缠上了,她笑着爱抚了两下玫祖金黄松软的卷发,然后走到窗前,她是多么的喜欢白雪啊... “啊!” 捅破寂静的一声嘶喊砸碎了玻璃般地透刺茶施耳膜,吓得她怔立不动,壁炉前的睿丽和玫祖也听到了,他们快步跑到茶施身旁一齐往窗外阴森的林子里张望...他们看到林中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距离相差不到二十米,从前面女子的跌跌撞撞和后面男人的穷追不舍以及他手里的长柄斧头,逃命与追命的情势明显得让窗前三个人目瞪口呆... 女人绊倒了一次,一身白色长裙与地面的白雪融为一体,又迅速分开、直立、继续狂奔...她边跑还边不断地回头张望,就像惊慌的猎物在判断自己与猎人的生死距离一样,茶施真怕这个女人回头回得太频繁一不小心撞上某棵树,被撞晕了可就信手拈来了...茶施手里捏着一把冷汗。 终于女人逃出林子边缘,她向茶施一家所在的这带房子跑过来! “母亲大人,快救救她...睿丽阿姨,快救救她...”小玫祖揪着茶施的裙裾着急地恳求着,也只有小孩子才能这样毫无犹豫摒弃事不关己的姿态释放最单纯的善良。 “呃...”茶施犹豫着,她的眼睛紧紧盯着窗外逃跑过来的白衣服女人,女人披散的黑发凌乱不堪,几乎挡住了全部脸庞,后面恶追而来的男人愈来愈近,他们相差不到十米了...茶施、睿丽、小玫祖跟着女人逃跑的路线调整着位置,现在他们得侧着身子贴近窗户才能看见外面到底发生什么...逃命的女人选择与茶施相隔了一栋房子的一户猛力敲门求救,那户的窗户里透着光亮,但很快熄灭了...求救女人的希望也熄灭了,手握长柄斧头的粗壮男人在离她最近的几步距离里飞奔过去,一把抱住她,拿斧头的左手盘在她脖颈克制住她的挣扎,右手捂住她的嘴,强行将她往树林里拖行。 “她会死吗?母亲大人,睿丽阿姨?救救她嘛!救救她!” 茶施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在儿子的不断催促中她左顾右盼,终于寻摸到一件可以当成武器的拐杖,她拎起拐杖准备向门外走,睿丽惊恐地拉住了她,“姐姐,你干什么!” “我...我...救她...”茶施心里害怕得快哭出来了。 “你傻了?太危险了!不能出去呀!”睿丽赶紧把茶施手里的拐杖扯下来扔在地毯上,然后俯身双手放在小玫祖肩膀上,对小玫祖说:“太危险了,知道吗...不能让你的母亲大人去冒这样的险知道吗...” 玫祖挣脱开睿丽,跑回窗前,踮起脚,望向窗外,被追命的女人和手里拿斧子的男人两个身影逐渐隐遁进树林无尽的阴暗之中,与此同时,那把可怕的长柄斧头也在小玫祖的心灵中捅开了漆黑的洞,他躲在洞里面,而母亲和睿丽阿姨站在洞外面,冷酷得不闻不问,他觉得自己极度厌烦她们... 第102章 斧纹茶施(二) 茶施故意说了些简短而讨笑的话,但是小玫祖没有跟着学,她用余光扫量着他,心里倍感折磨...她一定是让他失望了,她是他的母亲,她是他从小到大的依赖和模范,可她却在一个可怜女人急需帮助的时候冷漠地束手旁观,她觉得自己在儿子眼里变成了一个坏女人,这种情势让她心如刀绞。 妹妹睿丽看明白了茶施的心思,但也爱莫能助,出于为他们自身的生命安全考虑她觉得之前的决定是正确的,毕竟他们看到的只有一部分。 从昨天傍晚那件事发生后小玫祖就时不时的站在窗前眺望对面的树林,他以前觉得那片树林阴森,不敢看,怕看到了会做噩梦,现在他却有了一个萦绕在他清醒生活里的挥之不去的噩梦,那就是他过去亲爱的母亲大人和睿丽阿姨竟然有着和巫女一样的坏心肠,他判断那种做法,即使她们什么也没做,就是那种什么都不做的做法,让他感到她们恶毒,他的眼光里不再有她们,他不想跟她们说话,他想知道那个被拖回树林里的可怜女人怎么样了,他现在对那片树林望眼欲穿。 “过来吃饭了,玫祖。”茶施端来平时玫祖最爱吃的玫瑰奶油馅饼和香蕉泥,望着他伶俐的小背影,“玫祖,快来吃饭吧,你最爱吃的...” “不吃!”玫祖喷着火气说。 “乖,玫祖,我为你把仅剩的一罐香蕉泥拿出来,还有玫瑰馅饼都加热好了,你白天就没吃饭,这样不行的...”茶施温柔的口吻没有半点因妥协而带有的哄骗和虚假,完全出于一位心底柔弱的母亲对她当成她生命全部的儿子的爱。 “我不吃恶毒女人做的东西!” 睿丽惊讶地瞪起眼睛。茶施一下子泪崩了,她捂着嘴抽噎着,睿丽赶忙上前安慰她,茶施推开睿丽快步走到玫祖身旁,跪身在他侧面,仰头望着他的小脑袋瓜,她是多么的爱他、多么的珍贵他们的母子情深啊...“玫祖,你要母亲怎么样呢?去跟那个可怕的、拿着斧头的男人搏斗吗?你真的放心母亲去这么做吗?母亲是乐于帮助别人的,可是这需要看场合,我们的家里没有男人,女人是打不过男人的,母亲去了如果发生什么意外,噢,亲爱的,你该怎么办呀...原谅我,玫祖,我这么做不是只考虑我自己啊,你还这么小,你父亲狠心离开我们,我不能再离开你啊,你理解母亲吗?你不能只为那个陌生女人而把母亲想象成是恶毒的女人...” “啊!” 陌生而又熟悉的嘶喊... 睿丽跑到窗前,她惊愕地扯了扯茶施的袖子,“抱他回房间!” “不!”小玫祖也看到了,他翘起脚望着外面,那个白连身裙的可怜女人再次从树林中逃脱出来,这次她踉跄得更厉害了,但也跑得更用力了,她是在用生命逃脱那把斧头对她的生命威胁... 小玫祖挣脱开睿丽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就往外跑,茶施奋力将他拽回,她绝不能让他出去冒这个险。 “放开我,恶毒的女人!我要去救她!父亲教过我剑术,我能打得过他!” “玫祖!你胡闹!不准去!”睿丽厉声吼道,她狠狠握住玫祖的两个小手腕,把刀夺走,“你再胡闹就...就...”她突然觉得没什么能讲出来吓唬这孩子的了,他的胆子真是太大了。 再错过一次吗...再束手旁观吗...这一次过去我是不是就真的失去他了...我亲爱的儿子... “我去!”茶施站起身,她迅速跑回窗前,望到从树林里逃出的那个女人,像命运给她铺就的抉择一样,这一次这个求救的女人跑向了他们的房子... “救命!救命!” 呼喊声不绝于耳,茶施的脑袋嗡嗡作响,她做了个机智的决定。 “睿丽、玫祖,她跑过来了,我们把门打开让她进来,然后赶紧关门!” “没错,就这么做!”睿丽同意,这一刻她的心因被之前遭受孩子给出恶毒的评价折磨得立刻义不容辞了,茶施的办法既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还能挽救那个女人的性命,最主要的总算是一个能挽救这个家的和谐的最好方法了。 茶施小心扒开门缝,向那个树林里跑出的女人招手,女人怔了一下,回头望了一眼拿长柄斧头的男人,然后提速向茶施的房子奔跑过来。 只听那个持斧头的男人狮吼般的咆哮,可他在咆哮着什么根本听不清楚,他好像不会说话,只会发出吼声。 还差两步,茶施将门大开,树林的女人踉跄着跌进来倒在茶施身上,睿丽和小玫祖急忙关上房门,插好门闩,只听门外传来用拳头“哐哐”的砸门声,他们害怕那个可怕男人用斧头砸门,便齐力把最大最重的立柜推挡到门前,窗户的挡板也拉下了,这下子算安全了,气急败坏的砸门声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至少这段时间是因为恐惧而变得更加漫长,那个男人终于放弃了,一切都安静了...可是茶施透过窗板的缝隙并没看到男人返回树林的身影,他躲在了哪儿... 他盯上他们了... “哐当...哐当...”重物砸窗板的声音,他又开始出击了...铁板的固定物开始松动... “快,躲到地下室。”茶施撬开通往地下室的地板,让树林里的女人和小玫祖先下,然后是妹妹睿丽...当茶施的一只脚落到梯子上时撞击声停止了,她回头瞧看着,心里七上八下,为什么没动静了...她犹豫着是该保持不动继续再观察一下还是迈出另一只脚,或许他这次真的放弃了...茶施收回那只脚,她踱步到窗前想透过缝隙查看那人是不是走了,她把脸靠向窗板缝,另一只属于男人的眼睛在缝隙外对视着她,她吓得后倒跌坐,随后一张脏兮兮的白纸从缝隙里掉落进来,男人在外面又低吼了两声,敲了敲窗板...茶施磨蹭着双膝去取那张纸,她把纸展开,惊呆了... 小玫祖和睿丽在地下室里四处搜索着武器,他们没有注意到身后方的树林女人将地下室的板子合上了... 白纸上面写:她是我侄女,她是个巫女,她会伤害你们!她给我下了巫术让我说不了话!她很危险!快从房子里逃出来! 第103章 吸血鬼深夜造访 白菱格嘴里糖果化完了,真是个慎人的结局!她怔怔看着眼前方,被正盯着她的一双眼睛吓了一大跳。 “黑菱格,你干嘛呢?”她撇开双臂惊讶地问他。 “你干嘛呢?”黑菱格反问,更算是诘问她,大半夜的一个人坐在街角眼神直勾勾盯着对面,这着实令黑菱格摸不着头脑。 “我...看星星呢啊...”白菱格脑里能想到的第一个谎言脱口而出。 黑菱格翘起一边眉毛跟她拉开了点距离,仿佛要重新审视她一样,“星星掉地上了?” 白菱格白了黑菱格一眼,起身往棺材铺走。 “你在这坐了足有一个时辰,你干嘛呢?”黑菱格跟在后面追问,一定得有个说法。 “我该是梦游了。”白菱格又想到了第二种谎言。“我真的坐在那里有那么久?” “你以为呢,我发现你到你自己醒过来就有一个时辰了,被捡垃圾的捡走了都不会知道。” “你说谁是垃圾啊?”白菱格不快地说,心里却暗中庆幸着,因为黑菱格话里用了个“醒”字,说明他对她的第二个谎言买账了,他以为她就是在梦游。“别叨叨了,黑菱格,我困了,我要回去睡觉。”于是她假装困意打了个哈欠。 “你梦游症什么时候开始的?如果没人喊你你最后是会自己游回来的是吧?” 他们一起进了棺材铺,有人在他们后面替他们关上了门。 ...... 黑菱格背脊一股冷汗。 “好啊...黑白菱格大巫。”关门的人说了一声。 黑菱格之所以冒冷汗是因为他在听到问候之前大致就知道是谁来了,总是定期来访的人这次晚了十天,所以晚的这几天里每一天他都过得提心吊胆,终于来了,倒是个解脱...“预言者,你来了。”黑菱格客气度适中地说着。 白菱格虽然畏惧但也有不悦,她不喜欢这个人就跟她不喜欢食泪人岱普诺一样,她觉得吸血鬼和食泪人一个德行,不过食泪人在她眼里要更恶劣些。 “我去给你们泡果茶。”她借口走开了。 “你们的房客呢?”吸血鬼派俹地从墙角的阴影里走到背对着窗户所投下的自己的阴影里,坐下,看都不看黑菱格。 黑菱格刚要落座的屁股因这句问话在空中迟钝了一下才勉强安稳落下...岱普诺住进来的事他知道了?怎么会呢?不会的呀...他是来兴师问罪的...我该说我不知道这位新房客是个食泪人...哎呀,这种谎言我自己都不信...我该怎么推脱这件事呢...黑菱格快速在脑袋里过着这几个问题,嘴上还在争取时间地回问:“什么访客?” “房客,你耳朵不好使了?” “喔,房客...” “那个身上发霉的疯癫家伙,跑哪去了?他平常不是不出门的么...” 听到这黑菱格悬起的心终于放下了,派俹地还不知道他们旧房客已搬走,也不知道新房客搬进的是什么人... “他早就搬走了,您该早点来的。”说这话的同时黑菱格心里荡漾的是:太好了,他不在这住了这个吸血鬼以后就不会再登门了。 “他走了,搬哪去了?” “你知道他不会让我们知道的。” “这期间墓埃那家伙有来找过他吗?” “没有,他要是来过我会第一时间叫他还钱的,这个欠钱不还的坏东西!害我损失那么大一笔生意...” 派俹地可不是能听他闲抱怨的人,他的表情全部笼罩在阴影中无法窥视,但他起身时的样子就像顶着一股向下的压力站起来的,他也许是瞅了一眼黑菱格,也许是打量了一眼整间房间,周身的空气似乎都在帮他向应该知情者示威:我会再联系到你,巅亡人。 ---------- ---------- “他们要我们表演,却把我们关在牢房里面。”焕-汀双手把着囚室的铁栏杆,望着对面囚室里一个被打得半死不活的邋遢囚徒,其实她身边的梭朗的糟粕程度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现今她无暇去顾及别人的身上都发生过什么,她已经知道了去往未知领域的方法,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尽快去实践一次。 “遍世界都是野蛮人的国度,在孤岛上我们被俘虏那次碰上的络腮胡子说的一句话我一直很欣赏,‘在我们的地盘上可以做任何事情而不需要任何理由’,我觉得你也应该记住它,很多事情不需要原因,发生了你就得接受,然后选一条出路。”墓埃有点嫌烦又有点过分清闲地讲说道。 “你们刚才扰乱了的士路鹰上层人士观看表演的兴致,所以被以囚徒的身份囚禁不为奇,要求你们表演也是以赎罪的性质,变成他们眼中的理所应当和荣幸之至,因而也不会获得任何报酬。”梭朗看着焕-汀和墓埃。 “别说你们,亲爱的...皮肤怪人,”墓埃对着梭朗卡壳了一下,“哦,忘记了你的名字...” “梭朗。”焕-汀替他说了。 “哦,梭朗,现在我们三个是一条船上的。” “我是非魔力拥有者,无法参与你们的精彩表演,更何况我这副样子...”梭朗脸上的表情真的是万般复杂,苦笑里的辛酸,眼角温柔里的浅伤,一丁点希望的闪光和无数个绝望理由给他烙印下的落寞,忽地一瞬焕-汀觉得这张面庞别样而具有吸引力,她突然记住了他的神情。 墓埃笑了笑,他在看见他第一眼就知道这身不幸是谁的杰作,但现在还不是他表露可以提供帮助的时候,“你不用参与表演,我也不参与,她自己表演。” “什么?”焕-汀皱眉看着墓埃。 “没错,今晚你独演。”墓埃别有意会地瞧着她,然后掏出揣在怀里的那块琥珀石。 这块内嵌沙漏的石头梭朗见过,跟坎西玛巫女从神奇树洞里获得的那块一模一样...“这个...” “这个问题事后我再跟你说。”墓埃明白梭朗的疑惑,但现在不是解决的时候,“我觉得首先我得出去一趟。” 焕-汀印象里不止一次看到墓埃察看这块奇怪石头,她凑到墓埃身旁,“它能为你指示什么吗?你总是看它?” 墓埃瞥了她一眼,“你没听说过摩斯森林巨怪与...算了,你肯定没听说过。看,”墓埃把琥珀石正对着焕-汀,石头里有一个能灵活转动的精致沙漏,“这个沙漏如你所见,总是在不安分进行着三百六十度的转动,因为它是与佩戴者心意相关联的。根据我使用多年的经验,当沙漏横向的时候,沙子流向右边表示目前的情况发展正合我意,流向左边则是不合我意,如果我暂时没什么计划,那么沙子会滞留在中间;但是当有危险靠近的时候,沙漏会随着危险程度由水平位置偏向竖直状态,越靠近完全竖直状态就越危险,同时一定程度上也就失去了指示目前局势发展是否合乎我意的作用,当沙漏完全竖直的时候,”墓埃轻松地讲解着,“那就是要死的时候了。据我观察那时沙子是向上流的,流得越快情况越紧急。不管怎样,里面的沙子就是不会像正常的沙漏一样向下流淌。这中的奥秘我还没有完全参透,暂时就知道这么多。” 焕-汀看到现在沙漏是横向的,里面的沙在向左流动,“那么,现在的情况不合你意?” 墓埃抬眼看看牢房周遭,“你觉得呢?” 第104章 荆棘丛下的种子 墓埃准备实施他的计划了,他必须得和梭朗先行离开,要是等今晚焕-汀的表演结束后他们再走就难了。 “嘿,准备好了吗?就两个看守,按照刚才我跟你们说的办...”墓埃向囚室外张望了一眼后回头望着焕-汀和梭朗,焕-汀的样子像是准备好了,可另一个人的气色就不怎么样了... 梭朗的双臂不住的颤抖,只一下子工夫他的脸色就变得异常惨白,冷汗直流浸透了衣衫,嘴唇微张、干得暴皮...他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事物一样整个人渐渐蜷缩成一团,退缩到角落里,那个可怕的东西好像进一步侵入到了他体内,使他将自己抱得紧紧的,却陌生地打着寒战...他开始看见了其它的什么东西,吓得瞪大双眼,因为恐惧又马上闭上,闭上眼睛后脑海中出现的幻觉更为可怖,他的眼球不断来回滚动,终于撑不住他又将眼睛睁开,恐怖还在,他又闭上...他的双手捂住额头,使劲捶打和揉搓,试图用暴力驱赶入侵他体内的恶魔,可那恶魔已与他身躯融为一体,并被他的躯壳好好保护着存在于内里,肆无忌惮地折磨着这个外壳...他的全身都在痛苦的颤抖和挣扎... “你怎么了,梭朗?”焕-汀被他的样子吓到了,为什么突然会这样,他这是怎么了... 墓埃不解地望着梭朗这副样子,随后他将他和那个邻着墓地的小庄落联系到一起了,他猜想他大概是吃了那种东西。 “不幸的家伙。”墓埃嘟囔了一句,缓步走到缩在墙角的梭朗身旁,他半蹲着小心翻弄他的口袋,果真找到了一个小盒子,盒子里面装的那种像荔枝一样的小果实——甘难果...“他吃了这东西...”墓埃感到遗憾地摇摇头。 “这是什么?”焕-汀拿了一颗放到鼻子边闻着。 “这是最穷困潦倒到走投无路之人才会吃的东西,因为他们自暴自弃了,他们需要消耗一阶段的生命来满足另一阶段生命对生活的享受欲,这种人生命的后期都要活在痛苦和享受无间断穿插的两极状态里。” “你说什么呀?” “这个果实就是享受的瘾。”墓埃瞥了焕-汀一眼,“吃了它第一次,不吃第二次就像他现在这个样子。” “那就喂给他一颗呀...” “喂几次他以后的命里就再也离不开这东西了,看他没有主动翻拿它吃,说明他还不知道,他只是为了充饥吃了一次,我觉得这次痛苦还是让他强挨过去的好...” 只可惜墓埃的这席话被梭朗稀稀拉拉余存的意识捕捉到了,他一把抢过焕-汀手里的甘难果塞进嘴里,囫囵吞枣咽了下去,片刻,梭朗不再发颤,恐怖幻觉也消失了,生理和精神都恢复成常态,他潜意识里知道自己的身上刚才发生过什么,可是他的脑里还是空白停止运转的...这个过渡过后,他开始进入享受的极端状态,一切他生命里过去发生的和可能发生的美好事物全部涌现在他印象里,他闭着眼睛昏昏欲睡,肢体放松到极致,整个人像松软的海绵一样,只不过吸的不是水,是意识层面的愉悦和幸福...他的光,又出现了,在他生命被死神的手杖碾压至奄奄一息的时刻,他的生命之光晃醒了他,召唤他回到这个世界里,从此这束光成了他的全部依恋...只是这回这束光影好模糊,又好接近,可他明知她已远去... 把这个遭遇了如此多不幸的人揽入怀中的焕-汀能从这个人每一次眼角的微弯,每一个眼光里透出的明亮和坚毅,每一次唇齿间得体的微笑,每一句话,每一个嗓音,每一个动作,看出他全部的真诚和善良,他是那种默默承受苦痛的善良的好人,也是潜藏着能量只一激发就能够展现刚毅不屈的强人,她觉得他现在遭受这种命运的羞辱只是一道坎,他终将会跨越这道坎,变得更突出,更不挠于生活。她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积极的情感,不同于爱情、亲情、友情,这是一种面对生活荆棘和魔难由心底里迸发出的一股内在生命力,强大到无惧,不屈至无阻,周边遍布感动和热泪的光晕,闪烁照亮了雾气横生的迷茫道路...这种情感力量是一时的迸发,光晕可能随时都会在下一阶区间段褪去,然而拼搏前进这粒执拗的种子已经种在了她心底,她势必要让这粒种子生根发芽坚持到最后。 第105章 焕-汀的魔术表演 当梭朗苏醒后得知自己深受什么毒害的时候他对自己吞下了第一粒甘难果悔恨不已,不过当他又瞥见自己满是疤痕的手臂,从焕-汀眼球的反射里看不清晰但在他自己心里清晰得可怕的他自己面庞上那同样的疤痕,这种深觉已经毁了的生活的痛楚让他的悔恨渐渐消散,恬不知耻的生活和全然无望的生活,他让自己活在后者里。 因为梭朗甘难果瘾情发作耽搁了墓埃的提前出逃计划,墓埃眉宇间有些不悦,他像无意尝到苦果子了一样吧唧着嘴,这时候来提人的士兵进来了,他们三个带上手铐即刻被带往魔术惊变团。 囚室距离魔术团的临时帐篷不远,出了牢房就能望见,士兵前面两个后面两个,焕-汀担心地对墓埃和梭朗小声说着:“我走后你们怎么办?” 其实她并不担心墓埃,她担心墓埃会直接丢下梭朗自己脚底抹油。 墓埃心不在焉地瞟看着四周,“你就不用管了。” “那...”焕-汀想要再说什么,可是又憋在心里了。 梭朗看了看她,“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你明天黎明会回到原地是吗?” 焕-汀很感兴趣梭朗的问话,她友善地冲他点点头。 “如果我们也顺利的话,明早我会再回来这附近,尽量能找到一张纸和一支笔,你画出你母亲的肖像,我到魔罗堡垒后一定给你留意一下...” 梭朗明亮而轮廓温俊的双眼让焕-汀一时间看不到不幸设陷于他身上的丑陋,光是这句话所表达出的心意就是多么的善良啊,焕-汀笑着看着他,“谢谢。” “前提是她得会画。”墓埃感到无聊地插了一嘴。 他们三个被押着从后门进去魔术团的帐篷,帐篷里面各种嘈杂声混合交织乱腾成一团,可以判断得出已经入席不少观众了。 后台魔术团的工作人员没了上次的忙碌不堪,都静坐在各自角落打量着这三个即将为大家展示神奇表演的奇特物种。 这时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就是在街上马棚旁边朝他们宣念指令的那个人,他朝他们走过来,“你们需要准备一下吗?用什么道具?”他问,鼻子抬得都快高过眼睛了。 “一把匕首就够了。”墓埃礼貌地回答,瞅了一眼焕-汀。 “匕首?” “是的,别生锈了的就好。” “好的。”大腹便便的男人扭头朝他身后跟班打了个响指,跟班在册子上记录下来,然后他又把头高傲地扭转回来,“还有吗?你们只需要把今天早晨表演的内容再现一遍,只演重点,前面的桥段已交由那个胖子铺垫,不劳你们费心,明天一早你们跟着他赶往宫殿,觐见的时候需要我跟你们讲讲礼节吗...” 梭朗默默观察着说话者的言谈举止,真是高傲的无可挑剔,就连站在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是一副德行,树桩一样立着不动弹,眼里投来那种看着比自己地位低下之人的目光,小人得志的典型。 “愿闻其详。”墓埃恭恭敬敬的假态倒是博得了这位有点势力的人物的一点点好感。 “对于你们,我做出最本分也是最善意的提醒,只管做好自己的表演,只有当王或者哪一位显贵问话了方可回话,不懂的地方就要保持谦卑和沉默,但是不要单纯想象沉默就是不说话了,该说话的时候不说话就是怠慢,你们沉默时候的态度应该是拿捏到位的,是要最大可能的表示出对王之庄严的敬重和崇尚...” “打断一下,”墓埃撅了撅嘴,“我从不认为庄严适合用来形容一个人。” 大腹便便的男人露出夹带厌恶的不满,这不满并不是来自于墓埃另言之即不认为王与庄严一词相匹配的这种态度,而是来自于墓埃竟然对他自认为是难得好心的提警作出了顺从和感谢以外的回复。 “我认为庄严....”墓埃继续说道,焕-汀在一旁很发窘,梭朗倒是感兴趣墓埃随心所欲的发言状态,“...只能是适用于某些场合,人是无法承担起庄严这种修辞的,你不要这么看着我,给你打个比方,比方说你们敬爱的王,他平日里需要进食,进食的场面自当是气派的,但是他拉屎的时候呢?” 焕-汀被他这番不合适的言论惊讶得没了表情。 梭朗忍住想笑的神经冲动。 “还比方说,公众场合下想放屁的时候,他是不是得憋着?”墓埃继续毫不避讳地阐述着他的观点,注意到了对方的表情可他就是不在意。 大腹便便的男人表现出了一种最忠诚奴仆的样子,听到自己的主子蒙受侮辱就等同于自己也遭受侮辱甚至更甚的神态,他厉声对墓埃说:“王就是王,就算是拉屎的时候也是庄严的!”由于急于反驳没有经过大脑过多思考说出来的话让他因没把“拉屎”这样粗俗的词汇从自己话里过滤掉而感到羞臊。 “喔...吼,原谅我想象不出拉屎时会有怎样一副庄严的样子。” “那就用力想!”大腹便便的男人被墓埃气得面红耳赤,下巴三层里累积的脂肪和他那保养得嫩白的肤质就差被火气点着了。 “仙人掌,你有完没完!”焕-汀按照墓埃先前约定好的不当众直呼其名,但这次差点就忍不住叫错了,她必须就此打住这个显贵之人的怒气,真不知道墓埃是一时兴起的玩世不恭还是在打什么诡主意。 墓埃无辜地收了收下嘴唇。 “我有件事必须提醒您,这个帐篷里被带进来一个吸血鬼,你们要加强防范...”焕-汀郑重其事地说着。 “噢,很精彩的悬念设置,我会试着将它加进你们的表演前奏里...现在,我还需要跟你们验证一个事情...” “不,我是认真的...”焕-汀加强了语气。 ”我也是认真的,小姐。”大腹便便的男人非常不悦别人打断他的话,他继续瞪着他们三个说道:“你们得保证你们不是吉韦杰特国度派来的暗线!” “暗线?”焕-汀感到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墓埃在押遣来的路上就注意到几处忙碌打造兵器的作坊,看来这些非魔力拥有者的国度间也要闹乱子了。 “我们保证你就相信吗?”墓埃问。 “噢,我觉得互相建立信任可视为优先选择,毕竟人与人之间,信任是必不可少的...” 一堆废话...墓埃心里说着,这个人多半就是收到一个要确保表演者身份干净的指令,又懒得大动干戈去调查,所以问一问就表示他做过了,倒是会敷衍了事。 “我们保证,我们当然不是暗线。”墓埃说。 “很好!”大腹便便的男人两只手摇晃了一下握在一起,“那准备一下,可以开始表演了...” “这里要发动战争了?和邻国度吉韦杰特?”梭朗问。 “是的呀,残酷的战争就要爆发了...你们现在可以开始表演了么?我希望是越快越好。” “真的要发动战争?战争就是杀戮,真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是的呀,战争就是这样,我们要以杀戮遏制杀戮!可以开始的话,从下面这条机关上前台,先跟观众们致个礼。”白天真正魔术表演的指挥者走过来准备给他们带路,他换了一套崭新亮丽的黑白相间礼服,虽然没能很好遮掩他不像样的身材,但整体瞧看还是很精神的。 “昂...我有个十分有价值的提议,”墓埃凑近乎到大腹便便的男人面前,“白天我们表演过了从无到有,晚上不如来点新鲜的,想看看凭空消失么?”说着墓埃冲他充满魅惑地扬了扬眉毛,“月光下效果更出神入化。” 大腹便便的显贵也挑了挑眉毛,思忖了一会儿。 “没问题,前台传话,转移,露天表演!” 第106章 成为联合诅咒的新承受者 “时候到了,我感觉到了...” 他终其一生投入未知领域的探索是他视为自己的第二个孩子,正因为他权衡不了对两个孩子的爱,才失去了一个,现在又要将另一个拱手让人,但这一切该是值得的。老罗宾揩去眼角的泪,遗憾和感慨陈酿,当他再次把目光收回放在怀里爱人倦美的神容上,他的眼神中已没有任何悔恨,所有的所有都跟随她的死而消散,他也将随去。 他在爱妻的额头上轻吻一下,安详地闭合双眸,静静等待... “...我一直把它当作可牺牲毕生心血为之奋斗的意义,现在,感觉不那么强烈了...当我失去了儿子的母亲,儿子的爱,还有你,我的心背着我的意识已渐渐被掏空,我才知道什么是最重要,但我不后悔,我永远记得每一次经历带给我的激奋和成就感,我一直执着于我的热爱,并且我做到了,这就是我的生活。亲爱的,谢谢你给予的支持,给我最大的能量,我爱你...” ———— ———— 露天下,焕-汀凝视手中匕首,掌握进入未知领域秘钥一时间压给她的沉重感如影随形,她将从下一刻开始,成为未知领域联合发起的强大诅咒的新一承受人,也是就此结束老罗宾生命的人,她将终结这个意义非凡的秘密创造人... “下面请看!”墓埃忽地提高嗓门大喊了一声以提醒一旁犹豫不决的焕-汀。 梭朗紧张注视着她,他虽然知道他们的计划,但是计划真正开始实施了后他却不敢肯定在这个女孩身上将会出现什么情形。 焕-汀的使命感要说确切是在什么时候唤醒的,那就是这一刻了,她真正感觉到自己就是拿得起泪竹的人。 她慢慢抬起拿着匕首的手,持到与胸相平,耳中充斥的各种对这场表演的议论纷纷消音了,只有她自己知道接下来将会怎样...下一刻,世界上仍然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个神秘方式,不同的是转眼间这个人成为了自己。 魔族和昂族注定的战役已在无形中吹响了号角,不同程度的牺牲陆陆续续上演,在她心中涌动起的一股热流向周身四处游窜,她从不想有任何牵连开启了最大转变,就在此时此刻,她迫切希望自己的生命也能够在这场战役中真正派上用场,当她马上要再次见到石化人象上老人的时候,她终于有了这个机会,她可以坚定地回答他:如果我的生命只剩下一百天,我会为了抵抗邪恶奋斗到底! 而实际上,她只剩下不到三十天。 她想起几天前自己与戈觅浓-沙勒签下的幽灵契约,三十天的期限,那份契约就该生效了...不幸就这样真的被象上老人言中,她生命里不仅一无所有,还被过去和标定未来的契约卡截只剩下一段,只是命运给她留下的时日更为吝啬。 在场的非魔力拥有者全部擦亮双眼,静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们也当然都被事先叮嘱过要细细查看这个神奇表演中的猫腻,不懂魔法的人希冀魔法的存在,见到魔法后却只坚信那是鱼目混珠的把戏,更希冀找到其中的漏洞进而拆穿,因为他们要有个理由来蒙骗自己:这个世界仍然是他们所认识的世界。 “十分荣幸我们能为各位表演。不论是为了增添表演的神秘性,还是事实正是如此,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她的表演是真实的。”墓埃再次发言提醒迟迟不动作的焕-汀抓紧时间,穿梭在夜空的阴云就快遮挡住月盘了。 焕-汀接到暗示,她望了一眼墓埃,也望了一眼梭朗,匕首刺进左胸。 同一时间的另一个空间里,怀抱爱妻的吸血鬼罗宾-伍诺生命就此消逝。 ...... “噢我的天!” 人群中陷入骚乱,妇女不是捂住自己的嘴就是捂住孩子的眼睛,男人们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她杀了她自己!” “这是什么表演?” “她在我们面前自杀了?” ...... 就在所有人议论和惊讶之际,匕首随着焕-汀整个身躯的消迹掉落在地,这就是他们原本要看到的表演,从有到无,只不过是前奏太惊目。 焕-汀成功消失了。 墓埃和梭朗立即转移脚步... “大家都别动!不要动,你们的动力会成为她再现的阻力...”墓埃举起的双臂指示性地挥舞了两下,脚步越迈越大,他们穿过人群的一个豁口,非魔力拥有者们怔怔地立在原地,几乎只是扭动着上半身和头部望着墓埃和梭朗,生怕脚下移动一点就会影响到整场魔变的效果。 “做的很好,保持...我感到了她就在这个方向...”墓埃不断追随着貌似存在于空气里的一个身影向北移动,梭朗紧跟其后,当他们跟那群人拉开了足足二十米的距离后,墓埃收起手臂,撒腿就跑。 “表演结束!” 两个人扬长而去。 甩了那帮观看表演的大众后,墓埃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嘴里念道:“一群呆头鹅。” 梭朗平静了一下气喘,这次的逃跑经历倒是让他有些欢快。 小时候他就听说过征伐者-墓埃,那时征伐者的头衔是凌驾于墓埃这个名字之上极具恫吓力的象征,提到魔族征伐者-墓埃他只能与恐怖和血腥联系到一起,渐渐大了一些后,墓埃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少了些,因为墓埃脱离了魔族销声匿迹,在人们的讨论中对这个人物的评价开始有了新的分支,褒贬不一,复杂到难以限界和定位,不过在与墓埃本人接触的这一天里,梭朗眼里的墓埃是个有意思的角色。 他们从宽敞的街道拐进一条胡同,墓埃斜眼瞧看了一下梭朗,“你大概是得罪了一个女巫吧?” 他的话让梭朗大为吃惊,“你怎么知道?” 墓埃收了收下嘴唇,向梭朗瞥了个“我就知道是她”的眼神。 “女巫坎西玛,是这个名字吧?你怎么遭她了,把你整成这副模样?”墓埃事不打紧地问道。 “我没有招惹那个巫女,是那个恶毒的女人以德报怨。” “怎么个以德报怨法?”墓埃露出近乎幸灾乐祸的兴致看着梭朗。 “她...”回想在蒙及莫大漠的经历梭朗脑海中再次被他的光芒占满,他的光,现在还好吗...“算了,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坎西玛的套路没有变,她大概是为了这个...”说着墓埃掏出怀中的琥珀沙漏,这块石头在牢房里梭朗就注意到的,“她带你去到神奇树洞,并把这种不幸强加在你身上,就为了得到这个。” 梭朗回想了想,“没错,她拿到了一块一模一样的...你的也是从神奇树洞那里拿到的?” 墓埃歪嘴邪笑了一下,“我的是从她手里拿到的。” “你把她的抢走了?” “不不,这一块是她在利用你之前得到的第一块,被我拿走了,所以事后才发生了她利用你去获得第二块。” 虽然这话听起来是墓埃不道德的前因导致了梭朗遭受不幸的后果,但是墓埃的语气里没有歉意,梭朗的表情里也没有怨气。梭朗继续好奇地看着墓埃问:“那个神奇树洞就为这个用处?” “远不止,伙计...”墓埃笑了笑,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的笑容僵住,因为一把剑抵在了他肩膀上。 梭朗侧转过身,他看见一个橘子黄发色的女人在墓埃身后。 “猜猜我是谁,提醒,你的一个老朋友。”女人说。 墓埃努了努嘴,“那就难猜了,我有数不清的老朋友都曾站在我背后用剑指着我。” “对此我深表同情...”女人的嘴里又冒出一个男人的声音,与此同时梭朗惊诧地看见这张女人的脸皮瞬间变脸成了一个男人。 顿时哑言的墓埃无奈地仰起头...“知道你是谁了。” 第107章 偶遇双面人 墓埃反感地拿掉架在肩膀上的剑,头也不回地朝前走着。 “喂!连个招呼都不打,这可不像征伐者墓埃。”身着骑士服、体态匀称、顶着一头蓬乱橘色卷发的男人讨好地跟上去。 在梭朗看来这家伙已经说不好是男人还是女人了,他愣在原地想将这一类人与他过去听说过的某些奇异种族试着对号入座。 “我的确不像征伐者墓埃,因为我就是。”墓埃敷衍了一句,然后回头冲着梭朗摆摆手,“小伙子,你可以自行去粲尼罗了。还有你,”墓埃指了指橘黄发色怪人,“打个招呼就得了,没事别跟着我。” 梭朗笑着也冲墓埃摆摆手,转身离开了。 “还是以往的尖酸刻薄。”橘色头发男人说着,继续跟在墓埃后面,他的脸色微微泛紫,尤其暴露在月光下的时候没有一点血色。他身高和墓埃差不多,但相比之下腰身很细,走路的样子很怪,就跟刚学会用腿走路的美人鱼一样。 “刻薄,有一点,尖酸,谈不上,倒是觉得他挺招人喜欢的。”墓埃打趣地继续用第三人称称呼自己。 “是呀,比如说我就很喜欢他。” “喔,可他不喜欢男人。”墓埃嫌弃地扭头瞧了他一眼。 “那么就...”男人的脸皮再次做了个变换,蓬乱的卷发下面成了一幅女人面孔,随之妩媚的女人声又出现了。 “女人也是。”墓埃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指。 “我知道,知道你喜欢什么...月光下、紫色的、诱人的...小家伙...” 听到这墓埃的眼神微微发亮,顿时又暗淡下来,他突然停下脚步,排斥又烦感地看着这个怪人,“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猎人舒?” “机缘巧合呗,命运让我再次遇到了你。” “喔...真是个美丽的巧合,”墓埃继续走他的路,“你比派俹地的追踪咒还要难缠。” “怎么?你还没能摆脱他的追踪咒呢?”猎人舒替他担虑地瞥了瞥四周。 “你还没摆脱他的追踪咒...”墓埃学着他一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模样,“就像没有摆脱掉你一样。” “哦别这么说,我到现在还一直保持着对你的莫大忏悔。” “别停,忏悔要继续保持。” “我真的希望你不会记恨我。” “我当然不会记恨你,你给了我一个在不久的以后,让我以同种方式对付你但同时又不会感到愧疚的、再合适不过的理由。”顺势开个让对方忐忑不安的玩笑是墓埃习以为常的乐趣。 “哦,不,那次因为我的犯傻带上了独臂人魔拜,并不是我恩将仇报,人有迫不得已的时候...” “人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总会变得可怕。” “况且,我以为你说的那些个猜测是骗我的...” “那就是骗你的。”墓埃脱口一说。 “你真的是骗我的!”猎人舒认真而迷惑地回想了一会儿,“那不就是...你利用了我的犯傻转而反败为胜,差点儿使独臂人另一只胳膊也没了,这么说来,我对你没什么可忏悔的...” “看来犯傻是你身上唯一能派得上用场的东西。”墓埃又露出他那惯带友好的讽刺性微笑看了看猎人舒。 “只要能为你效劳...毕竟你救了我的命。你这是要去哪?我想我们会顺路的。”舒又换回了男人的面庞,他的脸皮就像演出的幕布,能够由一张男人的面孔自左向右拉开变成另一张女人的面孔,反之亦可,变换的过程天衣无缝。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怪人,因为这种两性面孔的构造是他自己对自己施展的魔法,而且是终生不可逆的。 对于墓埃,猎人舒不是他见过的最怪的人,但却是他所列怪人名单里最令他烦感的一位,“你不用总是两张脸换来换去,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还有,当初我没有刻意地想去救你,我只是没杀你,所以你,别跟着我。” “可确实是因为你,我活了下来。”猎人舒天真地眨眼看着墓埃,希望博得他的好感。 “喔...”墓埃再次停下脚步,皱着眉头,像一个急忙赶路的行人摆脱不掉一个迷路的小孩一样看着他,“听着,你应该有过这样的经验...就是,当一只扰人的苍蝇在你眼前嗡嗡乱飞的时候,有的人干脆会随手弄死它,有的人尽管烦感但不会予以过多理睬,但是后者又分为两种:一种是苍蝇在他的认识里终归是条生命,而另一种是...那个人怕脏了手,你能说后两种是一类人么?” “应该不是...”猎人舒盯着地面认真思考着,不很确定地回答墓埃。 “所以...”墓埃微笑地等着猎人舒自行转身离开。 “所以?说着说着你干嘛扯到苍蝇?” 泄了气的皮球也比墓埃的表情精神一点,他耸了耸肩,“当我什么都没提。” “那么你这是要去哪儿呢?” “活死人谷,一个去到那有九五成把握会送命的地方。” “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 “喔,十分感谢。”墓埃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不过话说回来,我要是你就不会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见一个老朋友。” “什么老朋友?” “一个曾经用剑指着我背后的老朋友。”墓埃只想堵住舒的嘴。 “那他真是个混蛋...他叫什么名字?” “癫亡人。” 第108章 甘难果实的毒 梭朗又是一个人了,一个人的时候就有太多的空闲用来思考。 他现在没有一天前那样的绝望,却莫名生出了稍许失意,因此心里感到有点怪,失意来自产生过的希望,他心里何时因何故闪现过何样的希望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只知道有一种很模糊的意识浅存和一种不想理清的思绪蔓延,生命的某些阶段里总是会出现这一类短暂的奇妙时刻。 他现在一无所有,露天的月夜下他只能倚仗背后一棵大树,等待黎明的到来,焕-汀的归来。 这个新认识的女孩,他和其他听说过她的人一样:被泪竹选中的人——对她只有这一句话所能描述的遥远影像。如今真实接触到了她,她真实得是过于平凡,就和他自己一样,是掉落这世界划分出的不幸聚集区域里的一粒尘,苦于寻找归属和避风港,并被迫扛起武器对抗。 一副自觉无望的身躯,如果不是拿剩下的气力去用来报复全世界,那就会无条件的想要去帮助别人,梭朗就是抱着这样一种善良想要为焕-汀确认那个与他养父汉留塔同被困在粲尼罗堡垒的女人是不是她母亲,尽管十有八九她已经确定那就是她的母亲。 深夜里打造兵器的作坊还在不停歇地做着工,“铛铛”的敲击声拉扯断梭朗的思绪,他呆呆地望了一会儿,思维终又被那光芒的引力吸引去,他的光芒,他将那在罪恶世界中于他生命里象征着生命之光辉的光亮错了位的置在一个叫盖蒂儿的女人身上,如今他痛苦地离她而去,他挂念着她是否安好,他期待与她再次重逢,又不敢现身在她面前,他不想她看到自己这副鬼样子,强烈的自尊更不想他让她知道自己已经与她不般配,即使他自己评判一个人不凭靠外表美丑,但他不想她跟他在一起是带着负担的,因为他在外表上连保持是个正常人都做不到了,他不能想象让她每日每夜瞅着一副尽是无法愈合的疤痕的皮囊而感到厌恶。 他对别人的要求不高,可他对自己的要求总是严格的,他正值,善良,聪明,随机应变,不贪婪,可唯独自尊心这一点,就可以让他遭遇到这次挫折后站不起来,他以为的绝望是永恒那样可怕。其实人类本能里的抗挫能力是极其强大的,绝望只是一个阶段,只是在他的这个阶段里打击迎着绝望一个接一个埋伏出击,让他没有恢复期,所以绝望感占据了全部思维,这时候人最容易作出的一个决定就是放弃生命,哪怕还存有一丝牵挂也会暂缓这种可怕决定,他现在的一丝牵挂就是他的养父让蒂-汉留塔。犯险再次回去粲尼罗他义不容辞,并且按照墓埃说过的做,他应该要在魔族中起到一个迷惑的作用,要说服养父继续沉睡,这样既保证了养父的安危也保证了焕-汀母亲的安危,这是一项很艰巨的任务,他一定要将之做成! 他这么想着,忽然间感到自己的双臂开始不自觉地颤抖,甘难果的瘾要犯了,因为白天在牢房里犯瘾的时候就没有靠果实支撑,所以毒瘾这么快就复来了,他听过墓埃和焕-汀的告诫,此刻他不应该再吃这个果实第二次,他的意志要开始起作用了,可是果实之瘾的作用以如此迅猛的力量开始攻击他意志的城墙,他墙上的砖被一块块捅落,危险,动摇,即将坍塌...这时黑暗中的两个身影让他瞪大了眼睛... 那是盖蒂儿吗?另一个是女巫坎西玛吗...她们怎么会在一起,她怎么还跟她在一起... 梭朗难受得难以支撑,他忍耐得都快死掉了,过一会他将分不清幻觉与现实,他必须马上清醒起来,他的手伸进了口袋,拿出焕-汀消失留下的匕首,往自己腿上扎了一下,他闭紧嘴忍住吼叫,汗水滚珠般从他额头滚落,流血的疼痛让他清醒了一些,恐怖幻影融进了空气,他抓住这片刻清醒向那两个身影跌跌撞撞跑去... “盖蒂儿!” 那两个身影一起扭转过头....真的是她们... 巫女坎西玛惊了一下,下一刻才恍惚过来原来正是她亲手的杰作呀,她露出十分感兴趣的笑容瞧看着。 “你怎么还跟她在一起?你答应过我放她自由!”梭朗使尽全部力气冲巫女喊道,他知道一定是这个恶毒的巫女克制了盖蒂儿。 盖蒂儿被这个深夜里突然冒出来的满身斑驳的怪人吓了一跳,她连忙躲到坎西玛身后,“谁啊?” 这一个反应让梭朗心里震颤了一下。 “梭朗。”坎西玛笑着对她说。 “梭朗...”盖蒂儿惊诧地望着他,她从坎西玛口中知道了梭朗步落何等程度,可她看到他的样子还是被吓到了,现在的情形,对比坎西玛她更不想靠近梭朗,况且她已经是坎西玛的巫术学徒了,她能带给她的更多。 毒果实的瘾又翻身了,梭朗两腿发软,视野里恐怖凶狠的驼峰兽一个一个出现,他们可怕的触角向他伸来,他惊恐地退步躲避,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他捂住脑袋,摇晃,颤抖,难受得要死掉了。 “这是怎么了...”巫女坎西玛有点惊奇,她印象里皮肤划痕除了会带点心灵的创伤外就是个皮外伤,不会有这种奇怪的副作用。 盖蒂儿眨了眨眼睛,“他是吃了甘难果实吧...那种果实好像就是这样...的士路鹰有名的毒果实...” “哦?甘难果,我倒是听说过,就是这种效果啊,挺厉害的嘛。”坎西玛流出对毒果实惊人效果的赞赏。“有办法让他恢复正常吗?你不是说过他的养父是筑梦师汉留塔,这倒是很有用处,当时放他放早了,现在正好碰上...” 梭朗抽搐着几近昏迷了。 “他身上应该带着那种果实呢,一般吃甘难果成瘾的人随身都会携带一些的,不然要痛苦死。”盖蒂儿半推半就像靠近一个得了瘟疫的乞丐一样靠近梭朗,然后蹲下身在他口袋里翻找着,她找到了一个小盒,里面正是甘难果。 “既然带着呢为什么不吃啊,这傻小子。等他醒来让我也收他为学徒吧,看到这种大脑不省事的我就想教育教育。”巫女坎西玛嗔着脸说着。 这话倒是让把果实送到梭朗嘴边的盖蒂儿犹豫了一下,他痛苦成这样没有想着把果实拿出来,“他想戒掉它。”她扭头对坎西玛说。 “戒掉?”坎西玛思忖了片刻,“不要让他戒掉,这小伙子是个倔强脾性,就拿这个来治他。” 盖蒂儿没有异议的点点头,把甘难果送进了梭朗嘴里。 第109章 巫女计划 死亡是生命向生活提交的最后述讼,而战火总是愿意将其一揽无余,并把它们燃成怨恨和绝望的灰烬、飞入未亡人呼吸的空气中让他们悲痛不已。 这个焕-汀从未知领域归来又从此去到另一未知领域的国度,的士路鹰国度,正在紧锣密鼓筹备着战争前的一切预备。领导者受他得意贵族大臣的怂恿要扩大一些数字,数字的前缀是疆土和子民,随之带来的是权力和地位。统治者渴望品尝胜利的战果,无视那战果是一步步踩着血肉堆成的阶梯到达的巅峰,战争的双方:胜者和败者的脚下都是如山高的尸骨,只不过胜者屹立,败者摇摇坠落。在战争的局势里,除了极少一部分人,其余全是受难者,不论战败方还是战胜方。 人类不能长久安然于和平的环境之中,这种高等物种总是有更高的追求,不断寻求更高、再高,高到一切都崩塌,然后他们会认为一切起因于非人为灾害造成的毁灭。 目前的士路鹰国度正在追求这种高度。 断断续续的“铛铛”声萦绕在梭朗脑中,他迷蒙着睁开眼睛,头还是疼的厉害,只是身体感觉不那么恶劣了。他发现自己躺在一棵树下,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打在他脸上,糟了...他答应焕-汀在黎明之时等候她回原地,他失约了...他做了个要起身的动作,可马上压住了。 “...有成功过的吗?瞧你这话问的,你担心什么啊?变不回来?” 梭朗辨听着,这个是巫女坎西玛的声音。 “那倒不是...”另一个气势较弱的女声解释着,这是盖蒂儿的声音。 “你担心得早了,那都是后话,等我们能成为透明人后再担心是不是变得回来吧。”坎西玛说这话的工夫梭朗都能想象她脸上是一副怎样丑陋的表情,上嘴唇是怎样朝上翻的。 透明人...梭朗寻思着,坎西玛想要变成透明人? “蒂儿,你去看看他醒没醒,睡这么久。”坎西玛说了一句。 “是的,师傅。” 师傅?师傅...梭朗眉头紧蹙,盖蒂儿是怎样地被这个恶毒女人克制住了呀! 伴着草丛窸窣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梭朗闭上眼睛假装还在沉睡。 一只手拍了拍他胳膊,“梭朗?梭朗?” 盖蒂儿没能叫醒他,她又走回巫女坎西玛身旁,“还昏迷着呢。对了,师傅,他的养父,那位有名的筑梦师,生还是死都不知道,我们还要去粲尼罗的恐怖堡垒吗?”盖蒂儿就是通过黑白菱格棺材铺偷度过粲尼罗这一路走来的,深谙粲尼罗地域的危险性。 “他不就是那个汉留塔的养子么,我想从汉留塔那了解到的东西他肯定也知道!”坎西玛断言道。 她说的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梭朗暗自思忖着。 “也许,他不知道呢?”盖蒂儿的声音都快小到听不见了。 “他知道,他既然能成为非魔力拥有者里的筑梦师,他就知道。”坎西玛的声音带着神秘的笑意。 ...梭朗明白坎西玛的话了,如此看来变成透明人的一个要素就在他手里掌握着。 一张纸被铺展开的声音...“这是很久远的巫术了,虽然这几十年没听说过透明人相关的传言,不过人到一个阶段就会想把自己很久之前产生过的、一直放在心底的想法翻出来,想要实践一把,不管付出多大代价,因为这个命数有限的躯壳剩下的时间还能用来做什么呢?剩下的早晚要过去,不如就拿剩下的去尝试一把,我猜我是到了这个阶段,我觉得不亏。” 盖蒂儿一阵沉默,她不是打怵成为透明人这个妄大的想法,事实上她对这个想法很感兴趣,如果成为透明人她就可以不受众多既成规则和道德的约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会被发现,发现了也不会被怎样。存在,但不被看见,这不就是最自在的存在吗...她这样想着。 “这上面记载的几样东西,我们都能拿到吗?”盖蒂儿的声音。 “我心里有数,不着边际的计划你觉得我会去碰么?”一股倨傲的音调透在坎西玛话语里,她指着她破纸上的一块地方,“这里,我们先到这。” “不,粲尼罗,我们先到那。” 巫女坎西玛惊讶地一瞥,原来是梭朗起来了。 “噢,睡死的懒猪可算是醒了,还想着怎么让盖蒂儿踢醒你呢。” 梭朗不理会这番数落,他抿了抿嘴,看着盖蒂儿,目光深情款款。 “你刚才说什么?”坎西玛声音尖锐地问。 “去粲尼罗,现在就启程。”梭朗语气坚定毫无妥协余地。 坎西玛没惹住一件让她幸灾乐祸的把柄导出的笑声,她确定梭朗忘记考虑了一件对于他自己很重大的事情,这正合了她意。“你愿意做我的巫术学徒嘛?和她一样。”坎西玛也瞅了一眼盖蒂儿。 “随你想怎样。”梭朗爽快而不屑地答道,他是抱着不再离开他的光亮的坚定意志,可以暂时对这个恶毒女人委曲求全,逆来顺受,不过他迟早会有办法帮助盖蒂儿摆脱掉这个恶毒女人。 协定达成,巫女收起她的破烂纸,起身抖了抖土黄色的裙裾,裙摆没过膝盖刚好把一双细而弯的红靴子全貌展露出来。“可是你得告诉我你有什么胆量回到粲尼罗,魔罗的驼峰兽难道不愿意再把你折磨得半死么?”又是幸灾乐祸的音调和她那上翻的嘴唇。 “我是被魔罗指派到蒙及莫大漠拿古咒语的筑梦师,现在我顺利拿到了,回去,他只会有求于我,他要让蒂·汉留塔醒过来,就必须经过我。”梭朗说。 “你有把握让汉留塔醒过来?” 梭朗犹豫了一下,他肯定是不会跟这个恶毒女人道出实情的,按照养父汉留塔的指示和拿到手的古咒语,协助养父从失败梦境里出逃苏醒是迟早的事,但按照墓埃的计划现在苏醒是最不保靠的发展,所以他要回粲尼罗做的其实是混淆视听,想到这他突然灵机一动,或许他也可以利用这个恶毒的巫女辅助他混淆视听。 “十分的话有五分把握吧,不过我必须是要去一趟的,我们一同去魔罗堡垒这其实对你也是有利的。” “有什么利?” “亲眼见识一次真人演示。”梭朗很有意会地盯着坎西玛的双眼,他说的就是她想在他身上获知的变成透明人的一项要素。“你该知道这世上选择筑梦的实例不多,原理是一样的,亲眼见识一遍总比单单听我讲出来的好吧。”这回轮到梭朗微笑了。 巫女坎西玛哼了一声,“没看错你,是个聪明的漂亮小伙子,聪明还在,只是遗憾颜表不再了。” 梭朗没有跳进她想让他发忿的圈套,他已经渐渐不再在乎这身皮囊了。 第110章 吸血鬼猎人 墓埃和猎人舒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现在扔弃马匹他们开始用步行的了,淌过一条小溪前方就是墓埃要找的那个通透山洞。 “还有多久的路程才能到?”猎人舒体力不支地跟在墓埃后面。 墓埃面不改色地低声回答:“累了可以休息。” 猎人舒呼出一口气,就近靠坐在一块石头上,“早就想歇会儿了...昨天...”他看着墓埃没停下脚步继续朝山洞走去,便无奈地叹口气站起来又跟了上去。 山洞长度不大,走了没一会儿就走出去了,只是在要出山洞的那一刹那墓埃倏地停住害得猎人舒撞到他后背顶着他向前踉跄了几步。 墓埃啧了一声,回头瞥了他一眼,然后折返朝入口走去。 “走错路了我们?”猎人舒惊诧地追问墓埃,真不敢相信他带着他走了这么久竟然走错了,这是多么低级的错误啊,他受够了旅途带来的疲乏,“不会吧!” “谁告诉你的?”墓埃不经意地说着。 “那为什么往回走?”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么?” 这话倒是把猎人舒反问懵了,他闭口不言,知道墓埃的性格,多说无益,便继续跟着墓埃前行。 又回到了山洞入口,墓埃倏地再次站停,这回猎人舒留了心眼儿,没有撞个满怀,他怔怔地望着墓埃侧颜,“没走错对吧?是这条路吧?” 墓埃望着洞外天空的落日,于是加快了速度再次转身折返。 “我就知道,你不会犯带错路这种低级错误的。”猎人舒悻悻地低语恭维着。 又走到了山洞出口,墓埃第三次站停,看了一眼外面的落日,快速转身折返。 “你这是怎么了呀?如果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这个方向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回想...”猎人舒被他这一通溜得气喘吁吁。可他见墓埃的架势根本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反而愈来愈快,就像是在追捕前方无形之中流窜的空气一样,令他摸不着头脑,他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安,墓埃难道是要以这种戏弄人的方式甩掉自己?这种想法一经产生他就立马站起身来重新跟了上去。 猎人舒又是疑惑又是气闷地跟着墓埃在这个山洞的入口和出口间反反复复走了足有六个来回,终于在第七个返回入口的时刻墓埃不再折腾了,这时的太阳刚好隐没在群山之下,墓埃的双眼放光,习惯性的邪笑又展露在嘴角。 “到了。” “到了?”猎人舒拄着发软的膝盖,抬头望着洞外,“小溪呢...来时我们不是淌了一条小溪过来的吗?”他回头瞅了瞅,恍惚了,不确定他们这到底是在山洞入口处还是出口处,如果是入口处就应该是有一条小溪啊,可是现在入口的洞外完全是另一番陌生景象,令舒目瞪口呆。 他们的确就返回到了山洞入口处,展现在眼帘里的是来时并不存在的一座巍峨高山,高耸入云,而他们,也不是在平地上的山洞入口,是在摇摇相望那座高山对立而屹的另一座高山沿边的山洞入口前...洞外换了个世界...猎人舒恍然明白了墓埃来来回回折腾的用意,但还是感觉诧异。当他把视野拉近更不禁惊得后退了几步,一座硕大的石雕悬于山巅半空,那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狰狞面孔上咧着一副血盆大口仿佛是对外来者实行的恫吓。 “活死人谷,我们到了。”墓埃说。 ...... 之所以称呼这位有两张脸皮的怪客为猎人舒,是因为他是一个吸血鬼猎人,但不名副其实,作为一个吸血鬼猎人总是在吸血鬼面前落荒而逃就显得十分掉架了,显然他的家族血统流到他这一代并没有很好的传承下来,但却很好地牵制他必须要走吸血鬼猎人这条路。 墓埃和猎人舒沿着脚下迂回的盘山小路向下面的山谷迈进。墓埃看着舒走道战战兢兢的像自己躲着自己似的,不禁想揶揄两句,但又懒得开嘴跟他讲话,于是吧唧了两下嘴。 “那个石雕怪慎人的,害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石雕都那么吓人,可想山谷里会住着什么样的人...”那副凶煞的面容还残留在猎人舒脑海中,令他心里发慌,他自己说着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更可怕的事情,站住不动,“它们...是人吧?” “不过虚张声势而已。只要你遵守作为一名外来者的生存法则就不会有问题。”墓埃若无其事地告诉他。 “什么法则?” “不招惹麻烦,麻烦就不会找上你。” “那就好,我倒不是那种爱惹事儿的人。可是你还没回答我这个谷里居住的是什么,是正常人吗...” “活死人谷,这样的名字还不够形象么?”墓埃故意想吊吊舒的胃口,反正他现在闲着无聊。 认真地想了想后猎人舒小心翼翼看着墓埃,“那他们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墓埃微笑注视着他,“活着的死人,但就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 “是人就好。”猎人舒不时的回头探瞧身后,着实像一个丢了父亲的小孩掉进满是魔鬼的沟壑里一样。“原来进入活死人谷的方法是刚才那样子,那回去的路该怎么走?” “按原路返回啊,呆头鹅。”天色渐暗,墓埃加快了脚步,语气也不那么轻松了。 “你当我真是傻子,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就那么简单,山洞南向入口连接着两个空间,来时我们渡过了小溪,由南向入口进入山洞,到达洞的另一边,然后折返回来,路看似一样的路,但在日落时分的特定时间,山洞的南向入口处就会连接上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并存空间,那个空间就是你现在所站的地方。” “所以如果我们回去的话,首先到达的会是山洞的南向入口?” “是。” “出谷也只能在日落时分?” “任何时间。”墓埃警惕地打量着视野渐宽的周遭,他们已经全然下到山谷了。 “这样子...那活死人...”舒恍然想起了什么,他怔了一下,“啊!是呀!活死人骑士!他们和活死人骑士一定有什么联系,你属下的黑色骑士!” 往事景象瞬间擦过墓埃脑间,他收回四下打探的眼神,不是很想跟面前这个多嘴的人说话的表情,“早就由追踪者威多铎接手了。” “追踪者,我听说过他,据说这些年是他在暗中培养黑色骑士,他让他们变得更骁勇善战,也更凶残,每次提到他们我都不寒而栗,他们就是恶魔、骑着银马的死神...” 墓埃停了下来,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在这里还有一条死亡法则,就是如果你想死得早一点,尽你所能的谈论活死人骑士吧。” 猎人舒用双手捂住了嘴,然后闷声说道:“原来他们真的产自这里?是你带他们出去的?是你...” “噢闭嘴吧,蠢货。”墓埃斜摇着头十分不耐烦了。 “瞧吧,我敢打赌,对于以往那个征伐者墓埃你是怀念的,你不能否认你自己与黑暗可以融合得很好。” “我从来就没否认过,”墓埃瞥了他一眼,目光犀利地盯着前方,“那么你也应该清楚,现在的我依旧可以让你离死亡更近一点。” 猎人舒不再做声了。 第111章 活死人谷的日常 山谷里嘈杂的人声已经清晰可闻,猎人舒睁大眼睛仔细瞧看,暗中庆幸这些居民真的跟普通人看起来没什么两样,气氛还很活跃,完全跟死搭不上边。不远处一批穿草绿色连体衣裤的女人们大幅度奔跑着,另一批穿水蓝色褂子的男人张牙舞爪跳着舞,兴奋得跟得了疯病一样。 他们走近人群,舒心中的恐惧很快退去了,因为他进一步看到的是一个个穿戴破烂、满身污秽、毫无攻击性的居民,举止投足无不彰显着他们糜烂的生活常态。他们之中,面部表情要不就是夸张到像患有某种精神疾病,要不就是呆滞得像在梦游...他们三五成伙的交谈着,绝大多数手里还都捧着酒杯,里面的酒洒得到处都是。 出于好奇猎人舒走得更靠近、观察得更投入了,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几个体格肥硕的胖女人,她们的笑声就跟受了惊的驴子差不多少,一边前仰后合地笑着,一边对那几堆滚在泥地上斗殴的男人指指点点。地面泛起的尘土飞扬到旁边盛着刚刚挤完的新鲜牛奶的方桶里,方桶旁站着一位眉目清秀的少女,至少她安静的时候是值得这样称赞的,当她正开始扯着嗓子放声高歌的时候,面部是野兽比不了的狰狞,但是她唱了没两句便受到干扰,一块去了皮的香蕉砸在少女后脑勺上,因为她吵醒了身后正在酣睡的醉汉,那醉汉正梦着他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美满生活,为此他的前半生大把时间都花在了睡觉上,或者说是每天只腾出一小点时间用来清醒,但他不应该因要惩罚吵乱他美梦的噪音制造者而顺手抢走一个小男孩手里的水果,这样一来他不得不捂着耳朵隔离开男孩母亲的高声谩骂和诅咒,这时男孩的父亲也走了过来,打断了孩子母亲的谩骂,两个人开始兴致勃勃地讲述着什么,然后男孩父亲拉着男孩母亲要往他们右手方向的小木屋走,扭头谈话时不经意向后的一瞥又让他停下了脚步,并在同时惊喜地扬起了眉毛,他转过身来滑稽地咧开大嘴,露出沾满污渍的两排黄牙。“嘿!”男孩父亲瞪着墓埃,第一反应是想要大声喊出这位来客的名字,可明显他的记性跟不上他的热度了,他只好尴尬地顿了顿,下巴颏压低,换成用手指着了,聪明地直接用第二人称代替名字喊出声来:“...你!” 完全出于躲债的本能习惯墓埃下意识滑步到猎人舒身后,他以为是遇上了哪个曾经得罪过的主,在这里自己惹过多少是非墓埃心里还是比较有谱的。 “喔,是你。”他从舒身后张望了一阵子,想不起来眼前这个人和他有什么关系,不过看那人笑得那么灿烂,该不是什么棘手问题,于是他很配合也伸出一只手迎面走过去。 他们握了手后,男人兴奋地说道:“好久不见,记得上次见你是在十几年前,你说你叫什么嘞?一长串,还真的记不起来了。” “喔,是啊。”墓埃搪塞地附和着,脑袋里也记不起来自己曾在这里用过什么化名了,他造假的身份多了去了。不过十有八九这位应该是曾经他利用过的却又同时成功地让他们以为是自己受了益的众多呆头鹅之一,具体是哪一个呆头鹅他就没有印象了,“不重要,不重要。”他继续笑着说道,心里很满意,这就是他要达成的效果,一些时候,一些场景,不被记住或是混淆视听往往会省去一堆麻烦。 “那你还记得我么?”男人满怀欣喜地看着墓埃。 不用想墓埃都知道自己当然记不得,他微微皱了皱眉,然后礼貌地笑了笑,“...记得,记得...啊哈!还没向你介绍我的朋友,他叫舒,猎杀吸血鬼一直是他引以为豪的事业。”说到这,猎人舒惭愧地瘪了瘪嘴,他知道墓埃又是在调侃他。 “哦,哦,哦...”男人拉长的音调听起来怪怪的,“那一定是对吸血鬼情有独钟了。” “嗯?”舒疑惑地看着这个皮肤粗糙、穿着水蓝色上衣的男人,“情有...” 墓埃打断猎人舒要发出的疑问,压低声音跟他说:“这里人的思维跟我们有点差别,你别多嘴。” “嘿!蠢猪!你在那磨蹭什么?还不快走!”孩子的母亲开始在对面凶吼了,于是男人连告别的话都没说直接转身大步奔了过去,朝小木屋走去。 “我觉得这些家伙挺有趣!”猎人舒有点兴奋,他被这里神经质的亢奋气氛感染了。 “那你待在这吧。”说着墓埃也朝小木屋走去,不时四处寻视两眼。 猎人舒略表遗憾地看了看不远处跳着新奇舞姿的几名女子,他没法加入她们了,那舞蹈他从没见识过,的确很吸引眼球,就像几个癫痫病患者的癫痫犯了一样。“仙人掌,等等我!” 同样在这里墓埃叮嘱过猎人舒不能直呼他真名,他能用真名的地方也着实不多。 当他们走到木屋门口的台阶前,麻烦来了。门被两个体格硕大无比的女人推开,年龄三十左右岁,神情献媚,举止放荡,好不约束地把手勾搭在墓埃和猎人舒的肩膀上,不老实地来回摩擦着,粗壮的臂肘往他们胸膛上挤靠挑逗,他们承受不住她们的重量,被挤兑得直往后踉跄。 “要干嘛?”猎人舒不解这一番行为,呆愣地看着面前两个体格可以装下两个自己的女人。 “呦,看不出来么?”唇边长着一块黑痣的大体格女人表情媚俗地贴近着,“多么俊俏的脸蛋喏。” 墓埃一边用手抵挡着她们的热情一边把脸凑到舒的耳边轻声说道:“带你来到这里,我就必须负责任地告诉你,我们面前这种女人是活死人谷里最不能得罪的一类,如果你还想活一阵子,什么都别说,只管点头,明白?” 听到墓埃严厉的警告猎人舒慎重地点着头。墓埃满意地笑了笑,然后对着女人用手指了指自己、摇摇头,又指了指猎人舒、点点头,猎人舒也配合他点头,两个大体格女人心有领会爽快松开了墓埃,挤馅饼一样两个一齐拥向猎人舒... 墓埃一身轻松走上台阶,走进了木屋。 第112章 屋科屋里非伢辛 那个被妻子吼走的男人记得不错,距离墓埃上次来到活死人谷已经有十七年了,这里丝毫没有变,墓埃也没怎么变,顶多就是比以前老了几十天光景,太多的事在这几十天里爆炸一样爆发,而这里,安然如故得不像话。一个完完全全与外界隔离开的世界,这是一部分人向往的胜地,也是另一部分人唾弃的狭域,墓埃则排除在这两者之外,就像他不对任何人抱有好感一样他也不对任何人持有偏见。这就造就了他最佳的冷漠。 他快速穿梭过两堆拥挤的人群,朝尽头里面走去。 这个木屋的容量要远远超出它从外面看到的大小。墓埃走到尽头的过道,掀开最里一个隔间的门帘,先是小心地探了探身子,然后便很自然地走了进去。 隔间的空间不算小,能东扭西歪放下八张饭桌,方角圆角参差不齐,三五为伙的小团体分别围绕在各自的方桌前,交谈得都很投入,有的神情激动,有的面部肌肉紧绷,仿佛旁边有个沙袋他就能挥一挥拳头出气一样,还有一个方角饭桌旁四个人放声大笑,对比之下显得他们的话题不是那么压抑,笑容的扭曲度更倾向于是他们的某一个诡计得逞了,所以他们顺时针一圈相互交换了杯子,再顺时针一圈每个人往手里的杯子吐上一大口吐沫,再顺时针一圈交换一饮而尽,这种独特的庆贺方式该是新兴起的,不然墓埃不会因为以前不曾见过而感到反胃。 最中央是一张体积最大最长的檀木桌,桌子西面长边站着一排穿红色套装的男人,墓埃知道活死人谷的人是根据衣服颜色划分等级的,这帮红色的家伙是最不能得罪的角色,他们的蛮横无理可视为理所应当,这是他们的红衣特权。他们这才开始玩一个经典的斗酒游戏,每个红衣套装的男人前配一个高脚杯,桌子上站着一个酒童专门负责倒酒,酒被那动作娴熟的孩子挨个杯倒满后,红衣套装男人举杯畅怀饮尽,然后排着队一个跟着一个钻进桌子底,从桌底下匍匐穿过后回到桌子西面长边再次站好一排,酒童继续倒酒,男人继续喝酒,喝完继续钻桌子,一轮又一轮过去,一个又一个男人醉倒,留到最后的那个就可以拿到所有参与游戏人赌出的磨牙化石。 墓埃瞥见角落里仅剩的一张空的三角边桌子像见到了旧识一样愉快地跑过去,可就在他坐下的同时一个抹着浓妆的女郎正巧也占上这个位置坐到了他的对面。 “噢,俪媞,是你?”墓埃还记得这个看起来有二十多岁的女人,他先是一副惊喜的表情随即又换作一副遗憾相,“很高兴再见到你,不过这张桌子我已经有约了,很抱歉...” “这里还有一把椅子呢。”女郎拉过来三角桌另一边配套的木椅面不改色地说道,嘴唇一直保持着既甜美又强势的微笑,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墓埃,仿佛眨一下眼的时间墓埃就会从她眼前消失一样,不过这不是无缘由的,上一次墓埃就是在她一眨眼的工夫溜掉了。 “我约了两个人。”墓埃也保持微笑地说着,仿佛双方在进行一场温柔的微笑战。 “那等他们两个来了我站到你旁边就是了。”俪媞笑得更媚艳了。 “那样不太好吧...” “那就我坐你的位置,你站旁边。” “不不,我的意思是,在我们谈话的时候有人在旁边不太好吧...” “那我们俩就换个地方谈。” 墓埃早该想到他和她之间根本不是一个思维,便无奈地揉揉额头,一个胳膊肘支在桌面上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放在桌沿,手指轮换着起起落落。 “乔也施贝哈南-率瓦西耐特,我知道你很想知道这些年来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你绝对没有我想知道这些年来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更强烈哪怕那么一丁丁点,所以,首先,快跟我讲讲你的经历!”俪媞满是期许对望着墓埃。 她的记性还是这么好,说话还是这么溜啊...墓埃心里想着,“乔也南...什么?”他张嘴问她,这个又臭又长的名字长到他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包含在他捏造的众多名字之中,现在他记得比较完整的除了“仙人掌”外就是“屋科屋里非伢辛”这两个常用的了。 “看着我的眼睛,墓埃,看着!告诉我,从我的眼睛里你看到了么...”俪媞深情款款凝视着墓埃开始了她爱意的传达。 墓埃微微皱着眉头,认真地对视着她双眼,过了几秒钟,他抬手捋了捋头发,他希望她的眼球再大一些好了,兴许还能看看他鼻子上的疤褪没褪去。 “墓埃!何必扫兴呢?你喜欢我发脾气的样子?这次你别想再逃,我会一直看着你!我要...” “嘿...屋科屋里非伢辛,你好像不清闲喏。” 墓埃回过头,木屋的持有人之一何彼一个手指熟练地转着个圆环,一瘸一拐朝他走来。 “嗨!何彼!好久不见。”墓埃很是欢喜再见到何彼这邋遢哥们。 “嘿,漂亮女士,我能借走你朋友一会儿时间吗?”何彼对俪媞说,语气倒不像是请求。 “当然,整间屋子都是你的。”俪媞不快地做出让步,不过她只能让步,否则在这里的成员资格就要不保了,那将意味着她再也进不来这里。她把目光钉钉子一样钉在墓埃身上,最后留下一句“我在外面等你”就走了。 “我就知道你是来为我解围的。”墓埃愉悦地把手搭在何彼的脖子后面,不无调侃的腔调,“看上去状况不错啊,你搞的那东西成了?” “哪这么快?等着吧。等你忙完你的事有空找我,我带你瞧瞧,”话正说着,他们出了隔间,拐了个弯,进到一间门嵌在墙里可以无缝连接的隐秘小房间里,“我还有的忙,先走了,他们就在里面。” 第113章 墓埃的决策 “她怎么样?”塔央看到墓埃迫不及待越过岱普诺关切地问道。 “谁怎么样?”墓埃事不关己地漠然反问。 “焕-汀,她现在在哪?她还好吧?” “还行吧,进了一趟地下魔狱,去了一次吸血鬼集中地,坐了一白天的牢,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匕首刺进了心脏...总的来说...”墓埃双手摇曳着然后合十拍了一下,“还算顺利吧。” 这一串简述的最初一个环节就已经把塔央惊得瞠目结舌,后面的内容便是很缓慢很缓慢地进入她脑中,让她迟钝得没了表情。 “..这都发生...什么...匕首,刺进心脏?我不相信!我才不信,她死了!”她终于从脑子里搜集出一串可以凑成语句的词汇。 “谁说她死了,亲爱的,我明明说的是她发展得很顺利。”墓埃别有意会地瞥了一眼岱普诺,岱普诺倒是很快心领神会了。 “她做到了?”岱普诺问,嘴角划过一丝浅笑。 墓埃点点头。 “她做到什么?”塔央问。 “按照自己意愿进出未知领域。”墓埃轻描淡写说了一句,然后走到窗边透着帘子向外观看。 “我还以为你对你自己提供的会和地点很自信呢。”岱普诺倚坐在桌面上,他又把目光放在塔央身上,柔软了些,“放心吧,塔央,既然墓埃说焕-汀没事,她就没事。” 塔央紧蹙的眉头稍微放松了些,“可她被抓进了地下魔狱,她?” “那是她以为你也在里边,所以想进去和你做个伴。”墓埃洒脱地转过身,笑着调侃。 “她是为了救我进去魔涯巢穴?她...”塔央的眼眶已晶光闪闪了。 墓埃就是受不了小女生间动不动的感情泛滥,掉眼泪跟家常便饭似的,他撇了撇嘴,“如果这也可以称为救的话。” “行了...我刚才看见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岱普诺说。 经这么一提醒墓埃才算想起来被他坑在木屋外进不来的那位吸血鬼猎人,他叫塔央帮他带猎人舒进来,当塔央转身离开的时候他注意她背后别着的新奇物件,于是跟岱普诺使了个眼色。 “她很适合用鞭子。”岱普诺对塔央身后代替了剑的长鞭和墓埃解释说,他见识过塔央耍鞭子的身手,还算不错。 墓埃叹了口气,话锋转向这位食泪人,“你之前说你的能力有限,我以为你只是谦虚谦虚,没想到是认真的。” 岱普诺知道墓埃这是在为蒙及莫大漠失手的事数落他,其实不用墓埃多言,他自己也对这次的失手匪夷所思,想不明白纰漏出在哪,他们的每一步竟背道而驰的发展,就像是为魔族做了垫板。“这次算在我头上。” 墓埃嗤了一声,“不管怎样,追踪者拿到了,情势对我们愈发不利。” “也不光是不利,焕-汀那边不是发展得很好么,香水伊看得还是不错,这个女孩拿起来了。” “经过这么多番刺激,死人也能刺激醒了。” “中途是得到谁的帮助了么?” “小罗宾的老子,罗宾-伍诺。”墓埃邪笑了一下。 岱普诺点点头,这就想得通了,刚才墓埃是提到他们去了吸血鬼领域,“他还好吗?” “很好,死得其所。” “死了?” “死了。”墓埃漠不关心地说着,“记得么?‘既是传承者,也是终结者’,方法受到了未知领域的联合诅咒,只能有一个人掌握,现在这个人就是焕-汀了。” “她许诺他什么了么?”岱普诺是在为焕-汀着想。 “你指的是许诺继续传承的事?没有,发扬这一次就够了,老罗宾倒是看得很开,没有那么大野心,不过他要是真要求她了,她那经不起感性的脑袋一定会把头点下来的。” 这时塔央领着猎人舒进来了,猎人舒嗅出了不一般的味道,但又不能确定这间屋子里弥漫的是不是吸血鬼的气息,当他把目光锁定到岱普诺脸颊上后全身不寒而栗。 “你,是食泪人...” “而你,是双面人。”墓埃插嘴说道,很喜欢这种新颖的介绍方式,简单、明了。 塔央奇怪地望着猎人舒那张男人的面庞,不明白墓埃瞎说什么。 “噢,是这样的。”猎人舒因为墓埃当着他朋友的面介绍自己,还是这种很具特征性的介绍而感到荣幸,当即便在塔央面前演示了一次他的换脸,以示对墓埃的殷勤。 这对多数人第一次见识所起到的不可思议的效果是屡试不爽的,塔央也不例外,她问舒:“你中了巫术?” 墓埃笑了笑,“他是中了自己的巫术。喜欢女人面庞的男人,碰巧又有一副胸部不发育的女人体格。”墓埃说出了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实。 “也许可以这么讲。”猎人舒露出灿烂的微笑。 塔央皱着眉头,这令她难以接受,“那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呃...” “男人。”岱普诺替舒回答了这个令他难为情的问题,“我想我们可以回到正题上了,焕-汀知道怎么找到这地方?墓埃?” “差不多吧。”墓埃回答。 “那我们就在这等她。”塔央说,心里很高兴。 四个人两两面对着坐到桌子两旁,谈论的气氛变得高昂起来。 “现在,泪竹的事算有了一半着落,至少在有月亮的晚上焕-汀和泪竹有了避风港;而我们呢,没能拿到遗址石碑,这倒是我没考虑在内的,”墓埃说正经的也不忘再揶揄岱普诺一次,“就没拿到吧,计划还是可以向下一步进行的。” “下一步?”猎人舒这个半路凑进来的迷糊地听着,他都不知道这个计划要对付的终端对象是什么人。 “下一步可以由我单独来做。”岱普诺用灰色手帕缓缓擦拭着眼角下的泪液,头微侧,眼眸下瞥,侧面的轮廓美轮美奂,只是他自己从来没意识到这些。正好可以只用不经意的一瞥就能瞥见这一角度的位置上,塔央不时将头转向他,平静地望着。 “你自己大概不行吧。”墓埃实事求是地分析道,“你有法子了?不会是之前的那个?我不大认为成为透明人的阄会被我们抓到。” 塔央有点跟不上他们两个的思路了,“等一下,我们可以一步一步说吗?下一步我们要对付的是什么?” “活死人骑士。”岱普诺低声说道。 “哦!你的活死人骑士!”猎人舒几近欢呼雀跃地冲墓埃喊出来。 墓埃无耐地瞥了一眼舒,“是威多铎的,行么?” “不管是谁的,要对付活死人骑士怎么都不可能是一个人啊,这未免太降低征伐者墓埃的名号了,毕竟以前他们还是...”猎人舒又是对着岱普诺说又是对着墓埃说的,话匣子打开了。 “得了得了,你先别说话吧。”墓埃做出个堵住他嘴的手势,然后看着岱普诺和塔央继续说道:“直接对抗无疑是吃亏的,所以可以迂回一下,耍点小手段...” “成为透明人是你们的想法?”塔央问。 “太古老的巫术,不适合,况且我认识的女巫都快被我得罪光了。”墓埃摇摇头。 “真的有这种巫术?透明人,就是幽灵么?”猎人舒问。 “完全两种存在状态,你不懂的一会儿再问行么?”墓埃很客气地果断打断他,继续说,“我有个想法,但需要确定一下可行性有多大。” “跟谁确定?”塔央看着他。 “巅亡人。”岱普诺说。 “这就是我们到这来的原因。”谈到这位叫巅亡人的旧识墓埃脸上莫测感毕露,在他得知岱普诺失手后,巅亡人是他现刻唯一觉得会看得顺眼的人。 第114章 委曲求全 “你为什么叫她师傅?”月夜下趁着巫女坎西玛走在前面跟他们拉开有一段距离,梭朗压低声音问盖蒂儿。 “你现在不也是她的学徒么。”盖蒂儿表情自然、话语直白地回他。 梭朗想说他是为了她才这样做的,可他一想这再明显不过,她是知道的,没必要总是放在嘴边上强调这些,他本来就抱着不希望她有任何负担的初衷,于是他吞吐了一下,瞟了一眼坎西玛的背影,“放心吧,我们迟早会摆脱掉她,我会有办法。” “什么办法?”说这话的时候盖蒂儿脸上虽没有笑,心里确是笑了的,她笑梭朗现在这般狼狈竟还不忘逞强。 “去到粲尼罗你就知道了,现在还不能说太多。” 盖蒂儿全当这是梭朗的一句逞能话,根本没放在心上,也没打算继续追问。 “你对她说的那个变成透明人的巫术了解多少?我看她总是拿一张烂纸看?有关系吗?”梭朗问。 “那张纸是从传统巫术手记里撕下来的一页,她说那是她的传家物件,为了确保起见她只把她现阶段能用的撕下来带在身上,整本手记上千页呢。” “那上面记录了变成透明人需要的项目?” 盖蒂儿转了转眼睛,觉得告诉他也无妨,反正他是要参与进来的,“挺复杂的...蜡烛的熔化态,天然雨水,”盖蒂儿顿了顿,她的脑子只要是记住三个词以上的内容就得费力转一转了,“还有...还有,水果酸三到五滴混合白醋八到十滴,还有...金丝雀的眼珠一颗,这是一个人的用量,还有...噢,还有就是朦迷魔法液,坎西玛说配制原理和使用方法跟筑梦师筑梦时一个样,所以当我跟她谈到你是筑梦师那会儿她大吃一惊。” 梭朗很用心地把刚才盖蒂儿的口述内容记在脑袋里,“这么说,她还不会配置那种魔法液吧?其它物件倒是好办...” “不好办呐,一定得是火焰红毛金丝雀的眼珠才奏效,一般都是黄毛的,而且我们一下就要弄到两只。” “两只?她自己变干嘛要祸害两只?”他的话问出来后忽地意识到刚刚盖蒂儿话里的“我们”两个字,“我们?”他惊讶地望着她。 “三个人需要三颗,就是两只金丝雀喽...” “我们为什么也要?” 盖蒂儿忽然意识到梭朗的立场,“那就是一只。”这样说就很灵活了,看听者怎么理解,如果梭朗觉得盖蒂儿不应该参与这种怪异的行动中去,那么可理解成仅仅就是女巫需要金丝雀的一颗眼球,对应一只金丝雀;可如果在盖蒂儿自己的主观意愿里,她想要参与进去,那么就是需要两颗眼球,也对应一只金丝雀就够了,所以她这么对他说存在歧义但巧妙地避免了争议。 在梭朗认为盖蒂儿当然不会与那个恶毒的女巫沆瀣一气去尝试那样的身体变化。 “她有把握吗?”当是默认盖蒂儿不会参与这件事,梭朗又继续问道。 这也正是盖蒂儿担心的,但是如果什么事都抱着担心的态度那就什么事都做不成了,她倒是信奉水到渠成。 “不知道,再说吧。”盖蒂儿搪塞着回答。 梭朗看着盖蒂儿比之前又瘦削了一圈的脸庞,想说些关怀的话,可他该以什么身份去说呢?他吞吞吐吐要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了不止一次,他走路尽量不摆臂,以免那两只刻有斑驳疤痕的手映入眼帘以不断提醒他:他已经被毁了。 这段气氛尴尬的沉默里梭朗精神过于集中,没发现走在前面的女巫坎西玛已经等他们站到一起了,故而当他侧脸瞧见她的时候差点叫出了声。 “前面有个栈地,你们能不能快点!好像我们还有几百年可以耗一样!”明明是气急败坏的口吻却还是从坎西玛笑着的嘴里说出来的。 他们三个买下了一辆马车,驱马驾车的体力活交由梭朗来干了,他拿着马鞭坐在前座,坎西玛和盖蒂儿坐在后面的车篷里。 “嘿嘿嘿...稳当点。”坎西玛对梭朗嘱咐道,“很遗憾吧?” “什么?”梭朗微微侧了下头。 “没什么...年轻人,你有喜欢的人吗?” 真是没想到这个巫女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来,梭朗猝不及防地晃了两下脑袋,既不是点头也不是摇头,因为毕竟她是当着他喜欢的人的面这么问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有吧...”他终于以那种穿透力很弱的音量说了一声。 “有就是有,还有、吧?我猜呀,就你的面貌,追求你的女孩子过去有不少吧。”坎西玛累着双下巴,勾着肩咯咯地笑着。 是被这个女巫说中了,从小到大梭朗的好面容和惹人爱的个性使他身边一直都不缺少玩伴,尤其是女孩子居多,但是他有些时候喜欢享受独处时光,可能连续一两天把自己关在一个小屋子里不吃不喝,全心钻研筑梦的细节。在粲尼罗完全沦陷魔族之前,他虽然是让蒂-汉留塔过户到朋友家的养子,可也算养尊处优。他的第二位养父也是个小有名气的筑梦师,不过要是放在汉留塔旁边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好在他的第二养父不受追求名声的压力所累,筑梦止于会而不精,不靠在筑梦上的造诣诠释生活的全部意义,物质生活丰腴、过得滋润就够他一家人满足了,他们心地倒也善良,对待梭朗跟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好。 想起这些往事梭朗心里又开始难受了,都不复存在了,就连他自己都变得不完整了...他回头狠狠瞧了一眼坎西玛,“拜你所赐,那也都是过去了。” “不要灰心丧气,年轻人,风华正茂的好时候你还没临到呢,你这才多大啊?” “没临到也不会再有了。能别跟我谈论这些了么?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梭朗毫不客气地说道。 坎西玛又是嘿嘿笑了两声,看着盖蒂儿,然后身子向后一仰睡去了。 第115章 搜寻巅亡人 如果对猎人舒来说有生以来见到过的最美地方在何时何地的话,那么答案就是此时此景了...皎洁如雪、纯粹至清、光泽姣丽的白茫茫一片花海,竟能有使单调的白美出此种引力的景致,初来咋到的猎人舒和缪塔央不禁为之叹为观止,只是塔央道出了美景里唯一的美中不足,“这些花没有一点香味儿。” “就跟这里的人没有一点人味儿一样。”墓埃顺口一说。 这些花普通人极少见过,长条的花瓣挺实而有型,生长弧度柔婉,又不失坚毅线条,花枝高到大腿根处,每一个单只傲娇着盛放,无数只交错凛然而壮观,花茎的绿叶不是嫩绿色彩,略有暗墨,反倒与纯粹之白映衬得极好,免去了对比太鲜明就会显得格格不入。 岱普诺、墓埃、塔央和猎人舒四人穿过白色花海,只是在行走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原本被他们当成是稻草人的家伙动了一下,惊得他们止停住脚步。 “噢...有人。”猎人舒拽了拽墓埃的衣摆。 像稻草人的家伙衣服浑身上下竖条纹白绿相间,斜眼窥视着这四个要穿越花海的人,距离他大概十几米远的位置上还伫立着另一个同样装束的家伙。 “不打紧,我们只管走就好了。”墓埃说。 “他们不是派遣在这里专门禁止外人进入的吗?我们会不会...”塔央问。 “不会,我们看起来像外人么?不像。他们根本区分不清。”墓埃十分确信地说着。 “那为什么还驻守在这?” “初衷是要防御,只不过手法就是见人来给个严厉的眼色,觉得外来人见到这眼色就会心虚然后退步,谷里人就不当回事继续前行,所以你心里想着你是谷里人继续走他也瞧不出来。” “他们的思维就这么简单?”塔央看着岱普诺以便从他的表示求证墓埃刚刚的阐述是否靠得住。 墓埃笑了笑,“活死人是很简单,但是简单也很粗暴。所以别傻站在这不动了行么?”他抬手催促着挡在他和猎人舒前面的塔央和岱普诺继续前行。 花海的尽头另一番截然不同。 他们低头朝望,数量不清的棺材浸漫在清澈的水湾之中,令人瞠目的是棺材呈现出的五彩缤纷,各式各样,不像是棺材了,倒像是被放大了看的一个收藏家收藏的无数只精致礼盒,只不过盒子里装的东西可不那么可爱,趁着傍晚到黎明来临这段时间盒子是空的,墓埃觉得得抓紧了,他拨开挡在他前面的塔央第一个跳上了水湾里可以垫脚的石头,从一个跨到另一个,石头的表面刚好出头过水一点点高。 塔央紧跟着也过去了,然后是猎人舒和岱普诺。 塔央注意瞧看着墓埃搞什么名堂,明明说来找人,怎么跑到遍布棺材的地方来了... “墓埃,你找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吗?”猎人舒的疑惑从来不会在脑子里忍住过三秒。他望着墓埃一个接一个地打开棺盖往里探看。 “别闲着你们。”墓埃说,“我们分工一下吧,中央向外辐射原则,就以我们现在站的位置。” 说完墓埃又开始俯下身埋头掀棺材盖,他已经走到了水湾最中央,他负责检查中心处位置的棺材。 “我们在找一个死人?”猎人舒抱怨着。 “错,他可是这里为数不多的活人,他倒想成为活死人。看看棺材里有没有机关板,有就吱个声,伙计们。” “这水能碰么?”猎人舒又问,来回揉搓着他纤细的双手。 “不是水,是睡气。”岱普诺说。 “睡气?气体?可这看起来就像水一样。” “眼见不一定为实,这你不知道么?”墓埃揶揄道。“快点下手吧,伙计,你的个性越来越偏向另一面发展了。” “哦哦...真凉!”猎人舒把试探着伸进睡气的手又嗖地抽回来,“真凉。” “这个我们要找的巅亡人他怎么样?”塔央问。 墓埃仰了仰头,开始厌烦了她和猎人舒连珠炮似的发问,可就是不办实事。“什么怎么样,又没要你跟他相爱。” 塔央不悦地撇了墓埃一眼,然后看着岱普诺。 也在俯身探瞧棺材里部的岱普诺余光发觉了塔央转投向他的疑问,“只要你能够做到与巅亡人相处融洽,以后跟任何人相处都不会有问题了。” 墓埃浅皱眉头,“这种形容很不错。”他立定盯着塔央和猎人舒,“从黎明到日落之间的这段时间是活死人的死亡时间,在那期间他们都会回到这里来躺进各自的棺材,不允许任何打扰的状态是很可怖的,所以你们两个的问题先放进肚子里头一时半会儿烂不掉。” “活死人能有多恐怖,只不过是一帮没脑子的家伙。”塔央突然说了一句,语气跟她以前不太一样。 “你来过活死人谷?”岱普诺看向她。 “没有,听说过的。” 墓埃有所领会地点点头,“忘记了,你来自那个遭受不幸的悲惨魔法大家,很多事情会有所耳闻。” 墓埃的话说到这里气氛安静了下来,岱普诺瞥了他一眼,塔央低下头,然后又慢慢抬起,眼神严凛地对望着墓埃,“没错,局外人面对当局者的遭遇唯一慷慨愿意做的就是说上一句悲惨,谁也不会感同身受存有一丝苦痛,不冷嘲热讽就是最大的上限了。” “他没有恶意。”岱普诺平和地替墓埃解释。 墓埃的确只是随口一说,他向来如此,“额...我提出抱歉,我把话收回。”他做了个手指封住嘴巴的手势就继续埋头于掀棺材上了,四个人再也没有对话。 回忆起自己的不幸,塔央不再周而复始地伤感掉泪,只有用凌厉的目光掩盖住可以显示懦弱的一切。 第116章 地屋的主人 猎人舒打开又一口棺盖,一只活物从里头蹿出来吓得他撒手一扔,棺盖砸得哐当响。 “噢,忘记提醒你们这里常有可爱的猪头鼠出没。”墓埃马后炮地告诉大家。 “咬人吗?” “有牙的应该就咬。” 除了猎人舒其他人又开始继续搜寻着,最后终于是墓埃找到了,他在塔央的区域找到的,“说明你们没有抓住要点在找啊。”他把棺盖彻底卸下,另一只腿也迈进去,他拨开里层活动的木板,岱普诺走过来和他一起将暗板卸掉,一个只能容一人进出的黑洞显露了出来,下面连着很深的地道。 “快进吧,黎明要到了。”岱普诺脸色不是很好,墓埃特意瞧了他一眼,推断着他们几个在这个食泪人身边还能安全多长时间,虽然他不怀疑岱普诺的自控力,但他深谙食泪人难以捉摸的秉性。 墓埃首先跳下地道,随后是塔央,猎人舒,岱普诺善后。 开始一段他们基本上是滑掉下去的,没有足够落稳脚的地方也就没用怎么走步,地道平缓了后明显感到空气稀薄,气味也很怪,说不上是香还是臭,摸黑走到尽头就是一道做工粗糙的硬板门,至少从用途上看这只能叫门,想想从地上通过这个狭窄阴暗的地道移运进来一扇门并不是件易事。 “这个地道够陡的,再上去一定不容易了。”猎人舒回望着说。 “不着急上去,我们还得多待一阵子呢。”墓埃随意搭着话,心情很愉快。 “咚咚咚!”他敲打着门板,“嘿!巅亡人,很不幸,你有几位访客。” “别出声!让我猜猜你们是谁...”从里面冒出一个男人粗旷的声音,但这声音的语调时而高亢时而轻扬,听起来断断续续的。过了好长一会儿里面才又冒出来一句:“开倪!是你!我猜的没错,就是你!” 墓埃皱皱眉头正要张嘴回应,可随着里面话音的落下门就被一把打开了。 塔央和猎人舒向里投去好奇的目光。 “墓埃?墓埃!”一个额骨突出,小眼睛,蒜头鼻子,蓬头垢面的家伙瞪着他睁不大的双目看着墓埃,又看了看岱普诺,“岱普诺?”然后感觉更加奇怪的看了几眼塔央和猎人舒,他已经好久没见过这么多正常人了,顿时有点反应不来。 “是的,正是我,我们。”墓埃还是不很能习惯地瞧了瞧他上衣袋里、裤袋里上下左右爬蹿的小猪头鼠,吱吱吱吱的声音萦绕他全身。 “你怎么不回答你是谁就让我给你开了门!” “喔?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你就迫不及待的把门打开了,这不能怪我。”墓埃没说什么客套话就把他的手从门框上挪开,擦着这屋微胖主人的衣襟轻盈的走了进去,“别闹了,我知道你是欢迎我的,还有岱普诺,至于其他的人可以让他们凑个热闹,反正待在这鬼都找不到的地方常年也不会有访客的不是么,一个人多没意思。” “哦哦,一个人,的确没意思,所以我只喜欢独处。” 这话听起来有些逻辑混乱,但这几位新来的客人没人想要尝试跟屋子的主人争辩一下。 “你就是巅亡人?”塔央问。 “是的,没错,是的,我就是巅亡人。巅亡人?人们一直都这么称呼我吗?”这家伙的音调忽升忽降,导致有的字音需要很仔细听才能听得清楚。 猎人舒注意到他的下巴,尽管有一圈乱糟的胡子,依旧能看到一大块暗红色印迹,“胎记?”他边比量着自己的下巴边冒昧地问道,疑惑在他脑里憋不过三秒钟。 “胎记?是的,胎记。所以你们从不要向我一样,养成一个总爱用舌头舔下巴的习惯,这样不好,时间长了就会发现你的下巴上…嗯,就是这样。”他喃喃的说着,不由得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抑扬顿挫的怪调子依旧。 猎人舒听得一塌糊涂,他凑到墓埃身边,“我怎么听不懂他说话。” “一向前言不搭后语,你会慢慢习惯的。” 这是一间不算拥挤、扩展得很好的地下之屋,可见之范围内就有三个房间,来客正四下观看着,突然哪里爆出砰的一声响,是什么东西爆炸了。 “什么?什么!”舒吃惊地寻视着。 “是的,一点点小动静。”巅亡人走到挨靠柜子的一张圆桌前,拉过来房间里唯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他安静思考了一会儿工夫,抬眼望着他们四个,“你们怎么不坐呢?” “我想还是站着比较好。”墓埃客气地回答,他们几个人就唯一有座的巅亡人围绕过来,岱普诺靠在近处的墙壁上,猎人舒在摆弄柜子上的石头,塔央直挺地站在桌前,墓埃则一屁股坐到了桌面上去,“怎么样?我说过我可能还会再来找你的。” “是的,你说过,是的。有什么我想知道的要告诉我,就尽快说吧。”巅亡人用手指打了个响,突然一只黑猫凭空窜出来,吓了他们一跳。 “你的宠物还没死呢。”墓埃挑剔地看着这只又大又肥、右眼有一圈白毛的黑猫享受着主人的挠痒。 塔央则更加注意着巅亡人的身体细节,他右手缺了小母手指,左手小母手指处却补偿般多长了块畸形肉,类似第六手指,还真是蛮怪的。 “它很爱我,所以它不会离开我,你说呢,黑漆。”猫咪嗔着小下巴舒适的回应更让巅亡人的笑容里充满欣慰,他这只猫的确跟了他好多年。 墓埃也想伸手去摸摸,犹豫了一下又算了,他可不想在身上多几道肥猫的爪痕。“准确的说,应该是你这有我想知道的事情,你还记得吧,嗯?”墓埃会意着巅亡人。 “当然记得,当然。你指的是什么事?” 墓埃无奈抿了下嘴,“就是...” “就是那个让泪竹重现的女孩,究竟是怎么回事。”岱普诺严肃地看着巅亡人,“我希望你已经获知了原委。” 听到这塔央和猎人舒也都聚精会神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地屋的主人。 “哦,那个女孩。”巅亡人忽然来了精神头,“是的,一个奇怪的女孩。” “说实话,几次接触下来我并没看出她有什么与众不同,除了她的感情更丰富一点?”墓埃说。 “说到感情丰富与否,那是你的与众不同。”塔央不无暗讽也不无报复心态的揶揄了墓埃一句。 墓埃无辜地看了她一眼。 “她是我见过的最勇敢、最善良的女孩儿。”塔央接着说道。 “这的确不可否认,她是个好女孩儿,”岱普诺也说道,“但对付魔涯如此巨大的重任靠的不能是善良和勇敢,焕-汀只是一个普通人,夺走她的命是轻而易举的事。” “对呀,在魔力方面,我都比她强,为什么不是我。”猎人舒插嘴说,当他看到大家回应的眼神就知道自己不该这么问了。 突然又是砰的一声。 “所以,”墓埃看着巅亡人,“这就要劳烦你给我们解释一下了,你说过五十天的时间,你可以研究出个究竟,预演水晶球都展示给你了什么?” “啊,是的,那个女孩...”巅亡人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他走进左边把头的房间,出来时手里端着一盆浑浊液体,他把盆放在桌子正中央,里面的液体微微泛着紫蓝色的光。 第117章 老魔法、香水伊 “这是什么?”塔央问。 “花了我整整一年时间才配制成功的回现魔法液。一会儿你就看到了...”巅亡人又蹲下身从柜子底层捣腾出来一个上了锁的铁箱子,他麻利地打开锁从里面取出一本泛黄的旧书,嘴里一边嘀咕着:“两年的时间可不是一眨眼的工夫。” “他刚才还说是一年?”猎人舒皱着眉头对墓埃说。 “很重要么?”墓埃把脸凑到装液体的盆上方,别扭地瞅着,“这让我想起那次差点要了我命的精灵魔法液。” “昂,这可没那么可怕,你伸进去一只手试试。”巅亡人对墓埃说。 墓埃把右手伸进盆里,什么感觉都没有,当他把手拿出来的时候,手不见了,从刚才水面没过的地方往下都不见了。 “噢天哪!”猎人舒双手捂住嘴,怔怔地望着墓埃。 “你话的意思是它的威力更厉害是吗?”墓埃看着自己右手臂少了的那部分,瘪着嘴。 “是的是的,它的确没那么厉害,我试过。也就半天时间你的手就回来了。”巅亡人没当回事地回答着。 “噢噢,真搞不懂你在说什么...”猎人舒搁心里面埋怨着这个怪胎说话真是前言不搭后语,听他说话怎么这么累,都快被他错乱的逻辑弄得晕头转向了。 墓埃想了想,忽然十分惊喜地问道:“也就是它可以让人隐身半天时间?” “可以这么说。是的,半天就回来了。” 墓埃和岱普诺对视了一眼,“那你可得送我一瓶,不,两瓶。” “它还有更重要的用处吧,巅亡人。”岱普诺看着巅亡人手上那本旧书,把话又拉回到正题上。 “昂昂...”他两个字的应答声也是一高一低的音调让人听着很不舒服,“这就让它展示给你们看。”说着巅亡人把书整本扔进了水盆,“你们谁想再试一试?翻一下书页...”他用诡异的眼神扫视着除了墓埃以外的其余三个人,除了墓埃以外的其余三个人不约而同把眼光落在墓埃身上... “乐意效劳。”反正墓埃的手已经隐形了,再进去一次也没有所谓。他再次把右手伸进水盆,在蓝色液体里他隐了形的手又现形出来。 “这太神奇了。”塔央赞叹说。 “最好能多给我三瓶。”墓埃又说,边翻开了书页。猎人舒看得目瞪口呆。 “是的,你把它翻到第七页,”巅亡人指示说,“看见了吗?就在这,”他用手指了指第七页右下角的一张图,那是一个很奇怪的图像,“我认识里最难应用的老魔法,风险也是巨大的,代价巨大,成功应用了的至今我只听说过一例,还是要在我的推断正确的情况下...” 顺时针站位的岱普诺,塔央,猎人舒都凑得更近了,他们细瞧着这幅奇异图像...一个裹着灰色头巾判断不出性别的矮人在黑暗中手持一把火炬,火焰光在矮人身后的墙壁上投射出影子,迥异的是影子有两道。 谁也没有去发觉食泪人岱普诺的脸色暗了下来。 “这代表什么?这个人有两个影子?”猎人舒问。 “差不多了。”巅亡人笑了,“这种人,他拥有两个灵魂。” 在场的四位来客都惊奇地抬起头看着巅亡人。 “两个灵魂,是的,没错,这种人的毅力超凡,控制力超出常人想象,怀有强大的人格,否则两个灵魂...稍稍微有点对立或是偏执之处,这个人就要自己毁了自己。” “你是说...焕-汀就是一个两灵魂者?”塔央凝望着巅亡人。 “据我推断,是这样的。” “可我听某人说过,世上的两灵魂者罕见,少到几乎快不存在了。”墓埃郑重其事地说道,他把右手从盆里收回来,手腕以下就是空气了,猎人舒在一旁感到不自在地瞄着他。 “某人是谁?” “我父亲。” “昂...所以是那个女孩,她被泪竹选中了。”巅亡人说。 “哼...也许是另一种因果关系吧。”墓埃若有所思。 岱普诺始终沉默不语。 “泪竹为什么需要具有两个灵魂的人?”塔央问。 “这是因为...哦,你怎么把手拿出来了,翻到下一页。”巅亡人皱着眉头看着墓埃,像看一个不会来事的下人。 墓埃顺从地把手又伸进盆里,将书向后翻了一页,后一页上是几行文字,一种在这些人里面只有墓埃和巅亡人熟知的异族语言,“楒维多语...” “楒维多族落已经灭绝几百年了。”塔央说。 “但他们留下来了最有价值的秘藏,这是其中一份。” “谁能翻译一下呢?”猎人舒完全看不懂。 “昂,让墓埃来吧。”巅亡人给出这指令的时候墓埃正动着嘴唇仔细琢磨着那几行字的含义。 “喏,大概就是说,两灵魂者可以将自己的一个灵魂赋予在另一个物体身上,从而使另一个物体具有某种程度的感知与感应。”墓埃边翻译边在脑海里清理着思路。“泪竹,是不具有灵魂的...” 岱普诺眼角处一个微妙的抽动。 “或者说它的灵魂不健全,这样的一把剑可以被任何人使用。”巅亡人连上墓埃的分析说。 “而当它被赋予了灵魂以后...”墓埃继续说。 “它和焕-汀彼此就是有感应的了。”塔央接着说出了最后得到的结论。 “是的,没错。焕-汀?那个女孩的名字?是的,是的,她现在就是泪竹那把剑的主人。” “怪不得,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泪竹可以在一个非魔力拥有者的手里安然无事,魔涯能有一万个手段夺走泪竹,但他拿到手也没有用,他利用不了剑中的魔力...”墓埃的思路终于理清了,“所以这个时期他一直没有对泪竹采取行动,表面看似平静,实际上是在寻找破解的方法...” “是的,是这样,他必须先驱逐出剑中的灵魂,否则泪竹和其中所蕴藏的魔法将会在魔涯的强行利用下自行销毁掉,那将是令人无比心痛的巨大损失啊!泪竹,它包含了这个世界三分之一的魔力...”巅亡人说着有些激动起来,谁又能不激动呢,如此巨大的魔力被封锁在一把断竹之中,顷刻间就可化为乌有。 墓埃有神的双眼像是回到了遥远的记忆里,他深思着。 “这么说来,焕-汀真是个了不起的女孩儿!”猎人舒赞美着说,他还拎不清事件的来龙去脉。 “注入灵魂的人一定不是她。”良久墓埃的眼神回到现实中来,带有一丝惋惜。 “不是说她就是那个两灵魂者么?” “是的,她是那个具有两个灵魂的人,可付出代价施展魔力把灵魂注进泪竹的那个人...就不是她了。” 舒又感到巅亡人前言不搭后语了,“说什么呢...” “因为,那是个需要巨大魔力支撑才能完成的老魔法,别说焕-汀是个非魔力拥有者了...”墓埃说。 “那,那个付出代价的人是谁?”舒问。 巅亡人看了一眼墓埃,“起初,我无法确定,直到迷竹林沦陷,我才明白。” “是竹林的看护人,香水伊。”墓埃低沉地说出了她的名字。 “香水伊...”塔央垂下眼眸,“这就是前不久迷竹林被攻破的原因了,香水伊把大量魔力耗费在这个老魔法上面,成功将灵魂注入进泪竹,她保护了泪竹,同时也牺牲了迷竹林的防线能力,牺牲了她自己。” 墓埃点点头,“如此看来,事态是这样...焕-汀只不过一个具有两个灵魂的躯壳,至于其他所有的所有,她似乎起不了什么作用。” “不能这么说,是她唤醒了泪竹,焕-汀和泪竹之间还是有什么我们没弄清楚的联系。”岱普诺开口说。 “自从上次昂魔两族大战,海飒战亡后,现如今魔涯归来,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如果泪竹在我们任何一个人手中,无疑都逃不出一个命运,那就是它在它的持有者被害之后毫无阻力落入到魔涯手里,然后世界将会迎来它永恒的暗无天日...是的,那是迟早的事,谁也没有能力保全泪竹。可唯有这样,像香水伊做到的这样,赋予泪竹以强大灵魂,让它自己来保护自己...至少现在,我们还能看到希望。不得不说香水伊做出了最明智的决策,她的牺牲是非常值得的。”巅亡人说。 “希望...但愿不是仅仅延迟了那一天的降临。”塔央说。 “别这么悲观,塔央。”尽管猎人舒自己也很恐惧,但他还是鼓舞地看着塔央,尽管他只是从他们口中听说焕-汀这个名字,但他的心中似乎因这样一个女孩子的存在而有了某些光亮,至少他知道一切还有一个顽强的后盾,一切都不是茫然的抵抗。 “泪竹里的是她的灵魂,那个和她自身体内仍有连结的灵魂,它们是一体的,对于魔涯,驱逐泪竹灵魂的难易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灵魂拥有者的意志和一些我们无法想象的东西。所以,你不能否认,那个女孩儿是最重要的一部分,不是吗?”巅亡人似有深意的对视着墓埃,“我们拭目以待。” “那还要看我们能不能走到那一步了。”墓埃若有所思,“可不管怎样,我料想魔涯已经知道了香水伊的这套计谋,所以他才派追踪者放出了活死人骑士...” “派俹地那家伙真是聪明得可怕。”巅亡人摇了摇头,抓着墓埃的胳膊按进水盆里把书提了出来,书离开液面的瞬间就干了,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回箱子里去,上了锁。 “我就说魔涯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出动活死人骑士的。” “派俹地?”猎人舒对谈话的跳跃性还是不能适应,毕竟其中很多环节他并不清晰。 “就是研究出来是谁使用了什么伎俩在泪竹身上的那个吸血鬼,魔涯的得力干将,预言者。”墓埃冲着猎人嘲谑道:“能指望你这个吸血鬼猎人哪一天会有点出息,干掉那个可恶的吸血鬼。” “那么...泪竹现在是安全的了?我的意思是,他们不会找出什么方法驱逐出泪竹的灵魂吧。”塔央一脸担忧。 “这谁也说不好,但能肯定的是那绝非易事。”说着巅亡人端起水盆进了左边房间。 “你去哪?”墓埃的眼神跟过去。 “休息,不得不说,我开始跟那些臭活死人养成了一样的作息时间,唉!” “你不能,你知道局势紧迫,我们还有好多事情需要讨论。” “哦,是的,墓埃,是的,可是我知道,你也累了。” “我不累。” “不,你累了。” “我不累。” “你累了。” “我不累。” “你累了,是的。你鼻梁上的疤痕肯定不是最近几天弄上去的。” “呃,就是昨天的事儿。”墓埃羞涩地摸了摸鼻子,从焕-汀认识他那天起他的疤痕就在了。 “别掩饰了,墓埃,”巅亡人半掩着门,探出半个脑袋,“疤痕之所以长时间不恢复就是在警示你,你累了。承认吧,你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征伐者墓埃,现在的你是个普通人,普通人需要休息。”说完他关上了门。 墓埃垂下不甘示弱的目光,抿了抿嘴,“你们都看我干嘛?我又没像他一样变了张脸。”他瞥了猎人舒一眼,拖着一半隐了形的手臂大步走进另一个房间。 第118章 不痛不痒的指令 吞并着杀戮的黑夜...魔涯的复仇计划如火如荼。 回荡着遇害者呼救声、逃窜声的长廊充斥着近在咫尺的死亡,死亡,此时如此的近... “列每芬的事祈求您不要怪罪到我身上!祈求您!我那时就要成功了的,就只差那么一点儿,时机错过了,只是一个偏差,我是尽心了的,就差一点儿,再给我一次机会...”精钻于追踪的坦杰威双膝跪在地面凄惨地哀求。 “结果是你没能追回那个叛徒,我要的是结果。”独臂人深陷的眼球毫无一丝温存,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你知道的,就差那么一点儿...” “一点儿?一点儿!”独臂人突然激动的瞪大眼睛,大吼:“什么叫差一点儿?这就是差一点儿的代价!”他抬起自己的断臂,神态可怖,“规矩只有成,与不成。差一点儿,就是没成;差一点儿,你就得付出代价!” “不...不...” “你该尝尝教训...”抬着断臂的魔拜一步步逼近坦杰威,另一只完整手臂下的手酝酿出了可以顷刻将一个人毁成灰的魔法气流,坦杰威的身体一直后仰后挪,他绝望地看着他,在要提起最后诉讼之时独臂人手里的气流摄住坦杰威脖颈,将他整个人举升半空中,“只可惜这种深刻教训一生只能尝一次...” 几步远处,一个不到十岁的小男孩躲在柱子后面,眼睁睁看着被独臂人单手举起的男人在半空中挣扎蹬着双腿,很快,那个人再也不动了。 “动作都给我快点儿!该死的,要天明了!” 独臂人魔拜一把将死去的坦杰威抛扔向石柱,尸体重重砸落在地,从尸体的怀中滑出了一片干黄的槐树叶,男孩胆颤地伸手拾起了树叶,突然叶片变向透明,叶脉开始扩张、延伸、变大,它包裹住了男孩...男孩连同槐树叶一起消失在了锁殿血腥的空气之中。 锁殿,昂族最有名望的魔法用地之一,一直以来对外界封闭不可见,直至派俹地对这强大的庇护魔咒解开了封锁,魔涯的军队便像火山之上飞泻而来的沸浆,喷涌着、咆哮着冲刺进来,势必要带走所有的生命气息,用黑暗冲撞掉一切反抗的暗流。 ...... 独臂人的清除行动正忙得不可开交,忽然一只瘦骨嶙峋的黑猫窜到他面前石狮子雕塑前,刺耳长喵了一声,独臂人侧过头望向右眼戴着面具的追踪者威多铎,威多铎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走到长廊的尽头,黑猫消失的房间,他们毕恭毕敬走了进去。 “我在这的时间有限,只想听点有用的。”黯淡光线中一双摩挲的枯手... “统领,七天前我获得到墓埃和那个女孩的下落,就像我立即禀报的那样,不知统领您有没有收到...” “继续说。” “当天晚上,那个女孩她...又消失了,我怀疑她是又一次闯进了未知领域...”独臂人的阐述有些底气不足了。 “继续说。” “我一直保持着墓埃的行踪,后续有一男一女找过他。” “一男一女?” “是的,”独臂人顿了顿,“他们从不同时出现在墓埃身边...” “因为那是一个人。”统领的语气有些不厌烦。 追踪者蔑视地瞟了一眼独臂人,适时宜地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是那个不成器的吸血鬼猎人,他和墓埃打过交道。” “这...”独臂人没了眉目。 “继续说你的。” “之后他们匆忙赶了几天的路,直到今天傍晚时分,他们走进一个打通的山洞,然后,就...不见了。”说这话的时候独臂人感觉比打他的脸还难受,可事实就是他又一次被墓埃给甩了。 “很好。” 统领的反应出乎两位魔族首领的意料,面对追踪墓埃一次又一次的挫败,连独臂人自己都觉得颜面无存,他倒不像魔罗习惯于拿墓埃不好对付的说辞给自己打掩护,毕竟他总归咎声称这种厚颜无耻的事只有魔罗能腆着脸干出来。 “你呢?” 现在轮到追踪者报告了。 “那个叫岱普诺的食泪人,他带着缪塔央出古堡遗址后,我跟踪他们一直到蒙及莫大漠边境的本兹林铺子,就在那,他们消失了...我实在想不通,难道他们都约好去了未知领域,可即使那样他们也不可能汇集到同一个地方...” “起码我知道了你们这阵子没闲着。” 统领的这话跟“你们的信息毫无用处”是一个意思。追踪者和独臂人低下了头。 “他们几个的行踪都在我掌控中。现在,独臂人,你要做的是把守在墓埃消失的山洞前,等指令。追踪者,你,我要你的活死人骑士强化到极致,时刻做准备,就快、他们就快再次派上用场了。”随着话音的消匿那双干枯的手也不见了,房间里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 “统领要再次启动活死人骑士,这么大动作,你怎么看?”独臂人暗自思忖,嘴上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问威多铎,“自打迷竹林攻陷后就再没收到有关泪竹的正规指令,连对焕-汀那个女孩也只是监视行踪而已,现在,他们一行人的行踪又完全不在我们的掌握中,统领没责怪,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刚才你失聪了,没听见统领说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么。”虽然嘴上是这么说,可追踪者的心里不比独臂人疑惑少,按理说这等任务如果不交由给自己,那就是派俹地那个独来独往的吸血鬼了,可据他所知派俹地别有要务在身,并没参与追踪墓埃和泪竹的下落,况且其它放下不提,追踪的本事他还是有自信胜过派俹地的,那么,统领究竟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谁...难道又是传言中和已经死去的信息员一样始终未曾露过面的另一神秘人? “辛图夫妻的下落还没搞到?”追踪者转换了一个较为轻松的话题扯出来。 “魔罗那个白痴,要他抓死的容易,可统领要的是活的,辛图夫妻还总跟维斯肯郡那妖女混在一起,不免难办。怎么?这事统领失去耐心了?” “还没,也快了。魔罗...哼,我真替他的前程担忧。”追踪者冷笑了一下,离开了。 独臂人在他背后狠瞧了他一眼,不自在地看着破晓的天际。 第119章 征伐者和食泪人的联合计划 “怎么就你一个人?”墓埃边穿上外套边走到圆桌前瞧着岱普诺,岱普诺用手帕擦试着眼角下的泪液,墓埃看见他这样一次心里就想一次这块手帕怎么擦多少次也擦不湿。 “塔央说是去何彼的木屋接焕-汀,她今天该到了;猎人舒,我只知道他出去了。” “一觉醒来竟然过了日落,促使我变老的一天又这么过去了。”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墓埃倒了杯水大口咕哝下去。 “昨晚我们讨论的,觉得我们还有多大胜算?” 墓埃乐了,“胜算?有趣的词...就在此刻,你都不知道魔族又干掉了多少人,他的下一个复仇对象轮到谁,何况这些只是他繁茂昌盛的复仇之树上生出的几根枝杈而已。” “这种话不太像出自墓埃的口。”岱普诺拄起手杖,在火炉前来回踱步,“至少泪竹,他的致命克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没错、没错,两灵魂者...”墓埃连带挖苦和嘲笑,“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见到一个。” “说不定你会有幸见到更多。” 墓埃不是滋味地瞥了岱普诺一眼,“我想我们该叫懒汉起床了...”说着他就转身去敲巅亡人休息的那间房门,但发现门是虚掩的,他便小心翼翼将其推开,倒吸了口凉气,“不是吧...” “怎么?” 岱普诺立即走过来,看到巅亡人身体背朝上,胸口朝下压在地面,左手在头侧方呈挣扎状,双脚蹬向两边,整个身体几近僵硬。 “这不可能!”岱普诺愤怒地走上前,一把将巅亡人身体翻转过来,只见巅亡人抽了抽鼻子,睁开惺忪的睡眼... “嘿!无耻家伙,你在干嘛?”巅亡人不满地挣脱开扰他清梦的食泪人坐起身来,瞪着睁不大的小眼睛瞧着他们。 “我以为...”岱普诺松了口气的态度还是多于抱歉的,他起身向后退了几步,给这个大块头腾出地方站起来。 墓埃既惊奇又无奈地瞅着巅亡人,“这些年你不仅作息时间养成得跟他们一样,就连睡姿都像个死人。” “死人,哦、不,我一直致力的是成为一个活死人。”巅亡人纠正说,然后恍惚了一下,“你们想干嘛呀?” “你知道,这哥们觉得我们该彻底的讨论讨论。”墓埃说。 “讨论什么,昨天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以为今天睡到自然醒后,就会发现你们已经不告而别了,多么可惜,”说到这巅亡人耸了耸肩,“可你们没有。” “事实上有更急迫的事需要得到你的协助。”岱普诺尽量虔诚,要他在这种怪味道弥漫的屋子里待着已经实属不易了。 “年轻人、年轻人,墓埃应该告诉过你,在我还没有成功成为一名活死人之前,我是不会离开这的,哪儿也不去,所以...”巅亡人咧嘴笑了笑,很显眼的牙渍在两排牙上厚厚积了一层。“除非你们的计划完全在活死人谷进行,否则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他的语气绝对不容非议。 岱普诺垂下眼睛没有说话,用手帕擦拭着眼角。 墓埃下巴向右拧了拧,下嘴唇稍稍往里收着,“是这样,我们的计划的确不能在这里进行,不过很遗憾的是,如果我们的不能进行,你在这里的一切计划也将被迫面临终止。”这话不是墓埃凭空捏造出来吓唬人的,他很谨慎地注视着巅亡人希望巅亡人此刻同样认真地掂量他话的分量。 “这是什么意思?”巅亡人斜眼瞧着墓埃。 “记得蒙及莫大漠遗址里熔炼卫士封印的魔咒?” “怎么样!”突然亮了双眼的巅亡人显现出挫败的商人看见了堆积成山的金子时露出的那种表情。 “拿到了。” “被谁?” “我们...” “你们...”巅亡人露出早就料想到的一副面容,双眼耀耀生辉,毫不吝啬地展示着他贪婪的微笑,“你们做得很好...” “不过是在魔族之后。” 巅亡人顿了顿,全身开始剧烈震颤,“你让它落入到了魔涯手里?你让它落入魔涯手里!你们这帮家伙想什么呢!”他不断激动地重复着前一句话,突然双手抓住墓埃的衣领,岱普诺想上前制止却得到墓埃暗示不要靠前。 墓埃双手平缓地抬起,试图让几近疯狂的巅亡人冷静下来,“这不是我能控制的,所以现在,我们需要互相配合。” “我要遭殃了...派俹地那个吸血鬼,他...”巅亡人松开了手,闭合双眼。 “没错,这类事魔涯无疑是交他办的,一切只是时间问题。”墓埃示意岱普诺不要靠近巅亡人,因为他现在的状态很危险。墓埃尽量保持自己的声音平和缓慢,如履薄冰一样地谨慎措辞,“庆幸的是,事态还没到最糟糕的那步,在他还没意识到那块魔碑的重要性之前我有把握把它拿回来。” 巅亡人睁开双眼,凝视着墓埃坚定的神容,“从魔涯手里?” “是的。”墓埃嘴角露出一抹坏笑,“但首先,”他收回自信的面容,展露出一副愁容,“也或者两者可以同时进行,必须摧毁那群可怕的傀儡。” “哼...魔族傀儡多了。” “活死人骑士,首要解决的大头。”墓埃扬了扬眉。 巅亡人竟突然笑了,笑得那么憨厚,“你看你自己吧,墓埃,你陷入了一个怪圈,亲手培养的怪物如今你又不得不亲手毁掉他们。” “是我一手培养的没错,所以我知道他们的弱点在哪。但不得不承认,他们是现如今险滩上的最大阻力,有他们挡在前面,我们做什么都是以卵击石。” “那你想怎样?” 墓埃瞅了瞅岱普诺,“灵魂。那群无脑的家伙,我要给他们附上灵魂。” “这里面似乎没我什么事...”巅亡人说。 “你带我们去幽贡森林。”墓埃接着说。 “真是找死啊...”巅亡人对墓埃在说“幽贡森林”四个字时平淡的语气感到不忿,他又不是不知道幽贡森林的利害。 “局势就是我们必须冒这个险!”墓埃把身子探到巅亡人面前,“你去过那,你该不怀疑自己的意志力;至于我们你无需考虑,都是成年人了,我们可以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第120章 对抗将迈出第一步 岱普诺也盯着巅亡人,等他作答复。 “很好。”巅亡人又恢复了他阴阳怪气的高低音调,“很好...就你们两个?” “有关性命的事还需看其他人自己意愿。” “任何正常意愿出来的答案都是否定的。”巅亡人在墓埃和岱普诺面前来回转悠着,活像个移动的不倒翁,“那个女孩儿呢?” “嗯,我想她...”墓埃还没说完,只听有人走了进来。 是猎人舒。 “你们都醒了。”他欢快地说道。 “去哪鬼混了。”墓埃开玩笑地拧着眉毛。 “你们想不到我竟然参加了何彼筹办的舞会,一个热情洋溢、多彩奔放的舞会。”说着他原地转了两个圈,伸开双手有模有样朝他们鞠了一躬。 “没人告诉过你你跳舞的时候换另一张脸或许更好些。”巅亡人倒了半杯陈酒。 “好提议!”说罢猎人舒换成了女人的面庞,“怎么样,要我再跳一次么?” “不了。”岱普诺面无表情一口否决了,“看到塔央了吗?” “她也去了木屋,在到第二阶段两两组队跳法乐舞的时候我邀请她但她拒绝了,说是要专心等汀。” “然后呢?”墓埃问。 “然后?她还在等。”猎人舒也倒了杯酒,拉过来屋子里唯一一把椅子坐在圆桌前慢慢品尝着,“这味道有点?怪?嗯,今晚简直太开心了!真不敢相信,时间过得太快,我本来是要跳到舞会结束,真佩服他们的精力,充沛着呢,不像我跳一会儿就开喘了,”他只顾着一直喋喋不休的说着,都没去注意有没有人在听,“不过休息一会儿我就继续跟上他们的节奏,非常开心,这是一场不错的...哦,你回来了!怎么样,我们厉害的女孩汀她来了么?” 这是什么形容...墓埃心里想着真是不敢苟同,他看塔央一个人灰着脸走进来,“显然没有。” “你说她今天就会到?”塔央对墓埃说,语气里净带指责。 “没错,我们分开时是约好五天后在这里见面的。” “那岂不是...”猎人舒算了一下,“前天!...哦不,是昨天?” 塔央皱起眉头,“昨天她就该来了?”她看上去有些担忧,“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放心,只有她找意外,意外找不上她。”墓埃一贯的调侃口吻。 “她可以连续几天待在未知领域?”不知道成为唯一那个掌握进出未知领域的人是否有了不同的待遇,岱普诺抛出疑惑。 “不知道,也许吧。” “别废话,你们两个要不要参加?”巅亡人打断他们说的这些让他听不懂的对话,对着塔央和猎人舒粗鲁地说道。 “参加什么?”塔央问。 “对,是的。要不要参加?” “参加什么?”塔央又重复问一遍,她真是受不了这个说话有一句没一句的怪人。 猎人舒早就不奢望自己能听懂巅亡人的话了,所以他只是看着墓埃和岱普诺。 “就目前的状况我们等不及焕-汀来会和了。”墓埃说着坐在桌子上,“现在必须就得开始行动。” “幽贡森林听说过么?”巅亡人问塔央和猎人舒。 “幽贡森林...一个森林?”猎人舒没有听说过。 “难道听起来像条河么?”揶揄了猎人舒一句墓埃又望向塔央,“你呢?” 塔央摇摇头。 “幽贡森林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在那里会发生比丧命更恐怖的事。”岱普诺并没有夸张。 塔央和猎人舒脸上划着问号望着岱普诺。 “那里头驻扎了数不清的野游魂,它们饥渴了很久很久。”巅亡人接过话,一升一顿地说着,“或者说它们的欲望从没有得到过满足。” “对什么饥渴?”塔央问。 “肉体。”巅亡人说。 “尤其是人的肉体。”墓埃添油加醋补充道,紧张效果到他这里已经布置得很到位了。 “什么屯?”猎人舒擦了擦鼻子。 “魂,就是一群长期没有肉体寄居的灵魂。”塔央快速讲出了自己对野游魂的理解。 “是的,是这样,想象你的灵魂被迫驱逐出你的身体,四处飘荡,不能抚摸你想触碰的、不能品尝你想吃到的、不能感受任何实实在在存在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直到处漂浮、游荡...就在幽贡森林,大群大群的野游魂于树林间来回穿行。如果把一个哪怕仅剩一口气的人扔进去也能上演一出一块肥肉抛进狼群中的恶劣场景。” “他一定会被撕碎。”猎人舒不禁打了个寒战。 “不,是他的灵魂被撕碎,然后会有一个下手最快的占据他的肉体,从此这个身体就完全归了一个跟他以前完全不相关的灵魂所支配,他的思想、他的记忆、他的情感、他的除了肉体的一切...一切都换给了另一个陌生的灵魂。”墓埃说。 “那、那个剥夺他肉体的灵魂日后控制他的肉体做了什么事他都不知道?天啊...”猎人舒抠着手指甲,“如果这个肉体老死了呢?” “那灵魂就又要流浪了。”墓埃说。 “也可以继续猎寻下一个肉体,是的,不过这个概率很小,林子里太荒凉。”巅亡人说。 “因为极少有生物敢靠近那个地方。”墓埃若有会意的看着塔央和猎人舒。 塔央陷入了沉思。 猎人舒感叹地点了点头,挨个看着大家,发现大家都不发言了,“然后呢?” 墓埃、岱普诺、巅亡人把目光都移到他身上,同看一个蠢货一样看着他,心里也是对他这么定位的。 猎人舒迷惑,“我们怎么谈起了幽贡森林?” “因为那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塔央已经明白了大家的意思,她无奈摊开双手对舒解释道。 “什么!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舒恍然大惊。 “因为我们必须去,至于你,你对你自己享有绝对的选择权。”墓埃露出他惯有的标志性微笑,礼貌而轻蔑。 “我...我说过要保护你...我当然要...”猎人舒很踌躇。 像怜惜一只流浪的小动物一样巅亡人看了舒一眼。 “我想我可以保护好自己。”墓埃温柔一笑。 “让他们再多考虑一会儿吧,还不会这么快就出发。”岱普诺的话还算体恤。 “我要去。”塔央坚定地说,“但总得有人告诉我去幽贡森林冒野游魂的险为的什么?” 墓埃从桌子底下拽出一个麻袋,露出了诡异笑容,“抓一些来玩玩儿。” 第121章 塔央和墓埃 在活死人谷里的又一个白天过去了。 月光明澈,睡气湖中一口棺材的棺盖被从里面挪开,塔央爬了上来。放眼望去这个遍布棺材的地方,墓埃坐在其中一口棺盖上,交叉握着双手,胳膊搭在膝盖上,很有心思。 日落过后活死人就都出去活动了,这里变得格外宁静。 塔央走到墓埃坐的那口棺材旁,倚靠着另一口棺材沿,墓埃见她望着星空轻叹了一声。 “怎么?地下太闷,出来叹口气?” 塔央无心回复他的打趣,她的内心百感交集,她依然仰望着星空,嘴里轻声地说:“每当看着夜空,你有没有过一种感觉?” 墓埃向她看了一眼,仰面瞧着漫天繁星,无趣地撇了撇嘴。 “好多颗星星,它们就像是月亮的泪,洒满了天空。”塔央微微仰起的下巴在月光下映出优美的轮廓,然而她双眼里放出的尽是哀伤的荧光,“能想象吗,一个曾经惧怕黑暗的人,一度却已深陷其中。” 墓埃眼眸下垂,下巴微收,“要知道,很多时候,我们不是要奋进相信自己,而是提起勇气再度相信这个世界。” “相信这个世界...提起勇气...那天,他们都离我而去,你能想象吗,那一刻对于我活下去才需要更大的勇气。” “所以你提起来了,并且坚持到了现在。” “情感让活下来的人承受更多痛苦,那是因为活着的人选择让自己活在回忆里,回忆越美好,痛就越深刻。但细想一下,美好的回忆应该是用来感受幸福的,如果这个世界没留下什么能够让我开心的,我自己若还不开心,那就真的没有办法开心了。” “你能这么想很好。”墓埃沉默着盯着润着棺材的漫漫睡气,“作为家族里唯一一个‘奇怪’的孩子,想必也会有一些不愉快的回忆吧?” 塔央露出羞涩的微笑,“小时候还好,因为毕竟我的生命比起其他孩子很有限,所以长辈们都格外溺爱我;等我慢慢长大,很多想法一股脑冒了出来,导致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开始排斥周遭,可以说是极度叛逆,因为我开始意识到了只有我自己是个另类,我和我的家人根本就是两种人,就像昂与魔不同族一样,这种意识把我抛进了一个孤独无比的深渊。” 墓埃愣了一下,想了想,“昂与魔,不同族?其实昂和魔的本质是一样的,只是习惯性干好事还是坏事区分了他们。” “所以你呢,算是边缘?”塔央半开玩笑半认真,多数认识墓埃的人也都知道他这个人的人格难以界定。 墓埃左边嘴角微微上扬,“这方面我倒支持巅亡人的观点,在他眼里世上只有两种人:好人和坏人;只有两种转变:好人变成坏人、坏人变成死人。” “那我倒好奇他把自己界定为哪种人?” 墓埃摇摇头,“这只是一种处事观,把别人分成两种,那么待人的方式也就变得简单的多了。如果真要深究一个人的好坏,若不用一生的时间去走一遍别人走过的路,就永远也不会清楚。我们甚至连自己都无法看清,谁又在乎去深究别人的善恶呢。” “你让我感觉在我过来之前你正一个人专心思考人性的善恶呢...” 说到这,墓埃微微皱起眉头,刚刚被打断的想法又绕回来了。 塔央看到他严肃的表情,深感忧愁,“现在我们的处境很危险,是吧?” “不,”墓埃摆弄着手指,瞧了她一眼,“是一直都危险。” 塔央沉默不语。 “怎么,这不是你一开始就选择走的路么?”墓埃问。 “是,当然是,如果我的灵魂在这身躯壳泯灭后仍可游荡,它也会飘向那个罪恶之头向他去索命!但摆在眼前的事实越来越清晰得让我觉得自己是多么没用。” “这个我不否认。”墓埃搓了搓手,“如果仅凭你的力量就能解决掉他,那这个世界就没什么不可能的了。” “还好我们还有一座灯塔。” 算是领会到了塔央话的含义,但他并不十分认同,他只是笑了笑,“它还没被点亮。” “所以我们现在所做的、以及即将要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在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要绝望,不要绝望,仅此而已?”塔央的眼中透出迷茫。 他微微皱着眉头看着她。 “难道不是吗?正如我们知道的,看林人牺牲了她自己,将汀,唤醒泪竹的人,将她的灵魂注入泪竹体内以拖延魔涯对泪竹的谋求,这成为了魔涯的最大阻碍,可这并不能解决最关键的问题,泪竹不能为我们战斗!” “所以我们首先要为它而战,”墓埃明白了塔央的焦虑,这也正是他之前所考虑的,“双灵魂者绝对不是那么简单,她可以支配体内的两个灵魂,那么其中一个所寄藏的躯体她应该一样可以支配...” “你是说汀可以支配泪竹?” “我们要找到可以唤醒这种支配关系的方法,越快越好,现在所做的一切,不是为那一刻的来临就不存在任何意义。” “真不知道那一刻会发生什么...” “在那之前谁也不会知道...”墓埃的目光看向远方,“十分关键的一步...我们必须得到熔炼卫士封印的石碑魔咒,那里头绝对有唤醒的方法。” “沙漠遗址的石碑?不是已经落入他们手中了吗?”塔央遗憾地看着墓埃。 此刻墓埃的表情很是微妙的,掺杂着委屈和疲乏,不过更多的是那种诡谋实施进行时的乐趣。 “什么...你要?你一个人?”塔央看穿了他的表情。 “人多了反而不好办。”墓埃平静地回答。 “那太冒险了吧,你认为重要的他们同样不会小视,况且,”塔央停顿了一下,虽然不想有意打击他但是道出了事实:“你已经没了魔力...” 墓埃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妥,只是简单的笑了下,“我还会安排两个人跟我接应,总之我已经计划好了,需要费心担忧的是你们。去往幽贡森林的路更艰难,再说你们离开活死人谷后早晚会被魔涯的人盯上,他们若聪明,一旦察觉你们路的去向便可知你们的计划,那样的话,”墓埃眯起双眼,神情严肃,“他会第一时间下达指令:放出活死人骑士...所以在你们进入幽贡森林之前处境都会是极其危险的。” 墓埃端坐起来,他觉得有必要跟塔央说明现今的局势,好歹赴死也好知道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而死。 第122章 焕-汀没有出现 与独臂人的锁殿大规模杀戮同时进行的杀戮还在欧彻特附近的昂族组织基地进行着...这是对魔涯全面复仇的回应者们新进组建起来的秘密基团——翼斯翼茲。 最初是精灵族的批量加盟让这个以几位阅历丰富的魔力拥有者为核心领导的小团体有了壮大的趋势,慢慢地,个别明了局势、分清利害的一小众巫师也被劝化进来使该团体耀耀生辉,其中有一个叫维斯肯郡的年轻女巫尤其出众,她现在负责多年潜藏在魔族地狱的昂族眼线辛图夫妇的生命安全。除此之外,团体中还有两位比较突出,不仅是个人能力突出,是他们本身以食泪人的身份加入进来让人咂舌,众所周知食泪人在昂族和魔族的纷繁抗争中一直保持中立角色,他们两个的加入为自己带来的无疑将是同族决绝的排挤。这两个食泪人算是配合默契的紧密搭档,几乎所有行动都是一起搭配完成的,极少能见到他们两个有哪一个是单独行动的。再至于其他领域的人,为周全考虑,基团的领导者并没有意愿纳入,比如像吸血鬼族类就是这个秘密基团首要防备的对象,特别是在听闻了吸血鬼领域为站在哪一立场已经划分了两派而闹得水火不相容之后,为此旁观者都清楚一场在吸血鬼领域的内斗战迟早会爆发。 翼斯翼茲基团秉奉的宗旨很明朗,就是想方设法为魔涯的复仇对象提供避难场所和营救措施,他们此阶段没有力量在魔涯的大范围控制下暗地扩大反抗阵容,也没有能力进行正面的较量,只有竭尽所能保证更少的被残害者,无疑的是他们也在等,等待某一强大力量的出现来拯救目前愈发不可收拾的局面,可这两年他们的处境俞演俞糟,前不久迷竹林的崩陷更是个巨大的打击震颤着他们的灵魂斗志,不可否认这个消息让一部分人完全失掉了信心。 三个月前泪竹的回归就如黑暗中射出的一束强光让所有人看见了希望,可三个月过去了,这束强光并未照亮任何地方。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次翼斯翼茲遭遇魔族猛烈突袭面临毁灭的紧要关头得到了昼联盟队的营救,基团主干力量保留了下来,但还是损失了三分之二的成员。 就目前情况来看,所有正在逃亡的成员都心知肚明——翼斯翼茲里出了叛徒。 有人出卖了集会地点,魔族想趁这次机会将翼斯翼茲团体一网打尽,只不过没有料到翼斯翼茲此前正与昼联盟队密谋商议,昼联盟队在离开后不久就收到了翼斯翼茲首要领导人侃莱达的求救信号,带领队伍火速赶了回来。这个组织集地不能再用了,翼斯翼茲也需要较长一段时间整顿和恢复。 刨去对敌手的复仇,魔族内部也在进行着变动。 征伐者墓埃的老搭档也是墓埃的死对头之一——魔罗,已经超出了捕获辛图夫妻的任务期限,但这次他被“仁慈”地调回魔族总部,降级属追踪者威多铎之下,听其派遣,为此他采用了最不明智的做法,就是把心里头一万个不愿意溢于在言表上。 不过近期出现了一个能让魔族各部首领达成一致的罕见决策,原本由独臂人魔拜主掌的地下魔狱现在交到了吸血鬼派俹地的手里,当然,以派俹地的个性他不致力于让魔狱发展得更恐怖,但他的莫名接手却给所有人带来恐慌感,不论小到看守各个狱室的黑卫士还是惨到被关在狱室中暗无天日的囚徒。 ---------- ---------- “进入幽贡森林说不定才是更危险。”塔央了解了幽贡森林之后对里面存活的野游魂不免心悸。 “或许你没有见识过活死人骑士,”每每提此,墓埃的眼神总会黯淡下来,“算了。” “我知道,你过去是五者之一...”塔央看着沉默着的墓埃又继续低声补充道:“魔涯身边最能干的五个神秘人...” “你当然知道。”墓埃抬起眼睛,“你最年长的哥哥差点死在我的手里。” “征伐者墓埃,这个名字怎么会陌生,当年它甚至比它属下的活死人骑士还令人生畏。不过却很少有人知道你真正的模样。” “那是因为当时的活死人骑士还没变成一群嗜杀的恶魔。” “知情人都知道,墓埃和他的骑士们一出现就代表被锁定者寿终正寝了,但至少命还徘徊在死刑宣判的前一步,可你带给那些人的绝望是不可否认的,你的到来就意味着地下魔狱的大门已经敞开了。” “至少还活着,就有希望。”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可是会有人从魔狱里逃脱么?在我听说这种情况从不曾发生。” “不会有人从魔狱里逃出,但魔狱里总要有人死掉。” 塔央若有所思,这是一句暗藏深意的话,良久她目光惊愕地盯着墓埃,“你是说,你亲手处死的人,都...?” “本来你哥哥我是要这么处理的,没想到魔罗给了我一个绝好的机会,让我为他制造了一个押送不当放掉囚犯的契机,省去了不少中间环节。” “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昂魔大战前期很多事情被摊开了,大家都认知了你的真正立场,你是救了我哥哥的人,尽管是以先害人的身份出现,因为那是你的处境:站在黑暗里,心里却是光明的...能骗得魔涯的信任,这真不简单。”塔央不善于恭维的言辞,她说的就是她的所想。 墓埃不由的看了看胳膊上印有五只半截手指的地方,“所以现在想摆脱他的魔掌也不简单。” “据说连五个神秘人之间相互都不知晓彼此的真实身份?” “嗯...”墓埃点点头,“但是聪明人永远不甘对与自己效力于同一主人的其他共事者全然不顾,那会把自己置入一个被动而危险的境况,何况脑力思考到此为止的人魔涯也不会重用。” “那...你知道了几个?” “三个。” “算上你自己就是四个...” “我所知道的身份后来也都公开了,预言者,追踪者,征伐者,信息员...” “预言者派俹地,追踪者威多铎,信息员...你见过?...什么人...” “他已经死了。”墓埃垂下眼睛,神容安之若素。 塔央默默点着头,“那...第五个呢?” “第五个...是隐藏得最好的一个,”墓埃紧锁眉头,“至今我都查不出他什么底细,就像藏在了空气里?”他仿佛是在问自己,显然也从没得到过一个满意的答案。“其他的神秘人和魔族几个首领都没见识过这个人,估计他只为魔涯一人所用,所知。但是,从不留下任何痕迹,到底怎么做到的?有传说是幽灵,不管怎样,可以肯定的是,他要比我们四个离魔涯更近,也正因为此,每个人的行为都要时时刻刻保持警惕,还要不时的向可疑的空气透表自己的肺腑忠诚。” “衷诚?那你觉得,五人之中谁是最忠诚的?” “除了征伐者,随便挑一个都不会背叛魔涯。” “我是指,不光因为心中的恐惧和敬畏,而是那种,那种...”塔央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由衷的、绝对的?” “差不多。” “派俹地。噢...想想几天后我们就要见面了,还真是有点想他。”墓埃撅了撅嘴,看着前方,他从棺盖上跳了下来,“嘿!” 这时他们对面有三个人朝这边走来,天色太暗,从身影上大致能判断出左边两个是岱普诺和猎人舒,走在右边那个就不太清楚是谁了,不过可以看出是个女人。 墓埃侧脸对塔央做了个调侃的手势,“你亲爱的来会和了。” “焕-汀?”塔央向前迈了两步。 墓埃轻盈地向前迎去,脚步直至他看清楚了那人的脸后减缓下来,随之抬起还没来得及落下的那只右脚沉重地做着下降动作,然后像被钉在了地面上。 他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看着岱普诺和猎人舒,“你们没有友情提醒对方一下:接错人了么?”随后他又赶紧摆出应付的笑脸朝俪媞摆了摆手。 “焕-汀还是没有出现。”岱普诺心事重重,没有停下脚步,直接朝通向巅亡人地下屋的那个棺木走去。 焕-汀去哪儿了? 第123章 黑菱格的双向算盘 三个食泪人一人倚着一块墓碑月光下沉闷等候... 的士路鹰东部的曼格拉庄落这个食泪人活跃的区域,目前来看是的士路鹰极小一块未被战火的预备染指的地带,因为它的偏僻“好时候不参与繁荣,坏时候也不参与战乱”正是保持孤僻的一个中性回报。 斐蒙兄弟瞅了瞅彼此,再看看依旧不合时宜闭目养神着的贝安鲁,小斐蒙有点按耐不住偏见了,“我们在浪费时间。”他这话就是说给贝安鲁听的,若听者想当成指责那便是指责。 “我看她不会出现了,天都亮了。”大斐蒙虽然平日里脾气憨厚现在也失去了耐性。 “你们要不想抓叛徒尽管走好了。”闭着眼睛一幅事不打紧态度的贝安鲁慢悠悠说着。 “谁不想了?只是考虑现在组织遭受重创,伤痕累累,很多重要的事儿还等着大家去分担,而我们却在这里什么收获都没有地耗费了一天一夜,想想也真是够呛...”小斐蒙对于自己在翼斯翼茲的职责非常上心,他和他的兄弟大斐蒙都是责任心很重的人,虽然两人被称呼为“斐蒙兄弟”,但实际上他们的关系仅止于朋友,因为同是食泪人、同加入翼斯翼兹又碰巧同一个名字的机缘巧合使他们相互亲近,性格上的差异也是在可以磨合的范围之内,所以干脆成了以兄弟相称的搭档,默契十足。至于大小的前缀,只因为大斐蒙鼻子出奇大就这么简单地划分了。 “她来了。”贝安鲁打断小斐蒙的抱怨低声说。 三人潜伏在墓碑后方,目不转睛盯着穿插在两头墓地之间的小道,一个个子很矮、很敦实的女人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当中,与她会面的正是魔族魔拜的手下。 “凯澌这个叛徒!” 小斐蒙气鼓鼓地咒骂了一声,他正要准备上前逮她个正着,却被大斐蒙拉住,“别急,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这反而成了我们这边的优势。” 小斐蒙脑子也不笨,即时明白过来兄弟的意思,他忍下了行动但忍不住咒骂,“卑鄙的恶棍妇!”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贝安鲁一副得意相,嘴角下疤痕里的透明液体慢慢向外溢出。 凯澌和魔拜手下只简短交接了几句话就匆忙采用隐遁术消匿了踪影,他们看到她临消失前交给了那个魔族人一张图纸,至于图纸是关于什么的就无从知晓了。 斐蒙兄弟愤怒地站起身,终于知道叛徒是谁了,这一天一夜的苦等不算枉费,他们两个正准备跟贝安鲁辞别,忽然听到前方大路传来了马蹄声,于是又立即蹲下身子朝声音的来向张望。 大斐蒙惊讶地瞪大眼睛,“维斯肯郡?”他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在马背上急促扬鞭的女孩。 “她这是要去哪儿?她不是应该和辛图夫妻在一起吗?”小斐蒙也感困惑。 “噢,看来你们还斩获了一个意外收获。先生们,那我就不在这陪你们吧。” 说着贝安图笑着离开了,留下斐蒙兄弟两个面面相觑。 “你觉得辛图夫妻现在安全的吗?”小斐蒙对大斐蒙说。 “你是在问维斯肯郡叛变了吗?”大斐蒙反问。 “也许根本没有叛变一说呢?” “不太可能吧,我们只是看到她驰马经过。” “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辛图夫妻在哪,任务是从一开始就是交给她单独执行的,而你不觉得我们距离上一次看见辛图夫妻有很长时间了么?” “你想跟侃莱达汇报?” “你觉得呢?” “我觉得下定论还早...” “不是汇报定论,是汇报怀疑。” ---------- ---------- “来了,还是来了。真是让人不得安宁。”黑菱格的脸像被一双无形之手向下拽着一样难看,他把魔族粲尼罗堡垒和昂族昼联盟队先后下发给棺材铺的通知单拍在柜台面上,又是杵下巴又是双手抱头地焦躁烦闷。 一只手悬在腰前另一只手抓着裙裾的白菱格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从来不擅长做决定,因此早在发现自己有这种异禀天赋后她就麻溜撒手放弃对这种能力的培养了。她垫着抹布把刚做好的南瓜馅饼端出来放在桌子上,又倒了两杯苹果汁,便悠哉安坐下来。 “说多少次了,你能不能别用那块脏得要死的破布垫吃的,还能让人有点食欲么?”黑菱格的喉结明显动了两下,维持着还在郁闷的烟雾里所展现出来的愁苦姿态,假装站累了才挪步到桌子这边,其实是心里一见到南瓜馅饼就美滋滋的了,要是换成奇异果果汁他觉得就更好了。 “每次你不还是吃个精光。”白菱格一语中的,这么多年了还能有谁比她更了解黑菱格,她越是了解他就越愿意在嘴上损他。“要我说啊,你就撇清自己保持中立就好了,跟食泪人一样...” “撇清不了啊,怎么撇清?你这个女人,说话怎么这么不负责任,不用思考的吗?”一个月牙在黑菱格咬完南瓜馅饼的第一口形成了,第二口就被他一口全部吞掉。“再说,食泪人现在不是也有倒戈了的,你不知道翼斯翼兹组织里有两个食泪人吗?” “那是脑子被驴踢了的。” “不不,多少还是有原因的,多多少少是带着报复心的,你想啊,食泪人整体被魔涯囚禁了这么多年,一朝得自由,会不记恨?会不报复?”第二个馅饼堵着黑菱格津津有味咀嚼着的嘴,他尽力保持边吃边说的时候不会把饼渣喷白菱格脸上,心里更琢磨着在他说话的工夫这一盘美味馅饼不会凉得太快,尽管说话并不耽搁他吃。 “那,我们那个新房客呢?”白菱格一个馅饼的四分之一还没吃上,她多数是在看,光看就能满足她的食欲了。 “你说的是岱普诺?他,我还真说不准,这个人,这个食泪人,不是简单的人物。” “行啦,听你夸他一千遍了,你要是个女的嫁不了他是不是就得死啊...” “说什么呢你,你这个女人,真是!” “怎么啦?我就没听说这个名字的食泪人有多了不起,想当初魔族身边的神秘人来也没让你显得这么没出息。” “你才没出息!你别跟我提神秘人,一提我就想起墓埃,那个混蛋!” “行啦,栽过墓埃手的又不止你一个,耿耿于怀的真没出息!” “你才没出息!别让我撞见他,撞一次收拾他一次!”第四个馅饼下肚了。 “不过他的活死人骑士又开始出风头了,追踪者可是没少下心血,一举攻破迷竹林,干掉了香水伊,太吓人了。” “你懂什么啊,啥也不懂。” “你懂?” “这里头事多了...” “那你说啊?” “说了你也听不懂...就这一盘吗?你就做了这一盘?” “还有还有!”白菱格不耐烦地回答着,放下手里还剩二分之一的南瓜馅饼,喝了一口苹果汁簌簌口,然后看着黑菱格说:“那你选吧,你选哪边?” 拿完最后一块南瓜馅饼黑菱格把空盘子朝旁边没好气地一推,“我倒是有了个主意。” “嗯?” “好在我们是一家人,是两个人。” 白菱格不明所以地皱起眉头。 “你想啊,我们是两个人,这里有两个通知单...” “你的意思是...” “我们一人回执一份,就相当于一人代表一个立场。为了安全,还要假装成彼此对对方的立场选择毫不知情,也不相互干预...” 白菱格刚想就此发问什么被黑菱格一个手势挡住,他继续说道:“这样的好处就是——可以见风使舵;后续的发展若是你上的船风向好,我的身份就可以是你船首领安插在我船之上的暗线,相反,若是我上的船风向好呢,那就你的身份是我船安插在你船之上的暗线,这样一来不管哪一边船沉了我们都有来自对方的援手,我是你的援手,你是我的援手...” “墙头草和诡辩,你这回是开窍了...那坏处是什么?” “没有坏处,我觉得这个方案完美,任意一方的失败都可以由另一方的成功补救,失败的后路就是成功,你能找出这个方案的缺口么?” “找不出。”白菱格摇摇头。 “那就好了。” “那,我们当中谁选择魔族的立场,谁选择昂族的立场?”白菱格又问。 黑菱格松了松眉,“为了公平起见还是按我分析的来吧。” 第124章 抱稻草人的女孩儿 厄贝斯加大街拐角的街尽头,一棵枝干挺拔的雪松树下倚着一个金棕发落肩的女孩。女孩个头中等,身材因清瘦略显高挑,认识她的人都说她的笑和不笑带有两种美,没有笑容时而略显惆怅的她面庞宁静夹带少许温婉,就是在多数情况下她刻意不让自己显露出这种柔和的气质,所以别人印象里她的面容多是精致而凌厉、透着强大尊严支撑起的不可侵犯之力和不惧荆棘的果敢坚毅之态,这时候的她,目光对之外界总是屏蔽和敌对,要是她不想人靠近她,只需一个眼神就可把这种警示充分传达到位,此外,那双明澈双眸所透出的审视之光会让任一个心术不正的小人在她面前低目垂眉,无地自容。 另外就是在她放下防御可以自然笑起来的时候,便如沐春风、清新曼妙,一双大眼睛眯成两道缝,优雅的下弯弧度和上扬的嘴角恰到好处分配出她白皙面部的比例。在她的鼻梁左侧有颗不及蚂蚁头大的小黑痣,这是这张面庞上除了睫毛唯一深色系的点缀。 望着这条大街出了神,十一年前的旧画面载着时光隧道掩映而来... 一个体态匀称、比例协调的男人步姿散漫而轻盈地在前方带路,没走几步就得回过头侧转过身等等落后的小家伙——一个因为营养不良发质略有发黄但在阳光照射下又显淡红色光彩的小女孩,她抱着快有她体格一半大的稻草人抱得紧紧的,快速倒腾着小孩子本就不大的步伐,很努力跟上前面这位叔叔或是哥哥,不过这一点要是在年龄方面深究的话叫爷爷也是不为过的,女孩知晓这一点,她也因此迷恋魔法的魅力,她期待自己能够像他一样早日获得可以冻龄的魔法资质,不过又不能太早,起码要再过上个七八年,最好能是在她二十几岁的时候达到这份魔法造诣,她就可以跟他看起来是一个年龄段的人了。这对一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孩子来说是想得美,但对一个什么本事还没有但心中有抱负的小孩子而言是一个可企及的目标。 她跟上他了,她仰头瞧看着他,“他们要是不肯收留我呢?那我可能就...”女孩低头又不说了。 “就什么?”男人低头问,语调很随意,心不在焉。 “就很丢脸...” “喔,年纪不大考虑得挺多,放心,他们也是巫师,但凡成年巫师都需要巫术学徒给打打下手,何况你这种无偿的,他们必定乐得跟个什么似的。” “你肯定?” 就是个孩子,幼稚,他努了努嘴,“我不肯定。肯定有意义吗?” 女孩乖顺地摇摇头,凡是别人的反问句她都自然觉得有必要与之迎合以表示意见统一,“那,如果他们收我做巫术学徒,他们会打我吗?” “分时候吧。”他并不想掩饰什么,迟早要经历的坎坷心里面早有准备未必不是件好事。 “我要是很听话很听话呢?” “那就不打喽。” “我要是稍微有点不听话呢?” “打喽。” “那...打得狠么?”女孩又落后了,她赶忙小跑着跟进,稻草人的小辫子在空中一摆一摆。 “基本不怎么轻,看表现吧,孩子,没必要学那么乖,只为了不挨打,这不值当,打你的时候就跑呗,乖巧习惯了长大是用来受气的,你得学会精明,多想如何去应对...” “那就是我不要乖乖听话?也不会挨打?” “不不,挨打是必要的,你要适时而定,随机应变,来者不拒,变通应对,留有后路。” “你能把刚才的这句话再重复一遍吗?” “你考我呢...” “不是,我想记下来。” “记这干嘛,随便说说而已。” “求你了,再说一遍吧。” “忘了已经,谁闲的去记自己刚说过的话,你就随便听听得了...” “适时而定,随机应变,来者不拒,变通...应对,留有后路,是这五句吧?” 男人惊讶地看了女孩一眼,不无激励地冲她笑了笑,“没错。” 他知道她是多少理解了话里的意思,唯有理解才会加深记忆,这女孩身上的可塑性是显而易见的。 “那我什么时候还能见到你?”女孩很认真地瞪着他。 “我不是预言家,预言不了以后的事。” “以后有多久?” “也许很快,也许很久,谁知道呢。” “那你把我送到地方就走吗?” “不啊,吃个南瓜馅饼再走。” “他们做的南瓜馅饼好吃么?” “白菱格的拿手本事。” “白菱格是那个妻子还是那个丈夫?” “女的。” “丈夫呢?” “叫黑菱格,你得在名字后面加上‘大巫’俩字。” “我知道这个。” “很好。” “他们是做什么的?” “棺材铺是做什么的?” “做棺材?” “没错。” “好吧。” “好吧?”男人好奇地打量着女孩,“那你以为呢?” “可能比这个好点。” “那是什么?” “也许只是叫作棺材铺。就像我的名字只是叫作‘维斯肯郡’。” “你这么理解也可以。” “可是我就是记不住你的名字。” “哪个名字?”他忽地觉得说漏了嘴,赶紧补道:“昂,是乔也施什么南那个?” “是的,我记不住。” “那我就告诉你个短点的,不过你不能告诉别的人。” “好啊,一定!” “墓埃。” “墓埃?” 男人点点头,“墓埃。” 第125章 魔族定制 黑白菱格棺材铺的窗户外面,四个着装邋遢的男工斜睨着离他们五米远开外的黑菱格和黑菱格正在极力应酬的客人,白菱格在棺材铺里对那几个男工指手画脚,表示十分不满,要是白眼这一动作具有杀伤力的话这几个男工早就仰壳了。 黑菱格在客气满面的间隙也会偶尔抛给这几个邋遢汉狠狠的斜睨,让他们在这个时候给他添麻烦,真是十足的混蛋,他看他们的眼神里充满唾弃和不屑,但还要保持谦恭地应对面前这位贵客,来自粲尼罗堡垒的魔族贵客。 “那就这么定了,那两百口棺材我五天后带人来提,一口不许少,别出一点岔子。”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三天,还差的四十口棺材轻飘就能打好,您都不用等五天。”黑菱格谄媚笑着逢迎道。 “我说五天就是五天,五天后傍晚时分,我带人来提,没有问题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魔罗堡垒的人最后打量了黑菱格一眼,走了。 黑菱格弓着背、头向前抻着的姿态终于得到缓和,他挺起胸脯,以一种待见下贱角色的姿态斜眼瞧看着四个男工,火气直从鼻孔里往外冒,“干嘛?干嘛!昨天不是说过了么?还来干嘛!什么时候来非得赶现在,我告没告诉过你们今天我有要事,还过来掺和,你们到底想干嘛?” “不干嘛,昨天您说的我们后来又想了想,我们一致觉得不能接受...” “那你们能接受什么?” “反正是不能接受...”带头说话的那个皮肤黝黑的男工吞吞吐吐说着。 黑菱格瞧了棺材铺里柜台后面旁观的白菱格一眼,给了个眼色,意会她不用出来跟着搅合,他自己能处理,他舒了口气,慢条斯理起来,“昨天,你们一起找我,说要涨工钱是吧,我答应了是不是?你们说要涨五分之一,我答应了是不是?还想怎样?” “这个数...我们觉得不行,我们昨天说错了,我们觉得我们得涨...起码得再涨一倍。”那个男工终于费劲把话说出来了。 “一倍?”黑菱格露出惊诧的目光瞅着这四个家伙,像突然不认识了似的,“你们被疯狗咬了昨天?病了吧?要死了啊?要钱买棺材啊?” “那倒不是,就是想涨工钱,现在粲尼罗那鬼地方谁还敢去?我们都是搭上一条命挣这份工钱的,你给的太少,不值我们这么豁命地干...”另一个矮个子男工迈前半步顶着黑菱格说道。 黑菱格转转眼球,思忖着他们几个刚才大概也是听到他最近这笔大买卖要到交货日期,现正处于关键期,才敢这么挺直腰板地跟他提翻倍涨工钱,这简直就是敲诈,他狠狠地瞪着他们几个,“混账!这时候跟我谈这个,蹬鼻子上脸,昨天说涨五分之一,亏我还念旧情痛快答应你们,真是...” “不要脸!”白菱格搭过话提着裙裾从棺材铺走出来,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我说的算,现在工钱原封不动,一分也不会涨,你们四个爱干不干!我们是到了交货期,不过这笔两百口棺材的大买卖不靠你们几个押运,还剩四十棺材没做出来也不是你们的事,想用这个要挟我们,门都没有!一分也不涨,爱干不干,不干滚蛋!” 白菱格说的是,魔族定制的这两百口棺材是他们自己带队伍来提,用不上棺材铺出劳力,这四个趁火打劫的劳工就算罢工了也不会耽误这笔买卖,就是之后再找人就麻烦点了,黑菱格沉住气,一个一个地扫视着这四个家伙,“这样,我看这样,你们的确不容易,我们各退一步,昨天我说给你们工钱张五分之一,敲定,不变,现在我再给你们涨五分之一,我做到仁至义尽,你们现在就给我个准话,干还是不干?” “那我们得再考虑考虑...”矮个子挠着头,和其他三个相互递着眼色。 “你们!”白菱格马上要气急败坏起来。 “大叔叔我看你就别再跟着瞎闹了,这么多年在棺材铺干着,你心里最清楚这条道危险和畅通之间的度,要是真思前想后地怕这怕那,恐怕你早就改行了...”体格较壮实的那个男工瞧了一眼来者眉宇间露出一丝憨厚的笑意。 “二叔叔你也是,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待在这个厄贝斯加和粲尼罗交界处的破地方,还不是因为你那个瘫痪女儿拖着你哪也去不了,离开了黑白菱格棺材铺,你还能找到一个干活时间自由、工钱又这么丰厚的活计吗?恐怕不会,你可以自己好好想想...”之前打头第一个吱吱呜呜要涨工资的那个低了低头,羞愧地咧了咧嘴。 “三叔叔你呢,我觉得你是有自己的苦衷,不过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走南闯北,不习惯改变,不适应新事物,工作了十年有余的活计,厄贝斯加只这一家棺材铺,想必你也要重新定夺了...”站在最远离黑白菱格位置处的那个男工也没话说了。 “还有一位叔叔,你是后来的吧?我离开棺材铺的时候没见过你,也不了解你,你想去想留大可随意,反正这三位老叔叔我知道他们是舍不得离开黑白菱格棺材铺...是吧?”维斯肯郡微笑着打量着四个劳工,用一种并非久别重逢但欣慰感十足的目光望了望黑白菱格大巫。 棺材铺的这个小纠纷算是告一段落了,白菱格拉着维斯肯郡的手走进棺材铺,一边埋怨她这几年来了无音讯一边假装挠痒擦着眼角的泪。 第126章 坎西玛的巫术学徒们 透过窗外还是能望得见那不成溜的几棵梧桐树,只是它们也像她一样过了十一年都长高了,这次回来黑白菱格棺材铺维斯肯郡不带有任何目的,尽管有翼斯翼兹成员怂恿她动员更多的人参加组织对抗魔族,但她这次来纯属偶然路过。 热乎乎、香喷喷的南瓜馅饼垫着白菱格那块破抹布端上来了,黑菱格又是嫌弃又是馋嘴地瞅了一眼,先让了让他们这位客人,说客人是见外了,应该是久违了的亲人。 “趁热吃是最香的,天底下再也没有比得上的美味,可别说我见识少、易满足,这东西越嚼越有味道,别嫌烫手,也别垫着她那块脏抹布,我说白菱格,你倒是把饭镊子拿过来啊…” 黑菱格很少说起话来连贯一长串,这些年来还是头一次话这么多。 “事儿不得一件一件做吗?你催什么催!”白菱格又是气又是笑地再跑去后堂取出三个饭镊子,用她灰不溜秋的抹布习惯性地擦了两下,黑菱格没来得及张嘴阻止,将就用下了。 “吃吧...你寄的五次信都收到了,可你不写地址,我每次都写完回信才发现不知道往哪寄!你这孩子。”白菱格气鼓鼓地对维斯肯郡埋怨道。 维斯肯郡潜藏起深感受到的温馨,浅浅一笑,“我们的驻扎地都不固定,没法给你们写确定的收信地方,况且,你知道...” 白菱格领会地点点头,“是,你们的组织要对外保密嘛,这我猜到了。” “不是我不相信你们,因为这是纪律。” “不不,孩子,”黑菱格眼神恍惚了一霎那忽而变得严肃起来,“你该提防,提防着是没有错的,即使是我们你也该这么做...你还不知道呢,独臂人的属下来找过我们了...” “争取你们?”维斯肯郡顿时面生忧虑。 “那是啊,料想到就会到这一步,这年头想保持中立都是得有一定实力才享受得到的特权。” “那你们?”维斯肯郡既好奇又不想知道答案,这种令人难为情的局势叫人不好过。 黑白菱格倒是看得开,“一边一个喽。”白菱格说。 维斯肯郡蹙眉,稍带疑惑,她双臂抬起向后弯曲,动作娴熟而轻巧地将那一头柔顺而浓密的金棕色长发绾成发髻,部分发丝松散下来,但看上去很随意,很自然。“这样,能行么?”她问。 “行不行都行,这事只有你知道,别对外说漏嘴了孩子,我们不会有事,放心吧孩子。”这会儿两块南瓜饼已经被黑菱格消化进肚了,他又习惯性地像马似的打了个响鼻,对于维斯肯郡这是多么熟悉却亲切的陋习呀。 “这样,行吧,”维斯肯郡把咬了一口的南瓜馅饼用她自己的一块干净手帕包裹起来,“黑菱格大巫,白菱格大巫,我身上带着任务,不能久留,”她把手帕放进口袋,“谢谢你们的南瓜馅饼,我在路上慢慢吃。” “多拿点!”白菱格硬是又往她口袋里塞了两块包好的南瓜饼。 “做得还行?”黑菱格板着脸说。 “啊?”维斯肯郡愣了一下,“喔,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自己。” “危险吗?”黑菱格心知他们组织内部的信息是不方便透漏的,唯有挑关键词意会着相问。 维斯肯郡粲然一笑,“危险就是我们这个组织成立的根源,我们是对付危险的。”说到这她爽朗地笑出了声,但铺子里除了她在笑另两个人却是面生愁容,思绪簇进心头,当下魔族重振、昂族及其他魔法拥有者们屡屡遭殃的大局已落定,她这是在走少有人走的路,如履薄冰,随时会陷落。 “那个傻孩子也长大了吧?”维斯肯郡干脆换了个轻快的话题,她不想在离别前拨弄伤感情绪。 “哦,廖沙啊,你长大了他当然也不会被时间撂下,十几年了,只是脑子还是那样,不够用...”白菱格用破抹布掸了掸眼前的空气,尽管空气在这块灰抹布抖动之前还是比较清新的。 廖沙是住在黑白菱格棺材铺隔壁怀表修理铺一个跑腿的小杂工,今年十三岁的小男孩,是个被遗弃的孤儿,在他被领养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脑袋受到过创伤,至今后脑勺左侧还有个明显凸出的小包,虽然不疼不痒,但他低弱的智力难免让人跟它联想在一起。 “你十一年前回来的那次他才几岁啊,两岁的小孤儿?他现在都十几岁了,唉,想想你十几岁刚来的时候,黑菱格大巫首先觉察你魔法资质优良,给你报上了坎西玛魔力运用巫师班学了六个年头,你果真不令我们失望,是个魔法运用的好苗子,唉,当时那个老巫婆的班子还真是风靡一时啊,让她赚大发了!不知道她现在混在什么地方捅鼓什么买卖...” “记得在小廖沙之前怀表铺雇的是一个满脸雀斑的小姑娘,我和她相处可要好,你们送我去巫师班的当时我还哭着喊着要带上那小伙伴一起去学习魔法巫术呢,你们骗我说她会晚我两天到,我才乖乖上了马车...”追忆往事,历历在目。 “隔壁老板是个钻钱眼的家伙,怎么舍得拿出钱培养一个遗弃给他的小孩,况且那孩子跟小廖沙差不多,也根本没有这个资质,学不来的,浪费了银币。喏,前不久对面开了家新铺子,小廖沙每天都去光顾呢。” “什么铺子?” “卖糖果的。”白菱格的眼光狡黠地放着光,她倏地想起她抽屉里还剩一颗奇异果没吃呢,最近忙得简直没有工夫。 “这个小傻子,一得空就跑去跟发兹林要一颗糖果,说下次付钱币。”白菱格兴致勃勃地说道。“发兹林就是铺子的老板,你该听说过这个人,五兄弟的老五。” “他没轰他走?” “没。” “他给了他糖果?” “给啦。” “他之后还钱币了?” “没有。小傻子廖沙总说下次给钱,可每个下次后面还都有另一个下一次。”白菱格微微讪笑,望了一眼在一旁沉默半天不吱声的黑菱格,“不过别看糖果屋老板发兹林平日里对谁都吝啬得很,对起这个傻孩子他倒变得更傻一度了,嗬嗬,要算起来,一个糖果九个银币,不知道欠了他多少钱喏...” “哪有那么多傻子,你记住吧,谁也不傻。”黑菱格算是一个总结语结束了白菱格对维斯肯郡的絮叨,他们该就此离别了。 维斯肯郡离开了黑白菱格棺材铺,梧桐树下她望过去斜对面的发兹林糖果屋,小廖沙这会儿正跑到侧窗口伸手向铺子老板要糖果,嘴里不住嘀咕着什么,面色既认真又羞臊,很快他的胳膊伸出来,手里紧紧攥着个东西,还是像白菱格说的他要到了下次再给钱的奇异糖果,于是朝着窗口敬了个鞠躬礼就一溜烟跑掉了。 维斯肯郡脑袋里回响着黑菱格大巫刚才的那句话,“谁都也不傻...”她想:“是对的,是这样的。没有傻子,有的是算计,有的是放下,有的是温情。” 第127章 焕-汀没算在计划里 墓埃、塔央、岱普诺围站在圆桌的一边,三个人都像犯了错的孩子假装注视着被老鼠一类可以拥有的啮齿啃咬成的斑赖边沿默不做声,眼睁睁看着巅亡人在里屋和外厅之间一会儿走进一会儿走出,来来回回不下十次了,他的情绪显得有些躁动。 墓埃手指轻敲着桌面,表现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一直小心观察着巅亡人的面部变化。 焕-汀没能按约定出现的意外已经让塔央焦虑不安,现刻更是难以忍耐这个怪人种种的反常迹象,她开始按耐不住,可刚要站起身却被岱普诺制止下来。这时他们望见大开的木板门外猎人舒双手端着两盘水果笑盈盈朝屋内走过来... 巅亡人突然哼唧了一声,打了个寒战,见外面木板门竟大开着便走过去扬手一挥,关上了门,门板差几毫米拍在门外猎人舒的脸上。 “我们开始吧。”巅亡人的语气忽地爽朗起来,比起之前的阴阳怪调现在倒是雷厉风行了。 猎人舒一副尴尬相用肩膀别扭地把门抵开,他可总算是把心怡的水果顺利地运输到地下了。 “哪弄的?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水果?”巅亡人看着猎人舒把水果放在桌上后自己也坐到了桌子上面,两条腿耷拉在横梁上。 猎人舒没说话,心里骂了一句“鬼知道这家伙又在说什么”。 “好吧好吧,我们开始吧!”巅亡人一扫脸上阴霾,兴致浓厚了起来,“来最后再说说我们那个见不得人的计划。” 墓埃微皱眉头,“很简单,巅亡人,你要带他们三个安全抵达幽贡森林,带上你的预演水晶球。还有,把你剩下的魔法液赠送给我。” “那你呢?”猎人舒连忙插嘴问。 “我有另一条路要走。” “那好,我跟你一起。”舒欣喜一笑。 “不需要。”墓埃挺了挺身走进巅亡人的储存室,“你的魔法液在这里对吧,啊?” “你只能拿一点,我说。”巅亡人赶紧追进去,生怕墓埃在他储物室里弄出什么乱子。 塔央想了想冲猎人舒笑了一下,不无轻微的鄙视,“你是害怕去幽贡森林吧?” “什么...不,我只是答应过墓埃,他一个人的行动一定需要帮手,显然我们当中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就那么乐意给他打下手?可为什么我有时候觉得你对他有些恐惧?” 巅亡人在里屋听了笑着伸出头说道:“他只是恐惧属于黑暗那部分的墓埃。” “总之,墓埃救过我的命,我也许诺过他我会报。”猎人舒用手指甲在桌面上划来划去,像个心思重重又拿不定主意的小孩子。 墓埃从房间里走出来,把一个装着魔法液的袖珍小瓶别在腰带上,他摇摇头对猎人舒说:“这次我只要一个人就够,”没等猎人舒反驳他又继续说道,“还有,我已经说过,如果最坏的预想发生了...” “什么是最坏的预想?”猎人舒又插嘴。 “活死人骑士,笨蛋!”巅亡人斥声道。 “千万不要跟他们硬拼...千万不要这样...”墓埃很认真地接着说道。 塔央还从没见过墓埃如此正经八百地叮嘱过一件事。 “明白。不过他的人不会那么快就发现我们,只要我们加紧行动、注意隐藏行踪就不会有问题。”岱普诺相比之下依旧惨白病态的面庞散发着一股寒冷气息,让站在他旁边的塔央不禁在背后揉搓着双手。 “那事后我们在什么地方会和?当然前提是我们都还活着的话。”塔央问岱普诺。 “我想那时的局势会很混乱,计划就没有变化快了,容不了再会和,魔涯最迟也会在那个时候放出他最强势的攻击力量...” 墓埃点点头,“我的琥珀沙漏已经显示局势对我们很不利,没猜错的话大批杀戮已经开始了,魔涯的忍耐到了头,战争该是要爆发的时候...你们当中,活下来的人...” “别,别这么说,我都不敢听了...”猎人舒心里一阵恐慌。 墓埃不想理会地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就是还没有完全死掉的人,拿到野游魂,缺胳膊少腿就算爬也要爬着对付活死人骑士,因为只有先解决掉那群嗜杀的恶魔才能最大限度的减少昂族伤亡。” “焕-汀呢?她怎么办?”岱普诺深邃的双眼盯着地面。 “我不知道那个两灵魂者身上发生了什么,”说这话的时候墓埃的脸上带着很容易察觉得到的轻蔑,“但是现在局势刻不容缓,明天是我们在活死人谷逗留的最后一天,日落时分我和猎人舒出谷探路,不管有无意外情况我都会想法子离开,你们呢,在这里等舒的消息。至于焕-汀,若还不出现,你们就按原计划行动吧。” 猎人舒眨了眨眼睛,“要是焕-汀出现了呢?” “那就带着她按原计划行动。”墓埃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好吧。” “这个给你。”墓埃从自己的剑鞘中拔出泪竹递给岱普诺。 “汀没有把它带在身上?”塔央问。 “没有。”墓埃简短回答说。 “入谷只能在日落时分,等汀来也只能是等到明天日落了?”猎人舒说,“那从今晚到明天日落之前我们要做些什么呢?” “去何彼那。”岱普诺回答。 “去那干什么?”塔央问。 “养精蓄锐,总之不能待在这,到了白天上面的活死人会很碍事。”墓埃说。 大家刚准备收拾一下整装待发,谁知巅亡人突然神经质嗖地从桌子上面跳下来,面朝门口方向神情木楞地僵住几秒,仿佛是透过这道门看见了门外长廊里出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屋内顿时每一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怎么了?”墓埃记忆中还留存着巅亡人曾经在他面前展示过的几次预言能力落实后的惊人场景,他小心翼翼走到巅亡人身边,似乎为感受他身体散发出的危预言气氛有多浓重。 “他来了...” 塔央面露难堪,“谁?” “对,是的,他来了!我得躲起来...”说着巅亡人慌忙朝里屋跑去。 墓埃、岱普诺、塔央、猎人舒四个人什么动静也没听见,他们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也都迅速跟进里屋,他们看到巅亡人火烧眉毛一样四处乱窜。 “到底什么人?”在这里待的两天岱普诺并未发现有哪里是很隐蔽的藏身之所,除非是有暗室...他暗自思忖。 墓埃有些心忧了,他记忆里巅亡人惧怕的人并不多。 第128章 小插曲 “该藏哪儿?藏哪儿?藏哪儿?”猎人舒不断在巅亡人身后碎碎念,就像巅亡人临时长出的一条多动的尾巴。 巅亡人跑到储物室朝里的一个小拐角,他把拐角处堆的杂物全都甩到别处,然后蹲下身子,身后面的尾巴空间不够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左顾顾右盼盼,最后收着腹、瘪着脸挤进巅亡人和石头墙壁给他留出的小空档里;塔央、墓埃和岱普诺怔怔地移到和他们两个相对着一个货架后面,墓埃随手拉过来旁边耷拉的破布帘子铺掩住货架的空隙,但还是留了一条缝,他注意听着外面的动静,同时目光一直落在面部肌肉紧绷、神情慌张又激动的巅亡人身上,他看巅亡人不大的眼珠瞪得都快冒出眼眶那副吓人劲儿却禁不住想笑。 塔央、岱普诺望着对面小拐角里挤着的巅亡人和猎人舒,心里面是一致的担忧,那地方怎么看怎么不像能藏住人的,迟早会被发现,岱普诺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木板门拖了很长的一声“吱”,验证了巅亡人一分钟前的预感,真的有人不期而至。 脚步落地声很沉重,几乎都能感觉到地面的微微震颤,想必是个大块头了...不速之客走进地屋之后停留了片刻,然后仿佛嗅出了一个方位,步伐毫无迟疑地向躲藏在储物室的五个人所在的方向靠近... 墓埃和岱普诺递了个眼色,他身体微微前倾,腰际剑已出鞘三分。 巅亡人身后的猎人尾巴合上眼睛、合上手,紧急地祈祷着,就跟平时不怎么祈祷无形之神的人在危急之时恨不得五官都挤在一起去拜求双手合十的祈祷能派上点用处一个样。 塔央屏住呼吸,看着岱普诺一动不动的脊梁。 ...沉重的脚步声近到拐角的另一端,忽地停下来,五个人屏住呼吸不敢弄出一点动静,片刻,他们听见那人的脚步反转回去,不禁松了一大口气。 惊人意料的却是巅亡人...他突然猛地站起身跳了出去! “恫!” 后面的猎人舒连拉一下都来不及拉,巅亡人的大呼惊吓了所有人的神经,紧接着是一小段简短的吁声和为舒缓心脏双手在衣服前襟的摩擦声,接着就是巅亡人的哈哈大笑... “这一回你再敢说我没吓到你?昂?”巅亡人摸着肚子笑得那个得意,墓埃、塔央、岱普诺和猎人舒陆续走出拐角,目瞪口呆。 他们对面站着一个体格有一个墓埃加一个塔央再加半个猎人舒合起来差不多的中年男人,他们第一眼便捕捉到了这位来客和这地屋主人的最大一个共同点,就是满身的口袋里耗子窜上窜下竞技跳跃着,着实让人反胃。 来客从被惊吓到的表情中恢复过来,在巅亡人胸膛上不客气给了一拳,“我一口洗脚水喷死你,老兔子,吓我不轻!”说着来者也放声大笑起来,当他发觉他这个老朋友家里还有其他四位客人时笑声戛然中断,收放得自如,“呃...” 墓埃不掩嫌弃地观察着这位留了满嘴胡子,表面年龄看着比实际年龄大很多的家伙,他的眼大但无神,鼻子也很大,但是鼻孔却很小,看着古怪,脏兮兮的像扣在脸盘中央的一坨泥球,整个面部唯独嘴巴长得还不算有碍审美,毕竟被胡子遮挡得没需怎么外露。 介绍引荐这个作为一屋之主的职责巅亡人并不想尽,他耸了耸肩看着新来的这位,“对,开倪,你不认识他们,没关系,他们也不认识你。来,我们先喝杯茶,一会儿还要去何彼的小木屋,最近怎么样...噢,你这些小东西还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喜欢,不过可得离我的猫远点,它们彼此的意见还是有的...”说着巅亡人捧着开倪肩膀走开了傻傻站成一排的四人视线。 墓埃无奈看了看比他更无奈的猎人舒和塔央,拍了拍岱普诺,“物是以类聚的。 “虽然我不喜欢老鼠,”想想墓埃就有点犯恶心,“但老实说,我很想认识认识这位。”说完墓埃摆出一脸假笑跑去巅亡人和开倪那里。 “也就是说...”猎人舒语调迟缓,一时间都不太会说话了,“...刚刚,只是巅亡人在给他到访的一个老朋友制造一个小恶作剧?是这样么?” 塔央烦躁地揉了揉脸,彻底无语了。 一张面具脸的岱普诺没发表自己的过多见解,他放下手杖,走到能看得见巅亡人、开倪和墓埃三人的位置,翻起那本之前翻看了一半的魔法手册。 舒不快地靠在柜子上,“就在之前我还在纳闷儿,巅亡人为什么叫‘巅亡人’?” “现在你知道了。”塔央说。 第129章 墓埃的旧情人 “维斯肯郡那个巫女,是她吗?”俪媞审讯盘中餐是否经过别的猛兽口中吐出来时盛气凌人的样子吓得旁听的猎人舒不敢吱言一声,墓埃收了收下巴,十分不耐烦。她于是继续盘问:“威斯肯郡?是她?她又去迷惑你了,趁我不在你身边,她这样做了?那个不要脸的巫女!太贱...” “打住啊,你声音能不能小点?是的,是的,低调骂两句行了。”巅亡人做了个挥手的手势。 墓埃皱眉头无辜地瞥看着巅亡人,要是这一茬俪媞不提出来他想不起维斯肯郡那个巫女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就是她!她又使出什么解数让你把我和你的感情淡化?你说,你告诉我!乔也施贝哈南-率瓦西耐特,我要你一丁点一丁点再捡起我对你的爱,吃进肚子里,放在心上,回味在脑袋里,铭刻进每一丝记忆里...” “这可得耗费不少魔力。”巅亡人思忖着说。 “不用耗费魔力,你不懂么,爱情怎么能是用耗费魔力来打造的呢?爱情是非魔力拥有者和魔力拥有者唯一所平等具备的权利,非魔力拥有者一样可以拥有爱情,乔也施贝哈南-率瓦西耐特,我听说了你的事,我知道你丢失了所有魔法力量,但是你仍然具备爱的权利,不要灰心,有我陪你在身边就没有过不去的磨难,你把对我的感情拾起来,对维斯肯郡的感情放下,她是你遥远的过去,过去了,我才是你的未来。” “我的天噢,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墓埃心里憋着一肚子忍耐无聊话题的气泡,听着对方不住念着自己那为防敌手瞎编的假名字,还那么动情、那么绘声绘色,他简直不能直视她了。 “我跟维斯肯郡...”墓埃试着辨说。 “你跟维斯肯郡挺配的。”巅亡人点点头。 猎人舒低头偷偷地笑了两声。 “哪里配?”墓埃皱着眉头。 “哪里配!”俪媞骄横地诘问。 “素质方面,你黑,她更黑。”巅亡人总结得简短到位,语出惊人。 墓埃露出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揶揄地笑了笑,实际上只是连着嘴角的面部肌肉抖动了两下,“我自觉得还是太阳太毒。” “我们家率瓦西耐特才不黑,你自己窝在地底下不见光倒是病怏怏的白了,他是健康的肤色,正正好,不黑。”俪媞婉笑说。 “表面意思理解得很到位。”墓埃赔笑一声。 “话说维斯肯郡那个巫女现在做什么呢?还是情报?”巅亡人问。 “加入翼斯翼兹了。” “噢,翼斯翼兹...这是个什么东西?” 猎人舒收缩着肩膀,抻着头到巅亡人耳边,只不过巅亡人肩膀上那只耗子又提醒了他把距离跟他拉开点,“反抗魔族的地下组织。” “新组建的?” “新的。” “不会持久的,相信我的话吧。”巅亡人摇头晃脑舒动着他的脊椎。 “不一定阿,巅亡人,侃莱达支撑的,加上前不久还有消息称他们要与昼联盟队联合,终归是有影响力的,你的那位朋友,也加入了啊...”说着墓埃用眼色示意了一下在前他们两排坐席处的开倪,接着对巅亡人说:“你不会不知道吧?” “开倪?也加入?他玩世不恭的老家伙,加进去有什么用?对他有什么用?他对翼斯翼兹有什么用?” “用处适逢情势自然就显现出来了,你怎么样?有想法没?” “我没想法,我干嘛要勾搭上那种事,带你们去趟幽贡森林就够我闹腾的了,我从不为别人的苦恼服务,是的,从不。” “很好的人生信条。”墓埃表示认可地点点头,这倒是符合他自己的理念,也是他觉得巅亡人除了满身老鼠还一个比较可爱的地方。 猎人舒不置可否地抿起了嘴,扭头环顾了一下四周,人都快上齐了,表演要开始了,“我们非得看吗...” 墓埃扒拉开俪媞放在他大腿上的手,瞥了猎人舒一眼,“满足巅亡人离开活死人谷前的最后一个愿望,你不想看就闭眼,没人手贱会把你的眼皮掀开。” 何彼的小木屋是典型的魔法大肚子屋构造,里面一共四个大房间,入门走进去第一间布局空空的但总是塞满了人,猎人舒参加的舞会便是在这间举行的,多数时候舞会也在屋外空旷的土地上开展,比较适合肆无忌惮的狂欢;通过这间往里走,就是摆了八张圆角方角参差不齐的饭桌的房间,这里头聚集了各种想法奇异的小团伙,是他们秘密商谋的老地方,绝大多数桌子都是固定人持有的,墓埃的那张由于他长时间不在已经被木屋另一持有人船长老靴转让给别的客人了;再往里走是一条走廊,路过几间小隔断便能到一间十分宽敞的大房间,乍一看场景布置古怪,空间是随着一排排阶梯向下凹陷的,最下面是钢丝网围成的一个较大方形区域,不过现在阶梯上坐满了人就不难看出这里是专门观看某种表演的地方,至于是什么表演,小孩子和妇女一般是要捂着眼睛或不来观看的。 俪媞,墓埃,巅亡人,猎人舒并排挨着坐在最后一排石阶上,开倪在他们的前数两排,塔央和岱普诺没有过来这边,他们在另一个房间,抱着等焕-汀能在大家出发的最后一刻现身汇合的渺茫希望。 观众席下的钢丝网围场里,凶猛巨型黑猩猩和两个成年男人入场,殊死肉搏开始了。 这只主角黑毛猩体格庞大,呲嘴獠牙,一只爪子有足够的力量抓起一个成年男人,所以策划者正好为它安排了两个。表演开始这只怪物就很躁动,定位精准,把一手一个提起的两个男人猛劲儿对撞,然后像扔吃剩下的香蕉皮一样将他们随手一扔,一个撞在了钢丝网上,滑落时趁机抓住了丝网悬在上方,另一个重摔在地,好像失去了知觉一动不动...石阶上赌二胜一的观众一阵唏嘘,赌一胜二的观众则激动地起身叫好,立刻又被后排观众的斥责声打压落座。黑猩猩对已经失去战斗力的活物没了兴趣,它双臂疯狂的拍打胸膛,紧接着朝挂在铁丝网上的那个爬了过去... “地上那个人死了吗?”猎人舒捂着一只眼和半张嘴隔着巅亡人问墓埃。 “我看是装死,趁这段时间他可以好好恢复体力,而另一个人就遭殃了。”墓埃皱了皱眉头扭头看去,是塔央和岱普诺过来了,塔央的这句点评还是他没料想的。 巅亡人不以为然,“两个人可是一伙的,如果他偷懒先害死了同伙,接下来靠他一个人就更不好对付这个大块头了。” “人往往只看见最近的利益,被之蒙蔽。” 场外又是一阵欢呼,黑猩猩差点拽住了那人的腿并折断。 “哦,这太残忍了!他们竟然拿着自己同类的性命来做观赏娱乐,还这么精神矍铄的...”猎人舒尖着嗓门说。 “你闭嘴,小点声。”俪媞提醒他。 “那两个不是活死人,木头。”墓埃朝其他方向瞅着,从来到这他的注意力就没有完全集中在所有人都集中的地方,虽然见惯了杀戮,但这种场景他主观上还是看不下去。 “那是?”猎人舒想了想,竟抑制不住喊出了声:“我们的同类!” “嘘!你也想当回他们的筹码...”巅亡人捂住了舒的嘴,好在这里吵闹得很,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猎人舒紧张地吞咽了口吐沫,“他们怎么不拿自己的同类?欺压,纯粹是欺压...” 地下躺的人还没有起来,钢丝网上的那个再次侥幸挣脱巨型黑猩猩手掌,裤子被撕得快衣不掩体了,这时候已经精疲力竭,台阶上一片掌声和一片咒骂声对立交织着此起彼伏。 墓埃毫不在意的站起身,一个手指搓了搓俪媞的肩膀,“让一下。” “你要去哪?”俪媞眼睛揪住他不放。 “马上回来,你知道我可不愿意错过这么精彩的表演。” 墓埃走了出去,猎人舒也连忙起身跟在他后面。 第130章 巅亡人被挑起的神经 墓埃和猎人舒走进小团伙的集聚房间,墓埃的专属桌位在何彼的关照下暂时又还给他了,现在塔央和岱普诺坐在位置上,塔央还是一脸的不欢,手里握着杯苦茶。一如往常,这里桌位早满了,不过今晚没有互吐口水庆祝令人倒胃口的家伙,但房间内人们的情绪还都挺高涨的,只一两桌坐客面色沉闷,相互低声述说着。 “我怎么不知道开倪也是?”猎人舒嘴里嘟嘟囔囔着坐了下来。 “是什么?”墓埃瞅瞅他。 “翼斯翼兹成员。” “为什么你得知道?”墓埃不屑地说了一句,塔央开始把注意力放在这两位的对话上面仔细听着。 “因为我也是翼斯翼茲一员。” “噢?”这对墓埃倒是新奇事,“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某种程度上,算是吧...”舒不太好意思的说道,“因为我父亲,你们知道他是个十分出色的吸血鬼猎人...” “你们家族里随便叫出一个都是,除了你。”说着墓埃露出他以往挖苦猎人舒时的坏笑。 “嗯,没错。” “那就是说,凭着你家族有力的背景,他们以为你也一样的优秀,所以把你拉进组织...哪个不长眼的邀请的你?” “维斯肯郡。” “啊,那个巫女。”又是她,墓埃垂下眼眸,假装一根记忆也没触碰到。 “我记得我看到她第一次那天,她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场景,她骑下的白鹿...” “啊,那头破长颈鹿。”墓埃点点头。 “你没加入翼斯翼茲吗,墓埃?”塔央问。 “组织和自由总是相悖的。” “那开倪怎么放心向外部人员透露他自己的身份?” “他以为我也是翼斯翼茲的成员,因为我提到了...”这时那间上演残暴对峙的房间里传来一阵狂呼声掩盖了墓埃的话音,估摸着表演结束了。 “希望是两个的胜了。”猎人舒喃喃地说着。 “一会儿巅亡人过来你不就知道结果了。”塔央说。 “赢家永远只有一个。”墓埃充满意味地笑看猎人舒。 猎人舒和塔央都看着他,等着他把话说完。 “如果两个人胜,就会再加一场,明后天举行。” 猎人舒恍然大悟,“就是说即使那两个人一齐打赢了黑猩猩,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还是要再打一场,分出个胜负?” “确切说,是分出生死。” “非要这样吗...”猎人舒拧紧眉头,不能理解这种残暴表演的存在。 “你说话能别像刚涉世的孩子么?”墓埃鄙夷地看着舒,“这其实充分显露了所有人心中潜藏的心态,人与人之间,合作和竞争的矛盾所在,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看这种表演?共鸣!当然不否认还有生物冷酷的本性。” 一大群人从里面的走廊蜂拥而出,天快亮了,看完表演的活死人都着忙回到白花海后的棺材地。墓埃瞟到船长老靴一脸晦气地走到柜台前跟何彼激动谈论着什么。 “看来他们赢了。”墓埃说。 “你怎么知道?”塔央问。 “看到船长那张臭脸了吗?他一直是赌猛兽赢。”墓埃转过身,他们身边几桌人也都准备撤了,“这下可宽头了。” “我们留在这里不会暴露身份吗...”猎人舒小声地说。 “放心,他们只针对打扰到他们的人。曾经有一个外来人因在白天无心打开了一个活死人棺盖,”说到这墓埃表示怜悯地摇摇头,“最后他就死在钢丝场里,活活被野兽撕成碎片,听何彼说的,顺便说一句,何彼和我们一样。” 听这话猎人舒像看到亲人一样朝何彼投去友善的目光。 “这里经常有表演吗?”塔央看了看屋子里剩下的零丁几个人。 “一年两三次吧。” “这么小的频率都被我们有幸赶上了?”猎人舒苦笑着反问道。 巅亡人兴致饱满地从人流中脱离出来,朝四个人走过去,“看来人都齐了。” 墓埃欢快地看了看巅亡人身上背的斜挎包,又看看大家,这时房间里除他们五个就只剩下何彼,何彼再大体上收拾收拾就要去小房间休息的节奏...等等,再扫视...还有一个人,在他们五个斜对面的阴暗角落里,一个披着褐色连帽斗篷的男人独自喝着烧酒,兜帽几乎完全扣住了那人的头,那人耷拉着脑袋,一副萎靡样。墓埃眯起眼睛疑心望了一会儿,“不碍事,可能哪儿的流浪汉流到这来了。” 巅亡人在坐下之前要做一件事,他郑重地抬起右手,用食指点着人数,“一、二、三、四、五...”他脸色突然变得难看了,“不幸的数字...我想我们不得不...” “等等、等等,巅亡人,你忘记计划里我不是跟你们一路的。”墓埃讨好地看着他,边低声警告身旁猎人舒:“别问他为什么...” “五怎么了?”塔央问,墓埃无奈地仰头看向屋子棚顶。 “五怎么...怎么?”仿佛塔央的疑问是个巨大的笑话,又是个不怎么遭笑的低下笑话,巅亡人表情极度震惊,“数字五,你不知道?”他神经质地盯着塔央。 “我也不知道。”猎人舒弱弱地举起手。 巅亡人站起来,推开椅子,从他的面部表情来看刚才应该有两只怪兽闯进了他的脑子,“五是万、万、万分不吉利的数字,甚至是一个会带来厄运的毁灭性数字,任何事物一旦组成五个都不会有好下场...”说着他闭上了双眼似乎在驱赶脑中的怪物。 趁着他闭眼的功夫墓埃连忙小声告诉猎人舒和塔央:“他是定数论忠实信仰者,那个叫什么乱七八糟的教派虽然已经解散,但是他仍然信奉那些,并且他曾经的某些不幸经历更加坚定了他的信仰,最重要的是不要反驳他!那样做会激怒他!拜托...”墓埃合起双手暗示这两个多问的人,岱普诺在一旁若无其事打量着那个带兜帽斗篷的家伙。 这时巅亡人忽然睁开眼,又坐了下来,“听说过莓坎舟教派吧?”他盯着塔央和猎人舒,像逮住了两个可以灌输说教的孩子。 塔央和猎人舒摇摇头。 “嗯,没错,你们当然知道。”巅亡人又站了起来,何彼在那边看着巅亡人这副发作的样子便无奈摇摇头,跟墓埃打个手势就离开了,巅亡人继续说道:“莓坎舟教派的创始人约侬西是一个伟大的人物,十分伟大的人,可以说,他给了我精神层面的支柱,要知道一个人没有精神的支撑他的肉体就是空虚的,那么他活着只是为了一步一步走向死亡,活着为了死,为什么还要活,活的真谛是什么?你们当中有任何人搞懂了么?”他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接着语速很快很坚定的说:“没有。恐怕就连海飒他的毕生都没有弄懂。无法懂,就有所追求,约侬西曾经说过,活着是为了追求永生!”巅亡人的语气开始激昂起来,“万物降生万物又凋亡,为什么?这没有意义,所以一定存在永生,而我们只能一代一代不懈地去探索...”他开始滔滔不绝起他的理论。 第131章 数字五 “倒知道他为什么想成为活死人了,但他还是没有说清为什么数字五不幸。”塔央摸不着头脑地看看墓埃和岱普诺。 “为什么不幸!”巅亡人突然转过头瞪着眼看塔央,像要吃人一样,这是源于他对数字五的敏感度,“忘记伟大的约侬西是怎么死的么...约侬西直到死都没有停止他对受难者的救助,那一天...”巅亡人的记忆牵着他的神情回到了过去,“...他筹办了一场大规模的救助宴会,凡是有过善举并深陷贫瘠的人都被邀请而来,就是这样一群善良、正直、受困于生活却仍奉献于生活的人,正当他们欢快交换着彼此的爱好,价值观和信仰的时侯,毫无征兆的...猛烈的山摇地裂,不到一杯茶的工夫在宴所有人都陷进了地下...我们的精神支柱约侬西,这样的消失了...为什么!选择将灾难降临在圣人身上的是谁?无疑...是噩魔!而数字五就是噩魔吐出的云雾!厄运会追随着云雾向每一个被云雾笼罩的人找来!那天,不多也不少,根据来访人数和预备餐桌的数量,算上约侬西自己,恰恰五个人围成一桌,不多!不少!” “这只能算是个意外,”这种说法让塔央感到荒谬,她摇摇头,“如果那天换成六人一桌灾难照样会发生。” “别...”墓埃试图劝阻塔央不要反驳巅亡人。 “如果那天换成六人一桌或是四个人管它几个人除了五,灾难就不会发生!”巅亡人满脸毋庸置疑,吃人的表情更登一级了。 “别说‘荒唐’。”墓埃再次谨慎而郑重地提醒塔央,也瞪了一眼猎人舒,他真希望现在他们两个能多跟岱普诺学习学习,该懂的懂,不该懂的也不感兴趣。 塔央即将吐口而出的荒唐二字不得不在墓埃的警示下换成了“不可置信。” “从那以后,人们开始相信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统筹善恶报应的法官,一个人不会因为他一生的善举而获得应有的好下场。没有人管!”巅亡人俯视着在座的每一位,“好人...不一定得善报。” 墓埃瘪了瘪嘴,又露出他那标志性微笑,“是的,我从不否认这一点。” “不,你们不会懂。”巅亡人失落地垂下眼眸,走开了,他需要独自一人去柜台喝杯苦茶静一静。 “分明只是个令人心酸的意外。”塔央还是坚定她自己的想法,尽管她家族里也信奉某种带有不可驾驭色彩的教论,但她自己从不相信这些。 “意外这东西,如果非要给它个解释...事情就会变得很灵异。”一直保持沉默的岱普诺终于也有兴趣参与进了正在谈论的话题。 “也许意外本身就只是给灵异事件的一种解释。”墓埃饱含意味的看着他们。 猎人舒想起了他曾用魔力捉弄普通人的某次场景,很赞同墓埃的话,“没错,就像没有见识过魔法的人,当他们偶然接触到超自然状况,他们就会说‘是个意外’或者是‘我刚才眼花了’。” “否则他们会被认为是发了疯,然后被迫去接受治疗。”墓埃接着说。 岱普诺点点头,“所以最灵异的是,事情发生的本质...究竟是不是意外。” “等一下,”塔央无奈地看着这三位,“这么说来你们都相信他说的那一套?拜托,五只是个数字...” “当着巅亡人面前千万别这么说,亲爱的。”墓埃再次奉劝。 “想想也是,对于加诸在数字五上的说法用一点就可以驳倒巅亡人。”猎人舒边说边寻思着,“是一个正常人,包括他巅亡人,我们能干的双手不都是由五只手指构成的吗?他难道能否定他自己的五指对生活做出的贡献吗?” “噢吼...”墓埃讪笑了两声,“那你一定是没注意过他那两只手。” 经墓埃这么一说塔央倒是想起来了,那是在巅亡人抚摸他那只大黑猫的时候她注意到他的右手少了一只小指,左手则是畸形长着六只手指,这么一看他果真是全力以赴地避免了数字五的存在,哪怕是最天生最自然的存在。 “好吧,但没什么大不了的,即使构成了五个人的队伍,事情也不难解决,半途再加上一个人不就行了。”塔央说。 “不一样,”岱普诺侧了侧身,“六个人不保险,万一路上遇到突发状况离开或死掉一个,麻烦就转回来了,而四个人是不会造成这种困扰的。” “除非有个怀上了孩子。”墓埃打趣的接了一句。 “我想我们还是回归正题吧。”塔央无奈地耸了耸肩,“说一说幽贡...” “说一说维斯肯郡。”猎人舒兴致勃勃地插嘴说,他之所以这么感兴趣不光因为他只是听说过什么,他手里可是捏着一封维斯肯郡写给墓埃的信呢,但是他觉得要把握住一个时机再把信拿出来。“俪媞为什么嫉妒她,我见过维斯肯郡,她的脸蛋和气质让别的女人嫉妒这不意外,不过你和维斯肯郡之前真的发展过一段感情吗?墓埃?征伐者墓埃也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我真的好像听听。” 墓埃感到反胃地瞅着猎人舒,“你这些信息都是从哪捕捉的?哪出来个刻骨铭心的爱情?思想也太丰富了,别跟我再提那个巫女,所有巫女都跟我过不去,别拿她们的名字烦我。” “正中下怀!你不想提就说明你们之间真的发生过什么,我说的一定没错,墓埃,你...” “别墓埃墓埃的,在这我叫率瓦西什么德。” 巅亡人面色严厉走过来终止了他们的对话,“该出发了。” “我想也是时候动身了,伙计们。”墓埃站起身,精神抖擞地理了理外套,“期待与你们的下一次碰面。天保佑还有下次...祝愿下次见面你们都没缺胳膊少腿。”这是墓埃想了很久的能最真诚吐出的几句离别赠语。 第132章 魔族的突袭 墓埃看看天色,就快到时候了。 他们在来时那个能在日落时分连接两个空间的奇特洞口等待着,要是过了这个点焕-汀还不出现,那就是这一天也不会再出现了,这是他们能够等待的最后期限。 时间快过了,和墓埃心里预想的一样,焕-汀没有出现。 “走吧,我们。”他对猎人舒说。 两个人迈步进山洞,突然有什么声音从洞口的另一边传了过来,墓埃警惕起侧耳倾听,感到情况有些不对劲,不可能这么巧的,他推攘着猎人舒退步躲到一块凸出的石壁后面,没过片刻一队骑黑马,紧身衣绷束的骑士闯入眼帘,他们左胸、右腰、左臂、右膝四处有着火山口喷发形状的僵硬装饰,那一头与肩齐因骑马颠簸导致散乱飘散着的银发以及脖领里伸出的一条延至耳根的墨色闪电纹路,这几个特征任何一个都能让人快速辨识出他们的身份——地狱守卫。 十足的杀气...墓埃为之一惊,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他们是怎么知道进入活死人谷的方式的... 猎人舒刚要就这群人身份的发问被墓埃制止了,他全神贯注注意着行驶而过的守卫队伍,其中一个熟识的面孔让他眯起眼睛,微张的嘴唇之间一排耀耀夺目的金牙...魔罗...这批人马是魔罗带领进来的... 墓埃心里暗自思忖,“居然连活死人谷也暴露了,见鬼!怎么会动作这么快...”到目前为止似乎一切都是按照他所做的最坏预算发生的,真是见鬼... 虽然感到局势突发不利,但是恶习难改,从墓埃的眼神中还是能看到他冒出了想要整魔罗一番的主意,整魔罗快已成为了他的一个乐趣,他甚至能够确定魔罗脸上那兴奋的讪笑表情很大程度上就是冲着他来的。不过,这一次他决定放弃,以大局为重。 “快!赶在他们前面报信给岱普诺他们,已经暴露了,立刻动身。”等地狱守卫的队伍过去墓埃就对舒说。 “这帮人是奔着我们来的?”猎人舒惊悸不已,呆望着那群气势凶悍家伙的背影,手心里已经冒出了冷汗,“可...他们已经赶过去了,我怎么超过他们回去报信啊?” 墓埃鄙夷瞧了他一眼,“很多时候真希望你能变成我。” “嗯...嗯?” “好看看你是什么蠢德行。” “我的样子蠢吗?”猎人舒撤开被地狱守卫吸引的目光,回转过头,墓埃却已经不见了踪影。他被墓埃甩了。 ---------- ---------- 塔央听烦了巅亡人神神叨叨谈论着莓坎舟教派的大小事件,她借口胸闷走到小木屋的门口,轻轻咳嗽了一声,以便看看自己是不是有打扰到了正一个人想事情的岱普诺,当岱普诺侧过脸庞看着她时,她在他平日里沉稳冷漠的脸上察觉到了一种他之前从未显现过的焦虑。 “在等汀?希望今天她会出现。”塔央说。 岱普诺没有吭声,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他的眼眸是那么清澈明亮,然而却在大部分时间里总是被一层幽冷的薄纱所蒙盖。 何彼从里房间来到最靠外的这间,这个点儿他的小木屋要开始活跃起来了,他也就开始了又一天无聊的活计,擦桌子,擦杯子,准备着各种茶水... “那是什么!”岱普诺突然目光尖锐,紧盯着山谷东边向上盘旋的山路方向,“巅亡人!过来!” 塔央也看见了,一批骑马黑衣人如同山上滚滚划下的岩石奔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挥鞭驰来。 巅亡人莽莽撞撞跑出何彼的木屋,带动着何彼也三步并两步一瘸一拐走出门口,他们不禁惊愕地张大了嘴,“怎么回事?” 活死人谷历来都是与外界隔离的区域,知晓这地方的人寥寥无几,几百年过去,从来没有出现过像现刻这样如此数量人马一起涌进的情况...这些人一定是趁着入口时间开放的短暂间隔极尽可能地闯入山谷,目测上去大概有五十人马。 “独臂人的手下...”其实在岱普诺第一眼望过去就辨认出了那些是什么人,只是一丝无法相信的念头掠过了他脑间,局势竟一下子变得更加被动了。 “该死!你们把外敌引了进来!一帮混蛋!”何彼气愤得声音发颤。 “现在不是指责的时候,带我们离开!”巅亡人狠狠抓住何彼的一只胳膊,眼看地狱守卫不断逼近...地狱守卫已经近到了可以发动攻击的距离,于是迫不及待地将鞭子挥舞于半空之中,随后伴随一声声鞭响是一股股强力的魔法气流朝何彼的小木屋喷冲而来,气流呼啸着“砰砰”的数声撞击到木屋外壁板,被击中的地方出现了裂纹,然后开始塌陷。 岱普诺、塔央簇拥着何彼跟着巅亡人向里屋躲去,无意间岱普诺轻扫了一眼外厅,之前一直待在阴暗角落那个带兜帽的男人不见了,瓷质酒壶还在桌子上。 “这肯定有其他的出口,”岱普诺急迫追问何彼,“我指的是通向谷外的。” “有,但钥匙在船长那。” 说话时他们身边的一个花瓶被排阻屏蔽穿射进来的一股魔法气流击碎,碎片溅他们一身。 “哦!见鬼!” “还用什么钥匙,直接撞开!”巅亡人喊道,因为不喊的话他的声音就会被这些强劲的气流撞击声盖过。 “那可不是一般的门,况且平日都是要收费的。” 巅亡人气急败坏的瞅着何彼,“收费?我把这条命赔给你,再加上你自己的够不够!”又一阵猛烈的攻击,“哦!哦!混球!他们就不能歇一会儿!” 四个人转弯跑进狭窄的走廊,终于挡住了魔法气流的攻击。 “没有备用钥匙吗?”塔央气喘吁吁地说,“船长人在哪儿?” “有是有,但备用钥匙锁在一个箱子里,箱子的钥匙也在船长手里。” “那么请问备用钥匙是吃屎的吗!还是你是吃屎的!”巅亡人粗鲁地吼道。 “先带我们过去。”岱普诺说,他们这会儿已经跑步到观看表演的大房间,快速下着台阶,能够看见那头猛兽十分醒目的躺死在钢丝网内,头颅已经血肉模糊了。 塔央顿了顿,“猎人舒还没回来!” “猎人说是谁?”巅亡人根本记不得舒的名字。 “猎人舒!”塔央又重复了一遍。 “他该是落在黑衣人的后面,他追黑衣人,黑衣人不会有危险,他不会有危险,现在我们最危险!你担心个什么劲儿!” “他会跟上的。”岱普诺冷冷撇下了一句。他考虑的是这时候魔罗的人应该下马进屋了。 第133章 大化林 “到了,就是这。”何彼指着一道封得严严实实的石门。 岱普诺看了看,“通向哪儿?” “集市...” 岱普诺皱了下眉,时不待人,“我来试试。”他对着石门退后了两步,慎重抬起了他的手杖... “砰”的一声,岱普诺还没出手,他惊诧地扭转过头,只见刚刚就站他旁边的木屋持有人何彼被一股紫**法气流击中,撞飞到墙壁上当即毙命。 地狱守卫的队伍已经到达台阶上方,一个个虎视眈眈。 “哈!”前排两个黑衣守卫被一双手粗鲁地推开,魔罗神气的面容暴露出来,他咧大嘴尽量让他那两排金灿灿的反光荣耀他满心的傲慢,“让我好好看看,都有谁在这里...一个女人,一个食泪人,哦,一个死人,还有一个疯子...欸?我们可爱的征伐者墓埃躲到哪里去了?”话锋突转,魔罗的语气强硬起来,“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快点给我出来,墓埃!你不觉得我们的这次会面太迟了点吗!” “他已经出谷了,”岱普诺沉着的回应道,“就在你们进谷的时候。” 听到这话魔罗颜色大变,可比淬火的钢铁,他攥紧了拳头,沉默片刻后不知是嘴里还是胸腔里发出的声音,“既然这里没有我要活捉的人,弟兄们,通通把他们干掉!” 指令一下达魔罗身后的地狱守卫便扔下短鞭,拔出剑,如获释放的野狼嚎叫着俯冲而下...岱普诺见势,手杖一挥便击倒了一片。 “好样的!”巅亡人猛地拔出随身佩戴的短剑,塔央瞬即抽出背后的鞭子迎将上去。 还有四五个地狱守卫和魔罗站在高处,向他们挥鞭射击着魔法气流,火力不约而同集中在了岱普诺身上,然而就是岱普诺纵身扑倒在地为避开的那连续两股魔力不偏不倚击碎了他们身后的石门。 巅亡人回身望去,半带嘲讽地朝岱普诺笑喊道:“这可真是不一般的门呐,一打就碎!谢谢你们了,穿紧身衣的家伙们...” 巅亡人和塔央边是应付黑守卫边快速移步到出口前,在岱普诺又一次魔杖横扫的掩护下逃进了通道,魔罗带着剩余的人紧追其后。 通道的走向是不断向上延伸的,并且越来越陡,他们之前所进入的大房间是逐级石阶向下凹陷,现在看来这条通道就应该是通往地上。塔央跑在最前面,她的双腿已经酸了,却丝毫不敢放慢速度,后脖颈都感觉得到巅亡人大口喘出的粗气。 坡度差不多接近七十度了,行进起来十分费力,塔央脚底滑了一下,伴随着巅亡人的责备声被搀扶起来,这时他们抬头看见了出口,一个只能容纳一人进出的圆形出口就在他们头顶正上方,透过它可以望见外面灰蒙蒙的天际... “踩我上去。” 塔央扒着通道楞壁的凸出点在巅亡人焦躁的帮助下,踩着他肩膀爬了上去,当她的身子只探出一半到出口外边时她停住了向外爬的努力...巅亡人感到肩膀上的重量下沉了,他歪着脑袋气急败坏地冲塔央喊道:“干什么呢你!上啊!堵在这儿干嘛呐?” 塔央被巅亡人的呵斥吓得愣了一下,她迟疑着慢慢爬出了通道。 巅亡人和岱普诺紧随其后跟了上去,却发现塔央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害得他们两个几乎要撞到她身上。 “跑啊你!” 他们出了地下通道来到的是一片使人压抑感顿起的林子,分布稀散的树木全一个模样,都像被吸干了水分似的皱皱巴巴、歪歪斜斜伫立着,全景望去如同一个个从泥土下挣扎爬出的没了血肉、只剩下骨骼的手臂,连着形态狰狞的手骨,树枝上沾着不知什么生物留下的粘稠态黄褐色液体,空气里散发着浓重的恶臭... “嘘…”岱普诺止住了巅亡人的火气,提醒他注意让塔央不敢再动弹一步的元素。 就在他们正前方十米不到的位置,一条白蟒伺机而立,之所以那么显目不是因为它所属品种可能带有的毒性或者它白色蟒皮的反光,出奇镇压他们神经的是它的巨型体格,即使再大的蟒蛇按自然规律生长也不可能长到这种地步...身体外围足有他们三个人抱在一起的效果,而它挺起预备进攻的前身更超出了他们三个落在一起的高度,鳞片大得清晰可见,呈三角形状的头部上方,一双向下俯瞰的眼睛闪动着绿色锋芒,锐利地盯住这三个外来生物。 塔央瞬息明白了之前关在铁笼里供表演下赌注的那个黑猩猩是从哪儿弄到的。 巅亡人下意识想要退回到通道内,然而当他低下头时却发现就在刚刚他们三个有血有肉之躯通过的那个圆形出口,现在不见了...他们脚下是一片连贯而坚实的黄土地,没有任何的圆形痕迹... 蹊跷...巅亡人正纳着闷,忽地瞥见岱普诺脚下冒出了一只手,巅亡人连忙拉开岱普诺和塔央,“快快,给他们腾出来地方。”多一些攻击目标,自己受到攻击的可能性就会越小,巅亡人悻悻地如是暗中盘算。 接着一个披散着银发的脑袋从土地里冒了出来,但是那个脑袋停住了,没敢继续往上,显然他是注意到了几米开外的庞然大物,不过看得出这倒霉家伙正受着地下通道下方同伙的催促,还是顶着压力唯唯诺诺爬了上来,伴随着声声咒骂他眼中追杀快感所带来的闪烁的光芒被恐惧排挤得一干二净。 塔央、岱普诺、巅亡人慢慢移动着脚步,给后续从黄土里冒出来的地狱守卫腾出地方,魔罗的手下一个接一个冒上来后面部表情的变化几乎是一致的,直到魔罗也上来之后...这位领头人物不禁露出看到了一堆蠢货的憎恶神色,三个要逮捕的逃逸者就在眼前,而自己的属下居然就这么平静地与他们站在一起?“嘿!抽筋了?干嘛呢!抓他们啊!” “伙计,最好小声点。”巅亡人斜眼瞧了魔罗一眼,作为友情提示。 魔罗似乎意识到了情况异常,他侧过身子看到了那头巨兽,不禁瞪大眼睛,“什么情况...”魔罗心里难免也是一颤,然而那种十分普遍的、身为首领在众属下面前就不应留有胆怯形象的根深蒂固的意念使他不自然地调整着脸上紧绷的肌肉,并随之很快生出了一股自己绝对能对付得了这条只不过是体型畸形膨胀了的蟒蛇的自信心。 “肮脏碍事的东西…”他自负地抬起右手,一股紫色的魔法气流从他掌心释放而出击在了巨兽的颈部,所有人都注目着,魔法气流没有穿透鳞片,但却着实有效果地激怒了巨兽... 巨蟒咧大了嘴,敏锐的毒舌像舞女用力抖出的长丝带向外窜出,颈部后一仰霎那间迅速探前喷出了毒液,魔罗扑倒在一旁,被击中的地狱守卫捂住脸痛苦惨叫起来。 塔央、岱普诺、巅亡人很有默契地见势转身就跑,魔罗知道自己魔力的杀伤力不足以短时间内制服这个让自己看起来像只蚂蚁的大家伙,于是起身在他亲自追赶塔央一行人之前态度凶狠地给他的属下下达了命令:干掉这个东西! 只剩下的二十几个黑衣守卫心里没底地与巨兽开始了周旋,这时不远处的一小块黄土地上又冒出了一个脑袋。这个是猎人舒的,他看到这幅场景马上惊得又缩了回去,不一会儿又冒了出来。克服着恐惧猎人舒动作极为小心轻缓地爬上来,显然这种时候是他最不想惹起别人注意的时候。他终于寻视到远处塔央一行三人逃跑的背影,另外还有一个他熟悉的身影…他小心翼翼朝那个方向追赶过去。 还是多亏了魔罗为给自己找台阶下给他属下下达的命令,塔央他们才能暂时逃离巨蟒的视线,反转了局势。巅亡人嗖地停住脚步,拔地而止,回转过身拔剑指着追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魔罗,“哈,我想你应该弄明白一件事儿,现在可不是你追我们,而是你跟着我们。” 魔罗停了下来,也拔出剑来,“你在那儿胡说什么鬼话?” 塔央笑了笑,“现在我们是三个人,而你把你的属下全都丢给了白蟒。” 魔罗环顾四周,恍然意识到自己无意当中犯了个错误,不过他倒是知道巅亡人的本事,但最让他担心的三个对手里头不是巅亡人,而是那个气质幽冷的食泪人,先前在木屋观演间双方的魔法较量中他就辨析出了这家伙非比寻常,这个底细不明的食泪人要是跟他硬拼起来自己肯定是要吃亏的,魔罗琢磨着,举止踌躇起来。 第134章 白狐吊桥 “噢!瞧,我们又多了一个。”巅亡人瞥见了向他们这边奔过来的猎人舒,人数上占了绝对优势,他继续得意地向魔罗逼近。 魔罗侧转身瞧望过去,不觉一惊,“你?” 猎人舒虽然早就从背影辨认出了魔罗,但看到他正脸的时候还是惊讶了一番,不过成分更多的倒是尴尬。 “你们不认识?”巅亡人问。 对于巅亡人混乱的话语逻辑猎人舒已经调和得差不多了,“喔是啊,我们认识。” “朋友?” “不不不,呃...算是吧...也不能说是...” 巅亡人才不管猎人舒的扭扭捏捏,他又瞪着他一双瞪不大的眼睛望着魔罗,“这样,那就不妨碍我干掉他。”话音一落巅亡人挥动短剑开始向魔罗进攻,魔罗不甘示弱也狠劲回击,摆出鱼死网破的架势,猎人舒有些不知所措,试图要阻止他们,但又不敢跟这两个搏斗中的狠角色靠得太近。 在旁观看的岱普诺和塔央听到树林里有生物乱窜的动静,他们环顾左右,食泪人想尽快结束这场纠缠,他提起手杖预备向处于劣势的魔罗发送致命一击,这时塔央用手按下他的手杖,她看着岱普诺说:“我认为暂时留着他对我们有帮助。” 塔央突然说出的这句话岱普诺没能立即领悟,他露出疑惑的神情,不过这时候树林里的另一些要素抢占了两方你死我活的势头,往往争命的双方在遇到共同敌人便会很自然地融汇成一伙,这是存在于人性之中的一条很有趣的定律。 初出通道口遇到的那头巨型白莽匍匐追过来了,看来魔罗手下那帮废物并未能登上制服者的地位。五个人一起朝一个方向奔跑起来,对立的双方站在了同一阵营——逃离巨怪的阵营。 “它没完了,没完了。”巅亡人不忘在口中碎碎念叨着,他小时候就怕蛇,长大了还要遭这东西恫吓,真是憋屈。“他娘的何彼那个混球不是说这块儿是集市么?集市?!”他边跑边咒骂着。 “这的确是他们的集市,观看表演用的赌注就是从这里被他和船长老靴贩弄进去的。”岱普诺说。 “两个混球!”巅亡人呸了一声。 “怪不得这大家伙追着我们不放...要是为吃的我们根本不够它的饭量。”舒绊了一下,跑起来歪歪扭扭的像在跳舞。 “那你是想多了,它只是被激怒了,蛇的复仇感最强烈。”魔罗喊道,露出他金灿灿的两排牙,他说这话的时候全然忘记了激怒巨兽的人就是他自己。 “天知道我可没得罪它。”猎人舒低吟。 没过多久他们就跑到了林子尽头,林子变秃了,却成了山崖,与对面的峭壁相对而望,中间连着一条木板搭建的看起来并不十分稳固的吊桥。 “这里有桥!”跑在最前面的塔央回过头对后面的四个人喊道,“快点!” 岱普诺驻足停顿,他望见桥中央处的木板已经被裂缝和虫洞驾驭得实木面积所剩分毫了,加上吊绳磨损得厉害,整座吊桥自己看上去都岌岌可危,更别提具备承载他们几个人重量的可信度有多少。 “桥身损耗得厉害,我们过时尽可能不要加力。”岱普诺说。 先是岱普诺探足小心翼翼地踏上吊桥,然后是塔央和巅亡人,猎人舒总是顾虑身后追击的巨蟒,不断回头、不注意脚下路,跟他们落下了一大截还狠狠地绊了个跟头,就在他慌忙起身的时候,从他眼前横蹿出一只体格和他一样高大的白狐,白狐呲着牙挡住了他和魔罗跑向吊桥的去路。 “见鬼...”魔罗快速向后瞄了一眼,情况倒是出奇没有恶化变成两面夹击,那头巨型白蟒似乎不愿靠近这只白狐,竟然反转离开了。 “怎么办...怎么办...”猎人舒小声嘀咕着。 “别怕,绕开它。”相比猎人舒,魔罗倒是镇定的。 这时已经安全抵达吊桥那边的岱普诺见势举起手杖,一股紫色柱状气流射击过来,不偏不倚打在了白狐身上,白狐被魔法气流冲撞到近处的一棵榆树枝上,断枝落叶零落散下...猎人舒和魔罗赶紧加速度向吊桥跑去,树杈上的白狐甩了甩脑袋,似乎是被刚才那一击给撞晕了,但它立马恢复过来,挣扎着从树上跃下疾驰追过那两个外来生物...猎人舒和魔罗摇摇晃晃上了吊桥没过多远,后面的白狐就赶上了他们,白狐纵身一跃,两个人向下趴倒匍匐,白狐完全跃过了他们,重重落在了挨近吊桥中央的位置,吊桥剧烈摇晃起来... “不好了...”岱普诺心中一语。 只听喀嚓一声木板断裂的声响,破败不堪的吊桥本就不堪重负加上这阵要命的摇晃直接从中间断开了,白狐咆哮着坠下山崖...猎人舒双手抓空向下坠落,惊险之际魔罗拽住了他的衣襟,并趁衣服还没被撕破之前拽住了舒的右胳膊,魔罗的另一只手则是紧握着吊桥的麻绳,麻绳也因为风蚀老化支撑不了两个人的重量,慢慢开始拉裂了... 桥另一边的塔央、岱普诺和巅亡人眼看这危险的场面却无法进行营救,桥已经断了,他们过不去,每个人手里都捏了把冷汗。 “坚持住!”塔央对着猎人舒和魔罗大声呼喊,她四处寻视,迫切希望能看见有什么能用得上的东西,可就算有什么可以利用得上他们几个在山崖的那边也必定是束手无策。 突然一下子吊绳脱裂了一截,魔罗和猎人舒直线下坠了一米多高,心脏差不多跳出来了。 麻绳只剩下中间细细的连接,稍微再一点力就彻底断裂了...这时上面断开的木板也被扯得歪裂起来,又是一阵晃动,绳子彻底断了... “啊......!!!” 撕破喉咙的喊叫响彻山谷,回声荡漾,塔央捂住双眼不敢看,岱普诺侧颜,巅亡人怔怔地立在原地,一只手臂抬平指着对面山崖,“那是谁?” 两只手拉住了魔罗,崖对岸的另三个人惊奇不已...被魔罗拉着没松手的猎人舒已经吓晕了,魔罗抬头瞧看,救他们的是一个女孩,她的腰间系着绳子。 “焕-汀!”塔央第一眼认出了这个危急时刻从天而降的女孩,激动地惊呼道:“那是焕-汀!那是焕-汀!她来了!” 岱普诺聚焦目光,望着那个用拴在大树上的绳子保护住自己的女孩。 “幻听是谁?”巅亡人淡淡的问。 焕-汀奋劲将魔罗连带他下方的猎人舒向上拉起,腰间系的绳子勒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加把劲...别放弃!” 终于魔罗和猎人舒被救了上来,他们精疲力竭瘫坐在山崖边上,喘着粗气,焕-汀回应了塔央热情的呼喊声后耐心解着身上的绳子,魔罗递给她自己的剑,“直接割断它吧。” “不,它还有用处。”焕-汀微笑着拒绝了魔罗的提议,慢慢把系在树上的那端绳结也解开了,“我们还得过去那边。” 猎人舒总算是神志清醒了一些,他不住向焕-汀道谢,焕-汀只是还以微笑,她朝对面山崖边的三个人招手喊道:“接住绳子把绳子固定好,我们三个靠它过去。” “好的!” 抛了两次才将捆着石头的绳子一端抛到对面山崖,塔央利索地把石头摘掉,将绳子一头牢牢系在最近旁一块大岩石上,焕-汀在那一边拉住绳子的另一头,小心并掌握有度地荡了下去,当她快触碰到对面绝壁的时候双臂紧绷并使重心向后移,减缓了下落的加速度,双脚抵在岩壁上的力度掌控得刚刚好,接着她就拽着绳子开始向上攀爬。 焕-汀算是给魔罗和猎人舒打了个样,紧接着魔罗和猎人舒也照着她的方式度过吊桥毁坏了的山涧,顺利与另三个伙伴会和了。 第135章 地狱的折磨 十几个日日夜夜,梭朗是这么过来的... 甘难果的毒让他一次又一次沦陷...甘难果的罪恶盒子把持在巫女坎西玛的手里。梭朗还不知道盖蒂儿对他的情况已全然知晓,一开始察觉到一点毒性既要发作的迹象他就赶紧按捺住慌张让自己脱离开盖蒂儿的视线,跑去一个隐蔽的角落——岩石后面、灌木丛中,凡是可以躲藏起来的地方,独自一人强忍着甘难果在心理和生理上给他制造的烈性折磨,冷汗顺着双颊成股直流,克制和忍耐让他全身抽搐,痉挛,每每濒临绝望和死亡的边境线...他心里那束朝向光芒的强大力量就是这样严酷地迫使他在最需要陪伴和帮助的时刻,亲手把自己掷进一个孤独可怕的深渊。更加可怖和可恨的是,这个深渊的尽头在即将显现之时,一只魔爪总会恰逢时宜地伸向这个可怜之人,在他即将要靠自己的意志挨过这难以忍受和极度折磨的阶段,在这关键而进步的时刻要到来的最后一刻,这个暗中窥视的邪恶巫女便对他双手奉献出甘难果的果实,使他先前的忍耐和遭受全部功亏一篑,境况扶摇直下,他的瘾就这样一次比一次强,发作时一次比一次痛苦难耐,发作的频率也逐步提高了,他的身体开始做出了反应,他变得异常消瘦,干枯...梭朗在清醒时方还能察觉,恐怕自己在到达粲尼罗堡垒之前他这副备受煎熬的皮囊就已支撑不下去了。 好在这一次竟遇到了例外,梭朗如此煎熬地挨过甘难果毒性发作的阶段,这一过程巫女坎西玛竟然没有前来伸出“援助之手”...明镜般的夜空下,蜷缩在灌木丛中的受难人逐渐恢复过了意识,这一劫他熬了过来,如获重生。 梭朗奋力支撑起酥软的两条腿,整理了一下记忆,确定了该是那个方向,盖蒂儿和巫女选择好的露营的地方。她们两个现在该已进入了熟睡的阶段。 第136章 灵魂出让的最后期限 梭朗减缓步履,他望见熟睡中的盖蒂儿,她身旁的另一个人则不见了踪影,东南方向不远处隐隐能听到谈话的声音。 他悄无声息地向声音的发出方向靠近,用两颗挨的比较进的榆树作掩护,透过中间缝隙他望见了巫女坎西玛,坎西玛正拦住三个过路幽灵,令人生厌地翻动着上嘴唇说着话,没有风吹树叶的唦唦声时梭朗就刚好能听得清他们在说什么... “...到手了的火鸡就那么给飞了,不可推卸的是那次你自己也该负起一半的责任,戈觅浓-沙勒,对吧?不说一半,三分之一总有了?你自己想想...”女巫坎西玛上翻着的嘴唇不住蠕动着,分不清她是在笑还是在生气。 幽灵中间飘着的那个围着坎西玛绕起了圈子,坎西玛随他转了半圈,又转了回去,“你别跟我俩飞来飞去的,我不能把你怎么样,同样,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所以我才愿意跟你们这样的家伙打交道,公平、互不相害,最终才能达到互惠双赢,你说是吧?可是愚蠢和大意夹杂在里面就会是坏事的料了,我把你当实诚的交易对象才这么没有分寸的劝告你,戈觅浓-沙勒,多留个心眼儿,百利而无一害。” 听到坎西玛这么一通解释,看来不是她拦住了过路幽灵,而是这帮幽灵路过撞见了她,或者就是他们主动上门找上的她,兴师问罪来了,梭朗寻思着。 幽灵领袖戈觅浓-沙勒做出一副深谙世事、深明大义的神态朝巫女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是对,但是还是怪你找错了人,那个满脑子猫腻的坏小子根本没吃你那一套,溜掉了算正常,我早就没放在心上了。这次路过看见你呢,就是跟你打个招呼来着...不过...躺在树下露营地的那个...” 坎西玛面露难色,收了收眼神,心里一紧,“那个女孩啊?噢,她是我新收的学徒,当然,别以为我没有把您的考虑放在第一位上,但是她不合适唷,一个昂特,您要换也得换个像模像样的不是么。” “瞧你又紧张起来了不是,我不盯着她,你把心放肚儿里吧,我戈觅浓已经有了人选,契约都签好了,没再四处寻觅的心思了。” “喔?幽灵契约都签了?什么人的?”坎西玛倒是十分好奇。 戈觅浓-沙勒的神气稍有消减,因为跟他做灵魂出让的对象也只是个非魔力拥有者,他也就没有深究过那个人的身份,如果他在上次地下魔狱里独臂人魔拜对待那人的态度稍微上一点心,去打听打听,他是绝对要后悔跟那个人签订了幽灵契约的。 “其实吧,我觉得非魔力拥有者也挺自在的。”戈觅浓-沙勒吱吱呜呜说着。 女巫坎西玛露出疑惑神色,什么时候开始这家伙开始使用对昂特的敬称了,非魔力拥有者?难道他逮着一个非魔力拥有者?坎西玛想着想着讪笑起来,“你是不是...” “喏!”戈觅浓-沙勒把幽灵契约塞到坎西玛胸前,同时塞住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询问,“这里头有件事你得帮我费心解决一下。” 坎西玛兴趣浓厚地把卷好的幽灵契约打开,快速扫视了一番,最后眼角的光亮投射在最下方的签名处——昂特方:焕-汀。 “焕-汀?跟你签订幽灵契约的人是一个叫‘焕-汀’的女孩?”坎西玛的声音不自觉放大了,似乎惊扰到了草丛里的昆虫,惹得一番窸窣作响。 “喔,是的,是一个女孩,所以我需要你帮我把我的声音调和得能符合我的新躯体,要知道,那是个漂亮可人的躯干,我不希望我的声音变成了我新生的污点,你说呢?别说别的,我知道你懂这方面巫术!” 坎西玛从戈觅浓的话里话外品出来这家伙应该还不知道焕-汀就是那个现今令众魔族蠢蠢欲动的、那个被泪竹选中的女孩,他这可是要倒大霉了,她是该提醒他要倒大霉了呢,还是默默看着他怎么倒大霉呢?不管怎么样,他都是要倒大霉的,她又何苦插一手败了后续一出好戏...坎西玛这么盘算着,上翻的嘴唇向下抿了抿,像点头又像是在晃头,仿佛在驱赶面前一只无形的苍蝇。 “焕-汀”两个字引起了梭朗的注意,他的记忆里好像有过这个名字,他努力翻找回想着,恍然一惊...不就是那个嘱托他到往粲尼罗魔罗堡垒时候看望她母亲的女孩吗...跟墓埃在一起的那个女孩...他几乎把这件事给忘却了...想到这梭朗心里一阵愧疚...甘难果实的毒把他的意志和决心都消磨的所剩无几了,当初他是抱着不为自己也要为养父汉留塔和那个叫“焕-汀”的女孩坚持赶到粲尼罗堡垒的意志,现如今满脑子里却都是期盼着自己能尽快死去,免受这反反复复的折磨... “唷,这不...快到期了吗?还有九天喽?”坎西玛瞪圆了眼珠子瞅着戈觅浓-沙勒。 “九天!”梭朗为之一惊,那个女孩只剩下九天的时间就要转让出自己的躯体变成一个幽灵了?! “是,就是说嘛,你最近不忙什么吧,我这不,赶路去找那个躯体呢嘛,契约指引着我呢,九天后我们约个地方,你帮我换副好嗓音,不需要多么美妙动听,但至少得是个女孩声音,耐听点的。” 幽灵的话让女巫坎西玛禁不住在心里暗自发笑,倒大霉的人还在为预期沾沾自喜的场景她看得多了,只不过这个人的霉运可不是一般的霉运,关联到泪竹,他可是惨定了。 “行吧,九天后,”坎西玛掐指算了算,“九天后在...就在...嗯...在这吧,还在的士路鹰境内,有个巡回表演的魔术惊变团你知道吧?他们要在这待上好几个月呢,我们九天后就在那个帐篷里会面。” “一言为定!” “定,定...”坎西玛边忍着幸灾乐祸的开心劲儿边假装着不耐烦的语气重复道。 第137章 困兽之林 大化林里六个人暂时找了个山洞安置下来,他们还没有走出这片遍布巨兽的困兽之林,洞外面仍不时交替传来各种刺耳的嚎叫。 “是的,是的呀,你们有谁注意过那个通道出口,我们从那里一出来它就消迹了?”巅亡人在他鼓鼓囊囊的挎包里翻找着什么,并且很小心地不让他包里每一件物品暴露在大家视线里,“每个出来的人…看起来像从土地里长出来的一样…” “你在活死人谷待这一阵子忘记它是个未知领域了。”岱普诺回答。 塔央、焕-汀、猎人舒、巅亡人和岱普诺五个人围坐在燃得正旺的火堆前,魔罗则被那根救了他命的绳子束缚住上半身,独自倚靠在石壁上,听着他们的对话他禁不住参与进来说:“活死人谷不仅是个未知领域,还是空间交接站,一直以来这种空间交接站都很难被找到,而且入口从来就不是能轻易打开的,林子里的这一个只是个出口。” “没人要求你发言。”巅亡人撅着嘴不屑地瞥了魔罗一眼。 “那就是只能出,不能进,所以才会消迹…”塔央顺着魔罗的逻辑推说道。 猎人舒把手伸在火苗前烤了好一会儿,现在他把烤暖和了的双手捂在脸上,导热效果瞬间让他眉开眼笑起来,痴痴呆呆地也参与进大家的谈论之中,“活死人谷只有一个入口?” “就是那个山洞。”魔罗主动地、畅快地回答道。 “那它还有第三个出口吗?”猎人舒转过头又问。 “这就不知道了。” “他只知道些我们大家都知道的东西,问他干嘛。”巅亡人嘲讽地摇了摇头。“在这片困兽之林的出口就应该是木屋的秘密所在,或者说,木屋的存在只不过是用来掩盖那个出口的。哎,我总算明白,多少人抢着给船长老靴好处,好通过它出谷,因为这条路净通向些奇特地儿。” “抢着来?”猎人舒不能理解地看着巅亡人,“看看这里有多危险!” 巅亡人继续翻找着他的物件,没搭理猎人舒,他的动作愈加不耐烦,情绪开始有些暴躁了。 “他们跟我们不一样,他们是活死人,怕什么呢。这个世界里两个种类最无趣也最安全,那就是幽灵和活死人...”焕-汀解答了猎人舒的疑问,说着站起身来,“差不多了,外面安静了许多,我们最好不要停留太久,得赶紧走出这个林子。” 魔罗也费力地摩擦着岩石面站起身来,“没错,而且我得提出一个绝对有利于你们的建议,带着这样一个被绳子捆着的人肯定是走不快的。” 巅亡人认可地点了点头,“提醒的对,我也想我们没有必要带着一个可以杀掉了的累赘。” 魔罗气急败坏地瞪着巅亡人。 “等一下,”岱普诺起身走到魔罗面前,“我有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接到命令进谷抓人的?” “昨天我带着人马就到了。”魔罗说着自己也感觉奇怪起来:上面为什么今天才下出行动的指令… 岱普诺的脸色阴沉了...看来魔涯早知道了他们的下落,并派人在谷外把守,而偏逢他们这边要行动的时候,那边也相应下了指令…怎么可能是这样…他思忖着,目光和焕-汀交接了片刻,然后又看了看其他人,“这样看来我们的行踪一直都在魔族的掌握之中。” “难道是在我们进谷的时候就被跟踪了?”塔央不安地看着岱普诺。 “或者是我们进谷的时候被跟上了?”猎人舒所指的是自己和墓埃。 焕-汀不置可否地垂下眼眸。 “那就是你进谷的时候被跟上了?”猎人舒又对着焕-汀一个人说。 塔央像看到一头蠢猪一样斜睨了一眼猎人舒。 巅亡人终于不再找寻他包袱里的东西了,他狠狠地拉长了脸,自言自语道:“墓埃这个混球,是我见过最混球里面最混的一个!他竟然一次把活死人谷的事情告诉给了你们这么多人!” 焕-汀略过巅亡人的话,她有她自己既成的想法,“别说这种解释是低估了墓埃和岱普诺的能力,就算有人跟踪我们任何一个到山洞,照样是会跟丢的…”她瞟了一眼魔罗,“问题在于他们怎么知道我们通过山洞进入的是未知领域,并且,进入活死人谷的方法竟然也暴露了。” “他直接告诉了你们几个不说,还间接暴露给了更多的人,等着瞧吧,活死人谷的居民不会放过他的。”巅亡人愤愤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声调一升一降开骂着,“遭殃货!” “不对,一定是被盯上了的,”持另一种想法的岱普诺低声说,“一个不一般的家伙,他一直保持着我们的位置,并且发现了活死人谷,上报给魔族统领,这期间可以如此不动声色…我和墓埃两个人谁都没有察觉…” “是个厉害的角色!”猎人舒虽然不清楚岱普诺的来历,但凭他对征伐者墓埃的认识,想掌控墓埃的行踪绝非易事,不然魔族统领也不会费尽心力让派俹地专门针对墓埃研究出个咒语来下咒。 “追踪者?”塔央恍然间分析出来。 只听“噗嗤”一声,魔罗笑了起来,“追踪者威多铎要是有这个本事,墓埃就不叫墓埃了。” “这话听起来倒是对墓埃由衷的赞赏啊。”巅亡人反过来讥讽说。 “哼,我的对手那么好对付的话我还扯什么蛋去呢。”魔罗白了一眼。 “他们两个毕竟曾经一起共事,”猎人舒说道,“绝佳的拍档。” “放屁!我现在恨不能把墓埃卸成八块!”魔罗呲着嘴,露出了嘴里一排的金牙,“十足的混蛋!” 巅亡人沉静地瞅了瞅魔罗,轻蔑地笑了两声,“得了吧,你只不过是没他混蛋而已。” “好了,动身吧。”岱普诺熄灭了火种,迎着微弱的月光向洞口走去。 第138章 征伐者的过去 “你刚刚好像有没说完的话。”焕-汀擦肩走过牵着捆绑魔罗绳子的巅亡人赶到岱普诺身旁。 岱普诺并不对汀的发问有所掩饰什么,他还在思索。 “我们的行踪暴露了?”焕-汀又说。 “不知道。甚至不能算推测,因为他没有露出一点迹象。只能说是我的一种忧虑。” “他,会是谁?”汀尽可能把谈话声压至到最低,隔一定距离看她和岱普诺就只是没有任何交流地并排平静走着路。 岱普诺深邃的眼眸收缩了一下,苍白的面容依旧凝固,“听说过魔族统领身边的神秘人吧?” “我知道,除了死去的信息员…”她顿了一下,“还有追踪者威多铎,预言者派俹地,征伐者墓埃,”每每提到墓埃的名字,焕-汀心里都会泛起疑惑,“魔涯的四个得力臂膀。” “不是四个…” 汀皱了皱眉,等待岱普诺继续讲下去。 “在这四个之外,还有一个自始至终从未露过面的家伙,直到现在,这个神秘身份都没有被公开揭露,我想除了魔涯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最初,四个人都佩面具,行事神秘,他们的身份不但不被外界知,更连他们彼此之间都不能知晓,既不知晓又相互制约的复杂链条…不得不承认魔族统领是一个极其睿智的人物,他让这四个角色形成了一个圈:信息员掌握着派俹地,派俹地掌握着威多铎,威多铎掌握着墓埃,墓埃又掌握着信息员。”听到这焕-汀感到十分不可思议,每个人手里都掌握着另一个人,而同时自己的信息也被掌握在别人手中,这种情况下有任何一个人不能一心一意效忠于他们共同的统领,就会是风吹草动,处境将随之变得微妙而复杂,背叛者将难以应付。 “然而,四个人全部都清楚他们的底细还都共同被四人之外的一个神秘家伙所掌握,但就连这家伙的性质都无从考量,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与魔涯的距离比四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都要近。他悄无声息的莫测地步没人能抵,你知道他存在,可就是无法发现他的存在。不过要是能做到问心无愧,就也无需担心那家伙的任何行动,但他还是成为了每个人心里的谜团。” “每个神秘人都任其发展?都妥协了?” “妥协?要知道,本性使然,每个人都会有私自打破这个魔圈的念头,可要付诸行动必然举步维艰。但是墓埃,征伐者做到了。他首先反探察出了追踪者,然后通过我他查出了派俹地,他成为了除魔族统领以外掌握全部神秘人信息的第二人。” 焕-汀不知为何呆愣了一下,又很快回过神儿来,“他为什么要费力知道这么多,仅仅为了满足那颗不安分的好奇心?”说到好奇心她苦笑了一声。 “一个背叛者当然要尽可能获取一切利用得上的信息…” “背叛者?背叛谁…” “你还不了解他的过去?” “我只知道他曾经是魔涯的人,难道,后来他背叛了...魔涯!”汀的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她被自己惊了一下,然而还是内心的吃惊更大一些,“我推测只是他的某些行径触犯魔族,没想过会有人敢背叛…魔涯...” “不该说是背叛,那是比背叛更严重的行径,因为他从一开始就不是站在魔族这边的…” 汀无法做出更惊讶的表情了,“那他是?” “潜伏到魔涯身边获取直属情报的。” “天啊…墓埃是昂族?” “听起来是够震惊的,墓埃的确是个不可思议的家伙,他成为了有史以来使魔涯承受最大耻辱的人。混入魔族打探消息已然如履薄冰,更何况他让自己成为了被魔族统领赏识和重用的心腹。” “太难琢磨了,他如何办得到?” “在黑暗中,就要让自己以一个魔鬼的身份存活。” “以魔鬼的身份…” “对,以魔鬼的身份,甚至更甚,他几乎牺牲了自己的人格…活死人骑士,一批令人闻风丧胆的恶魔就是墓埃培育出来的。要知道能够欺骗得了魔涯是所有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怎样才能做到呢…也就是要利用所有人想都想不通的局态:谁能去怀疑一个培养出嗜杀群魔从而对昂族造下重创的邪恶魔鬼会是站在昂族的那一边,甚至因为此,他成为了昂族不知情大众痛恨的最大对象。” “也就是说,他的作为和那群魔鬼一样,他也对昂族的人下过手?” 岱普诺略微低下了头,表示答案是肯定的。 “那就他本身而言和魔鬼还有什么区别,是取得了魔族的信任,但他的行为跟他的目的已经不一致了?” “不,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切为的都是长远谋划。你不了解,活死人骑士虽然重创力巨大,但一般的对抗是不会启动活死人骑士的,那被视为一种浪费。只有在锁定重大目标时候、为确保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才会启动活死人骑士。通常昂族的要人是要求被生擒的,因为他们身上或多或少埋有重要信息和连带价值,但生擒对于魔鬼们来说就增加了难度,既要捕获对方又不能伤害到对方,魔鬼的嗜杀本能在这方面造成了阻碍,而率领活死人骑士的征伐者墓埃却能办到这一点,当然,突破昂族底层阻障而造成的杀戮是要有的,每逢此时也是墓埃心中最煎熬的时候,但他必须这样做,并且已经开始就无法停止...不过落他手里的昂族都是生擒的,然后会被投入地下魔狱,归独臂人管制。” “我还是听不出墓埃渗入到魔族内部的所作所为对昂族有哪些、任何的帮助。我听说过魔狱并也亲自尝试过待在里面的滋味,被囚禁到魔狱里的人不见得就比死好过,而且绝大多数是终身囚禁,忍受着折磨,其余的则是处死。” “所以瞅着时机差不多成熟了,墓埃通常都是主动请命处死他所俘获的对象。” “什么?” “只有死人才能离开地下魔狱…”岱普诺意味深长地看了焕-汀一眼。 焕-汀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愣了一下又继续前行,她仔细想着岱普诺的话…“你是说他亲自处死的人其实是被他放了出去?” “所有经他手的死刑都是一种重生。”岱普诺轻轻拨开了挡在他前方的树枝,“要知道,那些被魔族锁定的昂族即便不死在墓埃和他的活死人骑士手里也必然会死在其他魔族首领的手里,而墓埃,他会最大限度的生擒,然后投放魔狱,并以自己已建立起的威信要求所有经他俘获的昂族都要由他本人亲自处理。旁人都以为那是征伐者一个嗜杀成性的作风,就连一向以残暴著称的独臂人也对之望而生却。” 现在听者终于明白了先前墓埃带给她时而光明、时而阴暗的那种交叉感觉是如何而来。她回想着打听到的关于征伐者零散的描述…“征伐者是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角色,尤其是他部下的活死人骑士,一群恐怖的恶魔,他们残暴不已,凡是被锁定的目标最终都逃不过他们的魔掌。那个时候只要提及征伐者就会立即联想到他的活死人骑士们,墓埃和他的活死人骑士,二者似乎已经无法从人们的印象中分割开了……” “他所承担的不是一般人所想象的。” “被救的人肯定要藏在很秘密的地方。” “活死人谷。” “啊!这么说...倒真的...那现在呢?墓埃暴露后那些人就没有必要藏起来了。” “一部分人出谷了,具体的情况我不清楚,不过这种局势下谁也不会敢张扬。” “现今魔涯身边的神秘人不用再以面具见人要归功于墓埃。” “信息员死后,”说到这岱普诺看了汀一眼,“不久,魔族内部重要信息开始大量外漏,其中就包括剩下的几个神秘人的身份,当然暴露他所掌握的信息也就随即暴露了墓埃自己的身份,不过他的目的达成了。七年的时间,他对魔族的成员,基地,整个系统,所有的一切一切都了如指掌,从而使接下来的昂魔大战昂族占有了绝对优势,魔族溃败得一塌糊涂,直到最后魔涯狡诈提出与海飒进行一对一的对决,于是在魔涯的使诈下,上演了昂族的悲剧,海飒的逝去是昂族最惨烈的损失。当然魔涯也没有好过到哪去,因为这棵竹子…”岱普诺把泪竹递交给焕-汀,“还给你,关于那段历史应该有人跟你讲过了吧。” “嗯…所以,墓埃现如今成了魔涯归来后最大的复仇对象也不奇怪。” 岱普诺摇摇头,“你忘记是谁带走了魔涯的心脏,是谁让他丧失了巨大的魔力…是泪竹。更何况泪竹本身蕴藏着海飒临死前传导的所有魔力,它本身就是个致命吸引。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魔涯绝对不会放过墓埃。好在墓埃虽然对抗不了魔涯但他有能力挣脱魔涯,难免还是付出了代价。” 焕-汀陷入了沉思,她没有在想岱普诺的话,而是在脑海中把自己放在了墓埃的位置上,想象面临他那种处境将会是怎样的局势和感受,“你刚才说七年时间,七年…以杀戮换取拯救,杀害与救赎、黑暗与光明的矛盾结合体,他真的能够时刻保持清醒…真的能够分的清吗?在他双手浸透着同族人鲜血的时候,他难道不曾怀疑自己在做什么…天啊,我也说不清楚…我是说,我是说…在黑暗中,那么久,他一直以魔鬼的方式生存,到最后,他能保证自己不会真的以一个魔鬼的方式继续下去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曾经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到了后期,面对死伤的昂族,我只会骑在马背上直勾勾的望着他们’。他告诉我,随着他的每一次出征,心里头无法形容的煎熬、纠结的感觉会像流沙般渐渐漏掉,相反可怕的是,正如其他人眼中看见的那样,他居然感觉到自己真的有了出征时的快感,他不止一次的怀疑那种快感源自哪里,自己胸腔中的那颗心脏是否因长时间处在黑暗而已经适应了邪恶…连我都可以看得出,他与恶魔们的交涉是那么的游刃有余,他可以与黑暗完美的融合。墓埃的性格本来就是放浪不羁,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也不介意别人说他是个坏蛋。我想他是对的…任何人可以问心无愧的说自己是个好人或者肆无忌惮的说自己是个坏人,可是,他们就真的清楚自己的内心吗?潜藏在一个人心底的罪恶与善良,人们永远也掂不准它们的分量。所以我不认为邪恶与善良能够划分一个人的好坏,好人和坏人根本就是两个不清晰的概念,都是就事而论罢了,究其一生,你永远无法定位一个人的好坏...我从来就不知道一个好人该长什么样子。” 第139章 六人行 经过一整夜加上一个清晨不停歇的摸索探路,六个人还是得在林子内部生物的指引下走出这片困兽之林。猎人舒不住地感慨着生物本性也不都是凶残无情,温顺友善的本质还是存在,例如他们这一次就是何等有幸地在一个人头蚱蜢身兽的引导下走出了大化林,如何获得一个大型犰狳蜥的依赖和喜爱,以至于现在它还对他们一行人不舍离弃。 “老天,我竟然有点喜欢它了,瞧它蹦跳的样子多可爱。”猎人舒感激地望着离去的人头蚱蜢身兽。 “那你别离开了,留这多好啊。”巅亡人刻薄地揶揄道。 “这里不适合我。”猎人舒说。 “它怎么办?”塔央看着身旁这个带翅膀的巨型犰狳蜥面容有些苦恼,它有三条尾巴,位于旁边的两条特别喜欢用来捅咕人,现在它就不闲着,没事就捅咕魔罗一下,气得魔罗总是瞪眼睛吓唬它,可没能起到制止的作用。 “赶紧撵走!”魔罗极不舒适地扭了扭被绳子捆绑住的身体,他快被这家伙烦死了。 他们过了一座小桥,又进了另一片看起来正常得多的树林,他们不知道这是在哪里,接下来该往哪个方向走。 “它能飞吧?”焕汀考虑着,“我们当中谁骑上它飞到天上,看看路...” “这家伙让骑吗?”猎人舒皱着眉头问,一边打量着犰狳蜥。 “你试试,你不是觉得跟这林子里的怪兽挺投缘的嘛,你骑。”说着巅亡人推攘着猎人舒跨上了犰狳蜥,根本不是提建议的架势。猎人舒单薄的身子骨反抗不开巅亡人的粗鲁推攘,只好借着他的力爬上了大犰狳蜥的背,手紧紧抓住它双翅的翼角,生怕起飞时被甩下来。 犰狳蜥倒是老实,眼球咕隆咕隆来回转,不知道后背那蠢家伙是想干嘛,把着自己的翅膀让它不自在,于是它展开双翅抖了抖,深灰色羽毛掉落两片,它又转了转身,咬住自己的尾巴,蜷在地上不动了。 “它以为我们可能会对它不利。”岱普诺瞧看着犰狳蜥和猎人舒搭配在一起的滑稽相说。 “好啦,起飞吧!孩子们!”塔央后腰的鞭子被巅亡人一把抽出来,朝着犰狳蜥后尾处一挥,犰狳蜥惊跳起来振展双翅飞上空中,伴随着猎人舒嚎啕的大喊。 “真够呛。”魔罗自言自语咕哝了一句。 “汀,”塔央走到与岱普诺并排站着的焕-汀身旁,“你什么时候到的活死人谷?” “在你们准备动身的前两天。” “你早就到了?那你为什么不找我们呢?” “本来是要找你们的,但是...”汀微微蹙眉,“我被一个人吸引住了。” “哈...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就是这样,轻易绽放心扉,只要那小伙子是个有鼻子有眼的家伙。”巅亡人插嘴道,他脸上的微笑似乎是在叙述:这没什么值得害羞的,这种事我见得多了。 “哦!真的嘛?汀?”塔央瞥了一眼巅亡人,戏谑地盯着她。 焕-汀被搞得莫名愣了一下,“想哪去了?我是说一个很古怪的人,他的装束、举止...” “得了吧,活死人谷里怪人多了,多年来我一直让自己跟他们保持距离。”巅亡人说,事实上他是跟任何人距离都近不起来。 说到这塔央倒是想起了就在不久前巅亡人以他那种独特的方式接待的他那位独特的朋友,开倪。 “不不不,他看上去有很多秘密,并且...”焕-汀的解释被高空中骑在犰狳蜥背上的猎人舒的呼喊声打断了一下,她抬头望了一眼,对这个探路方式不抱有太大希冀,“怎么说呢,我总觉得他的行动或多或少跟我们有关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当时就是想把一切弄明白,于是...” “你跟踪了他?” “是的,我跟踪了他,并且误打误撞到了木屋的隧道出口,等我爬出去后那个人就不见了,然而我却无法再找到任何能够返回去的痕迹...” “所以你就一个人在刚刚那个可怕的林子里待了两天,直到碰见我们?”塔央露出怜惜和佩服的表情。 “嗯,没办法,如果我知道那是个只能出不能进的出口我绝对不会跟出来,我会返回去等着先与你们会和。”焕-汀苦笑着看了塔央一眼,又仰起头继续观望着被整惨了的猎人舒。“不过我的运气还不错,我发现了一个踩到陷阱的大体格癞蛤蟆,我发誓你看到了它那褶皱的、巴巴赖赖的皮肤之后就不会再反感任何其它怪物了,癞蛤蟆一只腿被绳子吊在了树上,它一直在挣扎,但它看见我了之后就安静了下来,好像知道我会去救它。” “而事实上你并没有。”巅亡人随口说道。 “不,我救了,举手之劳而已。”焕-汀看了巅亡人一眼,又瞟了一眼魔罗,“要么这绳子是哪来的呢。” “什么!这根绳子接触过一只肮脏透顶的癞蛤蟆?妈嘞!”魔罗万分嫌弃地瞥瞧着紧紧绑在自己身上的麻绳,不禁嫌恶地咧起嘴,金牙在这等脸色下光泽也显逊色不少,巅亡人默默地减少着自己手掌与绳子的接触面积,他现在有点不太想担负牵着魔罗这个阶下囚的任务了。 “呃...他长什么样子?”塔央又问。 “咦?你这么喜欢打听那种脏东西的细节?”魔罗更加嫌弃地看着塔央。 “我打听的是焕-汀跟丢了的那个人。” 焕-汀回想着...“带帽的棕褐色斗篷,那帽子遮住了他的大部分脸,他还总是沉着头,就几乎看不清楚他的样子了...” 汀还没说完塔央就惊讶地打断了她,“这个人我们也见过!”她转头看了看站自己旁边的巅亡人,想得到他的确认。 巅亡人露出无辜的眼神回视着塔央,“我可没这样打扮过。” 塔央无奈的垂下眼睛,又看了看岱普诺,“你们不记得我们也见过汀说的这个人吗?就在那间安排有专门坐位的房间里,那间巅亡人滔滔不绝讲述莓坎舟教派的房间!” 岱普诺没有回应,但是他在想。 “我滔滔不绝?”巅亡人总是只抓住有关他自己的重点问。 “等等,不应该啊,”分析到这里焕-汀打断所有人,诧异地看着塔央,“照你的说法,他在你们动身出发的那天和你们是在一起的,可是明明在两天前我是跟踪他爬出的隧道到了困兽之林,而出口是不能返回的...” 除去在天上嚎叫的猎人舒,地上的五个人不约而同呆愣住了,面面相觑。 第140章 森堡家族的密室 至今为止,昂族的七大古老魔法家族只剩下了两个。 朱可安-绍诺杰尼诺家族和哈曼家族早在第一次昂魔大战的打击中分崩离析,庞大枝杈上只剩下寥寥几片残叶,残叶有的吹落在地埋进土里销声匿迹,有的又被吹起刮进了翼斯翼兹。墓埃家族是在更早之前就有多方面因素结合在一起,最后驱迫走上了自取灭亡的道路。但是这三个家族的命运都不及魔涯卷土重来后被锁定的复仇对象那般消亡得惨烈,缪氏家族的覆灭令人胆颤,后来迷竹林的攻破更是轰动了整个昂族,迷竹林是唯一一个不是由血缘关系组建在一起的庞大昂族,某种程度上讲也是海飒的后裔。魔涯对这两个家族的下手达到了史无前例的疯狂,毫无征兆的灭顶之灾,他似乎也是要通过如此手段来向人们进行阐述——他当初被泪竹带走的心脏不是可以白白带走的! “所有人要为我忍受的痛苦付出代价!我来了,你们原地候命吧!”五只长有发黑长指甲的半截手指标识若是闪耀如此含义的魔法光晕。 现今剩下的两个昂族大家,一个是詹考斯柯家族,一个是森堡家族,前者贯在战役中默默无闻,后者的家族成员则个个出类拔萃,其内最年轻一代中的一个叫森堡-罗安瑞蒙的年轻人是墓埃的旧识,这次墓埃唐突的到访就是想拜托他这个老友帮一个忙。 两个人十多年不见各自都有了变化,罗安瑞蒙从一个淘气的小毛孩长成了一个俊小伙子,墓埃则只是鼻子上多了快难以愈合的伤疤,不过要是墓埃还不找到解决派俹地所研发的追踪咒的方法,再过上十年他的变化就真要不折不扣染上岁月的痕迹了。 “父亲在书房看书呢,你确定不上去看看吗?他平时可总是念叨你呢,你的样子真的是一点也没变,你没有骗我。”年轻的罗安瑞蒙灿烂地笑看着墓埃,他们悠步走在城堡侧面的花园里,“你知道吗,母亲总是要我向你看齐,可姐姐说你太玩世不恭,她还是像以前那样刻薄,这些年优点没怎么培养,缺点也一点没变,我想一会儿见到她回来你们俩还是得斗嘴。” “亲爱的小罗安瑞蒙,你知道我向来是不跟女人一般见识的,要不是我总让着她,她根本不会有第二次跟我斗嘴的勇气。”墓埃笑谈着,双手随意地别在腰间。 罗安瑞蒙眯眼笑了笑,“别叫我小了,我们现在看起来一样年龄,只是我还没能达到你的造诣,这次来你能多待几天么?我攒了很多问题想要向你请教,你肯定不吝啬告诉我的,对吧?” “那是当然,不过我待不上一天的,你该清楚,现在的局势,我这次来还是有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罗安瑞蒙的好奇中难掩遗憾的愁容,他显然还不知道墓埃已经失去了所有魔力。 “别告诉你的父亲,他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所以你才不找他直接找的我?” “这么说显得我伤感情,不过,是这样的,小罗安瑞蒙,你记得小时候我们总是背着你父亲偷偷闯过很多祸,这次恐怕还得再拜托你一次,不过不需要你参与...” “你想...” “借用一下你家族的魔法隧道...” “这...”罗安瑞蒙惊诧地停住脚步,“这...” “这是你父亲的禁令,我知道,亲爱的罗安瑞蒙,但是一个值得相信的老朋友借用一下是不会给你们带来任何不幸的,除非你不再相信我了。” “不,我当然相信你,墓埃,这是当然的,只是...” “只是每个人在做一件别人明声禁止的事之前心里都会带有稍许踌蹴,这个我了解,没关系,带我去吧,想想看,只当成我从你家的正门进、隧道出,除此之外不发生任何事情,就这么简单的逻辑,抛开那些担忧,帮我一个大忙,可以么?” 罗安瑞蒙不是一个耳根子软、容易被说服的人,不过凭借他本心对墓埃的绝对信任他朝墓埃点点头,“你说的对。” “好孩子。”墓埃笑了笑,跟着这位坚定了步伐的森堡人抄后门走向家族的魔法密室。 正当他们准备打开密室之门的时候,门被从里面推开了,罗安瑞蒙认出是一个忠实的老仆从里面慌张走出来。 “小主人,噢,小主人,不好了,我正要跟您或是老爷汇报...” “出什么事了?里面吗?”罗安瑞蒙神色严厉地问道。 老仆点着头,双手握钥匙握得紧紧的,生怕钥匙弄出一点声响,他更是压低嗓音回答主人的话,“一个小偷闯进了密室,我派小木匠费非在里面盯着呢!我跑出来准备汇报,这不撞见了您和...” “哦,这位是我的老朋友了,你不认识了?” “噢噢,墓埃先生!” “嘘!”墓埃给了个手势,然后对罗安瑞蒙说道:“我们进去看看。” 罗安瑞蒙表示同意,并支开了老仆,在老仆神色慌张地离开之前,墓埃又转身对他说道:“这事不必惊动老爷和夫人和其他任何人,我和你们的小主人会有处理。” 老仆点头表示遵从指令,然后像肩负起了一项重要使命一样毅然决然地握着钥匙离开了。 走进密室之门后是一段坡度很陡的石阶梯,墓埃特意关上了门,现在是一点光线也照不见,他们两个摸黑下着台阶,“看来你们家族密室的把守欠缺考量啊。”墓埃不忘调侃一句。 “这还是我从小长到大第一次听到这种状况发生。” “乱局当下也是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了。”下了石阶梯后墙壁两侧有蜡烛照应的微弱光亮,墓埃移步到罗安瑞蒙前面走着,他蹑手蹑脚的样子更像是另一个小偷闯进了密室。 里门是半开着的,墓埃印象里通过这道门还要往下下几级台阶,就是他此行来的目的地——森堡家族的魔法隧道...可是现在会是谁也觊觎这里,跟他的来访相撞了呢? 门口老仆口中的那个小木匠正全神贯注盯着那个偷闯进来的坏蛋,连身后走近两个人都没察觉,墓埃把手放在孩子肩上的时候那孩子吓得差点就叫出了声。 “有小偷吗?”罗安瑞蒙耳语问。 “是啊,你看她...正是在翻找什么呢。”小木匠很有使命感地回答着主人的问话。 墓埃眯起眼睛朝地下室里面那个四下翻寻的身影望去,竟是一个年轻女孩的身姿,她正谨慎挪动着地下室靠墙的物品,只是,那个女孩的举手投足像极了一个人... 把目光更向前送些的墓埃定睛细看...是焕-汀。 第141章 墓埃和焕-汀的意外会面 汀?她在这?她做什么...墓埃呢喃,“她那是干嘛呢?”他竟不知哪根筋接错了般询问起了小木匠。 “还不明摆着的?偷东西啊...”小木匠说。 墓埃和罗安瑞蒙对视了一眼,双方心领神会,这个女孩的这一系列举止不是要偷偷拿走什么东西,而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好了,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了。”年轻的罗安瑞蒙端出主人对仆从惯有的那副疏远架子,他们总是在心情好的时候或者希望有人说说话、做他们倾诉的容器的时候,对待仆从和蔼可亲,另一些情况,比如正是不想被插手碍事的阶段,他们就会自然得不能再自然摆出一副高不可攀、傲慢又僵硬的表情,这时只一个眼神就能够将“你最好立马走远些”的意思表达得充分而又到位。 小木匠耸肩垂目地离开了。 “这里就交给我吧,你倒是要好好想想回去怎么跟他们打圆场。”墓埃低声对罗安瑞蒙说,他的笑容里带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年轻的罗安瑞蒙也离开了,他对墓埃的言听计从绝对是要让他自己的父亲生妒的。 低沉的一声“砰”,密室门被关上了,全神贯注于翻找的身影被惊得颤栗一刻,女孩缓缓转过身,墓埃辨得没错,果真是焕-汀。 “你在这里...”算是墓埃的见面语,不屑和讽刺掺杂在语调里。 “墓埃?你怎么在这?”焕-汀更多的惊讶,“你?” “还以为那天说好了是在活死人谷集合,看来是说的人说明白了,听的人没听明白...”墓埃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密室的周遭,格局除了被焕-汀翻乱糟了没怎么大变。 “我没忘记,只是有事耽搁。你是怎么进来的?” “说的好像我是这里擅闯私宅的那一个,你是怎么来的?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那你从活死人谷来?” “你是刚从你中意的未知领域离开,来到这,还是中途又经历了什么别的坎坷?”墓埃话里总是不无挖苦。 “塔央呢?岱普诺,他们现在都怎么样?” 墓埃投降似的举起了双手,“行了行了,我们两个都这么一直提问题又都不回答对方的问题可以没完没了到明天,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塔央是不是还是两个胳膊两条腿。” 焕-汀无奈地抿了下嘴,“你说。” “你在这里找什么?”霎时墓埃的眼光犀利起来,仿佛能看穿一切一样审视着焕-汀。 焕-汀半垂下眼眸,显示她不想说实情,但又觉得现刻的情况没法隐瞒,“一个通道。” 她的话让墓埃吃惊不小,“你知道这是谁家的城堡?” “森堡家族。”焕-汀直言回答。 “你怎么知道的?森堡不对外公开,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这又衍生出了几个问题啊,我现在没工夫搭理你。”说着焕-汀对和墓埃的不公平交换信息条件报以放弃态度,她继续翻寻起来。 墓埃走近焕-汀,“你知道森堡家族的秘密通道通向哪么?” “不知道目的地我找它干嘛?” 这又是个墓埃吃惊的点,面前的这个焕-汀有了些新的气息让他顿时感到陌生起来,“到哪?”他接着问。 焕-汀算是抽空回头瞥向他,但是没有回答,以她对他的理解,他应该是知道的,不然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告诉你这个地方的人没有告诉你通道的确切位置吗?”墓埃扒拉开焕-汀,把靠着糊死在水泥地上的立柜旁的书架向右侧推开,这里焕-汀刚才检查过,没有活板,她专注看着墓埃能弄出个什么名堂,墓埃蹲下身子拍了拍书架推开后露出的墙面,他在固定的几个点上没有规律地来回敲打,几个反复后回声竟然有了节奏,随后在密室中线上距离石阶三分之二的地面一个方形豁口被启动,墓埃搓了搓双手,脸上打出不屑和得意的牌面朝着焕-汀笑了笑。 “那你知道这个通道通向哪儿?”焕-汀反问,她想从他口中听到他说出来,以确定他们这次是不是又不约而同地不谋而合了。 “通向你去过一次、我救过你一次的地方。” “你为了什么?” “你为了什么?” “那道奇怪的门。” “被捷足先登的石碑。” “什么石碑?” “不知道就别问了,这次我可不担负还要同时营救你出去的责任,你想好了,地下魔狱你可以想进,想出的话,”墓埃上下打量了焕-汀一番,“看你本事。” 焕-汀权当这番话是墓埃的友善提醒,毕竟他目前还不知道她身处何境况,破釜沉舟是她现阶段最大也是最可利用的武器。 第142章 派俹地的陷害 进入到森堡家族秘密隧道里面后,周围的感觉马上就变得不一样了。空气如固体物质一般密实的填充在汀能感触到的每一寸空间里,她的两条腿没有在走路,而是如同站在一叶摇曳在海浪中的扁舟,身体所有与空气接触的表面都极度压抑和不适,这种感觉持续了很长时间才得以释放...到目的地了,两个人站在一间蓬荜贴满蜘蛛网的密室里... 环顾这间不大也不算小的全封闭密室,他们的目光最终落到那道唯一的门上,犹豫着该不该现在就出去,待在这里随时安全也随时不安全。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通道通向地下魔狱?”墓埃还是念念不忘焕-汀没有解答的疑惑。 “是我看到的。”焕-汀故意要卖弄玄虚,因为一切说来话长,现在没时间跟他详细解释。 “看到?” “在百日人领域看到的,我看到了有人藏进森堡家的地下室,然后就到了这里。”汀的眼中透出一抹嫌恶。 墓埃顿了顿,刚刚焕-汀的这句话里出现了一个生词,百日人领域...?还有一个不着边际的情况表述,看到...?他不明白汀在说什么,他跟随她走到门旁边,“你上哪儿看到?你看到的时候你在哪儿?能逻辑化一点吗。” “你知道这里是在魔狱的什么位置吗?”焕-汀十分谨慎地把耳朵贴在门缝处倾听外面的动静。 “这是魔狱最东部堆放有待集体处理尸首的暗室的一间,”说到这汀惊恐地扫视了一眼地面,墓埃挥了挥手,“曾经,”他强调道,“八十几年前,现在看来是闲置的。从这里出去向西十步远会有一个魔狱守卫把守,再过半个时辰左右要换岗。” “虽然你为魔涯工作的地点不在这里,你还是摸透了这儿的每一个地方。” “看来你消失的这段时间里获取到不小的信息量嗬。”墓埃微微皱着眉头鄙夷地度量着焕-汀,愈发觉得她身上萌生出了一些崭新的东西,但却难以捉摸,“你是新结识了什么人?” “我们要等半个时辰才能出去?有没有可能不惊动他?”她说的“他”指的是外面的守卫,显然是想转移话题。 “那守卫看守的是什么呢?陌生人来回出入有没有带好门?”墓埃冷嘲热讽。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突然又都有话说了: “你来要干什么?” “你来这做什么?” 汀抿了抿嘴,“你先说。” “我要从派俹地手里拿一样东西。你呢?”墓埃言简意赅。 “我上次来的时候,有一件怪事没有来得及跟你说...现在也不方便说...” “跟没说一样,行了...那说说你在森堡里看到的事,谁偷藏进了地下室?”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我知道他是森堡家的一个年轻主人。” “大约三十岁,有点驼背?” “是有点,后脖颈一块很突出的包,他的胳膊总习惯性地拍着大腿侧面...” 根据这点描述墓埃心里就已经有谱了,焕-汀看到的是森堡伯父的大儿子,森堡-凯李昂,而且她既然说是森堡的小主人了,森堡伯父一共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二儿子罗安瑞蒙就和自己在一起,罗安瑞蒙有说过姐姐去姨夫家今天下午才会回来,所以肯定是大儿子凯李昂没差了,他不是刚刚传出前阶段从翼斯翼兹里退出了么,怎么突然回到家里?还悄没声的躲到地下室?还擅用了家族隧道,进了地下魔狱? “你跟踪他了?”墓埃问。 “我看到他。” “你在哪看到他?天上?” “我说过,在未知领域。” “你在另一个领域看到这个世界某处正在发生的事?” “是很不可思议,但事实是这样的。” “好吧,有时间一定得给我好好介绍介绍那个有趣的未知领域,叫什么嘞?百日人?” “你又不是受联合诅咒的人,除非你想做下一个。”焕-汀这句不是空穴来风的一句打趣话,她是真的有所考虑,但在墓埃看来她这就是见缝插针地找着机会回敬他呢。 “等你死了的吧。”墓埃轻描淡写回了一句。“然后呢?凯李昂进了家族密室,然后你就看见他出现在地下魔狱,这间空房间?然后他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然后我就回来了,黎明到了。” “到的还真是时候...那你看到更前面的情节没有,他为什么回来森堡?” “他和另一个男人在躲避一帮人的追捕,他们分散开了,他来到森堡,走的都是僻静小路,有意避开堡内人眼线,躲躲藏藏就到了地下密室。” “他是在躲避什么人的追捕...翼斯翼兹的人还是魔族的人?” “看不出来。” “他不知道这条家族隧道通向魔族的领地么...”墓埃纳闷起来。 “看样子是不知道的,他逃到了这里,他...”焕-汀本来是要说他能活下来吗,可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自外向里推开了... 若不是有一副傲慢的神气在那五官端正得俊美的面庞上溢发出来,焕-汀看到的简直就是一张活脱脱死人的惨白脸皮,这是她初次见到派俹地,吸血鬼——罗宾-派俹地。 老罗宾的仪容,他的书房,派俹地的空房子,二层楼上的骨架陈列品,水晶室,所有之前与派俹地相关的见闻瞬时间而又快速的交织在一起晃过她脑间,魔涯身边的五个神秘人之一——预言者派俹地,和之前的征伐者墓埃并列造诣的人物,现在就站在这里,“我该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汀的脑中不断重复着这个问题,仿佛希望有个人能够凭空冒出来回答她一样。 “凯李昂逃到这里,只不过是从灭口变成生擒,生擒后依旧是要灭口的...没有任何意义,正如你们此行的状况一样。”派俹地对墓埃露出他的到来早在他预料之中的微笑,但是附带上这个被泪竹选中的女孩,这他是没有料到的,于是他开始在脑中默默变更着对付他们的主意...“征伐者墓埃,好久不见。”他把两只手搭在门框上,高傲又邪憎地直视着墓埃。 墓埃还以客套的微笑,心中生着对策。 吸血鬼的目光现在落在了焕-汀身上,“你就是那个女孩了,可以看出你有与众不同的地方。” 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者说她不认为他对她说话需要她作出回答。 墓埃放低了目光,看着地面,他想到了什么,于是朝派俹地走了几步,但在捕获到派俹地脸上那种再靠近就不客气的微妙表情后他就又站住了,“不管她以前是不是与众不同,不过我知道在他得到了老罗宾的慷慨赠予之后,的确是很与众不同了,甚至可以说是...”墓埃看破了派俹地眼间迅速划过的一抹不易被察觉的惊异,便保持他清晰的口音继续补充道:“唯一一个。” 顿时,派俹地看待汀的眼光变了...那种眼神曾在他对在他父亲的身上出现过,或者说他现在看的不是眼前站着的这个女孩,而是看着回忆里的他的父亲,但很快,这种神情被他傲视一切的冷漠给排挤掉了。 “他死了。”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他说这句话,她不知道,只是说了,有愧疚,但这愧疚的对象她自己也不十分清楚。 “那么你成他的接班人了?”带着觉得“接班人”三个字很可笑的语气派俹地问道,他放下了搭在门框上的手慢慢进到房间里来,墓埃感受到派俹地此刻辐射出的巨大敌意,但是猜不透他下一步要对他们做什么,他和焕-汀后退着脚步。 “泪竹此刻不在我们手里,你大可不费干戈。”墓埃缓解着局势,为他的计策腾出时间。 “这样,那就省事多了...”说完派俹地的双手向空中一挥,在空气中掀开了什么,只见在焕-汀和墓埃身后出现了一道水银般银潺潺的开口,墓埃瞬时明白了派俹地的意图,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竟敢作出与魔族统领心意背道而驰的事情,绝不能这样!他要毁了他们?墓埃想要跃离,但太晚了!那道开口离他和焕-汀是那么的近,派俹地的手掌对准他们向前一个冲击,将墓埃和焕-汀一齐推了进去...... 第143章 被困永恒 …… “发生什么了…”焕-汀感到派俹地转瞬之间消失在他们视野中,可事实上消失的是她跟墓埃,他们从地下魔狱消失到了另一个地方,现在她的眼前一片蔚蓝。 “墓埃,你怎么了?”焕-汀惊奇地望着墓埃,她从来没有在墓埃脸上看到过如此绝望的神情。 “墓埃…” 墓埃像变了个人。 “墓埃?” “我完了...” “我们又进入了什么奇怪空间是么?” 墓埃目光晦暗,仿佛什么可怕的东西夺走了他双眼中的光明,看到墓埃这样子焕-汀心里开始发颤,她不清楚他为什么如此绝望,还是那并不一定要理解为是绝望的表情,到底怎么了… 焕-汀把目光从墓埃身上移开,放眼望去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他们两个竟是站在一艘巨大的轮船上,而她眼前的蔚蓝正是海天一色无边无际的大幕布,不过很快,远处开始雾气弥漫,直到那海与天的交际无法分清。 墓埃边望着浩瀚无垠的海面边挪动着身躯,仿佛一个行走着的死人,他的嘴唇微张开着,眼睛机械地来回扫视着海面… “知道这是哪吗?你说句话行不行,墓埃!” “你再也回不去了。”墓埃低语说着,但这声音又仿佛不是他发出的。 “你怎么这么说,总有办法的…” “没有办法。这是异空间的逆空间,没有人能挣离。” 焕-汀等着他往下解释,但他苍白的面色告诉她他不想再多说一句话,现在最没有用最不想干的事就是说话。 “你怎么了?墓埃...” “...你如果是想开玩笑捉弄我,那你的算盘打错了,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不经世事的小孩子,光是跟你一起进去未知领域就两次了,要是算上罗宾-派俹地的私人水晶室应该是三个,加上我自己就去过百日人领域两次,你现在说这些荒唐的话我还会信吗?还会被你吓到?” “别烦我。”墓埃眼色憔悴。 “这只不过是又一个未知领域...” “走开!”墓埃用胳膊一把把焕-汀挡到一旁,他觉得脑袋快被她吵炸了。 “你是墓埃!墓埃是连尝试都不尝试就放弃的家伙?我以前看到并不是,你不是,为什么说这种话?这里不过是另一个空间,我们来到这,从一个地方到这个地方,就可以从这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怎么会没有办法!”看着墓埃一意把自己丢进深渊的状态焕-汀急了,她重回到墓埃面前,严厉对视着他,她要一个明白的解释,不为其它,就为驱逐心中的恐惧,墓埃这样子真的把她吓到了。 墓埃疯了般的大吼起来,他双手捂着脑袋,发出“唔--唔”的受苦的声音,然后他转回身冲焕-汀大声嘶喊:“你还是什么不懂!你才活了十几年的昂特,你真是有幸,十几年碰到这一次,而我一百年毁于一旦!我们不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他尤其在“到”字上加重了音量,“这次,是进了‘到’的逆空间,所以你永远也到不了!我们到不了任何地方,永远困在这里!永远!你懂吗?永远!困在这里,如果你明白永远,死亡也是一种永远,这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死亡,明白了?好,别再烦我,离我远一点。”他愤恨地看着焕-汀,仿佛这一切都是她的过错。 “冷静点,”焕-汀眼中充满了疑惑,“你说…逆空间?” “最特么危险的空间。” “就像混沌空间一样?通行发生错误时会进入的最危险空间的...那个逆空间…”焕-汀静下来,她回想着,她在老罗宾的手记里读到过两个最令人生畏的空间:混沌空间和逆空间。可就连老罗宾自己都没有到过这样的空间里,因为它们是只有一次尝试机会的空间,一旦误进就再也出不去了,书上是这么说的,再没有更多注释。 就在最近一次焕-汀前往的百日人领域里,通过象上老人,焕-汀结识了百日人领域的守护者巴莘,他是属于百日人领域里唯一一个非百日人,他的岩石浆会一直滴落,但不会在下面堆积成长,也就是他不会被后代取代,他没有更替,他是永恒存在的,也正因如此,他才可以挑起永恒守护自己领域的担子,也是因为此,他从石化人诞生地的湖水里见识过数不清的事迹,他简直可以说见证了整个世界的发展,所知繁不胜数。 汀得到了与巴莘交谈的许可,从他那里得知到很多事,其中令她最有兴趣聆听的就是魔力的话题:魔力应用的精髓在于具备魔力拥有能力的人如何将自己的意念与体内的魔力相结合,从以达到支配魔力的目的,这样就可以通过武器或干脆用双手将魔力运用起来施加向外界以达到某种期待效果。所以魔法强大之人必是卓越、意志强大之人,智能撑得起才能将魔力运用到随心所欲、炉火纯青,而直到目前,魔法运用最高级别的人物莫过于两人——魔涯和已逝的海飒。 魔力拥有者当中,水到渠成划分出了不同层级,能够刚刚和魔力粘着边的属于沉级魔力拥有者(这只是某些当局者用来定义的称呼,魔力的高低分层懂得之人心中明朗有数),这样的人能够享受到魔力,但却由于自身愚钝无法掌控魔力,拥有到魔力后也会很快流失掉,更不能奢求用魔力达到什么可以期盼的效果;往上提一点,便是初级魔力拥有者,初级魔力拥有者虽能掌控魔力,但不精通,施加不当误伤自己的情况也时有发生,他们不能总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实施魔法;再往上是次级魔力拥有者,这类人可以将魔力施加到某种自己用得惯的武器上进行进攻与防守,可一旦离开了武器他就对体内的魔力没了概念,无从下手,施展变得困难起来,而且对于魔力的运用没有能掌握技能与技巧,故而一旦施展来魔力消耗得十分迅速,需要较长时间恢复,得不偿失,魔族的底层部下最低也是达到这种水平,猎人舒的能力即如此;再上是高级魔力拥有者,像魔罗、独臂人、老罗宾、巅亡人这样的魔法拥有者属于这一层次,还有翼斯翼茲的绝大多数成员,他们可以做到将魔力以多种形式释放,并且收放自如,在他们体内已有了一定的魔法积蓄,保证了生命消殆前的最低限度,完全是魔力支撑起了生命,没有受到致命伤害是不会出现魔力耗尽的情况的,但他们离维持生命不衰竭的冻龄程度还有一段距离,这段距离是最难跨越的分水岭,大多数魔力拥有者达到这一步就很难再继续前进了,甚至可以说是全然止步不前;跨过这道分水岭往上就是越级魔力拥有者,岱普诺、征伐者墓埃、吸血鬼派俹地这类魔力拥有者们,他们各自不同的魔法造诣到达了魔法运用的某种极致,即各有所长,生命维系不衰,在他们达到这种高度的这一天及以后,他们的容貌、生命体征都将一直保持在这一天的状态,不再继续衰老,同时,对于魔力的施展随心所欲,如果喜欢,双手即为最适合的武器。但这个层次中的人也是分层的,正如海飒和魔涯两人又是另一个高度。 巴莘也谈及到了会误入混沌空间的两种情况。 一种是会用隐遁术但隐遁术使用不当的人,隐遁术是魔力拥有者用来从一个地方转瞬到另一地方的转移方式,他们消失于现存空间的某一地点,通过一个特殊的、黑暗的、无气息的空间快速到达现存空间的另一地点,极少有人能够完好掌握隐遁术,它属于魔力运用的一项特殊技能。一般造诣的人能做到可以隐遁进去,但因无法立即定位目的地瞬间又遁回原位,整个过程看上去就跟站在原地没有消失过一样。这是好的情况,可怕的情况是隐遁进入黑空间后迷失了方向,即进入了所谓的混沌空间,困在里面因无法呼吸而致命,就变成永远地消失了。能够使用和敢使用隐遁术的人寥寥无几,威多铎、派俹地、墓埃,还有近期翼斯翼茲出现的叛徒凯澌,当然最善使用隐遁术的还当属魔族统领魔涯。可以说掌握隐遁术的人都是魔力拥有者中的佼佼者。 另一种情况就是在魔力掌握不到家的人擅闯魔法家族密道的时侯,这种情况误入混沌空间的几率最大。 逆空间又有很多种,就焕-汀和墓埃这种情况,他们本来是通过森堡的家族密道到达了地下魔狱,这样的过程空间全部是单向不可逆行,可墓埃万不曾料到吸血鬼派俹地有召现出暗道开口的能力,于是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他和焕-汀被他推入进逆行空间...这种空间是真实的,也是虚幻的。 “我们进入了逆空间…”焕-汀完全回想起了逆空间的概念,顿时觉得周围的一片蓝围着她快速打转,因为海天一色、因为转得太快太快,所以看起来如同静止一样,那么到底是静止着的还是运动着的... “没有办法了?一切就都以这种方式结束了…”焕-汀不断自问,她需要自己给自己制造出一个答案。 “我们完了。”墓埃面无表情说着。 “我们完了?”焕-汀面无表情地重复道。 “我曾亲眼目睹昂族一个人物在遭围捕时误入进逆空间…”墓埃神色低落地回忆着。 “后来呢?” “谁也没有再见到他回来。” 汀突然感到脸颊被打湿了,这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泪,她感到气愤,在现今这种需要泪竹挺身而出的局势下她竟被困在这种该死的逆空间,“怎么变成这样!”焕-汀不想承认这是定局,她不信毫无希望,因为如果承认了,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她开始在船上来回踱步,四下张望,从船头走到船尾、又从船尾走到船头,“结束了?不,没有!”她想。 “墓埃!船可以航行,我们驾驶它航行,说不定会找到出路!” 第144章 水晶球的暗示 塔央从犰狳蜥背上滑下来,焕-汀上前扶了她一把,“怎么样?” “吓死了吧?”猎人舒连忙凑到塔央跟前带有一副具备感同身受资格的语调说道。 “再没胆儿的人也不会像你飞上去那怂样,光知道闭眼瞎喊,至少我没听见她喊,我说,你是睁着眼睛呢吧?”巅亡人又是对猎人舒讥讽着又是半怀疑地看着塔央,“路看清了没有,别来这一遭是乘着带翅膀的大家伙飞上天闹着玩呢...你要是还不行,就再换上这个,”说着他指了指焕-汀,又瞧了一眼岱普诺,“换你也凑个热闹,都飞上天尝试尝试去,看能不能够着云彩,路过一只飞鸟马上一伸手拽住它翅膀,带下来烤熟了给这头野兽填饱肚子,好补上驮你们四个活物耗费掉的能量...” 在一旁斜睨着巅亡人的魔罗露出一副嫌他啰嗦的表情。 塔央嘴角微有一笑,“这个林子是蛮大,不过我看清了这一片大概的样貌,出树林最近的路是向东直走,可是通往一条瀑布,没有前路;向南走就是我们来时的方向,那个困兽之林;从西南方向一直到西北方向出了林子就都是山峦,没见人烟,山峦沟壑之后仍是浩无边际的树林,所以...”塔央扭头看着巅亡人,“我们该往什么方向走才是去幽贡森林的正确路线?” 岱普诺也在注视着巅亡人,犰狳蜥多动的尾巴不住地捅咕着魔罗和猎人舒,一个烦躁地吓唬着它,一个痒痒得东扭西歪,焕-汀叹着气,在心里琢磨盘算着。 “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路?”巅亡人没好气地说。 “这里只有你去过幽贡森林。”塔央提醒着他说。 “那是在起点我认识的情况下,现在连我们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确定方向?就你刚才告诉的那点信息?得了吧!” “要不我们先走出这个林子再说?”焕-汀建议。 “要是我们走的是正好相反的方向那就有意思了...”巅亡人嗔笑了一声。 天色已不知不觉进入了黑暗速度加快的阶段。 “朝东、西、北任意一个方向都可以,只要别回去那个困兽之林。”猎人舒提议。 “万一过了困兽之林继续朝南就是呢?”巅亡人继续否定着别人的说法。 “那你说怎么办?”魔罗插嘴问。 “不关你的事!”巅亡人像个气急败坏的孩子一样怼了魔罗一句。 “所以我们冒险到活死人谷找你的,巅亡人。”一直一言不发的岱普诺终于说话了,他凝神注意着巅亡人的反应,试图拨回琴弦的原初音调,他和墓埃计划拜访巅亡人的意图正是让他带他们找到幽贡森林,不管怎样他总是有办法的。 “等到天黑吧,等天完全黑下来,等到月亮就像一张乌黑纸上戳破的一个圆洞,是的,我们就可以知道了。” 他们就这样默默坐在草地上干等着天完全黯淡下来,六个人一语不发,犰狳蜥也蜷缩着身体配合他们的安静...最后是猎人舒憋不住打破了沉默,“差不多了吧?” 其余四个人都不约而同把目光移落到巅亡人这个焦点身上。 “谁去打头野猪来?估计林子里有的是。”巅亡人抻抻悠悠地说着。 岱普诺的眼神不再是没有善意的冷漠,目光中现出了本能的敌对情绪,他的包容到了临界值,但他的语气还是异常沉定,“巅亡人,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墓埃已经在为你办事了,是吧...” 巅亡人嘟起下嘴唇,他挨个扫视着围坐在旁的其他几个人,“你们都觊觎你们想得到却得不到的东西,我提醒你们,你们应该心里有数。” 除了岱普诺的其他人都感到一股子莫名其妙,塔央皱起眉头,“没人觊觎你什么,我们只想到幽贡森林。” “是的,是的,都是这种说辞,到时候...哼...”巅亡人一万个压在不满下的不情愿念念叨叨地把手伸进他随身携带的皮口袋里翻找着,事实上,他一摸就摸着了,只是仍要不遗余力地在拖延着把东西拿出来的最后时刻,期间还可再用余光审度审度这些个家伙。 当他两只手小心翼翼捧出一个用黑布包裹着的球形物体时他用野兽护食般豪不友好的目光瞪视着在场所有人,仿佛他们在见到他把一个引起大家好奇心的东西拿出来的时候大家的正确神态应该是不予以理会、东张西望才算是正常,而现在他们竟都专注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宝贝,这不是觊觎的目光是什么呢,故而他作为回应的目光变得更具有警示性了,“记住,记住,我刚才提醒过你们。” 黑布掀开了,一个表面满是洞洞的水晶球。 猎人舒下意识地歪着头打量着这个奇怪物件,怎么看怎么像一颗被虫蛀了的圆白萝卜。 “这个水晶球保存得不那么水灵哈?”魔罗一旁打趣道。 “是,有点浑浊。”猎人舒不自觉点头同意。 “它浑浊,但它有你意想不到的效果。”巅亡人的目光终于柔和下来,因为现刻他的双眼正目不斜视地紧紧注视在吸引了他无数次入神的魔球表面,他除了生命最挚爱的宝贝。 “是不是你要念什么咒语,它就能告诉我们幽贡森林在哪?”猎人舒问。 “你当它是什么,被囚困在玻璃介质里的苦命鬼,编个瞎话糊弄你,告诉你,那是女巫干的勾当,它可不是,它是在感受你,从而反射出的是你自己。” “可我们不需要它反射我们自己,我们不是要去幽贡森林么?”猎人舒直来直去地反问他。 “你先闭会儿嘴,我来告诉你们,这个水晶球的起源...” “起源先别讲了,我相信大家是听不懂的,”岱普诺善意地把“没兴趣”三个字代换成了“听不懂”,“我知道水晶球是具有灵应的魔法物件,能感应生物之心的千丝万缕,正如同你我他心里分支脉流淌着的无数条溪流当中总会有一条或几条融汇贯通,流向一处共同之渠,现在,我们要的共同之渠就是幽贡森林。”岱普诺很有先见地用几句话概括了巅亡人本要像对莓坎舟教派发表的那样的一幅长篇大论。 “是的,是的,你说的没错,水晶球的神秘莫测就在于这,最复杂莫过人心,它连接着的最神秘的那个起源正是在你的胸脯里,那颗跳动的心脏。” “那要怎么操作?”焕-汀问。 巅亡人指着水晶球体表面的凹洞,“把手指食指伸进小洞,它就会对你有所感应。” “任何人都可以?” “任何人都...不,我知道有一个人不可以...”巅亡人打了个寒战,“那个被泪竹带走了心脏的人就不可以...” “那就你来吧,你本就知道幽贡森林。”塔央对巅亡人说。 “我才不会让我自己的心图绘景拿出来供展示给你们这些小家伙非议,谁也不会这么傻,就像脱光了衣服把自己暴露在湿冷的阴沟里...当然,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自己点亮水晶球。”” “按照水晶球具备联络心境的复杂原理,一个人测试可能真的测不出一个明确的结果。”焕-汀表示她几乎已经理解了。 “除非有个人一生当中唯一一个明确硬朗的目的就是去幽贡森林,不过听你们说了八十遍幽贡森林?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魔罗粗声粗气地说着。 “所以至少两个人咯?两个人心里虽然想法多,但是有一个共通点就容易被水晶球捕捉到...”塔央继续着焕-汀的分析讲道,同时看了一眼岱普诺,得到了他的认可。 “那就我和你吧,来来,你可是想要去幽贡森林吧?”巅亡人对着塔央说,手里头指着猎人舒,“他肯定是不行,一提起幽贡森林他就得是准备在心里憋着不让自己尿裤子,那个就更不行了,”他又指了指被麻绳一直束缚着的魔罗,“他希望在到达幽贡森林的半途之中就能够脱身跑掉...” “什什么?跑?”魔罗急眼了,“你们绑住我是以为我会逃跑?” “那不然呢?” “怕我伤害到你们啊!” “那倒不至于吧,你忒高抬自己了,伙计,这作为一个阶下囚的心智是不成熟的。”巅亡人嘲笑的劲头又上来了。 “呸!我干嘛要跑?我还等着你们这帮家伙和墓埃会和的时候呢!” “喔,你的全世界里只有墓埃,好冤家。”巅亡人笑着站起身,走到魔罗身旁给他松了绑,“我说魔族的伙计,你要是真想再见到墓埃可得好好配合、好好地利用我们,知道吗...” “别废话,我暂时不会伤害你们,这点气度我是有的。”魔罗恢复了行动自由后又变得趾高气昂起来。 巅亡人像受到藐视的样子撅了撅嘴,“行,那你俩来。”他指的是塔央和魔罗。“你别管幽贡森林是个啥,你就想着去到幽贡森林就能碰上墓埃。”他又对魔罗指点说道。 “你为什么不亲自上手?”猎人舒纳着闷。 焕-汀觉得也是,“有你加入会更准确,而且他们两个都没去过幽贡森林,心里没有概念,水晶球可以定位得到吗?” “啊,你说的对。”巅亡人神经质啊了两声,恍然大悟于本该是他最清楚的要素,他确实在心里面也都清楚,他只是想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他不想单单把自己的手放在水晶球上,但他很想把在场每一个人的手单独放到洞里面,一探究竟,这是他此刻的一个小小私心。 第145章 结局预演 水晶球在巅亡人粗糙的手心里正了正位置后,这位细心的好主人、魔罗,还有塔央他们三个开始了测试,各自把手指在晶球表面选好了小坑位置,大家全部安静沉默下来...良久,水晶球果真被点亮了... “哇...”猎人舒双手合拢紧搓着,“哇...” “闭嘴!”巅亡人烦感地呵斥一声。 焕-汀和岱普诺凑得更近了,他们看见原本浑浊的水晶球里层渐渐透明清晰起来,就像一层薄雾被自内而外驱散掉,一片各种色调的绿色色彩交织呈现眼前,靠近球体表层一处位置的紫色亮点处正是他们所要寻找的目的地——幽贡森林。 “那就是吗?”塔央问。 巅亡人点了下头,毕竟不是个令人愉快的地方,他并不怎么激动,“路线出来了。” “哪里?” 巅亡人用另一只没有参与测试的有六个指头的手在水晶球旁做着比划,语调囊囊地解释道:“喏,我们三个在球体表面测试的三个点所在的一个平面与最终目标地点所在球体的水平截面有一个截线,目标地点到这条截线的垂点就是我们现在的位置,目标地点到这条截线的垂线,就是我们到达目的地的直线距离,也就是这片地上光秃秃、水平平的啥也没有的话,我们就走这条线直着就走到了,幽贡森林就在这条北偏西三十到四十度的垂线上,怎么到达?保持那条垂线在你大脑的空间维度里,再联系实际路况...喏,我们应该是沿西北方向出去这片林子,越过两座山岭,绕开这片沼泽地,再回到西北方向进入一片大区域树林,如果树林里没有意外因素挡住去路那么沿着直线走就能到了。” “等等,我有点跟不上了...”猎人舒揉着脑门,“你说的那条垂线在哪呢?” 巅亡人白了他一眼,把手指从晶球上的小洞收回,紫点和实物影像还都保留着,只是渐渐暗淡,浑浊的雾气又开始弥漫回来,“这哪是有点跟不上,你压根就没跟上。” “我的想象力是有点差。” “你的自我认知也是有点到位的。” 塔央和魔罗也把手放了下来,魔罗挠了挠头,虽然没发表意见,不过他也没怎么有概念,刚才糊里糊涂地听完巅亡人的讲解脑子都大了,什么平面截线、垂线,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我说,你们都看懂了嘛?”巅亡人看着焕-汀和岱普诺。 “听懂了,我们出发吧。”岱普诺简单说了一句。 “嗳,等等...”巅亡人把着焕-汀的胳膊,眼光中露出一股魔性的亮光,“难道不想让它测量测量你们心底里更远的地方?” 起初大家没明白巅亡人这话的意思,后来明白了也只能意会于心,每个人都琢磨到了不尽相同的信息。 “你们四个,”巅亡人的手挥起在岱普诺、塔央、焕-汀和猎人舒前方划了道线,“可以测测...你们的共同的一个目的,不是那个么?” 四个人都明白了巅亡人的暗示,他说的那个共同目的,也是最终目的,就是铲灭魔族的罪恶之头——魔涯...... 如果看得到的话,很可能的两个结局,一方的灭亡,或是另一方的灭亡…… 如果水晶球里显现出的是大家希冀的结局,那无疑会让他们大受鼓舞,振奋人心,可要换成另种结局,他们此刻的意义,之前所做努力支撑到现在、以及之后之路朝向何方的意义又在哪呢…… 提前被判了死刑限制了在最后一刻到来之前的拼搏...... “害怕了?”巅亡人讪笑着说。 水晶球的余韵还留存,淡紫色的微光忽闪忽闪...... “试试吧。”岱普诺说。 焕-汀和塔央犹豫着,猎人舒看着大家的眼色,不知道如何是好。 “试试。”塔央说。 “试试!”猎人舒说。 巅亡人和魔罗把目光落在最后一个人身上,焕-汀,她看了看大家,“好,试试。” 岱普诺、塔央、焕-汀、猎人舒四个人围坐在坑坑洼洼的水晶球前,魔罗和巅亡人站在焕-汀和塔央的身后,刚刚测试去幽贡森林的余韵还没有完全消却,他们再次把各自的食指伸到坑洼的表面,很快,水晶球灭了... 巅亡人惊讶地半张开嘴,想要脱口说出的话停在了嘴边... 对面的岱普诺将手放下,最先眼色中的凌厉很快被强大的意志点控,随而便不动声色,一副面具脸任旁人参不透心思丝毫。 猎人舒跟着把手放下,努了努嘴。 塔央也把手放下,她对水晶球的暗示还没做出惊奇的反应却首先被她注意到的另一细节吸引了,第一个放下手的焕-汀,她的面色煞白... “吼...噢吼吼...”魔罗笑了起来,“你们也是伙志不同道不合的人啊。” 水晶球熄灭了,代表他们四人心里不存在哪怕是一个共通的愿景... “唉,散伙吧...”其他人都不说话,魔罗继续幸灾乐祸着,没曾想身旁那个令人烦恼的犰狳蜥又开始捅咕他,干扰着他幸灾乐祸的乐趣。 “但愿墓埃这时候已经从派俹地那里把熔炼卫士留下的古咒语石碑拿回来了,这个混蛋...”巅亡人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我此刻只想从墓埃那里把墓埃的命拿过来!嗨,你们四个可以换下一人,三个再试试...”魔罗事不关己轻松地建议说。 云层遮挡住月盘,随着水晶球的全然熄灭六个人陷入进黑夜的笼罩之中,黑暗中他们看不见彼此的脸,就像看不清彼此的心一样。 第146章 绝迹 夜幕下,死寂的大海仿若一面黑暗中的镜子,又似镜面已被打碎,往里探瞧,是无尽的黑暗,去到里面,是无救的毁灭。墓埃面容无力望着他现在唯一能望到的这东西——大海,他确信自己根本没有在看着海,他想看到的是除了无边无际的海水外的任何一样东西,任何一件能让他确信自己还真实存在的东西。 焕-汀看着他像一个年迈体衰的老人慢吞吞从怀中掏出了那块他从不离身的琥珀沙漏,这一天里他已经是不止一次地拿出它又放回去,有几次可憎的绝望差点促使他挥手将它丢弃,可他现在只剩下它了,他又不舍得。 焕-汀走到墓埃身旁,瞥见琥珀石里的沙漏已经处于完全竖直的状态... “无可救药了吗?”墓埃低声问,在问的同时他在心里已经给出自己一个肯定的回答,但他想再听听不同的声音,因为他厌恶绝望本身,他痛恨绝望让自己更加绝望的每一个当下,这令他无比的难熬。 焕-汀接收到了他的这个微弱的求救信号,她提起心情来安慰他说:“它只是一块石头,它不能完全决定我们的生死。”但是这句话在焕-汀说出之前本来应是果断的一句“它不能决定我们的生死”。 “船在航行吗?” “是的,一直保持一个方向。” “嗬,你怎么能分辨出船在航行?不论这艘船往哪行驶...都是一样的,你看不到么?所有的,都是一样的,无尽的...我们驾驶着船,其实,只是我们自己觉得我们在驾驶着船。” 焕-汀刚试图打起精神的状态再次被墓埃打击得溃败零散,她对墓埃露出失望的神情,“听着,墓埃!海洋广阔,我们才行驶了不到一天,你不能这么快就屈服...是的,屈服,说不定逆空间就是利用人们自身绝望心理,无望的不是你周围的环境,而是你的内心,所以千万不要这样好吗,墓埃,振作起来!” “你知道你自己心里是对无望的恐惧在作祟吗,你或许根本不了解、或许在逃避,但都改变不了现况。是啊,你可以选择让自己相信还有希望来让自己的心里好过一些,但现实是,你和我,会一直待在这里…死不死,活不活...” “墓埃…” 焕-汀试图打断他的话,但却让他更加加大了自己的音量,甚至到了声嘶力竭的地步,“你仍可选择该如何想象,好让自己好受一些...” “墓埃…” “但就这样,再过上十天、二十天、二十年,你就没法再说服自己了,因为那时我们还站在这里,看着这一成不变的、愚蠢的大海,嗬,也许我之前应该做一个海盗,对海洋充满狂热的海上漂流者,那样的话,我现在就会对此感到十分满意,可能还上赶着以为这就是上天对我的眷顾呢!” “墓埃,墓埃…” “我是这片大海唯一的主人,瞧,如此广阔无垠的海洋它只属于我一个人,没有其他海盗、入侵者,没人跟我抢,甚至连一只海鸥都不会飞到我的领域,更不会在我的船上拉屎,”他激动地转了半圈,既庄严又感到可悲得可笑地喊着,“我是海盗之王!哈!不,是海上的王!我-是-王!” “墓埃!” 墓埃有多失态焕-汀就有多气愤,她吼住了墓埃,他们相互看着彼此停顿了几秒... “我要去休息了。”说着墓埃垂头走进了船舱。 焕-汀感到头痛欲裂,她一直在努力和自己内心那个说“一切都完了”的声音做斗争,然而外部的这种声音却也愈加强烈,她被夹在了中间,她快要崩溃了。 “不,现在什么都不要想,那样我会毁了自己的,我现在需要的是,好好睡上一觉…没错,什么都别想…” 她这样告诫着自己,然而另一种比靠近死亡还压抑的思绪一股脑地涌上心头,她的幽灵契约期限就快到了,她为了潜入地下魔狱营救塔央而跟幽灵领袖戈觅浓签订的幽灵契约,算来下还有七天就是契约的生效日...七天?七天,她就要一直被困在这里?她从百日人领域获知的一切和她撑起的势死之心下定的计划就这样止步了?七天后,在这样一个空间里,幽灵契约还会生效吗?如果生效倒是救了她出去,可那时一切就太晚,成为幽灵的她再也不能操纵泪竹,泪竹选中的与魔族抗争的人成了一个除了飘荡什么都做不了的幽灵,她辜负了一切希冀!她愤恨地握紧拳头打向围栏,骨关节青肿起来。 这时像个濒临死亡的人儿她又想起了她最爱和最惦念的亲人,她的母亲,她的父亲,她的妹妹焕-芙,曾经生死与共的寻觅,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遥远孤寂,比海更无边无际的牵挂和思念,泪水漫着她的脸颊让这种思念暂缓了她的绝望,她大声呐喊,她对绝迹倾泻着绝望,对大海诉说着思念,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第147章 急速逃亡 辛图夫妻已被女巫维斯肯郡转移到翼斯翼兹重创后又重新选建的一个安全避难所里,但维斯肯郡在护送他们抵达之后便失去了跟任何人的联络,一部分翼斯翼兹成员担心她已经遇害,而食泪人斐蒙兄弟还没有把对维斯肯郡的怀疑对任何同事提起,他们一直在犹豫要不要上报侃莱达,但最近维斯肯郡的全无踪迹又使他们摸不着头脑,于是暂时把这事搁置在了心里,不过由于同时间跟食泪人贝安鲁的暗中联系愈加密切,反而使他们自己披上了一层嫌疑的外套。 虽然昂族的组织不断遭受重创,但在继塔央家族覆灭时段的大范围复仇突袭后,迷竹林的大破、食泪人的意外脱逃、锁殿屠杀、以及原翼斯翼兹组织基地的爆破点燃了站在魔族对抗面人士的怒火,同时也加速了一直保持中间立场魔法拥有者向哪方倒戈的抉择速度,因而作为规模最大、声望最高、体系最为完善的翼斯翼兹在魔族的压迫下日益壮大起来,但无法避免的惨痛事实是每场与魔族的正面交锋之下,都会有大批成员牺牲。 大大小小的抗争仍在继续... ---------- ---------- 甩掉了困兽之林的跟屁虫犰狳蜥后,结伴相行的六人夜以继日赶赴幽贡森林,他们相互之间很少言语,把说话的力气也留在了赶路上,这种状态下持续进行了两天两夜,巅亡人首先发表了抗议,他笨重的身体支撑不下去了,直嚷嚷着自己体重减轻了不少。 “一个晚上不行,现在可以休息,半夜就上路。”岱普诺以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 阵阵凉风吹袭着树叶发出“簌簌”响动,天气转冷,除了食泪人感受不到温度的变化,其他五人都会在夜晚打着寒颤,尤其是下过雨的夜里冷风透骨得格外狠毒。 疲乏感早已包裹住焕-汀周身,一个小时过去了她仍不能入睡,勉强眯了一会儿后她轻轻翻了个身,不经意间瞥见塔央也没有睡,她靠在一棵树下,正默默朝一个方向出神的呆望,焕-汀顺着那个方向看到正坐着闭目休憩的食泪人岱普诺。 “她是在看岱普诺...”焕-汀心里寻思着,感到一阵纳闷,刚刚那短暂的一瞥,从塔央脸上看到的是一种柔软、细腻的情愫,“她,难道?”焕-汀迷惑了。 忽然正襟危坐的岱普诺迅速睁开双眼,明澈眼眸里透出一种动物发现有天敌靠近时的高度警惕,焕-汀注意到塔央急忙闭上眼佯装在睡,而岱普诺则是碰了碰最近边的魔罗和巅亡人,边站起身朝与他们前进路线的相反方向快速望了一眼。 “大家醒醒,他们追来了!”岱普诺发出低沉而具有穿透力的声音。 “不不,别跟着我,我没惹怒你...”猎人舒闭着眼,双手在半空胡乱比划着,双脚乱蹬。 “蠢货!快点醒醒...”巅亡人用力踢了猎人舒一脚,正了正身上斜跨的皮包袱,“该死的,这么快调查到我们的下落?一群魔族的丑八怪,该死!” 塔央也“醒”过来,她和焕-汀站在一起,可并没有捕捉到魔族人来的迹象。 猎人舒茫然地张望着,“怎么?怎么了?” “嚯,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你不是个合格的吸血鬼猎人,等你发觉危险的时候,你已经在危险脚下了。”巅亡人没好气地说着,自己跑在了最前头,岱普诺催促大家赶紧行动不要多问,他在最后兜着。 果真没过多久焕-汀和塔央便从黎明前的黑暗中辨析出追逐者了,一群头部棱线凸凹的骑士与鞭笞下头戴钢盔的黑马在黑暗中融合成一道道闪电般迅疾的黑影,划破原本平滑的幕布,向六个逃亡者凶猛追来。 坐骑的头盔反射着银光,骑士的斗篷如忽闪的翅膀强有力地起伏舞弄... “活死人骑士!”焕-汀和巅亡人几乎同时说出了这令人胆颤的五个字。 他们的警示声传到魔罗耳朵里,竟使他猛地定在了原地,他快速回转过身,望着远处那些追风而来的黑影们,“他竟派出...活死人骑士?” “快跑!” “妈的!完蛋了!” “躲起来吗我们?” “不,来不及了!”岱普诺也立定站住。 听到岱普诺的话塔央脸上掠过惊恐神情...他难道想要进行对抗? 塔央迅速拉住岱普诺手腕,“你忘记墓埃的话?没有人比墓埃更清楚活死人骑士,更没有人胆敢怀疑他们的致命性!” 焕-汀和猎人舒跑过来协助塔央簇拥着岱普诺逃离... “我们该分散行动,”焕-汀说,“这能分散他们的力量。” 巅亡人哼哧了一声,“还不如说是分散了我们的力量,一对一都不是对手,这有什么用?” “领头的那家伙一定是威多铎。”魔罗自顾自愤愤地念叨着,“以为自己多威风!” “不,焕-汀说得有道理。”岱普诺迅速扫视了大家一眼,显然他已经在考虑如何分配了。 猎人舒怯生生的问:“怎么办我们?” “分三路,最后大家在幽贡森林会和。”焕-汀说。 “那不如分六路更能分散力量。”巅亡人用令人不快的语气说着气话。 岱普诺做了个果断的手势,示意大家注意听他说话,“分三路,焕-汀跟巅亡人、猎人舒跟魔罗、你跟我,”他瞥了塔央一眼,“不用会和,下了山幽贡森林就在那片西北走向的树林中心,哪一路先到就直接进去,千万记住,集中自己的意志,时刻记住‘我才是这个躯体唯一的主人’...”岱普诺把目光落在巅亡人身上,看他这个曾经进入过幽贡森林的前辈还有什么必要的嘱咐,说话间,六个人已经开始分散站开,随时准备加快逃命的步伐。 “你可以害怕它们,但绝不能相信它们。”巅亡人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大家迅速分散开,猎人舒和魔罗朝左边的一条小路往山下跑去,岱普诺和塔央走了右边的路,焕-汀和巅亡人则是笔直朝原来的方向继续前进。 第148章 三条希望和厮杀之路 步伐踉跄不稳的猎人舒边跑边跟魔罗喊道:“他们是要阻止我们去幽贡森林吗?” “并顺便杀掉我们。”魔罗回答。 “杀掉?啊?难道我们没有利用价值了?泪竹,或许只是为那把剑,还是?女孩儿塔央?呃不,焕-汀,是不是就是阻止我们...”猎人舒怕得说话语无伦次了,“噢...毁了...我是说我们有没有被抓住,哦是如果,我不想被抓住,那么,要是真的被...有没有生还的可能...有没有可能我们...” “没有!” 猎人舒用赌咒的目光看着魔罗,仿佛是魔罗这一句干脆的否定才让现刻的他陷入进无限恐惧之中似的,“你不能、你怎么能这么确定地说没有?” “因为活死人骑士!他这次派出的是活死人骑士!”魔罗恶狠狠的表情不是针对猎人舒,而是针对从他自己口里说出来的实况。 “那...他们会不会因为你是魔族的人而放我们两个一马?” “哼哼,我早就看出来了!哼,威多铎那混蛋一定连向上级请示的步骤都给省去,一有机会就把我一并除掉,狗娘养的,他...”魔罗边跑边呼喘着,气得喉咙发紧这才停止了对追踪者威多铎的咒骂。 ---------- ---------- 岱普诺把希望寄托在自己和焕-汀两路上,至少三路里必须要有一路人能安全抵达幽贡森林、捕捉到野游魂魄去对付活死人骑士。 现在的局势再清楚不过,魔涯既然给追踪者下达了出动活死人骑士的指令,他就是要他们全部都死,这就表明派俹地已经成功破解出驱逐泪竹中灵魂的方法,双灵魂承载者已不具备任何利用价值,魔族的这颗果实成熟了,一切都进展得如此迅猛,快到令人绝望... 暂不说之前令他困惑的,魔涯是如何如此迅速的知晓他们预备去往幽贡森林的计划,现在也追踪到了他们,一切的一切都告示着一个惊人信息:他们身边存在一个强大而隐蔽的秘密力量,这个力量像藏匿在空气中无从捕捉,巨大的幕后主导为魔涯探听到了一切,魔涯的魔爪已经埋伏到各处,伺机,随时一个收紧,猎物就会被死死地控制囊中,面临末日的宣判。 ---------- ---------- 追踪者威多铎察觉到猎物兵分三路的逃亡套路,可是活死人骑士是一群没脑的亡命使者,他亲自带队的一路队伍必须是追踪最有可能抵达幽贡森林的那路才可,他选择了中间那条,于是带领着三分之一人马沿着主干道追踪的威多铎气势凶猛地奔着焕-汀和巅亡人而去,只是下去山岭进到甚为茂密的树林之后目标变得不好锁定了,驾着马匹行进速度会被迫放慢,于是一个个黑暗生育的屠杀者身手矫捷跨下了马,步行在树林中开始亢奋地搜索猎物...... 第149章 刺伤善良的荆棘永在,善良仍永在 “啊!正好这一对金丝雀...快过来,亲爱的...我抓住它们了!”坎西玛尖细的笑声游荡在丛林中,她正招呼着她的得意学徒盖蒂儿。 “一只先留着备用,快把鸟笼给我!”坎西玛又指使着梭朗给她打下手,“这只...哼哼...” 梭朗听见巫女小声嘀咕着只有她自己听得懂的废话,他把制作粗糙的鸟笼递给她,看了她一眼,问:“我们是不是暂时不去粲尼罗了?” “噢...”坎西玛像这才想起这件重要的事一样摆出恍然一惊的模样,抱歉地瞧着梭朗,“年轻人,你瞧啊,我都给忘记了,我们暂时是不去呢,因为我和一位绅士在五天后有约,就约在那个魔术惊变团的帐篷后面,你瞧啊,这两个小东西多可爱,叫声多美妙啊...啊,就五天,喏,五天后我们马上启程去粲尼罗,我会雇一架双匹马车,快马加鞭,保证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呢...” 面对坎西玛一脸笑嘻嘻的游说,梭朗心里倒是正合了意,自从他偷听到关于焕-汀灵魂出让契约的事之后赶赴粲尼罗的日程就被他暂时抛到了脑后,和巫女坎西玛想凑个热闹的想法正相反,他想帮助她度过这个难关,就剩五天了... “嗯...您知道幽灵契约是怎么回事么...”梭朗忽然转变了话题,语气遮遮掩掩,却又假装是在无意之中的闲谈。 捕捉到“幽灵契约”几个字的坎西玛翻着上嘴唇,鄙夷地瞧看着梭朗,“你怎么问这个?” 梭朗百无聊赖地表情更明显了,“你昨天说梦话提到的,你一直喊着‘幽灵契约、幽灵契约’,还一直笑,你不知道啊?” “啊?是吗...”坎西玛皱着眉头回想着昨晚做过的梦,实在记不起来什么,“我还说什么了?” 上钩了,梭朗暗自发笑,“你还说啊,什么五天,惊变团会和什么的,我们不去粲尼罗是不是跟这事有关系...” 坎西玛边听边来回移动着眼球,心里思忖着...以后真是连梦都不能做了,可是做不做梦由不得自己呀,真是的,唉,反正他跟着一起早晚也是要知道的,告诉他无妨...于是坎西玛把和幽灵领袖戈觅浓-沙勒的约定缘由大概跟他讲述了一遍,但她没有提这个契约之所以引起她这么大兴趣的原因,宁愿等上九天,还是无偿帮戈觅浓的忙...她以为梭朗并不知道那个与戈觅浓签订幽灵契约的女孩就是当下整个魔族觊觎的泪竹所选中的那个人。 梭朗继续假装着一个什么都不清楚的局外人,当个趣闻听似的漫不经心地点着头,“那个女孩怎么就心甘情愿交出自己的灵魂?” “那谁知道,也不关你我的事,人家爱出卖灵魂自有出卖的理由。” “我是说,万一那天戈觅浓找不到她人呢?万一找到她她又反悔了呢?” “反悔?嗬,契约都签了还由得她反悔?除非有另一个人代替她转让灵魂,不然她就得如期交出来!”坎西玛像一个制定规则并监督规则不允许被打乱和忽视的大人物一样郑重地阐述道。 梭朗明白了,他要套的话套出来了,他想他有办法了。 “他们会在幽灵契约生效日的前一天来吧?” “为什么前一天?” “不得准备准备吗?五天后是什么时间生效?生效之前没有什么准备或是仪式什么的?” “没有没有,和平转让顶多就是面对面进行了事,态度好的握个手,难道还要痛哭拥抱不成?找不到人都无所谓,生效日当天黎明时分魔法契约牵连的两个人就算相距天涯海角也照换不误,你以为那个幽灵契约是签着玩的呐...”坎西玛一边讲解一边嘲笑着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无知,不过也不能怪他,毕竟还年轻,毕竟经历有限,她故而又对他露出伪慈善的笑容。 这就糟了...梭朗想,万一戈觅浓找不到焕-汀过来的士路鹰,他看不到她,他该怎么救她啊...也许也不一定,“也许...”他不能再继续问下去了,会惹起坎西玛的怀疑,他憋住不说话,暗自在脑海中思量着。 “唉?你去,你去再给我做个鸟笼子,上那边去做去,”突然坎西玛回到自己原来的思路上,她又指使着梭朗说着,“你不是不会打猎吗,再去那边弄点果子回来,快去快去!”她有意要支开他,随便编了两个理由。 梭朗正好也要自己一个人好好想一想,于是顺从地转身离开了。 ---------- ---------- 要不是也有日月更替他们对自己在逆空间里被困了多久是完全没有概念的,三天像过了三年一样漫长。 焕-汀终于不再从船头走到船尾、再从船尾走到船头了。他们脚下的船是在航行,没错,然而对于眼前一望无垠的大海,这艘船从来没有到过哪儿,所有方向景象如出一辙得近乎完美。 铺盖在他们头顶上空的那一片蓝焕-汀更愿意称之为是与这海水一样不实际的虚象。天空?大海?都是无限陈列给他们的限制,就是这种无边无际限制着他们哪也到不了,也验证了他们的所在根本不是个什么“地方”,不是一个能从哪儿走到哪儿的“地方”,而是一个时间和地域都永无止境的限制区。 “有太阳,有月亮,有昼夜更替,这个虚假的天空,它和海洋一样,是一对伪善的同胞姐妹。”墓埃坐在船尾,胳膊搭在盘着的双腿上,望着他已肯定不会出现能让自己感觉有望脱离这里的迹象的海水。焕-汀走过来,坐到他身旁,抱着双腿像抱着绝望一样整个缩成一团,墓埃看了看她,继续说道:“我开始思念你的同胞妹妹了。” “别说胡话了,墓埃。”焕-汀平静的面容里增添了许多憔悴和落魄,所有不安因素已经被麻木取代掉,她现在连自己都无法说服,更不用说再安慰伙伴了。 “墓埃,我们谈点什么吧,我不想一直这么安静,至少你和我的声音是真实的,随便说些什么吧。” “当然,现在我们只剩下说话的自由了...哈!看这片海有多纯粹。”墓埃露出机械的假笑。 “这两天我做了好多梦,只要一入睡就会不停地做梦,”焕-汀摇着头,又继续说道:“有一个梦境重复了两次,我还能清晰的记得...在平地上,有人追杀我,我不停地奔跑,感觉不到累,一直跑,后来跑到一栋大房子处,在跑进去前那个追赶我的人还没追上来,可是当我关上了门,就听见他在狠命撞击,然后我往里跑,又打开一道门,关上时就又马上听见那人的撞门声,我继续往里跑,不记得打开、关上了多少道门,最后我跑到最里层的房间,无路可走,可这时追赶者的声音也消失了,于是我走到门前把门打开...门外是我之前跑过的那片平地,我正站在那栋房子最外层的门框前...这时那个追赶者又出现了,他朝房子、朝我这边跑来,于是我又关上门,马上又听见他的敲击声,我又往里跑,还是一道道门,直到又抵达了最里层的死胡同,没了声音,我再一次打开门,平地...追赶者...一道道门...” “嗬...多凄惨,连梦里也被困进这种诡异空间,哪个环节醒来的呢?” “在我也不记得第几次听不见追赶者的声音、打开门后,在我意识到这种循环是多么可怕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含着泪,发现是梦。” “恭喜你从噩梦中苏醒,醒来发现现实也已成了噩梦。” “墓埃,别再说打击我的话了,我对我们的不幸很清楚不过,说什么也不会再增添更多的无奈。” “喔,原谅我不是特意要说些令你不愉快的话,它们仅仅源自我的心情。” “你从来都不试图说一些善意的话。” “善意的话...你对派俹地展露的善意有使他手下留情了吗。” 焕-汀蹙眉看着他。 “别以为没人捕捉到你告诉他老罗宾死讯时的表情,你为他感到难过。” 焕-汀低下头,“那一刻在我面前的派俹地,更多的是一个失去父亲的儿子。” “而这位失去父亲的儿子毫不犹豫的把对他遭遇深表遗憾的女孩儿推进了永劫不复的地狱?”墓埃看着被他说得几乎要落泪的焕-汀,看着她现在楚楚可怜的样子,他又把目光投向了大海,“善良的人一旦脆弱起来就会被周围的荆棘刺得伤痕累累。” “所以你选择了克服脆弱...” “是把脆弱和善良一同摒弃。” “但我感觉得到你内心深处是善良的。” “嚯...不不不,善良是用来让不具备这种东西的人受益的,而我通常都是受益者。”墓埃站了起来,活动活动久坐的筋骨,“每个人心中都存活着若干个小人儿,他们可能叫做善良、天真、狠毒、风情、理智、善变、冷漠...在我发现应对周遭环境时那个叫做善良的小人儿派不上用场之后,就把它压在了最底层,这么些年来我怀疑它是不是还活着。” “有一天它会爬上来的。”焕-汀扬起了下巴,叹了口气,心里却矛盾地可惜着命运已经不再给他们见证那一天的机会了。 第150章 死境之谈——石化人领域的守护者 谈及噩梦墓埃垂下双眸,用不着刻意回想,一个场景的梦曾缠伴他八年之久。为魔涯效力的最巅峰时期,风光背后永远相随整宿整宿不断的噩梦,现在回顾仍还那么清晰、醒目...那是征伐者的梦...越是对魔族的一切驾轻就熟,越是发挥得淋漓尽致,那噩梦就越死死揪着他不放... “...那是在接到魔涯下发的新一轮任务开始,我带领那群魔鬼使徒、你们口中的活死人骑士,我们像黑暗中奔涌的海浪一个翻滚便拍打至海岸,转眼间猎物被严密围困,就在我下达完进攻指令的时候,猎物抬起头望向我,那张抬起的面孔,却是我熟悉的,我父亲的…”他蹙起的眉宇间夹杂着些许不解与内疚,“但是命令下达了,他们飞快扑向他...” “然后你就醒了?” “就醒了。” 焕-汀本想把手伸过去轻抚墓埃肩头,就像一般普通人相互诉苦和倾听时一方总要对另一方施予的关怀一样,但当她想到他是墓埃,想到墓埃不会像一般普通人一样认领这种慰藉,她颤抖了一下的手指又攥住不动了。 “所以你宁愿消耗魔力去撑,也很少正常睡觉调度休息...” “耗不了多少魔力,我充沛着呢。” 当是墓埃的一句逞强话焕-汀边听边笑了笑,“起码在真相明了之后你就不用担心再做这种梦了。”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墓埃,“我向某人详细过问了你的事迹。” 这话吊起了墓埃的胃口,他下意识地也批准鼓舞自己倾注上全部好奇心,以让充斥内心的那可恶的绝望暂时消停一会儿,他把身子侧转过来朝着焕-汀,“讲讲你在那个叫什么百日人领域的经历,你在那里能看到外面发生的事情,我记得你这么说过?” “那地方生活的都是石化人,你肯定想象不出他们从岩石演变成人形的样子,百日人是我们这一类人给他们的叫法,因为他们肉体只能存活一百个日夜,而肉体之内的灵魂却是如亘古化石见识了百余年、甚至千年的历史。” “我有点听明白了,但你可不可以讲得更清楚一点?” 两个人都弯起腿,胳膊抱着膝盖面对面坐着,像两个兴致盎然分享着神话故事的小孩儿,和谐自在。 焕-汀先跟墓埃从头讲述了她第一次误入百日人领域的经历,象上老人和他的宠物大象、象上老人的室友那西以及石化人奇异的形成过程,还有岩洞里的湖,即石化人看向外界的窗口...墓埃不觉为之惊叹,在听焕-汀分享这些奇异经历的时候他可以控制自己不去理睬绝境的压迫了。随后焕-汀又跟墓埃讲述她在的士路鹰国度进行了消失表演之后第二次进去百日人领域的见闻... “这次最大的收获就是结识了石化人领域的守护者巴莘,他是一位肤色纸白、眼角爬满皱纹、留着满脸络腮胡子的老人,他看上去还不算太上年纪,体格敦实,骨骼宽大,如果真的按正常人的衰老程度来衡量,你绝对无法想象一个活了千年的人该是什么样子。他看待人的眼神真叫人难忘啊,那种沉静、包容一切又能轻易看穿一切的眼光,你只要被那样的眼神瞟过一眼,整个人的生气就会立马被激发出来,想要在这样的注目下表现出自己最正直、最善良、最积极、最高尚的一面,生出洗尽铅华的亮度,仿佛所有的糟粕和坎途走到当下都是值得的,都是一种升华...” “行行了,这里就我一人儿,恭维的话他也听不到,你捡事情说...” “巴莘使者可不喜欢听恭维话,他也不是那种和蔼可亲、老态龙钟的角色,他对别人表示出的恭敬不管是由心而发的尊重抑或仅仅溜须拍马,都以一种不领情的态度回敬,但如果你的态度很自然他就会很乐意与你交谈,所以象上老人一开始就告诉我要放松,态度要坦然,不必刻意...” 墓埃半信半疑地听着,手又开始不自觉把弄着鼻梁上落下的疤痕。 焕-汀看到墓埃状态逐渐轻松下来,自己的心情也舒缓不少,他们之间谈话的气氛竟演变得愉悦起来... 在第二次进入百日人未知领域的那天,湛蓝清澈的夜空下,除了焕-汀和守护人巴莘,还有象上老人和那西,他们四个坐在距离石化人诞生地不远处一座红砖砌成的大房子的屋顶平台上,不过那西觉得光是待在屋顶聊一些跟自己无关的话题很无聊,没待多一会儿就下去自做自的了。那是守护者巴莘一直居住的房子,对一个需求只满足于遮风挡雨、容得下落脚的人来说这个二层砖房过分宽敞了,所以巴莘常常邀请象上老人带着他那头大宠物来这边做客。屋顶最上端是个长方形平台,平台四个棱线接着四个倾斜滑面,雨雪天不至于把重量全都积压在屋顶。平台上守护者自制的一个固定的矮圆木桌,三个人就围坐在矮桌前谈话交流,通向地面的梯子靠在一旁,静谧的夜晚,夹带花草清香的空气,偶尔一阵虫鸣的聒噪,却是十分惬意。焕-汀追忆起自己的童年,父亲母亲,焕-芙和自己围桌畅谈即也如此这般,她受冰水侵袭的内心从又温暖起来... “你这么多废话他也愿意和你交谈?”墓埃说。 “他很愿意和我交谈,当真,墓埃,他愿意跟我说话,他说我是一种类型的人...” “爱哭的类型?” “火山。” “火山?” “个性稳和但内心深处储蓄着巨大能量,适时候就会向外喷发,当然这种爆发是分好坏的...” “你是好的还是坏?”墓埃在问出这话时候忽地心里一颤,他想到这个女孩还对自己是个双灵魂者没有概念,一种对应情况也是很有可能存在的,那样对于这个女孩来说就太可怕了... “我觉得我是好的。” “他是不是也是这么鼓舞你的,一般爷爷辈的哄小孙女都这么说。” “他没说我什么好坏,他只告诉我:你笑的时候,会发现全世界都跟着笑,你哭的时候,全世界却只有你一个人在哭,这是你们那个世界里的一条自然规律,也别责怪,因为自然规律是适用于每一个人的。所以,孩子,勇敢的往前走。” 第151章 死境之谈——双灵魂者 红屋顶的交流一开始的主题就是焕-汀十分关注的魔法元素——魔力和各路魔力拥有者,不可错过的昂魔大战她又细细听了一遍,对海飒的宽阔胸怀和伟大的牺牲精神满怀敬意,历史从那开始有千丝万缕的因素促进事态发展到现在泪竹成为魔族的众矢之的,她自然想到询问有关自己和泪竹的事情,为何唤醒泪竹的人是她?遗憾的是关于泪竹带走魔涯心脏之后这段时间间隔并没出现在石化人诞生地的湖面上,毕竟焕-汀所在的世界只是存在于石化人领域之外众多个领域之一,它不会一直吸引着石化人的注意,展现给石化人外界景象的窗口——岩洞之湖也是时时的变换和更替不同外界领域影像,故而从始至终定位和了解某个领域的全部是不可能的...“不过巴莘还告诉我了一件事,我觉得你也有必要听听...那是不久前的事,诞生地的湖面又开始掩映我们世界里的一个角落,正是魔族的领地发生的事情,魔族内部在进行大规模的严格整顿,他还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一排排倒放在距离地下魔狱几丈远的一个地下室里,他看不清楚它们的样子,但可以确定的是它们正受着魔族极其秘密又特殊的看管,看守它们的全部都是瞎子和哑巴。” 墓埃的舌尖在嘴里抵着腮帮,这在他还真是新信息。 “还有什么吗?关于这些东西的?” “没了...呃...我还跟象上老人和巴莘提到了我的一件事,这件事情我之前也没跟你说过,包括塔央也没有...” 墓埃奇怪地看了看焕-汀,“说...” “你在一个人很安静的时候,会听到一种...一种酣睡声吗?” “我一个人待着听谁的酣睡声啊?”墓埃对焕-汀的胡扯表示出漫不经心。 “你自己的,也不是你的,我是说...你会听到一个微弱的酣睡声音,近到就像是从你的身体里发出,但又不是你发出来的...我是不是把你给说糊涂了...” “你的意思是你能听到这种声音?” “从我记事起就有,在别人看来很不可思议吧,可是这个酣睡声伴随我长大,我已经习惯了的。” 墓埃微微皱着眉头,他想到了什么,但是没有表达出来,他又变换成漫不经心的语调问焕-汀:“守护者没给你解释解释么...” “他一开始听到我的这件事也是你这种表情,他似乎想起了跟这有关的一些细节,但这部分记忆又是陈旧和模糊的,我问他我是不是哪里存在问题,是不是幻听,他只摇着头,后来他又问我过去有没有遇到过一些无法解释的经历,类似于在某种特殊环境下会出现两个影子,我说没有,但我却想起了一次在地下魔狱的奇怪经历,就是我为了营救塔央的那次...”说到这焕-汀停顿了一下,等着墓埃有所反应。 “噢...那次,记得,当然记得,如果那样也算是营救的话...你继续说。” “是一个幽灵带我进去的,在被独臂人发现并关押之前我们走过一条长廊,长廊两侧有很多铁门上锁的密室,当我们走到一半的时候,一道门里突然传出‘嗙嗙’的敲击声,那个幽灵也吓了一跳,他说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我靠近门试着问了一句,里面竟然有人学我说话...” “怎么个学法?” “就是我说什么她说什么。” “男声还是女声?” “女声...”焕-汀恍然一惊,她突然发现现在才意识到的一个细节,那个从门里传出的女声和自己的声音是那么相像... 墓埃察觉到焕-汀的表情变化,他在心里也暗自思忖着... “之后你怎么做了?”他问她。 “当我想更近的倾听里面动静时,我把手放在门上,门竟自己开了。” “里面什么情况?” “空的...” “怎么会?” “是空的,没有人...只有一扇锯齿状合实的石门,门面上固定着一些又小又碎的石头,各种形状参差不齐。” “大概是拼凑某种图案才能打开的密室之门,你没试着拼一拼?” “我刚要走进去细看,那个幽灵飘过来,门就又自己关上了。” “有趣...”墓埃若有所思地把弄着鼻梁上的疤痕,“守护者对这个事有什么说法?” “他建议我最好能再进去一次。” 墓埃目光抬起盯了焕-汀几秒,“所以你就通过森堡的家族隧道想要进入地下魔狱?” “巴莘说打开那道铁门后的石门有很大意义。” “你就冒死独自一人进入地下魔狱?现在知道这种莽撞行为的下场了吧?所以,孩子,别轻易听别人指挥。”谈话竟不知不觉又回到绝望的现状中来,墓埃的眼神又晦暗了。 焕-汀告诉墓埃的这一系列事让墓埃迷惑,他知道地下魔狱那条长廊的那道门,他也知道焕-汀与他人的不同之处,不过正因为此他才觉得矛盾。 “你从来没发觉自己异于常人么?”墓埃用鄙夷的眼光看着焕-汀。 “除了能听到一个酣睡声音,没有吧...” “我也没发现。”墓埃思虑着该不该把从巅亡人那里得知到的情况告知她...“不知道这样说是不是太直接,你是个有两灵魂的人...”他直勾勾地盯着焕-汀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不小心吃到嘴里有怪味儿的东西时的表情大概就是焕-汀现在的样子。 “喏,你本应该几天前在活死人谷里亲耳听到巅亡人对你说这些话的,但你错过了...两灵魂者,确切的说我没见识过他们是具有哪种特异性的人群,不过结识到你以后...我也没发现什么是专属于两灵魂者的特点,所以在这方面我很困惑。” 焕-汀顿时明白了些事情,她很快地说道:“所以我总能听见那个声音!” 墓埃微微向上撅起嘴唇,“听起来像,但是又...” “还有在魔狱长廊的怪异对话门!” “喔,这么听起来似乎都联系上了...”墓埃边说心里边想着:正因为焕-汀是两灵魂者,正因为看林人香水伊对泪竹采取的措施,焕-汀才不应该与对话门产生感应...焕-汀的一个灵魂已经注入到泪竹中,也就是说她自己身体里只剩下一个灵魂,而对话门是对双灵魂者有所感应,焕-汀这个双灵魂者已是曾经,现在只剩下一个灵魂的皮囊不应该能引发对话门的感应了... “但是亲爱的,有些事你还没有了解完全...”墓埃接着说道。 第152章 死境之谈——她对泪竹动过手脚 “香水伊,记得?”墓埃问。 “当然记得...”焕-汀鄙夷地看着他,仿佛在声明这种没心没肺的忘却除了他别人是干不出来的。 墓埃默认没有理会到这种讽刺继续说道:“那次战争的末端是以泪竹刺穿魔涯心脏收尾,那半截竹带走了魔族统领人的心脏,这你都知道,之后泪竹和魔涯都销声匿迹了,再之后的事情,也是从目前一系列现状中解析出来才以得知,泪竹飞离之后,香水伊曾经找到过它,天知道她还真有这个本事...” “找到过魔涯?还是泪竹?” “泪竹,亲爱的...” 焕-汀全神贯注起来。 “这也是现今从她干预下所导致出的一系列结果才使得我们推断出:她对泪竹动了手脚。” “看林人香水伊对泪竹动过手脚?”焕-汀惊诧,她不确定墓埃的这种修辞是褒义还是贬义。 “我们几个在活死人谷的时候,巅亡人给我们看了一本魔法典籍,那是古魔法家族楒维多族人遗留下来的古魔法大全,里面就有关于两灵魂者的记述,大概意思就是:具有两个灵魂的人可以将自己的一个灵魂赋予在另一物体上...”墓埃看着焕-汀因为不解他此刻跟她所讲内容与香水伊有何关联而深皱眉头的一幅神态,于是又进一步将话里的重要元素对号入座地阐述给她:“你显然就是那个具备两灵魂的人,泪竹就是那另一物体,而在你和泪竹之前,施展古魔法的人就是香水伊,明白吗?是她联合熔炼卫士将你体内一个灵魂注入进泪竹之中,赋予了一把没有生命的冷兵器以意识存在,进而才保障了储存在剑中的巨大魔力不受任意人支配。你要知道,魔涯可以有一万个手段从你一个昂特手里拿走泪竹,不费吹灰之力,但为什么这始终没有发生?就是因为从最初泪竹再现到魔族屡屡追缴尝试,他们发现到其中的奥秘,他们可以夺走泪竹,但只是一个封闭的空壳,魔涯根本利用不了剑中的魔力。” “我是选中的人,是因为我是拥有两个灵魂的人...” “完全正确,你的第二灵魂在起很大作用,泪竹在魔族而言就像一个到手的果实被坚硬外壳包裹住无法吃到里面的果肉一样,于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魔涯停止了对你的行动,但是在明在暗他的计划仍马不停蹄,发生变化的无非是复仇迫害的分支中支出了一股力量支援派俹地对古魔法加速解析,只要他们能够参透香水伊联合熔炼卫士对泪竹动过的手脚,找出破解方法,逼走剑中灵魂,蕴藏在泪竹中的魔力就全是魔族的了,而在那之前他们不会对你轻举妄动,因为驱逐剑中的灵魂很有可能需要用到灵魂的主人...不过现在看来,这个灵魂的主人对他们来说已经失去了全部价值。” “为什么?” “因为你被推进了这儿,回想一想,派俹地那个吸血鬼是怎么毫无顾忌把我们推进逆空间来,他想不留痕迹毁灭我们,这说明什么得还不够明显?除了他自己的私心,那就是他已经找到破解古魔法的方法,而且那个方法中...根本不需要你!” 这掷地有声的推论一把榔头般重击在焕-汀心头,“你是说他...派俹地已经能够驱逐剑中的灵魂,那泪竹不是很危险了?” “没人说某一阶段是很安全,亲爱的。”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焕-汀焦虑起来。 “我们不能怎么办,伙计,我们只能待在这儿。”墓埃揶揄着提醒焕-汀他们现如今更为悲戚的处境已经不给他们机会去面对泪竹方面的压力了。 “泪竹现在在哪儿?”焕-汀庆幸在消失去百日人领域之前把剑交给了墓埃,不然现在的情势将是泪竹跟着自己一同困在逆空间里,她将因此成为最不可饶恕的罪人。 “交给岱普诺了,他们现在应该在赶往幽贡森林的路上。” “幽贡森林?”这在焕-汀来说还是一个崭新词汇。 “离开活死人谷我们的计划是分两方面行动的,一方面是塔央、岱普诺、巅亡人他们几个赶去幽贡森林捕捉野游魂对付活死人骑士,另一方面是我,负责弄回不慎落入派俹地手里那个受熔炼卫士封印的古堡石碑,通过对它的解封,催醒泪竹中你的第二灵魂并释放剑中魔力为你所用,两个灵魂通过它们共同的主人有意识联结,你就可以控制泪竹和它中魔力对付魔涯。哼,计划永远是美好的,阙口花样却可以层出不穷,他们永远也不会想到我跟你失踪到了哪儿,逆空间,该死的,谁会想到我们在这里...”此刻让墓埃感到更生愤恨的,是他在整个紧锣密鼓的计划当中成为了拖后腿的那一部分,他殊不知岱普诺那边进展得也并不如意。 “别这样,我们...”焕-汀接下来本想说他们会找到出路的,但当她马上意识到这只是句安慰的话和安慰的话语起不到什么作用之后就闭口不说了,更何况此刻压着她心底往下沉的还有另一块石头——幽灵契约...她的期限还有三天... “墓埃,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不,我们可以用来荒废的时间还多的是...” “不,我不是说这个,”焕-汀凝视着墓埃的双眼,“我跟戈觅浓签订了灵魂转让契约。” 墓埃向后舒展着双臂,她的话如一股无形魔力凝固住他双臂停留在半空之中,他望着大海的目光没有转移,他先是怔愣,继而放声大笑起来...“...层出不穷...层出不穷...魔涯也料不到终究该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第153章 真相 “我该怎样拯救她...还有一天时间,她就要被迫换成幽灵...交出自己的灵魂...也许...也许这是个办法...反正...反正,我...我已不想再...也许这真的是个办法,我可以替她做的一件事...她会来吗?可惜我并不知道她在哪儿,但愿那个幽灵会提前找到她,带她过来,我得跟她好好谈谈...是的,我必须应该提前找她谈一下...可是,如果他找不到她...一天后契约自动生效,她就变成了幽灵,无可挽回...可怜的人,跟我一样可怜的人...难道只一个还不够吗,难道命运就是这样嘲弄苦境之人,命运就是把越难走的路越衔接上死路,这双无形的黑手要撕扯掉多少干净的灵魂才肯甘心,我们的灵魂,我们的光芒,我们的爱...” 月晕长空下,夜魅幽风轻拂这副承载着创伤累累的心灵的皮囊,梭朗步履沉重,独自一人慢步于林木间,偶尔一棵张牙舞爪的槐树惊诧他目光,良久这颗不安的心如被横扫起的尘埃又被死寂压得飘落下来,继续陷入冥思...“我不是应该守护在我的光亮之旁吗?我不是该守护她吗...原以为她已经自由了,可是那个恶毒的巫女再次控制住了她,我心爱的人,这个世界最善良、最无暇的我的光芒...我若这样离她而去,她还会再遇到一个可以奋不顾身把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上的人吗...会的,上苍应该眷顾善良的人,命途多舛这还不够吗,上苍,在我离开之后请务必照看我的光芒吧,我的光芒,原谅我不能继续留在你的身边,原谅我不能忍受自己这副凄惨的鬼模样,原谅我不忍心消磨你的欢愉,你属于阳光,属于欢笑,而阳光和欢笑已不再属于我,多么想有另一个人代替我来照看你...原谅我已心如死灰,我带给你不了任何让你心神向往的东西,我只会带给你压抑和苦难,我会让你伤悲,如果一头奇丑无比的野兽可以只把它的优点展现在那位可爱的人儿眼前,哪怕那优点只有保护她生命不受威胁的力量,其它的丑陋可以不被看到的话,可以不伤她的心的话,我便多么想做那样一头野兽啊...亲爱的,我的光芒,你曾把我带离黑暗的爪牙,你曾是我的一切希望,我现在所剩下的只有牺牲,所能给予的只有牺牲,这是我存在的唯一价值,我会不惜余力...” 天下起了绵绵细雨,梭朗沿着相同的路线不知不觉已经转过三圈,他并没按照巫女坎西玛说的做,去狩猎、去拾果,他回到原地手里空空如也,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误了交代,他刚想转身去东边的林子摘些可以裹腹的果子应付了事,只是在转身前一刻,一阵碎碎私语吸引他留住脚步... “...沉睡吧,睡吧,我的盖蒂儿,我的好学徒...让我们来看一看效果...万一真的成了,我们并不需要他...睡吧,放心...”坎西玛的邪魅声调针尖般穿透过他近旁一棵树的叶子,那叶子便中毒了般摇曳着飘落到他肩膀,梭朗不觉心底一颤...盖蒂儿被催眠了... “她在对她做什么?”梭朗看着坎西玛慢慢放下手里一瓶含混着绿丝的紫色粘稠液,躺在草垛上的盖蒂儿右耳旁歪斜摆放着半只燃烧的蜡烛和一只死了的金丝雀,金丝雀的两根羽毛还残留在她上衣的衣襟上...“她在用她尝试变成透明人的巫术!”梭朗顿时不寒而栗,他正将上前阻止坎西玛接下来的操作,却发现太晚了,盖蒂儿已经进入催眠态,她开始信口说着回忆里的往事了。 “放松,放轻松,亲爱的,在我陪你聊天的这段工夫里慢慢感受肢体透明的过程吧,亲爱的,放轻松,说说,我的好学徒,跟我说说那个人吧,他是对你,哦不,你是对他何等的重要啊,天生的美人胚子,就是交好运,就是有人疼,有人爱,多好,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巫女坎西玛边抚摸着盖蒂儿的一只手边前后摇晃着自己的上半身,像一个摇篮一样给自己的精神状态摇曳得舒展和缓。 “我们之前并不认识,他是一个傻瓜...”盖蒂儿梦呓般讲述着。 “是呀,一个陷在爱情里的傻瓜...”坎西玛笑嘻嘻应和着。 “一个脑筋有问题的傻瓜...我不认识他...我那该死的未婚夫在我去翻找财物的时候抛弃了我...” “等一下,你去哪翻找财物?” “他身上啊...” “谁身上?梭朗身上?” 梭朗全身感受到了血液倒流,顷刻间他的四肢冰凉,当时的画面再现眼前,“翻找财物?” 难道?他睁眼前和睁开眼后在他身旁的不是同一个人?竟不是同一个人? “我把他冒死拖到一个凹坑里,结果他身上什么值钱的物什都没得有,害得我掉了队伍...” “他当时是怎么了么?为什么要把他拖到凹坑里?你原本又在干嘛?什么队伍?” “偷度粲尼罗的棺材队,我和我未婚夫花了血本选的一条发财路,结果一路走得竟是霉运,这个叫梭朗的可怜家伙是魔族押运的囚徒,还有一个驼峰兽,半路上遇到这一批人完全慌了我们队伍的阵脚,他们都落荒而逃...” “噢?梭朗是魔族押运的囚徒?想必他有一定的利用价值...” “有价值还是没有我不知道,反正价值没体现在白花花的银币上,他身上一无所有,除了两个破瓶子...他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那头驼峰兽,驼峰兽把他上上下下摔得好惨,要不是那个丫头不知死活地去引开那怪兽他断然是会被摔断气的...” “什么丫头?你认识吗?” “一个曾经到过我和我未婚夫商铺的可怜女孩,差点害我们吃上官司,她和她妹妹,两个土鳖,她竟自不量力拿着一把绿色短剑去跟驼峰兽比试...” “绿色短剑?”坎西玛停住身体前后摇晃,侧耳又问了一遍,“绿色的短剑?” “是的,绿色的...” “你知道那个女孩叫什么?” “焕-汀...她的妹妹叫焕-芙...不过这次她没和她妹妹一起...” “焕-汀!”梭朗一震,眼前天旋地转,他的脚尖一轻,整个人差点向后栽倒下去...... 就是那个女孩...母亲和他养父汉留塔一同被困粲尼罗堡垒的女孩!在粲尼罗,是她挽回了他将要和死神握住的手,是她拉扯他迈回存活和死亡之间的那条鸿沟,是她抹掉了他跟死神的交易,是她让他体验到死而复生美妙而神奇的气息,是她恢复了他生命的灵动,她才是他的那道光,她才是他一直的心之所向!他们曾经再度相遇,他却不知她才是轻触他胸膛唤回他心跳的人! 第154章 半透明人 潺潺溪水减缓了流速,底部石块凸显出棱角,水位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溪水快干涸了,要静止了,压抑,难受,麻木,僵硬,弥留的残喘荡漾于黑云之际,云层下压,天快塌了,地表崩裂,快沦陷了,躺在裂缝上的身躯开始下沉凹陷,那裂缝如同地狱张开的双唇,即将一口吞没掉他瘦削的躯壳,他的重心已下落,他将永劫不复坠落深渊,忽然深渊之上一只手挽住他的手,像拉一张纸片一样他被轻轻悠悠拉离地狱的黑口,天不再塌,地不再崩,万物停止了摇晃,一只温暖柔软的手轻抚他的胸膛,一个温婉而坚毅的声音对他轻声呼唤...他嗅到自然的香气,他翻悔了与死神达成的契约,他的生命复苏过来,他将那个模糊的身影塑成丰碑永伫在他的精神领域之中,一个因世局动荡而举步维艰的青年,遭受魔鬼蛊惑和鞭笞之后仍将本心朝向光明之时,一束光打亮了他朝向光明的方向,那个时刻他知道了这世界还不全是险恶,光明还没有遗弃他,某个地方,某个事物,某个人,仍有值得他爱和向往的存在...“咣当”一下,一块岩石撞击到他头顶,梦幻的回忆重被现实敲醒,梭朗猛然睁开眼,自己正躺在一辆准备待发的马车上... “这头蠢货,它难道没吃饱吗?” 耳边传来巫女坎西玛的斥骂声,在他昏迷阶段她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弄来一架过路马车,现在正调教着倔强不肯移步的马儿呢。 梭朗一只手揉着脑袋,另一只手支撑着身体坐起来,这才发现车篷里不只他一个人,还有一个人,不,还有半个人! 梭朗惊吓地朝车篷另一边挪蹿,盖蒂儿的半张脸朝着他哭笑不得。 “你?” “我现在变得和你一样了,我们都是怪胎...”盖蒂儿尽量用鄙视对方的目光来掩饰自己内心的自卑,“有什么可怕的。”她嘘了一声,以鼻子骨所在的线条为中心,她的整张脸,整副身体貌似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正在这马车里对着梭朗说话,另一半已经消失在空气中了。 梭朗暂时忘却了对这个错位让自己作出巨大牺牲的女人应有的态度,他终于勾想起她为何是这般模样,在他昏迷之前巫女坎西玛正对着她试施行变成透明人的巫术呢,该是那巫术试验失败了,她变成了这副模样... “你醒了,年轻人。”坎西玛丑陋的脑袋瓜从驾马位探进来,“对一位漂亮女士表现得你应该有分寸,对称的是美的,她现在这种不对称只是暂时的,你不要换个眼光那样瞅她,会多让人感到不自在啊...” 联系起实际梭朗忽然意识起来原先的盖蒂儿就是用怎样的一幅目光看着自己为她贡献出全部而没落留下的皮囊,那种略带不安和隐藏着嫌弃的表情,他早该体会到这种神态,只是出于内心深处影射出的光芒导致他对自己的度量和对周遭的观察失去了客观性,他把自己心里的善良和纯真全部投射在了这个女人身上,以为她也是同样的善良无邪,同样的正值磊落。全部错位了,多么大一个玩笑啊!梭朗暗自唏嘘。 “等等,我们这是去哪?”他突然心向上一提,他们不是应该原地等待幽灵戈觅浓带着焕-汀回来吗... “去魔术惊变团那里,实施巫术最好还是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比较好,给他变完嗓音我们就启程去粲尼罗,一刻也不耽搁!”坎西玛语气坚定地说着,显然失败的试验让她放弃了自作小聪明,还是得有筑梦师的魔法液才能奏效。 梭朗提上的心又放下了,“戈觅浓一定会找到那个女孩吗?” “幽灵契约很灵效的,它会指引他找到她。”巫女无声地笑了笑,诡变的脸色阴险恶毒。 “过了明天一天他们就会到那个魔变的帐篷旁与我们会和?” “你问那么多干嘛,跟你又没有关系...”盖蒂儿声调尖锐地揶揄了梭朗一句,她现在既然已没了淑女的体貌,也就不顾及谈话的分寸了,尖酸刻薄劲儿越来越向坎西玛靠齐。 梭朗不想理睬她,他低下头继续沉思着他的计划... 他要代替焕-汀出让自己的灵魂,在得知真相之前唯一让他踌躇徘徊的是误穿上光明之裳的盖蒂儿,现在真相大白之后他就更加全心全意的要为焕-汀牺牲全部,做一个幽灵...况且焕-汀的身份牵连那把重要的短剑,他为她的牺牲意义将更加重大,超出了个人情感的范畴,这种牺牲是义无反顾的,被他视作是自己的责任,他无怨无悔将扛起这个重任,他不会让她成为幽灵,她会在他的牺牲之路上继续拿起泪竹与魔族抗争,他的牺牲将是光荣的,他的毁灭就是光明,就是胜利!梭朗越想越是心潮澎湃,当下的每一时刻他都在企盼与焕-汀的再度相见,企盼与戈觅浓签订灵魂转让契约。 第155章 “疯言疯语” “至少泪竹还在岱普诺手里,事情还没发展到不能挽回的地步...”想着想着焕-汀的心中突然重燃起希望,“岱普诺一行人、以及所有正在与魔族进行殊死抗争的魔力拥有者们,大家都在不懈地拼搏着,为了同一个目的,为了光明,那是希望,而自己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她整个人精神起来,望着一成不变的海面陷入冥思。 茫茫大海无动于衷的任凭受难者观望,它包容了无穷与无尽,“行驶吧,船儿,但你就是驶不出我的掌心。”仿佛它是在这样私语着,墓埃感受到了大海如此的恶意嘲讽,他摆出一脸轻蔑表情,侧过身子对着空气说:“别在意哥们,偶尔的糟糕也是种乐趣,就像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生活对你的调戏,没错,生活对你的调戏。”然后他又换了个角度对着刚才自己脸部所在的方向说道:“你不觉得这次调戏得有些大发了么?好吧,现在让我来调戏调戏它。”说着他冲海里吐了口吐沫,“嗯,现在感觉好多了。”迈着自我解嘲的轻闲步伐墓埃在甲板上来回踱着步。 焕-汀的双眼依旧是那副直勾勾盯着某个地方过一会儿又换成另一个地方的状态,她感觉到自己有了些思路,一种十分深刻的、绕脑的思想在她脑中不停运转,过了午夜那段疲乏时段她的思想变得愈发活跃,大脑开始兴奋起来。 “嘿!” 墓埃的一声招呼打断了焕-汀思路,她紧锁眉头瞪了他一眼,“我正忙,你别打断我。” “啊,我正好就是来给你添乱的呢...”墓埃不紧不慢走到她身旁,鄙夷地瞧了她几眼,“嗬,你忙什么呢?忙着坐着不动?还是忙着想怎么死?” “我在思考,墓埃,我现在需要绝对安静。” “你还嫌这里不够安静?噢...其实你不用再想着离开的事,过了明天,后天,你就可以离开这里,”墓埃摊开双手,“静等着幽灵契约生效,我相信那种契约是跨空间起作用的,等着吧,过了明天,与我作伴的将是另一个你,换了灵魂的你,看,老天多么给我带来新鲜感,我跟戈觅浓那家伙比你熟,至少有话聊,不会活生生地郁闷死...” “我不能等着变成一个幽灵!” “当着幽灵面的话可不能这么说,为什么不?幽灵挺好的,说真的,无忧无虑,因为忧虑已没有任何作用,所以自由自在得没心没肺,好着呢,伙计...” “如果交换的是我的另一个灵魂呢?” 墓埃努起了下嘴唇,“那你就回不去了,糟糕...” “那泪竹就防线全无了!” “早晚是要攻破的,派俹地已经想出了破解的方法...”墓埃笑着恶意提醒道。 “不到最后一刻我就不放弃!” “说得多动听啊...” “是的,所以我希望你能马上闭嘴!” 焕-汀站起身郑重其事看着墓埃,墓埃愣了片刻,耸耸肩,倚靠着白色栏杆呆望着焕-汀继续把自己刚被打断的思路重新衔接上。 为了能捋顺思想,焕-汀开始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起来...“没有尽头,天空是无尽的、海洋是无尽的,无论我们怎么航行...”脑袋里的那条思路又开始恢复运转...“朝哪个方向动,都像是在原地,但我们的确在前行,我们是在朝着一个方向移动的,而却像没在动,可是,一直这样行驶着我们一定是走过了一段距离,这段距离哪儿去了?不存在了吗...这段距离不会消失的,它是存在的...可相对于无边际的大海,这段距离就小得...相当于不存在,是的,对于无限来说我们行驶多远都相当于静止,但是若算上时间上同步的永恒,我们行驶的距离也就是无限远了,这样就符合逻辑了,所以才会一直被困在这里...” 她惊讶地发觉自己想通的逻辑是一条置自身于无望的道路,于是马上摇晃着脑袋,把这条思路否定,“不不,这是一方面、这是一方面,对整个逆空间是这样的,对大海、天空是这样,因为我们来到这里,不违背无限的条件就只能是永恒困在这里,所以会被永恒困在这里,一切是这样相符合的,在我们没来这儿之前也是这样的...这没错,但是对于我们自己呢?对于这艘船?还是解释不通...船在航行,驶过的距离哪儿去了...船之于无垠的大海,它是一个点,可之于我们它就不是,它有头有尾,如果说,它之于大海是一个点,那么...那么...快了焕-汀,快了...专注,专注!那么...它对与大海的任何一个方向,可以说有无穷多个方向,对于任何一个方向,海水都是从这个点开始无穷远的延伸到无垠,那么这个点就在海洋的中心,那么...那么,这样来说,只就它的头...就船头而言也是中心,船尾呢,也是中心...然而一艘船是有船头船尾之分的,船头和船尾之间的距离就在这,看,我眼睛所看见的,就在这,那么...那么是什么原因呢...只有一种解释才行得通,就是这艘船并不存在?我们也原本不存在这里...是的,我们和这艘船原本都不存在于这里,没错,是这样的!那么,继续,焕-汀,接下来...该怎样才能让我们重新消失离开这个地方...船是不存在的,它不是个实实在在的东西...它本不该存在,我该怎么毁了它呢?我是该毁了它的,但是要怎样才能做到...船朝哪个方向走都是一样的,都是一点之于无限,船头、船尾...朝哪个方向......” 焕-汀像被谁从后脑勺打了一棒一样怔住不动...“是这样吗?” “问谁呢?”墓埃皱眉打量着焕-汀,有点被她这架势吓着了。 “这样可行吗?我必须试一试!”突然焕-汀整个人一下子兴奋起来,当她目光扫视到墓埃后她便迫不及待地高声大喊:“我们必须试一试!” “我这是见证了一个人被逼疯的全过程吗?”墓埃感到奇妙地低语着。 第156章 撕裂无形 “试什么?” “我有一个想法,不管怎样,”焕-汀边说边快步在墓埃眼前走来走去,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她激动的样子是一刻也不想耽搁,“我们得试试。” 墓埃的表情严肃起来,他静静看着焕-汀。 “看,墓埃,听我说,这里到处都是无限的,唯独这艘船,在这个无穷无尽的空间里,这艘船的存在与它们是相悖的,我相信它根本就不存在!” “这就是你想半天得出的结论?” “对,我们和这艘船都不是真实存在这个空间里的,所以我们得想法子把这艘船毁掉...这样我们就能跟着它一同从这个空间里毁灭...” “怎么毁?”墓埃并不太明白焕-汀的想法,但他还是半推半就顺着她问。 “撕裂它。” 听到这他没法再继续跟她的思路说下去了,他一幅赞叹的表情看着焕-汀,“你想法挺个别的。” 焕-汀无视墓埃投来的异样眼光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这艘船往哪航行都是一个点之于无穷,对于它的船头和船尾也是这样——从船头的角度出发,任何方向上的无限远处到船头的距离都是一样的,因为都是无限远,从船尾考虑也是一样...” “所以?” “所以,船头朝哪个方向航行都可以,船尾朝哪个方向航行也都可以...”焕-汀看着满脸疑惑的墓埃,十分希望他能明白她要表述的意思,“所以它并不只像正常的船那样要同步朝一个方向航行,它可以朝任何方向航行!”焕-汀越说越兴奋,“你拉着船头,我拉着船尾,我们朝反方向驶进...”说着焕-汀跑进船舱拿出了两捆绳子。 墓埃看着一个疯女人对自己疯狂的想法想要付诸疯狂的实践,为了有趣自己是不是应该配合他装疯卖傻一通,倒是个消磨时间的好办法,不过现在他却懒得动弹,他觉得看着她发疯更有乐趣。 “你挺行,你觉得可以拉得动这样一艘大船?” “墓埃,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这艘船不存在,它跟随我们一样都属于这种被困的形式,如果我的推论正确,那么是的,我能够拉动这艘船。” 焕-汀麻利地解开绳子,步履坚定地走到船尾把绳子系好后诧异地望着还站在原地不动弹的墓埃,“你还等什么,墓埃?”随后她纵身一跳,下进海水。 墓埃摸了摸鼻梁,开始试图弄清焕-汀的逻辑,因为焕-汀的话突然使他有了那么点头绪,他跑到船尾看着跳下海的焕-汀...虽然焕-汀不会游泳,但她知道在逆空间里他们是死不了的,事实也表明她没有任何会被淹死的可能,整个人就像这艘船一样上半身露出水面,下半身除了海水的冰凉触感外没有任何感觉,就像支撑在陆地上一样,她抓紧绳子,开始拉着船尾航行... “看呀!墓埃,船在动!我的推论是正确的!”焕-汀欣喜若狂,船的确在她的力度下动了... 顿时墓埃眼中闪射出希望,他立即捡起另一捆绳子跑到船头按照焕-汀说的去做...和焕-汀一样,墓埃稳稳站立在了海水里,他迫不及待把绳子抗在肩上朝与焕-汀相反方向拉着这艘硕大的轮船,这时作用于他身上反方向的力不是来自轮船本身重量,而正是与他反方向拉扯的焕-汀所施加的力,仿佛就是他们两个人在朝相反的方向拉一根绳子,他们开始用尽全力使劲拉动轮船,不约而同一齐喊起了节奏助力,“一、二”,“一、二”...... 焕-汀感受到了背后的异常,忽然间她肩上的绳子松谢了,整艘船开始从中间开裂,漫过他们腰际的海水开始起伏震动,一个瞬间焕-汀和墓埃什么也感觉不到了,没了视觉、听觉和触觉...下一秒他们便回到了地下魔狱那个派俹地对他们施行陷害的密室里... 超出不可思议所能形容的喜悦与震撼,墓埃紧紧拥住焕-汀,一会儿抱紧她,一会儿推开她看着她,一会儿又再次抱紧她,他看着周围的一切,重温着回到真实空间里的感觉...他终又自由了! 焕-汀刚要对墓埃说些什么,却又一把被他拥在了怀中,“感谢,感谢你!” 重来没想到过“谢”字会从墓埃的口里讲出来,但在当下这种情形焕-汀心里也倍感宽慰,死后复生般涌起一股炙热的幸福和喜悦,她在心里跟着墓埃一样默念着“谢谢”,这谢不知道是在对谁说,但这两个字就是她现在唯一想要说的。 第157章 根除和泪竹有关的一切障碍 “他们...” 魔罗定住脚步,一种濒近死亡的厌恶生出他脸庞。 月黑风高,猎人舒回过头,意外识别出刚从几颗矮龙柏树后钻出头的焕-汀和巅亡人两人,便乐呵呵向他们打起招呼来:“嘿!我们会和了,你们...” 焕-汀和巅亡人同感意外望着离他们几十步远的猎人舒和魔罗,只见魔罗凶狠地拽下猎人舒举起打招呼的那只手臂,瞪了他一眼...“他们!” 猎人舒这才发现魔罗所指不是和他们分道后又汇合的焕-汀和巅亡人,而是追命他们的一路活死人骑士...只距他们百步之遥的另一方向上,追踪者威多铎带队的那路活死人骑士气势汹汹席卷而来。 泼墨般黑压压一群皮毛遍布杂斑的抽血蝙盖过被乌云遮挡只剩几小块残片的月盘,它们动作参差不齐收拢起翼手,倒挂枝下,枝头下方便是它们追随的一个个主人,没有肉感、没有生命,麻绳缠绕的全张脸上只露出一行凶目厉然放光,耳根处一直向下延伸的闪电裂纹如盘踞在血管里的黑蛇鼓噪脉动着,他们无一不是左手持利剑,右臂则从肘部以下顺到手背缠绕的密麻绳,麻绳端穿透掌心直接成了从手掌里长出的长鞭... 活死人骑士的步履稳健而有力,如果他们步伐可以达到一致同一,地面绝对会被震裂... 猎人舒被吓得后退了两步,可他意识到刚刚从龙柏树后钻出的焕-汀和巅亡人此刻距离那群嗜杀恶魔更近... “小心!”猎人舒大喊。 在听见舒呼喊的同时焕-汀和巅亡人惊骇地注目到了活死人骑士正面,那一刻顿然瘫痪的双腿仿佛已不再受神经支配了。 “光是这群抽血蝙就能要了我们的命...”焕-汀听见巅亡人喉咙里挤出的声音... “跑啊!混蛋...” 魔罗疾声高呼,焕-汀这才回了神,只是来不及了,站在最前方一个活死人骑士张开掌心,长鞭甩打半空,啪嗒厉响一声,抽中焕-汀小腿,另一只掌心高抬,又是啪嗒一声厉响抽缠住巅亡人左腿,两人嗖地垂倒在地被直直拉向魔族队伍... 猎人舒即刻跑前营救,魔罗拔出腰际长剑对准一个活死人用力撇了过去,歪打正着砍中缠住巅亡人小腿的那条绳鞭,巅亡人惯性下翻了个跟头,踉跄逃离,而焕-汀正急速被拉近活死人的大队,就在她动手拔出泪竹预备切断绳鞭的功夫,缠绕她小腿的绳鞭腾空升起将她带离地面,一抻一放,焕-汀从空中重重砸下,泪竹脱离了她手,掉落在一棵圆龙柏上。 “这招倒是跟驼峰兽有一拼...”魔罗呢喃碎语,其实驼峰兽胸前的卷坨就是他效仿活死人骑士培育的,果然还是原装效力更精准,他和巅亡人都冲着掉在圆龙柏上的泪竹奔去,半途便鞭鞭阻拦,皮开肉绽... 抽血蝙闻着血腥张开翼手摇曳着细枝起飞扑来,魔罗展开双臂施展魔咒,一道火焰墙暂时屏蔽了嗜血而来的恶兽,巅亡人继续匍匐朝向泪竹,焕-汀磨蹭着地面向后退离,猎人舒扶住她朝魔罗汇拢。 这时活死人骑士中间现出一个唯一装扮不甚相同的装束,那人右眼带着螺旋纹面具,额骨突出,鼻梁坚挺,鼻子和嘴之间的距离很短,喉结很大,身披棕榈色长袍,在高大的活死人骑士中间他整整矮了一头,然而尖锐恶毒的目光却更具震慑力,这个人就是现今活死人骑士的直属头目——追踪者威多铎。 “可以拿出你更多本事,魔罗,在受死之前能显摆出来的能耐你尽管都拿出来!”威多铎朝魔罗露出鄙夷嘲弄的笑容。 魔罗消掉火焰墙,这对他来说太耗费魔力了,他的伤口还留着血... “你这次行动根本没跟统领请示!”魔罗咬着牙说出话。 “错,这正是我们伟大统领周密计划中的一部分,除掉泪竹的持有人,和挡路的所有人...” “也包括我?”魔罗说。 “你又是谁...”追踪者嗔笑。 “哼...我是谁...和你一样,一个下贱的追随者!” 说着魔罗挥舞长剑,魔法气流横扫直击威多铎...威多铎躯体横成与地面十五度闪躲而过,滑步进入活死人骑士的保护圈内,“别放他们跑远了玩,我要就站在这看他们被撕成粉碎!” 命令下达了,活死人的高压兽性启动了,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杀戮前的狂喜展露无遗... 四个人聚成一堆,他们被活死人骑士包围了,心中不约而同响起了墓埃的一句告诫:“千万别跟它们硬拼...”然而,现刻,是到了被迫不得不这么做的时候了... 围拢的半径越来越小,活死人嫌着碍事扔掉左手冷兵器,看探着背贴背四向做着防御的四个猎物,它们开始舒展双手的筋骨,随时开始一个接一个扑向圆心将猎物活生生撕成碎片... “如果谁能冲出重围,抢到泪竹...”巅亡人说着... “就别管剩下的人了...”魔罗接说出了下半句,压抑而悲亢。 “跟你们拼了!”猎人舒第一个做出反击,他冒着会伤到自己的危险使出不到家的魔法运用,一击紫色气流打中在一排活死人骑士脸上,它们受力向后退了半步,麻绳后面不知长在什么部位的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巅亡人乘机又是一击,包围圈的半径扩大了...然而仅仅是起到打拖延战的效果而已,魔力推击活死人骑士后退,却并未能伤损它们丝毫,他们是行动着的死人,不活,也死不了... 只有活死人伤害别人的份儿。 魔力的持续外耗让魔罗开始吃不消了,他大口喘着粗气,“这样下去我会自己先把自己耗死...”他已经由于身体上的高度疲乏产生恐慌,那不只是普通劳累造成的疲乏,而是魔力大量耗损发展而出的生命迹象,这样一直下去就要步入一个自己灭亡自己的阶段... 猎人舒乱施的魔法惹起中间一排活死人骑士的躁动,他被单独抽拽出重围,其中一个活死人将他一把举过头顶,在空中转了七百二十度,然后砸向一棵三人环抱的大树干上,那个活死人骑士的狂暴劲头飙升,又一只手拎起已经像衣裳一样囊软的猎人舒,把他死死按在树上,另一只手铅锤般一击又是一击狠狠砸在他胸膛。 焕-汀见状惊恐起来,她右手掌张开,无形之中的一股力量抓起地面尘沙竟形成圆柱沙棒,提起,转成横向,聚拢的沙粒忽的一下向包围在前的活死人散射出去,迷了它们的眼,它们开始抱头躲避,露出缝隙,焕-汀一个健步夺回泪竹,朝伤害猎人舒的那个活死人骑士砍去,令人惊愕的是泪竹在活死人骑士背后的划痕仅仅起到的是划破衣裳的效果,伤口愈合的速度...快得惊人! ...泪竹伤不了它们...焕-汀怔愣了。 第158章 毁灭来得如此迅速 被从后面击中的活死人骑士一个转身一巴掌将焕-汀打翻在地,猎人舒擦着树皮松软无力地瘫倒下去... 抽血蝙展开新一轮更疯狂的攻势,活死人骑士狂乱挥弄双臂,重整旗鼓分成两堆向猎物再度靠拢... 焕-汀左肩膀挨了抽血蝙第一下,在重重围攻下她失去了拾回泪竹的机会,抽血蝙的吻第二次、三次在她身上感染上紫斑,钻心的痛觉开始成倍增加,她痛苦到了极点... 巅亡人和魔罗那边将要支撑不住,垂死的挣扎快到了尽头,魔罗发挥了他极限的力量,不痛不痒打在几个活死人胸前,他们的命数尽了... 如果一个人死前能将所有愤恨通过眼神投放到他的敌人身上,魔罗此刻正如此在做,他瞪视着身处指挥地位潇洒自在的追踪者,他憎恶地看着他,只是他死死盯着他的目光恍然被一从天而降扑扇着翅膀的大物给截断... 犰狳蜥!困兽之林的大化犰狳蜥蜴! 这只大化兽光是翅膀收拢一个动作就不经意扇倒了一众人,活死人骑士被突然降落的怪物惊呆了,威多铎顿时哑言下不出指令。 犰狳蜥还是习惯用中间那根尾巴捅咕着猎人舒,只是这回捅咕他不再作出以往嫌烦的闹腾手势,他一动不动脸朝下趴在地面,任凭大化兽怎么烦他他都不再做出回应...犰狳蜥低下头,用下巴蹭了两下猎人舒的脑袋,尾巴轻轻敲拍着他的后背、脚踝,都没有反应...它埋下头钻进他压在地面的胸脯下,焕-汀看出它是想把他翻转个身... “带上他跟它走!”巅亡人突然冲焕-汀大声嘶吼,“骑上它,走!” 犰狳蜥没能把猎人舒翻过个,却正好将它拱上了自己的背,忍受着剧痛的焕-汀把着伤口在犰狳蜥三条尾巴强有力的掩护下拾起泪竹,拽着它的羽翼...抽血蝙不敢靠近,活死人骑士被挡在大化兽摇动的尾巴之后... 犰狳蜥带着猎人舒和焕-汀起飞了。 巅亡人、魔罗抬头遥望着他们远去,对于死亡两个人心理准备已经做足了。 “来吧!”巅亡人大吼,三十多活死人骑士向他们步步逼近,魔罗攥紧了拳头,几十年来未被润湿的眼眶溢出了泪水,就到这了,就到这了... 追踪者眼看着即为囊中物的泪竹被带走恨得咬牙切齿,他丢掉兵器,用双手喷发出魔力气流墙急速推近剩下这两个阶下囚,气流墙带动的风力闪得活死人撤退向两旁,直接把最终目标正面暴露出来,巅亡人预备举手还击挡住冲刺来的魔法气流,魔罗气狠狠地将他推攘至一旁,他不甘心,他宁愿最后一搏后废掉整个身体,他拼尽全身气力也发动了耗损魔力剧烈的魔法墙迎击威多铎,两堵气流墙在距魔罗和巅亡人较近一处相遇,击撞出火花。 一方的气流在销蚀另一方的气流,并乘胜推进,身受重伤的魔罗快顶不住了,可他的嘴仍是咧开在笑,露出他那标志性两排金灿灿的黄牙,“我让你灭,也不能让你灭得轻而易举!” 这时更坏的情况发生了,之前兵分三路的活死人骑士,另两路也赶了过来,收拾这两个阶下囚是绰绰有余,垂死的挣扎现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追踪者再一发力,他的气流墙直接冲破了魔罗的,竖起的海浪般猛烈打翻了魔罗和巅亡人,巅亡人惊恐地睁大双眸,上下嘴唇已不能自然合并,他的下巴开始抖动,汗水浸透了衣襟。 魔罗失去了知觉。 “是不是曾经梦到过末日将是这一天来临?”追踪者嘶笑而语。 “你们的末日到了!” 巅亡人随后听见这声决绝的咒骂,声音来源不是追踪者威多铎,而是从较远一处荡来的一个铿锵有力的、熟悉的声音... 恶扑向猎物的活死人骑士们像一群埋头在沙滩上堆沙子的孩子忽然听到大海传来了一阵奇怪声音,他们纷纷抬起头,挺直了身躯... 追踪者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突然意识到一件可怕事情...原本分拨到右边路线去追击塔央和岱普诺的那一路活死人骑士,他们的归来没有带上任何捕获到猎物的痕迹,可他们为什么回来了...威多铎脑中顿时生出了令他全局塌方的恐怕想法,很快,他的这个想法就在他眼前被证实了... 距离巅亡人最近的那个活死人骑士甩头摸了摸脸上麻绳,然后对着他身旁的另一个活死人笑呵呵地说道:“我们看起来是不是都一个样?” “哇哈!这感觉真棒!”活死人的群体中另一个活死人高兴地跳了起来,“看我的左手,我的右手,我能使唤他们相互握在一起,我能感觉到它们对彼此有感觉!瞧呀!再也不会穿透了,再也不会眼馋啦!” 就如一群刚开始蹒跚学步的孩童,活死人骑士队伍稀拉零散开来,分散成一个个小团伙,一个个单独个体,对着自己躯体和四肢新奇地打量、欣赏着,有的在想把手伸到嘴里打一声呼哨的时候发现那碍事的麻绳怎么把鼻子和嘴都给缠上了,便开始不耐烦地解着绳子,却又发现找不到绳子的头...有的兴奋过了头原地转上了圈...有的对这副皮囊不太满意,挑剔中还带着快乐地嘀嘀咕咕,说一些古怪的话... 追踪者惊愕地向后退着步,他接手并精心培养的活死人骑士...被野游魂给毁了...全部...毁了... 刚刚那个打破活死人猎杀状态的声音正是来自从幽贡森林赶返回来的岱普诺。 巅亡人透过松散开的魔头望见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岱普诺和塔央。 他们成功了?! 岱普诺手中还攥着一个空袋子...是的,他们成功捕捉到了野游魂,并在最后时刻阻挡住了活死人骑士的迫害。这些个对肉体渴求年头已久的饥饿魂魄索在了这群嗜杀成性的魔头身上,现在的活死人骑士是一群有了新思维、不懂得该接收谁的指令从而去杀害谁的闲杂人等,现在的他们只管享受支配肉体的快乐和满足,他们要尽情支配每一个可以活动的关节、肌肉,这令他们快活极了。 “他们完蛋了,哈哈!完蛋了!”巅亡人等不及痛快地拍手叫好,只是本已经耗得筋疲力竭的身体支撑不了他放肆大笑几声,就只能光张嘴不出音了,尽管这样他无法言尽的笑容还是快活地洋溢在脸上。 及时赶来的岱普诺和塔央都还好,除了岱普诺脸上比之前多了道抓痕。 突然岱普诺将巅亡人推倒,躲避开了追踪者威多铎的袭击,威多铎丧失了让他傲慢炫耀、从不曾有任何闪失的活死人骑士,几近疯狂,他要亲自解决这几个人,然而他不知站在他面前的这个食泪人也是曾经和他一样同为给魔涯效力的五个神秘人之一——已经“死了”的信息员。岱普诺挥动手杖将过分低估敌情的追踪者打倒在地,追踪者吃惊地望着这个食泪人,他爬了起来,迅猛地向岱普诺发出进一步进攻,然而刚才以为稳操胜券所使用的魔法气流墙消耗了他太多力量,岱普诺轻易抵住了攻势,一个全力的回击威多铎腾空弹起,又重重摔下,嘴中吐出黑紫色的血液,巅亡人趁机捡起自己掉落在地的长剑助岱普诺一臂之力,结束了追踪者威多铎的性命。 “这些野游魂也不是善类,我们赶紧离开这。”岱普诺看了看地上昏厥不醒的魔罗,“他怎么样?” 巅亡人抓起魔罗一只胳膊,干脆地说了句:“还没死。” 塔央赶过来和巅亡人一起搀着魔罗跟在岱普诺后面。 “汀呢?猎人舒呢?”塔央问。 “困兽之林的犰狳蜥找回来了,算是个有用的家伙。”巅亡人一边说着一边摆弄着魔罗的胳膊,怎么放置他都觉得不得劲儿,“我说,他这条胳膊是不是脱臼了,嘀哩当啷的...” “犰狳蜥蜴?”塔央诧异又惊喜,“它是怎么找来的,它真是太可爱了...它...他们在那!”忽然塔央抬高右手,对指着天空,月盘的轮廓内两只翅膀有力扇动着朝他们飞降而来。 巅亡人扔下重量不轻的魔罗,笑想这回有代劳的了。 犰狳蜥平稳降落,焕-汀面容苍白,她身上多处抽血蝙留下的紫斑还在折磨着她... 焕-汀眼眶中溢出两行清泪,这泪不是她为自己而流,是为猎人舒而流...“他死了。” 第159章 局势不明 黑夜里,一双向往光明和希望的眼眸透过现刻一张无形薄膜驻守过去、遥望未来,他驻守的是自己的过去,遥望的是别人的未来,那个他觉得自己深刻爱着的像影子一样的人儿。 终于梭朗看清了过去,懂得了模糊的爱意与向往,安静月夜下的思考让他做出了理性的区分... 过去一幕幕俨然呈现脑海... ...粲尼罗整个国度沦陷时起,他的命运就开始坠落,步步维艰,沦落成为魔罗堡垒最下层的囚徒,和成千个处境凄惨的非魔力拥有者一样,日日夜夜度期如年,死亡之神随时光顾的触手早在那时段磨炼了他意志,他所能见识的已超越了他的年龄。 ...然后阴差阳错,久违多年的养父让蒂-汉留塔筑梦失败的躯体被魔族下了手,并与焕-汀,那个泪竹选中的女孩的母亲一起运到粲尼罗的山崖堡垒中,他的存在实时有了特殊利用价值,他明晰养父汉留塔是什么样的人物,地位的重要性,唤醒养父成了魔族与他达成的重大协定,于是紧接着驼峰兽和两个魔族喽啰押运他前往蒙及莫大漠找寻古堡魔咒。 ...半途驼峰兽失控,他命悬一线,就在他垂死昏迷与死神即将达成交易之时,那个泪竹选中的人出现在他生命中,并以拯救他生命的方式,只是她留给他的是一个朦胧的身影,从此他便将这身影幻化成精神领域至高至纯的光芒,支撑起他在磨难荆棘中饱受耻辱而碎裂的心,这道光成为了他的信念,他的追求,他对这个满是憎恶世界的爱,当他意外发现他的爱错了位,他的光也并未因之暗淡和破灭,他静静深思,恍然明悟,其实这道光不是谁赋予他的,既不是错位了的盖蒂儿也不是真正对他有恩的焕-汀,事实上这道光正是他赋予给他自己的,一切或许应该解释为在他苦难之际遇到仍象征着世界美好的那一面的一个人,于是他再度相信生活还有值得承受的比重,于是他又从内唤醒了生命的律动,他的爱不是对一个女人的倾慕也不是对一个幻影的妄想,而是对善良、真诚、正义和本质美好的一切存在的爱,这一切源都自他的内心。 ---------- ---------- 声名狼藉的活死人骑士变成一堆如饥似渴体验着肢体存在感的野外灵魂所支配下的废物以及追踪者威多铎灭亡的消息很快在魔族内部传播开来,所有听说者都为之惊悸,尤其对于很多之前连幽贡森林这个地方听都没听说过的魔力拥有人来说,野游魂的存在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这个震人的消息也提醒了众人现下一个奇怪的现象:魔统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 魔族上层几个重要人物近阶段都没接到过魔统的任何指示,独臂人魔拜,铿盾关的魔驭和魔黍,他们几位心里都有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在作祟,这几位,或多或少都在怀疑自己地位在魔涯眼中是否发生了动摇,有了自己没意识到的变化?是不是正在有自己丝毫不知情的计划在稠密进行,而自己成了没用的局外人?自己没有原先重要了?自己被人多嘴算计了...诸如此类的猜忌发酵成妒气包裹住他们两颗眼球,以至于每个人都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自己的一股怨气,莫名其妙又匪夷所思。 四首领之一的魔罗倒戈了,五神秘人之一的追踪者惨烈失利,尽管魔族内部众说纷纭,但都跳不出威多铎已死、活死人骑士已毁的醒目事实,所有人都在心里暗自揣测魔统得知到这个局势后会什么反应,会处理哪些人,同时为了填补处理掉的空缺又会重用哪些人... 魔族旋风般刮起的战场业已形成,除了身在主战场和若干大大小小副战场的魔族守卫外,所有本来要奔赴支援的魔族魔力拥有者都在等待直属上级做出指示,而所有这一层级的领头人又都在等待着最上级魔统的露面或者是他对个别人的秘密约见,然而谁也没有等到这个貌似该来的终级通知。 在这种没有明示、没有集中章领的空洞局势下,很多人开始把猜忌目光聚焦在了现今除墓埃以外剩下的最后一位神秘人身上,吸血鬼派俹地。 他现在无疑是最有指挥权的人物,可是派俹地一直驻扎在地下魔狱,有人知晓他一贯脾性,向来管好自己管辖范畴,旁事一律不过问。故而在追踪者出动活死人骑士的行动一发出后,负责魔族领地铿盾关调配事务的两位首领和暂接粲尼罗堡垒的独臂人魔拜仅是下发了保守指令:按兵不动。没有最高指令没人想去主动增援。这在很大程度上也是效仿着地下魔狱派俹地的举动,置身事外... 其实派俹地是在做着更重要的事,他是近阶段魔统唯一接见过的人,大家在心里猜的没有错。 ---------- ---------- “先别为死人哀悼了,这还有个没断气的呢…”巅亡人瞧不惯两个女孩在这抹眼泪,一边重新没好气地架起魔罗一边嘴里咕哝着,“不死就他那点本事进去幽贡森林也没好,灵魂被挤出躯体毁个粉碎还不如被打死得来得干脆...我说你们干嘛又要**人的心…死就死了,别没完没了,死后去的地方未必不比活着时候的好...” 塔央上前帮忙焕-汀把猎人舒的尸体从犰狳蜥身上移下来,她们把他放置稳妥后默默看着地面,不言语。 “我说要还得做埋葬他的活计可拉倒吧啊,魔族的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追上来,别以为干掉了活死人骑士就没事了...干掉魔涯才算真正的没事!” 这些冷漠的话并不完全不贴实际,他们必须抓紧时间继续赶路,只是岱普诺想在动身前弄明白一件事... 他默默注视焕-汀好一会儿了。 “真不该趟这趟浑水...”巅亡人还在喋喋不休自言自语着,总算是把魔罗抬到了犰狳蜥背上,这大家伙也真是配合,乖乖的一动不动。 “你的伤口愈合了?”岱普诺突然问向焕-汀,注视着她肩膀衣服撕烂处暴露的紫斑,胀起的筋络对比之前恢复了不少,她的脸色也不再那么苍白了。 焕-汀愣了一下,她瞅了一眼岱普诺,又看看塔央,“我也以为会持续很长时间...那些可怕的蝙蝠,它们是打哪来的?” “地下魔狱。”岱普诺平缓地回答。 “它们经常和活死人骑士一起出动吗?” “它们是地下魔狱放出来的,跟追踪者的活死人骑士不是一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岱普诺望着犰狳蜥在焕-汀手掌的抚触下表露出顺从,就像一个找到了主人的宠物不用再漂泊,“它似乎被你驯服了。”他说。 焕-汀在大化兽颈部来回移动的手不自然地停下了,她看岱普诺的眼神更加不自然,她转过身背对着他,假装继续在为猎人舒哀恸。 第160章 分歧 犰狳蜥虽然是个放大几倍了的蜥蜴,但还一下子承载不了五个人的重量,它扛着昏厥不醒的魔罗慢悠悠跟在其他四人后面,不忘时不时地用尾巴捅咕捅咕背上这个昏睡的家伙,也起到一个相当好的唤醒伤者的效果。 这一行人还并不知道昂魔大战已经再度爆发,不过冲着活死人骑士都被放出来的阵势也能多少猜到几分了。每个人都各怀心思,一路上少有交流,气氛肃清。那次水晶球的测试让他们彼此在无形之中产生出一道屏障,尽管经历过活死人骑士这劫让人难忘的出生入死,他们还是不能看清彼此的心。 水晶球的测试成为一道阴影抹在他们心中并持续向内浸透。 岱普诺提出的下一步计划是与墓埃会和,如果墓埃已经顺利拿回了古堡石碑,那么他们就可以有绝对把握激醒泪竹中焕-汀的第二灵魂,这样焕-汀——泪竹的主人,就可以支配泪竹的魔力与它并肩作战对抗魔族,当然,这一设想是最美妙的预期,这个预期的前提是墓埃成功拿到了石碑,如果不是这样,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五个人翻过两座山岭,下到一个地形很深的峡谷,前面带路的巅亡人突然不走了。 “怎么,走累了?”岱普诺握着灰色手帕轻触眼角下永开的疤痕,冷冷地说了一句。 巅亡人不回答,紧闭嘴唇,鼻翼一张一合,像一头准备作出进攻的公牛。 焕-汀和塔央感到奇怪的看着他,担心是不是又有什么危险在靠近他们。 “命运作出了指示,我们不该违抗...”巅亡人一个平声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紧接着他抱起双臂,转过身看了每一个人一眼。 岱普诺目光钉住在巅亡人脸上,仿佛一柱冰在向空气中散发着寒气... “什么?你指什么?”塔央不耐烦地问,她是最不想浪费时间听这个怪人续叨一些不着边际的理论,光一个莓坎舟教派她就听得够够的了。 看穿了巅亡人想法的岱普诺向他靠近一步,“现下找到墓埃是要事,越快汇合也就越快解决你的困扰...” “什么狗屁事在这种情形下都完不成!”巅亡人又开始气急败坏起来,“墓埃那混蛋谁知道...” “又在抽什么风...”塔央本想说出来的话压了下去,这种情形不适合进一步惹怒巅亡人。 “如果你想休息一下?”焕-汀猜度着问他。 “休息什么休息?不知道我们现在几个人嘛?休息都说不准能死人!” 经巅亡人这一通斥责焕-汀和塔央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我...” “我们很快就能与墓埃会合。”岱普诺知道塔央的急性子会说出一些激怒巅亡人的话便盖过她声音对巅亡人讲道,语气平和里压制着强势。 “你们还是没能理解这种命数的手段啊,你们,怎么?这么笨拙!如果我们接下来继续是那个不幸的数字组成的队伍,那就不会有任何好结果,墓埃就拿不到石碑...这样是干不成任何事的。就相当于把盛满厄运的箱子摆在我们前面,做什么都是往里面跳。” “依照你的逻辑是我们现在的组成和决定影响着墓埃拿不拿得到石碑?”塔央感到荒谬的看着巅亡人。 巅亡人接收到了她传递出的嘲讽信号并不予接受,“什么依照我的逻辑,这是命运的逻辑!数字五的逻辑!” “那也没有办法,现在这种地方人迹罕至,找不到任何人来加入我们...”塔央的语调也跟着不愉快地大了起来。 “加不上就减!去掉一个人!” 这话引起了两个女孩的惊诧,她们被巅亡人目前疯癫的架势吓到了,断然一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样子。 “既然要去掉一个,那就去掉一个最没用的吧。”说着巅亡人拔出腰间长剑朝犰狳蜥背上气息微弱的魔罗走去。 “我不会让你这么干!没必要这样!”焕-汀毅然决然挡在巅亡人面前。 “傻子,你在袒护什么人?魔族的人?”巅亡人笑得如此火大。 “那不是用来决定人生死的标签,况且他和我们一起击灭活死人骑士,他在我们生死攸关之际贡献出了自己的力量!不该是这种补偿。” “要不说你们女人情感化,真是一点不假,他的一点点改善就购销他以前的全部罪迹了?想什么呢你?” “趁人之危痛下杀手也是一种罪迹,如果要讲引审判你未必有资格评判他。” “这是什么话?你们都疯了吗?还想不想对付魔族,你竟开始为魔族的首领护起短来,你脑子进水了!泪竹选你来帮魔族说这些中听不中用的话呐?以后你是不是还要说魔涯是个大好人,你是不是还要把泪竹拱手奉献给他啊!” 巅亡人火气上来了,话说得越来越难听,焕-汀感觉他这样胡搅蛮缠无非是想规避脑袋里一根筋的安全感免遭破坏,这样继续争执下去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小姑娘,你知道自己在为谁说话?”巅亡人讥讽地看着焕-汀,“不去掉一个人我坚决不继续前进!”他对焕-汀投来的反驳目光还以更加不容妥协的厉色。 就在五个人陷入僵局的时候,峡谷上方传来了疾驰的马蹄声,听声音数量不少。 四个人警惕地朝山顶张望,很快一群没有统一服饰的驾马者翻越山顶沿着沙粒石坡奔驰而下。 岱普诺认出了队伍其中几个,是翼斯翼兹的成员,他们松了口气。 马队即将经过这一行人的时候放慢了速度,有一撮人好事的收紧缰绳停了下来,其余大部分人继续马不停蹄前进着。 “是那个女孩吗...好像在罗威伯格的记忆倒影中出现过...” 停下来的一小批人马中一个浅灰色头发的年轻男子用眼神示意他旁边一个鼻子异常圆大、和他年龄差不多的人瞧看焕-汀。岱普诺即刻辩认出了这两个和他有着共同特征的食泪人,他也知道这两个家伙,他们被称为斐蒙兄弟。除了斐蒙兄弟还有一个个子很矮、体型瘦瘦的女人,她叫凯澌。凯澌旁边两匹马上骑着两个年纪大一些的岱普诺不认识的翼斯翼兹成员。 这时翼斯翼兹首领侃莱达驾驶黑马赶过来查看发生了什么状况,一眼便认出和他打过交道的巅亡人和瘫在那头猛兽身上、看上去要死了的魔族首领魔罗,虽然觉得这个组合很怪异,但他觉得自己的队伍和这一行人并不相干,不明白这几个多事的下属为什么要驻留在这耽搁时间,于是他斜眼瞧着他们发话问:“为什么要停下来?” “是他们。”小斐蒙用一种在两个人之间都清楚发生过一件事以至于只要简短地说出含糊的提示就能明了意境的语气对侃莱达说道。 于是侃莱达又重新打量了一遍眼前的这五个人,立即反应过来在他面前站着的两个女孩里有一个就是那一直以来被人们议论纷纷、唤醒泪竹的人,其中一个腰间拴着长鞭,那么另一个佩剑的就是了。侃莱达跨下马,用严肃而迟疑的目光凝视着焕-汀。其他几个人也都跟着跨下马来。 第161章 死离的谢意 像一头被从深沟里挖掘出来的怪兽一样焕-汀被他们盯得浑身不自在,她不想成为在场所有人注目的焦点,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礼貌笑了笑,忽然想起了身后的魔罗,她回头看了一眼,伸手指引他们把视线移向体积更惹人注目的犰狳蜥,“我们有位受重伤的朋友,你们这是去哪儿,可以载他一程吗?到个安全的地方就行?” “喔喔,我们要去的地方可不安全。”小斐蒙语气颇为活泼地说道,“我们要去森堡,晓得吧?” 大斐蒙刻意咳嗽了一声,提醒他不要外漏组织去向,侃莱达的脸色也是白了一瞬,随后他扬起一只手,叫了两个人去查看大化兽背上的伤者是否真如焕-汀所说伤势严重,如果是即代表这个魔族败类不具有攻击性了,那么无论以什么立场带上他起码都是安全的。 “你们去森堡干什么?”塔央问,她知道森堡,和她的家族并列昂族七大魔法家族之一,现在仅存下两个了。 “响应集中对抗啊,我们是接到詹考斯柯-维尼的号召信物赶去大集会。”小斐蒙又是嘴里没遮没掩地说出了实情。 “正面开战了?”岱普诺早有几分猜测,他问询得既自然又强调,小斐蒙也很自然地冲他点点头,感觉没什么可防范的,大家的视线还是终又落回在焕-汀这里。 侃莱达向焕-汀确认了她是否就是泪竹选中的那个人,得到肯定答案后他就又换了副更加具有探测性的眼神从新打量了面前这个女孩一番。 焕-汀皱紧眉头,“昂魔的战争开始了?” “是,正面较量开始了。” 大家一阵心照不宣的沉默后,巅亡人走至侃莱达面前,“正好你们把它背上的累赘带走,这不费事吧。” 侃莱达差点忘了这还有位老熟人,便露出交情不浅里常常带有的那一种嘲弄微笑冲巅亡人点了点头,“原来是巅亡人,可消失有够年头了你呀...不过,你们这一伙人是怎么凑在了一起?在这又是做什么?” “哼,我懒得讲都,讲了你也懒得听,不过你们队伍里带着点烧酒吧?” “瞧你们的落魄样子,一定是一路逃避魔族的追杀到这来的,”谈到这小斐蒙自己被自己的话吓到了,不自觉朝四下里寻视了一番,确保没看见可疑是魔族的追杀队伍后又继续说道:“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们队伍强大,行程路线都是经过多番议策的,不会有危险...” 小斐蒙的脸上永远洋溢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他是个食泪人,却一点都不像食泪人,相反他的兄弟大斐蒙在一旁只顾咳嗽却不言语,整个人显得十分笨拙和拘谨。他们两个也都很快识别出了这伙人中自己的同一类,并一眼瞧出并非善茬,不过他们之前就已听说过那个被泪竹选中的女孩确实结交了一些奇怪的朋友,理当不足为奇了。 “一言难尽啊,伙计,就着烧酒、花生米兴许我还能有兴致跟你们讲讲...”巅亡人嗔着下巴,摩挲着胡茬。 “哈哈,有啊,有的是,管够。”小斐蒙发出与他气质不甚相称的粗犷笑声应和着巅亡人。 “那家伙是怎么回事?你们俘虏了?”矮个子女人凯澌问。 “战利品转交给我们你们是不是亏了点?”小斐蒙笑语。 焕-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犹豫了一下还是顶着压力说道:“他就是我说的受重伤的朋友,我希望...” “也就是之前追捕我们的魔族头啰,魔罗,你知道他的,侃莱达兄弟。”巅亡人打断焕-汀插嘴对侃莱达意会着。 “所以干嘛还要管他?伤得这么重不用再花费我们工夫去做什么,任他自生自灭好了。”小斐蒙迈着舞步似的步伐靠向那头大怪兽,不远不近地观察着魔罗的状态。 “这个人状况也不并是那么恶劣,他现在很可靠...他和我们一起对抗活死人骑士...”焕-汀替魔罗辨说,避开巅亡人投掷过来的鄙夷眼色。 侃莱达的神情舒展下来,他没能捕捉到“对抗活死人骑士”的具体含义,太难于对抗的劲敌不是随便的言论就可引起到重视,况且是从这个阅历尚浅的女孩口中谈及,对抗也不过是过家家般的夸夸其谈而已,这种信息就直接被他的耳朵过滤掉了,于是他像看着两个因一块面包和果酱的分配问题而吵嘴的小孩儿一样看着焕-汀和巅亡人,“我不明白你们是发生了什么...”他仿佛对他们发生了什么也并不感兴趣,因为在他瞥到自己组织的大批人马已经前行了有一段距离后意识到自己耽搁的时间够长了,“跟上我们吧...把他扶到你马上。”然后这位组织领导人物示意了小斐蒙一下,表示伤员由斐蒙兄弟带看。 按照岱普诺的意思巅亡人和魔罗随同翼斯翼兹队伍前行,他和塔央、焕-汀赶去地下魔狱与墓埃会和,但是塔央和焕-汀担心巅亡人半途会发癫把魔罗整死,于是塔央主动提议和巅亡人一起带上魔罗加入翼斯翼兹的队伍,岱普诺和焕-汀二人另寻路径。 “好吧,随你们想怎样。”侃莱达上马的姿势显得有些笨拙,但他的成员们都知道这并不妨碍他作为一名受人尊敬的组织首领。 于是巅亡人、塔央带着昏迷的魔罗跟随翼斯翼兹组织一起前往的士路鹰主战场,焕-汀和岱普诺则驾着小斐蒙热心给他们匀出的马启程赶往地下魔狱,困兽之林的犰狳蜥孤零零留在原地,他的体格太大,带上它就太容易成为暴露在敌人眼中的目标,它又被遗弃了,好在它有自力更生的能力,也许某一个关键时刻它会再度出现与这一行人重逢。 临分别前焕-汀走到拖着魔罗的那匹骏马前,她拍一拍那匹马弯得很好看的脖颈,然后把一张纸条塞进魔罗的口袋里,纸条上写的是猎人舒临死前让她转告给魔罗的最后一句话: “白狐吊桥的危急关头谢谢你没有松手。” 第162章 魔统的新宠 时隔十八年昂魔再度发展到正面交锋,这一次昂族是完全被动的,魔涯推着他们一步步走向反抗,不然就是毁灭。 昂魔交战涉及到不光这个领域的魔力拥有者们,狂躁的暴风也席卷进诸多未知领域,其中动荡最大的要属跟魔族一直有密切往来的吸血鬼族类,从始至终他们都不安分于守在自己的领地,鲜血和黑暗永远有无穷尽的吸引力。 早在半年前吸血鬼领域的躁动分子就有了鼓吹和摇旗呐喊的苗头,他们呼吁着划分立场,立场很简单,融合魔族、不融合魔族,没有中间派,中立者都要被融合一方的强劲势头强制铲灭,因为融合一方的吸血鬼数量占据大比例,个个秉性极端,让少有人走的路变得更加崎岖艰难。分派到后期融合一方已经开始明目张胆地宣布清除计划了,发展到这一步局势的险恶性不只在于清除立场不鲜明分子,而是开始倾向清除异己,凡是不与魔族联结的吸血鬼都要被禁锢劝变,劝变不成就只有死路一条。经过三十多天持续不间断的排除异己清理行动之后,吸血鬼阵营像一颗百年大树被连根拔起推倒向一个方向,而另一方仅存的几个根须驻扎在土里的牢固性岌岌可危,随时面临断裂的威胁,他们的日子如履薄冰。 其中一个年轻的吸血鬼瑞内瓦-金在吸血鬼领域里几个很有声望的老人物推举下立足在参战派举足轻重的地位上,他负责带领一批人前往主战场,即要以实际行动向魔族统领表示他们对他拓宽黑暗领域有着一致的愿望和决心,吸血鬼将与魔族正式联成同盟。 那个在月光下可切换到的领域里,不管发生着如何翻天覆地的变化派俹地都不会去过问,自从选择离开家的那天起,他就已经暗下决心与那个领域再无瓜葛。他不是一个轻易绝情的人,所以就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受到伤害的人,这样的人一旦受到伤害就不会予以原谅。动物在舔舐伤口的时候希望伤口尽快愈合,人在处理伤口的时候希望不会留下疤痕,通常,没有留疤的叫释怀,而留下疤痕的就是经验,这种经验多了,会痛到骨髓。 痛让人变得决绝。 在派俹地眼里,世上只有两种事:能做的和不能做的。而他看到的都是前者,他可以为一件他想做的事不惜一切代价,因为他无所爱也无所顾及。 自从驱逐剑中灵魂的研究有了进展之后,他就向魔统申请把地下魔狱作为他的行事基地,这个要求对魔涯并不过分,因为任何有助于他获得泪竹魔力的要求都被视为是可给予满足的。于是派俹地在魔狱中利用琐碎的空闲时间管理和巡察魔狱,其余大量集中时间都是他一个人单独在一间谁也不允许靠近的密室里度过的。凭借以往通读过的大量魔法古书和魔法实战的运用他对于魔咒解读早就轻车驾熟,再加上孜孜不倦不断地进行尝试和试验,就在追踪者威多铎从沙漠古堡抢先岱普诺一步拿回那块石碑的同一时期,他的研究进程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只差最后一道咒语的破解和寻找到熔炼火焰。然而追踪者带回的那块石碑所记载的古老魔法数量之多、内容之精是他始料未及的,这样的东西尤为令他振奋。 石碑表面一层平皙光滑,什么也没有,但只要用魔法液将这层煺除后,石碑整体就会散碎,零落成若干大小不一的石头块,每一块都是一个古典魔法咒语的记载体。对于一个极度酷爱魔法研究的魔力拥有者来说,花上几个昼夜如饥似渴地解读古咒他是嗜此不疲。 他数了数,一共有四十九记古咒,不同类别均有涉及。四分之一的咒语是他先前就有涉猎,稍加时间解读就能掌握的;余下的很多还有待在一些不易获到的珍贵魔法书籍的辅助下才有可能有所突破,而这种书籍分散在世界各地,有些年代久远的早就销迹了。 在派俹地已破解的魔法当中,有一记让他的情绪经历了一起短暂的大浮动。 开始是令他惊喜,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困惑...这记让他先惊喜后困惑的古咒竟就是用来释放剑中灵魂的方法...毋庸置疑这正是他或者说是魔统急迫所需要的——驱逐出泪竹里女孩的灵魂。 虽然破解魔咒花了他很长一段时间,可相比之前他所做的工作,这简直可以说是个意外捷径,但他找不到解释说服自己的一点是——熔炼卫士联合看林人香水伊牺牲巨额的魔力把灵魂注入到泪竹当中,那么在熔炼卫士临死之前为何又要死守在封存着这个记载有释放剑中灵魂魔咒的石碑的箱子旁呢...更何况,据说解开石箱的图案不是别的,正是泪竹剑把上的图案,这似乎有违逻辑。 在获得这块石碑之前,他和其他魔族知情人士一样都认为这里面会有唤醒剑中灵魂的咒语,这也正是墓埃一行人所猜想的,所以正因为此,双方魔力拥有者都争相赶赴蒙及莫大漠夺取这块石碑,墓埃他们是为唤醒剑中灵魂好让焕-汀与泪竹有所感应、并肩作战,而魔族这边则是反方向要阻止他们这么做,并且这个阻防实现了,现在石碑落到了魔族手里,结果却是里面并没有唤醒灵魂的咒语,有的是释放灵魂的咒语,匪夷所思。 这一疑点在没有弄清楚之前,派俹地决定仍然继续他先前的研究,他要采用自己的方法:不单单是释放剑中灵魂,释放并毁之! 他知道两灵魂者虽然灵魂可以分体,但只要分体的灵魂遭受消亡,另一个也会跟着一同毁灭,他要在驱逐出剑中灵魂的同时同步毁掉灵魂的主人——焕-汀。这个方法就在前不久被证实可以实施了,因此当他遇见通过森堡家族隧道闯进地下魔狱的焕-汀和墓埃两人时,他毫不犹豫地提前将后一计划完成了。 焕-汀那个女孩被证实没有任何用处,并已经被解决掉,他是这样认为的,现在一切准备就绪,一等拿到泪竹就可开始实施驱逐灵魂的计划。 一系列研究的顺利告终紧揪着派俹地的活跃神经,在这种亢奋与愉悦并行的状态下活死人骑士被全局销毁的噩耗并没有在很大程度上震惊到他,“威多铎的刚愎自用不适合接墓埃的班。”他早就对别人说过这样的话,算是一种预言,并且奏效了。不过他得承认活死人骑士的毁灭是个巨大损失,魔统肯定会严惩造成这次失利的有关之人,然而最该受到惩罚的对象追踪者已死,那么谁该为此背负承担惩罚的重压呢...这两天他一直在静观其变,臆测魔统会做出怎样的处理,但他不知道的是除了活死人骑士之外,魔涯还暗中亲自培养了一批比起活死人骑士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家伙,因而当他在今天凌晨收到它那只干柴般的蝙蝠捎来的来自魔统的传达指令:一张图纸和一把钥匙之后,他便满心疑虑。 那是一张有几处标记的魔狱周边草图,在离魔狱不远的东南方向有一间地下室的标识被特殊圈了出来,旁边上的几个字——“送点饲料过去”。 第163章 余力 落日的余晖穿梭在枝叶间隙中,带上了寒气的微风轻打着灌木丛摇晃,不明孤寂独静默的百年大树根植在土壤之中,扎扎实实,它在地上不能移动半步,在地下却没有一刻静止。云以它为参照物,飘来飘过,风以它为部下,顺则柔抚,气则狂虐,横扫落叶纷飞,唤雨打入土,与根见...梦醒时分,阳光依耀。 宽阔大道上两匹马并驱齐驾,岱普诺和焕-汀之间已经沉默了很久。 愈是距离魔族领地越近,这种不安和压抑的气氛就愈凝重,压得焕-汀气闷,她不知道岱普诺此时此刻的想法,她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察觉到什么,她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完全值得信赖,以另一种立场,她更是看不透这个食泪人,她的心一直像端着一杯水,她在极努力的维持着水的平衡。 这些天的经历中最令她触动的是猎人舒的死。她是他死前在他身边唯一的伙伴,之前她一直都清楚,这场战争中一定会有人倒下,她什么都明白,可就是在预想演变成现实之后偏偏不能释怀。生命的消亡是这个世界永恒的节奏,悲歌在天空划出一个个圈,人们钻出又钻进,相互遥望又相互道着离别,片刻的真诚,片刻的打动,片刻的无力,永远的旋律。 人们总是这样鼓励着自己:悲痛是我们给自己设下的陷阱,只要愿意我们就能跳出来,而现在,迫在眉睫的时候,我们必须跳出来!可是跳出来之后,我们还是清晰的知道那些失去的已经永远远离了我们,我们越往前走,他们离得我们就越远...于是我们试着欺骗自己,他们无形之中就在我们身边,保护着我们,我相信这种欺骗,我愿意,我便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这便是精神领域里的陪伴,我们可以左右的自我命运。 焕-汀偷偷瞧看了岱普诺一眼,她以为他也在为发生在猎人舒身上的事难过,实则是有,但不是全部。岱普诺一路上一直集中思绪理清前因后果,直到目前发生的一切都乱了逻辑,他原以为自己就算不能分析出全部局势,至少有些事情是能够控制的,然而至今为止,所有的事情都像用漏了破洞的容器去挡雨一样,他感觉自己陷进了泥泞,不安的直觉从未如此强烈。 他不知道这个漏洞在哪,不知道计划里的真真假假,全乱套了,不过好在的是魔族一大障碍被清除,活死人骑士这个墓埃带起的队伍终又被墓埃提出的计划埋进了地下,他开始思虑计划的源头...是不是快到时候了,可是石碑现在派俹地手中,他一定会研究出来,他会按照古咒语的方式解决泪竹中的灵魂吗...岱普诺的眼眸深深陷入记忆的重围,像一个将死之人,抛离开躯壳的思维飘向了远方,上空...多久了,他不允许自己再去回想那段记忆。 ---------- ---------- 今天是幽灵契约的最后期限,梭朗心里惴惴不安,他彻夜未眠,整个局势的走向一点可把持的迹象都没有,被命运一手操控的感觉让他陷进无比煎熬的等待之中。 “您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梭朗跳起来,从来没有觉得巫女坎西玛的声音是他如此希冀听到的,刚刚这句话正是他等待了好久的,幽灵戈觅浓来了,他终于来了! 梭朗绕着帐篷轻手蹑脚走到坎西玛抢来的马车后面,偷听着巫女和幽灵的对话... “没找到啊...” 这句询问让梭朗心凉了半截,他是一个人来的,他没有带来焕-汀... “暂时还没有,我拖了两个吸血鬼朋友帮忙找嘞,会找到的,放心。”那个分不清男声女声的中性音说道。 坎西玛一阵讪笑,“好呀好呀,还没等人被带回来血先被吸光了,带个人肉干儿回来,你说好不好...嗬嗬...” “去你的吧,他们肚子饱饱的才不会乱来,他们不敢对我的幽灵契约约束人乱来,她是我的,我可不想成为一个肉干儿。” “那我就陪你原地等着,今天可是最后期限,她不会忘了这一茬吧?可怜的姑娘...我的学徒认识那个女孩,那个可怜的女孩,听说她还有个妹妹,同样可怜...” “这我不知道,她还有个妹妹?我还有个幽灵兄弟...”戈觅浓这就思虑上了第二份幽灵契约。 “算盘打得不错嘛,幽灵心不足蛇吞象,真是,你呀...这份契约那可怜的女孩是在什么情况下签订的?给我讲讲。” “那女孩要救她的朋友,她没说那是她的妹妹啊,反正是要救人,她赴了群魔宴,她获得了那份特权,不过我留了个心眼,我对她说,你得跟我签订灵魂转让契约我才带你进去地下魔狱...” “去魔族的地下魔狱救人?”梭朗都能想象得到巫女坎西玛此刻惊讶地上翻着嘴唇的样子。 “胆肥了吧,我也这么想,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那哪是救人啊,飞蛾扑火...” “她后来进去了?你带着她去的?” “她同意跟我签契约我当然就同意带她进去喽,脆弱的昂特,先是差点没被地季花丛的白蟒活吞,之后又被抽血蝙啄个半死...啧啧啧...真是个倔强又顽强的昂特...虽然不是魔法拥有者的躯体,不过符合我的气质,我也就将就了...”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魔力拥有者还不至于沦落到跟他签订灵魂转让契约的地步,能找到自愿签订这种契约的人简直是大海捞针。 “执拗的可怜人,就是愿意跟上天的不公抗衡...那后来呢,她肯定是没死,她后来怎么样呢?” “独臂人你知道吧,独臂人发现了她,把她关了起来,还不许我们插手,我这才失去了和她的联系,现在要我好生的找,这要怪都怪独臂人那个专横的霸道家伙。” “那你应该回去魔狱底下找她啊,难不成她还能从魔狱里跑出来...” “她还真从魔狱脱身了...” “什么?这是胡扯!她压根就没进去过吧,进去魔狱的人还能出来!活着?!胡扯!”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她就跑出来了,具体是怎么跑出来的我不知道,不过我是有那么一点点觉得啊,地下魔狱自从墓埃撒手不管了之后,转了几个首领的手,像个后妈不疼、姥姥不爱的弃儿,有那么一丁点堕落了,我就说一丁点啊...现在更是了,现在是预言者派俹地接管,说实话啊,更松了...”戈觅浓像个长舌妇一样嚼着舌根地说着。 梭朗心中惊讶,焕-汀竟还独自一人闯进过地下魔狱,她在他心里的形象更加耀耀生辉了。 第164章 乱套 没有言语上的交流促进了他们的行进速度,因为更加专心于赶路,焕-汀和岱普诺比预计早得多进入到了的士路鹰境内。 前一秒焕-汀眼前还是空旷的草地,后一秒她就整个人随倒栽葱的枣红马一起狠狠跌进雨后松软的泞土里...一对吸血鬼死死咬住她所骑之马的脖颈,鲜血从贪婪吮吸的嘴角处向外喷涌... 岱普诺的马在也将遭际该命运的前一刻被主人及时拉住缰绳,他猛一调转马头,不消片刻他们两个便被一群数量达二十好几的吸血鬼包围住了,焕-汀的马已彻底与生命绝缘。 “你好,泪竹选中的昂特。”瑞内瓦-金扬起下巴露出居高临下的傲慢神情审度着焕-汀。 “这种见面礼不嫌有点血腥。”岱普诺下马,替焕-汀回敬吸血鬼的问候。 吸血鬼的新头目很快辨识出了总被人们拿来和他们作比较并混淆的食泪人种族,“呦嚯,食泪人开始跟昂特交朋友了?什么时候的新鲜事...” “在你们自己领域里闹内讧的时候。”岱普诺一语击中要害。 “你胡讲什么!那叫内部整顿,你们食泪人一帮中立懦夫懂什么?” 两个族类长久以来矛盾的火星一擦即着,谈话不消几句就没有办法继续进行下去了。 刚才两个攻击焕-汀坐骑的吸血鬼风也似的刮到岱普诺眼前,刺穿喉咙的长牙瞬间外露,岱普诺右手魔杖精准狠地横进右边那个吸血鬼呲开的上下牙之间,刚好别住两颗獠牙,魔杖尾端同时击中左边那个吸血鬼的眼眶,岱普诺只轻一使力,两声鬼嚎惨叫让剩下的二十几个蠢蠢欲动的吸血鬼望而生怯。 瑞内瓦-金暗自惊诧遇到了高阶魔力拥有者,不过恶虎抵不过群狼,再加上对方带着个昂特累赘,一起上是最好、最快的对策,他下了个手势,二十多个吸血鬼饿狼扑肉般一齐朝中心猎物扑来... “以十抵一干这种丢面子事的勇气我还是挺欣赏的...” 这是来自吸血鬼外围的声音... 另一帮人来了——食泪人管理者家族的领导人斯隆,带着贝安鲁-汤杰忠实的追随者们。 吸血鬼种族与食泪人种族素来争议不断,冲突四起,此刻的照面更是水火不相容,局势瞬间转变成了两个种族间的对峙,焕-汀和岱普诺换成了外围旁观。 “我们不是中立者,但这次我们也不是站在魔族一边的。”斯隆挑衅地看着瑞内瓦-金一字一句、带着复仇的语气铿锵有力地重复道:“这次食泪人不再中立。” 岱普诺明白斯隆话里的含义,食泪人的现阶段管理者,也就是贝安鲁-汤杰,正被囚禁在地下魔狱里,而这批食泪人就是刚不久从魔狱里逃出来的那批。他们遭遇到魔族的背叛式讨伐,如果不是被一个不明身份者解救恐怕整个种族就要殆尽于魔族的迫害。这次食泪人被激怒了,所以他们不再保持中立,斯隆一行人不仅在谋划解救老首领,团体的凝聚力也在他们每一个成员身上灌输了要对抗魔族的精神,他们不能让魔族任凭黑暗霸占世界。然而整个拯救行动从始而来一直由汤杰的旧交斯隆领导,始终没见汤杰继承人贝安鲁-卡的消息,有传闻说贝安鲁-卡在沙漠古堡寻找魔符的时候迷失了回来的方向,被永远困在了过去,也有流言传说他根本是个胆小鬼,撑不起重任,不知道躲藏在什么地方。 “那就别废话!”吸血鬼群中的一个叫嚣道,于是两族真的没再多废话开始了相互厮杀... 混乱中,一个年长食泪人将焕-汀和岱普诺推到对峙圈外,他似乎认识焕-汀,对她说话的语气也像是个熟人一样,“吸血的家伙我们来应付,你们快点离开这里做你们该做的事。” 岱普诺好奇地看着这个长辈,“你们受令于谁?” “当然是斯隆。” “斯隆呢,他接收谁的指令?” “快点离开!”老食泪人不耐烦瞪了岱普诺一眼。 “你们也是要赶赴主战场的吗?”焕-汀走的时候回头问了一句。 “对!战争开始了。” 时隔十八年,昂与魔的战争再度爆发。这一次是混乱的,又是统筹的,但这两个特点并不矛盾,因为卷入的事物越多局势就越不能控制。吸血鬼族中的参战派正也是从南面他们早就成立的组织基地赶往森堡主战场,途中偶遇焕-汀和岱普诺,便实行了围捕,而食泪人的队伍是在赶往另一隐蔽战场——地下魔狱的途中碰到了这路吸血鬼,这两方的对峙意外滋生出了一个小战场,却成功使焕-汀和岱普诺脱了身。不过食泪人的队伍并不没有全都投入战斗,他们分成了两拨,较大一波留在这里与吸血鬼抗衡,还有一拨则暗中跟踪着携带泪竹的焕-汀和岱普诺继续前行。 ---------- ---------- 从魔统指引他去“送饲料”的地方回来后,派俹地仍心有余悸,他以吸血鬼特有的超乎常人的速度穿行过丛林,从魔狱的南门入口回到自己的专属密室里。 他的面色有些难堪,他想要做什么事情,可脑子里像个空荡荡的房子,而房子里全是雾霭和阴霾。一下子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派俹地忽然想到了他原本不在意的主战场,他的头脑中不自觉出现双方斗争的场面,等那些东西启动的话,会为魔族助上一臂之力的... “然而我现在该做什么呢?”他想着...“驱逐泪竹灵魂的咒语已经被我破解,物件都筹齐了,我一直致力于的魔法探索现在为魔族派上了至高无上的用场,探索的过程毋庸置疑是快活的,可当一切获得了成功,成功的滋味原来是这个样子吗?它甚至比失败还要令人低沉,失败了我就可以继续探索,将那种快乐带着不懈的尽头持续下去,而现在,一切都顺利的、按着预想好的进展到了最后一个环节,在这之前的每一个环节我都扮演着最重要角色,可是为什么到了最后我什么也感受不到了呢?是缺失了什么东西难道...” 派俹地脑海中不断出现一些他以前从不会产生的问题和想法,这些想法不受理智控制地、混乱地充斥着他的内心,他大概不知道这些东西来源于一种叫做“情感”的东西,它们交织在一起,想要解开,却更加混乱,想要回避,却欲盖弥彰。他大概也不知道自己的独立在情感的缠绕下变成了孤独,没错,他感受到的正是孤独...他在思念他的亲人了,可是他的孤傲和决绝将这种情感挡在一道模糊的门外,因此他看不清自己的内心,也不想看到,他清楚那些东西会影响理智的发挥,而在这种需要理智排斥情感的地方,情感无疑是最无力与最多余的,稍不小心它们就会变成致命的威胁... 突然派俹地的沉思被外面混乱的脚步声打断,不应该有这种错乱声音,发生了什么? 他打开密室的门,迈出一只脚侧身向外张望,刚刚有一队地狱守卫紧急经过这里,现在正往北门出口的方向跑步前进着。那帮守卫这么着急忙慌地要去哪儿?乱了套了,派俹地诧异,更多的是气愤,“没有我的命令哪个敢擅自打破秩序!”正当他把另一只脚也迈出来准备喝令住那帮人时,他看到右手边又一支队伍匆忙行过...乱了套了全都... 第165章 陌生指令与驼衣卫兵 “前面的都给我停下!” 派俹地发出高亢的喝令,即将通过拐弯处的队伍尾巴被这声指令截断了,几个地狱守卫惊讶地停住脚步回头张望,中间几个连忙叫住了前面部分,这支编号为六的魔狱队伍才算被叫停脚步。他们纷纷退了回来,狼狈又尴尬地怔望着这新一任的地狱首领。 “谁给的胆子?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还有之前走过去的队列,全部给我叫回来...” 那从脖领下伸出的一条条延伸至耳根的闪电纹路现在与这一张张呆板愣神的脸皮显得如此不相称,其中两个因还没明确命令传达方向就鲁莽执行动作而头对头撞了个正着,然后摸着脑袋搞对了方向后匆忙去追赶之前离开的队伍。滑稽气氛的加重让派俹地的面容更加毒药浸透般的青狞。 他想不说话直接干掉这帮废物。 编号为六的这列队伍中间一个平常够得着跟首领级别人物说上话的守卫迈出极不自信的步子前踱了两步做出发言,“首领,我们是响应您的意思...自发前往主战场增援...” 派俹地斜睨着瞧看这个回话的人,仿佛一股强气流把他吹到他的面前,“你说清楚,谁的意思?” “您的?”回话的守卫颤颤巍巍张着嘴,当他恍然间意识到某种可怕的可能性后全部的底气瞬间丧失得干干净净,躯体丢了魂似的瘫软下来...那种可怕的可能性是后意识的,是之前被鲁莽和跟风冲淡了理智后反刍出来的震惊,那就是群体的大部分极有可能陷进了某一个或几个家伙的过失产物里...因为就目前而看,近在眼前怒形于色的地狱首领举止投足说明了...他们这帮人违犯命令、擅离职守... 在派俹地眼里重点在于这不是由局势动荡形成的紧迫性导致,而是由这帮废物自身的盲从和愚蠢造成,在魔族最严苛、最机密地方训练出来的魔族守卫竟犯如此低级错误,不容原谅... 守卫腿软得快支撑不住了,他又不敢倒向面前的预言者派俹地,便一个劲摇摇晃晃,他此刻多么希望脚下踩的是一朵地季花,花瓣绽开就能一口把他整个人吞掉,就不必继续忍受一分一刻来自这双比炼狱还瘆人的眼睛的灼热目光。 这时其他明白过来的地狱守卫纷纷向预言者屈膝请罪,没明白的人也赶紧跟着动作一致,哪一个都不敢成为风口浪尖上最突兀的那个。 有那么一刻,派俹地的心慌了,他的直觉在警告他地下魔狱进来了入侵者,并在他的眼皮底下制造这出混乱...随即代替不容戏虐的威严的是一种进入了战斗状态的吸血鬼的锐利锋芒,他倒是要见识见识谁在跟他使手段。 处事不惊的泰然自若浇灭了他想惩罚的短暂欲望,他暂且放下追究责任的事情,立即开始了最大程度的秩序整顿,这才发现已经有超过半数的精锐人马赶离了地下魔狱。 秩序恢复后,派俹地叫来两个精明守卫,分别跟他们进行对话,两下属陈述的内容大体一致,派俹地心中有了数,不过他清楚一个现有事实,那就是他们谁也不能还原事件的始初,因为最靠近荒唐源头的那帮守卫也是最先启程离开地下魔狱的,这会儿功夫都该在路上了,而后来这帮队伍都是经过二手甚至多手消息三人成虎地跟风行动,既然已经有人开了头,那么过多深思熟虑就会显得畏手畏脚,于是推断被默认成了指令,他们开始一股脑愚蠢地奔赴战场。 而事情的真实经过是这样的: 和往常一样地下魔狱里蹂躏囚徒有条不紊的旋律荡漾在每一间牢房,穿梭在每一批巡逻的守卫队列中,忽然在西南方位两条走廊的交汇处,一个连走带跑的驼衣卫兵拐着弯与打照面巡逻而来的一批队伍撞了个满怀,他起先是吃了一惊,然后立即低调压下头,不想横生是非,想绕过队伍继续走自己的路,可这批队列领头的魔力拥有者发觉到他身上某种不寻常的气息,一把拦住了他。 “干什么去?”领头人是个光头圆脸、个子不高但说话口气挺冲的家伙,语调里带着点装出来的不耐烦以掩盖他平日里对什么大事小情都想插一脚的习性。 被截住去路的卫兵面容扫过一丝不安,他整张起着白皮的脸皮露出讨好笑容,于此同时他可能忽略了这副令人生厌的皮囊是很难令人愉悦的。 “我找人。”他瓮声瓮气地回答说。 “找谁?”领头人狡黠的目光刻意死死盯住面前这个外来卫兵的眼睛,以表示他要是敢对自己扯一句谎话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卫兵犹豫了一下,看得出他不想说,但迫于这种刨根问底的询问他还是得说。 “第二行第三副储的领头是我兄弟,我这次来顺便看看他。” 圆脸领头想了想,第二行第三副储的领头好像叫捷西什么的,没什么交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是副储领,而自己是正储领,那就没什么可顾虑的,施点下马威无伤大雅,于是圆脸领头继续揪着这个人的来意不放,继续盘问:“什么叫这次来?你是哪的?” “我是铿盾关的,隶属十四行第五储。” “十四行...十四行不是该调去森堡主战场参战去的吗?怎么跑这来了!” “我是奉命给预言者派俹地传达紧急信函的,已经传达完了,唉,我得赶紧回去,着急,请容许我在离开前就去见上我兄弟一眼...” “不行。”圆脸领头再一次拦住了满脸起皮的外来卫兵,显然以一种以大欺小、以内排外的气势压着他说话,“第二行现在正准备押运囚徒到粲尼罗堡垒,怎么能让私事分心!不行,走走!” “不耽误的,我都了解,所以已经事先把要说的话写在了纸上,去了见一面,交给他,马上离开,两不耽搁。”说到这卫兵还特意拍了拍自己衣服口袋,“看,在这不是。”然后他又冲圆脸领头傻笑了一下。 圆脸领头扬眉想了想,“好吧,你去吧。” 于是满脸起皮的铿盾关卫兵表示过感谢后小跑着离开了。圆脸领头嘴角里露出戏弄的奸笑,现在他的掌心里多了样东西——那是原本装在卫兵口袋里的。 “蠢货。”圆脸领头一脸得意地打开信纸,没想到信里的内容令他又气又喜... 信上字迹十分潦草,像是急忙写下的,内容如下: “我亲爱的兄弟,此事需你放下手头一切果断采取行动。主战场方面吃力,急需支援,我此次来是向派俹地首领传达支援指令,首领已获息前往,后待支援队伍随机,羊皮纸指令将在半刻钟后到达,抓住立功机会,祝好!” 圆脸领头气愤地将信纸握成一团,扔给了身旁打下手的,“这个该死的!”他低声咒骂了一句。 这一行人所在队伍编号第八行,按照常规前七行魔力拥有者是主行留守看押职责的,第八至十五行才是最有支援能力的队伍,现在却要被一个动着徇私念头的外部卫兵打上了歪主意。打下手的机灵守卫看后也大为吃惊,便很快建议圆脸正储领他们才应该是第一个到的队伍。这位队列领头领会到了建议中的含意,于是派出两个人到派俹地首领距离南门不远的专属密室去确认首领是否已真的离开,当时适逢派俹地在收到他蝙蝠带来的魔统指令后赶去了魔祟秘密培养基地,于是当第八行的圆脸领头得到派俹地首领的确不在这一符合信上内容的回禀后,立即联合第九行队伍正储做出了即刻动身的决定。 第八、九行的突然行动势必会引起其他行队伍的注意,私心外也有必要把支援指令传递下去,只不过要稍等晚一点时间再传递,至少是要在他们自己的队伍已经领先动身了之后。 于是增援主战场的消息在偌大的魔狱内部传播开来,不断有队伍开始着手尽快安妥好手头上相对来说比立功次要的事务,陆陆续续离开魔狱,直到派俹地返回密室听见外面乱了套的不寻常动静,这个错误但已生效的指令才被揭破。 那个满脸起皮的驼衣卫兵根本不认识第二行第三副储的领头,也不是无心地丢失那封信纸,更不是来自主战场从魔狱西门进来传达指令的铿盾关卫士。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是因为没有魔族标志外人根本进不来,而这个人之所以能够在地下魔狱肆无忌惮行走是因为他原本就在这里面,只是中间经历了被派俹地陷害误入逆空间又侥幸挣扎回来的过程。 第166章 时间的流沙 天色越来越暗。 焕-汀和岱普诺忽然听见东南方向传来了马蹄声,于是连忙找到一处密实灌木作掩护,不久后果然有一批人马全副武装驰骋路过。岱普诺一眼便认出是魔族地下魔狱的队伍,编号第十和第十三行,可他知道原本的规定里第十至十三行队列是不轻易发动出到地上的,莫不是主战场魔族需派增援...那即表示昂族在对抗中已经占据了上风。 正当岱普诺思忖之时,又一小队魔狱人马从后面紧急追赶上来,喊住了这批夜行守卫。 两行队伍的正储下令暂时中止前进,不明缘由地被阻停心里头都挺不痛快,说话语气也都冲了起来。追上阻拦行进的几个魔力拥有者隶属第四行第一正储队伍,一共十人,两人停下与这批队伍交涉,其他八个人继续前行追赶走出更远的几个行的人马。 第十三行队伍正储领头人气急败坏地向来者吼问原由。 “派俹地首领命令即刻撤回。”传达指令的人也因不满端起严厉和倨傲的架子来。 “混账东西!你们是第几行的队伍,撒谎撒到老子头上了?派俹地明明已经赶赴森堡,哪来撤回的命令!再给我胡诌小心我扯断你们的喉咙!” 传达指令的守卫表情严肃,没多说话,重申了一遍派俹地首领命令即刻撤回地下的指令。 另一行的正储比较冷静,他看他们不像是敢信口雌黄造谣生事的家伙,可问题在于如果他们不是造谣的,那就是先前一波人造的谣,而他和这位脾气粗暴的第十三行正储可就逆转成了不明真相带队擅离职守的领头人,这罪责可不小啊,他在心里开始琢磨起来,随后他问两个传达指示的守卫:“什么意思?你们是说派俹地首领他人现在地下魔狱?” “没错。” “他在魔狱?呸!”十三行正储哼哧了一声,“胡诌!第七,八,九行,第十五行的队伍都赶在咱们前面,瞅时间这不都快到地方了,别跟他们废话,我们走!” 传达指令的守卫急了,“你们到底撤不撤?” “等一下...”十行正储思虑着如何权衡利弊。 “不撤!”十三行正储直接断然拒绝,急功近利的一肚肥肠让他怒火中烧起来。 ...... 于是两个行的总储又开始争执起来,不能抉择是去是回。躲在暗处的焕-汀和岱普诺倒是听明白了情况,地下魔狱出了乱子,现在是潜入进去的最好机会。他们不用想都能猜到肯定是墓埃使的手段,于是他们悄没声息地绕过这一批魔族人马紧急赶往魔狱,此时已经距离魔狱不远了。 ---------- ---------- “你疯了?” 幽灵戈觅浓杵着他的拐杖怔怔瞧看着梭朗,心里猜忌着这小伙子提出的无理请求是为了什么。 “我没疯,我正常得很,我是一个筑梦师,我比一个普通昂特对你更有交换价值。”梭朗回答。 “你爱上她了?” “只要心怀博大,一切美好事物都是我们所爱的。” “那你爱她吗?” “爱...我以我的方式爱。” “所以你愿意出让你的灵魂,保留她的灵魂?” “我愿意。”梭朗心里只希望戈觅浓别再犹豫不决。 “你愿意成为一个幽灵?” “我愿意。” “你愿意自此以后再也享受不到美食?” “愿意...” “畅饮不了甘露?” “愿意...” “尝试不着任何新旧事物?” “愿意...” “稀奇古怪、珍藏宝藏对你一无所用?” “愿意...” “摸不到、触不到你喜欢的人?” “......”梭朗张开的嘴僵停发干,他犹豫了,他垂下眼眸,合上嘴,又再度抬起双眼,明亮清澈的眼眸中透着坚毅和决绝的光,“愿意。” “从此与你为伍的将是若干个与寂寞为伍的同类,你可以穿透任何物体,但就是穿不透孤寂, 你感受不到严寒,可你也再感受不到温热,你真的愿意?” “我愿意,跟我签订幽灵契约吧,我是秉承自己意愿出让我的灵魂,请您成全我。” “可是一个幽灵不能同时跟两个人签订幽灵契约...” “您把和她的取消掉...” “可万一我把跟她的取消掉你又反悔了呢?你又不愿意了呢?” “不,我不会实行那种欺骗,我跟您保证!” “噢,这对我可是存在风险的,这是赌博,而你变成了我赌博输赢的主宰,这对我太不利了...” “我不是什么主宰,命运才是主宰,它主宰着我们一步步走到现在,是它推着我这么做,但凡是出自我个人意愿可以左右的事情我就不会让任何人不幸,请你相信我,我,梭朗,说到做到!” 戈觅浓有几分把握眼前这个满身伤痕的小伙子不是耍手段的狡诈角色,他的神情中布满真诚,话语中流露哀伤,可哪怕还存在零点零一分的不把握他也不能同意他。找到一个自愿出让灵魂的躯壳等同大海捞针,他可不想因为万分之一的失误再去海里再打捞一遍。 “我不相信你。”戈觅浓加重语气只是想让他自己不被梭朗的真诚再度说服。 “我怎么能让你相信我不是在欺骗?” “年轻人,你说得我有点困了...哦...虽然我已经好几年不知道困是什么滋味,可这是我灵魂还在肉体那时候的口头禅,原谅我用这种没有实际意义的语句形容我现在对我们的谈话有些厌倦了,你说得我有点困了...” 言外之意幽灵戈觅浓不敢也不答应冒这个险。 梭朗抿紧嘴唇,时间变成了一个存在感十分强烈的沙漏在他心里不断流着沙... 第167章 不明朗的赴死计划 “我们从这里进。” 岱普诺指示着荆棘丛中一座截面直径不大的圆柱形塔楼,他告诉焕-汀这是地下魔狱的西门,是普通地狱守卫出入的地方,他们之间会凭胳膊上魔族的特有标识相互确认,就是那五只长有发黑长指甲的半截手指...魔狱的南门是魔族要人专属密道,入口是咒语封合的,也需要咒语打开;之前焕-汀参加群魔会跟着戈觅浓走的那个入口是地狱裂口,只有下等的幽灵和押进的昂特囚徒才从那里走,而且押解的非魔力拥有者多半是喂了五彩斑斓的地季花和花间白蟒。 “我们要怎么混进去?”焕-汀问,虽然魔族内部出了乱子,但又不是丧失了防御系统,混进去恐怕不容易,“墓埃为什么不出来跟你集合?” “因为他被困在里面了。”岱普诺望着塔楼顶层的那扇窗,“看到了么...” 初看瞧不出端倪,再细看上一遍就会发现两扇窗被人为地弄出了一种对称性,面对他们左边那扇往里开到四十五度,右边那扇则往外开到了四十五度...这是墓埃跟岱普诺的暗号之一。 “他找到石碑了。”岱普诺说。 “但他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他的本事呢...”焕-汀随口说了一句揶揄墓埃的话,但马上她的表情里又滑过一丝不安。 岱普诺没有特意表露出带有任何含意的目光,他继续瞧望着塔楼上墓埃约定可以作出的其它暗号,认真分析着...“他或者是被什么事困在下面,或者根本想留在下面做什么动作...也许苏醒泪竹的古咒需要在地下魔狱进行,想想看,毕竟派俹地的研究基地搬到了这儿,无论是不是有利于泪竹的咒语施展设施里面都是具备的...” “所以这个险值得我们去冒,你是想得出这么个结论吗?” “你惧怕进入地下魔狱吗?” “说不怕是说谎,但是这种怕并没强烈到不敢进的程度,可魔族巢穴不是说进就进、说出就出的地方,在进去之前总得设计好出来的计划吧?到目前为止我都是在你和墓埃计划的外围绕圈子,我觉得我应该有知情权。” “关系到你的生死你当然有知情权,这个要求不过分,不过告诉你实话,我和墓埃只作了进去的计划。”他目光说不上是严凛还是淡漠,有种她现刻觉得奇怪的东西让她迷惑。 这是最后一战吗...这就是最后一刻吗...她拨不清眼前迷雾,她觉得太突然了,可是岱普诺为什么要跟她说这样一些话...他是不是还从墓埃的其它信号里读到了另一些他没有告诉她的信息...他的眼神现在变得好可怕... “一会儿你别说话,跟着我,我来操纵。”岱普诺起身,毅然走向塔楼。 进了塔楼,他们每上一层就是给旋梯一个向下的力,于是不断向上走着当他们似乎登上塔楼的顶层时他们已经到达地下入口了。 入口处把守有三个黑衣守卫,还没等黑守卫开口盘问岱普诺就用微弱但强硬的语气喝令道:“别啰嗦,带我见你们首领。”焕-汀注意到那三个守卫在看见岱普诺右臂隔着衣服闪耀出的魔族标识后二话没说立即上前给他们带路。 “那是...”她心里颤了一下,“...那是最正统的魔族标识...魔族的高级首领才会有的标识...” 魔狱内的恐怖氛围被混乱秩序掩埋了,一下子走掉六个行的魔族守卫,近乎一半的力量,所有事务都要重新派遣和安顿,就见身着黑色硬质紧身衣的魔力拥有者一批又一批来回穿梭,这两位外来者很快完好地融合进了这片混乱之中。 “这比我预想的要顺利。”岱普诺说,心里感叹墓埃的前期工作做得很到位。 此时的焕-汀很是沉默。 “刚刚那是什么...”她低声问他。 岱普诺没有对她的疑问作答,只顾理着他在意的线路继续说道:“派俹地的专属密室在靠近南门方向,那里是最难靠近也是最值得冒险的地方。” 焕-汀在说话前犹豫了一下,她的脚步一直放得很慢,“我们究竟是去找墓埃还是去找派俹地?” “都要找...” “你似乎很熟悉魔狱的内部构造?” “他现在应该无心待在专属密实里埋头研究...”岱普诺仍旧忽略她的问话继续阐述着他自己的分析思路,步伐越来越快,焕-汀时快时慢,踌躇不决,她应该继续跟着这个人吗,她开始不信任他了,因为她也感受到了他对她的不信任,她不禁握紧了腰间的泪竹。 果不其然岱普诺没费什么工夫就带她找到了派俹地的密室,他熟悉这里的一切,就跟她一样... 正当岱普诺感应着密室之门上被设置的是什么种类的咒语时,门自己开了道缝... 他们两个都愣住了,彼此对视了一眼... 岱普诺把门缝推大些自己先走了进去...焕-汀左顾右盼,犹犹豫豫,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她必须做个决断...她后退着脚步,忽然无形中一个推力从她身后推了她一把,门又默不作声自己关上了。 如此怪异情形让焕-汀汗毛倒立,她不敢出声,只用眼神向岱普诺传达着她的怀疑和提防。 岱普诺不清楚门为什么会自动为他们打开,但他此刻整个状态里没有顾虑和畏惧,只有要发现,要进行,要结束的欲望,一切不测均可水来土掩。 第168章 撞面 这间储藏颇丰的密室看起来不大,是因为所有空间都尽可能的被利用和填充上了。 整个房间的布局杂而有序,东南西三面墙嵌着连体书架,摆满了形形色色的魔法书籍,唯独北面石墙上中央掏出了一个方形壁橱,有条理陈列着若干瓶瓶罐罐,下侧为壁炉构造,有一个烧火炉子,火已经熄了,留下一些木屑燃烧过的残片和灰烬。靠近这面墙摆放的就是吸血鬼派俹地的工作台,一张长方形木桌配一把桃木座椅,简陋而不简单,机关重重。桌台面铺了一摞整齐的散页纸,但还是可以看到它们刚被什么人翻动过的痕迹... 岱普诺四下瞧看了看,觉得现下并不是这间密室的全貌。他把挡住他视线的焕-汀拉开,朝对着壁炉的那面墙施加魔力,只见书架合拢,陷进了墙里,整堵墙开始自左向右滑动,紧接着现出了一个室中室。 从这开始地面有了坡度,他们似乎在走轻缓的上坡路。 岱普诺使用手杖发出淡紫色微光为他们照路,他们正走着的是一条过路密室,是通向另一间隐秘密室的中间道,并且很长,路两边整齐堆摞着木箱,岱普诺知道里面装的什么,故而没有想去打开的想法。终于他们到达了路向终端,果真这里连着一间密室,神秘莫测的是同样引君入瓮般没有封锁的铁门为他们的通行打开了便利。 这是一间地面坡度更陡的密室。 “派俹地给自己的选地是一直朝南通向地上的。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密室放在这样一个位置?”焕-汀心里思忖着。 “石碑应该就在这间密室里。”岱普诺说。 这间最贴近地上的密室里布局很乱,好几张瘸腿桌子东倒西歪地摆放着,两块体积比人大的石头伫立在房间中央,上面刻的尽是密密麻麻看不懂的字符;墙壁表面多的是划痕,各式各样,坑坑洼洼、千疮百孔。 巨石旁边有一个开着口的大肚子玻璃缸,久积的污垢让玻璃的透明度不那么好了,不过还是能隐约辨识出里面的东西,全都是打碎了的水晶球。 忽然“吱吱”的几声,一只身上扎进两块玻璃碴的老鼠从玻璃缸口探出头来,在缸沿上徘徊了一会儿就栽倒下地面,狼狈逃窜。 “过来看。”岱普诺的视线被东南角落处一个及腰深的水池吸引过去,池子里面是夹杂亮片的青色黏液。“这里面浸泡着...” 他低下头察看,池子里确有东西,但是看不清楚是什么。 “我试试。”焕-汀竟没多顾忌直接把左手伸了进去,除了冰凉的触感暂时没有其它不适感觉,于是她把右手也伸了进去一起摸索。 “是块石头!”焕-汀惊喜地看着岱普诺。 “把它拿出来。” 她抱住那池底重物慢慢将它抬出了水面,石头表面很不平整,好像被削掉过了几个部分。 “这会是沙漠古堡的那个石碑吗?”焕-汀有点不敢相信地望着岱普诺,想从他眼中得到证实。 “正是呢。”密室里回荡起了第三个声音,随后一个身影出现在室中室的门口前。 派俹地... 焕-汀惊得失手滑落了石碑,“咣”的一声石碑重重砸在池子底部。 “我十分好奇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派俹地游刃有余地说着话,迈着步子,靠近他们,当他走到可以把入侵者的脸庞看得清清楚楚的时候他不禁大吃一惊...焕-汀!这个女孩...他明明亲手将她和墓埃推进了逆空间,怎么会出现在这... “这不可能...”派俹地一贯自信倨傲的面容此刻变得异常难堪,据他所知没有人能够挣脱逆空间...前人经验教训不胜枚举,查证加上他自己做出的多重研究,他在十几年前就已经下定结论,逆空间和混沌空间是死胡同,是死亡的同素异形体,是不可能挽回的...可如今却有了活生生的例子摆在他眼前,推翻了他的定论,这不是最令他生愤的,最令他生愤的是苦心研究多年逆空间与混沌空间,最后搞明白了逆空间逃脱术的第一个人竟是栽他手的受害者,竟是一个昂特! “墓埃呢?他是留在了里面还是你们一起出来了?” 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握着剑柄的手向上移出几寸光景。 “这个你不该问她。”岱普诺说,同时示意焕-汀在他和他周旋之际趁机拿到石碑。 派俹地心有不平地瞪视着眼前这个食泪人,“先结束一个碍事的让我消消气。”他速度之快到肉眼无法捕捉,影子般晃到岱普诺面前即刻开展起了进攻。 派俹地以为岱普诺只是个普通食泪人,先解决掉他们吸血鬼一贯看不痛快的食泪人,剩下这个女孩他要好好盘问关于逆空间逃脱的细节和墓埃的下落。可不妙的是当岱普诺发出第一招还击时,派俹地开始意识到面前这个食泪人竟然是个高级魔法拥有者。 对峙中派俹地盘问岱普诺的身份,眼前这个厉害对手引起了他的兴趣。 “暂时还不想告诉你。”岱普诺心里清楚得很他们早在三十年前就不为陌生人。 派俹地怎么也不会猜到现刻跟他较量的人会是数十年前和他共事一主的信息员——安-普东奥,魔统提拔重用的五位神秘人之一,现在所有人眼里除了始终未曾露过面的那个之外,就只剩下他和墓埃了;岱普诺也不知道的是,这些年过去,派俹地的魔力要比他意识形态里强大得多,预言者的每一天都在进步,他所掌握的咒语要远远超出岱普诺,岱普诺已不再是他的对手... 进攻转为防守,防守转为被动逼退,岱普诺被派俹地搏进了死角... “那么现在看来你是谁也就不重要了,让死神去维护你的神秘吧。” 派俹地右手握剑行将一把刺进得不到间歇重振反攻的岱普诺...焕-汀将重拾起的石碑再次扔下,可拔出泪竹的手被预言者一掌击出的魔力重度灼伤,剑掉落在地。 “重要的是你总应该注意自己的背后。” 焕-汀惊恐地瞪大眼睛,她看见在预言者派俹地身后不到两米远处,墓埃从空气中迈了出来,几乎就在派俹地闻声转身的同一时刻墓埃的剑划过一道弧线,派俹地的腰际鲜血喷涌而出,他中了致命一击。 岱普诺抬眼望向墓埃,也倍感意外,不过他很快想通了墓埃能以这种方式现身的缘由,巅亡人在活死人谷的地屋演示给大家看的回现魔法液,墓埃最终还是要到了,那副作用是让人身体隐形的魔法药水在这里派上了用场...原来墓埃一直都在,之前密室的外门也是在墓埃手里变得有生命,临阵倒戈为他们而开。 焕-汀惊愕地望着墓埃,和紧接着在墓埃身后现形出来的另一个焕-汀。 第169章 月亮帮凶 对于派俹地这无异是个嘲讽性质的打击,原本想毁灭掉一个焕-汀,结果现在冒出两个来。 派俹地侧方向转换了两步,躲离开墓埃和岱普诺之间的位置以免腹背受袭,可他已经受了重创,他需要在作防御的同时集力以深层魔法止住正大量流失的血液。 食泪人岱普诺终于有了缓息时机,他眼角下裂缝里的透明液体像流汗一样成股留下,他的躯体情形也处在魔力外泄的不良状态,望见从墓埃身后空气中走出来的焕-汀仅以一种久别重逢的打量目光驻留了片刻,他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还在派俹地身上。 早就以隐形之身旁观了有一会儿的墓埃瞥了一眼站他对面几米远处的焕-汀,同时身体警惕地和身后的那个焕-汀保持着安全距离。 派俹地燃烧着愤恨的余光盯住墓埃和他之间的空余,不管两个焕-汀里哪个是假的,这个墓埃是真的,他就得绝对的对他拉紧弦。 “真没想到你们会逃出来,里面的滋味不好过吧?”吸血鬼派俹地依然以一种获胜姿态逞强地朝墓埃讽刺道。 “还可以,等轮到你去体验的时候可以跟我来请教经验,看我有没有那个心情告诉你。”墓埃笑着说,不再给他喘息的机会,一个箭步攻向前去。 岱普诺配合墓埃的攻势助力合击派俹地,他们将他逼得步步后退... 派俹地站在了地下魔狱的最上端也是南面最末端,墓埃为在脚下斜坡上更平稳站立一只脚迈前半步,微弓,岱普诺在稍后位置,他们两人所能触及的圆弧范围将派俹地死死地围困。 派俹地丢下了武器,面颊苍白到快模糊了五官,猜不透是绝望还是悔恨鞭笞出的一种嘲笑,也猜不透这嘲笑是笑他自己还是笑他的敌人...[派俹地选段]“看样子我派俹地是要真的死在你墓埃手里了...” 墓埃和岱普诺对视了一眼,可就在这一冷不防的瞬间派俹地侧转过身用右手掌发射出一股凶猛的魔法气流居然将密室最贴近地上的那面墙给打碎了,刹那间鳞片般明耀的月光铺洒进来,照在派俹地身上,他消失了... 又是月光、魔力和眼泪的效果...这便是他选择这个位置做他的密室的原因了——后路。 透过把夜空画布般铺展在上方的大地窟窿,他们看见一只干瘦的蝙蝠闪现而过。 岱普诺不甘心地叹了口气,“他回吸血鬼的未知领域去了。” “后会有期。”墓埃将剑插回鞘中,机敏地转过身来,“你们两个有谁出来解释一下的?”他看着两个焕-汀。 ...... “你怎么不等到我们都被打死的时候再现身呢?”站在墓埃对面的焕-汀挖苦说道,弯腰拾起了泪竹。 “还不是那该死的魔法液,药效过了。”墓埃还是老样子,他看岱普诺往水池边走,知道他是要去拿那块石碑,“别白费功夫了,被派俹地抹掉了。” 岱普诺没采纳墓埃说的话,继续朝被焕-汀砸在地面的石碑走过去,路过焕-汀身旁时沉稳又含蓄地问了她一句“你是谁?”他似早已察觉到了她身上的蛛丝马迹。 “对不起,我是假的。”手拿泪竹的焕-汀摇身一变,维斯肯郡曼妙的身姿呈现出来。 墓埃发出很短的一声意味深长的“喔”,该说的话也全部止于这声“喔”之后。他收起进一步盘问的架势和警惕,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减到最小化,迈步转移向力不从心察看古堡石碑的岱普诺。 第170章 期决 维斯肯郡默默接受了这种冷落,比起她被灼伤的右手还在隐隐作痛,她心里承受方面都是过得去的。墓埃嘛....她想。 她左手拿着泪竹向呆望着她、并不认识她的焕-汀走去,在她将泪竹递出到半空之中的时候,寒霜顺延着剑柄湍流之速包被她手臂窜上她全身,顷刻间维斯肯郡变成一尊冰雕... 然后是墓埃... 然后是岱普诺... ...事发快到触不及防。 ---------- ---------- “你再考虑一下吧...”幽灵戈觅浓洋装昏昏欲睡耷拉着眼皮,落得一副事不关己便事不打紧的懈怠模样。 “我不用再考虑,我的决心是下定了的,是您还在考虑,您在担心,但只要您提出任何要求,任何,只要能证明我真诚要跟您签订这份灵魂转让契约,能让您相信,任何要求我都会按照您的指示去做!恳请您讲出来吧!”梭朗心里的流沙愈流愈快,这高度紧张和担忧的时期一旦过去他就会立马因为精力消耗殆尽而晕厥过去。 “年轻人,你很有自己的特点,真的是呀,没见过这样求着出卖自己灵魂的人,你单单就是为了救赎那姑娘?如此高尚而已?” 梭朗从没想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思考始于他要这么做,延续于他该怎么做,至于原因,没在他考虑的范畴内,思索原因并不能帮助他迈前出一步,他只是坚定不移地相信他必须这么做。 “我们不必去谈论那些复杂情由,对于您,您只在您的角度来看,您并不缺失什么...” “不,这里头有很大的风险,这个风险是由你的意愿来决定、而由我来承担的...” 说来说去重点还是绕回了风险上面,梭朗的心开始下沉,但还没完全坠落谷底...他极不情愿地在脑中搬出了他所想到的最下策...难道真的要去拜托她吗?那个恶毒的女巫...让她来揭开伤口处微微愈合的结痂来向这个愚钝的幽灵证明这颗心是值得信任的...他感到现今已经陷入到悬崖的最底层,他想用生命唤醒微风将那遮挡月光的阴云吹散,可还得放下最后的尊严去央求脚下的沙砾幻化成可怖的沼泽一口一口将他活吞。 梭朗移步走向马车旁一直在偷听着他们谈话的巫女坎西玛... ---------- ---------- 绿色的泪竹从被厚冰封冻住的维斯肯郡的手中划落,焕-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派俹地密室里,除了她,剩下三个人全都冰封了... 她该想到是谁具有如此强大的魔力...她该想到是谁来了... 她俯身快速捡拾泪竹,手背产生出一刹那灼伤感的同时一只干枯皮层下清晰可辨的血管里起伏流动着的脉流向外发出酸蚀性蒸气的手从空气里现出了形貌,这只手臂代劳了出于伤痛自然反应缩回去的焕-汀的手,拾起了泪竹... 随着手臂的显现,臂膀...胸腔...腰身...整副形体相继完整挣脱出空气透明的掩盖,一席黑褐色长袍包裹周身,袍子里有风在鼓动,连着黑褐长袍上方,水般透视度的头颅掩护在连体兜帽之下,皮肤在底层液体的脉动下蛇态起伏,蒸发出的酸气向空中弥漫铺散开来... ---------- ---------- “他就真的跟你去了灯芯草之林,那个树洞前,任由你摆布了?”戈觅浓扬起一半的浓眉问坎西玛,另一半眉毛似怜悯般低垂着,眉下眼睛不时打量和审度着坐在他前方石榻上的梭朗。 “他当时说过他为了她可以牺牲一切。”坎西玛愿意为使自己口中的叙述达到起伏跌宕的生动效果而不吝惜添油加醋,上嘴唇有劲儿的上翻着。 幽灵戈觅浓努了努嘴,双眉挤成一个八字形,“那时你为了她坎西玛的美女学徒愿意忍受刻肤苦痛作出毁容的牺牲,现在,你又要为另一个女孩儿牺牲你的灵魂,是这样吗?” 让坎西玛道出这些过往经历,对梭朗来说就是浸着嘲讽的毒刺就着他还没有结实痂的伤狠狠并深深扎在心头,他一下子成为了一个愿意为任何人付出和牺牲的傻瓜,曾经是为盖蒂儿牺牲他外在的形象,现在又要为另一个在他们眼里不知名的女孩去牺牲自己的灵魂,他的牺牲在她的口述和他的聆听中变成如此廉价,失去了最原本的面貌和最初始的价值,沦落得一文不值... “这样你该相信我了吧?”梭朗心力交瘁,他的全部精力被汲取了精光,所思所想仅剩下要求自己坚持住到最后一刻,坚持住到幽灵戈觅浓点头同意,坚持住到他顺利与他签订幽灵契约,坚持住到焕-汀度过这次难关,他便以一个幽灵的存在失去在一切人眼里的存在感,失去他已不在意的全部! ---------- ---------- ...那只捡起泪竹的手慢慢向焕-汀伸来,“给你,你是要它吗?”魔统对焕-汀说,那声音仿佛来自地底最深层... 他把泪竹旋转到剑柄冲着女孩,剑刃冲着自己,交还给她... “给你...拿着...” 焕-汀怔怔地看着靠近眼前的魔族最高层,他此刻就站立在她对面,亲手将泪竹交还给她... 她一把握住剑柄朝魔涯左胸膛刺去... 黑袍向里凹陷,凹陷的不是一把薄剑刺穿的缝隙,凹陷的是一颗心脏的空位...魔统笑了,喉咙里像有沙砾在溪流中滚磨般的声音荡响在整间密室...“十八年前它就带走了我的心脏,如今你还想再来一次?昂!” 剑锋逆转,下一瞬,泪竹刺穿焕-汀身躯...笑声荡漾... ...... 梭朗拿起石榻上的玫瑰,刺破了手指,一滴血滴落在幽灵契约的魔法生效区内,他看着这滴血慢慢浸透契约纸布... 在昂特方的签名处,那滴血没能融合浅紫色魔力,渐渐黯淡下来...梭朗抬起头,焕-汀坐在他眼前... 戈觅浓的幽灵契约生效了,昂特生效方:焕-汀。 第171章 胜利的假象 万里晴空,难得的好天气。 “发表个评论,兄弟!太酷了!”小斐蒙拍打着大斐蒙肩膀欢呼雀跃着,大斐蒙被吵得嫌烦了,站起身离开了人群。 “别理他,他一向都这样,不喜欢喧闹、嫌人声烦躁,但他喜欢听大自然说话,没事总自个儿一个人听风吼,尤其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晚是他最享受安静的时候...你接着说,接着说你们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从巅亡人、魔罗和塔央随同翼斯翼兹组织一路的那天起,小斐蒙就一直粘在巅亡人身边要求听他讲他们这些天来的经历,他那喜欢跟新鲜事物打交道的劲头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他的话特别多,是个与典型食泪人反过来的特体,要不是他脖子上有一块特属于食泪人的标记,没人会把他往食泪人方面想。他双眼上的眉毛很浅,眼球总是炯炯有神地向各个方向打探,鼻梁挺拔但不像他那个兄弟那样鼻子大得出奇,他的脸盘是方形的,不过这张面孔整体看上去是还很协调。 困兽之林犰狳蜥像个离开家在外玩够了就回来找亲人的孩子,再度找上了他们,于是塔央在入队伍的第二天就驾驶犰狳蜥飞离单独行动了,走前没有跟巅亡人透漏任何细节。 魔罗的伤势有所好转,但在马背上的颠簸倒是让他吃了不少苦头。他与一个叫委每埃的中年男巫师同乘一匹马,那人话不多,但会每隔一段时间就问他一句要不要停下来休息,魔罗为了不耽搁大家的进程便都摇头示意他坚持得住。 一路上气氛很融洽也很活跃,谈话间不知不觉太阳下了山头,队伍分成几波驻扎在树林中生起了篝火。 停进休息的间隙小斐蒙一会儿也不放过,心里捡起中午故事进展到了的情节,赶紧粘着巅亡人继续给他讲述后续。 “后来呢,后来呢?你说我们可爱的姑娘击退那条巨蟒后,你们在困兽之林里还遇到了其它别的怪物吧?”小斐蒙口中的“可爱的姑娘”说的是焕-汀,至于“击退巨蟒”这一事迹完全是巅亡人没动脑信口胡说的,顺着他们之前的经历,有的没的,胡乱拼凑在一起,在困兽之林他们是遇到过巨蟒,既然小斐蒙问他们一行人一路来的经历,他脑袋里恰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而大家又十分关注泪竹和被泪竹选中那个女孩...那好吧,故事就可以是那个女孩用泪竹击退了巨蟒,比起回忆具体真实的细节,拼凑更让他省一部分力气,于是这一阶段的故事便是如此扭曲出炉的: ...巅亡人讲着他们从活死人谷的密道出来便遇到了巨蟒,事实上是追捕他们的魔罗和他的部下激怒了那头怪物,于是巨蟒朝魔族的人发起攻击...小斐蒙听别人讲故事时总是会迫不及待的问“然后呢?然后怎么样?”或者干脆自己说出一个心里猜到的进展然后问讲述者是不是那样,所以当巅亡人讲到巨蟒追击魔罗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打岔问他:“他获救了吗?他的伤原来就是这么来的,是谁做出最关键的反击,难道是那个女孩,告诉我,是那个女孩吗?”巅亡人想都没想就点点头,“嗯,就是那个女孩。”他其实甚至都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女孩...“她怎么做到的?用那把剑?”...“是的,是这样...”巅亡人觉得他已经替自己做出了回答,就不要费劲去否定了,于是不着边际地变成了小斐蒙成为故事的叙述者,巅亡人只需在一旁捡捡记忆的碎片交给小斐蒙负责将它们拼凑完整,至于拼接对错与否反正也碍不着谁... “然后呢?你们还被什么困住了脚步?” “然后我们就出林子了。”巅亡人一寻思还要再跟他们这帮人描述其它怪兽的模样就懒得再转脑筋,形容那些个跟自己毫无瓜葛的生物来在这浪费吐沫星子,干脆出了林子算了。 小斐蒙有点败兴致地皱了皱眉,这时一个中年食泪人抱着个罐子走到他们这一堆找了个空位坐下。 “是酒吗?”巅亡人瞟了一眼新加入人手中的瓷罐。 “不,是我们的水。”小斐蒙这样比喻食泪人用以维生的泪液,“我想你喝不惯它。” “那你们出了困兽之林然后呢?”小斐蒙继续穷追不舍,听上了瘾。 巅亡人只好憋憋嘴,继续跟这圈人讲述他们与翼斯翼兹组织相遇前的经过,期间小斐蒙有几次几乎是要激动得跳起来,他那丰富的表情超越了一张食泪人面具所能做出的极限,尤其在讲到他们遇到了追踪者威多铎带领的活死人骑士... “谁?” “追踪者威多铎...” “和他的活死人骑士!”小斐蒙惊诧得嗖地站起身,仿佛听到了一句夸大其词的谎话,可立马又用感到万分不可思议的目光掩替这种不礼貌的质疑,他凝视着巅亡人,“你们幸存了下来?” “没全都,死了一个,半死不活一个。” “死了谁?” “一个吸血鬼猎人,你们大概不认识。” “倒不一定,说说看,现在吸血鬼猎人的枝系并不多。”圈子里一个成员插嘴说道。 “舒?认识么?” 那人摇摇头,小斐蒙敲了他脑袋一下,“怎么不认识?猎人舒啊,新加入的那一批新人里的,家族世代都是吸血鬼猎人,血统很纯正的那个...” “噢...就是那个在他家族里最没出息的一个,是他啊,他死啦?” “嗯呐,被一个活死人骑士活活抡死的。” “他会死不奇怪啊...就死了他一个?” “这是什么话,应该死几个?”巅亡人不快地反问。 “你们一共六个人,遇到活死人骑士,就死了一个,伤了一个?”插嘴表示匪夷所思的人越来越多,议论达到了高潮。 “哼...”巅亡人站起身压住嗡嗡呀呀的一片,顺手拿过来新加入那个中年食泪人手里的瓷罐,不屑一顾地扫视了一圈,“我们不仅只死一伤一,我们还是战胜者!活死人骑士已经被我们消灭了!活死人骑士算什么东西,都消灭精光了!”说完他仰头喝掉瓷罐里剩下的液体...不是酒至少是水也好,什么甜甜咸咸的味道,巅亡人摔了罐子露出一张苦瓜脸。 第172章 冬雪情缘 在所有人脑中的一个定性思维——能够毁灭活死人骑士的一定是比活死人骑士更恐怖的东西...然而,毁灭他们的是仅仅是这六个人。 巅亡人的讲述里直接省略掉了岱普诺和塔央冒巨大风险闯进幽贡森林捕捉野游魂这个至关重要和至关困难的部分,领受了毁灭活死人骑士所带来的荣耀。 几个队伍圈子短时间内汇拢成一个圆葱集合,葱心处站着巅亡人和小斐蒙,这个闹得沸沸扬扬、令人瞠目结舌的消息振奋了整个翼斯翼兹队伍。翼斯翼兹首领侃莱达独自一人到不远的庄子里与昼联盟队的传话员会面,因此成了翼斯翼兹里头最后一个得到这个振奋人心消息的人。 小斐蒙趁热打铁自动成为巅亡人的代述人,把活死人骑士已全线崩塌的消息以及他视角里的全部经过器宇轩昂又向大家复述了一遍,说话的语气显得比当事人还要自豪。 “...猎人舒做出了英勇的抵抗,但是你们大家都知道活死人骑士是什么样的恶魔,他最终还是没能逃脱噩运的魔爪,他死了,但他的死激起了焕-汀的愤怒,那个被泪竹选中的女孩,她是当之无愧的,愤怒点燃了蕴藏在这个瘦弱女孩心中的潜在能量,于是她用泪竹发动了誓死拼杀,她结束了活死人骑士的恐怖时代!她甚至亲手杀死了追踪者威多铎...”小斐蒙斗志昂扬地宣说着,恨不能让空荡的长空也回响起他嘹亮的发言,并由自然界的各路信使将这个消息传遍四方。 大家听得津津有味,巅亡人趁机扒开圆葱皮钻身出来,走到醒了有一会儿的魔罗旁边,他正独自一人坐在一块月亮地下沉思。 “你怎么不去听听?他讲得多好。”巅亡人挨着魔罗坐了下来。 “听什么?”魔罗揪着地上的杂草,连根拔出来再连根埋回去。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他在胡诌些什么,好像是在讲猎人舒,说他以前有过的什么英勇事迹,后来他死了,哦,他死...胡扯!他后来不是跟我们在一起吗,真是胡扯!”巅亡人掸了掸魔罗拔草时弹落在他包袱上的土粒。 魔罗眼角悲哀地抽动了一下,“我是个蠢人。” “别这么说。”巅亡人扬扬眉看着魔罗,“要是感到难受的话呢你就少说话,留点力气,要死的人都愿意说些自己蠢呀、笨呀的瞎话,你尽量克服一下。” “那副面孔和那种性格如果是另一个完整的人该多好啊...” “你也开始胡扯了是吧。”巅亡人听不懂地皱起眉头。 ---------- ---------- 她一只像被没烹饪熟的鸡爪子的手勾着悬在胸前,另一只手则不断摆弄着耳垂处的木夹子,“正经来讲,魔涯失算了?他以为,或者正经来说,是派俹地错误引导误让他以为泪竹里的灵魂是焕-汀的?焕-汀是个双灵魂者?但焕-汀的第二灵魂不在泪竹中...” “焕-汀是双灵魂者,但她体内的第二灵魂不是她自己的,是后植入的,是泪竹的,白菱格大巫。”维斯肯郡对着白菱格耐心解释道,一边瞅瞅拿着南瓜馅饼转了不下一百个圈的黑菱格。 “什么什么,你说的慢点,我还是不太明白,汀是双灵魂者,但是她体内的第二灵魂是怎么的?”白菱格眯缝着眼睛向前探着身子,竖起耳朵。 维斯肯郡也向前倾了倾,抱着双臂搁在桌面上,“焕-汀那女孩是可以容纳两个灵魂的人,但并不是很典型的两灵魂者,因为她体内的第二灵魂是竹林看林人香水伊植入进去的,而且是间接植入的,灵魂的原载体是她的父亲...” “你是说灵魂经由她父亲传给了她,她与生俱来便携带上了第二灵魂?正经来讲是这么个意思吗?” “是这样的。”维斯肯郡点点头。 “慢着慢着,我缕缕,黑菱格,帮我来缕缕,是这样的吗...焕-汀那孩子是两灵魂的承载体,泪竹的灵魂寄存在她的体内,所以她从小就能听到一个酣睡声,那就是泪竹昏睡的灵魂,对的吗?” 维斯肯郡点头。 “泪竹的灵魂在焕-汀体内,那泪竹里的灵魂又是谁的?”黑菱格紧锁眉头,停下了转动南瓜饼的手部动作。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泪竹中的灵魂是谁的,除了已经死了的看林人香水伊和熔炼卫士,现在谁也不知道。” “魔涯的失算不仅在于泪竹中灵魂的主人是谁,他更没有算到汀和幽灵戈觅浓签订了幽灵契约...在他用剑刺杀焕-汀的时候幽灵契约生效了,汀体内的灵魂被释放出来,两个灵魂都被释放出来...” “不光是释放出来,泪竹的灵魂被唤醒了。”维斯肯郡眼中闪烁出光芒。 “竟是以这种方式...魔涯怎么也不会想到焕-汀签订了幽灵契约,没想到她体内的第二灵魂是泪竹的灵魂,更不会想到契约生效将两个灵魂从焕-汀躯体内打出来竟意外唤醒了沉睡十六年的泪竹的灵魂!白费岱普诺的力气还去蒙及坡大漠找什么古堡遗址,什么石碑...这不阴差阳错地灵魂就被唤醒了吗!”白菱格有些激动地说着。 “是蒙及莫大漠,白菱格大巫。”维斯肯郡纠正她说。 “噢,噢,管它磨什么墨,灵魂被唤醒了...可是,灵魂被唤醒又有什么用呢?” 黑菱格快意地咬了口馅饼,腮帮鼓起一旁边咀嚼边说道:“有大用啊!这样一来魔涯就暂不敢对泪竹动手脚了。”他瞧了瞧维斯肯郡仰起下巴,“是吧?” 维斯肯郡微笑着点点头。 “为啥?”白菱格不明所以。 “因为...” “哎呀,你别对着我说话,喷人家一脸!”白菱格摇晃着手嫌弃地把黑菱格嘴里喷出的饼渣掸开。 “因为呀,”黑菱格抹了抹嘴角,囫囵吞枣咽了下去,“泪竹原体灵魂不但存在,现在还发现已经苏醒,如果魔族再动驱逐泪竹中注入的寄存灵魂的念头,一旦驱逐成功,那么泪竹的原体灵魂就会立马归位,这对魔统来说,再想利用剑中魔力就是难上加难了!他想支配原体灵魂归位的泪竹,哼哼,这可是件危险事。” “黑菱格大巫分析的没错!”维斯肯郡笑着说。 “所以,正经来讲,泪竹现在是安全的喽...” “唯独可怜了那孩子...”黑菱格抬眼望向窗外行走在白雪皑皑之间的一个年轻身影和一个有着淡淡轮廓的幽灵。 “焕-汀是为了她的一个叫塔央的朋友迫不得已签订的灵魂出让契约。”这些是岱普诺告诉维斯肯郡的。 “她现在变成了一个幽灵,唉,这可怜的女孩...在她旁边的那个年轻人是谁?”白菱格胳膊肘抵在桌面,手心杵着下巴颏,惋惜地看着雪地中漫步的两个身影。 “他叫梭朗,是一个筑梦师,听说,他主动找戈觅浓,劝动那个狡猾鬼同意让他代替焕-汀让出灵魂,签订契约,可是最终没能赶上契约生效的最后一刻,还是焕-汀被让出了灵魂。” “那个年轻人是爱她喏?”白菱格惊讶地问道,眼里闪着浪漫浓情,仿佛年龄一下回归到了豆蔻年华,这其中也有一部分跟她最近吃了太多发兹林奇异糖果屋的糖果有点关系,她开始不买惊悚元素的改焕爱情元素的了,受了隔壁的绿裙老板娘的渲染。 “什么爱不爱的,多大了你?”黑菱格对着白菱格嗤之以鼻。 维斯肯郡微收起下唇,意味深长地盯看着拐过弯面向他们行走过来的雪地上的两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人和一个幽灵,幽灵透明的身体轮廓内雪花飘扬下落,竟衍出另一种独特的美感,在焕-汀身旁皮肤遍布伤痕的年轻人,他明澈的双瞳,他发自心底的微笑,已然够将原本俊致的面容还现复原,他是那么富有青春朝气,那么积极明快,周身洋溢着冬雪所打不透的温度和光热,他们两个看起来如此和谐... “我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情感,但我看到他们在一起就很开心。”维斯肯郡看着焕-汀和梭朗,心里想起了另一个人。 第173章 魔统复仇之路的巅峰 对于反魔族的魔力拥有者而言好消息有两个,坏消息却是一大片。 两个好消息一个是威多铎的活死人骑士被销毁,另一个是焕-汀用沦为幽灵的代价激醒了寄存在她体内的泪竹的灵魂,让魔统对泪竹无可下手;接踵而至的坏消息就是泪竹已落入魔涯手中...墓埃使计炸崩地下魔狱西南区导火索般燃至魔统对泪竹本已计划满满行将结果之时的意外逆转所摩生出的巨幅着火点,从而火速燃旺了魔涯的复仇之路,加剧了魔族对昂族施行的迫害... 魔涯的复仇计划如飓风般在其疯狂肆虐的同时必然要促使其边缘地带的每一寸土粒身陷其中。不论源自嗜杀本性还是身不由己,不论拥护还是反抗,在各色各路的魔力拥有者之间大大小小的战争已经如火如荼展开了,此次空前的牵扯到了诸多未知领域,这其中尤其少不了一直以来都不安分的吸血鬼部落。 吸血鬼领域早在局势的初始态就不安宁了。在那次焕-汀和墓埃误打误撞进入吸血鬼未知领域的时候,墓埃就觉察到某些动乱的前兆,不过没什么值得意外和怀疑的,自始吸血鬼中处于强势地位的一派就是和魔族站在同一战线上,过往以来他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扯不清、道不明的暗中勾结。对之于光,吸血鬼不只是精神上的憎恶,事实在他们的精神之上对于光芒更多的是惧怕,光芒会灼伤他们的表皮,光照下吸血鬼的生命体征会变得十分脆弱。对比之下魔族对光的不适感根本无足轻重,然而就是吸血鬼这种生理上迫使他们心理上产生的对光的憎恶也远不及魔族几乎纯粹心理上对光明的憎恶与对永恒黑暗的奢求那样狂热。 吸血鬼参战的比例大,但基数大不过巫师。 巫师大众的一大批魔法拥有者新近成立了一个组织叫工从会,在紧急情况下建立的所以会名起得唐突了些,显然是由巫师的“巫”字拆分得来,不过言简意赅。前不久在翼斯翼兹组织的干涉下工从会与食泪人结盟,所以在这次食泪人与吸血鬼的混战开始后不久,食泪人便得来了盟友的支援,使这个分战场上飘扬的旗帜偏移向了他们,但在森堡主战场的情况对于昂族却不容乐观。起初大规模魔力拥有者在森堡相遇,并火速陷入兵戈之中,反魔族一方以森堡家族和昼联盟队的领袖人物共同带领发动,魔族方面初始是以独臂人为首的抵抗,后来从魔族的老窝源源不断涌来魔族后援,达三分之一的魔族都充斥在以森堡城堡为中心四面八方的范围内,主战场变成了大大小小零星辐射和集中对抗的混战场面。翼斯翼兹组织是一得到消息后就从其西北方向遥远的恢复基地赶赴向森堡的,经过了上次严重的打击后,他们重整旗鼓,毅然加入到战斗之中。 昂族七大魔法家族剩下的另一家族——詹考斯柯家族主力对抗魔族铿盾关,魔族的潜伏者让翼斯翼兹暴露基地,遭受突袭,同等命运,昂族的情报人也让魔族巢穴失去了幕后操纵的主动优势,被动参与进战斗中来。 詹考斯柯家族是最后一个参与宣战的,他们一向以默默无闻著称,不过这次沉默不再能保住他们的汪洋风平浪静了,不进行反抗船迟早要翻,眼下的局势,不是他们乘风破浪就是他们被海浪拍翻。魔族正式地向他们伸出了一只手,家族第一主人詹考斯柯-维尼明白用一张纸是挡不住这只手的,他需要的是一堵墙,或者干脆是一把剑,无法保持沉默就要抵挡,无法抵挡就要反抗。 像被逼到悬崖边缘后宁可返回到狼群之中血拼也不会自行跳崖的困顿之兽一样,各路反黑暗永恒造势的魔力拥有者纷纷响应号召,从四面八方赶来支援,而这个汇集四面八方来者的主战场就落在了森堡家族城堡的所在地——的士路鹰国度,这个本已遭受重创,还要继续遭受重创的地方。 第174章 铜肤女 炉膛里干柴的中空烧尽,上方塌陷的“啪啦”两声打破屋内岑寂,但没能打破几个人的沉默。 黑菱格喝完桑葚果茶困得仰头一个劲儿打盹,白菱格翻阅着桌面上摞了一打高的信件,参战通知函,棺材预定书,外地朋友邀约函,房屋收购通知函,拆迁通知函,买主抱怨信...她才检查到了一半,昏昏欲睡。 维斯肯郡精神矍铄地翻看着手里一份魔法笔记,笔者是一位曾经备受瞩目的筑梦师,偶尔遇到一两个关于筑梦的术语她就跟坐她旁边的梭朗请教一二,梭朗都孜孜不倦的回答了,他也在专心阅读书籍,一本命名“幽灵与昂特”的旧书,黑白菱格棺材铺除了棺材多也就是书多了。 很长的一声“吱”声铺门被推开了,飘娆的雪花乘虚而入,一股清冷凉气打淡了屋子内让人昏昏欲睡的暖和氛围,四个人分别低头、抬头、扭头望向来人,是岱普诺。 他把覆了一薄层积雪的墨绿斗篷从身上摘下,随手放在近旁的一个木柜子上,白菱格赶忙起身把那一会儿功夫将化得湿涝涝的斗篷提弄起来,夸张地表露出一脸不悦,她向来不喜欢他们的这位新房客,尽管没有多少人能达到她喜欢的标准。 “怎么样了?”维斯肯郡首先对岱普诺发问。 岱普诺忽视了白菱格为表不友好的一套攻势,将手杖靠牢在壁炉旁,靠近着炉火坐下,虽然食泪人不喜欢热度,但他需要烤干身上的湿气。 “全范围开战了。”他简短回答了一句,依旧不加特意而自然流露出傲慢和不屑。 维斯肯郡起身走到岱普诺身旁,席地而坐,她微微仰头看着他,“有听到关于翼斯翼兹的什么消息么?侃莱达应该也接收到号召了。” “你的组织没有给你传递信号么...” “自从上次遭遇突袭,发现内部有潜伏者后,信息就不外泄了,我想我可能也被列在了怀疑名单里。”维斯肯郡苦笑了一下,她并不擅于自嘲,这是她的真心话,毕竟她擅自脱离翼斯翼兹组织已经很久了,不是没有被除名的风险。 “你很有潜伏的潜质。”岱普诺意指她之前变化为焕-汀在他们身边待了那么久。 “我可是在危急关头出现的,不应该被指责吧...扮演一个非魔力拥有者憋着不能使用魔法,那对于我可不是件愉快的事儿。” “那是什么原因?” “原因很简单,”她想见到墓埃,“我想接触你们这一行人。” “我们这一行人?” “你们这一行跟泪竹有密切关系的人。” “和泪竹密切的就是和魔族密切的。” “我有能力,有好奇心,也想冒险,这些都顺理成章地让我投身进来,况且你肯定是还不了解我的历史。” “历史,你也有历史...”岱普诺的这句疑问所带强调平平,并无刻意轻视,却轻蔑味十足,毕竟她看起来才多大。 坚实城墙铸造的内心是不在意人去推的,她和婉笑了笑,“如果你现在知道我的曾用名是咖法儿-时呢?” 岱普诺的眼光因思维在记忆中搜寻了两秒而停顿,他转眼再次审度面前这个大方而不失缜密的女孩,白皙饱满的额头略显智慧型的宽阔,没有小女人的矫揉造作,她的双眼不是美在灵光和俏皮上,而是美在一种略带排斥的神秘与充满生气的温婉,有点高贵之色,又有点反强势的自由之念在高贵之中虚张声势,她鼻骨的曲线优美,若是恰有一滴露水从这条优美弧线上滑落,当是一种浅浅的视觉欣赏,她的嘴唇没有特点,反倒保持了这张面庞不经上苍过度修饰的平衡。她的美透着难得的坚毅和气度,她美得不饱和,她的美源于深层。 “你和墓埃?” “瞧,现在你开始把我和墓埃相提并论了不是吗。” 岱普诺稍许吃惊地皱眉浅笑,“咖法儿-时的名字确实是能和墓埃相提并论的角色,只不过当时全身上下黄铜肤的无脸女谁能想到会是坐在这里的这样一位女士呢?” 他知道了她的身份,可她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她以为他只是一个魔法高人一等的食泪人。 “我现在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有深度、有阅历的女人吗?” “你样子年轻得不经世事...魔法造诣不错。” “要多谢墓埃栽培。” “还很知感恩...” “感恩又不是件羞愧的事。” “这么说就是你的自我认识里还有上升空间。” “我一直把墓埃视作我看齐的对象。” “在地下魔狱之时你们不就是合作的伙伴吗...” “那个时候是征伐者和铜肤女的时光,早在那之前我和墓埃就认识了。” 这段历史还从来没有人知道,墓埃也不曾在日后对任何人说起,岱普诺含有好奇心同时也抱有保留意见地瞧看着维斯肯郡。 “在他已经魔法冻龄了十几年、在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我迷失在厄贝斯加的迷雾里是他收留了我并把我带到这,黑白菱格棺材铺,做这两位好心大巫的巫术学徒。” “那不是他收留了你,是黑白菱格收留了你。” “可是一个人的一生不都是会出现一个启蒙点吗,那个启蒙点连着一条奠定了你后期将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的转折线,他,墓埃,就是我的启蒙点,在那时他的出现就是我人生转折线的拉开,我向这条转折线冲刺,将它冲断,破茧成蝶。” “墓埃要是知道他还对某一个小女孩有过这样一种影响准会吃一惊的。” “他知道,可他并没当回事。” “招揽你到地下魔狱是他的意思?” “我的意思。他倒是不想我瞎掺和,是的,当时他觉得我就是瞎掺和,可我最终说动了他。”她暗自因把“威胁”换了个委婉的形容而得意发笑,当时要不是她威胁墓埃向魔族揭穿他真实的身份,墓埃是不会同意拉她进地下魔狱共事的。 “你有胆量。” “我说过因为我有能力。” “你也很有趣。” “这我倒没觉得。”维斯肯郡垂眼又抬眼,脸色又恢复得严肃了起来,“你有下一步计划了?” 岱普诺觉得从外面带进来的湿气烘烤得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拿回手杖,准备下到地下密室,转身间他斜睨了她一眼,“只是在跟着变化走。” “啊!”突然白菱格高声喊叫了一声,她在餐桌那边对着维斯肯郡不停地招手唤她过去,“我们得到一封工从会的邀约函!” 第175章 巫师的关照 “焕-汀那孩子呢?”白菱格异常欣喜地环顾屋内,岱普诺没有被她突如其来的激动劲头所感染,顾自消失了身影。 “一份工从会的邀请函和焕-汀那姑娘有什么可联系在一起的...”黑菱格嗔怪她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两鬓小胡须滑稽抖动着。 梭朗倒像是来了灵感,他目不转睛看着白菱格大巫,等待她发表意见。维斯肯郡坐上岱普诺刚刚离开的矮凳,用壁炉钳给火堆加了些干柴。 白菱格反过来拧紧眉头瞧着黑菱格,仿佛他脑子锈掉了不转动,如此简单可意会的情况都想不明白,“那可怜孩子不能一辈子沦做幽灵啊!” “幽灵不会变老,她可以活上不止一辈子。”黑菱格客观地以对幽灵的认识评价说道。 “瞧瞧你自己口里说出的是什么话啊?那叫活吗?那是死后!” “你想说什么?你的重点在哪儿呢?” “你真是朽木难雕啊,汀那孩子可以跟着我们一起去参加工从会的巫术大集会啊。” “我不觉得她变成幽灵后是否还会有这个心情...” “哎呀了天喏,你现在脑子里都堵满了石头还是棉花啊?能不能腾出点空隙想一想,昂特是没有资本拿到羊皮卷幽灵契约模版的呀!我们那个可怜的姑娘她需要获得一份资格啊!” “您的意思是说,要焕-汀获得一份和其他人签订灵魂转让契约的权利?”梭朗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白菱格,像注目着黎明前的曙光一样赋予上希望,“那样她就可以像戈觅浓一样去寻觅一个新的躯体?” “正经说来,正是如此!这个魔法主导的世界里就是这等残酷,即便变成了幽灵仍然是不平等的,昂特,噢不,正经说来应该是非魔力拥有者们,非魔力拥有者的大众...”白菱格欣然摆起一出学问渊博的长辈在调教初涉入世的晚辈的高傲模子,但无尖锐和挖苦,不过她显然已根据自身魔力拥有者的优势在无形之中与面前这位聆听者划出了一条界线,界线的两端构成两个台阶,她则居高临下,“他们,必须要参加巫师的集会,而且是大型的,规模不少于一百人,并取得一枚地位尊贵的巫师授予的勋章,这样他们才算具备拿羊皮纸契约书的资格,他们才享有灵魂交换的权利。” “打断一下吧,”黑菱格一副明眼人洞悉客观事实的神情,“先不说前面步骤,略过去,啊,就算她拿到了羊皮纸契约,她跟谁签呢?谁愿意自愿出让灵魂?况且那也不是她自己的肉身了,她会变成另一个人....唉,另一个人,怎么受得了...” “怎么受不了?活着就是受得了的理由!事在人为,起码她得有行动才能有机会,有机会才能有结果,像你这么考虑干脆整天学乌龟静止不动好了,活个一千年又有什么劲儿啊?” “也许人家乌龟思想丰腴快活着呢,你并不了解全部...” “你上顿饭是不是吃太饱了,撑着了?现在存心跟我抬杠啊?” “我可没想跟你抬杠,我只是有什么说什么,再说了,那...那不说以后的,说说现前的,我们带她去参加巫集会,谁看铺啊?” “我说的我们又不是我和你的我们,我说的我们是我和维斯肯郡或者和这位皮肤表层十分有个性的年轻人,你留下来看铺子。” “我跟您去吧!”梭朗自告奋勇身子向前倾了倾,希望这个主意马上就能落定。 “让他去吧,我还要回归翼斯翼兹呢,不凑这个热闹了。”火炉旁的维斯肯郡笑着说。 “这次集会地点在哪儿呢?”黑菱格拿过白菱格左手里攥着的信函捕捉着重要信息。 “韦吉杰特。”白菱格随口一说。 黑菱格瞪起眼睛,“那不就在主战场旁边?的士路鹰的毗邻国度...” “绕着走呗。” “你绕着狗熊走它就不上前抓你脸啦...” “这又是什么话?我难道还没有保护这两个孩子的能耐?你不用搁这瞎操心,操心操心你的棺材,你的生意,你的怪癖房客,别总惦记着馅饼。” “那你走了谁给我做馅饼?不是,谁给我打下手?记账?” “自己自己,你自己。别墨迹了...来,年轻人,”她绕着餐桌转到梭朗跟前,搂着他两肩膀,把他移离开那本“昂特与幽灵”的书前,“跟我讲讲你的故事,你这身特别有个性的皮肤是怎么形成的?你和那可怜的女孩又是怎么认识的呢?”说到这她突然驻足停下,像踩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我们那个可怜女孩呢?”她像对着空气发问。 “我一直就在这呢,白菱格大巫。” 声音从外窗那侧传来,幽灵焕-汀向前飘了两米,这才让大家能看得清。 “噢,”白菱格流露出惋惜和怜悯,发扬出她全部母性光辉所能施展的和蔼和可亲,“这张破布窗帘的图案太花花了,是不是,黑菱格?我一直在考虑换掉它,等今天吃完晚饭我就来换掉它!”说着她又像跳着舞步一样轻柔地移到焕-汀面前,虽然她牵不住她的手,可她冲她做出了这一礼貌又可爱的举动,“挽着”汀、拉着梭朗朝阁楼走上去。 “下次尽量不要选那样深颜色又花里胡哨的背景前站着,也别一直不说话,都感受不到你了呢,别给自己制造孤单的假象,任何一个人只要不想孤单就都不会孤单...” 第176章 昂特战争遭遇历史性意外 无论什么情况下一旦有了选择人们总是选择最好的,天性——促使有了进一步思维的物种无法满足于现状。生命有了保障的条件下,要解决吃住用的问题,温饱得到了满足,要追求生活的安稳,有了安稳生活以后,还可以继续选择的话就要开始追寻财富以及各种精神和肉体上的享受,于是对其他物种肆无忌惮的、完全超出以饱腹为目的猎杀演衍变成日常,种族内各种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则屡见不鲜、层出不穷。 人们自己造了个圈,各种名如珍宝、美色、权利等这些不存在于其他物种之间的诱惑在这个圈子里纷乱地旋转、环绕,泛滥成灾。就像弥漫于周身的空气,人们每时每刻呼吸着与空气并存的欲望,欲望带动着人类开始了有别于其他物种的纷繁的生命活动:交换、表演、形式、争夺、利用、策划、谋害......而谋害,范围可以扩大到权利至上思维所驱使下的大规模杀戮——战争。 人们善于用“生活要勇于追求”诸如此类的哲言来装饰罪恶,但没人愿意承认他们一直认为的所追寻的更好、更充裕、更高质量的东西,到最后要经过自然的审判并获得一份最终裁决令——灾难。 对正处在发动战争火热阶段的韦吉杰特和的士路鹰国度,双方既不会料想会有最终审判,也不能料想在最终审判来临之前比双方兵戎之争更具灾难性的因子已跃过蠢蠢欲动的时期,正如尘封多年酿制的酒水一旦开坛气味便一跃而出,不可阻挡地向四处扩散,哪边风向吹得更猛,哪边就首当遭受感染。现在,这股强风正吹向韦吉杰特所在的领地。 与战场隔空、幕后操控和下达指令的宫殿贵族们在战乱时分为了可以既继续着养尊处优又能让自己良心上过得去,可以心安理得一面听着战场上士兵作为权利争夺牺牲品的战亡数量和无辜百姓遭受家破人亡的号啕痛哭,一面以一副华贵尊容端坐雅致御座,他们会把相互间的谈话内容放在和战乱有关的方向上,并同时慷慨给予令人深信不疑的忧愁与哀伤,甚至还十分善良地为战中正遭受苦难的人儿祈祷,也祈祷战争赶快结束,而这种好想法多半是借了对打赢这场仗的期盼的光。要是这场战打输了,他们真不知道该如何地横眉竖眼、跺着脚也解不了气地诅咒这帮没有出上力的废物。上天如果有双盘踞在无形之中的眼睛瞧瞧看这稳坐奢华制品上的人儿,一定也会被这一副副浓墨淡彩的表情所欺骗,仿佛他们坐在这里发愁要比战场上顶着性命拼杀的士兵们处境更加悲惨似的。 愚昧的人儿在历史车轮的碾压之下相互碾压,若干年一次的自相残杀... 过去的两天里韦吉杰特一方于山谷中进行的首次进攻没有取得理想上的胜利,他们被的士路鹰部队打退,敌方乘胜追击,导致韦吉杰特一方持续沦为防守和抵御的被动状态,他们一路被逼退进这片蛮荒之地,四处高山威耸,岩石密布,给敌方制造了恐有埋伏的假象才得以有喘息机会。昨天接到来自宫殿上层的重新部署,将加派一倍兵力增援前线,天亮之后将进行对敌军毫不留情的反攻。 疲惫不堪的士兵到夜里终于能缓缓气了,他们三五成伙地聚在火堆旁烤着甘薯,脑子里依旧紧绷着那根跟命运赌博的弦。对于敌军屡试不爽的深夜偷袭他们提心吊胆,与此同时,对偶尔经过的被抬在支架上缺胳膊少腿的伤员他们也要深深叹上几口气,庆幸自己还完好无损,看开的人心里寻思着没准什么时候不用腿走路的就换成了自己,看不开的人不住感慨并作祷告,祷告接下来的战役中这种不幸不要降临到自己身上。 天明如期而至,就跟死亡早晚会到一样,上万兵士整齐列队,交锋开始了,交锋者心里也同时开启了仰仗命运的一般模式... 此时此刻非魔力拥有者双方对峙所在地段两侧的山巅之上,数量不菲的一批魔族人马观望有时候了,他们硬质披肩上散射出绿荧荧一片,面无血色,表情僵硬,朝下俯瞰的目光冷若冰霜,如果那眼神中唯一存在有什么类似情感的东西,那就是对山下大规模陷入拼杀的、被他们称作昂特的家伙们深深的蔑视。 这批来自铿盾关的魔族人马原归追踪者威多铎管制,在威多铎接管了征伐者墓埃的活死人骑士之后就转接给了魔驭和预言者派俹地共同调配,后来派俹地提出更换研究基地,便与掌管地下魔狱的独臂人魔拜做了交换。现刻山巅这批人马的行动指使人正是独臂人魔拜。 “首领,要驱散吗?”一个绿光披肩下属上前接收指令。 独臂人稳坐马背,傲视着山下情形,挺拔的脊背像一把锋利的刀刃反射着日照下的白光。 “不够费劲的...该让这些没用的昂特长长见识...”独臂人两眼闪闪发亮,他调转马头朝向他的众部下,“听着,拥护黑夜的使者们!给我来一次漂亮的清扫!就在现在、此刻,是你们展现对邪恶力量的拥护、同时也是对这该死的光芒的冲击的时刻!各位,尽管展露你们誓死追随我们伟大统领的决心吧!释放它...去毁灭一切!” 魔祟们纷纷举起右手在空中挥舞,并齐声高呼:“黑夜!黑夜!” ...... 第177章 黑夜暴形咒语 “奏鸣开始了...” 独臂人享受甘露淋漓般合上双目,独臂张开向半空抬升... 众魔族部下跟着无形的节奏闭上双眼,就连胯下黑马也似乎跟他们有了连体感应,纹丝不动... 空气中开始流窜弥漫魔法气流的丝,如蜘蛛般的咒语将丝编结成网,溢散出浅紫色彩的丝网将这山之巅的所有魔法拥有者联结成一个整体,而丝网中央盘踞着一头猛兽,它从现形到苏醒,从苏醒到躁动...千丝万缕端头的联结者集中自身意念贡献着体内魔力,顺着丝网流淌交融...他们在施行强大的“黑夜暴形咒”——将体内魔力以一头破坏欲极强的魔兽形态释放出来,并使魔力融会贯通,不断来供养这头魔兽,数量上庞大的单体力量凝集成数量聚集为一的巨额能量载体,很快这头魔力载体被喂饱了...独臂人一声呼哨,魔兽迸发,冲下峭壁,瞬间崩裂,一成百,冲向目标所在地...森堡。 淡紫色魔雾在空气中大范围扩张开来... 正兵戎交锋的两国度非魔力拥有者们戛然停立,不论正杀得快意的冲锋能将还是即将被送去死神社报到的不幸儿,所有人都换成了同一副表情,惊诧地望着弥漫于周身的紫色雾气...“这是什么...” 突然有人打破沉默,士兵们顺着叫喊声朝韦吉杰特的国度宫殿瞭望,这种动作的一致性还从来没有在之前的任何一次训练中出现过...只见富丽堂皇的宫殿像泡在海水里的一个装饰木盒一样,不知道是雾气弥漫导致眼中生出的错觉还是事实就如他们此刻所看见的那样,宫殿竟然在扭曲、晃动...仿佛那装饰性木盒子里渗进了水,并被泡软,开始膨胀,向外扩大...他们不能猜测宫殿方向上是在发生着什么,如此的怪异景象真是百年一见。 正当众人惊诧呆望之际,“哄”的一声巨响将他们的恐惧心理急速验证成为眼前事实,宫殿如被猛兽挣裂了的木箱,碎片上下左右四处齐飞...所有人面容上展现的吃惊都像是在共同描绘着一句话——“那是王所在的宫殿...它炸了?” 还没等战场士兵的惊恐有所缓和,接下来的一阵轰鸣又是那么突然地爆发,震耳欲聋,的士路鹰国度遥遥可望的宫殿也自行炸开了...这时兵士感受到脚下土地在震颤,开始摇晃,剧烈得人无法站稳,士兵们东倒西歪向各个方向逃散,全然迷茫状态...到底发生了什么...山上岩石向下滚落,地面出现裂缝... 顷刻间,硕大的两座宫殿沦为废墟,目所能及的所有建筑物也都相继坍塌,人们在紫雾中慌忙逃窜,他们并不知道哪里是安全的,也不知道该往哪儿逃,无头苍蝇般逃离着内心的恐惧,然而这种被恐惧鞭策的逃亡是不能够带他们去往任何安全地带的,死伤在命运的冷眼旁观下不断上演着... “多美妙这场面!”独臂人怅然欣赏着眼下这幅由他亲手指挥创造出的、壮观的生命消迹的景象,他爱死了杀戮带来的快感。 不到一杯茶的工夫所有人都成了同一种人——灾难的遭受者。 浓雾渐淡,这时就在魔族人马伫立山巅的正对面,一片空地上凭空浮现出了一栋棕褐色尖顶建筑... 独臂人双眼放光,“终于出现了!” ---------- ---------- 派俹地负伤回到吸血鬼的未知领域后去了他曾暗暗发誓绝不再涉足半步的地方,老罗宾-伍诺给他一手操办的私人住宅。 可现如今,誓言所针对的人已不复存在,无情的誓言也便随风消散了。 遗憾便是这般铸成,恨到了尽头,发现是如此苍白。他竟开始允许自己回想他恨的那个人了... 他的父亲,罗宾-伍诺,生前一直是中立场的重要人物,从未和魔族碰过手,因为罗宾没有吸血鬼的追求,他一生只钟爱一件事,一个人,那件事和吸血鬼的生活无关,那个人和派俹地的母亲无关,这便是派俹地存心疏远并不断发酵内心对父亲憎恨的缘由。 老罗宾-伍诺热衷了一辈子探索并存空间的未知领域,他获得了前无古人的成就,却获取不了自己儿子的原谅,他生存的念想随他爱的女人的死亡而凋零,可他对儿子的爱始终以一种不曾表达的方式余存,如果生命体在死亡之后能够幻化成任何什么存在于世,他愿意以任何形式,哪怕是一只茶杯,一件衣裳,一只鞋...默默守在儿子身旁,弥补缺憾,他都愿意。 派俹地无法理解老罗宾的一生,也不再有机会能听父亲做出解释了,他的双眼空洞,一时停止了愈合伤口的思维操作。 他背部所受利刃之伤不轻,但只要不再继续受伤害他就能有时间利用魔法将伤口愈合。吸血鬼有别于常人的特殊能力不是魔力驱动的,而是种族自身性质上所带有的,速度与力量高出常人几倍之多,但在魔法运用发面他们和常人一样并不都能是魔力拥有者。他们最大的弱点也恰恰就是他们欲望最强烈、最赖以生存的东西——鲜血,所以在吸血鬼与敌人交锋之中他们的特点是身手敏捷、动作迅速,几乎让对方无法定位,这其实都是在掩护他们的软肋,为了不让身躯的各个部位有被对方击中的丝毫机会,因为一旦机体表层豁开了口他们就会血流不止。吸血鬼的伤口很难愈合,并且血流量异常之大,而致命的是他们的机体最渴求的就是鲜血,如果伤口过大,且不能及时补救的话,通常在交锋时刻都是无暇去补救的,那么敌方无需再费任何力量,单单只要站在一旁就可以眼睁睁看着豁开了伤口的吸血鬼因失血过多而衰败到死。这个弱点造就了另一行人专功的本事,那就是吸血鬼猎人,他们往往利用的就是这一点来对付吸血鬼,沿用并制作了吸血鬼猎人的专属武器,这其中猎人舒的祖辈有着一定程度的功劳。不过,机体拥有魔力的吸血鬼相对来说就难对付了,魔法力量会协助吸血鬼控制血液流失,高阶魔力拥有者就更加难对付,罗宾-派俹地和他的父亲罗宾-伍诺便是这一流,派俹地不仅仅是吸血鬼族类中出类拔萃的人物,更是众多魔力拥有者中的佼佼者,以他的能力绝对可以取代吸血鬼领域任何一派的领袖,然而他的野心不单单止于这一个未知领域。 房屋主人正当回首往事,这所空荡了很久的住宅闯进了一个不速之客。 第178章 老房子里的旧主新客 这若是座有生命、有感情的房子准会被冷若了这么久之后首次迎来如此多客人而感动得落泪了。 派俹地俯身贴靠在一把实背皮椅后面,桌子棱角恰到好处为他打好了掩护,房间来客的一言一行均收进他眼底。 没有鬼鬼祟祟的龌蹉形态,看来不是偷盗者,行动利索得难以让人印象于第一眼辨识出竟是个女人。这个女吸血鬼左顾右盼像在寻觅什么,不过很快派俹地就知道她是在寻觅什么了,她只是在紧急寻觅一个藏身之角,一层显然没有她觉得可以隐匿的好地方,于是女吸血鬼终身一跃,两步滑翔蹿上了二楼,只怪命运脾性无常,总愿意不合时宜、不尽如人意地雇佣一些在日常生活里毫无用处毫、不引人瞩目的微物来配合捉弄,受力颤动的地板缝隙中掉落下一撮灰尘,将躲避者的踪迹在追缴者眼前暴露无疑...三个男性吸血鬼后脚闯进罗宾住宅,带头那个摸着自己异显狡猾的凸圆颚骨,嘴角斜笑,他下巴高抬,做了个向上的手势,左右两旁的吸血鬼瞬即领会,默契十足,一齐跳窜上二层,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过后,追缴者成功抓住了那位到这寻求避难所的不速之客。 派俹地一眼便认出三个追缴者当中带头的那个,参战派的光鲜分子,瑞内瓦-金,同时也是一个自命不凡、狂妄自大的丑角。 “噢,这是谁的地儿?真他妈乖僻!”一个副手唾了口吐沫,另一个像喝醉了酒只顾傻笑地摇着头。 “怎么了?”瑞内瓦-金斜睨瞧看着暴脏口的那个,锁起眉头,“头发短见识也短,这是谁的宅所你们没概念?” 肩膀被死死向下扼住的女吸血鬼倔强地仰起头仇视着他们。 眉毛像两条毛虫蠕在一起的那位粗鲁地又唾了一口,“妈了蛋的,谁的地儿?上面的鬼东西你没瞧见,吓了我的魂儿,什么玩意儿都是?这住的准是个乖戾的主儿。”这个吸血鬼说起话来总是带上浓重的儿话音。 “撒枫毛手毛脚碰掉了遮尸布...”话说的还没有他嘿嘿笑得完整,那个目光狡黠,神情猥琐的另一副手勾着肩。 “那是派俹地的手工品,连他制作出来的无生命体你们都怕,还敢进来造次!”女吸血鬼虽将沦为敌人掌上玩物,语态仍不卑不亢。 “最讨厌你这种浪费我时间的人,”瑞内瓦-金凶恶歹毒地瞪视着女吸血鬼,“说!给炎在哪!”他仿佛已经自相矛盾了,因明已知道她不会透漏出半字,问句说出了咒骂的味道。 “利用我来查找给炎的下落,你也是个浪费时间的人。”女吸血鬼针锋相对地对视着瑞内瓦-金,这时派俹地才瞧清楚了她的面庞,她是给炎的孪生姐姐,给炎是老罗宾-伍诺的第二学徒,也是最忠实的一个。 老罗宾几十年的探索之路并不完全是他一个人走的,他曾经有过两个助手。第一个跟着他不久便死在了幽灵谷,第二个,给炎,说来新奇,他是吸血鬼中极少见的亲昂派,跟昂族的不少人打过交道,甚至有几个交情颇深的。 给炎在一点上与罗宾-伍诺很相像,就是他满足于脚下这片阴暗潮湿的地域,吸血鬼的未知领域,这里供给鲜血的红植被充足,不用像在其他领域里要靠吸食人类的血液来维持生存。不过人畜血液的的确确是吸血鬼的另一大诱惑,那是跟红植物里流淌着的液体不尽相同的味感,更主要的是用食方式的差别,伴随着征服与杀戮的快感勾引着吸血鬼的深层欲望。 这里,吸血鬼头顶的那片天永远是灰暗的,厚厚的云层遮天蔽日,而细雨绵绵的天气对他们就是最适宜了,然而,舒适和安逸的环境反方向滋养着倦怠情绪,这时候,一个新地方,不同于原来的、哪怕是不适合他们的生存的地方,但仅仅存在着不一样的新奇感就足以打破这种倦怠,并预示着另一种不同寻常的生活以多种别开生面的模式打开了,可是呆久了之后,他们又会发现,都是一样的。于是吸血鬼辗转于族属领域与其它未知领地,频繁的活动让吸血鬼不同于其他未知种族,他们越来越多的被人类所熟知,亲眼见识过吸血鬼的人不少,相信那些说自己看见过吸血鬼出没的目睹者的人也不少,因为被吸食得鲜血淋淋的尸体不会说谎。 “凯斯妮,你最好放低你的姿态,罗宾-伍诺没死透前你还可以以为我们不敢对你怎么样,现在,他死透了,想怎么整死你都不会有人管了!给炎那个孬种、窝囊废,你倒是叫他出来救你啊?”瑞内瓦-金口无遮拦地用话激她,张狂地把脸贴近她眼前,他就是要让她看着自己憎恶的嘴脸而又素手无策。 片刻过后,这张狡诈、歹毒的面孔上又换了副微笑的表情,他两边嘴角咧向耳垂,笑得如此卑劣,“我劝你事先做一个想象,脑子里临摹一下...一个男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卵生姐姐,世上唯一的亲人,尸首被扒光了展览在会普桥的锁链上,啊,那将是我的工艺品,啊,精湛,啊,吸睛,啊,那对那个男人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烈性酒恐怕也消不了他的愁苦、耻辱...而我可以保证,你再跟我冥顽不化,你会让给炎尝到这种滋味…” “卑鄙!” “向来是我擅长的手段,乐意效劳!”瑞内瓦-金收敛起挑衅姿态,做作地肃穆起气度,对两个副手使了个不屑的手势,“先把她关禁闭室里。” 派俹地看着他们把这个跟他关系不大的女吸血鬼带走了,他继续疗着伤。 第179章 幽灵汀 这是焕-汀在涉入人世间过的第一个冬天,也是以一个幽灵的存在过的第一个冬季... 她想过她会死,自从焕-芙死后她就从不觉得死亡离自己有多遥远,但她没有想过自己会以这种形式死着,她的的确确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却又的的确确还在感知着这个世界,她不是行尸走肉,也许比那好一点,两种极端,要选的话她也宁愿是作为一个仍有思维的幽灵。 鹅毛大雪又飘起来了,白菱格用胳膊肘抵开了铺门,先让梭朗出去,然后是焕-汀,其实焕-汀是不必走门的,接着是来串门的邻居绿裙老板娘,再然后就是一手挎着行李包、一手拎着兔毛大衣的白菱格她自己,关上铺门后她关切地把跟雪白得不相上下的兔毛大衣披在了焕-汀肩上。这件外套很具纪念意义,是早期黑白菱格棺材铺的一个顾客留给白菱格的礼物,衣服是从千鱼巷的一个幽灵小铺子里买到的,那间铺子专门制作为幽灵生活所用的一些个奇异物品,世间仅此一家。他们做的衣服可以不被幽灵穿透,就像有血有肉的人穿衣服一个样,幽灵可以披上这间洁白又美丽的外套,显然不是为了抵御严寒,因为幽灵不知冷暖。那间商铺存在的愿景仅仅在于满足一部分幽灵朋友在失去了躯体之后仍能享受着曾经有过的多么朴实无华的权利——穿衣吃饭。 几个人站在铺子前的梧桐树下,怀表修理铺的跑腿男孩儿小廖沙手里握了一团雪从他们身边跑过的时候“噗通”被自己内八字的左右脚绊倒了,没卡疼,扑弄扑弄膝盖上粘的雪块很快又站了起来,一副傻傻的坚强模样继续朝斜对面发兹林的糖果屋奔去。 “这个小傻子...”黑菱格推开铺门也出来站在了裹满雪条的梧桐树下,准备给他们送行,他又硬往白菱格的布袋里塞了几个小瓶子,都是他觉得她会用得上的药水。 “你可担心我会遇上坏蛋了?告诉你我要是遇上坏蛋,那是坏蛋的霉气。”白菱格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其实大家都知道她是在为预备同行的这两个非魔力拥有者心里营造一种踏实感,遇事她会保护他们的。 绿裙老板娘甜腻腻地笑了笑,趁着和白菱格握手道别的时候偷偷塞给她一块用手帕包裹的东西,她俩神神秘秘地相互瞧看了一眼,“不用谢我,小意思。”绿裙老板娘压低声音说。 “好了好了,正经来讲,”白菱格放大了嗓门,对着黑菱格和绿裙老板娘宣布道:“我们三个这就出发了,没什么意外也就是一个月的事情,黑菱格,别忘记中旬集市开了的时候去买南瓜,这次便宜的话多屯一些,省得像去年一样还要我大老远的给你跑腿!” “知道了,亲爱的夫人。”黑菱格嘴上不耐烦,眼上笑眯眯地对白菱格说着,“要是贵的话我也多买一些,省了你专门一趟的跑腿钱。” “噢噢,这可又是在揶揄我,我不吃你这一套,哼,瞧着吧,一个月吃不着我做的南瓜馅饼,让你看看没有我你行不行。” “你不是说你做好了两筐放在厨房里?”黑菱格像揭开了一个弥天大谎一样讶异地望着白菱格,如此的不可思议。 “就你不节制的吃法,两筐够你两天的。” “噢,你可别说我不节制,我不喜欢听这种话...” “喜欢听谁说话就找谁去,反正我不在家,你想听谁听谁去,尽管去好了,就是别带回来...” “瞧你,什么话都往外出冒了!真是!” “我...” “好啦...走不走了?再站一会我都成雪人了,小廖沙一会儿该给我的鼻子上插胡萝卜头了...”绿裙老板娘打趣地给这两位解着围。 梭朗和焕-汀也都笑了。 黑菱格用祥和的送别目光端量着两个年轻人,忽然目光停在了焕-汀身上,“哎呀,我说你给她披上衣服干什么呀?昂特们看不见幽灵体,大街上光看着一件衣服在走,你想吓死几个啊?” “可是...这件衣服跟她挺配的呀...”白菱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梭朗微微皱起眉头,瞧着黑菱格,“黑菱格大巫,非魔力拥有者看不到幽灵的存在?” “当然喽,不然这个世界不乱了?一半昂特得是被吓死的。” “可是...”梭朗侧头看了看焕-汀浅浅的但清晰的轮廓,“我能看得到她啊?” “你能看到她怎么了?”白菱格问。 “你是个昂特?”绿裙老板娘对着梭朗眨着眼睛。 梭朗点点头。 “那你不纯。”黑菱格好像在一场下赌注论输赢的比赛里很有把握地做出判断一样的表情审视着梭朗。 “对,你一定不是纯的。”绿裙老板娘也跟着断言。 “你父母都是昂特吗?肯定有一个不是。”黑菱格说。 “我的母亲不是,至于我的父亲,他在我出生前就抛弃了我们,没人对我提起过他。” “那就是喽,你那混蛋父亲绝对是个魔力拥有者,纯的昂特是看不到幽灵的。” “原来你是个混血?”绿裙老板娘又说道,用一种不知是欣赏还是鄙夷的奇怪目光看着眼前这位皮肤怪异的筑梦师,“你的父亲也是位筑梦师么?” “他都说他没见过他的父亲...”白菱格插嘴打断她。 “我的养父是一位筑梦师。” “一位?”白菱格发出一种间断但无恶意的嘲笑。 “怎么了?” “‘一位’?我们通常形容人都不用‘一位’,只有非常有本事的人物,我们形容那样的人的时候才用‘一位’,孩子。”绿裙老板娘替白菱格的笑解释道。 “他的养父是个很有本事的人物呢...”焕-汀也替沉默了的梭朗说道。 “什么人物?”白菱格问。 “让蒂-汉留塔。”焕-汀回答。 三位中年巫师齐刷刷一个表情,如果现在手头上有杯酒或是其它什么可以喝的东西,他们会愿意先拿起来咕隆上一口来压压惊。 接着白菱格哦了一声,对梭朗和焕-汀说该启程了,于是在黑菱格和绿裙老板娘的目送下他们三个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留下了一长串的脚印。 第180章 沐蚂巷子尽头 白菱格还是采纳了黑菱格的劝告,先收起那件兔绒白大衣,等他们走到沐蚂巷连着的那片树林、少有人迹之后再给焕-汀披上,不为别的,只为了助于她和梭朗更容易地注意到焕-汀,焕-汀的轮廓太浅了。 顺着沐蚂巷笔直的街道,非魔力拥有者的眼里他们只有一对像母子关系的两个人在赶路,间或遇到一个魔力拥有者,投向他们的是鄙夷的眼色...一个女巫,一个昂特,一个幽灵...如此怪异不协调的组合。他们低调而沉稳地走完了沐蚂巷的喧扰路段,末尾就是白菱格事先谈到过的那个林子,到了这几乎已看不见什么人了,房屋店铺也都像吃了迷魂药似的死气沉沉。 白菱格放缓脚步边低头在口袋里翻弄着什么,梭朗望见林木间两只食蚁兽,他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养父汉留塔也曾养过一只,他决定轻悄悄地接近它们,他知道它们没有攻击性...路才走上两步梭朗周身闪亮了一下,头发丝冒出几星火花,好在对疼痛触感的本能退位只让那针尖扎般的痛觉持续了不到两秒。 “喔!多莽撞呀!”白菱格抬头瞧见被魔法电网阻拦了的梭朗连忙伸手过去拉住了他,焕-汀也跟着漂移回来。 “要交换进林票的,我的孩子们!”白菱格不是很严厉地呵斥了一句,然后终于把掉落到底层的几个零散钱币捣腾出来了,“你们站这等我,马上就好。”她有点拘谨地进了旁边一所半开着门的小铺子,那铺子连最不起眼的装饰也没有,外窗户旁只挂了个米色木牌子,上面写着“茶料”二字,白菱格进去后不大一会儿就出来了,手里攥着两块小小的翠绿色硬纸板,纸板一头戴着金属制小夹子。 “拿到了。”白菱格兴奋地对着梭朗和焕-汀摇晃她手里的进林通行证。 “要把它夹在鼻子上...”梭朗看着白菱格把其中一个夹在了自己的鼻子上,然后又要把另一个夹在他的鼻子上,他不禁向后移了一下,“不能用鼻子喘气?” “不是不能用鼻子喘气,是不能喘气,亲爱的无知多问先生和小姐们。戴上它,快。”白菱格左顾右盼,这一片除了他们三个没别有别的人徘徊,远方的太阳落得比树枝还矮了。 梭朗瞅了一眼焕-汀,白菱格明白他的疑惑,“她不用戴,给我省了三分之一个银币,多可爱。” 幽灵没有什么能享受的,却也没有什么受牵制的。 “我们不能喘气要多久?”梭朗问。 “走出林子就好了。” “这林子能走很久吧...”梭朗惊异地瞭望着树林远处,一眼还望不到尽头呢...“为什么不能喘气?我们会被憋死的?” “听我的话,按我说的做就是了,少见多怪先生。”不一会儿白菱格就不耐烦地给梭朗起了两个外号了。 梭朗只好没再有争议地按照白菱格大巫的指示将那翠绿色小木牌一端的架子夹住了鼻梁,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打算时刻关注着白菱格,看她什么时候呼吸了他就可以跟着放松警惕了。 “小心这里的灵猫,它们的吻贴近你会让你致命。”白菱格最后叮嘱了一句,带头走进林子。 梭朗和焕-汀跟在后面。 焕-汀瞧着地下,到处都是蚂蚁洞,被不完全捣毁的蚂蚁窝随处可见,食蚁兽像跛子一样行动在他们周围,没有敌意也不表友善,这就是最和谐的距离,梭朗放弃了去逗一只食蚁兽的念头,他憋气憋得实在难受,不过憋气对他们来说也是有一好处,一只食蚁兽刚刚路过他身边,尾下喷出的臭气并没涌进他们的呼吸道令他们作呕。 除此之外焕-汀还发现白菱格都是挑着地面铺有草垫或细树枝的地方走,他们没有一个固定的路线,也看不到树林东西南北任何一个走向的尽头。 腮帮鼓得跟青蛙一样大的梭朗满脸胀红,他快憋不住了,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一只波纹灵猫,灵猫弓着背直勾勾盯着他们,不一会又出现一只,后出现的这只警觉性不强,举尾擦着香,同样,难闻的香膏气味没能飘进白菱格和梭朗夹住的鼻子里。 梭朗双手抱紧拳头端在腹前,他觉得他不可能活着憋完气走出这片树林,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他泄气了...在石头棱角处涂擦香膏的那只灵猫蓦然集中起目光钉在了梭朗身上,另一只已做好攻击的准备,白菱格见势不妙连忙扯着梭朗的胳膊绕开它们疾步穿行,林间的灵猫数量越来越多... 白菱格也没必要闭气了,她呼哧呼哧地说着:“出现啊!快出现啊!帮帮忙...” 有的灵猫对他们不感兴趣,只是观望,有的则蠢蠢欲动,竖起了尾巴,梭朗拔剑自卫的打算被白菱格制止住,“不能伤害它们,你伤害了一个会受到无限翻倍的报复...”就在说话的工夫白菱格整个人从梭朗眼前迅速矮到了地下,紧接着梭朗也掉进了脚下干草掩蔽的陷阱,焕-汀漂浮在凹坑之上,灵猫们纷纷蹿到陷阱边沿,焕-汀像一尊自然生产出的女神飘立在灵猫围成的圈子中央,她俯身察看掉落凹坑的白菱格和梭朗,他们不见了,但她听见了白菱格大巫呼唤她的声音... “汀?还不下来?下来...” 第181章 巫师道 幽灵汀沉下陷阱,她穿过坑底的土层,进到了另一个新奇领地。 这不是在地下,这是地上,头顶仍是天空,就和刚刚那一片灵猫头顶上的一样。 焕-汀看见了对她招着手的白菱格,和她身旁脚步转着半个圈的梭朗。 “再晚一会儿我们就得接受那万恶之吻了...”白菱格欣慰地拍了拍胸脯,她拉着焕-汀手腕,尽管她实际触碰不到她,她仍愿意做出这一套平等相待的假动作,在她眼里这个经历了荆棘磨难的女孩仅仅是被变成了一个特殊的存在而已,她悯惜她,她是除了维斯肯郡第二个让她喜欢的孩子。 “这里我来过,巫师道。”梭朗望着大地向远方白净平坦地扩展,在他的左手边雪地上,两排车轮辗压过的间距有两米宽的压痕径直向远方延伸了一段很长距离后衍分出了四条,其中两条沿着原来走向继续前延,另两条像长歪了的树杈斜了三十来度向右侧延伸,车轮线旁还不很整齐的分布着某种禽兽的脚印...车道上空对应有两条平行的银线,走向和分支完全和地上的车轮压线一致。焕-汀问白菱格这是干什么的,梭朗刚想凭借记忆中搜索出的结果为她解答,白菱格便对汀笑眯眯地回答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除了这雪面和半空有着路向指引作用的两排平行线外,间距更大的两趟青草色闪点也温柔地给路人指明了前进的道路。左边那趟跨过了车轮线离他们较远,右边那趟离着他们很近,梭朗用熟识的记忆目光瞧看着闪点下方支撑体,那是一个一个瘦骨嶙峋的猞猁雕像,尾巴向上打弯,尾尖向上竖立,尖端处便顶着一点青草光,光点边缘的光晕微微闪晃,仿佛天上星星成群坠落,排列整齐点缀在这些雕塑的尾尖之上。 “对,我们正是站在巫师道上呢,行内的说法,你看来真是晓得的,年轻人,谁带你来过这里?”白菱格问梭朗。 梭朗**着石雕猞猁耸立的耳尖,“我的第一养父,汉留塔,在我还不很记事儿的时候,不过我对这里有印象,因为我来过一次后就不止一次地跟他吵嚷着要来走第二次。” “哦吼,他是不是被你吵烦了才把你送人的...”白菱格打趣地讲,“正经来说,现在看得到的猞猁的尾巴像兔子尾巴一样短,这些雕塑的原塑体参见的是最最原始的猞猁,我记得啊有个有趣的神话故事是这么讲的,说啊,一个满脑肥肠的胖子猎人喜欢玩弄他打来的猎物,一次他恰好猎到两只猞猁,他的妻子建议他把它们的尾巴绑在一起,并系成死结,可怜的猞猁,尾巴都被系出血了,滴在雪地上,形成了血疙瘩...猎人和猎人妻子就那样坐在木屋前面的秋千上看着两只系住尾巴的猞猁滑稽乱窜,惊慌失措,笑得前仰后合,于是这变成了他们孤寂生活里的一大乐趣,猎人开始大肆猎捕猞猁,并三三两两联结住它们的尾巴,终于,猞猁之神愤怒了,猞猁之神幻化成人形拿刀砍断了被人无情玩弄的猞猁的尾巴,并使尾处的伤口极速复合,赋予这批猞猁顽强的生命力,之后这批猞猁成为种群中寿命最长、体制最优的一批,它们的后代繁衍旺盛,优胜劣汰了几千年,猞猁就全都变成短尾一族了。” “您跟我养父讲的还有些出入。”梭朗说。 “他怎么讲的?”白菱格又有点感兴趣又有点不屑地问他。 “他跟我讲的是,那群被玩弄的猞猁自己挣断了尾巴,然后集体报复了猎人,并且没有猎人妻子一说...” “噢,神话嘛,千百个人嘴里有千百种说法,不必在意这些细节。” 他们开始顺着车轮线和青草光点朝前走,汀突然注意到漫天飞舞下的雪花如此这般的不一样,“看呀,雪?” “鹅毛大雪在这里不只是个形容词,这里下的就是鹅毛大雪喏。”白菱格看着焕-汀的惊奇笑出了眼尾纹,这里飘扬的雪花就如她所说的是很薄一片羽绒的形状,美极了。 梭朗想起了什么似的忽地兴趣盎然,他示意汀把手抬起来,不过眼里很快扫过一丝遗憾目光,他打消掉这个念头,改让她只看着他示范就好,他抬起手,一片绒羽雪花飘落至他手心,趁它在手心处还没开始消融之前他对着手心窝哈了口热气,又连忙把手伸直,只见一片精致的冰晶羽毛凝固出型,焕-汀绽开笑容,“太可爱了!” 她本想接过他制作的冰晶羽毛,可她透明的躯体根本接它不住,冰晶羽毛掉落进雪窝,梭朗假装没有在意到这一细节,他弯腰俯身将羽毛重新拾起,并从口袋里翻出一根小细铜丝,心思巧妙地将冰晶羽毛固定在铜丝弯绕之中,做成了一枚天然去雕饰的胸针别在了白菱格披在汀身上的白绒大衣上。 此刻后方车轮的隆隆声传来,他们回头张望,两匹公驼鹿拉着一架长六米、宽两到三米大的篷车驶过来。 第182章 巫师、幽灵和筑梦师的旅途 驼鹿拉车行驶得很慢,只比步行快上半倍而已,然而有的人享受坐在车里看风景,有的人喜欢走在路上看风景。 缓慢的行驶速度让初来乍到的幽灵汀看明白了先前的困惑...长着长而大的鹿角的驼鹿前胸套有一层类似盔甲的装备,装备从靠外一侧拉出一根硬钢丝,钢丝向上连接到与地面车轮辗痕平行对应的悬在半空的银线上交汇,像驴拉磨一样,只不过驴是被牵引着转圈走,而这两头体格健硕的公驼鹿是被牵引着走双行线,看起来很有归属感,它们一定是从哪一地点出发,并朝着指定方向到某一地点结束,它们不会迷路,它们的步伐不像被奴役的家兽,像带有某种使命的履行者,使者,被召唤来而召唤去。 “头一次见到驼鹿?”梭朗见汀望得入神,他想起他第一次见到这般场景也着迷的很。“记得我那时候特别想坐上车去,或者趴在驼鹿背上摸摸它的鼓包。” “坐在车里的是什么人?他们是跟我们去往一个地方吗?”焕-汀问。 “是一个地方,”白菱格回答说,“不过,坐在车上你不就看不见它本身的景致了?看着它远来,路过,又远去,行人能看到的风景绝对要比坐在车里的人看到得多的。可不是我吝啬给你们买坐车的交换票啊,我是真的觉得走路好,而且工从会的集会还没那么急着召开,我和黑菱格算了算,走着去到了地方正是时候。且不说那种交换票昂贵得离谱呢。” “我的养父那时候也是这么哄着我说的。”梭朗笑里露出一丝平和的狡黠。 “我可不是哄你们,等你们再大一些就明白了。” “阅历里苦涩的那部分最丰富也最含营养,会加深你性格中的质朴和稳重。”梭朗回想起让蒂-汉留塔曾对自己的教诫。 “你养父在这一点上还不算坏。”白菱格说。 焕-汀想起了跟筑梦师同被困在粲尼罗堡垒的自己的母亲,她有多想见到她啊...只是如今物是人非,妹妹生命已过早凋亡,自己又跟死去没什么区别,况且...非魔力拥有者的母亲是看不到幽灵的,母亲看不到焕-芙,也看不到自己了,想到此焕-汀倍感酸楚。 驼鹿终于赶上了他们这一行人,焕-汀凑近去观察,她做出**驼鹿的动作,仅仅是能做个动作而已,但两头驼鹿似乎感受到了来自这个存在体散发出的友善气息,它们同步放慢了速度。 “你看它们的角,”梭朗也靠近过来,尽量让容易使人感伤的沉默时间少一点,他对焕-汀解说着,“知道吗,驼鹿的鹿角叉数和年龄有关,它们出生来第一年鹿角是单枝的,要等到第三年才会分出两个叉,然后长出角盘,再过一年再分出一叉,看这头驼鹿的鹿角,它也就四岁而已。” “那头就是三岁喽?”焕-汀按照梭朗告诉的判断着另一头驼鹿的年龄。 “差不多了,它们两个差不多大。” “你知道的还挺多,年轻人。”白菱格这会儿不叫他少见多怪先生了。 “你们上次来从哪一个入口进的?”白菱格又问。 “我们?” “你和你那位筑梦师养父啊,肯定不是我们走的这个,瞧你刚在在林子里的表现就知道不是。” “确实没有印象经过那样一个遍布灵猫的树林,也没要憋气憋那么久,不过我也记不清养父是怎么带我来的,时间过得太久了,我记得他无心看风景,那次他的脾气很坏,他只顾着大步赶路,我要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他。” “没情调的家伙。”白菱格仿佛看到那位养父本人一样冲空气翻了个白眼。 梭朗和焕-汀笑了起来。 一路上尽是不容错过的美妙景象... 他们又走了一段距离,路上偶或碰上几个脚踩转轮的独行人,他们的轮子中轴也向上拉出一根钢丝连着上空的一趟银线。途中,还遇到了一个赶着白鹅的放牧姑娘,不带有偏见的形容,那姑娘看上去丑极了,头顶稀少的蛋黄色卷发蓬乱散盖在头皮上,像个鸟儿搬迁留下经风吹雨淋后的松塌塌的鸟巢,姑娘的面容枯槁,双眼圆大却极度空洞,双唇闭得紧紧的,仿佛怕空气流窜进口中一样,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两条腿,跟筷子一样又细又直的腿看起来无丝毫美感可言,吹过的风幻化成一只手就能将其折断...白菱格告诉梭朗和焕-汀那些放鹅人是很不友善的,她们有奇怪的禁欲习惯,不许自己多吃东西,她们的食量还赶不上猫食,可是别招惹她们,她们会咬人。 三个人忽视了放鹅姑娘继续欢乐地前行,已经有两辆驼鹿车路过他们。 梭朗以前是个安静、话少的人,现在他的话随着他思维的活跃和心底里滋生的幸福变得滔滔不绝起来,并且他的这种带着不加修饰的欢快情绪赋予他言语以魅力,白菱格和焕-汀被他带动得也都善谈起来,他们的气氛非常愉快,就像一家人在轻松曼妙的旅途中相处得其乐融融,亲密无间。 梭朗相继谈到了他的童年,他的收养经历以及他奇妙的筑梦事迹,一切在沦为粲尼罗堡垒囚徒之前都是清晰美好的,不过他不会忘记曾经粲尼罗堡垒里他的一位委托人,瘸子坦丁,他很敬佩这个被压在生活底层并被不幸击中的人物,坦丁的梦如今在他脑海仍记忆犹新。 前方迷朦月色下,一座坚固的石桥横亘在半空,桥墩之间像瀑布一样自上而下倾泻着金灿灿的流体,焕-汀被吸引着飘移过去,梭朗和白菱格紧紧跟在后面。 “我们要穿过去吗?”焕-汀在金灿灿的瀑流前驻足,回头望着梭朗和白菱格。 “是的,得穿过去,可别在里面停留...”白菱格面色有点严肃地说着。 “停留?这水流会打湿我们,你们...”汀又更正道。 “这不是水,是触感比较强烈的气流。”梭朗说。 白菱格努努嘴,“我们管它叫桥帘,”她说话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汀,我觉得我们先停一会儿,等着下一班驼鹿车经过,我们搭乘一段,唉,有点走累了...” 焕-汀感到有点奇怪的气氛冒出在白菱格和梭朗之间,一种她所不明朗的意见在他们之间默默地达成着... “可是搭乘驼鹿车的话不收我们费用吗?”她问白菱格。 “收就收嘛,我口袋里带着银币呢...我们在这歇会儿。”白菱格还是坚持要停留,梭朗的沉默表示着同意。 第183章 美丽灵魂 “是有什么瞒着我吗?”汀露出一丝猜疑和不悦的神色,是一种被本应无话不谈的亲人在某件事情上所排除在外而滋生出的小情绪。 “不是瞒着你,是觉得没有必要对你说,没有必要尝试...”白菱格搓着她干瘦的手背,尽量表现出所说之事无关痛痒的样子。 梭朗靠着一星青草光点下的猞猁雕塑,他看着汀,目光柔和,“桥帘里会让人产生幻觉,坐车穿过去更保险些...” “好的还是坏的?”汀问。 “说不准是好的还是坏的,所以才不想你们尝试。”白菱格一边解释着一边遥望着远处是否有驼鹿车驶过。 “可是步行的行人都是要经过这里的不是吗?不至于走不过去吧...梭朗,你走过吗?你的养父带你走过去了吧?” 梭朗因话头忽然转移到自己身上愣了一下,他想还是由他来阐明吧... “走过,很奇怪的幻觉,我是跟着养父一同进入的,说不好是我幻觉的倒影还是他幻觉的倒影,很奇怪,但不深刻...桥帘里瀑流有很大引力,会像一双手一样扼住你的大脑,初次进去的人很容易被留在里面,出不来...” “但是你出来了,因为你的养父拉着你过去的?你们也可以拉着我...”问题关键的所在终于被焕-汀自己说出来了,她是幽灵,她如果留在里面没人能拉她出来,梭朗和白菱格心里的顾虑正是如此。 焕-汀低下头,想流泪都流不出了...“你们可以对我直说的,真的,”她抬起头温和又平静地凝视着他们,“开始接受自己变成一个幽灵的阶段的确很困难,这我知道,可是在签订幽灵契约之日起我就做好了准备,尽管准备永远不及事实来得让人难以承受,可是我自己心里清楚,并也接受这个事实了,你们不必要因为顾虑我而处处端着心,不用怕伤害到我的自尊,我的自尊心没有放在不幸已成定数的事实上面,我知道你们为我所做的这些努力就已经完全沉浸在幸福中了,你们是我的亲人,我心里感激你们。” “可爱的孩子,说这些让我说什么好呢...”白菱格眼睛酸酸的,克制着自己不要掉眼泪,不要再渲染这种感伤情绪,“你心里这道坎过得去就好,不过你不能接受它,不能麻木,知道吗?孩子!你还有希望,你的现在是个幽灵,可你的以后还存在很多变数,你不会永远是一个幽灵,我看得出来,是的,我就是看得出来,美丽心灵永远不会被噩运一直糟践,你是个不一样的孩子,你以后会好起来的。这不,我们当下就有一个机会,我们赶赴工从会就是为了接住这个机会,只要你表现出色,拿得到巫师勋章,你就可以搜寻自愿出让灵魂的躯壳,你就能灵魂与肉体再度完整...” “可那不是我的身躯,我要一个别人的身躯为了什么呢,如果我能渐渐容纳这种存在方式,接纳现在的自己,适应这样的变化,我依然有灵魂,我依然有思想,有原则,有主见,我依然能看到、感知到我敬爱和喜爱的人,我为什么还要去找一个原本不属于我的躯壳呢?” “难道你不想...不想...”白菱格按照汀的说法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了,她哽咽了一下,“...尝尝我做的南瓜果仁馅饼?” 三个人一起笑出了声... “好吧,那你就当是凑个热闹,涨涨见识。” 梭朗打从心底被一种说不出的情怀所感动,他凝望着眼前两位女士,一个是早已过了青春年华、阅历资深的中年女巫,事态丑恶只催成了她的一副刀子嘴,内在却仍是一副豆腐心...一个是牺牲掉一切世俗,变替而成的幽灵,仿佛一个褪去华而不实装饰的升华结晶,在本不该经历如此之多的年纪饱含苦痛与荆棘之刺后,内心衡量善恶的天平依旧平衡,对物欲无所嗜求的本性没有受到丝毫玷污,对思想与情感的追求仍未止步...就是这样一些人儿的存在温化着世间冰霜,使落在罪恶边缘的人们有理由接受最后的救赎。 他们等到了又一班驼鹿车的来临,车上空位还有四个,可是白菱格还是花了两个银币车篷管理人才让他们上去,篷车载着这些旅客穿过桥帘,短短的一刻,焕-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苦涩。 “你看到了什么?”平稳穿过桥帘后梭朗低声问焕-汀。 焕-汀叹着气,她叹那美好的幻觉太短暂了,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重温着美好幻觉的余存,没有跟梭朗和白菱格再说话了,同时她也更加感激他们,因为那样的场景真的会拖住她流连不离,她会被困在桥帘里永远不再出来。 两块银币只容他们坐了二十几米的路程,之后他们还是欣然下车继续步行,夜空湛蓝清澈,薄云散去,繁星点缀,行路人没有丝毫倦意,呼吸着的、观望着的,都令人不忍蹉跎。 前方几颗五针松下安置了两排长凳,供旅者休息驻留,白菱格卸下包袱,兴致有增无减,她开始抬手采摘五针松子,对于她这可是久别的美味。 “少见多怪先生,包袱里有枫树糖浆,拿出来,是时候补给补给能量了。” “我们走了有一半的路程没?”汀笑着问。 “有了,正经来讲,已经走了一大半路程了,可爱的孩子们,前面再过萤火虫之溪,再走上个不到一千米就到了,那时候天应该是刚刚亮,巫师集会要在明天傍晚举行,白天的时间我还能带你们去一趟千鱼巷,就是你身上这件漂亮外套卖主所在的巫师集市,那里面集齐了天底下大多数人一辈子也见不到的物件,保管你们大饱眼福,我们还可以找找那家幽灵小铺,看看那里的手套还有没有得卖,不过别报太大希望,每一件成品他们十好几年才做出一件,稀奇得很喏,而且啊,幽灵手套是有监管条件的售卖品,商人们之间老早就流传着一句警句,说是‘幽灵戴上了手套可就有了防不住的贼了’。” 焕-汀仔细想了想这句话的含义,笑得合不拢嘴,“他们考虑的是啊...” 白菱格手里攒了满一把松子才安坐下来,耐心地剥着松子壳,梭朗打开一罐枫树糖浆,白菱格又要他取出一小包细竹签,他们用细竹签插着剥好的松仁、蘸着枫树糖浆,一颗一颗放进嘴里细嚼慢咽,享受地品味着。 “我可以跳舞吗?”焕-汀笑盈盈地看着坐在长凳上的白菱格和梭朗问。 白菱格眼前一亮地扬起眉毛,“可以啊,跳啊!” “正经来说,我不会跳舞,可这些飘飘洒洒的雪花就像白精灵一样可爱,它们在释放着带动我旋转的魔力...”汀竟学起了白菱格大巫的口头禅打趣着说道。 “跳吧,孩子,开心的时候就要尽情释放。”白菱格鼓励她绽放自我。 梭朗微笑着旁观着。 焕-汀踮起脚尖,随着心情的旋律、无声的节奏张开双臂,旋转,跳跃,羽绒雪花飘散在她轮廓内外,洋洋洒洒,她的舞动带起一串无形的乐音萦绕在长凳上观赏者的耳畔,十几米远处的两个旅客也在静静旁观,又一班驼鹿车经过,车子放慢了速度,渐渐停了下来...深夜、冬雪下的万物从未像此刻在这一行人眼中这般生机勃勃。 第184章 来自“龙血树上的松鼠舅舅”的信 黑菱格和两个工匠道别后带着寒雪的凉气开门进了棺材铺,火炉旁维斯肯郡正聚精会神读着一本厚书。 “那是筑梦师列濠的笔记?看那个干吗?维琳。”黑菱格掸了掸砂皮大衣上的积雪,摘下羊毛毡帽,笨拙又慢悠地走到维斯肯郡旁边,一双在凛冽寒风里吹久了忽然转换到温暖炉火边而变得又红又胀的大手悬在火苗上方取着暖。维琳是黑白菱格很早就习惯了的对维斯肯郡的亲切昵称。 脸庞白皙耐看的维斯肯郡歪头笑了笑,“上面可是写了不少让蒂-汉留塔的坏话。” “一个行业的人向来如此,不奇怪,写赞美诗那才奇怪哩,你见过白菱格夸别的棺材铺棺材做得好吗?没有。”黑菱格在空中划了打叉的手势,附加一种自豪感。 “可是形容得也太...” “尖酸?” “有点...” “不奇怪,他都说他什么了,我还没翻过这本,书写得这么厚,还都是字。”黑菱格瞥了一眼维斯肯郡捧在膝盖上的大书,书摊开的宽度都比过她的肩膀了。 “写得很有趣...”维斯肯郡说话间又读罢一页,翻了过去,她抬起头,眼球转向上瞧着天花板,搜索着记忆里刚刚读到过的作者关于筑梦师汉留塔的字句,“列濠指出,筑梦说浅显也浅显,说深奥也深奥,不过筑梦的确是个耗费脑力的技术活,筑不好也耗费委托人的生命,这一点上有个叫汉留塔的做的就很到位...这贬得也太直白了。” “他这么狂妄也是有原因的,列濠在筑梦一行上的确是汉留塔的前辈,起点就比他早了五十年。” “列濠现在还在世?” 黑菱格摇摇头,“终点也比汉留塔早了点。” 维斯肯郡若有惋惜地皱了下眉头,纤细的手指滑擦着发黄的书页,“不过这本书的内容很丰富,实质、深奥、抽象...” “爱不释手了?拿去吧,这个我还是能做主的。”黑菱格有点想念白菱格了,毕竟筐里冻存的馅饼不多了。 “我当然知道我跟您开口您不会不舍得一本书的。”维斯肯郡悦然微笑,“只不过它太厚重了,携带不方便,所以我尽可能在出发之前多点时间阅读,来满足我自己小小的求知欲。” “你打算赶往哪个战场?” “归队,翼斯翼兹在哪奋战我就赶往哪,哦对了,黑菱格大巫,你不在的时候收到了一封信,我搁在桌子上,你看看,署名是‘龙血树上的松鼠舅舅’,我猜不是真名吧,多奇怪的称呼。” “是不是真名...”黑菱格走到餐桌前把信拿起来,拆开,“白菱格的一个远方亲戚,没事写一封信过来,可我从来没见过他本尊。” “写给白菱格大巫的?” “噢,维琳,维琳,我和你白菱格大巫是没有秘密的,我们之间的约定,任何时候都可以随意拆开对方的信,不分彼此,相濡以沫,大概就是这种情谊让我们相伴到现在,虽然我看上去不像是说这种话的人,可是,说真的,她离开了才一天我就有点想念了。” “哦,您的感情多么细腻呀,您跟她亲口吐露过这些情感吗?她听了该会多感动。”维斯肯郡在她读到的地方做了个折页的记号,然后合上书,双手捧着书朝黑菱格走过来,“你们一起生活有一百年了吧?” “一百零一年,虽然有时候彼此看着这张看了一百零一年的脸也会感到厌倦,不过...” “离开一天就会想念!”维斯肯郡顽皮地替黑菱格道出了后半句。 黑菱格额头上的皱纹深一线浅一线地弯曲着,他摇摇头、挥挥手,才把目光放在了信上,“噢,该死...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关于什么的?”维斯肯郡好奇地努起下嘴唇。 “战场的...”信件内容很短,黑菱格只瞄了两眼就放下了,他走向炉膛准备把信纸扔火里烧掉。 维斯肯郡跟在他屁股后面,“好消息是什么?不,先说坏消息吧...不,等一下,还是先说好消息...” 黑菱格轻轻叹了口气,“维琳,亲爱的小维琳,就是一个消息,森堡家族覆灭了。” 这站在像黑白菱格一样的中立者立场的确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对魔族是个好消息,对昂族是个坏消息,为防止隔墙有耳,他和白菱格向来是这么交流的。 信纸在火舌的吞噬下骤然卷曲畸变,成了泛黑的薄片。 维斯肯郡立刻放下手里大书,噔噔噔跑上二楼阁楼。 “怎么了你?维琳?”黑菱格仰头冲着她大喊。 “我要去拿我的斗篷。”楼上传来维斯肯郡明亮的声音,“能借我匹马么?黑菱格大巫?” “你现在就要走?” “对,我必须马上动身,刻不容缓。” “哦,小维琳,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再待上一天吧,你早到一天不会让死的人减缩多少,帮我热热冻存的馅饼,今晚我想吃果仁陷的,白菱格说她在里面放了腰果和核桃仁,还有几颗龙眼,还有黑芝麻,虽然我告诉她多少次了别放黑芝麻,她偏要说黑芝麻对头发有好处,仿佛我需要滋补我的头发似的,我的头发看起来难道还不够茂密么...” 噔噔噔,维斯肯郡又快步从楼上跑下来,“能借我一匹马么?黑菱格大巫?” “我们没有马呀,小维琳,你看到马棚了?我们早就没有马棚了,隔壁那个怀表修理铺十年前就侵占了我们的地盘,强行改造成他的仓库...” “他的强行是用金币换得您和白菱格大巫许可的吧?”维斯肯郡一猜一个准儿,“那告诉我就近在哪儿能买到一匹好马?” “我记得你擅长隐遁术?” “你忘记我的隐遁术被封印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 “魔族的报复,几乎就在墓埃被冠上追踪咒的同时期我被派俹地封印了隐遁术...上次我给你们写信的时候就跟你们说了,您一定没有仔细看我写的信。”维斯肯郡着急得语速越来越快,黑菱格都快跟不上节奏了。 “什么时候?上次?什么时候?” “就在几个月前...你们没有收到?” “我记得最近一次收到你的信是五年前。”黑菱格摸着后脑勺奇怪地皱起眉头,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记错了。 “五年前?”维斯肯郡更是吃惊,“那时候的之后我应该写了不下十几封信!您和白菱格大巫一封都没有收到?” “收到过信,但没有你的...”黑菱格怔怔望着维斯肯郡。 维斯肯郡恍然间明白了点什么,只是现在还不是讨论这件蹊跷事儿的时候,“不多说了,我该走了,黑菱格大巫...”她风一样转身又转回,轻步走到黑菱格近旁耳语了一句:“保持中间立场或佯装倾倒黑暗,您的铺子已经被监视了。” 第185章 幽灵小姐与筑梦师先生 月夜下,巫师道为行路人体贴设置的两张长椅上,一张上面躺着蜷缩着打盹的白菱格,另一张上梭朗和焕-汀促膝长谈。 “你刚才说你感到矛盾,汀?”枫树糖浆的罐子在梭朗左右手里来回倒腾着,他潜意识里是有以一些看似无心的随意小动作来排除任何拘谨元素存在的周到,以便他们之间可以畅所欲言。 “是的,我时常被一些决定所左右,想做出这个决定,却又同时在掂量另一种决定会不会更好...思前顾后,我不喜欢带这部分性格的自己...” 焕-汀侧向梭朗说话的面庞上,眼睛不时瞟一眼他手里来回跳动的糖罐,不是因为它对她有吸引力,而是她也想让自己很自然的吐露心声,她在想说一些心里话的时候从来不习惯看对方眼睛的,如果现在不是梭朗在摆弄着糖罐,她可能会看地面的泥土,看远处的松树,看天上的云或星,再或者看自己的手。 “我们每个人大概都是如此吧,接受一部分的自己,反感另一部分的自己,接受部分多于反感的人就表现出自信,过于多则是自负,反过来,接受部分少于反感部分的人表现出自谦,过于少了则就自卑了,我一直觉得我们在经营自己的内心生活中要保持一种平衡,这样外在表现出的状态才为最佳,气色才为最好。” “我也许属于自卑的吧。”焕-汀平淡没有音调地说道。 “自卑也有可能是自我认识不足造成的,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是自卑的呢?”梭朗原本不想把汀引导这样一种消极情绪上,他要弄明白她为什么这样想,然后要立马为她更正这种影响快乐的情绪。 “这种自卑情绪是某一天突然出现的,出现的很突然,并且它一出现我就开始悲伤了。” “说说吧,对我说说吧。” 汀叹了口气,眼神涣散地看着地上的雪层,“它的出现不是在很小的时候我开始知道我跟焕-芙有所不同,我能听到身体里一个酣睡的声音,这总会在父母脸上牵引出担忧的纹路...也不是在那个乌云蔽日的下午,我们得知母亲突然失踪、父亲阴沉得可怕而陌生,那天他也离开了我和芙,那天之后的生活完全是不一样的了...也不是在我和芙经历每一件不曾想会经历的事的时候...也不是在后来我也把芙失去的时候,虽然自此往后我以为我会一蹶不振,我的希望将殆尽于此...”说到这她自然想起了一个人,并为心里同时油然而生的感激之情而略觉惊讶,“...它的出现,是在过了好久之后,我甚至记不得哪一天哪一刻我正在着手做着什么的时候起,可就是分明从一个时刻之后,我的脑海里就清晰了它的存在,每每当它俘获我整个的精神状态的时候,伴随的暗示都是:我孤身一人,我找不到父亲母亲,我失去了焕-芙,他们是我呱呱坠地后十六年中的全部,而在这一年里我将他们全部失去...曾经我和焕-芙一起奋力前行,支撑我们双方的是彼此和对找回父亲母亲的必胜决心,后来芙死了,支撑便从我们之间塌陷,我失去了她对我的支撑和我对我自己的支撑,天空仿佛一下子换了张脸,那张脸狰狞而可怕,那张脸对我预示着我将再也找不到我的亲人,我将举世无亲、孤立无援,于是我产生了任由生命消亡的念头,并一点不觉惋惜...可是后来一个人,也许他并非出自他作为的初衷,不过他的确把我从阴霾中带出来了,之后发生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经历,现在回想就像一个接一个的梦境,也是那一系列生与死仿若两根在命运手指下可来回拨弄的琴弦那段苦难与磨砺并存的阶段,让我无暇顾及悲痛,无暇悲哀,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不会否认,曾经我在泪竹面前是个懦弱的胆小鬼,而后的发展却让我却深深感觉着我就是它可以信任的战友,我的斗志昂扬,击败魔族恐怖统治的斗志像一股清澈的泉水打进我的思潮,我相信自己是有力量的。” “你是泪竹选中的人,你在一开始就应该相信自己。” “因为那个意识强烈地占据着上风,非魔力拥有者是无法与魔力拥有者抗衡的,虽然我不知道是在经历中哪一个节点推翻了我的这种意识,让我大胆地自信起来我可以拿起泪竹与魔涯抵抗...” “那个时候你就不再是自卑的吧...” “不是不再自卑,而是无暇自卑。在我相比这个世界小小的情感世界里我仍是自卑的,但在这一系列我所不能主宰又步步推着我前行的整个局势里我体内打开了另一道门,里面走出了另一个自己,并且这个自己因为没有什么怕可失去的而变得异常勇敢。” “最可怕和最伟大的人往往都是没有什么再能失去的人...” “难道你同意是失去成就了极端的胜利?” “我思考过这个问题,我觉得是的。” “可是现在我连我自己也已经失去了。”汀在说这话的时候并不带着自怨自哀的情绪,而是眼光里闪烁着一种活跃的、生动的笑意。 “所以你会变得更加强大。”梭朗接住了焕-汀这句听似嘲弄但却真实影射出她现刻那难得的乐观精神的话,她已不再悲哀了,他真切的感受得到。 “我也失去了泪竹,现在,在我开始自认为强大到可以拿起它的时候它却从我手里溜跑到魔涯手里了,这是不是一个太大的意外?梭朗,我现在觉得我是不是自负了呢?” “从自卑升级到自负这中间的鸿沟倒是不难跨跃,极端和极端总是可以忽略过渡而轻易转换,不可否认。”梭朗配合着焕-汀打趣着说。 “哈哈,你说的对啊,我也这么认为,所以很多时候人以为的自己的处境和状态并不是真正的处境和状态,很多时候人只是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别人罢了。” “看不清别人没有关系,但一定要在漫漫长路中看清自己,并达到一种平衡,我一直这样认为。” “是,你说了两遍了...” “希望不会让你厌烦。” “厌烦会生出在第三遍...” “那我要保留说第三遍的风险,万一风险意外发生了,您会宽恕我吗?为表衷情,我提前请求得到您的宽恕,敬爱的幽灵小姐...” “我想那时我会量度宽恕你的,筑梦师先生...” 害怕吵醒后面长凳上睡着的白菱格大巫他们抑制住放声大笑,便成咯吱咯吱地浅声笑语,像两只快乐磨着牙的小仓鼠,又像两个活泼啾鸣的小百灵鸟。 第186章 表白 “可是泪竹怎么办呢?”一个声音涨潮到沙滩般地漫过焕-汀心田,她眉宇间又严肃起来,带着少许被遗弃的悲哀,梭朗不明白这份悲哀来源何故,他愉快的眼色也沉淀下来,仔细打量着她,“想到什么事情了?”他问她。 “你说泪竹怎么办呢?”她回问。 这是个与他们之前的轻松谈论对比话锋太过尖锐的话题,很多事情他并不能比她看清更多,预见更多。 “你问的是那个灵魂还是那把剑?” “剑本身已经落在了魔族手里,但魔族不敢对剑再有举动,所以目前剑是安全的,至于泪竹的灵魂,泪竹的灵魂...”汀的眼神游离在深色天空的云层与月盘之前,仿佛她口中殚虑的灵魂正游移在云层之中或是隐遁在月盘之后呢,“...它会去哪呢?又像十几年前一样躲藏起来了吗?而它的出现要等到何时呢...” “你在想什么,汀?” “它的灵魂伴随着我与生俱来的灵魂,快要十七年了,我就快十七岁了,那个一直只有我能够听得见的沉睡的声音,现在都不见了,它离开了我的躯壳,连我也离开了我的躯壳...” 梭朗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仔细品读着焕-汀不想特意表达,但话里隐隐流露出的心思,他温和地对她说:“你是不是在想...你还是那个可以拿起泪竹的人么?” “自从得知魔族觊觎的泪竹和我有联系,我脑海中就总是不停歇的涌动着思索的海潮,我的思想如此之多,阅历的局限性决定了我的思索并无广度,于是想法便向深处挖掘,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钻进了一个死洞,有时候又豁然开朗,有时候却觉得荒唐得...尤其当我褪去一身皮囊之后,现在的我,沉思的时间更加得多了,我的脑海里总是在不断思考和寻找出路,然而对过去的追忆又绊着我不能专心致志的寻找出路,对现刻的迷茫也限制着我畏手畏脚,虽然我现在已一无所有,像你刚才说的,我没有什么可怕失去的了,可是我该怎么继续走下去呢?我的方向在哪?我的意义在哪?我成了什么?我还存在?可我为了什么存在?如果说是快乐,那只不过是常人讨好自己过完这辈子的对策而已,可我的这辈子已经结束了,我成了永远活着的死人,幽灵,是不是幽灵有幽灵的一套活法?是不是我应该去多接触其他的幽灵,问问他们我该怎么办...可是当我想到这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这是自私的,我全心全意在为自己考虑,想着自己该如何前行,我忽视了曾经在我体内十六年的那一个灵魂,于是我重振精神,我拾起了我的使命感,紧接着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我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我不能是一个幽灵,为了泪竹,我该重新变回人类,重新站起来,和它并肩作战,这个目标的行动方向很明朗,就像白菱格大巫出的主意那样,我该参加工从会,获得一份可以拿到灵魂转让契约的巫师勋章,然后像狩猎一样猎寻一个自愿出让灵魂的躯壳,我便能再次拿起泪竹...可是,问题是...我还能拿起泪竹么?我曾经是泪竹选中的人,那是因为泪竹的本体灵魂寄存在我的躯体内,现在和戈觅浓的幽灵契约生效了,泪竹的灵魂和我的灵魂都被释放出来,如果之后,仅仅是我的灵魂找到了一个躯壳,那对泪竹毫无关系...它不再需要我跟它并肩作战了,你能体会我内心的变化吗,从一开始的懵懂无知到躲避、惧怕泪竹带给我的巨大压力,再到奋起激昂、勇敢拿起泪竹与魔族抗衡,可是毁灭来得太突然,而且不仅仅是毁灭了我,还分离了我和泪竹,现在你该明白了吧?我已和泪竹毫无关系,我那颗曾几何时还因正义和光明炽热燃烧着的心现如今已如死灰...” 梭朗怀着热烈的心情凝视着焕-汀几近透明的轮廓,他从没觉得会遇到一个人的灵魂可以如此纯净,“你并未完全燃烬,你还盼望着为对坑魔族而战,这才是你心底的声音,我说的对吗?” 焕-汀也目视着梭朗,惊异于他刚说出的话,他能在她所表现的哀恸中体悟出在这之前连她自己也并不很确定的一股压抑着的力量,而现在,她把心里所想对他倾诉表露,他这样问她,她对自己的所想才算清晰下来,是的,她不甘心作为一个飘荡着的没有威胁的幽灵,她想再次心怀坦荡,斗志昂扬,与泪竹并肩作战! “还能吗?”汀不知因何想要落泪,尽管她现已不具备流泪的权利,流泪是有躯之人才具备的权利。她颤巍巍地对望着面前这位年轻又同样不幸的筑梦师,仿佛他刚才说的话只是在对一个病人做一份应尽的义务一样,他是不是把她看成了他的一位委托人,以筑梦来解决她的无望和困恼? “能!”梭朗毅然决然地回答她,他没有想要试图弄懂汀此刻面容里糅合的一丝责怪和困惑,他急于说出自己的想法。 “此行就是必要的,你需要参加工从会,你需要拿到巫师勋章,获得签订契约的资格...” “用来?”焕-汀有点严厉地打断了他问道。 “用来找到戈觅浓!” “找他干嘛?” “跟他签订灵魂转让契约,让他把躯壳还给你...” 话音传达到汀的耳中她起先以为梭朗在向她提出一个荒唐的建议,可随后她从他火般燃烧着的坚定眼光里领悟到了他包含在话音里的思绪...“你认为?” “对,我认为只要你赎回灵魂占有原配躯体的权利,泪竹游荡的灵魂就会再次回归,因为你的躯体是双灵魂承载者,之前大家所努力的方向在于激醒你躯体内沉睡的泪竹的灵魂,好让泪竹与你并肩作战,而现在,灵魂被激醒了,但脱离了躯体,所以你要做的就是赎回你的躯体,不仅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承载泪竹的灵魂。” “怎么赎回?戈觅浓不会愿意的...” “他会的...” “他不会,灵魂出让的一方必须是主动签下契约才可生效,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这样愿意跟他签订契约的人,怎么可能转眼间自己变成出让方呢?梭朗,这是十分渺茫的...” “如果有人愿意另行跟他签订契约呢...” “什么意思...”焕-汀惊诧地望着他。 “如果在他把躯体还给你之后,有另一个人愿意主动让出灵魂把躯体签给他,他就会愿意了。” “另一个人...”焕-汀还想接着对梭朗辩驳上哪去找另一个人,恍然间梭朗心中拿定主意且无害人之心的善良又坚毅的面庞像天下的冰雹一样打击着她的思维,她马上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不!不!” “焕-汀,你还没有听我说完...” “不!你说完了!你想说另一个人就是你,这不行!我不能让你为我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即便您高尚,您心甘情愿,我也不能愧疚感减少半丝半毫!”她还并不知道他早以为她牺牲过了两次。 “不,这不光是为了你,我亲爱的汀,也是为了泪竹的灵魂,为了你和泪竹并肩作战,为了与魔族抗衡,如果仅以牺牲我个人迈出的这一小步就能推进整体局势向前这一大步,这对我是荣耀的,而你就更加没有愧疚感可言了,这场战斗中我们都是牺牲品,就让我同时也能够为你而牺牲吧,这是一份殊荣。”梭朗至诚至真的表白打动了焕-汀,她眼中闪动着无法言语的光,对比他之前心中所怀所思的那道光丝毫未变,她就是那个人,并且她还是那个人! “不,我还是不能...”良久焕-汀垂下眼眸,避开梭朗的目光,“我不忍心让你承受这种苦难。” “为什么你能承受?” 这话让她没法回答... “别再说了,梭朗!让我的思绪平复一下吧,让我好好想想...” 静谧月夜下,又一辆驼鹿车经过两排长凳,梭朗和焕-汀坐在凳子的两端,感应着彼此的心思,煎熬地做着决定。 第187章 德-亥司 在两个像精灵一样交换着思想的年轻人的谈话过程中,前半段内容如同恬然柔和的催眠乐伴着白菱格进入了一个并不死气沉沉的、轻盈的梦境,当那个跟所有人有关又几乎跟所有人都无关的字眼——泪竹,冒出之后,白菱格的梦被清空了,她依旧闭着眼睛佯装熟睡,之后当她渐渐意识到前面长凳上两个人交谈得如此投入,以至于就算她现在坐立起来他们也不会发觉她这个听众,于是才开始明目张胆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听着他们的交谈,分析着他们的情感,心里止不住的叹息。上天知道她对他们的怜悯不是出于自高自大者的无耻施舍或带着旁观看热闹的冷漠揶揄,在她看来,这两个孩子思想单纯,心地善良,又都很倔强,很有主见,倔强和主见作用于丰富的情感之上就会促生出辩论的火花,不过这种辩论或者干脆可以称之为吵架,并不损伤双方彼此间的情谊。 白菱格再也睡不着了,如果没有睡意光是闭着眼睛这么熬的话时间可是走得十分慢的,于是她假装被蚊虫叮醒,在脑袋瓜四周来回扇动着一只手,然后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搓了搓手,赶走不存在的睡意,若有其事地向梭朗和焕-汀发话说:“该醒醒了,坐着瞌睡的年轻人们,如果还想在巫师集会开始之前让我带你们去见识见识那个有名的千鱼巷,咱们就赶紧动身继续走完剩下的路程吧。” 她这番话说的就像是她至始至终也没能听见从这两个年轻人嘴里发出来一丁点响动一样。她又收拾规整了自己的布袋子。 焕-汀在心里还没能想出一条明晰的道路,就目前继续按照白菱格大巫的主意赶往工从会的集会地点也未必不是一条日后不可更改的道路,就先这样吧,她悄悄独自哀叹一声,对梭朗投过来的类似和好的目光没有作出回应,在决定还没有拿定之前最好还是别跟他再交流的好,她想。 猜透了对方所想的一部分但猜不透另一部分的煎熬感忽然间吞噬了梭朗整个人,他默默看着飘在白菱格身旁、飘在自己前方的焕-汀,看她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他的心里难受和不安,他也知道现刻不是再继续谈论与戈觅浓签订二次契约这个话题的时机,这个话题只会更加推着焕-汀躲开自己。他突然后悔自己失口把这个想法告诉给她了,他应该像前两次为她作出的牺牲一样,让她对他的牺牲毫不知情,他顿时觉得自己愚蠢,把刚刚那番话对任何一个人说起,都会是个负担,更何况像汀这样一个善良的女孩...他渐渐开始明白“善意的谎言”所具有的价值了。 梭朗心里想着,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慢慢让汀相信他从内心已经打消掉了这个念头,从而让她放下负担,“欺骗”她获得巫师勋章,之后的事情他会默默地自己去承办。 他们身后面不远处响起了一声呼哨,心思沉重的梭朗和焕-汀都没有回头理睬,只有白菱格扭过头张望了一番,是两个同路的步行者,不过这两个步行者可和他们三个组成的队伍有几分相像——幽灵和巫师的组合。 “我可理解为刚才是一个不礼貌的打招呼声?”白菱格语调沉稳而强硬地冲后面两位步行旅客回敬说道,步调放慢等待着陌生同行者做出个解释。这时梭朗和焕-汀才从被打碎的沉默外壳中释放出来,惊讶地转身望过去。 “噢,抱歉,请别误会,我的仆人一向不懂得礼节...”说话的那位是个幽灵,形态端庄,容貌俊秀,穿着一身搭配考究的黑色套装,举止透出风度和儒雅,他急忙对白菱格的解释还没有完全落音便侧过头不很严厉但度数拿捏十分到位地训斥了旁边那位男巫师一句,“我说让你上前打个招呼,不是让你靠嘴借着风向前传个不雅信号...” 仆人欠了欠身,表达出一副愿意接受训斥并觉得这训斥是无关痛痒的表情。 “他是您的仆人?”白菱格看着这个面庞英俊,举止投足又过分吸引人的幽灵,他还头一回听说有巫师仆从的幽灵,想必这位幽灵生前的地位非平庸。 当这两个陌生旅客向他们靠近来时白菱格更能清晰地端详着这张丢进人堆里可被一眼挑拣出的俊美容颜,这是一张可以在一个年龄区间段很大的女性群体中俘获芳心的魅力面孔,加上举止投足,从第一个眼神、第一句话或第一个细微的肢体动作,都无不尽显其温文尔雅的贵族气质和幽默谦逊的直率个性,称之为一个艺术品一样吸引着别人的眼球是并不为过的。 “是的,确切的说,芬是我生前的仆人。他的名字的简称,芬。我,我的名字叫德-亥司,”说着他悠然飘到“同类”焕-汀的身旁,优雅地前倾着身子,一只手背后,另一只手向她伸出,“能和您认识一下吗?美丽的小姐。” 看着这个陌生幽灵如此直白地跟焕-汀示好梭朗开始无地自容起来,他眼睛不看着他们,仿佛面前的场景在他眼里是不存在的一样。 焕-汀倒是没有多想,友善地冲陌生幽灵笑了笑,“我们之间没必要握手。” 儒雅的男士幽灵微微扬眉,单只这一细微表情就和这张精致面庞上彰显出的魅力个性融合得恰到好处,这种个性和魅力的形成绝对不是短时间酝酿出来的,所以毫无轻浮之感。 “您说的有道理,就算您再怎么可爱,而我又再怎么想表达我的友好,我也是握不住您的...” “任何人都握不住我,您也握不住任何人。”焕-汀随口一答。 德-亥司眉宇间露出一丝赞赏神色,把手收回,他目光转向和他一般高的梭朗,注意力并未集中在梭朗怪异的皮肤表层,而是礼貌地直视着梭朗的眼睛,这一细节顿时拉近了他和梭朗的距离。 “您好!”德-亥司幽灵说。 “您好,我叫梭朗。” 德-亥司欠欠头,又转向白菱格,“您好!” “你好,我的名字不重要,不过我的行当你也许应该感兴趣,我和我丈夫是经营棺材铺的,你死了有多久了?躯体还保存完整吗?我们那里定制符合您身份和地位的上等棺材...” “我主人的躯壳现在烟莎馆保存,并有朝一日会赎回的,还轮不上进棺材。”幽灵仆从架子不小地说。 白菱格开始一边掂量着作为仆从的巫师的魔法分量,一边询问着作为主人的幽灵的身份,“那你生前是个魔力拥有者喽?” “讲出来是个惭愧的故事,你们大概也没有兴致来听我冗长的经历,不过没错,我生前是个魔力拥有者,但接下来别问我作为一个魔力拥有者为何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不用问我也知道,你是受到了诅咒吧,幽灵里魔力拥有者群体的八CD是受到魔法诅咒的,并且你仆人刚刚谈到了烟莎馆,所以正经来说的话,我有九层把握你生前十个不安分的家伙,你受到了魔法诅咒。”白菱格丝毫不隐藏她对一个陌生人过于直白的揣测。 “那也和诅咒差不多了,算您猜测得对吧,不过这些在我们现刻的相识下显得并不那么重要不是吗?你们大概也是赶赴参加工厂会吧?” “你们两个也是喽?”白菱格的问话在脱口之前就已有了答案,所以她不等他们回答便继续说道:“你们是去收集...” “是的,女士,是的...”幽灵德-亥司只可意会地截断了她的话。 第188章 萤火虫之溪 “前面就是萤火虫之溪了,女士们,先生们。”儒雅的德-亥司像个领着一帮客人游园的主人一样介绍道。 沿着德-亥司所指的方向,是一片朦胧的雾气,雾层厚得像堵墙。 “这里不只你一个人光临过,姣好面容的先生,我知道那层白雾后面的美丽景致,”白菱格并无恶意地揶揄了亥司一句,然后看着梭朗和焕-汀,“你们会爱上它的,美妙极了。” “是是是...”幽灵德-亥司识趣地迎合着白菱格,流出他那无论对排挤、讽刺还是恭维、诚心之语都会回敬以同一种性致的友善的微笑,这种带着谦和与善意的笑美化了这副本就俊美的面庞。 焕-汀不禁多注目了他一眼,她从心底里很喜欢他,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更正,不错的幽灵。 看着这样一副尽情绽放情感和活力的美好面容,梭朗越发怀念自己皮肤被毁之前的时光了。那时他曾对别人的称赞多不屑一谈,对容貌的美丑多不屑一顾,现在容貌成了他敏感的创伤,也成了他的悲哀,他仿佛被莫名降低了一格,不过每当这种想法袭上脑海他都会设法控制它的存在不超过十秒,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人与人之间的长久交往源于心灵间的倾注,而他在自己心灵上的评判还没有出现过污点,他虽一度沾染上甘难果实的毒,但自从找到焕-汀的下落,并一直陪伴她身边的这段时期他已通过被幸福浸染而更具能量的意志力戒掉了毒瘾,回首过去,他不曾伤害过任何人,不曾做过任何有愧于心的事,如果用天平来衡量他度过的这二十几年,承载落魄与苦难的这端过于重了,对他是不平衡的,但正因如此他隐隐地相信着他的未来会有补偿,会是美好的,这不,从现在开始,就已经在一点一点的转变了。 梭朗的思想在又走了这么远后他的心情舒展了许多,他替这位儒雅的幽灵先生依旧怀有积极向上的乐观态度看人看事而开心,他看到他跟焕-汀示好,但这种示好不带有亵渎、玩味或任何一丝不敬的成分,因此他对他并无厌恶之感。 “你和芬每年都来吗?”梭朗问。 “每年都来这吗?不仅每年来这,我们参加各种巫师会,大大小小,除非迫不得已,从不缺场。”德-亥司欢快地回答说。 五个人已临近浓雾,肢体拨开松散的雾帘,他们穿过了雾层。 萤火虫之溪的全貌显现出来...果真如白菱格预告,美轮美奂。 尽管是在白昼,没有黑夜的反衬下,这片白得深浅不一、白得错落有致的光景顷刻间吸引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目光。 萤火虫之溪重不在溪上,而是萤火虫汇成了潺潺之溪。无数点白而不苍、繁而不密、错而不乱的深深浅浅的荧光轻轻浮游,动的幅度悠悠,似静而绝非止,望眼这美景是目力的享受带动心灵的静谧,在这里可以抚平一切躁动不安,听心与风的私语,感静与动的魅丽。 溪上架了一座独木桥,形容是桥不如说单单是一棵放倒的杨树干,枝头还有残余,仿佛一只布满年轮的手臂伸张开的五指。 “我们踏着它过去?”汀问,她想溪上架着桥必定是有原因的,过分美轮美奂之物必有不可预料的可怕,过路人想必是不能碰这些荧光闪闪的。 “可我是幽灵...”她想着想着不自觉把反驳的想法说出了声。 “你这是在表达什么喏?傻孩子?”白菱格感到逗笑地看向她。 “我想我们是不是得踏着独木桥过去,不然会陷进萤火虫之溪?它们对外物有威胁性对吗?也许像个沼泽?踏进去的话就得活脱脱变成萤火虫之墓了?” “哈哈,你这个柔和的小脑袋瓜里怎么装了这么多黑暗的想法?”德-亥司爽朗地笑语道。 “我确实有这样一种不小的缺点,跟我妹妹相悖,凡事我会先注意到坏的一面,因此遇事额外警惕...”焕-汀坦诚吐露。 “所以愿意拒人千里之外吧?”仆从芬接着话说道。 “倒没拒得那么远。”很解风情的德-亥司笑着说。 “我们赶紧过去吧,我可想着千鱼巷呢,正经来讲,上次去还是二十年前喏。”白菱格一手勾着贴在胸前另一手提着裙裾,首先上了独木桥。 紧接着是德-亥司,焕-汀,梭朗,最后是德-亥司的仆从,在德-亥司上桥之前焕-汀和梭朗谁也没注意到他和他的仆从有一阵短暂而蹊跷的目光交流。 当白菱格第一个走过独木桥踏至彼岸时,德-亥司和他的仆从眉目传语,两个在边上的渡客一齐乱动起来,前仰后合,弄得脚下木头来回扭动,在中间的梭朗顿时失去了平衡,幽灵焕-汀倒无妨碍,她飘起,同时惊吓地看着梭朗,本能反应想伸出手臂抓住他,可意料之内的扑了空,梭朗掉进萤火虫之溪,令汀更加倍感意外的是,缠绕梭朗周身的荧光点点伴随轻盈却强壮的力量将陷下的梭朗拖起,梭朗被这些纯白剔透之物抬升至半空,就像一颗被风吹起的蒲公英。 “梭朗,你还好吗?”汀飘升到跟他一个高度,像一个好奇的精灵望着他。 “我很好。”梭朗微笑着回答她,他的目光此刻是如此的美。 他们笑看彼此,刹那间完成了灵魂的碰撞。 “瞧他们,多相配!”白菱格女人情感丰富的一面此时又展现出来,几乎替这两个年轻人洋溢的幸福而感动得落泪了。 德-亥司起初有一丝不解,随后便畅然笑起来,他对他的仆从讲:“看来我遇上竞争对手了。” “别以为你也是个幽灵就近水楼台喏,我们的小汀是要赎回躯壳的,她最终是不一样的。”白菱格扭着说道。 “我们的目标一致,我也会在不远的将来赎回躯壳,并且指日可待。” “太多共同点了就会相互排斥。” “我还不曾听过这种箴言,是出自谁口呢?” “就是我说的,可要往心里去啊...” 五个人在萤火虫之溪驻留了小片刻,继续赶路。 第189章 战后的狼藉 韦吉杰特和的士路鹰国度非魔力拥有者发起的战争在突如其来的魔力灾难干预下已经完全没有继续进行下去的能力了,这是一个层级的躁动碰巧影响到了另一层级的躁动,在另一层级看起来像是神秘不可测的天灾,实则却是一场看似天灾的人祸。 两国度的宫殿均被炸得粉碎,最高掌权人只好宣布停战,因为他们得开始花心思找自己的替代宫殿入住,这一切发生的如此猝不及防,对于他们可谓是一个用噩梦都不足以形容的灾难,噩梦好在睁开眼梦就会消失,而现在无论睁多少次眼,到处的断壁残垣都赫然在目。 的士路鹰国度折损相对严重,三分之二的房屋坍塌成废墟,残留下来的也都不同程度遭受到损坏,最原始的遮风挡雨和温饱条件现今满足起来都变得困难。住民们三凑五凑结伙扎营,将抢救下来的并不充裕的食物、棉被和各种生活物资凑放一堆,过上了最原始的生活,场景凄惨。 宫殿比连根拔起毁灭得还干净彻底,除了留下巨大的一堆残渣,年年岁岁征收的珠宝、兵器、食材、家禽家畜所有物资一概殆尽,于是他们派兵士下到民间重新收刮,住民们好似刚从狼窝里逃生的羊羔,转眼又遇上了猎犬,被迫再脱去身上一层羊毛,怨声载道。 不过虽然大众嘴里叫苦连天,但该上缴的还是乖乖上缴,压榨在他们的血液中已成为一种可溶物,成为了某种固有体系,它的存在被不自觉地视为一种应该,如果要归纳缘由,那就是从始至终大众过的都是这样的生活,思想的体制化“成就”了他们的过去,“造福”了他们的未来。 维斯肯郡到达的士路鹰境内已是第二天了,她徘徊在这附近,她记得森堡应该就离这不远,因为建筑物大量被损坏她已经全然搞不清路向了。看着这一天的“征收”临近尾声,大家都默默松一口气,等待着官士、兵士载着货物离开,他们就可以痛快地咒骂一顿了。 这时有人注意到这个外地来的年轻姑娘,她金棕色卷发的色泽保养得如此之好,在太阳光的照耀下美艳极了,这放在刚刚遭受过一场大灾难的蓬头垢面里实在太容易被辨识出了。 “嗨,你是来这探亲的?”一个在草垛前喂马的男青年朝维斯肯郡走过来打了个招呼,还有一个胖胖的家伙跟在他后面也好奇地走过来,毕竟面对苦境他们需要新鲜事物转移注意力,片刻也是好的。 “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了,过去一天死的人可能比过去十年还要多。”那个胖子说。 维斯肯郡动了动嘴角一笑了之,她并不打算向这两个人表达自己的来意,她只想他们要是能对她把方向感找回来派上丁点用处就不错了。 “这里是的士路鹰的边界吧?”维斯肯郡问。 “是的,和韦吉杰特紧挨着,前天还正打着仗呢,忽然间地动山摇,仿佛我们一下子被放在了一个发怒的巨人手中,他只要稍一张开指缝人就掉下去永劫不复...太可怕的自然灾害!”胖子说。 “不不,我觉得这是非自然灾害...”较瘦的那个打断他说。 “是吗?可那看起来像是自然灾害...” “不不,绝对是非自然灾害,我敢拿我脖子上的东西打赌这是非自然灾害,或者拿任何人脖子上的东西打赌,任何人都不曾见过那种场面...” “啊,看来我错过了这辈子最应该经历的场面,”维斯肯郡摆出十分很遗憾的姿态,她得让这两位放马青年有对她详述的兴致,他们所要讲的正是她要打听的,路子完全对上了,“说说看。” “是…”瘦子张开嘴,欲言又止,“算了,说出来你肯定不信。” “喔,说吧。”维斯肯郡心里其实已经预料出了个大概,只是她需要一些细节信息。 “该怎么说呢,”瘦子说了一半又憋了回去,“算算了,说了你肯定以为我是个疯子在胡说八道。” “你这样吊一个人的胃口是不是也不太好呢?说吧,我既然问了就表示我相信,我向来认为我们周遭存在一些不可抗因素,你懂我指的是什么吧,不是故作神秘,是有些东西的确存在我们就不应该否认,自欺欺人的做法早有一天会过时的。”相比对面前这个少见多怪的青年伙计讲出魔法存在的系列事实来让他们反过来以为她更像是在疯言疯语,这么以一个站在相同立场的人物讲话获取信息可能来得更容易一些,维斯肯郡很有耐心也很有礼貌地微笑着看他们。 “嗯...”瘦子还在考虑从何讲起,胖子对他磨磨唧唧的劲头开始着急了,忍不住要把自己亲眼所见的奇异景象分享出来的冲动对这个可爱的女孩说了句:“紫雾!”这两个字脱口而出后他特地停顿了片刻,等着看打听者有何反应,然而他只看到维斯肯郡略有所思的转动了一下眼睛,于是他又对她重复说了一遍“紫雾...战争伊始就到处弥漫着紫色的雾气...” 维斯肯郡表情随之严肃了起来,“然后发生了什么?” 两个喂马青年不约而同愣了一下,他们对她太过平静的反应感到大失所望,她本应该深深地皱起眉头,张大嘴巴,惊呼:“紫雾!我这辈子可从来没有见过紫色的雾!”这才算正常。 “然后发生了什么?”维斯肯郡目光锐利,再次追问。 “然后...的士路鹰的宫殿炸了,然后...韦吉杰特的宫殿也炸了...” “不不,是韦吉杰特的宫殿先炸的。” “那是我记错了?” “你总是记错,就像是同一匹马你能喂五遍,而旁边一匹早就被你饿死了...” 如此决绝的手段维斯肯郡大致能够猜出是谁领导的这次迫害,“然后呢?” 胖子抢着回答:“然后大地像发怒的公牛一样狠劲地晃了起来,房屋开始坍塌,人们四处逃散,死伤无数...”他显然是两个当中比较爱讲故事的一个,他的神情里透出回想起那可怕场景的恐惧。 “然后呢?” 胖子又像从回忆中被泼了盆冷水回来,他怔怔地看着她,“然后就是人们不断的死去呗...该死的死,该伤的伤,不该死的也死了,不该伤的也伤了...” 维斯肯郡打断了他,认真地盘问道:“我指的是然后有没有发生什么...更不符合常理的事情?” “更不符合常理的?” 胖子想了起来,“有,就在那边。”他伸直胳膊指着东南方向一片没有被毁坏仍很密实的树林,“树林后面一片空地上...” “那之前是一片空地...” “没错,那之前是一片空地,而战后,空地上长出了一座城堡...” “长出了一座城堡?”维斯肯郡的眼光发亮。 “是啊,紫雾散去后,有人发现那里冒出一座城堡,凭空的就...老天...要知道一棵树长成还要几年呢...” 第190章 拔地而起的森堡 “没有人注意到城堡那边发生了什么吗?”维斯肯郡说,可她的脑海里已在不自觉衍放着她所能想象到的场面了。 “没听说,大难发生谁还有心思左顾右盼的,都忙着逃命去了,况且当时的雾那么大,还是紫色的...紫色的雾啊!”胖子说道。 “是呀,紫色的雾,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范围雾气,可谓一个奇观,你说那紫雾会不会有迷惑人的效果,又是从哪儿来的呢?”瘦子说,一边打量着眼前这个漂亮姑娘,心思游走在能否约她吃个饭什么的,可是当下的窘境顶多也只能一起喂喂马了。 “你们看!”一旁的胖子突然手臂抬高,指着天空中一个盘旋的大物。 那是一头比寻常体积大出两倍的角雕在高空盘桓。 “傻子,你没见过一只鸟吗?”瘦子并没觉得这有什么好看的,感到莫名其妙的嗤讽他。 “不是,不是,你看!”胖子的手指在半空点了点,加重了语气,“看那个,有什么东西从雕身上掉下来...” 胖子说的没错,维斯肯郡的确看见有个东西在降落。 “傻子,你没见过鸟下蛋噢?” “哪有鸟在空中下蛋的?” 瘦子掂量了掂量,又重新判断了一下,“那你没见过鸟拉屎啊?” “那么一大泼?” 下落物离他们越来越近,直至能看清楚那是什么,同时也极速向他们砸过来... 维斯肯郡和两个喂马青年闪躲向两旁,那个降落物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干草垛上,把吃得起劲的两匹黑马惊得扬起了前蹄。 这个吓得人喘马嘶的空中不明坠落物原来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维斯肯郡熟识的人。 “墓埃!”维斯肯郡惊呼。 “昂特酿的酒还真是不赖,不赖...”墓埃一口酒气地从草垛中拔出自己的屁股和腿,睁着迷蒙的大眼睛瞧看着面前受了惊的两匹马和马旁边的三个人,他仿佛听到其中一匹马还是一个人叫了他名字一声,于是便问:“你们五个有谁认识我?你们在干嘛?” 维斯肯郡抱起双臂,下巴微扬,眼神下倾,“看你。” 墓埃觉得这个回答貌似很有道理,“噢,那在这之前?” “谈话...”瘦子呆呆地回答。 “虽然我长着一双不善于洞察周遭的眼睛,请原谅我提及悲痛的事实,很明显这里前不久发生了战争?” “就是发生了战争,刚还征收了呢。” “征收什么?” “什么都收,兵器,干粮,马匹,什么都收...” “啊哈,看来这儿就是的士路鹰了,那头笨鸟没把我送错地方,很好...”墓埃触摸着自己的鼻梁,那块疤还在,经过这么一摔他的酒醒了半分,动作又恢复了灵敏。 “送?”瘦子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它像拉屎一样把你从那么老高的天上拉下来,伙计,幸好你落在这堆草垛上,如果前一段工夫官兵们对我们要求的再苛刻一些,草垛也收走了,你就砸死在这了。” “噢,感谢官兵的不那么苛刻,谢谢,噢,我是不是吓着这两匹马儿了?它们干嘛那么看着我?”为表歉意墓埃平柔地抚摸着一匹马的马鬃。 这时一个虽然衣服被刮破了很多处但仍能看出其在完好无损前所包裹的是一个怎样财富不浅的女主人凑过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她手里捧着串珍珠,送到两个喂马青年的眼皮子底下。 “什么意思?”胖子说。 “它们价值连城,现在只用来换你一匹马...”贵妇说。 胖子把马拉近了自己一些,对贵妇手中之物不屑一顾,“现在它们连一粒米的作用都抵不上,拿走吧!” “这么粗鲁地拒绝一位女士是不是不太礼貌?”墓埃看着两个喂马青年轰走了拿珍珠换食物的贵妇。 “你不认识我了?墓埃?”维斯肯郡终于再次把他的注意力拉回到她身上。 “不认识,噢,你是?”墓埃咧着一边的上嘴唇,夸张地故作认真回想的神态。 维斯肯郡不说话,继续看着他装。 “噢,维斯肯郡,你好!”他又装模作样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不是...” “在翼斯翼兹...”维斯肯郡替他说道,并刚想就此作答。 “...死了吗?”墓埃接着自己的话问下来。 “铜肤女死了,所以维斯肯郡得以活了出来,这个解释您满意么?” “很满意。” “你就没有关注过铜肤女之后的事情?我不相信。”这是在结束了征伐者和铜肤女同为魔族效力时代、第一次昂魔大战爆发之后他们的第一见面,但绝不是一次不说话的碰见。 “我如果有一千双眼睛的话,也许会腾出一双来关注你。”他瞅了瞅旁边两个听他们说话感到别扭的青年,“行了,别搁这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了,显着我们俩多另类。” “你往哪走?”维斯肯郡看着墓埃跳下干草垛,大摇大摆地朝一个方向走去。 “如果我有一千张嘴也许有一张不怎么用的会告诉你。” “喔,你有一千张嘴也说不出一句好听的话来。” 维斯肯郡知道他这是要去哪,很明显他来这的目的跟她此行不谋而合,为此她在心里感到欢快,在迈着愉悦的步伐跟上墓埃之前她很有心情地对两个喂马青年说了几句: “你们刚讲官兵在跟你们征收兵器、马匹还有干粮...这就奇怪了,我看到的是——征收到的兵器是给压制你们的士兵用的,马匹是给拿着兵器压制你们的士兵骑的,干粮是给拿着兵器压制你们的士兵和他们的马吃的,而这些东西却都是由你们亲手奉献出来的...” 两位男青年相互看了看,努力咀嚼着维斯肯郡话中的含义。 “灾难遗留下来的唯一好处,就是让所有人的地位重新恢复平等。”维斯肯郡意味深长地弯起嘴角,之后也转身离开了。 “你们是要去那座突然长出来的城堡吗?”瘦子问。 维斯肯郡朝上伸出胳膊,一个手指勾着动了两下,表示他猜的没错。 “我劝你们还是别去了,里面东西早被难民们抢空了,现在只剩下个空壳。”瘦子说。 “要是房子也能搬走的话,也早有人动手了。”胖子点点头表示同意,并为自己随口说出这么一句俏皮话得意地笑了笑。 第191章 巫师集会报到处 一位公主的银白裙纱从天空吊坠而悬,举目望上美轮美奂,巫师集会的场地入口俨然这幅美景映进应召者眼帘,条条点缀珍珠的银线展示着优美的弧度,自上而下、自中央向外围排开。就像在沐蚂巷子尽头处的神秘入口一样,巫师集会的举办场所外围也布了一层无形的魔法控栏,从人员的分布就能看得出来。 白菱格告诉焕-汀和梭朗这个时候不是报到的高峰期,大家多半来登个记,存上行李就跑去千鱼巷溜达逛玩去了,入口的窄流仅有两三个人。 幽灵亥司和他的仆人仍旧没有和白菱格一行人告别的意思,似乎已经默许了组成一个五个人的队伍,他们倒是一点也不拘谨了。 银线公主裙下连接处立着四个乳白色水母雕塑,水母的形态偏于瘦长,不仔细看是不会发现它们的美感的,亥司对焕-汀讲到这四个对称布局堪称完美的水母像到了月亮下面就会吐出一个个小云母的气囊,尽管是假的,可看上去比真的还要活灵活现,这种布置是很奢侈的,因为全要靠魔法支持。 “入场函出示一下。”坐在蘑菇亭下检查进场人资格的巫女用一种很没礼貌的语调和一种寻衅挑事的目光招待着他们,便一下子搅浑了参观者眼中现有场景的美感,雅致消退了一半。 “我们有邀请函,在这。”白菱格知道门口登记人的态度向来咄咄逼人,老早就提前翻出来工从会寄给她的信件,以免忍受登记人的冷眼。 “邀请函上只邀请了两个人。”登记人是一个过了长雀斑年龄却依旧满脸麻子的女人,干瘦傲慢,她冲他们说话的神气仿若在显示,“我的头微微侧一点朝向你们就是我在屈尊了,我对你们说话了,那是很费力气并且很没有意义的屈尊了,我若再说话时候跟你们有眼神接触,那就是屈尊过分了...”所以她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比傲慢和尖酸白菱格还是比较有实力的,只不过目前她的心思全部在千鱼巷上,可不想在这里和一个不爽快的人耗掉时间,所以她的傲慢让步于忍耐了。 “我们是一块的,他们两个单独一块。”白菱格解释道,故意把她、焕-汀和梭朗的人数隐去不提,幽灵是不被算在人数内的,因此他们三个满足邀请函上两个人数的要求,为了转移注意力她说完连忙把目光瞧向幽灵亥司和他的仆人。 “喔,我们更是富余的。”亥司的仆人不紧不慢地拿出入场函,一张漂亮的卡片,这是对高等参会者的特邀函,不限随从数量。白菱格瞄了一眼,心里犯嘀咕这个叫亥司的幽灵生前来头一定不可小觑。 登记人在参会簿子上写下了黑菱格和白菱格的名字,又问了亥司和他仆从的名字,然后抬头望着他们,问:“要寄存行李吗?”问这话的时候登记人面容温柔了许多。 “不用,知道这里存物件贵得要死...”白菱格顿了一下,“我们东西不多,不用麻烦了。” “请把我们的存一下,三层加护。”说着亥司的仆人掏出几枚银币递到登记人手上。 登记人脸上阴霾一扫而光,欢快灵动多了,只是用钱买来的微笑如此丑陋,并没给来者带来丝毫喜感。 “那你们存吧,咱们先走着。”白菱格拉着梭朗、示意焕-汀欲先离开,她准备在傍晚的工从会集会开始前尽量把千鱼巷剩下那一半她上次没逛过的逛完,包括那间专门为幽灵制造物品的小铺,她不吝惜给焕-汀从里面再挑件礼物。 幽灵亥司可不想就此和焕-汀断了联系,他把存包裹的事放心交给仆从,自己又立马跟上三个人的小队伍一同前往千鱼巷。 第192章 复仇果壳 “你别跟着我。”墓埃面露嫌弃地说了一声。 虽然相隔十几年,维斯肯郡还是能很快进入到和墓埃待在一起时应有的角色,“我没跟着你,我也要去那。” “哪儿?”他斜眼瞟了她一下。 “森堡啊,你到的士路鹰的目的不就是找森堡残骸吗?很不巧,我也是。” “你来瞎凑什么热闹?” “我来办正事。” “什么正事?”墓埃鄙夷地瞧看着维斯肯郡,他们一起走进松树林。 “不用跟你汇报的正事。” “你该去找你汇报的组织,人家可都在战场上拼命呢,你倒有闲情逸致四处逛。” “我此行本就是要归队的,但在归队之前我要去一趟森堡。” “去干嘛?” “你先说你去干嘛,我就说我去干嘛。”维斯肯郡倔着语调对他说。 墓埃停了脚步,咂了咂嘴,然后摆出一副很不耐烦的表情看着她,“过去,森堡家族和率西什南家族享有同等威望,并关系密切,交情深厚,在率西什南扶摇直下走向末路的时期森堡也曾慷慨伸出过援助之手,现在,森堡落难成为魔族复仇下的又一个果壳,我去瞻仰一下遗骸,有什么新奇的?倒是你,纯粹是一个没事人装着一腔好奇心牵引你想过去看看吧,你跟森堡又没什么瓜葛...” 这番不客气的拆穿并没有让维斯肯郡的脸色变得难堪,她笑了笑,回望着墓埃,“你还记得你的姓氏呢,难得。”其实她是有好奇心,但不仅此而已,她在遇见他之后才更有理由前去森堡的。 “你有意思吗?” “我知道你跟罗安瑞蒙的交情,你想寻迹看看他是否还有活着的可能。”维斯肯郡说。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我只是说出来,而已。” 墓埃努了努嘴。 “你还是有点人情味的...”维斯肯郡接着说。 “这是种什么评价?从你口中说出...” “你如果在意别人的评价可以自己在心里掂量,你若不在意,我说的话你只是充耳不闻罢了。” “别说一些自认为很了解我的话。”墓埃脸色忽地晴转多云看向维斯肯郡,“没人能了解我。” “你还在生我的气?” “啊哈,我从不生气,生气是自拷枷锁。” “可我刚才从你眼光里看见了,你还没有原谅我那次的...” “那次的见利忘义?狂妄自大?” “别这么说,墓埃,因为你也同是见利忘义的角色,所以我那么对你就没有那么大的罪过,况且事情发生之后你从来就不肯听我解释...” “解释用作给狡辩打掩护的代名词,我从来不屑于听。” “解释是我要把事情的原委向你阐述清楚,尤其是其中的误会。” “误会占大多数吗?”墓埃神色严厉地对视着维斯肯郡,他认真的目光少有地展现了出来,“你如果敢说误会在整个事件中占绝大比例?如果你敢这么给出定论,我愿意洗耳恭听,但如果事实不是这样,你最好永远别在我耳旁再提那件事!” 维斯肯郡被墓埃此时近乎在向她施加伤害的疾言厉色镇住了,她垂下眼眸沉默不语,她看清楚了,现在还不是详细讨论那件事的好时机,还是要继续等下去。 墓埃得到她的沉默,虽然是他咄咄逼人架势下试图想要获得的,可却莫名在他心中划了一刀,要知道,沉默往往代表着默认,她默认了,不再辩解,他为此感到怒火中烧,可火光被他善于掩盖的冰冷眸子遮挡得严严实实,他微微一笑,玩世不恭的姿态再度回归,“在揭痂之前止疼的迷魂药还没有调制好,你的脑子真是越来越不够用了。” “我没想迷魂你,你也别再对我说些刻薄的话了吧,墓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你的冷嘲热讽有多少免疫力。” “又是一句自认为和我有多少关联的论断,我不买账。” “算我赊账向你,这是我的荣耀,天底下只有吃你墓埃亏的人,很少有能让你吃亏的人,所以你过不去这个坎,这种心理是正常不过了。” “噢,是吗,你在坎西玛的学堂班也学了学人性剖析的课程?她还教会你什么了,一股脑全都崭露出来,趁这里没什么人,也就没什么可害臊的了。” “我觉得我们从现在开始别再开口跟对方讲话了。” “为什么?我觉得我们的谈话气氛很愉快...” 墓埃和维斯肯郡的背影要比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和谐得多,果不其然,如喂马青年所说,出了林子一座岿然屹立的城堡便映进眼帘,不论是它的建筑风格、坐落位置,还是与周围一片废墟相比的完整程度都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从外部看森堡是那么的宁静,一个被魔族摧毁的空壳对应而有的慎人的静谧,墓埃和维斯肯郡不约而同驻足观望起来。 第193章 灯笼花 第一次到千鱼巷的焕-汀和梭朗没曾想它竟是一座坐落在水上的领地。 四人乘一艘小船划行过河抵达对岸,靠近对岸的河水冰封得厉害,仿佛一下子跟外侧划分出了界限,从岸边就开始热闹起来了。先是十几个烧烤美食的小摊车分布排开,中间掺杂三两卖水果串的小贩,各色烧烤用来蘸料的蘸酱是亮点,十好几类选择,黑色的巧克力酱,白色的奶油酱,黑白相间浓郁味香的混合酱,蔓越莓酱,苹果酱,蓝莓酱,枫树糖浆,龙血树浓浆,虾子酱,橄榄酱,黑芝麻酱,花生酱等等,简直让他们眼花缭乱。 要不是白菱格顾虑到还有两个幽灵伙伴她可真想停下会儿品尝个痛快,一想着自己吃、幽灵在旁看着终归是不好的,她可不愿在自己疼爱的焕-汀面前当个惹人烦的角色,于是也就过把眼瘾算了。他们穿过烧烤摊车,走向里去。 里面更热闹了,摊位占着路边空位,又要顾及商铺不被遮挡,常常能看到商铺和路上摊车进行着鸡毛蒜皮的讨价还价,顾此失彼,斤斤计较在如此热闹的氛围下竟也能变得让人津津乐道起来。铺子的种类够的上是应接不暇了,白菱格先发制人做起了引导者的角色,她抱了一个很大目的就是要把上次没有逛完的千鱼巷的一半这次给逛完,在日落之前应该可以做到,因此她的步伐带着愉悦感地加快了。 这块地域在水上呈现一个半月形,主路只有半环形的宽阔一条,单分支足有几十条,上次白菱格来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几年前了,那时候她还是个懵懂年幼的小姑娘,不过对于千鱼巷的这颗萌动的心她却一直保持了二十几年从未老去,也抱着二十几年的期盼希望能再来一次,今天她算是如愿以偿了一回。她带着梭朗和焕-汀按照她的记忆脉络首先穿过一条狭窄小巷,奔着千鱼巷的另一半环去了,途径过一条她最喜欢的巷子,窄巷两端墙壁上错落有致地挂放着风景插画,沙漠的骆驼队与驼铃,林中小屋,晚霞下的芦苇丛,晴空万里的鸿雁,岩洞秘影,枝杈上的白雀,广袤无垠的草原,暗灰色的海洋,星空中的月盘,向日葵花丛...她个人比较喜欢向日葵花丛,即便与她在黑白菱格棺材铺的生活气息显得那般不相匹配,但有时候越是距离生活遥远的东西就越是容易让人放在心坎里,放在不想轻易得到的位置上,担忧一旦拥有后便会黯然失色。 对于焕-汀,画布上缤纷的色彩里她最喜欢蓝色,尤其是夜空的湛蓝,那种清澈总是她所心驰神往的,他们的步伐唯独在这条巷子慢了些,然后在白菱格的催促下接着急忙赶往千鱼巷的另一半环,错过的商铺因为只有一面之缘而更显稀奇,焕-汀和梭朗简直快被这里的奇妙布局和纷繁景状迷住了。 幽灵亥司始终飘荡在焕-汀周围,像个殷勤的护花使者,一边追随一边为她讲解,尽管前段路程白菱格并没有给他们多少时间用来欣赏。 终于抵达白菱格记忆中的那半环领地,疾步前行促发的气喘吁吁膨胀了她的喜悦感,这种时候,所有的劳累都可被看成是有价值的,并且促使幸福感翻倍。 “我觉得有趣的要数这家了。”幽灵亥司指着一家门口摆了两排花架的小铺子,木架子本身雕琢得精致,上面整齐搁置着盆栽。 “你这样的年轻人还对花花草草感兴趣呢?”白菱格不无嘲谑地说道。 “兴趣点可不在花草上面,在灯笼上面...”幽灵亥司牵引着三位走到那家小铺前,他们俯身望向两排和膝盖相齐高的盆栽,盆栽都是一样的,灯笼花,只不过这灯笼花的花骨朵是真的一个一个的小灯笼。“你们细瞧。” 焕-汀和梭朗看向同一盆花的果实,粉红色的小灯笼里面有东西在动,白菱格看着另一盆忽地直起身子大叫了一声“哎呀”,然后又凑到另一盆旁观看,嘴里不住称赞,“真有意思啊!” “每一个花灯笼都是一个小世界。”幽灵亥司尽量用唯美的言语为大家形容解说着。 焕-汀注目的一个粉红灯笼里,是一只蜗牛在缓慢地爬一棵黄翠翠的玉米,梭朗注意的灯笼里面一群蜜蜂围着蜂巢震慑枝干上跃跃欲试的老鹰,他很好奇这只鹰会不会以身犯险。焕-汀又把目光移向另一朵景致迥异的“花骨朵”上,还没来得及瞧看到里面是什么“花骨朵”就被一只带着黑白纹手套的纤细手指给掐下了。 “你?”焕-汀哑然望着幽灵亥司。 “送给你。”亥司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提着灯笼花的“花骨朵”笑看着焕-汀,另一只手往商铺内匆忙走出的铺子主人递上的双手里撒了两枚金币,而焕-汀原以为那铺子主人是出来责难他把花给摘下来了呢。 “对着这个气孔把花灯笼吹大,会发生令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幽灵亥司对着焕-汀很认真的说。 白菱格一旁干眨着眼睛,她意外的不是亥司的举动,而是亥司的手套,原来那副举世无双的幽灵手套的最终买主就是这位啊!真不简单... 梭朗调整到和焕-汀一个角度望着亥司手里提的花灯笼。幽灵焕-汀是无法接过灯笼的,用嘴冲着一位男士手里提的小东西吹气又不好意思,她只是欠了下嘴,表示不想尝试,梭朗帮她接过花灯笼,按照幽灵亥司的指示对着“花骨朵”下方一个气孔吹起来,只见灯笼像皮球一样越吹涨得越大,灯笼外罩的粉红颜色也随着体积的扩增变得越来越浅,里面的“小世界”却渐渐清晰地呈现出眼前,灯笼直到吹得膨胀到和一个人一样高大后梭朗惊诧地停了下来。 “亲爱的梭朗,别停,这个灯笼的扩张范围完全超出你的想象,相信我。”幽灵亥司有点诡异地笑着说。 “可是这条巷子的空间只有这么大...” “别管巷子的空间,空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我来。”白菱格自告奋勇代替梭朗接过已经和人齐高的花灯笼,里面的景象现在就吸引住焕-汀的眼球了...群山远景映衬着青翠一片的广阔草原,一间孤立的小木屋周围除了朝南方向都是羊圈的占位,皮毛卷曲又厚实的绵羊密密麻麻分布在羊圈中,隐约可见一个牧羊人在围栏处站立...影像随着白菱格吹膨得程度开始变得愈加模糊了,梭朗眯起眼睛观望着灯笼中的景象,焕-汀看了看卖力吹气的白菱格,灯笼皮已经触碰到巷子墙壁,不能再吹得更大了,焕-汀这就要提示白菱格可以了,忽然灯笼皮炸开,四个人进入到了灯笼里的世界。 第194章 世界里的故事 令人酣畅淋漓的空气他们深深呼吸,这是草原的味道和羊毛羊粪微微熏鼻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的自然气息,传递着健康素雅的信号,此刻的他们享受着轻松和自由。 焕-汀飘向孤立在草原上的木屋,木屋的主人大概四十多岁,体格魁梧,正站在羊圈豁口前摆弄系住的铁丝线,他见四位来客便停下手头活计,礼貌地向他们点头招手。 幽灵亥司还是片刻不离地萦绕在焕-汀周围,虽然在白菱格眼里一个相貌端庄、一个楚楚动人,幽灵亥司和幽灵焕-汀看起来那么相配,可在她心里还是偏向梭朗这个年轻的筑梦师多一些,她曾望着他的面容暗暗描摹他肤质未毁时的模样,那绝对是一张五官端正、惹人喜爱的面庞,加上他敢作敢为、义气凛然,不乏幽默诙谐的性格,白菱格觉得他和焕-汀才叫合适的一对,只可惜就算焕-汀姑娘不在乎外表上缺陷,他们两个之间还是被隔了一条存在与虚存这条不可逾越的分割线,着实令人遗憾。白菱格有时也会惊讶于自己竟真的像位母亲一样操心着焕-汀姑娘的事来,可又觉得这并没什么不妥,毕竟那孩子生就一副让人愿意付出真心去关怀的好样子,她倒是愿意在她找到母亲之前做她临时的至亲,这种不被自身真切感受到的母性的光辉每每在白菱格身上散发的时候,都让她的容颜在焕-汀眼中显得异常温善和可亲。 “您是要放羊了吗?”白菱格心情愉快地问那个牧羊人。 “是的,你们中有谁愿意来试试打开圈门么?”牧羊人的声音浑厚,很好听,但就是声音仿佛叠加上了一层来自远方的、不真实的重音,令四位来客耳目一新。 “我想...”焕-汀情不自禁举起右手,像个等待被挑中的小孩子,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实质触碰到木栅栏,她就又缓缓地把手放下了,“也许梭朗也想...” “小汀,我可以借给你我的手套。”幽灵亥司第一时间察觉到焕-汀的尴尬,他也是在提出建议的同时就把他举世无双的白手套从手上退下来,递给了焕-汀。 白菱格对幽灵亥司对焕-汀的亲昵称谓瞪大了眼睛,首先替汀感到不好意思起来,“哎呀,什么时候你和我们汀这么亲近了?亥司少爷?” “如果汀姑娘觉得我这么叫不免冒昧的话,我就...” “没有没有,怎么叫我都可以。” “那好,小汀,你去开羊圈的门吧,戴上它,你真是让我心里一个小小的愿望越来越想实现...” “什么小小的愿望?”白菱格斜睨着幽灵亥司,一副他要是敢说出点更出格的话来她就立马抡拳头过去的架势。 “把它们送给小汀。”亥司说。 白菱格的眼睛再也不能瞪得更大了,“手套吗?你说的‘它们’是你的白手套?还是你说的不是手套?是什么?”对于千鱼巷那家幽灵制品小铺的东西价值白菱格心里的概念十分明朗,手套不比焕-汀身上披的外衣,手套是绝品,并且拥有人必须具备一定的资格,就像她之前说过的,带上白手套的幽灵就是绝佳的偷盗者。 “是的,亲爱的白菱格大巫,我说的正是这副洁白得像雪一样的幽灵手套,它们不是正与小汀的这件白绒大衣很相配吗?我觉得它们的主人应该是像小汀这样可爱的女孩。” “好的呀,小汀,那就别客气,拒绝别人的献殷勤是不懂得礼数,快带上它们,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快去...”白菱格簇着焕-汀戴上白手套,走到牧羊人旁边,按照牧羊人的指导打开了羊圈门,然后几个人向旁靠了几步,肉墩墩的绵羊鱼贯而出。 牧羊人将手中长杆递到焕-汀手上,“管好头羊,后面就会自动形成一个队伍。” 五个人一起走在头羊前头,绵羊真的乖乖地跟在他们后面,它们已经养成了牧羊人会带领它们找到一个草料富饶地块的惯性意识。 焕-汀望着身后流淌成河一般的羊群,心中澎湃起高涨的喜悦,她虽已没有了躯体,却从未这样深切的感受到自己与大自然融合得如此完整,她成了自然母亲关怀下的一份子,就跟身后的每一只绵羊一样,她情不自禁放声高歌,可以前她从不能放任自己在多于两个人的面前展亮歌喉,也从不知道自己还能唱出动听的旋律,这一切都太美妙,太值得纪念了。 “您似乎不太怎么爱说话?”梭朗伴随着焕-汀的歌声放低了谈话的音调,他看着牧羊人深邃而富有内含的神情,一张一眼望上去就知道是有故事的面庞。 牧羊人微微一笑,双手臂一起前后摇摆,仿佛在给他即将要说出的话助力似的,“我一直在思念一个人,并一直为这种思念拜托每一个进来这个空间的客人帮我传递我的思念。” 焕-汀的歌声放低了,她注意听着身后牧羊人的倾诉。 梭朗和白菱格以沉默表示恭敬聆听,牧羊人继续说下去,“她也是一个外来客,但她对我意义非凡...五年前,她走进来,她和我,我们两个人一起放牧,身陷沃草,仰望蓝天,谈天说地,她也像这位姑娘一样喜爱唱歌,不过没有任何对您的不恭敬,汀姑娘,她的歌声要更加清脆响亮,更加让我铭刻于心...” 焕-汀的歌声已经停住,她不想错过聆听这位牧羊人的故事,她十分温和又眼带笑意地凝视着他。 “...每天她走进来,又走出去,可是对我来说已是最充足的陪伴...” “每天?她每天都来?”幽灵亥司抛出疑问,“她大概是千鱼巷灯笼花铺的常客喽?” “并且很有钱。”白菱格补充着她的一句分析。 “那个铺子是叫灯笼花铺,不过她不是那里的客人,她在那里工作。” “喔,那就怪不得她可以每天都来,不然要花费多少钱呢,想要拥有一样自己喜爱的东西也不必须变得非常富有,喜欢海就为渔船打工,喜欢兵器就为铸造业打工,喜欢花就为花店打工喏。”白菱格努努嘴。 “很有一番见解,亲爱的白菱格大巫。”幽灵亥司向白菱格投来一抹笑意。 “那您一定是喜欢棺材了?”梭朗大胆地调侃白菱格。 “呦呦呦,那倒不是,谁可能喜欢那鬼东西?我是喜欢钱币,我在为钱币打工喏。”说着白菱格爽朗地笑出声来,“不好意思啊,岔断了您的讲述,请继续说呀...”她收住笑声客气地对牧羊人示意了一下。 牧羊人继续说下去,“快要满一年了,有一天,她忽然告诉我,她就快要离开,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进来...” “她要离开千鱼巷了?她是这么告诉您的?”白菱格问。 “是啊。” “她要去哪儿呢?” “她说她厌烦了现在的生活,她想离开,除了千鱼巷,哪儿都行。” “可是她也要离开你了?她难道不愿为了你留下来?” “我不能这么自私地要求她,毕竟她进来这里的时间仅占她一天里的很少部分,一想到她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不如意中度过,我就为她难过,我支持她做出离开的决定。” “真理解不了生活在千鱼巷的人还会觉得不愉快,是不是太容易满足了的生活就会显得一文不值呢...”白菱格撇了撇嘴。 “生活里还有很多细节,局外人和局中人看到的总是不同的世界。”梭朗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梭朗说的对啊,也许鱼塘里的鱼还觉得水外面的世界新奇呢。”幽灵亥司说。 “不知足就是不知足,总是有牵强附会的各种借口。”白菱格还是固执己见,倔强地反驳他们。 “那她后来真的离你而去了?”焕-汀问牧羊人。 “也不能这么说,只是我们相见的频率从每天换成了每年。” “她一年回来千鱼巷一次,专门为了来看您?这很感人,您是不是很感动呢?” “我很珍惜,每次短暂的相聚...每次重逢也都预告着离别,其实那种滋味除了珍惜,也并不好过...” “四年来,一直如此?” “去年她再也没有出现...” “为什么?”焕-汀皱起眉头。 “他哪知道为什么?他都看不见她了。”白菱格嘴快,替牧羊人回答说。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最怕她遇到了意外,我只想知道她是否安好...” “她叫什么名字?万一以后我们会遇到她,虽然概率很小,我们只能为您尽这点绵薄之力...”焕-汀说。 “夏萝妮,这是她的名字。” “我记住了,夏萝妮,夏萝妮...”焕-汀在自己口中念叨了几遍,“万一我们日后的流浪生活中遇见了她,您想我们传达给她什么话呢?” “只是我的问候,我不奢求她为了我再次回到这个她生活得不愉快的地方,只要让她知道我在为她祝福,她永远都有一个在思念她的人,在这里。” 第195章 乐逛千鱼巷 灯笼破了,他们四个又回到千鱼巷的空间里来。 “夏萝妮...”汀还在低声念着牧羊人口中思念之人的名字,生怕过段时间自己将名字忘记。 “你当真了?小汀?”幽灵亥司垂头望着焕-汀认真的表情。 “当真?”焕-汀奇怪他为什么这么问。 “我的小傻子,那是一个故事。” 白菱格见幽灵亥司称呼焕-汀的亲昵度又增进了一步,不觉一惊,就算她初始觉得这也只是个故事,但就冲着他的此种鲁莽她也不能和他意见一致,于是她反驳说:“你怎么肯定呢?” “那是灯笼花铺设定的场景啊,魔力打造出来的。”幽灵亥司有些讶异她们竟不知这中伎俩,忽然间一句女人好骗的老话浮出耳中,但当下是不宜说出这种实话来的。“你们觉得草原上那个牧羊人会记得每一个进去过的来客么?” “你的意思是,他对外来的客人没有记忆?”梭朗说。 在白菱格的催促下大家边前行边辩论着,离开了灯笼花铺,紧接着路过一个出卖精灵的小铺子。 “换言之,就是他对每一个外来客说的是同样一番话,同一个故事,这是设置的场景,就像机械被组装好一样,他只是机械里的一个零部件。”亥司对梭朗露出赞同和求助站在一队的神色。 “噢,我儿时一直妄想拥有一个精灵,可是它们的生命太脆弱!养不活几天...我还是不能赞同你说的话,亥司,那是一个空间,牧羊人是空间里存在的生命体,怎么会没有记忆呢,外访来客真真实实到过那里面去,他就真真实实接触过那么一些人,其中有些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些人过目则忘,他有他的一套的记忆,我不觉得他是机械的复述同一个故事...”白菱格若有其事地讲着。 “您的看法,牧羊人是有生命的?” “当然喏。” “那你觉得呢?梭朗?”亥司问。 梭朗不置可否,他看了看焕-汀,焕-汀的目光正被精灵小铺子里各种奇形怪状的精灵吸引着,“你想进去看看吗?汀?” 白菱格摆摆手,“我们还是别进去了,那里面精灵讨人喜欢得很,看了你就想抱走一个,可是它们都很难养活,买下它们不仅浪费它们的生命,也浪费我们的钱。” “白菱格大巫说的对,千鱼巷的精灵都是一些游手好闲之人从精灵未知领域偷渡出来转手的,要靠魔法维系,活不长久。”幽灵亥司补充说道。 白菱格对他顺着她意说的话不以为是,不过面容上的刻薄少了几分。 焕-汀想起了她和墓埃误打误撞进入精灵古怪堡的那次,在那里他们遇见了塔央,他们三个一起逃出精灵堡的时候还意外带出了一个精灵,后来那个精灵确实是过早消亡了。 现在墓埃在哪,塔央又在哪...她的老朋友们。 他们略过了精灵贩卖小铺,接着到了另一家卖糖果的铺子,白菱格想起他们棺材铺对面发兹林的奇异糖果屋,料想没有什么糖果再能比上他家的了,于是也没提起兴趣,索性拉着他们继续往前逛,离日落还有两个时辰,白菱格把在幽灵用品制造铺消磨的时间预算得要多一些,所以其它家只能有所取舍了。 “游戏牌,这家我们看看...”幽灵亥司飘到白菱格跟前,虽然挡不住她的去路,但尊严是否被注重值得一试。 白菱格也没有那么任着性子,她瞅瞅梭朗和焕-汀,于是提起点儿兴致朝标着“游戏牌”的铺子走进去。 铺子里面的游戏品种可不止在纸牌的花样上,各种小玩意儿琳琅满目,连白菱格这种对游戏没心思的中年妇女也被全然吸引住了。 梭朗拿起来一颗摆在骷髅手无名指尖上的白色小珠子,骷髅手指颤抖了一下,白菱格眨了眨眼睛,她拿起骷髅食指尖处的小珠子,骷髅手一下子合拢,抓住白菱格手腕,吓得她不顾形象放声尖叫起来。 “什么鬼东西?” “这叫抓抓乐,可以用于不伤大雅的赌注,适合五个人参与,谁先抓到让骷髅手合拢的珠子谁就输了...”来向白菱格解释的是铺子的经营者,一位穿着灯芯绒直筒裤,白布上衣的年轻男人,他的微笑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有点诡异,皮笑肉不笑给人一种冷飕飕的感觉。 “这个名字和这玩意儿的相关度拿捏得不是很好吧,哪里乐了?”白菱格挣脱开骷髅手指,怜惜地摩挲着自己的手腕。 “你被吓着的时候,相信大家第一反应都是想笑的...要来一个吗?价格好商量,你们是今天的幸运客人,可以给个低价,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中意的物件,一起买优惠更多...” “千篇一律的谎话...”白菱格心里暗讽,她自己就是商人,难道还不了解内幕。 “这个也不错,”幽灵亥司指着一个香水瓶子,“这个我没记错的话,是变味龙香水吧?” 这时候焕-汀注意到亥司的白手套还戴在自己手上呢,于是她退下手套还给他。 “不不,小汀,你戴着,正好拿着这瓶香水试试...” “对啊,十好几种气味,喷上它让你的气质总有新鲜感。”铺子经营人接茬说道。 “都是香味吗?”焕-汀问。 “这一瓶是香味系列,各种花香气,看这一瓶呢,就是水果气了,有的水果据我所知并不好闻...呐呐,这一瓶呢,独具匠心,各种你想不到的气味,不过尝试者须有一定承受能力了,这一瓶呢...” “行行,就来这一瓶,与众不同的。”白菱格替焕-汀拿了主意,焕-汀自己心里也对那瓶被介绍得独具匠心的香水瓶好奇心浓厚。 “那还是汀把手套先还给你喏,不然你可没法掏钱币付钱...”白菱格说。 幽灵亥司儒雅地笑了笑,很乐意以如此原因接过焕-汀还过来的白手套,很爽快地掏出了几枚银币,“还看看其它的吧,白菱格大巫,梭朗,你们有看好的也选两件,我来一起付。不过也别选太多了,亲爱的们,好东西不光在这一个铺子里。” 听了这么大方的宣言,铺主人连忙递给他们一个专门盛放物件的竹篮子。 “这个主意好。”白菱格不客气地挑选起来,先把焕-汀看好的古怪香水龙放进选篮,然后也把刚才吓她够呛的骷髅手纳入在内了,拿它回去捉弄捉弄黑菱格的想法活跃在她脑海中。 第196章 幽灵用品制造铺 在白菱格留出的富余时间里他们终于找到了那家幽灵用品制造铺,出乎意料的是,铺前门可罗雀。 “估计是东西卖得太贵了吧...”白菱格心里思忖着打头走在前面进到铺子里面,这家铺子的装潢和周围其它实在没什么两样,单调没有特色,从墙壁斑痣所占比例和陈列柜的磨损程度不难看出这家铺子经营了有些年头。 进屋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个五六岁样子的小男孩儿,他从积木玩具堆里勉为其难抬起头望着四位来客,然后扭头大叫了一声:“父亲!有人来了!” 两排摆物架中间的空隙处冒出个年轻人的脑袋,那脑袋小得过分,神态木讷,但看得出年纪不大,这人冲另一个方向扭过头去,“父亲!来人了!” 这时沿着小脑袋年轻人呼喊的方向,一个齐腰高的柜台后面长出半个身子,蓄着稀拉胡茬的中年男人抻了抻脖子,他在柜台后面忙着什么,腾不开身子,头恨不得扭转一百八十度去,“父亲!父亲?...父亲?父亲!” 嵌在里堂的屋子门被推开,一个糟老头懒散迈步走出,随手关上身后的门。 “来了...你放弃那个该死的组合弓箭能死么?”糟老头瞥着他体格壮实的儿子埋怨完后才理会进来买东西的客人,“你们想买什么?噢,给他们买?要成亲了?我这可没有成亲用得上的东西...” 白菱格被这番胡言乱语惊诧得瞪起眼睛,“嘴边也没个把门的呀,老家伙...两个幽灵上你这来买东西就得是成亲喏?那要是三个幽灵来了呢...” “你要是问四个幽灵,这个问题会好回答些...买什么?想买什么?”糟老头不耐烦地问。 焕-汀、梭朗环顾着空了一半的货柜和货架上所剩无几的陈设品,这里的景象颇为萧条,加上铺主并无做买卖的热诚,一切看上去都和白菱格到之前的热烈期望形成很大反差。 “你们这是着急不想赚钱了?”白菱格没想掂量言语地抛出一句来问。 “举家搬迁,这些东西巫师集会后就没人能再买得到了。”糟老头扫了一眼焕-汀身上的白绒大衣和幽灵亥司双手戴的白手套,显然他第一眼便认出了东西出自自己的铺子,不过他的眼色并未因来的是几位老顾客而迁就变得温柔多少。 “那就是甩卖这些尾品喽,搬家带着这些用不着的物件着实碍事,给用得上的人一个好价钱莫不是好事...”白菱格喜笑颜开。 “噢吼,可别想来占我的便宜,该是值多少钱还是多少钱。”糟老头一副傲慢无礼的神态,自内而外展现一个咄咄逼人的角色。 “占便宜?”白菱格露出百口莫辩的惊异神色反问他。 “那你说难道你不是想来占便宜?” 白菱格被噎得思想断篇了,说不出一个字来,幽灵亥司发出爽朗笑声来撤销这场尴尬,他飘到铺子主人面前,“讨价还价是女士们自古以来的偏好,不为怪,为了满足这种偏好,也为了您和您家人们的利益,您给我们的女士一个好价钱,我来给您补差价,如何?” 对于圆滑而不失分寸的彬彬有礼糟老头还是吃这一套的,他机械地动了动嘴角,算是微笑了。 “要知道我们家的东西不缺买主。”糟老头的儿子也发言道。 幽灵亥司抿抿嘴点头称是,眼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韵,随后他暂时充当起铺堂伙计的角色做了个欢迎顾客观赏选购的手势。 “这年头像您家这么做生意的真是少见,我真诚地欢迎您哪天光临我和黑菱格的铺子,看我们怎么好好欢迎您...”白菱格意有隐晦地冲糟老头发表着她的假客套话。知道白菱格和黑菱格经营性质的焕-汀和梭朗偷偷被她这番气话逗笑了。 幽灵亥司还是一副和气笑容,只不过旁人看不穿他这笑中缘由,一种事先早有安排的胸有成竹导致他对眼前辩驳并无丝毫反感。 “是的,我一向坚信你们家的制品不缺买主,好货总能被有眼光的顾客纳入囊内,这是不争的事实。”亥司说。 “只是这些尾货你们卖不掉难道扔进河沟里?”白菱格不放松。 “那不关你的事。”糟老头仍然很不客气地回答。 白菱格就知道会得到这种不可理喻的回复,但她这么问只是想恶意提醒铺主一句,让他们为自己不肯降低价格处理尾货而将遭受的损失暗暗担忧和悔恨去吧。“当然不关我的事喏,损失的又不是我,我是乐得问问。” 糟老头和他壮实的儿子同时哼了一声,倒是滑稽。 “我们的买主一下子高价承包了半数货品,这些尾货就算扔了、埋了还是烧了,都不构成心病。”糟老头的儿子得意劲儿十足,终于腾出一只手来擦额头的汗。 “半数?”幽灵亥司微皱眉头,“半数吗?”他记得没有嘱咐这么多。 “半数是保守估计。”糟老头扬起下巴,眼球转到眼皮底下看他和白菱格。 焕-汀感到奇怪地看着亥司,他干嘛对这个数量感兴趣。 梭朗早已把铺子里的东西巡视过一遍了,心里选好了要送给焕-汀的礼物,他盯着那个礼物,仿佛在怕会突然冒出一只耗子出来将礼物叼跑了似的。 “那位买主驾着马车来的?噢...”幽灵亥司思忖着来时不见门口停放马车,而且千鱼巷也不允许马车来回奔波,“噢...是先预留着过几天再回来取是吧?” “过几天我们就搬走了,还来取个鬼,一次性拿走,况且也不是一...” 糟老头话刚说到一半,只见他刚刚走出来的那个里屋门被推开,亥司的仆从芬竟走了出来,但他没有对视他的幽灵主人,他一直脸色很难看地回着头,像是在跟什么人吵架,果真随他脚后走出来另一伙人,这伙人梭朗一点不陌生,她们就是女巫坎西玛和她的巫术学徒盖蒂儿。 第197章 冤家路窄 盖蒂儿自上次梭朗与之分别之时就已被巫女坎西玛的失败试验害成为一个半面身体透明化了的半透明人,现今看来是依然没能找到恢复的方法,任这副尊貌出现于何人视线难免不吸引眼球,尤其是对于另一个和她有过交集的人——焕-汀来说,上次她见到盖蒂儿还是在粲尼罗地界险逢驼峰兽的时候,也正是那一天焕-汀、梭朗和盖蒂儿三人间的恩予阴差阳错乱了位,即便到现在,焕-汀仍不知晓她曾为梭朗造成了多大影响,这种影响又是如何被盖蒂儿借用换回她一条性命,却毁了梭朗仪表堂堂。 不过这次不光坎西玛和盖蒂儿两个人,跟在她们后面走出来的还有一位,这位惊艳了四位后到的顾客,即便已为幽灵仍是美艳芳物一枚,她是巫女坎西玛-菲瑞的小女儿,坎西玛-德。 “坎西玛-菲瑞?”白菱格竟带有些崇拜的目光询问道,这让站在一旁的梭朗有些茫然无措,要知道坎西玛在他心里印成的形象狠毒如蛇蝎、鄙陋如爬虫,白菱格大巫怎么能暴露出这种眼光,他十分不解,他不知道作为巫师界里的老成人物坎西玛的确是具很高名气的,当初黑白菱格费了多大气力才顺利让他们的养女维斯肯郡报成坎西玛的巫术学习班,之后维斯肯郡所达成的造诣也是能够充分说明坎西玛这个老师的厉害程度。 “正是...您是?”坎西玛倒是没有摆什么架子,不过看得出她确实不认识白菱格,“噢噢,是您...”坎西玛没等白菱格回答直接忽略过她,目光朝向了梭朗,嘴唇丑陋地上翻着,这一熟悉的丑陋神韵梭朗可能一辈子想忘也忘不掉了。 “年轻人,你居然也出现了在这里,奇妙...”坎西玛讪笑着说,斜睨了一旁还在跟幽灵亥司仆从辩驳不休的盖蒂儿,盖蒂儿停顿了一下,用那只剩下一只可被人看得见的眼睛斜瞧看面前另一伙人,她认出了梭朗,但没有奇怪,又认出了焕-汀,大吃一惊,没想到又能与这个女孩见面,并且对方已沦落为幽灵。 “你们不能占有所有货物?”芬没管这两堆人是寒暄问好还是新仇旧账,他仅管继续跟抢着买货的蛮横买主争执,“我们也是预订了的...” “预订,好,那别废话了,我们比价钱吧!”坎西玛又把劲头冲向幽灵亥司的仆从芬,“采方老头,我想这合理吧?反正你们举家全搬,不需再养回头客,价钱就是此次交易的最上乘考量,这是对你们一家最实在的实在话。” 幽灵亥司的脸色霎时变得十分难堪,一旁的白菱格看出端倪了,她猜到该是这么一回事,亥司为讨小汀的欢心派他的仆人芬单独行动在他们前面提前到达幽灵用品制造铺,预订下看好的货品,不料遇到巫女坎西玛这一伙更大手笔的买主来抢夺货品,想到这白菱格笑看着幽灵亥司,又看了看一脸茫然的焕-汀和严厉关注着坎西玛一言一行的梭朗。 亥司飘到他仆从跟前彬彬有礼地面对向坎西玛,“这话未免直白得有些冰冷了,我能体会到您在暗指您会出更高价钱垄断这一大笔货物,可是您真的需要这么多幽灵用品?适可而止,各取所需,我们皆大欢喜不是很好吗?” “可我不屑于承认我是个好人,我要达成的目的也不在于皆大欢喜,皆大欢喜跟我有什么干系?即便是让对手气上一气也都是有点乐趣的,不是嘛...”不知是角度问题还是光线问题,巫女坎西玛不管在冲谁讲话眼角都像是在窥测着梭朗,一种难以名状的恶意毕露无疑。 “那您预订这么多幽灵用品又是意在何上呢?”白菱格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似乎是在有意为难亥司,用意何在她都快比他本人心里更明镜了,“别说给你自己买的。” “那您是给这位女士买的?”幽灵亥司机智地把话锋一转又转回到抢买的对手身上,同时礼貌地对坎西玛的女儿德欠欠头,表示友好协商的平和意愿。 坎西玛-德的容貌姣好,尤其她的一双眼睛迷魅动人,不带有矫揉造作的羞怯却也并存了放肆大胆的挑逗,她个头中等,体型窈窕,是大多数男士愿意倾倒的类型,透着股被宠惯了的华贵的傲气,但又不过分。 “如果您还想接着问的是,这些东西是不是给我一个人买的,我会回答‘是’,那您接下来还要怎么问呢?”坎西玛-德略扬起下巴,微微嘟着饱满的朱唇凝视着幽灵亥司,亥司没想到她恬静怡人的外表下脾性跟坎西玛-菲瑞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会说他们是两个幽灵,他们比起您来更需要这些东西多一点。”半面透明的盖蒂儿帮腔说。 焕-汀这就被牵扯进来了,她忽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确定亥司是不是真的把自己考虑在内,可她确定自己没有那么大魅力让亥司买这些东西的缘由全都是因为她,所以她并没表露出多少的尴尬,但她之前听梭朗提起过坎西玛,加上对盖蒂儿先前的认识,她并不喜欢她们,因此她也对亥司的坚持表示了疑惑,并为大家考虑这原本应该是一次没有必要增加争吵的欢快的旅行,于是她问亥司:“亥司,你要买的东西很多吗?” 亥司发现没人愿意为了花高价钱买一些奢侈的幽灵制品继续这里的争执,尤其是他想买下这些东西的源头都在这样问他,仿佛一下子天朗气清了,既然他的源头根本不在意这些物件,他也没了坚持要买的必要,于是他像看着一堆已经失去价值的废品看着铺子里陈设的一切,摊开手笑了笑,“那我们逛下一家铺子吧。” “等一等,”坎西玛叫住他们,“你们也来参加巫师集会?” “您和您的女儿,还有您的魔法学徒,之后将向我们提出任何问题的回答都是用钱买不到的,这视为充分的自由赋予给我们的一个小小的乐趣。”梭朗代亥司清脆地回答坎西玛说。 第198章 身份重查令 没想到大家期盼已久的幽灵用品制造铺之行会是如此一场不愉快的插曲,好在幽灵亥司一方适时退让,弥补了未尽的余兴使他们可以继续在日落之前逛游千鱼巷的其它店铺。 对于梭朗,不幸的是巫女坎西玛又像一道阴影一样覆盖在他头上方挥之不去了,他甚至有种不安的预感,这次碰面并不那么容易就过去,恐怕日后将会发生什么不可期望的事情...此种阴霾让他继续在千鱼巷闲逛的兴致全无。 ---------- ---------- “刚才在森堡,我看到你流了一滴泪。”维斯肯郡俏皮地笑看着墓埃。 墓埃耷拉下眼皮斜眼瞧她一瞧,“你别这么诋毁我,咖法儿。” 又听到墓埃称呼她以往他对她习惯了的称谓,她心里涨起一股暖流,笑容里不加掩盖地透着甜蜜,她余光里墓埃的目光一直冲前,所以她才更肆无忌惮地幸福地微笑着而不被他发现,心里又对自己这样的没出息小小的责备了一番。 “墓埃,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是我要去哪儿。”墓埃停住脚步更正她说道,“和你要去哪儿...就此别过吧,亲爱的。” “虽然听着好像我很粘人,不过我的确是打算要跟你同行的,并且凭借你失去的、导致我现有了的优势,我可以做得到。” “什么?”墓埃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在揭他的伤疤,她意指的是他被派俹地研制的那个该死的咒语捉弄没了所有魔力。“那你是要硬跟着我喽?” “你可以这么说,我没所谓。”维斯肯郡落落大方地回答。 “好,算我长了条巫师的尾巴。” “你会需要我的帮助的。”维斯肯郡很有把握地告诫他,那种墓埃泼多少凉水她都能应对自如的自信的微笑洋溢在她脸上。 “是你自己需要帮助,咖法儿...”墓埃刻意别有所指地笑望着维斯肯郡,“你不知道你正站在的士路鹰的领地上吗?不知道现在被魔族袭卷了的几个要害地域——粲尼罗、欧彻特、韦吉杰特和的士路鹰,魔力拥有者要被身份重查么?” “身份重查?” “魔族分派了大批审查队令,在各要害地段均有把守,凡非属魔族的魔力拥有者身份都要重新定位,这个词汇现今说出来很有意思,重查不如说是筛查,非属魔族的魔力拥有者都要被筛出来,限足、劝降或囚禁,而囚禁的一部分含义就是秘密处决...我是失去了所有魔力,可因此我现在可以自由走动,你呢,就不行了,咖法儿,多考虑考虑你自己吧,到时候我可不一定有心情帮你。” 第199章 巫师集会 现在梭朗心存有两个愿望,他誓死也会去完成的愿望,并在他的心底充有一股强大的意志,那就是他的愿望在他的决心推动下一定会实现。 一个愿望——无论如何在这次巫师集会中帮焕-汀拿到巫师勋章,就算千方百计也要寻到戈觅浓,说服他把焕-汀的躯壳还回来,筹码可以是他自己的躯壳,这在焕-汀与戈觅浓幽灵契约生效前的千钧一发之际他就在戈觅浓的脸上看到了可能,他觉得这个可行性大有把握。 另一个愿望——带焕-汀潜入魔罗的粲尼罗堡垒,带她去见她思念备至的母亲。 这两个愿望在他心中是并行的,不论哪一个适应局势发展有先实现的可能,只要抓住一丁点时机,他就会义无反顾地走上实现它们的道路,这被视为了他如今存活的全部价值和意义。 太阳落下了,巫师集会开始了。 焕-汀、梭朗、白菱格、幽灵亥司和他的仆从芬五个人回到一开始巫师集会所银白公主裙纱下的登记处,还是那个态度傲慢,看不起人的登记人,她核对了他们的身份后放他们进去了。这会儿来报到的人十分多,挤得入口水泄不通,幽灵亥司和焕-汀通过倒容易,剩下的三个伙伴推攘摩蹭好歹算是挤进去了。 来参会的各路巫师打扮纷繁奇异,戴尖角高帽的居多,帽子颜色和图案也各有特色,看不到重样的,有的巫师手持手杖,有长有短,还有可伸缩任意变换长度的,手杖把持在他们手里就像一件轻巧的写字笔,灵动自如;有的巫师后背背着一根扫把,据白菱格告知这样的是游浪巫师,居无定所;还有的装扮过于鲜艳,远远一看还以为是一盘水果拼盘被端上来了;也有一部分打扮和常人无异,面容严肃,不苟言笑,尽管默默走路,不跟来往同行打招呼;剩下为数不多的一部分,就像他们五个一样,不纯是巫师的奇怪组合,这样的组合总是容易遭人侧目冷眉。 人流现在从无序逐渐变向一个方向涌动,那就是巫师集会的开场宣讲处。 开场宣讲处也设有一障隔栏,人流像被一双手到这里给掐细了,每个人都要撸起袖子把手伸进一个纸盒箱子里,然后拿出来才能放行,焕-汀注意看着有几个人这么做的时候面不改色,可是有几个人放进去之后五官都挤到一起去了,甚至还抽搐了一下,她不禁揪起心来。 “我们不应分开...”白菱格忽然意识到自己先前忘了考虑这一茬,懊恼地抓着头发。 “这是要干嘛?”焕-汀跟在白菱格旁边看着前面抽牌的队伍越来越短。 “这是在分组,为了公平起见,入会口,大庭广众之下,每个人抽取自己的数码,分组...我忘记考虑这码事了,我们会被分开的...” 幽灵亥司听到这里笑了笑,“白菱格大巫,你是多少年没参加过巫师集会了,现在的方式早就有改了,你不会跟小汀和我分开的。” “什么意思?”白菱格鄙夷地看着亥司。 “制度有变,对于幽灵这一群体,为了表示举办方对这一群体的优待,这是好听了说,实际上就是忽视,难听点理解算是一种歧视,他们允许幽灵自由分组,幽灵不用抽牌,想跟谁一组就跟谁一组,行动十分自由,喏,你没看桌子上纸盒箱子只有一个么?以前他们还要专门为幽灵设置两个,也许也是为了免掉这个麻烦吧,总之,他们再懒得理幽灵了。”亥司不无自我嘲解地解释道。 这种制度变动对于白菱格要寸步不离地照顾到焕-汀这一初衷倒是好的,只不过听前面的话地意思,亥司也不打算离开她们了,多么黏人的家伙,白菱格心里又是喜又是气。 “可是梭朗还有芬就未必和我们一组了是吗?”焕-汀问。 “这都无所谓,相信他们都会照顾好自己...噢对了,还没问过你们此行的目的,只是来玩玩图个乐呵还是...” “我们是认真的。”白菱格严肃地打断亥司,她所透出的神气一定程度上也在提醒和震慑幽灵亥司——她们是要争夺到巫师勋章的,他若想跟她们抢,那他们之间便立马会变敌人。 亥司接收到了白菱格传递给他的这种不友好的信号,笑容僵硬地表示了一下他并无此意,虽然他的初衷是来再俘获一枚勋章的,不过今年这次他可以为了他心里另一个新加锁定的目标放弃。“我和芬就是来玩玩的,我们每个巫师集会都不会错过。” 芬小吃了一惊斜眼瞧着幽灵亥司,他的这一个动作就立马拆穿了亥司的谎话。 “不不,您别拧曲我的意思,”白菱格注意到这一细节后笑着说道,“本来你就是你,我们就是我们,来这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目的,公平竞争嘛,你可以不用跟我们一组的,这就很简单喽,不然你的仆从要是自己抽中一组该多无聊...” “不是这样的,这次的勋章对我来说可有可无,而跟您和可爱的焕-汀,当然还有梭朗,你们这三位我新结识的朋友一同游戏才是我不虚此行的要素...嗯...顺便问一下,是你们三位谁需要这次集会的巫师勋章呢?” “焕-汀。” “好极了!”亥司心里这么想着就差一点这么说出来了,这让他放弃今年勋章的牺牲也有意义了,至少可以换得她对他的芳心,他忍住欣喜、表面故作平定地微笑对望着焕-汀,“愿意为您效劳。” 焕-汀对勋章的渴望程度既没有亥司强烈,也没有白菱格强烈,甚至她不知道的是,都没有梭朗强烈,他们三个任何一个想帮她获得巫师勋章的愿望都比她本人强,所以她只是不很感兴趣地笑一笑,并未对这次的参会怀有激奋感,她来只是不想伤害白菱格大巫的好心迁就着参加的。 白菱格前面的队伍已经缩短到她跟前了,她撸起袖子,干瘦又苍白的胳膊慢慢伸进了纸盒箱子,焕-汀见她抿紧嘴,仿佛是因为疼痛只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就把胳膊抽出来了,梭朗和焕-汀注意看着,白菱格手里并没有攥着什么牌码,只见她略微侧了一下手腕,他们看到在她掌心下方烙印了一个发着黄光的图案... “鸭子和二十七...”亥司看着圆环边烙印里的巫师印记,“你被分到了...我们被分到了方鸭组,第二十七号,焕-汀...” 接下来是梭朗,他手掌心下方的印记图案是一只绿蛙。 “树蛙组,兄弟,我们还是被分开了,真遗憾...”亥司说。 然后是亥司的仆人,芬被分到了王狮组,也不跟白菱格和焕-汀一队。 他们放下袖子,被后面着急抽牌的人推攘着停不下一步地进了开场宣讲的露天会场,只是在进去入口没走几步远的时候他们又看见了巫女坎西玛一行人。 坎西玛嘴唇上翻着对他们抬起右手,单在她的这一个动作开始梭朗心里先前怀有的不详预感就已经战战兢兢地发酵了...他看见她掌心下方的图案是——鸭子。 第200章 墓埃的新算盘 “你说你想当一只尾巴,不能当一只安静的尾巴么?”墓埃倦怠地瞥了维斯肯郡一眼,他们两个正趁着浓浓夜色沿着沃图半岛的地峡向海湾西向的悬崖上行进,海鸥和野鹅不住绕着海口打圈转,可就不停靠,仿佛被这一带阴森场景所暗藏的恐怖力量所震慑,不敢靠近丝毫。 崖下方的黑暗完全覆罩了已被穿梭云层截获住半度光芒的月光,漆黑一片。 维斯肯郡感到这里冷得不行,她需要不断活动并且不断说话来分散注意力,她生平最苦恼的两件事——寒冷和孤独。 “至少我跨进河里,河水下潜伏的是鳄鱼还是水蟒这知情权总该有吧...”维斯肯郡双手摩挲着臂膀直打哆嗦,“你心里到底什么算盘?” “你说我什么算盘?” “你的算盘,无外乎...丢失的魔法,你想再度拥有魔力,可是摆脱不掉那吸血鬼研制出来的追踪咒...” “感谢你把前因后果强调得这么清楚咯...” “所以,所以呢,先前你选了一条比较冒险的方法,但赌注比较强大,那就是富含了半个世界魔力的泪竹...可是现在,泪竹这一赌注引出的计划被焕-汀与戈觅浓的一纸幽灵契约全然打乱,毁灭魔统这种大胆的假设恐怕不能成立了吧?” “你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不带掩饰的幸灾乐祸呢?”海湾通往崖顶的小道陡峭迂回,墓埃打头走在前面,回头顾盼了一眼。 “差不多就是了,你能承认我说的是对的么...” “恰恰不对,咖法儿,你说得错极了,首先那不是个大胆的假设,那是我被逼入绝境的假设,因为和我作对的人就是魔统,他不放过我,我就永远不能自由,而我不会放弃自由,所以我不会仅限于让那只是个假设。” “就这点文字描述上的不对?” “全不对,亲爱的,姑且就用假设代替吧,我可以告诉你,到现在,那个假设仍然成立,只不过再没有那个双灵魂的昂特什么事了。”墓埃一提起焕-汀就忘不了拿昂特的身份编派一下。 “她有名字,她叫焕-汀,况且别提昂特这种蔑称了吧,你现在的情况难道不是一样...” 这次墓埃扭头转身的动作快速得多,他真想一把把她推下崖去,“别拿惹恼我当做你的乐趣,我还不习惯。” 维斯肯郡太了解墓埃了,她用言语辩驳他的话虽不说是字字珠玑,可次次能击中要害,墓埃身上若是哪一处有伤口,维斯肯郡必定会位置丝毫不差地往上面撒盐。 “那我们还是继续谈你的那个假设吧,亲爱的征伐者,你刚说到那个假设仍然成立,我不该打断你。”她神情伶俐地抬头望着他。 “是,假设仍然成立。”墓埃一副成事在胸的神气,停顿了一下,“要知道泪竹灵魂和焕-汀被打散开是件不折不扣的好事,那是泪竹灵魂被激醒,它被唤醒了,其实是一种释放,为此我应该感激那个无躯无脑的幽灵戈觅浓,魔统要是知道这里头从中作梗的是他,哼哼...” 在黑白菱格棺材铺的时候维斯肯郡就听食泪人岱普诺他们分析过这中利害,墓埃的这番话她也就大致了解了方向,可还是不明晰墓埃现在具体的打算,于是她问他具体要干什么。 “你想,泪竹现在魔统手里,魔统最不希望我们干什么?” “他最不希望...泪竹剑身内还存在着焕-汀的另一灵魂,魔统原本想驱逐剑中灵魂,可现在泪竹原体灵魂被释放,一旦驱逐剑中暂替灵魂,泪竹的原体灵魂就会回归剑中,所以,魔统现在最不希望的是,驱逐剑中灵魂?”维斯肯郡露出向墓埃求解的目光。 “而他最不希望的,就是我最希望的。”墓埃的眼光发亮,笑容诡魅,这种话也只有从他口中说出来才如此的肆无忌惮。 “你要驱逐泪竹中焕-汀的另一灵魂?”维斯肯郡惊愕,他要走的这条路可是跟在黑白菱格棺材铺大家商讨的那一路径全不相同,黑白菱格的想法是帮助焕-汀再度拥有躯壳,从而可支配泪竹... “驱逐,又不是杀死,别大惊小怪的。” “可是,你首先要拿到泪竹才行啊?” “所以我们现在不是锻炼身体呢,孩子...” “虎口夺食?” “你形容得不很贴切,他们可比老虎难办了些。” “那,咒语呢?”维斯肯郡又问,“驱逐剑里灵魂的咒语你搞到了吗?据说不是落在了派俹地手里?” “这个交给我们不怎么爱笑的那位食泪人去操心了。” “你说的是岱普诺?” “正是他,你们见过面了?” “在黑白菱格棺材铺,他是铺子里的新租客,他倒没跟我透漏这些。” “他也没有必要跟你透漏。”墓埃眨了下眼睛,“你是从黑白菱格棺材铺中转了一站?那你也见到焕-汀和巅亡人他们了?” “巅亡人?噢,那个怪人,没有,他没去棺材铺,只见到了焕-汀姑娘和梭朗。” “梭朗...” “是的,一个筑梦师,他和焕-汀姑娘之间还有一段故事呢。”维斯肯郡柔婉地笑着说,不过介于这里凛冽的寒风很快便能冻僵住一切面部表情她还是迅速收起了笑容,集中心力积蓄能量。 极其难走的陡峭小道他们已经攀爬了过半,也慢慢默契地达成沉默的共识,他们要在心底准备好接下来即将面临的战斗,暗夜之中摸入魔族的老窝——铿盾关。 第201章 魔法软柿子 这一届工从会举办的巫师集会参与者们通过公平、公开的抽牌方式被分成十二组,白菱格和焕-汀、幽灵亥司所在的方鸭子组,梭朗所在的树蛙组,王狮子组,饶蟒组,鬣组,罗猪组... 一个组里人数包括幽灵在内差不多都在十人左右,梭朗和焕-汀被分开了,而且恶毒巫女坎西玛和她的女儿还巧和焕-汀分在一组,这是十分不令人如意的。 赛前冗长无聊的宣讲结束后乌压压的人群在皎洁月光下开始向印有和自己手掌下方图案一致的旗帜涌去,各找各的队伍...白菱格叮嘱了梭朗几句,就也带着焕-汀去标志鸭子的旗帜处会和,竞争很快就开始了。 “我说,亥司,我一个人照看两个幽灵可不方便,你一会儿好自为之啊。”白菱格言语没一点婉转地对幽灵亥司说道。 因为幽灵一旦定在哪一组里,就要选定一个伙伴,并获得一个数字编号,一会儿会由扛旗的人记录在旗帜上面,白菱格的数码是“鸭子和二零七”,焕-汀则就定位“鸭子和二零八”了,亥司的话,他临时搭伴了个头戴南瓜帽的男巫师,数码敲定为“鸭子和三零零”。 幽灵亥司从来没有表现出介意白菱格近乎刻薄的没有礼貌,因为他全心全意都在焕-汀身上,他头一次觉得遇到了如此令自己心怡之人,他觉得他和她十分般配,尽管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还没有足够到深度挖掘出对方的优缺点,对优点的欣赏程度和对缺点的忍耐程度,但是就单方面,亥司现今对焕-汀的言谈举止和一举一动都是极其满意,因此还处于看不到任何缺点的阶段,这一阶段多是情感和激动占据上风,理智被抛在脑后。 焕-汀呢,她对亥司的热情和献殷勤并没有太多感觉,因为她的心思除了已经被久别的母亲的挂念占据了一半,剩下的全在为泪竹导致了她的一部分过去以及一部分未来的恍惚不确定性而焦虑,迷茫着,她现刻是无暇顾及儿女私情的,也想象不到自己会在一位男士心里引起多大波动,情感之于她的现刻状态,只有对几个患难与共的朋友的怀念,和对白菱格大巫照顾之情的感激,再就是对梭朗怀有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隐隐思绪,其它事情她都没有容自己去多想。 再说白菱格,要说她是一心一意为了焕-汀的未来专门来这次的巫师集会参与竞争也不全是对的,她当然也存有了一部分自己的私心,只不过这两者可以相辅相成,不相矛盾,从来到这起她就一直在注意巫师群中有没有她要找的那个人,据她和黑菱格判断他去年参加了工从会,今年的巫师集会没有理由不参加,起码也是以组织方的身份参与,果不其然,她很快在人群中扫视到了那副她期盼的面庞,那个她要找的人是绕蟒组的扛旗人,等竞争赛一结束,她就要约他谈一件重要的事情。 ---------- ---------- 崖顶的一块平台岩下方隐蔽凹陷处,墓埃和维斯肯郡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你从哪儿搞到的?”维斯肯郡见墓埃从岩石缝里硬拽出了两套旧衣服。 墓埃不是十分喜欢一直解答她的疑惑的呆滞表情,“上次来逃跑时留下的。” 说着墓埃已经穿好了一套,俨然露出一副铿盾关卫士的仪容,“你还愣着干什么?”他看了她一眼。 “为什么我的这套是这样的?”维斯肯郡嫌弃地正反翻看着另一套破烂不堪的衣服,好奇经历了这么久时间囚徒遗留在上的难闻气味还是没有散掉。 “你要是不想穿,就试用你惯用的那一套,总之不能现在这副模样,太显眼了。”墓埃不耐烦瞧看着她。 “那是要亏损很多魔力的,”维斯肯郡低吟着考虑,“我觉得充沛的魔力需要留在后面,进去了可就不简单了,只是,这件衣服太臭了...” “在生死攸关之前还注意美丑呢?” “不是丑,是臭...” “噢,你还是以前那德行...” “以前什么德行了?”维斯肯郡拧着眉头鄙夷看着墓埃。 “不会水,掉进水里后第一件担心的事不是会被淹死,而是担心水太脏。” “这种子虚乌有的诋毁我不予以接受。”说着维斯肯郡麻利换上了囚徒的烂衣服,深深呼吸了一口,让自己鼻子里的气氛适应了囚衣上的臭味,然后便泰然地对视着墓埃。 “是不是头发也该整乱糟点?”墓埃建议,同时不客气地上手揉乱了她的长发,抓了把土粒和草根装饰了下,觉得还算过关,再就是她的脸,过分白净了,“最好能眼球发黄发污,淌着黄鼻涕的那样子...” “鼻涕就快过河的那种是不是更好?”维斯肯郡一边摸花了自己的脸,一边配合墓埃打趣自己,“对了,高仿物咒倒是容易有效,我来一个吧...” 维斯肯郡兴趣盎然地念了一句咒语,一颗熟大了的红柿子出现她手上。 墓埃一直很欣赏巫师在魔法运用上的特殊潜质,那就是变化上面,这是其他类别的魔力拥有者所不能及的。他很高兴拿过她手里的软柿子,然后拍在她脑门上,一副被砸破脑袋的囚徒惨相现在维斯肯郡身上算是具备了。 第202章 不受训的驼鹿 每组的扛旗人给每组组员发放了臂膀标志旗,据说这是千鱼巷里的那家幽灵用品制造铺有偿提供的赛会用品,包括幽灵在内的参会者纷纷缠好了。 巫师竞赛开始了。 十二个地洞里升起十二只倒扣的大缸,控会人琳达-尘一声呼哨,十二缸被掀翻,十二只头顶仙人掌般宽大多叉的鹿角的公驼鹿现出雄姿,相比来的路上白菱格一行人碰到的拉车驼鹿,这批驼鹿长得更为壮实,背脊还带有一双羽翼丰满的翅膀。 白菱格叫焕-汀看几头驼鹿的鹿角,工从会人员拿着粗手腕一圈的长扫把,一端用结实麻绳系紧在鹿角上,另一端留出二分之一空余横出在外。 “这是为什么?”焕-汀问白菱格。 “你是给你们用的,巫师的扫把你们可以抓得到。”白菱格回答。 一会儿幽灵焕-汀会跟着白菱格一同驾驭一头驼鹿,白菱格骑在驼鹿背上,幽灵焕-汀则是抓住鹿角上捆绑的扫把,幽灵亥司是跟另一个数码为“鸭子和二零九”的男巫师一伙也以同样方式驾驭一头驼鹿进行第一阶段的竞赛。 “你可要抓紧了啊,小汀,这一阶就落下是绝对得不到巫师勋章的,我有信心驾驭好这头驼鹿,你只要抓紧就好!”白菱格郑重其事地嘱咐着焕-汀。 亥司从他伙伴身旁又飘过来,他叫了一声焕-汀,然后把自己的白手套退了下来给她。 “你需要它们,这是你的。”焕-汀拒绝接受他的好意。 白菱格手快代焕-汀收下了,“他说过他会帮你争夺这次勋章的,别扭扭捏捏了,戴上它们,这样万一你扛不住从扫把上手滑了,我还能拽住你,甚好。” “是的,白菱格大巫说的没错,我早已经放下对这次勋章的争夺兴趣了,愿全心效劳,我的女士。”幽灵亥司十分绅士地对焕-汀行了个鞠礼。 控会人琳达-尘的第二声呼哨响起,他们没有时间再多交流了。 参赛的巫师和幽灵各就各位,第一波巫师骑上了驼鹿,幽灵抓住了扫把,他们共前进了两米距离,十二个地洞上位的空缸又落下洞内,调配出来第二波驼鹿,然后第二波巫师和幽灵就位,紧接着第三波,第四波...直到一百多个巫师和幽灵都有了自己的驼鹿后,大家只等第三声呼哨比赛的第一阶便正式开始... 不过赛前总会出现那么一两个预料之内却无法掌控的意外情况,年年会发生...会有几头受训不精的驼鹿接收指令不严,于是小意外不时产生零丁,今年意外依旧如期而至... 白菱格所牵制驼鹿近旁的一头看就不羁,野性难驯,从跟它配套的巫师骑上它背时起它就一直在扭晃身躯试图把巫师甩下,白菱格意识到不安分的前兆,她担心传动效应,于是欲驾胯下驼鹿挤到其它空位,在她刚做出这个打算的时候,只见那头不愿受控的驼鹿展开了双翅,翅膀打在白菱格脸上,蒲扇了两下,竟腾空而起...众巫师仰头抬望飞上空的那只驼鹿和它背上的女巫,白菱格发觉情况不妙,因为她胯下的这匹鹿也开始跟着躁动起来,她紧急呼唤工从会事务人员来帮助调弄,可这时位于她前方的另一匹驼鹿也驾着巫师腾空飞起了,她驾驭的这匹便立马受到传动效应影响展开双膀,有力地扇动了两下后白菱格和焕-汀跟着驼鹿一起飞上了夜空...第三声呼哨即将被吹响。 “白菱格大巫,赶快驾它降落,比赛快开始了!”幽灵亥司替焕-汀着急万分。 白菱格咒骂了一句,这她又何尝不知,不能及时降落呼哨声响后她们就要落后了,落后就意味着很快被淘汰。 “下去!该死的畜生!”白菱格虽然没有慌乱,可是气急败坏,抓着扫把杆的幽灵焕-汀只能手足无措干着急。 第三声呼哨准时响起了,夜空中的三对巫师和驼鹿落后了。 白菱格使劲勒住驼鹿项上的缰绳,好不容易驯服它朝地面降回,心里因摊上这笔倒霉帐生起一股火来,“该死!该死!”她不断咒骂着。 “白菱格大巫,这是一次有趣又刺激的经历。”焕-汀本不抱获胜态度,因此十分乐观,尽量说一些乐观的话来为白菱格降降火气。 “败兴的驼鹿,要是我们被淘汰了我就把它带回棺材铺炖了...”白菱格驾驭着驼鹿终于降落回地面,禁不住使劲儿捶了一下驼鹿脖子。 “您现在就别再激怒它了吧。”焕-汀笑着说。 遥遥领先在前的一百多队巫师、驼鹿奔腾卷起的灰尘滚滚几乎挡住了她们的视线,白菱格张嘴说话吃了一嘴里灰,这才消停下来,专心驾驭驼鹿试图挽回落后的劣势,不过目前来看比较困难了。 “糟糕,我们会被淘汰...”虽然白菱格选的这头驼鹿后劲很足,但看着被前面一众巫师拉开的距离白菱格心灰了。“很快就到绳桥了,我们上不去了。” “绳桥?” “绳桥是一个分水岭,在绳桥会甩掉很大一批巫师,过了绳桥就进入第二阶段。” “我们会通过吧?” “绳桥上有张力把控,登上去十几头驼鹿就承载不起、自动断裂,落在后面搭不上去的人就会被淘汰...”这种没悬念地被淘汰的局势让白菱格感到十分丢脸。 第203章 崖壁靶心 所谓绳桥,是白菱格形容得体面了些,其实就是两段拧劲儿的粗麻绳架在对立相望的两座悬崖之间,现在巫师赛队第一阶的胜负情形即刻在望,别说落在最后面的,此处分水岭将要淘汰掉近十分之九多的巫师和幽灵。 白菱格卓越的驾驶技能虽然已带她们追上了一半的队伍,但也不足以力挽狂澜到挽救被淘汰的霉运,前十几名巫师已弃掉驼鹿抓住绳桥,被弃一经脚下无路的驼鹿便展开翅膀翱翔于悬崖之间,绳桥这端很快就断裂了,另一端的机关接收到信号,绳子开始急速抽动,带着抓住麻绳的前十几名巫师和幽灵向下俯冲,向着偌大崖壁表层唯一孤立的一处圆形洞口穿梭而进... 没有及时抓住绳桥的巫师和幽灵只能在胯下驼鹿的脊背上和鹿角横亘的扫把杆上失神遥望... “我们被淘汰了。”白菱格怅然若失。 这句话的话音还未落,只见不知哪儿冒出的一根软鞭抽打到焕-汀手握的扫把杆处,焕-汀冲鞭子挥来方向望了一眼,反应十分敏捷,几乎本能般地腾出右手将软鞭头处系成的绳圈套在了驼鹿角盘上,驼鹿在鞭子另一端连动力的作用下一个猛劲冲悬崖峭壁的洞口飞去...白菱格在前进下形成的风的反作用力中费力望见了关键时刻使出这一手人的身影,由于下一秒那身影在绳桥的牵引下先行进入了隧道,所以白菱格并没能看清那个面容究竟是亥司还是梭朗... 在这个时候,动物间的传动效应又发生了... 另有两头驼鹿见白菱格胯下那只往朝一个方向俯冲,它们便也跟着一起朝那个方向俯冲,然而巨大的冲力加上不怎么灵活的脑子这样的组合在下一刻便产成了悲剧。飞在最前头那头显然精度把控度不到位,没能对准洞口飞进,也没能及时刹住惯性,带着它背上惊愕不已的巫师直接撞碎了脑浆,稍后面那头猛兽还算幸运,在触壁的前一秒成功转变了方向,然而它的侥幸获救却把霉运紧接着嫁接到了白菱格一伙身上,梭朗还是亥司好不容易抛出的“橄榄枝”被临时突变方向的那头驼鹿尖锐的鹿角冲断了,白菱格眼看她们的方向偏移,胯下没方向感的驼鹿更是有种胡乱冲撞的趋势,她担心她也会沦落成第二个脑浆撞裂的牺牲品,赶紧死死勒住鹿角减缓了飞行速度。 “白菱格大巫,我们可以驾驶它飞进洞去...”焕-汀忽然像生出了一股强烈的胜负欲一样说出这句话来。 “啊?”白菱格惊讶地张大嘴巴望着焕-汀,“你刚没看见那匹撞崖的蠢驼啊?现在它的脑浆子还在洞口旁边呢...这是种没脑子又驯化不精的鲁莽野兽,到底是该责怪它们的先天不足还是该责怪工从会的巫师没尽职啊...” “那我们就是甘于被淘汰了。”焕-汀此刻毅然的神表似有所追溯。 白菱格瞧着她的面庞发呆了霎时,恍惚间仿佛解开了一个谜团并生成了另一个希望的寄托...先前魔力拥有者们的揣测和议论纷纷,为什么泪竹选中的人是一个外表弱不禁风的昂特家女孩...现今泪竹重陷落魔族掌中,之后的某一天,也许再度执起泪竹与魔涯抗衡的人,还是这同一个人。 白菱格在此刻心中不是沸腾了,而是变成了空白,她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带动着驾驭着驼鹿奔向了崖壁的空洞,就跟偌大靶盘上向靶心射出一把箭一样,只不过现刻她们自己就是放出来的箭,必须射中靶心,否则就是死亡... 第204章 重游魔族故地 她们做到了。 白菱格和焕-汀驾驶驼鹿成功飞进了悬崖靶心,就那么一瞬间的工夫,死亡和重生完成了完美对接。 对一头禽兽过河拆桥白菱格并不觉得这是一件良心上会难过的事儿,她可不想和这个大体格家伙在隧道里挤着走路,驼鹿被她撵出了崖洞,她和拿着扫把的焕-汀继续前进,这时看见前面有个落后的身影,不,那不是落后的身影,是在故意等她们呢...那是幽灵亥司。 “你选的巫师伙伴不错啊,竟也挤进了前十几名。”白菱格话里带酸味地对亥司说着。 “您在等我们呢?”焕-汀问,他们边继续沿着隧道朝前走边交换着进阶的喜悦。 “我进来之后就一直观望你们,虽然很意外在落后了那么一...” “刚才是您吗?是您啊,您还是蛮靠谱的,阔少爷...”白菱格总算是对亥司说了句一丁点恶意都不含有的话,这对亥司是极其难得的转变。 “噢,噢,你们也看到我了?多么皆大欢喜,我们都进入下一阶段了。” “梭朗呢?看到他没?”汀问。 “倒是没有,不过猜猜谁也进阶了?”亥司的神态故作神秘起来。 白菱格皱着眉头,“我们还认识谁呢?” “是啊,还认识谁呢?不久前在千鱼巷还遇见过谁呢?”亥司笑着提醒她。 “巫女坎西玛和她的学徒盖蒂儿?”汀忽地想了起来,她如果还有实在的躯壳,现在胃里一定是要犯起一阵蠕动的。 “不,她们不是一组的。”白菱格说。 “她们是不是一组的,但是她们三个都也成功进来了,看样子是赛前做足了功课。”幽灵亥司提醒大家之后的赛程里要格外小心了。 ---------- ---------- “真不敢相信我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来了...”维斯肯郡假装跛足地拖沓着步伐,红柿子的果浆还在她额顶滴落着。 “我想他们的心思大概全落到复仇的进攻上去了,巢窝的防备真是越来越差劲。”墓埃神情自若地低声说道。 “要是换成让你来,这里就像样得多了吧?” 墓埃刚想发自内心地认可这句评赞,倏地反应过来她又来揭他的痂,便给了她一个白眼。 “少说话,亲爱的跛足小姐,我觉得这里有点不对劲儿。”墓埃嗅到了危险的气味,他微皱眉头,掏出埋于他怀中的琥珀石沙漏...“它怎么竖起来了?” 维斯肯郡知道墓埃有看琥珀石判断局势危险的习惯,她也知道琥珀中沙漏里的沙子竖着流淌意味着什么,于是她露出一种墓埃一时难懂的微笑,这笑容曾也出现在过墓埃脸上,只是墓埃不一定能期待这种笑容出现在和他在一起的伙伴脸上。 “因为你现在有点危险。”维斯肯郡说。 “我有危险?”墓埃莫名其妙了一会儿。 这时候,他的视野里出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才不久他们还在魔涯的地下魔狱中有过对峙,并在即将灭亡掉这个天敌般的存在时,倒霉的月亮让他眼睁睁看着他逃逸掉了,这个人就是魔涯的预言者——吸血鬼派俹地。 “是有点危险,好久不见,墓埃。”派俹地伫立于铿盾关堡垒的二层露台上应声说道。 “喔,你又被调回来了?地下魔狱管理得不到位,现在又回来祸害魔涯的另一窝巢了?”还是一副打趣相的墓埃微笑着仰头示意。 “你说这些话能对我起到一点作用的话我倒是愿意在耳旁回味一番,什么时候把你嘴边的能耐转移到你一滴一滴寻找回丢失的魔力上面,说不定现在你还能变变戏法逗小孩儿开心什么的,不过也别过分要求自己了,毕竟还是自由更重要,虽然与自由相伴的也是有限的时长。”派俹地尽量把这番描摹墓埃处境的话说得凄凉之至,使这伤疤揭得越痛就越解恨。 “你腰上的伤口好了么?希望我上次没有下手得过重。”处事不惊、面不改色的厚脸皮墓埃不知具备了多少层,就算派俹地揭到手腕发麻也揭不到他的底。 派俹地不屑于继续和墓埃相互嘲讽的对话了,他静静看着墓埃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背起手对墓埃说道:“祝你在这里囚禁得愉快。” 吸血鬼一个手势,两个铿盾关卫士上前架起墓埃押解进囚室,墓埃感到奇怪地回头望着维斯肯郡。 自由站立的维斯肯郡抹去她额角的柿子浆,目送着墓埃被押走,她微笑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第205章 薯泥球的融合 幽灵亥司、焕-汀和巫师白菱格沿着单向隧道一直往前走了二十多米后,隧道开阔了。 “一、二、三、四、五、六...”他们见一条可以容纳一头猛兽和两个人并排行走的隧道扩开后分成了六个只能勉强容纳两人行进的窄隧道,“他们增加环节了?还是我参加过的巫师集会太多,记混了?以前不是这个样的,以前进来后就直接通到地上了。”亥司一只手托着另一只胳膊的肘腕,作出思虑状。 “工从会的巫师集会我只在二十几年前参加过一次,不过记忆还是比较清楚的,没有这...哎呀!我们别拖拉了!好不容易进入第二阶,第二阶的呼哨声吹响后我们就得到位,不然又要落后,快走快走!”白菱格着急催促着。 “我们选哪一条?”焕-汀问。 “是分开还是一起?”亥司问。 “我哪知道?”白菱格惊讶地扬起眉头。 “要不,一起吧?”焕-汀建议。 “一起的话...”幽灵亥司犹豫着。 “获胜率你是担心会变低还是会变高呢?”白菱格瞧着亥司模棱两可的样子,“不在一起,分开的话,你是要分开我还是分开你自己呢?”她说话又开始一针见血起来。 幽灵亥司放弃了进一步的提议,“行吧,我们三个一起。” 她们随便选了中间的一个隧道,从驾驭驼鹿飞旋进悬崖壁靶心的洞口后,焕-汀就发现这里的石壁他们幽灵是无法穿透的,于是她在这里也享受着一个正常人被实物限制住的权利,而此时这种权利就等同于是一种剥夺,对幽灵唯一仅有的优势禁止使用的这种剥夺。所以,当初白菱格驾驭驼鹿若是有个丝毫闪失,作为幽灵的她将会和白菱格一同撞碎在崖壁之表,尽管在那作出决定的短暂时刻她没有想自己是个幽灵,可以钻什么漏洞,可是现在突然联想起来,不禁感到一阵后怕。巫师真有一套本事,怪不得幽灵只能通过参加巫师集会才能获得勋章特权,也许这世上唯一能限制幽灵的也只有巫师这个群种了。 事实果真如亥司猜测,这是增加的过度环节,不过是对幽灵有利的。 他们没走几步就感到隧道壁在轻微震颤,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滚了下来... “薯泥球!”亥司惊骇,上一次他参加工从会在这里举办的巫师集会是去年,去年他还没沦成幽灵,所以以幽灵的岁月计算他还处在一个崭新的年龄,小年岁的幽灵总是存在一个共性,那就是时常忘记自己是一个幽灵。 “薯泥球!”对于白菱格这才是着实惊慌的突发状况,她拉着戴白手套的焕-汀连忙往回跑,却被亥司叫住了。 “你们必须抵住它,推它上去,你们才能上去,否则一会儿还会再降下来第二个,那基本上就错过第二阶的呼哨了...” “是啊,我们已经落后着呢...”这个声音在白菱格心里警笛般鸣了起来,她立马又拉着焕-汀转过身来。“我们?只有我们?” 白菱格觉得亥司的话听着别扭,然而下一秒她便明白了,这是个有利于幽灵进阶的筛选环节,擦壁滚下的薯泥球直接穿过了幽灵亥司的身体,幽灵依旧安然无恙。 紧接着薯泥球就滚至到了白菱格和焕-汀面前,她们伸出手臂一起顶住了薯泥球,被重力和动力一起推着后滑了半米后好歹努力与泥球达成了平衡的静止状态。 “使劲推,亲爱的白菱格大巫,小汀,时间不多了。”幽灵亥司隔着薯泥球对她们喊道,声音仿佛因很难穿透薯泥球而变得像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一样低沉。 ---------- ---------- 梭朗这边,他竟再一次碰到了盖蒂儿,并且和她分在一组。半面透明体态的盖蒂儿黏住了梭朗,以同为树蛙组的名义一起进入了同一分隧道,当薯泥球下滑推向他们,梭朗原以为她剩下一半可见的躯体也只能一只手起到用力作用,那是他误解了透明人与幽灵相似,其实透明人和幽灵的区别很大,透明人只是一种状态,幽灵却是实实在在的失去了。 透明人是在视觉上对外界达到了隐身效果,但本体仍是具有方位性的,透明人可被触碰得到,而且只要有方法并掌握得当,他们随时可以恢复身体的可见性,但幽灵就不行了,幽灵是完完全全的失去了躯壳。从主动和被动来区别,透明人是主动成为的,而幽灵绝大多数是被动成为的。透明人是一种技能,而幽灵则是一种沦陷。 坎西玛的这位新巫术学徒力气倒是不小,看来她想进阶的愿望十足的强烈,梭朗不知道赢得巫师勋章对她有什么用处,她也只是个非魔力拥有者,也许她和巫女坎西玛的目的一样,为了坎西玛-德赢得勋章。生前为魔力拥有者的人沦为幽灵后很积极积攒巫师勋章的具体内幕梭朗不太了解,但他多少知道巫师-幽灵界有这么个习俗,就比如这次和他们巫师道相遇的幽灵亥司,不难看出他此行的目的也是获得巫师勋章,只是半路为焕-汀改变了主意。 “就快了!”坡度越往上越陡,需要花的力气就越大,盖蒂儿欣喜之色跃上眉梢,他和梭朗的胳膊已经被薯泥球吸允进去了一半,不过看他们现在的成果在胸膛接触到薯泥球之前他们就能上到地上了。 “真巧啊,梭朗,我们又见面了,并且都分在树蛙组,这不是一般的缘分...”盖蒂儿喘着粗气说着话,现今她说话的神态真的是跟巫女坎西玛如出一辙,令梭朗看到她就不得不联想到她那位言传相教的师傅。 “不知道焕-汀那边怎么样了...”盖蒂儿不说话还好,她一说话梭朗就开始走神了,他的某种思虑突然很及时地冒了出来...“我不该让她赢...或者说是让她成为她后续的竞争者,她的神情举止像极了那个狠毒巫女,她会不择手段,也许我这样能帮她...” 梭朗停住了用力... 薯泥球在突然减少了一半的阻力下瞬间恢复下降原动力,碾压过梭朗和盖蒂儿朝下滚动...梭朗和盖蒂儿全身被碾进薯泥球,人球一体一起滚出了崖壁靶心,坠入崖底。 第206章 暗夜间的角逐 “我也是幽灵,为什么我没有穿透过球体?” 幽灵焕-汀听着在堵住她和白菱格去路的薯泥球另一侧幽灵亥司为她们的加油鼓劲儿声侧头问白菱格。 白菱格瞅了瞅焕-汀双手上的那幅白手套,“因为你戴着它呢...”突然她的眼色变化了又变,一开始是随着她自己给出的回答目光闪烁了一下,随之出现一道阴云般黯淡了两秒钟工夫,然后又有种下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的坚毅神情全然占领了她面庞,焕-汀捕捉到她脸上这一系列短暂但奇妙的变化,她奇怪地看着她。 “小汀,你...”白菱格拿定了主意... “亲爱的小汀、白菱格大巫,你们加油啊,使劲推啊!快到了,不能泄劲儿...”薯泥球另一端相隔的幽灵亥司还在不住地呼喊着。 “...你把...”白菱格翻了个白眼,扭一下头,“你小点声喊,我们这边说话都听不见了!”她朝亥司吼了这一句后继续对焕-汀说道:“你把他送你的白手套拿下来。” “这样我就能穿过去了!”焕-汀的脸色也如出一辙地跟白菱格前一刻出现了相同的微妙变化,但是到布上了阴霾后就停止了,她闪动着纯净的目光望着白菱格,“你一个人推不动它,我们两个人才勉强...”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白菱格迫不及待地打断汀,“但是目的是你过去就行了,看看我们两个陷进去的手,都快到胳膊了,这样下去我们都上不去,你摘了手套穿过去,跟亥司赶紧上去!我没事。” “这个球会推着你下去...” “我知道,我知道啊!你别磨磨唧唧说这些了,孩子,快点摘下手套,进阶的呼哨就快响起了,你必须准时上去!不能再落后了!你要拿到巫师勋章,不然我们这次白来了!” “你会有危险吗?它推着你这样下去...” “不会!以前经历过,我都有分寸,你不用管我,快把手套摘掉!等穿透过薯泥球你再拾起来戴上,快点,抓紧!快!” 焕-汀按照白菱格命令的做了,她退去了白手套,薯泥球碾压了白菱格,白菱格全身陷进薯泥球,沿着隧道向下滑落,滚下了崖。 “放心,这是规则内状况。”幽灵亥司对担心顾盼的焕-汀说道,提醒她再戴上白手套,他们两个幽灵快速地朝出口飘了去。 ---------- ---------- 墓埃双手搭在囚室的铁栏杆横断上,百无聊赖地望着对面铿盾关卫士专门安排看管重犯出用的顶着地狱月季花的白蟒蛇头人,他对这家伙抛了好几次眼神,也没能惹得他靠近一步。 墓埃闲看着白蟒蛇头人头顶地季花的花苞开了合、合了开,不下一百遍,都快睡着了。 “你那玩意儿摘下来会疼吗,伙计?”墓埃又问了一句对方根本不会搭理的话,只为了给自己提提神。 “如果你喂它一只胳膊它就饱得可以三天不用进食了。” 他熟悉的声音在一声吱的开门声后飘了过来。 墓埃望着维斯肯郡走进来,下嘴唇习惯性地向里收着,目光并不很严厉地审视着她走近他面前。 “答非所问...”他嘴唇几乎不动地咕哝了一句。 “你诱他靠近你就是想摘掉他头顶的地狱月季,看他会不会疼么?”她笑着说,笑容竟是这么地跟她玩弄手段、实施轨迹的行径大相径庭,竟依然像阳光下的向日葵一般灿烂美艳。 “我还好奇那吃人的破花是从他头皮里长出来的还是你们后用魔法粘上去的。”墓埃半是在意半是不在意地说着话。 “他们是一体的,这个疑问我可以解答给你,还有么?” “没了。” “没了?”维斯肯郡露出一丝遭到挑衅的神色。 墓埃并不再看她,自顾自摆弄起他的两只手来,一只手上面还沾着先前拍在维斯肯郡脑门上的红柿子浆液。 “哼,你现在不想跟我说话?觉得被算计了,心里不爽。” “你爱下什么定论就下什么定论,我保留我的看法。” 他对她实施在他身上的手段不发表任何言论正是对她最刻毒的回报,她憋着气心里直痒痒,却不能溢于言表,否则她就输了。 “我知道你有办法逃出去,墓埃,不过我在这里,就也有对策防止你逃出去,看谁厉害。” 她扔下句话后就走了。 “你出去后能把派俹地叫进来么?”墓埃语气随意地冲维斯肯郡说了一句。维斯肯郡没搭理他。 第207章 三个扛旗巫师 幽灵亥司和幽灵汀穿过隧道冒出到崖顶地面,先他们前面集合到的参会者一共有十三个,其中除了巫师,幽灵通过上一关的过滤只留下来了一位,坎西玛-德。 焕-汀扫视着被筛选下来的巫师臂膀上的标志旗,她和亥司所在方鸭子组除他们两个幽灵和坎西玛-德外,唯一剩留下来的巫师就是坎西玛德的母亲坎西玛-菲瑞,真是不可思议,仿佛命运如此设的绊一般;她没见到梭朗,梭朗所在的树蛙组也全军覆没了;其它的,王狮子组还剩五人,鬣组剩一人,饶蟒组剩一人,罗猪组剩两人... “这一阶还是以前那种反寒性死老鼠树...”亥司低言。 焕-汀望见大家围在一棵枝桠奇形怪状而又庞大的大树前,按照抗旗人的指示分站成了三个队列。 “什么反寒性死老鼠树?”她问,尤其敏感于“死老鼠”在这个名称中的位置。 “反寒性其实就是魔法生就的,耗魔力的东西...” “上面有死老鼠吗?” “说的是,反寒性的死老鼠树上面可有真的死老鼠,待会儿你一定当心了!” “真的死老鼠?”焕-汀平时就胆怯接触爬虫类和鼠类生物,她拧紧眉头看着亥司,希望他说的清楚一点,并希望他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就是活动的死老鼠...来不及解释,我们快过去站队...”这时天空中神奇不可判断声源的呼哨声再次响起了。 分属不同小组的十五名参赛者糅合成三队,来自不同组的人临时组合成了同队,幽灵亥司和焕-汀是最晚到达的,只能分别站到两个队列最后一个位置上。 十二组的扛旗人也只留下了三组剩余人数最多的代表,其他的都庆幸任务提早结束而遣返了。 “糟糕了,我兜里只揣一副特质手套,这个...咋办?”方鸭子组扛旗女巫煞有介事地凑到王狮子组和罗猪组的扛旗巫师跟前低声说。 参赛者焦急地准备着,顾盼着扛旗人赶紧宣说完数年不变的规则后好全力以赴拼搏,可现在看他们三个还在磨磨蹭蹭地交头接耳着。 “我兜里也只揣了一副手套,这可怎么办喏!”扛着王狮子组旗帜的工从会巫师向上翻着白眼,出现这种状况貌似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他话里着急,脸上可是一点也不急。 “出什么事了,呼哨都声响了,怎么还不开始...” “怎么了这是...” 队列里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你为什么不带一副啊?”喜欢翻白眼的工从会巫师问另一个长相笨拙的矮个子男巫,他是罗猪组的领头巫师。 “多半可能是刚才在飞进悬崖的空中掉下去了,我的兜漏了...”他把漏了一个大洞、转圈都是线头的布兜里衬被寒碜地翻了出来。 “早让你补呢?” “我哪儿想得起来这种琐碎事情...” “丢金币你就该想起来了!琐碎事情...” “金币我从来不随身携带...” “那要淘汰掉一个幽灵?”方鸭子组扛旗的女巫不紧不慢地提议。 “淘也是淘你们组的,剩下三个幽灵都是你们组的...”罗猪组的扛旗人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她压低声音,“淘汰哪一个呢?”她用在菜场掂量买哪种蔬菜的眼神挨个瞧起幽灵亥司、幽灵汀和幽灵坎西玛-德来。 “就那个吧,我觉得那两个挺可爱的。”罗猪组建议,低调猥琐地动着他短粗胖的手指头指来又指去,他说的“那个”是指亥司,“那两个”是指焕-汀和坎西玛-德。 “我倒觉得那个挺不错,那两个可以随便淘汰掉一个。”方鸭子组扛旗人眯着眼睛说。 “你俩怎么选的?”王狮子组扛旗男巫师轻蔑地垂目瞧看他们议论,“临时状况淘汰规则里是这么选的么...” 罗猪组的皱眉回忆,“不是吧...” “不是吧?就是不是!带淘汰规则手册了吗你们俩?”方狮子组男巫问。 另两个巫师齐刷刷摇头。 “你也不记得怎么选了?”罗猪组问。 “我不记得具体内容,但我记得不是你们这么选的。”王狮子组扛旗人此刻非常希望罗猪组这头笨猪能够闭嘴。 幽灵亥司察觉到三个组扛旗巫师扫量着他和焕-汀还有坎西玛挤眉弄眼的,多次参会经验让他心里大概猜出来个分毫缘由,因为这一环节对于幽灵参赛尤其特殊,没有幽灵专用手套是办不成的,也是因为此到了这一阶段,多数巫师不论带有歧视还是心里由衷地都不希望还有幽灵进阶,一贯如此,于是他胸有成竹飘向了那三位扛旗巫师。 “嗨,请问是遇到了什么问题有我可以效劳?” “这不关你的事。”罗猪组的态度一下子趾高气昂起来。 幽灵亥司客气地笑了笑,“是这样的,多年的参赛经历再加上我本身呢身为幽灵,十分了解幽灵为巫师赛制带来的不便利有诸多,考虑...我也对附近有名的地界千鱼巷十分熟悉,有一家幽灵制品小铺想必你们都知道,那里常年为赛制有偿提供用品,我收藏了许多,其中就有送给那位幽灵小姐手上的手套一副,”说着亥司手指了指焕-汀所在的方向,焕-汀此刻也正好奇地张望着他们,“哦,当然不是你们赛事所用的那种一次性的、带标识的,稍带自豪的说,那副绝无仅有的白手套,买到它还是费了我不少周折...”幽灵亥司的暗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阐述到这里他静观着三位并不十分机灵的扛旗巫师。 “噢噢,是这样...”三个又开始挤眉弄眼起来,王狮子组的抱起两只胳膊,样子很严肃地在考虑,“节约成本是赛事一贯倡导的作风,这不仅是我们举办方一方面的责任,也提倡参赛者能履行和多做贡献啊...” “是啊是啊...”罗猪组扛旗人点头应和着。 “那我们就不再额外多发给和您同行的那位幽灵小姐一副一次性手套了,对此她应该理解的吧?”王狮子组扛旗女巫师接着连忙说道,生怕落下了这个插话机会面前的幽灵就会拒绝她这个提议一样,却不知道这个机会就是这个幽灵自己送上门来的。 “理解是当然的,她是一位开明又可爱的女孩。”亥司也不忘趁机赞美一下自己的心上人。 “那敢情好了!”脑子不怎么开窍的罗猪组扛旗人拍了下手,“那我们第二阶段就现在开始吧...” 第208章 死老鼠树 口齿不怎么伶俐的罗猪组抗旗人朝十五名进阶人翻着白眼背诵完这一阶段的流程,踩在地上魔法红线之后、临时组建的三小队成员将依次、轮流跨过红线跑到“死老鼠树”处,上树,快速并成功摘取枝桠间的果实——“死老鼠”,一人一次只能带回一个,最终在第三声呼哨响起后停止采摘,累计获得数量最多的队列获得进阶资格,到下一阶段赛,也就是工从会巫师赛事的最后一个环节。 轮流上树开始了,站在队列前面的巫师步伐矫健又迅速的出动了...巫女坎西玛-菲瑞在左数第一队列,和幽灵亥司一队,而她的女儿幽灵坎西玛-德则在焕-汀所在队列的中间位置,虽然三个扛旗巫师默默领受了幽灵亥司为他们的失误所提供的便利,可他们仍然保持了默默接受的态度厚着脸皮地拒绝了把亥司和焕-汀调整到一个队列的要求。 亥司和焕-汀边跟随着前面队员的节奏向前移位边抓紧时间交流着死老鼠树的含义,焕-汀一听是要抓“死老鼠”心里头紧张的要命,可亥司一时间又形容不清楚,他们中间隔了一队,乱七八糟的叫嚷加油声把他的话都切成了碎片,一部分能捕捉到,一本分直接被隐埋了,这就给她帮倒忙一样让她心里更加不踏实起来。 汀放弃了和亥司的沟通,她焦急注视着已经抓到“死老鼠”果实、返回队列的人,“死老鼠”都被放进了队伍前头的窄口箩筐里,看不清“死老鼠”的动静,她想飘得高一些去窥视“死老鼠”的样子,可介于三个扛旗人的严厉脸色又不敢做出丝毫贴近犯规的举动,只是在干着急... ...终于她移位到了队列最前面,等待树上那个十多岁的小机灵鬼巫师抢到“死老鼠”返回来后就该轮到她去了,她特意在那小巫师出动前拜托他回来的时候先别急着把“死老鼠”扔进筐,让她先看看它是什么样的,好有个心理准备...她望眼将穿地注目着那个小身影在死老鼠树上灵活地穿梭,她看他的动作有时候很奇怪,像拿到了烫手的山芋一样,他没有瞅准一个摘下来就立马下树,而是反复掂量了几下,还真是没脱掉孩童时期的顽皮和好奇,时间意识不强,焕-汀心里思忖着,身体微微飘离地面。她没有同时注意到另两队列的摘鼠人滑稽地出现了相同状况,手里捧着果实急往队列赶,可跑到半途却又向死老鼠树返了回去。 “他怎么还不回来?”汀着急地嘀咕出了声,望了一眼亥司,亥司他们队的进程要落后她所在队伍一个人。 “他那么做是对的,你也需要检查一下,如果害怕眼睛看,就用手掂量一下重...”亥司告诉她说,可她根本没有听进去。 这时小机灵鬼巫师跳下树向她飞奔过来了,她连忙做好准备冲出红色警戒线,不料小巫师绊了一跤,翻着跟头回来的,他起身的时候由于乱了阵脚慌了起来,为赶时间直接把果实投进了窄口箩筐,焕-汀又没能看清楚“死老鼠”究竟是什么样子。 在后侧方瞧见这慌乱场景的巫女坎西玛笑开了花,可随后又立马收住笑容,在她来说是很矛盾的,一方面她十分想暗中使手段给焕-汀制造意外,另一方面她又想用诡计给她女儿坎西玛-德所在的队列加速,不妙就在焕-汀和她女儿在同一队了。 汀出动了,她飘的速度并不快,这在于初沦为幽灵的人是很正常的,可由于心里着急万分,她原估计自己的速度会比实际快出两倍呢,故而感到十分气恼。当她飘到了死老鼠树近旁,天空突然密布的阴云助增了本就带有恐怖色彩事物的阴影度,汀心里在动身前那种大义凛然豁出去的感觉又被树枝上挂着的貌似有无数多“死老鼠”的阴影给吞噬净了...她用躲避的步姿穿梭在枝杈间,带着白手套的双手犹豫不定地勾在胸前,可心里白菱格“不然我们就白来了”的声音及时地又冒了出来,她强迫自己伸出一只手向挂着的“死老鼠”,另一只手的状态却更紧张了,仿佛那只去触碰危险的手一旦有什么意外,另一只手就要马上把它救回来一样。 当她硬生生驱赶走畏惧,把手和目光同时放在“死老鼠”果实上时,她终于看清楚了果实的真正形态,它们的确酷似鱼竿吊起的老鼠,可它们只是树上结的花果,花瓣脱落后果实下方带有一根像老鼠尾巴的须子,主要还是魔法生就的死老鼠树将果实的形态阴暗化了,所以瞧着就更像、更逼真。汀总算放下心来,反而突然觉得这一阶变得简单极了,克服根本不存在的恐惧,摘下一颗果实就行了,她如是想着,摘下了一颗果实,亥司先前对她的提醒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汀飘下树,右手白手套里握着死老鼠树果实,现在心里所有的焦急都转变到自己的行进速度上了,她顾盼着另外两个队伍的进程,她的队伍不是最快的,也不是最慢的。 “啊!” 突然自己手里的“死老鼠”活动了! 被她从树上摘下的那颗是沉睡僵了的、真正的老鼠,就是幽灵亥司之前提醒过她的“真的死老鼠”,它们被摘下来恢复知觉之后就会立马跑掉,跑了半途的焕-汀惊吓了一跳,她怔怔地僵了片刻,后来听到有人在朝她所在的方向大吼大叫,才意识到自己耽误了同队的进程,便又立马返回死老鼠树重新摘果实。 第209章 墓埃和派俹地达成共识 “你过来了...” 面对着吸血鬼派俹地倨傲的神情墓埃的笑容里尽是从容和带有嘲弄的傲娇。 “你想跟我说什么?”派俹地冷言问。 “这里环境有些潮,伙食不太好,能给我换个舒适点的么?” 知道墓埃一百句话里能有五十句没正经,派俹地没有搭他的茬,只是静静注视着他。 墓埃识趣地笑了笑,“别总这么严肃,伙计,那好吧,我们来聊个严肃的话题。” 派俹地背起手,微扬起下巴,轻蔑地瞥着墓埃。 “就聊聊你的父亲和他那本呕心沥血的手记吧...”墓埃的此番话瞬间让他在两人的傲慢气氛里占据了上风。 “他特殊能力的唯一传承人是焕-汀那个女孩,这你知道,如今一场闹剧,焕-汀变成了幽灵,这你也知道...” “所以呢?” “所以说点你不知道的,那个特殊能力并没有因为携带者签署了幽灵契约并契约生效而烟消,肉体没消亡,它就继续存在。” “你说的是那个受到联合诅咒的特殊能力吧。”派俹地对他父亲研究出的可按个人意愿通往未知领域的稀奇能力嗤之以鼻。 “是,是带着被诅咒的特殊能力,不过想获得这份能力的人依旧大有人在,比如说你的上级...” “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说,想问...你不想知道现在换成谁成了那个独一无二的能力人了?” “我干嘛要知道呢?” “因为有一个逻辑...”墓埃露出谈话按照他意渐入佳境的微妙表情,“你爱一个人,就会希望博得他所爱的另一件东西将来会有两种发展,发展得更好...或是毁灭,前者出于无私,后者出于嫉妒。” “可问题在于我并不爱那个人。” “正常,正常,天底下不爱自己父亲的儿子多了,不爱,但恨的,也有挺多...” 派俹地轻蔑地把目光从墓埃身上移开了。 “恨一个人,对这个人的所爱之物仍不想放弃参与制造它的命运,也一样将有两种途径,使其毁灭...或让其通向毁灭...” “你想和我做交易?”谈话进行到这里派俹地已经完全洞悉到了墓埃的意图。 “你若想毁灭那个你恨之人的所爱之物,那我乐意为你提供这笔交易。”墓埃油嘴滑舌。 “我不想毁灭它...” “那你想?” “成为它...” “成为?”墓埃的脸色变僵了,他一时没能弄明白派俹地的心思,全身感到冷飕了一下,“是你想成为?还是魔统想成为?”他目光凝聚在他的双眼上。 “我成为,这是我要的、和告诉你的,至于原因和发展,你只能自己猜了。”派俹地微笑着说,“对于你的交易条件,就是从这里释放,对吧?” 墓埃心有所领,“也不是。”他临时改变了主意,“既然你的要求升了一级,公平交易,我的也不仅仅是从这里出去。” “那是?” “从这里拿着泪竹出去。” 派俹地讪笑。 墓埃也笑了,“你们不亏,并且我知道这你能做主,想想看,反正有泪竹原体的灵魂在游荡,泪竹这把剑搁在你们魔族也是毫无用武之地,仅仅是给我一个暂时保管它的机会,日后相信你们魔族的实力还是能把它再拿回去的,不是吗?” 墓埃说的这些话倒全部是事实,对于魔族现在迫在眉睫的不是拥有泪竹,而是消灭掉泪竹离开焕-汀体内的那个原体灵魂。 “可以,你说如何实行?”派俹地说,他想看看墓埃还想算计什么花招。 墓埃眼球转动了半圈,露出迷人的微笑,“放我出去找人。” “找什么人?” “和焕-汀签订幽灵契约的人。” “戈觅浓是吧?” “你怎么知道了?” “你忘了维斯肯郡也知道...” 墓埃的伤疤痛了一下,他努了努嘴,“好吧,戈觅浓,放我去找戈觅浓。” “你要是找着找着不回来了呢?” “只要我还想要泪竹,我就会回来,别忘了这次也是我自愿进来的。” “好,不过你需要一个伙伴。”派俹地意会地看着他。 墓埃领受到了派俹地的用意,他哼了一声,“维斯肯郡是吧?” “祝,合作愉快!”维斯肯郡再次从门后冒出身来。 第210章 老朋友 在幽灵亥司和巫女坎西玛-菲瑞的共同努力下他们的队列和隔壁队成功被汀和坎西玛-德所在队列甩下了。幽灵汀和坎西玛-德还有其他三名巫师进阶到了最后的环节——黑森林。 被淘汰的亥司没有机会再跟焕-汀说话了,他给她做了个必胜的手势接着就跟其他九位遣返回工从会接待场所。 汀望着亥司的背影霎时油然生出一股复杂的感恩情绪,不管过去和现在她身处于何等艰难阶段,身旁都会遇到一帮美丽的人,她受到过极大的苦痛,同时也遇到了莫大的温馨舒化了她的苦楚,这是她所倍感激励的,就像在已被封死的未来之墙上开了道小小的窗口,从这个窗口,阳光照耀了进来。 她心里印记着她坎坷路途上结识的人,塔央、墓埃、岱普诺、象上老人、梭朗、黑白菱格、亥司...不论出于什么原因的照顾,她都对每一个相遇饱含感激之情,她的心因此温暖了。 最后的黑森林是火种活跃的死地森林,位置就在他们所在山崖东南方向对立而望,崇山峻岭中一片黑云落地般的林地,据说那里每年都要发生几十次大火,尽管烧得动植物所剩无几,地势较低处的林地和洼地已经沼泽化了,有几块地带甚至变成裸地,它每隔一段时间还是会照烧不误。 “抓住黑森林里的火种精灵,你就胜了!”三位扛旗人中的方鸭子组领头巫师说道,她的组员只剩下两个幽灵了,不过幽灵在最后一关是没有安全隐患的,因为火种精灵随时会爆发出又一场火灾,幽灵可以全身而退,但巫师就有一定的危险,工从会为保障参会人规则内不受伤害还要安排十几名旅行巫师骑着扫把在森林上空盘旋,随时随地观察境况,保证能及时实施搭救。 五名进阶人到了最后关头都很紧张,拼到最后再被淘汰是最窝心的。 幽灵坎西玛-德一副势在必得的神气端详着和她同一组的幽灵汀,汀察觉到对方在打量自己,她为了不扰乱自己的心绪好专心比赛,克制自己不跟坎西玛-德有任何眼神接触。 坎西玛-德的眼睛很明亮,明亮到让站在她身旁的其他任何女人的目光变得黯淡,即使如今她沦为幽灵,明亮的眼光依旧夺目;她的身段不高挑,但足够窈窕,尤其是她的芊芊细腰最是男性欣赏的焦点;她的肩膀不窄也不宽,却恰能衬出她优美的腰条,她的臀部丰满,上身和下身比例极具美感,整体看上去协调美艳,投放在任一种人群里都能有鹤立鸡群的效果,即便成为幽灵也不打折扣。 坎西玛-德不知何缘故从比赛的开始就一直很注意焕-汀,焕-汀知道她的母亲坎西玛-菲瑞对梭朗的所作所为,不知道她和她母亲是否是一条线上的,因而不敢轻易和她攀谈,但就目前为止在明在暗德都还没有对汀做出过出格行为。 “紧张么?”坎西玛-德对焕-汀主动说了第一句话。 罗猪组坚持到最后的两个巫师和王狮子组那个小机灵鬼巫师不自觉把眼光投向了这两位具有不同美丽的幽灵小姐。 焕-汀自从成为幽灵,一紧张就会微微调高向上飘的幅度,现在即是如此,她可以孤注一掷地不顾一切,将怯懦一扫而光,可有时候怯懦伴随着她内心的不安全感乘虚而入,竟可席卷全身,每逢此时她便努力压制自己的怯懦,从不允许自己畏首畏尾,没有立场。“保持紧张也是保持状态。”她平静地回答。 “也是,紧张,说明人还清醒着呢...”坎西玛-德俏皮地瞧看着汀,“我们两个是一组的,只要有一个人找到了火种精灵,两个人就都获胜了。” 这个倒是焕-汀在之前没有来得及知道的规则,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她回看了坎西玛-德一眼,余光里其他三位巫师也没有奇怪的小动作,说明坎西玛-德并不是在和她扯谎,但她看她的目光里也并没有什么具体意思,按照逻辑,说出这句话她该是想要两个人团结合作,可汀看不到这种合作的邀示,她看到的是一点点的和善、一点点高冷、一点点警告、一点点蔑视和一点点迷惑,她一时无法看透坎西玛-德看待自己的奇怪眼神,更无法透析坎西玛-德内心如何用意。 呼哨声响起了,两个幽灵和三个巫师上了工从会巫师用魔法架起的彩虹之桥,向东南对立的黑森林赶过去。 ---------- ---------- 黑菱格推开铺门,白菱格走的这些天他一直关闭铺门,有生意都不做了,今天才算第一次让棺材铺见光。他眯缝着眼睛感受了一会儿太阳赐予的温暖,冬寒还没有彻底撤离,他打了个哆嗦后又把脖子缩到脖领里走回棺材铺里面。 黑菱格走进去后,食泪人岱普诺走了出来。 岱普诺还是一张死气沉沉的惨白脸皮,只是要比先前容光焕发了,他有神地打量着周遭情况,除了那个傻孩子还在绕着发兹林的奇异糖果屋打转圈外,厄贝斯加的街道上空空如也。 忽然他期待的来者从他不曾期待会是以空中降临的方式出现了...塔央驾驶大化林结识的那头大型犰狳蜥在半空稳健地盘旋了两圈后漂亮地降落到地面岱普诺的面前。 “你好呀,岱普诺,好久不见。”塔央微笑说,冲他伸出一只手。 “我以为翼斯翼兹派来了他们的一个组员,原来还多了外援。”岱普诺不温不冷地抚摸着犰狳蜥的脑袋,它被驯化得温顺多了,不过看到这个大家伙让他想起了已逝的吸血鬼猎人舒。 “不是啊,他们派来和你接洽的就是他们的组员。”塔央神采奕奕地看着岱普诺,拍了拍她的坐骑犰狳蜥,又补充道:“两个。” 第211章 铜肤女的孔雀尾巴 他和她怎么爬上铿盾关的,现在又怎么爬下来了。 悬崖之下死寂沉沉,阴云以悬崖为中心向崖底反射它成片成团的晦暗和幽僻,生物在这里都一副副被摄走了生机的机械态,飞只是翅膀和风的作用,没有翱翔的快愉,跑只是逃窜的动力,没有奔腾的自由感,游只是直线和拐弯,没有泳的灵动,这里抹杀掉一切生机,一切向阳,向日葵只需一天就可枯萎,蒲公英的种子被风打散后到处也别想生根,这是绝好的万物消沉之地,魔鬼绝好的驻扎之地。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生机勃勃啊。”墓埃大着心地“赞美”了一声。 维斯肯郡心里还是没能松懈对于墓埃的疑惑,可她知道她越是表现出她想要知道,他就会越向反方向回应她,于是她暂时切断了那份好奇欲,试探看看墓埃心里千百条道路里的其它方向。 “戈觅浓不难找,派俹地要的只是那个方法,你敢帮他实现?”她问他。 “有什么不敢?” “帮他实现就是帮魔统生出一个臂膀,你想再来一次倒戈?” “怎么,我看起来像是个好人么?” “你可以任何角色切换,但你终归不适合黑暗。” 墓埃收了收鼻翼,鄙夷又怀疑地瞧看着维斯肯郡这个女巫,“他们都说我适应了黑暗...你得出了一个新颖的见解。” “其实黑暗和光明在每一个人心里都占据一席之地,并根据时空的发展不断互侵领土,能在黑暗里游刃有余的人这个侵占的阶段很短暂,不会有挣扎,你,挣扎了。” “说得好像那么一回事儿...” “我可能比你了解你。”维斯肯郡没有俏皮,没有倨傲,没有假设,只是平静地说出口。 “那你是不是了解我比了解你自己还多?”墓埃按照她的逻辑信口胡言起来。 “墓埃?” “干嘛?” “你怀念那段我们共战的时光吗?” 墓埃看着维斯肯郡郑重其辞的神情,微微收了收下嘴唇,然后不以为然地眨了一眼,“怀念,或是不怀念,我想知道你在两个答案后面等着接什么话之后再来回答。” 其实不管他给出她哪一个答案,她都不会再有话说了。 可偏偏又是这种回避性质的第三种答案,她就像永远也游不到尽头的鱼,永远也看不到泉眼位处何处。 “你还带着你的孔雀尾巴么?”墓埃转了话头问,当年墓埃身为征伐者、维斯肯郡身为铜肤女的时候,征伐者的每次讨伐带动的是成群的活死人骑士,而铜肤女带动的则是她的“孔雀尾巴”,她身后会激发起一团重影、晃动着的金色轮廓,像是由几十个模糊的映像或是金色亮片组成的一个大尾巴,铜肤女的“孔雀尾巴”因此得名。“孔雀尾巴”的威力专注在于瞬间吸干一个人的灵魂,让躯体干涸。 “你怕我的尾巴?”她的笑灿烂起来,凡是有关他们过去的回忆她都愿意谈起。 “我现在可是一个身无点滴魔力的落魄者,不怕你的尾巴过得去么。” “我的尾巴还在,可你又不是真的怕,你怕什么呢?谦逊了吧,墓埃,没了强大魔力撑腰,你还总是能让自己具备交易价值,墓埃什么时候能放手让自己变得一文不值,我倒是怀疑。” “你有没有点感觉?你说话怪味怪气的,越来越像个女人。” “我本来就是个女人。” ---------- ---------- “哔啾”一声,焕-汀的白手套拍打到了什么东西的尾巴,灌木丛里簌簌响了几下,一个纯白色怪模样的小家伙窜出来,它只有头和尾巴,活像只游动在空气中的蝌蚪。 据说黑森林里不只有火种精灵,还有其它别的种类的幽灵,是否具攻击性不在录。 蝌蚪一样的白色小家伙瞅了焕-汀一眼就飞走了。 焕-汀一个人又继续寻找起来,偌大的森林分五个参会者来搜索不是件容易事。她忽地注意到一块烧黑的杂草丛里有一簇红,便赶紧无声地飘了过去,双手做好逮捕准备...可竟然只是一颗蛇莓果,她叹了口气,“这里居然还能有开花结果的植物...” “艰苦造就卓越,你不也是一朵魔族压制下还在奋力开放的花儿吗。”幽灵坎西玛-德飘了过来,刁钻的神气遍布她一颦一笑之间。 “我不是花儿,我是幽灵。” “幽灵怎么了,迟早会回归的,你来参加巫师会的目的不就是要回归吗?”坎西玛-德再次没有礼貌地上下打量着汀,“躯体也封冻在了冰窟?” “冰窟?” “专门保存未死但不可用之躯的地方,我们的躯体换给了别人,天知道那个生人会干什么勾当,冰冻住最保险。” “我以为签订幽灵契约都是在被动情况下呢。” “噢?我以为你是为了躲避魔族迫害主动成为幽灵的?原来不是?” “这也能是躲避魔族迫害的方式?” “当然,不在选择的少数,幽灵,又不会死。” “因为已经死了。” “而区分在于,还有机会活...” “那么你是主动成为的了?” “当然,哪个幽灵有本事逼迫我签幽灵契约,开玩笑。” “你说你的躯体保存在冰窟,那离厄贝斯加有多远?” “为什么离厄贝斯加?” “因为我...没什么,随便找了个对比,因为我不知道这是哪儿。” “冰窟,在巫师道的底层。你们来的时候走的巫师道么?”德看汀点点头,“对,就在那,我也可以帮你把你的躯壳占据人冰封住。” 第212章 火种精灵 “再这样下去我们很难找到那种可厌的精灵。”幽灵坎西玛-德面容百无聊赖地说着,这倒让焕-汀奇怪,她怎么一点也看不出着急的样子。 “火种精灵?她们长什么样子,像火球一样的?带着火苗?”汀问,她们已经撞见过几个幽灵了,可坎西玛都摇头说不是。 坎西玛-德嘲笑地看了汀一眼,“火种精灵是得像火哈...可这里的精灵奇异多怪,它们是白色的。” “白色的?”焕-汀惊异,“什么样白色的?” “就是那种...脑袋接着尾巴,像团游窜的白烟...” “像白色的蝌蚪?” “对,你的形容很贴近...你见过了?”坎西玛-德惊讶地望着汀。 汀感到像被石头砸了一下,她很走运,刚踏进黑森林不久就撞见了一个火种精灵,十有八九她就是第一个撞见的人,可十分倒霉的是,她不认识火种精灵,竟和这好运擦肩而过了。 “唉呀,你心悔死了吧!”坎西玛-德皱眉带点斥责地说道,毕竟她们两个现在是一组,成败与共。 “要是在火种精灵点燃森林之前我们谁也找不到一个呢?”焕-汀心里早就有疑惑。 “那我们就都输了。” “那...这届工从会谁也拿不到勋章?” “你还真轻信啊,当然不是喏,要是在那可厌的精灵点燃这里之前没一个人能找到它们的话,那我们就都赢了...” “啊?五个人都能拿到巫师勋章?”焕-汀眼睛瞪得更大了。 幽灵坎西玛-德乐得前仰后合起来,她笑眯眯地望着焕-汀,觉得她实在傻得可爱,“你怎么什么话都信啊?” 焕-汀这才意识到她是在逗弄她对工从会规程的无知,这没什么可笑的,她严肃地瞥了她一眼后继续抓紧时间寻找起来。 “白色的小蝌蚪...”焕-汀在心里不断提醒着自己火种精灵的形态,她已经见过活生生地一个了,根据记忆来寻找要容易一些,不能再错过另一个了,她决定跟坎西玛-德分散寻找。 正当她们决定分开的时候撞见王狮子组的那个小机灵鬼巫师追捕一个火种精灵朝她们的方向跑过来,在坎西玛-德,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比赛就要结束了...”坎西玛-德又恢复她那副势在必得的强势神气,眼光灼烁地捕捉着火种精灵的动态,她要截住它... “咳!它是我发现的!”王狮子组小巫师大吼起来。 焕-汀不知所措,这本来就是竞争,在没到手之前任何人都可以抢夺,可她又不忍心抢走这个小机灵鬼巫师千辛万苦快到盘子里的肉,觉得这样做有点不厚道,她看着坎西玛-德丝毫没在意小巫师的吼叫,已经开始行动了... 戴着一次性幽灵手套的坎西玛-德飞蹿的速度和灵敏度优越得惊人,对比起来焕-汀就显得太笨拙了。 德的第一次拦截没有成功,火种精灵也活跃得很,看到坎西玛-德扑了空,王狮子组小巫师哈哈笑了两声,可除了嘲笑他对幽灵也做不了什么,要是一个实实在在有躯体的人他非得上去撕扯一番。 “想什么呢你?焕-汀?火种精灵!”坎西玛-德高速冲精灵飞驰,回头着急望了自己的组员一眼。 “我们再找另一个吧...”汀的没底气的话说出来传不到一米长就被风吹散消音了。 暮色已降临,焦黑的树干在阴影的重叠中更黑暗了,汀没有参与坎西玛-德对半路成果的掠夺,她灰着心慢悠悠飘荡在树丛之中,心里觉得对不起白菱格的一番好意,她和梭朗大老远陪她参加这次工从会,她在他们的帮助下走到了最后,可她要让他们失望了。 就在她漫无目的惆怅飘游着,东方落日映红了森林的一片,火红火红...红光里升起了袅袅黑烟...不是落日的余辉...是黑森林被点燃了... “天啊!”焕-汀凝固住瞭望,东方的哪一个火种精灵起作用了,可刚才他们撞到的那个,坎西玛-德和王狮子组小巫师是谁最后捕捉到了呢?还是他们两个都没能捕捉到...这场比赛总算是结束了。汀呼了口气。 ---------- ---------- 先前陷入薯泥球滚下山崖的参赛者在薯泥球柔软的缓冲下都没什么大碍,他们扒开薯泥沿着羊肠小路爬上了崖顶,在工从会旅行巫师的协助下飞回了集会场所,等待最后的胜利者归来。 大家都交头接耳,兴致十足,不过还是要数方鸭子组、罗猪组和王狮子组三个组的人聊得最欢,因为最终获胜者是自己的组员的话,他们就会领到一份工从会准备的精美纪念品,比起空手而返这也是好的。 本次工从会出现的意外事故仅造成两人撞崖身亡,比起以往算是少数了,所以举办方大体上还是满意的。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白菱格在人群里张望了一会儿后对梭朗说。 她来参加工从会本来就打了两个主意,一个是帮助焕-汀那孩子获得巫师勋章,另一个就是为了她自己和黑菱格的买卖。现在她要开始谈她的买卖了。 饶蟒组的扛旗人没精打采地把旗帜从左肩膀换到右肩膀,他显然没有王狮子组扛旗巫师的活跃劲头,真像森林之王一样,那有力摇晃着的大旗成了他预感自己组将获胜的风中飘扬的狮鬃。 “名字起的也挺重要的...”白菱格走到她要来谈生意的人身边。 “白菱格啊,你竟也来了?”中年男巫师比刚才精神了点,不过还是一脸的倦容,“黑菱格也一起来的?”他向周围应付性地望了望。 “他留棺材铺看店,我带着两个年轻孩子来的。最近还好?雷脱?” “也就这样喏,你来凑个热闹?年年来?” “二十多年没来了,哪总有闲工夫啊,铺子生意忙的要命...” “您这话可是慎得慌啊,你们忙的要命,那可真的是要人命啊!”雷脱说了句双关的玩笑话,顿时精神了好多。 白菱格谦虚地笑了笑,附和了他几句,然后塞给他一个小盒子。 “上次你提及到的那个事,我和黑菱格可没当玩笑话听啊...” 第213章 巫师勋章和特殊奖励 “每个人难免都有自欺欺人的时候...所以这个生意前景很广大,有的做,我和黑菱格研究了三天三夜,觉得可行...准备工作和后续筹划都在掌握,就差在你们巫师集会的那些张纸了,反正搁着也不值钱,有了这个好想法和推广,它们就值钱了...” 一百多名巫师加上凑热闹、观光的一共二百余人错落无序站在银线公主裙下等着进阶到最后环节的五个人回来。饶蛇组抗旗人若有所思听着白菱格阐述她和她丈夫的生意经。 “那...那,你和黑菱格的棺材铺不做了?”雷脱问。 白菱格眨了眨眼睛,“做啊,为什么不做?买点你们的纸还不至于破产到关闭棺材铺...”她忽然瞪大了眼,“你不会是要趁机抬价吧?这行可是刚开始,初试矛头,你可不能打这个劫啊!” “哎呀,说什么呢...我说的是你们总得有个进行场所吧?难道还在做棺材的地方?到哪儿都是棺材,多慎人呐...” “两不误呀!棺材铺的生意不耽误,我们有空间,楼上一个阁楼,把房客撵出去...” “撵出去?住着什么房客?” “一个食泪人。” 男巫雷脱露出偏向敬仰方向的诧异表情,“你们还和食泪人打交道呢?” “很不幸吧,我知道,正经来说,是黑菱格那个老东西在跟那种类打交道,他怕那个食泪人房客怕得要死,真是没出息喏... “嗬嗬...那我们就敲定了吧,纸的事我来操办,一会儿集会结束后我就去跟挪甲平要去,先来个二三十张不是问题,后续看你们的生意做得怎么样了,挪甲平那家伙还是有变通性的,这事不难。” 白菱格笑开了花,像个粗鲁男人似的跟雷脱击了一掌,“敲定!等你好消息!” “回来了回来了...”人群开始躁动起来,五名进阶者被送回来了,但目前暂时只看到了三个... 黑森林里和火种精灵无缘的三个参赛者被提前遣返了,不过并不就是定数已成,因为最后的两个可能获胜者里有一个是具有同组组员的,那就是坎西玛-德,她如果是抢到火种精灵的那一个,那么焕-汀就跟着一起获胜了...梭朗从没曾想到他会期待恶毒巫女坎西玛的女儿获取胜利... 焕-汀先是看见了梭朗,她飘到梭朗身旁,然后他指给她看白菱格的位置,这时白菱格正好也跟雷脱谈完了,便半带遗憾地迎向他们过去。 “怎么样?”白菱格亲切地握起焕-汀戴着白手套的手。 “我没能找到一个...”汀过意不去,不情愿看白菱格和梭朗的眼睛。 “已经很不错了,我们是第一次参加,混到了经验就是胜利。”梭朗真心实意地为她打气,看到她平安回来才是他最大的宽慰。 汀的要强心理多少还是有的,她只把他的话当成是善良的鼓励,心里却在为他们一定对她感到失望而偷偷难过着。 “还没有完,说不定坎西玛那个娇惯女儿会获胜呢...和她对峙到最后的是哪个组的你看见了吗?” “王狮子组的一个小巫师。” “啊?那她获胜的机率可大了。” 工从会的巫师走过来回收一次性使用的幽灵特质手套,焕-汀对他们摆摆手说她手上这副不是工从会发放的,这时她想起了幽灵亥司...“亥司和本呢?”她望了望。 “不知道,从回来就没见到过了,看来是不告而别的分道扬镳了,小汀,生活旅程里的不告而别多的是,认识一场不代表相知相守,别被男人一时的热情和献殷勤迷惑,那是他们的乐趣,你把乐趣认真了,就会对心情有所损害,心情损坏了,身体就跟着不好了,击垮一个人最彻底的方式就是心绪不宁...” 汀不太能理解白菱格一下子说这么多为何,她只想把亥司送给她的这副白手套还给他。 这时候最后两位进阶者被接回来,本届将获得巫师勋章的人马上揭晓。 工从会此次集会主要组织人之一挪甲平有模有样地展开皮卷,上面由评测巫师刚刚写好了最终获胜人的组和编号。 “只需告诉我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白菱格看着站在宣讲台上的坎西玛-德和小机灵鬼,紧张地双手合十,低声祈祷... “...他是...”挪甲平继续慢条斯理地抻长了语调... “他是?”白菱格眼球鼓鼓得瞪了起来,“他是!他刚才不是说的'她们是'?”她扭头问梭朗,惊讶至极。 “...他是我们参赛者中最小的一位,巫师,狮子,二零零...” 尘埃落定,本届的巫师勋章已跟幽灵焕-汀无缘了。白菱格在刚才还很淡定,表现得一副输赢不重要的样子,那是因为她心里抱着巨大的侥幸坎西玛-德会赢,可没想到那女孩这么不争气、不走运,瞅白菱格现在气愤的样子,仿佛是坎西玛-德连累得焕-汀失去了勋章似的。 “你们还要看授礼吗?”雷脱不知什么时候穿过人群走到白菱格近旁来,看见她失败冒火气的模样。 “当然要看,看看那个小毛孩吻鼻涕虫脸的时候会不会吓尿裤子。”白菱格又说起来气话,开始发牢骚起来。 汀似乎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词汇,“鼻涕虫?” “噢,小汀,你也是还有礼物送的,进阶到黑森林的每一届都有礼物送,反正我们不着急,再看看吧...”白菱格挽起袖子,胳膊抱成麻花,等待着鼻涕虫先生的出场。 第214章 鼻涕虫先生 “鼻涕虫先生?”焕-汀原以为这只是对一个邋遢家伙的风趣形容词,当她见到鼻涕虫先生本人登场时不禁大惊失色...“鼻涕虫?人!” “不,他们都称呼他是鼻涕虫先生,这样叫更顺口,就好比‘人头马身兽’要比‘人头马身人’听着顺耳很多。”白菱格平淡无奇地说道。 可焕-汀和梭朗就不能这么平静了,这位鼻涕虫先生让他们浑身不舒服...脖领以下都正常,朴素的中年男人体型的穿着...脖领里冒出来的却真真切切的是一条蠕动的大鼻涕虫...虽然鼻涕虫和蜗牛很像,但是否背着一个蜗壳的区别就影响了观看者对它们的喜厌程度,焕-汀会让一只蜗牛在手上爬,可绝对不愿意去摸一条鼻涕虫... “他是巫师?”汀问。 “不是。” “是幽灵?看起来也不像...” “不是幽灵,也不是巫师,他是工从会邀请来的特约嘉宾,工从会的前身是方蓝紫合,每年举办赛会都是他来颁奖,只有在十八年前缺席过一次。”白菱格对工从会的一段历史掌握得很熟,因此颇有一番自豪感。 十八年前不是昂魔第一次大对抗的时间吗...汀在心里衔接着历史因果,如果墓埃在这他应该会知道得更多。 “你们最好别再议论他了,他的耳朵灵敏得蚂蚁爬动声音都听得见。”白菱格身旁的男巫雷脱告诫他们。 三个人不说话了,静静地消化掉心里头犯的一股恶心劲儿,看看忙来忙去布置授礼现场的工从会巫师们。稍待片刻,会场布置好了,赛会最终获胜者、获胜者所在组的所有组员以及黑森林进阶的其他人可以被放行进魔法丝网内接受授礼。白菱格和焕-汀属于巫师-幽灵搭伴组合,享受一起授礼的待遇,于是她也跟着汀悻悻地走了进去,梭朗在外面等她们。 汀心里一直记得白菱格说的一句话,那就是获胜者将要亲吻鼻涕虫先生,她怎么也不能在脑海里描摹出这一画面,不禁为王狮子组的小机灵鬼感糟糕。 从人群里流动出来走进台上鼻涕虫先生的视线里,尤其他的视线在跟随她们移动,这让汀越发感到不自在,“我们可以自愿不参加授礼吗?”她对白菱格说,这时候她是多么羡慕梭朗。 白菱格瞥了她一眼,“进来了你才问,都死了才想起来喊救命。” 魔法丝网的开口愈合了。 梭朗除了注视着焕-汀和白菱格外,还格外关注着同为进阶组合的坎西玛母女,尤其当她们不怀好意靠近白菱格和汀的时候他会使劲瞪紧目光,绝不能允许坎西玛-菲瑞对善良的汀下黑手,坎西玛施加在他身上的遭遇让他变得如此敏感和戒备。 白菱格看着焕-汀提着心小心翼翼的样子可爱又可笑,于是继续吓唬她,“听说有一届,鼻涕虫先生给授礼人准备的礼物是一盘丰盛的鼻涕虫大餐。” 汀拧紧眉头看着白菱格,要是她的躯体还在,现在胃里头准会一阵痉挛。 “他把自己的同类煮了让人吃?这太...” “嘘!什么同类,他是长着一副鼻涕虫的样子,可他又不是一条虫子...你呀,还是见识短,魔法造就人身千奇百怪,你见识过的只是冰山上的一角。”白菱格说,声音压得很低,并且为预防她们彼此说的这些话鼻涕虫先生本人都能听得见,她故意把话引向他本人应该爱听的一面。 汀想起了双面人猎人舒,他的两种面庞就是魔法造就的,这也的确不新奇了,可就是觉得恶心,这种强烈的厌恶感可能跟她小时候的一次经历有关,准确说应该是她的妹妹焕-芙的经历,焕-芙曾在一次津津有味咀嚼卷心菜包时发现自己咽下了半条鼻涕虫...她清楚的记得焕-芙反胃了连续三天没有进食,连水都喝不下去。 王狮子组包括获胜者在内的十二个组员落座在面对宣讲台的左手边,坐了两排,剩下的四个巫师和两个幽灵在右边一排与他们相对而坐。白菱格正好挨着坎西玛-菲瑞,焕-汀和坎西玛-德被她们隔在了两边,再外面两边是罗猪组的两名黑森林进阶巫师。 鼻涕虫先生蠕动着他脖领以上的宣软肉躯,直接开始了授礼的话头,“欢迎各位踊跃地参加本届工从会举办的巫师集会,虽然我们在赛中损失了两名巫师,让我们用可观的时间为他们悼念两秒钟...好了,现在,让我们恢复赛事为我们带来的欢欣鼓舞和激发起的勇往直前的精神,低头,举起你们桌面上酒杯,为自己和彼此,庆贺!” 酒杯到焕-汀手上向嘴边抬的速度放得极慢,她得看清那深紫色酒水里是不是游着一条鼻涕虫。 “那孩子,别像饮一杯曼陀罗毒药一样?对这杯酒也要有应有的尊重,它可是有生命的哦...”鼻涕虫先生竟单独注意到了焕-汀的扭捏举动,大笑着说。 这下焕-汀更确定了,酒水里就是有鼻涕虫,不然他怎么说酒是有生命的呢...她绝对喝不下去了,正尴尬着,另一旁的坎西玛-德倒是给她解了围。 “鼻涕虫先生,您别逗我们了,我和她是幽灵,喝进去的也都流出来了,这不是让我们当众出丑吗?”坎西玛-德如是说着。 焕-汀恍然一惊,她怎么都忘了自己是幽灵,她没法吃东西也没法喝东西,这个事实的顿悟总算让她松了一大口气...也就是她还戴着幽灵亥司送给她的白手套,能拿起酒杯,坎西玛-德的一次性特质手套已经给工从会回收回去了,她现在连酒杯都拿不起来。 庆贺酒喝完,现在鼻涕虫先生为大家准备的礼物都被工从会人员摆上台面,巫师勋章也给送上来了,鼻涕虫先生唤这届的获胜者上台去呢。 第215章 鼻涕虫先生的吻 黑森林中最后捕获到火种精灵的勋章得主小机灵鬼将要上台接受鼻涕虫先生授礼了,按照惯例他将给他不折不扣、体贴和激励的一吻。 目前除了他们两人之外的所有人都在两种表情中切换,嫌弃和怜悯,嫌弃的表情投给鼻涕虫先生蠕动着的身躯上的黏液,怜悯的表情就投给了小机灵鬼巫师,有人猜他是不是后悔来参加巫师集会了,他可能在来之前根本没曾想过自己会获胜,有人甚至观摩他那微妙的小表情跟旁边人笑言这小家伙一定后悔到自己出生的时间段了。 小机灵鬼的脸蛋上像被两只手一起从两边扇了两个嘴巴子,又红又肿,小嘴不刻意但嘟得很明显,他不断吸着鼻子,尽管鼻子里根本没有鼻涕,他只是想用这个动作转移大家在他面红耳赤脸庞上的目光,但似乎并不管用...他的确感到糟糕极了,但糟糕之余也很想拿到巫师勋章,这是他巫师生涯中的第一块勋章。 他在心里盘算着如何能快速而又不尴尬地躲过鼻涕虫先生的亲吻,可是他不能惹怒鼻涕虫先生,并不是因为那样鼻涕虫先生就不给获胜者颁巫师勋章了,而是大家都不能忘记几年前的一次授礼事件,接受授礼的女巫太过张扬地表现出了对鼻涕虫先生的嫌弃和鄙视,结果她一下台就开始不断打嗝,并从嘴里吐出一条条恶心的鼻涕虫...大家都知道那是鼻涕虫先生对她放出的不敬所施加的咒语,但是没人愿意说穿。据说那个女巫吐鼻涕虫的状态持续了整整三天才结束,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 那一次只是鼻涕虫先生施与的一个小小惩罚,巫师界都知道他的本事可不止于此。 “他看起来真是不想上去啊...”白菱格替小机灵鬼惋惜着说道。 “无非是亲吻一下,挺一挺就过去了。”坐在白菱格右边的坎西玛-菲瑞刻薄地说道。 “噢?那一吻可够做几个晚上噩梦的。”坎西玛-菲瑞的宝贝女儿可不这么认同母亲的看法。 “小点儿声,亲爱的,你也想吐出一盆的鼻涕虫...”坎西玛-菲瑞立刻警示着坎西玛-德,然后皱着眉头望着半天才墨迹走到台面下的小精灵鬼巫师,“他可真磨蹭。” “估计他的腿也后悔长出来了吧...哈哈...”又有人开始嘲笑说。 焕-汀扭头在魔法丝网挡在外围的人群里搜索着梭朗,他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也正望着她,她向他低调地摆了摆手,笑了笑,然后继续替小机灵鬼揪着心。 “我说,百名优秀巫师中脱颖而出的小巫师先生,你这么走路看起来可不怎么良好啊...”鼻涕虫先生宽厚地笑着说,虽然人们望着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在揣测他的嘴巴究竟长在了哪里,有人说他前触角连线的一段弯弧就是他的嘴巴,也有人不这么认为。 小机灵鬼紧张得都不会说话了,只吱吱呜呜应了两声。 这时又有人打趣道,“看,他的嘴巴也后悔长出来了...” 这种幽默风趣在焕-汀看来真是讨厌极了,她不但不感到好笑,反而更拧紧了眉头。 众目睽睽下小机灵鬼终于像赴死一样爬上了宣台,此刻他尽量让自己的各个器官保持一种不那么灵敏的麻木态,眼睫毛尽量遮盖住眼睛,鼻翼尽量收缩,嘴巴尽量抿紧,只有耳朵他控制不了,好在影响也不大。 “我们的小获胜者看起来很紧张,是因为这块巫师勋章是你到手的第一块勋章么?告诉我。” “是,是的,先生。”他现在大概也只有一次性说一个字或两个字的气力了。 “真是恭喜你!” “是的,先生,是,是的。” “他跟我抢火种精灵的时候怎么跟个撒泼疯子似的...”坎西玛-德鄙视地瞥看着小机灵鬼那副窝囊模样。 “小孩子嘛。”坎西玛-菲瑞说。 “我小的时候可没有他这么没出息。” ...... “好了,亲爱的小先生,拿好你的勋章...”鼻涕虫先生一手递给小机灵鬼胸前包裹巫师勋章的精美方盒,一边触角下弯靠向他... “他改变方式了,之前他都是先吻过后再给勋章的...”人群里有人说。 “因为他怕接受授礼者拿到勋章就跑了...” “对,就吻不到了...” 汀皱着眉对白菱格说这些人好烦。 “...接受我对你的祝福...”鼻涕虫先生继续说道,肉肉、滑滑、黏黏的躯体凑近了小机灵鬼脸庞,小机灵鬼手里接到礼盒后,顿了顿,那一刻他脑海里肯定是有逃跑的念头的,但是两条腿不那么灵敏了,忍受鼻涕虫先生在他脸庞刚刚亲吻到的那一刹那如隔世之久。 “哎呀,差点就没亲上了...”人群里冒出来嗟叹声音。 “还是亲上了...” “他跑得不够快...” “总得强忍着完成形式,不然又是一个鼻涕虫咒语...” “今年鼻涕虫先生特例,先给了勋章,他算是幸运...” “这小鬼...” ...... “接下来我们将要表扬的是我们其他四位进阶到黑森林里的勇敢巫师和幽灵,虽然他们没能最终捕捉到火种精灵,也没能免去又一场黑森林的火灾,不过他们同样令人称赞,我们用掌声欢迎他们上台。” 鼻涕虫先生带领着拍起了双手,罗猪组的两名男巫和方鸭子组的幽灵坎西玛-德、焕-汀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走上了台。 焕-汀在路过女巫坎西玛-菲瑞身边时注意了一眼她腰间悬挂的一块石头,汀认识这块石头,和墓埃的那块一模一样。 第216章 精致小巧、可随身携带的礼物 一架两匹马拉的四轮厢式马车颠簸在多砾的林间小路上,午日阳光正好,金灿灿的光芒倾洒在车厢棚顶,有两双手垂直伸了起来,四轮马车经过一棵枝杈茂盛的大树下时那两双手便抓住一截横亘在半空的枝桠,带动两人脱离了马车棚顶,摇摇晃晃地吊在树枝下面...马车继续奔腾而去。 “再躺会儿腰都颠废了。”墓埃慵懒地驱赶着双眼间的困意。 维斯肯郡斜睨着他,“丧失掉魔力就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墓埃给了她一个轻视她不挖人伤口就不会说话的眼神,在这方面他们俩相互匹敌,没有谁能一直占据上风,说不准哪一回会是谁胜了谁。 两人一同放松手力,从树枝上落下来。 “的士路鹰?戈觅浓在的士路鹰?”维斯肯郡在马车上就想问他了。 “也许吧。”墓埃回答,看了一眼他怀中的琥珀石沙漏,情况不尽如人意。 “也许吧?”维斯肯郡鄙夷瞧看着他,“你不知道他在哪儿,带我来的士路鹰?” “不是我带你来,是你和派俹地不放心我一个人找,你硬要跟着来。” “那么请你告诉我你来主战场的地界干什么?” “最近心情不好,来看看热闹。” 她知道他又开始没正经起来了,问也是白问,反正心里早就做好了见招拆招的准备。 “好,墓埃,随你吧。” ---------- ---------- 工从会宣台上站着的两位男巫和两位幽灵等待着鼻涕虫先生一个一个为他们颁发礼物,并赐予他们殊荣,进阶到最后一关黑森林的参会者可有成为某些组织成员的资格,这对于普通的巫师和没有资本的幽灵来说机会难得,历来没有主动放弃资格的。 本届的礼物和往届比,看似逊色却很有活性...四个人的礼物照例是一样的... 鼻涕虫先生从两位罗猪组男巫一边开始,他把第一个小礼盒递给了最把头一位,汀注视着那个男巫师将礼盒拆开,盒子很小,单只手掌就能握住,盒子里面是一个精致耐看的黑色小笼子,笼子里面有一个蜗牛壳。 “这是什么礼物...”焕-汀心想,虽然没有奢望会是什么,可还是在心里产生了落差。 坎西玛-德露出了替举办方感到寒酸的表情。 “粲尼罗护卫队。” 蜗牛壳发出了声音? 只见蜗牛壳里钻出一只灰不溜秋的鼻涕虫来。 “真是够鼻涕虫的...”台下坎西玛-菲瑞撇了撇嘴。 四位参会者惊诧,鼻涕虫先生也一脸诧异,但他和他们的诧异不一样,小笼子里寄居在蜗牛壳里的鼻涕虫是能够联感所属之人性质的,第一个拿到鼻涕虫的人竟然就被显示出是魔族性质的巫师,开头就不是好兆头...历来还没出现过四位全是魔族性质的进阶人,观众群里有了奇妙又怪诞的盼头。 鼻涕虫先生很快恢复了平常心,他笑容可掬地看着台下的观众,“恭喜这位拥有魔族资质的巫师获得加入粲尼罗护卫队的资格...”然后他看着那位男巫师说道:“它是你的了。会有用的。” 接着他走到第二位男巫面前,把礼盒放到他手上,同样的铁笼子,同样的蜗牛壳,同样一只灰不溜秋的鼻涕虫蠕动在蜗牛壳上,活像一只壳体分家的怪异蜗牛。 这只蜗牛壳上的鼻涕虫也说话了,“翼斯翼兹。”这名男巫被判断是昂族资质,获得了加入翼斯翼兹组织的权利。 再接下来鼻涕虫先生走到焕-汀面前,“口袋里面还有两个礼盒,我们还有两位幽灵授礼者,在这里要特别感谢一下千鱼巷的幽灵用品制造铺提供给我的赞助,能让我准备的礼物这两位幽灵小姐同样可以享用...” 汀拆开了递给她的礼盒,一样的东西—装在笼子里寄居在蜗牛壳上的鼻涕虫,有所不同的是笼子,笼子的颜色是浅蓝色的,材质跟前面两位拿到的也不一样,因为有了这种幽灵用品制造铺的原料,做成的东西幽灵才可以触碰得到,幽灵体才能把这“小宠物”携带在身上。 “想得多么周到...”坎西玛-德在拿到礼物后心里面有了声音,“...好像我们会愿意戴上这别扭虫子一样。” 汀的鼻涕虫说话了,“昼联盟队...” 完全在白菱格的意料之中,汀肯定是具昂族资质的,不过同时她也猜测坎西玛-德肯定是具魔族资质的,可这次她料想错了,坎西玛-德获得了成为工从会成员的资格,但她成为了第一个放弃这份资格的幽灵... 本届四位进阶者两位昂族资格,一位魔族资格,一位自动放弃资格。 第217章 两块相同的琥珀石 “今年没有鼻涕虫大宴你应该万幸了,孩子。” 白菱格、焕-汀和梭朗走在回去的巫师道上,还能再欣赏一遍沿途的沁人心脾的风景。白菱格心情很不错地说着,心里头更是得意,虽然小汀没能获得巫师勋章,不过另一个目的她达到了也就不枉此行,她摸了摸揣在怀里的一沓契约纸,不住暗暗称赞那个叫雷脱的男巫师办事既靠谱又速度,银币花得痛心却也痛快,黑菱格在家一定翘首以待她给他带回来这个好消息呢...他们新的地下买卖算是指日可待了。 “坎西玛-菲瑞的女儿为什么不要加入工从会的资格?”汀问。 “可能她和她母亲一样吧。”梭朗说。 白菱格撅了撅嘴,“母女两个肯定是有同一套观念的,但我看坎西玛-德也不完全是碍于她母亲的影响,她看着不像个普通角色,青出于蓝,一个十分有主意和个性的女孩。” “她的特别资质别是在魔族方面青出于蓝吧...”梭朗并不很赞同白菱格对姓坎西玛的有过高赞赏。 “昂族资质就是昂族资质,鼻涕虫先生的物件测出来的不会错,每一届他亲手制备的礼物都是具备测试授礼人性质的魔法品,那是独他一人掌握的神奇魔法液浸透酿制的,一年才出成品四个。” “所以这个小虫子我要好好珍惜喽?”焕-汀戴着白手套的手提起挂在她腰间的小笼子,还不及一颗苹果大小。 笼子里的鼻涕虫两只触角动了动,仿佛也在看着她。 “它会有用的,没听鼻涕虫先生说吗,它会有用的,就算当它是一个幽灵能够携带的小饰品,小物件,你也该戴着它。” “是,我能戴在身上的东西也不多。”焕-汀开朗地挖苦着自己,不过想想也知足了,作为一个幽灵,她身上已经比其它幽灵多了三件宝贵的礼物,一件是白菱格大巫送给她的这件漂亮的白绒大衣,一件是幽灵亥司送给她的这副大有用处的白手套,还有就是鼻涕虫先生的这件会说话的小礼物,她很感恩了。 “就没有出错的时候?这么多年的巫师集会,他就能保准所有授礼者被测出来的资质没有一个是例外的?”梭朗还是不能被说服。 “你的意思是坎西玛-德的资质测错了?” “不光是她,不过从她母亲的诸多行径上看不是没有可能。” “你这是偏见。”汀对梭朗说。 “我根据客观事实来的,不算是偏见。”梭朗平静地回答。 “也是,坎西玛-德和坎西玛-菲瑞常理上应该属于一种资质的。不过还是不该怀疑鼻涕虫先生,他还有个传奇事件你们并不知道。”白菱格眼球向上转,把她脑海里关于工从会及其前身的那部分历史从记忆的底层翻上来搜索着...“那是在十八年前...”她说到这看了看梭朗和焕-汀,“知道吗?” 梭朗点点头,“第一次昂魔对抗的时候。” “对,第一次昂魔对抗,期间工从会的前身方紫蓝合照例举办了一年一度的巫师集会,那年是鼻涕虫先生唯独没有参会的一年,据内部人士后来透漏,那是因为魔族的一个首领找上了他,要他在黑森林进阶人的授礼物品里变动点手脚,说白了,就是让具备魔族资质的巫师在他的物品昭示下告诉众人是具备昂族资质的...” “这么做的目的...”汀疑惑。 “多明显啊孩子!他们想利用鼻涕虫先生瞒天过海,让一个魔族资质的巫师混进昂族的组织里去,多么聪明的办法...”白菱格说。 焕-汀顿悟,她着急知道结果,“那后来呢?” “后来,魔族的人先是拿条件诱惑他,诱惑不成就施加压力进行强迫,不过软硬都不管用,鼻涕虫先生坚决恪守自己的原则,他仍然做出了辨识性真实的礼品,只是避免被魔族暗害,那一年他没有出席巫师集会,在公众视野中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 汀觉得白菱格大巫应该在她上台接受授礼前就给她讲这个故事,这样她就不但不会觉得鼻涕虫先生恶心,还会对他表露出十足的敬意。 “也就是说他要是想弄出错还是能出错的。”梭朗说。 “那要真是这样情况就很微妙了...”白菱格意会地瞧看着他,“你小子聪明着啊,的确有个实例,那就是维斯肯郡。” “维斯肯郡?”焕-汀好奇地望着白菱格。 “当初魔族风头最盛时期的两个核心人物,征伐者墓埃和铜肤女咖法儿,却都是昂族的人,后者是一个女巫,她的真名叫维斯肯郡。”白菱格带着骄傲的劲头向他们讲述着,维斯肯郡虽然不是她和黑菱格的亲生女儿,可他们之间的感情十分深厚。 “您是说,维斯肯郡以铜肤女的角色混进魔族,这其中有鼻涕虫先生的事儿?”梭朗问。 “维斯肯郡参加的那一届巫师集会,具体我也记不清是多少年前了,那一届她也是黑森林的进阶巫师,她被判为了魔族资质,之后她便一步一步地获得魔族上层的信任,直到自己成为上层。” “墓埃也是这么混进去的?”汀问。 “不不,鼻涕虫先生的资质测试只限于巫师出身和幽灵,其他种族的魔力拥有者是测不出什么的。墓埃,他千万别是个巫师,他要是巫师鼻涕虫先生就该头疼了!” 他们再次经过萤火虫之溪,白菱格兴高采烈地大步在前,焕-汀特意飘荡在放慢了脚步陷入沉思的梭朗身边。她悄悄看着他认真思考的模样,忍不住要讲出来一个好消息。 “嗨,梭朗,我送你一个礼物。”焕-汀微笑着晃到梭朗正对面。 梭朗惊讶地把目光从沉思状态唤醒回来,“什么?什么礼物?” “他们说得不错,幽灵要是有了白手套就是绝佳的偷盗者...”汀带有一丝顽皮和羞涩笑嘻嘻望着梭朗,萤火虫之溪的映衬中他的双目好美,“正经来讲,我偷了一个礼物给你...”她学起白菱格的口头禅说道。 梭朗感兴趣地凝视着焕-汀,“别是一只鼻涕虫吧?” “我现在可喜欢鼻涕虫呢,因为值得敬佩的鼻涕虫先生本人,我不讨厌鼻涕虫了。” “你要送给我什么?” “把手张开。” 梭朗听话地抬起一只手,焕-汀把她偷来的礼物放在了他的手心上...是一块琥珀石...里面嵌有一个沙漏的琥珀石...巫女坎西玛-菲瑞随身携带的那块琥珀石...让梭朗用毁灭容颜为代价从神奇树洞换来的那块琥珀石...汀为他拿回来了。 “我在巫术史记里查看到一个和神奇树洞做交易的例子,只要把树洞送出来的宝贝还回去,付出代价的人就会还原伊始。”汀的眼光烁烁发亮,她想将希望的光芒传递到梭朗心上。 梭朗心里百感交集,他心目中的光芒一直从未放弃过对他的照亮,她是多么的美啊。 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用言语来表达,他只是紧紧注视着她的目光,如果目光可以拥抱他已然把她揽入怀中了。 “嘿!” 晴空中突然打出一道雷般,坎西玛-德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注视... 汀看见坎西玛-德和坎西玛-菲瑞朝他们追赶过来... “快收起来!” 白菱格也驻足回头张望,奇怪地看着他们,“干什么啊这是?” 坎西玛-德飘的速度可比她母亲跑得快多了,她似乎比坎西玛-菲瑞还急。 “一定不能还给她,那本来就不该属于她。”焕-汀坚定地对梭朗说,并做好了对抗的准备。 只见幽灵坎西玛-德略过焕-汀飘到梭朗面前,虽然接下来的这个动作并没有实际效果,但她还是以一个极度优美、极度妖娆的姿态吻在了梭朗面庞上... 对于焕-汀和梭朗,这都是奇怪的一吻... 坎西玛-菲瑞从后面跟着赶了过来,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手里一直不停翻弄着她的破布袋,“奇怪,我的琥珀石呢,不记得拿下来了...” ...... 第218章 魔族新宠 维斯肯郡鄙夷瞧看着墓埃侧颜,真想忽上去一嘴巴子。 墓埃面色如止水般淡定,他们来到了昂魔第二次大对抗的主战场核心地段,森堡战场西围,抗争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两个人躲在两簇灌木丛的交界处。 现场情形是翼斯翼兹和昼联盟队原本打算各支出一半力量分两边包抄独臂人魔拜带领的铿盾关主卫队,可情势突然逆转,变得诡异起来了... 铿盾关魔族队伍在和昂族第四次正面交锋的时候,竟开始无缘无故主动后退,让出了半块土地,昂族的人懵了...他们是想引羊入狼窝?是在搞诡计? 不论魔族是打算干什么,肯定都不是好事。 墓埃聚精会神盯着战场上的风吹草动...他一直都知道魔统不会停步于培养死神的计划,活死人骑士灭亡,魔统的反应并没像预想中的那么强烈,甚至看似不痛不痒,这就充分说明了昂族正在面对着隐藏更深、更可怕的境况。 当下局面对于维斯肯郡也是莫名其妙,她紧紧皱着眉头,全神贯注凝望着魔族接下来会有什么大动作。 现在魔族和昂族之间空出了大片空地,而两边的魔法拥有者们驻足对望,一方是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正等着挨骂的笨孩子的不安,另一方则像即将有一场大热闹可看的坏孩子的邪魅。 良久,天上有了动静... 一群秃鹰般体格大小的飞禽如瞬间铺盖而来的乌云完全遮挡住了天空的日头,天一下子塌陷般地黑了下来...大鸟矫健有力、不偏不倚就降落在魔族和昂族中间留出的空地上,它们离地面近了之后地上的人才发现它们的体型并不比鹰矫捷,而是显得笨拙和呆板,活像一个个长着翅膀的大鸭梨。 “什么情况这是?”知道魔族养的地狱月季和白蟒,粲尼罗堡垒的驼峰兽和食人鹫,地下魔狱的地狱守卫和抽血蝙...这些梨形大鸟又是经谁手、什么时候养的?蓄着什么力量?墓埃好奇地望着它们,梨形大鸟落地了足有百十来头。 这些魔族新宠维斯肯郡也没见识过,但她猜测跟派俹地无关。 接下来墓埃懂了... 魔族队伍身后的山崖之上,石头也开始活动了,一个接一个潜伏成石头的魔力拥有者卸掉伪装,站起威立,与此同时山下正在进行着的...梨形大鸟忽闪起翅膀,腾飞升空,令众昂族魔法拥有者目瞪口呆...起飞的大鸟在地上留下了数十颗洁白而硕大的鸟蛋... 崖顶人齐刷刷抬臂、张弓...离弦之箭冰雨般密集射向昂族和魔族中间空地处列成的一排一排的鸟蛋,厚厚的蛋壳出现了裂纹,紧接着孵化般鸟壳被撑破,一个个怪兽张牙舞爪伸展出膀大体形,令人战栗的是它们浑身长满了比野猪獠牙还大的弯刀刺,它们向昂族步步逼近... “怪叉...”墓埃咒了一句,魔咒古典里各类神奇的魔法培养录里,这种怪物在录,只是没想到真的被应用出来了,魔统的实力的确是常人无法企及。 他记得书上的记载,它们的刺是毒刺,且无坚不摧,它们的力量以一敌十,它们的视觉、嗅觉、听觉进化高级,它们只攻不守,进攻——到死...可让它们致死的,至今无人知晓。梨形大鸟会一波一波飞来,一波一波产下鸟蛋,它们不仅进攻力不衰,进攻数量也不衰... 毁灭性的攻击总是留在后面,迟迟袭来...将对抗者一举夷成平地... 昂族继续抵抗者接下来的是面临毁灭和开始毁灭... 在凄惨的牺牲数量下,翼斯翼兹和昼联盟队首领愤恨下达了撤退指令,的士路鹰继粲尼罗之后成为第二个魔族侵占完全的领地。昂族再度陷入一蹶不振的状态。 第219章 猜不透的吻、摸不透的话 屋子里弥漫着烧鼠尾草的气味,汀下定决心一个时辰之后出发,去粲尼罗的魔罗堡垒见她的母亲,尽管还不能确定梭朗提到的那个跟他养父让蒂-汉留塔一起关押在玻璃棺材里的女人是不就是她的母亲,她也得为存在一丝的可能去看看,而且她现在是个幽灵,这对于涉险魔族巢穴来说倒是难得的优势。 她抱着以前屋子主人留下的稻草人布偶坐在窗户台面上发呆,她不是在想母亲的事,她的思绪不由自主缠绕到了另一件事上面... 坎西玛-德在梭朗颜上的一吻... 那说明着什么...她作出亲吻他的动作后什么话也没说就飘走了...她是什么意思呢? 虽然汀觉得思忖这些挺难为情的,别扭得慌,但她还是不自主地猜想着坎西玛-德的心意,坎西玛喜欢梭朗?这怎么会...这么突然...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不,他们是从什么时候认识的...他们才刚认识不久啊...他们只在千鱼巷的幽灵用品制造铺有过一面之缘,然后就是...和数百人同时一起参加了巫师集会,他们是在赛会里结识的?可坎西玛和梭朗不在一个组啊,她自己和坎西玛一个组...难道,坎西玛对梭朗一见钟情?这世上真的有一见钟情的事?她平时只在书中读到,但却并不相信...那...梭朗呢?梭朗...他也钟情于她吗?他也钟情于坎西玛-德,可他是那么的恨坎西玛-菲瑞...可那又如何呢?她和她母亲是两个人,况且她长得那么迷人...“唉呀,我想这些干什么呀?”汀责怪自己多思多虑,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因为你喜欢他呀。”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空气里冒了出来...汀吓得一耸肩,差点忘记她腰带间系住的那个小笼子,里面的蜗牛壳鼻涕虫是个会说话的家伙。不过它胡说什么呢! “你刚才说什么?”汀把手掌能握住大小的小笼子提到自己面前,搭放在她怀里的稻草人木偶上,实际上她只是假装在拥抱一个木偶,除了戴着白手套的手能接触到实物她身体其它部位的存在都是虚无。 “说-你-喜-欢-他。”鼻涕虫一字一顿地重复道,这回说得不能再清晰了。 汀连忙躁动起来,生怕路过她房间的白菱格或黑菱格听到,要是被梭朗本人听到就更糟了。 “没有的事,你别瞎说,你能看出什么呢。” “我能看出你的思想。” “我不信。” “为什么不信?” “你是魔法造就的鼻涕虫不假...” “打断更正,我不是魔法造的鼻涕虫,我是会魔法的鼻涕虫,这两个概念有本质的区别,别搞混了。” 汀虽然没明白它这绕口的更正,也不想弄明白,因为她现刻在意和纠结的是它竟然说她喜欢他。 “那你有什么本事?读心?”她不能控制自己对这个小虫子流露出一丝不屑。 “比读心厉害,是感心。读心都是读面,所谓面由心生,但人难免有或重或轻的伪装,光靠读是读不透的。” “说得自己好像很厉害...”汀心里想着,带着丁点对小虫子的偏见,“举几个例子我听听。” “目前暂时有一个,你心里关注的那个人的另一颗心正在向你靠近...” “什...么?”汀的那个“么”字还没说出口,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是梭朗。 梭朗走进来看着汀一脸惊讶的表情感觉怪怪的,他问她怎么了,她却一脸茫然地说不出话来。 小鼻涕虫钻进了蜗牛壳。 “我来告诉你我要动身出发了,我们是一个方向,确定不跟我一起走吗?” “不,不,我得晚点...我还没收拾完...”她看到梭朗茫然扫了一眼她的房间,忽然感知到自己编错话了,她作为一个幽灵,没有身外之物,有什么好收拾的,真是傻了。 “我还答应白菱格大巫一个事儿,一会儿要去找她谈,你先走,快去吧。” “我不着急啊。” “你不着急,是啊,但是还是尽快吧,坎西玛-菲瑞迟早会端倪出来,她要是再次盯上你就难办了。”汀的逻辑终于恢复正常一些了。 梭朗凝视着焕-汀不动。 “你这样看我干嘛?” “记住你。” “记住我干嘛...” 梭朗傻笑了笑,“人的这颗脑袋一生里总得用来记点什么,我也没什么好记的,就让我记住你吧。好了,我出发了。 第220章 棺材铺里的活人买卖 焕-汀等梭朗走后就一股脑飘到棺材铺的前厅找白菱格去了。 她本想见到她就跟她说,“白菱格大巫,这个虫子我不想戴在身上了...它很奇怪...”之类抱怨的话,却发现黑白菱格正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工夫搭理她的小情绪。 两位大巫不是在忙棺材铺的活计,用白菱格的话就是他们现在不光要忙死人的生意,也要开忙活人的买卖了。 “小汀,你过来帮忙啦?幸好有这双白手套,不然还真是什么忙也帮不上啊...”白菱格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她现在和焕-汀说话完全不用累得顾及一些个照顾小心思的细节了,她们相处得足够真诚、足够坦率,已经进入了什么话都可以直说的阶段。 汀闻到烧鼠尾草的气味到这里更加浓郁了,她扭头望了望,炉子灶台上盛放着鼠尾草燃烧灰烬的盘盂正冒着烟丝缕缕呢。 黑菱格和他的两个木匠工人抬着一架菱形多边木桌往楼上去,为了用力一致三人嘴里齐声念着“一二、一二...” 白菱格用她那块破抹布掸着刚刚翻出来的一筐陈年积灰的瓶瓶罐罐,旁边矮凳上放着一盆水,再旁边又放了一桶水。 “您要把这些都清洗出来吗?”汀问她。 “是啊,这以前都是新的、没用过的,当然有的也就用过一两次,有的也是经常用,盛些酱料什么的,我们把它们清洗干净了就不用花钱去买新的,现在这些玻璃瓶都贵得离谱,要价高得忒不要脸了。” “那我帮您。”汀飘到水桶旁,开始把白菱格从筐里一个个抽出来摆在地上的瓶子、罐子一个个耐心地放进水桶,认真清洗起来。她本想借着清理瓶子的工夫清理自己的思绪,可一干起活来就什么也忘了,就着白菱格哼的小调她的心情轻松了起来。 “您和黑菱格这是打算干什么哇?” “做活人的买卖啊,孩子。” “准备用岱普诺的阁楼?” “岱普诺的?那是我们的,现在我们要收回来啦,把他撵出去。”白菱格盛气凌人地说着,殊不知黑菱格那一边是怎样想着拿出双倍租金返还给岱普诺那个食泪人以便讨好他。 “可,岱普诺去哪儿呢?” “他?哪儿还没有一个食泪人待的地?不行就回他们自己的领域去。” 汀看白菱格对食泪人怀有一腔偏见便也不再跟她提这租客的事了,其实是她自己一直好奇岱普诺现在会在哪,还有塔央,墓埃,她在自己即将陷入他们几个患难与共记忆里的一瞬将自己拔了出来,继续保持着悠扬的心情。 “那你们具体要做什么生意?阁楼又没有窗户,密不透风阴暗得很。” “就要这样的,小汀,我们做的是那种生意...”白菱格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地看了汀一眼。 汀感奇怪地看着白菱格,她说的“那种生意”大概就是指见不得人的勾当了,就跟之前黑菱格安排一伙亡命徒偷渡人去粲尼罗一样,这次的新买卖也同样见不得光。 “需要这么多瓶子?”汀又问。 “一些是即时的,一些留备用。” 白菱格一边回答着一边露出赞赏汀干活麻利的微笑,瓶瓶罐罐洗出来一部分了,有几个年久老化的,实在洗不出来,白菱格就让她放到一旁,并叮嘱她看到有裂纹的瓶子直接甩出来,万一洗的时候瓶子碎了扎破她幽灵特质的白手套那可就十万倍的不合算了。 “这些瓶子装魔法液吗?”因为想起了墓埃总是随身携带一个小玻璃瓶,他就是用来装魔力的,焕-汀才这么问。 “你猜得真准,孩子,我们需要配制不同年龄段人用的药水。” “不同年龄段...”汀真是越来越好奇黑白菱格在打着什么算盘,“是吃的?” “喝下去,实现一种愿望。” “啊?” “正经来说,是一种一个人本来一生也无法实现的愿望,我们要在阁楼里帮愿意出大价钱的客人实现愿望。”白菱格的话像一张面纱遮住焕-汀,让汀的好奇心变成一只不安分的鸦雀,扑通着直想把面纱揭掉。 “我们加快速度洗出来,然后就可以配制药水了,我准许你在旁边看。” 汀很兴奋,可想了想又哀叹了一声,“不了,我洗完就出发了。” 忙活得这件重要事情白菱格差点忘了,“是啊,你要去粲尼罗堡垒证实关起来的那位是不是你母亲,唉,这才是要事啊,看来你也迫不及待了,我怎么还糊涂地叫你跟我洗这些破烂儿呀,快点擦擦手准备准备,孩子,我送你出去。” “不碍事,马上都洗完了,我不喜欢干活干到一半。” “你母亲要是见你这么懂事一定安慰极了。”白菱格的眼角因笑容露出两道慈祥的纹线。 谈到了母亲焕-汀就不禁会想起已故的焕-芙,她其实是多么怕自己带给母亲的不是宽心和安慰,而是焕-芙已逝这巨大而沉痛的打击啊... “我可能偷偷见她一面就走...如果那个女人就是我的母亲的话。” “当然喽,你又救不了她,况且她还是沉睡状态,墓埃不是说过,她和那个筑梦师最安全的状态就是继续沉睡在里面。这些都得从长计议,不能够操之过急。等梭朗从树洞回来,他会想办法怎么跟他那个养父让蒂-汉留塔在梦里计划出最后方案,要我先前的建议,你等梭朗回来再和他一起去多好,反正他迟早都是要去的。” 汀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实际上不愿与梭朗同行的理由,她只搪塞着说她想尽早确认那个和筑梦师一起的人是不是自己的母亲,她是多么的思念她,她也在心里回复自己这不是撒谎,因为她对母亲的思念是真的。 瓶瓶罐罐终于洗完了,白菱格擦干手倒掉了脏水,然后把要跟着一起拿上楼的物件整理好了一起放进筐里。 “黑菱格!你们在上面弄好了没?下来一个人抬东西。”白菱格冲楼上喊着。 焕-汀飘过筐前,瞥见了一本硬质皮书册,书里夹了一小沓泛黄的羊皮纸,露出四分之一页脚,她在页脚上看到“灵魂交换契约”几个字。 第221章 魔族的分卸中心 汀从黑白菱格棺材铺出发了。 虽然对黑白菱格大巫的新生意很感好奇,但她不想继续这种心绪不宁的状态。同时牵挂着多件事情让她没法平静下来,想证实母亲是否真的被关押在粲尼罗,也关心着泪竹落入魔族后的情况和昂魔大对抗的动态,她牵挂着塔央,牵挂着梭朗,可对梭朗又存在一丝丝难以言喻的情感,她的心绪太乱了,必须要从这些压着她的石头里找出一块可以立即就能被拾起的,去粲尼罗正是目前最可当机立断的决定,她捡起这块石头,动身出发了。 焕-汀飘到厄贝斯加和粲尼罗的交界城门,记得上次她和妹妹从这里过去还是经由黑菱格的帮助,她们躲在棺材里面被偷渡过去,如今想想既荒唐又辛酸,更成了过往云烟,思恫万分。 想一想,成为了幽灵之后也不完全都是悲哀,现刻就发现了另一个优势,她可以不用借助任何人的帮助,打任何人情,任凭多少堵墙她都可以无障碍飘过去。 幽灵在非魔力拥有者的眼里很浅很浅,即使察觉到了,凭借以往经验他们只会责怪于昨晚自己酒喝的太多,以至于今天眼睛还是昏花的。 汀飘进了粲尼罗的地界。 粲尼罗堡垒的原始首领魔罗不再为魔族所用这已是既定事实了,魔族中更有甚者谣传魔罗倒戈到昂族一方,加入了翼斯翼兹组织,这是罪不容恕的,独臂人魔拜按照魔统指示已经下发了对粲尼罗堡垒前任首领的通杀令,新任的堡垒首领已在路上。 ---------- ---------- “其实她是你们的人...”被四个铿盾关卫兵各驾着一边肩膀的墓埃和维斯肯郡正被拖往魔族在的士路鹰临时搭建的据点——明谢尔娜巢穴。 “她是你们的人,真的,我要跟你们讲述一下三天前她是如何地把我骗到你们老窝‘铿盾关’,还有你们那个吸血鬼头领是吧,之前他在铿盾关,后来调到了地下魔狱,地下魔狱被炸,现在他又调回去了,你们的旧主子、新主子、旧主子,她和他联手把我关在到处走动着顶着一坨地狱月季花的白蟒蛇头人的地牢里面,她是你们的人,你们自己人,看在她的面子上,对我客气点,伙计们?你们听到我说话没有...”墓埃口中喋喋不休地以维斯肯郡作说辞,半是正经半是嘲谑。 维斯肯郡斜眼瞧看着他,一副希望他马上住嘴的表情。他们两个是在灌木丛观看昂魔对战的时候被魔族巡逻的人从后方包抄的。 “...不觉得她眼熟吗?你们自己人认不出来?咖法儿,听说过吧?当年的铜肤女没有死,她就是,你们的派俹地首领认识她...” 四个铿盾关卫兵铁打不动僵硬地拖着他和维斯肯郡保持着直线前行,一点也没听进去墓埃的话。 “我说,我说的话是不是都被风从你们左耳朵吹出右耳朵了?能不能拿手堵一下往脑子里进一进?” “他们信你的话才是脑子有病呢。”维斯肯郡忍不住对墓埃说了一句。 “不是,你们自己人能不能对自己人客气点儿?”墓埃煞有介事地说着。 “现在除了你和那个吸血鬼,没人知道我的身份,你省省吧。” “你们听,她自己承认了。”墓埃又对着四个铿盾关卫兵说道,维斯肯郡无奈地白了他一眼。 “咖法儿,你不想办法没关系,因为这事儿耽误了找戈觅浓,我是不放在心上...” 维斯肯郡撅了撅嘴,她扭头问他右边的那位押解人:“我们会被派遣到哪儿?” “明谢尔娜巢穴。”卫兵冷冷回答。 “我知道明谢尔娜巢穴,但明谢尔娜巢穴是魔族临时据点,没有惩治魔力拥有者的权利,我们在明谢尔娜巢穴周转之后会被分派到哪?地下魔狱、粲尼罗堡垒,还是押回铿盾关?” “看她对你们了解得多清楚。”墓埃不忘在中间调侃一句。 “的士路鹰的过路魔力拥有者押送到粲尼罗再行处决。”铿盾关卫兵算是耐心解答了阶下囚的疑问,然后将他们推入了明谢尔娜巢穴。 ---------- ---------- 梭朗沿着记忆的路线顺利找到了当时巫女坎西玛-菲瑞对他施咒的神奇树洞,在他紧紧握着的琥珀石和他的手掌之间汗水像润滑油一样让他觉得不安,因而握得更紧了。他没有神经质地四处张望查看,不然他会发现一个可疑人物已经跟着他走了一路,现在就在不远处的一棵榆树下偷偷窥视着他,那个人就是坎西玛-菲瑞的女儿,坎西玛-德。 第222章 树洞的回音 灯芯草之林里,坎西玛-德入神地看着梭朗把她母亲丢了的那块嵌着沙漏的琥珀石从怀里取出来... 梭朗回想着焕-汀对他说的话,只要将从神奇树洞得到的礼物还回去,付出代价的人就可以还原初始,他被损伤的容颜还能回复初始吗...他不太敢抱奢望,因为打怵失望带来的巨大落差。 梭朗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始,比如就是,是否需要咒语来唤醒树洞?想到这儿他也就顺其自然地联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树洞里什么在操纵?神秘树洞的诡奇是来自于树洞本身还是树洞里有哪一类神秘物种的潜伏?一时间他想一探个究竟,把头探进去看太危险,乌七八黑什么也看不清,把手伸进去似乎也不万全,于是他踮起脚,大胆地掰断一截有韧性的树枝,将树枝往树洞里捅了进去... 躲在榆树后的坎西玛-德皱紧眉头望着他。 洞很深,半截树枝都伸进去了还是没能触碰到底,梭朗突然感觉这个树洞很平常,跟他上次来见的不太一样,毕竟在坎西玛-菲瑞的阴影下神奇树洞在他的记忆里一直是一个异乎超常和诡异的存在,他把树枝往外抽出,突然一个相反的作用力将树枝拽了回去... 梭朗愣住了,他没有马上松手,但手指的指尖已经冰凉...反作用力没有动,他也没有动,过了有一会儿他尝试着感受那个力量还在不在,他往外拉,明显感到一个沉甸甸的东西控制住了树枝的另一头,他心里忐忑不安起来,该不该继续往上拽动...里面是个什么东西? 坎西玛-德察觉到了树洞里面发生异常,她美丽晶莹的双眼死死盯住梭朗的一举一动。 梭朗胸口起伏了一下,平息一口气,他开始慢慢、试探性地拽动树枝,树枝拖着一个沉甸甸的重物开始向上出动,他两只手一起用力,双脚一前一后,心里做着将会看到任何一种可怕或者畸形物种被他从树洞里拉出来的准备... ...变化来得如此迅速,反作用力猛烈成倍加大,梭朗的手臂连同树枝一下子被一齐拉进树洞,有活物从树洞底下抓住了他的右手! “啊...”坎西玛-德在叫声传出去之前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瞪大了眼睛。 梭朗在外面的左手把住自己右手向外拽,底物拉扯的也越狠,他能够确定抓住他的是一个有五个手指头、像小孩子一样大小但柔嫩程度又十分粗糙的手,这令他十分惊愕。 忽地一下子抓住他的手松开了,惯性让他向后仰跌了一跤,紧接着从树洞冒出来一颗小脑袋,一只小猴子钻了出来...接着又一只猴子钻出来,一个接一个,一时间树洞里流水般流淌出来了十余只橘毛色的猴子,围住了梭朗。 它们叽叽呀呀在梭朗身上和周边转悠,仿佛在戏弄这个捅了它们窝巢的不速之客。 梭朗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一个拉着他胸膛衬衣的卷尾猴正当敏捷扯下了他手里的琥珀石,窜进了树洞。 “喂!还给我!”情况不妙了,梭朗用来还原初始的琥珀被泼皮猴子抢走了,捅马蜂窝的人还有个为了得到蜂蜜的目的,而他仅仅是出于好奇,现在真后悔自己的好奇。 东西被抢走了,猴子们忽然间对他失去了兴趣,钻回了树洞,正当他断定自己白来一趟转身返回的时候,一个东西落地的声音让他又转回身来... 是一面镜子。 榆树后的坎西玛-德花容失色,眼睛瞪得更大了... 梭朗本想拾起镜子,又一想自己要镜子有什么用呢,徒增烦恼罢了,于是他没有理睬,看了一眼神奇树洞,走了。 幽灵坎西玛-德飘到树洞跟前,看着那面镜子,陷入了沉思。 第223章 含糊其辞的虫子 “人的这颗脑袋总得用来记点什么,我平生里也没什么好记的,就让我记住你...他原话是这么跟你说的?” 独行的焕-汀对空气里突然冒出的这个声音诧异了一会儿,渐渐反应过来声音就是从佩戴在她自己腰间的掌心笼里发出来的。 “你偷听我们说话?”汀刚刚把和梭朗绞不清的思绪给掩盖不看了,结果这笼子里的鼻涕虫伙计又不适时宜地翻弄出来,这真叫她上火。 “用词不对,我用不着偷听,难道你们说话的时候我不在那里吗?大大方方的就在那里。”鼻涕虫的声音尖细圆滑,汀讨厌这种声音。 “你钻进壳里后也能听到外面的讲话?” “不是我不想听的我就能听得到。” 焕-汀叹了口气,她真的要开始考虑是不是非得继续把它戴在身上了。 “他是这么对你说的是吧?”小鼻涕虫又把话题回归到扰人的问题上来了,“他令你困惑了?” “这与你无关,你也令我很困惑。” “是于我无关,是于你困惑了,对吧?” 汀抿了抿嘴,暂时没有搭它的话。 “你是不是怀疑他喜欢你?”鼻涕虫又不厌其烦地继续问下去。 “不是。”汀没有思考只管果断地否定。 “那你是不是怀疑你自己喜欢他呢?” 汀的果断被截获了,她半张着嘴,思绪又纷乱起来。 “如果你是要告诫我什么的话?不然我们的谈话没有意义。”焕-汀故作镇定地板着脸对鼻涕虫说,她看上去俨然一个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幽灵。 “告诫这个词用的不准确,我是给你一个忠告,这个忠告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看你信不信了?” 汀感到这个小虫子说话真是古怪,“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这个忠告对于我又有什么用呢?” “你喜欢他是对的。” “什么?” “忠告是:你喜欢他是一件对的事。” 汀不懂地将掌心笼提到眼睛前,“这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 “对。” “那你这句话还有意思吗?” “有意思,很有意思呢,很值得你自己深思一下,小主人。” “你能预感喜欢一个人在将来是件对的事情还是件错的事情?” “这是当然,我能预感你的一切,但我不会全都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那就没意思了,想想,你要是知道你人生之后的每一步,你还会按照那每一步去走吗?你可能按照你喜欢的那几步走,而你不喜欢的,你就会摒弃或者逃避,这对你和对未知来说都是弊端,知道未来是一种祸事,也是没意思的事。” “那好,假定你知道我的未来,我只需要你告诉我一件事。” “哪件事?” “魔涯会死吗?” “你问的是魔涯的事...魔涯是谁?” 汀闷了口气,“他是会出现在我未来里的人啊,有可能是他杀死我,也有可能是我杀死他...当然后者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可能...我现在是个幽灵,并且我有白手套,我可以执起泪竹!天啊,我之前怎么没有想到!我可以潜入魔族,偷回泪竹!没有人能杀死一个幽灵!”汀说着说着竟理出了这么一条激动人心的出路,她已经死了,魔族还能拿死去的人有什么办法,之前因为她幽灵化了,所以也失去了对泪竹的操控,而今她拥有了举世无双的幽灵专属白手套,相当于她的状态是一双可以偷任何东西的手加上一副谁都伤害不了的躯体... “错!”鼻涕虫一口否决了焕-汀的设想,“幽灵不是完全的死亡状态,不是所有人都拿幽灵没有办法,不然为嘛还有那么多的幽灵受魔族管辖...” 经它这一提醒汀倒是想起了地下魔狱管辖下的幽灵群体,她就是因为参加了幽灵的群魔会才跟幽灵领袖戈觅浓签订的幽灵契约,这她怎么能忘记呢。 “所以...魔族还是有能制衡幽灵的方法?” “那就是巫师。巫师是幽灵的朋友,也是幽灵的天敌,只有巫师能够干预幽灵。” “而魔族之内不乏巫师...” “魔统本身就是一位著名的巫师。” “你不是不认识魔涯吗?” “魔涯是谁?” “魔涯就是魔统。” “哦,他现在的名字?” “那他以前叫什么?” “一个很普通的名字,普通得很少有人能够记住他。” 焕-汀决定了,这个小虫子暂时还是要留在身边的。 ---------- ---------- “嗨,你等一下...” 梭朗听见有人喊他,他回头望去,是坎西玛-德,他心里惊了一下,环顾四周寻视着坎西玛-菲瑞的身影。 “你看哪儿呢?是我叫的你。”坎西玛-德一副傲娇的神容飘近到梭朗面前。 她一定是为了琥珀石来的,不过好在琥珀石已经被神奇树洞的猴子抢走了,就算她质问起来也没有证据,于是梭朗底气十足地挺了挺胸膛,“你叫我干嘛?” “就是叫你啊。”坎西玛-德蛮缠地回答道,撅起的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她的眼光里带有梭朗所读不懂的微妙的欣赏。 梭朗不再想理睬那个毒巫的女儿,他转身继续走自己的路。 坎西玛-德没礼貌地直接穿过梭朗身体飘到他前面,“你落了东西。” “我没有东西。” “我说你有你就有,刚才你是不是去过神奇树洞那...”她不由分说地挡在梭朗面前,虽然她根本挡不住他,只是一直在跟着他后退。 “去过又怎样。” “不怎样,你现在走回去。” “我为什么听你指挥?” “因为你会感谢我的。” “你说的真悬,如果是反话的话,我倒是要十分感谢你的母亲,感谢她对我做过的一切。” “我母亲对你做过什么了,你这样诋毁她?” “嗬,你还不知道你母亲大人的人品?那么你真应该多花点时间陪陪她。” “呦,您这讽刺人的话都不带脏字啊。”坎西玛-德仍是盛气凌人的笑容挂在脸庞,她的笑里带着嘲弄和傲气,也带着不可一世的美惑。 “先放下那些我不知道的事儿,你跟我回去神奇树洞那,你希望看见一样东西。”坎西玛-德坚持说。 梭朗看她并不像是代坎西玛-菲瑞来就琥珀石的事情兴师问罪的,便在她的坚持下返回了神奇树洞。 “你说我想看的是什么?” “就是你自己。” 梭朗在坎西玛-德精灵古怪的含笑注目下捡起了地上的圆镜,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那个在遭坎西玛-菲瑞黑手之前的梭朗,回来了。 第224章 胖雇主和瘦雇主 白菱格肉皮包骨头的手因掩盖急促想催成买卖的躁动不断摆弄着她左耳垂上拴着标签的木夹,耳垂都被她给弄红了。 黑菱格样子比白菱格沉稳多了,他要说心里急也是急着赶紧把这两位犹豫不决的雇主谈下来,那刚出锅的南瓜馅饼可是一分一秒地要凉下了。 食泪人岱普诺被塔央和她的犰狳蜥接走后他们挪用了他的阁楼,白菱格以为理所应当,黑菱格却提心吊胆生怕下一秒岱普诺就会回来,不过好在他熟背好了说辞,也准备了丰厚的补偿,心里算是踏实了些。他摸着下巴胡茬,有点不耐烦地看着他们的这两位雇主...一个是身材和白菱格差不多干瘦的年轻女人,长得也算不错,举止扭捏,眨眼眨的频繁,嘴上挂着知道自己相貌不赖、时常被别人关注的那种羞涩笑容;另一个是体格能装上两个白菱格的年轻女人,因不节制的饮食头发提早见疏了,她从坐下在这间屋子里就一直是一张表情,皱着眉,上嘴唇咬着下嘴唇,不时瞄一眼坐她旁边的瘦女人,她总喜欢看一眼瘦女人放在桌子上的手,然后再看一眼自己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心里面叹一口气,她说话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吸一下鼻子。 白菱格干咳了两声以打破沉默,“正经来讲呢,我们在这里不是练催眠术的,也不练习沉着,坐了老半天了,两位年轻女士,你们各自都斟酌好了吧?”她口头客气说着,心里面一再强调下笔买卖一定要把考虑时间说清楚放在来到这里之前,免得浪费她和黑菱格的时间,大半夜的困死了都,想着想着她又来了个长长的哈欠,鼻子酸酸的。 “是啊,既然走到这一步了,没有退回的道理,你,”黑菱格目光看向胖女人,“想要一个纤瘦的身材,并愿意为此...” “不,”胖女人打断他的话,强调说:“我想要一个怎么吃都吃不胖的纤瘦身材。” “噢噢,是,怎么吃都吃不胖的身材,至于她是不是...” “她说她是,我记得。”白菱格陪笑着说。 “是,瘦子都愿意说自己怎么吃也吃不胖,这是她们的荣耀...我刚说到哪了?噢,你想要一个怎么吃都吃不胖的身材,并愿意为此出一千银币,五五分成于委托人也就是我们和交换人两方,而你,”黑菱格严厉的目光又转向瘦女人,“你想赚取五百银币,并愿意为此让出躯壳,变成一个胖女人...两厢情愿,各取所需,三方受益,何乐而不为呢?签下这份灵魂交换契约,我们三方的愿景就都达成了。” “可这是前所未闻的,我担心会不会出岔子?”瘦女人眨着眼睛说。 “能出什么岔子呢?我亲爱的女士?又不是让你吃什么古怪东西,那样你担心会毒死你还有的说,我们现下只是签订一份契约,即时生效,亲爱的。”白菱格声色并茂地解释着。 “那,万一这黄不拉叽的契约纸签下后根本没起作用,你们不会赖账吧?你们要求我先交钱呢...”胖女人嘟着嘴说,又吸了两下鼻子。 黑菱格不屑地笑了笑,“女士,我们要是做黑生意的主,大半夜的让你们来了,还用的着这么费劲费口舌劝你们签个没用的羊皮纸?谋你的财?关上门,你和你布袋里的钱哪个都逃不了。” 白菱格赞同地点点头,微笑看着她们。 虽然黑菱格这番话让胖女人心生一丝忌怕,但的确说的有道理。 “那我没有问题。”胖女人吸了一下鼻子爽快地拍了一下桌子。 白菱格和黑菱格的困意瞬间去了一半,他们俩一齐看向瘦女人。 瘦女人快速眨动着眼睛,忸怩地点点头。 困意全无! 白菱格赶忙把压在袖子下方的契约纸推到四人围坐的桌面中心处,还有一枝带刺的红玫瑰。 “不行,还有一个问题!”胖女人看着玫瑰突然又说道。 “什么问题?”白菱格问。 “她是瘦,这不假,但是不是怎么吃都吃不胖的体质,我怎么知道呢?她要是骗我呢?我要是吃一两个月后又变胖了可怎么办!”胖子雇主的疑惑很实际,她露出一副因自己在交出一千银币之前及时想到这个问题而倨傲了姿态。 “我就是怎么吃都吃不胖,我也不知道咋回事。”瘦子雇主眨眼睛阐述。 “哼,那是你说的,我们以前又不认识...” “得得...”黑菱格摆摆手,像驱赶眼前的小飞虫一样,“这样,还可以有一份附加契约,声明上——雇主躯壳受益方若是在和雇主钱财受益方交换灵魂之后的一千天内,胖回原来体型,那么雇主钱财受益方将双倍退回所受益钱财,也就是一千银币给躯壳受益方,如何?” 这么一说瘦女人定住了,明显心慌了,她眨着眼睛瞪着桌面上的灵魂交换契约和附加契约,黑菱格正按照他刚才所阐述的话往上面写呢...“等等,等等,这也赔得太多了?双倍?我哪有那么多银币啊?” “你不是说你干吃不胖嘛?要是你没扯谎那你就不用愁赔偿的事儿。”白菱格替胖女人说出了她要表明的立场。 “可,也怕有万一啊!万一她整日胡吃海塞,万一她...” 黑菱格转了转脑筋,做了个双手下压的手势,“这样吧,一千天内,她若是胖回原来体型,你赔偿她三百银币,怎么说她也是享受了几百天瘦子的感觉,是有所受益的,两位,怎么样?” 瘦女人抿紧嘴巴,动着她自己的心思,“不如这样,一千天,我拥有她的体型,我会让这副...臃肿、肥大的体型瘦下来,”瘦女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嘴巴歪扭得很难看,“而她要是胖回原型,”她继续说着,“我愿意免费再跟她交换一次。” “这么说你的身体还是会胖喽?”胖女人说。 “别纠结这个了,”黑菱格立了立后腰,坐得屁股都麻木了,“你觉得她的提议能不能接受?”他问胖子雇主,心里忽然觉得这五百银币挣得按时间分割有点不太合算了。 “一万天,我要制约期在一万天,一千天太少,不值我一千银币。” “一天对值一银币来计算,我们就是这么计价的,亲爱的。”白菱格表示不接受雇主的讨价还价,立场很坚定。 这笔深夜在黑白菱格棺材铺协商的交易达成了,两个雇主在烧鼠尾草的熏香下用玫瑰的刺扎破了手指,在灵魂交换契约上按了手印,契约即刻生效了...胖子眨着眼睛量着自己宽大的腰围,瘦子高兴地吸着鼻子,提着裙子满屋子转圈。 她们都走了之后,白菱格意味深长地看了黑菱格一眼,“瞧着吧,只要她们都不改变原有的生活方式,原来的胖子很快就会变胖,原来的瘦子依然会变瘦。” “这么说来,你们女人说的干吃不胖都是假的?”黑菱格一面打开保温用的蒸锅一面跟白菱格探讨着,蒸汽扑得他睁不开眼睛。 “哼...除了身子有病要死的,哪有随心所欲想怎么吃都吃不胖的,她们多爱自欺欺人和掩人耳目罢了,无非是对节制生活所付出的辛苦找回些虚荣弥补罢了。我说我吃不下一整块南瓜馅饼,你就真以为我胃口那么小呢...” 第225章 思维抽丝,隔空传递 “找到被戈觅浓所属的那个女孩躯体就能把进入未知领域的方法移交给派俹地了?”维斯肯郡问墓埃。 他们还在明谢尔娜巢穴的囚室里关押着,跟他们一间囚室的还有一个呼呼大睡的女囚徒,这人心可够大,大致也是缺觉缺食的厉害,睡着中嘴还一直咀嚼大吃的状态,吧唧得口水直流,醒着吃饭都不能比她这般香。 墓埃眼若无神地望着那个女囚徒,“我感觉自己和一头猪关在了一起。” “看动静一会儿差不多就出发,你再不告诉我戈觅浓在哪我们可就去粲尼罗了?”维斯肯郡平淡地说。 “亲爱的咖法儿啊咖法儿,当我得知我们要被押往粲尼罗的时候,我就得知戈觅浓也会在那里。”墓埃懒洋洋地躺在地上铺的不厚一层草垫上,翘起一只腿,有节奏地打着拍子。 维斯肯郡搞不懂了,他这话隐藏着什么意思...她知道他肯定又在耍弄诡计,耍诡计的时候还要故意流放出一点半点的暗示,暗示让人心生防备,却又能让人因费解是正确引导还是错误导向而感心慌,从而更加无头无绪了,这是墓埃典型的惯用把戏。 维斯肯郡的余光里一直囊括着墓埃的一举一动,他除了一些个抓耳挠腮、摆弄手上戒指的小动作,没什么可疑的。 不消燃尽一根蜡烛的工夫,墓埃和维斯肯郡被运出明谢尔娜巢穴,押往粲尼罗堡垒的路上。 ---------- ---------- 午夜的锁桥格外热闹,自从昂族这个秘密基地被魔族攻破变成对外可视之后,这里被非魔力拥有者们当成了夜晚的集市,娱乐场所,夜夜歌舞升平,笑语荡漾桥上桥下。 对桥而坐的岱普诺一个人沉默不语,他在观察眼光随意扫到的游人,喧嚣中享受着一个人的宁静。 观景之人自有旁人观他...桥上四个姿色貌美的年轻女人早就注意到桥下这位独坐的游客,他与常人的俊秀不同,如崇山峻岭的巍峨高质,又有山间白云的清灵醒人眼目,带上寒冬凛风不可琢磨的脾性淡漠,这对少女的吸引力如烈性酒般一旦开启瓶塞便持久飘香...她们忸怩作态、各有心机地搔首弄姿,希盼博得桥下坐客的注目。 岱普诺当然注意到桥上这几位年轻少女了,他没流露出一丝例如开心、悲伤、虚荣这种让人能猜得透他心情的简单表情,他的表情就似一张白纸,但不呆板,他的眼光可以对视一切,毫无避讳。 他察觉到其中一位是个巫师,不过只是个会点小把戏的小巫,她脸上的笑比起其她三位更张扬更自信,岱普诺和她对视了一眼,简短的停留之后他的目光移向她旁边穿红色纱裙的那位,穿红色纱裙的少女受宠若惊地惊慌了一瞬,立即调整好自己风姿卓越的最佳状态,说话嘴角的每一合一闭,手势细微到每一个指尖,都达尽唯美柔情,她高兴地感受到了自己这一番举止对桥下俊颜男子起了作用,他的眼光移至她身上后就再也没有移开...殊不知这是一个食泪人把自己放在非魔力拥有者的群体中练习自己抑制吸食他们的欲望的眼神。 会巫术的少女眼色不对了,她的嘴角仍然上弯,她的心里嫉妒心在作祟...桥上路过三个醉酒打闹的男子,他们忽然动作一致一齐向少女们这边踉跄,穿红纱裙的少女全部注意力都在桥下俊朗面容的坐客身上,动作在黑暗里有点奇异也有点复杂,但谁也没能看清三个喝醉的男士是怎么把那位穿红裙子的少女非故意地攘下桥去,少女惊呼着掉进河里,扑通扑通地求着救。 桥下有好心人脱了外衣下河营救,岱普诺识破是那女巫的小把戏,只淡淡一笑了之,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右手中指上镶嵌头盔饰边的铜色戒指,从头盔的一个隐蔽缝隙里抽出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针,然后将针尖插进他右脑部位的太阳穴处,闭上眼睛,接收着墓埃从另一个地方向他传来的思想。 这是个好消息,岱普怒睁开眼,把针插回戒指,这时塔央从人群中挤身过来,她最近越发消瘦了,但气色却很好。 “小菲蒙监听到一伙吸血鬼在附近活动,问我们明天要不要一起参加对峙?他们计划...”塔央传达着翼斯翼兹组织里菲蒙兄弟的邀请,食泪人和吸血鬼向来死对头,他们相信岱普诺不会想错过的。 “我们现在就要动身...” “好,我去告诉他们,不过他们说最好等到明天...” “...去粲尼罗堡垒。”岱普诺接着把他没说完的话说完。 塔央诧异地看着他,“去粲尼罗?” “墓埃那边有消息了,我们去粲尼罗。” “就我们两个?” “带上戈觅浓。” 第226章 二十张羊皮契约纸可能不够用 “你说昨晚那笔是不是要少了?”白菱格摆弄着那块洗不出来的陈年破布在手指头上缠来缠去,瞧着刚起床睡眼惺忪的黑菱格。 “什么要少了?” “银币啊!银币要少了!那可是脱胎换骨、帮那胖丫头圆梦了呢...想想要不是有我们,她一辈子也别想变成一个苗条姑娘,这价钱花多高也值了。” “行啦,第一笔生意,没出什么岔子,顺利挣到五百银币已经不错了,抵上多少口棺材...从长计议,我们慢慢经营,馅饼做好了么?” “就知道吃,在蒸屉里。那羊皮纸契约工从会又不是白给我们的,都是有本钱的,一张一百银币呢!担风险的生意,不得十倍赚回来啊!” “那你说怎么定价?”黑菱格喝着大麦茶,就着果泥馅饼津津有味地吃着。 “就十倍翻,你不说今晚还有一笔吗?趁热打铁,十倍翻!” “别急啊,白菱格,雇主不愁找不到,这一开头就排上队了,以后我们有的是钱赚。” 白菱格听这话乐了,可眼球一转又想到一点不妙,“理儿是这个理儿,不过传的太快、太张扬了也不好,毕竟是地下买卖,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唉,真是矛盾啊!做生意嘛,肯定是期盼雇主越多越好,可这种事又是知情者越少越好...最好是能达成一个平衡,雇主的数量呈上升趋势的一条线,知情者的数量呈下降趋势的一条线,两条线的交点刚刚好!也就是只有雇主当事人是知情者,除了他们本人以外不要对外张扬出去,或者只对有想法交换灵魂的潜在雇主张扬,那样是最好的,可这些我们哪能掌控得了呢,哎...”白菱格深深地嗟叹了一声。 “那还不简单。”黑菱格嚼得起劲,精气神十足。 “简单?”白菱格惊诧地瞪起眼睛瞧看着他那副憨态吃相,咂咂嘴。 “简单呀,白菱格,在每份契约纸上的最下方加上一句限制语,‘不准向外泄露,否则灵魂交换契约无效,双方灵魂还原’,并在雇主签订契约的时候指给他们看。” “你傻了吧,契约上的内容任你加上什么要求就能生效了?真要那么神奇他们工从会还能就卖咱们一百银币一张?” “你动动脑筋,哎呀我的白菱格,那些昂特们哪能区分得出哪些是契约原带区,哪些是后加的用来唬他们的?只要见识了契约让灵魂交换生效,他们还敢对契约上的任何一处内容不予相信?” “噢...也就是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不敢声张,多数人还是不敢冒那个险的,想想白花花的银币要是白花了,他们肯定是不敢张扬,黑菱格,有你的呀!套路多着呐!那就按照你说的写上去,我现在就写。” 白菱格说是风就是雨地忙活了起来,巫师雷脱给了她二十份契约纸,昨晚给那一对胖雇主和瘦雇主一张,还剩下十九张,她琢磨着要是按照一天一笔买卖的速度下去,不到一个月这二十份契约就用完了,还是得抽空再去一次工从会基地,再领个百八十张的,不过黑菱格提醒她先不要筹划得太早,前阶段还是以谨慎、低调为好。 “对了,今天晚上的雇主怎么个换法?”白菱格边撅着屁股趴在桌子上填写着契约纸上的警告,边问黑菱格。 “一老一少。”黑菱格回答。 “一老一少...的话,那就是要延长寿命了?这可是个贪婪的老家伙...”这时不巧隔壁商铺的绿裙老板娘推门进来了,黑白菱格终止了灵魂交换契约的话题。 “具体看吧,梓木的翘头棺材缺货了,今天得赶制一批,不跟你说了,我去找工匠商量商量。”说着黑菱格埋头走出了棺材铺。 绿裙老板娘还是一副打了鸡血的活跃劲儿,跳着舞就进来了,白菱格带着焕-汀去参加工从会的这些个日子里她天天痴迷于对面奇异糖果屋卖的奇异糖果不能自拔,这会儿裙子兜里就又藏了一瓶,大方地来找白菱格分享她的乐趣。 白菱格想起来自己楼上抽屉里还藏着一粒没有吃呢,不过她现在可没心思吃这让人沉浸幻想、不切实际的糖果粒,半夜的买卖所能够赚得的大钱就够她幻想一整个白天了。 “你还中意情啊、爱啊的呐?”白菱格客气地假装还是很感兴趣地问道。 绿裙老板娘笑得像个未出嫁的小姑娘,“故事情节特别有新意,真佩服那个发兹林,心思细腻啊,你真该改改你的风格,恐怖的吃多了你晚上还能睡着觉啊?” “当下就生活在恐怖的环境下,有什么睡不着的,我吃的贴近现实,你吃的太唯幻唯美了,都是假的,哪有那么浪漫的爱情,浪漫都是做作,空虚是个需要浪漫泡沫填补的空洞,说白了都是空虚在作祟。” “这是什么道理?浪漫怎么在你这还成空虚了,浪漫是生活的沃土,多么富饶而令人畅快啊,你怎么能理解歪了呢,真是...” “是沃土,是沃土,不过沃土的肥料施多了你不觉得熏人吗?” “什么逻辑你这是,不跟你费口舌了,本来还想赠你一颗,让你享受一下爱情的甘露,你可倒好,反来扫我的兴。”绿裙老板娘噘嘴白了棺材铺老板娘一眼。 白菱格可不接受这腻歪的好意,“对于我金币、银币才是甘露,永远不干涸的甘露。” 绿裙老板娘被掖得说不出话来,转身就走。 “回来!你这任性的老女人,千鱼巷的礼物不要了?”白菱格在女伴脸上掌了一掴现在又来给她喂蜜枣了,“快点跟我上楼来,别说我去千鱼巷不想着你,给你带了个手镯,可漂亮了...” 绿裙老板娘可吃这一套,被哄得又笑逐颜开了,屁颠屁颠地跟着白菱格上楼看礼物去了。 第227章 第二笔五百银币的买卖 罗德索伽大街再度光顾黑夜,六号门黑白菱格棺材铺二层楼上摇曳着星点烛光,使明与暗朦胧交融。 白菱格局促不安来回踱着步,实施巫术的烧鼠尾草气氛已经很浓郁了,给有年龄差的灵魂对换当事人生效契约所用的二类药水也已经准备好了,镇定情绪的三类药水也放好了,羊皮契约纸卷好搁在她袖子里业已待命,只欠东风将交换灵魂的雇主吹进这间屋子里来,雇主们比约定时间已经迟到了半个时辰。 “是不是临阵怯场了?”白菱格心里没谱地掂量着。 坐着喝大麦茶的黑菱格揉揉发困的双眼,躯赶着睡意,双眼皮都揉出来了。 “不会的,红花椒拉线联系的买卖十拿九稳,那种瞻前顾后、踌躇不决的昂特在她第二份列表里呢。” “那她昨晚送来的是不是就是从第二份列表里捞嗒?磨叽了大半宿。” “人之常情,交换灵魂,等价于交换躯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毕竟不是件小事。” “正经来说是这个理儿,可我要说明的是既然决定了要换,决定要做这件事,来了,就痛痛快快地实行,没踏下心来跑来干嘛?不纯粹耽误我们时间嘛?犹豫的时间放到自己的空间里,别碍别人的事,对吧?” 黑菱格露出不想跟她计较这些小节的脸色,计时的沙漏告诉他们比约定时间又过去了小半个时辰。“行了,收拾收拾...也许出了什么事,明天问问红花椒。睡觉去吧。” 白菱格丧着脸收拾起摆在桌面上的药水瓶,“明儿个我去问她,怎么回事!”她唧唧歪歪把药水瓶归位回画布后面遮掩的壁橱架子上,心里好不痛快。 “对了,维斯肯郡那孩子怎么样了你知道吗?”黑菱格下着楼梯边问白菱格。 “不知道不知道,我现在烦着呢,别跟我说话。”白菱格鸡爪子般干瘦的手一只提着裙裾,另一只勾悬在胸前。 这时铺子门被推开了,风铃响动了两声,一男一女立在门口,晦暗光线下如从棺材里走出来的死尸般瘆人。 黑白菱格停在楼梯上怔了一会儿,仔细瞧了瞧,那一男一女六十到七十岁之间,脑袋不转,只用眼球来回扫视铺内环境,挪步进了门槛,关上了门,黑菱格这才看见他们身后还有一个年轻人。 “你们是来...交换那个的?”黑菱格隐晦地问。 老翁没回话,老妪笑嘻嘻迎合上前两步,“对对对,不巧今天孩子闹肚子,折腾了好一会儿,来晚了,见谅呀。” “不碍事,那...上来吧...红花椒把大体都给你们解释清楚了吧?”黑菱格侧着身子给这三位雇主让路,他看着面如死灰的老翁先路过他走上了去,然后是那老妪搀着闹肚子的年轻人跟着也上了去,他走在他们后面,做了几十年的棺材,头回遇到这一家子活人让他背后感到凉飕飕的。 五个人上到阁楼,一个个经过蜡烛行走带起的风忽扇得烛火摇摆不定。 黑菱格让他们三人坐在他和白菱格对面,白菱格在他们背后动作轻细地挪开壁橱的画布,把刚刚收进去的药水瓶又拿了出来。 看着女铺主把药水瓶放到桌子上,老妪皱起了眉头,“还得喝东西啊?” “专门为交换灵魂配制的药水,正经来说,要喝的。”白菱格说。 “可昨天百灵鸟说她们两个就没喝任何东西?” “谁是百灵鸟?噢,昨天的...那个胖姑娘还是那个瘦姑娘?”白菱格语速突然快了起来。 “胖姑娘,哦,瘦姑娘,她现在是胖了。” “那个嘴巴大的!回去不到一天工夫马上就对外张扬了?”白菱格气呼呼地和黑菱格对视了一眼,抱起两只胳膊来。 “不不不是,是我们央求红花椒问问昨晚事情进行得顺利不顺利,我们得知道事情很顺利后才敢来啊...”老妪好脾气地解释道。 “噢噢,这样,那也不怪,不过我们事先讲好,”白菱格斜眼瞧黑菱格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契约里可是有一条不准对外张扬,红花椒是中间牵线人不算,除她除我们之外,若要是嘴巴大了对外声张,契约效用立马失效,你们交换好的灵魂再换回来,到那时候可别找我退银币给你们。”白菱格扬着下巴一副丑话说在前、事后六亲不认的姿态。“还有,昨天那两个姑娘年纪相仿,灵魂交换没什么大碍,今天你们,听说是一老一小,不知道为嘛来了三个?一老一小交换灵魂,躯体承担风险,交换灵魂前必须服用二类药水,不然交换后落下什么毛病也别找我来说事,另外,三类药水也得喝,安神定气的,这些都算在一千银币之外,总共也不多,三十银币,应该拿得出来吧?” 黑菱格暗自小小讶异了一番,寻思着准是今天这三位雇主让白菱格不爽了,临时加价来放放火气,他知趣地不吱一声,不过一直留意着坐他正对面那个老头,他从进来就跟真的死人一样一句话也不说,表情呆滞。 “行行行,依你,依你们,嗬嗬,”老妪和气地笑着说,不断搓着两只手,“我也来解释一下,这位是我的丈夫,”她挑起一根小手指头指了一下坐她左边的老头,又指了指坐她右边的年轻男孩,“这是我们俩的孙子,他父母死的早...” “孙子?”黑菱格问。 一直低头摆弄手指的年轻人这时抬了一下头。 “怎么?瞅着不像啊?他呀,就集他母亲和父亲缺点长的...” “不是,我没弄明白,是你和你自个的孙子交换灵魂?”黑菱格诧异。 老妪摆摆手,“不是我,是和我丈夫,他们两个交换一下...” 白菱格和黑菱格一齐看向不说话的老头,稀疏又花白的头发像被暂时搁置在头顶上的一样不扎实,双眼无神,嘴唇闭得紧,黑菱格在心里怀疑他是不是个哑巴... “您要和您孙子交换灵魂?”黑菱格试着和老翁交流交流。 老翁的脸色黑下来,一板,一双老鼠眼恶狠狠地钉在黑菱格脸上,“是。”他回答。 不是个哑巴...黑菱格想,心底里不由得感叹这个狠心祖父啊,竟然让自己年华正好的亲孙子和自己交换寿命...自私得可怕啊... “唉...”旁边的老妪重叹了一声,“无奈啊,孩子得了不治之症,没几天活头了,我丈夫不忍白发人送黑发人,宁愿先走一步,让孩子再多享受享受世间的新奇...” 白菱格表示惋惜地点点头,“可和他换...不是我说话不中听,换了也没有多少时间活头啊...” “说的还真是不怎么中听...”黑菱格小声嘀咕着。 “是,我们知道,可是又不能去祸害别人啊?孩子马上要死了,搁谁能跟他换啊,换了就是个死,我们不能这么缺德啊...唉!” 黑白菱格顿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他们私下商议决定少收这可怜一家子的委托金,原来白菱格执意要涨成的一千银币又落回到五百银币了。 第228章 砸手里了 “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梭朗转身不客气地对幽灵坎西玛-德发问,不料一直飘在他身后的坎西玛-德没停下直接面对面穿过他飘了过去。 他又转过身来,纳闷不解地望着她,“你说吧,你要去哪?” 坎西玛-德回眸露出婉约的微笑,“你感兴趣我要去哪儿?” “你告诉我你去哪儿,我好决定我不去哪儿。”梭朗说。 “你存心气我!” “我干嘛要气你,这可以用你干嘛要跟着我来解释。” “好厉害的嘴。” “彼此彼此,说吧你去哪儿?” “我不告诉你。”坎西玛-德调皮地笑着说,歪着脑袋凝望着他。 “那好,只要别跟着我就行。” “你能管得了一个幽灵往哪飘?” 坎西玛-德看着恢复了容颜的梭朗越发的喜爱。 “你?”梭朗无奈至极,心里苦恼自己怎么就跟这一对叫坎西玛的母女纠缠不清了,母亲毒蝎心肠,女儿也鬼机灵,她们为什么就是跟他过不去呢...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还是你一天天闲得没事可做,你的生活里是不是空无一物值得你费点心思,所以偏偏要给别人增添烦恼。” “这怎么这么说话伤人?”坎西玛-德的笑容淡下了,浅蹙眉头,飘近到梭朗面前,“我跟着你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了,值得你这么数落我?我哪点对你不起了?噢...又是我母亲,她是对你不公,可我现在对你是真心实意地友善,交好的,我替她来偿还你还不行吗?” “我不用你来偿还,我只想从今以后跟你们再无联系,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友善。” “你,你说话怎么这样伤人啊...”坎西玛-德的眼圈红润了,可沦为幽灵的她没有眼泪,她双手捶打着梭朗胸膛,尽管也只是无实际效用的动作,可这让梭朗看得出她是真的伤心生气了。 梭朗感到些许难为情,他还从来没对一个女孩子讲话这样不客气,细想她也的确没做过什么坏事,他便在心里自责不该把对她母亲的愤恨发泄在她身上。 “好了好了,当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我们不应该再有瓜葛,你还是去做你自己的事情...” “我自己的事情就是跟你在一起!”坎西玛嘟着红唇直言说道,执拗地凝视着梭朗。 “你看上我什么了?”梭朗疑惑地瞧看着她。 “看上你就是看上你,什么什么啊?” 梭朗觉得跟她真是没法交流了,甩又甩不掉,看路程还有不远就到粲尼罗境内,他必须得把心思放在人身安全上面,粲尼罗是魔族全面占领地界,虽然他只是路过,也必须格外当心。想到这里,不知汀见到她母亲没有,现在是否已经回到了厄贝斯加的罗德索伽黑白菱格棺材铺。 ---------- ---------- 研钵里白菱格续加了一扎鼠尾草,二类药水和三类药水那老翁已经喝下,老妪哄劝孩子瓶里装的是好喝的甜糖水,白菱格又现下楼取了一盒蔓越莓糕饼,这才让孩子当成就点心的给下肚了。 老翁用玫瑰花的刺刺破大拇指滴血进了契约,老妪趁男孩不防备拿玫瑰花刺了他手指肚一下,血滴冒了出来,她便赶紧拿契约纸接上...契约在神不知鬼不觉中生效了,交换的瞬间只有当事人解其中味。 “换了吗...”老妪傻睁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换了吗?”她心急如焚又问了一遍。 黑白菱格还是小有担心会不会出现个别失败的案例,他们都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交换灵魂的二位当事人。 “我在这了?我在这!”突然老妪右边那个十几岁的男孩儿站起身来,用老成的声音说出两句话来,他兴奋地看着自己双手,低头抚摸自己的身子,看自己的鞋,又抓抓自己的脸蛋、头发,“换了,借...借我...我肚子又闹起来了,我得去解下手...”说着男孩捂着肚子冲出了房间,“噔噔噔”的下楼梯声音后他们听见铺门“吱...”又“咣当”的一声,那男孩大概是去外面大街上找地方去了。 “哎呀,这孩子,猴急...”白菱格知道交换成功了,心里也踏实下来,她拿起她那块一百年也洗不出来的破抹布在桌面上轻悠擦了几下,聊表欣慰。 老妪站起身连表感谢,她说她得追出去看孩子什么情况了,于是也一溜烟地消失了身影。 黑菱格总感觉哪里不对,怪怪的,他正思忖着,忽地把眼光落在那依旧正襟危坐的老头身上,只见老头表情傻了吧唧地正也瞧看着他,紧接着嘴巴咧开,竟嚎啕大哭了起来。 白菱格扬扬眉,“呦,这是怎么了喏?你祖父也是为了你好,虽然你祖父也老,但他管怎么还有几年活头,看他身体也够硬朗,多活个十几年不成问题,你呀,要好好代他照顾你祖母...” “他们不和我住一起...”老头发出男孩儿的清脆声音,啜泣着,“我怎么变成了他...我怎么了...” “啊?!” 白菱格大吃一惊,“你不认识他们?他们不是你祖父祖母?” “不是,我成天在外边过,今天下午跟我的流浪小分队正玩着溜溜球,老太太给我们拿了一篮馅饼吃,单独把我叫到她家里去,说要带我来吃好吃的,看好玩的,叫我少说话,听她的话...”男孩哽咽得话都费劲得说了。 黑菱格忿忿拍了下桌子,立马跑下楼去拿人,可那对可耻家伙早已不见踪影了。 “没关系,反正知道他们住在哪儿,跑不了。”黑菱格灰头土脸地回来后白菱格安慰着对他说。 他们俩在这被换成了老头身体的男孩的领路下一刻也不耽搁地去到那两人住处,原在路上猜想的大门紧锁倒不是,相反,门庭大开,屋内了无一人,东西也有整理过的痕迹,如此看来二人是在先就绸缪完备,事后跑路飞飞了。 “该死...”白菱格咒骂了一句,右手扶着左胳膊,左手抬起攥着耳垂上的木夹子,心情躁乱。 “他们两个不要脸的也不会有好下场!想想,想想!那男的换得一副年轻体魄,早晚得把那老太婆遗弃,早晚!他们之间会产生分歧的,他们不会有好路可走!”白菱格义正严辞地张口分析着。 老头眨着无辜受害的小眼睛看着她,“他为什么要抛弃他姐姐?” “他姐姐?”白菱格语调上扬地比一把镰刀还尖锐,“他们两个不是...啊?!那老头是那老太婆的弟弟?亲弟弟?” 黑菱格心事更重地叹下了气,合上双目,闭嘴不语。 “太阳升起来我就去找红花椒算账!那个没谱的浪荡女人!”白菱格掐起腰,此刻极想找个撒气的地儿。 第229章 红花椒和白菱格 瓷瓶子从屋里摔了出来,吓飞了地上正啄食的鸽子。 “出去出去,你在我这撒起泼了?” 白菱格跟着两件起飞的衣服一起被哄了出来,她不依不饶的架势只增不减,“底细你是怎么探的?你倒说说,你倒说说啊!这事儿让你办的,悔了去了!” 黑菱格紧跟着走了出来,跟他后面那个原是孩子的老头也被不客气地推攘出来,两个人一起踉跄着差点栽了跟头。 门口这时方才出现一个面貌撩俏、虽已中年但风姿犹存的女人,她眉间一颗黑痣,嘴角左下方也一颗黑痣,全身上下大花纹图案的辣椒红长裙,白腰带收出一副纤纤细腰,走起路来更加浓抹了她腰与臀部的弧线。她就是红花椒。 “我看他们常住的家户,哪能提防有这样的心眼儿?我看人自有一套,但也不保准一万次里有看走眼的一次...”红花椒的嘴也不是钝的,争论起来比白菱格还厉害几分。 “你哪是一万次?两次你就走眼了,你眼睛斜了?” “我又不是他们肚里的蛔虫,花花肠子能都看得明白,倒是你们自己,不懂得察言观色,随机应变,活该被骗!” “你说什么?这么说还怨我们喽?你牵线搭桥牵的破线、搭的烂桥,回过头来我们给你收烂摊子?” “你们收什么烂摊子了?一千银币都进我兜了还是记我账上了?啊!” “怎么不烂摊子,瞧瞧,瞧瞧,好端端的年轻人成了这副模样,你管啊?还一千银币,我心地善良,被那两个混账东西骗,只收他们五百,这差价都应该找你来赔偿!” “我呸!不害臊的!谁给你赔!” “我才呸!你个不要脸的,没底线的...” “白菱格...”黑菱格手挡住白菱格的嘴,拉着她要往回走。“闭嘴别说了!” “你才闭嘴!要不是她人家这孩子能变成个老头?大好年华谁来补偿?” “你既然心地这么善良你跟他换啊...”红花椒手背抵着腰,扭着屁股说话。 “放你娘的屁!”白菱格向她狠狠啐了一口,要不是黑菱格拦着她早就冲过去揪那女人头发了。 “越说越难听了!这能解决问题吗,先回铺子...”黑菱格费劲地阻劝着,可白菱格的火气被挑起来就不是一般的水能够浇得灭。 “红花椒,你别听她说气话,气头上说的话都不算数...” 白菱格见黑菱格竟帮那女人说起话来火烧得更旺了,恨不得窜上房顶把整间屋子都给烧了,“放屁!你给我滚开!”她眼睛冲红花椒一瞪,嘴唇随着手上的小动作快速蠕动着,只见红花椒眉间和嘴角的两颗黑痣立马长出了和头发一样长的黑毛,稻草般支棱在她脸上,红花椒捂住脸大叫,白菱格哈哈大笑... “过分了,白菱格!” 黑菱格张开手向白菱格施了一个暂冻咒,白菱格全身一伸直,冰棍般倒了下去。 第230章 粲尼罗之行 他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黑鸦盘旋不去,树的枝桠感染了病毒由绿及墨,由墨及黑,萎蔫成了干瘪的骷髅手伸出在地面之上,他的光在上空徘徊,朝离他越来越远的方向摆动,他伸手召唤她回来,可她看不见他的方向,他被乌云掩埋了,他跌跌撞撞直到完全看不见光,完全迷失了方向...毒巫的笑声彻响天际,他猛回头看,那个毒巫正手携獠牙追他而来,他挣扎着起身,踉跄奔逃,不知是何缘故他的双腿无力,竟一下子软了下来,是甘难果的毒瘾复发了...不,不可能!我明明已经克服它了,我明明不再受它摧残!它为何又回来了...为何?梭朗嘶吼悲叹,毒巫坎西玛-菲瑞的獠牙垂直刺进他背脊... “啊......” 梭朗的噩梦惊醒,醒来又像另一场噩梦衔来接踵而至般惊吓了他一番,一双空洞的大眼睛正直勾勾盯着他瞧... “你满头都是汗?”坎西玛-德疑惑地看着他,并做出了给他擦汗的动作,她此刻也多想真的能够给他擦拭去额角的汗珠啊,他看起来如此疲惫。 仿佛他也忘却她是一个幽灵,挥手挡开她的殷勤,“走开!” “你?我好心替你担心,你怎么这样冷血?” 梭朗克制住跟她的争吵,拨开她母亲造成给他的乌云,迅速恢复了理智,然后略有平静地看了她一眼,“算了,我刚做了场怪梦,你别问我是什么梦,不会使事情好些,这里驼峰兽到处可见,不该逗留,我要出发了,你还决定继续跟着我吗?” “为什么不?”坎西玛-德俏皮地嘟着嘴,一扬头,她这积极阳光的劲头倒是区分开了她和她母亲的相似度。 “是,你又不怕危险。” “要不,你也成为一个幽灵玩玩?” “我倒是真动过这个念头。”梭朗想起他曾劝焕-汀和他签署灵魂出让契约,把他的躯体换给她,可她说什么也不肯接受。 “噢?跟谁换?” “她和你都是这届工从会巫师集会的进阶者。” “那个原来和你一道的女幽灵?” “对,就是她。” “你和她关系挺不错的?”坎西玛-德似有醋意地打探说。 “她是我的信仰。”梭朗不怕对她直言不讳,他倒是希望她清楚他对另一个女孩已有了心意。 “这话什么意思?我听说过男人形容一个女人是'他的爱人'、'他的心上人'之类的,没听说过叫什么信仰的...” “信仰就是信仰,你不懂我也懒的跟你解释。”梭朗笑着说。 他们迂回着已经很靠近粲尼罗堡垒了,待熬到天明过了夜晚魔族的活跃时段后梭朗就准备登堡拜访,他变了主意,不先回去黑白菱格棺材铺,既然路过于此他想干脆去一趟,有一个潜存的因素也吸引着他下了这个决定,那就是焕-汀很有可能还在粲尼罗堡垒未返,即使他的直觉错了,仍可到粲尼罗按照他心里既成的计划为汀获得一些可贵的信息。上次在堡垒中与养父让蒂-汉留塔所困之梦里,养父的嘱托他没能办成,这次再去他需要传达到这个不妥的信息,并听从养父的下一步安排。 梭朗振奋地分析到他救他养父和焕-汀救她母亲是相辅相成的,前提是和汉留塔一起沉睡在玻璃棺里的女人就是汀的母亲,故而他竟有点期盼那人就是汀的母亲,并构想出有朝一日能靠他之力营救出她母亲和他的养父,不是为了让汀对他怀感激之情,而是能因此看到她释去包袱、满心幸福的微笑,他将为此不惜任何代价。 ---------- ---------- 白菱格睁开眼一待恢复清晰意识就在黑菱格脸上乎了一个大嘴巴。 “你竟然为了那个满脸大痣的浪荡女人对我施咒?你这个没心没肺的混账东西!你这个血被墨汁染黑了的薄情男人!你这个脑子被驴踢了的看不清孰好孰坏的傻缺汉!你这个...” “行啦!”黑菱格揉着红胀的那半边脸呵斥道,“你脾气放出来没个刹闸的,我要是不给你施暂冻咒你和红花椒还不定闹成什么样子,当初谁信誓旦旦地说就算给她擦鞋也得为了这个新生意心甘情愿?你跟她这样闹,生意还要做不做了?”黑菱格看白菱格听进去了些,平静了许多,便坐回她床头继续说道:“就算你气,生意不做了,行,可你惹恼她,她要是跟我们撕破脸皮把交换灵魂的事张扬出去,传到巫师监管会的耳朵里,事情可就复杂了,白菱格,我们和她现在是拴在一条船上的,她孤家寡人不怕船翻,可我们有家有业的,我们被她拖累一起沉船才是她不幸中的幸事呢,你难道愿意一时冲动用事沦落个给人陪葬的?啊?” 白菱格不但平心静气了,反而笑了出来,黑菱格的一番言语里不知是哪一个点触动了白菱格的心坎,她高兴地白了他一眼,“不愿意不愿意啊,可她实在气人,我找她发泄发泄终归比自己闷着生出一身病来强,事后你给她支出两摞银币,算赔礼道歉,不会撕破脸的,那个没皮没脸的女人我又不是不知道,她也不想撕破脸皮,她到这把年纪还保存风韵为的可不是沉船藏海,我有分寸...我气的是你...不过没事了,你刚才说的我理会了,下次再敢擅自对我下咒语有你好看的!” “你们懂得咒语,能把我变回来吗?”门口光线被刚进来的邋遢老头挡住了,那个被设计错换了灵魂的可怜男孩。 欢笑的神韵又从白菱格脸上黯淡下来,“这个倒霉孩子我们该拿他怎么办喏?” “我觉得他至少先不用愁再流浪街头了,你觉得呢?” 白菱格懂了黑菱格是想收留他住下,她也正有此意。 第231章 魔族内部的鄙视 焕-汀躲过了又一个驼峰兽的视线,如果它们脸上那些斑斑赖赖的坑挑出两只能算作眼睛的话。这些可怕的怪兽都是当初魔罗培养出来的,如今魔罗在魔族的地位已失,不知新的堡垒首领会是什么人。 看着这些驼峰兽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和焕-芙初次涉险粲尼罗在堡垒外的一幕,那时粲尼罗成批的非魔力拥有者沦陷为奴隶,她和焕-芙不幸也落入在列,奴隶被驼峰兽分成两个队伍,当那只有眼睛的驼峰兽区分到她的时候,却莫名失去了判断力,至今她还记得她从恶兽的大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倒影的脸上自己居然在笑...她被分到了都是男人的队伍里,与焕-芙分开...现在她想明白了,正是因为她原是两灵魂者,她体内另一泪竹的灵魂让驼峰兽失去了判断。 堡垒里的驼峰兽太多,基本上不会在一个空间里出现空白的可能,但很快焕-汀意识到自己不必像个人似的贴着墙壁走,她是个幽灵,她可以走在墙壁里面,更幸运地她又发现,那是她的一个不小心与一只驼峰兽撞面了,这才发现幽灵在魔族中鄙贱的地位根本不值勾起魔族守卫的提防,他们被视为失去了任何成器侯的机会的漂游魂。于是焕-汀借着这种轻视为优势再不避讳地飘荡在粲尼罗的堡垒中。这样一来,她在这里不怕魔族的守卫和各种魔族饲养的傀儡,最怕就是游荡于此的其他幽灵,怕他们看她眼生认出她不属于粲尼罗堡垒,叫来个巫师对付她就不好办了。 堡垒一共有五层,空间很大,她猜想着关着玻璃棺的地方会在哪里,不了解这里构造就只能一层一层、一处一处的找了...突然一个躯体拦截在她面前,她要不是惊讶猛一刹闸就一股脑穿过去了,虽然那样于对方也并无妨碍。 焕-汀定睛一看,更为惊讶,“亥司!” 对于在巫师道上结实的亥司会出现在这里她很感奇怪,可更令她诧异的是他已不再是幽灵,他恢复了实在躯体的形态。 “嘘...”亥司抓住汀的白手套带她屈膝挪到一个隐蔽的小角落,烛台上烛光下的阴影正好掩盖住他们。 “你怎么到这来了?”亥司问,嘴角却掩饰不住欣喜,仿佛她是专门为了见他才来这鬼地方的。 “你呢?你不会是魔族的人?”汀怀疑地看着他。 “噢,不,不是,我是...嗯,你来这干嘛呢?我看你像在找什么东西,你是来偷东西的?”亥司打趣地笑言。 “多谢你给我的白手套,到哪里偷东西都方便...还你。”焕-汀说着退下了幽灵用品制造小铺生产的绝无仅有的手套。 “别别,我哪说错话了你怪我、责骂我都好,别把我送你的礼物还给我,那太伤感情了,留着它,会有用处的,况且你看我现在,也用不着它了不是吗?” “对了,你是怎么办到的?我的意思是...你并没在巫师集会上获得勋章?” “咳,巫师集会又不只是工从会有,那么多个巫师团体,每年加一起有的是机会...我手上有多余的,但给不了你,谁让巫师勋章是记忆之丝铸造的,本人的勋章只能为本人所用...” “记忆之丝?” “就是为什么你必须得参加巫师集会才有资格获得巫师勋章,你在参会的每一缕经历都会生成记忆之丝,最终获得胜利者的记忆之丝在巫师举办方的见证下缠成巫师勋章,授予获胜人。” “原来是这样,你一定参加过不少了。” 亥司眨了一下眼睛,突然像个做了什么神秘事件的孩子似的目光落在汀的身上,“我在巫师集会上的不告而别,你就不想问问我去哪儿了?” “不算是不告而别,那是你的自由,况且我觉得你对我们的帮助已经很大了,我在心里是感谢你的。” 这话让亥司听着并不那么如意,“看来某人对我的离去并不怎么上心啊...” 汀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亥司笑着打去了尴尬,“说说玩儿的,我这个人就愿意打趣取乐,你别见怪,算了,我来告诉你吧,其实今天就算不在这里有缘再见,日后我也会去找你的。” “找我干嘛?” “把手伸给我...” “噢,是要回你的手套,我说过会还给你的...” “不是手套,你尽管把手伸开,给你一样东西。”亥司神秘莫测地凝视着她。 汀把右手伸给他,一枚巫师勋章落到她的掌心中。 “这?” “是你的。”亥司的微笑很迷人。 汀微皱眉,“你刚才还跟我说巫师勋章只能是本人所有,我不要你的,要了也没用。” “不,这不是我的,这就是你的,你自己的勋章。” “你胡说,我只是进阶到黑森林,又没获得最终胜利,怎么会有我的勋章呢?” “这么跟你说吧,我可爱的小汀,你在巫师集会的参会过程中已经产生了记忆之丝,即有了做勋章的原料,那么只要在比赛之余多运用点润滑剂,属于你的勋章就一样可以生成,一样具有价值,领取灵魂转让契约的价值,参加魔族抑或是昂族组织内部竞选的价值,累积取得更大价值的价值...” “你说的是什么润滑剂?是一种手段吗?” “可以这么说,世界上到处都通用的手段,人脉和金币。” “你动用了你在工从会的人脉和你自己的金币,就能为一个并没有在正规集会上获取胜利的人开启一枚巫师勋章?” 听着前面半句亥司以为她被感动了,可后面半句听着倒像是种质问和责备。他暗自猜想是他的此种举措打破了汀对于像工从会这种组织公平性的信赖而让她有愤,还是他竟在没征得她本人许可就擅自做主为她制得一枚勋章而让她气恼,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看着她,“你不喜欢我这么做?” “不,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我难以理解获得勋章还可以走这样一种流程...而且,我不能三番两次接受你的好意,那样我欠你的太多,而我又想不出有什么是你需要的而我正好可以付出的,手套还给你,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请尽管说,我不是扭扭捏捏的人...” “小汀,你别说了,原来你是觉得欠我的,如果换个角度想,我只是把我不需要的,或者是垂手可得的东西给了你,是不是就不会再有这种'欠'的心理压力了?汀,你不接受我的东西才是叫我真的难受,这样,你别刺激我了,手套和勋章你留下一样,它们两个也的确只拥有一个就够了,你若选择继续作幽灵,手套有大用处,而勋章就无所谓了,你若想恢复形态,那你就需要勋章去领取一份契约,那么等你换回躯体,这副手套也就没用了,选一个吧,算是为了我高兴,你选一个吧。” 亥司的盛情实在难却,焕-汀只好选择留下了巫师勋章,并一再强调她会把花费在勋章上的金币还给亥司,这又让亥司失落了一会儿。 第232章 小鼻涕虫的分析 “虚伪。” “什么?”焕-汀低头看着从她腰间传出声来的小虫笼。 亥司说他得暂时离开一会儿,很快就会回来,现在焕-汀又是自己躲在一个背景是鬼魅画布的角落里。 “你还是虚伪地接受了他的馈赠,白白受人恩惠,嘴上虽说不用、不想,可心里在接受的同时还是伴有喜悦的,你说你会还他所花费的金币,可他为你花的人情你要怎么还?老实说出来,这根本没在你的偿还计划里,对吧?不过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爱占小便宜的本性这是可以被理解的,你在这点上算做的比较好的了。” “我...这真的是虚伪吗?”汀没有辩驳小鼻涕虫的评断,因为它确实说对了一点,她在拿到属于自己、能够换得一纸契约让她重新获得躯壳的巫师勋章之时,是打心底里乐于接受这种馈赠的。 “虚伪,这个缺点在你身上是有的,程度不大。” “我会偿还他的。” “你能够偿还他。” “什么意思?” “不是说你富有,对于他,你的偿还,就是对他心仪。” “我没有对他心仪。”汀矢口否认。 “我没说你对他心仪不心仪的问题,我在阐述你和他双方有价值地进行等价交换的问题,对于你有价值的东西是获得勋章进而重获躯体,对于他有价值的是获得你芳心,进而促成美满爱情。” “噢天啊,我可从来没想过什么爱情。” “这你没有撒谎,你的心过于大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把至关私人情感的东西,无论是爱情、亲情还是友情,在这样一个混乱和险象丛生的大环境下潜意识里都给规划为了自私,你心存感恩,心存希冀,心存胜利的光辉,你希望光辉照亮全世界而不是照亮你自己,你的一个冲动即可让你牺牲所有。你有爱,爱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遇到的觉得好的人,可你的爱不适合让他们离你太近,因为你多愁善感,愁丝敏锐、感情细腻,你的爱信仰纯粹、一丝不苟,掺杂进一滴污垢都会令你心碎神伤,因此你的爱不能距离太近。你暂时没有动过拥有浪漫爱情的念头,那是你被荆棘命运推簇着无暇体会,可在谧静深夜独自一人不眠之时,你所陷入的那个深不见底、孤独冷寂的黑洞,除了亲人的情思也需要有爱情来添补,你的爱情之花不久将绽放,可未必朝阳。” 鼻涕虫一直说的话汀没能一直跟得上节奏,听到后面就更晕头转向了,她抿紧嘴、皱起眉,看着这条灰不拉叽的小肉虫,还是不能习惯这种软软的、滑滑的身躯蠕动着带给她的恶心感。 “我现在想知道,把你扔进开水壶里的时候,你还能不能这么言之凿凿地讲话。” “你不想把我煮熟,你不喜欢吃我这种口味的食物。” “把你煮熟不是为了吃你,是不想听你说话。” “事实总是难以入耳。” “我永远也说不过你这是真的。有一个人,我原以为我永远也说不过他,现在看来,他未必能是你的对手。” “我只跟你讲话,小主人,我是你的进阶奖励品,只有你能听见我说话。”小鼻涕虫在钻进蜗牛壳之前又逗留了一下,“就比如,他们几个看你在这自言自语有一会儿了。” 汀抬起头,一个幽灵带着两名堡垒卫兵和他们凶神恶煞的目光一起围住了她。 第233章 魔族雇佣 焕-汀被魔族雇佣巫用闭合咒圈困在一个闪着光的椭球形空间里,就像一个透明的笼子圈住了一个透明的囚徒。 他们把她牵引到堡垒中层,恰逢今日粲尼罗堡垒新进首领到任第一天,正在中层做整顿,新囚徒理应给送去燎旺火舌。 汀作为幽灵第一次感受到已一无所有后仍会身陷囹圄的滋味,魔族真是一只没有什么地方是触碰不到的爪牙。 这时突然一个奇怪又可怕的想法钻进她脑海中,粲尼罗新任堡主...不会就是原来的幽灵亥司吧...不然怎么解释他也在这...也解释了他为何拥有如此多优势...他就是魔族的人... 一会儿若果真见到他,她定然要把巫师勋章以打在他脸上的形式还给他。 上到中层,错落站队的魔族卫兵和围在外围的驼峰兽挡住了她视线,三条触角蠕动的黏腻痕迹地面上到处都是,她仍挣扎着试图突破圈套,走在她前面的两个驼峰兽清开一条小道,牵引着焕-汀穿过几层魔群,进到可以看得到首领和可以被首领看到的地方。 焕-汀做好了扔勋章的准备,面目一怔,稳坐在首领之座的...竟是墓埃... “墓埃...” 墓埃懒塌塌的目光也瞥见了她,目光里微妙的转换耐人寻味,意料之中的惊喜也带着诡计待施的邪魅。 “抓个幽灵做什么?”墓埃心不在焉地问道,头依靠在插着孔雀羽翼的高椅背上。 发现焕-汀并召唤来雇佣巫的那个女幽灵回答说这个幽灵不是本堡幽灵,并且行为鬼祟,恐是外敌。 墓埃摆弄着自己的两只手,“放了放了。” 雇佣巫没听见似的继续等待指令,这时从椅背后面走出一个女人,身姿傲娇,气质凌人,目光果敢,栗棕色长卷发披散在肩,她才是真正的下达命令人,新任粲尼罗堡主——维斯肯郡。 “维斯肯郡...”又一惊异涌上汀眉宇间,她不是黑白菱格的养女吗... “她是泪竹灵魂的原携带者,那个被泪竹选中的人,”魔族群里一阵唏嘘,维斯肯郡继续声音嘹亮地说道:“即使现在成为幽灵,仍是隐患,冻结。” “你?”汀惊讶不已,她印象里对维斯肯郡还停留在黑白菱格久违了的、已经加入昂族翼斯翼兹的养女层面上,怎么现在... “对,她变了。”墓埃继续说出了焕-汀停在嘴边的话,满含打趣意味。 亥司出现在焕-汀的余光里,但汀的注意力全部在墓埃和维斯肯郡身上。 墓埃被限制了人身自由,由于他跟维斯肯郡有交易所以仍有行动自由,并不时对粲尼罗这位新堡主指手画脚。 又一驼峰兽在层层魔群中开辟出来一条小路,另一个新发现的外来者被带了进来——筑梦师梭朗。 “噢,我认识他,躺在棺材里那位的养子,一个筑梦师,”墓埃笑盈盈地看着梭朗对维斯肯郡介绍道,“杰出的。”他又补充了一句。 在魔罗被废弃、维斯肯郡到任接手之间的过渡期粲尼罗堡垒暂时是四大首领之一的魔艮代管,他现在就站在维斯肯郡旁边,虽然他们平等地位,但他心底里清晰以前的咖法儿是何等级别,他恭敬地耳语新堡主,告诉她他所了解的情况,梭朗是前任堡主魔罗派遣去蒙及莫大漠寻找古咒语以解除沉睡不醒的让蒂-汉留塔所困的空白梦境,至于他们是不是养父与养子的关系还有待查实。维斯肯郡问他为什么要唤醒那个筑梦师,她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关于筑梦师汉留塔和魔统有牵连的那段过去,魔艮告诉她这是魔统的直接指令,意思也就全达到了。 维斯肯郡在黑白菱格棺材铺见过梭朗,但那是毁容时的梭朗,现在疤痕全去,她根本没将两个人往一起想,她伶傲地审度着他,“派你做的事完成了?” 汀望着梭朗替他开心,把琥珀石还回神奇树洞终归起了作用,他还原了,虽然她不记得她见过他毁容前的模样,她曾在他跨越生死线的时刻拽回了他,这她并不知道,她只记得她和幽灵戈觅浓的灵魂转让契约生效之时她瞬间换到了梭朗面前,那是她和梭朗认识的开始。他是一个遭受不幸的人,透过条条疤痕下的美丽心灵是她看得到的,而现在他的面貌如此掩映着心灵也一样的俊美端正。只是...现刻在他身边的是另一个女孩,坎西玛-德。 “中途遇到了意外,我需要再与让蒂-汉留塔交流一次。”梭朗说。 “你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完成了吗?”维斯肯郡严厉言语的言外之意就是“筑梦师又不只你一个,要是没本事完成魔族交代的事情,也就别在这废话,按照普通囚徒一并处理”。 梭朗领会了新任堡主冰冷态度下的弦外音,“完成了一半总还有利用价值吧...” “完成就是完成,没完成就是没完成,完成了一半?哼哼,那和完成了百分之一、万分之一一个概念,那就是没完成,没完成就是没用...” 这时露天台飞过一大物,一闪而过,然墓埃抓住了这一信息,那大物不是别的,正是困兽之林的犰狳蜥,而驾驶它的就是塔央和岱普诺,还有一位,他此次计划的轴心人物——戈觅浓。 “这下人全了。”墓埃心里默默念道,现在又有心情指手画脚了,他打断维斯肯郡即将对梭朗下发的处决令,“你等一下,他说他完成了一半,那是隐寓另一半需要有条件才能兑换,一下子全和盘托出在你们魔族窝里还能留个全尸了不?换位思考一下,伙计。” 维斯肯郡不辩驳,只继续瞧看着墓埃。 “要我说,先把他和她关到西北角的地季花之园里,以便...”墓埃扭头朝向维斯肯郡津津乐道地说着,“我们能现在就抽出时间去见面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墓埃的意会维斯肯郡读懂了,他在向她传递戈觅浓已出现的信息。焕-汀和梭朗被如意安排押遣进了地季花之园作暂时扣留。 第234章 一纸撤销 以前是威风凛凛的魔罗巡逻队,现在旧主更替,只不过被唤作是看门的卫士做着上拉和下放链桥机械又乏味的冷活儿,孤立山崖上堡垒的链桥被放下,搭连起对面的阴森树林,食人鹫盘桓其中等待尸体裹腹。 “我说,咖法儿,你得先派人制住那些个破鸟,专爱啄人眼球,恶心的家伙...”墓埃提醒着新任堡主维斯肯郡,以防他们走过链桥成了食人鹫的攻击目标。 “它们攻击活人么?”维斯肯郡虽然接手了粲尼罗,但了解程度并不深,只是仰仗自身的魔法造诣让她有自信能够应对各种突如其来的状况。 “偏爱死人一点点,活人也不介意。”墓埃随口回答,摸了摸鼻梁上的疤,“你是准备好了在它们攻击的时候露出你的孔雀尾巴把它们都点着了?不是这样的话,我暂时不想要过桥。” 维斯肯郡回头冲站在地季花之园上方露天阳台俯瞰的魔艮打了手势,只听一声尾音长长的呼哨,对面树林的枝杈开始抖动起来,成群的食人鹫扇忽着翅膀起飞向东南方向,阵容堪比季度迁徙的大雁,一起飞就遮天蔽日。 “乖乖鸟,这下林子也冷静了。”墓埃笑着赞叹一句。 “没有魔力在身上顾虑难免多一些。”又是一句揭痂的讽刺,墓埃装作没有听见地吹着口哨。 成群结队的食人鹫飞远后,一只体格有鹫三个大的飞禽从西北方向盘旋飞来,等维斯肯郡和墓埃过了桥,飞禽恰好也飞到他们头顶之上,正找地方降落。 “是他们?”维斯肯郡举头遥望,她目光捕捉到了骑在飞禽背上的三个人中有一个就是焕-汀,准确地说,是持有焕-汀皮囊的前任幽灵团领袖戈觅浓,她才放心了许多,暗思征伐者墓埃这一次算没编瞎。还有一个是食泪人岱普诺,她养父养母黑白菱格的第二位阁楼租客,另一个女孩她没见过,不过光是看到来会面的是食泪人岱普诺她提防的心就已经提升顶层了,因为她和墓埃一样知道岱普诺的真实姓名和真实身份。 困兽之林的犰狳蜥莽撞降落在一处矮灌木丛上,毁损了不少植被,自身也被扎得不轻,岱普诺和塔央架着坐在他们中间的戈觅浓,戈觅浓嘴里嘀咕埋怨着这头猛兽愚钝十足,塔央露出还是不能习惯看着焕-汀的皮囊发出一个男人声音的表情。 “嗨,伙计们。”墓埃愉快地对他们打着招呼。 ---------- ---------- 亏了墓埃的指手画脚,汀和梭朗如愿被关在了地季花之园,盛放着筑梦师让蒂-汉留塔和另一个陌生女人的玻璃棺就放置在这。 汀仍被圈在光环之中,透过光晕她清晰地看见那个面容宁静、沉睡着的女人...就是她的母亲! 此刻为幽灵已无泪,她目光闪烁,真的是母亲,她还好,她还好!多么想一下扑进母亲怀抱,多么想大声哭诉至亲不在的时光。她飘到玻璃棺前俯身凝望,因不敢出声惊动外面的驼峰兽,她只能抑制激动的情绪静静注视着母亲,用目光向她问好,用目光抚慰一颗历尽万难终究找到归宿的受创之心,梭朗观望着这感人场面,静默是最好的表达。 ---------- ---------- 距离自己诡划近一步又近了一步的喜悦跃然于墓埃心头,他露出难以捉摸的微笑,维斯肯郡反而觉得他笑得越发可恶,这可不是好征兆,她和墓埃合作过不少年头,她了解他,但正因为了解他,就更难以捉摸他,他的一个诡计可以有一千种变化铺出一万条后路。 “戈觅浓,现在你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墓埃横空冒出这一句话来令维斯肯郡不得其解。 在墓埃向岱普诺通过指环媒介抽取记忆的丝隔空传达了他的计划之后,岱普诺和塔央在戈觅浓面前扮演的黑角色更加咄咄逼人了,他们成了执行魔族内部命令的使者逮捕他来到粲尼罗,因为他持有那个被泪竹选中的女孩的躯壳,他成了传说中受众多未知领域联合诅咒的人,他可以肆意进出未知领域,而这种资格是魔统长久以来所觊觎的,现在派俹地获得魔统钦点要成为这世上唯一人的消息也传到他耳朵里,他们真是押他回魔族巢穴,他将成为罗宾-伍诺探索成果传递的牺牲品之一,正如罗宾-伍诺本人在焕-汀接替成为第二个未知领域进出者后死得彻彻底底,他可不想这么倒霉地成为第三个...这个圈套里墓埃就是提前告知过他这一切弊端的白角色...现下,面临抉择之际,戈觅浓在这个墓埃联合岱普诺设的圈套却现实也即是如此的圈套的引导和恐吓下,决定撤销灵魂转让契约,趁着为时不晚,他决定了,撤销契约! 戈觅浓背在身后的两只手里,一只捏着带刺的玫瑰,一只攥着撤销契约,玫瑰的刺扎破他右手指,血滴落羊皮纸契约,契约生效了... 灵魂瞬间互换...汀的意识从地季花之园来到了犰狳蜥的翅膀旁、维斯肯郡的正对面。 第235章 第二灵魂召唤术 在被换回自己躯体的焕-汀开口表达惊讶前墓埃闪身到了岱普诺一旁,拉着汀和塔央迅速爬上犰狳蜥脊梁。塔央驱使下犰狳蜥振动双翅腾空起飞... 女巫维斯肯郡诧异地望着墓埃,霎时稍弄明白他已达成的意图,“你不想要泪竹了?” “泪竹还是先放派俹地那吧,咖法儿,如果你仔细缕一缕,会想清楚此次波折我掩盖在获得泪竹之下的真正目的是骗戈觅浓把焕-汀原本的皮囊还给她,这个目的达到了,我表示在这期间和你相处的很愉快。”墓埃以胜利者垂怜被愚弄者姿态微笑俯看着维斯肯郡。 维斯肯郡冷笑,“又有什么用?” “不妨告诉你,”因升起的高度墓埃提高了音量,“你以为泪竹里的守护灵魂是谁的?泪竹当初再现为什么选的人是她?” 犰狳蜥盘桓维斯肯郡头上方两圈后,在城堡内魔艮呼哨回食人鹫前展翅大力翱翔,载着焕-汀、塔央和墓埃三人飞远了。 维斯肯郡在警惕眼前这个食泪人的状态下冥思,墓埃花费这样大周张只是为了给那个女孩赢回躯壳...那个躯壳是双灵魂携带体,而泪竹剑体里又藏存着另一个灵魂,她一直揣度那个灵魂原体会是什么人的,如今墓埃言中之意那剑中灵魂就是叫焕-汀那女孩的第二灵魂,果真如此的话,他现在作出的努力将女孩的第一灵魂归位回躯壳,下一步他要做的...只要往对魔族有弊的方面想就能想到...他将要做的是解析第二灵魂召唤术!她知道那个古老巫术,也知道墓埃的涉猎范围,墓埃的念头八九不离十就是利用这种巫术,一旦女孩掌握了这个巫术,女孩就能唤回藏存在泪竹内的第二灵魂,紧接着就是泪竹原体灵魂回归的重要时刻了,到那个时候魔族将陷入困境。 留在魔族巢穴的泪竹一旦拥有了原体灵魂就是一把有活性的利刃,它会做出自动攻击,而众所周知它内部蕴藏有世界四分之一的魔力,对于魔族来说毋庸置疑那将铸造出一场大灾难...就是那把利刃曾带走了魔统的心脏... “那头蠢兽载不动四个人嗬?”维斯肯郡注视着单独留下的岱普诺,她身后悬崖的链桥又被放下,魔族人马紧急出动。 “你和墓埃是怎么联络的?” “代黑白菱格向你问好。”岱普诺从容地后退着脚步,手杖抬离地面。 维斯肯郡对身后涌来支援的人马打了个止步手势,她不会做出对这个食泪人轻举妄动的指令,就这样,她看着他消失在树林中,然后举头望着墓埃刚刚离开的那片天空,嘴角划过不服输的微笑,“第二灵魂召唤术...墓埃,有本事你就用!” ---------- ---------- “昼联盟队等你去报名呢。”塔央和焕-汀久别重逢,欣喜得很,一时间好多话想说,最优先挤出口的还是这个最新得知的好消息。 “你怎么知道的?”汀问。 “你赢了巫师集会?”墓埃鄙夷地看着焕-汀,他通过先前与白菱格的消息传递得知汀去参加了巫师集会,后来再没跟白菱格联系过,也没寻思第一次参会的昂特幽灵能够有多大机会取得胜利,但刚才听塔央说昼联盟队要纳入焕-汀为一员,他便疑惑难不成真是她走了什么好运... “我没获得最终的胜利,但我进阶到黑森林,所以有了加入昂族组织的资格,还得到了那个鼻涕虫先生的礼物...你们都是从哪里得到我的消息的?”汀感到惊喜,也惊讶。 “什么礼物?”墓埃问。 汀腰带间系的小笼里蜗牛壳内的小鼻涕虫钻出头来。 “他和岱普诺都一直关注着你的动态呢,泪竹选中的女孩,即便成为了幽灵也是受人关注的。”塔央笑着说。 “通过白菱格大巫吗?”汀眨着眼睛,“这阵子我倒是一直跟着她,多亏大巫让我见识到好多新奇地方,沐蚂巷子尽头的食蚁兽和灵猫,穿过那里白菱格大巫带我们走巫师道,一路风景奇特,驼鹿车、猞猁雕塑、双腿奇瘦无比的放鹅姑娘、萤火虫之溪,所有所有都令人流连忘返...还有千鱼巷,那里有一家幽灵用品制造铺,但我们去的那天是他们营业的最后一天,他们举家搬迁到很远的地方,白菱格大巫买了好多纪念品...” 墓埃用手势打断她,“暂停一下,女孩们的闲谈时间往后搁搁,我很郑重地问一个问题,对待帮你重新赢回躯体的人你不表示热泪盈眶么?” 不问还好,一问焕-汀倒是想起了一年来跟母亲离别后的第一次见面被这突如其来的灵魂交换给打断了,她也忽然间想起了梭朗,他还留在粲尼罗堡垒的地季花之园里呢... “这是什么?”塔央拾起从汀怀中脱落掉在她大腿上的一枚勋章。 “巫师勋章?”墓埃拧起眉头,“你不是说你只进阶了?” “这是一个在巫师道认识的幽灵,不,他现在不是幽灵了,一个认识不久的人给我的...”汀提起亥司来倒是感到有点难为情,因为她平白接受了他的馈赠而不好意思提起这件事,小鼻涕虫伙计说的对,她现在终于知道了。 “认识不久的人?朋友?他怎么能提供属于你的巫师勋章?”塔央翻看勋章背面,上面浮动着“焕-汀”两个浅紫色的刻痕,“做的真是惟妙惟肖啊。” “他...”汀现刻很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多么想也成为一个鼻涕虫钻到蜗牛壳里去待上一会儿。 塔央以女孩子的共性察觉出点小异常来,她小小坏笑了一下,没再多问,但是墓埃好奇起来,他了解其中内幕多些,能够帮别人获得巫师勋章的人不是在工从会里有绝对地位就是一个对各组织都有影响的人物,他努了努嘴,看着焕-汀,“能报一下这个人的名字么?” “德-亥司。”汀想起先前和亥司在粲尼罗堡垒的碰面,“他可能是魔族的人。” 墓埃笑了笑,“把可能两个字去掉,亲爱的。” 第236章 倒霉的幽灵戈觅浓 “为什么每次都是你?”幽灵戈觅浓露出带有含此话之意的表情看着梭朗,梭朗也正在从惊诧中慢慢缓过神来,一方面替焕-汀高兴,她换回了躯体,另一方面却也暗自郁结,不知道她现在的状况。 戈觅浓一副苦瓜脸的愁容,郁闷自己又被打回原形,才刚享受有躯壳的日子没几天,那时正在一家商铺里吃的开心,就被一个食泪人找上了,本来他还相信再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让焕-汀原本的瘦弱身躯硬实一些。 “拿威胁焕-汀签订灵魂转让契约之前的你自己和现在对比,你没损失什么,这么想就平衡了。”梭朗无所谓地提出一个观点。 “那要是拿刚出生的时候比,人一生都知足常乐了。” “正是这个理。” “嘁,胡说八道...唉,唉,我可没有威胁过那个女孩,签订灵魂转让契约都是自愿签署才能生效的,这众所周知。她自愿出让自己的躯壳给我,而我,应她的要求带她参观地下魔狱,公平交易,别说威胁。” “现在争论这个还有意义的话。” “唉,你上次求着跟我签订灵魂转让契约,现在还有这想法不了?” 梭朗露出礼貌的嘲谑微笑,“你以为我傻”的话就不用直白地说出口了。 “可这个圈是怎么回事?”幽灵戈觅浓挣扎着碰撞圈住他的光晕,“她被囚禁了?” “你是魔族的人,你可以申请一下让他们把你放出去,我好单独在这待一会儿。”梭朗说。 “我这就去!”幽灵戈觅浓飘向地季花之园的出口,找和驼峰兽一起看守的雇佣巫交涉去了。 梭朗耳根子获得清静后开始静下心来思考问题了:他将如何帮助焕-汀把她的母亲从这座罪恶堡垒里营救出去。 他将在这一次介入养父汉留塔的梦境里,重点过问焕-汀母亲的事。 ---------- ---------- 白菱格撇着嘴往手上摸擦着香肤油,绿裙老板娘在一旁絮叨着她昨晚尝的一颗奇异糖果所体验的故事,黑菱格从外面回来,关门的时候夹住了外衣底摆,便又笨拙地把门推开重新关了一下。误换成老年人躯体的男孩在壁炉旁瞅着屋子里的一切发呆,他看到黑菱格回来后便起身去迎接他,不知为什么这个男孩就是对黑菱格有莫名的亲近感,心理上贴近一个孩子对一个父亲的依赖,外表上贴近一个父亲对自己成年儿子的依赖。 “那个浪荡老女人怎么说?”白菱格摆出尖酸相来,提起红花椒她的气还没全消下来。 “银币她收下了,脸色我收下了,这回你的气该放下了吧。”黑菱格客气把外衣递到老头积极伸出来接的手上,瞥了白菱格一眼说。 绿裙老板娘跟白菱格一个鼻孔出气,“那女人有了名的泼皮户,不赖咱们白菱格。” “你别火上浇油了吧。”黑菱格到柜台上翻开账本,记下这次计划之外损失的钱数,抬起头又想起什么来,他看着老翁,“孩子,在这里我们怎么称呼你,你觉得舒服?” 老翁额头的褶子集中挤了挤,发出还是孩子清脆的声音,“黑菱格大巫,我的名字叫昆姆。” “昆姆,嗯,”黑菱格重复了一句,点点头,“昆姆,安心在这里住,我会给你找到解决方法的。” 白菱格白了他一眼,在脱口说出一些不中听的话怂黑菱格前幸好一个哈欠打断了她。 一旁的绿裙老板娘准备继续说她的糖果故事,白菱格一个眼色她又把话咽回肚子里。 屋内又静默下来。 “这个稻草人是谁的?”年老的昆姆把刚不小心坐在屁股底下一个半米长的稻草人娃娃扯了出来,刚好扯掉了一只胳膊。 “哎呀!”白菱格站起身赶忙拿过来稻草人娃娃,“这个是维琳的,她心爱的稻草人,你呀,这么不小心...” 昆姆尽管年迈面容上的沧桑也掩盖不住来自一个孩童心灵被大人训斥后生出的委屈,黑菱格连忙把白菱格推到一旁,“缝上就好了,你别刺激他。” “我哪里刺激他了?你这话说的,就是告诉他小心一点,这草人是自打维琳来这个铺子那年起就一起带来的,可宝贵喏。” “好了好了,他知道了,你给缝上就是了。噢对了,前阵子我跟翼斯翼兹里的一个老伙计打听了一下,他说没见维斯肯郡回去报道,也不知道这孩子跑哪去了。” “她的本领用不着你我替她担心。”白菱格骄傲地说,拿着稻草人断了的胳膊往草人身上比比划划,寻摸着怎么能缝补得不漏痕迹。“倒是小汀,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幽灵的属性自由,也用不着你我担心...梭朗没回来,是不是遇到问题了,传说的树洞我都还没见识过。” “唉,我们就是操心的命,三个孩子还不够,这又多出来一个。”白菱格真像是把他们当成自己亲生孩子一样如是抱怨着,心里却享受着站在一位母亲的角度、有子嗣可操心的家常温心感。 “今晚有生意么?”白菱格几乎是唇语在跟黑菱格问话,因为有大嘴巴绿裙老板娘在,地下买卖不方便声张。 “红花椒说先歇两天吧。” “这个女人!”白菱格一瞪眼,“她这是故意给我们使绊!” “那也没办法,除非你找得到更好的中间人。” “等我们织好回头客的网,她这只嗡嗡乱叫的苍蝇立马喂给蜘蛛吃她个渣都不剩。” “说的是,那也是以后的事,最近棺材的生意也不见起色,自从上回魔族铿盾关订购两百口檀木棺后,再没接大买卖,最近怎么了,是死的人少了吗...” “你们竟不知道罗德索伽大街尽头又开了个棺材铺?”绿裙老板娘看热闹似的来了精神劲儿。 黑白菱格一齐扭头看向她,震惊程度不需言语即可表达。 “新开的呀,也是个巫师开的,我以为你们认识的呢,不然想着谁敢跑来厄贝斯加,还就在同一条街上在死人堆里抢你们的生意?” “东边尽头还是西边尽头?”白菱格问,恨不得立马就冲出去见识一下。 “东边尽头,牌子还没挂起来,怪不得你们没注意,铺子不大,没你们的大,铺主人我倒是见过一次,是个男的,比黑菱格年轻点,也差不了多少,只远距离看过一面,你们真不知道啊?” “废话,知道他还能存在?”白菱格气鼓鼓地掐起腰,稻草人塞给了绿裙老板娘,“你给我缝上...走!黑菱格,我们过去瞧瞧,谁这么没规矩!” 第237章 厄贝斯加的噩耗 母老虎出洞了。 跟在红了脸的白菱格后面,黑菱格预感不安,他踌躇着退了一步,又向前迈了一小步,紧接着又退回两步,“哎等等,”他转身往棺材铺走,“我去拿样东西...” “拿什么东西?这么磨叽!”白菱格不耐烦瞪着他。 “我的手杖...” “你还担心我们打起来不成?” 就冲白菱格这架势,黑菱格倒不担心打不起来,他担心打起来了对方比他们厉害。 “你赶紧的!” 白菱格没等黑菱格继续往罗德索伽大街东边尽头前进,黑菱格赶忙取到手杖后跑着跟上了她。 在离绿裙老板娘说的那家新棺材铺距离一百来米的时候,黑菱格拽着白菱格停下来,“好像一个人...” 铺子男主人正把牌匾从库房拉出,他回身张望到这两个朝向自己铺子走来的巫师,面容直勾勾对视着他们。 白菱格感觉有点怵了,那人的神态很古怪,他拧曲着身子朝他们望着,静止状态连一根发丝都风吹不动,仿佛在石头上打出的五官毫无生气死死地面对着他们。 突然石头错位了般那人上身挪转回去,搬起铺子牌匾,一百米开外的黑白菱格注目直望,牌匾上赫然六个大字:范兹林棺材铺。 范兹林回眸一笑,铺屋的砖色变成了肉色,硬生生的石壁有了弧度,屋顶柔软成橡皮拧劲绕缠,变细,向上,延伸,形成一个拗劲的脖子,脖子上一瞬间长出一个狮子头,张开血盆大口向两观望者咆哮匍来... 喘气如狂风暴躁地凌乱了黑白菱格全身上下,若头顶黑发不是真的脑袋里长出来的,早已被刮飞上树梢了。上下獠牙如测量他们身高般停滞了片刻,将他们化为口中餐只消片刻工夫...新铺主的法术耀威暂告一段落,狮子头收了回去,铺屋恢复正常了。 雕刻六个大字的牌匾在日照下熠熠生辉。 “五兄弟的老四?”白菱格觉得刚才那一阵狮吼带起的风好像迷了她眼睛。 “范兹林来厄贝斯加了...” 黑菱格将这个坏消息脱口而出。 ---------- ---------- 德-亥司打发走了驼峰兽和雇佣巫,现在地季花之园里只有他和筑梦师梭朗两个能说话的人了,加上玻璃棺里的让蒂-汉留塔和焕-汀的母亲。 “你先别问我为什么在这儿、或者为什么不是幽灵了,先回答我,梭朗,躺在汉留塔旁边的那位,是小汀的生母吗?”亥司显然在心里早已组织好了要问的内容,说起来语速快而流利。 梭朗端详了他一番,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在他还没弄清楚他到底对焕-汀是利还是弊的情况下他不会对他透漏一点风声。 “好吧,你不放心我。”亥司沮丧地低下了头,“不过我也大体听说了些消息...你不放心我是对的,正证明了你对小汀怀有一个朋友的忠诚的心,我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毕竟你和汀都看到我可以肆意走动...” “还可支配魔族的守卫...”梭朗面色冷峻地补充说道。 “没错,我是被纳入魔族的人,我是一名蛊毒师,确切地说,我只是为魔族工作,如果这样听着好听一些的话...从你表情里我想你大也听说过蛊毒师这一行,就像我也只是听说过筑梦师但实际并不了解他们是干什么的一样。你很疑惑我是干什么的吧,也许把我一次又一次变成幽灵、再从幽灵体恢复躯壳这种情况联系着一起想你就更容易理解了,跟你们不断尝试筑梦一样,我是在不断尝试试毒...你们的梦境会铸造失败,我的毒剂也会配置失败,你们失败了会滑入空白梦境,我失败了会死亡,我给死亡铺的后路就是变成一个幽灵,在失败发生之后、死亡真正发生之前我会快速和备用幽灵签订灵魂转让契约,契约生效后立即冻存躯壳,还没有完全混合血液的巫术蛊毒在极低温态会析出凝固,在巫师道下的烟莎馆气氛里,凝固的蛊毒素会慢慢升华,逸散出躯体外,这周期大概要三十天。在这之前我就时常性地搜集各方巫师集会的举办信息,以便在变成幽灵期间尽可能参加一些适时举办的巫师集会,赢取巫师勋章,攒着换回躯体,重新再来...” “你们和药剂师是一行?” “药剂师?噢,在昂族的组织里是这么个叫法,在魔族,我们就叫蛊毒师,是一行没错,配制药水,变质躯体,以让身体具备实施某项巫术的行当,巫术蛊毒重点在于配制的巧度,我们经常说恰到好处四个字,多项元素的比例恰到好处了的蛊毒就能起到惊人效果。维斯肯郡,就是现在城堡的堡主,她曾经就专研过这一行当,并研制出了一个强大的躯体变质巫术,令她的魔法造诣大有加强。她以前叫咖法儿,还有个外号叫铜肤女,她变质成铜肤女的时候身后会长出孔雀尾巴,我见识过她的厉害...不过那之后她的蛊毒巫术也止步于此了,毕竟这一行的风险太大,她的能力也不需要继续靠研制蛊毒攀登,她已经登到顶峰了。” 梭朗跟汀怀有相同的疑虑,他也是在黑白菱格棺材铺初次见到维斯肯郡,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的身份是魔族新任首领,现在更加意外得知她的过去是比魔族四首领还要厉害的角色。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梭朗说,可他的表情却在表示:“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你还不清楚我的来意?” 梭朗心想他无非是来替魔族打探什么消息抑或是传达什么消息的。 “维斯肯郡把督促你介入汉留塔梦境的事交给我了,现在唤醒让蒂-汉留塔的任务由我全权负责。”亥司较正规地告诉他,并在向他传递言外之意。 梭朗还是不能完全信任德-亥司,他目光与他对视,二人彼此交换、探测着潜藏在表层下的意图,只不过亥司更倾向于流放他的可信任度。 “不妨说出事实,你知道我对小汀的心意,正如我知道你对小汀的心意,仅仅是这一条纽带就够把我们缠在一条船上了吧...”德-亥司郑重地对梭朗说道。 梭朗对他如此直白的说法有些吃惊,不过基于事实的确如此,他的惊讶很快也就淡去了。 “你想对这条纽带做什么?”梭朗谨慎发问。 “不知道是不是和你的想法不谋而合,如果躺在这里的无辜女人正是小汀生母的话,我将想办法弄她出去...”亥司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不谋而合,的确不谋而合了... 梭朗仍然对他怀揣警惕,不过为了统一战线警惕里可以铸造临时的信任堡垒了。 幽灵坎西玛-德躲在地季花丛中的傀儡树后将这两个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第238章 筑梦师不再沉睡 邪异巫术的缔造者,巫师五兄弟之老四——范兹林,他掌握着各种变幻莫测、恐怖诡异、大型小型的巫术,对于巫女坎西玛-菲瑞现今正不屑探索着的透明人变化术他早在十几年前就会用了,并且他会的巫术别人别想从他口中套出一星半点的秘密来。 “他为什么来厄贝斯加...还是罗德索伽大街?跟我们一条街,也做棺材铺...你是不是得罪他了?”白菱格侧身躺在床上像个病入膏肓的临死之人虚弱无力、眼神无光地跟黑菱格说着话。 黑菱格皱起眉头,“我都不认识他,上哪得罪他啊?他这号人物,光是听说过,从来没打过交道,这是怎么回事啊...唉!” “那是巧合?”白菱格带有零星宽慰地猜测说,不过话说回来,整条罗德索伽大街恐慌的不会只是他们一家,这么想她又放轻松了许多。 “也许是吧,但愿是...” 黑菱格想起了关于范兹林的一个传闻,当时轰动了整个巫师界... 他是当年征伐者旗下已达成熟期的活死人骑士出征讨伐唯一一次失败的对象...那是二十年前,征伐者墓埃接受魔统直接指令,铲除五兄弟之一的范兹林,原因是他曾对一个食泪人出言不逊,之于再中原因外人就不能清晰了。 那时墓埃的活死人骑士和铜肤女的孔雀尾巴声势造大,所到之处无不萎靡,尤其活死人骑士的动力已达巅峰阶段,逢征必胜,像巫师五兄弟这种既不纳入魔族又不参进昂族的魔力拥有者,魔统是最看不惯的,碰上眼中钉出言挑衅他便更零容忍直接下发铲除指令。 墓埃带领百余名活死人骑士出动讨伐,锁定了目标后活死人骑士黑夜更替白昼般紧逐逼迫,巫师范兹林的逃亡时长竟延长有三天之久,三天,活死人骑士没能捕获猎物,这无疑成为活死人骑士史书上一抹黑点。 墓埃并未躁动,性格使然他的应对之策总是层出不穷,他变换了追缴方案,最终瓮中捉鳖般在一个钟楼里把范兹林逮了个正着。范兹林被活死人围困得水泄不通,墓埃倨傲审视着他,正是不到最后一刻不下最后定论,范兹林使用巫术,悬挂的大钟里向下神速生长出蟒蛇藤,藤蔓分裂速度在转瞬之间,百余分支缠住了百余骑士,唯独墓埃使用隐遁术逃避一劫,事后魔族内外都知道了征伐者的活死人骑士被钟里生出的藤蔓倒挂了一夜,墓埃后用火烧烧不损,刀切切不断,最终毁了那口钟才算将活死人骑士解放下来,魔罗为此可是足足高兴了一个月。 范兹林是唯一一个在活死人骑士追缴下化险为夷的人。 黑菱格听不了白菱格一直唉声叹气,便独自心事重重走下了楼,望着壁炉中炉火发呆,习惯坐在壁炉旁的昆姆靠近他身边,像个孩子似的依偎在他肩膀上。 ---------- ---------- 空白的所有维度里,梭朗的浅淡虚影走近让蒂-汉留塔身旁... 养父和养子席地并肩而坐,这是相别若干年后的第二次见面,上次梭朗被困粲尼罗堡垒为奴,正巧在为瘸子坦丁筑梦之后赶上养父汉留塔的玻璃棺运输进来,也是一系列的阴差阳错他被魔罗的计策师选中参与唤醒汉留塔的计划,两个办事不利的魔族卫兵和一个驼峰兽在押送他去蒙及莫大漠的半途丢了他的下落,之后他遇到巫女坎西玛-菲瑞和盖蒂儿,并错将盖蒂儿认成他的光,为之付出惨重代价,割肤之损、甘难果的毒瘾,他的人生晦暗不堪,再无希冀,后来命运之神终究还是伸出了手将他和他真正的光衔接到一块,他遇见了焕-汀,亲眼见证了汀和幽灵戈觅浓灵魂出让契约的生效时刻,之后他和焕-汀、白菱格一起赶赴巫师集会...经历种种,他跟养父汉留塔讲述了一遍,汉留塔面不改色瞅着前方空白,麻木的表情冷漠地令他感到可怕。 梭朗知道这是难怪的,被困在空白维度里如此长时间,是个人都会崩溃。 梭朗继续鼓起勇气向养父提出那个不情之请,那就是请求他同意把那个不相干的女入殓师从牵连梦境里解放出去...汉留塔的面容终于有所触动了,他转头凝视了梭朗一眼,“你把我的筹码释放出去是想我死吗?” 梭朗对这冰冷的言语吃惊失色,“当初您留下她不就是为让她的丈夫下山找到我来给你解困的吗,如今既然我知道您就在这,您现在的情况,您不再需要这个无辜的牵连者了。” “你是来了,可你关注的重点偏了,这对于处在我这个位置的角色不是个有把握的前兆。” “养父您是不相信我?” “你的心思都花在了什么地方?” “可那并不与辅助您相悖...” “义无反顾会被存在不可控因素的行动计划湮灭。” 梭朗明白养父的意思了,“我会义无反顾辅助您脱离困境,而现今这个女人被一起牵连导致我之后在所有行动计划中产生顾虑这才是湮灭义无反顾的危险因子,当我计划中涉及我注重的人无后顾之忧之后,我才能义无反顾地投身整个计划。” “诡辩。” “养父...” “知道了,我明白你心思,梭朗,把她弄出去吧,我暂时还没有计划好出路,你会再回来找我的对吧?” “蒙及莫大漠里我查阅到筑梦失败后如何找到和修补溃烂的梦境碎片,从而恢复三分之一原有魔力的案例,虽然只有三分之一,但是迫在眉睫的时候...” “可以,”让蒂-汉留塔闭上双目,深深屏气叹息,“三分之一,够我在两年内翻回初始本钱。” 梭朗很高兴跟养父达成了共识,“今晚就行动吗?” “你的可以今晚行动了,我会去开导她,让她出梦;我的再等一等,十天之后你再来找我...十天之后我将不再沉睡。” 第239章 傀儡驼峰兽 梭朗和德-亥司的计划开始了。 在原粲尼罗堡垒首领魔罗的房间里放着他们计划里觊觎的核心物件,那是驼峰兽培育伊始请巫师制造的傀儡模型,按照这个模型驼峰兽被一个一个建造出来,魔罗对这批怪物很满意,赞赏有加,留下了模型放自己房间里当摆设,亥司提议就用这个内空的模型将焕-汀母亲掩护出城堡。 计划里还有一件需要用到的东西以保万全,这样东西梭朗曾经用过,就是地图与铃铛,这是粲尼罗堡垒独产十副的魔法物件,上次配给梭朗一副,被墓埃盗用了一副,之后陆续又用过两副,现在还剩下六副,亥司打听到它们保存在新首领维斯肯郡房间里的隔断小间里,今晚他会偷偷潜进去偷出来一副。 偷地图与铃铛是亥司要做的,梭朗要做的是将焕-汀母亲从汉留塔的空白梦境里带出,然后带她到堡垒顶层魔罗的房间,旧任首领的房间现在空置,危险性不大,只要他们偷偷进去,让焕-汀母亲藏进驼峰兽傀儡模型内,再假装驼峰兽押遣梭朗的情形下到堡垒一层,与亥司碰面,亥司将把地图与铃铛送给焕-汀母亲,以做她人身安全的跟踪保障。然后亥司假装带驼峰兽出堡办事,即带着驼峰兽傀儡里的焕-汀母亲逃离城堡。梭朗继续留在堡垒,他还得办后续汉留塔的筑梦碎片重组事宜。 ---------- ---------- 犰狳蜥载墓埃、塔央和焕-汀接洽到了翼斯翼兹,焕-汀又见到两张老面孔:魔罗和巅亡人。 “你是真的吗?” 巅亡人对汀的头一句问候就显得疯疯癫癫。 墓埃表示了解他话里含义,乐了乐,“假的那个现在荣登粲尼罗堡垒的高椅上呢。” “什么真的假的?”焕-汀当局者迷,塔央再提醒了她,她才恍惚间想起在地下魔狱与派俹地的殊死一搏,派俹地的密室里她与另一个自己见面,那是维斯肯郡的伪装。 “维斯肯郡那巫女可是跟了我们一道,从大化林到遇活死人骑士...”巅亡人说着看了魔罗一眼,“这也解释了在白狐吊桥那块,危机时刻汀怎么突然就从天而降冒出来救了你,那时你们是一伙的,要是她能预料到现在,当时可能就任你和猎人舒一起坠下崖来的省事。” 汀全然听不懂地注视着巅亡人和魔罗,“她扮成我都做了什么?” 五个人一边谈话一边向翼斯翼兹在旷野中临时搭建的据点走去,塔央之前就跟斐蒙兄弟打好了招呼给他们多预留出两个帐篷。 深夜里篝火都熄了,除了这五人和一匹飞禽,唯有星星与大地作陪。 “也没做什么,不过倒是弄明白一些缘由。”塔央回想着,“她是你的时候,我们曾用巅亡人的水晶球做过一个测试,测试结果很诡异,现在看来就可以解释了,理所应当,因为那时的你根本不是你。” 看汀摸不着头脑的模样魔罗开口接着说:“塔央、岱普诺、猎人舒和你,当时的你,你们四个在巅亡人可以预测未来景象的水晶球上一同进行了测试,结果是水晶球熄灭了。” “水晶球熄灭了?那不表示四个人连一个最起码的相同愿景都不交集...”墓埃感到有意思,他也玩过巅亡人的水晶球,知道它什么运作原理。 “就是这情况,当时四个人还惊诧了一番,本以为他们四个心里想的最应该有一致性,结果却一点也不一致,难怪了,原来是维斯肯郡那个巫女碍了事,她怎么可能跟你们有一致愿景呢?换成她和魔罗放一起测试才会有结果呢!” 魔罗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塔央笑了笑,“当时谁会想到呢。” “可她和你们一起击败了活死人骑士。”汀说。 “那是源于新仇还是旧恨,细细思量很有意思呀...”魔罗露着他两排金灿灿的黄牙戏谑着墓埃。 “若是那有她的一份功劳我也并无难受之感。”墓埃不在意地笑看着魔罗,“说起新旧,我倒想起粲尼罗堡垒新旧堡主更替的前后景致,当初威风凛凛的魔罗巡逻队现在只沦为看大门、放链桥的,世态炎凉,不明觉厉啊...” “哼,现在也不与我想干。”魔罗头歪向一边。 巅亡人充当中间调停人的角色把一只只有四个手指头的手搭在魔罗左肩,另一只六个手指头的手搭在墓埃右肩,“嘴瘾过完了我们谈正事吧,岱普诺让我查第二灵魂召唤术的事,有着落了,我们进帐篷里详谈。” ---------- ---------- 黑白菱格现在的心情就好似罗德索伽大街上空笼罩了一层阴云,而独独他们的棺材铺上面罩了两层,他们每叹的一次气都可飘升至上空,加厚那灰蒙蒙的云层。 “唉...”白菱格又是长长的一声哀叹,“我的白头发日见多了一丝...” 黑菱格咬着凉了半截的南瓜馅饼,第一次感觉味同嚼蜡。 “每三十天缴纳一次,一次一人五滴,一年十二次,三个人一年就是三十六次,三十六次就是一百八十滴...”黑菱格低声打着算盘。 “三个人?”白菱格拧紧眉头。 黑菱格瞅了昆姆一眼,白菱格又重重叹了口气。 “...按年交可以节省三十滴,一年交一百五十滴...还是按年交合适...”黑菱格继续嘀咕着,盘算着如何应对新来巫师范兹林的收缴魔力规定,“真是欺负人呐...” “他游移不定的,说不定半年之后觉得这里没趣,就走了,那我们岂不是亏了!”白菱格顾虑着。 “可如果他待满了一年,我们就白白多交了三十滴魔力,也亏啊...” “唉,愁死了!” “可以半年一次吗?”老头昆姆愣愣地插嘴问。 “对呀,问问他能不能半年交一次,优惠十五滴也是好的。”白菱格拍着桌子精气神打起来一半,又消沉下去,“不对,万一他只待半把个月,半年的魔力七十五滴,浪费了也不是小数目呢...” “照你这么个想法,一天一交最好。”黑菱格揶揄道。 “照我想法啊,不交最好!”白菱格气鼓鼓地抖着她的抹布,从凳子上起身开始在屋子里踱步,她开始打另一个人的主意了,墓埃先前拜托她保管的魔力算一算总共有六十来滴,也许可以救个急,日后给墓埃涨保管价格,差价就赚回来了... 第240章 丢失的地图与铃铛 快近黎明,堡垒里魔族守卫精神萎靡。一只行动僵拙的驼峰兽押遣一名囚徒回到地季花之园,梭朗被客气地推了进去,驼峰兽原地踌躇有一会儿,像个还没适应看不见路的瞎子走得迟钝而缓慢。 这时堡垒第二首领德-亥司来与这只驼峰兽碰面,动作隐秘地从兽皮腰侧方缝隙塞进去一个带铃铛的手链。 “镇定,没人注意你。”亥司给她打气说。 他们向城堡大门走去,在亥司的口令下城堡链桥被放下,搭连起对面林地,亥司低声告诉她只管跟着他后面走,谁叫什么也别停下,别回头。 地季花之园上方露天阳台上站立的魔艮张望着德-亥司和一个驼峰兽走过链桥... “第二首领出去干嘛?”他问身旁一个下属。 下属从亥司早已打点好的卫兵口里得知第二首领昨日发觉对面崖上林地异样,有心探勘内情,并如是回答了魔艮。魔艮虽稍感古怪,不过联系蛊毒师一向古怪的日常他就不觉古怪了,于是注意力又回到脚下地季花之园中正上演的一出好戏... 梭朗被关回地季花之园后,傀儡树后维斯肯郡现身出来。 维斯肯郡神情泰然,以审度的目光打量着梭朗,问他去哪儿了。 梭朗被这突然冒出的声音惊了一下,刚要编些话来回答,维斯肯郡便打断了他。 “谁放你出去的?” 这是断不能说的... “人呢?”她瞥看了玻璃棺一眼,里面原本躺着让蒂-汉留塔和一个女人,现在就只剩下汉留塔一个了。 “刚才...他们来喂食了。”梭朗镇定下来,按照事先编好的话说起来。 “喂什么食?” “给地季花喂食,我刚在德-亥司监管下与让蒂-汉留塔结束第二次梦境介入,汉留塔告知我旁边这个女人没有用处,两个驼峰兽就把她连同推车上的尸体一起丢给了地狱月季。” “德-亥司同意的?” “不足为患的非魔力拥有者,他说他可以做主。” 维斯肯郡皮笑肉不笑地动了动嘴角,“他怎么不做主把你一起扔进地季花的花齿里?” 梭朗从俯视地面转为凝视向她,他不知道她是真的发现了什么还是仅仅在套他的话。 “一个筑梦师兼顾偷盗与跟踪,梦里你也用得上?” “用上什么?” 维斯肯郡哼笑了一声,“你让我在这每多说的一句废话,之后将令你死得越惨。” “我只是看地季花喂食恶心,出去走动一圈,你若在这间隙给我灌上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呢?” “我想弄死你还用欲加?趁早把地图与铃铛交还回来,不然下批喂花的尸体里就有你。” 看来她发现地图与铃铛缺失了,但她没发现偷拿的人是谁。 “我没拿,你可以搜身。” “六副地图和铃铛,一个精明的小偷肯定是先把赃物藏在某处,等风头过了再回去取,你现在若精明就该把那地方交代出来,趁我还有耐心。” “六副...”梭朗心里纳闷,德-亥司为什么一齐拿走了六副?“一条蛇说一只食草的兔子偷了它的蛇蛋,兔子有口也难辨。” “我说过你让我多说的每一句废话都会加倍你日后的折磨...来人,把这个筑梦师拖到强审室去。” “你想用这罪名对我做什么处罚的话,最好放在我的利用价值结束之后,十天,是让蒂-汉留塔约定的期限,他将在十天后苏醒,我想魔统应该企盼这一天到来呢...” 梭朗的话抓住了重点,维斯肯郡的态度柔软下来,不过笑容更加诡异,“十天,你谈下来了?很好,这是告诉我你的利用价值结束了,很坦诚。” “结束了?十天后需要我介入他寻找筑梦缺口,把他唤醒...” “你以为偌大的堡垒里就找得到你一个筑梦师?” 梭朗想说让蒂-汉留塔只相信他一个人,这次不光是脱离空白梦境,还有帮汉留塔重拾筑梦碎片,以在苏醒回归现实之后躯体恢复三分之一已逝魔力,但他不能这么解释,不能让魔族知道他和让蒂-汉留塔是养父与养子的关系...可不这么解释他就是可代替的...梭朗陷入了困境。 德-亥司带焕-汀母亲走出了粲尼罗堡垒,走过了树林,走离了魔族的管制区,直至安排她上了一辆开往厄贝斯加的马车,马车夫将按照亥司叮嘱的地址将这位女士安全送达罗德索伽大街六号。 第241章 第二灵魂召唤术的可行性探讨 墓埃、魔罗、塔央、焕-汀还有巅亡人五个人挤在一张帐篷里,头顶上蜡烛吊灯晃悠悠的照明下他们的阴影时而笼罩着巫术全书,时而放开亮度投射在上面。 书翻到一千二百零八页,巅亡人挪着肩膀又凑前了些,书上字密密麻麻小得难辨,他恨不得把眼珠拿出来贴上去瞧。 “要不然我们哪个觉得自己没用的出去逛一会儿,太挤了这里...”墓埃随口提议一说。 魔罗看着不约而同把目光锁定在自己身上的其他三位,蔑视地扫了他们一眼,掀开帐篷布门走出去了。 “四个人还是有点挤,要不你们俩也出去吧?”墓埃看着塔央和焕-汀。 塔央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不出去。” 四个人头碰头看着巫术全书,按照巅亡人手指指划的位置浏览,书中语句晦涩难懂,恐怕只有巅亡人自己一字一句都读进去了,他翻了一页,下一页上画着张大图,一个月亮和一个星星,线条上布置着圆点,巅亡人自顾自地点着头,嘴巴张张合合若有所思,墓埃微微皱眉看着巅亡人,仿佛巅亡人在读书、他在读巅亡人。 “说说,说说...”良久,墓埃揣测巅亡人把书上信息在脑袋里消化得差不多了后就催促他给他们讲解一下。 巅亡人斟酌着星星和月亮图对第二灵魂召唤术的第一个条件约计了一个数字,“需要十五名巫师...” 墓埃眨了下眼睛,“可以,下一个...” “执行时的风向要是东北风...” 墓埃收紧目光,“风向,风向好固定么?” “一般来说一两个时辰里风向可以保持一个方向,所以召唤术尽量控制在一个时辰内结束...” “好,下一个...” “傀儡空壳五个...” “什么性质的?” “单纯仿真的就可以。” “罗德索伽大街有家铺子可以订做...” “必须是照她的模样...”巅亡人看着焕-汀。 墓埃抬眼也看着她,“打个模型,应该好办...”他又望向巅亡人,“巫师十五个,傀儡五个,风向东北风,还有么?咒语有么?” “咒语列出了...难点在于测距和把持方向,还有就是同一性,多重元素必须控制同一性到位,这是难点。” “三个人把控得来吗?” “三个人把控全局?恐怕不行...” 塔央疑惑地看着墓埃,“加上岱普诺我们有六个人呢,你又把谁给剔除了?” “我知道六个,岱普诺不会参加,我和巅亡人不同时参加,魔罗不会参加。” “为什么?”汀问。 “没有为什么,就这么定的。”墓埃果断回答完后把书翻回原先那页,配合图片听了巅亡人的几点强调后他心里计划模型大致成型了,现在再读前面的文字内容便可以更信手拈来。 汀知道他又是自己心里计划满满,就不管不顾别人疑惑,不过这倒在她心里莫名形成了一种踏实感。 “月亮的傀儡顺风站,月亮的巫师逆风站,间距要实地测量...星星逆时针转,速度有说么...在这,风中风车,好...咒语,在这...焕-汀,你一会儿抄下来背熟了...”墓埃口里念念有词的,双眼全神贯注于书页之上。 “你们两个全搞懂了,我们两个像看戏似的。”塔央埋怨地说道。 墓埃专心研读文字详解,脑外的全部就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他全然不听不知不应了。 巅亡人把塔央和焕-汀叫出帐篷外,带上魔罗,一并跟他们讲述了第二灵魂召唤术的具体实施细节。 这个巫术看似可行性高,实际操作的可行性将会十分困难。 ---------- ---------- 德-亥司愁眉不展,当初把梭朗介入汉留塔筑梦的事宜给他交管,在他来视为一种便利,现在把强逼梭朗交代出地图与铃铛下落的事宜也交给他,在他来说无疑又是一种捉弄了。 首领维斯肯郡在旁监视,亥司负责逼问出城堡内丢失的六副地图与铃铛... 问题就在于六副...怎么会是六副呢...德-亥司百思不得其解,是谁偷拿了其余的五副...在同一个时间? 台阶下被拷上手链和脚链的梭朗心里也在思忖亥司为什么一次把全部都拿走,除了他们两个之间彼此开诚布公的计划外,亥司是不是还存自己的私心... “东西藏在堡垒,你人要是走不出去,东西还是属于这座堡垒的。要命还是要拿不走的地图,你自己掂量。”亥司脸色严峻地冲梭朗发问。 维斯肯郡对梭朗露出他可以在这座城堡内有一百种死法的凝视。 梭朗想到了暗示的说辞,他对亥司说:“我要六副地图与铃铛干什么?偷也是偷一副。” 德-亥司领会了梭朗话里含义,他抿了抿嘴,侧眼瞧看了维斯肯郡一眼,“我也好奇有人竟有这么大胆试图把粲尼罗堡垒的地图与铃铛全部卷走。” 梭朗明白亥司的回答了,多余的五副不是他拿的,那会是谁... “胆大还嘴硬。”维斯肯郡说道。 亥司的副手不敢叫首领觉得自己没眼力,给雇佣巫使了眼色,雇佣巫给两只驼峰兽下了指令,驼峰兽胸前的肉坨伸展开来,缠住梭朗腰部,将他举升至半空,然后重重摔下,故技重演,梭朗已是第二次遭这番罪了... 望着梭朗受罚,亥司心里产生顾虑,他会不会不堪痛苦供出自己来...梭朗虽不像背信弃义的人,但危及生命关头谁不为自己着想,求生本能会在瞬间出卖一个人的历史品行...亥司额角流淌下汗珠,突然间他希望梭朗是个不能说话,不能写字,不能向外透漏任何信息的人,一种怕被出卖的威胁感侵占着他的大脑...既然焕-汀的母亲已被成功救出,他一开始的目的业已达成,眼下这个人被维斯肯郡抓了正着,倒成了他的累赘,他心里潜意识里生出了盼望驼峰兽的下一个狠摔下那筑梦师即可毙命,他将不必继续内心这等煎熬的纠结... 第242章 十日之约 梭朗将在驼峰兽手里濒临第二次死境,一个声音制止住了这种暴行... “地图与铃铛在我手里!” 德-亥司看见那副熟悉的白手套,现戴在幽灵坎西玛-德的双手上。 坎西玛-德紧张地抬起握着地图的手臂,望着魔族众人,另一只手攥着蜡火正旺的烛台,“再对他动一下试试,我就烧了这些物什!” 一定是在焕-汀交换灵魂的时候白手套脱落,被她捡到了,不过她是怎么混进来的?亥司暗暗思忖,原来剩下的五副地图被她偷了去,千万别说漏嘴了才好... 一名雇佣巫发出圈困幽灵的光圈,被坎西玛-德躲闪过去,她气恼之下动作神速将一张地图丢给了火舌,不过坎西玛-德是个聪明人,他明晰梭朗和亥司的整个计划,刚刚烧毁的地图别人未必看清楚了是一张还是两张,正好混淆视听,可以替他们解围,“两张地图作为你们鲁莽的代价,还剩四张,要还是不要!” 亥司紧紧盯着坎西玛手中撵成扇形的四张地图,心里舒快下来,那一份经他手偷拿的就可以这么灭迹了,他连忙喝令任何人不准惘然行动,一旁的维斯肯郡斟酌打量着这个气质不凡的幽灵小姐,又看了看蜷曲在地上的梭朗,揣测着他们的关系,忽然联想起来受罚的这位筑梦师不就正是当初在黑白菱格棺材铺里向窗外望见的和焕-汀一同雪中漫语的那个,怎么现在又和这位姑娘扯上关系,情意悱恻也情意叵测啊...而对于坎西玛-德她也并不陌生,坎西玛-德的母亲坎西玛-菲瑞正是她初涉巫师场领受教诲的老师,当时坎西玛-菲瑞风靡一时的巫术学习班里出了不少巫术界的佼佼者,女巫坎西玛-菲瑞的名字也在那时起不可小觑了。 维斯肯郡从座位上起身移步到梭朗近旁,单只手平柔客气地将他提起,两个有眼力见的雇佣巫上前接住站不稳的筑梦师,一边搀扶一下。 “人都说戴上白手套的幽灵是绝佳的偷盗者,这话真是不假。”维斯肯郡笑着对坎西玛-德说。 坎西玛-德并不认识她,她进入巫术学习班的时候坎西玛-德还没出生呢,虽然维斯肯郡在十九岁时达成魔法冻龄,她们两个现刻看上去一样年龄。 “你们哪个是说话好使的,我只与哪个说话。”坎西玛-德的口气傲慢。 “跟我说,我认识你的母亲,坎西玛-菲瑞,是吧?” 坎西玛-德心里有所盘算,“认识我母亲的人多了...” “我和她的认识程度...足以不追究你在这的任何责任,放你出去,也可放他出去。”维斯肯郡有礼地说道。 母亲一生结下无数善结和恶结,今天倒是碰上一个善结了...坎西玛-德心里窃喜着,但矜持住没在外表上体现出来,反而是一副谁稀罕的模样。 “既然你这么客套了,我也就把这四张还你,赶快让这些没眼的三脚家伙退下!” 雇佣巫撤退了驼峰兽。 梭朗强吐出只言片语来,“我不出去,我答应过让蒂-汉留塔,十天后的出梦...” “也不想想十天后你被人家利用完了,还能出得去吗?”坎西玛-德指桑骂槐地大声说明。 “那就约定十天,地图还放你手里,十天后让蒂-汉留塔醒了,地图还给我们,我让你们出去。”维斯肯郡完全是看在老师坎西玛-菲瑞的面子上对阶下囚如此慷慨。 “好,一言为定!”坎西玛-德女孩身躯下的刚烈个性在粲尼罗堡垒里显现得淋漓尽致。 ---------- ---------- 墓埃赶着焕-汀连同塔央去昼联盟队报到,好像驱避另一个由魔族伪装而成的假焕-汀一样。 马用尾巴抽赶着苍蝇和飞虫,春泥夹带着绿草的清新向空气里释放着原始自然的气息,除了墓埃着急忙慌的神情举止外,蓝天白云下的周遭景致都衬托着和谐和安宁,翼斯翼兹组织的大部队又动身出发了。 队伍最后面,朝往另一个方向,焕-汀不解地从马车里伸出头来看着墓埃,“你答应我的事会去办吧?” 墓埃一脸木讷,“答应你什么了?” “你这就忘了啊?”汀气恼地瞪着他。 “他脑袋里装了无数多重要事情,你往棉花里塞一粒米不见了方位很正常。”巅亡人笑语。 “无数件不正经事里塞一件正经事,还能见了踪影...”魔罗戏讽着墓埃说。 墓埃收了收下嘴唇,暂时关掉对魔罗反唇相讥的欲望,他看着焕-汀,“想起来了,梭朗是吧?” “你一定要去粲尼罗把他救出来,他肯定计划着和魔族周旋救出我母亲和那个沉睡的筑梦师,你之前不是说过他们继续沉睡才是最保全的状态?在地季花之园里的见面没有来的及和梭朗询问他意图,你有机会一定要确保他的安危...” “说的好像我一定有这个能力似的,我现在是个非魔力拥有者,亲爱的,别对一个非魔力拥有者要求太高。”墓埃谈笑着咧开嘴。 “你有办法,你就是有办法。”焕-汀像个执拗的小孩一样就差拉下脸来央求他了。 墓埃也是拿女孩子的这种对策没办法,他憋了憋嘴嫌弃的目光落到马屁股上,又嫌弃地从马屁股上移开,百无聊赖地低垂着眼睛,“他要是不跟我走呢?” “你会衡量他的决定是否关乎他的安危。” “你可真会说话...” 墓埃摆摆手,鞭了下马屁股,马车载着焕-汀和塔央扬长而去。 第243章 跟小鼻涕虫的交流障碍 “你身旁的气息意志坚强。” 焕-汀低头看腰带上系挂的手指大小笼子,小鼻涕虫又出壳活动了,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你在说谁呢?塔央?”汀奇怪地看着那虫子,还是不能适应它蠕动的软软、滑滑的身躯,她讨厌爬行动物,尤其是没有骨头的爬行动物。 “什么?你叫我?”塔央把探出车窗外看风景的目光收回来望着焕-汀。 焕-汀想起来小鼻涕虫说过的话,它说它只对她说话,只有她自己听得见,她扭头看着塔央,“刚才你是不是只听见我说话了?没有听到第二个尖尖、细细的声音?” 塔央纳闷地皱起眉头,“什么第二个声音?” “她是一个丰富的空壳。”小鼻涕虫又对主人说了一句。 “你长着一张胡言乱语的嘴。”汀斥责道,一旁的塔央莫名其妙了,塔央拍着焕-汀,问她:“你在跟虫子说话呢?” “嗯,是的,巫师集会留下的礼物,很特别的礼物吧,哈哈...” “它会说话?我怎么听不见?” “它声称它只能和我对话,原来不是骗人的。”汀将小笼子提到她和塔央四目之间,供伙伴观看。 “魔法做的物件?”塔央问。 “告诉她,我不是魔法做的,我和魔法的关系是我具有魔法。”小鼻涕虫正经八百地对汀说着。 “我可不当你和别人的传话筒。”汀倒是有兴致戏弄起小鼻涕虫来,谁叫它刚才拿她朋友开玩笑了。 小鼻涕虫的触角向两边张了张,看起来像是手工切出来的一条缝的嘴巴蠕成波浪形。“你把朋友看得像石头一样重吗?” “你说的是大石头还是小石子呢?大的我要是承认了自然是重,小的反而是轻呢。” “重也是有两个理解,代表的并不只有重要,还有负担。” “那你问了一句可以有四种理解方法的话,好没意思。” “可是你已经给出回答了。” “我什么时候给你回答了?” “你跟筑梦师交朋友,你觉得筑梦师怎么样?”小鼻涕在蜗牛壳上慢悠悠地爬着。 “它问我对筑梦师什么看法...”为了避免塔央看着她像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一样,她特意跟塔央解释了一下,然后抿嘴认真想了想说:“简单形容,筑梦师是一个很叵测的行当。”虽然她脑海里情不自禁同时浮现出了梭朗个性的善稳和父亲曾经口中的一句“万恶的筑梦师”这两个完全矛盾的情境。 小鼻涕虫尖尖的声音回应汀说:“我瞧你,左眼里看到了善良,右眼里看到了万恶,所以你对筑梦师的印象是矛盾的。” 真是神奇了这小东西!焕-汀心中暗自惊诧。 “你还跟巫师交朋友,你觉得巫师怎么样?”小鼻涕虫继续问。 “它问我对巫师的看法...”汀继续跟一旁好奇的塔央传达着,塔央想也没想直接说了句“巫师都是狡猾的。” 汀表情里不置可否的样子,“可是黑白菱格大巫就很好。” “你说他们很好。你还跟食泪人交朋友,你觉得食泪人怎么样?”小鼻涕继续问。 “食泪人...”汀第一个想起的当然是岱普诺。 塔央的眼镜闪烁了一下,目光又移向了车窗外的风景。 “食泪人,很冷漠...”汀说。 “你还跟吸血鬼猎人交朋友,你觉得吸血鬼猎人怎么样?” “猎人舒吗?他已经死了...” “死的。你还跟幽灵交朋友,你觉得幽灵怎么样?” “我本身就是一个幽灵,是过...幽灵,跟孤单脱不开边吧...” “孤僻,可我从你眼里看到了自由。” “从我哪只眼睛看到的?” “你还跟活死人交朋友,你觉得活死人怎么样?” “我可没跟活死人交过朋友,如果你指的是墓埃?他曾经是活死人骑士的头,可他不应该算作是活死人...”汀皱着眉头回想着,看了看塔央,“我们没跟活死人交过朋友吧?” “难道它说的是巅亡人?”塔央说。 “巅亡人也不是活死人,墓埃说过巅亡人是励志想成为一个活死人,但一直没有成功呢,这只虫子胡说。” “你不了解。你还跟...” “还跟虫子交朋友,我觉得虫子的话很多。”汀抓住时机又戏弄了小鼻涕虫一番,小鼻涕虫钻回蜗牛壳中,汀和塔央对着笑了笑。 第244章 第三笔新地下买卖 “正经来说,我们应该专门对这一部分人群做个广而告之...”今晚又有买卖了,雇主已经被铺主安排在阴冷的阁楼间落座,白菱格趁着和黑菱格一起下楼锁门的工夫,嘴里念念有词起来,“胖姑娘们,尤其是从小胖到年轻但不想胖到老的姑娘们,尤其是因为压力和不顺等生活百般磨蚀、用暴饮暴食寻求短暂无忧的胖姑娘们,尤其是其它原因导致一胖不可收拾的胖姑娘们,你们想拥有纤细窈窕的身姿吗?你们想不再被男士们的目光无视吗?你们想减轻内脏的负担吗?你们想走步轻盈如风吗?你们想摆脱控制食欲的刑罚吗?你们想利用瘦姑娘的资本占男士们的便利吗?你们想在胖姑娘面前炫耀自己的身材吗?来灵魂交换铺登记吧,我们为你找合适的身躯,只要一百个金币,你的人生将焕然一新!”原来的要价一千银币已被白菱格换成一百金币,虽然价值相同,但考虑到以后买卖多起来可没有太大空间储存这些银灿灿的宝贝。 黑菱格摇摇头,“后两句病态,什么叫利用瘦姑娘的资本占男士们便宜...你这说一句话能一下得罪两种人的本事还真不简单...” “管它什么的,随便编几句,尽是奉承的话就行了,上面两个都登记在册了?” 黑菱格嗯了一声,铺门关好了,今晚外面狂风咆哮,仿佛哪个小鬼得罪了哪个狂暴的瘟神惹得在外面大吼大叫一样。 他们上了楼,烧鼠尾草的气味弥漫了整间屋子,今天的干鼠尾草叶白菱格不小心倒多了,气氛铺张得有点呛人,瘦雇主直捂着嘴咳嗽,胖雇主一旁斜眼相瞧。 “稍微熏一熏就行了,怎么整得跟起雾了似的?”黑菱格斥责了一句。 白菱格朝他抖搂一下抹布,坐下来冲两位雇主笑脸相迎着说:“签订幽灵契约的说明都看好了?” 胖雇主是个双眼皮、大眼睛的爽快姑娘,二话没说直接把一袋子金币从脚底提到桌子上,白菱格眼里闪出的光芒能令金银之光黯然失色,她赶忙用双臂把装金币的袋子拢到自己一边,从袖子里抽出一份灵魂交换契约。 “那里还有我的呢。”瘦姑娘抿紧本来就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缝。 白菱格乐呵得忘乎所以了,差点忽略这次的也是利益契约,不是平等契约。 平等契约是灵魂交换的双方都从交换灵魂这件事上受益,因此他们总共只需向黑白菱格棺材铺支付一百金币,彼此之间没有金钱给予关系;利益契约就是灵魂交换的双方一方从交换灵魂中受益,比如胖姑娘从交换灵魂中得到了好身材,另一方是为了赚取财富通过灵魂交换出卖躯壳,就比如瘦姑娘要从胖姑娘那里获得一份酬劳,从此屯居在一个臃肿的身躯里,而且这部分酬劳从这笔买卖开始规定还要支出一部分付给黑白菱格棺材铺作为张罗费,白菱格定价十个金币,换后支付。 “这里面是全部的?”白菱格小心翼翼问着胖姑娘话,生怕声音大了金币就被吓跑了。 “是全部的,一共二百块金币,我懒得分出来,要不有老你们分一下?” 此刻白菱格心里又突发出一个新主意,以后不跟利益契约的钱币受益方五五分成了,躯壳受益方和两方的金钱交易完全可以分开来算,他们提供灵魂交换机会的一方应该占六成才对,而钱币受益方完全没有知道他们收入的必要。真是傻了,这一点一定是要在下笔生意中改进,白菱格如是想着想着觉得自己吃起亏来...倒忘了自己口中常挂着“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句戏虐话。不过她只是中层剥削者,在他们头上还有罗德索伽大街新搬来的巫师范兹林呢,比起魔力剥削,金钱剥削倒不算什么了。 “你查出来!”她支使黑菱格说道。 过着摸金币的瘾黑菱格倒不觉是个坏差事,他默默查起数量来,白菱格从笔筒里抽出带刺的玫瑰,一人递过去了一只... 忽然,楼下响起了三声一顿的敲门声... “这么晚?”白菱格扭头瞧着同样纳闷的黑菱格,黑菱格摇摇头,他没记得跟谁有约,况且今晚是专门为了地下买卖腾出时间的...他给了大家一个别出声的手势,然后一个人下了楼。 瘦雇主像个被掏了窝忐忑不安的兔子,竖起两只耳朵探听楼下动静,胖子雇主的状态跟一只饭本来已经端到嘴边现在又给端走了的大花猪一样,不悦地在椅子上挪蹭着,椅子支撑不起她的重量发出吱咿的哀叹。 白菱格心慌地在桌子底下来回拉扯她那块洗不出来的破抹布,第一个冒出的猜忌就是红花椒那女人是不是告了他们的密,要真是这样看她不找她去秋后算账。 她听见铺门门闩被卸下的声音,门被黑菱格推开了,听上去不像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下面动静还算正常,应该是在低声交谈,要不就是黑菱格被拉出去了,怎么没声了呢...白菱格刚一站起身,只听熟悉的、长长的吱的关门声,她听见两个人上楼的脚步声... 脚步声上到二楼就变成一个人的继续上到阁楼...白菱格看到黑菱格沉着的面容便露出松快一口气的表情,“谁啊?” 黑菱格示意她把耳朵靠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焕-汀那孩子的母亲。” 白菱格没出声地张大嘴巴,惊诧之色跃然脸上。 第245章 昼联盟队报到 梭朗躺在地季花之园的玻璃棺里,原本是焕-汀母亲沉睡的位置,大滴汗珠成股流过面颊,他的嘴唇白过一张纸,眼圈黑过一层墨,这次受驼峰兽暴行让他体魄重耗,已经持续昏迷了两天两夜,嘴里竟出着胡话…幽灵坎西玛-德一直守在他身边,带着白手套的手里攥着一方太阳花手帕,为他擦汗,为自己擦泪,尽管幽灵早已无泪可流,她透明的眼眶还是晶莹闪烁。 “你在说什么呢?梭朗?你睁开眼睛对我说...”她从小到大脾性倔强,争强好胜,加上生得一副好皮囊,任性有人宠,从没有为谁伤心流泪过,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心痛之苦,竟是这等苦涩。 梭朗口中一直吐字不清地述着什么,面容憔悴极度,比死尸的颜色还难堪,期间德-亥司来看过两次,探见他的惨状只严肃不语,他现在唯一可以看在汀的情面为他做的就是向维斯肯郡隐瞒他这种要死的状态,若她知道他将无用于她必会提前拿他喂了地季花。 坎西玛-德开始在脑海里不断提醒自己不能放任情况这么发展,她决不要看他就这样死去,她穿过地季花之园的大门,外面看守的驼峰兽被引进来,她要求见德-亥司,要求他们提供药剂过来,可就似对牛弹琴,驼峰兽蠕动着腰下三条软滑滑的触角,什么也不做。 梭朗恶化的情势加剧,坎西玛-德直接冲出地季花之园去找新任首领维斯肯郡... ---------- ---------- 汀和塔央到了昼联盟队的临时据点,接待她们的是一个五十多岁老女人,脸上爬满褶子,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看人的眼光就像看扎在她脸上的刺,鼻翼时而收合着,像闻到了馊气味一样。这个女人是昼联盟队一把手的副手,温兰伦。 临时据点选了一间村舍仓储房用魔法内扩了第二空间,三人以上参手的联合魔法就可以任意内扩一个封闭空间,开辟出一个并存的第二空间,房门原是向外拉开,只要按住把手上的隐藏机关将门向里推进,就进入一个非魔力拥有者所看不到的空间里去了。 “你就是那个女孩?”温兰伦审视的目光在汀身上从头扫到尾。 汀不习惯被这样打量,有点小紧张起来,现在泪竹落在魔族境内,让她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的这种问话。 “你是翼斯翼兹的?”温兰伦又问塔央。 塔央点头,抵制被谑讽的锋芒在眼中稍有流露。 这种内扩的第二空间汀倒不算是头回进,几个月前与墓埃逃脱地下魔狱进入到吸血鬼领域,墓埃领她见识了派俹地的故居,二层那间满是水晶球的密室,就是神奇魔法从墙壁里内扩的私人空间。还有活死人谷的交通枢纽小木屋,也是内扩空间。 进到里面后汀和塔央惊讶这里空间大得出奇,简直像在一座小型城堡里面,一共有两层。汀暗想在这种魔族席卷之风肆虐的局势下他们也有心思雕琢如此富带美感的墙壁宽柱,包括各种用具装饰一应俱全,她原本想象昼联盟队会是驰骋在广阔原野上的队伍,露营过夜,洒脱过活,没想到是这样一种组合方式。之前还听说昼联盟队的领袖人物是个高阶魔力拥有者,和翼斯翼兹的领袖侃徕达是挚友,除此之外她便一无所知了。 温兰伦虽然上了年纪,姿段仍犹存风韵,走起路来像个风姿绰约的少妇,随体长裙衬出她背部轮廓的妖娆。“听说了,你是经过工从会巫师集会推荐来的,鼻涕虫先生甄别的,所以就免去了入联盟队前繁琐的考察项目,你很幸运,进这里可不是简单的事,首先你得通过内部人举荐报名,报完名后三十天,我们会发出一个审查通知,审查期六十天左右,过了审查期来进行面审,面审呢,又分为两个环节,实力测试和信仰测试,在实力测试阶段就会淘汰掉十分之九,十分之一的进入信仰测试,就是看看你是不是昂族的苗子,日后叛变的可能性有多大,一般过了实力测试很少有不过信仰测试的,等这两个测试都过了,大概再要三十天,你就可以进行培训了,培训呢......” 第246章 倒戈后的倒戈 “现在焕-汀不仅是魔族要消灭的,还是要在被消灭前逼问出罗宾-伍诺进出未知领域秘密的了。”岱普诺来翼斯翼兹和墓埃、巅亡人会和,魔罗正在组织里的另一小集伙参与菲蒙兄弟负责筹划的梨形大鸟破壳人对抗计划。 墓埃微微一笑,“后者正好成为前者发生的障碍,不是么...” “你倒是厉害。”巅亡人看准墓埃策划的一手好戏,嘴角露出目的性叵测的笑意。 “嗬,救过她又不止一次了,我真怀疑她的人生没有遇见我该有多少条命够死。”墓埃嘲谑地说道。 岱普诺想起了一个站在焕-汀角度可反驳的过往,“被派俹地推进逆空间里那次够她抵扣你一条的了。” 墓埃若无其事看着岱普诺拆他的台,等他说完他问他:“你不渴了?” “你的一句提引就能勾起我的欲望我还会站在这...” 在中间的巅亡人倒是被提醒吊起对食泪人本能威胁的警戒,不过跟他打交道这些日子没见他吸食过哪一个人他也就还放心。“那个事儿,我说,我们一会儿就分散去实地考量一下吧,嗯?怎么样?”他抑扬顿挫的怪调又开始了,墓埃和岱普诺都知道他说的那事儿是第二灵魂召唤术。 墓埃收收下嘴唇,瞥了一眼周围人,“以后就代号孔雀尾巴吧。” “孔雀尾巴?你脑子里就没想到那个人?” “对,就是她,这个计划就鉴于她。”墓埃陈述着只有他自己心里懂的话,邪魅地笑看着巅亡人,“对抗与联盟、黑墨水和白棉花...” “你和维斯肯郡真叫不是冤家不对头,我说,他到底倒戈向哪边了?” “这里头不是她倒向哪边的事,是黑墨水和白棉花的事,巅亡人。” “越说我越听不懂了,你只说你知不知道她到底是昂族的还是魔族的,曾经是和你假装魔族混进地下魔狱的昂族,后又是假装昂族混进翼斯翼兹的魔族,女人心海底针,这话真真一点不假...不过...要是有意思的话,不会是你俩一起搞得一个把戏吧?你俩还是一伙的?” 墓埃目光涣散地笑看向巅亡人,“等我弄明白她和派俹地是什么时候开始一伙的,我也许就明白我和她是不是一伙的了。” “那她就是魔族的没差了。”巅亡人歪歪嘴。 ---------- ---------- 距十日之约还有六天,幽灵坎西玛-德跟堡主维斯肯郡谈判的结果对梭朗恶化的病势有了大幅缓解,梭朗苏醒了意识,但还是全身无力,勉强可以在地季花之园小面积里走动,他心里唯独惦记两个人的两件事,养父汉留塔的出梦和焕-汀母亲的解救,后者已经实现,前者指日可待,因此他的精神又振作了起来。 ---------- ---------- 墓埃来不及等马儿自己刹住闸就从马背上跃下,他兴高采烈地笑看着等候多时的岱普诺,一副逞心如意的样子,“咳,冰脸,你们的月亮怎么样?”冰脸是他新进对岱普诺的戏称,像他这种不论如意还是郁闷日常表情都很丰富的人是很看不惯像岱普诺这种总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皮的。 淡漠表情一样沉淀在了心灵底层,促使岱普诺并没对墓埃的嘲谑有多在意,“你的呢?”对自己那部分任务胸有成竹的人总是首先关心交给对方的那部分是否能顺利完成,从而达成快慰的统一。 “不同于你,伙计,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那边测量的结果不错,看你的脸色我可猜不出什么来,可能还会觉得遭遇到了阻滞,在我看来你们那块地段挑选的不怎么样,记得我当初可是不建议那里,在星星的外围。”墓埃笑着说。 “可是进展同样顺利。” “很好...巅亡人呢?” “他要再细致检测一遍,还有很多随时会生出变化的不可控因素,他都要考察记录。” “考虑到了,所以回来汇报一声,下午我就得带上锄头去清一块面积十乘十的荆棘地,把在日后的顾虑现在就给它提前铲除掉。”墓埃心情不错,因为他在勘探的时候成功避开了一块沼泽地。 “地上的好处理,天上的不好控制。” 墓埃不是不赞同岱普诺的顾虑,他努了努嘴,“先处理手头上能解决的,离预期更近一步,后续的障碍难度就更小一步。” “那是在你眼中没有不可以克服的障碍,如果真的遇见了,前面的工作就功亏一篑。” “要是这么想,什么计划都怕那一个功亏一篑。” “我是恶意地想打消打消你的得意,别多想。” 墓埃无动于衷地笑了笑又跨上马,不等休息了,他心里迫不及待的要去实践计划之可行性,使计划从繁到简、从困难得几乎不可实行到一步一步渐入佳境的过程令他心醉神迷。 第247章 维斯肯郡的内心 戴着白手套的坎西玛-德搀着梭朗左臂在地季花之园里避开地季花的地盘锻炼着行走,两天又过去,梭朗的体质还是勉强,他被关在这里不是白关的,另一位魔族聘请的筑梦师每个晚上都要过来监工他配置入梦药水,一份不够,要复制很多份留作备用。维斯肯郡是个极其谨慎的女巫,她有所计划的就得万无一失,容不得一点糊弄。 地季花和魔鬼的作息时间相同,白天萎蔫,花瓣合并,夜晚盛放,嗷嗷待哺,梭朗想起了瘸子坦丁的梦,对比起养父让蒂-汉留塔,那简直就是一张白纸又薄又简单,可是幸福即可如此实现,所谓追求分层,其实都可归纳为追求心外还是追求心内,心内是很容易满足的,心外可浩瀚飘渺,不见边际。 对于坎西玛-德几天来无微不至的照顾梭朗并不是个冷血人感受不到,但他无法对她动情,他对一个人的认定就好像本能里对世界上只有一个自己一样的认知,除非他能想象世界上还有第二个自己,他才会对除了焕-汀以外的女孩动感情。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拥有一副专情心肠,这是他的本能,人们很少去考量自己的本能行为,不论是美德还是缺德。 自己心甘情愿奉献出的关怀没有得到除了态度缓和以外其它与惊喜贴边的反馈,坎西玛-德并没有产生失落情绪,就像正动力满满的做着一件事的时候,宁愿忽略过任何不好因素保持着这种心情一往直前,等到最后该知道结果的时候再把一切该明朗的明朗化,那时不是大喜就是大悲,但至少过程是完整的,记忆流淌成一股清河,没有在半途就夭折。 粲尼罗堡垒的新任堡主维斯肯郡单靠以前铜肤女的名声就在这个新管辖地站稳了脚跟,她眼中永远放射着一种能够洞察一切的精明光芒,她太聪明的时候是任何男人都不想接触的时候,因为站在她旁边都会变得矮一层,只有一个人不会忌惮这种矮,并始终自信不会让这个女人过分炫目,那就是墓埃,墓埃不把任何角色放在眼里的不羁态度正像互补之物吸引着她,不管是从少女时就有缘与他相结识的情分,还是到达冻龄成就后与他并肩作战的过往恩情,他在她心里就像一棵百年大树的根扎得死死的,深深的,何时树倒了,连根拔起,她的心也就挣烈毁灭了,然而这种情意在魔法分族混战的乱世被渲染成了黑色,她不能再明晰她和墓埃的未来是空洞,不能在一起就要靠对抗维系连接她和他的纽带,他心向自由,自由向光明,她便心向黑暗,谁也无法理解这是她倒戈后又逆向倒戈的唯一缘由。 维斯肯郡对于情感的信念:爱至深,不能走向一起,便一起走向毁灭。 ---------- ---------- 焕-汀和塔央驾驶着游玩够了回归的大化犰狳蜥飞来与岱普诺和巅亡人会和,他们几个人已经脱离了翼斯翼兹的大队伍,只和菲蒙兄弟组织的小队人马厮混一起,魔罗在其中尤其活跃,因此在背后引来多种多样的评论,有人说他是报复心在作祟,魔族派出活死人骑士讨伐焕-汀一行人时并没有丝毫顾及也在其中的魔罗的死活,因此寒心的魔罗既然倒戈就彻彻底底地报复一番,报复心理让情绪高涨,这是人之常情;还有人说他是奔着墓埃来的,墓埃在魔族生涯中前前后后两个最得力辅助,一个维斯肯郡,另一个就是魔罗,后来墓埃昂族身份爆明,两个辅助也成了两个死活冤家,敌对的戏剧性层出不穷,可就是谁也没能成功地置谁于死地。 “混蛋东西,你别用你眼睛瞅我。”魔罗又跟小团队里的一个成员意见不合,倔脾气上来了。 “不用眼睛那他用什么瞅你...”骑马呼啸着从魔罗身边驰过的墓埃见缝插针地插了一嘴揶揄话。 “你也别用你嘴跟我说话,烦你。”魔罗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墓埃无所谓地笑了笑,跨下马后看见焕-汀和塔央回来了他不自觉蹙了蹙眉头,问焕-汀:“怎么,联盟队拒收你?” 汀知道他一张嘴没什么好话,没理睬这句,她从衣袋里掏出一张折半的纸出来,“我收到黑菱格大巫写给我的信。” 岱普诺觉出奇怪地看着她手中的信... 墓埃收了收下嘴唇,左手伸进右手袖口里,看着汀手中黑菱格的来信说:“我收到了白菱格的一封信。” 两个人手里攥着同样的纸张,几个人面面相觑。 第248章 两封信 “你母亲被粲尼罗堡垒蛊毒师德-亥司送来铺子里,快回来见见她...”这封是黑菱格写给焕-汀的信,只这简短的一句话。 “小汀母亲被德-亥司送到铺里来了,想办法告诉小汀别回来...”这封是白菱格写给墓埃的信,也只这简短一句。 “谁在撒谎?”墓埃皱眉。 塔央看了一眼迷惑的焕-汀,“至少一点是真的没错了,汀的母亲在黑白菱格棺材铺。” “而且是德-亥司送过去的...”墓埃补充说。 “可这两封信说的不一致,一封像是安全,一封像是危险...”汀一手攥着一封信,不断思量着其中隐藏含义。 墓埃哼了一声,“安全与安全并列,那是安全的;危险与危险并列,那是危险的;安全与危险并列,那对不起,就是危险的...这一点我以为你在死亡岛的那艘大船上就已经吸取过教训...” 墓埃故事重提,惹得塔央一阵不悦,她向来对他的刻薄嗤之以鼻,“各自有各自的理论,你的那一套要是对我们也都适用,那这个世界就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了。” “噢,亲爱的女孩儿们,感情是个多奇妙的东西,想安放精神食粮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足够的空间,不然还是老老实实囤些实践经验来得实在。” “墓埃说的不假,要知道他很少不说假话,这也算是他的忠告了。”巅亡人观察着纸张的背面图纹插嘴说道。 “谢谢你对我的奉承嗬...”墓埃冲巅亡人咧嘴假笑了一下。 始终没发表意见的岱普诺独自坐在远离篝火的一颗槐树下,树杈张牙舞爪的姿态在月盘的掩映下衬托出他那张既白又僵的脸。 墓埃迈着和岱普诺格调相反的步伐靠近向他,“伙计,你怎么看?最后一次从棺材铺离开的时候,你见黑白菱格反目了么?” 岱普诺低垂的目光没有换动,墓埃的话仿佛只是飘过他面颊,没有留在脑袋里。 “如果黑菱格和白菱格真的反目了的话,那汀必定是不能回去的,他们之中不是有一方被魔族控制了,就是双方全部被魔族控制了...以我对白菱格的判断,她写的那封信应该是秘密进行的,她在警告焕-汀不要回去罗德索伽,黑菱格的信呢,就很有可能是在魔族人监管下写出来的,所以二者不一致。” 这时听到他们谈话的魔罗从梨形大鸟对抗团伙里抽身过来,他斜眼瞧看着墓埃,“那你觉得是魔族的哪一人物盯上了黑白菱格棺材铺?” 这一句是明知故问,墓埃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除了粲尼罗堡垒的维斯肯郡不会有别人,她开始反击了。 “我多么希望你还管着那个破堡垒,那样的话你就发现不了这么多,我们这边进展上就会顺利得多了...”墓埃当机反讽道。 “你是说我拖魔族的后腿了?”魔罗脸色一黑。 “不不,拖后腿那是以前的事,现在不是直接倒戈了么。” “倒你个屁!我现在是复仇!” “嘴巴委婉点,伙计...” 汀和塔央也走过来这边,“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塔央问。 “反正谁本来也没打算回棺材铺,一切计划不变。”墓埃说。 “可是汀母亲可能在受魔族威胁。” “威胁是一种状态,它距离危险还有一段距离,不必要担心。” “你这是什么理论?” 塔央又要和墓埃犟起来,食泪人岱普诺起身中断了他们,“我回去看看。” “那再好不过了,别忘带点纪念品回来。”态度始终无动于衷的墓埃揶揄。 第249章 月亮与星星的测量 维斯肯郡的粲尼罗堡垒内... “被驼峰兽摔了两下,养六天,该好了吧?”维斯肯郡刚从厄贝斯加的黑白菱格棺材铺返回,魔艮留在那里。 坎西玛-德像个包裹一身刺的刺猬立身飘到堡主面前,“你摔个试试?他一个普通人,经得起你们那三条腿怪物的摔打?你不是存心要他死?” 维斯肯郡露出看到她和她母亲果真是一样厉害的面容,“他死不死,对你真的重要?” “对我重不重要,与你也不想干。” “那我就说点与我相干的,梭朗,药剂配的够用一百八十次了,进去联系一下,四天后,期限到,我想确认他的想法没有变化。” 梭朗也觉得是时候该筹划一下养父出梦后的打算,既一出梦,他们就都没有利用价值了。 “可以。”他说。 维斯肯郡让另一个筑梦师把药水拿过来,“你和他一块。”她吩咐道。 另一个筑梦师低眉垂眼手拿两个玻璃小瓶走到让蒂-汉留塔的玻璃棺前,梭朗慢步跟了过去,他看他跟自己年龄相仿,只是面相第一感觉生出的却是“狡猾”二字,梭朗提起防备心来,他回头望着维斯肯郡,“汉留塔说过只准许我一个人进出,如果未经他允许带进第二个关联人,我不确定计划是否会受到妨碍。” “即便受到妨碍,你也得想办法弥补。” 梭朗凝视着维斯肯郡的眼光,感到在对抗一座不知有多高的山,她看上去似乎并不为讨好魔统而做事,她不像其他魔族首领一看便知承受着必须万无一失的压力,她身上的变数很大...这便是最难搞的... 梭朗还是想再探上一探...“如果搞砸了...” “搞砸了,你来弥补,弥补不了,你死,我再来弥补。”这是维斯肯郡说出的梭朗无法再接下去的话。 坎西玛-德也意识到这里面水有多深,他们只是阶下囚徒,什么黑锅都可能背,她不动声色地注视着维斯肯郡,像注视着一只危险的花豹。 维斯肯郡的目光在敦促梭朗和另一个筑梦师赶快行动,她是要耐着性子等结果,可不是耐着性子看他们踌躇不进。 “梭朗,我能一起进去吗?”坎西玛-德问。 “这就是作为幽灵的好处,你可以不必参与这种无聊的活动。”维斯肯郡代梭朗回答了她。 梭朗和另一个筑梦师喝下药水,躺在玻璃棺的两边空地上,进梦开始了。 ---------- ---------- 墓埃沉迷在测量中不能自拔,短短几天时间清瘦了一圈,他在测量的一步紧接着一步中看到了计划离最终目的越来越近,他真是迫不及待那一刻的来临,那才算是他和维斯肯郡真正的较量,他要看她为魔统的卖命下输得一败涂地。 巅亡人是知道墓埃计划最多部分的人,也只是知道他计划全部的二分之一而已,不过墓埃跟他说过时机成熟了他会告诉他计划的全部,除此之外将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另一个知情者墓埃不会透漏。 十五名巫师已经有了可靠人选,是斐蒙兄弟从翼斯翼兹里挑选出来的,资历至少两年以上。风向巅亡人这些天一直在连续测量,配合着他满是坑洼的水晶球,他对墓埃指出的风向可掌控性在四分之三到五分之四的把握之间。还需用的五个傀儡空壳,正好岱普诺返回罗德索伽大街,这宗事宜就交给他顺路去办了。 斐蒙兄弟也被纳入参与最终计划之内,此外墓埃还找到翼斯翼兹的领袖侃莱达,侃莱达给了他这个面子,郑重表示会加入最后的决斗中去。 月亮和星星的布局到目前为止已经全部测量完毕,墓埃胸有成竹眺目远方,眼中燃起熊熊火光,他的笑是那么的魅惑、具吸引力,但却拒绝靠近,拒绝旁人分享...他要在最后一刻释放成功的曙光,在那之前黑暗可以沉得要多深就有多深,压抑可以弥散得要多密就有多密,荆棘可以滋生得要多扎人就有多扎人,只要他自己心里清楚在他的手上握的是掌控未来的舵,黑暗的渊就可以破。 ---------- ---------- 与墓埃、巅亡人一心一意布置月亮与星星阵局的同时,斐蒙兄弟和魔罗紧锣密鼓的梨形大鸟对抗计划也突破了瓶颈,可这些是在这些人一方所能看到的要与魔族打交道的一面,另一面、连魔族内部人员都没有觉察的、派俹地在魔统的直接授令下培养着另一批对活死人骑士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战士。 损失的痛由获得更好的来弥补,这就是当初追踪者威多铎带领的活死人骑士全军覆没之时魔统没有大动静的缘由,活死人骑士在魔统的预算里早就是一盘可以被代替的棋了。 ---------- ---------- “我今天用水晶球偷偷看了一下...”巅亡人走到独自孤立了有一个时辰的墓埃身旁,语气不再是阴阳怪气,而像是暴风雨席卷前快要沉到海面上的阴云。 “偷偷?”墓埃斜睨了他一眼。 “偷偷...这种事情不敢看得太全面,怕...” “怎么了,你都看到什么了?” “很惨烈...” 墓埃不置可否地侧颜瞧向他,但又没有把目光落在他身上,墓埃的目光落到即将西沉的日盘上,生出一股责怪落日不该在他心潮正澎湃之时下沉扫兴。 “是他们很惨烈,还是我们很惨烈...”墓埃问。 “很惨烈...” 巅亡人只重复了这三个字,就又留下墓埃一个人的背影在落日的余辉中伫立。 第250章 三个筑梦师的交流 “你当筑梦师几年了?” 维斯肯郡指派的筑梦师首先开口问梭朗,他们进入到了让蒂-汉留塔的空白梦境,这里跟逆空间一样可怕,他得指望梭朗带他找到汉留塔的具体位置。 “你看我多大了。”梭朗回答。 “资历够深的,我也不赖,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米夫-芬奇,专研这一行有五年了,带我入门的是约翰-韦稽,你知道他吧?老手了...” 梭朗听过这个名字,筑梦师界的二流角色罢了,他若是向他道明真相说让蒂-汉留塔就是他的入门导师,这个叫芬奇的筑梦师可能连约翰-韦稽的名字都不好意思再提了。 “你的入门师傅是?”芬奇仍好奇地询问道。 梭朗露出一个“说了你也不信”的微笑。 “他在哪里?”芬奇又问,语调里总是带有一丝不安,这是他第一次进入人的空白梦境,他活到现在只为两位雇主筑过两场梦,一个失败了,另一个让主雇跟永远的沉睡没什么差别。 “你是维斯肯郡从哪请来的?”梭朗问。 “我是报名来的。” “他们还公开招募了?” “而且鼓励金丰厚。” “为了钱你不怕死,跟魔族打交道。” “各取所需,有什么死不死的。” 梭朗斜斜嘴角,心里想筑梦师本就少见,魔族能招募到这样一个也不足为怪。 他们还在空白空间里兜转,芬奇斜睨着狐狸眼睛瞧看梭朗,“你不是在耍什么花招吧?” “什么?” “我是说,我们怎么还没见到梦的主人?” “不得先找寻梦的豁口么...这你都不知道?” “哦哦,知道,知道...豁口...” “你给几个人筑过梦?”梭朗现在真怀疑他的能力和阅历了,所谓隔行如隔山,魔族外行人怎能洞悉他们招到的是不是一个平庸之辈。 “哦,四五个吧。” 梭朗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话不可信,也没多管,不再领他兜圈子了,既然这个人接近一张白纸那就对他和汉留塔反而有益。 梭朗带着找到一块影影绰绰的区域,这里就是豁口的一处。 进去豁口后他们便看见一道人影端坐在地,也不能说是地,这里的地和天没差,任一方向都没差。 从这两个筑梦师进梦伊始,梦的主人让蒂-汉留塔就知道有外人被带入了,他很不满地打量着这个生人,络腮胡须下的嘴唇不时抽动两下。 “他是维斯肯郡指派跟进的。”梭朗对汉留塔说。 “维斯肯郡?那个女巫?”汉留塔鄙夷。 “她现在是粲尼罗堡垒的新主人了。” “多一个人进来做什么?傻看着?不是还有四天么?” “维斯肯郡堡主想要我们来确认你没有变更主意。”米夫-芬奇说,有种狐假虎威的架势。 “你没告诉那个女巫我不喜欢额外的人搅和进我的梦里...”让蒂-汉留塔没有看芬奇一眼,只对梭朗说。 梭朗回答说他说过了。 “很好,回去传话给那个女巫,出梦期限延长十天。” 梭朗倒不惊讶,只是心底压抑,在他,所要承担的就是在粲尼罗堡垒多待十日了,他凝视着让蒂-汉留塔的目光,希望看到的是一种警示,而不是真的决定。 汉留塔流露出微微笑意,梭朗没能读懂。 “过来,坐下,既然这会儿进来了,我们就谈谈出去的计划,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可...”梭朗想说这还站着个魔族聘用的筑梦师他们的谈话会不方便,不过当他捕捉到养父汉留塔眼光中的意会后便也不多言语了,他相信养父自会度量。 “你知道安-普东奥这个人吗?”让蒂-汉留塔问梭朗,看他眼色已经完全把在旁的米夫-芬奇当成空气了。 梭朗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和我一样,一个食泪人...总有人会将我们食泪人和吸血鬼族相提并论,其实我们之间大不一样,食泪人领域内部两极分化在意图上要单纯得多...我们没有超出自己领域的野心,吸血鬼憎恨光线,跟魔族一样,制造永久的黑暗对他们来说甚至是更本能的需求,那是诱惑,黑暗和血都是吸血鬼的欲望,但对于我们,只有清澈的泪液是生命必须,所以我们不必要对魔族低三下四,逢迎献媚,从来昂族和魔族间的对抗我们都不参与,这或多或少也跟领域领导人的精神主导有关,‘老骨头’那家伙,还算合格...贝安鲁-汤杰,食泪人领域的领袖,外号‘老骨头’,因为他总是能熬过最艰难的时刻,九死一生。产生泪液的植被只有食泪人领域生长,受这种限制我们很少离开我们的领域,极少数愿意寻求外界刺激的食泪人才会选择离开,离开自己的领域就意味着要靠吸食活人的泪液生存,这一特性将我们和吸血鬼拉近了...对比吸血鬼,食泪人极少蹚魔族的浑水,但交集还是有的,这其中,安-普东奥和安-薇洛姐弟两个是最出名的。” 梭朗不知道养父为什么提这两个人,但还是很仔细的听着,他知道养父不会无缘无故讲别人的故事... ...安-薇洛还是孩童时就带十足的叛逆个性,从她记事起,“父亲”、“母亲”的概念只存在于别人的家庭中,弟弟普东奥是她唯一的亲人,她到哪都不会丢下他,很早就脱离食泪人领域也是这样,带着弟弟普东奥到了外面纷繁的世界,因为他们在食泪人领域的生活并不快活,甚至可以说是难过的,在那里不像在外面,外面那么大,即便在难过的时候,总能有个规避的角落... ...起先,安-普东奥反感姐姐安-薇洛吸食活人的场景,但除食泪人领域他们不可能找到第二个地方能满足生命的存活需求。他可以靠意志倔强坚忍上七天、八天,但一直不摄取泪液的话他就会死,就像人之于水,食泪人需要的是有生命的水...很快他便展露出了食泪人的天性,普东奥开始渐渐承认姐姐对他说过的话,“想在这个世界存活,就要把自己变冷酷。” ...把冷酷转变为柔软的一种力量是爱情...而爱的双方又可共同促进冷酷...薇洛和魔涯就是这样的爱的双方... 第251章 食泪人的筑梦余生 ...安-薇洛和魔涯的相识没有任何戏剧性,他们在第一次见面就相互认定了彼此,就像平常两个互相看好对方的人,会达成一种默契,在双方的心里产生了是由某种神秘的、注定的力量将他们连在一起的想法,这种想法是幸福的源泉,于是他们幸福地相爱了... ...可是一个人与一个人的相处并不比一个人与一群人的相处更容易,他们爱彼此,但这种爱却包容不下他们之间的分歧... ...安-薇洛和魔涯都是拥有超凡智慧的魔力拥有者,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都处在魔力探索阶段的炽热年纪,起初在爱情和绝对信任的前提下,能力提升的诸多尝试可以说是相互促进,事半功倍,但生活就是连绵起伏的山峦,不总一直平静...在确认了他们共同向魔族发展的方向之后不久,安-薇洛对自己的观念产生了质疑,她虽然叛逆,但是在一点上是和大部分食泪人一致的,即秉承天性她知道自己不需要永恒的黑暗,她不想为此展开杀戮,不是她不适应杀戮,而是她不想花费精力去争取一个对于自己没有意义的结果。然而永恒的黑暗对于魔涯可以形容为是幸福的巅峰,一种无比崇高的荣耀对在一个能力处于不断猛增阶段使得目标立在一个写着垂手可得的石碑上的魔鬼来说,没有比这更大、更近的诱惑了;对于薇洛呢,永恒的黑暗就像一个一直藏在自己爱人心底、如今因某种力量将其唤醒了的强悍的情人,毅然夺走了她爱的这个人的心,她不能容忍自己已不在她所挚爱的人心目中占据第一位置,于是他们之间的争吵愈演愈烈,后来甚至到了不能共处一室的地步... ...越是抵达悬崖边缘,任何微小的迹象都越成倍敏感,即使一阵微风... ...渐渐地,安-薇洛开始关注魔涯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神态和举动,她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用审度的眼神观察和考量这目光是否还像以前一样充满柔情和爱意,当她确定那目光还依旧的时候她会安心的笑一笑,然后情不自禁地再看一眼,仿佛担心自己会漏掉什么,或是下一秒他就会发生变化,而这个变化如果不被自己察觉那么这露出的笑意该显得多么愚蠢...这是好的情况,有时候她发觉他的目光不是曾经那个一看到自己就充满爱意的目光,甚至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与反感...反感?来自自己深爱之人的反感!这是她最受不了的、别人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情绪,一旦发觉到这种情绪的滋生,她的整个身心都不能再转移精力去做别的任何事情,那就像一把刺进她胸口的匕首,既不马上毙命,又无法妥善抽出,在胸腔里来回旋转,一颗心流着血,没有原因,没有答案。可是自己最亲最爱的人是怎样的看待自己啊......“我曾经是那么的爱他,他也是那么的爱着我,而我现在依然深爱着他,可他为什么会有那种眼神来看我?他在露出那种眼神的时候他的心里是怎样想我的啊?在那一刻我是否失去了他对我的爱,但是仅仅是短暂的一刻,他的这种做法也是不容原谅的,深爱着的人是不会用那种神情看待对方的,难道他不理解吗?” ...就这样,她的心愈加敏感,猜疑、殚虑、局促不安...这一切堆积在一起,就像累在一起的干柴,只要一次争吵,任何一方的火气都可将整个柴堆点燃,然后将信任烧得只剩下灰烬,风一吹,飘散空中,再无法收集回来,再也恢复不到原样... ...他们之间隔了座冰山,已经有整整二十七天不见面、不说话,安-薇洛数着时间度过的这二十七天,她本以为只要不出三天他就会主动找她,向她表达自己内心对挽回的希冀,然而她却等了九倍的时间。她从小就没获得应有的爱,她的可以倾注爱意的对象寥寥无几。在遇到他之前,她的心除了对弟弟,一直都是死死封闭着,她不会对外界流淌出一丝爱,因为她怕她的爱被玷污,被浪费,而世间哪有生灵不需要爱来维系生命...为了不浪费爱,她将内心的大门关得牢牢的,直到她遇见了他,她毫无保留地将那扇门打开,所有潜藏在孤僻、乖戾和残酷下的友善、温暖和爱都倾注溢出,与金灿灿的阳光汇集在一起,一同浇灌在了她爱的这个人身上,这样全然而深邃的爱又是多么的冒险啊......现在,她的心濒临破碎,她觉得自己快疯了,已经不能像一个正常人那样思考,她知道他们向某条路走了太远,回不到起点,所以必须做个抉择,要么一起继续走下去,要么就终止这条路... ...她认识一位筑梦师,叫让蒂-汉留塔,也是一个食泪人,他们是故友。她原本一直无法理解、更是看不起来找他这位朋友求助的人,而现在找让蒂-汉留塔帮忙的轮成了她自己... ...正如筑梦师这个名字,让蒂-汉留塔能够铸就一个人的余生,但,是在梦里... ...虽然人们生活周遭不如意的是绝大多数,虽然在环境的影响下主宰自己是快乐还是悲伤的仍旧是自己,然而绝大数人意识不到自己是主宰者这一点,受苦的人永远认为自己是最佳受害者,而受害者就是要承受困苦,所以他们觉得自己是在承受痛苦,稍微好一点的觉得自己是在与生活抗争,抗争的勇气如果殆尽,抗争的结果如果是失败,这些人就会选择逃避,其中的一部分便找到了筑梦师... ...“如果生活的困苦已经让你觉得生活本身没有意义,活在一个能让你最大可能感受到快乐的梦里,尽管这个世界里你的躯壳开始腐烂,那又怎样呢?你在另一个世界感受着一切,你在另一个地方很快乐,而如果你要的就是这样的快乐,而我能为你筑造,那就没什么不妥。”让蒂-汉留塔曾对他的第一个筑梦者这样说道。筑造一个人的余生,有的甚至是大半生,是一件浩大的工程,他本身是高阶魔力拥有者,他也只接受有一定魔法造诣的主雇,安-薇洛是他的第七位筑梦委托人... ...安-薇洛苦思冥想后的本意是对她和魔涯的爱情进行最后一次考量,也是她所理解的拯救。她通过书信向魔涯表达了她的想法,并表达了她对这个想法的坚定不移,那就是她和他都抛弃现今现实中的一切,委托筑梦师让蒂-汉留塔为他们共同筑造一个永恒、美好的梦境,他们将携手生活在梦里,这个世界的一点一滴再与他们无关... ...魔涯看完信后勃然大怒,他感到荒诞可笑,这个女人什么时候产生的这种想法,在他的雄心蒸蒸日上的时候,她不但不能给予理解和支持,连片刻安宁也不留,现在甚至还不知从哪找到一个什么筑梦师,相信他的鬼话连篇,活在梦里?这多荒谬!她是要把他们一起毁了吗... ...魔涯只令人捎了个简短的口信,说他不能这么做,他觉得他们之间还需要一些时间冷静冷静... ...收到魔涯的回复,安-薇洛心门砰一声关闭了,不过这次不是为了保护她所珍视的爱,她的爱早都全部掏出去了,现在里面是空的,只有绝望在四下游荡... ...她做了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决定,她和让蒂-汉留塔一同回到了食泪人领域。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踪迹,没有人知道在接下来的十天里,在某个破败的小木屋里,孕育着一个人的死亡...安-薇洛跟让蒂-汉留塔描述了她想要的梦境,于是十天后她死了... ...安-薇洛活在一个什么样的梦境里只有那个筑梦师知道,就连薇洛的弟弟安-普东奥也是在安-薇洛死去后的第二天才知情,而魔涯得知这个可怕的消息时还是模糊不清的,他只听说薇洛和让蒂-汉留塔都消失不见了,推断他们是回了未知领域,直到那一刻,魔涯才发现他之前忽视了多么可怕的可能性,自己造成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尽管纷杂错乱的情感纠葛中早就分不清谁对谁错,何况任一种结果都不单是一个人一手造就,但他明白这个结果对他意味着什么..他的全部身心...崩塌了...巨大的悔恨吞噬进他全身和他周边的空气,他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随着那个噩耗而来的是时间和空间的骤变,世界只剩下他一个... ...还有一件事他不知道...安-薇洛在做出筑梦余生的决定之前留给他了一样东西...这个东西是在他进行七十七次未知死亡的尝试,终于到达食泪人领域之后,当他看到所有食泪人都变成了安-薇洛那张熟悉的面庞之后,他才意识到她用她毕生的魔力对他施加了诅咒,她永远地离开了他,但他却活在了一个到处都可以看见她却不是她的世界里! ...之后,同爱一样,恨和悔恨都可成就一个人,在与光明相反的方向。 第252章 棺材铺被压制 “所以,魔统找到你,要你苏醒,是想知道安-薇洛最后的梦?”梭朗顿时明白了一切,他明白养父汉留塔为什么在十七年前选择为自己筑梦,为什么被魔族找到押运回粲尼罗堡垒,为什么魔族千方百计寻找其他的筑梦师要他苏醒...汀的母亲只是命运动的一下手指在这一系列前因后果中被牵连上的,筑梦师的私心之上还有一层重重的压力。 但是梭朗觉得当着维斯肯郡安派的另一个筑梦师面讲出这段重要历史不是个合适的契机,他有些不能理解地看着让蒂-汉留塔,让蒂-汉留塔平淡的表情仿佛无风过抚的水面,他要继续讲述十四天后的出梦计划。 “真是定在十四天后了...”梭朗低声问。 汉留塔仿佛这才意识到旁边的米夫-芬奇,没精神地瞅了他一眼,然后看着梭朗,“对,这是维斯肯郡那个女巫的鲁莽造成的,我在这里已经待了十七年,如果她对时间的概念比我还麻木,那我很欣赏。” “好的,我会原话转达给她。”米夫-芬奇对汉留塔说。 让蒂-汉留塔哼哼冷笑了两声。 “出去后,梭朗,那个女巫会安排魔统与我的见面,我会提出我的要求,你要跟我一起,不然你会像个使用过的垃圾袋丧失掉利用价值被他们丢下悬崖。” “可是,我担心的是,你苏醒之后,维斯肯郡的目的已经达成,她还会征求你的任何提议吗?” “在和魔统见面之前,我就是变数,她跟一个变数打交道就得要变通。” 梭朗点点头,“但是...和魔统见面...” “这是必然的。” “我们还会全身而退么...” “如不能全身而退,我也不会允诺在这个时候和这个地点苏醒,放心吧,孩子,你只需要一切跟随我的行动。” “是不是有我在这里,你们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啊?”米夫-芬奇的狐狸眼睛眨了一眨。 让蒂-汉留塔扬眉笑了下,“方便不方便说的,有你和没有你都一样...现在,到时候了,我和你来谈谈...”他把身子侧向芬奇,然后对梭朗说他可以出去了。 梭朗不明所以,出于对养父的信任他也不必多问,他一个人出梦了。在他迈出空白梦境豁口的时候,恍然间他似乎明白了养父的用意。 “比我预计等的时间短点...”抱着双肩的维斯肯郡看着梭朗从梦里醒来,一旁的坎西玛-德因担心而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梭朗,怎么样?一切都顺利吗?”坎西玛-德问。 梭朗抿抿嘴,看着维斯肯郡,又看看仍旧躺在玻璃棺另一边地面上的米夫-芬奇,“我想他是回不来了。” 维斯肯郡鄙夷地看着他,“怎么了?” “让蒂-汉留塔说,他是你鲁莽决定下的代价,他被留在汉留塔失败的梦境里了,除此之外,出梦的期限也要被往后延长十天。” 梭朗如此不温不冷的一席话让维斯肯郡心生波澜,不过起伏不大,她冷笑了一下,“可以,再延长二十天也没有问题,这件事上我有足够的决定空间。” ---------- ---------- 白菱格皮包骨的右手提着裙裾没精打采地上着楼梯,低垂的目光范围里突然出现一双脚,她猛一抬头,吓了一怵。 “岱普诺!” 她连忙用那块脏抹布抚了抚胸膛,“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们什么时候把我的阁楼弄成药剂间了,我看已经没我的位置了,租金我交的是富余的吧...” “唉...”白菱格刚想对他暗示点什么,只听到身后走动的脚步声,魔艮现身楼下,向上张望着这位陌生来客。 岱普诺早就察觉出了棺材铺的异常,他神态坦然打量了魔艮一眼,继续对白菱格说道:“那我应该住哪儿呢?下面这位不会是您的新房客吧?” “很不幸,我就是黑白菱格大巫的新房客,付了双倍定金,如果方便还是劳驾您搬走吧。”魔艮认出了楼上这位是个食泪人,但是他没认出来这个食泪人过去的身份... “噢,是这样...只是对于居所我没有多余需求,只要一口棺材,阁楼我可以让出来,麻烦白菱格大巫给我找个其它角落,容纳得了一口棺材就容纳得下我,租金我可以交和以前一样的数量。”岱普诺彬彬有礼地说道。 白菱格夹在中间心里发慌,埋怨着黑菱格出去到现在还不回来,要她一个人应付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情境...也不知道该不该假装没看见楼下那位传递的“这样不妥”的眼色,她尽量谁的眼光都不直视,默默思忖着... “怎么,黑菱格呢?又有大宗棺材去拖运了?”岱普诺继续像不知情者唠家常一样问着,他已经知道了黑白菱格棺材铺现今落入魔族的严密监视下,接下来想知道的是焕-汀的母亲被关在了哪儿。 “地方实在紧张么?”岱普诺继续引导着谈话。 白菱格叹了口气,“除了你,他,还有一位女房客也住下了,我隔壁的空间都给占上了,好端端的棺材铺现在成了活人旅店了,你说紧不紧张...要不,你也出双倍价钱,我把地下室收拾收拾,那地方还宽敞,搁置两口棺材你换着用都方便。” “不劳您动手,我自己下去整理就行了。”岱普诺微笑着步伐稳重地下着楼梯,当他走到与魔艮擦肩的时候,他很有分寸地与对方对视了一眼,这一眼表明着他的态度,对这里所有隐藏秘密的不知情、也不接受无缘无故的驱逐和排挤,恰到好处,魔艮没有起任何疑心。 第253章 月盘下人们的心思 “我们可以在那群臭鸟下蛋的时候就把它们轰走!之前咱们焦点一直放在怎么对付那些鸟蛋里生出的怪物上头,直接把它们扼杀在摇篮里不就了事了嘛!”魔罗精神抖擞地发表着提议,其他人也都对这个想法一拍即合,大加赞赏。 “或者,或者...”小斐蒙也有了想法,“我们布置下机关,让它们的鸟蛋没法破壳!” “好主意!这就是我们新的突破口!”团伙里有人响应说。 “对极了,梨形大鸟的破壳怪兽袭击过程阶段性明显,只要其中一个阶段被砍断我们就能阻止它们的整个进攻,怎么早没想到啊...魔罗,这算你立了大功!” “集思广益,不算什么,不算什么...”魔罗谦逊地笑了笑,反倒被夸得不怎么好意思说话了。 “那我们需要设计一下...” 大家的声音降低了,突破了瓶颈期他们要开始有计划地秘密筹谋细节了。 ---------- ---------- 墓埃清点了一下人数,翼斯翼兹调拨来的十五名巫师这就各就各位,他和巅亡人准备初步演习一次。 “你还得回去厄贝斯加的罗德索伽大街一趟,亲爱的,但绕开黑白菱格棺材铺,亲爱的,直接去罗德索伽大街西向与嗒州街的交接处,那两条街交界线上的铺子就是一家制作人偶的铺子,品质优良。”墓埃像对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孩儿说话一样对焕-汀说道。 “就需要五个是吗?”汀问。 “不,十个。” “多五个留着备用?” “说的对。”墓埃努努嘴,他说话的神态取决于对方的智力水平,现在他就是要求自己调整向下几个等级再交谈。“制作傀儡和人偶的区别在于傀儡需要模子,你就是模子,所以你必须亲自过去一趟,和岱普诺会和,傀儡制作好后用油光纸封起来,这些铺子老板都懂,我只是在告诫你们不要在半路打开来看。” 塔央露出也想一同前去但又不好意思开口的犹豫神情,其实焕-汀早有察觉,对于岱普诺塔央可能怀有了除朋友之外多一层的情愫,去厄贝斯加与岱普诺会和,这是塔央所期待的。 “让你的犰狳蜥带着我们一起去吧?”汀对塔央说。 塔央惊喜焕-汀的提议正免去了她自身的纠结,不过同意得还是比较矜持。 “你会偷偷回去棺材铺看一眼的对吧...”良久墓埃冲焕-汀说出一句来。 焕-汀莫名其妙看着他,“什么?” “你总是会在即成轨道上开出个岔口,我可是明确指出你应该绕开黑白菱格棺材铺,如果你按照你自己的心思,不按照我说的做,影响到的不只是你一个人。”墓埃郑重其事地揶揄她说。 “虽然我不想赞同,但这一次我得赞同他说的话,汀,岱普诺会处理好的,你一定要忍耐,不能冒这个险。”塔央说。 就像她们听惯了墓埃的揶揄,墓埃也听惯了塔央的反讽,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对面前二位做了个再见的手势,转身继续投入到他的未雨绸缪之中。 ---------- ---------- “生意都没得做,烦死了,烦死了...”黑菱格一回来白菱格就对他发泄着心里郁积的不满,发财梦才没做上几天,搭了个小老头不说,现在买卖直接不能做了,明面上棺材的生意在魔族的盯梢下影响了不小,白菱格一夜之间愁出了一缕白发,这倒是罕见的,就在左额头上长出了手指般厚度的一缕白丝,在辨识度上面倒是给白菱格添色了不少。 “你说你的信他应该也是收到的吧?不然岱普诺先生这时候回来...”黑菱格边压低声音对白菱格说边思忖着,夜深他们却不能入眠。 “他们应该是在一起的,正巧这个时候赶回来,正经来讲,应该是收到了...看来当初你出的主意是正确的,我们幸好...” “嘘...”黑菱格急忙刹住她的话,“这阵风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刮过去,我们万事都得小心了,白菱格,生意的事先放放...买食材的钱够用吧?我明天再给你些...” “是,生意的事可以放,南瓜饼的事可不能放,亏不了你的嘴!真是的...” “什么啊,你就是没事老挤兑我,不说了,睡觉吧,明天还要去粲尼罗一趟。” “你白天怎么没提这事儿?去粲尼罗那鬼地方干嘛?” “嘘!魔艮就是从粲尼罗堡垒来的...你说话能不能先过过脑子?我也不知道,魔艮说新任堡主要我去一趟。” “新任堡主?旧任又是谁?”白菱格迷迷糊糊的。 “魔罗啊,你什么记性?” “谁没事去关注那些...魔罗是死了么?我记得前阵子是死了个魔族的首领。” “那是追踪者威多铎...现在说的是魔罗...” “魔罗也死了么?” “据说是倒戈到昂族的翼斯翼兹了。” “你和粲尼罗以前有过勾当吗?” “正因为没有我才奇怪呢...” “最好也是像上次铿盾关的魔族找你一样,一下子订购二百口棺材,他们也该弥补弥补我们惨淡的生意。” “哼,想法总是美好的...” 第254章 黑菱格到粲尼罗堡垒 粲尼罗堡垒座下、从渊底拔地而起的山崖被大地的手指摇晃了两下,城堡上下栖息的黑鸦和食人鹫受惊,蹭蹭飞升天空,顿时卷起一阵旋转又分散的乌云。 正在堡中整顿驼峰兽的维斯肯郡被这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惊了一番,她看着她的副手,那个还是魔罗在任时担职计策师也是驼峰兽的缔造者对维斯肯郡解释说这是粲尼罗地段常有的事情,尤其这座崖下的地壳很不稳定。他很担心会不会有一天整座悬崖被从中间震裂成两半,但是这种担忧说出来就不吉利了,因此他从未提出过。 维斯肯郡皱了皱眉,责问当初的选址怎么会落在这种不稳固的地方,就像培养的这些无脑驼峰兽一样的不牢靠...计策师良克特知道新堡主这是在宣泄对自己的不满,毕竟他是上一任堡主的身边干事。 “这个地方是之前那位魔罗看好的,唉...谁知道,建造之前没预兆,建造之中没发生,建造刚刚好后马上摇了一阵,可是太晚了,于是后期也就没有变动了。”良克特很会见风使舵地把对魔罗后面首领两个字从称谓中去掉,以拉近他和现任堡主的距离。 “这不会是个火山口吧?”有人低声嘀咕了一句。 在首领释放的严凛气氛下众人没有表露惊讶之声,可心底里都开始翻江倒海了,联想一下,这不是没有可能...他们的堡垒建造在了一座火山口上...这座火山刚刚还颤抖了两下... 除了没脑子的驼峰兽,其他魔力拥有者大都在抑制自己想跑的冲动。 维斯肯郡摆出不认为存在这种危险的脸色,凭借精准的声音定位她从底下人群中捞出了随意发言制造恐慌的那位,下了驱逐出堡扔下悬崖的指令。 众人看维斯肯郡这么镇定便也把刚才飘进脑子里的恐慌的风又任由其刮出去了。 维斯肯郡整顿驼峰兽的兴致全无,她叫大家解散了,一个雇佣巫从堡外进来传话说厄贝斯加的黑菱格来见,维斯肯郡在心里叹了一声,叫他把人从侧门带到二层的地季花之园里等她。 黑菱格跟着堡垒巫师进入地季花之园,他看到一位拥有俊朗面庞的年轻小伙子和一个幽灵女孩在谈话,他们的秘密谈话被他的进入打断了,他表示了一下无可奈何的歉意,没有认出那个俊朗年轻人正是之前被他身旁那位幽灵女孩的母亲毁坏皮肤容颜的梭朗。 “您不认识我了?”梭朗自身也忘却了伤痕前后的差异,惊诧地问道。 黑菱格木讷了一会儿,梭朗明动的双眸让他记忆起来,他想起梭朗当初离开棺材铺原本就是去找神奇树洞恢复容颜的,如今一看是顺利完成了...“你怎么直接来了这儿?我和白菱格还一直惦记你...” “我放心不下汀,对了,好消息,她灵魂复原了。”梭朗把满心的惦念化成进展顺利的喜悦迫不及待传达吐说出来。 “她找到她的躯壳了?戈觅浓?” “对,是岱普诺和塔央带那个人过来的。” “他们两个也来了?不会啊...”黑菱格想着昨夜岱普诺还去棺材铺了。 “他们乘坐一只大鸟飞走了。” 没追究清前因后果和什么大鸟,黑菱格只是噢了一声,“那...小汀她被关哪了?” “她和塔央、墓埃一起走的。” “墓埃...”原来他和他们果真在一块了,看来两封信是都收到了,这他就放心了。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园子的西南角落,那口可以盛放两人的玻璃棺材...正是出自他之手...十七年前... 地季花之园的门开了,维斯肯郡走进来,“想必里面的人你也认识吧?”她对他说。 黑菱格吃惊,就像当初梭朗的反应一样。 “维琳?你?” “黑菱格大巫,她现在是粲尼罗堡垒的新主人喏。”坎西玛-德带有所指地介绍道。 “主人...” “就是这的头头,一把手,您以前的乖女儿。” 黑菱格脑子一阵嗡嗡地一时间无法运转思维,他看着维斯肯郡没有要为此辩驳的目光,一切便不言而喻了。 “是你叫我来的?” “对,我想了解一些情况。”维斯肯郡面若白纸地说着冷话。 “魔艮也是你派去铺子里的?” “算不上派,我们平级,他只是协助我做些调查...” “调查?调查什么?” “调查你们新到的一位客人。” “什么客人?” “这个你大概心里清楚得很,嘴上不愿意讲出来我不强求,她的身份是那个女孩儿的母亲,不论你这里承不承认都不会影响我这里的决策,我今天要您来,是要了解玻璃棺材里躺着的另一个人的事情,如果你可以提供有用的信息,我将撤掉对棺材铺的监视。” 黑菱格走到玻璃棺跟前,果真是十七年前的那个筑梦师。 “您一定认识他,就跟您认识这口棺材一样,请讲一讲你们之间这笔买卖的经过吧...” 第255章 人偶制造小铺 困兽之林的大化兽犰狳蜥跌跌撞撞来了个倒栽葱的降落姿态降落在厄贝斯加大街,幸好翅膀是被挂在了树杈上,不然它背上的焕-汀和塔央会摔得很惨。 “噢!这家伙...”塔央找回平衡后急忙跳下犰狳蜥背脊,她后退了几大步以看清目前的窘迫状况... 汀直接被甩到树枝上去了,弯软的柳枝勉强承受着她的重量,只是翅膀被架在枝杈间拉不出来的犰狳蜥不断扑棱着整棵大树,焕-汀便像叶子一样被从树枝上摇晃坠落,摔在地上。 “停下、停下...伙计...”塔央一边安抚着受惊的犰狳蜥一边过去查看焕-汀的情况,“你还好吧?” “没事,只擦破点皮,它可该怎么办?” “真是...以前的降落都很熟练了,这次怎么这么失控...” 焕-汀瞧看四周,“它降错方向了,这边是东边,墓埃说的那个铺子在西边尽头。” “哦,这个是我的错误,我不太能分得清东南西北...”塔央转身打量着厄贝斯加东向尽头处的陌生的新铺,牌匾上写着“范兹林棺材铺”... “棺材铺?”汀也注意到了这几个显眼的字样,斜对面几百米就是黑白菱格大巫的棺材铺,他们一定是愁死了,她想着,忽然又想起了她的母亲现在就在黑白菱格那里,目光便跟随想念旋转到街对面的方向。 塔央没有提醒焕-汀,因为她自己被面前这个铺子吸引了,“它在动?”她看到这个铺子很不对劲儿,仿佛整个小屋在很大的一团热空气中烘烤着、慢慢蒸发一样... 犰狳蜥的又一次猛烈扑腾打醒了两个女孩各自的凝思,焕-汀看了塔央一眼,“你先想办法把犰狳蜥弄下来。” “我?你要去哪?哦不不,这是我们事先约定好的,你答应过我和墓埃!” “我路过往里瞧一眼,这样我就安心了,我不会进去...” “计划总不如变化快,我觉得你还是别路过的好,我们应该快些行动,犰狳蜥会引来人们注目。”说着塔央挥鞭将抑制住犰狳蜥的树枝抽断,犰狳蜥的翅膀被释放出来,它欢快地扇忽了两下翅膀扬起地面尘土飞扬。 “好了,你先飞远些。”塔央对犰狳蜥指令,犰狳蜥飞走了,“我们从小道迂回到街的西向尽头。”她看着焕-汀。 焕-汀的眼神游移不定。 塔央抓住她的手,“汀,相信岱普诺吗?反正我相信他,你也应该相信他。” 对,马上见到岱普诺她就能间接但更清楚的知道母亲的状况,汀这样想明白了,她跟随塔央一起沿着挨近范兹林棺材铺的小路迂回赶向厄贝斯加大街的西边。 临走前塔央又瞧看了这个奇怪小铺一眼。 她们到达厄贝斯加大街的西边尽头,果然是墓埃形容的,在厄贝斯加大街和嗒州街的交接处毅然伫立着一家凸出在转角路面的小铺子,铺子外没有醒目大字做标识,只在窗户边上挂了个熊掌,熊掌的指甲上勾着一张标签,上面有个“偶”字。 “就是这里了。” 她们推门走进去,看到岱普诺就在里面等候她们呢。 在陌生的地方有熟悉的人会将对一个陌生地方的陌生感觉降低一半,她们看到岱普诺神情如常地靠在窗边,一盆修剪很好的盆栽成了他手杖的支撑物,他依然面无表情地擦拭着眼角下液体,也依然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刚刚走进来的焕-汀和塔央,如果她们不是认识岱普诺,也没来过这家小铺,她们进来第一眼看到他便会以为他就是这家铺子的主人,并会拘束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地步。 “她们来了。”岱普诺轻声说了句,店铺里堂走出一位个子比他的半截再高一点的男士,穿戴规整,粉色头发油亮又顺滑地贴在头皮上,这种发型是任风怎么刮都刮不乱的。 “模子来了。”店铺主人用欢快的音调说着,张开双臂表示欢迎,又在半空中打了两个响指,“岱普诺先生,您不是说时间紧迫吗,那我们直接开始做吧?” 岱普诺点头表示同意,没多跟她们说一句话。 焕-汀连忙上前低声问他,“你到过黑白菱格那里没有?” “她很安全。” “什么样的安全?在魔族囚禁下的安全?” 岱普诺很疲倦的时候很排斥别人的靠近,他危险的容颜在向空气中释放着冰冷气息... “你要告诉我她的情况!”汀像一只冒着严寒觅食的野兽眼光直勾勾地盯着他。 “我说她现在很好,很安全,你要的就是这些,我告诉你的也是这些,别再问,进去,准备!”岱普诺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出这些话的,他这个样子吓到焕-汀和塔央了,矮个子铺子主人虽不知情,但也懂得察言观色,为了生意他们这一类人经常充当别人之间的调和剂。 “进去里堂吧,大家,我可是专门为了你们尊贵的各位推掉了今天别人的所有预定,让我们欢快地完成这次的人偶制造,劳动是快乐的,制作便是升级的快乐...” 焕-汀心里难受,她从岱普诺眼神里看出了肯定,但他为什么这么排斥告诉她细节,过于肯定就让人担心背后是否有所隐瞒,她为此感到惴惴不安。 她暗暗下定主意,人偶傀儡制作完毕她就一个人到黑白菱格棺材铺去确认究竟。 第256章 魔法药水配合魔法泥 “呼啦,我们这就开始了!” 铺子主人像准备向台下观众表演魔法术的小丑一样热情洋溢,精神有些用错了地方,这里并没有观众,被当成模子制作人偶的当事人也也没有哪里值得开心的。 焕-汀环视着她和塔央被带进来的这间屋子,光线清晰但不明亮,笼罩在绿光的暖色中,空气温温的、湿湿的,对着窗户的地面上并排、有间隔地放着四台金属制的机器,不知道什么用途,挨着窗户的那堵墙掏了个大大的壁橱,壁橱拉门是玻璃做的,所以能看清里面摆放的东西,每一层一个种类,从上数第一层上是整齐叠放的白色棉布,第二层是各种大小尺寸的木刷子、剪子、勺子、细木棍等小工具,第三层到第五层都是缩口玻璃瓶,瓶子里装着不尽相同的液体,第六层是一排洗干净或是没用过的空瓶子,最下一层足有一米高,放着两个黑色大桶,桶里面都是泥巴。 她们在观看的时候都在怀疑铺子主人举手最高能够到第几层,橱架设计成这样是否欠考虑了,不过当瞥见旁边的凳子,大概知道了用途,也就那样了。凳子后面拉着一个帘子。 “应该是你们当中的一个吧?”铺子主人说。 “对,是我,做出我的十个傀儡人偶。”汀有礼貌地回答他。 “十个...”铺子主人挠了挠头,“哦哦,没关系,数量的事再说,我先给你讲讲流程,很简单也很尖端,尖端在于我们,简单在于您,一会儿您只需要脱下衣服,安静地躺在制作槽里...” “脱衣服?”塔央问。 “是的,全部脱掉。”铺主人说。 “当着你?”塔央鄙夷地替焕-汀发表顾虑。 “噢不,不是,女士雇主都由我妻子亲自动手。”这时矮个子铺主身后半米处的地板被向上掀开,一个盘着黑发的高个子女人爬了上来,下面大概是他们的地下室,焕-汀猜。 “这位就是我的妻子,当她的面您可以不用不好意思,这是正常的流程。” 汀和塔央瞅着足有男铺主两个高的女铺主,心中都讶异这对奇异组合,倒也可以理解,互补中和总是会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一会儿在我身上会发生什么?”汀稍有不安。 女铺主呆若木鸡的神态和男铺主的热忱好动形成鲜明反差,她就站在刚才出来的位置一动不动,男铺主扭着腰和屁股走过来焕-汀面前,“不会发生什么,亲爱的,这里又不是给你开膛破肚的地方,哈哈...嗯,不跟你开玩笑了,就是往你身上贴满泥巴,喏,你身后壁橱里的最下一层就是一会儿将爬满你身的泥巴...”他说着做了个章鱼爪蠕动的吓唬人手势,“开玩笑,一会儿是我妻子帮您把泥巴一点一点从脚到头贴上去...” “那我的头发怎么办?” “剃光。” 焕-汀...... “到了做抉择的时候,小汀主人,是要美?还是牺牲美要对抗魔族的工具?光头增加的丑感和滑稽效果出乎你意料地完美...”系在汀腰带上的小鼻涕虫又钻出壳活动了。 焕-汀思索了片刻,“谈什么美丑,又不要依仗美丽去活,头发剪了还能长出来,滑稽就滑稽,如果滑稽能对抗魔涯我宁愿滑稽得更过分一些。” 铺主奇怪地瞪起眼睛。 塔央缓解尴尬地解释道:“她在跟她身上带的一条魔法虫子说,那是参加巫师集会的纪念品。” 小鼻涕虫动动触角,“你有时间告诉告诉你旁边那个女孩儿,一条魔法虫子?讲话太没礼貌,我是会魔法的鼻涕虫...纪念品?我是奖励给黑森林进阶者的奖品,不是纪念品。” 汀拿衣角把鼻涕虫的笼子盖上了,她抬起头对男铺主说她接受一切准备工作。 “行了,你别逗她了,赶紧开始。”岱普诺推门进来,督促着制作进程。 男铺主嘿嘿笑起了这女孩的单纯,一手拉开木凳后的帘子,两台瓷缸头脚相接地对放,“亲爱的,左边缸槽里药水温度凉得差不多了,你全身浸泡过这种药水后再跨到右边这台缸槽里,我妻子再给你抹上泥巴,有了药水的作用你的皮肤仍可透过泥巴呼吸,不用担心泥巴封到脸上后会窒息,也不用担心头发会被粘住不成样子,等泥巴在你全身上下涂抹完毕,我妻子会用这边的鼓风机将泥巴吹干,再用刻刀将干泥巴沿你身体的侧向线条割开,前后分成两半,你就会像一个剥开花生壳的花生被释放出来了。”铺子主人一气呵成讲完了制作流程,微微一笑,“现在我和您的朋友都出去,您从壁橱最上层拿一条白巾,第二层拿把刻刀,余下的我妻子会为你做,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第257章 不羁的巫师 当傀儡人偶制作完成,焕-汀和塔央从铺子走出来时,太阳已经把她们的影子投向东方了。 岱普诺留下来运输再过半天就完成的十副人偶,他让汀和塔央先离开,顺便把墓埃遗落在他那里的琥珀石交给塔央,让她转交给墓埃。此刻汀正绞尽脑汁想着支开塔央的办法,可只要这个时候她和她不在一起任何借口都会显得突兀...忽然间当她眼光落到黑白菱格棺材铺所在方向之时事态已明朗到不需她再找任何奔跑过去的理由了... 人们在海上也不会见到这样大一只八爪章鱼此刻可以用张开的五条腕死死拥抱住一整栋二层小房!而另三条爪带蠕动着分别钻进已被它拍碎玻璃的窗户里面,如果房子是张脸,这头可怕的怪兽就正在吸它的皮、挖它的五官...每一条腕带上分布的吸盘像一个个张张合合的嘴在恶人黏液的浸润下抽吸着... “不、不...这是什么?”焕-汀被眼前这一幕震惊了,没有考虑的时间她立马奔跑过去,塔央追在她后面,她同时望见厄贝斯加大街上被恐惧和惊愕隔离在几百米外观望的人群,其中一个站立的位置比较突兀,他是唯一一个站离大章鱼不到二十米距离的人。 焕-汀身上没有武器,她心急如焚地求助于四周,除了树枝就是石头,根本是以卵击石,塔央抽出腰带间的长鞭,正当挥舞之时,章鱼的一条腕带有力地从窗里抽出,随之一个女人被扔了出来,汀认出那是白菱格大巫,紧接着又一条腕带抽出来,又一个人被缠出抛飞,这个人汀不认识,但从装束上判断应该就是监守棺材铺的魔族人。 汀扶起白菱格,“我母亲呢?” “她还在里面...”白菱格一脸晦气地瞪着这头还在继续吞噬和毁坏她店铺的八爪鱼,没能顾得上拉住焕-汀往里进,就在她即将与正门迎面愤出而来的魔族首领魔艮撞个正面的时候,八爪鱼一条闲置的腕带缠上了她,将她举升半空。 魔艮恼怒又吃惊地带着他几个属下匆忙赶出,他将手中魔法棍对准章鱼脑就是一击气流冲刺,这若是一只真的章鱼也就一命呜呼了,可这不是一只真的章鱼,而是一个真魔鬼,它吸食一切,包括攻击它的东西。 塔央知道她的鞭子也不会有用了,她偏头看向那个距离人群很远,但距离章鱼很近的旁观者,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魔艮恍然间想到这种荒诞不羁但攻击力十足的作怪模式只有可能是一个人,一个巫师,他扭身张望寻视,果真寻找到了怪物的制造人——就是二十米远处站立观望的范兹林... 这时白菱格也注意到了他,更加不寒而栗。 “混账!”魔艮咬着呀咒骂了一句,在他压着强势的愤怒走过去质问的开始,他的脚步踌躇了一下。 “我认识你!范兹林!你在搞什么鬼?这是魔族占据的窝点,你玩耍的时候也不先搞清楚界限?”魔艮语气强硬但不失分寸。 一排被梳子梳齐、发胶固定的发黄的、稀松的短发从前向后铺在他脑盖中央,其余地方都是秃的,浓重眉毛下的双目炯炯有神,但含一种嘲笑的惰意;鼻梁骨很高,鼻毛几乎塞满两个很大的鼻孔,就像两个挨着的塞满杂草的山洞;他的嘴唇配合着他眼睛里嘲弄的神态向上翘着,洁白的牙齿露出一排四颗,其中门牙的左边一颗钻了个米粒大小的洞,像耳环、鼻环一样,他的门牙上套了个牙环。 “噢,是魔族的魔艮首领,幸会,我就住在斜对面那里,您能望得见...噢,给那群碍事的群众挡住了,不如我请您和您的属下喝杯茶呢?下午的时光总是漫长,悠闲...”范兹林笑着说。 “悠闲?你的宠物可闲大发了...” “噢,魔法造出来的东西,缺少管教,我也就是看这屋子不顺眼,没曾想您会在里面。” “那你现在知道了?” “噢...”范兹林轻轻一笑,魔艮身后那被章鱼蹂躏的房子啪嚓剧烈的响动,像一个淘孩子手里握碎的鸡蛋,散了架...“噢...不好意思,房子废了。” 遗憾的言语能从一个人口里以如此开怀的方式讲出来。 白菱格坐地嚎啕起来,她和黑菱格前半生的家当就这么毁于一旦了。 “回家去吧。”范兹林一个口令,八爪章鱼松动了带子上的吸盘,也像被空气中无形的吸力吸收着,旋风般从黑白菱格棺材铺吸进了街对面的范兹林棺材铺,带着焕-汀一同不见了。 魔艮没有再说什么,咬牙切齿地目送范兹林优雅客套地转身,离开,这场风波方才平息。 然而塔央望着坍塌的房屋废墟,焕-汀的母亲没能被救出来。 第258章 八爪鱼的歪打正着 “...魔族的人知道焕-汀的母亲死了?” 墓埃一边检查着岱普诺运回来的傀儡人偶一边和他确认厄贝斯加的最新情况。 “嗯。” “怎么个知道法?” “黑白菱格的房子毁了,除了房子主人和魔族看守没人从中生还。” 墓埃认真的表情里收了收下嘴唇,“很好,虽然不彻底,但已经够了,这个地步魔族喽啰才懒得去挖那堆废墟。” “他们认为确认无误。” “那就更好了,我们的假设条件完美转化为他们的必然条件,好极了...这批人偶做得有点瑕疵,你没跟他们再压压价?” 岱普诺没理他这句。 墓埃耸耸肩,又想了想,说:“她去了吧?” “焕-汀?” “还能有谁...” “去了。” 墓埃笑着摇摇头,“不意外...没撞见魔族的人?” “差点撞到魔艮怀里。” “噢?哪个点替她的鲁莽无脑买单了?你?” “不是我,还是你,你的朋友。” “范兹林?你还没告诉我那个天才毁掉棺材铺的细节,虽然我也能想出个大概,肯定又是某种巫术促成的怪兽...” “一头八爪章鱼。” “很有想象力,很恶心...”墓埃想起曾经在海上一个朋友邀请他品尝活章鱼的时候,他恨不得拿魔力做交换抹掉那次留在嘴里恶心触感的记忆。 “它把焕-汀缠进了范兹林的棺材铺。” “在理性的道路上清除了一条障碍,妙极了。”看墓埃的样子很想鼓掌,“后来把她放出来了?” “嗯。” “她没有和她那个伙伴一起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地大哭一场?”墓埃揶揄道。 “在那之前我觉得还是免去一场空悲伤的眼泪比较节省时间。” “你告诉她了?告诉她一个人?” “是。” “告诉她全部?” “哪个全部?” “当然是这个环节的全部,难道我还指望她能够理解整场战役的全部...” “你总是瞧不起她。” “不是瞧不起,伙计,是看不上。” “告诉了。” “你告诉她,她母亲还活着?” “嗯。” “然后她肯定不信你说的话,说要亲眼见到才算完?” “嗯,但她母亲的空间是在被毁棺材铺的废墟下面。” “除非她能把那片废墟铲平移走...她能理解那种空间?” “嗯,她说她和你见识过吸血鬼派俹地的专属空间,在墙里面,她知道。” “你告诉她,那个空间是你耗费大量魔法去拓制的?” “没有。” “没有?” “能理解有那么一个空间和她母亲就安全地待在里面,这些够用了。” “那你还是告诉的不完全,的确,在她方面是完全了,在成长和认知方面仍旧是别人为她付出、为她承受,要不是知道你的底细,我真以为你是爱上她了。” “一百个人可以有一千个以为,以为越多,掩护越有保障。” “掩护了你的什么?” “这是你多余的问题。” “这是我感兴趣的问题...我还感兴趣的是...”墓埃收着嘴唇审视着岱普诺,“你现在的状态,是不是对我有点危险了?” 为了隐藏焕-汀母亲所建造的专属空间让岱普诺在一天内快速损耗掉大幅魔力,他的身体机能处于饥渴状态,需要泪液的欲望此刻是受到急剧克制的,克制愈发,危险愈加... “我打算回去待两天。”岱普诺说。 “赞成。”墓埃微笑,毕竟第二灵魂召唤术的场地选取和测量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他现在不是很缺人手。 “但是,先跟我一起把这十具人偶藏起来吧。” 墓埃谨慎地和岱普诺把从厄贝斯加运回的傀儡人偶运输到事先选好的一处隐蔽地点,然后二人便分道扬镳了。 ---------- ---------- 黑菱格对维斯肯郡讲完了十七年前一个筑梦师带着两个入殓师进入他和白菱格棺材铺定制玻璃棺的经过,其中有多少水分和多少价值维斯肯郡心里已经掂量得差不多,她带有保留意见地沉默不语。梭朗在一旁想到的尽是这场命运操作下事端生产出的果实——焕-汀成为了泪竹选中的人。 对于当初这个叫让蒂-汉留塔的筑梦师和两个入殓师的故事,黑白菱格也只是其中一个小段落的参与者,并不能洞悉全部来龙去脉,维斯肯郡仍旧没能知道她想知道的片段,而这个最重要最核心的片段站在她对面的协助筑梦师梭朗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最后一个问题...”维斯肯郡对黑菱格说着,突然被上前报告的卫兵打断了,卫兵跟她耳语了一番,她用那种可在脸上揣测出不安和不详的目光注视了黑菱格片刻,“没问题了...” 她刚刚得到的是黑白菱格棺材铺毁成一片废墟的消息,并且可以确定焕-汀母亲没能生还。 “我有一个问题。”黑菱格看着要离开的维斯肯郡说。 维斯肯郡没有转身,“我知道你什么问题,留着以后再问吧。”她走了几步又停下了,“我们的人已经从棺材铺撤出,但你的铺子被毁了,不是我们干的,听说你们街上来了个新户,他的名字叫范兹林...不过我会出力帮您把房子恢复如初,宝藏奉送十箱。” 说完,维斯肯郡扬长而去。 第259章 思念如丝 “看你失魂落魄的样子,你在思念一个人。” 小鼻涕虫又钻出壳了。 塔央在河边给犰狳蜥清理羽翼,焕-汀一个人坐在岩石平台上拄着下巴发呆。 “那你说我在思念谁,你自以为很懂我。”汀没有音调地回应小鼻涕虫勾起的话题。 “不是你的母亲,因为你已经得知她现在很安全。” ...... “思念亲人和思念心怡的人,是两种状态,你的状态表现在后者。” ...... “你在思念一个异性,他的名字叫‘梭朗’。” 焕-汀没能想到鼻涕虫会直接说出了她心中所想之人的名字,仿佛经它说出她才意识到自己想的正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让自己在夜晚应该熟睡的时候望着星空如白昼一样难以入眠,不能控制自己的大脑什么时候该思考什么,仿佛一个自由的精灵随时随地蹿进她脑海、驾驭她思绪,让她不自觉回想起她和他的过往,回忆的画面一遍又一遍被翻出重现,她回味着其中意味,以前、甚至即使是在发生之时她都不曾想过的东西,现在她却能从回忆里回味出太多意味...这让她欣喜,也让她发狂。她以前只觉得她和梭朗的关系很自然,在一起的时候很轻松,可从什么时候开始,是哪一个节点促使她开始,她已经分辨不清了,她开始思绪纷乱,纷乱中又耐心十足地屡析一丝一线...初次见面,魔术惊变团的帐篷外,她以为的他们的初次见面,他一见如故的眼神,他主动提出要帮她确认躺在玻璃棺内的女人跟她母亲的关系...再见面,趋于幽灵出让契约的隔空调换,她被换到他面前,看着他将为她签下的一纸契约,他将为她牺牲整个灵魂...厄贝斯加的黑白菱格棺材铺外,冬雪飘飞,她和他如遇知己,长谈雪下...在巫师道去往千鱼巷的萤火虫之溪上,她和他灵魂碰撞般的对望...在巫师道回往厄贝斯加的萤火虫之溪上,她看见幽灵坎西玛-德在他面上的一吻后,心情是如何背着自己偷偷地失落...在棺材铺的那间小屋里,分别时他对她说过的那句奇怪的话,“我也没什么好记的,就让我记住你吧...” 他是怎么了,她是怎么了,为什么事情变得可思可想,她的心境从来没有在这个方向如此复杂过,甚至比在遭受魔族压力最大的时期她也不曾这样感到困扰,那时的压力是一块巨石击浪,击打的同时也形成了对抗的反作用力,压力压着她,也促发着她,她感到恐惧但也有动力,可是现在...她困扰的是她自己,这个力不那么光明磊落,反像毒药、像细丝,浸泡着她、缠绕着她,使用的是一个慢性杀手的手段折磨着她,并且战斗的人只有她一个,她不能有伙伴,不能有帮手,她得独自一个人知道,一个人面对,一个人找出解决的方法和道路,因此她更加感到窒息和混乱,她不知道自己陷入了怎样一种状态,在这个状态里作出的决定是否会影响到未来,是否作出的决定错误率极高... 他现在跟她在一起,那个她,美丽大方的幽灵,坎西玛-德,他们在一起经历着什么,而那些经历里没有她...她因此而悲伤... 他恢复了天生的容颜,那张俊朗面庞,那副精致轮廓,那双明亮双眸,清澈的眼神,注视她的目光,她已好久不见...她因此而难过... 她反复思索着他那句动听的话,“让我记住你吧...” 让我记住你吧... “他会忘了我吗?他会变吗...” 焕-汀不知道她说出了声音,小鼻涕虫动了动触角,说:“这是男士的一贯作风。” “什么?” “新鲜感。” “新鲜感...人都有新鲜感,都有好奇心...” “关键在于,经历了新鲜和好奇,还能否一如既往。” “他并没有承诺我什么,我也不能期盼他一如既往什么...”汀悲观起来。 “他勾起了你的思绪,他在这么做的时候如果只抱着随心所欲的态度,那就是缺乏责任心,一个男人在勾引起一个女人的兴致之后,失去了新鲜感,后续不再有所表示,这种行为虽然不违背道德和伦理,但应该过问过问自己的良心。” “梭朗不是你形容的那种人。” “我们拭目以待。” “我仿佛看见你在笑?”汀蹙眉低头看着小鼻涕虫。 “你根本看不到我的嘴。” “不对,我是听见你在笑,你说话的方式有种幸灾乐祸在里面,我很不喜欢。” “你不喜欢,我也不会改。” “你说你和蜗牛长得那么像,为什么你却长得让人作呕?”汀故意说出这番不讨喜的话,因为她的意图就是跟它拌嘴,至少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 “因为蜗牛有壳,我没壳,有壳像是有家,没壳就像流浪汉,流浪汉肮脏又孤单,注定受欺凌,每况日下,变成了可怜的让人唾弃的角色...” “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有感而发,直抒胸臆。” “随便再说些什么吧,天马行空,说什么都行,别钻回壳里面,多无聊。” “你在需要排解情绪的时候希望我陪你说话,不想听我多嘴的时候就让我钻回壳里,明晃晃的不尊重和赤裸裸的轻视,不过本虫子不计较,我们可以谈一谈你的打算。” “打算,我对以后的打算?” “对以前你也打算不来...很多人不愿做以后的打算,用水到渠成之类的话掩护他们锈住的大脑和懒惰的陋习,要么被客观事物推着行动,要么主观上碌碌无为、消磨度日,你两种都不属于,那么谈谈你的计划。” “我的计划就是参与进大家的计划,参与进对抗魔族的队伍中去,现在的大环境已经形成,即是如此。” “那是大环境,你要是真诚地贡献自己的力量,就应该有自己的对抗计划,不管效用是大还是小。” 焕-汀想了想,“那必定是第二灵魂召唤术,墓埃和岱普诺提出的计划,我要做好的部分除了全力配合他们,就是保障自己的安全...保障自己的安全...”焕-汀突然茅塞顿开,“我应该去未知领域,我得去未知领域...我可以去未知领域...” 她是说出了一个逃避魔族迫害的正对方法,但同时也是一个逃避内心对于梭朗情感的决策。人们在心情慌乱、不能平静的时刻,喜欢上到高处或去到远方。 第260章 黑菱格沉默了 梳洗完后的大化兽犰狳蜥欢快了许多,至少免去蚊虫叮咬的困恼,它笨拙又轻快地载着焕-汀和塔央从树林返回街道,厄贝斯加依然如故,只有黑白菱格棺材铺从一座二层房屋变成了一堆废墟。此刻黑菱格已从粲尼罗赶回来,正怔怔地立在这已成往日景象的棺材铺前,仿佛在哀悼,又仿佛只是没有力气挪动脚步了。 白菱格的眼泪就没有断过,她像失去了一个孩子一样痛心,埋怨着黑菱格怎么才回来,埋怨着魔族败类,对于罪魁祸首她却不敢发出只言片语,斜对面街道尽头的范兹林棺材铺从第一天来到这他们就有种强烈的感觉他是冲着他们来的,可绞尽脑汁地回忆也回忆不出到底有什么得罪他的历史,黑菱格苦恼至极。 “你倒是放屁啊?怎么没声了?我们的家没了,买卖没了,馅饼也不会再有了!你倒是放屁啊!”白菱格终于破口大骂起来。 “维斯肯郡派人来给我们修缮...”黑菱格喃喃低语说。 这时白菱格才把注意力放在几米远处的一行人,都是黑色着装,面容严厉,气氛严肃,带头的人她认识,德-亥司。 焕-汀和塔央跳下犰狳蜥,也望见了这行魔族的人。 亥司很意外会再见到焕-汀,但现在的场合他必须克制表现这种意外所带来的惊喜。 “维琳派来的?维琳打哪儿派来的...太好啦!维琳还是惦记着我们...”白菱格摸了摸眼泪走到德-亥司面前,“你和我们维琳认识啊?没想到你也是组织里的人...”她说话的同时眼光一直被这一行人身后的马车吸引着。 德-亥司客气地笑了笑,“对,马车里是给你们带来的十箱宝藏,这附近有没有你们的其它仓储地点?可以先把宝藏挪过去...” “十箱...宝藏...”白菱格顿时感觉在白昼的天空看见了繁星,繁星还一颗一颗往下划落,落到了她脑袋上,她被砸晕了...事实上,她真的晕了,她的精神经历这样一番大起大落开始吃不消了。 现在黑菱格只能暂时想到一个人,平时他不怎么喜欢但一直和白菱格很要好的绿裙老板娘,他和白菱格恐怕得先住在她那了,宝藏也得先搁置她那周转一下,他现在要好好思考一下。塔央和焕-汀帮着把晕倒的白菱格抬到一个地面平坦的地方,给她舒舒气,来自粲尼罗堡垒的德-亥司也连忙过来帮忙,他主要是想过来跟焕-汀打招呼。 焕-汀在从墓埃口中得知德-亥司是魔族的人的时候起就一直憎恶自己曾经接受了他赠予巫师勋章的恩惠,幸好的是她的灵魂回归靠的不是德-亥司的勋章,而是岱普诺强逼戈觅浓签署了撤销契约而得以如愿,不然的话她一定会后悔万分,所以从那时候起,她就希望能再与德-亥司见面,并亲手把那块巫师勋章还给他,她现在正要这么做,她从口袋里掏出勋章,很有分寸的放到了他的手上。 “怎么了?哦,对了,你已经复原躯体了,你的朋友们帮你做到了,不过这块勋章你可以留作纪念,巫师勋章的用处可不止一处,相信我...”德-亥司眼角的笑和嘴边的笑尽显甜蜜。 “我就是不相信你。”焕-汀暗暗在心里说了一句,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说:“是粲尼罗首领派你来的?她为什么还会帮助黑白菱格?这些难道不是她造成的吗...” “她和黑白菱格的关系我大概知晓一些,终归有养育之恩在里面。不过...你母亲的事...” “噢,别再提了!”焕-汀一想到她在这件事上必须要对不知情者,包括塔央和黑白菱格在内,表现出一副失去至亲的悲痛模样心里就压抑,干脆直接避免谈论这个话题为好。 亥司以一种可以理解的表情点点头,摆摆手,示意他决不再提这件引起她悲伤的事情,然后默默注视着她,忘却了丝毫的遮掩,他望着她望得入神了,有两个魔族属下上前询问他关于宝藏的存放是否听从黑菱格的指示,他甚至有些生气地回复说:“那是当然了,宝藏就是赠给他的。” 于是几个魔族下属促着马匹将马车拉到隔壁绿裙老板娘的铺子,绿裙老板娘刚刚还配合着情境为黑白菱格惋惜的表情仿佛一下子被金币隔着箱盖给照亮了,仿佛这些宝藏是送来给她的似的。 “哎呀,蓬荜生辉,地下室有的是地方,有的是呀...”她又看了看黑菱格黑着一张脸,贴过去问道:“要不要找那个该死的巫师算账啊?” 想必绿裙老板娘说这句时是没经过脑子的,她的大脑集中力已经完全飘到正往她铺子地窖运送的一箱箱宝藏上面,至于嘴里都说了什么她连自己也不知道。 黑菱格仍是没有理睬他,也没有理睬任何人地独自蹲在一个角落。 焕-汀知道这时候劝慰的话有多无力,她跟绿裙老板娘做了照顾黑白菱格的拜托后,也请她好心转告黑菱格她和塔央今晚的离开,塔央要回去与墓埃他们会和,而她自己则要去往未知领域,目的地她已经想好了...好久不见,石化人领域。 第261章 坎西玛和墓埃摒弃前嫌 林间空地上一个女巫正在一口上下口径窄、中间大肚子的瓷缸前煮着一只癞蛤蟆,这个女巫嘴唇似笑非笑地上翻着,嘴里头念念有词,左手搁弄累了,便换右手搁弄,她的旁边站着她那位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巫术学徒盖蒂儿。 除了身体上一侧透明、一侧可见的怪异外,盖蒂儿还出现了其它一些不良表征,她的视力开始越来越差,走路不稳,总是歪向一边,严重的一次她走走路竟然直接歪斜摔进河里去了,因此她也开始越来越强烈要求她的老师把她恢复回去,坎西玛-菲瑞只好暂停下研究如何变成全透明人,开始测试如何从透明人恢复回原始状态,此刻的巫女蛤蟆汤已经是她们这个月的第四次尝试了。 “再不行的话,我真怕我没有嘴可以喝了。”盖蒂儿抱怨说,的确,她的透明度分界线也不像伊始那样明显,而是越来越模糊,有的地方扩张,有的地方缩进,她的嘴巴部分就快变成全透明的了。 “别少见多怪的,幽灵才会丧失吞咽能力,透明人只是视觉消失而已,你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也不会耽误。” “可是瞅瞅我现在的样子,这是怎样一副德行啊...”盖蒂儿的懊恼情绪愈演愈烈。 “孩子,好孩子,你看起来依旧美丽。” “不,我天天照着河水的镜子,我看不到完整的自己...” “但是你依旧美丽。” “我想回到过去。” “过去可不是那么好回的,将来永远比过去好对付。” “我想回到过去...” 盖蒂儿马上就要失去对泪腺的控制失声大哭起来,坎西玛-菲瑞的嘴唇上翻得更加严重,摇头叹气。 一双穿灰色短靴的男人的脚迈着悠扬的步伐朝这两个鬼鬼祟祟的怪人和这口下面燃着火上面冒着白气的瓷缸走过来...“不探讨过去和将来这么虚渺的哲学了,看现在,你们占了我的地盘,两位女士,不,一位半...”墓埃礼貌地说着并不怎么礼貌的开场白。 坎西玛-菲瑞一眼认出这位不速之客,正是历史上让她心里恨得直痒痒的第一人,征伐者墓埃。她用计牵摆梭朗付出割肤代价在神奇树洞获取的那块琥珀石沙漏就是为弥补她之前拥有的、但被墓埃使诡计盗走的那块。 “墓埃...你好呀...”坎西玛-菲瑞笑吟吟地招呼道,仿佛在提醒着墓埃让他快速回想起来他这是在跟谁对话呢。 墓埃早在远处观察她们的时候就认出了她,要不是她们正占用的是他即将实施第二灵魂召唤术的场地他才不会干预进这个老敌人的破事儿里来。 “咳,坎西玛-菲瑞,听说你在研究透明人的巫术,看成品应该是研究成了一半。” 盖蒂儿听着旁人的打趣更加把控不住情绪放声大哭起来,一只手捂着半张嘴跑开了。 坎西玛望着徒弟难过地跑开,冲墓埃翻了个白眼,“听说你研究一滴一滴捡魔力最原始的魔法回笼呢?捡得怎么样了?敢用吗?” “捡得累了,不捡了,有捷径为什么不走呢。” “捷径,你又是踩在哪些人的头上走你的捷径呢?” 墓埃客气地笑了笑,“不方便告知。” “该死,把我的琥珀沙漏还给我!”坎西玛的脸变得太快,一时间虚伪的假面变得凶神恶煞起来。 “噢,那都是多久的事了,你还记得...”墓埃显示一出别为小事伤大雅的姿态。 “哼,这话说的...” “后来你不是又得到一块么?” “这你也知道?” “知道的时候还挺替你高兴来着。”他假惺惺笑着。 “去你的吧,你是想我得到新的一块就不会再追究被你骗走的那块。” “没必要每件小事都把逻辑想得这么透彻。” “你刚才说我占你的地儿了?怎么,这地界归你了?” “差不多,”墓埃挺挺腰板,双手挎着腰带前面,“这地方我要用,四条腿跑的都驱赶得差不多了,两条腿走的目前还有一阵子自由,不过你这在这捣腾歪门邪术的,弄乱了地盘布局就不好了。” “那你又在搞什么歪门邪术?”坎西玛反问。 “总之不是透明人变换术就是了。” “你不说明白我就不撤。” “你乖乖撤走我才稀奇呢。”墓埃讪笑了一下,朝她走近了几步,低头俯视着水缸里的癞蛤蟆,一脸嫌弃,“炖蛤蟆吃呢?” 坎西玛眼神在墓埃身上搜寻着琥珀石的影子。 “女巫的口味就是异于常人。” “这是透明人回变汤。”坎西玛斜睨着他说。 “透明人变化汤还没弄明白就原路返还了?这么快就放弃了?” “谁说我放弃了?那姑娘喊的厉害,再不给她弄回原型她该发疯了。” “何不把她继续弄没呢?” 坎西玛-菲瑞知道墓埃不会无缘无故说一句没有意义的话,她有神又有忌惮地注视着他,“你会啊?” “你是通过内服渠道制作透明人变化液,我手里呢,有通过外涂渠道变成透明人的魔法液,不过是有实效的,你要的话,我可以先提供一瓶给你看看效果。”墓埃冲她扬扬眉。 “时效多久?” “半天。” “交换条件是我们离开这...” “不,我愿意您和您的学徒留在这,只不过捣腾巫术的事儿先放放,我正需要一个您这样杰出的巫师当我的帮手,我一直知道您的巫术运用...” “别给我戴帽子,你先给我拿来看看。” 墓埃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瓶子里装的正是先前在巅亡人地下小屋里拿的魔法液,他把他那时消失了一个胳膊的情形此刻在女巫坎西玛面前再现了一遍,坎西玛笑嘻嘻地接过还剩一半高度液体的瓶子,满意地点点头。他们之间的合作苗头算是生长出来了。 第262章 多边制约 十日之约累加上的又十日眼看就到期了,梭朗和让蒂-汉留塔与魔统见面的时刻近至眼前。 还有三天,三天后将会发生很多事情... 今晚各魔族首领聚焦在了铿盾关,来自粲尼罗堡垒的巫女维斯肯郡、地下魔狱的独臂人魔拜、顺路调回铿盾关协助预言者派俹地的魔艮、在魔族分卸中心明谢尔娜训练并继续增值梨形大鸟的魔驭...现今围绕魔统已经从原先四首领加四个神秘人的无交集模式变成四首领承预言者再承魔族统领的汇合模式,魔族四首领不再接收到魔统的直接指令了,所有信息上报和指令下达都是经过预言者派俹地执行,派俹地成了唯一一个直接接触魔统的人。 今晚有所不同,也许是感知局势的一点不妙转化,也许是想在最后的战役打响之前测量属下上层构筑的可靠值,魔统通过黑猫传达下在铿盾关汇合的指令,他将要和众首领一同讨论当下充满变数的局势。 “食泪人那边已经确定下来了?” “相当于,差不多了...” 在魔统到来之前,地下室围坐在可探看粲尼罗堡垒内外围状况的全透明魔法搭筑桌前的几个魔族上层人物低声探讨着最近一件棘手问题,恐怕也是这次会议的直接导火索——食泪人族落出示了最新立场:与昂族同一战线。 这是对魔族十分不利的。 “他们不能这么做,以前他们一直都保持中立!”魔艮硬生生地发言说,并用手敲了下桌面。 “消息是谁公布的?”派俹地问。 “老骨头的儿子,贝安鲁-卡。”独臂人魔拜说,一直用拇指背搓着他的鼻子。 “他们是不是为了老骨头的事儿才倒向昂族的?”魔驭分析说。 “他们不能这么做,他们和我们签过历史约定!”魔艮继续发表着对这一事件的不满。 “也许不止这件事儿...”坐在魔艮右边的维斯肯郡掂量着说,“前不久和昂族的第二次全面对抗里,据我所知,滋生出的一个侧翼战场不就是食泪人和吸血鬼两方的吗,我认为食泪人的倒向多少跟吸血鬼的对立有关。”在派俹地面前她正在指出一个不可避免讨论的敏感话题。 “很有关系,食泪人一直和吸血鬼不合,吸血鬼倒向我们,他们自然是要倒向昂族的。”魔驭发表着言论,说话的时候不时瞟一眼派俹地的脸色。 “我倒是觉得是上次囚禁了几乎整个食泪人族落,不折不扣地激怒了他们,不然也不会有在大对抗里滋生侧翼战场的事儿。”独臂人魔拜放下手指敲了敲翘起的腿,一副事不打紧的姿态,目中无视旁人地说着。 “他们的主动倒向昂族,就整的我们有些被动了。”魔驭说。 “怎么了?不就是食泪人一个群落么?我们照常发动吸血鬼群落,他们双方交战,我们看热闹就是了。”魔艮说。 派俹地看了魔艮一眼,魔艮恍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舔了下嘴唇低头假装在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视线。 “据我所知食泪人和一个地方的人有关联,并且有我们的人报告说发现他们在近期沟通频繁,这是需要重视的情况。”维斯肯郡接着魔驭的分析说道,目光放在魔拜身上,她说的这个消息就是魔拜的人监视得到的。 “活死人谷...”独臂人魔拜共享出了这个消息中的主角,在坐的还有一半人不知道这个地方。 魔艮和魔驭皱起眉头。 “活死人谷?活死人?是那个活死人吗...”魔艮思索着,“征伐者的那个活死人?” 独臂人魔拜抖抖腿点头回应:“对,征伐者的那个活死人,他培养的那批活死人骑士就是从活死人谷里捞出来的。” 魔艮有些坐不住了,“就是说,活死人群落也会参与进来?” “他们的立场会受食泪人群落的影响?”魔驭紧接着问。 “受不受不说,他们最近的交往的确频繁了。”魔拜说。 “况且上次魔罗带领一批人闯进谷追杀墓埃,已经惹燃了活死人谷的不满情绪。”维斯肯郡说。 “如果活死人也加入进来...对我们...”魔驭杵着下巴。 “相当于抹平了我们新研发的破壳兽...”派俹地指出了最核心点,活死人的不死和破壳兽的抗击程度有的一拼,这样一来他们新研发的战斗力被对方新加入的战斗力抵消掉,相当于是瓦解了。 “有没有可能让食泪人退出?或者依旧保持中间立场?” 这是在魔艮、魔驭、独臂人魔拜、维斯肯郡和派俹地五个人之外的一个声音,声音的来向不确定,似乎是环绕着他们的发声音符,飘进他们耳中,缭绕,回旋,飘出又重新飘进,引发思量... 魔统来了... 他其实早就在了,五位首领的讨论他全部有听。 派俹地不明魔统口中的“退出”的具体含义,如果是指清除,那么事情就要复杂许多,所以他默认回答后半句问题,“要让他们保持中间立场的话,我觉得我们首先要弄清楚他们的动机,他们倒向昂族,究竟是针对我们还是针对吸血鬼。” “继续说。” “如果他们参与对抗,动机只是由跟吸血鬼的不合引起,那么好办些,我们也撤掉跟吸血鬼的联盟;如果不是的话,就像魔拜所说,他们纯粹是针对我们的,那就要重新考量了...” “释放老骨头贝安鲁-汤杰?”维斯肯郡首先想到这一点。 “总不能跟他们赔礼道歉,说上次囚禁了他们实属无奈...”独臂人魔拜说了句打趣话。 “我要用贝安鲁-汤杰制约食泪人,不能释放。”魔统的声音再次回荡。 五个人沉默了一阵,片刻,派俹地提议:“派个人跟贝安鲁-卡谈判。” “谁去?”独臂人魔拜问。 “一定是我们当中的一个去。” “维斯肯郡,你去。”魔统的声音。 维斯肯郡起立表示遵令。 独臂人魔拜欠了欠身,“关于第二次对抗中...” “第二次已经过去,我们要讨论的是这次,也是最后一次...”魔统的声音。 第263章 高压下的会见 三天的战略部署完成后维斯肯郡回到粲尼罗堡垒,她知道魔统也和她一个方向,只是至始至终没一个人能看到魔统的踪影。 专为魔统传递指令的绿眼黑猫佝偻着脊背走向维斯肯郡,把它嘴里叼的字条给了她。 字条上是此次魔统和两位筑梦师的会见地点,就在这座堡垒,顶层的眺望台。 驼峰兽为她开启了地季花之园的大门,梭朗和幽灵坎西玛-德正不安地讨论着什么,因她的突然介入戛然而止。 维斯肯郡最近面色很差,在单向光的照射下更显凛厉,尤其她的一双眼睛,原本大而清亮,现在却像两个吸食黑暗的无底洞,眼眶消瘦得明显,黑晕浓重,整个一副吞咽黑夜同时又能吐释黑夜的恶魔。 “准备好了么?”她问。 幽灵坎西玛-德张嘴想说话,维斯肯郡知道她想问什么,直接回答她不可以,但告诉她她可以随时离开这里。 这次会见只能是梭朗和让蒂-汉留塔两个筑梦师。 “梭朗,不要怕,没事的。”坎西玛-德给梭朗激励着信心,在恐惧这个共同的敌人面前他们的距离拉近了。 梭朗点点头,“就在这吗?” “不在这,在顶层,你们所需要的条件,在上面会看得更清楚。” 梭朗暂时没能理解维斯肯郡说的这句话,不过看她的样子他并不想和她进行太多对话,她看起来实在慎人,再也不是在黑白菱格棺材铺认识的那个明快的女孩。 维斯肯郡抬手动了动手指,两个雇佣巫推车进来把盛放让蒂-汉留塔的玻璃棺抬到上面,这就准备运往堡垒顶层了。梭朗跟在后面。 ---------- ---------- 绿裙老板娘刚刚品味完一颗奇异糖果屋的糖果,心里滋润的很,心情格外的好,产生身临其境幻想的奇异糖果已经融入她的一天三餐般不可或缺了,她上瘾了。 白菱格心思沉重的状态被绿裙老板娘像个百灵鸟不断在她身边打转激升出了怒气,她没好脸色地瞧着她说:“你能歇一会儿不?” “我不累啊。”绿裙老板娘傻了吧唧地回答道。 “我看你我眼都累。”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 “那你心情还这么好?简直要上天了...” “唉呀,跟你说了,发兹林的糖果有转移悲伤的功效,你吃一颗你喜欢的口味,就不会再沉浸抑郁中了。” “我可没钱买那东西吃。” “呦呦!十箱子宝藏还跟我哭穷呐?你还是不是人了,别这么刺激我行吗...放着这些不说,坍塌的废墟下面你们不是还拯救出来那么多财产,有什么可抑郁喏?” “我抑郁,就得是纯粹为钱财啊?” 绿裙老板娘向她抛了个“不然呢”的表情。 “维琳,我的小维琳啊,我想不通她!” “你们领养的那个小女巫?唉,如今长大成人了,人家自己有自己的选择,魔族的要务不是一般人能抗的,她也真是有能耐。” “可她是魔族的人,而小汀和她的朋友们又是昂族的人...她们成了对手...我和黑菱格夹在中间,该怎么好啊?” 绿裙老板娘掐着小细腰,皱皱眉,一会儿表情又松垮下来,笑嘻嘻地看着白菱格,“别想这些了,我陪你下地下室播弄播弄、爱抚爱抚那几箱宝藏,转移一下注意力,你自然就开心了。” “好吧,但愿你说的对。”白菱格没力气地站起身,这时在外头打理棺材铺重筑之事的黑菱格灰头土脸地走进来,白菱格连忙迎了上去,尽一个妻子关切体贴的责任。 “收拾收拾你的东西,今晚我们离开这。” 黑菱格的这句话来的太突然,白菱格和绿裙老板娘都呆愣地瞧看着他等他做进一步解释,当看到紧接着走进来的岱普诺和墓埃后白菱格就明白了,他们必须得从厄贝斯加转移了... ---------- ---------- 站在玻璃棺前的梭朗环顾着眺望台四周,这里的冷风像长着尖指甲的恶灵之手不断试图侵透他的肉躯、啃噬他的骨髓,等待被加注上死神的凝视而拉伸得漫长难熬... 魔统什么时候来... 他的脑海里不断涌现的这个问题连成了一圈一圈的线围困着他,让理智无处安放...养父让蒂-汉留塔依然平稳地躺在玻璃棺内,没人和他一起分担这厚重的恐惧和死寂,他全身上下都被冻结了般移动费力。 午夜已过,月盘被乌云完全遮挡,堡垒饲养的黑鸦零丁飞过,却没有扰人的叫声,一切在寂静中听风刮过的声音,风在私语,似乎在告诫身处这中的活物,“小心......” 魔涯来了,黑袍下,胸膛一侧在风的拂动下显现出已经空了的心脏的位置... “你是一位筑梦师?” 万恶之统轻轻地对梭朗问...这声音柔和得可怕,亲昵得可怖。 “是...”梭朗回答。 “一直是你在跟滑进空白梦里的让蒂-汉留塔联络?”比夜黑的兜帽,比渊深的藏在兜帽后的脸孔上,一阵阵传来无法揣摩的声音。 “是...”梭朗原以为自己会在魔统的面前丧失一切胆量,可此刻他却异常镇定,镇定得让他以为是另一个人替他站在了此刻的位置,并大胆地替他说话。 “你和他什么关系?” “我们先前不认识,是堡垒的前任首领找到的我...” “不止...” 梭朗沉默,他竟开始了和魔统的思维较量...不可思议... 他感到魔统在笑...他的眼睛看不到他的面庞,可他的确感到魔统在笑... “把他叫醒吧...年轻人,我就在这耐心地等着...” 第264章 记忆清空还是记忆混淆 梭朗再次沉入让蒂-汉留塔的空白梦境,他告知养父此刻他们的处境,以及他想到的一个脱困方法...堡垒顶层眺望台这里可以照得到月光,梭朗准备了魔法和泪水,万不得已的时刻他们可以通过闯进未知领域这种方式脱离险境...让蒂-汉留塔不置可否地思忖着,最后回答梭朗说他还算了解魔涯的办事风格,既然魔涯答应了这是一件交易,那么只要魔涯得到他想得到的信息,他就会放他们离开。 能说自以为很了解恶魔的人,让蒂-汉留塔为一个。 沉睡十八年的筑梦师醒了... “当初没能想又迂回到我面前吧?”魔涯问他... “人有时候过于自信也不能算是个错误吧。”让蒂-汉留塔说。 又一阵凉风拂进,魔统心脏的空位处令观望者触目惊心... “因此我也更加庆幸当初没同意你给我和她筑梦...意外总是各种各样的存在不是么...” “可是她成功了...” “这就是我们要进入的主题了...费这些周折把你弄醒,从你那里想得到的却很简单,仅仅动动你的回忆,动动你的嘴...她的梦,告诉我,她的梦是什么模样...” “你果真在意为什么不和她一起?” “你再好好思量你能否问我这种问题...” “我跨进了一步,抱歉,我退回来...至于她的梦,我的记忆倒是清晰,不过在跟您讲述之前,我希望我能有故事结束后完好离开这里的安全感,要知道,抱着完全的信任、没有后顾之忧的讲述一个故事,和不确定死亡是否站在背后来讲述一个故事,故事的完整度和真实度是有差异的...” “这种差异是不允许的,所以我现在就来解除你和你协助人的顾虑...” 魔统的话音刚落,连接眺望台的房间门被一只黑猫拨开,维斯肯郡带一名囚徒走了进来... “看着...” 挨着眺望台的室内地面是一块块方形波纹条路的石砖铺砌而成,维斯肯郡把男囚徒带到指定一块石砖的位置,让他站好,这块砖上朝南方向也就是朝着眺望台的方向,放着一把长条座椅,正好可以坐下两个人,座椅的两边扶手各有一处机关。维斯肯郡让囚徒坐在上面,脚踩指定方砖,囚徒战战兢兢地颤抖着头部望着维斯肯郡,目光不敢移动,更不敢环视房间内的其他风景、其他人,仿佛他这么做了就会招来杀身之患... 维斯肯郡看一眼魔统,然后用手指轻轻触碰了扶手机关,椅座平面忽然向下凹陷,囚徒惊叫了一声屁股先落进去,紧接着整个人都落进椅座下的深洞,消失不见了...维斯肯郡快步走到眺望台前,梭朗和让蒂-汉留塔也跟着走过去观望,只见刚刚还在堡内的囚徒现在已经身处堡垒之外五百米远处,通过座椅连接的地下魔法隧道直接越过了悬崖对面到处都是食人鹫的树林,抵达一片安全地域,有三匹浑身发着荧光的类似马的动物被拴在一棵树上,囚徒惊喜地发现之前堡垒首领说的都是真的,他不是被施加什么极刑,而是真的被释放了,真的有一匹带着翅膀的马等着他,地上也真的有一把匕首,他拿起匕首割断栓着马的绳子,骑上马背,飞空而去... “剩下两匹马就是给你们用的。”维斯肯郡转身对梭朗和让蒂-汉留塔说完就离开了。 眺望台再次只剩下魔统和筑梦师三个人... “看到了?满意么...故事讲完,长在你们自己身上的手随时按下开关,离开是一眨眼的事。”魔统透着黑色兜帽传来话音。 “除此之外我们是不是还需要知道点什么...”背着光的让蒂-汉留塔说。 “问的好,你知道答应你让额外一个人参与进你和我的对话已经是破格的宽容...关于安-薇洛,她活在了梦里,她死了、过去死了、回忆也该死,因此你们从这里出去以后,记忆应该是干净的...” “记忆应该是干净的...”梭朗思忖着这句话的含义,心里不安起来。 “你制造的魔法隧道会清空通行者所有的记忆?” “隧道不会,我会...你们两个通行的时候,隧道里会释放魔法气氛,清理你们的记忆...清理记忆,不是清理智力,该懂的你们还会懂...”魔统的头微微侧移,他在注视梭朗...“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心事重重,似乎记忆中有重要的人?”他这话的语调充满玩味... 梭朗的脑海里全部都是焕-汀...他不能忘记她... “我的魔法气氛对神奇记忆之丝的处理不是决绝的,保持睁眼,记忆清空...保持闭眼,记忆混淆...你们都有选择...我想我对你们的耐心解释够多了,现在我不想说话,只想聆听...汉留塔,你的回忆可以开始了...告诉我,安-薇洛,她的梦!” 第265章 幽灵心的眼泪 马车上墓埃和岱普诺寒暄了几句在食泪人领域的状况后,开始跟黑白菱格讲述现在大环境下他们需要作出的抉择,事实上当黑菱格开口让白菱格收拾东西离开厄贝斯加的时候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魔族方面在他定位里已经失去了信赖,交易永远存在风险,他虽不是个不敢冒风险做事的人,只是这次棺材铺的毁灭让他跌了个大跟头,这个跟头要在他心里翻滚好一阵子了。 “焕-汀呢?”岱普诺用手帕擦拭着眼角下疤痕里流出的液体,回去食泪人领域待了两天他的体力恢复了很多,但还是处于危险时期,他在自己的领域也不能逗留时间太长,和食泪人主流势力间的裂缝仍然存在。 “她去未知领域了。”白菱格回答。 “谁跟她说的?”墓埃问岱普诺,很好奇在当前阶段焕-汀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岱普诺不作声的僵白表情告诉他没人给汀这个建议。 “那孩子大概是为了她母亲的事难过着,不想有人打搅,也不想给别人传递负面情绪,就离开了,只想一个人静静,哎,可怜的孩子,善良的好孩子...”白菱格不离手的、洗不出也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抹布还握在手里,说话的时候不断把它扭着劲儿来回旋转,又仿佛这块抹布跟她有仇一样。 黑菱格脑海上空飘荡的阴云已经厚厚一层了,此刻不想再听到这些已成既定事实的不幸,便黑着脸转移了话题,“你们刚才提到的那个什么二换术,给我讲讲...” “是第二灵魂召唤术,黑菱格大巫。”墓埃知道黑菱格一向不喜欢他,所以对他的称谓客气得很,同样是在名字后面加上“大巫”两个字,他叫出来和焕-汀叫出来完全是两个味道。 “我们能帮得上忙?” “可信任的巫师,就是最大的帮助。噢,对了,等到地方了,你们还能看到另一位熟人。” “什么样的熟人,是熟透的还是假装熟的...”对待熟人两个字黑菱格和墓埃倒是观念一致。 “你们棺材铺的上一位住客。”墓埃笑得很可恶。 “那个疯子!”一提到巅亡人白菱格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欠的租金还没有给呢!他也在呢?正好,正好!”说着她撸起了袖子,像要立马做一件大事似的。 “别激动,亲爱的白菱格,那个疯子...不是,那个...他,他的钱这位会替他还。”说着墓埃拍了拍岱普诺的肩膀。 岱普诺瞧看墓埃一眼,没什么话可说。 “我们这是去哪?”黑菱格问。 墓埃快意地告诉他铿盾关的位置就是他们要去的地方相距五千米处,而对黑菱格和白菱格来说关键在于他们也不知道铿盾关这个魔族固有的巢穴在哪一地界。 “噢,你们知道你们的维琳现在身处何位吗?”墓埃轻松地问道。 “维琳,她前不久请黑菱格去到粲尼罗了。”白菱格说,她知道墓埃的意思。 “原来如此,那你们就是清楚了她的立场,她请您去做什么?”墓埃侧脸问黑菱格。 “没有什么,关于很久之前一笔棺材定制的买卖。” “让蒂-汉留塔的?” “你怎么知道?” “多少事情就源于他十八年前赴往迷竹林的筑梦,我又怎么能不知道...”墓埃收了收下嘴唇,“他苏醒了么?” “我去的时候还没有。” 墓埃思索着也许这个人物已经没他初始想象的作用那么大了。 ---------- ---------- 望着眼前废墟,梭朗感到失落一层一层地加筑到他心上,记忆里他要回到这个地方,为了一个人,可是具体为谁,他不记得了...在从粲尼罗堡垒顶层眺望台的隧道口滑下魔涯的魔法隧道之后,他是闭着眼睛的,他的记忆被混淆了。 坎西玛-德飘到梭朗身后,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她看着另一个筑梦师让蒂-汉留塔在月夜下消失后她就一直尾随着梭朗,直到来到这里,厄贝斯加的罗德索伽大街。 “嗨...梭朗...”坎西玛-德轻声说着,从他身后飘到他的面前,看到他如此触景生情她的话音也变得极其轻柔,不想因惊扰到他而让他对她的印象掺杂进丝毫不好...她现在温婉的姿态加上金色的阳光倾洒着她透明的身躯,整个样子看起来非常美丽,楚楚动人。 梭朗木讷了一下,他记得这个女幽灵,他记忆中也有女幽灵的位置,好像很重要的位置...回忆慢慢袭来...怀抱...寻觅...玫瑰花的刺...巫师道...萤火虫之溪...一场竞赛...一个低吻...她是他的爱人?她就是他来到这里要见的那个人?是吗... 梭朗紧紧注视着坎西玛-德,试图将记忆的场景里模糊的影像和面前这个幽灵对应上,他如此炽热的注目让坎西玛-德有些吃惊,更加感到受宠若惊,他以前对她的态度是很冷淡的,现在,他怎么了...... 他终于在物是人非的情境下意识到一直陪护在他身旁的人有多可贵,他的念头转变了?他开始接受我了?他这样望着我...这样望着我... 幽灵坎西玛-德的心在流着幸福的眼泪。 第266章 维斯肯郡和食泪人的谈判 维斯肯郡奉令和食泪人族群谈判的开始进行得就不是很顺利,贝安鲁-卡给她的回复是谈判在食泪人领域进行,这无疑是对维斯肯郡具挑衅意义的回拒。非领域人靠几率无法进入指定未知领域,现在全世界只有一个人可以这么做,并且因为受到未知领域的联合诅咒,将来也只可能是一个人掌握这种方法,以前是吸血鬼罗宾-伍诺,现在是泪竹选中的那个非魔力拥有者,焕-汀。 维斯肯郡从来不知道退一步的路怎么走,对于贝安鲁-卡的为难她有她的对策。 被关在地下魔狱的老骨头贝安鲁-汤杰就是她最好的筹码。 维斯肯郡安排传出消息——贝安鲁-汤杰的情况不容乐观,她特意让形容贝安鲁-汤杰现状的词汇表述的含糊不清,可以如此理解,也可以另外理解,不容乐观,具体是不好还是恶化?还是生命垂危?这就像个钩子勾住食泪人的心,让他们寻思,盘算,挂念...然后她又传话给贝安鲁-卡说谈判地点在地下魔狱原派俹地的密室进行,双方各两个参与者。这个传达隐含了很多重要信息,第一,谈判地点在魔族的地盘进行,首先不容反对地表明了她的立场,更改原谈判地点在这一方荒唐的体现;第二,虽然谈判地点在魔族地盘,但为食泪人一方解除了后顾之忧,派俹地曾用的研究密室是地下魔狱最靠近地上的位置,上次墓埃的介入将其炸毁,现在修缮好后留了个孔洞,夜晚月光照得进来,照得到月光的食泪人可以随时回到自己的未知领域,不用担忧被魔族囚困的危险;第三,双方各两名参与者,谈判之余的私下交易可能性降低,目的明朗化。而这些信息又在关联着一个前提,那就是维斯肯郡绝对会拿食泪人旧日领导人贝安鲁-汤杰做文章,她没有明确提出要挟,但却引起他们的不安和考量,使得谈判从被拒绝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迫于老骨头的牵制,贝安鲁-卡终于还是答应了维斯肯郡的约见要求,时间定于一个无云的月夜... “双方都带有诚意的谈判可以让谈判结果向一个促使双方共同达成利益的方向发展,我们是带着诚意的,我想您和您的伙伴需要知道这一点。”坐在魔族一方的维斯肯郡姿态端正,言语客气地说出了开场白,和她一起的是德-亥司。派俹地的密室格局没有变,除了那堵挨着地上的曾被炸毁的墙。 和贝安鲁-卡一起来的是一个女食泪人,瘦高,举手投足彰显着食泪人的常态:傲慢和不屑。他们两个都和焕-汀打过交道,并引起了不小的连带后果,前者曾把焕-汀甩进了石化人领域,后者给焕-汀提出了赴群魔会的建议,从而导致了后续焕-汀与戈觅浓签订的幽灵契约,这个契约的达成又导致了后续一系列状况的意外发生... “我们也带来了诚意,并且诚意十分的谨慎,十分的受限,十分的容易骤变。”贝安鲁-卡注视着维斯肯郡回答,弦外音再明显不过。 维斯肯郡爽朗地笑了两声,看了看旁边的亥司,又转过头对贝安鲁-卡接着说道:“您也是十分的会说笑,这样,时间紧迫,我们也不在表层兜兜转转,直达实质,开门见山吧...这次我们双方的谈判,导引点就是你们食泪人群落公开宣布了新的立场,这个新的立场就是和昂族统一战线,为此我们魔族感到十分痛心,我们希望你们能恢复原来的立场,保持中立,为此你们可以提出条件,我们来探讨并努力达成一致。”说完维斯肯郡摊开左手,表示开始洗耳恭听贝安鲁-卡将要提出的任何条件。 “很喜欢你的风格,那我就直接说了,谈判的意图我们也已经猜到,并做足了考量,魔族要我们保持中间立场,一如既往的,可是你们是否一如既往?吸血鬼群落又是否一如既往呢?” 维斯肯郡的问题抛得很成功,她得悉了食泪人转变立场的原因,果真是对魔族和对吸血鬼双方的不满造成的,之前几个首领在铿盾关的探讨是对的。 “我本人从不认可一如既往,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人和事和物都在变化,但是变化根据环境需要遵从一定规律,挑选适合自己生存的规律才是明智的,我们魔族从不会一如既往遵循着什么,但是这次即将点燃的战火中我们占主导地位,我们有很多选择和变化,比如说解除和吸血鬼的联盟...” “连接魔族和吸血鬼的不是道义也不是历史关系,而是本能,你们都有对黑暗本能的渴求,你们魔族口口声声说解除,事实上你们和他们还是在一条路上,只是站在路的两个点,随时又会连成线围困我们。”女食泪人面色严厉地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维斯肯郡露出略感钦佩的表情看着她,看来这个女食泪人不是这次谈判的陪衬,她语出惊人,一语道中要害,她才是代表食泪人一方的主要谈判人,维斯肯郡暗暗位移了谈判对象的重心。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们单方面说解除联盟,但是动荡发生后他们是否参与以及怎样参与我们无法干涉,毕竟解除联盟不是变成敌对关系,我们不能反过来去攻打他们...这个问题难倒我了,那您有什么更好的提议?” “说明了吧,要不是我的父亲被你们囚禁在这里,什么条件都不会促使我们来这里与你们进行谈判,所以唯一牵扯我们的就是我的父亲,今天就让我带他回去,这是唯一也是没有退路的条件。”贝安鲁-卡直接挑明了他们的谈判目的。 维斯肯郡脑里回响起魔统的那句“老骨头不能释放”,这也是这次谈判魔统下达的唯一和没有退路的前提...她该怎么办... 第267章 铜肤女的愤怒 “还有其它的条件么?”维斯肯郡试图从其它方向寻找打破僵局的突破口。 不管是贝安鲁-卡还是他旁边颇具头脑的那位女食泪人,他们的目光中都在对她说着不。 维斯肯郡的谈判进入最困难时期,她认真思忖着。 “既然谈到这了,不得不讲到你们食泪人和魔统的历史关系,我至今也没弄清食泪人族群对于魔统本人的威胁在哪一个点上,可的的确确是存在的...”这一点从魔统囚禁了食泪人族群三年之久足以看出,可问题又在于如果食泪人真的对魔统有威胁,他为什么不发动对食泪人的毁灭,而仅仅是囚禁...唯独对于食泪人,她感到魔统心存一种忌惮,如果她知道魔统和安-薇洛的历史她就会明白这一切...“所以,他囚禁了你们最有威望的领袖,你的父亲,他说过他要限制食泪人出现在他眼前。” 对于食泪人为何被魔统嫌隙的究竟贝安鲁-卡也不明缘由,他只知道魔族的背信弃义,魔族对他们实行了三年的囚禁,魔族联合吸血鬼打压他们,这些事实摆在那里,他无法熟视无睹让自己的族落甘受凌辱。 “我一直不怀疑魔族的野心,他想要限制的东西太多、范围太大,他想要限制光明,限制全世界,但是有打压就会有反抗,不是所有人都是没骨头的虫子甘愿被他碾压脚下。”贝安鲁-卡表示出一种不卑不亢的情绪。 “我完全能够理解,目前现状也并没有这么极端,我个人感觉他对于食泪人的限制不是出自野心,而是涉及个人情感。” 这话贝安鲁-卡就听不懂了,他狐疑地凝视着维斯肯郡,“我不知道我们和你们这是在胡扯着什么,不要偏移话题,我们的立场很坚定,只有一个,释放我的父亲,你只说可以还是不可以。” 贝安鲁-卡的执拗让谈判很难继续进行,德-亥司完全插不上话,他也没有心思插话,自从厄贝斯加大街回来后他就一直萎靡不振。 维斯肯郡继续坚持着她刚刚开辟通畅的一条小径,“释放老骨头贝安鲁-汤杰可以,像我所说,不是现在,这要等到这次对抗结束后,你们践行了你们的承诺,我们也会践行我们的承诺。” “而我们在冒着你们会一把推翻承诺的险?”贝安鲁-卡在一点一点失去耐心。 “在对抗结束之前魔统不会答应释放贝安鲁-汤杰的,不过还有另一条道路可循,那就是你们食泪人签署再无一人无一次踏足这个世界一步的魔法契约。” “那不可能,我们不是限制人身自由的领域。” “法规可以更新。” “没有这种更新。” “为了目前的大局...” “而牺牲将来?” “不算是牺牲,你们赖以生存的植物这个世界没有。” “但我们有交往,有自由。” “这里有自由,也有魔族。” “你这是在威胁我?” “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像我刚才所说,两条路,一条是你们履行不参战的承诺,对抗结束后我们释放贝安鲁-汤杰;一条是你们签署永不踏足这里的魔法契约,签署之日就释放贝安鲁-汤杰。” “我也重复一遍我只给这次谈判开通了一条退路,那就是现在、立马释放我父亲,你们想拿他永远牵制食泪人,这是不可能的,要么现在结束这种牵制,要么我们破釜沉舟承受牺牲,并以牺牲带给我们的伤害倾注于全力以赴的对抗。相信我的父亲也会这么想,他绝不能允许自己成为食泪人整个群落的负担,这种无限制的要挟够了!” “两条路你可以选择一条,我可以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等你静下心来,并能听取其他食泪人的建议...” “今天、现在,能,还是不能?释放贝安鲁-汤杰?”贝安鲁-卡对这次谈判完全丧失了耐性,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维斯肯郡也站起身来,“不能。” 贝安鲁-卡转瞬位移至维斯肯郡面前,脸贴脸瞪视着她,他嘴角下方的疤痕泪液涌动加剧,双唇凶狠地张开,对准她的嘴,吸食的力量亟待喷发...维斯肯郡聚焦目光,她的孔雀尾巴现形了,淡淡的金色羽翼张开向贝安鲁-卡合拢,女食泪人眼疾手快立即将贝安鲁-卡拉回桌子这边,这惊心动魄的场面让德-亥司从恍惚中一下子惊醒过来,他望着坐他身边的、刚刚还是个精致漂亮的女巫,此刻全身皮肤变成铜色,发着微微金光... 谈判失败了,也激怒了维斯肯郡... 仍是月光为她另一个并行空间里的孩子解了围,两个食泪人消失在月光中,派俹地的密室只留下变形成铜肤女咖法儿的维斯肯郡和怔怔而立的德-亥司。 第268章 小白鼠邀请函 “刚刚发生了什么...”德-亥司还在精神恍惚中,对他来说整场谈判就是身旁的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进行着,忽然间粲尼罗首领维斯肯郡变成了一个吓人的怪物...他甚至不知道这次谈判失败了,要不是维斯肯郡的变化,他一定以为谈判进展得很愉快。 突然一只白老鼠从他两脚之间蹿过,蹿到他眼角俯视可见的地方停下了,竟像一个人似的抬头注视着他,然后更怪异的事发生了,这只小白鼠竟冲他呲牙咧嘴做起了鬼脸...砰的一声小白鼠向上跳起,爆成一封信飘飘悠悠落下地面... 德-亥司俯身捡起没有信封、只是在中间折了一下的信纸,信上的内容是这样的... “我们来厄贝斯加了,你来吗?亥司?” 就这一句话,落款签名是:永远热情洋溢的无头骑士们。 ---------- ---------- “我们来厄贝斯加了,你来吗?普东奥?” 墓埃看完连忙替岱普诺合上纸条,环视了一下周围人看有没有人注意到,紧接着他也收到同样一张小白鼠的邀请函:“我们来厄贝斯加了,你来吗?墓埃?” 然后是巅亡人、黑白菱格、坎西玛-菲瑞...大家几乎都收到了,只有塔央没有收到。 林间空地上这几个人围坐在篝火前原本聚精会神地翻阅着几本又旧又破的魔法手册。 “是什么?”唯一没有收到邀请的塔央问大家。 “噢,放宽心,孩子,没有收到同样可以参加,这只是一种宣传的形式,告诉人们他们巡游到这了。”墓埃感到沉闷地撕毁了他和岱普诺的邀请函,随手喂给了火舌。这几天本来打算进行一次第二灵魂召唤术的队形预演,可是天气一直不配合,这会儿天又阴沉着脸,准备大哭一场呢,看样子上天的不良情绪要持续上几天了。 “谁们?” 白菱格把她和黑菱格收到的信递给塔央看,塔央照着落款的名字念道:“无头骑士们...好慎人的名字,无头的骑士?” “一群疯子,全世界周游,今年算是绕了第二圈来到这片地带。”墓埃说。 “他们邀请你们干什么呢?” “舞会吧,上次我就因为起了水痘错过了,这次我一定要参加。”白菱格说。 “您都这把年纪了,还起水痘呢?”墓埃说着俏皮话。 白菱格朝他嘘了一声,“二十几年前我的年纪还不成把呢。” “在厄贝斯加吗?上次也是在厄贝斯加?”塔央又问,她感到很有趣,并为自己没能收到舞会的邀请函感到些许失落。 “上次在的士路鹰,不过今年怎么也不会选择的士路鹰了,是个有眼力见的中立组织都不会选在的士路鹰这种是非多的地方。”白菱格说。 “的士路鹰和粲尼罗都是魔族的集中地。”郁郁寡欢的黑菱格加上一句。 “那你们都会去吗?信上可没写舞会的时间。” “默认在收到信后的第三天晚上举行,留出了给大家赶路的时间。” “那你们都会去吗?” “反正这几天又做不了什么...”白菱格心里期待着能够去参加无头骑士们的舞会,但还不知道墓埃和岱普诺是否有作打算,只能说着煽动性的言语。 “是的,我们像一群老鼠啃着这几本册子好几天了,是时候放松放松心情,舞会是个好契机。”巅亡人也想去了,他怀念起在活死人谷的小木屋里总是举办的热闹舞会。 墓埃站起身瞅着几米远处另一堆篝火旁围坐的十几个翼斯翼兹调派来的巫师,他们同样在热烈地讨论着无头骑士的舞会,“嘿,你们想去吗?”他冲他们喊道。 巫师们语调一致地回喊道:“想去!” “很好,大家都比较有低级乐趣。”墓埃又坐了下来,揶揄着,“那大家就各用各法吧,走路的就别想了,骑马的今晚就得出发,飞的明后天可以动身。” “那你呢?” 巅亡人侧目,“他,他的看家本事隐遁术随叫随到。” “我还没恢复魔力呢,亲爱的。”墓埃也侧目看着巅亡人,“塔央,你的大化兽能背几个?我比较喜欢飞的...” “不好意思,我们已经预定了。”早先几步收到小白鼠邀请函的斐蒙兄弟和魔罗相互驾着肩膀走过来笑嘻嘻地说着。 塔央也跟着笑起来,随手把之前岱普诺要她转交的琥珀石扔还给墓埃,“差点忘了。” 墓埃拧紧眉头。 ---------- ---------- 维斯肯郡独自一人离开了地下魔狱,她的情绪酝酿得愈发膨胀,自从上次墓埃在粲尼罗的成功脱身她的恶劣情绪就一直在上涨,今晚和食泪人的谈判直接抵达阀值,铜肤女的形象她已经几年没有释放出现了。 她走了没几步路感到后面有人在跟踪,回过头看,原来是吸血鬼派俹地。 “谈崩了?”派俹地无所谓地问道。 “一根筋的食泪人。”她等到派俹地和她并肩行走后说道。 “是不知死活,这次和他们的谈判,他们不知道是对他们有利的,他们放弃了我们给他们的生存机会。” “这话说的,似乎你们吸血鬼下了很大决心似的。” “不是吸血鬼,是什么我不能透露,相信他们会后悔的。” “你和魔统走的最近,你知道一些大家都不知道的东西,但如果这些事不能够透露你也就别跟我提,说半段留半段,我最讨厌这种说话方式。”维斯肯郡加快了步伐。 “我不是来煽动你的火气的,魔统让我提示你,你最近的状态很不稳定,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我自己知道。”她紧锁眉头,漂亮的脸蛋因带上对一切的不满和排斥情绪显得难看了许多,她的心很乱,而这种乱源于被两个同时进行着的计划的周密部署和统筹所拴住的长期高度集中的精力损耗,两边都需要她全身心全方位投入,分身乏术...其中一个就是对墓埃第二灵魂召唤术的对抗,这件事她仅仅向魔统一个人呈报了,派俹地并不知情。 忽然间两只小白鼠蹿到维斯肯郡和派俹地的脚下,滑稽地变化成为两张信纸。 “我们来厄贝斯加了,你来吗?维斯肯郡?” “我们来厄贝斯加了,你来吗?派俹地?” 署名:永远热情洋溢的无头骑士们。 第269章 无头骑士 天公作美,在众人收到小白鼠邀请函三天后的夜晚,风和气清,月盘皎洁,月光里厄贝斯加如同沐浴在清澈湖水里的世界,在湖底游荡着一群有闲情逸致的人鱼和无头人鱼... 无头骑士的舞会等待宾客陆续到齐后就快开始了... 舞会的地点没有像黑白菱格以为的那么巧就选在罗德索伽大街,不过也是他们熟悉的区域,沐蚂巷。上次白菱格带着梭朗和焕-汀走过的沐蚂巷尽头是南尽头,尽头处是食蚁兽和灵猫定居的恐怖树林,过了林子就是巫师道。现在无头骑士举办舞会的地方是沐蚂巷的北尽头,尽头处也是一个林子,不过这个林子相对来说野兽出没较少,却更鲜有人进,因为林子有闹鬼的传说,正好就着这个传说魔力拥有者们可以避开非魔力拥有者的好奇眼光在这里悠闲地参加舞会了。 除此之外有必要讲一下无头骑士们。 他们跟活死人性质很像,活死人是活着的死人,行尸走肉,而他们是死去后又复活的活人,存在于被砍掉的大脑里的思维通过奇特又强大的巫术被移植到了手上,一个个无头的骑士当他们把手心张开,人们会惊恐地发现他那手心处长着一张褶皱的脸,那就是他们脖子上原本顶着的那颗头颅上脸的模样,只不过缩小了,平面了,褶皱了... 关于无头骑士的历史,传说有很多种,但都因为太过久远已无法考证。其中有一个最可信也是最广为流传的说法是这样的: 几百年以前,一个叫割麦的国度诞生了一名伟大的巫术女王,女王的名字叫劳琳娜,劳琳娜女王培养了一匹忠贞不二、誓死效忠的铁马骑士,数量从原始的几百人之多精简到了最后的五十人,他们都是最出类拔萃、最具战斗力的巫师。 这匹精锐队伍耀武扬威了四年后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在一次与斧头人马兽群落的交涉中种种因素诱导,双方的摩擦升级为对抗,人马兽并非善类,劳琳娜女王骑士们的不可一世激怒了他们。对抗过程十分血腥,对抗的结局惨不忍睹...挥舞着斧头的人马兽一个也不落地砍下了五十名骑士的头颅,烈日下,黄土地上,横竖不齐的五十具无头男尸赫然惊目,人马兽虽然也有损亡,但相比他们如此残暴的手段损亡已不再动魄。 劳琳娜女王大发雷霆,她枯竭自己全身以释放百年酝酿的魔法力量汇聚成一个魔法巫术,这个巫术让掉下头颅的骑士们又站了起来,让他们埋于泥泞的思维转移至手掌的动脉,他们成了不死的骑士,但是他们没有做一件事,这件事是所有以为劳琳娜女王牺牲自己让骑士们复活后会做的第一件事,那就是去找人马兽复仇。女王虽然伤心痛绝,但毁灭性的失去让她体验到了狂妄自大和不计后果所带来的代价,她明晰复仇是个会无限繁衍的恶魔种子,这个种子一旦萌发便会延伸到无穷无尽,伴随着的也是无穷无尽的灾难,所以她把她最终的告诫以记忆之丝同时植入无头骑士们的掌心,无头骑士之间,以及他们的对外,将永远保持和平,永不参与纷争。 第270章 无头骑士的舞会 舞会开始了,绿林为衬。 两排空龟壳状的演奏乐器在空气中无形的两排巧手下奏响了轻松悦耳的乐曲,乐声弥漫在皎洁的月光里,气氛清幽而柔谐。 随着受邀人的陆续到场,乐曲的节奏转为快速,愈发灵动曼妙,宾客们穿插在具有绅士风度的无头骑士中间,接受着他们同是主又是仆的二从身份所献上的可口酒水,脚步跟随着乐曲节奏小幅度在地面上起起落落。 斐蒙兄弟、魔罗和塔央驾驶着犰狳蜥大化兽是最早到的一批,因为这头蠢兽可不敢担保会在人多的时候顺利降落并不伤害到任何人,所以塔央必须驾驶着它早些时间到达,她第一次接触无头骑士,发现他们的待客之道并不像他们的名字一样糟糕,他们本尊甚至一点也不可怕,虽然没了头颅,可他们的气质流露出来的却十分和气和滑稽,他们每遇见一个人都会礼貌地主动打招呼,打招呼的时候因为没有了头,他们都会举起自己的左手或右手,掌心处就是他们活灵活现的面孔,那长在脸上的表情和长在头上的表情丝毫没有逊色,依旧灵动,只是多了些手掌处的纹路。没见过无头骑士的宾客看到这样一幅打招呼的方式,原先的抵触和警惕心理瞬间挥发得不知去向了,因为谁也不能不对着这样一身姿态、这样一只手上奇特而礼貌的面庞露出卸掉戒备的笑容,并心里暗暗高兴自己见识过这样奇特的人物,这可是一次日后值得跟别人炫耀的经历,因此这些无头骑士们也将被保存在他们记忆中快乐的那部分里。 人快到的差不多的时候墓埃和岱普诺才不知以什么样的方式忽然出现在塔央和魔罗面前,但是大家找不到巅亡人的踪影,墓埃说他和岱普诺又最后一遍查看了人偶的储存情况,就像两个离开自己孩子的父母非要看上孩子最后一眼才放心远行一样,所以巅亡人没能跟他们一起同行。 上翻着嘴唇的坎西玛-菲瑞看上去对舞会并不怎么满意,她也不是个适合舞会出现的角色,纯粹是来凑个热闹,借机也好久别重逢几个旧识巫师,看看从他们口里能不能套出些关于透明人变化术的信息,集思广益总是比一个人闷着想快速一些。她那半透明的学徒盖蒂儿脾气可是一天比一天暴躁了。 除了翼斯翼兹的十几名巫师,昼联盟队的成员也赏脸到来了几位,工从会却没有人到,据说工从会正在集训,千鱼巷已经全封闭了。事实上现在这种动荡不安的大局势下,来参加舞会的确是要受到各路领导人物的摒弃,所以受邀来的多是自由魔力拥有者,不过魔族的人也来了不少...墓埃的目光远远就注意到了其中的两位:女巫维斯肯郡和吸血鬼派俹地。 “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也有闲工夫来玩呢...”魔罗忽张忽闭的嘴里金牙在月光下断断续续闪着光。 墓埃笑着看了他一眼,“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那就别听,没人求你听。” “得了吧,魔罗,用你手里的酒浇浇你的肝火,太旺了。”小斐蒙插嘴说。 墓埃习以为常地笑了笑,目光从魔罗脸上移开,却不自觉和维斯肯郡的双眸对接上了。 “她就是代替你的那个?”大斐蒙也过来参与进他们的话题,他指的是维斯肯郡代替魔罗接管粲尼罗堡垒的事。“很可爱啊...” “可爱?你一说倒是有点,长得很标致,身材也好看,气质,就是气质太强势了...”小斐蒙一只手摩挲着下巴观赏着一朵艳丽的花朵一样观赏着不远处的维斯肯郡,目光跟随着时不时挡住他视线的宾客变动着。 “去她的强势,以前在墓埃跟前她就是个小女人,小百灵鸟。”魔罗粗鲁地说着并不怎么粗鲁的斥责话。 对这话莫名其妙联系上了自己墓埃觉得有些不妥,他瞪视了魔罗一眼,“你这都是从来来的记忆?” “你在嘴上尽管不承认吧。”魔罗反驳道。 墓埃无奈地收了收下嘴唇,像个遭了莫名指责的受气小孩儿。 派俹地和岱普诺的对视可就不那么温柔了,不单单是两个对手之间的对视,仿佛也蕴含上了两个族落的对视,眼光中极具威慑力。自从上次他们之间的较量结束后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碰面,派俹地的复仇之心从不急躁,但酝酿越久就越可怕,墓埃和岱普诺这两个人他势必会先铲除一个。 墓埃早就完成了对此次舞会参与者的大概审查,除了魔族的那两位,这里头再没危险角色了,他又知道在无头骑士的舞会上还没有出现过魔力拥有者故意寻衅挑事的历史,魔族还不会在他们面前轻易造次,所以也就放下心来。 几个陌生脸孔的吸血鬼猎人在侃侃而谈,当注意到舞群之中来了派俹地这个气派不可小觑的吸血鬼后都放低声调了;还有阅历尚浅的年轻女巫师,在相互卖弄着初学到手的魔力运用,时不时变换出一条彩带,一副手杖,或者不小心把自己的鼻子和胸给变没了。 这时候又一个人的出现是大家始料未及的,塔央却尤为开心...焕-汀回来了。 “噢,她怎么又自作主张回来了?”墓埃不满地皱起眉头,用批判的眼光审视着十来米远处向他们走过来的焕-汀。 焕-汀的气色不是很好,甚至可以是说是沮丧的,她的心思很重。 塔央一如既往地第一个迎过去,给她一个朋友关怀的拥抱,然后问她是否还好,是否又去了那个都是石化人的未知领域,焕-汀点头说是,她沮丧和提前回来的原因也是来自于那里,她最希望看望的慈祥的象上老人已经不在了,那西告诉她,象上老人的一百天到了... 第271章 舞会上女孩们的新体验 友人的故去让焕-汀恍然间意识到珍惜的重要性,她曾抱着避开梭朗情愫的想法去到未知领域,现如今她感到自己如何冷漠,如何不知情感的可贵,越是这样感觉她就越加思念梭朗,担心他现在粲尼罗是否安好,她脑海中像中了魔似的不断萦绕着他对她的微笑和他说过的话...“我没什么好记的,就让我记住你吧。”此刻她多么想见到他,仅用眼神就能向他传递她多么珍惜和他之间的情感,她怀念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并憧憬和他在一起的未来... 塔央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焕-汀,她像变了个人似的,目光中有失落可同时也有幸福,除此之外还有种迫不及待和慌乱,她告诉她,她是从石化人领域回到黑白菱格棺材铺的时候收到了无头骑士们的舞会邀请函,并从绿裙老板娘那里打听可能会受邀的人,猜想他们也会来,所以她也来了,她想借用塔央的大化犰狳蜥飞往粲尼罗,但是当塔央和白菱格问她去那做什么的时候她却闭口不言了,因为她知道他们如果知道她要单独前往魔族的粲尼罗堡垒营救梭朗他们就一定会阻止她。 “嗨,漂亮标致的人儿,怎么穿得这么随便就来参加这么美妙的舞会了?”两个无头骑士举着手挤进正讲着话的汀和塔央中间,以优雅的待客之道柔和地谴责她们,“这里是来跳舞的,不是来擦灰的,亲爱的们,过来,我们给你们打扮打扮...”说着他们指着不远处装饰奢华的蓝宝石色大帐篷。 “噢不,我马上就要...”汀接着打算说的就要离开了的话被一旁看热闹的墓埃给挡住,他一手簇着一个把汀和塔央推向无头骑士的怀抱,任由他们带着她们去帐篷那边好好打扮一番。 白菱格心里一头升起被人忽视所刺伤的自尊,另一头又因好奇心和新奇感降落下自尊,也跟着她们一同赶往帐篷那去,她也要换上漂亮的连体长裙,露出雪白的香肩,收紧腰身,腰身以下膨胀开色彩艳丽、豪华多纱的公主裙,再穿上一副镶着钻石或水晶的舞鞋,光是想想就让她喜不自胜了。 坎西玛-菲瑞一旁翻着白眼,又翻着嘴唇,丑陋的颜态已经无法再上升一阶段了。 岱普诺问墓埃焕-汀为什么要去粲尼罗,墓埃同感奇怪,她的母亲不是被安全转移出来了吗...他也暂时没能弄懂,所以才随机应变施加缓兵之计把汀推进无头骑士热情的漩涡中,以留出时间让他观察和思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黑菱格是他们这一伙当中唯一一个什么都不多想只管沉浸在舞会欢乐气氛里的人,他正津津乐道地享受着刺激味蕾的美酒,妙不可言。 接力舞快开始了,前奏轻缓音乐悠悠的渲染中斐蒙兄弟都找到了合适的舞伴,并硬塞给了魔罗一个姿态风骚的女士,魔罗一脸活受罪地和她摇晃着,在旁观看的墓埃可是乐开了花,站墓埃旁边的岱普诺却截然相反两个表情。食泪人的表情很少丰富得起来,除了小斐蒙是个百年不遇的例外,岱普诺依然面如死色,不知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还是沉浸在对周遭的静观里。他总是沉着冷静的对待一切事情,仿佛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吸引到他心底深层的兴致,因此汀曾对塔央形容过岱普诺是个没有情感的人,这也是汀对于食泪人总体的印象。 在白菱格幻想里能把人变漂亮地大帐篷里,焕-汀和塔央正像两个木偶玩具一样被四个无头骑士摆弄着,他们殷勤地为两位小姐选衣、上妆,全程汀都是闭着眼睛接受的,她从来没有花过这样一番功夫打扮自己,也不知道经过这样一番折腾过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当所有都配制完毕后,汀和塔央怀着忐忑的心情站在能照得见全身上下的梳妆镜前... 汀睁开眼睛,不由惊讶地皱起眉头,她不敢相信地看了旁边的塔央一眼,塔央也迷惑地看着她。她们两个并不是被丑小鸭变成天鹅后的那种惊艳而震惊,相反,她们被打扮成了两个轻佻的、浓妆艳抹的、连她们自己都认不出自己的姑娘了... “噢不,这不行...”汀后悔接受他们在自己脸上的涂涂抹抹了,她想动手擦掉妆容,可是无头骑士制止住了她。 “亲爱的们,这才是舞会的精华之处,打扮得高调艳丽,让人眼前一亮,有点儿和以前的自己不太一样也没关系,这样你们才能丢弃羞涩和顾忌,放肆大胆地释放激情,尽情的跳吧,亲爱的女士们,这是最符合你们的妆容!”一个无头骑士对她们张开的手掌心处的脸孔欢呼雀跃地说着。 像她们不容反驳地被推进来,她们又不容反驳地被推出了帐篷。岱普诺平淡的目光扫过这个方向,第一眼落在了焕-汀身上,然后是塔央,塔央的目光出奇精准的在人群中也同一时间定位到了岱普诺身上,他们相互注视了几秒钟,岱普诺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解读不懂的神情。 墓埃也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关注着帐篷那边的动静,当他看到两个浓妆艳抹的亮丽女士走出来后不觉为之一惊,她们曼妙的身姿在月光纵情的倾洒下窈窕魅丽,突出眼睛大而出神的浓彩也让两副面孔丰满了许多,涂红的朱唇如熟透的樱桃吸引男士的遐想,总体上她们的打扮过分了,但并不丑,反而吸引了一部分男士的注目,只不过是真的不像她们了,她们原先的面容是最自然的淡雅,无丝毫做作。 “我们的蜜桃成熟了。”墓埃随口说了句风流的打趣话。 岱普诺似乎并没有把这种胡闹放在心上,他看出汀和塔央脸上都不自然的神情,多少替她们的不自在感到怜惜,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把目光停留在塔央身上片刻。 第272章 冰锥刺心 汀的心绪很烦乱,她因不自在的装束而心情焦躁,尤其是现在她必须继续忍耐这种妆容到舞会结束后,因为无头骑士们告诉她没有人被允许中途离场。她和塔央就得这么傻傻地站在舞场边缘等待受邀去跳舞,还好有白菱格在她们中间不断说着话才缓解了这种呆若木鸡的尴尬。 汀原以为不会有人来邀请她们这样的女孩子做舞伴,可恰恰相反,很快就有两名男巫前来向她们伸出了交谊之手,甚至在那两位男巫之后她们还看到另有两个俊俏的男士向这边迈着步子,但看到已被人抢先一步就中途折返了。真是不可思议,汀想,她如果是个男孩子,是绝对不会喜欢打扮成现在这样的自己的。 塔央反感扭捏作态的样子,她大大方方将手伸出去和邀请她的男伴步入舞场,汀则带着和一头看到森林里满是捕猎者的小鹿同样的惊慌感心事重重地踱步进舞场,并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吸血鬼派俹地,派俹地正盯着她看,她恨惊讶会在这里看到他,危险信号使她本能提升起的高度警惕让她的羞怯一扫而光。 当前柔和的舞曲接近尾音,明快的接力舞就要开始了,在这期间可以随性、自由的挑换舞伴,不过当接力舞曲结束之后要换回自己最初的舞伴才算是完美的结束,很多跳舞高手都喜欢这个环节,以展现自己高超的舞技和优雅的魅力。 黑菱格一百个不情愿地被白菱格拉进舞场,墓埃和岱普诺在无头骑士的督促下自然也要参与进去的,墓埃挑了个一看就是手忙脚乱下把妆画花了的女孩,他觉得很有趣;岱普诺就近选了一位清秀腼腆的女士。 汀的舞伴是个好动的男士,她如果像他对她一样的也对他印象深刻就能认出他是昼联盟队的成员,那天她去报到的时候还跟他打过照面问过路呢。汀感受着他放在自己腰间的右手汗湿着,十分令她难受,放在他左手中握着的自己的右手也在煎熬着这种湿漉漉的状态,他整个人瘦得像条白菱格棺材铺窗子外成天在太阳底下暴晒的鱼干,只是这鱼干此刻似乎被扔进油锅里了,不但不干还向外冒着油,要是再散发出腥臭味的话焕-汀一定要当场假装晕厥过去以摆脱这种窘境。 她的状态糟糕透了。 舞曲的节奏加快起来,有头的和无头的魔力拥有者们在月光下纵情狂欢,快而不乱的舞步交错移动着,简单而随意,就算第一次来的初学者也能很快跟上韵律掌握基本跳法,汀无意踩了几下干瘪鱼的脚后——她虽然觉得这样称呼对方不礼貌,但她在心里对她这个舞伴除了冒出这个称呼再没别的了——她被幸运地移换给了一个无头骑士,无头骑士娴熟的舞动就让她感到舒服多了,所谓近朱者赤并不是没有道理,在老手的带领下她甚至觉得自己有跳这种舞的天赋,心情很快好转起来。 一个男人的肩膀撞了汀后背一下,她回头张望,原来是墓埃,墓埃冲她笑了笑,随即接过无头骑士绅士风度的转让,揽近了焕-汀,终于看到一副熟悉面孔,人在紧张环境下遇见熟悉的面孔就会觉得安慰和踏实,因此她也冲他笑了笑,柔和地打了声招呼。 “你看上去朝气蓬勃。”墓埃带着不掩饰的嘲讽夸赞道。 “别嘲笑我了,墓埃,我自己知道。” “你为什么回来了?” “因为很多原因,现在不方便说。” “你看见派俹地了吧,舞会结束后也结束了无头骑士的庇佑,那时候你最好还是打哪来回哪去。” “不,我有一件事需要完成。” “什么事?” “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 “你还区分得出事情重要不重要?” “这话说的...” “你要是果真能区分,就该以大局为重,等到‘孔雀尾巴’开屏后再回来。”墓埃指的是第二灵魂召唤术的事。 “有个人的安危等不到那时候。” “噢,噢,你又要去救人了。”墓埃做出一副幡然醒悟的神态,他老是拿她那次不自量力只身一人闯进地下魔狱营救塔央的历史嘲讽她,屡试不爽。 “这次是谁?”他问她。 汀被他揶揄的不想说话了,不过墓埃猜到了,他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后高抬起手臂让汀转了一个圈,随即跟随舞曲的节奏把她送给旁边另一位男士,“我觉得你不必要跋涉了。” 焕-汀转了一圈的惯性让她没有稳稳完成舞伴的交换,直接撞进下一个舞伴的怀里,她感到十分羞涩又抱歉,当她抬头望见那副熟悉而俊朗的面容时,月光仿佛更明亮了...是梭朗,揽她入怀的人正是梭朗。 他清澈的眼眸垂看着跌撞到自己怀中的女孩,他认出了她...他认识她,美丽的大眼睛,尽管这是浓彩装饰出来的,标致的五官,熟悉的神情...他把她与他记忆中的另一个位置衔接上了,有关的回忆涌上脑海...沙漠古堡...瓶子...他为她的牺牲...甘难果的毒瘾...错位的发现...一个恶毒女巫的学徒...他记不起她的名字,可他清楚她是和他所爱之人对立的另一个人,那个他所爱之人的名字他得知叫坎西玛-德,而这个他所憎之人的名字他将在后来得知叫焕-汀... 还没有说上一句话,焕-汀的眼神已被冰山桎梏了。 她惊讶地望着他看她的目光...他仿佛只看了她一眼,认出她是谁后便不再注意她,这种不是短时形成的距离感,这种丝毫不刻意、不做作的冷漠和嫌隙,这种发自内心的疏远简直比一头怪兽的虎视眈眈,比一个女巫的恶意敌视,比一群吸血鬼的血欲凝视还要可怕、还要触目惊心!一座从她心底升起的冰山桎梏了她的全部理智与情感,她周身散发着寒气,愉悦的舞曲变得遥远不可闻,她只觉得不时有人的臂肘碰撞她,每碰撞一次她的冰就碎裂出一条缝,从表层到中心,从中心再辐射向四周,冰层错裂,移位,上方的冰锥摇摇欲坠,直至那遥远的舞曲又重回耳边,舞者们开始换回自己最初的舞伴,她的手被他随意地松开,一副白手套优美地落在他的手心里,与白手套相连接的那副体态婀娜、楚楚动人的幽灵小姐会心地拥有到他全部的注意力...她整个人沦陷了,冰锥失衡,断层,滑下,倒坠,直直刺入她心房,她向后栽倒,一个无头骑士接住了她...“怎么了,小姐?”她耳边出现无数的询问,她觉得自己陷进一个蜂窝,她全力恢复意识,挣脱开嗡嗡作响的周遭,跑离开舞群。 派俹地转身... 墓埃诧异注视... 岱普诺松开舞伴的手驻足凝望... 塔央差点跌倒... 只有明晰其中缘由的维斯肯郡淡然一笑,观望着梭朗和坎西玛-德优美地结束舞姿。 第273章 魔咒里哀嚎的战歌 塔央和白菱格追在焕-汀后面,只是她速度太快地爬上犰狳蜥背脊,无聊的大化兽正想舒展筋骨上空翱翔一把,焕-汀给了它这个机会。她们眼睁睁看着犰狳蜥带着焕-汀飞上夜空,不消片刻她和它的影像就完全被囊括进了月盘,变得越来越小。 “发生了什么事?”塔央不明所以。 “我好像也看见梭朗那孩子了,她为什么见到他就跑?”白菱格纳闷。她们两个谁也没办法弄清楚这个突发状况的缘由,只好返回舞场。 舞场并没有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凉了气氛,只其中几个人感觉莫名其妙。 墓埃多少知道些梭朗的情况,既然他现在从粲尼罗堡垒出来了,那么关于让蒂-汉留塔的那部分一定是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墓埃紧紧盯着梭朗的方位,等到时机差不多他就过去问他究竟。 坎西玛-菲瑞一开始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和梭朗走得这么近着实诧异,不过看看他现在的模样,一表人才,举止投足极具吸引力,哪个年轻女孩不为之所动那才叫奇怪,况且她的女儿也算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唯一不足的是现在灵魂还没有回归躯壳,不过她知道只要她愿意,那是迟早的事。 维斯肯郡从舞会开始露面到舞会快要结束都没有过来和黑白菱格说一句话,他们仿佛成了陌路人,白菱格用视而不见的没心没肺伪装起她心底的悲伤,黑菱格则是闷闷不乐地喝着酒水,跳了两场就跳不动了。 墓埃察觉到维斯肯郡和派俹地此次前来的目的,无头骑士的邀请宾客里有一位在活死人谷待过的举足轻重的人物,这个人就是巅亡人,他们试图通过他改变活死人谷伙同食泪人族落干预对抗的趋势,只不过令他们失望了,至始至终巅亡人也没有出现在舞会上。 “巅亡人还没有到么?他要错过这场难得的舞会了,要知道闻名遐迩的无头骑士们几十年才巡回来一次啊!多遗憾!”小斐蒙欢快地跳着舞步移到墓埃和岱普诺身旁。 “他也许来过了,又走了。”墓埃说。 “这是怎么说呢?” “你就当他来过好了。”墓埃不耐烦地结束了和问题颇多的小斐蒙的谈话,他着急和岱普诺单独商量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 ---------- “我打听到让蒂-汉留塔从粲尼罗堡垒顺利脱身了,也就是说他已经苏醒了。” 舞会散场后树荫下只剩墓埃和岱普诺两个身影。 岱普诺鄙夷地瞧看着墓埃,“消息可靠?” 这个消息是墓埃从梭朗嘴里套出来的,他判断是可靠的。 岱普诺脸上被树枝打下的阴影因他绷紧的皮肤状态更加晦暗了。 “他会把你的事说出来吗...你觉得?”墓埃问。 “那个告诉你的人怎么说?” “梭朗?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我的警惕性很高,似乎魔统对他施加了某种影响,详细的信息他不肯透露...” “他以前只是个简单的筑梦师。” “经历了一些不简单的事后,就不简单了。” “让蒂-汉留塔会透漏我姐姐的那部分,关于我的那部分,我想他如果没必要说的话就不会说。” “希望如此。” “没事的,我相信我们的那步是最后一步。” 墓埃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岱普诺,他眼神中透射着光和黑暗的交织产物,呼号着胜利和挫败的交叉号角,充斥着预示和未知的交叠海市,坟墓里爬升的希望,希望里放射的魔咒,魔咒里哀嚎的战歌! 第274章 凝视死亡之咬 夜色正浓,皎洁的月盘就像天的一只眼球,无云的夜,你飞到哪里都要被它盯着看。 困兽之林的犰狳蜥擎着焕-汀飞过一段距离后大概是感觉到自己背上那片天下雨了而回头张望,现刻背上这位驾驭者可不比从前那个会指引方向,她完全不管它朝哪飞,只管自己趴在它背上哭,哭湿了它的羽毛。 眼泪放任地流下她才知道自己的情感是如此脆弱,梭朗甚至没有对她说一句难听的话她便难过成这样,她感到委屈地抽嗒了两下,意识到自己不堪一击、太没用了,她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因为一个人而这么伤心地哭过。这样想着想着汀的啜泣终于止住,可她发现了又一件难事,她不会操控犰狳蜥降落,万里无云的浩瀚星空里这头大化兽正撒欢儿地翱翔呢。 不过过了片刻她便意识到没有必要让大化兽停下了,她得紧急让它加快飞行速度,更准确地说是逃亡速度。 她身后涌现出一批黑影,驾着虎精灵... 她不认识追赶她的是什么人,但从一个一个奔腾在后空面目狰狞的猛虎就可看出他们并非善类,他们应该是魔族的一个队伍,她想。 犰狳蜥也感受到来自后方致命的追击,自觉加快了飞速,但却漫无目的,不久后这种没有目的性的逃亡便令逃亡者陷困了。驾驶着虎精灵的十余个追命者在湛蓝夜空中围堵住了骑在犰狳蜥背上不安的女孩。 近距离观望,汀认不出他们是谁,可她认出了他们是什么... 吸血鬼... 她的心突突直跳,她曾梦见过自己在一群吸血鬼中央被当成一盘美餐地被他们注视,现在情境发展的如此迅速令她不禁怀疑这是不是又一场噩梦...她努力克制恐惧强行闯进自己大脑将理智排挤得无处安放,她得振作起来,她得弄清楚目前的处境,她得跟他们对话... 现今吸血鬼参战派新的年轻领导人瑞内瓦-金气势咄咄逼人,他愈发靠近已被堵截在手心里的猎物。 “嗨,小伙伴,你怎么孤零零一个人在天空中闲逛?刚参加完舞会是么?你家人有没有告诉过你重装出席完舞会后不要一个人独自离场走夜路?很危险...” 瑞内瓦-金如故的得意忘形,享受着拨弄猎物恐惧情绪的快感。其他吸血鬼的目光一致性地落在她身上,惰性里带着欲望,欲望里是克制冲动的苦耐... “你们要做什么?”汀支撑起话语的分量,眼光时刻注意着周围所有方向的动静。 “瞧瞧你像只受惊的小鹿,别把眼睛瞪得那么大,也别把脸绷得那么紧,放轻松,亲爱的...” “那我可以走了吗?” “往哪走?” “随便哪个和你们不同路的方向。” “那是地狱吗?” 掌控着虎精灵的吸血鬼们狂妄地笑了起来,夜空下笑声嘹亮、可怕地荡漾。 汀揣测他们难道只是想来羞辱她一番?不过不论这帮吸血鬼将要怎样发难,她已经有了解脱办法,月光就是她最好的脱身助手。 瑞内瓦-金平静了乐出褶子的苍白脸皮,和其他吸血鬼的表情高度一致化... 小鼻涕虫从蜗牛壳抻出半个头,说了句“糟了”。 下一瞬,快于猎物高度警惕下的意识反射弧,两头虎精灵背上的吸血鬼已不见,当猎物感到锥心的疼痛之后才发现自己的羽翼被两张嘴咬裂,血溢流...犰狳蜥顿失平衡,在空中挣扎...转瞬间它的脖子、前胸、后背、尾翼,布满了吸血鬼... 汀的余光里闪过一道人影,瑞内瓦-金蹿到她身后死死拥抱住她,他在她脖颈上咬了一口,犰狳蜥的平衡全然失控,鲜血大量流溢,它浑身一场剧烈抖动,开始向下坠落...吸血鬼们松口了... 月光下,面朝星空,女孩和大化兽一起坠落... 第275章 石头也有被灼伤的时候 在回去第二灵魂召唤术场地的路上,塔央发现了犰狳蜥奄奄一息的衰躯。 墓埃和魔罗也跳下马车,并叫岱普诺、巅亡人以及其余人继续前行。 他一眼便看出这只可怜大化兽的伤痕累累是什么人的杰作,他和魔罗对视了一下,然后两个人分两头四处搜索本应和犰狳蜥在一起的另一个受难者,焕-汀。 塔央殚虑地照看着受伤的犰狳蜥,墓埃在兜转回来的时候不禁对这头大化兽还活着表示惊奇。 “它在受罪,给它个快的它会比看着你流眼泪更加感激。” 塔央用看一个在说风凉话的人的表情瞪着墓埃,“你还判定不了一个生物的死活。” “噢不,我可以,相信我。” “要不是我们三个都对这大家伙无能为力,魔力灌输会救活它。”这时魔罗也兜转回来了,摊开手表示没有找见焕-汀的踪迹。 “噢你说的对,魔罗,我丢失了所有魔力,她又是个非魔力拥有者,你呢,你体内储存的那点魔力还不够养活你自己的。” “还没有你说得这么寒酸...哼,这家伙块头是大,但要是对于魔统来说只是吹口气的事儿。” 墓埃讪笑了一下,“好提议,不过你的老领导不在这,你不用这么拍马屁。” 魔罗翻了个白眼,“汀那女孩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死了么?” 这对于塔央又是一个悲恸消息。 “尸体没瞧见,总不至于砸坑里了,这大块头都没砸得那么透彻。”墓埃闲懒地原地又转了一圈。周围都是灌木,若是有什么人的躯体是很容易发现的。 “你们都走吧。”阳光下却有一道阴影死死笼罩着塔央面庞,她的声音阴沉的可怕。 墓埃自知自己无意的闲扯又刺伤这颗小姑娘具有的脆弱多愁的心了,本想撂下一句“它你是救不活的”的话离开,可这次他反常,头一回因考虑到别人感受而憋回到嘴边上的话,为此他在心里真有替自己感到自豪。 魔罗倒是显得有人情味地拍拍塔央肩膀,但这种象征着对一个死亡之物的节哀劝慰并没有让塔央感到更为好过。 墓埃和魔罗先行离开了。 “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魔罗问墓埃。 “干嘛,跪着哭一夜?” “不是,我是说焕-汀那女孩,塔央和白菱格不是说她驾着犰狳蜥一起离开舞会的么?显然他们在离开的途中被一群吸血鬼袭击了,犰狳蜥伤成这样,光查它身上的咬印就知道攻击他们的吸血鬼数量不下十个,焕-汀要是有什么闪失,第二灵魂召唤术的事...” “我就说她是个惹麻烦的,好好的石化人领域不待着跑回来添乱。” “她可是你第二灵魂召唤术的主体,你怎么瞅着跟没她啥事似的。”魔罗鄙夷。 “我的心思要是靠瞅就能让你瞅出来,请别叫我墓埃,叫我一眼看穿先生。” “可你一点不担心她的死活?” “尸体不是没找到吗,那她就是活着。我们这是要靠两条腿走回去么?” “人有可能是被吸血鬼抓了去,你的计划又多了道阻碍...” “我们是走着回去吗?” “她如果死了,你的计划就泡汤了...” “不如我们跑着回去,这样还快点,你说呢?” ————— ————— 坎西玛-菲瑞从树后观察了许久,望着自己的女儿和那个英俊年轻人耳鬓厮磨,她的思想慢慢有了转变,打开了另一条通路,也是因为最近她找到许久之前丢失的一件东西。 坎西玛-德瞥见了母亲,她意识里知道梭朗和母亲之间有宿怨,所以和梭朗低语了两句便不自在地飘了过来。 “母亲?你怎么找来的?”她带动坎西玛-菲瑞到看不清脸庞的树杈阴影下方说话。 “舞会一开始我就看见了你。”坎西玛-菲瑞翻动着上嘴唇回答着女儿的话。 “那你...我现在跟梭朗在一起,你不用...我想...” “噢我知道,我知道,起初我以为你迷恋上了那小子,后来我才发现还是我的女儿有远见,看我给你找到了什么...原来它一直就在我身上!根本没丢,喏,衣服兜露了口子,它从破洞掉到衣衬里去了!”说着坎西玛-菲瑞拿出一枚崭新的银白色勋章,那是两年前坎西玛-德参加另一巫师组织的巫师集会获得的勋章。 “噢天啊!您找到它了!”坎西玛-德高兴地大叫出了声,但立马又低调下去,她不想梭朗觉得自己和母亲道路一致。 “所以,我懂了,快去吧...”坎西玛-菲瑞说。 坎西玛-德木讷地盯着坎西玛-菲瑞,“懂什么?” 坎西玛-菲瑞啧了两下嘴,“你不是引诱他自愿出让躯壳嘛?正好勋章也给你找到了,去那个什么组织领一份灵魂转让契约,就万事俱备啦。” “母亲你说什么呀?我...不是你想的这样!我和他在一起是我喜欢他,什么引诱他出让躯壳...是,我是引诱他没错,可我是引诱他喜欢我,并不是要他的躯壳啊,况且,我要躯壳也是要回我自己的,最次也是要匹配个女孩子,怎么能换成男人呢?那像什么样子!” “哎呀,我以为你着急拥有躯体饥不择食了呢,你自己的不是被烧伤了吗,我是担心...” “好了,别说了,您走吧!”坎西玛-德急躁起来,“我现在要就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您别来干扰我的情绪,回归躯壳的事我心里有数,勋章给我,您就别再操心了,走吧,快走吧!” 十米远处的梭朗听到这边谈话声音大了起来,以为坎西玛-德被纠缠,便朝这边走过来。 “他来了,你快点离开,他不喜欢你...”坎西玛-德收好巫师勋章连忙催促着坎西玛-菲瑞离开,坎西玛-菲瑞的铁石心肠很难被伤到,这一次算是被生生刺了一下。 第276章 汀感染吸血鬼素 “...现在,我们将看到违背多数人意愿去走少有人走的路是什么下场,罗宾的伙同人再不改变立场就跟眼前的给-凯斯妮一样!” 吸血鬼群围聚在会普桥下,中央瑞内瓦-金进行着激昂的演说,他头顶桥上锁链吊着一个女吸血鬼,她是中立派代表人、已故的罗宾-伍诺的第二学徒给-炎的孪生姐姐。 金的副手在他耳旁低语说给-炎还没有现身... 他踌躇着是现在就杀了她,还是再慢慢折磨她一会儿。 这时一个体态修长的男吸血鬼态度恶劣地拨开排在前面吸血鬼堵着的一层又一层,他像一股气势汹汹的波浪直接打到吸血鬼参战派头目瑞内瓦-金的头上。 围观的吸血鬼们看着一个男人一把揪住金的衣领,有人认出了来者正是直属魔统旧日的五神秘人之一,罗宾-派俹地。 “你动的那个女孩?”派俹地凶恶地注视着金,眼睛发红到燃烧。 他指的女孩不是锁链上吊着的那个,而是昨天夜里在空中遇袭的焕-汀。 “凯斯妮?”金被突如其来的质问弄懵了,他前一刻愤慨激昂的架势被派俹地的浪淹没了。 “焕-汀!泪竹选中的人...你敢不请示魔族意见擅自对她动手?你想死!” “噢,她呀...”瑞内瓦-金好面子地挣脱开派俹地,整了整着装,仰起下巴,突出的喉结动了两下,他无法理解这个姓罗宾的之所以如此动怒他袭击那个女孩是因为那个女孩是继罗宾-伍诺之后唯一一个掌握任意出入各种未知领域奥秘的人,派俹地近期计划之一就是让自己变成这份奥秘的继承人...不过金知道的是自己不必为这位傲然的魔族首领的愤怒付出代价,“我咬了她,不过她没死,我没吸光她的血...” 派俹地的目光有了转变。 “更有趣...”金的眼里闪烁着玩世不恭的光芒,“她被我感染了...” 金的右嘴唇上扬,露出吸血鬼那颗和普通牙齿不同排的尖牙,吸血鬼一共有四颗这样的尖牙,被咬开的伤口接触到这四颗牙里释出的毒液,就会使被咬人感染,一天之内毒素流散、融合全身血管,将改变被咬人的性质。 “我用我们的牙咬了她一口,不得不承认她的血味道鲜美,要不是她跨下该死的大化兽失去平衡带动她一起坠落,我恐怕真忍不住将她的血一次性吸光...”金继续知趣地解释着,“她也没有被摔死,我看见她在月光照射下消失了,她该是知道闯入未知领域的方式,不过概率性的未知领域未必就适合她再逃过一劫。” 派俹地的海浪平静了。他恢复墓地般死寂的面容,也无需反驳金根本不知焕-汀可以自主选择未知领域去处的言论,如今事态有了转机,若真像金所说,汀被感染了吸血鬼素,她将毫无疑问变成他的同类,那么......他靠近瑞内瓦-金一步警告道:“再冒然行事,你就完了。” ————— ————— 那一晚,汀从月盘下坠落,鲜血从她脖上牙痕中坠落,在令人丧失意志的剧痛蹂躏得她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在她将摔得粉身碎骨之前,她启用了去往未知领域的咒语,她再次去往了石化人领域。 象上老人的大象用鼻子将昏厥的女孩卷到背上,驮她回到了象上老人和那西的住所。那西运用他长年研究药剂配置的优势为焕-汀止住了血,上好药,包合好伤口,又喂她服下镇定剂,可他没法对付已扩散她体内全身血管里的吸血鬼素,天亮以后,她将变换性质,她将成为一个女吸血鬼。 梦魇里,她拼命奔跑,不知跑向哪里,当她冲出丛林立马刹住在悬崖边沿,悬崖的对面站着梭朗,梭朗仅是望着她,她向他呼喊,招手,他听不见,这时他身后出现了那个女幽灵,坎西玛-德...坎西玛-德举起戴白手套的双手,一把将梭朗推下悬崖,她惊愕,没有犹豫,跟他一起跳下悬崖,当她挣扎着坠落,突然下落的梭朗不见了,她抬头望见崖上,梭朗和那个女幽灵相拥在一起,旋转,跳舞... “他背叛了你...” “他曾经对你表达的爱意如今已成过眼云烟,男人的话永远有兑现风险...” “你爱他吗?还是只是被他的话误导了内心?如果他不曾对你说过那样的话,不曾对你表达那样的爱意,你是否心里有他?” “你现在的心痛到底为了什么?他的移情别恋?还是你自己在过去时日里犯的痴傻没有得到期望的回馈?” “你因对他的情感纠葛失去了当下的战斗力,你变得莽撞、无目的行事、孤僻、不去警觉潜伏的危险,你的混乱导致了你现在的结果,你完了,你将要变质,你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一个非魔力拥有者家的正常人,你睁开眼将会看见这个世界是红色的,你呼吸的将是对血的无止境欲望!” “够了!”焕-汀惊醒,她一把揪下腰间虫笼,将不断说出现实的鼻涕虫甩到脚下,蜗牛壳摔成粉碎,小鼻涕虫爬走了。 汀的双瞳发红,她的确看见的是它说的世界,呼吸的是它说的诱惑,她饥渴万分,她要吸血... 那西闻声走进房间... 第277章 对抗前奏 那西右手握住左手腕从房子里跑出来,指缝间染满鲜血。 “我受伤了!我受伤了!”他惊呼。 几米远处的房子处跑过来一个男青年,那西便马上像抓住救命稻草的落水羊,乖乖把手腕伸给他看,青年看后使劲儿摇晃他了两下,“你没流血!” 那西手腕上的血不是他的。 青年马上朝房里跑去,听到身后的一句“她变成吸血鬼了...”当他却步在原象上老人居住室的门口,一条被吸干了血的大鲤鱼挡在他脚下,他惶然迈过鱼干,向里走去...先是听见女孩儿的呕吐声,然后他看见那个女吸血鬼的脸从水桶边慢慢抬了起来... 多么漂亮的一副面孔,青年的惊诧被赞赏压制下了,他虽然暂时不能靠近她,但光是跟她彼此间的凝视就已经是在向她更近一步了。 “你还好吗?”青年轻声问。 汀的眼光里仍有善良,不过是被欲望威胁在指掌中的善良。她用袖子擦拭着腥红的嘴角,眼里竟是对自己的嫌恶。 “我的意思,或许我是问,我还有危险吗?”青年纠正了一下他打招呼的方式。 汀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但接着又被懊恼和忧伤占据全部领地。她意识到自己变质了,她不再是她,她成了一个受欲望控制的可怕躯壳。 “请别靠近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险。” “那么,你可以只跟我说说话,你陪我说话...”青年从女孩的目光里看到了善良的泉眼,他如果曾期待命运中出现一见钟情的话,那么,现在就是了。 “我陪你说话?你遇到什么烦恼了?” 他惊喜地意识到她还处在一个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稚纯阶段,他对她的兴趣更加浓烈了。 “最近是有点麻烦,我想你大概不知道这房子隔壁的主人要伺候一头大象...”青年尽量把气氛调和得轻松一些。 “大象?”汀望了一眼窗外,“它不是象上老人的...” “象上老人...这名字是你给他起的?那你就是焕-汀了?”交流的兴致像飘于蓝天间的白云,随风轻拂在青年心房,愈发渐入佳境了。 “是,他跟您提起过我?” “当然,你是他印象里最好的一个外域人,他已经...你知道了吧?” 汀点头。 “所以他的巨型小伙伴就嘱托给我照顾了,顺便说一下我就是他和那西隔壁的那位主人,我叫风景。” “好自然的名字。” “我自己起的,我喜欢随性一点。”风景是个长相平庸但气质清澈的年轻人,他的神情里永远洋溢着不知疲劳的乐观的劲头。 “和新颖的吧?” “你这句话改变了我对你的定位。” “什么定位?” “外表和性格的定位。” “我已经失去了自我,我刚刚..杀死了一条鱼,不是像正常人一样吃一条煮熟的鱼,我杀了它。”汀每强调一句自己的罪行,内心的煎熬就离地狱更近一层,“我用我的嘴...活生生地...吸干了它的血...噢天呐...我不能想象那个场景下做那样一件事的人就是我!我变成...”她开始声嘶力竭起来...“我变得一塌糊涂,我经历了一场糟糕透顶的...糟糕透顶的...我好后悔!我的鲁莽让我把前方本该万无一失的路划得一塌糊涂!我现在已经没了理智,我只想发疯地责备自己,骂自己,我肯定像个疯子,请别靠近我吧...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把自己扔进深渊...”汀所有的坚毅被这场突变全部击垮了,她辛苦铸就的堤坝被要挟在绝望手里的脆弱之浪一举冲破,她大骂自己,嚎啕大哭,她不责怪命运,她责怪自己,可这同样让人走不出过去。 “嗨,汀,我可以这么叫你吗...也许你可以施舍你的同情给一位此刻遇到麻烦的隔壁主人,作为回报这也同样会转移你的注意力,我实在担心这么哭下去...哭的时候是痛快了,可我真担心你会哭得缺氧,并且哭完之后你的两副眼皮一定会肿得把你的心灵之窗挤成一条缝,那样子真的会很难看...” 汀对他施加在她身上的这番安慰话略感肤浅,她不是个被容颜囚困内心的人,因此他这样安慰她并起不了什么作用,不过她还是感谢他作出这样的努力。 他邀请她陪他一起爬上灰象的脊背,以拜托她为他解忧的借口来帮她从此阶段的灰色地带尽快走出来。 ————— ————— 北风呼啸,魔族残害昂族的戏码仍不停上演,光是传到翼斯翼兹组织里的事件就足以令每个人痛心疾首,义愤填膺的菲蒙兄弟刚刚回来又传达到一个不幸消息,吸血鬼所剩无几的亲昂派又损失一员,给-凯斯妮被瑞内瓦-金带头吊在锁桥上活活烧死。 “我怎么感觉我们是一窝缩头乌龟样的没用呢?什么时候是个头?还得等损失多少人我们才能反抗?”小菲蒙坐在一群人的中间发表着具有煽动性的言论。 “没有准备好的反抗就是去增加损失。”人群里有人接他的话说。 “别跟我在这复述侃徕达首领的备战宗旨,道理谁都懂,可为什么时机总是不成熟的?时机不成熟难道我们就不能创造吗?总可以做点什么。” “我们不是正做准备呢么。”墓埃谈笑间双眼搜寻着四周草丛可见之处是否有紫色魔力,他的胜利在望让他有些迫不及待了,唯独可惜了之前委托白菱格替他保管的那几瓶魔力随着范兹林巫咒章鱼下棺材铺的催毁一起埋土消匿了。 “如果你是指梨形大鸟对抗计划?的确,对策我们大家已经想好了,可行动指令呢?不是我不尊重我们的领导,可实在太磨叽了...”小菲蒙开始不想克制自己的抱怨了。 这时明亮的夜空阴了起来,这十几名魔力拥有者抬起头,原来是那头他们熟悉的大化兽犰狳蜥扇呼着翅膀飞回来了... “她还真把它给救活了...”墓埃感到不可置信地仰望着驾驶犰狳蜥的塔央。 魔罗也很吃惊,“该是碰到哪个贵人了,这头兽命真大。” 墓埃不置可否地皱起眉头,这让他又想起了失踪的焕-汀,不知道她什么情况。 犰狳蜥不但康复如初,还灵敏了许多,它优雅地降落地面,没跌撞,也没扑腾得到处都是灰,魔力拥有者们起身来围观,塔央麻利地跳下,和大家打了招呼,对于墓埃和魔罗投来的疑惑不予理睬,她低调的姿态让众人很快从大化兽这个插曲里回归到原来的讨论中去。 “听说魔族粲尼罗的人找食泪人谈判过?”人群里有人问。 “谈崩了。”小菲蒙说。 “哪边占据主动权?” “这次是食泪人,食泪人的新一任领袖贝安鲁-卡明示了立场,魔族担心食泪人会拉出活死人谷那帮一起参与对抗,所以才要谈判。”有对此事消息较灵通的说道。 “魔族派的谁?”魔罗问。 “粲尼罗的首领呢。” “噢,那位...”魔罗若有所指地看着墓埃。 墓埃对他摆出一副“看我干嘛”的表情。 “也就是说,贝安鲁不会改变立场了,不久后活死人谷里的那波活死人也将会...” “没错!食泪人的立场十分重要,以前他们保持中立,现在他们发起反抗,连带的不仅是活死人谷的战斗力,还有困兽之林的战斗力!” “困兽之林?” “没去过,什么地方?” “挨着活死人谷的一片树林,那里面的野兽都是大化兽,这一头犰狳蜥就是打那里出来的...”说起困兽之林,魔罗就健谈了,他可是差点在里面的白狐吊桥丧了命,“困兽之林被活死人谷里的活死人称作是他们的集市,不管怎么说,困兽之林是受控于活死人谷的。” “所以,食泪人的立场变化是以一代三,怪不得魔族如此看重。” “传言魔统本人对食泪人就有忌惮。” “传言总是传着传着就变形了...” “这个传言还算保持得完整...”墓埃添了一句,并看了看坐他对面的岱普诺。 塔央听着墓埃的话也默默望向坐她旁边的岱普诺,岱普诺只对视了墓埃一眼没有说话。 “我们食泪人的作用当然大,如果我们早像吸血鬼那样不安分,说不定这场大对抗就能避免于无形了。”小菲蒙露出知道自己在说大话、但就是觉得这么说很爽的神态。 “吸血鬼的确太不安分了,他们将是这场硝烟的点火线。”翼斯翼兹首领侃徕达走到这群正热火朝天议论的成员旁边,看着小菲蒙说道。 小菲蒙瞬间激动起来,“首领,我们要主动出击了是吗?” “对,点火线就是瑞内瓦-金带领的吸血鬼对参加无头骑士舞会结束后离场者的袭击,他们违背了规则底线。” 第278章 乐观出于本能 就如同打铁需趁热,当大家从领导侃莱达口中得知主动反抗就要开始的时候,探讨气氛即刻热烈起来,侃莱达叫了组织里信得过的几个成员和会在大对抗中起重要作用的几位单独围坐在一起进行详细研议。 因此深夜像白昼一样赋有活力。 “首先我们需要有两个人去跟即将成为我方队友的两方进行交涉...”侃莱达目光扫视在坐他对面的巅亡人、塔央、魔罗、墓埃和岱普诺这几位当中,“一个去和食泪人族落新任领袖商讨联合计划,一个去活死人谷确认活死人的立场,并确认困兽之林的大化兽参与对抗的可靠性。” “去联系食泪人当然是食泪人去更方便喽...”魔罗瞅了一眼岱普诺。 墓埃直接否定了魔罗的推荐,“你去。” 魔罗拧起眉头,“怎么是我去?” “那个泪竹选中的麻烦还没有消息,如果你的寻踪能力比岱普诺强,那你负责在孔雀尾巴计划实施前找到她。”墓埃把人人口中对焕-汀形容的“泪竹选中的那个女孩”贬义成了“泪竹选中的那个麻烦”。 “那你怎么不去?” “我得操纵孔雀尾巴开屏前、中、后的一切工作项目,如果你能替代我,你来。” 第二灵魂召唤术的目的和整体计划只有墓埃、塔央、巅亡人、岱普诺四个人清晰,从翼斯翼兹组织里挑选出来的巫师只起到参与和工具的作用,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参加的这个被称作“孔雀尾巴”的计划到底针对什么,会起到怎样的效果。 “好像多重要似的...”魔罗不满地瞥着墓埃,“食泪人的新领袖不在他们自己的领域吗?我怎么找到他?” “新领袖具体是谁我们还不清楚,他的身份很隐秘,不过他和他的跟随者都在这边,就算我们不派人找他们会晤,他们迟早也会找到我们的。”侃莱达解释说,“具体和他们的联合计划建议,以及联络到他们的办法,一会儿跟你单聊。” “你是最适合的人选,魔罗,你知道魔族内部的运作,你和他们商讨会更有实质性的突破。”墓埃又笑着给魔罗戴起了高帽。 “联合食泪人的对峙不是主要针对吸血鬼吗?” “不,吸血鬼就靠困兽之林里的大化兽了。”侃莱达说。 “那需要活死人谷的船长老靴发话,谁去活死人谷呢?”巅亡人问。 “你去。”墓埃回答。 魔罗冲巅亡人露出“谁发言谁去”的不悦脸色。 墓埃的这个建议也是有根据的,巅亡人在活死人谷待过,和活死人打过交道,这堆人里面也只有墓埃、巅亡人、魔罗和岱普诺、塔央五个人认路。 “好的,好的,我去取点东西顺便。” “取什么东西?” “你不是跟我要那个...” “噢噢...”墓埃连忙叫巅亡人打住,他想起来了,瞄了一眼两百米外的巫师团伙,他要巅亡人再给他一些透明魔法液以作和女巫坎西玛-菲瑞协助他的交换,上次出门巅亡人身上并没携带多少。 “你需要拿到从食泪人那边的消息传达。”侃莱达对巅亡人说,“魔罗跟食泪人一见面就得要到他们诚请活死人谷帮助的信物,想办法传达给巅亡人。” “那我就得晚出发两天了。”巅亡人点头说。 “好,这两件事没有问题了。”侃徕达转头看坐在他右侧的菲蒙兄弟,小菲蒙的目光里有一件急切要获得指示的事被侃莱达截获住了,“凯澌的事一会儿再说。先讲讲你们的梨形大鸟计划,是否需要外援,不需要的话有几成把握?” “需要外援。”大菲蒙回答。 “好,活死人是吗?” “最好是,三成就够,以防不慎,虽然我们的计划...” “好了,不必在这里细说,你上次汇报我心里已有数。” “我建议活死人由墓埃领导,他得心应手。”魔罗说。 “我说了我得为孔雀尾巴计划服务贡献出我的全部,金牙伙计。”墓埃揶揄。 “你那个孔雀尾巴的破计划有对抗梨形大鸟蛋的破壳兽重要?”魔罗鄙夷。 “不是你能想象的,伙计。” 魔罗嗟了一声。 “那个到时候自有安排,我明早就动身赶往昼联盟队的驻扎地,工从会的人已经到了,我们将在那里安排总体部署。”侃莱达身上沉淀着不夹丝毫做作成分的老成沉稳,他的节奏慢,但精、准,除了要点不说废话,这是小菲蒙一直想要效仿的方向,尽管跟他本人的气质和性格差距悬殊。 翼斯翼兹的人除了挑选下的十五名巫师因要参与孔雀尾巴计划留下来,其余成员都跟随首领侃莱达敢赴昼联盟队驻扎地了。 每个人的表情里都充满不可亵渎的严肃,仿佛他们即将对抗的是死神,他们随时随地会死,但他们做好了准备,就是这样心态下的神情,无意识中将他们变得高大起来。 只有墓埃和岱普诺、巅亡人三个人清楚,昂族大联盟对抗的是魔涯的外围,而墓埃要对抗的是魔涯本尊。 “我对焕-汀有不好的预感。”岱普诺在人都走得只剩下巅亡人、塔央和墓埃了后说道。 墓埃不知哪来的乐观劲儿,却相信焕-汀还是能够逢凶化吉。 第279章 变质让墓埃不得不开展心理术 “你看上去是个美丽的女人,可你看起来又真不像个女人。” 德-亥司从堡垒二层地季花之园的露天阳台上俯看着正训练驼峰兽的维斯肯郡说。 维斯肯郡本无暇奚落他,自从一个时期她的这位副首领精神萎靡,虽然她不知道那个时期正是从焕-汀离开粲尼罗堡垒开始的,但她察觉出了异样。 “你也不像个蛊毒师,倒像个诗人。” 亥司明白了维斯肯郡这是在贬他多愁善感的委婉说法,要是以前魔罗会更加直白地骂他像个娘们,怎么不拿张手帕捂脸哭上一场。 白昼突然阴暗起来,一片黑压压的不明物体遮盖住天空的太阳朝城堡铺盖而来... “那是什么?”德-亥司惊讶,话刚说出,他便辨析出了那片黑压压的东西是什么...上千只食人鹫...“你准备用来对付食泪人和活死人的?” 维斯肯郡不屑地轻笑了一声,“他们算什么。” 这时派俹地意外出现了。 维斯肯郡看了德-亥司一眼,德-亥司走了。 她身旁副手吹响了口哨,驼峰兽撤了,食人鹫也飞散了。 副手退进堡垒。 “有指示了?”她问,擦了擦手,现在只有她和派俹地留在堡垒外的崖上。 派俹地摇摇头。 “来告诉你个我新得到的消息,可以省点力气了。” “省什么力气?” “墓埃的第二灵魂召唤术做不了。” 这倒的确是个新奇消息,维斯肯郡很感兴趣地看着他,“发生什么了?” “他的巫术主角出了问题,大问题。” “那个女孩?” “对,那个女孩,被贝安鲁-卡袭击了,在无头骑士舞会结束后的那天晚上。” “该死的,他这么做会引发对抗提前。” “发展得更好的一面是他的袭击方式。” “他把她怎么了?没有魔统的指示他敢动她,未知领域永远是你们这一类的后盾。” “她变质了。”派俹地说,并在维斯肯郡的眼中看到了风向的转变给她带来的喜悦。 ---------- ---------- 岱普诺的脸色从石膏白已经变成比石膏还过分的一种无法再形容的状态,墓埃就算是在有魔力的时期也不敢靠近这种状态下的食泪人岱普诺。 他看着他冒虚汗的额角,下嘴唇往里收了收,神色严肃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你的抑制力绝对可以?还是也有控制不住的时候?” “我不知道...”岱普诺的声音是一个人很不想说话时的那种低沉而空洞的声音。 墓埃心想:你自己都不知道...那就可怕了。 “你怕了?” “虽然这个字从别人口里说出来听着很没面子,不过我确实怕你会控制不住你自己,伙计,我现在可是没有魔法的人,对你又没有防备,你失控了,我不是找死呢么。”墓埃打趣的态度还是很习以为常。 “你还有不防备的人?” “你这么问我很伤心。” “得了,墓埃,我不会对你下手,我知道你的重要性。” “还没有你重要,伙计,说实在的,我有点佩服你。” “谢谢。” “我说的是真的,要知道我佩服的人不多。” “你佩服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这话说的...” “刚在翼斯翼兹的讨论里,你说让我找焕-汀,她要是继续待在未知领域,我也没法找她。” “难不成只有等她哪天心情好了从未知领域回来,我的孔雀尾巴才能开屏?” “她是死是活还是个未知数呢。” “她最好给我活着。” “她被吸血鬼攻击的时候身上没带武器...” “对于她带不带武器都一样。” “她的情绪不好...” “情绪好的时候对她的智力也没什么影响。” “你还是不喜欢她。” “是她不喜欢保护好自己,不厌其烦地给别人添麻烦。” “她如果被咬死了...” “我们没发现她可爱的尸体。” “是的,我没有被咬死。” ...... 一阵沉默,墓埃和岱普诺转过身。 焕-汀就站在离他们几步远处的树荫下,阴影遮挡住了她的半边脸。 “你没有被咬...死?”墓埃慢慢体会这话中的意味。 “我只是被咬了。”汀回答。 “所以你现在...” “可以保护我自己了。” ---------- ---------- 墓埃赞赏的眼神在焕-汀身上扫量了半天。 “嗯,现在我在跟一个食泪人,和一个吸血鬼打交道,很有趣。” 岱普诺的神情并没有墓埃那样轻松,他第一时间察觉到事情的不妙...“她变质了?” “没错,伙计,她变成了一个吸血鬼,希望你们在这里不要打架,和平相处...” “墓埃,她不能再拥有第二灵魂了。” 岱普诺一语惊醒梦中人,墓埃木楞了一阵子... “不,她可以拥有。”墓埃固执地说。 “她不能,我知道。”岱普诺肯定。 “不,我说,她可以拥有,我们可以有办法让她拥有,这将不会妨碍我的计划。”墓埃一字一句对视着岱普诺郑重说道,岱普诺从他眼光里领会了他的意思。 “我必须要让她知道我可以继续计划...”墓埃的思绪被缠乱了一阵,不过马上又恢复了秩序,“不,只要我们正常实施计划,她就会知道我们可以实施计划,她就会知道!” 在汀看来,墓埃有些语无伦次了,汀以为他口中的“她”是她,其实他口中的“她”是另一个女人。 墓埃独自走开了。 岱普诺直直盯着焕-汀,他感受得到她的饥渴,她很危险。 “你开始了?”岱普诺问汀。 汀的眼神像在求助。 “我不能害人...” “你可以吸食动物。” “我不想...我觉得病态...” “那是最善良的一部分吸血鬼的做法,你可以正视你自己,但初期你必须学会自控。” “有人跟我说过这些了。” “那这个人教会你了吗?” “还没来得及,我想我必须回来跟你们说清楚这些情况...刚才看墓埃...我真的影响了第二灵魂召唤术?”汀担忧地问。 “他说不会影响,他会有办法,你先不用担心这个,目前你必须要做的是掌控自己。” “你能教我吗?” “我就是这么走过来的,所以我要跟你谈谈。” 第280章 克服困难的一部分是接纳自己 “你需要血,这是正常的,就像你以前需要吃饭,你需要进食,只是改变了方式。” 正值草绿、花开季节,岱普诺和焕-汀肩并肩倚坐在爬满了常春藤的土墙下,墙角下盖了一片白曼陀罗,汀揪着右手边石头缝里顽强冒出头来的毒鱼草,心里堵塞压抑得难受。 “我可以饿着肚子,只喝水么?”汀说。 “不行。” “昨天在石化人领域,我差点伤到了那西,如果真的伤害到他,我将后悔一辈子啊...”汀一想到自己在血的欲望所丧失的理智下会伤害到自己的朋友、无辜的人,她就感到痛苦,即使是毫不相干的人也不该受到自己的伤害,她有了自己不该存活在世上的看法。 “你从被袭击到现在都还没有进食过?” “我在苏醒之初,意识不清下差点伤害了那西,还好他跑出去,但是我紧接着把象上老人鱼缸里的一只大鲤鱼...天呐...别叫我形容那个场面,我感到恶心...吸完它的血,我就呕吐个不停...” 一条鱼能有多少血,吸食完还都吐出来了...岱普诺冷漠的面容里难得露出怜悯之情。 “你从心里的排斥效用太强烈了。” “我不能容忍这样的自己,她不像我,她不是我,我不会...我不要去吸食鲜血生存!” 焕-汀又要痛哭起来,岱普诺没有把她揽入怀中,此刻任何安慰的话和安抚的动作都只能助长她的脆弱和逃避情绪。他站起身,也把她拉起来,他站到她正对面对她说:“那只是你的苹果!” 汀泪眼惺忪地望着他。 “血就是你的苹果,你需要涉入能量,你需要维系生命,你的性状已经注定如此,你必须接受。” “可你刚才说你要教我如何控制,现在又叫我接受?” “我说的控制,是控制你的欲望,而不是抑制你的本能,压制本能只能反方向助长欲望滋生,你越是压制自己不去吸血,到后来你对血的欲望就会发展的愈发强烈、越难控制,那时你若爆发,极有可能会发生比你伤害那西更不可挽回的事情,你要想明白。” “我...” “别打断我的话,你在清醒的时候必须是饱和的,只有你吸食了适量的鲜血,你才不会有伤害的欲望,你才是安全的,我要你控制的,就是如何吸食适量,这个度是要掌控的,一旦开始,就容易贪婪,这是生物的共性。” “我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我,我将厌恶我自己,我宁愿去死。”汀的眼光中显现出决绝,她明白岱普诺的意思了,但那得是在她接受自己是一个吸血鬼之后,现在问题就在于她不能接受。 “那和魔族的对抗呢?你因为不能接受自己的变化,而让整场计划出现破洞?” “我知道,从我接手泪竹,我就不再是为自己而活了。” “成长的过程就包含这一部分,每个人都一样。你不光是为泪竹而活,你也是为你的亲人而活;也不光只有你自己为泪竹而活,我们都在为它、为对抗成为黑暗永恒的奴隶而活。” “是我太自私了...” “你不自私,你做得很好了,你只是需要过度,需要时间和理解,更重要的是你需要接受你自己。” “我...” “你不是一个人挣扎在泥潭之中,你有我们大家,塔央、魔罗、巅亡人、黑菱格和白菱格、魔罗、那西、我,还有墓埃。” “我想我尽量别跟墓埃说话,我令他的计划受阻了。” “这阶段你确实该少去接触他,他的风格会给你泼冷水,我想你暂时还是被包裹起来别受刺激比较好。” “他说的对,我就是泪竹选中的麻烦。” “相反,泪竹没有选中你的话,才是麻烦。你要相信墓埃的有些话可以不去听。” “就像相信你自己有时候未必一定要做你自己一样。”墓埃突然冒了出来,其实他的出现并不突然,他沿着他们对面那条小溪边的水毒芹丛散步了好一会儿时间,直至想通了缠乱的思维后,他望见他们在这里谈话,才不快不慢走了过来。 “在魔族混的那些个年头,我就是这么过来的。”靠近到他们身旁后墓埃又补充说道。 “我以为你去布置场地了。”岱普诺平静地说。 “所以就在这里说我坏话。”墓埃补充说。 “比说你的好话容易些。” “你情绪在这位食泪人先生的教唆下梳理得怎么样了?亲爱的?”墓埃转而对焕-汀问道。 “她需要时间缓和。” “谁都需要时间,时间那么紧张,你可得加快点步伐。” 岱普诺较为自然地挡住有意将自己的部分隐藏得越多越好的焕-汀,面对着墓埃,“黑白菱格和塔央那边的工作进展如何?” “固定傀儡的木桩打好了,你最好带她熟悉一下咒语。” “行,”岱普诺转头俯看焕-汀,“你去找塔央吧,让她陪你走走。” 汀不敢直视墓埃,以前和他的每一次顶撞她都是理直气壮的,现在她却如此愧于面对他的目光。 “能确保她不把塔央的血吸干了...”墓埃还不等汀走远到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后就随口说出一句。 岱普诺瞥了他一眼,“我们去找坎西玛-菲瑞吧,人筹齐了么?” “说是在路上了,过两天到。” “那个时候巅亡人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他必须回来,我跟他说了。” 第281章 幽灵坎西玛的坦白 当逢前半生遭受苦难,后半生偶遇幸福的时候,人就会满怀感恩地奉承上帝,欢笑着说他的前半生没有白白受苦,他所失去的在未来弥补上了,他所付出的都是值得的...其实命运在上面将这些看在眼里,嘴上说着:“先别高兴得太早。” 种什么样的因,得什么样的果,不能说这只是一句信仰,命运复杂的连线的确遵循着这一条规律,只不过因太多也太琐碎,果太多也太难忘,有信奉终归是好的,至少心里存在对上苍的敬畏,限制了一部分人的胡作非为。 幽灵坎西玛-德在她沦为幽灵之前是一个因容颜美艳而备受追捧,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的女孩子,从小在她母亲坎西玛-菲瑞的庇护下她就养成了任性和娇惯的脾性,没有她得不到的,只有她不想要的。她在无忧无虑的环境下出落成一个落落大方的美人儿,坎西玛-菲瑞还在开巫术学习班的那个时期,许多慕名而来的巫师都是以求学的掩护来排坎西玛-德身后追求者的长队。所以坎西玛-菲瑞的巫术造诣和坎西玛-德的魅力双重造就了坎西玛-菲瑞学术班的热度和声望,她在那一阶段的确大赚了一笔,从她手下也的确出了不少人才,其中就有现任的魔族首领维斯肯郡。 好景持续了几年,菲瑞的女儿遭遇了意外。 这场意外是命运安排的人为的故意伤害,原因出于嫉妒。 两个女巫因衷情之人被坎西玛-德迷惑得不能自拔,心生嫉妒的恶魔,给坎西玛-德布了场陷阱,让一场大火毁坏了她靓丽的容颜,自此之后她成为了一个丑女人,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追求者,那些人一窝蜂地来,也这么一窝蜂地走了。 不能感慨世态炎凉,因为她原本就是让世态炎凉的一分子,在她得意之时她曾伤了多少男人的心呢... 这件事发上在第一次昂魔对抗的前一年,那两个因妒生恨的女人坎西玛-菲瑞没能找到,她因此愤怒了二十年,不光是因为女儿美丽的容颜被毁,而是坎西玛-德已经达到了魔法冻龄,女儿遗传了她优秀的魔法造诣,在十九岁就达到魔法冻龄,青春永驻,可却要以一张被大火烧毁了的容颜永驻...她不甘心... 坎西玛-菲瑞为女儿想到了一个办法,但必须在魔法冻龄和美丽容颜之间做出决断,那就是灵魂交换。 找到一个同样年轻、同样漂亮但魔力程度平平的的魔力拥有者,让坎西玛-德和这样的一个人做灵魂交换,不过难点就在于灵魂交换的一个必要条件是双方自愿,所以要找到这样一个自愿出让躯体的魔力拥有者机会很渺茫。 坎西玛-德在母亲的提议中获得了灵感,她可以先不急着灵魂交换,只要在躯体被毁的两个春冬之内把灵魂从中打出,她还是以前的模样,只不过是以一个幽灵形式的存在。成为幽灵被她当成了一个过渡,幽灵又不会变老,幽灵和行尸走肉都是和死亡并列的形式。日后她只需担心如何找到一个愿意出让躯体的人就行了,尽管成为幽灵是这个计划最简单的一步,风险全在后边。 坎西玛-菲瑞一直尊重女儿的意见,在女儿面前她就是一只绵羊,就算拔光她的毛她也不会吭一声。 就这样,坎西玛-德自愿沦为了一个幽灵,她的躯体被保存在巫师道下的烟莎馆,然后她开始跟着母亲不断参加巫师组织举办的各种集会,参加了几次没能获得勋章她开始厌倦了,其间中断了几年,直到去年她参加了昼联盟队一个巫师分支举办的巫师集会,获得了巫师勋章,却被坎西玛-菲瑞弄丢了,为此她赌气离开了菲瑞,自己游荡了一年,在今年工从会再次组织巫师集会的时候她又像个撒娇的孩子找到她的母亲,一起前往了千鱼巷,并在那里见到了梭朗,一个她觉得跟任何人都不一样的年轻男筑梦师。 还好在挫折的道路上她没用走太久就如此获得了梭朗的钟情,即便她并不清楚其中缘由是梭朗的记忆被混淆了,她还是不由得在心里奉承上苍给她过去所遭受的回馈了这样大的一个弥补,但是她高兴了没两天,问题就冒出来了,现在她又面临着抉择... 以幽灵的形态,她是保持了初始那副姣好的容颜和青春,可在另一面她必须忍受幽灵的孤寂,忍受一切都满足不了的欲望,在遇到梭朗之前她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作为一个幽灵的一切了,可此刻,她想要触摸他俊美的脸庞还要隔着一层冰冷的白手套... 这两天两夜她都在思忖,其实要想与梭朗实质性的接触也很容易办到,母亲为她找回了巫师勋章,她的躯体也就在巫师道下面的烟莎馆封存,只要她愿意随时随刻都可回归躯壳,她就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感受梭朗的温度...可是即便她自己能面对那副被火烧伤的容颜,梭朗愿意吗...她望着倚树冥思的梭朗,决定先试探试探他的想法... “我打搅到你的梦了吗?”她柔声细语地贴在梭朗耳旁说道。 梭朗柔和地睁开眼睛,他的眼光在充满关怀的情意下更加迷人了。 “没有,我没有睡着,只是在回想一些事情。” “回想什么?”坎西玛-德的心里一颤,她生怕他又会对之前的那个幽灵小姐回心转意。 “我以前是个筑梦师,可我现在竟对筑梦细节感到陌生。” 坎西玛-德放下心来,“我以前一直觉得筑梦师很奇特,筑梦一定也很奇妙,不如有机会你给我筑一场梦吧?” 梭朗吃了一惊,“筑梦可不是做梦,给你筑梦你就死了!” “啊?筑梦是在一个人死了之后?” “不,筑梦等同于死亡,筑梦是思维的延续,同时躯体上的生命气息也同步终结了。” “那太可怕了,我不筑梦了,一想到要离开你我就受不了,死我倒从来都没怕过...只是现在我也跟死亡没什么区别...”谈话已经趋近她的意图了。 梭朗看着坎西玛-德眨动着忧郁的大眼睛,竟有些开心地问:“你改变想法了?” 坎西玛-德有些莫名地奇怪,“改变什么想法?” “曾经在巫师道我们不是讨论过,你的态度很坚决,你不想要任何人出让躯壳给你。”又是一段梭朗脑海里混淆的记忆,那是他和焕-汀的记忆。 “是...吗...”坎西玛-德努力回忆着,她和他好像不曾一起走过巫师道。 “我当时还说什么了?说了为什么了么?” “记不清了,我不知道我的脑袋怎么了,以前的景象总是不时浮现,可总是在云里雾里,看不清,乱得很。” “噢,那我应该就是没说过...”被梭朗这么一说坎西玛-德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失去了部分记忆,但不管那么多了,话差点扯远了,她继续回归正题上,“你想要我继续是个幽灵吗?” “为你着想我当然不想。” “那为你自己的心意呢?你想我...这样吗?我们之间只能通过一副愚蠢的白手套接触得到...” 梭朗明净的双眸注视着她,可脑袋里却是空的。 他只是在符合逻辑的层面上回答说:“不想。” “那好,我可以回归躯体,我自己的躯体,可是有件事你需要知道...”坎西玛-德感到说话愈发吃力了。 “什么?” “我的躯体就在巫师道下的烟莎馆封存着...” 梭朗皱紧眉头,“你的躯体不是被...被...糟糕,我想不起他的名字,他以前是个幽灵,他和你签订了幽灵契约...” 坎西玛-德这下子被搞晕了,他这是说的什么时候的事呀... “你先别打断我,梭朗,我真是不知道变成幽灵之后会不会对记忆有损害,但是你说的我真是记不起了,我现在要继续说的是,我的躯体确实就保存在烟莎馆,前天我的母亲,请允许我在你面前提起她,她给我送来了我的巫师勋章,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灵魂回归躯壳。” “那真的太好了,你还等什么呢?我们现在就去厄贝斯加。” “去厄贝斯加干嘛?” “厄贝斯加的沐蚂巷尽头就是巫师道的入口。” “巫师道有很多入口,我没走过那一条。” “是吗...可我怎么记得...” “听我说,梭朗,你真该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了,你把我搞混乱了,不过没什么,我要说的是,我要说的是...”坎西玛-德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我要说的是,我的躯壳有瑕疵...” 她说得委婉了,在她脑海里的原话原本是“我的躯壳有缺陷”,而且是严重的缺陷。 梭朗木讷地望着她,他模糊的记忆和现在跟她的这场对话让他感到奇怪,可又是说不上哪里奇怪,回归躯体这么大的事怎么会受一点小瑕疵阻挡呢...况且他印象中他的光芒要回归躯体是一件关乎命运的事...现在为什么觉得其中夹杂了一些渺小的东西... “什么瑕疵?”他又是按照逻辑的层面回问。 “也不能说是瑕疵...我经历过一场火灾...” 不用说这完全不在梭朗的记忆范畴里,他木讷到面无表情地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的身上、脸上...有大面积的伤疤...”最困难的部分坎西玛-德终于说出来了,她带着信奉希望又濒临绝望的神情深情望着梭朗,希望他能够给出一个慎重的回答。 “什么时候的事?”梭朗问。 “二十年前。” “你以前没有对我讲过。” “我自己都不愿再想起。” 梭朗真想把她揽入怀中,可此刻只能紧紧握住她戴白手套的双手,“我竟不知道你承受过这样大的磨难,别为我着想吧,只要你愿意,你想回归躯体我就陪你去巫师道,不论你是以什么形式存在,只要别离开我。” 坎西玛-德多么希望她此刻可以流出眼泪,好让他知道他对她说的这番话让她有多感动。 第282章 朋友的敌人 看到焕-汀安然无恙黑白菱格和塔央都很宽心,只不过故景重演,他们又得像对待她是个幽灵的时候那样小心翼翼地照顾到她现在是一个吸血鬼的情绪不定。命途多舛的孩子...白菱格心里暗自嗟叹。 他们四个一块在布置场地附近散着步,谈着话,焕-汀的情绪平稳多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不安和躁动又出洞了... 他们脚下大片鼠尾草被一阵刀子般的锐风砍压向南倾倒,风声如魔鬼的低吟荡在空旷的草地上,温度是骤然间下降的,他们把衣服裹得紧了些,瑟缩着准备赶回帐篷。 这时地面像被鼓锤敲打了一下的鼓面,震颤起来,地面的灌木连同他们几个人的双脚都被震得晃动着...紧接着又一下,又一下... 不远处的大化兽犰狳蜥被惊醒,展翅飞上空中,盘旋侦查... 只是它飞的高度还不及所来之物头部的高度... “正经来讲,是我眼睛花了吗?”白菱格站不稳地拉着黑菱格胳膊,另一只手不忘把住焕-汀,出于类似面临危险被吓懵了的母鹿仍不忘保护小鹿的本能。 塔央不动声色地从背后抽出长鞭... 四个人一齐慢慢后退,除了考虑自身安危,更是以便能让自己的视线全部囊括这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一头和一座建筑一样庞大的土黄色雄狮,他们一个人还不及它一条小腿的高度和宽度。 “困兽之林跑出来的?”黑菱格问,如果半空盘旋的犰狳蜥会说话的话他真想好好问问它。 塔央看这头狮子遍身发散紫色粼光,并且体积也过分庞大了,“它应该不是大化兽,它是魔法造出来的。” 巨狮发觉到它脚下的这四个小人物,扭头朝他们嘶吼,被震荡起的空气波如同海浪汹涌翻打而来,口水像激起的浪花拍在他们脸上,头发被向后撩起,衣服像抱住躯干马上被拽走的小家伙颤抖摇晃... 白菱格用手挡在额头前,对塔央大喊:“快叫你的大化兽下来带我们飞走!” 塔央向空中的犰狳蜥呼哨一声,犰狳蜥勇敢地盘旋下降,可就在这时一个风一样快速的身影掠过塔央身旁,点过几处间距很大的触点就跃上了巨狮之背。 “汀!你做什么?”白菱格惊愕地大喊。 “她的吸血鬼本能起作用了...”塔央呆滞地望着。 “她不会是要吸食这头猛兽吧...”黑菱格不安地说。 焕-汀骑在巨狮背脊,巨狮剧烈转身,如果是个普通人光是这个动作带起的风就能把她甩出老远,可是汀稳稳抓住了。 “它会破坏我们的木桩!不能让它靠近场地!”汀高声回应。 大化兽犰狳蜥已经成功接应起了塔央和黑白菱格,他们保持着距离围绕在巨狮头顶飞旋,观察着焕-汀的情况。 “太危险了,你该怎么办?”塔央喊道。 焕-汀灵机一动,“塔央,把你的长鞭扔给我!” 塔央照做了,焕-汀右手接过长鞭,顺势向巨狮脖颈前方一扬,力度和方向刚好,左手敏捷地接住鞭子另一头,随即双手用力一勒,巨狮虽在挣扎,可它移动的方向被她控制着... 此时墓埃赶到了,他身边还有一个人,不是岱普诺。 那个陌生人张手发射出魔法气流,将汀掌控的长鞭一举击断,汀从巨狮背上滑下,巨狮呲牙低俯,山洞般的大口朝她张开... “行了,去东边玩儿去。”墓埃身旁的陌生男子说道,话音一落这巨狮竟像真个听话的幼崽摇了两下尾巴,乖乖退开了。 塔央压低犰狳蜥,和白菱格从低空中跳下来,连忙去扶起焕-汀。 黑菱格脸色一沉,动作很慢地最后一个下到地面,他像脸上糊了层铁板一样地盯着墓埃身边站着的、刚刚对那惊人体积的雄狮发号施令的男子,正是前不久采取同样手段用狮子头恫吓他和白菱格、之后又使同样手段用八爪鱼毁掉他们棺材铺的男巫——范兹林。 白菱格也认出他来了。 墓埃迈着轻扬的步伐走近到他们身前笑着介绍道:“这是我请来的朋友,协助我们保卫第二灵魂召唤术场地的。” “你的朋友?”白菱格凌厉地诘问墓埃,“你的朋友?” “怎么感觉态度不太对劲呢,怎么了么?” 塔央和焕-汀都是亲眼见证黑白菱格的心血——棺材铺是怎样被这位巫师的魔法怪物毁于一旦的,她们杵在原地默不发生,暗暗希望白菱格的火气不要爆发。 “这么说他是你请到厄贝斯加的了?巫师五兄弟的老四,范兹林...”白菱格接着质问墓埃。 “是我动用了我们之间的老交情...”墓埃嘻笑着不掩骄傲地说。 黑菱格的脸快像日头沉到地平线下了。 “我们走吧。”黑菱格对白菱格说。 “不跟他打个招呼么,你们可是同行。”墓埃仍旧客气地说道。 “别假装不知道了,墓埃!你把他请到厄贝斯加,罗德索伽大街,他的作为你会不知道?” “他也选在了罗德索伽大街,这么有缘分...” 白菱格朝墓埃唾了一口,和黑菱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第二灵魂召唤术的场地。 墓埃惊诧地望着焕-汀和塔央。 “那个男巫在罗德索伽也开了个棺材铺...”汀说。 墓埃感到不是事儿地笑了,“就为这个?” “他恐吓过黑白菱格大巫...” “他不受约束惯了...”墓埃解释说。 “他的魔法怪物八爪鱼毁掉了黑白菱格的棺材铺...” 墓埃扬眉,回头,“噢,就是他啊?” “我想黑白菱格大巫不会再回来参与你的计划了。”塔央说。 第283章 孔雀开屏前的分崩离析 两天后,魔罗回来了,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两个食泪人,贝安鲁-卡和他手臂一样形影不离的助手。 墓埃像是等着迎接魔罗的归来一样微笑着走上前去,岱普诺走在他身后若有所思。 “这两位是?”岱普诺问。 魔罗咧嘴露出金灿灿的金牙,比正午的阳光还要灿烂。 “这位,贝安鲁-卡,”他手掌放到左边男食泪人的胸前,“食泪人的新领袖;这位,艾拉妲,”他的手又稍稍移向贝安鲁-卡身后的女食泪人,“他的副手,跟粲尼罗首领维斯肯郡谈判的就是她了。” 焕-汀和塔央也走上前来,男巫范兹林正从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观望着。 “贝安鲁...”这个姓氏有点熟悉,焕-汀心想着,她应该是在什么时候听说过。 “我们之所以跟着魔罗一起来了,是想看看他的对付破壳兽的计划,我会分出一部分人,由我的朋友艾拉妲负责带领,跟着你们的队伍对抗魔族破壳兽。”贝安鲁-卡彬彬有礼地说着,不时望了几眼墓埃身旁的焕-汀,他和她见过面的,当时她还拿着泪竹指着他呢。 “好的,可是对抗梨形大鸟和破壳兽的伙计们都跟着侃莱达去昼联盟队的临时据点了,估计会晤结束后也不会再到这边来,这里是另一个计划的实施地,还不是梨形大鸟对抗计划的基地。” “不过据说侃莱达本人会再到这边来和您们一起...” “噢这倒是,您是想要见他本人?” “是的,商讨一下有关我父亲的事...” “您的父亲...”墓埃的目光没有看像谁,但是他的余光里瞄了一眼岱普诺。 “对,我的父亲是贝安鲁-汤杰,你们应该知道前不久我们和魔族的谈判破裂了,他们试图拿我父亲进行要挟,既然这件事没能让他们得逞,我这边就得想其它的办法去营救我的父亲。” 墓埃点着头若有所思。 焕-汀感到越听越不对劲了... “岱普诺,被魔族囚困在地下魔狱的那个食泪人领袖,他叫什么?”汀低声问他。 岱普诺却像没有听见汀说话一样,一言不发。 “那就是我的父亲,贝安鲁-汤杰啊...”贝安鲁-卡说。 汀的目光闪烁不定,她像看到黑洞里隐藏的魔鬼缓慢现出形体一样看着岱普诺。 岱普诺还是一声不吭... “那你是谁...”焕-汀盯着岱普诺,“你不姓贝安鲁么?” 听到这个问题贝安鲁-卡和艾拉妲反而惊讶了,这个叫岱普诺的食泪人为什么要姓“贝安鲁”... 墓埃瞅着地面,下唇微斜向里收着。 汀感到岱普诺身上的冷气,不禁拉开了同他的距离。因为岱普诺曾经跟她说过他是食泪人旧任领袖老骨头的儿子,所以一直以来她都以为他和泪竹站在同一阵营的立场是源于他对他父亲老骨头的营救...可现在,她竟得知他的身份是假的,他根本不是老骨头的儿子,那他是谁...他的意图...他知道墓埃计划里最机密的信息... 本来以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会跟焕-汀站在一起的塔央,现在却踌躇起来,她凝视着岱普诺,试图通过他的眼神能找到一些解释。 七个人站成了不规则的七边形,七边形外还有范兹林一位看客。 汀难以克制自己双眼中流露出“我还能相信谁”的困惑,她原本最信任的人就是岱普诺! 墓埃给魔罗使了个眼色,魔罗机械地大笑起来,客套地对新来的这两位食泪人说带他们去帐篷处商讨一下梨形大鸟和破壳兽的对抗计划,之后他将要跟女食泪人艾拉妲一起赶路去和翼斯翼兹的其他成员会和,而贝安鲁-卡将会留在这里等着侃莱达。 七边形成了正四边形,墓埃和焕-汀对视着岱普诺,塔央站在岱普诺身边。 “沉默是不辩解的方式,不想把话抖搂清楚,是这个意思么?”墓埃问岱普诺。 “或许我是想知道你们是怎么理解我的。”岱普诺面无表情地说。 “最直接的理解就是你心怀不轨。” “我是魔族的人?” “这需要你自己讲明白,此外还得看我们信不信你讲的了。” “已经产生了不信任,我讲什么都可能有两种阐释,现在只有‘我退出’三个字,免去我们之间需要动用魔力的散场。”岱普诺的面色平静不起波澜,但却冷漠如冰川。 这番话让焕-汀的心墙裂痕衍动,塔央也露出失望之色。 岱普诺离开了他们。 在继黑白菱格两位巫师的离开之后,又一个人离开了他们... 焕-汀感到天是灰暗的。 第284章 忠奸人 “都走吧,我现在不缺人手,谁都不需要...”墓埃气鼓鼓地说着反话。 魔罗和食泪人艾拉妲已经连夜启程赶往昼联盟队了,贝安鲁-卡和焕-汀正坐在他对面的石头上一个发愁,一个发呆。 范兹林就像很多优秀而神奇的人物一样自始至终喜欢独处,抑或是跟他造就的魔法怪物待在一起,现刻他就在和那头紫光巨狮一同巡逻呢。 塔央在岱普诺离开之后表情就很阴郁了,一个人不知道走到哪里散心去了。 汀在心里试想着岱普诺和他们一路的理由,这让她的思想备受煎熬,她想得头疼欲裂也想不出个结果,毕竟岱普诺什么也没有说,只留下个默认的寒冷印象。 “塔央说过,他们在活死人谷的时候意外遭受了魔族袭击,那时在场的是猎人舒、塔央、巅亡人、岱普诺...” “你是怀疑那时候的风声是巅亡人透漏的?”墓埃低头仍旧看着地面,手里拿着木棍在泥土里划来划去。 “还有...巅亡人告诉过我,在寻找幽贡森林的路上,他们几个人试过用巅亡人的水晶球进行结局预演,但是水晶球竟熄灭了。” 墓埃思考了一阵,说:“你别忘了,参与在这些事情里的人,还有一个,是你...” “我?” “魔族维斯肯郡扮成你的那个阶段,假的你也在活死人谷,假的你也参与了水晶球的测试,所以...” “你不相信他是魔族的人是吧,我也不相信,不是不愿意相信,我就是不相信。”汀的面色露出她往常常有的那股执念。 墓埃摇摇头,“不是,我不是不相信他是魔族的人...他人是我找来的,我知道,他以前就是魔族的人。” 汀回想起她和岱普诺的初次见面和谈话,那是在一个岩洞里,岱普诺在墙壁上给她放映了他的两段记忆,跟魔统的记忆... 当时她不懂的还很多,她没有多想,能靠近魔统本人的人... “他以前是魔族的什么角色?”贝安鲁-卡很感兴趣地问道。 墓埃犹豫了一下,岱普诺的真实身份他最不应该透漏给的就是食泪人,但就目前的情况,他觉得可以说了。 “以前的信息员。” 贝安鲁-卡开始还仅仅是拧了下眉头,想了一会儿他问:“你说的是十九年前的...魔族的那个信息员?” 墓埃别有意会地看着他。 “那五个中的一个?” “对。” 这一个对字让贝安鲁-卡瞠目结舌...当时魔统身边五个极恶极厉的神秘人,一个始终没人能洞悉身份,一个是预言者派俹地,一个是征伐者墓埃,一个是追踪者威多铎,还有一个就是信息员普东奥...“信息员不是早死了么?魔统亲自解决的他...” 对于“那五个”的诠释,汀也有几分概念,因为她知道墓埃就是其中一个,而现在知道了岱普诺是另一个。她真希望打击别这样没完没了的发生,仿佛自己陷入了一个四周布满弓箭和陷阱的深渊,自以为原本珍贵和信赖的事物正一件一件被磨蚀成龌龊的欺骗手段,不断朝她这个木偶人一样的靶子射击而来。 “在迷竹林看林人香水伊的帮助下,魔统成功地以为他已经死了。”墓埃说,并观察着贝安鲁-卡的脸色,他知道食泪人种族对旧日魔统身边信息员的仇恨,当初是魔统利用信息员囚禁了将近整个食泪人族落,包括现在仍在地下魔狱受罪的老骨头,贝安鲁-汤杰。因此信息员普东奥沦为自己族落永不可原谅的始作俑者。 “不过几个月前那场食泪人从地下魔狱的大释放,也是他干的。”墓埃还是禁不住为岱普诺说了句好话。 贝安鲁-卡不吱声了,可想而知他现在是很纠结的。 “可他还欠我们一个最重要的。”仿佛一股冷风吹进了他的脸皮。 “是,贝安鲁-汤杰,老骨头...不过他靠近我们的立意也是要救老骨头,不是么...说明他还是惦记着的...” “前半生做恶的人总以为可以用后半生做好事来弥补,才在前半生那么肆无忌惮的去做。”贝安鲁-卡眼睛直勾勾望着近处灌木,仿若想生起一股火燃烧掉它们一样。 “这些命运的因果,我们就不适合来作讨论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曾经是魔统身边的人,和我一样,后来被魔统追杀,也和我一样。抱着这样的初衷,我以为他不会再为魔统服务。”墓埃理性分析着。 “维斯肯郡不也是先是魔统的人,后倒戈,结果又逆向倒戈了。” “如果魔统身边都是这等效忠的角色,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不过话说回来,不为魔族也不为昂族办事的人多了,多的是为自己私心,他有他的什么目的也是大有可能。” “不过为了不闹出什么乱子,你最好别公布岱普诺的事,不能保证你们食泪人当中没有狂躁分子。” “其实我们对他的复仇已经没有当初那样强烈,只是他被领域永远驱逐是既定事实了,不会改变。” ...... 汀努力在脑海中屏蔽掉这些来自外界对岱普诺的评判,她回忆着从认识岱普诺到现在的所有细节,所有前因后果,她想弄明白岱普诺在她的经历里出现究竟扮演着个什么角色。 第285章 流失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汀还在为岱普诺的离去心神不宁,原本被这一波推压到前方的恶浪又反过头来拍在她脸上...坎西玛-德和梭朗一同出现在她视野中。 他们不是来找她的,不论是感情的顺向还是逆向,梭朗不会再惦想她,坎西玛-德更不会想梭朗看见她,他们来找的是坎西玛-菲瑞。 此刻的坎西玛-菲瑞正和同行的佼佼者范兹林套近乎呢,她猜度他肯定懂关于如何变成透明人的巫术,就算不懂,跟他交流必定也能激发出一些灵感。 空旷的草地上,汀望着梭朗带着那位漂亮的幽灵小姐目无旁人地走过了她。坎西玛-菲瑞十分惊喜她的女儿又和她俊朗的伙伴一起来找她了,这就让她纠结了小段时间,和高阶巫师的交流与表示对女儿的关怀这两者的重要性真是不相上下,并都机会难得把握啊...她态度卑微地把手放在范兹林大巫的手背上,放上去又不敢贴得太紧,仿佛只是搁在他手背上方的一薄层空气上头,然后她对他说:“亲爱的范兹林大巫,请等我片刻,可能用不上片刻,我就马上回来继续跟您探讨,请一定别对我失去耐心,要知道我对跟您这样的人物的交流深感荣幸...” “你去吧。”范兹林的笑容很假,但很平静,他站起身,挪动了动下身的两条细腿,而他的上半身像个企鹅一样又胖又笨拙。 “您这是要去哪?”坎西玛-菲瑞不放心地追问。 “母亲?”坎西玛-德不耐烦地叫道。 “嘘,等一下...”坎西玛-菲瑞难看地翻着上嘴唇,着急忙慌地跟在仅仅是没有站在原地、动了两步的范兹林身旁,“您是要?” “我去看看紫光狮,必要定时检查一下它身体上是否有需要魔法修复的地方。” “哦哦,应该的,必须的,您去,您去...一会儿我过去找您...” “好。” 察言观色一番后坎西玛-菲瑞终于放心下来,坎西玛-德还从没见过母亲跟谁这样低声下气过,她不满地皱着眉头看着母亲,“您这是何苦?他是谁?” “没事没事,你来了?梭朗,你也来了?很好,你们来了...” 她仿佛除了问候他们来了,没有别的话会说了。 “您前不久不是给我送来巫师勋章吗?我现在决定了,我要回归躯体。” “那是好事呀,回归谁的躯体?”坎西玛-菲瑞的欢喜充斥在脑子里,以至于出口说的话没有过进脑子再出来。 “当然是回归我自己的躯体啦呀。”坎西玛-德讶异地解释说,同时也发现身旁的梭朗对她母亲的目光并不像以前那么尖刻了,其实那是源于梭朗对坎西玛-菲瑞的记忆与白菱格大巫相混淆了。 坎西玛-菲瑞像吃了一棒槌,愣愣地望着自己的幽灵女儿,“你自己的?保存在巫师道下面的?” “对,就是被火烧伤的那具躯壳...” “嘶!”坎西玛-菲瑞连忙把女儿从梭朗身边拉远了一些,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你还记得那躯体被火烧伤得什么样子?” 坎西玛-德把戴白手套的手从母亲手里抽出来,又走回到梭朗身边,“不用偷着讲,他都知道,我的一切他都知道,他的一切我也都知道,我们的关系是相互坦白、相互信任的,所以,母亲,有什么话就大声的说吧。” 这时听着他们三个谈话的有几米远处位置不显眼的焕-汀,和躲在岩石后边的半透明人盖蒂儿。可以说两个人都有偷听的性质,前者是心碎地核实,后者是闲着观赏一场热闹。 盖蒂儿对此情此景很感有趣,真是有意思,她想,这个梭朗可以如此心平气和地和女巫坎西玛-菲瑞站在一起,还和她的幽灵女儿发展了如此亲密无间的关系,真是有意思... “那你已经想好了,这样说的话...”坎西玛-菲瑞对女儿说。 “是的,梭朗不会因为我的容貌嫌隙我,他爱的是我的灵魂。” 坎西玛-菲瑞心里真的怀疑女儿在说这样的话的时候自己是否理解话中含义,她替她感到发酸...究竟还是年轻,仅仅为了想向世界彰显自己的魅力,一个英俊、年轻的筑梦师对自己的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让她的虚荣心膨胀,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全世界炫耀一番...唉...年轻人啊... 年纪往上一辈的人这样想,同年龄的人可不这么想了,听到这焕-汀的心已经支离破碎,她听不下去了。 汀想要走远点,她转身,却撞在了墓埃怀里,墓埃瞥了她一眼,然后目光移到不远处的坎西玛-菲瑞那里,他身后的塔央走过来问汀为什么脸色看起来这么差,塔央不问汀还能忍住眼泪,她这么一问她的眼泪就禁不住泉眼一般涌动出来。 墓埃面色严肃地走向坎西玛-菲瑞,不客气地打断了这有趋势成为一家子的三个人的谈话,他的口气是质问的。 “我想在我邀请你来参与进来的时候,就跟你强调过事情的重要性,你带个随身的半透明人学徒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又掺和进来两个,我不得不为我计划的周密性表示担忧。” 墓埃的表情很奇怪,严肃里还带着一丝笑意,更奇怪的是坎西玛-菲瑞没有特别关注他的严肃或是笑意因何而来,她转了转眼球,神态倒随意起来。 “你可别这样跟我说话,你请我来也是征取我的同意的。” “那我请你走,就不需要征取你的同意了。” “好呀,正好我女儿要我帮她拿勋章去换幽灵契约,对比这等重要的事,你这里这点芝麻大的小事儿我还真不想逗留,墓埃,再见了。” 抛下这些冷话坎西玛-菲瑞就带着幽灵女儿和梭朗,还有她的巫术学徒盖蒂儿,一起离开了墓埃的第二灵魂召唤术的场地。 望着墓埃孤寂的背影汀停止了啜泣,她的目光坚毅起来。 第286章 原地不动 距离墓埃和巅亡人商定的第二灵魂召唤术实施时间还有今天一个晚上。 直到现在,巅亡人也没有从活死人谷回来。 “白天侃莱达带来的消息,他们已经获得活死人谷的联盟支持,也就是说,巅亡人的事办成了。”塔央轻步走近独自一人坐在岩石上的墓埃,夜色正浓,正映衬着这位孤寂的策划者此刻阴沉的背影。 “我知道。”他说,跟没有生气的石头一样。 “那他为什么没有回来?”塔央坐下来。 “也许在路上。” “联盟立场的回音在前天就收到了,他的路程也太长了...” “我有说他在来这的路上么,也许在去别的方向的路上,任意方向,任意他想去的方向,只要不是他不想去的方向。”墓埃的话说的很平稳,可是很难懂他在表达什么。 “你是说他,他也不会回来了?”塔央望着他侧颜,在月光下虽有荆棘斑驳,整体上看却是优美的。 “他不会回来就不会回来,为什么要加个‘也’字。” 塔央苦笑,“他...巅亡人,女巫坎西玛,食泪人岱普诺,棺材铺的黑白菱格大巫,在这场生死之战要打起的临近时刻,大家都离开了...这不像一只要展翅冲天的雄鹰只是抖搂抖搂翅膀掉下几片羽毛一样无足轻重,他们很重要,你难道不承认么?” “重要,体现在哪?” “他们中有你出生入死的兄弟,有交情几十年的朋友,各有所长,并且最难得的是他们值得信赖...” “退出这个计划都是原因的,真正值得信赖就不会退出,真正不想死的就不会退出,真正要一飞冲天的不是雄鹰,是一群被逼到绝境的白鸥,这群鸟从绝境起飞,未必不是飞向另一个绝境,过程是逃避,也可能是反抗,也可能只是徒劳挣扎,离群的总有,飞到最后的未必就是天堂,终点对于每个个体都不一样,同样作为个体的你我,能多余奢求什么?” “你仿佛对这次策划的结局很悲观?” “悲观是命运的眼泪,我只是不保持微笑而已。” “你的心态始终令人难以琢磨。” 墓埃转头看向塔央,“你貌似认识了我很久。” “我是没有认识你很久,但我可以说说我对你的感觉,你就是一个难以揣测的人。” “你不是第一个说这话的人。” “你现在感觉独自一个人什么滋味?” “坐在这片月光下的不还有你么。” “空间并存的陪伴有无数多,心上的互通呢?” “我不是有那么多情感的人,这一点上对实施各种计划都是有裨益的,想获得这种裨益,都应该多向一个人物学习。” “谁?” “魔涯。” “我差点忘了你曾经是接收他直接指令的五个神秘人之一,可以说是他的左膀右臂,你背叛了他,所以你也习惯了被人背叛,是吧?” “我愿意把这话当做一种恭维。” “就是恭维,征伐者墓埃的明声不是虚浮的泡沫,是铁锤,谁都怕被你打在脸上。” “谢谢你的恭维,不过你也恭维对了,背叛对于我的确不算什么,如果一个人不依赖任何人,那么对于这个人也就没有什么背叛可言。” “你觉得魔统是这个逻辑么?” “不是,他是强势到不惧背叛。” “你觉得他会让背叛者怎样?” “强大的人,对待背叛者分看角色了,越不起眼的和越重要的他会让他们死,不起眼的他会信手拈来地让他们死,重要的他不惜翻江倒海也得让他们死。” “那在中间的呢?” “看他有没有工夫搭理了。” “可他并没有让你死。” 墓埃瞧了瞧塔央,“确切的说,我不是他的背叛者,从一开始介入我就不是忠诚的。” “所以你只是玩弄了他...” “这么说未免让那位魔族统领有失颜面。” “他那种魔鬼没有颜面,他连心都没有。” “如果像你说的,我玩弄了他,那他就是以牙还牙,也玩弄了我。” “追踪咒...” “要我永远无法拥有魔力...” “比要你死还痛快。” “正是他的意思。”墓埃面有厉又有笑地看着塔央。“不过他这是在玩游戏。” “游戏?” “带有赌徒性质的游戏...” “怎么说?” “不杀死你的敌人,就是让你的敌人有置之绝境而后起的可能。” “你现在就是在绝境而后起...” “是他这样带着我赌的,并从不担心他会赌输...” “你觉得你能赢...” “既然赌了,我当然是奔着赢来的。” “现在这个境况可看着不怎么配合...” “有时候你以为一些人很重要...” “你现在只有我,焕-汀,侃莱达,贝安鲁,还有那个男巫范兹林和他的魔法怪物。” “这就够了。” “够了吗...面对这些天的变化,别离和背叛,你的思想是怎么转化的?” “原地不动。” “原地不动?” “原地不动。” 第287章 子夜,打响第三次对抗 风果真开始按照巅亡人预测的风向刮起了。可他这个人的消息却湮灭了。 子夜将近。五个人在魔法巨狮的紫光映衬下做着最后的讨论。 “吸血鬼还是行动了。”翼斯翼兹的侃莱达转动戴在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戒指头盔饰边的缝隙里游移出一丝联络员隔空传达过来的即时思维,“...他们偷袭了工从会的一部分人马。” “总是最鲁莽、最龌蹉的一列家伙...”范兹林依靠在他造出的魔法巨狮胸脯前,巫师和食泪人一样一向鄙视吸血鬼,不过巫师也看不惯食泪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此番话让刚成为吸血鬼的焕-汀更加无地自容。 这时候巨狮已经不是一头,是四头了。它们分守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这片空旷的草地本就人烟罕至,现刻就算哪个醉鬼没心没脑流浪到这片地域上来,远远望着那巨大的紫色轮廓英姿飒爽游移着,也得被一股脑惊醒连滚带爬落荒而逃。 墓埃趴在巨狮背上,一手拄着腮帮,脸庞朝下俯看着地面,他这副懒惰姿态和现今局势的急迫性极不协调。 塔央和焕-汀站在地上倒像两个受审的犯人,神经绷得紧紧的,此外,食泪人贝安鲁-卡也在不时检查着手上戒指,他得知道他的人是否已经卷进了对抗、现况如何。 “开打了!” 侃莱达突然发声,他说的是大战场,刚刚流入到他太阳穴的隔空思维传达给他了这个大家知道早晚都会发生、但仍倍感惊心动魄的消息...... 第三次昂魔对抗的主场又一次光顾了的士路鹰。刚过不久经历的那场蹂躏,在韦吉杰特和的士路鹰的交界处,其代表性的果核——森堡残骸还赫然伫立在目。 灾难实施毁灭从不给弱者喘息的机会。 独臂人魔拜带领的地下魔狱守卫和魔驭带领的铿盾关魔族浩浩荡荡碾压了的士路鹰的一草一木,阻滞这巨轮的板石就是昼联盟队、翼斯翼兹以及工从会三大昂族组织的联盟。双方正面对撞,如两相对而行的巨浪相融相击,魔法的乌烟瘴气很快在的士路鹰上方天际弥漫开来。 詹考斯柯家族仍然赶赴魔族的后翼老窝——铿盾关搞打击破坏,上次对抗中他们就是和魔族这一老窝打交道,受了惨重教训也增长了丰富经验,这次除了他们一行,工从会还有一部分人马被安排前去协击,不料在半路遭遇吸血鬼偷袭,断了这方援助。 由食泪人牵线,翼斯翼兹发动起的活死人谷援兵也已到位。食泪人族落分成三部分行动,大部力量赶往铿盾关的方向,在东向外围分开两行,一行继续靠近铿盾关前去接应补助詹考斯柯家族对付狡诈的吸血鬼族落,一行向东协助进墓埃的孔雀开屏计划,同时也是与他们的新领袖贝安鲁-卡汇合,斟酌局势,相机决断,如果第二灵魂召唤术进展顺利他们将改赴魔族地下魔狱营救老骨头贝安鲁-汤杰,贝安鲁-卡当然期盼对抗进行到最后魔族是吃力一方,地下魔狱将成为空巢,那时他们的营救势必顺畅很多;食泪人的剩余部分则配合翼斯翼兹以菲蒙兄弟主导的小团伙联合活死人暗中埋伏,时刻等待魔族的梨形大鸟出洞。 不管是主战场还是各个大大小小的侧翼副场,都没见有魔族粲尼罗的人马参与进来,对此墓埃并不意外,他知道他的第二灵魂召唤术场地泄漏出去了,而她,维斯肯郡,必定是做足了准备,带着粲尼罗的魔族朝他这边来了。 第288章 焕-汀的第二灵魂召回 之雨水、咒语和大鸟 第二灵魂召唤术的场地开始生效... 墓埃对外宣称的孔雀尾巴开屏了。 接下来的工作他们六个人必须在一小时之内完成,黎明时分就是焕-汀的第二灵魂召回之时。 调动十五名巫师上场定位的部分由翼斯翼兹首领侃莱达负责,月亮和星星图阵的位点事前巅亡人和墓埃都已经过细腻衡量、精准测量、反复测试确定好的,隐蔽在草丛中的木桩也在前天由黑白菱格帮助打好完成,他现在只需安排巫师人员各就其位,并时刻做好应变的准备和临场指挥。 墓埃独自一人把在厄贝斯加罗德索伽大街制作的五个傀儡空壳从安放地点搬运过来,一时间出现了五个人偶焕-汀,制作工艺的确惟妙惟肖,以假乱真。焕-汀望着被墓埃逐一固定在月亮阵凸曲线上五个位点的人偶空壳,倒感觉傀儡才逼真接近自己,她却已经不是她自己而是一个空壳了。虽然现刻不是想着自己的时候,但她心里时刻兼顾盘算着,这个身驱要么有用,就拿它誓死一搏,要么没用,她会找机会废了它...她坚定,她将不去伤害任何无辜生命。 巫师的位置五名在月亮阵的凹曲线五个间距点上,焕-汀的傀儡空壳相应布置在月亮阵凸曲线的五个间距点上,另十个巫师则在星星阵的十个点上。此刻风向是东北风向,即从魔族铿盾关——泪竹的所在地,刮向第二灵魂召唤术的场地。 塔央协助贝安鲁-卡将场地东西方向的一块沼泽地用墨绿色棉布掩盖,巅亡人说过沼泽的成分会对巫术有影响,虽然影响不大,但也要尽量避免各种不利因素干预进来,说不定哪一个将会发展成为倾泻整个计划的窟窿。 焕-汀想帮忙,墓埃不容辩驳地告诫她乖乖待在巫师范兹林身边受他保护就是对整场计划的最大帮助,她不敢违背墓埃的意思,尽管她一直担忧之前岱普诺的警示,吸血鬼无法再拥有第二灵魂了...她是召唤灵魂的主体,这个巨大的障碍墓埃能否克服、如何去克服,他没对任何人说起。 ---------- ---------- 主场的对抗开始分流,魔罗预料魔族要启用攻击和防守性奇强的梨形大鸟群了。 关键问题在于他们将要对哪一流放飞梨形大鸟。 小斐蒙从始至终都在观察魔族用于放箭射裂梨形大鸟孵出的鸟蛋的射击手队伍的位置,从而好判断他们的攻击目标,他基本确定了两个地点,一个是明谢尔那巢穴后方的高山,一个是森堡残骸,他和大斐蒙都注意到混乱中有一批队伍鬼鬼祟祟进入到森堡中去。 梨形大鸟对抗计划将随时展开。 ---------- ---------- 不知不觉半个小时过去,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离场地中心最近的紫光雄狮载着范兹林和焕-汀默默观望所有参与者的忙碌,黎明将近,乌云却压了过来... 墓埃举头遥望,咒骂了一句“该死”。 塔央跑到他身旁问他这也是计划中的吗,他便又骂了一句。 巅亡人预测今天将是一个风向固定的多云晴天,可现在,过分的多云已显示出雷雨的预兆。 “雨水会对巫术有影响吗?”汀望着越积越厚的云层焦急地询问巫师范兹林。 范兹林回答:“从古自今,都有影响。” 空气的温度骤然下降,站在月亮和星星阵位点的巫师们瑟缩起来。 “雨水会妨碍巫术吗?”塔央着急地跟在墓埃身后,还没等墓埃张口,冰雹哗哗打了下来。 “很快我们就知道了。”墓埃无奈地回答。 “之前没有考虑到这种意外吗?”塔央指责说。 “让巅亡人选日子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意外,谁知道他就选了个意外!” 雨水夹着冰雹即刻打湿了他们的衣衫,却浇不灭心中上升的火气。 “镇定一点,我想湿气并不妨碍灵魂的召回。”贝安鲁-卡也跑了过来。 墓埃露出对他们食泪人和吸血鬼之类最喜欢这种鬼天气的反感瞥了他一眼,压制住了不良情绪。 开头便是一场凌乱!他心里有头猛兽在乱窜。 “他的状态不太好...”汀心里为墓埃和整场召唤术担忧着,毕竟在开头前的前奏,众人的纷纷离场就已经预示了不详...此刻她多希望看到巅亡人的面庞,黑白菱格大巫的面庞,岱普诺的面庞... “嘿!” 汀思想拉离得出神,竟没看到墓埃已经走到魔法巨怪面前,仰头冲着她喊了一声。冰雹的攻击已过,雨水开始放肆起来,如一串串被躲藏在乌云背后的黑手注进力量的液态之箭齐刷刷射到他们身上。 墓埃的眼睛显得更大更有神了,他冲焕-汀喊着,“想什么呢!开始了!” 焕-汀被喝令得一抖肩,咒语...咒语...咒语是什么,她竟无法将它们排开在脑海里了... “书呢?书呢?”她焦急地询问范兹林。 “什么书?”范兹林慢悠悠地反问。 墓埃按压下腾空窜起的怒火,“格尼坎尼诺发...修里尼康卡!格坎诺...尼尼发...修里尼康卡修!二百遍!” 之前明明背得烂熟的咒语被慌张抹成了空白,但是一经提示,这空白又会如隐形墨水再度被渲染出来,汀立即闭上双眼,流利而标准地念出咒语,同时咒语的形体在她的脑海中逐一排开,前方的消迹,后方的补位,已过的流后,推进...咒语在她脑袋里运动起来。 侃莱达抬手做出指挥,星星阵的十名巫师开始按照风向以他手势上下起伏的节拍为迈步速度逆时针转动起来,此时风向受到干扰已经开始有偏离东北风向的风险了。 焕-汀的五具傀儡空壳在冰雹的斜向打击下摇晃不定,黎明将近... 蹲伏的巨狮起身了,另外三个方向的同类突然伫立不动,那是危险临近时本能预感的表现... 灰蒙蒙的天际被笼上了另一层晦暗...这晦暗不是云层,它以极快的速度、极大的面积铺盖向第二灵魂召唤术的场地... 第289章 焕-汀的第二灵魂召回 之维斯肯郡的阴谋 “做好准备,叫后面的人做好准备!” 埋伏在小山丘后的翼斯翼兹小团伙和一队食泪人静观其变有时候了,终于盼到它们出现。小斐蒙死盯着昂魔对抗主场西边方向的天空上黑压压铺盖而来的一片飞禽,他们的弓箭手准备代替魔族弓箭手在梨形大鸟落地之前就将其一箭击毙,让那些窝藏在蛋壳里的破壳兽于半空就胎死腹中,没机会诞生。他们的弓箭手弹无虚发。 “预备...”仿佛狮子在发出嘶吼前的低沉咕隆,小斐蒙的右手轻轻上抬,一待梨形大鸟飞到他们射程之内他的手就立马拍向地面,弓箭手们蓄势待发... 突然小斐蒙的胳膊像被一把铁钳夹住,他转眼望去,是魔罗...魔罗的目光凝聚于上空,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他的神情僵硬,寒冬的山峰未必这般严凛。 “不是...” “魔罗!”小斐蒙着急甩开魔罗有力的大手,可那铁钳反而夹得更紧了。 “魔罗?”大斐蒙匍匐上前,查看发生什么事情让指令拖延。 魔罗倏地转头看向他们,“不是!我认得,飞过来的不是梨形大鸟,是粲尼罗的黑鸦群!我认得它们!” 旧任的粲尼罗首领是不会认错自己培养出来的飞禽的... 大小斐蒙定睛一看,恍然发觉,愣成了木雕塑。 “梨形大鸟呢...” 斐蒙的手慢慢下滑... 魔罗的脸色由白变紫,愠色突升,他想起了墓埃的场地,那里的布置和地形... ---------- ---------- 第二灵魂召唤术的场地上空飞旋而来的正是腹带破壳兽的梨形大鸟。 这是墓埃始料未及的...触目惊心... “它们不是应该出现在...”贝安鲁-卡声音发钝。 墓埃的惊愕转而换成了邪魅的微笑,“走的好一步棋。” 他心里的盘算既成定局,不仅场地被泄露了,连他的布局也被对方掌握得清清楚楚... 塔央挨着他最近,凝视着他反常的笑... 离开场地的人中...黑白菱格大巫...巫女坎西玛-菲瑞...食泪人岱普诺...会是谁... 巫师范兹林一跃跳下紫光巨狮,向天空发射了一束闪光信号,分布在场地外围的另三头魔法巨狮开始向场地中心奔腾... 第二次昂魔对抗里魔族用以打压主战场全部昂族力量的梨形大鸟和破壳兽,此刻用来对付第二灵魂召唤术场地上的六个实施者和数量少的可怜的十五名翼斯翼兹巫师... ---------- ---------- 沐蚂巷尽头就着忙折返扬长而去的女巫坎西玛-菲瑞让坎西玛-德摸不着头脑,不过既然已经顺利取到了契约纸,她便也不需要母亲的陪伴了。 进去“茶料”铺子兑换林票才出来的半透明人盖蒂儿得知师傅坎西玛-菲瑞扔下自己就走了,至少她觉得那老巫婆匆忙离去的原因就是摆脱掉她这个变幻失败的透明人,她感到十分不悦,坎西玛-德趁她还没气得把四块翠绿色硬纸板做成的林票一齐折毁连忙从她手里把这进林通行证夺了过来。 “小心灵猫之吻。”梭朗对没走过这一入口的坎西玛-德叮嘱说,虽然他记忆里明明存在一段和一位幽灵小姐以及幽灵小姐善良的教母在这同一地点上的经历。他帮她把纸板夹夹在鼻子上,然后自己也夹上。 半透明人盖蒂儿瞅了瞅坎西玛-德,她打算把对坎西玛-菲瑞的气撒在她女儿身上,不过不是现在。于是盖蒂儿跟着这对恩爱情侣一起走进了林子。 好在通过林子进到巫师道的方法梭朗没有记错,他们顺利跌下用柴草铺空的凹坑,来到巫师道。 但是至于从巫师道如何到达地下的烟莎馆,却只有坎西玛-德清晰了。 “我就要变丑了,你确定能接受么?”坎西玛-德再次问梭朗,虽然她提出这个问题并不怀疑梭朗会有第二种答案,可她就想反复这样充满替他着想的爱意向他提问并迷恋他回答她困惑的言语和那言语吐出的方式。 梭朗还是那句话,他不在乎她的容颜会变成怎样。 幽灵坎西玛-德再次小鸟依人地贴近这位英俊筑梦师的胸膛。 “真好,你真好,梭朗...你这样待我,我永远爱你!” “你这是要去哪儿?”梭朗奇怪地看着坎西玛-德戴着白手套的手拉着他往返回灵猫之林的方向走。 坎西玛-德笑盈盈地回头看着他,“我们不去烟莎馆了,就算你能忍受那副被烧得不像样的躯壳,我自己也无法忍受我自己,我想通了,在找到一个和我一样漂亮并且愿意出让灵魂把躯壳给我的姑娘之前,做幽灵挺好的,既不会老化,容颜也依旧,你不喜欢现在这样的我的样子吗?我有时候站在镜子前...”坎西玛-德欣欣自得地说明着,当她看到在梭朗眼里发起的变化后她把即将说出的后半句“自己都欣赏自己这副完美无暇的容颜”给吞咽了下去。 她看着他眼里起的变化,可没有读懂。 “梭朗,相信我,要是你下到烟莎馆,亲眼看见我那被火烧伤的容颜,你也不希望我回归的。”她继续满含情意地对他说。 梭朗没有怀疑她对他的感情,他是在怀疑他自己的。 他在她刚刚的一番话里听见了一种轻浮的情愫,一时间他无法以自心底深处充满和以前他所一直珍视的感情来直视她,他这双明澈的心灵的窗口中,显现出疑惑。 “那你为什么还带我来?”他问。 坎西玛-德无法说出口她从母亲那里拿到巫师勋章,又让母亲去换取了契约,接着又和他来到巫师道,所做的这一切,只是在试探他对她的情意... 可是梭朗读懂了这些隐含在她表情里不愿吐露的信息。 “是我不能接受我自己,这不怨你,跟你没关系,梭朗,我真的不想让你每天面对一个丑姑娘,你值得拥有一位像我这样的姑娘...” “你没有跟我说过你还要找一个自愿放弃灵魂的人交换身躯。” 坎西玛-德看到梭朗眼里的变化越发清晰了,那是两个人中的一个在发现彼此之间的价值观并不相同时候的眼神。 “我刚才跟你说了...” “是,你刚才跟我说了。” “你觉得这样不好?” “我重来没有往这方面想,我不知道你会往这方面想。” 坎西玛-德露出不懂的神情。 如果梭朗这样说,他没想过她会以皮囊定义未来和生命,没想过她会因为容颜的缺损而抛弃存在,她把美丽的皮囊看得比一切都重要,她宁愿做一个游荡的幽灵也不想做回一个实实在在的生命,她试图去捡另一个对生活失去信念的、绝望的灵魂的便宜,以换得一副过去岁月里不曾与自己想干的皮囊,这些都是他重来没有在她身上想到的,他如果这么跟她说,她也许就懂了。 第290章 焕-汀的第二灵魂召回 之梨形大鸟 “走的好一步棋...”墓埃着了魔似的不断重复这句话... “走的好一步棋...” ---------- ---------- 一步步走到现在来之不易,面对爱情的幻灭坎西玛-德愈发心悸,她不能失去梭朗,于是她连忙改变了想法,她对他说她要回归灵魂了,如果他想她这么做,她就回归。 不论这爱情的厚度有多少,它的确使她变得卑微了。 梭朗对她产生的新的看法还是不牢固的,就如同山间升起的朦胧迷雾,他看不清雾后面是否有一个真实的自己。 他不是在怀疑她,他是在怀疑自己。 他的初心,他的光,被蒙上了一层纱。 两个人默不做声下到巫师道的地下,入口是一个小溪沿边凹向里的石洞,他们蹑手蹑脚钻进去,湿透了衣服,擦伤了皮肤,通往烟莎馆的狭窄隧道虽然不长,可就是这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坎西玛-德仿然觉得度过了一个世纪。 她现在对他降低要求了,她不敢再奢望他能说他爱她的话,她现在哪怕做什么都可以,仅仅能换来他对她说出一句话就行...哎,如此卑微,如此心酸...她心里开始产生了一种惶恐和在惶恐下难耐的躁动。 这两个人都心思沉重,早就忘却了他们身后还一直跟着一个老鼠一样的偷窥者,那就是坎西玛-菲瑞的巫术学徒盖蒂儿。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盖蒂儿通过这一系列察言观色,再加上把记忆里能用得上的前因和后果拾拾捡捡,穿连成线,她就大概都明白了...梭朗这个筑梦师又犯了同样一个错误...这个错误的同行点原来在自己身上就发生过一次,那时是因为他被驼峰兽施刑过于严重,意识不清昏迷过去,阴差阳错那个被泪竹选中的女孩离开,而她,盖蒂儿适时出现,他便错把她当成了拯救他生命的光...她曾见识过他对那女孩纯洁又高尚无比的爱情,他宁愿为她献出自己的灵魂和生命...现在,同样,尽管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他脑子是被砖头敲了还是被钳子撬了,更有可能是被魔法动了手脚,他错把一个幽灵当成另一个幽灵,被泪竹选中的那个女孩的确是在变为一个幽灵的时间段和筑梦师梭朗谱写了不少美好回忆,现在全岔歪了,他爱上了那个曾让他付出丧失存活希望这样大代价的毒妇的女儿,这位新出现的幽灵小姐,却还把和过去那位幽灵小姐的美好回忆联系在新的这位身上...没错,他脑子一定被什么东西动过了,这个傻子...没错,这样的人现在跟一个傻子有多大区别呢...盖蒂儿想着想着嘶嘶笑出了声,梭朗这才发觉他们身后还有个人呢。 梭朗对于盖蒂儿的记忆也有被混淆的成分,多数串位到了一个在寻找母亲的可怜姑娘的角色上,也就是说梭朗对于盖蒂儿的印象差不多被混进了焕-汀的一部分里,于是他放慢了脚步,开始试图跟身后面这个不幸的人聊一聊。 “这个傻子,现在冲我走过来了...”盖蒂儿只能被看得见的半面脸孔阴郁又窃喜。 ---------- ---------- 虽然有昂族的俘虏源源不断被魔族人马转移到他们的分卸中心明谢尔娜巢穴,但势力相当,魔族的俘虏也源源不断被昂族收缴,等待战后做交换。 因为没有了预料中梨形大鸟以及破壳兽的参与,加上活死人和大化兽这两股激流协助,昂族的压力减少不少。双方伤亡不相上下,以这种计数来计,他们没有胜负之分,而从另一个角度,上天的一双眼睛的角度向下俯瞰,这交战的双方却都在损失,都在输。 ---------- ---------- “走的好一步棋...” 墓埃的嘴边还是挂着这句赞赏之话,但就是不知道他是对维斯肯郡说的,还是对魔统说的。 贝安鲁-卡之前没有跟墓埃这个人物打过交道,断定他是被这突发状况惊扰得神志不清了。 梨形大鸟已然飞近。 “范兹林!”墓埃冲巫师喊道。 巫师领会了墓埃的意图,他回复说:“我试试!” 届时巫师的四头魔法巨怪已经集合到第二灵魂召唤术场地的核心地带,它们一齐举头向上,血盆大嘴喷涌出魔法火焰,顿时如大雨倒洒,滂沱的绿色火焰大簇大簇喷滚向天... 巫术制造的魔法火焰性质和天然火不一样,它们只具恫吓力,杀伤力弱几度,梨形大鸟减缓了降落速度,但没有一个遣返折回... 范兹林的魔法火焰伤不了它们。 “要命了。”墓埃在地面来回踱步的距离越来越短,频率越来越快,最后简直就是在原地打转,他的眉间皱出一条细线,那凝神的双眼火焰般的目光若是遇到谁都能把对方灼伤。 “我们需要救援!”汀呼喊。 “谁去?” “需要立刻做出决定!” 塔央做出立即动身的准备,她可以驾驭大化兽犰狳蜥。 “你得留下!”不知为何墓埃的手像铁钳一样紧紧攥住塔央肩膀,他的话不是建议,是命令。 “墓埃怎么了?”汀焦急看着他。 旁边的贝安鲁-卡再度重复道:“他有些不正常了。” “不需要别人,就我们。”墓埃说。 “他神志不清了...” 第一头梨形大鸟落地了。 第291章 焕-汀的第二灵魂召回 之初生吸血鬼 “阻止它们下出那该死的鸟蛋!”墓埃大喊。 汀以吸血鬼迅敏的速度风般刮到落地的第一头梨形大鸟跟前,脑海中第一意识是上前阻止破壳兽诞生,可是一旦这样近的接触那有血有肉之物,这位初生吸血鬼的生理上产生的第一欲望竟是吮吸那毛皮下的鲜血! 汀的意识赶在欲望前一步把欲望拦截下来,她像个奇怪的狩猎者在即将捕获猎物之刻戛然止停,等着凶恶的猎物反扑过来...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梨形大鸟纷纷降落... 汀的人格分裂了,以前她是一个躯体内拥有两个灵魂,而现在,她是一个躯体内的一个灵魂被理智和欲望两个对抗者强行从中间割裂,一个要上前做一件事,而另一个簇拥这个上前却是要为做另一件事,于是这一个意识到不能被另一个利用,又开始阻滞躯体向前...这样两个对抗方在这一躯壳内僵持不下,在外面看到的,就是这个奇怪又可怜的躯壳颤抖着,踌躇着,举止极不协调。 在她面前的那只梨形大鸟多亏遇上这么一位初生吸血鬼小姐,已然完成了孵化,它扑腾起一双翅膀,离地的时候一颗巨大的白蛋映入眼帘... 墓埃仰望阴空,另一个方向飞来了食人鹫群,鹫的背上驮着弓箭手,带队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粲尼罗的女巫维斯肯郡。 两只金属制箭嗖嗖追着风射来,都不偏不倚射中鸟蛋,蛋壳碎裂,又一个惊喜,竟是个双黄蛋...两头破壳兽伸展石块填充般的四肢,舒张开来,先冒头的那个极度暴躁,肌肉凹凸不平的大胳膊对着焕-汀一抡,焕-汀就这样被猎物打出去十米远。 “见鬼...泪竹选中的麻烦真不赖...”墓埃拔剑挡住那两头势必更近一步实施蹂躏的同壳破壳兽,他没有魔法、没有强过它们的体魄,只能利用它们的无脑、暴躁和笨拙了。 短短这一场景的发生过程中,梨形大鸟飞在前头的一批都已顺利着陆于第二灵魂召唤术场地的各个方位...仅靠这六个人和十五个不能离开自己位置的巫师是阻止不了这些飞禽降落的。 面对兽性侵略,巫师范兹林的四头魔法巨怪也不安分起来,墓埃慌乱之中看了一眼,朝范兹林大喊:“嘿!让它们滚远点!别让你那几头巨狮子再往里聚了!它们会把场地踏平!叫它们滚远点!” 这番不识好人心却又在情理之中的话惹得范兹林脸上划过一丝不悦,他呼哨了两声,紫色魔法巨狮退向场地外围。 冰雹彻底停了,雨却下得越来越大,风向受到了严重干扰。 ---------- ---------- 一向在对抗中爱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一原则的詹考斯柯家族这次有了出色的表现,从而充分体现出他们家族搞魔法小动作的天赋。他们对魔族后方老巢铿盾关的多角度、多伎俩打击破坏收效颇丰,是此次对抗中投入资本最小、打击程度最优的一支队伍。 铿盾关除了是魔族后方的部署基地和援兵基地外还是泪竹的把守地,也就是墓埃第二灵魂召唤术的目标地,从这个角度,墓埃也许倒是不希望它在昂族手里有什么闪失以影响到他的整个计划。 不过铿盾关的确遇到不小的困境,詹考斯柯家族中多出蛊毒师和药剂师这一类人物,论魔法武力他们不行,头脑把戏倒是一绝。他们制造了大量爆炸果核,对铿盾关一通狂轰乱炸,炸的花样还变化多端,这可让守在铿盾关的魔驭叫苦不迭,他连忙发出信号:铿盾关需要援助;同时发出牢骚:那个冷血的吸血鬼跑哪去了!他指的那个在紧急关头不见的吸血鬼就是预言者派俹地。 于是对抗主场上奋战的魔族在收到后方铿盾关需要援助的信号后,无耐撤除了一部分人马,为此付出了让昂族逐步占领上风的代价。 ---------- ---------- 进入烟莎馆的封口没有人把守,一道石门封得密不透风,石门表面正中央处向里凹陷一块矩形区域,正是贴检契约纸的地方,这里只有幽灵通过贴检一纸契约才能进入,非幽灵或没有获得契约纸的幽灵无法涉足。 梭朗听完坎西玛-德的解释后不禁好奇当初他们是怎么把躯体放进去的,可能还存在另一个进出口,就像巫师道的连接口也不止一个一样,可她为什么不带他到他也可以进的入口呢?既然她已经这么做了,他现在也就无心过问,正好趁着在外面等待的工夫他可以跟这个可怜的巫术学徒谈一谈。 他总是恍恍惚惚感觉自己身上存在什么疑惑,而这些疑惑又可以从这个半透明人身上找到答案。 “你的母亲找到了吗?”梭朗开始了这个他认为比较伤感的话题,但他目前从记忆里只能搜索到这一个话题。 “雷劈了我也听不懂这个傻子在说什么...”盖蒂儿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咧起半边可见的嘴角,说:“如果没有一个人最初必须是从娘胎里出生这条真理的话,我还真不相信我有母亲。” “这是什么话...”梭朗在心里也嘀咕起来,他们两个的对话简直就像四个人在交流。 “你母亲很早就遗弃了你?如果你是这个意思...”梭朗小心翼翼地说着,不想不小心触伤到这个可怜人的感情或自尊。 盖蒂儿点点头,“早到我都不知道有她老人家的存在。” “那你父亲呢?” “比我母亲更早点...” 梭朗木讷地转移了视线,心里纳着闷,“那...你是不是还有个妹妹?” “你怎么问这问那都是关心我的母亲、父亲、妹妹、姐姐的,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你怎么不关心关心你眼前的我。”盖蒂儿学着师傅坎西玛-菲瑞也翻起了上嘴唇,丑陋地瞥视着他,真所谓近墨者黑。 梭朗被这番话噎着了,停顿了片刻他才又拾起话题,“我们以前是认识的吧?” 他关于她的所有能想出来的记忆刚才都被她给否决了,故而他只能怀疑他到底认不认识她。他本来是抱着能够从这个半透明人身上解锁部分疑惑的初衷,没想到现在疑惑更多了。 第292章 焕-汀的第二灵魂召回 之断截傀儡 “亏您这种话也能问出来,不认识,你不认识我,可你爱我爱的要命,不认识我...”盖蒂儿像个鳏寡的老婆子语态喋喋碎碎起来,“就看我现在沦落成这般模样,一半身体照着太阳、一半身体遁入地狱,是吗?就因为我现在是个半透明人,你就说你不认识我了?活脱脱一个薄情寡义之人,不认识我...” “我绝不是这个意思,请别这么想,那...您是怎么变成半透明人的呢?”梭朗庆幸终于又找到了一个新突破口,其实还有一个更大的突破口被他视而不见了,那就是刚才她说他爱她爱的要命,他觉得她这是在说反话,要不就是疯话或气话。 “还不是我那个巫术不到家的师傅!她手里的苦你又不是没尝过,甘难果的毒和神奇树洞前的割肤之痛你忘记啦?当时你为了我,”说到这盖蒂儿作为女子心底里仅存的一丁点羞耻心起了下作用,不过作用不大,仅仅是让她话语停顿了一会儿,偷偷瞄了一眼聆听者的反应后她又继续不知廉耻的说道:“你为了我,牺牲了你俊美的容颜,生长了不到二十年的年轻肌肤,只为了让坎西玛放了我,并得到一个琥珀石头,不过据说后来她还是把那块石头弄丢了,蠢货...”之前蠢货两个字总是从坎西玛-菲瑞口中骂出来、从盖蒂儿耳畔刮进去,现在趁师傅不在她终于也可以嚣张地用这个词损那女巫了。 这段记忆梭朗是有的,不过嫁接的人物不对,他惊奇地注视着盖蒂儿那半张脸,“我是为了你答应坎西玛去神奇树洞?”他这句话里因有好几处疑问而使音调抑扬顿挫地带上了好几个问号,其中的“你”在他的记忆里明明是坎西玛-德,而“坎西玛”明明是厄贝斯加棺材铺的那位干瘦女巫白菱格... “你说的坎西玛是哪个坎西玛?”他连忙又追问道。 “就刚刚拿着那张发黄破纸进去领尸体的女幽灵的母亲啊。” 他不置可否地望着她,“她的母亲拿你威胁我在神奇树洞前做交换?你没有记错?” “是你失忆了吧,傻子...”盖蒂儿差一点就这么说出了来...“你不是这么记得的?”话最后经过整理是被这么说出来的。 梭朗觉得她没有必要骗他什么,可是她的这些记忆也太扭曲了吧,他如是想着,愈发觉得这可怜的半透明人可怜了,在他纯洁的心思里还没有生成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一概念。 “那你也不记得你和戈觅浓之间的一件事了?”盖蒂儿瞧出了苗头,她看出来他的脑子是真的被撬开过了,有人把他的脑子撬开,从里面拿走了一些东西,又放进了另一些东西,这是清晰可判的。 “戈觅浓...”梭朗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和这个名字对应的人打过什么交道。 “你倒说说我和他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想不起来他干脆不费这个精力去耗脑了,直接问她,看看她还能说出个什么离奇故事来。 “你不记得你曾经痴情到一个地步了?” 梭朗张开嘴,“戈觅浓是个女的?” 盖蒂儿翻起眼白,“傻子...”她在心里骂了一声,然后又继续说道:“你曾经钟情一个女孩,那个不幸的女孩参加了群魔会,认识了幽灵戈觅浓,被迫与他签订了灵魂出让契约,就在契约生效之日,你苦苦哀求戈觅浓让你自己代替那个女孩出让灵魂把躯体给他,就在幽灵戈觅浓犹豫不决之时,你拿起了玫瑰花刺,刺伤了你的手指,血滴在了契约纸上,灵魂契约生效了,可是生效不是你的血,而是原定签署人的血...” 被岩石阻隔的流水找到了一块豁口,记忆之流有了顺势而下的自由,他急忙追问:“那个女孩是谁?” 突然一只手从后方搁在梭朗肩头,坎西玛-德出来了,“那个女孩显然就是我。” 梭朗惊诧地转过身,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身躯,不过不再是那副美艳容颜和白嫩肌肤了,面对他深情款款的是一张从鼻头到下巴全部面积被火舌舔舐过的斑驳面皮,逃过此种不幸的双眼也因脸部下方的缺陷失去了光芒,一双眼眶里隐藏着两只自卑的小兔,跳来跳去,似乎因无处隐藏而羞臊不安。 梭朗又转过头面对着盖蒂儿,严肃认真地看她只可见的那一只眼睛,想从那眼神里寻找答案,刚才她说的那个女孩到底是谁... 盖蒂儿没有再说话,只是佝偻起肩膀,咯咯咯笑了起来。 ---------- ---------- “恕我直言,你刚才是想看清楚梨形大鸟什么嘴脸才凑过去的么?”墓埃一得机会就不忘嘲讽焕-汀一番,尽管现下局势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也不影响他这种嗜好。 在于汀而言,她已经无暇接收墓埃的嘲讽了,她摔得很重,胳膊处流出了血。 塔央从对破壳兽的对抗中抽身出来,呼唤来大化兽犰狳蜥,扶持焕-汀一起爬上它脊背。 “我们寡不敌众,贝安鲁,你也跟着塔央她们两个上去!墓埃、侃莱达,你们两个跟我,”说着巫师范兹林唤来他的一头魔法巨怪,“我们必须放弃了!” 墓埃在塔央和焕-汀在犰狳蜥背上坐稳之后便狠劲用剑背拍这头大化兽的肚子,大化兽惊动地扑腾起翅膀,朝空中飞起。 “继续念你的咒语!麻烦!”他对汀大吼,并直接缩短了对她的蔑称。 “召唤术还要继续?”塔央俯身大喊。 “继续不下去了,墓埃!以后还有机会,现在天气不对,风向不对,攻击又始料未及,我们几个根本对付不了这么多破壳兽,天上还旋着粲尼罗的魔族,继续抵抗就是以卵击石!”食泪人贝安鲁也赞成范兹林的提议,开始跑向场地外围,此时月亮场上一具傀儡空壳已被破壳兽拦腰折断... 侃莱达首领开始指挥他的十五名巫师撤离场地... 墓埃发出面临领地被摧毁的狮王般的长吼,“谁也不许动!你们十五个谁敢动!”说着他奔向月亮阵,力量惊人地撞退折断傀儡空壳的那头破壳兽,像对待至宝一样将两半的傀儡对接在一起,撕扯下自己衣服的一块长条,动作迅猛地将两截傀儡缠接在一起。 “墓埃!我们还有机会!死了你就没机会了!”范兹林大喊,雨水打进他张开的嘴里。 “今天不适合召唤术!”塔央驾着犰狳蜥飞旋到墓埃头顶,试图在一个个把目标都投向墓埃的破壳兽靠近他之前把他拉上来。 墓埃抡手打开了塔央的援助,拧身朝空中望去,“今天适合,是召唤术,也是孔雀尾巴计划!”他炯炯有神的双眼可怕地凝望着上空匍匐在食人鹫上观望场地的那位魔族要人——维斯肯郡。 第293章 焕-汀的第二灵魂召回 之食泪人和活死人的救场 天际闪过一道闪电,紧接着轰隆隆一阵雷鸣,闪电将墓埃所在月亮场地照得通亮,仿佛在助纣为虐让这帮水火不伤、兵刃不侵的破壳怪物能更加定位清楚盘踞于中央的顽固猎物,他们践踏场地木桩,气势汹汹,十五名巫师已到达了坚守极限,慌忙撤逃,转瞬间,月亮场地正中只剩下了墓埃一个。 飞旋在上空的维斯肯郡目光一刻不离此境此景,她清楚自己并不想要他的命,她要的是他向她认输。 “墓埃!”汀喊得几近撕破喉咙,“离开!离开!” 墓埃重新固定好补救完成的傀儡空壳,直立起身站定原地,仰头遥望着粲尼罗的堡主维斯肯郡,那个以前和他并肩作战的咖法儿,他的表情太可怕了,不论对于焕-汀还是维斯肯郡,她们都无从领会那表情里潜藏的含义,是绝望?不是...是仇恨?不是...如果是视死如归的凛然和气拔山河的怒目,那形容得也并不完全,仿佛有一道魔鬼的讪笑之光一晃而过他双眼,又恍若一张雄鹰的展翅映入他眼帘又从眼帘夺眶而出...倨傲的笑意和绝望的弯曲同时现上他嘴角,那是怎样一副病态而不可猜度的神情,又是掩盖着怎样的一笔心思啊... 这时候维斯肯郡转移了视线,她目光移的开阔了些,当是发生了什么状况,原来是一批活死人和食泪人的混合队伍赶来救场。 当魔罗发现魔族调到主对抗场地代替梨形大鸟而来的是一群无关痛痒的黑鸦之后他就料到墓埃这边的情势不妙,于是赶忙和菲蒙兄弟召集食泪人和活死人极速赶往孔雀尾巴计划地,只是主场在的士路鹰,距离这边太远... 维斯肯郡扬起傲慢的嘴角,这笑意昭示着昂族的这帮救兵来晚了。 月亮和星星场上十五基点对应的十五个巫师都已落荒而逃,木桩被破壳兽践踏得四分五裂,有的甚至直接被踩进了地下,现在只有月亮场凸曲线上五个位点伫立着五个汀的傀儡空壳,对于这五具因没有生命而不掌握逃离艺术的空壳,还得不断受着嘶吼的狂风的怒骂,削尖的雨剑的蹂躏,近旁的破壳怪物只需抡一抡胳膊就能把它们扬飞上天。 打主场拼命赶赴过来的食泪人和活死人尽了他们能够的最快的速度,见到的却只能是残局已定的收场。 墓埃缓缓低下脖子,在脑海中挖出他的时间观念,“两百遍...差不多了...” ---------- ---------- 此行来烟莎馆可谓对梭朗被混淆的记忆起着转折作用,他又碰上了一个和他以往记忆相关的人,应该说是相关的幽灵,这个名字刚刚还出现在他和盖蒂儿的谈话中,那就是幽灵戈觅浓。 戈觅浓来烟莎馆与梭朗一行人的相遇巧合里不掺加任何因素,他向来无所事事,到处闲逛,希望可以在某一个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遇到一个恰当的自愿出让灵魂贡献给他躯壳的人,这种时刻抱着天上掉馅饼侥幸心理的人随处可见,他是其中比较完美的一位。 “嗨,英俊的年轻人!”他们的相遇是戈觅浓首先认出了梭朗,“你身边又换了一个姑娘,呃,不,两个...”戈觅浓左右瞧看着梭朗身边这两位,质量都不是很好啊...简直就可以称为是四个一半一半,一位分为左一半和右一半,左一半被黑暗永远占了去,右一半还算正常;另一位呢,是上一半和下一半,上半边脸算是正常,下半边脸一直延伸到脖子,都是火灼烧留下的疤痕,瞅得他眼睛都不舒服了...他唉了一声。 梭朗对幽灵戈觅浓的记忆还算完整,并还深刻,尤其再经过刚刚与半透明人盖蒂儿的回忆梳理,他理顺了这一条脉络,那就是戈觅浓和他还有一个貌似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女孩之间曾经由一纸幽灵契约牵连在了一起,尽管刚刚坎西玛-德打断了他和盖蒂儿的交流,承认自己就是那个女孩,他心里还是感到某些别扭的地方没有消除,现在碰上了戈觅浓,正是见证的时机。 “你这也是来回归躯体的?”梭朗连忙抓住了这个和戈觅浓攀谈的机会。 “啊,不,我就是来转转的...你们也来转转?” “没事谁来这地方转啊?梭朗,我们走吧。”坎西玛-德刚刚换回如此糟粕的尊容,她迫不及待想要知晓梭朗对她的心意是否有变,然而半途却冒出这个话多的唠叨鬼、遭人厌的幽灵,令她情绪烦躁透了。 “要不您跟我们一块吧?”梭朗诚挚邀请戈觅浓和他们一路。 “为什么不呢。”幽灵戈觅浓笑嘻嘻说着,然后又逐一把这三位扫视过一遍,问:“那你们三个是谁之前变成了幽灵?既然你们不是没事就来这种地方的人...” “这与你何干?”坎西玛-德没好气地脱口说道。 梭朗心情郁闷起来,“坎西玛,他是我的朋友...”说到这,仿佛一条路从他脚下的荆棘丛中自动冒了出来,不禁令他喜形于色,于是梭朗接着说道:“他曾经差点就答应我代替你签订那份幽灵契约。” “还记得那个事儿呢?”戈觅浓做了个挠头的动作,虽然作为一个幽灵已经不再具有这种特权了,“代替谁?你刚说?”他又才反过劲来,心想,不对吧,那个伊始跟他签订幽灵契约的女孩不长成这样啊... “她啊,坎西玛-德...”梭朗像等着他发出疑问一样立即回答了他的话。 “噢,那女孩的名字叫肯西麽-德?我倒是没有多少印象了,记得字好像是没这么多...” 当这几句对话发生的时候,坎西玛-德的面容是僵白的,她的血液被从四肢抽向了中心,光是怕心窝处砰砰乱跳的声音被梭朗听见就足以令她惴惴不安。 “是坎西玛-德,怎么,你不记得她了,亏您还在她的躯壳中待过...”梭朗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急于得到另一种回复。 盖蒂儿又像个佝偻的老鼠一般咯咯笑起来,自从她跟了坎西玛-菲瑞做巫术学徒,气质就一天比一天龌蹉了。 幽灵戈觅浓秉承了他一贯大咧咧的风格,那也许就是自己记错了,有什么关系呢?他想,那女孩叫什么名字对于他的关系可能还比不上一根头发丝的厚度...还有她的容貌,估计是那件事过后她遭遇了一场火灾,脸上带着这么大面积的疤,跟他印象里的那位不像也不奇怪,这不是情理之中的么...唉,他又叹了口气,这口气是为这女孩而叹,曾经还是个长相不错的标致姑娘,曾经他还用过她的那副躯壳炫耀,尽管体验了没几天有血有肉的日子他就倒霉催的被一个食泪人押着去到粲尼罗堡垒,说什么这副躯体是受到未知领域联合诅咒的唯一身躯,并被魔族上层盯上了,他一听可怕了,比起万劫不复,做个幽灵还是比较滋润的,于是他又签署了撤销契约,把那女孩的躯体还给了女孩的灵魂。 现在瞧瞧,也叹命中注定,他不禁猜想着这命运是跟着人的躯壳走呢,还是跟着灵魂走呢?如果是跟着躯壳走,那多亏了他有远见归还了这命中注定会遭遇一场大火的躯壳,要知道他对于容颜还是十分在意的。 “噢噢,我想起来了,是,坎西玛-德,对,就是这个名字,对,就是这个女孩,呀,我们真是有缘...”戈觅浓终于梳理清楚了,于是笑着说道。 一旁听着的坎西玛-德惊喜得都快哭出眼泪了。 此行来烟莎馆的确对梭朗被混淆的记忆起着转折作用,只不过转折的支点都又被巧妙地给避开了。 第294章 焕-汀的第二灵魂召回 之巅亡人的药水 墓埃的脸面遭受了这般羞辱:他殚精竭虑布置的第二灵魂召唤场俨然已成为百余只梨形大鸟的孵化场,它们升升降降,破壳兽从白蛋壳里层出不断,场地已经到了容纳这堆怪物都拥挤的状态,更不用想召唤术还有恢复实施的可能。没有人懂墓埃还在坚持什么,这块被泄漏的秘要基地就像一个被魔鬼完全揽入在怀的孤婴,他们只有选择放弃的权利。 汀的傀儡人偶在墓埃面前一个一个被扯断,他的计划已全面破裂。 维斯肯郡驾驶食人鹫降落半空,对于这番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象当然要靠近来欣赏。 “墓埃,你的朋友们都在外围等你呢,观望一下,最后留在你身边的都是你的敌人,我的破壳兽对比你的活死人骑士做的还不算赖吧?” 维斯肯郡没有提前享受胜利喜悦的习惯,只有看见局势已定她才会开始享受嘲讽阶下囚的快感。 被蓄势待发的驼峰兽围得严严实实的墓埃举目瞧望,神情依旧那般不羁。 “你知道我叫这个计划什么?”他对她说。 “无非古咒语大全里用的那套第二灵魂召回术,随便起什么动听的名字,目前来看也都没什么意义了。” “我叫它孔雀开屏计划,或者孔雀尾巴计划。” 维斯肯郡的眼睛闪动了一下,她不明白墓埃这是什么意思,但明白其中一定有所企图...她脸面强掩住心里突生的疙瘩,“其实我原本不想动这场干戈,你无非就是在赌。” “我赌?” “赌她...”维斯肯郡指着盘旋在离她十几米远处伺机营救墓埃的大化兽犰狳蜥,它背上的焕-汀紧紧注目着墓埃。 墓埃侧目瞥了一眼,“赌她什么?” “赌她还能不能收进第二个灵魂,有记载,吸血鬼无法拥有第二灵魂,这个被泪竹选中的女孩,她的性质已经变了,你这场游戏无非在赌,我只不过把你赌的可能性也连根拔起,这样也好,不给你希望你就不用体会失望,是件好事,墓埃。” “我什么时候对失望嗤之以鼻了?况且我什么时候说过,第二灵魂召唤术,召的是她的灵魂?”墓埃眼里有只冬眠的猛兽从洞穴冒头,沐浴着曙光。 维斯肯郡目光里射出凶狠的利剑,对这头初生猛兽严阵以待。 这句对话在可听见的区域里,可以听得懂的人只有他和她两个... 墓埃不紧不慢拽下腰带上系的水袋,拔掉塞子,将水袋举过头顶,蓝紫色透明液体流淌而出,从他的头顶漫没脸颊、肩膀、胸膛、手背、腰身、腿脚,漫没之处随即消匿... “巅亡人的隐身药水,墓埃留了一个水袋...”坐在塔央身后的焕-汀意识到后低声说。 “暂时性的透明人?”塔央回忆着在活死人谷的地屋里墓埃就曾尝试用过巅亡人的回现魔法液,当时巅亡人是这么命名那透明液体的,墓埃浸泡过后只剩半只胳膊可见的场景她记得很清楚,她也记得这药水的功效顶多维持一个小时。 汀向下俯瞰的目光跟随着逐一被拨开的破壳兽,它们之中在一条线上破壳兽被无形之手推攘得踉跄挪步,那是隐身于空气中的墓埃在它们之中开辟出了一条通路,汀紧随那条木讷破壳兽被拨开缝隙的延伸,让塔央驾驭犰狳蜥也朝那个方向盘旋,随时准备接应墓埃.. “塔央,用你的长鞭,吊下去,把墓埃拽上来...”汀说。 塔央如是这么做了,她把一手缠住长鞭,将另一端抛下,犰狳蜥跟随着川流在破壳兽之间的那条缝隙,飘坠下的绳鞭也跟随着。墓埃很快到了魔族怪兽的外围,一双无形之手拽住长鞭另一端,塔央感觉到明显的下拉力,汀刚准备帮她一起往上拉鞭,突见长鞭向左打弯,一个松弛又立即一个紧绷,塔央被一个寸劲作用猛然拽下了大化兽,从半空跌落地面! “墓埃!”汀惊慌失措,差点也失掉平衡。 看着被墓埃拽下大化兽重重摔落在地的塔央,食泪人贝安鲁-卡嗟叹了一句,“我说过墓埃他神志不清了...” ---------- ---------- 主对抗场上,昂族开始力压魔族了。 抵御昂族的堤坝被抽空部分成为最脆弱的部分首先塌陷,魔族出现了阙口,昂族昼联盟队的首领眼疾手快立马抓住这一阙口施加双倍打击力量,德-亥司代表粲尼罗领队带来的驼峰兽已被一举歼灭,独臂人魔拜代表地下魔狱带来的队伍靠近这一阙口的南向开始吃力起来,魔拜不得不向就近的明谢尔娜分卸中心发出救援信号,魔驭已赶赴在途,另外,他感粲尼罗诚意不足,仅仅派来一只没用的驼峰兽废物,这么快被歼灭,他强烈要求德-亥司请示他的上级维斯肯郡,立马把借走的梨形大鸟和破壳兽归还回主战场。 昂族的士气轩昂起来,一鼓作气从打开的阙口分涌向两边继续深入魔族内里,打算从敌人中心制造溃疡,再让这个溃疡长大、蔓延,直至腐烂魔族全局... 既不在铿盾关,也不在地下魔狱,既不在粲尼罗,也不在明谢尔娜巢穴,魔统开辟的另一魔祟窝藏地点在一片无人涉足的沼泽地带,就像起初还存在过的迷竹林,香水伊用魔法打造的竹林,这片沼泽也不是自然沼泽,而是一片魔法沼泽。 沼泽下方隐藏着一间面积很大的密室,密室构造简单空旷,什么装饰也没有,什么杂物也没放,储存的仅仅是摆放整齐的二百口棺材。 黑暗中,派俹地一口一口开启了棺盖...棺盖上还刻印着制造商的名称:黑白菱格棺材铺。 第295章 孔雀开屏 之疯狂的墓埃 “该死的!维斯肯郡那个女巫!有回信吗?我要求迅速调回!梨形大鸟和破壳兽,迅速调回!”独臂人魔拜发飙大吼,他的一支分流已被昂族昼联盟队全部围困,寿终正寝。 粲尼罗的德-亥司脾性虽不至唯唯诺诺,可在这番窘境下实在无力辩驳,他根本联系不上维斯肯郡,也不知道维斯肯郡到底把梨形大鸟和破壳兽调到了哪。 “该死的女巫!蛊毒师!混账!我要向统领讨个说法!下作的女巫!”独臂人已经不能控制自己情绪,有团火焰在他体内燃起,发展到了任何人靠近都会被无辜殃及烧成灰烬的状态。 这个状态对于昂族极妙,不利局势下领头羊的恼羞成怒不会对不利的局势产生丁点帮助,反会促使局势更加不利,他们在魔族种植的溃疡已经溃烂了一片,区域达到三分之一...这是个好征兆,不过昼联盟队首领还是做了个提醒:趁热打铁要继续,但要赶在梨形大鸟和破壳兽被调回主战场之前更加高速高效地趁这把热劲狠狠打这就快完毕的铁! 对此,工从会的鼻涕虫先生虽没意见,可他担忧昂族一方高兴得早了,魔统如不是到了自顾不暇的地步,是不会纵容主场上魔族如此大规模亏损的...他担心重击仍旧放在了最后边... 鼻涕虫先生的担心在片刻之后被证实是具前瞻性的。 生死对抗的间隙拉长了,越来越多人注意到东方天际出现了一副奇特的影像... 雾霭朦胧了月盘,皎洁的月光经过一层滤网从那光源洒散地表,变成了混沌乳白的色泽,一个又一个跳跃的影像自朦胧的远方侵近,那片混沌中只能看清它们的大致轮廓和他们奇特的前进动作... 跳跃? 幅度大得惊人... 近了一些,那向两边伸展的、横亘的双臂被辨识出来,跳跃高度和跨度一次达两米而双腿却不打弯的奇异姿势被辨识出来...更近了,褪去一层朦胧的遮掩,主场上魔族和昂族都看清了这帮数目足有二百之多的东西... “又是哪个未知领域派来支援我们的队伍?”站在鼻涕虫先生近旁的男巫挪甲平笑盈盈说道,“我想我们不需要了吧。” 几个人响应了他的打趣,然而大部分人还是默不作声。 魔族人马对这批不速之客并不比昂族知情更多,魔族和昂族一样分不清来者是敌是友,并也一样提防和担忧来者会是对方的力量。 这二百个...正是沼泽地下密室里派俹地从一口口棺材里启活的那二百个...几个月前魔族铿盾关跟厄贝斯加的黑白菱格棺材铺订制了一批数量不小的棺材,就是用来做器皿培育这批魔法怪物的...魔统亲自为它们起了个名字,叫:微笑稻草人。 ---------- ---------- 维斯肯郡眼里墓埃的灵魂召唤计划毁了,而墓埃的眼里某种东西重生了。 被他拉下大化兽的塔央不明缘由缓慢从地上爬起,空气中的无形之手突然将她双臂向后束缚,拉她退远了魔族破壳兽几步距离,并调整了塔央面朝的方向。 “墓埃,你在干什么?”驾驶犰狳蜥在上空盘旋的焕-汀无力发问,她的伤口虽浅,可血却止不住地流,她的面色白成了和犰狳蜥脖颈之羽一个颜色。 眼见此情此景魔罗和大小斐蒙带领的活死人以及贝安鲁-卡的食泪人都不敢贸然行事,局面成了召唤场的外围东向盘踞着男巫范兹林的四头魔法巨狮和后赶来的活死人、食泪人,而召唤场的核心区域被魔族的破壳兽全部占领,透明人墓埃和塔央则夹在这两方中间,面向西南方向站立。 墓埃调整他们的位置没有再离着魔族更远一些,也没有再离着昂族救兵更近一些,没人知道他想干什么。 “维斯肯郡!认识这个人吗?”隐藏在空气中紧紧束缚住塔央的人冲上空大喊,雨水就势越下越大。 焕-汀紧锁眉头。 维斯肯郡意会不出。 “噢,看来她还不是你的最佳心腹。”墓埃的目光拉近看向塔央,不过这目光谁也看不见。 塔央感受着身后实实在在的触碰和威胁,“墓埃,你疯了?你想告诉魔族我是缪氏家族唯一的幸存者?你想他们杀了我?” “唯一的幸存者...哼...”墓埃冷笑,“缪氏家族没有幸存者...” 塔央的脸上被骤然降落的大化兽犰狳蜥扑腾上一撇泥浆,汀跌撞着朝她跑来,“墓埃?你在做什么?”那次在保卫号船上墓埃不顾塔央性命做出的背叛赫然浮现在汀脑海,她不明白在这个时刻墓埃到底用意何在。 “站远点!你!”墓埃对焕-汀喝令,不容争辩。 “你到底在干什么?” “先让我们几个在场的一起回忆一下...”墓埃发声变得柔稳邪魅起来,“就从活死人谷开始,亲爱的们...活死人谷被暴露之日起我就在怀疑,我们几个当中存在不同道之人...让我来罗列一下...死了的猎人舒可不再追溯,死人是最令人放心的...那么有,巅亡人,岱普诺,你,还有我,就在我们的行动之日,魔罗带领魔族人马进谷...进入活死人谷的方式和进谷时间是我们当中的一个透露出去的...” “你忘记了,在何彼的小木屋里,看完表演活死人都离开了后,除去我们几个还有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塔央说。 墓埃笑了笑,“那人现在也在场,她就是维斯肯郡,也就是后来以巫术化身出现在困兽之林、营救了魔罗的焕-汀。” 这一部分的当事人——维斯肯郡心知肚明,墓埃的推断没有错。 “后来得知魔罗倒戈,我想,咖法儿,当初直接让魔罗从白狐吊桥坠下悬崖会更合你的意吧...”看不见的墓埃对维斯肯郡揶揄了一句。 维斯肯郡不动声色等待墓埃的表演继续。 塔央也笑了,反问墓埃:“维斯肯郡是魔族的人,她混进我们中间,那你说是谁把消息传递出去的?” “回忆到这,暂且可以让维斯肯郡背这个锅,不过先别急,我们继续追溯...当巅亡人告诉我一个奇妙的场景,我的怀疑更深刻了...逃出困兽之林去往幽贡森林的半路,他用他的水晶球指引方向,并实施了结局预演...参与人是...” “我,猎人舒,岱普诺,汀,不,是维斯肯郡。”塔央说。 “水晶球熄灭了...” “是,这里面仍有维斯肯郡。” “对,这里面仍有维斯肯郡...不过范围缩小到了你们三个...继续...之后,没多久,你们便遭到活死人骑士讨伐,魔族从不轻易启动活死人骑士...恰逢在你们要秘密赶往幽贡森林寻找野游魂对付活死人骑士的时机点上,魔族也派出了活死人骑士欲将你们在抵达幽贡森林之前一举歼灭,这不是巧合,显然这个不同道之人再一次传递了信息,时机把握得十分精准...” “维斯肯郡仍然在。” “对,她还在,她还帮你们剿灭了活死人骑士,这一点是值得感恩的...”看不见的墓埃讪笑了一下,上空的维斯肯郡仿佛看到了他脸上的讪笑,不舒服地抿了抿嘴。 “后面发生这些都很巧妙地被维斯肯郡赶上了,那就让我们把时间往回倒一倒...”墓埃接着说,“倒回到迷竹林被攻破的那个时期前后,倒回到你第一次见到岱普诺的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倒回到你失踪的那天...” 第296章 孔雀开屏 之微笑稻草人 “微笑稻草人”这名字起的不够标准,近距离看就知道微笑一词形容的太委婉了,分明是被撕裂嘴的大笑... 面部那块被割开到眼角、两边上弯的豁口,类似鬼魅的大笑,又似悲痛的张裂,连接着那裂纹遍布的嘴角的眼睛是西红柿浆打在脸上留下的液痕,鼻子则跟从发了热毒患者身上取下的脓疮一般令人发慎。 “微笑稻草人”不会给近距离观摩它们的人太多时间,靠近者死。 伴随着视觉冲击的还有听觉上难耐的蜂鸣,声音的响亮度不比雷鸣,却是造成人心绪不宁的鄙劣手段。当这群稻草人大举跳跃至离混战队伍足够近后,原本合并在一起供弹跳的双腿分叉了开,开始像人一样行走,可那一双双腿打弯的方式高度机械,频率极快,使得这副走路姿态十分恐怖。 稻草人的双臂也开始打弯,摆动,动作整齐化归一,它们不是以若干单一的个体行进,锁链连接着它们,每一个稻草人都还连接着两到三个其它的稻草人,它们像分布在整张蜘蛛网交接点上的蜘蛛,遇到一只苍蝇就立即实施吞噬。 连接稻草人的锁链是一枚枚印有十字的记号币穿孔连成的。 “巫术稻草人么...”挪甲平发怵了,目前局势明显到了可怕的地步。 魔族的人自发从混战状态中抽身后退,讪笑着给新到之友腾出杀场,魔族的反攻大势就这样从天而降... 鼻涕虫先生如同被彻头彻尾灌了铅,僵在原地无法动弹。他对这一场景并不陌生,那是因为他曾在老魔法典中阅览到过类似插图,并是在高端、高危魔咒运用的那一卷宗里...根据眼前这群稻草人的形势和状态,它们就是应用那一卷中的一个高危魔咒造出的死体活物,可他一时无法辨识是哪一种魔咒,具有何种重创力... “它们的特点是...特点...是什么来着...”鼻涕虫先生心急如焚拼命回忆着,脑子被恐惧把持得运作困难。 此时稻草人开始了攻击,它们展示了残忍的最佳状态...碰上这一蛛网的昂族魔力拥有者还没有反抗的机会肢体已然四分五裂、身首异处了,血浆、内脏、皮开肉绽的身体片段满天飞舞,满地遗落... “我的天了...”挪甲平拉扯着鼻涕虫先生往后退,后退也成了昂族的大势所趋... “别动我,别打断我...”鼻涕虫先生还在思考那个魔咒的描述。 昼联盟队看到落网队员被如此惨不忍睹地杀害激起了他们视死如归的怒浪,他们打头止住后退的步伐,开始蓄势待发,只等联盟队首领发出号令这股浪涛便要再度冲锋,夺回他们对抗的优先权! “等等...它们的特点是...它们的特点是...” 号角吹响,浪涛逆袭,昼联盟队翻滚向魔族... “等一下!”鼻涕虫先生大声阻止。 “胆小鬼!”人群中有人喊,“我们不做窝囊废和胆小鬼!冲啊!” 跟随昼联盟队冲锋在前的一名翼斯翼兹成员首先发起了对稻草人的回击,一股密度浑厚的魔法气流直奔稻草人前排冲刺而去。 鼻涕虫先生注视见了,他想到了...“不!别!”吼声的长度撕心裂肺... 魔法气流一举击中两个稻草人,于是最恐怖的事发生了。 稻草人被击中瞬间身体爆裂,同时那稻草包裹的内部直直向上迸发出一股强烈气柱,冲天十米高度后爆炸开花,发散的气流在空中液化,落地便凝固...凝固扭动,紧接着长成了新的稻草人! 一个被攻击的稻草人吸收了攻击它的力量并衍生其状态,分裂成了脱离开网的若干个单体稻草人,它们的数量相比加了,行动相比自由了,占领范围相比扩大了... 转攻击力量为滋生力量的古老魔法,真的被实际运用出来了...鼻涕虫先生惊呆了。 “不能使用强烈手段攻击它们!不能这样攻击它们,停下!全部撤回!”鼻涕虫先生大喊,还有已发出在途的魔法气流已如覆水难收,昼联盟队在短短一瞬又损失了一大片,后方队伍见势迅速撤退。 将这一场景收进眼底的昂族之人无一不濒临崩溃。 现在连攻击即是自杀的局势都赶不上了,昂族面临的是攻击即是自杀同时也在扩增敌方力量的悲惨局面! ---------- ---------- 塔央的目光僵直。 汀将回忆拉回到过去... “你为什么失踪了?不如我在描述中加上一个并行条件,你的突然失踪就会变得很好解释:你是在岱普诺决定去沙漠古堡的同一时间失踪的,对吧?你看见岱普诺和黑菱格回现出泪竹剑柄上的图案,于是先他一步动身赶往沙漠古堡,但是以被魔族劫持这种失踪的方式去的,为此我们单纯的焕-汀还特意跑了趟地下魔狱,和一个幽灵签订了契约,命运的轮轴就这么被巧妙地变动了转向...我陈述的没有错吧?” “你陈述的没有错,只是其中臆断的部分我不能认同。原本是岱普诺在沙漠古堡的失利,你归罪到在我失踪的时间段里你所臆测出的我的行为上头,我该如何辩解...”塔央说,目光不看向任何人。“况且,岱普诺是已经被认定的背叛者,他也因此退出了你的计划,你为什么不怀疑是他故意没有拿到石碑。” “他在盛装石碑的石箱里找到的是你,这么戏剧化的场面还不足以诠释某些人为因素么...” “我会出现在那里的原由以前就解释过了。” “现在被我推翻...” “就凭你新生的怀疑?” “凭我最新的验证...” “什么验证?” “想想就在这场召唤术实施的前几天,你陪同焕-汀前往厄贝斯加人偶制造铺配合制作她的傀儡空壳,我让岱普诺交给你一样东西...” “你让岱普诺...” “对,我让岱普诺,是我让他把我的琥珀石给了你...” 汀回想起来了,岱普诺当时的确是对塔央说过让她把墓埃落在他那里的琥珀石带回给墓埃... 塔央笑了,她懂了,可她仍旧问...“我还给你了,怎么你又给弄丢了?” 墓埃的声音变得肃穆起来。 “对,你还给我了,在你归还给我的时候,我查看了石头的状态...” 汀知道墓埃的那块琥珀石内嵌一块可以三百六十度活动的沙漏,是墓埃从不离身、用来预警危险的魔法物件,墓埃还告诉过她沙漏旋转方向及沙子流向是跟随携带者变化的...沙漏竖向、沙子逆流,情势危险;沙漏横向、沙子右方向流淌,是发展合乎携带者心意;沙漏横向、沙子左方向流淌,不合心意... “那块破石头怎么了?”塔央平和地问。 “沙在向你的右方向流...” “噢,是吗...” “如果你还坚持你是缪氏家族在魔族魔爪下唯一的幸存者,这个幸存者像你所表现出来的极端憎恨魔涯,在魔涯尚未被灭、魔族势力遍布各处的大环境下,你如何称心如意?”墓埃挑明了最后定论... 如果心碎裂是有声音的... 汀患难与共的挚友们,在最终战局上都被检出了假面。 “你说的对,墓埃,缪氏一族的确被我清理干净了,哪来的幸存者呢...” “被...你?”汀的目光闪烁,四肢冰凉,双腿发麻,胸腔血脉喷张... 第297章 孔雀开屏 之真相 低举荧光炬的拾尸鬼向他们所在方向靠拢来... 半透明人盖蒂儿早在识破幽灵戈觅浓居心不良、带他们来粲尼罗这个魔族遍布的领地之前就脚底抹油溜走了。 戈觅浓领路带着梭朗和坎西玛-德来到这块非魔力拥有者囚徒尸横遍野的山地,尸身挥发的腐臭让笼罩着这块土地的云彩也感染上毒气般浑噩黯淡。戈觅浓是被梭朗的一句提醒勾起了恶魔睡眠的种子,他又开始觊觎梭朗的躯壳了,梭朗曾经为了那个女孩主动提出签订幽灵契约的要求,真希望他现在还能产生这种想法...于是他带他们两个来到了这里... 令戈觅浓十分宽心的是他既不必掩饰也不必逢迎,因为一路上这两个年轻的小伙伴一直在吵架,根本无暇顾及自己被带到什么地方,会遇到什么样的算计。 “你不爱我了,承认吧,你不再爱我了!你口口声声说你不会在意我的容颜,可我一换回这副皮囊你就连看我都不看我一眼,宁愿看那个龌蹉的半透明人,也不再看我一眼...”坎西玛-德一会儿高声嚎啕,一会儿闷声呜咽,典型的被情感和敏感冲昏头脑的怨天尤人形象。 “你为什么这么说?我只是需要思考一些事情...” “思考?一些事情?一些什么样子的、不能告诉我的事情?为什么你不能把你的思考放到嘴边上光明正大地跟我讲出来?你倒是说说看!” “这让我怎么说...” “你还是不敢透露你的真实想法,你对我回归躯体前和回归躯体后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 “你知道我不是这样...那些荧光是什么?”梭朗突然注意到戈觅浓早就看见和老早就预料到会出现的那帮东西,从东南方向朝这边移动而来。 “拾尸鬼,它们的视力不太好。”幽灵戈觅浓不痛不痒地回答说。 “拾尸鬼?” “你连跟我说话都三心二意,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坎西玛-德已经到了世界里只剩下她和梭朗两个人的思维状态,所有问题都集中他们两个身上,没有旁物。 “小点声,这里有拾尸鬼...” “别说没用的,梭朗,你后悔了,我也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去烟莎馆,回归躯壳!我要重新变回幽灵。”坎西玛-德滔滔不绝的埋怨中唯独这一句不是气话。 梭朗觉得已经难以和她沟通,“你太任性了。” “我是为了谁?” “总之我不希望你这种状态是为了我,这没有什么值得可称赞的...” “梭朗,我恨你!” 说着坎西玛-德拔出一把匕首在空中划过一条上扬的弧线,在这把匕首即将再划过一条下滑的弧线时戈觅浓连声阻止,这可是他觊觎的俊美躯体啊,他不能让她破坏了他的愿望。 刀刃停在梭朗目前,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你要杀了我就杀吧。”梭朗说。 “这怎么...说什么气话?”戈觅浓这才开始试图从中调节,戴斗篷、持萤火炬的拾尸鬼越靠越近。 坎西玛-德气得把匕首一扔,转而面向戈觅浓,同时从口袋里翻出了那副之前由德-亥司赠送给焕-汀、后被她拾到的白手套,“这是千鱼巷幽灵用品制造铺的货,送你!” “噢,你人真好心。” “你之前做过幽灵领袖,你该认识很多幽灵?” “没错,后来就是因为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儿他们竟联合把我推翻了...” “你认识的幽灵当中一定有想要签订灵魂出让契约的?” “这还用说...”戈觅浓心情愉悦地戴上白手套,欣赏着他的十指。 “带我去,我自愿签订幽灵契约。” 梭朗面色苍白地凝视着她。 戈觅浓有点喜出望外,转瞬又有点计划被打破的始料不及,他原本的计划是让这块地带的拾尸鬼吓唬吓唬他们,在他们发觉性命攸关的时刻迫使梭朗与他签订幽灵契约以换取女伴活命的机会,可现在这个女伴竟主动提出自愿签订契约的有理要求,要不是她容颜有损,他就直接答应跟她签了,作为一个时刻等待天上掉馅饼的幽灵,契约纸他是随时随刻带在身上的。 “坎西玛-德,你想好这个决定,这个决定做出之后,你以后的任何决定我都不会再参与。”梭朗说。 坎西玛以为他在跟她说气话。 “随便,先生。” “嗯好,不过我还有个条件,肯西麽,不,坎西玛-德...”幽灵戈觅浓配合自己的言语优美地打着手势,以展现可以很好表现他手指线条的白手套,“梭朗,他得陪你一起去。” “去哪?”坎西玛-德的脑子终于开始恢复运转。 “地下魔狱。”戈觅浓微笑着说,“我知道有好几位幽灵小姐已经拿到了契约纸,就剩苦苦等待一位像您这样有个性的女孩大驾光临喏。” “为了我,你去吗?”坎西玛-德的目光又变得柔和起来,落在梭朗身上。 梭朗没有想要表明任何意见的表情,“我说了,你的这个决定是我参与的最后一个。” ---------- ---------- “刚才,说到哪了?” 塔央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哦,墓埃不辞辛劳追溯了你们这位朋友是如何一步一步出卖你们的,那现在,就由我来帮助你们追溯,她是为何...出卖自己灵魂的...”塔央的话里开始对她本身使用第三人称了。 发语的第一人称是谁,所有人都在忌惮地揣测着,战战兢兢... 墓埃一早就知道,为此他所承受的压力最大。 对于汀,她现在明白,塔央从一开始还是存在的,她体内那个声音刚刚表明她是中途变化的。 “让我们也把回忆往回倒一倒...” 伴随着这句话的含义焕-汀愈发心悸,伴她出生入死、无话不谈的塔央从什么时候起皮囊内已由另一个人占据...这太可怕了... “倒回到,你头戴的这顶破帽子第一次戴在你头上...那天吧,亲爱的、泪竹选中的女孩儿...”塔央面容调整幅度,转向焕-汀。 墓埃在隐遁中瞥视了焕-汀一眼,愕然发现她的皮肤在起着一种奇怪的变化。 汀不自觉抚碰了下头顶的帽子,没错,这顶被虫蛀的帽子的确带着一段故事。 “在保卫号船上,你们这位朋友被当作人质押回岛屿,而你,和我身后这位,你们两个判了她死刑...” 故事的开头和故事的结尾如此衔接如同一把抹上蛊毒的箭头直击当事人心房,揪心之痛让汀无法自拔,事态发展至今所有解释都已仓白无力。 “杀掉络腮胡子的是我,跟泪竹选中的这个麻烦没什么关系,她试图阻止我,但她没这个能力。”仍然紧紧束缚住塔央的墓埃并不想辩解,可他看着汀那模样实在不忍心再说什么带刺的话了。 “没有谁有让大家回到过去、将一切重新开始的魔力,没有谁,那该死的竹子也远不能够。于是这位可怜的家族幸存者丧失了她幸存的一切理由,灵魂走到绝望的山巅,坠崖了...” “一个人只有在灵魂濒临绝迹,放弃占有躯体的自主权之后,才会发生让另一灵魂侵占、二者并存同一躯壳的状态。” “墓埃,你的古咒掌握比我想象中要精。” “不过主次颠倒,塔央的原体灵魂被压在最底层,之所以不把原体灵魂排挤出去是因为要留下这个记忆的傀儡,你需要她的记忆...” “解释得很好...” “她完整的记忆、完整的躯壳、完完整整一个人做为你的奴隶和工具,让你,魔涯,光明正大地和与你为敌的队伍同行!她在无名岛上就已经变成了你!”墓埃的倒计时开始了。 魔涯... 魔涯... 魔涯... 跟着食人鹫盘旋在空的维斯肯郡惊愕,原来她还跟她的统领默默并肩作战过... “墓埃,听你直呼自己旧任上属的名字,不习惯...”塔央身体内的声音说... “悲剧,她那么痛恨我,又如此为我推波助澜...”那个声音继续回荡...“墓埃,你以为这样就能束缚住我了吗...” “不,可敬的统领,我只是在为我的第二个灵魂召唤术拖延时间...”墓埃的话里,不再是“第二灵魂召唤术”,而是“第二个灵魂召唤术”,第二个...灵魂召唤术! 第298章 孔雀开屏 之巅峰对决 就在焕-汀、塔央、墓埃、贝安鲁-卡、范兹林、侃莱达所在场地上,风向预估应该是从铿盾关这个圆心向东北方向刮起,但实际偏离了这个风向,溃败的灵魂召唤术上演的同时......第二灵魂召唤术还在另一个同样布局,同样以铿盾关为圆心,但刮来的东北风向完全吻合的弧线上进行着! 狂风大作下,墓埃的第二场地上...岱普诺、巅亡人、黑菱格、白菱格、坎西玛-菲瑞奋力执行着真正的第二灵魂召唤术! 墓埃的第二个灵魂召唤场地,月亮的凸线上伫立的是岱普诺的五具傀儡空壳! 确切的说,没有第二个灵魂召唤场,真正的召唤场只有一个,以牺牲迷竹林为代价的香水伊和熔炼卫士往泪竹之中注入的灵魂不是焕-汀的,而是另一个双灵魂者——岱普诺的第二灵魂! “格尼坎尼诺发...修里尼康卡!格坎诺...尼尼发...修里尼康卡修!” 咒语第二百遍从岱普诺口中念毕,铿盾关内被束之高阁的泪竹活动了,剑中灵魂被巫术打醒,触动,挣脱了剑壳,隔空沿着东北风向回归向它的主人——岱普诺... 游伏在泪竹剑体周边的、那个沉睡在焕-汀体内十六年的泪竹原体灵魂,感受到剑壳内位置腾空...注入灵魂回归食泪人躯壳的同时,原体灵魂回归了泪竹剑壳...泪竹被赋予了原配灵魂,呼啸着朝魔统飞驰...... 墓埃之所以取名第二灵魂召唤术另为孔雀开屏计划,就是因为计划当中的一部分就是要计划本身和计划场地被泄漏出去。而他知道他们之中存在的那个不同道之人一定会这样做,他正是如此直接利用这个潜伏者、又是如此间接利用维斯肯郡的阴谋反阴谋了魔族,使魔族将对抗重心错位,他则和魔族以为的泪竹中第二灵魂的主人——焕-汀挣扎在这个假置现场,而在另一块旷野上,真正的第二灵魂之主、真正的第二灵魂召唤术有条不紊的进行开了。 在第二灵魂召唤术实施的最后期限里,墓埃利用塔央陪同焕-汀去人偶制造铺的机会叫岱普诺最后确认她的身份,当一切如他预料,他的双面计划便按部就班展开了... 岱普诺在焕-汀充当模具的同时做了两件事,一件是配合男巫范兹林在魔法八爪鱼摧毁黑白菱格棺材铺的同时,做好汀的母亲的善后工作,他在废墟底下以最短时间消耗大量魔力制造出了一个专属空间,不存在的极限状态制成的存在空间,就像派俹地那个墙和门之间的放满了水晶球的密室一样,岱普诺制造了一个地皮和泥土层间的空间,汀的母亲还有那个黑白菱格收留的糟老头,他们一同隐藏在那里十分安全。而在于魔族的认识里,棺材铺的废墟底下都是可以叫人放心的尸首。 岱普诺做的第二件事就是自己充当模具,制作了另五具傀儡空壳。安排塔央陪同焕-汀先行回场地也是为了规避塔央察觉运回的十具空壳里其实有五具是岱普诺的... 月亮场和星星场另需的十五个巫师是墓埃以巅亡人特制的透明人药水为诱惑条件让巫女坎西玛-菲瑞动用她多年以来的巫际关系号召来的,坎西玛曾经风靡一时的巫术学习班不是浪得虚名。也是在那个时候巅亡人就已经抗着重量不小的药水回来了,只不过他略过了假场地上筹划者的视线直接到的是真正场地。 紧接着就是上演假场地上分崩离析的画面,好把人员转移到真正场地那边去,于是开始有了范兹林的突然加入导致墓埃和黑白菱格之间起了分歧,黑白菱格离场...然后是最关键的一步——岱普诺的身份拆穿,贝安鲁-卡是墓埃叮嘱魔罗务必带回来的,以此特意在焕-汀和塔央面前制作了一场揭穿岱普诺假面的好戏,从而与岱普怒的割裂也如期演完,第二灵魂的主人顺利退场...再接着是巫女坎西玛-菲瑞,这一部分有点出入,谁也没想到坎西玛的女儿和筑梦师梭朗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好在影响不大,墓埃便随机应变,借题发挥,假装和坎西玛-菲瑞之间也产生了隔阂...一切就这样在塔央面前形成了逻辑...在另一个场地上完成了灵魂召唤! 墓埃死死束缚住塔央,泪竹从铿盾关方向呼啸着冲进他视野! “你的死期到了!我要狠狠品尝魔法的滋味!” 在被追踪咒害得魔力滴点不沾的这一年里,墓埃受够了非魔力拥有状态的禁锢,此刻倾然爆发。 塔央的胸脯高高挺起,仿佛有一只怪兽要挣裂那层肉皮脱困而出,汀不忍直视,接连后退,此时另一场地上巅亡人、岱普诺和黑白菱格也都赶赴过来,五个人一齐抑制膨胀反抗的塔央... “闪开!”墓埃朝挡在塔央正面的巅亡人大吼,巅亡人瞬即侧身扑倒,泪竹笔直刺来! “啊!”嘹亮的嘶吼响彻天际,塔央身体迸发的能量将四人顶开... ...一双干瘪、枯涸的黑手从她胸腔伸出,冲力巨大的泪竹被制衡在这十只长有长指甲、树根一样的手指中间...泪竹的冲刺没有停止,这股力量只是与魔涯的阻滞力相达成了平衡... 第299章 孔雀开屏 之死渊 于是在场的所有人,食泪人贝安鲁-卡和他的下属们,侃莱达和他刚刚逃远又返回的翼斯翼兹成员们,巅亡人怂动的活死人们,男巫范兹林和他的魔法巨狮们,女巫坎西玛-菲瑞和她的十五个巫术学徒们,双灵魂者岱普诺,双灵魂者焕-汀,罗德索伽大街的黑白菱格大巫,上空的梨形大鸟和地面的破壳兽们,维斯肯郡和她的粲尼罗食人鹫群,还有孤零零盘旋在空的大化兽犰狳蜥,以及仍隐藏在塔央身后的透明人墓埃...所有这些人观望到的是一个奇观... 一个双臂朝天展开的年轻姑娘怔怔而立,从她胸肋骨处伸出的幽灵般透明、又污泥般浑浊的干枯手臂握住一把绿色短剑,剑锋逼迫女孩脸颊...两个力量的极端因方向相反冲抵成了静止状态,而静止状态下两方力量的汹涌若转化为有形必是令人叹为观止,若是观望者时刻盯住凝视,不眨一下眼,不会错过那一刹那,那双枯树枝的干手松开,与此同时女孩体内气体升华般飞移出一袅紫光,紧接着所有人都看见了那把魔力巨大的绿剑刺进女孩胸脯。 魔统的灵魂脱壳了,塔央的躯体倒下... 巅亡人的魔法药水过了效期,墓埃自空气中走出,在塔央倒下瞬间拔出了她胸腔中的泪竹... 汀跑过去接住倒地的塔央,无限悲怆... “真希望那时候我已经死了。”倒在汀怀里的塔央颤动着双唇。 汀的脸上已经无法分清泪和雨,她紧紧簇拥着塔央,就像曾经怀抱的死去的妹妹。 “这都不是你的...这都不是你的...”她不断绝望地重复这句话...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许她想说的是过错、是命运,可是谁的命运何曾又被谁拥有过。 “我一直都在...天呐...恶魔...它的所有心思,所有诡计,所有恶行,我一直看在眼里,可我像个只有眼睛还在动的死人,我眼睁睁看着他以我的躯壳算计你们,我眼睁睁看着我自己陷害你们!天呐,天呐,万恶的魔鬼!” 塔央去了... 魔鬼离她而去,她也离自己而去,翩眇的命运的锁链终于对她松开了束缚。 念想是空的,世界便空了。 “她的脸...”雨水从墓埃脸颊大滴大滴滚落,他感到奇怪地盯着焕-汀。 岱普诺也注意到了,他抬头望,月盘没有背弃这片天空,他知道她需要月光... “墓埃,把泪竹给焕-汀,让她去未知领域。”岱普诺说。 “未知领...”墓埃话到半截,停顿了一下,“吸血鬼领域?” 岱普诺点头。 墓埃真不想在女孩子痛哭流涕的时候凑合上前,他皱着眉头走过去... 突然余光中光线转暗,墓埃留神闪躲,维斯肯郡驾食人鹫俯冲而过,食人鹫的利爪抓起焕-汀,腾空飞离,这一系列动作仅只在短短几秒钟发生完毕... ---------- ---------- 墓埃的第二灵魂召唤术胜了,可在魔涯的定义里没有输赢,只有低谷和崛起,低谷里的状态是永远崛起,崛起状态下永不止步。 泪竹回归了原体灵魂,仍旧没能手刃仇敌,只是结束了一条替死鬼的性命;同时,在的士路鹰主战场上,昂族败得体无完肤,微笑稻草人如一只力挽狂澜的巨人之手使魔族反败为胜...这一切看来都更像是魔涯胜了,可对于魔涯来说,只要还没得到那根竹子,他引以为豪的罪恶就不算完整! 这场对抗还没有结束... 不只是魔族发动的对昂族的对抗,最本质的是魔涯对泪竹的对抗,同时也是墓埃对魔涯的对抗... 墓埃的自由在另一边永远连接着魔涯,只要魔涯在,他就必须在魔法和自由两者中割裂掉一个。对于墓埃,自由是他的躯壳,魔法是他的生命,他已经像一个没有生命的行尸走肉苦熬了整整一年,他不会结束和魔涯的对抗,泪竹这枚最大棋子的回归不是他的最终胜利,他的胜利是他的自由和他的魔法!泪竹被视作他取胜路途上最大的帮衬,现今泪竹归位,他离胜利更近一步,这一次,他要将魔统置之死地,没有后生! 第300章 收尾,并连接另一个开始 范兹林收回了三头魔法巨怪,和墓埃告别后回去到厄贝斯加的罗德索伽大街,留下一头巨狮载着继续留在第二灵魂召唤术场地的策划者们在这片草地上幽灵般的游荡。 侃莱达给斐蒙兄弟以及十五名成员下达了归队翼斯翼兹的指令,他本人则要跟食泪人首领贝安鲁-卡商讨有关营救地下魔狱老骨头的计划,这一批人陆陆续续也离开了场地,但根据岱普诺提议,活死人被留了下来,暂时由巅亡人做着交涉工作... 女巫坎西玛-菲瑞解散了她的巫术学徒,十五名巫师各奔东西。 狮子宽阔的背面上坐下了墓埃、岱普诺、坎西玛-菲瑞和魔罗四个人,黑白菱格大巫驾着大化兽犰狳蜥跟随着紫光巨狮步履盘旋在他们上方。 泪竹仍在墓埃手里,魔罗滔滔不绝讲梨形大鸟对抗计划的时候他不禁啧了两下嘴,魔罗以为他这又是在开腔损自己,便停下来问怎么回事。 “刚刚,突然有一个奇妙的想法飞进我脑袋里...”墓埃说。 “你又挤出来什么奇思妙想?”坎西玛-菲瑞翻动着上嘴唇,不屑地瞧看着墓埃。 “魔罗,你先把你梨形大鸟的宝贝计划放到一边,让我们来捋一捋怎么对付魔涯吧,好吗?”墓埃摆出来假惺惺亲近的和平姿态。 “随时你都可以打岔。”魔罗用不满渲染他对此没什么意见的表达。 墓埃微笑着点点头,下巴微收,“在我来看,目前的局势很奇妙啊,应该是奇妙到了美妙的地步...” “这是什么废话...”魔罗扬起眉毛。 “不不,不是废话,听我分析,你们看是不是这么个情况...有趣,十分有趣...”说着墓埃瞥了一眼岱普诺,纵身跳下狮子背,开始了他表情和动作都十分丰富的演讲模式,他左手拿着泪竹,右手握着拳头只伸出一个食指,像一个不伦不类的演说家要试着表演魔法一样...“这场耗时耗神的第二灵魂召唤术,虽然没能动魔涯一丝一毫...” “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不耗力吗?人力啊,墓埃!我可是豁出去老脸搭上人情,要不是那帮学徒们个个尊敬我...花了我多少人情啊...”坎西玛-菲瑞发起了牢骚,算起了账。 “我支付给你了报酬,亲爱的坎西玛,坎西玛-菲瑞...”墓埃笑着提醒她,“可是花了我不少魔法药水呢...” “那魔法药水也不是你弄来的。” “虽然,没能动魔涯一丝一毫...别打岔,亲爱的坎西玛,坎西玛-菲瑞,我在讲一件很重要的事,气氛被你搞得有那么几分不严肃了...”墓埃不悦地瞟了巫女一眼,然后多云转晴继续心情悠扬地说道:“虽然,没能动魔涯一丝一毫,但是,泪竹终归是排除万难回归了原体灵魂,要知道这一路程可不容易...先是把原体灵魂从那个泪竹选中的麻烦体内释放,这一事件是源于一场灵魂契约的意外签订得以实现,然后是将泪竹剑壳内岱普诺的第二灵魂召回,这一事件完全是靠了我们大家的努力,得以收效,经历了这些,总结为一句话,就是让泪竹寄存在焕-汀体内的昏睡的灵魂被释放后再回归到驻守于泪竹剑壳里岱普诺的第二灵魂被召回后腾空位置了的剑壳内,”因为这一句总结说得太连贯,说完墓埃就长长换了口气,“多谢了看林人的缜密心思和生命牺牲,这一过程我们整整经历了一年,比我预想的要快一些。其中不全是意外、也不全在计划之中,这二者是促使发展顺利进行的完美条件。” “泪竹原体灵魂回归躯体又怎么样喏,魔涯还不是逍遥法外?”魔罗加了一句。 “发言请举手,亲爱的。”墓埃回应道,然后继续他愉悦的分析,“你提到了重点,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魔罗,这形成了一个圈。” “圈?见鬼。”魔罗撇嘴。 “对,圈。”墓埃双目炯炯有神,“现在的情况,很美妙,我觉得我才该是挟持泪竹的人。” 话说到这,几个人惊异了目光,墓埃便马上察觉到自己用词不当,不过倒着实符合他的野心,“不是挟持,是拥有,不,是拿,持着,带着...随便吧...”他快被自己绕晕了,“想想,多么美妙,我突然转过弯路,豁然开朗,我可以拥有魔力了。” “放弃自由?”魔罗接住话茬。 “那是在泪竹原体灵魂回归之前,现在,伙计,我持有泪竹,我就可以拥有魔力,尽管那个该死的追踪咒没被破除掉...想想,我拥有了魔力,相当于恢复了被魔族监视的状态,但只要泪竹在我手里,我就是泪竹的鱼饵,魔族靠近我者,即为泪竹钓上的鱼儿,魔涯也不例外,他是条大鱼。想想这个美妙的关系:我拿着泪竹,魔族盯着我,泪竹盯着魔族...这不是一个美妙的圈嘛?” “也就是你的自由受到魔族限制,但同时受到泪竹的保护。”岱普诺说。 “回答正确!”墓埃容光焕发,手指指向岱普诺动了一下。 魔罗向上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然后呢,让这个圈一直转下去?” “不啊,我说了,我恢复魔力,我就成了魔涯的诱饵...” 岱普诺打断他,“诱饵不能同时又为捕猎者。” “捕猎的事你来啊,诱饵从来都是等着死或坐享其成的。”墓埃露出颇具赏识目光的神色注视向他这个绝佳拍档。 岱普诺没有声色的面容与墓埃相对,“魔统的事就交由泪竹,微笑稻草人是我们面临要解决的,我觉得你适合做回你的老本行。” 墓埃凝眉鄙夷,足以展现他听不懂这个食泪人此刻在胡言乱语些个什么。 “前半句和后半句我都没太听懂,亲爱的面具脸先生。”他没有丝毫动容地说着。 岱普诺也从紫光巨狮背身跳下,“先解释好解释的,也是跟我们接下来一段日子里有最直接关系的——微笑稻草人的杀伤力你我、大家都知道了...” “我不仅知道,”墓埃插了一句,“连接它们锁链的记号币我本来有机会让它们一举沉入海底,当时谁会知道那个破岛上的野人看守的宝藏是为魔族服务的,见鬼。”他所说的就是在他与焕-汀还有塔央从精灵古怪堡返回时落入的那个岛屿上发生的事情。说完他又对着岱普诺递了个“你接着说”的眼色。 “墓埃,能够对抗稻草人的,思来想去,还是你的活死人骑士们。” 乌云遮住了月光般,这番主意遮住了墓埃的笑脸。“我没记错的话,是你带头冒险幽贡森林,抓了那些东西,毁了那帮活死人骑士的...” “那是死了的一批...”岱普诺回应道。 墓埃严肃了脸色,绷紧起神经对视着岱普诺,突然间明白了他为什么要留下巅亡人从活死人谷带来的这批活死人。 “你要墓埃重新做回征伐者墓埃?噢吼吼...”坎西玛-菲瑞用手半掩着丑陋的笑脸,“然后让征伐者墓埃重新培养新一批的活死人骑士?噢!活死人的时代又要崛起了...” 墓埃嘴巴扬成一道斜线,摇摇头,“不,亲爱的伙计们,不会再有活死人骑士,也不会再有征伐者墓埃,我发誓。” “怕什么?”魔罗说。 “怕?”墓埃不屑地瞧向他,“怕什么?” “怕你自己!”魔罗一语道破,他明白墓埃的黑暗和光明没有分界线,他清楚墓埃是如何地在黑暗中游刃有余,尽管这种形容放在别人身上就会是迷失自我。 墓埃仍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嘲谑,“征伐者墓埃已经死了,我不会变成一个死人再去训练一堆死人,趁早放弃这个念头,你们还有机会想想别的什么鬼对策。” “如果我说干掉稻草人就意味着干掉了一半的魔涯呢?”岱普诺看着墓埃。 墓埃知道岱普诺从不说打趣的话,正因为此,刚刚这句假设提起了他的兴趣,“如果...是有多贴近肯定?” “至少目前我是这么怀疑...” 墓埃哼了一声,表示他不在乎,其实在他心里已经动摇了,而岱普诺洞察出了这种动摇。 “后半句解释得糊里糊涂...”墓埃摆弄着手指。 “是有待商榷。” “说说前半句怎么回事吧...我快睡着了。”墓埃开始转移话题,虽然他快意的发现这两个话题已经指向同一方向了。 “泪竹由自己的灵魂掌控,它是完整的。” “你是想说它能主动追击魔涯?”墓埃问。 “对。” “怎么追击?嚯,自己变出一只手来拿着自己去追击?” “正是这种魔法思路,墓埃,要知道剑内灌输的是谁的全部魔力?海飒...泪竹有了自己的灵魂和意识它就可以应用这雄厚的魔法,对它来说,滋生出自己的携带者是轻而易举的事,并且可以任意形象。” 泪竹如同一直在旁听他们的对话,岱普诺刚解释完,就见剑周空气混浊,转而密度较大的混浊气体幻化成为墓埃人形,不客气地夺过了墓埃手中的泪竹,并用墓埃的标志性微笑冲墓埃本尊扬起嘴角,之后便带泪竹隐迹于这几个人的视线之外了。 第301章 沉重的呼吸 墓埃怅然若失望着手里刚刚还握着泪竹的地方,“顽皮、任性的魔法...我多么爱它啊...” 黑白菱格驾着大化兽犰狳蜥像雨天飞低的燕子掠过墓埃和岱普诺身旁,“谁能告诉我维斯肯郡为什么抓走了小汀?”白菱格问。 对于原体灵魂回归的泪竹,当初那个泪竹选中的女孩已经不具任何意义了。汀其实早在灵魂契约生效、释放出泪竹灵魂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她所有部分的任务。 “是啊,你们的前养女维琳,为什么要抓走焕-汀呢?”墓埃也疑惑。 ---------- ---------- 地下魔狱... 所有人都以为焕-汀被维斯肯郡挟持到了粲尼罗堡垒,维斯肯郡却把她丢给了魔艮的明谢尔娜巢穴。明谢尔娜分卸中心负责分流从各个渠道捕获而来的昂族囚徒,对于这名特殊囚徒,魔艮收到了预言者派俹地的单独指令:将她分配到地下魔狱。 这是焕-汀第三次落入地下魔狱,是否还能死里逃生她不怀疑,她已经不再在乎自己这条吸血鬼的命了。 她不去在吸血鬼的路途上看向自己的未来,这种变质的未来已被她从心底焚化。 自从身体变质转化为吸血鬼,她活的就像囚困在另一恶魔躯壳里的囚犯,她不再照镜子,目光总是眺望远方,仿佛真实的自己就隐匿在遥远、触不到边际的海誓蜃楼,而这边的自己则被流放至沙漠中央,干渴难耐,万劫不复...如果不是第二灵魂召唤术紧锣密鼓进行着,她无法想象这些个日日夜夜如何熬过... 想来,墓埃是她命中的贵人,在她几度身陷磨难都多亏了墓埃并非有意的帮助。 她想,如果在她死之前能最后看一眼母亲... 的确,第二灵魂召唤术大获全胜,除了塔央牺牲的部分,在这之后,她意识到自己对于永恒黑暗的抗争责任已全部落幕,她退到帷幕后方,第一件事想到的就是死亡。 绝望的诡异烘托下,死亡变身成了解脱。 她并非不考虑母亲,是现下局势已定,她无法以一个吸血鬼的身份去做回母亲的女儿。父亲在哪?是否还在人世?这些她考虑过太多遍,熬着她的心如今已和所有荆棘过往一起磨灭了她的意志,她感到万分疲劳,连眨动眼睛、甚至连呼吸都觉乏累... 她承认了不可抗争的命运,同时评判自己在过去的问心无愧,便就到这了,一切就走到这,她想结束了。 灵魂踏入死渊的焕-汀哪能预料在下一刻死渊的峭壁会冒出一只恶魔,竟即刻唤回了她重生的欲望! 这个奇特的场景:吸血鬼派俹地走进囚室,焕-汀在看见他第一眼便知道了他的来意,上一刻还万念俱灰的一双死去的双目蓦然被某种使命感重新点亮! ---------- ---------- 如同黑暗生出的影子,预言者派俹地从地牢之中现出轮廓... “你仿佛很惊讶我会出现在这?” 黑暗的剪影走近,空气中这两者之间居然产生了莫名的引力:黑夜吸食白昼的欲望和白昼包扎黑夜的意志... 派俹地走进光线区,焕-汀望着他线条明朗、黑洞般大而深陷的双眼...同时,派俹地也看清了焕-汀的面容... “啧啧...” 他摇头,怜悯,“泪竹选中的女孩,这个称呼成为了你过去的烙印,当初在你身上聚焦了多少双眼睛,现在,沦落至此,无人问津...” “你来了。”焕-汀不以为然。 她对吸血鬼再没有初梦见被他们围困时候的那般恐惧,并非因为她变成他们就更贴近他们、跨越了恐惧的鸿沟,变成他们除了增加她对他们的厌恶外没有使她滋生出丝毫的族落归属感,那种归属感将被她视为一种可耻。此种对吸血鬼种族的负面情绪在焕-汀变质前还没有丁点迹象,就是因为她自己变成了以嗜血来生存的生物,她才开始极端憎恶他们,这大比例地源于她憎恶自己。 对自身人格的要求令她无法直视生存中的确存在别无选择的残忍一面。 “是,我来了...”派俹地低头看着地面,这是一种谈判的常有状态。 “你改变主意了。”她绕过了一堆拐弯抹角。 派俹地的目光凛厉起来,“什么改变主意?” “我现在还剩下什么魔族所觊觎的...”汀的话音带着苦涩,同时又带着嘲笑这种苦涩的矛盾,“只有一样东西...”她看着他,“那就是诅咒。” 派俹地眼里划过一丝欣赏的目光,又流星般瞬即陨落。 焕-汀是继罗宾-伍诺之后第二个通晓进出未知领域的人,即也是为此受到各大领域联合诅咒的人,魔统的魔爪再长再厉害也伸不到未知领域这些并行空间的疆域,作为魔统的心腹,预言者派俹地便被赋予了这个使命——接替焕-汀,成为第三个自由意愿进出未知领域的被诅咒者。 从进入囚室伊始,派俹地就一直在关注着焕-汀神情,试图从那面容的静止或变化抓住一丝一毫可利用得上的缝隙,因为在他手里所掌握的寥寥无几。 “看来你十分清晰我的来意了?”他说,明知故问。 “不觉得晚了吗?” 派俹地凝神片刻,察觉到谈话的方向开始步入到另一条他自始至终要逃避的轨道... “我从不追忆过去,也不是来和你追忆...” “有些事情不论怎样发展、发展成怎样的结局,都没能触动你胸腔中最原始的角落?你从来没有追悔莫及过?从来没有想过某些结果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汀根本不听他狡辩,在她的角度他就是在狡辩... “我造成了什么?”汀的话还在他的忍耐限度内,不过回应开始是咬着牙发声的... “一个人的绝望,比死,更残忍!” “他死是他自己的选择。” “是你给他的选择!” “你根本是个局外人...” “我感受的他的死亡过程,我解读那本书,他的死亡同时就在发生,你说我是局外人?” 汀的泪腺再次恢复激荡,她把自己带进了那种情感里,无法自拔,“他的书原本为你而写,他的所有牵挂全是为你而留,你给他的回馈是?是你毁灭自身人格用以对他施加的惩罚!你善于从精神上折磨一个人,可这个人是你的父亲!” “你懂什么!在这里说教...” “他爱你,即使你最终失去了他,你还不悔悟吗?你报复他什么?你为什么要报复一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这样无条件爱你的人世界上只有两个!” “而他过早害死了另一个!”派俹地如要吞噬她般朝她吼道...紧接着仿佛两张全然不相关的皮囊切换,他的表情恢复到了最自然的可怕状态,“你去做他的乖孩子吧,自以为是的昂特,不,你现在不是昂特了,你成为了我们,不折不扣的嗜血者...”他双眸冒出对抗的冰川,奔着摧毁焕-汀开辟出的道路的方向,“我看到你眼里顿发的领会,承认吧,承认你从不曾想象的事实,你要学会恨,让恨激发你的能量!恨是你强不可摧的魄力!在不经世事之前我也以为爱和恨分布在两个极端,可我告诉你它们之间根本没有界线。微笑着恨每一个人,这是我最自在的状态!” 第302章 齿轮 “这是你的状态,好...这是我的状态:空无身外之物,牵挂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可失去的就不怕被剥削,没有什么可牵挂的就不怕被威胁,这就是我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我只凭我的意愿做事,我不会告诉你方法,你错过了,你就永远错过了!” 汀在自身处境中隐瞒了一点,那就是她仍有牵挂——她的母亲。她知悉母亲的存在可作为魔族对她最大的威胁手段,好在岱普诺帮助下母亲的处境已全然脱离魔族视线,她便顺水推舟竭力加深营造这种处境的真实性,让魔族毋庸置疑她已孑然一身、毫无牵挂,她便占据了对抗的上峰。 “你还没绝望到想死的地步,或者你根本惧怕死亡。” 派俹地深知跟随自己意愿进出未知领域的方法受到的联合诅咒就是这个方法永远只能被一个人知道,传承者也是自身的终结者,焕-汀的破解结束了罗宾-伍诺的生命,同样,第三个人的破解,将会结束焕-汀的生命。 “正因为我对死亡熟视无睹,我才一无所惧,站在你面前的不是半年前那个羸弱的女孩儿,而是一个一无所有和一无所惧的人。我将会死,但不会以成就你的方式。” 派俹地心思一转,横眉怒目,“你要?” “对,我现在活着的唯一打算,就是等待第三个接受联合诅咒的人,但那个人不会是你!不会是魔族的任何一个!” 怒火中烧将那燃烧着火焰的冰川之拳抡向焕-汀,可怜的焕-汀扑倒在地面... “你也可以杀了我,让这个受到联合诅咒的状态自此消失,反正当初你父亲也顿悟这本不该成熟的探索果实,他在死前看透了一切,唯独看不透你!” “万恶不赦,这就是我!” 派俹地大步转身,从放在囚室门口的麻袋中拽出一个被束住手脚、哆哆嗦嗦的年轻女人,紧接着在她白皙脖颈上深深一吻,那吻...嘴唇移开,尖牙从皮囊里抽出,鲜红血液潺潺流出... “哦天啊...”汀的心理开始作呕,生理上却开始蠢蠢欲动... “你是杀人恶魔!”她憎恶地鄙视眼前这残忍一幕。 “你也是。”他当即把那鲜血从咬痕喷涌而出的女人扔向焕-汀,这个初生吸血鬼... “噢!不!”焕-汀挣扎着脱离开那拥抱自己的尸体,突然又看见那女人还没有死,她的喉咙在动,她的手指在抽搐,哦天啊...汀想上前包裹住她流血的伤口,可她的欲望也促使她上前去吸她的血!她要阻止这个欲望,这么做的同时她就只能阻止自己去救她,天啊,这是何种的折磨、何种的酷刑啊! “吸她的血!吸她的血!”派俹地扼住焕-汀后脖颈狠狠按向垂死的女人,地面已染红一片... “吸啊!你的欲望!你的本能!新鲜的血液,最新鲜的血液,吸啊!” “不!” ...... 派俹地再一发力,汀的脸庞紧紧贴到那涌动鲜血的咬痕上,血的腥气传进这位初生吸血鬼鼻翼,融入血管,血脉喷张,心潮奔涌...她的嘴闭得死死的,错开那女人脖颈,顺着身后恶魔之手的压力她撞上了墙壁... 派俹地连忙松手,查看焕-汀的伤势,愤怒让他更加饥渴,他索性自己吸干了女人的血,留下一副惨不忍睹的皮囊继续着对焕-汀的示威。 他离开了。 刚刚所发生的这一切,透过囚室墙角的缝隙被隔壁囚室关押的梭朗一览无余。 他怔怔望着那蜷缩在角落里的可怜女孩,莫名有道苦涩滋味在发酵,他觉得自己好像认识她... 那天在巫师道的地下烟莎馆遇到幽灵戈觅浓,以及后续经过粲尼罗在拾尸鬼地界上梭朗和坎西玛-德发生了争吵之后,戈觅浓为坎西玛-德任性而荒唐的决定牵线搭桥,于是梭朗陪同坎西玛-德跟随幽灵戈觅浓一起来到地下魔狱,为的就是把她刚刚回归躯体的灵魂再度出让出去,梭朗不只在嘴上下了决定说他最后一次参与进她的事情,事实上他在心里也下了同样的决定。只是坎西玛-德还不明白这决定对于他们之间关系的重要性,她本就糊里糊涂接受了他错位的钟情,只认为爱可以单方面付出就一定会有收获。而梭朗,他愈发感到自己记忆的不确定性,他开始不相信一部分的自己,或者说是不相信一部分来自过去的印象,虽然记不得他是如何走到这一步,但他反复确认过现在的内心,他不会爱上一个像坎西玛-德这样的女孩,他心底储存的光芒女神绝不是这个人。 于是事态在被分割的某一部分里,会被断章取义为是梭朗对坎西玛-德变了心,而若是有一双眼睛从始至终观看着这命运不断交叉错位的一个人的人生,就会知晓他的心始终如一。 此刻坎西玛-德不知跟幽灵戈觅浓在魔狱的哪个片区商榷着灵魂契约的事,梭朗则被地狱守卫勒令关押在囚室里等待,这的确已经是给了戈觅浓很大面子,地下魔狱可不是自由出入的地方。 梭朗在等待的时间里便看到了隔壁囚室里焕-汀遭受的那一幕...命运转动的齿轮终于还是让这两个零件在这一时间、这一空间咬合了。 第303章 记忆是叛徒 焕-汀的心灵遭受重创,眼里留下的泪水刷洗着脸颊和嘴角上血渍,可她明晰了一点,她还有最后一个责任,那就是老罗宾-伍诺的探索果实。 孤寂是狠毒的恶妇助长脆弱走向绝迹,把一个人往死念的方向推波助澜,然而焕-汀怀着义无反顾的执念硬是在这寒风荒原中燃起一把火炬,支撑着她继续走下去,她已完全无视自己的皮囊、周遭的荆棘,怀抱唯一一棵信念之树,生命已不再是物质的感受和享受,这个承受苦难之人开始用灵魂支撑生命的存活! “我想我们以前认识?”梭朗带着怀疑语调透过那墙壁能露出三分一脸庞的缝隙对那可怜人儿说道。 起先焕-汀以为是很遥远的、跟自己无关的声音,只是后来那声音的回荡唤醒了她记忆里珍贵的一部分,这个她曾经多么熟悉的声音...她真的在这恶魔之狱里听到了?还是幻觉... 她断定是幻觉,她没有动。 “他叫你‘被泪竹选中的女孩’,我印象中我是认识这个女孩的...不不,你听我这么说话一定觉得很奇怪,请原谅,我的思维不清晰了...你就是那个‘被泪竹选中的女孩’?” 这一段话相比上一句略长,汀并没有听进去内容,她只惊异地辨识出了那声音,是他的声音,正是他的声音...梭朗! 她猛一回头,诧异地环顾周遭,没有人... “我在这,你的隔壁,这...”梭朗勉强把三个手指伸出空隙,焕-汀终于看见了他的方位。 这时延迟的反应才开始在汀脑袋中运转,她咀嚼着他刚刚话的意思,他竟不认识她了... “你是梭朗?” “啊,你知道我的名字,那我记得没错,我们以前确实认识!”梭朗高兴起来。 汀对梭朗最近的记忆就是那场无头骑士的舞会...他把她的心伤透了,而如今他却已记不得她,这叫她难过,不过难过里新生出某种发现,也许事情的发展并不是她一方面所见,她想,他不会无缘无故地忘记她...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了?”她问,她还想知道他为什么也在这,可她得一件一件的弄清楚。 “对不起,我想我的脑子之前受过打击,我的思维,或者说记忆,很多都是对不上号的,请原谅我并不是有意这么无礼。”梭朗打量着慢慢走近过来的女孩的面容,血渍掩盖了大部分区域,光线太暗,他看不清楚。 “如果你能跟我讲讲过去我们之间的某些故事,我会很感激你...”梭朗继续说道。 汀恍然大悟,她想起了在无头骑士舞会相遇之前她和梭朗的最后一次分别,是在粲尼罗堡垒的地季花之园,她因为戈觅浓的灵魂契约一纸撤销得以从堡垒脱身,而梭朗还被留在那里,那之后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她的母亲就是梭朗冒险协助德-亥司从魔族巢穴营救出来的。 “焕-汀,我叫焕-汀。”她有些激动地说。 梭朗记忆里,焕-汀是一个恶毒女巫的女儿... 可下一秒他就不再理会自己的记忆了,他的目光仍然柔和,因为他刚才亲眼看见这个不幸的女孩,她宁愿死也不纵容自己变质后本能的吸血欲望,她拥有多么高贵、纯洁的品质,她对那个吸血鬼说的每一句话都烙印在他新的记忆里,她对亲情的珍视,对恶魔试图实施劝慰的单纯,她仇视罪恶,誓死不屈,并且机智过人,竟能与魔族首领周旋较量,她身上带有的一股执念所散发的自内而外的力量和光辉...这个不幸但不简单的女孩让他心生敬佩,他要刷洗过去混乱的记忆,所有都重新开始! “你一点都记不起我了?”她打断了他的沉思。 “对不起,正如我所说的,我的思维...能说几个我和你之前发生的故事吗?片段也好。” 焕-汀的体力不支,她移步靠向墙壁,把耳朵贴近缝隙,闭上眼睛回想着她和梭朗的过去... “从哪说起呢...”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 其实错位的命运在这两个人的记忆里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原都是不一样的。 焕-汀的印象中她和梭朗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打乱魔术惊变团巡回表演的逃离路上,他是找与她同行的墓埃,无意中道出了她母亲就在粲尼罗堡垒和一个筑梦师被囚困在一起的消息。那时候他还是在被女巫毁坏容颜的怪人阶段。 再之后,她与幽灵戈觅浓签订了灵魂契约,契约生效后的若干天她飘回罗德索伽大街黑白菱格棺材铺,在那个白雪皑皑的冬日她得知他曾在最后关头做出代替她变成幽灵的决定,她和他徜步雪地... 再之后,她勉强答应白菱格大巫去参加巫师集会的提议,她、梭朗、白菱格三个人一起走过沐蚂巷尽头,躲避灵猫之吻,进入巫师道,那是她已过人生中最快乐最美好的旅途回忆。漫天的羽绒雪,他给她示范如何让一枚雪花融化又瞬即凝固成一枚冰晶,美极了...还有隔三差五路过他们的拉车驼鹿...猞猁的神话...脚踩转轮的独行人...双腿奇瘦无比的放鹅姑娘...美轮美奂但又对幽灵颇具危险性的帘桥...五针松下她的翩翩起舞...长椅上他们关于生存价值的探讨以及关于泪竹和他要再次为她做出牺牲的争论...萤火虫之溪...千鱼巷的纷繁小铺...那是怎样一段丰富而难忘的回忆啊... 再接着,他们参加进巫师集会,几段令人惊心动魄的进阶,梭朗用淘汰自己推进她冲刺到最后关头,虽然她没能如愿获得巫师勋章,但她获得了一只小鼻涕虫...在返回的路上,她出其不意给了他一样东西,就是那块用他容颜代价从神奇树洞交换而来的琥珀石沙漏... 再之后,他们回到厄贝斯加的黑白菱格棺材铺,按计划分头行事,他要找到神奇树洞去用琥珀石换回完好的皮肤,而她要去粲尼罗堡垒见她的母亲...分别的那天,他对她说了那样一句摸不透心思的话:我的这颗脑袋总得用来记点什么,没什么好记的,就让我记得你吧... 可是现在,他却把她忘了。 再之后,他们的见面就是在粲尼罗堡垒中,适逢岱普诺和墓埃计策实施,戈觅浓答应撤销契约,那便是她与他在无头骑士舞会相遇之前的最后一次分别,那之后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她不得而知,不过她现在深信不疑了,就是在那一阶段,魔族的什么人物对梭朗的记忆动过手脚。 上述她和他的过往之流在她的记忆里清晰在目,在他的记忆里却零散错位了,有些记忆他是有的,不过是发生在他和另一个女孩身上,有些记忆很模糊,不确定是否是近一年发生的,他对于过去就是这般凌乱,已无法捋清,但他确信,现刻跟他隔着一道墙壁陈述这一切的这个女孩不会骗他。他不认为这么做是危险的,他要按照她刚才所说的将他的记忆全部更新,只有命运的双眼看到了才会在心里默念:他这么做是对的。 第304章 黑白菱格又有生意可做了 就像父母对待自己的孩子,尽管是恶魔的种子,自己种出来的,培育了它们茁壮长成,之后,事与愿违,又不得不亲手奉出结束它们的毒药...这便是墓埃对于他当年培育的活死人骑士自始而终的触动... 他带着岱普诺、塔央一行人找到巅亡人,寻出了解决毁灭活死人骑士的方法。当他真的听到活死人骑士被灭那一刻,心里面是有一块石头落地了,不过在落地的同时砸了个深坑。 “我说,那二百口棺材你们得快着加工...”巅亡人和魔罗还有黑白菱格边走边商议着,他们现在是赶向第二个灵魂召唤术的场地上,也就是真正的灵魂召唤场地,岱普诺的傀儡人偶已经被撤下去,场地的布置现在都没有了痕迹。 提前赶到的墓埃瞥着他们四个走过来,并无心加入他们的谈话,只是收着嘴唇旁听着。 “唉,维琳已经帮我们把棺材铺修缮好了...”白菱格垂眉低目,话带苦涩。 黑菱格露出不领情的倨傲,“我们不欠她的,她这么做是应该的,这回我们两清了,从此与那位粲尼罗堡主再无瓜葛!” “唉呀,她也许...” “别跟我说那孩子了,我们这就赶紧回去厄贝斯加,赶制棺材要紧!”黑菱格阻断白菱格又要感情用事的劲头。 “对对,黑菱格大巫说的是对的,二百口棺材,五天,能行不?”巅亡人数着手指头盘算着。 “我想想,二百口棺材...”黑菱格摩挲着下巴上的胡髭,“这个数字怎么这么熟悉,上次好像也是二百口...”他忽然想起上一次大批量的棺材定做就是铿盾关的魔族定制,数量也是二百口,但是那笔买卖就不便在这里炫耀了,于是他连忙停住话头,挤出微笑,“五天有点紧张,松快松快,十天?” “你这松快得大发了,十天太久,六天吧?” “九天?” “七天?” “八天?” “不,就七天,黑菱格,你少接点你的地下买卖,就有的时间用了,这可是大事!” 黑菱格回想上次魔族订制的那批也是在七天做成的,差不多了,“好吧,七天,七天我亲自带人运过来。” “咦,你铺子里没有现成的了,是吗?” “哪有现成的,不都被范兹林的八爪鱼给毁了...欸,范兹林...棺材铺?范兹林棺材铺!他不也是做棺材的?” “头回听见自家做棺材给顾客推荐别家做棺材的。”白菱格在旁冲黑菱格翻了个白眼。 “这不是特殊情势吗...”黑菱格说。 巅亡人眼睛一亮,“那我问问他,不对,他也回厄贝斯加了,这样,你们住在一条街上,回去的时候你们问问他现成的棺材有多少口,有的全部先运过来!” “好,就这么定了。” 说完黑菱格和白菱格骑上大化兽犰狳蜥这就飞往厄贝斯加的罗德索伽大街去。 巅亡人和魔罗走到墓埃身旁,魔罗裂开一嘴的金牙,斜睨着墓埃,“要不要跟我们去看看?” 墓埃瞄了他一眼,不吱声。 “工从会的那个鼻涕虫巫师计算出微笑稻草人的数量,连在锁链上的大约二百个,我们的活死人骑士也就要有二百个。”巅亡人说。 “所以你们要为那帮活死人准备二百口睡觉用的棺材?”墓埃不屑回问。 “不是睡觉用,是魔法浸透用。” “这就是你们培育活死人骑士的方法?” “不然你来?”魔罗意有所指地揶揄墓埃。 墓埃哼笑了一声,“省省吧,伙计,我现在跟一个非魔力拥有者没什么区别,你要一个非魔力拥有者去训练二百个活死人,要我的命吧?” “那就是,假若你可以拥有魔力你就答应重整活死人骑士的旗鼓了?”魔罗讪笑。 “别做这种假设?没有这种假设,亲爱的,你为消灭魔涯做这种假设,而魔涯不被消灭,就永远没有这种假设。奇怪的、走不出去的圈,明白么?” “你现在总是一套圈的理论。”巅亡人说。 “没错,凡事都有一个圈在。圈,很多圈。”墓埃走开了。 ---------- ---------- 幽灵戈觅浓如果有血有肉的话,此刻定是十分头疼的,他怎么想也想不出让那个英俊青年自愿放弃躯壳和他签订灵魂契约的点子。 现在陪同灵魂出让完成的坎西玛-德回来的路上,戈觅浓除了听见时间嘀哒嘀哒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机会不多了。 坎西玛-德又变回了幽灵,一个美艳的幽灵。 她迫不及待让自己以这副五官娇美、皮肤白皙、线条迷人的形象重新展现在她意中人面前,冲刷掉之前所有的不愉快,她断定他再次看见她迷人的微笑和完美的身姿就会忘却之前她的丑陋模样,他和她又会像以前那样的好...以前...那样的好...她的美梦里仿佛出现了空洞,她突然意识到她和他的以前,怎样好过?在她和他的过往里面,她想不出有一段可以用来回味,反而是一开始,一开始他是厌恶她的... “噢不,不要多想!”她这样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多想。 有时候人总是不承认“不要多想”四个字对自己说的时候是在骗自己,对别人说的时候是在骗别人。 第305章 墓埃嫌葡萄酸 幽灵坎西玛-德和幽灵戈觅浓来到关押梭朗的囚室,到此戈觅浓只能无耐让地狱守卫把梭朗释放。 梭朗低声向戈觅浓提出了一个请求。 戈觅浓没有同意。 梭朗又在这个请求上附加了一个条件... 戈觅浓欣然接受了。 于是关押焕-汀的囚牢之门被打开,地狱守卫放梭朗进去,只给他最多一刻钟的时间。 在释放梭朗到梭朗和幽灵戈觅浓窃窃私语,再到梭朗走进隔壁女囚徒的囚室,这一系列过程发生期间坎西玛-德骤然惊诧,梭朗的目光竟没有放在自己身上一秒钟过...她石化了般看着他走近那个衣冠不整、头发散乱、满脸是血渍的女囚,她想要一把灯笼或是蜡烛,她要照亮眼前一幕,看看那个女囚是谁,什么模样... 戴着白手套的幽灵戈觅浓很乐意为她效劳,他飘到走廊墙壁,卸下一盏烛台,端向女吸血鬼的囚室这边。 晃动着的烛光透过铁栏杆照亮了囚室内部的惨状,除了刚刚走进去的梭朗一切都是这么的不堪入目...囚室四壁加上棚顶简直五副血、泥、泪不等比例调制的燃料涂抹而成的抽象画,地面一具女尸躺在一滩红色染料中,那是用她的血不掺水制成的高纯度染料...女囚倚靠在囚室的角落,落魄可怜,更像个幽灵。这一间囚室就是这整座地下魔狱的不完全缩影。 “她是谁?”幽灵坎西玛-德问。 “据说是从明谢尔娜巢穴转押进来的,一个初生吸血鬼。”幽灵戈觅浓回答,他根本认不得她就是曾经跟他签订幽灵契约的那个女孩了。 梭朗轻蹲到焕-汀面前,抚开挡在她面前的蓬乱头发,他终于明白了预言者派俹地凝视她时的那种眼神... 她在变老... 她的面容呈现出了与她年龄不符的皱纹... 初生吸血鬼虽然不需要过分摄取血液,但体质需求的基本量要得到要满足,焕-汀不但没及时摄入血液,反而在第二灵魂召唤术的场地上遭受破壳兽打击,她身体上有伤口在流失血液...加上囚困在这种地方,精神和体质承受着双重压力,她整个人的状态已经差到了极点。 吸血鬼不吸血,就会发生老化。血是他们的欲望,是他们的青春,是他们的生命。 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脸上已经爬上了四十岁女人的皱纹... 梭朗联系着关于汀他所知道的前因后果,心痛至极... 是这个女孩,是这样一个女孩... 如果换作是坎西玛-德,这种状态下,给她一面镜子就足以让她全部人生崩塌。 “我会救你出去,坚持。”梭朗对汀只说了这一句话。 ---------- ---------- 活死人们在船长老靴的召集下汇拢在第二灵魂召唤术的场地上,现在这个场地不再叫第二灵魂召唤场,被魔罗改叫为活死人骑士复活场了。 墓埃仍旧带着无动于衷的表情倚树瞧望魔罗和巅亡人两个人协助船长老靴忙忙乎乎的劲头,心里头窝着一团火。 “看看这些活着的死人...”他一副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的尖酸神态,嘴里自言自语嘀咕着。 月色已浓。 “不能拥有魔法的你,不也跟活着的死人没区别么?” 不知道哪里冒出的声音,墓埃拧着眉头四下张望,“谁在说话?” 这声音听着像那个女巫坎西玛-菲瑞的,可就是不见她人在哪...良久墓埃反应过来,她一定是使用了巅亡人的魔法回现液,把自己武装成透明人,跑这里跟他搞恶作剧。 “感觉还良好吧?亲爱的坎西玛-菲瑞?”墓埃对着空气说,也懒得再理会声音是出自哪个方向了。 “良好,十分良好,就是这东西有时效性,一次还要用好多,太浪费了...”透明人坎西玛-菲瑞笑嘻嘻回应着。 墓埃哼了一声,“你不是跟范兹林套近乎来着,怎么?没套明白?” “他呀,他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制造长时效的透明人药水,其实我自己的研究也就差那么一点点...总有一天我会成功的。” “这是个好想法。” “不过,我也在琢磨,巅亡人的这种短时效药水,说不定再加工加工,也可以的呀...我得问问他配方,琢磨琢磨...他这个人怎么样?我是说,他怎么样?好说话不?是不是个贪婪的人,或者...” “贪婪?看哪方面了,对于活着,他是够贪婪的。” “什么意思?” “这个怪伙计一直致力于成为一个活死人,你手里若是有可以变成活死人的法子,倒可以跟他做个等价交换。” “活死人?妈呀嘞,他干嘛要变成那东西?” “不死,它们已经死了,却又永远不会死。” “这方面我的研究领域里是空白。” “那就爱莫能助了。” “他们真的在训练活死人骑士?你怎么不去?” 墓埃的眼光又夕阳西沉了。 由远及近的车轮轱辘声打破了这段沉默,墓埃望见是白菱格坐在范兹林的一头魔法巨狮头上朝这边过来,巨狮后边拉着三排装载棺材的木板车。 另一边正忙乎活死人安顿的魔罗笑开了花,没想到这么快就把棺材运来了。 魔法巨狮头顶高高在上的白菱格俯瞰着眼下夜景,心里头别提有多开心,真不想目的地这么快就到了。到目前为止,除了墓埃,大家的心情都不错。 “这是范兹林棺材铺的成品喽?交了好运了,搞到这么多...”巅亡人和魔罗都迎了过去。 “是啊,抢了我们铺子一半的生意!”白菱格冲下面的他们大叫道。 “放心,白菱格,棺材钱按照二百口的数量一分不少你的!”魔罗爽快地朝上喊道,大家纷纷笑了起来。 墓埃嘴巴张合了一下,吃不着的葡萄发酵得更酸了,他自言自语接茬着魔罗的话,“拔掉你上排金牙够二百口棺材钱。” 第306章 魔法巅峰之作 对比席地而坐,几个人还是觉得坐在魔法巨狮子背上更气派些,况且它的背也宽敞到足够容纳四五个人围坐下了。 商讨策略计划魔罗是最热心的一个,自从梨形大鸟对抗计划中他的主意启发了大家并派上用场后,他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被激荡起来了。 巅亡人现在也不着急回去活死人谷继续研究他转变为活死人的大计了,活死人的大部队都调到了这,他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观察它们。 岱普诺的容颜在月光映衬下十分俊美,白菱格这会儿挨着他近了,头一回瞧得仔细,以前从没注意过他有着这样一副吸引人的面庞,养眼的容颜降低了她对他食泪人本质的厌恶,加上这个食泪人的房租一直交的很到位,她也就没什么可对他苛刻的了,就是挨着他坐有点冷外。 “是时候该好好分析分析那批新生怪物了,微笑稻草人...哼,该死的、假笑稻草人。”魔罗开口说道。 一本厚厚的古咒语手记摊开在巅亡人盘着的双腿上,他左手食指和中指分别夹在咒语书前数四分之一和三分之一的位置,右手则在书页摊开的后数三分之一位置上指点比划着,“手记上的归类很详细,前后关联起来看,用在微笑稻草人上的魔法应该是这三个...” “三个?”岱普诺说。 “是啊,魔法的巅峰...我分析没错的话,应给就是这三个...”巅亡人分别翻到三个咒语所记载的位置给围坐在一起的岱普诺、白菱格和魔罗看,“植入咒、无生命体运作咒、爆破分解咒,最后一个最厉害...三个叠合运用在一起联合抗衡,工具就是灵魂锁链。” “等等,我脑袋有点大了啊...灵魂锁链,就是那个连接稻草人的蜘蛛网一样的东西?”魔罗问。 “比蜘蛛网结实多了,那些链子的制作原料,都是十字记号币呀!最古老、最难得的记号币,用那东西不管是酝酿魔法还是转流魔法、嫁接魔法、储存魔法、释放魔法...它们都是最好的导体。墓埃不是还见识到了,魔统养了一个岛来专门维护这些记号币,看来魔统早有所谋...”巅亡人又是点头慨叹又是摇头唏嘘,他从来没认为这种写在古咒手记上的传奇咒语会被实际应用出来,并且是三个同时应用,魔统的手段已然越过他想象的边界了。 “当初,墓埃用在活死人骑士身上的手段也是这三个里的?”魔罗问。 巅亡人不认为是。他把书页先翻到“植入咒”的记录部分,“我现在有种开班办学的感觉...先跟你们普及一下植入咒,虽然我也是这些天才开始研读它们...” “能概括地说吗?越简单越好。”魔罗说。 “简单地说,这个咒语叫植入咒。”巅亡人对魔罗露出表示“你还想知道什么”的表情。 “这太简单了,那你还是再复杂点吧。” 巅亡人于是开始埋头手记上的内容原话照读,“通过可以转流魔法的可靠导体将中央魔法分输到各转流支点处,将分支点灌进某种生物体或非生物体内,构成魔法嫁接,使魔法量化、灵动化、区域化、现形化,从而达到魔法浓度酝酿、力量良性运转、攻击力倍增的效果。这就是植入咒的概总。” “这是书上写的?”魔罗嘴上这么问的,脸上却是“这书上写的什么狗屁”的表情。 “导体就是十字记号币连成的锁链。”岱普诺考量着,“无生命体运作咒呢?” “啊,在这,”巅亡人把书页拨弄到食指挡住的位置,“无生命体运作咒...在非生物体内灌输魔力,使之成为类似生物体、实质仍是非生物体、但具备了生物体可行为的新优势,也同时保留了非生物体坚不可摧的旧优势的一种危险魔法运用;提示项:魔力的灌输方式有许多种,历史尝试可行的方法有嫁接法、付出注入法、移位法、投射法、灵魂契约替换法...” “你们觉得魔统采用的是哪个?”岱普诺十分严肃地问。 魔罗挠了挠头,“谁先首先给我解释一下这几个方法又都是什么鬼意思?” “付出注入法,我觉得是这个,这个是魔法利用最高效、最可靠并适合大规模运用的一种方法。”巅亡人说。 岱普诺同意巅亡人的推测,“两百个稻草人,这个规模只能是付出注入法,嫁接的话得不偿失,移位法不稳定,投射法只是打马虎眼,灵魂契约替换法不现实。” 魔罗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我也认同是付出注入法,可付出注入法是个什么方法?” “就是魔涯把他体内的一部分魔力注入到了二百个微笑稻草人体内...”白菱格说。 “他这么舍得?把自身魔力拿出给别人,这不可靠。”魔罗怀疑。 “不是拿出,是共用。”岱普诺解释,“魔统把一部分魔力和稻草人实行了共用,魔法还是他的,他支配着稻草人。” “这么说来...”白菱格转了转眼睛。 “没错,这也具有一定的风险...他给了我们间接攻击他的武器。”巅亡人说。 “灭了稻草人就相当于灭了魔统的一部分魔力,这部分魔力少则一比三,多则一比二。”岱普诺说。 “稻草人是我们间接对付魔统的工具,也是魔统派出直接对付我们的工具,就看谁对付得了谁了。”魔罗总算理清了思路。 “那我们赶快想怎么对付那批稻草吧!”魔罗从刚刚听着巅亡人赘述昏昏欲睡的状态里振奋起来。 巅亡人抿嘴,“又急,知己知彼才可制作决策,还有一个古咒你没概念呢。” “爆破分解咒的魔法效力在主对抗场的人都见识过了,稻草人一旦被攻击就会分解肢体,滋生出更多的自由稻草人,这种分解咒一度被认为是不可实行的,没想到魔统真的做出来了。”岱普诺说。 “这无疑是魔法运用史上的巅峰之作。” “事在人为,多少不可能其实都是可能的。不过说了这么多,越说越乱,我的脑袋真的是大了。”魔罗压抑地揉搓着脸颊赘肉。 “那我给你缕缕...”巅亡人无意忽视魔罗更痛苦的面相,自顾自孜孜不倦地梳理着逻辑,把刚刚大家讨论出来的片段连接到一起,“魔涯的微笑稻草人,是...” 魔罗打起了个长长的哈欠,又伸起了懒腰。 “...是通过灵魂锁链,叠合了‘植入咒’、‘无生命体运作咒’、‘爆破分解咒’三个强势咒语的集合体,他把他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魔法力量通过‘无生命体运作咒’和‘植入咒’共享到二百个稻草人体内,在灵魂锁链的导流和酝酿下却可发挥出双倍魔力效果,同时为确保各分支载体的安全牢靠,他又对它们施行了第三咒语——分解咒,使得稻草人可转敌方攻击力为自身分解力,筑起的不是防御之墙,而是瓦解敌人攻击力来增值自身攻击力的强大魔咒。绝了!” 巅亡人总结到这,魔罗的哈欠也打完了。“现在,我们能想想怎么对付它们了吗...” “不急...” 第307章 没有结果的商讨 一阵喧哗打断他们的讨论,是场地上活死人们的夜间活动开始了。 “把他们憋在这旷野上真是委屈了他们。”巅亡人说,“在何彼的小木屋里可是每晚都有舞会,他们三五成伙有自己的活动,还有困兽之林俘虏来的大化兽表演可看,在这里,看草、看星星、看月亮,只有诗人和疯子受得了。” “我一直以为他们就是一群疯子。”魔罗接着话茬。 “要把这群...人...培养成接收指令、整齐划一的队伍...不好弄吧?”白菱格担虑。 “微笑稻草人是非生命体性质的不死之躯,用来对付它们的,要是不死之躯我们才不会有太大劣势。”岱普诺说。 “微笑稻草人,哼,等我们的活死人骑士再度崛起让它们成为哭丧稻草人、尿裤子稻草人...”魔罗挥舞着拳头,咧嘴笑了起来。 “我们的突破点从哪开始?”白菱格问。 巅亡人和岱普诺不约而同看了对方一眼,心照不宣。 “说白了无疑一堆废旧稻草,建议火炬做活死人骑士的主攻装备。”魔罗说。 “分载体受酝酿魔法流的导体主宰,性质合并了,导体不惧火烧,载体就不惧火烧。”巅亡人努努嘴,“而且导体是记号币锁链,火焰烧出的热量顺势就会被锁链吸收并加以利用。” 魔罗的提议被驳回,他叹了口气。 “活死人不怕撕吧?”白菱格突然语速很快地发问,仿佛是有了新想法。 “啥意思?”巅亡人回应。 “微笑稻草人的攻击手段是把对手撕裂啊,如果活死人不怕撕,直接一对一,互撕个痛快。” “那场面真是纷繁的壮观了。”魔罗打趣着赞叹道,“如果是这个思路,我们着重得做的就是加筑活死人的防御,让活死人把稻草人撕得稀巴烂,据我所知,活死人很难被搞死吧?我是说从躯体的意义上,上次墓埃的活死人骑士被毁也是从精神上被毁的。”他目光钉在比较了解活死人的巅亡人身上。 “活死人嘛...就算身体被撕裂分段,只要是四肢还保留下来一个,肢段就具备活动力。”巅亡人表示对这一点毋庸置疑。 “也就是说,把他们从中间劈开,劈成的两半仍然可以自由活动?”魔罗琢磨着。 “可以。”巅亡人仿佛自己就是这一类人、也具备这一特殊能力一样骄傲地回答。 “斜着劈呢?只把脑袋砍掉了?”他们仿佛在讨论的不是一套很残忍的手段,而是一场拼接玩偶和拆分玩偶的游戏一样。 “脖子以下四肢都健在,没有影响。” “那要是被撕扯得只剩一半胸腔带着心脏、连着一只胳膊了呢?” “那只手就是他行动的支撑,顺便说一句,他们没有心脏...”巅亡人嗓子眼里像噎了什么东西,“没有心脏...”他自己说出的话无意间启迪到了他自己,是在另一层考虑方面,就是他的转变活死人的大计方面,“也许没有心脏就可以...”他自言自语咕哝起来。 “说什么呢...”魔罗瞥了他一眼,继续沿着刚刚开拓出来的通道向前探索,“那就给活死人骑士全副武装,盔甲用最坚实的盔甲,双手装备最锋利的武器,把稻草人撕个稀巴烂!” “你们忽略了还有分裂咒在替稻草人护航,稻草人吸收攻击它们的魔法气流自动触发核心爆破区分裂,是主动分裂,让活死人手动撕裂它们,就是帮着它们分裂。”岱普诺说,擦着他眼角下方伤疤里流溢的液体。 “那咋办?这么来看只有它们进攻撕裂别人的份,没有别人伤害它们的份了!” “它们就是以这种目的被制造出来的。”巅亡人又开始慨叹起来,他对魔统在魔法运作上的崇敬之情日渐加深了。 “活见鬼!” “问题成了我们要想着怎么去攻击它们、同时还不能伤害到它们的方法,这也太困难了!”白菱格总结出了要点。 “故伎重演,就像对付当初的活死人骑士一样,也用幽贡森林的野游魂对付稻草人,可行吗?”魔罗忽地想到,着实到了黔驴技穷的地步,只能回想以前用过的法子。 “付出植入手段的非生命体运作咒就是让那帮非生命体连接上了魔统灵魂,野游魂哪有下手的缝隙,魔统既然在活死人骑士上吃过这个亏,不可能再吃第二次...” “啊哈!如此分析了一大通,先生们、女士们,我们得出的结论是:不论从联合稻草人的导体——灵魂锁链上找突破点,或是从稻草人的防御手段上找突破点,抑或是从稻草人攻击手段上找突破点,都没有...我们找不到它们的薄弱环节,它们不存在薄弱点,它们是不可被消灭的,我们完蛋了。”一直倚在紫光巨狮后腿上慵懒聆听的墓埃移步到四个人的视线之内,展开双臂以一种胜利的姿态总结说道,“所以,我看不到你们要重新崛起活死人骑士的意义在哪儿。” 四个人沉默不语。 静默气氛发酵了一会儿后魔罗开口问墓埃:“那你有办法?” 墓埃欣喜地摇摇头,“没有。” ---------- ---------- 囚室里,地面的血已经凝固,焕-汀不敢靠近那具女尸,不是因为她怕自己的欲望失控,她已经度过了初生吸血鬼吸食欲望最强烈的阶段,她的自控力从一开始就没有崩溃过,发展过来便成就了坚不可摧。 派俹地从没见过这样一个初生吸血鬼,也第一次见识吸血鬼不吸收血液而渐渐苍老的实例,他确实感到不可思议。但他拿她没办法,他不能杀了她,她是唯一一个知晓自由出入未知领域的存在人,他要靠她把方法传承给自己;可派俹地在她身上又找不到可供他威逼利用的东西。唯有“自愿”二字,目前派俹地只能等焕-汀自愿对他说出方法,而这种自愿几乎是被敌对的暴风雪埋没在了最底层。 汀可以看不见自己的脸,但她不可忽视自己的手,手被爬上的皱纹让她心感难受,慢慢的,她对这种变老的状态麻木,她愈发专注于内心的那一团火焰,唯有这最后的火把真正起到了作用,她才将完全燃烬。 黑暗中她听到金属小心翼翼碰撞的声响,她把目光转移向门栏,望见两只戴白手套的手正解锁着她的囚室之门... 第308章 未来之眼 昂魔对抗的浪潮随着第二灵魂召唤术为泪竹迎回原体灵魂和魔涯微笑稻草人的惊人出现——这两股巨浪拍打过后,平静了许多,但暗潮涌动的阶段并未持续太久,魔族势力又迅猛涨起,以微笑稻草人不可阻挡的狂暴力量疯卷昂族主力。 现在昂族联盟已经全部退出的士路鹰地界,主要人马暂驻在临海的欧彻特森林里。 本次对抗损失最大的是昼联盟队和工从会成员,昼联盟队甚至损失过半了。翼斯翼兹的损失也超出了四分之一,的士路鹰对抗场在微笑稻草人的极端打击下尸横遍野...詹考斯柯家族几本无人员伤亡,全员从铿盾关安全撤回,与其它这三个组织在欧彻特森林顺利会和。 综上,现况发展至此,昂族联盟里的四大组织并非是一个心境。 当詹考斯柯家族昂首挺胸最后抵达出现在大家视野里时就感觉到自己家族的士气和风格与大家格格不入了,后又得知昼联盟队的首要领导人被俘,他们的高昂气氛便更无宣扬之地。 在外围和中间层都有严密把守下,四个组织的重要人物于内围露营,就等人都到齐后一起围坐在篝火旁商讨接下来的策略计划。 似乎变成了人员损失最严重的组织最具有发言权,昼联盟队的第一负责人优先拿起这个发言权,第一个开口说话。 “在计划下一步的决策前我首先提出个疑问,并请求翼斯翼兹的头儿作出回答。”昼联盟队里原本主要负责人员调动、现今因把持整体大局的头领人物被俘进地下魔狱,从而转变为第一负责人的魔力拥有者弗兰纳带有火药味地说道。 很明显,这个优先发言权没有用在计策提议上,用在了归咎责任上... 工从会作为目前情势下的第三者不便吭声。 翼斯翼兹的第一负责人侃莱达此刻都还没有归队,只能由决策力并列的三位第二负责人参会,这三个呆头鹅似的被昼联盟队首领的一席话给弄懵了,面面相觑。 “签订联盟章程的时候我理解的全力以赴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组织第一负责人不在,主力人马拆分出的一部分中途转移,不知去向,就连搬来的援助活死人后续也都全部被调离,而这帮活死人的重要价值恰巧就在魔族搬出杀伤力十足的微笑稻草人那一时刻能够体现出来!谁能来...你们组织里的各位,谁能出来解释一下,我很迷惑!”弗兰纳的言语里已经不再顾及什么委婉和客套。 翼斯翼兹三个组织二把手谁也不清楚斐蒙兄弟的梨形大鸟对抗计划,更不清楚墓埃第二灵魂召唤术的事,原本他们中有人可以这样解释:那从主力人马拆分出来的一部分是专门为对抗梨形大鸟及破壳兽的,中途发现梨形大鸟转战到另一尤为重要的部署场地,所以他们也就跟着转移阵地,并带走了活死人。但是,因为他们三个谁也不知情,所以对来自昼联盟队负责人的诘问他们无话可说。 指责下的沉默代表了不否认,这种沉默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除了让指责方的火气燃得更旺一般没有第二种发展趋势。在工从会和詹考斯柯家族的旁观注目下昼联盟队和翼斯翼兹双方谈论的火药味只增不减,这场计策研讨会注定将在得不到合适决策的状态下不欢而散。 ---------- ---------- “我讨厌秋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讨厌秋天。”巅亡人走到独自一个人静思的墓埃身旁坐下,他们从这个位置可以望见不远处一条潺潺的小溪和几个慵懒自在的放鹅人。 “那你喜欢夏天?”墓埃其实并不在意他喜好什么。 “我不喜欢夏天,太热。”巅亡人回答,努努嘴。 “那你喜欢冬天,不远了。” “冬天眉毛和胡子总是要结一层白霜。” “那你也不喜欢春天吧?” “不喜欢,春天离夏天太近。” 墓埃乐了,“老兄,你这不是不喜欢季节,是不喜欢生存。” “我申明过我喜欢生存吗?从来没有。” “没错,所以你立志成为一名活死人,不矛盾。” “你有喜欢的季节?或天气?”巅亡人继续说。 墓埃斜睨了他一眼,露出不敢恭维的神情,“这是什么时候发展起来的风格,两个童真小女孩在一起讨论季节和天气,喜欢还是不喜欢,爱还是不爱...噢吼...” “爱还是不爱...你爱过吗?墓埃?” “你这么说话让我听着有点难受,伙计。” “那你还是说一下你喜欢哪一个季节吧。” “你今天怎么了?” “你只解答我的疑问。” “哪个都无所谓,对我是一样的。” “非要选一个呢?” “冬天。” 墓埃希望这种无聊的哄小孩一样的谈话可以尽早走近尾声。 “白天和黑夜,你喜欢哪个?” “不喜欢永远停留在哪一个,我享受白天过度到黑夜的拉幕,也欣赏黑夜轮回至白昼的紧凑,永远白天或永远黑夜,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你动过我的水晶球了?”巅亡人目光呆滞,麻愣。 “没有,”墓埃撅噘嘴,“你动了?最新?” “动了。” “看到什么了?” “未来之眼。” 墓埃神情严肃了,“你测试了?” “是的,我想知道结果...” “谁的?” “你祖父制造的水晶球,未来之眼会是外人的吗?” “不排除是家族成员里的一个,不过劝你别往这个方向上希望,都死的差不多了。” “是你。”巅亡人一点没有开玩笑。 墓埃不表露有什么惊奇,在他刚刚的话和语气里他猜到了几分。 “你当初把水晶球赠予给我,就真的没有测试过么?”巅亡人问。 “过早看清未来如果能让生活变得更有趣一点的话,我也许考虑测试。” 墓埃没有测试过祖父留下的预言水晶球,但他知道存在未来之眼,也猜到未来之眼也许就在自己的双瞳里,正因为如此他才把水晶球赠给了巅亡人。 第309章 焕-汀的黎明抉择 急促的脚步摩擦着灌木丛的声音传来,墓埃和巅亡人扭头寻视,是魔罗急匆匆跑过来。 “第二灵魂召唤场上出现俩人影,不像是单纯路过的。”他说。 墓埃拧眉,“这里?” “不是不是,原来那个,假的那个...” “去看看。” 墓埃和巅亡人跟着魔罗往原来以焕-汀为灵魂召唤主体的场地赶去,这边树林里活死人们的喧嚣还在继续,“能想法子让他们低调一点不能?”墓埃不悦地撇了一句。 当他们三个来到原第二灵魂召唤场,魔罗所说的两个身影从小心翼翼隐蔽的状态现出了轮廓,月光下,一个英俊青年和一个女人朝他们走来... 青年是幽灵,女人步履迟缓... 墓埃认清了他们...梭朗和...焕-汀...? 他如何变成了一个幽灵?她又如何变成了一个老人? 汀从被瑞内瓦-金袭击变质成吸血鬼,到现在,过去了三十几天,竟苍老了三十年。 还从没有被一个女人的面庞如此吸引过眼光的墓埃,现在不能控制自己把眼光从焕-汀身上移开,他向她慢慢走近。 巅亡人跟在墓埃身边,审视着这个因没有吸食鲜血而苍老的初生吸血鬼... 大心的魔罗甚至没有认出焕-汀来。在魔罗即将对梭朗脱口而出“这是你母亲”的发问前墓埃提前叫了“焕-汀”一声,魔罗恍然大悟瞪大了眼睛,月光照亮了汀脸上原本可以在黑夜里掩饰掉的一缕缕皱纹,难以想象这个将步入老年的女人就是之前不到二十岁芳龄的焕-汀。 从泪竹选中的女孩,到泪竹选中的麻烦,再到泪竹遗落的老人,墓埃本还可以这么来揶揄和嘲弄,只是这一次他忍住了,他对焕-汀的印象由衷的发生了改变。 两个小时前在地下魔狱,梭朗跟戈觅浓签订了幽灵契约,从这个想法在梭朗心中形成到他对戈觅浓表达出来,再到真正实现灵魂出让,总共花了不到一刻钟时间。引述梭朗想让焕-汀宽慰的原话,戈觅浓不但很痛快就同意了这份灵魂契约签署,还慷慨大方地把那双绝无仅有的幽灵白手套赠送给他,于是他在地下魔狱幽暗的光线下,以幽灵的身躯自由活动着,初生幽灵的轮廓不明显,故而当焕-汀听到囚禁自己囚室的门锁发出响动的时候她只望见了一双白手套在小心翼翼操作着。当她走出囚室被那副白手套带着出了地下魔狱,望清楚了白手套所属的幽灵主人,她的眼眶并非发自吸血鬼生理本能的猩红,顶过一千句言语表达。她那颗受尽苦痛与折磨、残喘的心脏在独自坚强支撑过无数荆棘坎坷后被这双善良、高尚、温暖的手捧在了中心,斑驳和孔洞被呵护起来,虽然她的伤口仍没有愈合、体力难以恢复成原样,但这个不幸女孩儿获得的是支持一个人全部意志的生存的力量! 他们成功从地下魔狱脱身后焕-汀让梭朗陪她来第二灵魂召唤场,她想见的人很多,当然不是为了炫耀自己规避还来不及的不幸,也不是一个一个挥手诀别,她为的是罗宾-伍诺那个受到未知领域联合诅咒的探索方法。 ---------- ---------- 从午夜到黎明,活死人们疯癫快活在树林的另一边,岱普诺、墓埃、白菱格、巅亡人、魔罗、船长老靴、坎西玛-菲瑞、幽灵梭朗这九位围绕焕-汀坐成一个密集的不规则圆圈,这段时间里的每一刻这些人都陷进深思熟虑,衡量得失,抉择最终在黎明时分敲定。 所有人目光不自觉落到焕-汀身上,她的每一分钟都在衰老,但所有人都尊重她的决定。 九个人盟誓,不到最后一刻绝不透漏这一黎明的抉择。 之后,没有掉眼泪的离别,没有表达怜悯或珍重的絮语,众人在无言下送别梭朗和焕-汀离开第二灵魂召唤场,这个代表着曾以焕-汀为全部中心的所有过往,这里结束了她的使命,却是以另一个悲剧的开始。她无怨无悔收揽下命运的最终烙印,将这视为最后的奋斗和倾出。 她所感恩的是筑梦师梭朗,她不去定义或形容她对他的情感,她和他之间剩下的只有不长时间的陪伴,不过这种陪伴的丰富盛过了全世界。 梭朗和焕-汀朝厄贝斯加的罗德索伽大街走去。 ---------- ---------- 步履愈见老态的焕-汀望见挂在梭朗脖颈上一根紫线,她问他这是什么,梭朗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脖子上什么时候挂上了这个东西。紫线上拴着的是一个布制的杏色荷包,他扯下荷包,荷包里放着一块布条。 当初在粲尼罗的地季花之园,筑梦师让蒂-汉留塔夹在继续留在失败空白梦境里和面临魔族威胁之间的窘境,多年前被他转让给别人收养的梭朗在这一局势下所表现出的无畏头畏尾,冒险协助他完成脱困,并一起面对魔统布局...汉留塔虽不是一个较易感动的人,也不讲究生命里谁欠谁、谁还谁,但他喜欢梭朗的为人,他觉得他值得少经历一些挫折和弯路,于是在他和梭朗按照魔统指示从那个会磨损记忆的魔法隧道出堡前,默默在衣角处扯下一块布条,潦草记上了下面的简单几句话: “我的孩子,你在我梦境里和我谈过你生命中极其珍贵的几段经历,我不想在你帮助我脱困的同时彻底抹灭或混淆掉了它们。她的名字叫焕-汀,你说她是你生命中的光芒,也许你会忘记她,但我相信只要你的心意不违初衷,你遇到她,还会再爱上她,不论她变成什么样子。” 落款:养父让蒂-汉留塔。 第310章 诀别 焕-汀叩响了罗德索伽大街尽头、范兹林棺材铺的铺门,范兹林一早就收到了岱普诺从思维戒指隔空传来的叮嘱,没一句询问地给她和梭朗开了门。 墓埃和岱普诺知道焕-汀最后的愿望就在厄贝斯加的罗德索伽大街。 范兹林的棺材铺从外面看并不大,不会想象得到里面布局有多么丰富。大小各异、样式纷繁的瓶瓶罐罐这些巫师们必备的常用品之外,还有一排安装了玻璃防护层的展柜,展柜里都是他的魔法怪物收容笼,两个焕-汀在第二灵魂召唤场见过的魔法巨狮子关在这里,笼子只有手掌般大小的笼底面积支持,狮子变成了玩具一样的秀逗。除了狮子眼熟外,那条张牙舞爪曾让黑白菱格棺材铺一举沦为废墟的八爪鱼也在。还有其它一些魔法产物,焕-汀并没有多大心思观摩它们,她表示客气地赞赏了几句,范兹林也表示客气报以感谢的微笑,便直接带着她和这位幽灵筑梦师去到了地下室。 范兹林打开地下室的一道门,这道门是新铸成的,连接着一个地下通道,通道笔直朝西南延伸。 “沿着通道一直走,走到尽头,打开另一道门,再把门关上,就能见到你母亲了。”范兹林平和地对着这个老姑娘说道。 汀理解了。 “她是被安置在街道那边黑白菱格的地下室里?”梭朗问,他不明白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黑菱格。 “不是地下室,地下室也会被魔族的人搜查,当时岱普诺告诉我他把母亲安置在废墟的地底下,他开辟出的一个并行空间。”汀说,难以维持一段话可以不分两次喘息地说完。 “说的对,那是他在泥土层里开辟的并行空间,粲尼罗那个女巫维斯肯郡派人来给黑白菱格重建棺材铺,那边的通道自然是封闭上了,岱普诺也自然会考虑到,于是接通了和我这里的隧道...”说到这里范兹林停顿片刻,若有所思,“实在话,我并不觉得食泪人的品质里具备一种叫做无私奉献的美德,那个眼角下带着疤的食泪人,他为此付出的...难以叫我形容为举手之劳,制造私人专属空间是极耗魔力的一种投入,尤其是短时间内铸造,他的这种付出如果不是为自己,那是怀着什么情感去为别人呢?” 汀并不是不知感恩,正因为她了解岱普诺,她明白岱普诺所有这些不求回报的善意举动并非源自个人情愫或其它目的,而是源于一种层面上对自身的救赎和高尚的忏悔。 当那天在第二灵魂召唤场,召唤术实施的前序准备过程中食泪人新任领袖贝安鲁-卡的出现造成墓埃和岱普诺的割裂,事实上后来大家也都知道那是墓埃设计的一场戏为蒙住塔央双眼,但在那时,汀的心就没有动容过,她始终不怀疑岱普诺的真诚。她回忆起她和岱普诺初次见面于一个岩洞,他给她展现了他的两场活动记忆,她知道旧日里他是魔涯的心腹,后期遭受魔涯利用,无辜殃及到食泪人整个族落,故此他抱着负罪感度日,他的目的如果不是营救食泪人老领袖贝安鲁-汤杰,那么反倒更好被理解,这个目的对于他来说过于简单,私利,他的目的其实和墓埃一样——毁灭原罪:魔涯。只是他和墓埃抱着不同的意图,墓埃是为了他心爱的魔法,岱普诺则是步上了救赎的历程。他把私利早已抛掷脑后,他的一切善行都源自“应该这样做”,不是为自己,也不是单独为某一个别人,他只为了“他应该这样做”。 “他是我遇到的最真诚最可贵的朋友。”汀在言语上只能如是回答,她那苍老的容颜上的一双眼睛里,影射着和她内心一样善良而纯洁的光芒,认识岱普诺是她最感可贵的事,认识墓埃是她最感骄傲的事,认识梭朗是她最感幸福的事,认识塔央是她最感命运如此贴近并深不可测的事...认识每一个过去一年里相遇相知的人,她都觉得意义非凡,有些人在她生命的天空流星般划过,陨落,有些人则一直如启明星闪烁点亮了她的夜,还有一些为她指引了方向,不论是捷径还是坎途。每一种经历都是人生的一块填充,无数块填充形成了完整的版图,她的天空里,白昼和黑夜正常更替,蓝天白云是她的自由和欢乐,月亮和繁星陪伴她深思、合唱挽歌。在她的蓝天里,阳光时而被乌云遮挡,但从未消亡,在她的夜空上,星星不只是月亮挥洒的泪,如此消极的象征,更是协助她穿过荆棘的无数盏信号灯。 在那浩瀚的天穹下,她不会祝愿所有人,但她为连着所有人的命运的链条所祈祷:少一些罪恶,多一些善良。 ...... 就像曾经和墓埃在吸血鬼领域,派俹地的故居,他们站在一道门和一道墙之间,关上门,躯体被瞬间压缩至无限小,于是进入无限形成的并行空间,她和梭朗也进入到了门和泥土层里的空间,她如愿见到了母亲。 这个她夜思梦想与母亲团聚的场景的本来面目原本是她不顾一切像个撒娇的猫咪扑进母亲的怀抱,什么都不说,只喊着:“母亲!母亲!”然后哇哇大哭,哭个痛快...现在,她的体态和容颜,是一位比母亲年纪还大的老人,她的神态比母亲更端庄、镇定,她如何扑进母亲怀抱,如何放任眼泪横流再叫她一声“母亲”! 她的心碎成千万碎片,融入一种叫血缘深情的长河里,她忍受着这种近在咫尺的巨大距离,被真相不能道破横亘在其中的巨大距离,她凝望着母亲,对母亲说:“您的女儿,焕-汀和焕-芙,她们现在都很好,她们让我转达她们对您的思念和爱,您永远是她们的至亲、她们的榜样、她们幸福的源泉。她们让我来就是想让您知道她们此刻都安好,也让她们知道您此刻也安好。但是,如今外面局势危险重重,您需要知道您的两个女儿都在为对抗罪恶而奋斗,这场注定要牺牲很多生命的对抗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对抗结束的那一天,她们有可能被上苍留下,也有可能被上苍带走,即使发生了后一种情况,她们希望您一定能从悲恸中走出,她们希望您能引以为傲地记得她们是为正义的奋战做出牺牲,她们死得其所。” 这是一道不全是谎言的谎言,是汀绞痛心扉想出的对于母亲最好的谎言。 此后,便是诀别。 第312章 月缺 灰蒙蒙的天穹下,此刻墓埃脚下的这片荒地,曾几何时他导演了两场第二灵魂召唤术的地界,已经提前进入秋天的荒凉景象。 黑菱格将另一百口棺材押运来了,墓埃和巅亡人即刻将启程动身带领着二百名活死人转移阵地,虽然真实的第二灵魂召唤场和伪场有一段距离,但仍有暴露的弊端。墓埃决定把培养场转移到另一个地方,这个决定是在他正式做出接手崛起活死人骑士计划的决定之后。 魔罗和巅亡人走向近些天来总是独自一个人在一个固定地方沉思的墓埃,他盘腿坐在地上,一只胳膊肘支着腿打弯的地方,抬起的小臂杵着下巴,有时候他的手会挡住下半边脸,只露出两只眼睛,那双瞳的目光不再炯炯有神,是那种贴近哀伤但又始终不肯承认在哀伤的执拗,是那种有忧虑但又始终不愿意暴露的固态。 汀还存在的时候,他除了奚落她天真就是打击她自信,现在她不在了,他却莫名受到了影响,影响是轻微的,如蚊虫叮咬,不强烈,但却挥之不去...他觉得在于他,好像缺少了什么,但他形容不出这是种怎样的缺失,也许只是在他可以冷嘲热讽的对象名单里缺了一个,又或许是在可以顺手搭救的若干无害昂特的名单里少了一个,也许是在他过往的记忆录里缺失了几行...几段...几页...并在将来的若干页上也不会再出现了... 焕-汀在墓埃看见的最后一眼里变老了,可她在他的印象里变美了。 “岱普诺呢?”墓埃注意到两个人朝自己走来,站起身,主动张嘴问道。 “他说他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巅亡人说。 “意思就是他要消失一段时间...”墓埃努努嘴,“毕竟需要重新适应自己的第二个灵魂。” “哼哼,这要是换作适应自己的第二个老婆,事情就变简单多了。”魔罗低俗地打趣着。 墓埃瞥了他一眼,“梭朗那边呢?” “那个幽灵小伙子...”提及到梭朗巅亡人脸上带有赞赏神情,“他把那个女孩...”他停顿了一下,不过并不想对这个称谓再做更改,于是继续说道:“他把她的尸体隐藏得很好,短时间内魔族不会发觉她已经死了。” “那很好,我们这九个人可以暂时安稳一段时间。”墓埃说。“出发吧。” 墓埃、魔罗、巅亡人和船长老靴带着范兹林慷慨提供的两头紫光巨狮押运盛装着二百个活死人的二百口棺材朝另一地点赶路。黑菱格和白菱格驾着大化兽犰狳蜥又回到罗德索伽大街,虽然这下子街上有了两家棺材铺,他们并不准备敌对范兹林棺材铺,反倒要好好去恭维铺主一番。女巫坎西玛-菲瑞带着足够她用一段时间的魔法回现液也离开了,在调制长效透明人变化药水的探索路上她还得继续。不过墓埃给了她一点启发,她也给了墓埃一点启发。 ---------- ---------- 那个带着未知领域联合诅咒的初生吸血鬼从地下魔狱失踪后派俹地并没有如何动怒,他清楚留着她在这里没有用,在想出一个新计策之前那女孩在或不在都不产生影响,不过魔狱里出了内鬼让囚徒如此轻易逃出,这就上升到另一层面了。他很快查清了事情的原委,将原幽灵领袖、现与一个叫梭朗的筑梦师达成灵魂契约的戈觅浓处置了。 这也意味着梭朗再不会有机会回归他的躯体。 变成幽灵后的梭朗完全摒弃了和坎西玛-德的一切联系,坎西玛-德也在她自己臆想出的梭朗的变心下悲伤了一段时间,然后回归到自己原来的生活轨道上,享受着坎西玛-菲瑞为她在千鱼巷幽灵用品制造小铺购下的幽灵奢侈品,交几个幽灵朋友,话痨般地交流着自己的过往和别人的过往,抱怨着自己的当下、诋毁着别人的当下,憧憬着自己的未来、诅咒着别人的未来,这样过着,心底里无忧无虑。 梭朗将焕-汀的尸体安置好后没人知晓他的踪迹。以幽灵的存在他无法再继续筑梦师的行当,所以有传言说他飘往各地,凡是巫师集会他都要参加,为了获取巫师勋章,继而为能找到一个躯体和他签订灵魂契约,这样当他恢复躯体的存在后,他仍旧可以筑梦,不过是像十几年前的让蒂-汉留塔一样——为自己筑梦...他将铸造一个怎样的梦境,不言而喻,那将是含有他和焕-汀的美好未来...这只是某些人做出的一种猜想...不违背常理,很合乎逻辑,但只是个猜想。 第313章 维斯肯郡有了观赏地狱月季的习惯 粲尼罗堡垒,地季花之园... 两头驼峰兽推着木板车运进来一堆囚徒尸首,地季花准备进食了。 “他们就是来搞搞笑的,一帮蠢货,招揽来困兽之林的...”魔驭绕步在傀儡树周围,踩着凸出的根脉一高一低悠闲自在行走着,突然地季花全都魔性地扭动起来,根茎朝傀儡树靠拢,害得魔驭没有了落脚之地,话还没说完连忙换了个位置,“...招徕来困兽之林的大化兽上场,然后翼斯翼兹的蠢货们马上就意识到这群无头无脑的进攻力量只会帮倒忙、加速稻草人分裂,于是你们猜怎么着?他们哭爹喊娘、火烧眉毛地撤离了那群变异兽,哈哈哈哈哈...” 笑声回荡在维斯肯郡耳边让她厌烦,地狱月季腾出的空地很快张开了口,尸体被倒入口中,她一声不吭注视着地季花的进食。 一旁的德-亥司则默默注视着维斯肯郡,他发现她最近观看地季花进食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这种恶魔的欣赏他暂时还享受不了,他觉得有些反胃,可又得硬着头皮留下和两位魔族首领讨论局势现况,分析对抗计策。此外,不得不令他注意的还有维斯肯郡堡主近期的穿戴,她的心情似乎转晴了,原本自然卷曲的金棕色长发配上一席浅色调的紫绸长裙,肩膀到脖颈虽都包裹的严严实实,可在胸前一抹月牙形的开口显现出的白皙皮肤不免令男人目光里遐想,女人目光里妒羡。她的肤色和紫色可以融合得如此完美,紫色托起了她高傲的气质、冷颜的魅力。她一直喜欢紫色,紫色,是魔法的颜色。 派俹地释放了微笑稻草人后,迂回地下魔狱走了一趟,然后又从地下魔狱回到铿盾关,在铿盾关负责指挥的魔驭便被派俹地支过来粲尼罗这边辅助维斯肯郡,现在魔族的两个核心力量——梨形大鸟和微笑稻草人都囤聚在粲尼罗的这块孤崖之堡上。 掌控微笑稻草人出征、撤离的全部执行权落在了维斯肯郡手里。 驼峰兽推着板车离开,重新关闭好花园大门。 “下一步,你们如何打算?”维斯肯郡机械地发问。 魔驭和德-亥司对望了一眼,“那个恶心吧唧的鼻涕虫带领的工从会势力还在猖獗,我觉得是时候再出用一次微笑稻草人让他们哭一哭了。”魔驭说。 “我觉得昂族没有进一步的话我们也别再主动迈步了,明谢尔娜分卸中心那边传来的消息不是早就表示已经人满为患了?”德-亥司说。 “诗人,没听过对抗场上嫌战利品多的,你的意思是等我们吃点亏后再做反击?这是什么馊主意?”魔驭嘲弄道。 “不累吗,不累吗?”德-亥司感到头皮都疼了。 魔驭感到不可理喻地瞅着他,真想把他脑门撬开瞧瞧里面装的是什么垃圾。他们两个根本说不到一块去。于是魔驭转脸朝维斯肯郡说:“你觉得呢?工从会的气焰很高涨,该杀杀了。” “你从铿盾关来的时候,那边情势正常么?据我所知詹考斯柯家族联合食泪人把那里打击得伤痕累累。”维斯肯郡突然问,话题似乎跑偏了。 “小伎俩,都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小伎俩,我们把他们打退了,落荒而逃...”魔驭低眉眯眼地说着,把敌方的主动撤离说成是被他们打退,德-亥司一看就知道他在扯谎,撑面子。 维斯肯郡没有直接拆穿魔驭,给他难堪,而是顺着他的话说道:“虽然他们暂时被打退,但铿盾关的力量明显不足,派俹地的心从来就没放在整顿队伍上,不论是攻击还是防守,他只顾研究他的咒语。铿盾关是魔族目前较薄弱的一环,为防止成为昂族联合打击、偷袭的重点,建议你带梨形大鸟回去铿盾关防守。”维斯肯郡的“建议”二字说的比“命令”还强势。 像被打沙包这样被派俹地和维斯肯郡调配来调配去魔驭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不能溢于言表,这两位哪个他都得罪不起。 “要我带队梨形大鸟吗?”魔驭笑呵呵说着。 “全部带走,铿盾关不能失守。” “那您这里?” “稻草人就够了。” “可是预言者派俹地...” “告诉他这是我的意思。” “嗯,好...” “还有,跟他说一声,他还欠我那个泪竹选中的女孩呢,可以如此大心把人弄丢了?如果他对那女孩没办法,当初应该把人交还给我。” “女孩?”魔驭木讷了片刻,“那个叫焕-汀的...初生吸血鬼?她已经不能再叫女孩了,维斯肯郡,她已经年过半百了。” “年过半百?”德-亥司惊诧,“她怎么了?” “她还被囚困在地下魔狱的时候,据说是不肯吸食鲜血,加上身上带伤,还流着血,所以日渐苍老,再不久她就离死不远了。” 怜悯和忧伤在德-亥司心上划了两道。 维斯肯郡深思,“她会在死之前把那个方法传递给第三个人...” “您说什么?我没听清...” “派俹地太不谨慎了。”维斯肯郡没有理会魔驭,继续低语漫步在地狱月季之间,“德-亥司,我要你带人立即找到那个女孩,我要知道她还活着!”她踩断了一棵红白相间的地狱月季花。 “说实在的,我并不理解现在你们还要折磨那女孩有什么用?泪竹原体灵魂不是已经回归?那个女孩跟泪竹完全没有干系了。”德-亥司说。 “我也挺想不通的,一个昂特值得我们大费周章?”魔驭认同德-亥司,但不知他们两个是完全站在两个角度得出的同一个结论。 维斯肯郡对德-亥司露出严凛的目光,意为:指令就是传达给你让你去执行的,没有问为什么的过程。 第314章 地下买卖复苏 虽然没有变换住址,白菱格仍像庆祝乔迁之喜一样张罗着她和黑菱格重新入住罗德索伽大街6号棺材铺的一切。精心布置过居室的基本装饰后,她又用心烹调好了一桌菜肴,其中少不了黑菱格最惦记的果馅南瓜饼,蒸锅里面铺了两层蒸屉,锅盖封得严严实实,热腾腾、黄灿灿的南瓜饼随时预备开锅喷香。 让白菱格庆幸的是从原来那堆废墟底下她还拯救出了一样跟随她很久的东西,就是她那块无论如何都洗不出来的,不能说是白色、也不能说是黄色或单纯其它颜色的抹布。她精神抖擞地抖搂着她的抹布四处转悠,整间屋子虽已经收拾得十分整洁了,她还是用法官审视案件中是否有被忽视的纰漏一样审查着每一个角落,烹调过的鸡爪子般的双手,一只攥着抹布勾在腰前,另一只摸着耳坠上的木夹标签,两只眼球转来转去。 白菱格还邀请来了隔壁的绿裙老板娘一块用餐,这条街他们虽然住了几十年,可凭借棺材铺性质格调的阴冷和棺材商性格的孤僻这两种优势,和黑白菱格有交情的人只有这么一位心大无脑的女铺主。他们的生意需要——熟人可以很多,朋友不需要太多。 三个人上桌开饭了,白菱格挽着袖子,冲黑菱格使了个眼色,“回信了吗?” “谁啊?”黑菱格先在说话前往嘴里塞了口热腾腾的南瓜饼,以至于说话的时候嘴里冒着热气。 “雷脱,雷脱啊...”白菱格不厌烦地明说出来,虽然他们的地下买卖还不曾让绿裙老板娘知晓,但绿裙老板娘一向不过问自己听不懂的话和不感兴趣的话,也从不刨根问底,之于她这两个天大的优点白菱格从不提防有她在场时和黑菱格谈论些秘密事情。现下棺材铺已修筑好,棺材的生意这趟街上新加了个分摊者,即使现今魔族肆虐,人们死亡率不断增高,他们的棺材生意也不容乐观,因为买得起棺材的人和有心思买棺材的人数量在减少,综合考虑,地下买卖还是要恢复运转的,尽快为好。 “哦,工从会的那个男巫啊,没回信。”黑菱格露出说话真是耽误他吃饭的表情。 白菱格不乐意地瞟了他一眼,自言自语着:“他不会在对抗中被打死了吧?”上次带着焕-汀去参加工从会举办的巫师集会,跟雷脱弄来的灵魂交换契约在废墟底下揉碎了一多半,剩下完整的契约用不上几次了,她得尽快再弄到手一批。 “你们和工从会的人什么时候有联系了?”绿裙老板娘问,手里把南瓜饼一个分成四块,取其中一块再一点一点手撕成跟鱼食一般大小的颗粒,再放进山楂汤里,这是她的习惯吃法。 “我弟弟,一个远亲表弟,在那里...打杂。”白菱格随便编了几句。 “噢噢。”绿裙老板娘应声点头,没有继续过问。 就是这样一种态度让白菱格对这个女人十分放心,所以她心里早就产生的一个想法现在要付诸实际了,她决定拉她入伙,代替那个不靠谱、脾气又臭的红花椒。 首先得先试探试探,白菱格把身子扭向绿裙老板娘,凑近了些,说:“你最近生意怎么样?忙么?”她其实知道她整天闲的要命。 “忙什么啊忙,都快养不活自己了。”绿裙老板娘实话实说道,总算掰完了她的四分之一块南瓜饼,这就是她这一顿用餐的总量,用黑菱格的话形容就是猫崽子的饭量。 “还好你吃的少。”黑菱格说了句双关语,有南瓜饼的时候他的心情总是愉悦的,随时可以冒出一句无伤大雅的话来。 “我们呢,棺材生意也差强人意,你瞧见了,街东头的范兹林棺材铺...喏,我们呢,在考虑赚个第二笔收入,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是说,对钱感兴趣的话...”白菱格十分掌握分寸地提示着。 刚刚抬起到嘴边的汤勺又被绿裙老板娘搁下了,“感兴趣啊!我就知道你们暗地里在倒腾什么,快告诉我!算我一个!” “你就知道什么啊?你知道...”白菱格笑着对她说。 “反正我知道你们在捣鼓什么,但我不清楚具体是什么罢了。” “那我今晚上就带你见识一下,这个生意只有我们两个在经手,算上你是三个,明白?嗯?”白菱格冲绿裙老板娘使了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色。 “好的呀!”绿裙老板娘像个刚得知自己要出嫁的大姑娘一样就差手舞足蹈起来了。 “讲明一点,这种买卖不适合风风火火的气氛,你尽量也不要营造这种氛围,好吧。”黑菱格吃的差不多了,心满意足地摸摸自己的肚子,像摸一个刚诞生的孩子。 “你们总是这么严肃,搞得多拘谨啊。” “不严肃竟出乱子了!那个叫昆姆的可怜男孩,就是个天大的乱子,到现在还没想好该把他怎么办...唉!”白菱格压在心底的一份烦恼被重新翻到上面,一下子让她全没了食欲。 提起那次因红花椒的不谨慎导致的契约失误黑菱格也难受起来,被困在老翁身体里的昆姆现在和焕-汀母亲待在食泪人开辟的并行空间里,距离和时间缓和了此事对黑白菱格造成的压抑感,但只是缓和,这始终是一件需要他们解决的难题。 “得规范交易雇主的范围!”黑菱格拿定了主意,手掌在大腿上拍了一下。 “怎么个规范法?”白菱格侧目看向他。 “只能是胖子和瘦子。” “说什么呢你们?”绿裙老板娘皱起眉头。 “我们从今以后,只做胖子和瘦子在自愿前提下交换灵魂的买卖!正如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为了美和健康,胖子愿意出重金换到一个瘦子身体内;为了摆脱贫困,瘦子愿意让出躯壳换到一个胖子身体内。公平、简单的两种利益交换,不会再涉及其它不公平因子潜伏在里面,也就是不会再有乱子出来了!怎么样?白菱格?” “说什么呢你们!交换灵魂?”绿裙老板娘吓得脸色煞白,从椅子上跳起来。 这个突然的动作倒是把正等待白菱格作出回应的黑菱格吓了一跳,“干什么少见多怪的?” “你又不是个昂特呀,绿裙!”白菱格也嫌她大惊小怪。 “可这不是违背巫师规定的吗...”绿裙老板娘耸着肩膀低声说。 “可巫师规定违背了金币的自由流通啊,我们只是跳过这个规定,帮助金币自由流通而已。”白菱格颇具狡辩头脑笑盈盈地回答道。 绿裙老板娘向来耳根子软,别人说什么是什么,自己拿不定主意,操心时间从不超过两分钟,“那好吧,不会有什么差池就好...咦,我想起来,你们还有十箱宝藏在我的地下室呢!那些几辈子花不完的宝藏你们一辈子还不够用啊?” 绿裙老板娘本以为她这一番话会起到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效果,却见黑菱格和白菱格的脸都沉了下来,深深违背了他们以往见钱眼开的形象。 “那笔宝藏我们不准备留在身边。”黑菱格平静地说道。 白菱格叹了口气,“是的,黑菱格说我们和维斯肯郡那孩子一笔勾销了...” “一笔勾销了?” “勾销了...过去她是我们的维琳,我们的孩子,不论她是魔族的人还是昂族的人,现在是这次对抗,是她对我们的压迫,对这个家的摧毁,以及这十箱宝藏,以后我们不再有牵连,这十箱宝藏就是分割线,分割在了以后不再牵连的那部分,它们不属于我们。”白菱格信口诉说着,不乏母性的哀伤从中发酵。 “那,还回去吗?” “不还,我们不再跟她主动联络了,这些财宝可以用在一些需要得到的地方。” “比如?我?”绿裙老板娘不觉得有多难为情地表达了他们可以考虑赠送给她一部分的希望。 “比如呢...”白菱格拖着下巴考虑,“从周到和普及的角度,我们用这笔宝藏购置一个加工厂,只生产限量、绝版的上等棺材,厄贝斯加的住户每家每人都可以获赠一台...“ “谁不想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台像模像样的棺材?”黑菱格站起身,颇具自豪感地讴歌起来,一看这兴奋劲儿就知道这是他的主意。 “谁不想呢...”白菱格也亮出歌喉附和一声,接着说:“棺盖侧端要带上我们棺材铺的刻字标识,这样的话...” “以后谁记不得罗德索伽的黑白菱格棺材铺?”黑菱格继续展臂讴歌,仿佛是在为一件伟大的事业劳心劳力。 “谁记不得呢...”白菱格像他的回音一样跟随回应。 看着泡浮在汤里的馅饼屑,听着棺材铺主人的疯狂讴歌,考虑到这个想法有点慎人,也考虑到她自己并不想过早地在家里摆上一口棺材,绿裙老板娘不得不委婉地提出建议:“不从这么周到、这么普及的角度考虑呢?” ...... 第315章 瑟缩的主顾 夜幕下拉,月如银钩倒挂天空,今晚没有星星。 黑白菱格棺材铺迎来了雇主中的一位,她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一个时辰。 正符合买卖成交前约定俗成的那种热情态度白菱格殷勤招待着这位早到的雇主,幸好她之前闲得难受,加上绿裙老板娘做帮手,她们老早就把楼上的灵魂交换气氛打理妥当,只差烧鼠尾草的工作没有做了。 “请坐,亲爱的,请坐。”白菱格客套地笑着说,心里忖度着这女人真是瘦啊,但不是干巴巴的瘦,她瘦得合适,很具美感,而且长相也不赖,尤其一双眼睛像嵌在白皙皮肤上的两颗明珠,整个人看起来养眼极了。 黑菱格踏着吱吱作响的木板梯子走上来,“他们修缮得真不咋地,用脚尖都能把这破板子捅个窟窿...噢,有客人来了?您好...”黑菱格迎上前去跟这位提前到达的雇主握了握手,“您是叫...美劳馥的那位是吧?”他本想继续夸赞一句“人美名字也美”,可看到瘦子雇主摇头他便改了话头,“噢?哦,您是那位...伶万?” 雇主点点头,好像身体感到不舒服,扭捏着,双手抱着臂膀,头压得很低。 “这个房间没有窗户...”瘦子雇主断续低语,声音小得似是在跟自己脚边的一只老鼠讲话。 经这么一问白菱格倒是又想起这女人来之前还提出过一个书面请求,问她能不能把灵魂交换的生效时间改在白天进行,这个问题使她对这位雇主的印象很深了,像这种违反巫师规定的地下买卖在白天进行的话,不是等同于让见不得光的鬼魂贴着太阳行走么?于是她果断回绝了,原以为会因此断送掉这笔生意,没想到后来雇主还是答应下来,但表示希望灵魂交换的过程越简洁、越快速为好。 “有窗户后来被焊死了,您不知道,这间阁楼原来住着房客,十足一个怪胎,夜晚入睡时候不希望有被外面偷窥到的可能,包括月亮和星星。”显然白菱格引用的房客就是那位食泪人岱普诺,并随口将其黑化了。 黑菱格撇嘴瞧了她一眼。事实上,跟事情必须要在半夜进行一样的道理,这种地下买卖怎么能有窗户呢,见不得光的东西都得在黑夜的掩护下于密闭空间进行,这点道理还不懂,他在心里默默表达着对这个单纯主顾的嘲讽。 白菱格说着点上了鼠尾草,屋子里很快弥漫起一股温暖的芳香气味。绿裙老板娘比较闻不惯这味道,拇指和食指捏在鼻子上。 楼下壁炉的柴火烧得很旺,屋内上下都维持在暖和的气氛里,可这位雇主就是瑟缩着仿佛还未到的冬天的寒气单单只围绕在她一人身边一样。 “您是冷么?”白菱格实在忍不住问她。 “她怎么还不来?”雇主突然着急地问。 白菱格愣了一下,“现在距离午夜还有半个多时辰呢,是您早到了,亲爱的,我去楼下拿些点心上来?就不额外收你费用了...” “不,我不吃...能催一下吗?我想早点回家。” 雇主方不是巫师,他们可没法子隔空联络,虽然登记了住址,可离这里也不算近,黑菱格取来一块毯子披在这个瘦女人身上,其它的他们也做不了什么了,这种事情只有耐心等待。 “她怎么还不来!” 在沉寂中又度过了一刻钟,瘦子雇主急了,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毯子滑落掉地。 “我,走了!”瘦女人匆忙往房间里瞥了两眼,仿佛顾虑会有什么鬼祟跟踪自己一起离开一样,她着急迈步离开,没注意地面被刚刚掉下的毯子绊了一下,朝着黑白菱格中间栽倒,两位铺主一人一把扶住了她,她才没有面朝下栽倒在地。 “来了!来了!”绿裙老板娘大喊。 四个人一同怔立原地,楼下确实传来了敲门声。 白菱格一个手势,黑菱格赶忙松开手跑下楼去开门... “啊,美劳馥小姐,是吧?” “正是。”一个甜美的声音跟随黑菱格的问候一起传上来。 “很快您的躯壳就会跟您的名字一样美丽。” “正是我所期望的。” “将十分匹配。” “正如您所说,是的,我见过白菱格大巫给我的画像后就已经表示过十分满意了。” “事实上,您还可以再吃胖点。”这是一句恭维话,不过话刚说出口黑菱格就意识到这是一句对他生意不利的话,于是立马改口,“不过!要想适合时机的找到一个交换对象可是十分困难的,这个对象就是我们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 “正如您所说,是的,我看出来了。” 一个年纪很轻、体态丰腴的姑娘跟着黑菱格上到阁楼来,手里拎着一个箱子,不用说,里面装的都是银币。白菱格打量了一番,“美劳馥小姐,请坐,请坐。” 灵魂交换的两个雇主终于都各就其位了,黑白菱格也放下心来分别坐到了她们对面。倚靠在房间入口的绿裙老板娘看着他们笑容可掬的卑微姿态心里面揶揄:要不是现在他们手里的主顾数量有限,生意网络还没有建成,别说常日就习惯了刻薄的白菱格,黑菱格也总是对普通顾客没好脸色的。 “好啦!”白菱格像欣赏自己即将完工的一副作品一样双手合十,欢欣雀跃地分发着带刺的白玫瑰,“现在喏,这是你的,这是你的...”然后她又从裙袋里抽出一张契约纸,为了马上促成棺材铺变废墟这灾难后的第一笔生意她免去了什么一类药水和二类药水的小笔额外算计,直接进入签订灵魂契约的主题,“你们两个,只要在这里,和这里,按下你们两颗美丽的血手印,那你们两颗可爱的灵魂就会发生奇妙的变化了..美妙如同跳交谊舞的感觉....” 一旁的黑菱格一副嫌白菱格废话一堆的模样,“是,对!午夜了,不早了!” 瘦子雇主又猛地一抬头,像被人从后脑勺击打了一样瞪眼瞧看黑菱格,“午夜了?” 虽然不知道这女人为何一晚上都神经兮兮的,但白菱格没什么兴趣多问,只顾劝慰,“没有没有,早着呢,罗德索伽大街这一带安全得很,一会儿你不敢走夜路的话叫我家这位送你回去都成。” “相信她换了我这副体格后就会安心很多了。”胖子雇主还是一副财富培育出来的高高在上的样子替旁边这位瑟缩的瘦女人回答说。 “对的呀,这也是一种优势,什么样的存在都有优势,我们要善于发现。”白菱格适时逢迎总结道。 瘦女人瑟缩得更厉害了。 “快点!快点!换不换了?”她的目光直接逼视着丰腴女人美劳馥。 “正是要换的。” “那就快点吧,我要回家!” “正是这样的...” “给你!” “正是要这样...” 瘦女人不由分说把白玫瑰攘进胖女人手里,这一番粗鲁动作把对方的手给扎破了,血直接滴落在发黄的契约纸上,紧接着瘦女人狠狠扎破自己手指肚,那力度和劲头仿佛挨扎的不是她自己一样。 有过前车之鉴,黑菱格脑袋里产生出不好的预感。 还没有等美劳馥的血手印印在上面,融进契约里的双方血液已然生效... 第316章 美劳馥 在黑白菱格看来,两位雇主只是僵住了片刻,随即本能地开始用异样目光打量着彼此,确定自己眼里倒映的对方是原本的自己后,方知灵魂交换业已达成。 “恭喜...” 白菱格话还没有说完,胖女人丢下皮箱冲下楼去。 “还有你的一半!”黑菱格喊道,“你的七百银币!” 只有忽地一下撞门声和后来风吹门扇的摇摆声回应着他。 这个雇主连银币都不要了就走了... 可起初她来签订这份契约目的不就是用躯壳交换财富吗? 黑白菱格面面相觑。 绿裙老板娘露出他们赚大了的微笑。 转变在瘦姑娘身体内的美劳馥呆愣片刻后理智地分析了一下,“她还会再回来的,走到半路发现自己忘了银币,什么人会干出这种蠢事,并发现自己干了这种蠢事后又不遣返回来的呢。” “说得好有道理!”白菱格用认可的目光迎向她,心里面嘀咕着天下傻缺多的是,过去没少让他们碰到过。白菱格给绿裙老板娘一个手势让她把烧仙草盖灭,同时准备把这位主顾从椅子上扶起来,该让她走人了。 “别过去...”黑菱格突然变成了一只戒备的黑狐狸,眼球看着美劳馥左右闪晃,全身做出防御和进攻的架势。 “干嘛呀?”白菱格像只被狐狸护着的白兔子,竖起两只耳朵木讷着。 绿裙老板娘也没去捣腾鼠尾草,她脸上才刚的笑变成呆滞,因为她的角度是观看整个事态发展刚刚好的位置,她吓得后退脚步,碰翻了杂物罐。 白菱格这才重把视线凝聚回雇主身上... 美劳馥的脊柱畸形地拱起,衣布被挣破,原本线条平滑优美的背中线处竟长出了长长的鬣毛! 白菱格惊得捂住嘴,畸变还在继续... 雇主的脖子拉长,变色,由原来的奶白演变成黄皱、黄皱后瞬间加深成棕褐色,鬣毛随即暴出。这种畸变的侵袭由脖子感染到她脸上、手上,所有露出在外的部位,所有原本衣服掩盖的部位很快也将这薄弱的掩盖层撑破,整个一头似狼又似狗的凶兽呈现出他们面前。 “她,她怎么了?”白菱格把住黑菱格臂膀,额角冒出冷汗,不敢喘气。 “你们的契约纸有问题?”绿裙老板娘像审视两个刚刚做了伤天害理的坏蛋一样看着黑白菱格,但出于对眼前这头怪物的恐惧她还是不自觉向两位铺主靠拢过来。 “应该是伶万的事...”黑菱格比较从容,他簇着白菱格和绿裙老板娘左方向踱步,顺势麻利地拽下墙面上的装饰长剑,虽是木制,但可为巫师所用。 “那个匆忙走掉的那个?和她?她们两个?”白菱格困惑了,这是怎么了,好端端一个标致姑娘变成了一头怪物... “伶万的身体有问题,她应该是被鬣狗感染了,现在又把这副感染的躯体换给了美劳馥。”黑菱格说,看着眼前怪物后驱明显低于前驱的特征,断定是鬣狗的变种产物。 “鬣狗人!”白菱格恍然大惊,“厄贝斯加从来没有鬣狗族侵犯的历史,鬣狗族怎么来了这一带?” 黑菱格留意到美劳馥的四脚趾,判断感染她的物种所属分支是缟鬣狗没错了,强悍的夜行型猛兽,一只独行的雌性缟鬣狗...鬣狗人啃食猎物的效率极高,短短几分钟就能将一副血肉之躯噬成一架白骨。对于鬣狗人黑菱格就知道这么多,至于伶万是怎么被感染成鬣狗人的他就不清楚了。 如此,他们对雇主质量的考察方式还存在很大漏洞。 “它们是不是只觅食腐肉?”绿裙老板娘抱着侥幸心问。 “那是后选。” “噢!”绿裙老板娘悲号了一声,不过她的悲号很块被鬣狗变种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给淹没。嚎声的收尾时候,鬣狗人美劳馥向他们三个逼近过来。 黑菱格清楚她只是个感染后的变种,一头有人脑思维但攻袭冲动不受控的猛兽,像黑菱格这样的次阶魔力拥有者对付鬣狗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他挥了下木剑,紫色魔法气流涌动而出,迫于一种负疚心,黑菱格没想要美劳馥的命,魔法流击歪了,只擦伤了她的尾巴... 可受到攻袭激起了鬣狗人的狂躁,她呲露粗壮发达的前臼齿,恍恍惚惚还能辨析出近似人脸特征的那双珍珠般的眼睛也变得凶歹起来,鬣狗人沿袭下鬣狗种族标志性的特征,受刺激时候,张开肛门排出一股十分难闻的气味以向对手示威... 屋子里顿时不再弥漫着烧鼠尾草的香味了。 黑白菱格和绿裙老板娘捂着鼻子朝楼下跑去,此刻白菱格多么希望阁楼间有一扇窗户啊。 “该死的!”黑菱格落脚最后一级台阶时开始咒骂起来,“见鬼!见鬼!” 白菱格回头望着那怪物没有跟下来,棺材铺的大门还开着,她和绿裙老板娘直接跑出到铺子外面。 “我想知道这头鬣狗人是落单来的,还是整个族落都跑这来了?它们会不会招惹来狼人?听说十几年前鬣狗人和狼人在毗邻欧彻特的冰陆易北大战过,鬣狗人出乎意料胜了狼人,这种对抗反转的结局反而是连接起没完没了的报复和偷袭的开始,因为涉及到了狼人的荣耀,他们不甘输给鬣狗这种卑贱、下等又龌蹉的族落...”绿裙老板娘说。 “我说,你这么用词别被上面那位听见。”白菱格警告她。 “这又不是我说的,我只是引用了我以前所听到的。” “黑菱格,出来呀!我们该怎么办?她弄臭了我们的房子。”白菱格又转头对黑菱格喊道。 “噢吼吼...”绿裙老板娘幸灾乐祸地笑着,“正好像溺水的人,头等担心的是水弄湿了自己的衣裳。” 第317章 满月,月食 前一刻被黑夜的墨汁抹成只剩弯弯一道细钩的月盘,现刻已全部被黑洞吸收了光华,白菱格恍惚发觉这个月是到了中旬,满月的时候... 难怪刚才那位叫伶万的雇主问她阁楼为什么没有窗户,着急另一位雇主怎么还不到,身体一直难受地瑟缩着,这一切都可以在满月月食这一天变种人源于本能不受控制,还原兽体来解释,包括鬣狗人、狼人、狮人全部在内。 从上面传来的呯嗙作响和肉眼都能感受得到的房屋的震颤不难想象那只初变成鬣狗人的雇主是如何将兽性本能的狂躁和人性残留的怒火糅合在一起,发泄在那小小的阁楼间上的。 “我们的房子成了狗窝。”白菱格掐着腰但表示束手无策地说着。 “再等会儿工夫,月亮被放出来她就能恢复人形了。”黑菱格说,这让他心里出现了个数字——二。 第二个灵魂交换下的失败果实。上一场是一个男孩被囚困在一个没剩几年活头的糟老头体内,这一场是一个年轻的胖姑娘被囚困在一个鬣狗变种人体内,他着实觉得除了加强对双方雇主的漏洞审核外,还应该在契约上重点加注一条:有风险! 这条加注无疑是多余的,既然希望谋利就希望雇主签下契约,希望雇主签下契约就不希望雇主对这一条“有风险”的加注望而却步。所以这是一项提醒交易方不要进行交易但又希冀交易方略过这项提醒而继续交易的加注。 没用他们三个多等,只听砰的一声,房屋震颤了两下,阁楼朝东墙砖的一块区域向外鼓起,又嗙的一声,墙砖被顶飞、碎落,墙体被硬生生从里面撞出个窟窿。随着砖块跌落下的还有遍体鳞伤的鬣狗人美劳馥,她摔落地面后气喘着变回了原样。 “或者等力量耗尽,也就恢复人形了。”绿裙老板娘啧啧嘴。 白菱格仰头怜惜,“这回我们的阁楼有窗户了。” ---------- ---------- 就在发生满月前的一刻,潜伏在地下魔狱有两个日夜的贝安鲁-卡和艾拉妲紧紧盯住并终于抓住了一个流出的机会,营救老骨头贝安鲁-汤杰出了地下魔狱...当他们逃至地上的夜空之下,举目遥望那被黑暗侵蚀、完全不见踪影的月盘,方知这个机会是魔族留给他们的... 遍是裂纹的地面升起无数孤魂,这里正是历来举行群魔会的地方,今晚,月食之夜,群魔共舞... 三个食泪人被围在了中央。 现在他们知道了自己是在被算计好的时间里特别释放出来在这块被算计好的领地上供魔族娱乐的阶下囚。外围穿插在地狱守卫之间安置有二十余个白蟒蛇头人,他们头顶大肆绽放的地狱月季妖媚地扭曲,拧动,饥饿难耐,随时准备吞噬下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地下魔狱的首领独臂人魔拜取代幽灵领袖,亲自主持这场群魔会。 所有幽灵都听说了上一届群魔会主持者——幽灵戈觅浓的凄惨下场,他跟一个年轻筑梦师完成躯体转让后就被暂驻地下魔狱的预言者派俹地给处决了,现在的幽灵群体都不敢再动签署契约的心思,至少是这个节骨眼上先忍耐为妙,新的幽灵领袖也比较低调,可以说事事听从独臂人魔拜调遣,连做为幽灵剩下的唯一一件拥有品——自由也给抛掷了。 以往的群魔会多是幽灵和游魂间的胡闹,夹杂着对非魔力拥有者的捉弄,这次的群魔会注入了地下魔狱的主部力量,包括地狱守卫和白蟒蛇头人,而被捉弄的对象也从无法操纵魔力的昂特升级到了这三个食泪人。 但魔族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月食过后,食泪人就可以按照原计划回到自己的未知领域,魔族不能触手之地。 故独臂人魔拜的指示是:在月食结束前弄死他们。 贝安鲁-卡和艾拉妲是次阶魔力拥有者,不是那么轻易受欺负的角色,但他们携带上一个重伤食泪人后就是另一种情形了...他们两个当中必须分出来一个照顾伤者,或者两个都分出一半的心来留意防范,即他们无法展现个体的最佳状态,也无法组建合作状态,三个人反而比两个人薄弱。 独臂人魔拜是个凶残冷酷的角色,心情好的时候喜欢虐待和刺激,心情坏的时候喜欢杀戮。他很少做没把握的事,这次拿食泪人旧任和新任头目一块开涮不是他一个人的主意,他是受到前几日暂驻的预言者派俹地启发,知悉近期将会出现月食,他也早就从对抗前夕维斯肯郡和食泪人头目的那次谈判结果中知晓那伙食泪人营救老骨头的决心,那么不利用这勇气可嘉的决心和头顶恰到好处的天象玩个刺激的,多可惜呢!于是今年的群魔会提前举行了,没有非魔力拥有者参加,也没有特权。 群魔会照例的是选出最会令昂特触目惊心的形象,这次的五名魔族看审人自然是独臂人把持在中间,左右两侧分坐四个白蟒蛇头人,相比较,去年的那五位就显得和蔼可亲多了。凡是参与过去年下半年群魔会的幽灵都会记得那一届获得支配幽灵特权的有三个昂特加上一个死了的昂特,选出的要竖立在被攻陷的迷竹林区做魔族战胜标志的塑像基底是一个背部长着十二条魔爪的怪物。大家事后对这个结果都不感到满意,所以期待下次也就是这次会选出个在丑陋层面上更具欣赏感、在可怖层面上更优秀的形象。 这次选出的战胜标识就竖在的士路鹰的对抗主场,森堡的正南方,除此之外附上三块墓碑。贝安鲁-汤杰、贝安鲁-卡和艾拉妲的名字在独臂人举行的此次群魔会后不再是三个活人的名字,而是三个被刻在了墓碑上的名字。 这就是魔族作为谈判中失利一方于后续滋生出的果实。 第318章 地图与铃铛再派用场 白菱格和绿裙老板娘把美劳馥姑娘抬到黑菱格背上,黑菱格背着这位不幸的雇主进到里屋,给她脑门上擦了点酒精,等她自己慢慢复苏。 白菱格把放在这瘦弱姑娘胳膊上的手拿开,“看来她之前不是冷才瑟缩,完全是怕暴露,她身上可比这里火炉还热呢!” “多可怜。”绿裙老板娘配合表达着居高临下的慈悲。 白菱格开始思考更为严肃的问题了,他和黑菱格该拿这女人怎么办...又一个灵魂交换初衷被违背了的受害者,美劳馥想着通过灵魂交换变瘦变美,可不是变成一个时刻会呲牙咧嘴、满身鬣毛的狗人... “你们是不是该反还她全部银币了?”绿裙老板娘并非看穿白菱格的心思,她只是也凑巧想到这了。 “她会不会让你们倒贴?”她又加了一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典型嘴脸大多是千篇一律的。 “也许该考虑考虑留下一箱宝藏,用作索赔,你们的买卖太不靠谱了...”她的话匣子打开了。 白菱格白了她一眼,恨不得一个眼神就能让她滚出几百里远。 “忙了一晚上,你去睡吧。”黑菱格灰着脸对绿裙说。 “我还精神着呢。”听不懂话外音的绿裙扬了扬眉,以让自己的状态更活跃起来。 “瞎精神!”白菱格叹了一句。她脑洞里思维的虫子又扭动了一下,转头对黑菱格说:“年轻昂特的想法会不会跟我们这些老成的魔力拥有者不一样?” “什么意思?” “正经来讲,有些昂特还期望自己与众不同...明白我的意思?” 黑菱格斜睨着她。 “她如果醒来,发现自己与众不同,不是把这当成一种怪异,而是一种特殊的、可以被释放的、有时候甚至可作防御和攻击的能力...也许我们无法理解,也许这是一件很酷的事...对于年轻的昂特...明白我的意思?”狡辩的天赋又被白菱格充分发挥出来了。 “噢吼...那首先她得有这样一种怪异的心理来接受这个怪异的逻辑,白菱格,她不是从非魔力拥有者变成魔力拥有者,而是从非魔力拥有者变成了鬣狗人,两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别说你看不到这种区别。”绿裙老板娘直话直说出来。 黑菱格当然了解白菱格不是看不到这种区别,她只是欺骗自己对其视而不见罢了。 “她醒来会记得自己半夜都经历了什么?”白菱格无奈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会。”黑菱格回答,“她醒来会害怕、惊诧,会混乱,会嚎啕大哭,会责怪我们,不管怎样,事已至此,我们能为她做的就是无偿再提供一份灵魂交换契约。” 白菱格和绿裙老板娘一脸吃惊,“和谁换?” “谁跟她换的,她就跟谁换。” 黑菱格从怀中拿出一张褶皱的地图。 白菱格:“地图...与铃铛?” ————— ————— 和森堡一样,墓埃的族系住址也是一座空壳城堡。不一样在于森堡经历了被迫现形、与魔族抗衡及系列摧残的几个阶段沦落至此,而墓埃家族是自内部开始分崩离析并腐化衰败的。 墓埃从不否认这里面有他的责任,也不承认这里面全是他的责任,一件事情的发生是哪部分责任最重、最后倾倒了城墙,很难说清,对于很难说清的事他从不浪费愧疚心和悔恨心放上面纠缠,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就像家族强大时他没以率辛什南的姓氏引以为傲一样,家族败落后他也不以率辛什南姓氏为耻,除了叫起来有点别嘴外。 自内部分崩离析好在的地方是对外部仍旧隐蔽,率辛什南家族城堡没有被魔法现形,安全地隐遁在空气里,里面只住着一个与世无争的老人,这个老人就是墓埃的父亲,帮助墓埃消除掉他全身魔力的老家伙——墓埃更愿意这么形容他的这位亲人。 率辛什南城堡是环形建筑,中央留出很大面积的空地,所以思考重振活死人骑士场地的选址上墓埃第一个想到了这里,并知道父亲不会对此阻挠。从小他拿定主意的事父亲阻拦过很多次,经过一定次数的阻拦失败后父亲就自动放弃了这种尝试,故此只要他拿定主意,父亲就一定会支持,他知道父亲这样了解他,好在从始自终他没让他失望过。 “墓埃!”像炸雷一样突然的一声粗吼从闭目小憩的墓埃后方传来,墓埃抬起枕在双臂上的脑袋,从吊床上跳下来,看是魔罗,午日阳光正明媚,墓埃心里不爽这大煞风景的贱熊跑过来干嘛... “墓埃,我有了个想法!”魔罗神采奕奕地说道,自从梨形大鸟计划里他扮演了功不可没的角色后,他就对什么事都积极、都有想法了。 墓埃瞥了他一样,欣喜地笑着,“看你这么高兴,以为你有了个孩子呢。” 被嘲讽的魔罗忽视掉墓埃那张微笑着、浸着毒的嘴,走到他跟前,离他离得十分近,都快贴脸上了。 “亲爱的,你这样我还不习惯...”墓埃揶揄说。 “不能让别人听见...” 魔罗刚想对墓埃耳语出他的新想法,巅亡人带着大小菲蒙这对食泪人兄弟过来了。 “翼斯翼兹来人了,墓埃,外面的局势不容乐观啊...”巅亡人表示奇怪地看了魔罗一眼,他刚刚出城堡接人的时候探听到不少新消息,不过多是负面消息。 小菲蒙依旧活力充沛,大菲蒙更沉稳了,他们两个和魔罗、墓埃对碰了拳头表示问候后,便不再客套互相谈论起来,魔罗的心思只好先在嗓子眼儿里搁置了。 “我们来时路过了森堡...”大菲蒙说。 小菲蒙插嘴补充:“是特别路过森堡...” “魔族在那立了标示...”大菲蒙等小菲蒙插完嘴后继续说着,“群魔会的产物...” “传言没错的话...去年群魔会,那个女孩...参加了吧?”小菲蒙继续插言。 墓埃努嘴点点头,“群魔会...啊哈,主题回到群魔会,什么产物?” “你不知道群魔会是干什么的?” “这方面的无知我倒还好意思承认。” “群魔会是一帮无所事事的幽灵为讨好魔族,专门聚集在一起挑选戏虐、嘲讽非魔力拥有者的无知和昂族在魔族手下沦陷之地的标示基底,做成雕塑,就像把你踩死后还要在你脸上立块丰碑一样。”小菲蒙不嫌费口舌地替大菲蒙讲道。 墓埃露出不怎么喜欢这种比喻的表情,“这次他们立了个什么模子的?” “相比去年,是挺瘆人的...” 第319章 食人鹫的栖息地被夷平 “去年那个...” “说今年。” “今年这个...从一个角度看,很美,那是少女的倩姿,黄白格相间的纱裙映衬出若隐若现、可以说是曼妙的身材了...再稍微近一点或者再稍歪斜一点...” 墓埃皱眉瞅着小菲蒙像颂诗一样便忍不住再次打断他,“说重点。” “...所有的美就都被瞬间敲碎了...”小菲蒙的脸形随着印象中可怖的景象而扭曲着,“她的胳膊布满了尸斑,畸形扭歪在肚子前面,向看者伸着...” 大菲蒙摇摇头,“那不是她的胳膊。” “喔?不是她的?” “是她身后与她连体的怪物的手。” “手上缠绕的恶心人的大鼻涕虫...” “那不是鼻涕虫,是她肚里的内脏...” “行了,别说了。”墓埃决定在脑海里勾勒对应画面的进程就到此为止了。“侃莱达最近怎么样?” “喔,对!差点忘了传达正事。”小菲蒙拍拍自己脑袋,“食泪人赴地下魔狱的营救计划破灭了。” “我记得,第二灵魂召唤术结束后侃莱达是去帮忙贝安鲁-卡策划营救老骨头的事儿,没救成?”墓埃口是心非,他心里早就对这个计划下了会挫败的印章,他知道岱普诺的过去,从岱普诺那里也或多或少知道魔涯一部分不为人知的过去,食泪人对于魔涯的威胁性不是一般因素的组成形式,就算搭进去整座地下魔狱魔统也不会让老骨头被救出去。 “全栽在独臂人手上了。”大菲蒙说。 墓埃对这个全字表示怀疑。 “包括贝安鲁-卡?” “他和贝安鲁-汤杰,还有另一个女食泪人的墓碑就立在群魔会雕塑的旁边!” “独臂人的杰作,是他的风格。”魔罗侧目。 “食泪人这把损失惨重,少说三分之一的数...”小菲蒙搓了搓拇指与食指,“我想逃回未知领域的,之后也不会再参与进来了,他们的新、旧领袖一同被灭,史无前例...” “大化兽呢?困兽之林的大化兽?”巅亡人问。 “别提那群鲁莽的大体格家伙,差点让它们害死,它们有战斗力不假,可不听指挥,盲目的战斗力对于微笑稻草人来说,你们知道意味着什么。” “我觉得船长老靴需要走一趟。”墓埃说。 “对,把它们都带走,哄回困兽之林。” “把飞禽带到这来,我有用!”魔罗突然说,不容反驳地看着墓埃,意会墓埃这跟他刚刚要与他讲的秘要事情有关系。 墓埃不明所以,不过也没理由反对。 之后大小菲蒙还跟他们讲述了侃莱达首领归来是如何应对来自昼联盟队和工从会的压力,做了如何多的工作来缓和四大联盟成员间的矛盾纠纷,如何的焦头烂额...昂族的整体士气处于大幅度下滑阶段,以前是迫于令人闻风丧胆的活死人骑士,现在是梨形大鸟和微笑稻草人双重打击后的无力回天,反抗之势愈渐消退,微笑稻草人的魔法组成让对抗的胆量变得毫无价值,它们从斗志力层面直接击垮了对手。 等大小菲蒙离开率辛什南城堡后,魔罗迫不及待跟墓埃讲述了他知道的关于粲尼罗的一个情况和他的想法,墓埃听完后觉得风向终于开始偏向了他们。 ---------- ---------- 最近诗人情怀愈发浓重的德-亥司闷闷不乐地在粲尼罗堡垒内拾级而上,令他困惑的是一件十分怪异的事情,极为怪异...他明明听说泪竹选中的那个女孩已经变成吸血鬼,并因为不肯吸食血液导致了不可逆转的老化,可他昨天在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竟然看见了她,焕-汀,拿着那把绿剑...穿行在沼泽地上...当他带队打算追过去时,他的队伍陷入了沼泽无法脱身,而他眼睁睁看着焕-汀轻盈地离开了。 她还是那样年轻,泉水般清丽,纯净,她的步履如此轻盈,仿佛不像一个人,也不像一个吸血鬼,她更像曾经他们相遇时的模样,一个幽灵,一个明快、纯净的幽灵... 是他眼花了?和众说纷纭的事实相比他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他踱步到地季花之园的看台上,遥望堡垒外方,愕然发现对面山崖上一片秃兀,树木、灌木全都被坎了,是谁毁了这片食人鹫的栖息之所?德-亥司刚想转身去找堡主维斯肯郡报告这个情况,余光中正巧这一人物走进了地季花之园。 “早,德-亥司。” 维斯肯郡音调平淡地打了声招呼。她今天的穿戴仍旧精致,画里走出的美人般,标致但冷艳。 “您看到没有?对面山崖的树都...” “已经夷平了吗?好的,原以为要明天才能清理干净。” “您下的指令?” “是的。” “那食人鹫呢?” “飞走了。” “飞走...您不养它们了?” “它们只是堡垒的寄生品,有用吗?” 德-亥司想了想,的确,这些凶残的食人鹫原本就是上届粲尼罗首领魔罗养来用以折磨建筑囚徒和处理尸体的,现在堡垒的修葺工作早就结尾,近期微笑稻草人连同二百口棺材进驻,再算上养着驼峰兽、雇佣巫,关押着大批昂族阶下囚,没有太多余空间填充非魔力拥有者囚徒了。 “没用,当然没用,现在哪那么多尸体供它们玩乐。” “那个女孩,有进展了么?” 她说的是焕-汀,正是让他刚才冥思苦想的那个人...可他犹豫着他该如何汇报,说看到那女孩了,可是那女孩的状态根本不是他们所形容的那样,他们一定认为他认错人了...要是说一点进展没有,恐怕又得看首领脸色了...唉!德-亥司在心里唏嘘叹气... “听见我说话了吗...”维斯肯郡以为他睡着了,持续了这么长时间萎靡不振的状态她不是没考虑过某些人提出的建议。 “嗯,呃,也许我看到她了...” “别跟我说这种没谱的话,我也许可能换了你。” “啊?” “你叫我心里没谱,我也让你心里没谱,德-亥司,注意你的言行举止,上行下效,你的状态太差了。” “也许我适合回归到我的老本行。”其实他的老本行蛊毒师的活计他也放手好一段时间没做了。 “当初谁提拔你做的堡垒副首领?”维斯肯郡倒是好奇是谁有的这个眼光。 “魔罗。” “想念他吗?”她不掩饰嘲谑地说。 “想。”德-亥司如实回答,他从来就没有恭维上级的天赋。 “那你自由了。” “自由?” “自由。”维斯肯郡勉强重复说道。 “现在的大环境下,自由意味着什么呢...所有不受魔族庇护的自由面临的就是被魔族的残害,自由...” 维斯肯郡料到德-亥司会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可没想到他会如此端明事实。 “如果你是个懦夫,想继续留下,接受魔族的庇护,也有你的位置。” 这样一句挽留之言让听者颜面扫地。 德-亥司摇了摇头,“我去收拾一下。” “很好。” 第320章 变种人的记载 黑菱格伏案埋进变种人释读手记里有个把钟头了,白菱格清理完被捣得混乱不堪的阁楼后懒塌塌下楼来,目光触到自己提着裙裾的手就尽为怜惜,摆弄水,摆弄抹布,摆弄木材...最近天气干燥,她也没的时间去临近的嗒州街买护理品,于是这双干枯没水分的手更加没法看了,她把这全都归咎到是天气的过错,故此嘴里边不停咕哝着:“讨厌的秋天,万物凋零的季节,简直就是季节里的魔咒,谁能来破解了它,让它从四季里头消失...” 黑菱格翻完最后一页,合上手记,头向后仰了仰,抻了个懒腰,看到白菱格后他又端正了坐姿,再次把手记打开,一股脑吃进脑袋里的新知识他得再从嘴里头吐出一遍才算是真正消化好了,于是他马上抓住了这个适时出现的倾听者。 “秋天挺好的,夏天才要命!比如,这本手记里就明确指出,夏季是变种人猎捕的高峰期...” 白菱格听着黑菱格侃侃而谈,没有搭话,屁股沉得像块石头一样砸在椅子上,她心里已经疲乏得不想关心任何事了,这是人瞌睡时候的普遍状态,凡是扰乱嗑睡者休憩的事儿,哪怕一丁点大,都能起到跟扰乱了瞌睡者全世界一样的效果,这是最空洞的无精打采状态。 “蒽?为什么...”白菱格听着黑菱格停顿了,这是在等自己提问呢,于是她一手拄着下巴,一手放在腿上,桌子上的手实在支撑不住被睡意充实得沉甸甸的脑袋的时候,桌子下的手就在那大腿上掐一下,她是这么打算的。 “气味,你想,炎热的夏天,人和动物都容易出汗,汗液散发着生物体独特的辨识性气味,它就像个信号,召唤着鬣狗人、狼人尾随而来...” “嗯...是呀...”白菱格咕哝道,心里面说:“怎么又停下了...” “这里,看,这里记载,鬣狗和狼的变种人很相似,他们有很多共同特征,比如说,脾性方面肝火大,行动能力方面变强、变野蛮,饮食方面喜欢吃腥味重的,还有,这儿,感染方式,潜伏期,这一反正面重点讲述了受感染人和原生物双方血液的适应与不适性...” “反正面...天呀...他怎么又停下了?看是要我选一个问题问他...”白菱格扭着头假装在看那劳什子的手记,低沉地说:“肝火大我想昨晚我们都见识过了。” “肝火大意味着脾气不受控制,喜怒无常,主要是他们一旦动了肝火,就容易从人的形态暴露出鬣狗形态,即,你想让一个伪装成正常人的鬣狗人现形,激怒他吧...” “还是人模人样的有利于保持房间整洁。” “他们的味蕾也退化到原始野蛮状态,他们不再喜欢吃烹饪过的肉了。” “其实换个角度,站在动物立场上,烹饪才是一种更可怕的进食方式。”白菱格总算拾起了点精神,就人类的花样烹食她和绿裙老板娘倒做过一次深刻的长篇探讨,绿裙老板娘本身就是一个素食主义者,并经过那次探讨后成功同化了白菱格也发展成为了一个素食主义者。 黑菱格没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因为想继续接着自己的思路讲下去,便直接忽略掉她的话,“还有嗅觉,他们不仅对汗腥味敏感,对血腥味更敏感...” “比吸血鬼还敏感?” “这个书上倒是没拿他们跟吸血鬼作比较...不过,味道只是他们捕捉猎物的一种信号形式,对吸血鬼的话,血是欲望和生存的必需品,两类没什么可比较的,这好理解...” “那他们感染常人的方式,是不是和吸血鬼一样?”讨论到这里白菱格的困意总算驱除干净,她挺着腰板、提起兴致望着黑菱格。 “局部和全部的关系,这正是我最感兴趣的一部分内容,手记上也用了整整一页反正面的篇幅详述...据我以前看过的摘要记载,吸血鬼是靠尖牙分泌出的毒液感染人类,毒液浸入血管势必是会感染血液,所以吸血鬼感染的成功率达到百分之百;而鬣狗人和狼人的感染,取决于受感染人和原生物双方血液的融合度,喏,在这里写着,你看,‘受感染人和原生物血液的适应与不适应性’,我理解的啊,通俗地讲,我认为就跟花粉过敏一个道理,有些人对有些事物的敏感度强,有些则弱,有些则相融相吸...敏感的导致血液因子融合不好,这样的鬣狗人会明显出现一个特征,在头上,感染人的头发会越来越稀疏,到了后期不仅头发,身上的毛发也会减少...” “可能会退变回常人么?” “不会发生这种逆转的,变异都是不可逆的,白菱格,这点你还不清楚。” “那毛发都掉光了,该是什么模样...” “这有简易画图...不能适应的感染者体质会阶梯式弱化,存活时间也就相应缩水了。” “跟...”白菱格的嗓音压低了,很小心翼翼地问他:“跟小汀...的那个状态...” “她是因为主观性放弃吸食血液的问题,还不一样。你怎么总拿他们跟吸血鬼比?” 白菱格在额头前挥挥手,仿佛是在挥走提起焕-汀的不幸遭遇所带来的阴霾,“那要是受感染人和原生物血液适应得很好的话,就会变得越来越强了,是这个道理吗?” “是越来越靠向鬣狗属性,到后期被感染人就无法再以人的形态包被,这可以说是一种倒退,智力和美感的倒退,与此同时兽性却完善了...” 讨论到这里黑菱格和白菱格不约而同抬起了头,目光落到一个方向上,那就是还在阁楼间昏迷的鬣狗人美劳馥。 “正经来说,你觉得她的躯体是适应好的那种?还是不好的那种?”白菱格问,就冲阁楼墙壁硬生生被撞出个大窟窿白菱格心里就不觉得美劳馥的躯体是适应性差的那类。 “得观察看了...”黑菱格转着脑筋,又把手记快速向后翻过十几页,“这里,你看,还是有些控制方法可以参见的...” 白菱格把脸贴近书页,“蓝斯的研究?” “蓝斯是一名蛊毒师...” “砰砰砰”连着三声敲门声打断他们谈话,黑菱格立马把书合上塞给白菱格,白菱格把书塞回书架上,黑菱格走去开门。 来者仿佛是被他们二位召唤而来的,正是一名资历不浅的蛊毒师——德-亥司。 第321章 被魔族解雇的蛊毒师 黑菱格板着脸向外瞅了瞅,德-亥司知道他是看是否还有别的人跟在后边,便先对黑菱格讲明了自己不再下属粲尼罗的现状,黑菱格于是放他进门。 德-亥司从粲尼罗堡垒一路信步走到邻境厄贝斯加的罗德索伽大街黑白菱格棺材铺,心里头并非没有指引,他以为焕-汀会在这里落脚,当他还是魔族副首领的时候是不能过来求证的。 他双目环望棺材铺的每一处角落,眼神在通向二楼的木梯和地下室的板门两处徘徊。 白菱格一眼看穿了德-亥司的来意,要说是全心全意的痴情怂恿他来找她,不是没有可能,可成年人的世界里动机单纯的太少,多疑总比轻信少些可能掉入陷阱,因此她宁愿相信德-亥司仍旧在代表着魔族寻找焕-汀的踪迹。焕-汀已经死了,他们要对魔族绝对守住这个秘密,这也是守住他们那九个人的人身安全。 “你们的阁楼...还对外租赁么?”德-亥司在努力开辟谈话向他所求方向的路径。 “现在是空的。”白菱格抢在黑菱格前面回答说。 商人的头脑开始运转了,白菱格回想起之前岱普诺一并支付了地下室和二层阁楼一年的费用,出手确实阔绰,可现在杳无音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利用上再获取另一份收入,为什么不呢? “你要住吗?” “我能住吗?” 这一问一答几乎是同时说出来的,因此谁也没听清对方说的什么,德-亥司彬彬有礼地又重复了一遍,白菱格的态度有了转变,笑盈盈看着他,“你是住阁楼还是地下室?事先说好了,这半年里只能一个月一个月的算,也就是说我不能保证下个月还会租赁给你,原因嘛,这个地方太过抢手,有的是人惦记,你要是接受呢,交完订金我现在就给你安排,不接受也不勉强...”与此说话声同时在她心里发声的是“接受”两个字不断加强语调的重复。 黑菱格不悦地蹭蹭鼻子,独自坐回到壁炉旁边,加了几根没必要加进去的干柴。他一向不愿在食泪人身上打主意,更别提占食泪人的便宜了,白菱格这女人还真是敢想敢干。 “都空着么?”德-亥司问,言外之意是要探明焕-汀是否住在这里。 “暂时是这样的。” “喔,是这样...” “怎么了?您是想问什么?” “没,没什么...我原以为你们的养女会用到一个房间...” “你说的是哪一个?” 黑菱格粗着嗓门干咳了两下,瞪了白菱格一眼。 白菱格意会黑菱格否认维斯肯郡和他们之间关系的提示了,她哀怨地低下头,坐到餐桌旁边,德-亥司也跟着她坐过去,“小汀,小汀...我说的当然是她,她,最近还好吗?” “人都不在了,还好呢...”白菱格心里揶揄了一句,嘴上说道:“用好还是不好来形容一个人的状态太笼统了,我该怎么回答你呢...” 就两天前德-亥司不确定的那次与焕-汀的遇见里,在他眼里她的状态是好的... “我听说了她的遭遇,她变成...我的意思是这种变化需要一个过渡期,她是不是很好地适应了这种变化?”亥司说。 “适应了?”白菱格和黑菱格相互望了一眼,“你听谁说的?” “我应该是看见她了...” 白菱格的脸色惊异,“你看见她?哪天?” “前天,在靠近韦吉杰特领域的一块沼泽地...” “这家伙在说胡话,要不就是眼睛花了,汀在七天前就被埋葬了。”白菱格心里念叨。 “...她手持泪竹路过那里...” “又胡说!泪竹在第二灵魂召唤术结束后也失去了踪迹,他绝对是出现幻觉了。” “...我和我的人马被困在沼泽地,她就不见了...” “他还是为魔族找小汀,他们想知道那个进出未知领域的方法,绝不能让他们知道方法已经从第二传承人转移到了第三传承人。” “...她看上去依旧赋有活力,但她应该是跟我产生了隔阂,她没有对我打招呼...” “别瞎说了,她从地下魔狱逃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老成了年过半百的模样。”壁炉边黑菱格像看着一个做白日梦的傻小子一样终于忍不住打断德-亥司的描述。 “可是我亲眼看见她依旧年轻,美丽...是我看错了吗?” “正经来说,是你看错了。” “她不可能...我是说有没有可能...” “可能什么?” “可能...后来...她看开了,她去...她以...她接受...她能接受以一个吸血鬼的方式生存?” “那不可能!如果你指的是她后来吸食人血了的话,我可以完全否定这种猜测,她已经...老了。”白菱格激动得差点说漏嘴,说成“她已经死了”。 “不不,我的意思是她当然不会吸食人血,汀那么善良,也许她吸食了动物的血?” “噢,年轻人,善良的秉性是对人和动物不区别对待的。”白菱格说。 “没有可能么?我确实...是...看到了她...” “你确定吗,年轻人...” 德-亥司犹豫了。 “吸血鬼的老化和其它生物一样,甚至发展得更快,老化可以暂停、可以冻结,可一旦发生就是不可逆的,你确定你看见的就是她吗...”黑菱格也开始质问他来。 “我...不确定...可难道就没有办法了,通常是有办法的,你们一帮人,就这样看着她衰老?那么她此刻在哪?我可以见见她吗?” “你说对了,我们只能看着她走向深渊,就好像我们愿意这样!我们愿意可爱的小汀一步步走向...喔!”白菱格用抹布掩住脸庞,她曾像对待己出一样对待的焕-汀如今已迈向另一个未知的存在了,死亡永远分离了她们。 黑菱格稍微抬起的屁股又落座下去,这时候安慰白菱格只能助长她更加流眼泪罢了,他保持住理性占上风的神态,“没有办法,不可逆的自然法规谁也不会有办法。” “我可以见见她么?” “我们不知道她在哪,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你或许还是在替别人办事。”白菱格抽着鼻子说。 “不是了,我不再隶属魔族,我说过了,我没骗你们...” “怎样证明?” “这怎么证明?这...那好,我要是证明了你们就能带我见她?” 白菱格顿了顿,“可以。”心里却在说:“见鬼去吧!” “那好,你们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证明才能博得你们信任,就按你们的全部指示,我该如何做才能让你们相信我就如何做,全听你们的。” 黑菱格白菱格相互对视,黑菱格从火炉前站起身,“你不是蛊毒师吗,倒是可以配合我们做件事。” “请您吩咐!” “带他上楼看看,白菱格。” 德-亥司跟在白菱格后面上到二楼,当白菱格把门推开,傻了眼,原本昏迷在床的鬣狗人美劳馥不见了。 第322章 棺材铺的第三位住客 “也许你们该封好那个窟窿。”德-亥司得知白菱格带他要见的是一个被鬣狗素感染的变种人后不禁唏嘘,“血液里的变化是不可逆的,这在刚才黑菱格大巫还强调过了,要我如何帮忙?” 他们回到楼下,黑菱格已经把之前藏起的那本手记又摊好放在桌上,“这上面谈到,蛊毒师和药剂师都或多或少有研究后期变异生物的历史,相信做这一行当就当是入门必备知识你也应该懂点吧?” “略知一二,顺便说一句内行话,蛊毒师和药剂师是一类,只是两种叫法,由此可见,写这本书的人并不专业。” “我看你专研的也不深,不然也不会说出小汀有逆生长的可能。” “不能怪责逆境里生存的人对奇迹会抱有一丁点侥幸。” “那是神智不清了,一脑袋的想法,不切实际顶个屁用。” “既然不可逆行,鬣狗人和初生吸血鬼一个道理,蛊毒师又能起什么作用?况且您们的那位朋友已经从那大窟窿逃跑了。” “她的家就住这附近,相信不会跑远,只是怕她会伤到人。”黑菱格示意德-亥司坐到桌子旁,白菱格看差不多要到午饭时间了,便掀帘子去了里堂准备午饭。 黑菱格翻了几页书,继续说道:“这上面记录了一个叫蓝斯的蛊毒师花费了一年的时间,对鬣狗人和狼人分别并同时做了药理研究,经过后期总结进行对比,详细记载见另一本‘蓝斯手记驼骨篇’,我这里没有这本书,你有听说过吗?” “蓝斯这位蛊毒师多数人肯定是知道的,他的每一部手记,我都没有读过。” 在亥司这句话后四个字说出来之前黑菱格还以为是另一个意思,眼睛睁得大大的白惊喜了一瞬。 “那你有获得手记的渠道吗?或者你自己对在抑制兽性素在人体内占据主导作用的药水调配有没有过阶段性的尝试?” “这个行当就是要对各种普通药水以及魔法药水一一尝试配置,有些高端魔法蛊毒我们甚至还会以身犯险自己试毒,蛊毒巫术一旦成功就是质的飞跃,失败了的话我也有对策...”德-亥司的对策就是和备用幽灵通过签订灵魂转让契约的方式,在蛊毒素完全混合进血液之前将躯体冻存于巫师道下的烟莎馆,使蛊毒素升华溢出,保证躯体不变质,德-亥司对此屡试不爽,他已经死过了无数次。 “别说你的失败经验,就说你对变种人的研究...” “我呢,在变异人这块领域选的是针对狮人的研究,我们当时找不到狼人或是鬣狗人,吸血鬼我们又不敢动,狮人的话也是花了整整一个半月时间才寻觅到一个,捉捕又花了半个月...” “那你们一定有很多时间观察他?” “是,两个人搭档,一个观察记录,一个调配药水比例,理论和实践相互参考,我们很快就有了一个定论...” “定论?过早吧...” “结论,但后期确实是在另一本书上遇到了相同的结论,所以说是定论不为过,那就是变质生物对挥发成气态的因子更易被吸引和对其吸收。” 黑菱格若有所思,“意思是说,弥散在空气里的气体因子要比药剂以液体形式注射进感染者体内更起作用?” “或者固态的食物吃进去,都没有气态形式更易被他们吸收。我们排了个序,气态因子吸收得最好,其次是液态,以固态食物吃进去基本就沦为排泄物了,起不到什么效果。” “可是弥散在空气中的药剂会不会对正常人也有影响?” “所以看药水的调配了,这一行很重要的一个要素——度,如何掌控它就是精髓,一种合适的比例可能经过上百次精密的调配...” “那你们最后调制出来什么对狮子人产生影响的药剂没有?” “有啊。” “什么影响?” “他更狂躁了。” 黑菱格双眼失神,撇了下嘴。 “我有一点疑问。”德-亥司挪了挪椅子。 “说。” “你们说的那个叫美劳馥的鬣狗人,她是怎么被感染的?血液感染?” 正巧端着南瓜馅饼走过来的白菱格听见了这句话,她和黑菱格心照不宣看着彼此。 “吃馅饼吧。”黑菱格说,还没等盘子放到桌面上胳膊就伸过去了,除了拿馅饼还是想挡住德-亥司的问话,他们当然不能告诉他美劳馥是参与进他们灵魂交换生意时候倒的这个霉。 “你们怎么会跟鬣狗人扯上关系呢?”德-亥司接着又问,眼里闪烁出感叹这真是个包容各种新奇事件地方的目光。 “说来话长,就不说了。”黑菱格哀叹一声。 “那你们为什么要帮她呢?”德-亥司露出看他们不像是属于助人为乐那一类人群的微笑。 “也在那很长一段话里,不说了,我们先就餐吧,啊。” 虽然黑菱格用上了曾经墓埃从粲尼罗堡垒偷来的地图与铃铛,较有先见之明地把铃铛放进伶万也就是原来美劳馥所穿外套的兜帽里,地图上就可以追踪伶万踪迹,但换个角度想,伶万也是受害者,近郊一定是有鬣狗族落入侵了,他们必须防范周遭的大环境沦陷。 “快点吃,时间还早,一会儿我们动手尝试一下。”黑菱格对德-亥司说,嘴里面橙黄的南瓜饼塞得半满又看看白菱格,“那口废铁锅找出来吧,还有支架。” “锅?”德-亥司露出惊异之色。 “不是要挥发吗?气味弄大一点,先摸摸底,厄贝斯加现在也不太平了。” “这可不是一天半天能调制出来的事,黑菱格大巫。” “总要有个开头,趁热打铁,我这满脑袋充斥的新东西需要外放一放。” “那我可以住这里?”德-亥司看看黑菱格又看看白菱格。 “阁楼、地下室随便选。”白菱格抖着抹布慷慨回应,要不是灵魂交换的生意因为美劳馥这场意外必须叫停,德-亥司就只有地下室没有选择。 德-亥司自己选择了地下室,他要重新振作起精神,拾起蛊毒巫术的研制,他还以为焕-汀还活着,也许对鬣狗人的研究同样对焕-汀也会有作用,尽管对于那天看见手持泪竹的焕-汀他不能完全确认是自己眼花了。 “好啦!”白菱格双手拍了个响,“租金交一下,带你去地下室看看,不过,正经来说,黑菱格,我们得把岱普诺那口棺材弄出来,他还要么?不要的话卖掉好了,那可是一口上等棺材...” 第323章 呛人的魔法药水 黑白菱格棺材铺门前摆放了一个及腰高的金属支架,这是黑菱格刚刚破门而出抬出来的,现在他再一次破门而出,怀里捧着一堆干柴手忙脚乱地往支架雕花轮廓内填充。门还没关牢靠紧接着就是白菱格和德-亥司左右边一头一个端着一口大铁锅笨拙又小心地踱步出来,锅里冒着呛人的热气直冲升空,他们两个的袖口都被蒸气打湿了,手也被打红了。 因受不了热蒸气的灼痛铁锅几乎是被这两个人扔上支架的,摇摇晃晃差点就整盆倾倒下来。 “哎呦妈的嘞!手...”白菱格引以为豪的干瘪枯手这会儿成红烧手了。 德-亥司双手捏着耳垂,痛得原地蹦跳,“是蛇莓的事儿吗?蛇莓加多了?” “问谁呢你?”白菱格呛得咳嗽不断,面红耳赤瞧看着这位不靠谱的蛊毒师。 “那就是曼陀罗...应该用白色的才对?” 黑菱格又跑回棺材铺取出三块蘸水的抹布来捂嘴,近似苦杏仁味又带浓重芳香味的呛人气体滚滚熏天。 “你叫的人呐?”白菱格冲黑菱格喊道。 黑菱格环顾四周,才发现让他叫来做帮手、预备对付会被魔法蒸汽吸引而来的鬣狗群的几个木匠都被熏到墙角边去了。他把他们喊过来,虽然看这药水配制的差劲儿程度不像是能召来鬣狗人的架势,但他花钱雇他们来可不是让他们来看热闹的。 “这味儿,有鬣狗人路过附近也得给熏跑了啊。”一个大嘴巴木匠说。 “少说点话吧你。”黑菱格还口,看着路人一个个都捂住口鼻远离他们棺材铺区域行走。 这时候街对面东边尽头有了动静。 是范兹林棺材铺,八爪鱼出来对这怪味示威来了。 黑菱格殷勤地冲站在门口观望的男巫范兹林招了招手,表示这怪味是他们弄出来的,请他见谅,不一会儿八爪鱼又蠕动着粗壮的触须钻回了棺材铺。 “八爪鱼都被吸引出来了,应该没错了?”德-亥司说。 “它那是被熏出来的!”白菱格说。 “八爪鱼是范兹林的魔法宠物,不算变种行列...你们说,变种人是喜欢香味还是臭味,也许弄明白这个就是一条线索...”黑菱格转动起脑筋。 “就是这个味儿!”德-亥司欣喜若狂鼓起了掌,白色弥漫的烟气下,在罗德索伽大街拐角处,一批移动物体现出轮廓...黑菱格朝木匠伙计们比划手势,然后抬头望了望在连着三栋房屋顶上埋伏的张网人,大家屏息等候着那些轮廓冲破烟气,好一举将它们擒获。 “怎么不动了?”德-亥司怔立。 “他们一群大概不会惧怕我们这几个吧?”白菱格说。 黑菱格眯眼使劲儿瞧了一会儿,唾了口吐沫,“妈的!” “怎么了?” “是隔壁街道过来看热闹的。” “这帮闲着没事的人,一天天真是闲的要命!”白菱格也埋怨道。 黑菱格扔下手里的棒子,看来期待一次就配比成功是过分急于求成了。 头上天空阴了过来... “要下雨了,收摊吧。”白菱格瞅着地面渐进阴影,手里拿着锅盖,“这盆药水还要么?” “要,留着喝啊?”黑菱格没好气地揶揄道。 “你冲我来什么脾气!” “倒掉倒掉!全都倒掉!我的地图呢?那家伙怎么还没把伶万带回来!” “到底要不要倒掉?呛死了!”白菱格再次确认问,看了看拿不定主意的德-亥司。 “让雨水把这一烂摊子浇灭吧!回去了!”黑菱格沉头往棺材铺走,德-亥司拉住了他。 “不是阴天...” 黑菱格没搭理他。 “不是阴天!”德-亥司手臂上扬指着天空。 “我地个天啊...”白菱格惊呼,“那些是什么东西?黑菱格!在天上了!” 只见头顶上空乌压压一片铺盖过来的不是带雨的阴云,而是一群大肚子的飞禽。 德-亥司儿时捅了马蜂窝的表情再度找回来了,但这次他没有撒腿就跑,因为他认识那堆东西...魔族的梨形大鸟... 它们不是应该被魔驭带去铿盾关了吗...怎么飞这来了?亥司的腿软了,梨形大鸟意味着坚不可摧和无坚不摧的破壳兽即将这一地带诞生。 他不相信是自己配制的魔法液把它们吸引来的,也压根没往这方面想,他现在想的是怎么应对自己发软的双腿,想跑起来都费劲... “梨形大鸟吗?”白菱格也渐渐认出天空上的飞禽,惊慌失措。 黑菱格瞅准了特征,确定就是那帮生怪兽的怪鸟,“快撤!” 一只手夺过白菱格手中锅盖,盖上了药水依旧在里面沸腾冒气的铁锅,踢散开燃烧的木柴,这个人是黑白菱格棺材铺的上一位住客,食泪人岱普诺。 “把药水抬进去倒进下水道,气味没了它们就不会落过来。” 黑菱格恭恭敬敬看着岱普诺,“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你难道是说梨形大鸟是冲着这锅药水蒸汽来的?”白菱格不置可否地凝视着岱普诺。 “是,快点动手吧。” 黑菱格和德-亥司一起把铁锅往铺子里抬,白菱格先跑在前面给他们开门,等他们进去后她拦住紧接着走到门口的岱普诺,心虚起来,“你怎么回来了?总是这样,也不打声招呼,太没礼貌...” 岱普诺左手攥的灰色手帕擦拭着疤痕的液体,“墓埃让我来看看你们。” “墓埃?”白菱格鄙夷。 “武装接近尾声了,下一个主战场就是粲尼罗,这离粲尼罗太近,他提醒你们做好搬家的准备。” “哼,就知道跟墓埃和你扯上关系的没一点好事!” 岱普诺仰望天空那群失去了方向的梨形大鸟,“不过我刚刚发现了一件好事,一会儿烦请您给我介绍一下刚进去的那位有才人。” 第324章 十桶魔法液 “你想让我介绍他给你认识什么?为了有招惹来怪兽的本事?墓埃他们现在搁哪呢?下次对抗发生在粲尼罗是什么意思?粲尼罗被祸害得...还有可祸害的余地吗?要我们搬走,说的好轻松,往哪儿搬呢?有没有一辆大车够盛放下这整块地基,我希望连房子一起打包带走...” 白菱格不咳嗽了,刻薄和狡辩跃然浮出。 “一座移动的房子,想法不错。”岱普诺礼貌地敷衍说。 德-亥司的魔法药水倒干净了,屋内味道消减了一半,白菱格不跟岱普诺说话了,她着忙点上烧仙草好驱赶剩余的气味。 事情基本安妥下来后黑菱格把头探出窗外张望那群梨形大鸟是否真的离去,按照岱普诺说的不假,它们都飞走了。 岱普诺把黑披肩拿下,手杖靠在壁炉旁,只在德-亥司身上打量了一眼,然后便用余光观察着他。 德-亥司刚才几乎慌了神,参与前段时间对抗的人都知道梨形大鸟和破壳兽组合的厉害,他自己还曾兴致勃勃地为它们提了八个字的形容:坚不可摧、无坚不摧。 “这位是刚从粲尼罗堡垒被扫地出门的副堡主——德-亥司,这位是被整个食泪人部落冷落的食泪人——岱普诺,你们认识下。”白菱格遵照岱普诺的请求按照自己的方式介绍起来。 黑菱格故意走过白菱格身旁使劲碰了她一下。 白菱格知道他什么意思,给了他一个白眼,并不想收敛起自己的口无遮拦。 岱普诺冷峻的面庞没有丁点表示,他只点了下头示意对方他们算认识了,然后开门见山地对德-亥司说道:“这种魔法液再做出十桶要多长时间?” 白菱格睁大眼睛,“你要干嘛?” “我需要这种药水。” 对此是岱普诺此行来黑白菱格棺材铺的一个意外收获,刚才那一幕瞬间激发了他灵感,并且这一灵感与墓埃、魔罗的计划不谋而合。 “你要?” 白菱格话没说完又被黑菱格怼了一下,示意她别多过问。 “十桶并不费时间,算好比例最后稀释一下,再分装就好了。”德-亥司想了想说。 “很好,两天后我们会用到,我希望你今晚就能配制出来。” “两天?你刚才还说让我们搬家,两天怎么够用?”白菱格说。 “家是没法搬了,你们只能搬人。”岱普诺说。 黑菱格闷着叹了口气。 “跟我一起去墓埃的地盘落脚吧,这里不再安全了。” “我知道厄贝斯加沦陷是迟早的事。”黑菱格回答,“那好吧,我们收拾收拾,跟您走!” “那配制药水的事...”德-亥司问。 “现在动手做吧,我给你搭把手,明天早上就离开这里。”岱普诺说,看到黑菱格刚要发言的表情就知道他想说的是不必劳烦给德-亥司打下手,于是直接压下了他的话,叫他和白菱格抓紧时间去收拾行囊。 “等一下,白菱格大巫,你们这里有桶吗?十个桶?” “没桶,有棺材。” “那不用了...” 黑菱格想了想,“我出去一趟,弄几个回来,你们先做着。” “还有,我们搁什么运呢?” “不用操心,我跟范兹林打好招呼了。”岱普诺回答。 ————— ————— 从的士路鹰向西,翻山越岭逃难到鸦弗拉本的非魔力拥有者队伍里,两个青年兑现了前晚的商议决策,今天就离开队伍,他们身上带了比一整支队伍所拥有的财富还有价值的东西,那是从上次昂魔大对抗时森堡残骸里收刮得到的。 这一胖一瘦两个年轻男人难得一次达成共识,他们是表兄弟关系,从小到大一块长大,也一块吵到大,与其说他们的个子是随年龄长高的,不如说是吵架吵高的。 抛离背后连绵起伏的山岭,他们四只脚在刚下过雨的泥泞土地上印下一颗又一颗鞋印,远处依稀可见有村庄,他们盘算着在那里落脚休息,最好能租到一辆合适的马车,正在商量着到了鸦弗拉本后他们是去投奔穷亲戚稳定下来,还是去投奔富亲戚寄人篱下几天,顺便试试富亲戚广泛的人脉关系能否被借用得上,他们两人的共识阶梯就又被踩塌了,分歧冒出头来。 正在此时一个景象走入他们视线,给了他们分歧一个缓冲时间... 他们看到,不确定是不是眼花了,一个巨型狮子拉着三驾马车自北向南横穿,远方天空拱起的五彩彩虹正好罩在这一奇怪队伍所拉的长线上方,此景此观令二人瞠目结舌。 结束他们惊诧目光的是接下来另一更为怪异的景象...空气中仿佛开启了一道无形大门,他们眼睁睁看着巨狮拉着马车一点点在分割线处消匿不见...当这些景物全部消失后,他们揉揉眼睛,环顾四周,十分确信是自己眼花了。这是继上次的士路鹰与韦吉杰特边境无缘无故拔地而起一座城堡,和一只大鸟从高空中下出一个大活人来,他们生平里遇见的第三次不好解释的怪事。 墓埃在率辛什南城堡入口恭候着几位打厄贝斯加来的朋友,他没想到这么兴师动众,又动用了范兹林的第三个魔法巨狮,前头一辆马车里钻出来岱普诺,黑菱格,白菱格,还有德-亥司,后两辆马车没什么动静。 “我让你带人来,把什么没用的也带过来了?”墓埃对岱普诺露出不满这次拖泥带水的神色,“还用了范兹林的宠物,铺张了,伙计。” 岱普诺冷酷的容颜里就是生不出和人争辩的情素,他平和地回应他:“一会儿再跟你详谈,马车里放的是十桶魔法液。” “有用么?” “很有用。” ...... 第325章 复活 她今天心情不错,过了夜晚魔族气氛最浓郁的时候,她换洗过后穿着一袭米白色及膝长裙悠然坐到梳妆台前。裙子材质柔软贴身,将她一副迷人的身材恰到好处衬托出来,坐下时臀部及腰间优雅的轮廓精致可见。 维斯肯郡这一阶段的气色回归到了最佳状态,表面上看她是顺心如意的,心底里,只有她自己清楚过去一天天是如何地度日如年。 她从不像那些爱慕虚荣的女人没事喜欢对着镜子练习搔首弄姿,她照镜子的多数时间是摆弄自己的头发,或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或是看着记忆中的影像发呆,这时她的眼光便不再看向外部,而是看向自身、看向回忆、看向虚构...镜中一个人影的缓慢介入把她目光从虚无中拉回现实,是吸血鬼派俹地... “你来了?”她语音冷峭。 “我看你把食人鹫的栖息地铲平了,如果要说动机仅仅是以此向上一任堡主致以不敬,是不是陈腐了点?恕我直言,这也与你一如既往的脱俗气质不相映衬。” “也恕我直言,在某件事上,你太轻率了。”维斯肯郡直接叉开话题,问了她一直想问的。 派俹地想了想,“你说的是?” “我不知道当初在你脑海里什么因素占据了主导地位,蒙蔽开你的谨慎,让那个筑梦师轻而易举地从地下魔狱救走那个女孩...我的人至今没有她的下落。” “还有一个前任幽灵领袖参与了其中,我已经处决他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单一。” “在我看来重犯能从地下魔狱逃离,就是不谨慎造就的。” “幽灵是一种象征自由的重大牺牲方式,也许你还不太了解。” 维斯肯郡露出不置可否的蔑笑。 “那我也不十分了解吸血鬼的体制特征,您是否可以告诉我那个女孩还能有几天活头?” 派俹地明白维斯肯郡的意思,她在向他指明焕-汀变质成吸血鬼后拒食血液,老化的速度是惊人的,而老化的终点就是死亡,这个他可比她更加清楚。 “她会有坚持不住的一天,那时候她会回来求我。” “噢吼...你凭什么这么自信她会来求你,说不定此刻,她已经老死了...” “救她,和她在一起的那个筑梦师,他和她是相恋的关系,筑梦师勇敢,优秀,年轻...英俊...”他在后两个词上拉长加重了语音,“而她,焕-汀,在自己所爱的人面前尽显老态,迟钝,萎靡,美丽不再,脸皮爬满褶皱,在心里对比和承受上,同样是女人的你也许可以解读她还能坚持多久?” 维斯肯郡原本严肃盯着他看的神情突然松垮下来,放声大笑起来。 “你...你太看不起女人了...”她眼角笑出了泪,捧腹止住粗喘,“也太看不起爱情了。” “爱情,我没听错?你在跟我谈的是爱情?”派俹地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十分可笑又可耻的字眼。 “是,爱情,这是你在他们身上考虑不到的因素,它可以改变一切预设,推翻一切合理和不合理的揣测,爱情,它是高阶魔力持有者,它变化莫测,又可稳固得坚不可摧,你以为那个女孩会禁不住病理欲望和心理虚荣跑过来求你?大错特错!爱的初阶包括虚荣和自私,但走到最后这些就都只是尘埃,早已风蚀进空气...她不会来找你,她是那种女人,她宁愿死!你问我同样作为一个女人的看法,这就是我的看法。” “爱,这是我最感可笑的字眼,它只不过是一种虚构形式,跟举行葬礼、火祭一样的一种形式,爱的双方都在互相蒙骗和调戏,当有一天这种调戏和玩味厌倦了,他们便说不再爱了,用这个字的时候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是多么可笑,还硬要佯装成经历了一世的哀恸。” “你没有爱过,无权定论。” “那您告诉我什么是爱?爱,如何?” “爱的初衷和爱的方式有很多种...” “我只好奇你的爱。” 维斯肯郡凶恶地凝视派俹地,她在对抗他的眼光。 “我爱的初衷很简单,爱的方式很极端!没错,我承认!我爱了!”维斯肯郡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派俹地面前,目光直视着他,“但我的爱和理智相辅相成,当这种配合碎裂的时候,我接受最终结果走向灭亡,因为这就是我!” “同样,这也是征伐者墓埃么?” 两种眼神的对抗炙热到激发出怒火,维斯肯郡的怒火和派俹地的调侃,一个要吃掉对方、一个有恃无恐。 “你想从我口中确定什么?” “确定你的爱是什么?你那伟大的爱是什么?” “我的爱没有伟大,它也没有答案。” “还是他没给你答案?” 他触发了雪崩前的最后一环...维斯肯郡白皙的皮肤开始变色,她的贴身白裙在腰背下方隆起,孔雀尾巴冒出头来,铜肤女要现身了... 粲尼罗堡垒的警报响起... “什么情况...” 维斯肯郡从激动的漩涡挺身出来,房间门口传来雇佣巫的禀告,堡顶眺望台发现二百米远处有可疑队伍靠近。 她狠开房门,质问:“数量多少?” “初步估计有二百...” “二百?!”要不是身后预言者仍在旁观她真想抽上报者一耳光。 “谁让拉响警报的?我说过警报是在遇到芝麻大点的小事儿上起作用的吗?有没有意识这会引起人员恐慌!” “首领,他们确实引起了大家的恐慌...才拨动了警报...”雇佣巫头不敢抬,双腿战栗,维斯肯郡看出了他不是怕自己,他是在怕他口中正禀告的来犯者。 “谁们?”她问,声音仿佛是从地底发出。 “像...他们都说像...” “像?像什么!” “大家都说,是复活的活死人骑士...”他终于禀告完全了。 她眉目上扬,面颊紧绷,仿佛隔着城堡的厚墙看见了当年的征伐者本人...和她自己... 一个极端所构成的漩涡狂卷她思想,她看到了惨烈的死亡之手从漩涡中心伸张出来...但她更加兴奋了,她仰头大笑,她知道答案很快就要来了。 第326章 冻龄的躯体,如梭的记忆 粲尼罗堡垒上上下下倾巢而动,所有可被当作向外张望的窗口的孔洞都被派上用场,后面挤满了一双双窥视的眼睛。 维斯肯郡没再怀疑禀告人造谣生事,早先在她内心揣度的爆发时刻也快临近了,但她万没有想到墓埃会重新拾起活死人骑士这把武器。 ...他如此做正是狠狠打在魔统脸上。 曾在昂魔第一次大对抗,他,征伐者墓埃,以活死人骑士的骁勇善战赢得魔统信任和重用,在第二次昂魔对抗的外围场上,他亲手布局毁灭了这群嗜杀恶魔,现今,他居然在第三次昂魔对抗中重新复活了它们,并用以对抗魔族...他不仅提醒了魔统他对他的背叛,还在这层背叛上加上一层刺眼的光圈。 只有墓埃敢如此挑衅魔涯。 “真的是活死人骑士!” 有人终于憋不住带头说出了声,紧接着无数句关于活死人骑士过往的神话般征伐史被搬讲出来,整座粲尼罗堡垒处在人心摇曳的状态。 维斯肯郡还没亲眼瞧见堡垒外的来犯者就已经捕捉到弥漫于堡垒上下、每一角落的紧张气氛,对此她只表示出得意微笑,笑在她自己的临危不惧面前显得如此羸弱的大众。这就是她面临威胁时散发出在外人看来近乎病态的快悦心理的源头——她是个完美的好胜者,鹤立鸡群,完美到极端,无视羸弱,无惧毁灭。 巫女和预言者派俹地登上了堡顶,眼见阵势不以数量衡量的活死人骑士踏到堡垒正门对望的悬崖之上。 活死人骑士再度崛起了。他们没装配盔甲坐骑,这是墓埃的策略,考虑敌人特征,他们此番不适合再驾驭马匹。他们比以前更可怕了。 脖颈上方顶着那一颗颗缠绕麻绳的坚硬头颅,麻绳闪着诡异的墨绿色荧光,远处看,在那连接斗篷的黑色兜帽下时隐时现,仿佛一个个黑洞里隐匿的蜷曲蛇蟒,而那骇人的蛇头不知埋伏在哪,随时可能猛然探出进攻一样...他们的手臂仍旧被利用成为极强武器,一只小臂上嫁接了魔法手杖,另一手臂安装缠绕了可伸缩绳钩,锋利的钩子就握在他们手中,抛出来一次性致命。 城堡上空也不得安宁。堡顶很快陷入大面积遮挡物的阴影当中,是活死人谷的船长老靴从困兽之林引导来的大化兽们,按照小斐蒙的哀怨谴责,它们被哄回困兽之林了,又按照魔罗的强烈提议,其中飞禽部分被留了下来,用场就于此时、在此地... 维斯肯郡没有看见领头人,她没看到墓埃的身影... “活死人骑士又怎样?双倍、十倍的数量也敌不过稻草人。”她身后的派俹地像离她身的影子晃了出来,打断她思绪。 “稻草人...”维斯肯郡恍然一惊,仿佛已经忘却微笑稻草人这盘致命棋了,她心里震颤了一下,“微笑稻草人...”是她给了魔涯灵感...稻草人...她... 十一年前,厄贝斯加的罗德索伽大街,她是那个顶着一头营养不良黄发的女孩,在金色阳光照耀下紧紧跟随他步伐。她抱着从不离身的稻草人娃娃,是他从一个破烂商贩手中买来驱赶她眼泪的...她因为他迷恋魔法,默默许下再过多少年自己也要达成魔法冻龄的愿望...她实现了,并在黑暗之狱与他共同撑起过一段最辉煌的时光之桨。可多少年来,最初那段短暂而简单的回忆变成迷人的美梦一次次过问她睡境...简单的行走,简单的回眸,简单的举手投足成了她脸上笑得最好看时的遐想...如果不是坎西玛的巫术学班不准携带无关物品,她想她会一直留那个稻草人形影不离...可惜就算现在,她也无法补全这一缺憾,上次黑白菱格棺材铺在八爪鱼的蹂躏下毁成废墟,稻草人也该散架了...正如她和黑菱格、白菱格的关系...一切都该有个终点... “该是释放的时候了。” 派俹地莫名其妙这个女巫在木讷什么,不禁提醒她一句。他迫切想要观赏当初的征伐者墓埃重新复苏的活死人骑士和当初的铜肤女咖法儿接管的微笑稻草人将对撞出如何精彩的火花。 一只大化兽突然改向,笔直朝这两位魔族首领袭来... 第327章 梨形怪鸟雨 犰狳蜥爪子勾乱了维斯肯郡的头发,她在立即反击的本能生效前刹停,这头飞禽背脊上的驾驭之人正是他,墓埃。 她身旁那位做出了回击,一束冲刺力迅猛的魔法气流追击向大化兽犰狳蜥,直至撞到城堡顶盖的凸起才得消散。墓埃驾驶大化兽成功躲过了派俹地的袭击。 墓埃朝派俹地露出那一种久违的笑意,他的神情不完全古怪,他的目光充斥着热爱,正像狂热的饥渴终于等到唾手可得,等到即将释放...释放——魔法的魅力... 一根被大化兽羽翼遮挡住的短制手杖徐徐抬起,握在墓埃手中,相比派俹地魔力攻势度较弱的一束浅紫气流挥手打出,但定位精准、快过眨眼,划擦派俹地左脸,一条细致的长疤瞬间在那病态纸白的脸上裂开。 对于刚才派俹地发动的一击,这是墓埃回馈他的见面礼。 “你?!” 派俹地被迷了眼睛般凝望刚刚使用魔法的墓埃,追踪咒还没有解除,墓埃让身体恢复魔力运作等同于将自己的行踪暴漏给魔族无疑,对此,墓埃给了他一个”没错,我就是这样做了”的眼神,在当下局势,他已经主动进了魔族老窝,暴不暴露自己行踪都是一样,那为什么不趁机品尝品尝魔法诱惑呢,要知道他已经忍了很久没动魔力,可,运作起来却一点不感手生,那原本就属于他血液里流动的东西接受他的指挥不需要过度期。 驾驶飞禽跟墓埃一起来的还有另一位派俹地和维斯肯郡眼熟的,就是粲尼罗堡垒上一任首领,魔罗。魔罗和墓埃继二十几年前同为魔族首要人物维持了长达五年之久关系密切的合作之后如今再次合作,他们带队一前一后夹攻预言者派俹地和巫女维斯肯郡,配合仍然默契。 堡垒内雇佣巫集合起来开始向空中飞旋的大化兽射击,大化兽脑子不快,躲得很快,被当成靶子想轻易射中非常困难。正当堡垒受困于困守之林的野蛮飞禽环绕之时,又一批飞禽乌压压一片朝城堡飞来,但派俹地瞧见它们后立马下达了停止射击的指令,后飞来的不是昂族的援助,而是魔族培育出的梨形大鸟。 这群肚里携带破壳兽的怪鸟应该在调往铿盾关的路上,怎么又飞回来了...维斯肯郡也惊诧,她断定是墓埃在搞什么鬼,然而她此刻还不能马上看破。 其实这群怪鸟正是前两天被她解雇的堡垒副首领——德-亥司调配出的魔法药水给吸引过来的,这是岱普诺的主意,动机和墓埃的计划不谋而合得恰到好处。 “岱普诺弄的那十桶魔法液还真好用啊!”魔罗在空中观看叫好,墓埃魅笑瞥了他一眼,没有吱声。 怪鸟群靠近堡垒了,此时站立在对面山崖上的活死人骑士们开始有了行动,维斯肯郡看见巅亡人跑到骑士们前头,有力挥动一面红色旗帜,那像是种指示信号,指示这帮精锐武装的战士一齐抬起手臂,四百只手做好预备,维斯肯郡似乎看出了端倪,可现在看出来太晚了... 粲尼罗堡垒坐落在的孤立山崖与周边山崖之间的深渊大约有十米径长,当梨形大鸟群飞到这段深渊的上空,二百只手臂缠绕的可伸缩绳钩如若压力推动的水柱般直冲升空,钩住一只只被药水迷离的梨形大鸟,另二百只手臂上的嫁接手杖发射出魔法冲击气流,稳、狠、准地击中被绳钩锁定住的怪鸟,怪鸟连同腹中白蛋里隐遁的破壳兽一齐坠落万丈深渊,那场面就像在下雨... 堡垒黑鸦受命飞向远方。 “棒极了!”同样骑在大化兽背上的小菲蒙冲天空挥舞着拳头,“大快人心!” 他近旁的大菲蒙也十分认可地点头表示痛快,一度让他们万分憎恶和恐惧的活死人骑士现下竟让他油然生出敬佩之情了。 梨形大鸟都沦落成了战败的雨滴,滴落悬崖,这场怪雨下完之后,天空真的开始阴了,维斯肯郡的脸也阴下来...铺天蔽日的大化兽之上又布满一层结实的黑云。 她转身目光在大化兽中搜索,墓埃不见了。 第328章 雨和地包 “我不知道你还在等什么!”派俹地对维斯肯郡发出怒前的低哑嘶吼,吸血鬼灵敏的行为能力释放出来,他从五米远的地方直接蹿到她眼前。 微笑稻草人...微笑稻草人... 与粲尼罗堡垒对望的悬崖之上,那片维斯肯郡下令被夷平的秃兀的食人鹫栖息地面,鼓起一个个土包... 像坟墓从地下升起,死神从地皮底冒出..魔涯的微笑稻草人启动了... ——— ——— “冲啊!” 昼联盟队带着为前阶段牺牲者复仇的狂暴冲锋进魔族的分卸中心明谢尔娜巢穴,侃徕达带领翼斯翼兹精锐队伍做他们的后盾,围堵住明谢尔娜每一个方向,这是对于上次昂族联盟会议上昼联盟队以付出惨重代价所激发的严厉指责,侃徕达所表达出的至上诚意。 翼斯翼兹首领放低姿态的致歉让昼联盟队成员心态出乎意料发生软化,即将崩裂的联盟关系发生了戏剧性逆转,他们两方的合作变得比以前更相互理解和相互信赖了,这两种出人意料的状态相辅相成,他们一路破获内部害虫,包括女巫凯澌;击溃吸血鬼的两次偷袭,俘虏了大小菲蒙早就想动手的吸血鬼新任领袖瑞内瓦-金;接着又势不可挡地冲破明谢尔娜外围防守,现刻直接捣进巢**部,明谢尔娜首领魔艮被逼到巢穴最里层就等坐以待毙。 “看那边天空...”有人掉队被东方天际突现的神奇景象吸引驻足。 “阴成那样...” “云的样子...奇怪啊...” “你们几个娘们似的磨蹭什么!” “做白日梦呢?” “培养观天象的闲情雅致回家培养去!” “别挡道...” “走走走,别看了。” ...... 群体的特征就是具备慷慨就义这种英雄主义的同时也具备粗鲁蛮横的特质,理智不允许阻挡在情感前头,妨碍情感的宣泄。 云的确很诡异,从隐约可见的太阳向外排开,一圈一圈,像被什么气流给打碎但又没有打散布局,如同鱼的鳞片错落布置在一双无形之手规划好的环形范围里,细看极恐。 ——— ——— 此刻在这片布满奇怪阴云的天空下,地面隆起一个个地包,地皮开始皲裂... 雨下来了... “噢天呐...这是怎么回事?” 在粲尼罗对抗场外围伺机而动的人马里,白菱格手指掐起黑菱格背后的衣襟,惊诧发声。 黑菱格一开始还怪她当着大家的面大惊小怪给他丢脸,后来大家都发现自己衣服上多处被溶出了小洞,衣布骇人地自己发生了溶解... “这雨有问题。”德-亥司看着雨滴滴落在手背上发起的变化,雨水对皮肤也在起着一定腐蚀作用...“酸雨...是酸雨!”他大声喊道。 “怎么会下起酸雨?” “什么鬼天气!” “快到有遮蔽的地方去!” “酸雨会不会影响活死人骑士?” “不会吧。” “什么叫不会吧?” “如果酸雨会影响活死人骑士,那照样会影响魔族的微笑稻草人,不用担心。” “希望是这样。什么鬼天气!天也不省心!” “话说是谁挑这种天气进攻的?” “据说是那个疯癫的家伙。” “活死人谷来的那个?” “他叫巅亡人,他有个预言水晶球。” “你见过?” “没见过,他每次用要不就是捂得严严实实,要不就干脆自己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像个怕人抢夺的宝贝。” “那么看来那球预言得不准,他连个天气都选不对,真够呛。” “也许就是这鬼天气,对活死人骑士起到正面帮助呢?” “对我们的帮助也不小,你看我这衣服都快溶解没了...唉,我说,你把胳膊伸出去,看看一会儿你就成独臂人了,把脚伸出去,成独脚人,把脸伸出去,成无脸人,有意思吧...” “说什么风凉话...” ...... 这个景象...巅亡人出神地望着天象变化,望着打在自己身上也打着万物的雨水,望着地面的土包,望着地皮的裂纹,望着孤立拔起的山崖,和山崖上的魔族堡垒,“魔罗估计的不错;是今天啊...是今天啊!”他像着了魔似的反复说这几句话。 ...... 微笑稻草人出土了。 第329章 网 地皮被撑破,棺材的一头斜冒出地面,活死人骑士站在的位置是稻草人的安置地。 巅亡人惊恐地穿梭在活死人骑士队伍间,躲避空隙地面一点点冒高的棺材,他加急步伐,跌了一跤后起身就跑...他穿出对抗场,向很远的地方跑去。 棺材冒出体积不等,脱离地下固态的压力和催眠,接触空气的部分苏醒了。木盖被从里面捅破、挣裂,有的直接被一股爆发力崩成碎片飞溅四周,打在活死人脸上,一块有尖端的木屑插在一个活死人骑士的脸上,骑士缓缓将它从缠绕脸颊的麻绳上拔出,扔掉...稻草人的锁链声响动,地面除了一个个棺材捅出的深坑外又在深坑间连起一道道裂纹。 在对抗场外围人的目视效果里对比强烈,墓埃和魔罗的活死人骑士是一个个孤立的个体站在了魔统用联合锁链连结为庞大整体的稻草人的网眼里... 他们自己站在了网上,现在蜘蛛出洞了。 魔罗驾驶着大化兽飞旋在城堡上空,局势尽收眼底,他高耸胸腔,咒骂... “完蛋了!” 在更高一层盘旋侦察的岱普诺驾驶大化兽滑翔至魔罗近旁,“相反,正好。” “你说什么?”雨声和嘈杂声让魔罗听不清他说话。 “巅亡人跑了,你去指挥活死人。”岱普诺加大了音量。 这回魔罗听清了,他一直不知道活死人能怎么死,现在终于是看着活死人送死的时候了。 “怎么指挥?他们站在了稻草人的网里,他们站在敌方嘴里!”说着魔罗又咒骂了一句。 “那就把嘴撕裂。” “开什么玩笑!” “按照原计划指挥,你再好好看看,这种局势,正好。” 魔罗调弄着不稳定的大化兽烦躁地朝下俯望,方才恍然大悟,这种布局,的确对于他们更有利于原计划的施展了... “好呀!”他大叹,再度精神矍铄起来,“你去掩护墓埃吧,这有我!” 岱普诺笑了笑,朝堡垒下方降落。 ——— ——— “墓埃在哪?”维斯肯郡大吼,她看到那头犰狳蜥背上空了。 “你和你的情人应该找个僻静地儿幽会,这里不适合!”派俹地毫不留情面地讽刺道。 “他进堡垒了!”维斯肯郡一心思忖墓埃可能会耍的诡计,没接收到派俹地恶言相对的信号。 她猜测墓埃一定是下降潜进到堡垒内部了,还有那两个翼斯翼兹的食泪人也不见了,他们很有可能是想放开城堡搭连对面山崖的链桥...里应外合... 她果真了解墓埃的策略习惯,墓埃和大小菲蒙打入堡垒内部,就是要放下链桥,但放下链桥不是为了和外面活死人骑士做接应,墓埃知道他们进不来,他也没打算让他们进来... 维斯肯郡撤离城堡顶端,下令雇佣巫分散堡垒各处逮捕入侵人员,她自己则直奔城堡一层大门而去。 派俹地观测局势有变,愈发变得诡异了,他现在看出来堡垒上空盘旋的这群大化兽只不过是烟雾弹,他们身上涂抹着特殊药水,吸引来魔族梨形大鸟,混淆魔族视听,配合对面山崖活死人骑士将梨形大鸟击落坠崖,现在它们不再环绕堡顶,集体听从指令朝对望山崖的微笑稻草人的网飞去... 魔罗以为加上区区这群困兽之林的飞禽就能协助活死人对抗微笑稻草人了?派俹地露出嘲谑他太异想天开的笑。看到如今这批快速培养出的活死人骑士,派俹地有自信就是十倍、百倍的数量也不是稻草人的对手,稻草人的魔法运营机制根本不是从数量和力量上可以解决的。 “看那火势太耀眼的蛾子,飞向它吧,愚蠢的蛾子!” 他从堡顶入口处返回,一个雇佣巫冒冒失失撞了他满怀。 他认出这个巫师是维斯肯郡专门派去调查焕-汀下落的,她手里攥着一本名册。 “干什么!”他故意厉声斥责,让本就慌张的禀告者更加慌了神。 “对不起!首领!不知道是您,对不起!” “手里拿的什么?” “我有事向维斯肯郡首领禀报...” “你们的堡主应该在某一个角落跟老情人幽会呢,给我吧。” ...... “我说,直接向我禀报,有问题么。” “没有。” 派俹地拿过雇佣巫手里名册,这是一本来自昂族的成员名册... “哪儿的?” “昼联盟队...” “你搞到了昼联盟队的机密名册?手段不错...” 派俹地大致知道昼联盟队成员名册的魔法管理体系,但他没明白维斯肯郡要他们的名册干什么。 “首领...维斯肯郡首领说,那个叫焕-汀的女孩在一个巫师集会上获得进阶,有一份参与昂族组织的权利...” 派俹地猛一抬头,“她参加了...昼联盟队?” “对,那个女孩选择了昼联盟队,也去报道了,所以她的名字会在名册上...” 预言者顿时明白了维斯肯郡的意图,他快速翻看着名册,在上面寻找焕-汀的名字... “...维斯肯郡首领说,昼联盟队名册有着魔法管理体系,成员属性、历史,以及...生死,都会体现在上面...” 派俹地听着这同时在他心里出现的声音,更加快速翻动纸页,几张纸被他翻烂飘散半空,他翻到后面,一张上面使他停留了目光... “...已经死了的成员会在记录位置处出现叉号...” 他移开右下角手指压住的地方,焕-汀名字记录的地方...名字上一个红色的叉号... 她已经带着那个方法死了...... 不,她一定是作为传承者的身份死的! 派俹地撕烂整本名册,仰天怒吼。 这是他自己配合着命运捉弄了自己,正如那晚在地下魔狱他威逼焕-汀时对方所说,他错过了,父亲罗宾-伍诺的未知领域探索手记扉页上那句“赠予罗宾-派俹地”...那本手记原本就是写给他的,是他像对待垃圾一样将它丢弃,最终在命运之手的拨弄下那本手记流落在保卫号船上,适逢焕-汀也被命运流放的地方,手记启发了她,她甚至以身犯险亲自去到吸血鬼的未知领域找到手记书写人罗宾-伍诺...父亲罗宾-伍诺跟她交谈过什么、交谈过多少,他每当看着她的脸都极度好奇和渴望从她口中得知,可畸形的自尊迫使他装作满不在乎,丝毫不过问...当他知道她成为了第二个传承人,他对她的看法发生了他自己也不了解的转变,有种长期被压制的感情悄然转移了,他不会承认、永远不会承认他对父亲产生了愧疚,这种愧疚之情转移到了父亲毕生事业所获成果的传承人身上... 这个传承人的身份和经历偏偏又如此不一般... 属于他的爱和恨永远交织着,为了避免这种混乱影响,恨蛊惑了他的理智,将爱绑架在深渊底层鞭笞,爱的本质早已被冷酷扭曲成可笑和可鄙的存在,他原本相信他的心已如此固定住,坚如磐石,多年来也一直没有变,直至父亲的死,将这磐石打碎,压在最底层的绿芽发了出来,这可恨的绿芽这时候发出来,在没了阳光、没了雨水滋润的时候它发出来,等着悔恨和绝望侵蚀,等着新一种形式的自我毁灭,它简直比蛊毒还要毒害他身心,让他片刻不得安宁。 于是他出现了新的恨,他憎恨命运,憎恨自己,这时他求助于极端,极端让他的心在刺激下远离深渊。他将协助魔统把恶魔之手伸向未知领域,于是他决定成为那本手记所述方法的第三传承人...完全违背父亲心意的成为。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灵魂。 第330章 活死人骑士和微笑稻草人 维斯肯郡疾步赶到一层,如他所料两扇门大肆敞开,守卫被击倒躺地,链桥放下来了,粲尼罗堡垒内关押的昂族魔力拥有者全部释放出来,此刻正拥上链桥逃离堡垒... 维斯肯郡的第一反应不是立刻叫人收起链桥抑或是找墓埃算账,她被通过放下的链桥而正好显示在她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那正是对面山崖上发生在微笑稻草人和活死人骑士对抗场上的现况... 落在稻草人网间的二百活死人骑士,他们的轮廓自上而下和空气达成了融合,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下一刻,震撼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在堡顶飞旋的大化兽群齐首俯冲,像天空之云射下的利箭,一个个射向微笑稻草人的联横锁链。它们不是自杀,也不是想咬断联横锁链,它们在靠爪子拖拽联横锁链...而微笑稻草人身上也发生了奇异的现象,它们像被什么东西抱住往一个方向退...往两崖间的深渊退! 活死人骑士利用了魔法回现液的短时透明作用隐遁了躯体,这是巫女坎西玛-菲瑞给墓埃的灵感。 他们的计划是将微笑稻草人整体推下悬崖,就像刚刚全部覆灭的梨形大鸟一样,不给它们分裂增强的机会。 这才是墓埃的完整策略! 毁灭即示眼前,维斯肯郡抬起双手酝酿动用全部魔力的运作模式,一堵魔法气流墙推向对面山崖,在稻草人濒临崖壁之时止住了它们,可这堵魔法墙属于远距离施效,消耗的是一个人的魔力,对抗的是二百活死人的力量和上百只困兽之林的大化兽... “你想同它们一起殉葬...” 熟悉的冷嘲热讽...她不用眼神确认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但她没有力量分散出来回应,她躯体的魔法在大量外流,远距离魔法墙可以在短时耗尽她全部魔力,她将变成一个废人,而她的这种牺牲起不到阻止稻草人坠崖的效果,它们后退的速度放慢了,可仍在后退,边缘在崖壁岌岌可危,坠落开始了...一旦开始,这一原本有着联合抗衡优势的整体便势不可挡地迈向深渊。 她放弃了。 魔法墙消散,一对一地...活死人骑士拖着微笑稻草人同归于尽了... 粲尼罗堡垒的魔族,链桥上逃亡的昂族囚徒,分布在对抗场外围的昂族魔力拥有者,所有这些人见证了这一壮观时刻,崛起的活死人为牺牲而崛起,微笑稻草人堕落深渊,大化兽及时飞升天空,悲鸣久不退散。 ...... 维斯肯郡发狠地回眸,“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墓埃微笑,“如果这个高度还不够毁灭它们...” “不够!不足够!”维斯肯郡厉声大笑,“你太小看魔涯了,墓埃,稻草人不会机械死亡,你把它们摔下崖底只是以另一种更有效的方式帮它们分裂...” 墓埃从来没有被什么人的什么话吓到过,此刻他被维斯肯郡的话震慑住了... “它们碎裂在深渊底,你以为它们会碎成多少片,它们就增值多少数量,你完善了它们,墓埃,你让它们发挥了最大价值,恐怕连魔涯自己都没有想到过...现在,只等时间,我们计算一下它们要花多久从深渊底爬上来...”维斯肯郡以胜利者的微笑对视着墓埃,她相信自己的分析是对的,因为她也从墓埃眼中看到了突现的绝望,她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的两种神情——绝望和求饶,现在绝望有了,只剩下求饶...她如此兴奋,如此奢望他会向她认输,向她求饶,可她内心又如此憎恶,她无法接受他,墓埃,向人求饶的模样,她要的究竟是什么?真的是输赢吗... 魔罗和大小菲蒙都聚拢向墓埃身后,他们此刻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俯身崖壁,用双眼见证这个女巫说的话是否是事实,而墓埃的怔立不动吓到了他们,这相当于是一半的肯定...他们期待看到的应该是墓埃无动于衷的神态,从他口中习惯脱出的妙语连珠...没有,他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怔怔而立。 越过链桥的魔力拥有者成功和对抗场外围队伍汇合,在这一边就能听见他们的欢呼雀跃,那边的人以为胜利了... 局势有了逆转,伺机而动的昂族队伍终于等到了他们以为的最佳时机,现在就是一鼓作气一举拿下粲尼罗堡垒的时候,他们气势汹汹朝堡垒冲来...墓埃知道他们这是来送死! “拉起链桥...” 维斯肯郡明白墓埃的意思,他不能让昂族支援队伍冲进来,冲进来就等于冲进死胡同,崖底的稻草人一爬上来他们全都得死。 “我给你们机会出去。”维斯肯郡笑看他们,神态像极了和到手老鼠戏耍的猫咪,“你们三个。”她又补充了一句。 她给的机会,只适用于除了墓埃以外的其他人。 “我宁愿死在这!”魔罗语气仍旧咄咄逼人,他的火气上来就算去死也不受屈辱。 大小菲蒙也不是怕死的,他们仍旧和墓埃站在一起。 “要有人过去告诉他们真相,阻止他们送死,说老实话,伙计们,我现在真希望我自己不是墓埃,这个女巫过分针对墓埃了。” 他们知道这是墓埃一句以玩笑话开头的牺牲决定。 “别以为用喊的能阻止一批大脑受兴奋刺激的疯狂群众。”墓埃看这三个同伴纹丝不动,便又继续说道,他一向不善于煽情,也不喜欢别人营造这种气氛。 “菲蒙,大的,小的,你们两个都去!是要有人警告他们退回去!并要通知到全部!”魔罗说。 “说的很对。”维斯肯郡欣然审度着这位倒戈到昂族的前魔族首领。 支援队伍马上靠近,他们再不出人就没有机会阻止大批人马殉葬了。 小菲蒙飞速蹿到悬崖边沿,朝崖底望去,当他回头时心惊胆颤的模样,另三个人就知道维斯肯郡说的是真的... “魔罗,我不是你的死亡搭档,和他们一起走吧。” “你们两个还等什么?”魔罗呲牙瞪眼,双手一手一个拎着大小菲蒙把他们扔上了链桥。 大小菲蒙跌跌撞撞跑过链桥,不断向奔涌而来的支援队伍打手势,冲在前头的黑菱格和船长老靴读懂他们禁止大家靠近的信号,带头止住众人脚步,面面相觑。 “离开,离开!稻草人疯狂分裂了!危险!离开!” 这是在队伍人马和大小菲蒙的距离足够近到能听见他们的喊声后,所听到的话... 第331章 上爬,撤离 众人看着粲尼罗堡垒的链桥吊起,城堡之门关闭... “里面什么情况?”黑菱格赶紧迎上奔跑过来的大小菲蒙,平时就算不具备临危不惧气质但也总是表现出临危不惧的小菲蒙现在完全慌神的状态。 “撤,我们大家都撤。” 小菲蒙气喘吁吁地说着,脚步没有停下来。 “怎么了?”黑菱格接着拦住赶在小菲蒙后面的大菲蒙,“什么情况,他们几个呢?” “墓埃和魔罗叫我们出来给大家报信,稻草人没有被消灭,它们...它们...” “它们什么!”白菱格大声起来。 “它们翻倍了。” “怎么可能,它们坠崖了...” “没有用,我们都低估它们了,它们翻倍了...”小菲蒙战战兢兢地说,“它们正往上面爬呢...”那副场景在他脑中浮现让他接连打了两个哆嗦。 “爬!上来!”白菱格惊愕。 “大家快撤离,不然都得死。” “那...墓埃,魔罗,还有岱普诺...” “他们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他们留下了。” ...... 酸雨还在腐蚀着空气,地皮的裂缝越衍越多。 ——— ——— 粲尼罗堡垒摇动了一下... “噢吼,你们的稻草人似乎分不清敌我了,确定不会端了自己老巢?”墓埃又像个没事人似的说笑起来。 “稻草壳里植入的是他自己一半的灵魂,你说呢?”维斯肯郡透露出了魔涯的手段,摆着无惧透给将死之人更多信息的脸色。不过嘴上虽是这么说,心里她还是有点泛困惑,刚才那一晃什么情况... “和他一半的魔力?”墓埃试探着接起下半句,神色认真起来。 “有没有他的一半,不敢说,至少世上一半的魔力拥有者联合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她边说边给雇佣巫手势,把墓埃和魔罗两个人束缚起来。 墓埃配合地合住双手伸给给他缠绳子的人,“因为人手持有的魔力太少,论魔法密度之高,别忘了,除了你们的统领外,还有一个呢...为什么魔统现在不敢现身?因为它还逍遥在外...幸灾乐祸地看,现在受困于追踪诅咒的不只我墓埃一个,他魔涯也中了被追踪的咒,并且更为严重,泪竹不会放过他。” “泪竹的魔法密度是大,但它找不到他。” “迟早有一天。” “这就是你第二灵魂召唤术的最大价值?” “没白费我折腾一场。” 维斯肯郡哼笑一声,“那你呢,你自己呢,死在这里,死在我手里?” “看命运最后一刻偏向谁了吧,死亡本就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事儿,过去的每一天,你难道不是随时准备着么?”墓埃微笑着凝视她。 魔罗在一旁露出听不懂他们在谈什么的嫌弃。 “是,我随时都准备着,并幻想着,最后的结局。” “现在近了吗?是你想象的样子?” “现在还不是看你我结局的时候,都绑结实了么?”她瞥看一眼雇佣巫,又把眼光落回在墓埃身上,“现在是观赏那批人命运的时候。” 她给了下属一个手势,雇佣巫师押着墓埃和魔罗跟随她上到堡垒二层,地季花之园的露天平台上。 在这里,他们有着很好的视野去眺望刚刚由大小菲蒙报信、由黑白菱格带队逃离的昂族队伍的现状... 维斯肯郡冷漠的面容朝向远处那群逃离稻草人的魔力拥有者们,“你以为你救了他们,墓埃,你只是给了他们一个跑得更远的机会,能跑多远,现在我们一起来看着。” 墓埃和魔罗严肃凝视着同一方向,不是昂族逃离的方向,是深渊底下... 那仿佛地狱的深渊,死神从下面爬上来了。 数量惊人... “魔统应该立即现身出来,跪着谢我们。”墓埃对望魔罗一眼,无奈说了句。 “还不一定。”魔罗坚定眼神,他在用心感受着什么,他在等待着什么,或者盼望着什么... “我们拭目以待。”维斯肯郡笑着说。 “巅亡人那个没谱的,临阵跑了,真应该把他留下来喂草,喂这帮稻草。”墓埃感觉被绑得不舒服,烦躁地扭动起来。 这时粲尼罗堡垒又摇动了一下... “说真的,你们的堡垒是坐在一只手上了?没事被捏一捏、晃一晃?” “是坐落在一个休眠火山上...” 魔罗语出惊人,在旁的雇佣巫都站不住了。 维斯肯郡扭头看向他,“你胡说什么?” “你应该不是没有听到过火山的传言,只是太乐观的忽略了它们吧。”魔罗凭借一个旧任堡主的身份对城堡的了解大声回应道,斜睨着维斯肯郡。 维斯肯郡经魔罗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来有过一次来自策略师的警告,她只当他无稽之谈,还训斥了他一顿。 就在他们说话的工夫,城堡又摇动了两次,打在地季花叶上、起先不明缘由的酸雨现在有缘由了,地皮出现的裂纹现在看来也不光是由稻草人的出动撑破的...是休眠火山苏醒了。 “噢吼...”墓埃被这一惊喜给逗笑了,不忘安慰维斯肯郡两句,“别听他胡说,亲爱的咖法儿,谁会把城堡建在火山口上,脑子被驴踹了。” 魔罗眼白上翻,“我也是建造完成后才知道。” “那好,这头就蹲在我们底下的暴脾气火狮子刚才可是咳嗽了两次,我们是不是该考虑考虑换个地方看景?” 维斯肯郡眼中透出忧虑,她直勾勾地盯看着上爬着的无数个微笑稻草人... 他们已经能听到厚重沉闷的隆隆声,脚下爬满了蛇蟒一样爬满裂缝,裂缝里喷出灰沙,震颤和摇晃开始加大频率... 天空一圈圈排开的阴云仿佛在朝这座堡垒做着鬼脸。 第332章 不仅仅是稻草! 刚才火狮子只是咳嗽两下,现在它要站起身,顶在狮子头上的这座城堡开始不稳了... 裂缝里冒出的气体迷朦了堡内人视线,他们像筐在笼子里的小型玩偶被一双手从外不停猛晃,隆隆声盖过来自各任命阶层的指令,就算不盖住这些声音,谁也不会再去听谁的、执行谁的,他们只顾得上自己大脑里唯一一项指令,那就是逃命。 ...... 撤离有一段距离的昂族魔力拥有者们回首望向身后的奇异景象,不禁都开始互相确认是不是只有自己看见那座堡垒在晃,然后都确认了不是一个人眼花,那座堡垒就是在晃,而他们脚下的地面也开始有了轻微的颤动... “这是什么?搞什么?” 德-亥司发现现在的雨不仅是酸蚀的,还是脏的。 火山灰顺着东南风从堡垒那边刮过来,夹杂在雨水里降落到他们身上,这是他们遇到的最奇怪、成分最多样的雨。 陆续开始有人惊呼起来... 粲尼罗堡垒方向,一股冲天赤焰从堡垒中心盛放,斜向喷涌,高达百米,直冲云霄! 魔族堡垒爆了,它座下的山崖也爆了... 映天火光闪照着这群几分钟前不撤退就会被殃及的魔力拥有者们,他们不约而同凝望着喷发的火山,那堡垒原在的位置像这个火山的一个巨大创口,中心向里凹陷,岩浆如同创口里冒出的脓疮流溢而出,从这座孤立山崖的顶端流向深渊... 白菱格想着,墓埃还欠她钱呢... 不过岱普诺多付的租金不用返还了... 可惜了魔罗的满嘴金牙... ...... “这下子魔族的微笑稻草人也玩完了。”小菲蒙叹了口气,“它们不会爬上来了。” 布满奇怪阴云的天空出现诡异一幕,阴云的圈套排散、扩张开来,一副形状奇特的巨大轮廓在阴云间慢慢描重,当轮廓连线的接缝完整了后,有人最先认出那是什么,并也最先哑言失色... 几个人举起的示意惊奇的手臂僵硬地放下,除了眼睛,其它部位仿佛已经不再属于他们自己,整副身体只有眼睛在动,闪放着来自心灵底层的恐惧! 漫布半片天空的轮廓,是一个人的泡影... 魔涯的泡影! 那双形似槐枝的干瘪骷手晃晃悠悠于胸前游移,火焰红连帽斗篷盖住他没有面容的脸皮、没有心脏的胸腔、没有情感的躯壳...他一直在潜伏观看,是火山熔岩烧红了深渊的稻草人,使他现了形。如此一个巨型火人把天空映成了火焰汤,云彩在这汤中沸腾。恶魔之手从胸前向两边伸张,展开,他仿佛要怀抱太阳,或者,是先抱住它,再抱紧它,然后再一把把它掐死,这样他所希冀的永恒黑暗就将到来,他似乎出于此种可怕动机,展开着双臂... 太阳躲藏进云层,光芒被遮盖,它在众目睽睽之下竟表现出如此一副窝囊废的模样... 而他,有人天真的以为他的现身是来哀悼毁于火山浆的微笑稻草人,这样的人并不知道,他,魔涯,从不哀悼,他只庆贺! 庆贺,最精彩的部分才刚刚开始! ...... 被火焰燎成全身炭黑的墓埃和魔罗,搭上岱普诺驾驶大化兽犰狳蜥的双翼,火山岩浆还在高低不断地喷涌,犰狳蜥左翼被溅伤了,勉强维持平衡承载他们三个驶离火山... 墓埃瞪着脸上唯一还带点白的眼球看看同样窘迫的魔罗和从天而降丝毫没有参与感的岱普诺,嘴巴张开,又合上。 “怎么,你有什么想说的?”岱普诺说。 “替我谢谢这只鸟。”墓埃拍拍犰狳蜥脖颈,然后又打量着正查看自己大腿上伤口的魔罗,“我感觉你是不是被烤熟了,因为我闻到...一点,你知道,香味儿...” “你才烤熟了!”魔罗没好气地噎他。 忽然一张面积很大、像羽翼一样的东西将墓埃从大化兽背上打落,紧接着一只手抓住了他,将他和大化兽拉离开一段距离... 扇袭他的是铜肤女的孔雀尾巴,抓住她的是铜肤女的手。 “嘿!”魔罗大吼,摇摇晃晃差点跟着一起跌落。 墓埃落到魔法变异的维斯肯郡手上了。 “现在是看你和我结局的时候了!” 一身金黄色裹覆的女人明星般镶嵌在岩浆上空,身体曲线光滑得完美,凹凸到极致,她左手拖拽着一个黑色重物,这个黑色重物就是差点烧焦的墓埃。 “你只要一松手,我就结局了,请别这样做...”墓埃瞅着身下喷着火星的滚滚岩浆,和岩浆里冒着泡的...慢着...那些是什么...他震惊地聚焦目光,一个个高温煅烧的火人攀爬在悬崖两侧! 魔涯的微笑稻草人变成了一个个火人!向上继续攀登! “岱普诺!魔罗!下面!” 他们也看到了,魔涯的不死稻草人,现在变得更加强大了... 第333章 金银屏 此刻这片天空下的绝大部分人,一生当中从未见过、也不会再见到第二次这种情形,天空同时下起了雨和火... 魔涯的巨幅轮廓向下坠着火球,雨水仅仅变成了点缀。当抱头急寻规避的魔力拥有者们得到洞察周遭局势的喘息机会后,他们发现自己已经被熊熊烈火圈困在一个封闭范围内了。 火焰越燃越高,越烧越旺,包括黑白菱格、德-亥司、船长老靴在内的几十名昂族魔力拥有者没有可能突围出去了,火焰受到魔涯的魔法干预和魔法保护,中心注入了可移动火种,火圈一点点缩小、收拢,向中央的受困人汇聚,像个捕到蝇虫的花苞即将满意地收合上...他们也许会被烧死,也许在烧死前先被呛死... 与此同时,深渊稻草人带着浑身的赤热岩浆爬上来,灵魂锁链没有断,还滋生出了无数自由稻草人分散在联横抗衡稻草人周围,它们带着执行死神下发任务的架势迈向火圈... ...... 岩浆喷溅的火星配合阴云给天空造成一种美丽错觉,一副比真实天空矮一阶的星空幕布铺展在粲尼罗堡垒的废墟之上。 这副美图里,星星自下跳跃而上,星在空中不再是挂着不动的,它们从各个方向生成、划过、消散,它们在空气中绘出角度多样的弧线,在弧线的终点处花一般绽放...在星星穿梭的熔浆天空下,一个通体金黄色的美丽女人身躯因力的拉扯微微下倾,背后展开耀眼的金银屏...与她修长手臂相连的那个形象不具备太多美感,但不影响这一画面的整体效果,仅靠一只手臂拉住的一副匀称体格、头发和衣服焦黑干燥的灰色躯体...灰黑和金黄的对比,苦难与美的对比,他们终于能彼此正视,相互对望,白昼下的星空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咖法儿和墓埃。 “墓埃,你算到这一步了吗?” 她脸上终于不再筑造城墙了。 墓埃没有算到,到这一步,谁也没有算到。 “你想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墓埃问。 “我就是想知道我和你谁算的更远一步...” “比起死亡,这对你更有吸引力?” “死亡,你怕了么?墓埃。” “跟死亡握过几次手,但它是个喜怒无常的家伙,谁愿意跟一个喜怒无常的家伙打交道...你放下我吧...不不不!不是放手,是落得靠近那边的地面后,把我放下,你可以提任何条件。” “我想到一个我感兴趣的条件。” “说出来...” “倒回那一天,那条街上。” “哪一天,哪条街?” “你弄了一个稻草人给我,你大步流星走在前面,领我去黑白菱格棺材铺...厄贝斯加大街...” 墓埃不想再佯装不记得那个场景,他听到内心出现一个声音,告诉他,他记得... “没有可以回头的时光。”他说... “这个条件你办不到...”她问... “办不到。” “我想我可以办到...”她说... 他读着她的眼神,她不是在说一种神智不清的话,她和他,现在都很清醒,并且好久没有这么清楚的看清彼此。 “但需要你的帮忙...”她继续说... 他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 一颗泪划下她脸颊,打在他鼻梁上... “被派俹地说对了,我需要的,是你的一个回答...” “...墓埃,在你眼里,我和你,一样吗?” 墓埃等待了一会儿,说:“一样。” 咖法儿的眼角笑了... “我说我可以办到,你能帮我的忙吗?” 他看着她... 她没攥着墓埃的另一只手摘下了背后的金银屏。 “我用死亡划掉所有我不希望留存的,你在你的记忆里帮我们回到那一天、那条街,保留下来,行么?” 金银屏从咖法儿手上过度到墓埃手里...他点头了,她松手了。 金色坠向深渊,灰色随风摇曳... 第334章 火海之空 墓埃拽着铜肤女的金银屏尾巴下降,魔罗表示十分敬陪,目光恭迎着他落地。 “维斯肯郡那个女巫被你干掉了?”他问他,喜出望外。 “刚才明明看见是你的小命儿掌握在她手里,你说说你是怎么扭转的?”他见他只走路不回答就跟在后面继续追问,“你怎么把她弄掉下去的?” “她自己下去的。” “留了尾巴给你?” “你喜欢给你。”说着墓埃把孔雀羽翼摊到魔罗怀上,正好挡住了他的嘴。 捋着烧焦毛发的墓埃追上走在最前面接近火圈的岱普诺,他们看到幸运被遗落在火圈外的菲蒙兄弟,两个人手足无措地傻跑,一会儿靠近,一会儿退远... “他们都在里面,都困住了!”小菲蒙冲这三个后来伙伴大喊,仿佛他们就是专门来解决这个难题的。 “老天,我们头顶着魔涯...”魔罗说出了萦绕在每一个人心头的重点。 墓埃没有抬头仰望,对一步步逼近的岩浆稻草人视而不见。这回轮到他企盼了,他在心里默默祈祷...在那个女孩活着的时候,他从没给她如此重大意义的定位。 “扑灭一个火种,弄出缺口,救他们出来。”岱普诺尝试用魔法弄死火种,如他预料没能起到丝毫作用,魔涯的魔力活度跟他本人一样难以对抗。 “用这个试试!” 魔罗举起孔雀尾巴向一簇火焰盖去,出乎意外,两颗火种被熄灭了。 “这里!这儿!从这儿出来!”魔罗朝围困在圈内的人喊,他看见里边已经倒下一半了。 黑菱格拖着昏迷的白菱格跟着队伍从这道生命豁口逃生出来,大菲蒙立即掐住白菱格人中,辅助她恢复了意识。 岩浆稻草人加快了死神追赶猎物的步伐... 它们要踏过这群人的尸首,继续扩张,碾压所有无辜。如果太阳仍能普照大地,它们就也能像普照的光芒一样光顾每一寸仰望光明的地方,将他们扯烂、撕碎,推到黑暗的绞刑架上,叫人们清醒,光明只不过是个瘸脚诗人,而黑暗才是真正的强者! 它们脸上咕噜着岩浆的脓瘤... 幸存者们磕绊着一齐向北逃亡,墓埃准备带他们到厄贝斯加的罗德索伽大街上,范兹林养在瓶子里的魔法巨怪兴许可以挡一阵子... 船长老靴朝天一声呼哨,刚刚飞远的大化兽飞禽飞转回来。 魔罗拍手叫好,他们可以驾驶大化兽飞离紧追不舍的岩浆稻草人... ...飞在前头的第一批大化兽当即被魔涯一个精准定位焚为灰烬...后面大化兽怯生生掉头而去。 天空的火球还在下落,不断有人殉葬... 他们离墓埃的率辛什南城堡太远了,岱普诺想到詹考斯科家族的庇护所,可离这也有一段距离,没几个人能活着撑到那里。 魔涯的天空开始移动... 天空似愤怒燃烧的火海,火的泡沫不停喷涌冒出,每一个释放都是一次爆炸...他开始俯身下降,他想让这群不知好歹、反抗他的魔力拥有者们葬身火海,葬身他的火海... “他来了,他来了!” 不少人的腿开始打战,不听使唤的膝盖被恐惧夺去支撑力,向后折的一屁股瘫坐下,向前折的双膝跪地...逃生意志被恐惧的权杖打灭,这群队伍里直立行进的人屈指可数了。 “墓埃...” 逃亡者怔立,魔涯在叫他... “墓埃...我的...征伐者,墓埃...” 他的声音摄人心魄... 墓埃皱紧眉头,屏住意志,他迫切地企盼...那天,趁巅亡人不在,他一个人开启了预言水晶球,在未来之眼里预示最终景象呈现出的要素...该出现的都出现的了,最后那个,难道不是他所猜测的、不是吗... 如果是他会意错了,如果是毁灭...走到这一步,他欣然接受,他将和他挚爱一生的魔法力量一同湮灭。 “墓埃!” 赫然一声怒吼,所有人都停住了,那声音仿佛不是魔涯对墓埃的喝令,而是死神对活者的临终宣判,死亡的落锤之音如此清晰,响亮... 墓埃是最后一个停下脚步的。 “墓埃?你刚刚在往哪儿走?” ..... “墓埃?我的征伐者...普东奥?我的信息员...你们两个背叛者,要往...哪儿走?噢...还有我的...粲尼罗首领,魔罗?你们都要...往哪儿走?嗯?” ...... “昂族就这点能耐,最后剩下的...都是我培养出来的,嗯...你们不是背叛了我,你们太傻,太模糊,你们背叛的是黑夜,白昼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 魔涯的天空更低了... 岩浆稻草人停下,恭敬观望... 一颗火球落到他们三个正前方,火焰倒映着魔涯的身影... “墓埃...得到自由,有一种更简洁的方式,那就是,死亡!” 火焰狰狞,张开手臂打翻岱普诺和魔罗,拥住墓埃,将墓埃抬升进魔涯的火海... 第336章 后记-派俹地的名单 粲尼罗堡垒被火山吞噬前,墓埃捡到过一张纸条,上面写有九个人的名字: 黑菱格,白菱格,筑梦师梭朗,巅亡人,船长老靴,魔罗,墓埃,岱普诺,坎西玛-菲瑞... 笔迹是派俹地的。 ...... 魔统和他的恐怖稻草人灭亡若干天后,黑菱格和白菱格决定召集齐字条上的九个人一起商讨这份名单到底是干什么的。地点就在罗德索伽大街6号门的黑白菱格棺材铺。 白菱格关好铺门,转身清点人数,算上自从小汀离逝就再没有过踪迹的筑梦师梭朗、孜孜不倦寻觅透明人魔法液原材料的巫女坎西玛-菲瑞、回去活死人谷的巅亡人和船长老靴、一直摸不透出没何时与何地的食泪人岱普诺、一破除诅咒就和魔法陷入疯狂热恋的墓埃,这几个人没到场外,人都到齐了。 德-亥司作为旁听。 魔罗摸不着头脑地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圈,“其他人呢?就我们三个?加他?” “齐了,我们来好好讨论一下,派俹地的这份名单,是怎么回事?”白菱格首先发言说。 “哪就齐了?我以为他们都来我才来的...”魔罗不情愿地把胳膊拄在桌面上,差点蹭打了盛放南瓜饼的盘子。 “别管他们,我们讨论我们的。”白菱格催促,她心里还惦记着午夜时分要进行的地下买卖,这是绿裙老板娘为他们带来的第四位主顾了。 “有什么可讨论的,无非是派俹地把他怀疑的几个人写纸上了。”魔罗说。 “他怀疑什么?”白菱格心里明明猜到答案,可就是不想承认,仿佛只要再有两个人确认这个答案才算是真正生效。 “罗宾-伍诺的方法,进出未知领域的方法啊!”魔罗觉得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逻辑了。 “他知道了?他怎么知道的?”白菱格惊讶。 “墓埃告诉我,昼联盟队的一份名册丢失,焕-汀那女孩的名字就在上面。” 黑菱格努了努嘴,拿起一块南瓜饼咬了起来。 “所以,不是我们之间的人泄密喏?” “想太多了你。” “小汀变成那样,就算没有昼联盟队的名册露出破绽,魔族的人早晚也得往这个方向上想,第二传承者早晚得死,为什么不在死前把方法传承给第三个人呢。”黑菱格分析说。 “派俹地把他怀疑会是方法第三传承人的名单列了出来...”白菱格顺着黑菱格的思路说下去。 “下一步,就是按照这份名单一一实施追捕了。”德-亥司顺着白菱格的思路接着说道。 白菱格朝他翻了白眼,“用你说!” “你们觉得...”魔罗听到这倒是拾起了兴趣,“...派俹地会认为这九个人当中,谁的可能性最大?” 白菱格皱皱眉,“墓埃?我觉得会是墓埃。” “为什么?” “说不清,墓埃就是叫人说不清,所以最叫人怀疑!” “我不觉得墓埃是惹魔族怀疑的最大对象,食泪人岱普诺倒更有可能。”黑菱格说。 “为什么?”换成白菱格质疑了。 “你忘了第二灵魂召唤术?我一直觉得岱普诺是隐藏最深的,他果真就是隐藏最深的,而且他是最不好对付的...” “得了吧,不就是个两灵魂者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德-亥司缕缕留起不久的小胡子,“我觉得,预言者派俹地最会怀疑的人是写在纸条上位置最靠前的人。” 白菱格看看黑菱格和纸条,拿抹布抽了他脑袋一下,“说我俩喽?” “本来的么,他肯定是第一个记下第一个想到的人嘛。” “肯定个屁。” “也有点道理...”黑菱格思忖着点点头。 “有道理个屁啊?说不定纸条是从右往左写的呢!” 黑菱格深谙自己吵不过她,敷衍地附和说:“嗯,那就是坎西玛-菲瑞那个巫婆子了,这下你该安心了?” “也许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白菱格突然对着魔罗说。 魔罗表示无端被指定。 “因为你以前是魔族的人,最应该排除在怀疑之外,但派俹地不会想的这样简单,往往最不受怀疑的人反而是最值得怀疑的人。” “这是谁创造的怀疑论?” “经验。” “经验之谈...” “不不,从另一个角度想,派俹地绝对会十分怀疑一个人...”德-亥司说。 白菱格郑重其事地瞧看着他,额头上都快挤出来个问号了。 德-亥司发现自己的发言吸引了大家的目光聚焦后,挺了挺身子,“筑梦师梭朗...” “他?” “他是陪伴小汀走完生命最后旅程的人。”黑菱格认可这种猜想。 德-亥司露出这个人不是他的遗憾表情。 “那,巅亡人,还有活死人谷的船长老靴,就不会怀疑到他们身上吗?”白菱格忿忿不平地说。 黑菱格气鼓鼓看着她,“说什么呢?他们俩名字不是在这上面吗?我们在讨论什么呢,真是,我们的名字都在上面,我们都是被怀疑的,讨论谁比谁更有被怀疑的潜质,谁比谁更早受到魔族迫害吗?赶紧吃饼吧!” “魔族这回一蹶不振了,派俹地恐怕都是自顾不暇,还不到我们担心的时候。”魔罗说。 “不是有句老话,要想得远些嘛...”白菱格扭捏着身子表示出老大不乐意。 “唉,你们这个生意便捷得很呐,随时死随时有棺材,还用想得多远...” “行了,讨论完了,你走吧...” “墓埃让我替他取寄存在你这里的几个瓶子...” “他还想什么美事?那点装魔力的瓶子早在范兹林的八爪鱼弄塌房子那次就埋在地底下了...啊!小汀母亲和老小孩昆姆还在房子底下的并行空间里呢...” “谁建造的?这么厉害...” “我们的上一位房客...” “我就说岱普诺总是隐藏最深的那个,他的身份谁能想到是以往的神秘人呢...” “从哪是入口?” “范兹林的棺材铺...” “你们两家生意相互挤兑得怎么样?” “一会儿过去正好顺便瞧瞧他那块,最近怎么老是不死人呢...现在这人都耐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