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个和尚躺在残破的庙宇中。光头上有九个戒疤,僧袍又脏又黑还全是补丁简直是个百衲衣,黑黑的脚上一双僧鞋,这当然是个和尚。 庙宇的顶盖已经全都破败了,就像一块被洗了几千遍的抹布,看不清楚原本的油彩。神台坍塌了一半,披红挂彩的女神像被岁月和冷漠侵蚀了,从美丽高贵的仙女像神女像变成了风烛残年的娘娘像。神台后天宫的壁画,环绕神台的青鸾彩绘,列在神台两侧的仙童玉女,都在这无尽的岁月中腐朽了。 和尚静静的看着房梁上的彩绘:这是十四年内修建的庙宇,因为在十四年前此处是敌国边境。这庙宇也曾大放异彩,在这荒芜的边境成为人们心灵的支柱,或许还有些情窦初开的少年以神女的摸样为迤恋的对象,但现在,这庙宇连给自己挡风都做不到。十四年前的自己,正是率性仗义,在两国边关纵横驰骋的侠客。 和尚摇了摇头,轻蔑的笑了笑。拿起一块干硬无味的杂合面小饼子,费力的咬下一点,慢慢嚼碎,合着唾沫咽了下去。闭上眼睛都能想起那时候的样子,椎帽下那年轻而狂傲的面容,枣红宝马上翠绿的衣裳在飞沙中飘荡,纵然一切都是灰突突的,只有自己手中那把刀永远璀璨耀眼,急如惊雷快若闪电。 神台上的塑像和这个和尚一样,衣裳肮脏残破。神像脸上的粉彩在风雨过后斑驳,和这个黝黑的和尚一样,看不清楚面容。 神像缺了一条胳膊,或许是被顽童投掷石块打掉的,或许是恶棍为了炫耀胆大而砍下的。 啊,那胳膊在和尚的疤瘌头下当枕头。 黝黑的和尚,穿着一件洗了又洗,补了又补的僧袍,真是个苦行僧的摸样,纵然不是得道高僧也是个贫穷简朴的僧侣。脚下一双露着肮脏脚趾的千层底百纳鞋。身上脸上手上都很脏,看不出本色也看不出年龄,更看不出男女。光头下,只能看到两道稀稀拉拉的八字眉,眉下是一双闭着的眼睛,睫毛短的像是剃去的。 破庙外,冷风呼啸,满地荒草,稀拉拉的病树之间有一两只瘦弱的麻雀有气无力的鸣叫。万物凋零的寂静。庙门半遮半掩,在这凄厉的荒野中,这破败危险的庙门露着一条缝隙似乎暗含危机,可是又再正常不过了。 和尚闭上眼睛,闭着眼睛,思考。 我在三天七个时辰前睡在描金百子拔步床上,在挂着女儿新绣的小笨荷包的销金帐中,枕着最柔软的丝绒鸳鸯枕头,盖着轻薄的如同不存在的纱被。床内侧的缝隙中,在最适合拔刀的地方放在一把短刀。床边的地毯上睡着四个值夜的女武士,冷了立刻有人关窗,热了有人打扇,咳一声就有人端上温水,要起夜时也有人拿来恭桶。 现在在荒山野岭狼狈逃窜。 和尚的僧袍撩开,露出腹部的绷带。空气中弥漫血腥的气息,浓郁的近乎死亡。 和尚似乎不觉得身上有什么痛楚,脸上冷静而沉默,露出一种沉思的神情,垂着的眼眸时不时的抖动一下,显示还活着。因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生命特征,呼吸低弱的听不见,身子一个多时辰不动一下。 思考,拼命思考。现在除了思考,他没能力做任何事。 为什么我会落入这样的境地?因为受伤了。是谁伤的我?是丈夫,知情知爱的良人,被自己和弟弟一起养大的丈夫。丈夫为什么要杀自己?不知道,丈夫没有任何不满,夫妻间没有利益问题,关系也很亲热,自己没有挡他的路,他也没什么上进的空间。就算他想当皇帝,也不用杀我,他的权势地位圣宠让他已经是立皇帝了。杀自己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问题就在于他为什么要杀自己?没有答案。 任何一个女人,被自己相守二十多年成婚十多年的又感情甚深的丈夫一剑贯穿了腹部,没死,但丧失几天的思维能力,或者心乱如麻无法思考问题,这都是很正常的。 但方帝姬并不认为自己正常,正常女人达不到她的成就,做不到她做得到的事,也没能力匹配她的丈夫。 所以,她现在分析不出丈夫为什么这样做,这就是失败。三天过去还分析不出来,非常失败。她不能容忍自己有丝毫的失败。因为在她的一生中,绝大多数失败都代表着不用在担忧不用思考任何事——死亡。 是的,这个光头的又黑又丑,坦露着受重伤的腹部的和尚,是个女人。 是一个在两天前,高贵典雅,雍容华贵的女人。有着胜过皇后的权势和气度,也有和公主一样的地位尊荣。高车驷马,轻裘广厦,享人间至高富贵。 就算在现在,她的口中含着千金难买的稀世珍宝‘定神珠’,这是一颗可以吊住性命,让重伤之人只要不饿死渴死或腐烂掉,就能伤愈活下去的宝珠。她腹部抹的是药神存世的最后一瓶金疮药,药效自然高过其他金疮药千百倍。而裹住伤口的白布条,是在皇宫中都难得一见的火浣布,扔进火里毫发无损却被火焰洗的一干二净的布。那干涩难以下咽的饼子,实则是一种既饱腹又补气血的药丸子,饼状的药丸子。 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在被毒剑刺穿腹部割伤脊椎之后,又活了三天七个时辰……现在是八个时辰。 她艰难的动了动,有手臂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勉强看了看门外。门外依然是一片苍凉,幸好这里没有狼也没什么野兽,所有的野兽都被生活在这里的贫穷的人吃光了,就连老鼠都看不到一只。否则重伤瘫痪的自己,只能靠着药粉的味道去躲避被活活啃干净的下场。 不得不说,儿子们,曾经的小公子现在的少将军们对我的伤势料理的很好。这样思虑周全的孩子,现在大概被人料理了。 接下来怎么办?不,我什么都做不了,以现在的伤势,就算逃到敌国得到援助和治疗,也会以虚弱无能的身份,被软禁和利用。甚至于,我的身份……一旦我进入敌国,留在本国中的所有力量和势力,都会被人监控,准备剿杀。 现在有几个选择。一,撑着活下去,或许最后一个义子也会死,或许我也活不太久,但不会让伤害自己的丈夫毫无损伤。二,把一切都交给王乾,让他代替我活下去,代替我报复,代替我杀了丈夫。三、慨然赴死,保住王乾的性命,却让陈良、金黑娘和十娘子白白送死。 一个猎户打扮的少年敏捷的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两只瘦弱秃老的麻雀和一捆干柴。他身上行伍之气极浓,面上满覆尘土眉梢眼角带有疲惫,却掩不住干练霸气。“干爹,只有这么两个小玩意,一人一个吧。” “你都吃了。我有药丸子就够了。”和尚的声音嘶哑干枯:“水喝完了。” 少年微微皱眉:“我没找到水。”他晃了晃自己腰间的皮囊,里面也没有水了。熟练的在麻雀脖颈上开了个孔,把血控出来滴在随身带着的一只小金碗里,端到和尚嘴边扶着那疤瘌头,喂了半碗血。血虽然不是水,却也聊胜于无,方帝姬喝完之后就没那么干渴了。少年见她脸上的表情舒服些了,高高兴兴轻手轻脚的扶着她躺好,连忙举起碗张大嘴,把碗底的几滴血控进自己嘴里。然后轻手轻脚的在下风口烧火烤麻雀。 “为娘舍不得你。”方帝姬嘶哑的声音在残破的庙宇中淡淡的飘散:“我虽无常人一般的童年,却也知道,似你这般年纪的少年,正是逍遥自在,仗剑江湖品诗论文眠花宿柳的时候。” 第二章 三天零七个时辰前。 一乘杏黄色鸾轿落在威风凛凛的门楼前,一旁的宫娥彩女抢上前掀开帘子,露出一位丽人。随在鸾轿后的白衣少年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小厮,正了正头顶公子冠,整了整衣裳,走上前道:“母亲,咱们到家了。” 丽人头上簪环玉凤金钗错落有致,正中一只攒金红宝石七尾鸾随着步子乱颤,脑后一只九连环样的坠子压住头发,一侧插了白玉耳挖簪子,另一侧则插了两只纯金福寿簪子,发髻是居中庄正的妇人高髻,显得既威严华贵又美丽适宜,正合她的身份年纪。耳坠明珠玉环,脑后垂下两道束发红绣带,大红发带绣的是金方胜,英武与妩媚并存。 身上是翠绿色宫装,牛皮镶金宽腰带上没有环佩却有两只鼓鼓囊囊的荷包还拴着一把鲨鱼皮鞘的快刀。 足下蹬着一双鹿皮面牛皮底上绣五彩的快靴,走起路来龙行虎步威风八面。 这身打扮,定是宫中贵人。 进了广亮的大门,方帝姬忙往正堂走,待听到身后朱红大门关紧的声音,忙不迭的说:“这些累赘架势真够麻烦的。我皇嫂的日子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就凭她那一头的珠翠首饰就够累了。” 白衣少年一手抽出把扇子猛劲扇风,另一只手连忙扯开领口往里灌点风,道:“国母皇娘又不像您,用不着和人厮杀搏斗,也就不怕闪躲的不灵活,首饰沉点就当是强身健体了。” “偏你会胡扯。”方帝姬笑骂了一声,脚底下不停,扬声道:“翟娘,内宅怎么样?” “回夫人,大小姐练剑已毕,吃了两碗麻将凉面三个枣馒头喝了两碗小米粥就去读书了。大少爷一大早被舅老爷接去了,小厮们都跟去了。二少爷昨晚上贪凉早起偷喝了杯冷酒现在有些发热,服了药刚睡下不久。” 方帝姬点点头:“老爷呢?”说话间已经到了中堂,白衣少年拱手作揖,就去一旁喝酸梅汤了。 方帝姬转入内室,几个穿着襦裙的仆妇伺候着她卸去头上的首饰,只留下清清爽爽的四只金钗一朵宝石花,身上的衣裳也从宫装换做深绿色的直裾,外罩同色纱氅,直裾上有些原本的暗花,纱氅上则是嫩绿翠竹。 一边被熟练的仆妇们又轻又快的伺候着,内宅管家翟娘道:“回夫人,老爷刚下朝回府,在书房里和几位清客吃饭。今儿老爷上朝的时候又被弹劾了,说是身为宰辅不举贤才不罚庸才,皇上当即让他挂冠自省,老爷面不改色的应诺。下朝之后弹劾老爷的一群人在五方楼设宴庆功,席间还说要让老爷再也拿不着兵权呢。” 方帝姬抽空呷了一口酸梅汤,笑道:“皇兄正叫我和他去郊外游乐宴饮呢,我还奇怪老爷那么忙哪有时间去宴饮,原来真有时间了。竖子不足与谋,那些人闹的再厉害,皇上知道老爷的用处,太子也知道不能重文轻武。得了,我去看看老爷现在怎么样,说不准又借酒浇愁呢。”她哈哈大笑,散着怀解下软甲丢给翟娘:“给我收着。” 翟娘按住方帝姬解刀的手,有些担忧的说:“夫人,您去见老爷解剑卸甲是没错,若有他人在场时,防备些。” “翟娘说得对。”方帝姬顺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哈哈大笑的开门离开:“翟娘真是个可人~” 翟娘红着脸跳脚:“多少年了你还没变!改改这坏毛病吧!” 一路上的丫鬟仆妇家丁院公纷纷打千施礼,她眉梢带笑脚步轻快。 方帝姬满面春风的站在书房外,听着里面几名轻客为了‘皇帝误信奸臣’唉声叹气,为了‘老爷被污蔑’痛心疾首,说了半天只是文人空谈。 方帝姬站在那儿,袅袅婷婷的翠绿身影和头上垂下的两缕红绸像是千娇百媚一枝花,她又偏是个豪爽大气不拘小节的人,一只脚踏在汉白玉的棋凳上,对门旁的小厮勾勾手:“都是谁?” 小厮跑过来打千:“回夫人,老爷托词身子不舒服去湖边清凉亭休息了,里面是几位老腐儒。” 方帝姬一挑眉,转身就走。只留下几名听见声音走出来的腐儒对着她的背影赞颂些“帝姬娘娘英姿飒爽。”“帝姬娘娘名不虚传”“帝姬娘娘英武不凡”的废话。 白衣少年由跟在她身边,走到了荷花池旁绕过假山的凸出处,就瞧见了一座石室,俗称雪洞清凉宫的就是假山中的石室,他道:“娘,我在外头。” 方帝姬嗯了一声,在荷香用宝刀拨开树枝,瞧见了丈夫。她一身绿衣站在绿树旁,恰好似淡妆浓抹总相宜,像个青翠可爱的山中精灵。方帝姬道:“你怎么在这儿呢?现在外头没那么热,这地方更冷了,你别着凉。” 雪白的石室中,他一身不染纤毫的白衣,清淡素雅的站在那里,恍若神仙一般。剑眉星目蕴含千种温柔,唇若涂朱吐露万般爱语,默默无言的站在那儿,那种浑然天成的威严与文武兼修的气质便足矣倾倒众生。这边是国中宰辅,以军功拜相,几经历练终成首辅。这是个中年人,健壮而英俊的中年人,他做到了任何女人对丈夫的全部要求,温柔体贴、权势地位、英俊潇洒、忠贞不二,无论在床上床下他都是极好的伴侣。他只属于方帝姬一人。 “我不冷。”他的声音轻朗而斯文,还带有一种军旅生涯造就的威压:“看见你我就热起来了。” 方帝姬丰盈美丽的脸庞上露出一个清澈的微笑,微微疲惫却欣喜的笑着,走上前轻轻拉了拉他的手:“不必担心朝堂上的事,你是官场上的巨擘,我又是江湖上的总瓢把子,咱们夫妻二人相辅相成。皇兄虽然信你,可总不能让你一家独大,隔三差五的打压打压你,也让其他反对你但忠于皇兄的人有些喘息的机会。咱们俩对人客气,咱们手底下的人有时候做的挺过分的,反正我是尽力约束了,总不能因为办对了事罚他们。” “我知道。”他的手很大,手指健壮有力,轻轻摩挲着她的嘴唇:“你说的话我都记得。”她的笑颜依然美。 方帝姬倚在他怀里,忽然轻轻抖了下,这雪洞清凉宫可能太冷了,冷的她都有些失去知觉产生刺痛。但这是不可能的,以她这三十年的内力,绝不可能被这小小的凉爽冻成这样。她大叫了一声,猛的运掌拍向他的心口。 白衣少年听着这叫声不像*的声音,立刻探头过来,要问发生了什么的话说到口边就顿住了。 他看到方帝姬躺在地上生死不知,一片殷红从她身下晕染出来,在那白玉的地面上何等触目惊心。雪洞中还传来机关运转的声音,应该是杀人者逃跑的声音,但他无暇去追。 连忙从荷包中摸出解毒丹和续命丹给方帝姬含在嘴里,看了看她身上的伤,被血和衣裳糊住看不清楚伤口,但从匕首没入的深度来看是重伤,而且伤了脊椎。只好先点住穴道止血,却发现此处受伤极重,就算点住了穴道也只能减少流血量。 白衣少年暗叫不好,把方帝姬留在原地不动,在这冰冷的地方还能让她的血流的慢一些,上前扣死机关暗门的开口。一转身到了洞外,点燃了三枚信烟。 凝而不散的黑烟中混合着红烟蓝烟有水缸粗细,却直冲云霄。 黑红蓝三色俱全,这是一等一焦急的信烟。 点起狼烟,又飞奔回去,从袖子中抖出金疮药和手帕,把金疮药全倒在她的伤口上,用手帕用力按住。 白衣少年在心中暗暗计数,可是却比他想的多了些时候才听见一阵飓风骤雨般的马蹄声。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却让之后的每分每秒都变得如此难耐。 一匹高头大马上骑着红衣少年,红衣少年身后是一众身着黑衣红裤的精干汉子。 少年马踏花园,身后一众汉子同样纵马驰骋,把好好的花园踩的一片狼藉,他来到狼烟近前滚鞍下马,厉声道:“谁出事了?” 白衣少年带着哭腔叫道:“弟弟,娘不行了!是义父下的手!” 红衣少年厉声指派人手道:“你们二十人在周围布防擒贼擒王,你们三个在山顶上瞭望,你们倆去通知五娘抢震府三宝,十娘点起我们弟兄四个的全部人手,想法子让我们活着出城。”吩咐完这些,跟着他来的二十五名汉子应命动身,他冲进石室中跪在仰面朝天昏迷的方帝姬面前,道:“大哥,娘怎么回事?” 白衣少年:“义父他……” 红衣少年火爆的吼道:“陈良!你还管那老贼叫义父?在我们来的路上那老贼埋伏了人手,幸好他举动仓促调集的人手不多,只有两位弟兄受伤了。” “王乾!”白衣少年忍不住也回嘴,可立刻就顿住了,说正经事要紧:“娘伤到了脊柱,刀上有毒。” 红衣王乾大吼:“你不早说刀上有毒?” 白衣陈良道:“我又怎么了?” 王乾冲出山洞,吼道:“留十人布防,剩下人去抢马车药材和一切解毒应用之物。” 陈良在山洞里叫道:“通知翟娘。” 王乾厉声道:“敌我未明!” 第三章 军中一声炮,金旗遍地浇,盔腾腾金光耀眼,甲腾腾龙鳞片片,刀枪如麦穗,剑戟似蓬蒿,飞龙旗,飞凤旗,飞虎旗,飞彪旗,飞豹旗,隐军旗,做图旗,一字长蛇旗,二龙出水旗,天地三才旗,四门兜底旗,五虎捻羊旗(五十五帮旗),六丁六甲旗,七星北斗旗,八卦金锁旗,九耀行宫旗,十面埋伏旗,正当中是一杆珍珠宝元旗。 珍珠宝元旗下站定一老一少两名将领,老将头戴凤翅朝天盔,身穿亮银光明甲,腰间丝绦系五彩战裙,足下一双虎头战靴,端的是威武不凡气势摄人。小将头戴白缨盔,身穿白袍右边坦着光明甲,腰系亮银战裙,足蹬雪白一片硝牛皮战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 老将指着正东、正西、东南、东北、西南、西北一一讲解这四门兜底锁子八卦连环阵。并分说兵丁各持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棍、槊、棒、鞭、锏、锤、爪、拐子、流星都做何用处。 那白袍小将听得瞠目结舌,连连道:“老将军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镇国大将,我娘也想拜在您门下。” “兵书不传女人。贤侄学会了可以为萱堂(萱堂,母亲之别称)排兵布阵,但不许教授给她。你是立过重誓的。”老将军轻抚白髯,微微一笑:“若非令萱堂敕封帝姬娘娘,老夫也不肯把这阵法传授与你这未曾学艺的小子。” “小侄知道。多谢老将军将八十一般阵法倾囊相传,章华铭感五内,终生不忘。”说罢,他双膝跪地,便要扣头。这位老将军乃是国中第一名将,历经四朝始终低调务实,啸傲杀场多年,善用奇兵善排兵布阵,身经大小数百仗,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未曾一败,四十年前便已威震诸国,举*民人等皆以他为神明。莫说这白袍小将,就是他义父义母也是听着老将军的威名长大的。 方帝姬在二十年前还是个少女时就想拜在他名下,在门外跪了六天也不见有人出来,只好灰溜溜的走了。二十年来费尽心机,也没能抓住他的喜好和污点,反而愈加敬佩其修身齐家治军的能力,和那无与伦比的韬略。二十年后被敕封帝姬娘娘的第一天,就又来找这位老将军,这次总算是得见真佛,只是好说歹说说了三个时辰,老将军始终倚着金交椅一言不发,甚至最后呼呼大睡。方帝姬又惊又气,想了半天既不敢威逼又没有利诱的可能性,气的解下丝绦悬在房梁上打了个死结,拍醒了老将军:“老帅,您要么教我阵法韬略,要么我吊死在你书房里。” 老将军虎目半开半闭,轻哼一声:“死的是帝姬娘娘,老夫至多告老还乡。” 方帝姬单手抓住丝绦,单手用力把自己往上一提,便把那如花似玉的面庞塞进丝绦里。 老将军微微的看了她一眼,道:“松手。”方帝姬真个听话,立刻就松了手,虽然松了手却还盯着老将军。老将军又开始闭目养神,发出鼾声。他知道,凭着方帝姬的武功,只要抬起手抓住上面的绳子,就能把自己摘下来。 过了十息的时间,老将军再睁开眼睛看见她满面涨红翻着白眼的吊在那儿。急忙跳起来,拔出壁上宝刀一挥,割断了绳子。方帝姬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咳嗽两声叉着腿坐在地上:“教吧!” “不教。” 方帝姬翻了个白眼:“我府里有更结实的绳子,保准你在我被吊死之前割不开。今天您老不答应我,再叫你拿家丁结连环锁子阵把我打出去,回去之后我就拿绳子过来,趁着月黑风高的夜晚吊死在你卧房外。” 老将军有些动怒:“你身为帝姬,太后义女,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威逼老夫一个老头子,不觉害羞么!” “我是什么出身天底下人都清楚,我娘是女匪首,我爹是刺客。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姓方的打出娘胎就是这样。就连令公子也中过我的仙人跳,您还有什么不知道我的。”方帝姬捡起地上被割断的丝绦,翘着莲花指举在脸测,低眉害羞,却发出暧昧的嘿笑:“您的宝刀割断了我的丝绦。我可听说老将军前些天还纳妾了……” 老将军又老神自在的坐了回去:“老夫依仗军功立身,清誉只是外物,犬子也这样想。你若要胡为,请便。” 方帝姬气的脸色发青,把手里头的丝绦嘎嘣一声就扯断了。强笑道:“我随便说说。不如这样,您不传授我阵法韬略因为我是女人,可我有四名义子还有俩亲生的,您挑一个传授。您要是都看不上,我的部下中您随便选。” 就是因为这样,经过一番考试,老将军从她四个义子中选了个面白如玉,齿白唇红,跟银娃娃一样的章华。并非选了个好孩子,而是老将军素有识人之能,一眼就看出来这小子比滑的还滑,比鬼的还鬼。 老将军还在考校章华对战阵的了解,忽听得丞相府管家有事禀报,便暂停了战阵不肯叫外人看到如何操演。来人一身华服年约四旬,精明干练的摸样,到了近前躬身施礼:“我家老爷命小人给将军请安。四公子,老爷命小人问您一句话,夫人死了,您可有后路?” 章华高叫一声:“放肆!”他拔剑出鞘,直指他咽喉:“如实说来。” 管家不卑不亢:“具体的事情不是小人能知道的,只是夫人遇难,请四公子轻骑从简回家奔丧。” 章华脸上阴晴不定,一双比女孩儿还漂亮的丹凤眼上上下下打量着管家,心中暗暗思量:以我娘的权势武功和江湖经验,身边又有无数人保护着,她绝不可能轻易被害。我娘从昨日就去宫里陪侍太后,要说出事了,恐怕也是在宫里出事的,管家话里话外也是这个意思。那就难办了。要以我一人之力为娘报仇,绝没可能,但如果义父也愿意为娘报仇,那就是*不离十的事。义父叫我轻骑从简,应该是为了提防人多嘴杂走漏消息。 这时候被王乾指派出来报信的人到了军营外,一声通传进了校场中,入了一老一少的耳。老将军叫带人进来,来人在军营外下马,疾跑穿过两道营门,无暇顾及这进入老将军营的莫大荣耀,在章华面前抱拳施礼:“四少,夫人在府中重伤,大少二少都到了。二少叫您点起四位少将军的全部人手,想法子让夫人活着出城。” 老将军一声厉呵:“话说清楚!” 这汉子立刻道:“大少说是夫妻反目。”管家一脸愤恨的盯着他,却因为脖颈上的剑逼紧而不敢说话。 章华一声呼哨,对停下的战阵运起内力大声道:“夫人临危,此时节正当我等效命。兄弟的人跟我来!” 声音传遍校场,萧杀之意顿生,军阵中的兵丁肃然片刻,齐声喝道:“唯将军之命是从!”这些人,恰好是他们弟兄四人在京城附近的全部人手,也是这最繁琐绝杀的军阵所需要的适中人手,一千二百人。 平日里召集这些人,少说也需要一个时辰,可如今却已经聚齐。这就是巧,这就是天意,方帝姬命不该绝。 管家还待说什么,章华一剑挥过,红光乍现,管家哇呀了一声,无头腔子中喷出血来,往后就倒。 章华轻轻推了老将军一把:“将军快走。此时万勿与你有关。” 老将军盯着他,神色凝重道:“大将保名主,俊鸟登高枝。你拼不过丞相,不如顺势投降。你有心乏术,无力回天,姓方的死后有灵不会怪你。” “那是我娘。”说完这句话,章华拾起管家首级,让来报信的汉子把管家首级挂在他的白马德胜勾上,于高台上朗声道:“在救夫人出城之前,众位弟兄以现在编制不变,由我兄弟四人一同掌管。看顾着颈上头颅的,现在只管留在原地不动,出了此地临阵投敌者,杀无赦。不遵十七斩五十四禁令者,斩!” “得令!”下面山呼海啸,应者如云。 “众兄弟听我号令。”章华美目慢扫,言辞稳重,心思急转:“飞龙旗骗取内城外城两座东门,拼死守住。夫人生死,最重在你们。” “得令。”飞龙旗应命而去。这些人虽然不算都认识,但常年随着四位少将军训练,也算混个眼熟,训练的法子又相差不多,又有百夫长指挥,基本上配合得来。 “飞凤旗听令。”章华心里头有了法子,说起来也容易多了:“假作无事,请来与我和哥哥们交好的文臣武将家的子女们,以父亲有实权的为主、武功好的为主。骗他们来玩个刺激的。” “得令!”飞凤旗应命而去。其中自有聪明人,知道了四少要用朝中重臣的子女威胁丞相不敢大肆追击。 “飞虎旗听令。尔等夺走两座东门的强弓硬弩,在城外埋伏接引我们。” “得令!” “飞豹旗听令。尔等在丞相府外埋伏。” “得令!” “隐军旗听令。”章华道:“尔等兵分两路,一路去太医院请来擅长治疗外伤和解毒的太医,顺便带齐所需的全部药材。另一路去通知我娘的人,各路都做好替换快马预备饭食、弓箭兵刃,找六个女人六辆名贵的马车。” “飞彪旗,尔等任务最重,九死一生。我与尔等同去。尔等怕不怕!” 众人过去虽然尊重章华却不太信服,总觉得他是个小白脸,现在听他调度有方临危不乱,有些信服又有些热血沸腾,此时又能并肩作战,齐声高呼道:“死有何惧!” 章华大喜,道:“飞彪旗同我,攻入丞相府,抢出我娘。” 第四章 金五娘是个眉如钟馗、目似乌珠、肤色黝黑的少年郎,只是比他两位哥哥多了些纨绔子弟的轻狂。他头戴金冠斜插红绒球,身穿大红色虎鹤团花公子袍,怀揣百宝囊,袖口露出一点雪白箭袖,腰系八宝玉带,足下鹿皮快靴。 左手手里头拎着马鞭在空中一甩,啪的一声。 他笑嘻嘻的像个德胜还家的地痞:“爷们儿都注意着点,老子好容易打劫来的东西,别他娘的弄坏了。哪怕磕破点皮儿,你们当兔子也还不起。” 一众鬓边斜插红绒球的汉子齐声呼喊,把二十只阴沉木的箱子小心翼翼的搬进库房里。 一旁有给他抬着宣花板斧的两个小厮闲来无事,低声聊天:“公子这一趟走的很值啊,这样的宝贝都弄来了,夫人看了一定开心。” “公子干的是替天行道的事,可夫人从不沾剪径这一行,” “不是的,夫人的老萱堂就是义匪。夫人见三公子做事做的这样体面,弟兄们又都全须全尾的,哪能不开心。” “夫人娘家是义匪?难怪夫人行事霸道又公平,原来是聚义堂中人。” “你这小厮不懂事,满嘴胡说!夫人受太后懿旨封为帝姬,哪能是聚义堂中人!至多是忠义堂罢了!” 金五娘阴着脸的拍了他俩一巴掌,拍的两人一个趔趄,他道:“天字号内库里头有块带血的聚义堂牌匾,就是沾了我外祖母断头血的寨子牌匾,你们俩要不要进去认认啊?说不准匾额日久有灵,把你们俩吸进去。” 两人又害怕又尴尬,左右乱看,其中一人指着远处黑烟道:“公子,那是什么?” 金五娘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脸色猛的一边,跳起来大吼:“球囊的!弟兄们抄家伙给我走!” 众人见那烟的颜色,也全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敢再耽搁说笑,放下手中的东西摸着腰间兵器,就随着他往外跑。 金五娘带着众人在院中狂奔,绕过几片竹林,那出府库院子的大门就在前方,半路上王乾派来报信的人从翻墙进来找三公子,看见了他,来人远远大吼道:“三少且住!二少叫您把府中三宝抢来。” 可金五娘的性子实在是太粗暴了,一心直奔着信烟所在的地方闷头狂奔,外加抬着宣花板斧的两名小厮吃力不过,脚步声如雷霆一般,那人所距离甚远又有无数杨柳竹林花草阻挡,竟然没听见远处那人的的吼声。 幸好他身旁有一人来是顺风耳,正是方帝姬担心他闷头莽撞发现不了周围敌情特意派去跟着他的。这人听见远处有人喊叫,又听出来人是二少所派,转身跑了过去:“弟兄,怎么回事?” “老兄,夫人受重伤,二少叫三少抢来府中三宝。三少跑的太快了。” 顺风耳一指来路:“我等从府库中过来,再回去不会被人怀疑。你去追三少,我去替三少拿三宝。” “老兄莫开玩笑。这颜色的信烟一起,府中处处戒严,库房中生怕有人乱中取利。莫说你是三少的人,就算是夫人的人没有印信也进不了府库。” 顺风耳晓得对方所言十分在理,只是耽搁了这些时间,要追三公子可未必追的上。 二少的手下亮了亮肩上一道血痕,扯着他往四少背影追去:“各院子间都有重兵把守,三少不会跑的太快。”二人运起陆地飞腾法,真个疾跑如飞。 二人赶到近前,金五娘正哇呀呀暴叫如雷,拎着宣花板斧指着院门守将:“老子是金五!吓了你的狗眼,还不放老子过去!戒严别人也就罢了,我再怎么说也是这儿半个少主人!” 院门守将一脸苦笑连连抱拳道:“三公子,少将军,遇见黑红蓝三色信烟全府戒严,许出不许入,这是夫人下的死命令。违命者有功不赏有过重罚!” “放你娘的狗屁!这里是藏院,老子就是要出藏院!现在是你他娘的拦着老子!” 顺风耳连声大叫:“公子回来!小人与你有要事!公子快回来!此事关系重大耽误不得!” 金五娘一挥板斧,对身后众人道:“给老子冲!别死人。”他转回身道:“你小子叫老子干甚么!” 王乾派来的人狂奔了这一路,又几次走错路打听金五娘所在的位置,幸好内力强劲才能在这偌大的府邸中折返这几个来回,他急的满头大汗,面带焦急恐惧道:“回三少,二少要您夺取震府三宝,救夫人性命。夫人是被老爷伤的。您小心。” 前文书未曾提过,金五娘父母双亡却天生神力,两膀有千斤之力,万夫不当之勇。他六七岁那年就能推着一头驴都拉不动的大石碾子满山乱跑,村中人都当他是妖孽,克死了父母,要杀之而求平安。丞相在各地奇闻中从一堆祥瑞中抽出这个孩子,心说娘子一定喜欢这样的小怪物,就叫人用一百斤枣泥糕一百斤红豆糕骗到京城,然后名列三公子。给起了五娘这么个弱气的名字,因为他小名五儿,方帝姬希望他能别这么粗心大意,能像女孩子一样细心仔细,又担心他这样的暴躁单纯和神力会像李元霸一样死得早,所以起了个女孩名儿克一克。 话不多言,金五娘带着人从回府库,劈开各种他知道在哪儿就是记不住怎么开的机关,毁掉各种明锁暗锁,拿了‘定神珠’‘药神遗世药’‘火浣布’三样东西,又瞧着药神所留的最后一瓶药这一屋子里都是各种成药,就让人拿了几个箱子进来,把‘续命’‘解毒’‘毒药’‘迷药’‘补血’‘止血’‘变声’‘易容’‘却疤’各种乱七八糟的成药,每种拿了一堆。他也说不准什么用得上,只是心想:娘平日里隔三差五的就唠叨几句让他做事细致点,我这次把啥都拿全,她看了一定高兴,夸我比王二细心。(王二,二公子王乾) 等他拿完了药,又看见兵器铠甲两库房,知道里头全都是些吹毛断发的刀兵、刀枪难入的铠甲,抢过斧子来劈碎了紫金连环锁,大声嚷道:“兵刃都拿走,待会大家分,铠甲挑不起眼的拿,能拿多少拿多少。” 能进丞相府中刀兵能有多少?不过是两箱子短刀匕首,几十把寒光凛冽稀世罕见的宝剑,几十把紫巍巍蓝瓦瓦霞光万道瑞彩千条的宝刀,还有一排排宝弓,其他的奇门兵器就更少了,只有几把,却很全。金五娘抢上前拿起唯一的一把斧头,鬼面混金熟铜斧,瞧着斧刃明晃晃耀人眼眸,摸摸斧柄,果然寒气森森煞气腾腾,挥了两下,又趁手又轻便,只轻轻一碰,削豆腐般把石桌削成两半,这斧头简直就是给他量身打造的一般。金五娘哈哈大笑:“快动手!” 在土匪作风的金五娘带领下,他手下这帮土匪们风卷残云般把两个屋子洗劫一空,人人都是怀里揣着、腰上系着、身上带着、靴子里别着、手里拎着,在不影响打斗躲闪的前提下尽量多拿。 都知道如今情势不妙,却人人兴奋个个争先,不肯露出一点贪生怕死的摸样。 金五娘拿了新斧子,也舍不得旧斧子。干脆一手一个,身后带着一群塞的像蒙古人一样的弟兄,还抬着几个箱子,又到了守将面前,这回不再废话。 金五娘拿斧刃一迎守将的长枪,混铁枪立刻断为两节。 “金五!你手里的,啊!这是府库中的珍藏,前朝瑞王的兵刃啊!你怎么配……”他剩下的话已经说不出来了,因为金五娘反手一挥,斧背像个竹竿似的把他挑起来扔到树梢上,就像个女孩子挑起手帕一样容易。 闲话少叙,不多时金五娘一路一马当先见谁挑谁,没见血就让所有守将纷纷躲闪,带着一群藏了不少东西的人跑过两从院落,打散了百余好手,到了狼烟近前。 远远传来他吼声如雷:“娘!我是五儿!娘你在哪儿呢?” 王乾在石室中听见他的吼声震得墙壁微动,连忙跑出来大吼:“老三别喊!娘昏倒了!东西都……都拿来了。”他看见一手一斧,怀里踹的像怀孕的金五娘和他身后这一串浑身都是东西的弟兄,就知道什么都拿来了。 金五娘跑到近前,丢下两把斧子扑到王乾怀里,扑的他运足内力还往后退了三步。金五娘从怀里掏出一个白布包:“火浣布定神珠还有药神药,都在这。娘呢?娘呢?” 王乾道:“在清凉宫里,你拿这些东西进去让哥哥给娘包扎伤口。”然后他就被冲进去的金五娘推到一旁,勉强站稳,指着金五娘身后这帮土匪们,道:“你们把东西弄结实了,跑的时候若掉了不许捡。把拿不了的给别人。” 王乾转身进了石室,看见陈良把拿稀世珍宝般的药粉洒在她虽然经过包扎还在不断渗血的伤口上,火浣布包住伤口,又等了片刻,没再见血渗过白布,陈良和王乾这才都松了口气。 金五娘傻傻的看着地上一滩血,红着眼圈:“娘流了这么多血,会不会死?哥哥,二哥,你们说话啊!” 陈良瘫坐在地上,顾不得什么仪态,用雪白的锦袍给自己擦汗:“含住定神珠就绝不会死。可能会留下旧伤,能活下来就行。” 金五娘连忙道:“娘活着就行!咱们往后怎么办?” “等十娘。” 第五章 金五娘连忙道:“娘活着就行!咱们往后怎么办?” “等十娘。”王乾一屁股坐地上,道:“三弟你盯着外头,还是去把你的斧头拿进来吧。” 等着金五娘抱着两把斧头和一捆宝刀、三对熟铜锏走进来堆在地上之后,王乾继续说道:“章华虽然娘们唧唧的,可他毕竟是咱们弟兄里最有谋略的。现在咱们的人手又都跟着他学阵法,大哥有十六个人,我有二十多个,三弟你这儿有三十多人,根本不够使的。章华那儿有一千多人,都是娘挑出来的好手,有这些人再加上章华的谋略,呵呵。只要他带人来了娘和咱们就有活路。十娘要是没来,咱们就都自尽吧,总不能死在那老贼手里。” 王乾拎起三对熟铜锏,挨个试了试,抱住一对:“好三弟,我爱这对宝锏爱了八年了!娘总说是外祖母的遗物,珍贵又不详,舍不得给我,如今总算到手了。多谢多谢。好三弟,你心里真有哥哥。” “好兄弟说什么谢谢。”金五娘脸都红了:“哥哥你挑把刀。俗话说杀猪得用快刀,拿把宝刀咱干什么都顺手。” “贤弟辛苦。”陈良还想客气,可他的眼神早就被一把雪白的亮银刀吸引过去,一把抢在手里:“紫电!那把异域国宝紫电灵刀!娘什么时候把这刀弄到手的?你们不知道,这刀的传说特别多,特有灵性。” 现在方帝姬虽然昏迷不醒,伤势却稳定了。弟兄四人聚齐三人,又换了上好的兵刃,金五娘换上软甲,弟兄三人给方帝姬也穿上贴身软甲,他又让两位哥哥去挑软甲。 在这花园中虽然无人来袭,可谁都知道,要想把方帝姬带出去,那是难如登天。 如今是万事俱备,只等章华。 章华呢,章华果然来了。 他率众兵将,打着飞龙旗飞凤旗飞虎旗飞豹旗飞彪旗隐军旗旗号,从城外大刺刺叫门。 相府所在之处,亦是京城重地,守将虽不是大将军大元帅,也是正四品的武将,在朝堂之上由皇帝亲自指派的忠臣。守将杨华青在城楼上百无聊赖的弹琴,忽听手下兵丁来报:“报将军,远处有大队人马来袭。” 杨华青精神百倍的跳了起来,推翻七弦琴,抄起雕弓宝箭跑向城墙上视野最好的地方。只远远望了一眼,以他那百步穿杨的视力就将来者看的一清二楚。心中暗自思量:他们打的是禁军旗号,穿的也是禁军号服,也算军容整齐旗帜鲜明,可根据兵部通知,今天没有核准放入京城的军队。那就没什么可说啦! 杨华青大声道:“关城门!箭上弦!备硬弩!” 章华一见城墙上刀枪林立、刀出鞘弓搭箭,立刻传令全军止步。他双手勒缰绳,驭马缓步上前。 杨华青看这人距离身后士兵将近三十步,又看清楚了他是谁,乐了:“呦,章华贤弟!从何处来?往那里去?” 章华肃然拱手:“华青兄!丞相急招我入府平乱,请华青兄行个方便。” “丞相府中又乱?”杨华青一手扶着城墙垛子,一手抚须:“有何为证?” 章华一指城内:“丞相府内三色信烟为证!黑红蓝三色信烟,仅有丞相及帝姬性命攸关时可用。” 杨华青绕过城楼看了半天,又绕回来,道:“无兵部文书,愚兄绝不能放你身后这些人入城。” 章华道:“丞相危在旦夕,帝姬娘娘生死不明,我乃帝姬娘娘第四子,入城救母有何不可?杨将军,法礼不外乎人情,放我等入城确实有违国法。若不放我等进去不能救人,丞相与帝姬娘娘双双陨命,也是你只过。更何况我不是去相府酒驾,而是如你担忧的另有所图,我这些人进了偌大的京城,如同水归大海,翻不起一点波涛。” 杨华青沉吟道:“丞相府危难,有九城兵马司。” “杨将军恕我直言。”章华大声道:“能出入相府刺杀丞相及帝姬娘娘者,绝非易于之辈。” 杨华青又沉吟不语,章华再接再厉:“我朝法度虽严却明,抗旨者有功不赏有过重罚,违背国法军规者以此论处。但请杨将军听小子一言,拦住我等只有一理,开城放我等入城却有九理。” 杨华青皱眉:“你且说来听听。” “其一者,丞相乃是朝中文武重臣,若遭不测,乃是国之大不幸,边关亦将动荡。” “其二者,丞相府中有军国机密文书无数,若失窃其中之一二,便徒然生波,朝中不定六部难安。” “其三者,丞相府中有灵宝无数、空白圣旨一张,若为人盗走,我朝颜面扫地是小,贼子招摇撞骗是大。” “其四者,我义母受圣恩敕封帝姬娘娘,若遭不测,岂不是皇族颜面无存。” “其五者,帝姬娘娘纵横武林二十余载,身经百战未曾一败,威震宵小竟至京城之中路不拾遗,今日出了如此滔天大事,武林中人必定蜂拥而至,京城定然不安。” “其六者,帝姬娘娘掌管南路漕运,亦有些积年的产业,若安排不得当,后果难以设想。” “其七者,若义父义母身遭不测,为儿不能手刃仇敌,岂肯罢休!” 杨华青听他朗声说了一起,目不躲闪言不停顿,又说的十分在理,叹了口气:“其八其九呢?” “其八者,以相府之中层层戒备、处处关卡之细密,我料定贼子尚不能脱身。此时若能入城擒获,如同瓮中捉鳖手到擒来。待贼子逃逸后再追击之,不易于泥牛入海。其九,我义父为你洗脱冤狱,我义母在边关时曾救得你性命,报恩之时正在当下。” 杨华青心说:我真的没什么理由反对你了,于公于私你都是对的。只是守城将领守的不只是京城,更是皇帝的安危,咬咬牙道:“你们不能都进去!” 章华道:“杨将军放心,入内城逾千人即为谋反,这道理我晓得。” “开城门!”杨华青长叹一声:“丞相若不是一心为公,帝姬若不是利国利民,我绝不肯放你进去。” 章华道:“多谢将军大义!”说罢,率众长驱直入。 飞龙旗共二百人,由两名百夫长带领。其中一百人留在杨华青所守的外城内外,做防备状。 飞凤旗一半人马散入京城外城各处文臣武将的居所,诈人。 飞虎旗两位百夫长都是同章华一样,善于巧言诡辩的人,对着杨华青软磨硬泡,弄走了部分强弓硬弩,就离开城中在郊外选地埋伏。 隐军旗分两位百夫长带领,一百人散入京城中各处机密点,用尽暗法子完成任务。 章华到了内城附近,马上就要到王公贵胄、权臣名将以及丞相府、皇城的内城所在。他命众旗都留下来,单人匹马带领飞龙旗一百人到了内城城下,对东门大将把事情‘如实’一说,就被这丞相府嫡系亲信允许入城了。 至于此时,飞龙旗守住内外两座东门。飞凤旗开始骗那些少公子少将军纨绔骄子跟着丞相府四位公子玩去。 飞虎旗运走了内城外城的部分强弓和所有硬弩,彻底避免了方帝姬所在的马车被洞穿的可能性。 飞豹旗弓搭箭、刀出鞘,一个个在丞相府外各处埋伏。 隐军旗一百人直取太医院。 章华仗剑稳坐鞍桥,身后飞彪旗雄赳赳气昂昂,刀枪似麦穗,剑戟若麻林。 章华从胸前百宝囊中掏出紫色信烟,一边点一边道:“飞豹旗分出五十人随我进府,尔等将圈中宝马良驹抢光。”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金五娘抱着斧头眼巴巴的盯着方帝姬,问陈良:“大哥,娘怎么还不醒?” 王乾皱眉头道:“娘暂时醒不过来,明天就醒了。这章华怎么还不来?他会不会临阵变节?” 陈良拉了一把一咧嘴就要哭出来的金五娘,低声喝道:“不许哭,叫外面听见就全无斗志了。老三,三弟,哥哥下面说的话,你一个字一个字认真记好。” 金五娘擦擦眼泪:“哎!我听哥哥的。” “如果章华变节害死了母亲,你就跟他归顺丞相,章华说什么你做什么。听懂了么?” “听不懂。我会照着做的。” “好三弟。”陈良微微哽咽,说不下去了,看了眼王乾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王乾用力压低声音,咬牙吐出词句:“三弟,如果你跟章华归顺丞相,无论他让你干什么,只要不是侮辱娘亲的事,你都可以做。哪怕要你杀了我和大哥,如果我们那时候实在逃不出去了,你要求情三次然后发怒动手。” “还是听不懂,我记住了。” 王乾长叹一声,语气深沉决绝:“如果丞相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就说是母亲死前的交待。剩下他再问什么,你都听不懂,记不住。丞相问你恨不恨他,你就说不知道。丞相问你往后要怎么样,你就要住在母亲院里。” “哎!为什么呀?得,我不问,我记住了。哥哥你继续说。” “你要一直等,一直这样憨傻的骗他们,无论走到哪儿都要带着斧头,每次撒手的时候要很怕丢。直到有一天你被信赖,可以带着斧头靠近他,就找一个丞相和章华都在场的机会,三息之间,把他俩砍死。” 陈良默默抹去的眼角的泪滴:“四弟的性情,别人说不准。希望别有那样一天。但如果有了,如果章华害死了娘,金五娘你记住,一旦章华做出那种事,无论他说什么,怎么解释,你都别信。一个字都别信。” 在假山上瞭望的汉子看见府门处有紫烟,大叫:“援兵来了!” 陈良王乾对视一眼,以手加额连连喘息。 金五娘茫然的看了看,虽然什么都不懂,黑黑的小脸蛋上也露出了笑容。 第六章 弟兄四人在雪洞清凉宫中相见,陈良如逢甘露,王乾松了口气,金五娘露出一丝笑容。 见了章华来不及多叙,王乾连忙道:“十娘,你是我们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凡事你拿个主意。” 章华跪在方帝姬身边,轻轻的掀开衣襟看了看她的腹部,血液微微渗出火浣布,却能在火浣布和软甲衣襟之间看到那精英如玉弹性十足的小腹,和小腹上一道淡淡的,充满女人味的暗红色长纹。 章华沉声道:“出京城前的事都已安排妥当,路上在与哥哥们细说。别叫我十娘!” 王乾期冀的看着他,道:“咱们怎么出城?你带了多少人?” “一千二百人分六旗各行其事,出城前不必给帝姬娘娘易容改扮。”章华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良安耐住愤恨的神情,沉声道:“娘亲从宫中回来后找丞相议事,丞相孤身一人在此处雪洞清凉宫中等她,我当时留在洞外。片刻后听到一声惨叫,我冲进来看的时候娘亲倒在地上生死不知,机关转动丞相离开了。利器深三寸半,刃上有毒。我点燃信烟,二弟来的最快,然后二弟安排人手警戒和召集两位贤弟。” 章华轻轻把手放在她的小腹上,有些忍不住想要抚摸那温暖的令人伤感的地方,终究忍住了,长叹一声:“既然伤在此处,娘嘴里又含了定神珠,这伤势致命又有毒,已经不必再下毒手。帝姬娘娘威名赫赫,丞相在半日内不会也不敢有什么动作,若要离开京城还是宜早不宜迟。” 金五娘说出了最重要的问题:“好,只是去哪儿?”他单纯又鲁莽,凡事只知道开始和结果,粗暴又直接。 陈良一边帮着章华试着抬动方帝姬,低着头道:“出海越洋,去咱们海上国?” 王乾也帮着轻轻挪到方帝姬,看她脸上有没有痛苦的神色:道:“金国和女真虽然是敌国,但都挺好。” 金五娘负责抬肩膀:“还是找个人极罕见易守难攻深山躲起来吧,等娘伤好了让娘做主。” 章华道:“三哥说得对。来,我看到马车在外面等着,咱们把娘抬过去。” 丞相府中死气沉沉,沉默寂静的像个潜伏的怪兽。雕梁画栋、栏檐高啄,飞檐脊兽,浓墨重彩威武华贵的深深宅院,在暗沉的暮色中近似阴森。 章华摸了摸方帝姬的脉门,脉象虽然虚弱但还有生气,他忽然道:“大哥,你看看府中有没有灯光。” 陈良的轻功在兄弟四人中最好,脚下一用力往上一串,顿在高高的粉壁墙上往里仔细看出,那重重院落中有疏影摇曳,奇花争艳,却没有一丝人影。运极目力看去,也没看见那里的屋里有亮光。 他跳下来:“兄弟,或许我看的不全,但表面上没有亮光。” “没有就对了。”章华跳上马背道:“丞相不想让帝姬娘娘死在府中,他得避开杀妻的嫌疑。如果我所料不错,丞相现在如果不是在皇宫中推杯换盏,就是在那儿和一帮重臣歌舞升平。咱们快走。” 一路上尽如章华所料,两座南门顺畅无阻,丞相一丝动静都没用。 出了城,埋伏在城外的人把他们接住,所有人都隐匿在树林中暂时接阵防御,等着章华安排。 “羊师傅,请你赶快给帝姬娘娘和这六个女人易容。”章华这一路上早就把策略安排好,侃侃而谈道:“这六辆马车里有六个重伤的女人,要分别赶往六个不同的方向。每辆车跟二十个人,打扮成商贾的摸样。这六辆车都是幌子,如果被丞相的兵马围困住,你们直接投降就是。总共需要一百二十人,十二位百夫长每人选十人。” 陈良道:“那娘从那条路走?” 章华低声道:“当然是易容改扮,由我们弟兄四个带人护送。” “易容成什么摸样?” 章华想了想:“和尚!” 弟兄三人同时瞪大了眼镜,王乾低声道:“和尚?你开玩笑,那胸膛怎么藏?”其实娘胸可大了,平时穿衣服的时候只要拿下软甲都能看出来起伏跌宕,而且娘给大女儿喂奶的时候我见过嘿嘿嘿,又白又大,圆滚滚的。 章华白了他一眼:“哥哥你没好好学,穿上三层鲨鱼皮贴身水靠就能把女人变成男人。行了,你们也赶快收拾收拾,全身上下收拾到浸沉利落,伸胳膊抬腿没有崩挂之处。三公子哥儿禁看不禁用。” 三人连忙把身上的零碎拾到干净,什么荷包哪个宫绦玉佩绒球全都摘干净。 金五娘换着一套普通武士的暗红色衣衫,忽然道:“章华,咱们没把大小姐和两位小少爷一起带出来。” 章华道:“当然,他们留在京城中很安全,只有娘才不安全。” 王乾道:“你当真这样想?” “多带一个人就多一分累赘。”章华淡淡道:“我们未必能在丞相的雷霆之下保全帝姬娘娘,不要多添麻烦。” 金五娘道:“那老贼能杀妻就能杀子!章华,你小子一向不信虎毒不食儿,我也不信!”他喘息了两声,发狠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因那老贼而起,如果我杀了他,那帝姬娘娘就不用躲藏了!” 章华道:“站住!丞相死不足惜,但帝姬娘娘重伤,两位公子若又丧父,难道要我们弟兄四个照顾他?丞相尚在,帝姬娘娘重伤这是家务事,丞相没发话别人不敢插手。丞相若不在了,这人心思变,有谁能扛得住大局?谁来弹压朝堂军队江湖?” “你怎么知道那老贼不会发海捕文书和武林英雄帖?” “因为他不能让这件事被皇帝、朝臣和舅舅知道。一切都是见不得人的,他还得为了我们绑架这帮少爷们遮掩。”章华回过头道:“这些公子小姐们全都麻晕?很好,隐军旗把他们收到城外庄子里,每天弄醒喂一碗米粥,六天之后放回去。期间什么消息都不必管,谁的命令哪怕是帝姬娘娘和我的也不必听从。” 金五娘不忿的抓住他的袖子:“我拼着一条性命能杀了丞相,就没有人伤害娘亲了。哪怕我得抵命也值。” “那时候你肯定得抵命。”章华道:“娘能活到今天,一来是靠着自身本事,二来就是和丞相、舅爷相互扶持相依为命。丞相不若你想的那样无能,赈灾、平乱、灭疫、边关数次大捷、朝堂中风起云涌,多少同路人都死了,只有丞相一路走下来还安然无恙。这是有帝姬娘娘的功劳,但这些年他对帝姬信赖又配合的天衣无缝。” 章华微微有些难过,侧过脸:“希望有一天,能知道丞相究竟为什么做了这样的事。” “那,那我们去找皇帝和太后,躲进皇宫里。我们去问个清楚。” “帝姬是重要,但毕竟不是皇族,丞相却是朝中变革不可或缺的重臣。丞相强而不可缺,帝姬弱而无必,皇帝也要考虑不能伤了重臣的心。只要皇帝不同意帝姬入宫养伤,耽误一时片刻,丞相反应过来,那就一切皆休。换言之,哪怕帝姬能在宫中养伤,难道丞相就不能去探望她么?以丞相的言辞,把一切说成误会是易如反掌。” 三人哑然。 章华吩咐百夫长们道:“飞凤旗带领手下赶赴港口安排出海,飞虎旗带人奔赴边关准备偷渡出关,飞豹旗带人占据苍山准备一切,飞彪旗带人前往太行山命第十三岭寨主准备接驾,飞龙旗随我弟兄易容改扮一路护送。” 六辆马车都上路了。 飞龙旗扮成商贾的模样,陈良王乾扮成商队的头目,金五娘弄脏了手脸,抓乱头发,用胶粘住眼睛把自己弄成大小眼,穿着了套很旧但还算硬挺的衣裳。章华照着镜子,咬着牙森森道:“把我打扮成少女。” 他也确实只能打扮成少女,鹅蛋小脸又白又嫩,就算是香粉也没他的脸这样白皙嫩滑,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红晕。 一双细长的弯弯柳眉,那是多少女人费心描画也画不出来的黛眉,浓淡适中的娥眉下,是长而卷翘的睫毛和一双水汪汪含情的杏核眼,樱桃红的嘴儿微微一笑还露出两个甜的醉人的小酒窝。 体态纤长,骨骼柔软,身姿袅娜,天天胡吃海喝还是盈盈一握的小腰,就算练出一手的好剑法也因为勤于泡手没怎么留下老茧。 不说是国色天香貌若天仙,也算是京城无数佳人中首屈一指的美人儿,生来的风流体态。 方帝姬常常捏捏自己圆滚滚的壮壮膀子,再瞧瞧比同龄女孩儿高壮不少的大女儿:“我女儿要是有章华十分之一美,就不愁嫁了。你可真是十全十美。”为此,故意戏谑的给他起了个小名叫十娘子。 王乾也常说:“十娘子呀十娘子,韩子高也美不过你。” 章华那里用打扮成少女,他就算穿着男装也被人认为是女扮男装。这么多年来他照完镜子之后总得摸摸胯下才能确定自己的胸不会大起来。 章华头上挽着一窝丝杭州缵,斜插者两三只银簪子一朵绢花,上身穿着鹅黄色衫子,外罩银红纱半臂,下身穿了条雪白地绣梅花的百褶裙,足下一双小红绣花鞋。颈上戴着金锁,指头上带了个镶琥珀的银戒指。 他叫人准备了两辆车,一辆车上把打扮成和尚的方帝姬抬了上去,另一辆车里是她一人独占。“三哥儿!你可别忘了,我这是送父亲重归故里,你是伺候我父亲的家丁。” 金五娘真是一幅下人样儿,扛着铁杆子挥挥手,粗声粗气带点土话口音:“俺晓得咧。” 第七章 众人连夜赶路,行了一夜都无事。 十几人的行列不离大队商队前后,若有什么变故一道信烟上去对方刹那来援。 章华认为一路上不可能平安无事,但这样易容改扮又小心谨慎,不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第二天天光大亮时,章华说:“住店歇息半日,待到正午过后再上路。也避一避耳目,三哥你带人去联络城中娘的人,问问京城消息。”一面叫人都去吃饭休息,一面叫下人烧水给‘和尚’擦洗身子。 章华给方帝姬换了一次药,用药酒给她擦脖颈手臂,慢慢喂她喝药。幸好她在昏迷中还能吞咽用药粉调的汤。 一碗药汤喂了两柱香,方帝姬总算醒来。 她额上有了淡淡的抬头纹,平日里保养适宜有内力支撑的脸颊失却了血色,精光四射带有奇异的魅力能震慑人心的眼睛变得暗淡,垂下的眼睑更显丧气。那坚定明快,永远充满自信活力和幽默的声音嘶哑而低弱。她的眼神中似乎有一丝疑惑,对自己的疑惑,对自己判断力的疑惑。 正当盛年的贵妇遭此重创一下子老了许多,倚在下等客栈的枕头上,经过易容的脸上,眉梢眼角出现无数细纹,剃光的头发上一夜之间多了许多白色的头发茬。简直像个饱经风霜的老人,像个被风穿透的枯木。 她虽然面色苍白的发青,神情也有些恍惚,但看起来还算镇定和坚强,醒过来就要粥喝。 章华跪在床边喂她喝了半碗粥,观察她吞咽的动作和紧皱的眉头,心说:丞相这一刀可把娘的身心都伤透了,娘有内力支撑,外伤也就是一月光景就能基本痊愈,可是心里头呢? 娘虽然镇定的像平常一样,却没有过去的张狂霸道,眼神中没有报复和重新振作的光芒,这那里是过去肆意妄为横冲直撞笑傲杀场的帝姬娘娘,只是个无力抗争故作镇定的女人。 过去那伸手不让步,举手不留情,睚眦必报的帝姬娘娘,被丞相一刀捅死了。 她就连一点人气儿都没有,就连看见最讨厌女装的章华打扮成千娇百媚的少女,都没多看一眼。 章华试探着柔声问:“娘,咱们往后怎么办?” 方帝姬沉声道:“尽力活下来。这是哪里?” “徐州城。娘,咱们去哪儿?现在准备好了出海、从边关出国和进山三条路。” 方帝姬沉默片刻,道:“我醒的晚了,皇宫从内到外有一条密道,里面有屋子和粮仓,我数次遇险都是在那里养伤。我所有能去能躲的地方,丞相都知道,只有皇宫密道他不知道。” “那娘您怎么知道?” “我为皇帝效劳,他是个看顾臣属的好君王。” 金五娘推门进来要找章华说事儿,看见方帝姬醒了,连忙关上门扑到床前,激动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方帝姬笑了笑,慢慢道:“乱世出英豪,国难显忠良。你们俩都是我的好孩子。陈良王乾呢?” 章华道:“他们在不远处带领大队人马扮成商队,如果要叫他们过来,我叫人去叫。” “不用。”方帝姬喘息了一声:“不瞒你们,我现在内力全无。” 章华着急道:“我把内力传给你。” 金五娘连忙附和道:“对对,我们都把一部分内力传给你,你就好了。我们修的是一路心法,来吧娘。” 方帝姬轻轻抬起手制止他:“我的丹田枯竭,经脉闭塞,懂了么?” 金五娘章华二人如同万丈高楼一脚登空,扬子江心断缆船翻。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过了片刻,章华才吃力的说:“是因为他在刀上涂了药么?” “因为他刺穿了我的丹田。”方帝姬叹了口气:“釜底抽薪,是条妙计。” 金五娘道:“娘,你让我去砍了丞相!章华总拦着我,” “为了我儿子,他不能死。” “娘!” “你听我说。”方帝姬一急,轻轻动了一下,小腹伤口疼的她脸上抽了抽。缓缓道:“我儿就是他的儿,我死了他们还有父亲,如果我和他都死了他们就是孤儿,要被我和他的仇人威逼陷害报复。” 她有顿了顿,叫章华捧着杯子喝了口水:“就像我娘,生前是仗义豪侠威震绿林,我爹是北路十二郡瓢把子,我跟着爹娘长到十五岁,好吃的好玩的好威风好霸道享尽了,爹娘死后我吃的很多亏都是因为我娘是她。父母和孩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爹娘活着的时候,声名鼎盛,谁不称他们一声大侠。人刚死就是贼是匪,我从名门之后变成贼子贼孙,顶风臭八百里。我跟着我爹娘享受了多大的尊荣,那之后我就受了了数倍的侮辱。因为他们俩都死了,我就是个柔弱可欺的孤儿,没有武功头脑也没有安身之处,我父母的产业没一个是我的。” “娘你不会死的。” “我没有内力没有功夫,就连人也有瘫痪的可能。这样姓方的能撑住丞相府的家业么,能让人誓死效忠,能做到原先那些事么??我是伸手五指令拳手就要命,那是我有本事。人前显圣,傲里多尊是我的能为。” 方帝姬道:“我做了多大事,就有了多大的名声地位荣耀,过去是我和他同心同德,现在我废了他也自断一臂。我现在完了,过去的一切我都无法维持,只有我能全部恢复,否则孩子的父亲不能死。你们要知道,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旁人我信不过,可长女也只有十岁,而你们弟兄四个都撑不住这偌大的家业。” 章华不服的叫了一声:“娘!” 方帝姬满面疲惫,叹了口气,轻声慢语:“陈良温良谦和有容人之量但没有杀伐决断之能,担得起大尹做不得丞相,更撑不住我的家业。” “王乾太过狂傲目中无人言辞又放肆,眼睫毛都是空的,当个将军我还怕他信口开河得罪人。” “金儿是个好孩子,但鲁莽单纯难得细致,除了打架杀人吃饭还能干得好什么?” “章华,章华你气量狭小手段阴毒,偏又智多如妖,把家业交给你能兴盛一时,到最后人人敢怒不敢言,没个好下场。” “不是我偏心,论气度他是神仙风度儒雅英豪、论容让他不与争闲气能唾面自干,能制一服不制一死、论决断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和文人论赋同武士拼酒,对文臣说江山社稷对武将说边关烽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还不显突兀,你们都不如他。别说我这个曾经的自己人,就连他的仇敌都得认他是条豪爽仗义的汉子,是个道德高尚的儒者。” “可他干了这样忘恩负义的事!” “我们原先也是这样对别人的。郭生说,睚眦必报和恩怨分明只是立场不同。” 方帝姬叹息了一声:“躲起来,带着我躲起来。” 金五娘道:“娘,只有杀了那老贼,你才能安安全全的养伤。” 章华道:“想杀娘的不只是丞相一个。” “祗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那不是方帝姬的死法。”方帝姬深吸一口气,小腹依然隐隐微痛,道:“你们去吃饭,吃完就走。” “娘,您要死的轰轰烈烈,还是要让别人死的轰轰烈烈。” 方帝姬看着窗外的人影,叹息一声:“这不由我做主。很快你就懂了,十娘子,你还是太年轻,我把你保护的太好,真正下作的东西你都没接触过。叫人把吃的拿进来,在我这屋吃。” 章华面露不满,却不想顶撞她。 金五娘叫小二把饭拿到屋里来吃,一边吃一边继续商量。 方帝姬静静躺着,忽然道:“十娘子,我叫你帮我的记住的那句诗是什么来着?” 章华放下碗筷:“残年残生寒如水…沁凉兮星流旷野,星垂平野心似水…与女一家荻和月。娘,当时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只有这四句。怎么了?” 方帝姬面露沉思:“我年轻时见过那个道士一次,他说我仙缘有份,必遭生死大劫才能了脱凡尘。到现在我也觉得他是胡扯。” “就是胡扯。娘你不必管他,您这美貌气度肯定是瑶池会中人。生死大劫就是死了,道士都说人死了成仙。” “不,那个道士会点石成金,我得着二两金子,要不然忙着奔饭辙谁有空搭理他。” “点石成金?”金五娘抬起沾着黄米饭的小黑脸:“娘您学了么?” “我说想学,他骂我贪婪不要脸,怒冲冲的走了。” 章华笑道:“既然不教,那真是个骗子,肯定是障眼法。” “什么障眼法也不能把半块窝头变成块一模一样的金子,还让我花了半年。”方帝姬颇为遗憾:“当时他要是教我点石成金的能力,我肯定就跟着他当道姑混饭吃。没有过去的荣华富贵,也就没有现在的下场。” 章华金五娘都听她这话悲凉,看神态举止,却看到她摸着光头还能乐的出来,尚有些半真半假的诙谐。 章华暗暗放心了些,只要方帝姬气度不变,哪怕满盘全输也有东山再起的时候。就算是霸王项羽,若是不惜虞姬一死,从回江东,未必没有灭掉北朝汉王的可能性。 人什么都能输,只有斗志不能输。 谁料想,到了下午准备上路的时候,从人全都昏厥,细看时一个个眼角发紫眉心泛黑、耳朵眼里淌血。 这一行人中,只有方帝姬章华金五娘三人安然无恙。 方帝姬从房中用不高不低的声音,沉稳冷淡的说:“都死了,是不是?”声音传到隔壁,传到死寂的屋中章华的耳朵里。 章华没料想杀手来的这样快,惊慌了一刹那,就想起现在有方帝姬做主:“是的,娘,怎么办?” “把我的刀给我。”方帝姬淡淡道:“他或许不想杀你们或许是不想杀我,说不准,往后和我吃住在一起。谁有福气,都让别人沾沾。蝼蚁尚且贪生,谁想找一条生路,我也不拦着。” 金五娘嚷出来:“死我也要守着娘!我和那老贼不共戴天!” 章华道:“只要娘还活着,我就能为了娘去死。” 方帝姬轻轻点了点头,招招手:“附耳过来。”她轻声道:“五娘十娘一切出去,把我留在这儿。五娘偷偷回来,躲在我这屋房梁上看有无来者,十娘你去看看,如我所料不错,陈良王乾此刻要你去救。” 她闭上眼睛,盘算了一阵子:“你记住,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章华急忙去找陈良和王乾,却只见他们住的旅店遍地死尸,一百余好手尽数身亡。 陈良王乾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第八章 方帝姬一人在屋里头叫了炖的烂烂的肉丸子,焖的软软的肘子,对着镜子瞧瞧自己这和尚打扮的身子,开始双手齐上大把抓菜,满脸抹油。 她自己是觉得有些恶心,终究养尊处优了几年有点不适应这么邋遢的生活。 在伙计来收盘子的时候,双手合十:“弥陀佛~小二施主,贫僧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 小二一边鄙夷这个酒肉和尚,一边对着这不伦不类的叫法暗暗发笑,依然满脸堆笑:“大师父有事尽管吩咐。” 方帝姬道:“贫僧今日冲撞了白虎星,需用香灰猪油涂面才能隐身遁形让白虎星君找不着贫僧。店里若有供财神观音的香炉,烦请施主帮贫僧包一包香灰。此事须避人耳目,不可入第三人之耳。” 小二道:“我们这儿只供关老爷,可不是供佛爷的香灰,不知道大师父得用不?” 方帝姬心说我管你哪个?是香灰就行。笑呵呵双手合十:“如此最好,关公亘古一人忠义无双,最辟邪。” 小二应了一声,撇着嘴角端着盘子出去了,不多时拿了一大包香灰进来:“我们掌柜的正换香灰,我要了一包。大师父慢用。” 方帝姬从袖口里摸出几文大钱,这也是易容的时候不知道谁给她塞进去半吊钱应急的。 她笑呵呵拿油手把大钱递给小二,小二瞧了眼油润油润的胖黑手和脏乎乎的大钱,都没敢直接用手接,拿抹布一迎:“大师父您搁这儿,我不用辟邪别沾那么多油,掌柜的该骂人的。” 方帝姬等着小二出去了,就把香灰包打开,把抹了满脸油的脸直接埋进去,然后拿油手搓。灰白色的香灰一沾上荤油,就变成油腻腻的黑色,荤油味儿香灰味儿混在一起说不出的难闻。 她慢慢的很有技巧性的把满脸和好的油泥搓的连耳朵后脖子胸口都是,又黑又丑,油腻难闻,这就安全多了。 易容没气味不正宗,没弄泔水算好的。 金五娘趴在房梁上看的目瞪口呆,他是眼睁睁看着的。 方帝姬从被擦干净脸露出娇姿艳质,那青青旋旋新剃的头儿,白艳艳粉捏的脸儿,颤簌簌袅娜的身儿,变成一个又黑又臭满脸褶子油腻一笑起来门牙上还有片翠绿翠绿的葱叶的和尚。 章华赶到对面看到陈良王乾生死不明,着急的赶回来要问应该怎么办。谁料想看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和尚,又问道一股油腻的葱臭。他仗剑厉声:“和尚,你来错地方了。” 方帝姬不说话,只呵呵的笑。 章华还要再说什么,金五娘从房梁上翻下来,低声道:“他重新擦脸了。” 章华伸手掀开她身上破旧又油腻的百衲衣,看了看那被他观察的细致入微的伤口,点点头:“大哥二哥生死不明,其他人尽数被毒杀。两位哥哥没有挣扎和打斗的痕迹,那里没有打扫,但是很干净。” 方帝姬淡淡道:“必须去救他们。你们去,不要安排什么战术策略,直捣黄龙救出人然后最快离开。” 金五娘道:“我去就行,十娘留下来保护娘。娘这儿不能没人。” “一会把我抬到街边乞丐堆里,乞丐和穷和尚我惯常冒充,学的很像。”方帝姬把袖子里散的半吊钱套出来,一把一把的塞在章华手里:“如果见到他了,就把这些钱当暗器用。没什么信息,就是他不知道,你得活着回来。” 章华没再说什么,知道这是迫不得已。金五娘道:“娘,您受委屈了。” 方帝姬把六个大钱揣在怀里:“我终究在苦日子里熬过来的,你们俩可不一样,十娘打猎的时候没带辣椒面儿都能和人翻脸。你们俩记得,陈良王乾要是没救了,尸首就留在他那儿。” 章华轻声道:“如果他们残废了呢?” 方帝姬疲惫的微笑道:“这里有我一个残废就够了。金儿,救人的时候一切听从章华的吩咐。”她握住章华的手,用力握了握,眼中显出一种理智而冷漠的光芒。章华明白她的意思,也用力回握。 金五娘心直口快的说:“娘!不能因为没用就不要啊!” 章华连忙道:“娘的意思是,如果救不来,就别让哥哥们多痛苦。” 方帝姬皱了皱眉:“我也嘱咐你们一句。如果我不能思考或不能表达,别让我混沌一世。不能说姓方的可以写,不能看姓方的可以听,若被他下毒以至神志不清这辈子治不好,不拘谁都应该杀了方帝姬。” 章华立刻道:“娘,我应该去哪儿找两位哥哥?那里没有留下任何信息,也没有地址。” 方帝姬淡淡道:“本地县衙,或许还得去大牢。我没死他不敢用私底下的人手,我的人不干净有几个他的死忠,他的人里一样不干净也有我的弟兄。你不用去找毒杀他们的人是谁,就是其中的死人之一。” 章华和金五娘把和尚从客栈里拖出去,随意的丢在距离客栈不远的墙角,然后扬长而去。 他二人离开不足片刻,就有一队捕快来到客栈中,进去片刻后又出来。为首一人是个中年人,面容俊朗眉目清奇,身上的捕快服略有些不合身。他只进客栈里看了一圈,就走了出来。 方帝姬运动残存的内力,调整筋肉,让自己看起来是个口歪眼斜直流口水的痴呆僧人。 为首的捕快果然在客栈掌柜的恭送下走向这个和尚,他在三步外站住脚,非常和气的看着这个歪在墙角枕着砖头的脏和尚,说:“大师父宝刹何处,如何称呼。” 方帝姬睁开浑浊的睁不开还直淌眼泪的眼睛,因为她刚刚把一丁点香灰弹进眼睛里了,这时候非常自然的眼睛抖动流泪,歪着嘴,露出带葱叶的牙,不清不楚的说:“瓶生丝晕油生,碳民(贫僧是云游僧,昙明)。” 为首的捕快微微点头,心说你说的这是什么玩意?他仔仔细细上下打量这和尚,心说不可能,消息一定有误。帝姬平日里多爱干净的一个人,专门在花园里挖了泉水一天两遍洗澡用,哪怕是二十年前最落魄的时候补丁摞补丁也是干净整洁的少女,她就连装乞丐都是净衣派的,装和尚也会是干干净净的和尚。 方帝姬毫不动情的易容改扮的丈夫,歪嘴流泪嘴里头糊里糊涂的继续说:“瓶生酷刑数丝年,曲产房灵验山,撸过敬城摸想饼到了。(贫僧苦行数十年,去参访灵岩山,路过京城没想到病倒了)” 他点点头,耐心又温柔的说:“刚才那两个人为什么把你扔出来?” 方帝姬最知道应该怎样误导他:“不晓得。好像丝瓶生摸用了。(好像是贫僧没用了)” 他心中一惊,心说难道方帝姬不是在陈良王乾金五娘章华这一行人的护卫下逃出京城的?不可能,那一刀的刀伤极重,她一个人不可能逃走。或许方帝姬根本没有逃出京城,她确实在京城中有一个极其隐秘的养伤地,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那里,她是不是在哪儿?陈良王乾保护的方帝姬和其他六路一样是假的? 转念一想,我之前知道的都是调查出来,现在想的这些都是这个和尚说出来然后我推断的,或许有诈。他上前一步,伸手去摸方帝姬的脸侧,要从手感上判断一下有没有易容。 方帝姬笑呵呵的仰起脸任他摸。 但除了满手又黑又脏还黏黏的油泥之外什么收获都没有。 这个和尚没有易容。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章华和金五娘纵马赶到几条街外的县衙,还没来到近前就被人拦住,厉声询问来意。 章华一脑袋的簪环首饰,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娇声道:“我要见青天大老爷,我要他审这个流氓!” 衙役看这位大小姐是又有钱又漂亮就是脑子不太灵光,再瞧旁边坐在马上的小子又黑又楞还穿的普通,心说,我要是把这位漂漂亮亮白白嫩嫩还香喷喷的小姑娘给县令大人弄到手了,太爷不一定怎么赏我呢。立刻道:“这位姑娘,您有事儿后面请,来人呐,把这个一看就是流氓的小子抓起来,关进大牢。” 金五娘愣头愣脑的扯着嗓子喊:“你们不能这样,你们冤枉好人,那是我媳妇!” 章华娇滴滴的看了他一眼,一跺脚哼了一声:“谁是你媳妇,我可是正经人家的大小姐!” 衙役连忙道:“快点堵嘴,堵嘴!让他别喊了!”然后又对章华满脸堆笑:“这位姑娘,您请,您快请。” 章华假作胸大无脑状,把短剑藏在袖子里,眉开眼笑的进县衙了。 金五娘假意挣扎,就被抹肩头拢二臂,捆了个五花大绑,嘴里头塞了个又酸又臭的核桃,带着一双有千斤之力的大手被推进大牢里。 他一进大牢门口,就瞧出此处气氛不对,心中暗喜。 衙役们继续执行净街,心里头暗暗猜测那个小姑娘会被行伍出身还当过土匪的县令糟蹋成什么样。 你说章华章十娘能被糟蹋成什么样?当然是一剑下去,县令带着笑横尸当场,他拧着小身子在县衙之间慌慌忙忙的跑来跑去,假装要摆脱追来的流氓县令。 其实县令不想糟蹋这个小姑娘,他想把这县城中难得一见的美女献给丞相,以搏加官进爵的荣耀。 县衙里没什么人,看到她慌慌张张躲闪的样子,也都或嬉笑或怜悯的任她逃跑,知道县令就喜欢和妓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县衙里只有一间偏僻屋子门上有锁,章华一剑劈开锁,进屋一看,是两个哭哭啼啼的小娘子。 不管他的事,现在没闲心管这个,反正县令被杀了,丞相在这儿,丞相比他该管这事。 又找了两圈,没有关押人的痕迹,于是跃墙而出,直奔大牢。 第九章 金五娘两臂有千斤之力,捕快用来捆他的却不过是普通的麻绳,要换做旁人固然需要费些力气,他只要轻轻一挣就裂成两半。他在大牢一角落的小牢房里,坐在一个冰冷梆硬的土台子上,双手悄悄挣断了绳子。 栅栏外的狱卒转过头来,看到他不知怎么的弄开的绳索站了起来,立即拔刀大叫:“好贼子,尔” 金五娘箭步上前,左手捏住他靠近监牢的刀背让那刀像是被大钳子夹住一样动弹不得,那狱卒用力挣扎了几下,拔不出来捅不进去,只觉得这刀仿佛不是自己的,被狱中这黑脸小子的力气吓住,就连松手都忘了。 金五娘左手抓着刀把他拽到靠近自己地方,从监牢的木柱缝隙中伸出右手,抓着惊慌失措连连喊叫狱卒的发髻用力一跩,硬生生把他的头拽了下来。只听狱卒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满腔鲜血像是喷泉似的喷涌而出,再就悄无声息了。金五娘哈哈大笑,把监狱中碗口粗细的栅栏杆子折下两只,大刺刺的走了出来。这监牢外已经汇集了十几名狱卒,如临大敌的举刀围着他,谁都不敢动。正如方才他们不敢去救那个被他抓在手里的同僚。 “你们要拦我?”金五娘大刺刺的横扫一眼,目中无人的哼了一声。 狱卒互相看了看,苍白着脸,脚步轻移,让出离开监牢的路,却尽忠职守的把通往大牢深处的路堵住。 “让老子瞅瞅,你们这般龟儿子藏了什么宝贝,这么见不得人。”金五娘把两根又重有结实的木棍抗在手里,像个德胜还家的寨主,迈着不伦不类的四方步,逼向狱卒们。 狱卒中有个五十多岁的老狱卒,满脸凝重:“大爷且慢,您要走俺们送您,可进去就要冒犯丞相了。” 金五娘轻哼一声,清清嗓子一歪头往墙上呸了口唾沫。 又有一健壮的中年狱卒道:“丞相和帝姬娘娘你都不放在眼里吗?你有天大的本事,能比得过林胡吗?林胡屡次犯我国境,可是在丞相和帝姬娘娘的神威之下,还不是俯首称臣退避千里。” 金五娘怒从心头起,吼道:“你们让不让!不让者死!” 狱卒们齐声道:“好小子,竟敢劫狱!并肩子上!” 狱卒们挥舞着百炼钢刀冲了上来,金五娘双手挥舞着粗粗的木棍,逢着谁都只要轻轻一碰,轻者骨断筋折,重者命丧当场死无全尸。如同铁塔般的壮汉打兔子一样轻松随意。 金五娘打发了这群狱卒,冲进去一看,最里面的囚牢中只有一口铜钟。他一见,顿时瞠目欲裂。 这铜钟乃是方帝姬几年前为了押解要犯亲手设计的,铜钟真个儿是一口厚实清脆用料结实的大钟,够装三四个人进去,却另有用意,钟里面的人无论喊叫什么外面一分都听不见,声音全憋在里面,而外面的人要喊什么,里面的人也听不见。虽然钟上面有气孔供犯人呼吸,但铜钟外的铁链不断摩擦钟身,钟内的人会不停的听见被放大了百倍的摩擦声和兹兹声,带上十分钟之后任铁打的汉子,也要神志不清耳朵轰鸣。若是里面的人想要寻死,钟里面却是滚圆没棱角的,若没撞死,反倒要被那自己造出来的钟声轰的七窍流血半死不活。 钟下面用的锁乃是一套链子锁,没有钥匙,是九连环般一环套一环,从大到小把钟系的结实,锁头用料却是极其珍贵的天外陨铁,若是知道其中的诀窍还则罢了,不知道的,只怕到死也解不开,反倒要把钟内的人活活关死。若要用暴力硬性打破,打破铜钟之前里面的人就被震死,更何况钟声传出百里之外,更好引的追兵的来此。 金五娘绕着钟走了三圈,正在束手无策的时候,一身娇娥打扮的章华踏着血泊风摆荷叶似的进来:“还没好?” 章华看见这钟,大吃一惊,道:“怎么会,他仓促之间怎么能想起来去刑部拿这东西?” 金五娘双手抱胸,蹲在土台上闷闷道:“这就是防备着我呢!” 章华走过去,接下白缎丝绦,从里面摸出一张薄绢铺在地上,蹲下身开始轻轻摆弄如同璎珞般从下往上笼住半个铜钟的链子锁,素手纤纤,巧妙分解。 金五娘大喜,等他稍稍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才问:“你怎么会解这玩意?” 章华微微一笑,擦了擦头上的薄汗:“我上个月才去刑部借用过这东西,一时好奇偷偷记了解法,还没放下。” 金五娘差点对他这种瞧见啥都喜欢记下来的习惯顶礼膜拜,蹲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章华转着圈的解链子锁,把九十九个连环都用巧劲解开了了,直接瘫坐在地上,道:“把钟举起来。” 这时候就轮到金五娘出场,他把钟举起来,陈良王乾都在里面相互抱紧,闭目傻等。 金五娘哈哈大笑:“你以为是那老贼来了,是不?” 陈良王乾道:“多谢二位贤弟救命之恩。哥哥没齿不忘。”他二人连忙站起来活动了筋骨,搀起章华,拾起薄绢带走了连环锁,同着金五娘往外走。 四人出来监牢的门,之间这大姐之上好热闹卖酒的卖饭的,单挑卖馄饨面的;卖乳鸡的,切肉片的,卖烧饼的带加茶鸡蛋的,炸油条串成串的,水煎包子外带卖绿豆稀饭的,喝茶的赶宴的,还有肯火腿带嚼大蒜的,有吃的有看的,抢劫的张碗要饭的,坑蒙的拐骗的,三只手偷你看不见的。唱曲的混饭的,五个钱听一段要给欠的,推车的流汗的,还有叫人打扇的,叫街的气快断的,扯着喉咙喊着老爷太太行善的,聊天的扯蛋的还有喝醉了酒躺在大街上装蒜的。鼻子烂的,骨头贱的,赌博输了巾壁站的,腰里空的把气叹的,赶考的住店的,念文章念的天晕地暗的,来衙门口东游西逛闲看的,哎呀这可热闹透了。 他四人到了客栈门口,转道去小巷子里寻找打扮成穷和尚样的方帝姬。 穷和尚似的方帝姬正撇着嘴懒洋洋的躺在一个小乞丐的腿上,给另一个中年穷汉看手相:“你们父子俩啊,有一句话说得好,小马轧行嫌路窄,大鹏展翅恨天低。本来呢,是良善本分的人家,只是一时间昏了头做了不该做的事。嗯,贫僧算一算,应当是为利而行,失于小人。啧啧啧,这天底下啊,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穷汉激动道:“对,大师父说的都对!别人都说我是一辈子穷算命,谁知道八年前我还是富贵人家的大管家,就是一时猪油懵了心和本家借钱出来做生意,没想到钱赔光了,沦为乞丐,现在也不敢主家。您说我以后怎么办?” 方帝姬撇嘴歪眼,神神叨叨的摸了半天:“灯油耗尽,漏声滴澈,一听鸡鸣,逍遥自歇。” 穷汉忐忑道:“这是什么意思?” 方帝姬道:“你呢,也别想发什么大心,踏踏实实的能干什么就干什么,挣点钱带着你儿子好好过活。早起晚睡凡事简朴勤劳些,日子自然慢慢就好了。多则三年少则半年,定大有改观。早晚有一天,你还是个大管家。” 她刚松了这穷汉的手,另一个又干又瘦的小乞丐连忙把手伸到她面前:“大师父您帮我看看。” 陈良王乾从乞丐堆里挤过来,俯下身:“圣僧,弟子有事请您。” 方帝姬神神叨叨的说:“贫僧方才掐指一算,你二人也该来了。正好正好,贫僧正有些饥饿。” 陈良恭恭敬敬道:“圣僧伸手,弟子扶您出去。” 话到此处,陈良王乾俩人把方帝姬架了出去,一众乞丐在背后挥手;“大师慢走,弟子一定听您教诲。”“大师您还没给我算呢。”“大师您太准了!” 方帝姬扭过头来,呵呵一笑道:“往后好了的,再瞧见贫僧要请客。今日没算的,日后有缘再会。” 把方帝姬抱进车厢里,章华也躲进车厢里换回男孩儿的衣服,对方帝姬轻轻笑道:“娘,神算啊!” 方帝姬舒舒服服的枕着一袋白米上,恢复了几丝精神:“很多年以前,那时候我娘还活着,她曾经教过我怎么扮成算命道姑去富庶人家踩点。我虽然没当过土匪,但又一次受重伤又没有余钱的时候,就靠算命撑了一个月。” 章华道:“娘,有空也教教我嘛。” 方帝姬挠了挠脖颈,道:“我叫你背了巧连神数又学了周易、麻衣神相、紫微斗数、玉簪记,有这些蒙人就够了。学多少都不大重要,主要是看人得准,得会套话。”她又挠了挠脖子:“我给太后算都是一算一个准,其实我根本背不下来什么周易紫薇星宿,就是察言观色,和中医那套望闻问切差不多。” 忽听车厢外金五娘的喊声:“老四抱住娘!” 车子的顶盖似乎被撞了一下,然后就没什么动静了。方帝姬知道自己丹田被废,连带着眼力耳力都消退的不如普通人,纵然有什么也听不出来,便去看抱住自己的章华的脸色。 章华的脸上惨白一片,比死人还难看。 随即又有陈良王乾一声高叫:“金五!” 与此同时,又有动天彻地一声轰隆,似乎有什么千斤之重的东西砸在地上。 方帝姬透过帘子的缝隙看到此时已经出城,忽然明白了,道:“他把城门千斤闸放下了,是不是?” 章华嘴唇颤抖,道:“是。” 金五娘两膀有千斤之力,可是怎么可能真有千斤? 千斤闸号称有千斤之重,可又何止千金。 方帝姬叹了口气,默默地把脸转向角落。她那好不容易恢复了几分的神采,又僵若死灰。她已经懂了,什么都不必再说,更不需细问,她已经明白了。金五娘的生死,自己一行人的生死,他如今的计谋,已经全都懂了。 章华也懂了。如果当时自己解不开链子锁,那么两位哥哥还在丞相手里,到城门口再用千斤闸逼得金五娘赴死……剥丝抽茧般的让方帝姬落入形单影只的境地,真是易如反掌。 第十章 (修)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也。 方帝姬虽然不是什么君子,她的义子干儿也不是什么君子,但好歹混迹于京城贵胄之中多年,对外的时候也摆出一副文修武备的世家公子样,为了不落伍孩子们也学过这最为风尚的驾车、赛车。虽然他们学的是怎样驾驭有四匹骏马的崭新战车取得最快的成绩,但现在换成三匹劣马拉的土车,也可以胜任。 陈良驾车,王乾坐在他身边,何如掀开车厢帘子,探头进去:“娘,您莫嫌我栝噪。到这个境地也只能去杀了他,保你平安。” 方帝姬默然不语。 章华淡淡道:“谁去?要刺杀他,只有金五最有可能成功。。。他也知道。” 方帝姬脸上的肉跳了两跳,咬了咬牙,紧闭着眼睛不肯开口。 章华偷眼瞧着方帝姬,故意说:“金五虽然死无全尸,总算死的痛快,没怎么遭罪,娘您也不必太放在心上。”章华并非逞能任性或为了给金五报仇才故意激她,他仔细想过,什么时候去杀丞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不趁着现在她身受重伤又干死了个最喜欢的义子的时候逼她下定决心,等到伤势好转金五被淡忘的时候,若是丞相见方帝姬难以诛杀又设下阴谋诡计天罗地网捉拿她,娘她心软又重情一定会答应的。如果能杀了丞相固然很好,如果杀不了他,也能让方帝姬日后不与他重归于好,以免再次上当。 娘她未必能立刻就答应派人去杀他,但娘的心若彻底离开他身上,如同鹰跃长空龙入大海,再没什么能拘束她的。 陈良却不曾想那么多,只是单纯而温柔的说道:“娘,孩儿知道您是为了亲儿子的安危和地位不舍得下手,生怕他死后您独自一人压不住朝堂江湖绿林三方面,会让家人陷入危险,可是您不能一味顾念旧情。一旦您死了,难道他会留着您的血脉吗?他对孩子的感情难道会对您的感情更深吗?您一辈子和他生死与共相互扶持,这在江湖上庙堂上都是伉俪情深的佳话,可实际上呢?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 “您觉得他不会伤他和您的儿子,可是您也认为他永远不会对您兵刃相向,所以每次去见他的时候都为了让他知道您的心意卸下软甲,哪怕情况再危险局势容不得一丝喘息您也要和他交心,可是他呢?他懂么?他对的起您吗?娘!他不在您的预料之内。您对他用情太深,猜不透他会怎么做。” 王乾安耐住焦躁的心,认真道:“大哥说得对!娘您别和他讲什么情面。” 章华耐心道:“大哥说得对。您脱出夫妻情分来想想,以他的性情,会留下三个极有可能为母报仇的孩子吗?虎毒不食子,人却不同。” “我对他没什么情,否则我不会为了清净给他置办姬妾。孩儿们,娘在乎的是武功、权势、财富,他只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方帝姬淡淡道:“但是现在我失去了在乎的东西,金五死了,怒令智昏啊,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对不对。” 方帝姬微微有些苦涩却十分坦然的说:“我从没陷入过这样难堪的境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现在不是少年了,以前我无论做了多少事逃了多远杀了多少人,都不会觉得有一点疲倦,有时面对的困难和危险越多,精神反而越好。总觉得自己的力量是永远也用不完的。但我也只不过是个人,而且现在是个满身疼痛,满怀忧虑的老人。” “我辛苦挣扎奋斗了一生,流的血和汗比别人十个加起来还多。但现在却要像一只被猎人追逐的野兽一样,不停地躲闪,逃亡……我曾拥有过这世上最大的一片土地,但现在却连安身的地方都没有。最可气的是,追逐我的猎人是我训练出来的,追逐我的猎狗也是我训练出来的。” “我的家业,我的名望权利,我的仆从,我心爱的一切,如今都是别人的。”方帝姬道:“但只要我能活下去,这些我还能夺回来。金五死了,我不希望你们步他的后尘。” 王乾连忙道:“娘,我们弟兄四个都不怕为您去死,我们只要您为了,为了啥都行,只要您活着,和以前一样有呵天骂地,横冲直撞的虎胆,逢山开路遇水填桥,一路斩将夺旗的活下来,我们也算死得其所。您是当世英豪,您不能一蹶不振。” “我知道。我不会对不起金五和你们三个。我的好儿子,你们真是好孩子。”方帝姬闭了闭眼睛,道:“章华留在我身边,陈良王乾,你弟兄二人,拼尽全力想尽办法,杀了丞相。假若不能,也要把杀妻一事宣扬出去。” 王乾大喜过望,连声应诺。杀气腾腾的整肃行装,擦刀涂毒,易容改扮。 陈良一如既往的温顺,心里头有些忐忑的说:“娘,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方帝姬仰起头:“我过去什么都知道,因为有足够的消息。现在什么信息都没有。” 陈良微微有些黯然道:“娘,您广交好友广施恩惠,人缘是出了名的好,谁提起金刀帝姬都是挑大指称赞,哪怕是大您一辈的武林人士都称您‘帝姬娘娘’‘金刀霸王’,又在三山五岳九州暗藏了无数的人手,现在却” 章华把一口银牙咬碎,低声道:“娘的朋友,还不都是他的朋友。受过娘恩惠的人,不也欠他一分人情。他在明娘在暗,寻常人不明白怎么回事。娘待承他的地方太多了。” 方帝姬淡淡道:“朋友不是要你能看见,才叫朋友。一路上要不是有朋友替我遮掩,接连有人给我传功,我们走不到这里来。” 王乾狐疑道:“娘,您哄我们吧?” “被我拉着手算命的穷汉,你还记得么?他是青凤剑掌门的父亲,我的故交,他刚试着帮我打通丹田。” 王乾依然不肯信:“可我听见你和他说话了,运功的时候你们俩怎么能说话?” 章华嫣然一笑,道:“那不是穷汉说话,是给娘当枕头的少女用腹语冒充的。那姑娘就是青凤门新任掌门,容貌极美性情贤淑功夫高超,是王二哥妻子的人选之一。走吧,哥哥们该走了。” 王乾最后问了一句:“舅父,魏国公为什么不来救您?” 章华道:“舅父以捉尽天下贪官污吏为己任,身兼刑部与御史台两职,舅父眼里只有国事没有家事。” 王乾叹了口气:“可恨我派去给舅父送信的人也被杀了,要不然,丞相也难逃法网。” 方帝姬从袖子里抖出一包药粉,淡淡道:“见血封喉的剧毒,在客栈时,掌柜的是我的故交易容来相见,我叫他给我拿的东西。你尽管放心用,是那些人用惯的东西。他在擒住你俩的时候,扮成了捕头的样子。他得到信息知道你们带着个穷和尚,他见了我但没认出来是我。你带上三只响箭,用响箭惊扰来人,可以分辨身份。” 陈良和王乾从马车上跳下来,跳到车边上拴着的两匹马身上,陈良拨转马头,大声道:“娘,你会活着吗?” 方帝姬斩钉截铁的说道:“会!” 王乾大喜,道:“我们也会活着回来的!” 换做章华在马车外驾车,过了一会,他低声道:“娘,你是不是想留在京城?” “嗯。” “为什么?就因为您有足够保密的地方躲藏?” “因为命中注定,我居京城则生,远京城则死。” “说话的人可信么?” “他说我娘会被杀,我娘就被杀了。他说我会嫁给弟弟,我就嫁给结拜弟弟了。他说我走匪路入绿林,最终直登官道,也准了。他说我有一女六子,算上你们确实如此。他说我命中注定夫妻反目,子女成仇。” 章华微不可查战栗的一下:“我们把你带离京城,反倒会害死你?娘!我不知道会这样。” 方帝姬淡淡道:“我知道,我不怪你。” 章华带有一丝期冀:“那人也有算错的时候吧?” “那人是大罗金仙,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能点石成金,在万军中救过我的性命。”方帝姬带有一丝冷笑:“如果他说的是实话,那一定会准。可谁知道大罗金仙会不会骗人。” “他会骗人么?” “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耍我。把我气的要杀人,你知道我一向很少杀人。” ……………… 陈良王乾离了方帝姬,拨转马头预备迎接丞相。 王乾四处打量,盘算了半天,提着一双熟铜锏爬上路边一颗百年老树上。 陈良的宝刀上涂了毒药,箭尖儿上也沾上毒液,见血封喉的毒药。 他过去从不用毒药,但要保住方帝姬的性命,要给被压成粉末的金五报仇,淬毒又算什么? 要解心头恨,亲手斩仇人。 说起功夫来,他们因为太过年轻,只是丞相府中二流好手的水平,但就算丞相府中的一流好手,也不知道丞相府惯用的兵阵布防,更不知道在兵阵中怎样接近丞相和帝姬娘娘所在的位置。但这些最为机密重要的知识,陈良王乾可以说是烂熟于心。 这就是他们的依仗。 第十一章 追踪方帝姬的必经之路的三岔口,王乾带着熟铜锏趴在盖住半条路的巨大老榕树,随时准备跳下来杀人。 陈良却没有这样,陈良趴在八十步外的小矮山头上,山色叠翠却平坦,并不适合埋伏杀手,他瞧了瞧自己身上微灰但还算干净整洁的白色袍子,一点都不可惜的脱下来,放在尘土飞扬的土堆上一顿揉,把带着土色土气的衣服穿回身上。头顶上的发髻被人巧手梳理,结实的无论如何都不会散开。他摘了许多的树叶,横七竖八的插了一头。 陈良手里握着一把雕漆宝弓,这是他最心爱的弓,在他八岁那年母亲送的生日礼物,从哪之后这把弓一直为了他和方帝姬射猎物,掠夺荣耀。他身边放着二十支染成绿色树皮色的羽箭,还有三只响箭。 一行捕快飞快的来到三岔口,为首一人指着其中一条有车辙的路说了些什么,挥挥手似乎要下命令。 陈良手中扣住一只用草木汁液染成翠绿色的,帝姬娘娘下令*的在树林中埋伏必备的羽箭。这箭头上刚被他淬了毒,单手一松,箭矢如流光疾驰,为首那人捂住胸口,翻身落马。 一行人大乱,有几人想要追上前去,但另外几人拦住他们,僵持片刻,都纵马回程,似乎要向上司回报。 陈良没有再放箭,他只有二十支毒箭必须省着用。但他还是十分得意的,方帝姬给他的毒粉混上水之后淬毒,他在附近没找到水,也舍不得把喝的水用在这上,就在一旁撒了泡尿,中间往毒粉包里抖了一点,恰好好处。 片刻的功夫不到,大地微微颤动,陈良王乾都伏在高处,看到远方乌压压一队人排山倒海似的向此处进发。 见来将,好威严;身体健壮是正当年,头戴亮银盔,千锤打万锤针,二龙戏珠美玉衬,双头簪缨上下分。戴上能壮英雄胆,治国安邦会敌人。 看脸面似银盆,目如朗星耳有轮,天庭满地格称,牙白似玉红嘴唇。 穿一身甲龙鳞,绕目增光冷森森。护心镜如月轮,刀砍箭射不伤身。 素罗袍把甲衬,起秋霜压白云,佳人剪女子针,盘龙飞凤绣麒麟。 太阿剑龙口吞,剑长三尺惊人魂,削铁如泥不卷刃,鲨鱼鞘上袢黄金。 无处找无处寻,论价也能值千金。昔日里张良赠韩信,力逼霸王自刎身。 胯下骑马龙鳞,白似雪亮似银,细看杂毛没半根。 犹如蛟龙窜出海,大将骑它保明君。连人带马一块玉,好似平地起瑞云。 陈良纵然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也不得不打心眼里赞一声,这位丞相、曾经的义父的容貌气度举止,那真是一等一的神仙风度,举手潇洒抬脚风流。满朝文臣儒雅武将英豪,可任谁站在丞相身边也得自惭形秽。 等丞相催动胯下马,到了老榕树下时,一道响箭直冲云霄。 一道响箭上天,丞相身边立刻被一众亲兵卫队包裹的严丝合缝,别说是一支箭,就连一只蚊子都到不了近前。 这响箭也是给王乾的信号,按照约定好的过了十数,王乾从十几米高的树上跳了下来,直扑丞相。 近卫们连忙拔刀竖枪,用刀枪林迎接这从天而降的刺客,纷纷大喝:“贼子找死!” 陈良连发两只响箭,前阵连忙列队接阵,防备着可能回来敌人。所有人都知道响箭就是信号,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们竟然只有两个人。丞相就在前队,他在打仗时一向身先士卒,没想到在追杀妻子的时候也是这样。 王乾身上穿着方帝姬珍藏的一套软甲,并不在乎刀枪林立,但还是把双锏一摆,尽量扫开身下的几把刀枪。 在王乾和丞相之间,只隔着一个人。丞相骑在马上,侍卫们也骑在马上,人和人之间可以没有缝隙,但骑在马身上的人则要被马和马之间的距离限制住,王乾虽然落入侍卫们的包围中,却也落在马背上,恰巧因为距离太近,他所用的双锏比侍卫们的短刀长枪更适于交战。 陈良捏起两只箭,用连珠箭的时候他最稳妥的数目是一手抓两只箭,一只达弓一只备用。一箭射死了挡在丞相和他之间箭道的某个侍卫,陈良忽然红了眼圈,这侍卫他认识,他从小到大都和丞相与帝姬的侍卫们玩。 但现在顾不得任何私情,任何的感情和任何朋友,都不如方帝姬重要。 陈良一箭射死侍卫,侍卫倒下的时候身边的人就在努力凑近挡住这个缺口。但来不及,第二箭就在那侍卫倒下的时候呈一道绿线,穿过临近两个侍卫之间的分析,飞驰而至。 丞相在侍卫中箭死掉的时候,就连忙一个蹬里藏身。毒箭划过丞相避之不及的手臂,却没能划穿他的外甲,十分可惜的射入了另一名侍卫的手臂上,那人当时中毒而亡。 和王乾交手的侍卫们都认出他了,见刺客是他,都觉得十分震惊。这些人年纪大些的是看着他从小长到大,年轻些的也和他关系亲昵,若非知己也是朋友。丞相扮作捕头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跟来,所以不知道其中内情。 王乾手持双锏,苦苦应付众人的围攻,他的武功并不是丞相府内的佼佼者,也没有金五那样的力气,几次都要支持不住。幸好在他还差几招就要落败被擒的时候,众人都认出了他的面容,不约而同的放轻力气。 王乾趁机大喊:“丞相杀妻,天理不容。帝姬娘娘已死,我为母报仇!” 乱中忽然有一人道:“你不敌我等,亦不敌丞相。” 王乾肃然道:“死也要对得起我娘。” 丞相本来已经离开了一些,兜转马头,不带一丝烟火气的说道:“她没有死。” 王乾咬着牙,抡起熟铜锏拍开一把钢刀,嘶吼道:“毒药发作,她死了。” 陈良又是一箭,射向丞相在人群缝隙中露出的脖颈。箭矢击在他后脖子上,发出叮的一声,丞相被冲力压的往前俯身,箭矢却软绵绵的落在地上。丞相穿的软甲,是方帝姬请人定制的,除了脸以外全都包住了。 直起身来,丞相玉颜如故,不喜不悲,头盔下那一如既往清澈而可亲的目光看着王乾,淡淡道:“你叫她回来,我有话要和她说。” 王乾一拧身打到另一个想要偷袭自己的人,叫道:“她死了!真的。” 丞相微微一笑,正如百花盛放之时飘来的微风,他的笑容就那样温和而令人沉醉。他的眼神轻轻的看着王乾,从怀中掏出三块金牌放在手中,不急不缓道:“如果她真的死了,皇帝不会连发三道金牌逼我收兵还朝。”他似乎毫不介意的说:“相守二十年,我从不知道她和皇帝的关系如此亲密。” 又一只毒箭袭来,依然被丞相的甲胄挡住。陈良只恨母亲给他做的铠甲太结实了,主将一般不会中箭,把铠甲做那么结实干什么。 王乾继续和人搏斗:“皇帝知道我娘死了?” “不,你这孩子又不听我说话。”丞相无奈的微笑,轻轻的摇头:“她用暗卫传递消息给皇帝,说我在追杀她,而且已经在重伤了她。皇帝震怒,半日连发三道金牌,逼我放弃一切行为回京请罪。我知道她不会死。” 王乾看着他淡然的样子几乎发狂,狂吼一声,拼命冲向丞相的方向。 众侍卫能收起力气放慢攻势让他有机会逃跑,可是决不能让他到了丞相身前,杀了丞相。 王乾手中熟铜锏用力一荡,把侍卫们稍微逼开一些,另一只手猛的一论,熟铜锏脱手而出,直奔丞相天灵盖。 与此同时,陈良手中又有三只箭扣在手中,瞄准了丞相的后脖子,三支箭连成一线飞驰而至。 丞相单手微举,轻描淡写的接住熟铜锏,扔给一旁的侍卫拿着:“这是娘子的珍藏,你们拿好。”他轻轻叹了口气:“王乾,我自幼和她在一起,和她一起当土匪当骗子当山贼最终投军入伍,二十年我不可能不会武功。” 丞相这次在马背上往后仰,三支箭在他的头顶上空划过。此时众人都知道这是毒箭,自然用盾牌迎住。 王乾已经因为失去手中一只熟铜锏而被擒。 丞相拈起落在盾牌上的箭矢,催马来到被反剪双臂的王乾面前。依然是那种明亮而悲悯的神情,还是那样万众瞩目的俊美无双,他轻轻摸了摸王乾的头,用毒箭在他脸上轻轻划了一道,能见血的一道。 然后对着陈良的方向,高高举起毒箭,单手把筷子粗细的箭杆一折两半。 “不用抓陈良。”丞相不染凡尘的微微一笑,如同谪仙降世:“他会告诉娘子我想见她。” 第十二章 陈良既没有去找方帝姬,也没有再试着杀丞相。他消失在人群中,像个再普通不过的陌生人,没入人群。 夜色已晚,丞相命人在这里安营扎寨,点火喂马做饭,明日清晨拔营起兵。暗中派出十只二十人队,去追击章华与方帝姬。 他换上素罗袍,头戴文生公子巾,足下一双鹿皮快靴,安安静静的坐在中军宝帐的金交椅上。 他虽然人过中年,却仍然清秀俊美,气质有种少年人都没有的清灵。头发乌发如墨,眉如远山眸似秋水,鼻梁高挺,唇色殷红。面容洁白如玉细腻似羊脂,举止优雅风流,云雾般的素罗裹着高而消瘦的贵体。 方帝姬虽然是朝野闻名的女将女侠,豪迈英武令人敬仰,但和他相比却显得容貌粗鄙、粗俗鲁莽、举止轻浮。她只是凡间的英姿飒爽,他却是仙人般高洁出尘的姿态,无论何时何地,都仿佛不染纤尘,永远清幽冷傲。 可人不可貌相,方帝姬虽然出身草莽,容貌中等,喜怒全都写在脸上,却从没有杀害过有恩于自己的人,更没有把刀子插进过信赖自己的人肚子里。 相反,她可以为了好兄弟奋不顾身,是可以在战场上交付性命的好战友,在生活中托妻献子的好朋友。 方帝姬能够有今天的成就,不仅在于她的头脑,更在于她的为人。她是个重情义,重信义,表里如一的人。在绿林中的同伴、杀场上的士兵看来,丞相像个飘渺的仙人,而她则是有血有肉够义气的带头老大。比起丞相的多疑,她却更相信别人,也更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信任。无论谁和她说话,都感到自己受到注视和尊重,无论谁在她手下某生,都会认为自己深得信任不会蒙冤被疑。在方帝姬手中,无论是十几人的队伍,还是三军将士,从没有发生过赏罚不均、藏污纳垢的事,方帝姬也只有在论功行赏和以过处罚的时候才会斤斤计较。 她养马时,能把马养的膘肥体壮,她酿酒时,能把酒酿的醇香入味,她打劫时,也会给人留些谋生的钱财,她俘获敌国士兵时,也总会尽量不杀人。 方帝姬不爱杀人,也不爱财,更不是追名逐利或沉溺享乐的人。她喜欢交朋友,在乎人与人之间的情感。 “报!!!金牌到。”帐外有人大喊了一句,惊醒了沉思中的丞相。 “进来。”丞相均匀而修长的手中拿着一件绿色霓裳,一双不悲不喜的妙目静静的看着霓裳,神态沉静安然。待来人进来后,淡淡道:“皇上又发了一道金牌?” “回丞相,是。”这裨将打扮的人一抱拳:“皇上急招您带领人马回京。” 丞相依然仔仔细细的看着这件绿色霓裳,忽然拿到鼻端轻轻嗅了嗅霓裳上沾血的破口。心中暗道:“好个娘子,竟和皇帝暗通曲款。你们姐弟二人把持皇帝,暗中掌控朝廷。这都无妨,但你,你” 裨将见他不说话,只得催促道:“丞相,末将该如何处置?” 丞相不动声色的抹了抹霓裳上的暗红色血迹,如玉容貌上淡淡的带上一点笑意,抬起头来,给了他一个非常令人信赖而舒心的微笑:“我写奏折,你们不用管。” 帐外传来一个威严而愤怒的声音“你写奏折?我不用管?”帐们掀开,一个身影站在那儿,气度威严而神秘,篝火在他背后不远处燃烧着,让他的面容不易看清楚。丞相眯了眯眼,看到这人头戴通天冠,身穿日月山河五色玄袍的中年男子不怒自威的站在门口,容貌是国字脸,剑眉虎目鼻直口方,一双亮的耀眼的眼睛,身量适中。 丞相轻轻放下绿色霓裳,轻盈的转过条案,飘然下拜:“臣方落拜见我主。” 皇帝那有心思管什么君臣之分,迈动龙行虎步,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拎起来:“你敢杀帝姬?” 丞相一如既往的安稳冷静,气定神闲的说:“容臣禀报内情。伤娘子的人不是臣,是她的螟蛉子。贼子陈良等人裹挟娘子意图叛国投敌,臣在追击贼人救回娘子,而并非贼子所言的杀妻。” 皇帝松开手,用那沉稳威严令人胆战心惊的声音道:“以何为证?” “臣与内子之情为证。”丞相坦然的看着皇帝,他的睫毛一颤也不颤,明亮的眼睛中满是坦然和坚定,薄唇中吐出的声音轻朗诚恳:“贼子捋掠相府宝库后易容改扮,陈良等人以真面目示人,我娘子却由人假扮。” “呵。”皇帝冷冷的哼了一声,深不可测的乌黑眸子中满是痛心和愤怒:“朕的丞相,朕的宰辅,你不知道你说的这番话最大的纰漏是什么。帝姬的身份只有在你临死前才能告诉你。。。朕所知道的一切,是朕的密探送来的。丞相你根本不知道怎么联系朕的密探,帝姬的义子也不知道,只有她自己和密探中人知道。” 丞相一向沉静如水的脸上忽然有了一丝惊慌:“娘子给皇上训练过密探?” “这是朕的事。”皇帝坐在金交椅上,看着中军帐的布置,质疑道:“你的私军人数不少,朕在这里安全吗?” “皇上是天下共主,臣,不敢犯上。” “丞相方落,可知我国律例,大宅驯养家仆过二百人,有罪。驯养家仆过五百人,杖主三十,罚金三十两或银二千两。武将、王侯依职养亲兵不等。你这三千余人律令鲜明进退有度,不是绿林中的好汉吧?” “臣有罪。”虽然是请罪的话,可在丞相口中却永远那样举止有度。这位皇帝严守法度,稍有些嗜杀贪官,十分的威严可怖,但丞相在面对他的雷霆之怒时,却从未露出过一丝惊慌。他淡淡道:“这些人,是内子的兵马。” “不错,帝姬有三千亲兵,朕特许的。朕未允你假借为帝姬报仇、追杀假帝姬的名义,煽动士兵谋害帝姬。帝姬私下里给你培养的密探,朕知道,用来彻查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可也。朕不曾允许你利用密探毒杀陈将军之子陈良、王义士之子王乾的亲兵。”皇帝垂着眼眸隐住泪光,淡淡道:“忠良之后,节烈之子,由不得你栽赃陷害。” 皇帝看那件绿色霓裳有几分眼熟,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宫装款式。他仔细想了想,似乎帝姬最后一次进宫来给皇太妃请安的时候,曾来到御书房外给自己磕头,穿的就是这件衣服。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看丞相,拎起霓裳的双肩,却在此时看见了那一寸宽染满鲜血的破口,那显然是刀口。“丞相,帝姬若在,你流放荆楚。帝姬若亡,朕准你乞骸骨,朕会特派寿王给你督造坟墓祠堂,择良辰吉日下葬。” 丞相方落猛的抬起头来,玉颜上一片不可置信。 皇帝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肮脏的布包,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只被折成两半的箭,他把残箭丢在丞相面前。 方落长身玉立,衣袂轻浮,发丝微动。他本是容颜无双的男子,此时此刻眉头微蹙,莫说是女人看了就算是男人见了也要心疼他如此多烦忧:“就因为她是魏国公之姐,不仅不问出身卑贱更获封帝姬,如今伤及帝姬皇上竟要臣死?外戚真真难惹。臣不敢居功自傲,外戚却能以美擅权。” 皇帝勃然大怒:“帝姬于国有功,于朕有恩,对你亦有恩泽!若非她倾力相助,你当不上丞相。提及出身,方帝姬世代草莽你方落却是孤儿。” “丞相一职皇上一直都想给魏国公!魏国公以色侍宠,又把持御史台……” 皇帝拍案而起,怒道:“仅凭色相,你胜魏国公百倍,朕从未对你起过一丝迤念。丞相可知,朕为何信赖魏国公极其姐?魏国公清正廉洁,持身极正,才胜子房,义逾专诸,若无魏国公姐弟,朕无今日。朕得魏国公,如刘玄德得诸葛孔明。是朕存心不良情难自禁,但魏国公没让朕成了汉武汉哀,每每见面都谈及朝政。朕生逢外戚、门阀、诸王三足鼎立,若不是魏国公与方帝姬,朕、、、”皇帝突然一阵哽咽,慢慢坐了回去。 丞相忽然走到帐门口,月光轻轻打在他脸上,更显气质高洁恍若玉人。他想起了十几年前的时光,想起那时候艰难而危险的时日,想起了各自早出晚归却互相给对方带点心的时候。那时候方落以脸蛋和文采风度、武功胆识说服了三党之间并不太坚定的文武群臣忠于皇帝,并探听清楚外戚之间的亲族、恩怨、好恶,门阀的倾向和站队,诸王对皇帝的心。那时候方帝姬却频繁失踪,经常数日不归,谁也不清楚她做了什么。 “臣听说皇宫中有一位神秘莫测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内卫统领,是方帝姬吗?” “不是。”皇帝深深的叹息一声,黯然道:“那是受过方帝姬恩惠的一位老侠客。她曾经为朕散尽家产,招募武林中人隐姓埋名充任内卫,并自掏腰包安顿他们的家眷。方落,你不知道她都做了什么,整顿后宫,招募勇士,训练侍卫,培植亲信,散布密探,遍访九品六部。再其后,就是易容改扮随军出征,为朕连夺十六城,杀敌无数。” 方落淡淡道:“皇上为什么信任她?” “朕为什么不信任她?她可信,魏国公同样可信可靠。她姐弟二人,为朕为国呕心沥血,朕凭什么不信他们。”皇帝沉声道:“帝姬方氏,丞相方落,魏国公方牛,三方占据兵部吏部御史台,朕知晓你们的所作所为,朕也知道你们的心性。朕信你,也信帝姬。如果帝姬杀了你,朕会为朕的贤相报仇,你杀了帝姬,朕一样为她报仇。要不然,朕不仅对不起良心,也对不起天下百姓,对不起边关十六座城池。” 方落垂首不语。 皇帝道:“帝姬还活着么?” “臣不知道。她既然能给皇上传话” 皇帝打断他:“那时候帝姬活着,现在她还活着么?” 方落不语。 皇帝站起身,拎着绿色霓裳大步离开,和他擦身而过时留下一句话:“方落,你真是虎狼之心,不堪善待。” …………………… 车厢内,蒙面的黑衣人悄悄的接近穷和尚,伸出手,手中握着尖刀。 车厢外,章华狂剑灿若银花,全然不顾任何章法招式,无论正派剑法还是下九流的贱招,他只求夺人性命。十几个人围着她,四人挥舞着五勾铁索,与他远距离打斗,铁索轮起来打得到章华,章华的剑递出去却触不到他们。十余斤的铁索,三米长,顶端带有倒刺铁钩,若被勾住衣服则立刻被擒。 章华猛的一拧身避开一道铁索,腮帮子一鼓,一口血对着铁索人的眼睛喷了出去。那人捂着眼睛哭嚎着倒在地上,立刻被同伴捂住嘴拖走医治。 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是方帝姬的血,是他一路上从方帝姬的伤口上吸出来,为了避免暴露行踪所以没有丢弃,而是放在水囊里贴身保存的毒血。 章华趁着其余三人微微一差神的功夫,剑尖一拨,将其中两人的铁索勾在一起,跳上勾紧用力绷直的铁索,剑尖如毒蛇吐信,割断了另一人的喉咙。轻飘飘落地又一转身,剑尖抹断了并在一起抢回铁索的两人脖颈。 穷和尚闭着眼睛,咂咂嘴,口中一呼一吸的打着呼噜。在黑衣人举起尖刀刚要落下的一刹那,一把短刀,一把短短的刚好可以刺入丹田的短刀,就刺入了黑衣人的丹田。 穷和尚睁开眼睛,挤挤眼睛。 第十三章 被穷和尚杀掉的黑衣人身后,还有一个黑衣人,他看到身前的弟兄停住,悄无声息的抖出一股迷烟。刀上残余的毒正在一点一点的腐蚀这个中刀者的性命,他一点一点的变得冰冷,乌黑,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穷和尚上半身一动不动,笑的眉眼弯弯,手里悄悄的把刀拔了出来。她感受到还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却毫不在乎这一点,她坦然的睁着一双适应车厢内黑暗的眼睛,干裂肮脏的手握着这把从她腹中拔出来的短刀。方帝姬对这把刀很满意,这把刀和她平时插在靴子里的另一把刀是一对的,鸳鸯刀。鸳鸯同情。 有诗为赞:碧玉好名倡,夫婿侍中郎。桃花全覆井,金门半隐堂。时欣一来下,复比双鸳鸯。鸡鸣天尚早,东乌定未光。 这对短刀并不是方帝姬做的,而是方落年轻时在一切都安定下来、年轻的皇帝彻底掌控朝堂、国家内外一片歌舞升平的时候,废了半个月功夫给她打造的。没错,方落不仅有铁匠的手艺,还学过制作金银首饰的功夫,这都源于他们的过去。但那些都不必再提。 方帝姬只知道方落在这两把刀上用了最珍贵的铁料,打造成她遗失的那把心爱趁手短刀的样子,还在刀鞘上用金珠镶嵌出美丽的花纹,那是方帝姬母亲山寨旗帜的花纹。 有诗为赞:鸳鸯自用亲,不若比翼连。他人虽同盟,骨肉天性然。周公穆康叔,管蔡则流言。子臧让千乘,季札慕其贤。 黑衣人举起长剑,眯着眼睛尽量在黑暗中看清躺在车厢上那人的轮廓,然后尽力刺了下去。 与此同时,方帝姬手中的短刀也刺进了他的肚腹中。 因为躺在车厢上的那人根本不是方帝姬,而是之前一个被杀的黑衣人。这车厢太过窄小又堆放了太多的东西,一个粗壮的黑衣人的身影就足够挡住了后面弟兄的视线,而他们在满天星月光辉中走进了这漆黑窄小的车厢中,注意力不得不被周围的杂物所转移。 穷和尚穿的是一件不黑不蓝不棕的直裰,有着不黄不白不红的脏脸,躺在黑暗里就像一大块污垢般不易被人发现。 同样的,这过于窄小的车厢和紧闭的门帘也加大了迷烟的药效,黑衣人所服食的解药不足以解开这样浓郁的药量,让他出现了一些恍惚。方帝姬虽然没有含着解药,却一直在嘴里含着那颗能解百毒的仙家宝物,定神珠。 她的伤口虽然因为毒药的缘故还没有愈合,却因为勒紧的火浣布和珍贵的药神遗药而可以忽略疼痛,适当的移动。那些人传给的内功,虽然没法归入她那被废弃的丹田中,却舒缓了她酸涩的经脉,让她的身体稍稍灵活点。 章华被数人缠斗,被迫远离马车好几米。就在这短暂的距离中,一个瘦小灵巧的黑影冲了过去,像只猿猴摘下桃子一样轻而易举的挑起帘子,露出了叉腿坐在车厢中的黑衣人容貌。 “啊?你得手了?” 方帝姬用力一踹,已死的黑衣人就扑进他怀里,吓得他瘦小黑衣人大喊了一声:“球囊的!” 方帝姬紧跟着一刀就抹了过去,黑衣人举手一挡,只听一声清脆的金铁相交之声在狂野中悠悠荡荡的蔓延开。 这回换成穷和尚打扮的方帝姬暗骂一声,谁料想这黑衣人竟然戴了一双被淡黄色布料包裹的铁拳头,在黑夜里看起来就像人的手一样。她心中暗暗懊恼:没了内力之后不仅疗伤、行动都不方便,就连眼里也变得这样差。 瘦小黑衣人咦了一声,惊喜的叫道:“下来,和我打。” 穷和尚用沙哑的声音呵呵笑了两声:“施主,如此良辰美景,何必舞刀弄枪呢?不如坐下来好好喝酒。” 黑衣人道:“所有假冒帝姬娘娘的人都被杀了,只有你这秃驴还有点功夫。可你没有内力。” 穷和尚笑的眉眼弯弯,眼角十三道皱纹:“施主过誉了,贫僧愧不敢”猛的一抬刀架住黑衣人打过来的拳头,又是似钟如磬的清脆‘当’声。但却不同,穷和尚不仅没有收招,反而顺势一侧刀,沿着他的铁手心抹向手腕。 如果在她内力还在的时候,只凭着这一下,黑衣人的手和头就都掉在地上了。可惜…… 黑衣人依然一拳一拳不急不缓的打向她,似乎想要逼出她所有精妙的招式来。穷和尚也没有让他失望,见招拆招借力打力,纵然身子不便,但在这窄小却四周有靠的地方可以凭着手臂力量闪转腾挪。 黑衣人一拳打向和尚胸口,和尚往后一仰,顺势一脚踢向他小腹。黑衣人向上一跳,正要把一双铁拳力劈华山似的打下来,和尚猛的侧身往下一串,短刀若再长一寸就已经扎进去了。 章华依然在苦战中,战阵的妙处就在于可以互相遮住对方的纰漏,不仅不让己方受伤,还能重创对方的疏忽。 他苦苦支持,剑势凌厉的近乎狂躁,甚至于有些不循章法不顾自身,又几次险些受伤。幸好他身姿轻灵,足下矫健,总能堪堪擦着衣服躲过去。 十人结成战阵,将章华困在当中。 章华在疾风骤雨般的攻击中苦苦支撑,他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只有两种破解之法:快,快剑,对方每人出一剑你已经出了十剑,那就能抱住性命无损,如果对方每人出了一剑而你出了十一剑,就有一剑是攻击别人的,但章华还不行。另一种是用内力震伤他们,然后杀掉他们,但章华也不行。 他像个随波逐流的弄潮儿,在剑光之间上下飞舞。他脸上的汗珠已经甩到围困他的人脸上,蛰伤了他们的眼睛。 忽然所有人的招式都乱了一下,因为又来了一群人。一群穿着既不是丞相府制形、也不是他们见过的任何一种夜行衣的人,他们打扮的坦坦荡荡,既没有蒙面也没有包头,就像个厨子拎着菜刀一样不怕被人看到。 章华心里头有些惊慌,他尽量在应付四方刀剑时看了看方帝姬,看到她毫不受影响的往前一扑,杀掉了同样回头去看来着的黑衣人。他心中大安,心说:我应该像娘一样处乱不惊,她经历的事比我可怕,她能不为所动的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也应该这样。于是章华振奋精神,趁着注意力转移的功夫杀掉了两个人。 那些露着脸的人,冲过来杀掉了所有还蒙着脸的人。非常干脆痛快,似乎毫无顾忌,章华斗到浑身脱力的程度,叹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才稳住脚步。他看到这群人的武功之后也变得十分坦然,不再紧张……全然不敌就不用再紧张了。 “奉皇帝密令,捉拿方氏,就地处”这句话,这最后的黑衣人再也说不出来了。他被杀了。 穷和尚用脏乎乎的衣服擦了擦脏乎乎的刀,坐在地上忍痛抬起头,微微一笑:“是你们?快走,别被人看见。” 两个中年人冲过来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某种章华无法理解的情感在他们眼中激荡。“我们情愿跟随您。” 这些人都不年轻了,年纪的最大了两鬓霜华,年轻些的也过了而立之年。每个人却都是那样激动,就像忠仆见到了久违的主人,却更亲昵,若说像久别的兄弟忽然重逢,却又有些尊敬。章华靠在马背上,暗暗的打量他们。 这些人的脸膛的发红的,眼睛湿润,激动的嘴唇颤抖,每一个人站在拿着刀的方帝姬面前都非常放松,却又十分骄傲的挺直脊梁昂着头颅。 穷和尚笑的更加愉快,看看几人,感慨的点点头:“十年前我求之不得,但在现在,不行。” 鬓染霜华的老者上前一步,肃然拱手:“方女侠,十年没见”另一人不待他把客套的话说完,抢上前道:“您不能让弟兄们瞧着您去送死。”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握住她的脉门,方帝姬躲也不躲,也有些兴奋的看着他们。 穷和尚做恍然大悟状:“哦,原来是不舍得我去死。”她正色:“我方帝姬也不能瞧着兄弟们去送死,一人独活。你们既然隐退乡野,就不” “追兵就在后面,来不及多说了。”老者吹了个呼哨,远处跑来几匹高头大马,老者道:“你们俩骑马走小路躲避追兵,我派人假扮章华俩引开追兵。” 章华要说什么,他道:“你是章华,我们都是你娘的旧识。” 方帝姬眼中有些愧疚,坐在车厢里一脸抱歉的说:“老伙计们,我不能听你的。姓方的要是跑出去了,有人饶不了你们。姓方的要是被追兵抓住了,有更多的人饶不了你们。听姐的,你们几个回去换身衣服找个红姐儿,喝喝花酒发点牢骚,就得了。姓方的今日承情,青山不老,绿水长流,咱弟兄后会有期。” 老者脸上有种难以掩盖的失落,他更加挺直了脊背:“老马尚且识途,我们这些老人就没用吗?” 方帝姬叹息一声,安抚的笑道:“别忘了昔年的誓言。你们还记得么?” 众人齐声道:“光我帝基,协灵配乾。仪刑*,化穆自宣。如彼云汉,为章于天。允执中和,以莅苍生。玄化远被,兆世轨形。何以崇德,乃作九成。” 方帝姬道:“姓方的金戈铁马光耀千年,不能自违誓言。兄弟们请回吧。” 老者忍了又忍,大声道:“方女侠,章华,你们俩走吧。老汉不跟你们去。可老汉留在这里杀人,你管不了。” 方帝姬在马车上一抱拳,大声道:“多谢。” 第十四章 章华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回头看着身后的车帘,低声却难掩好奇和怀疑:“娘,他们是谁啊?” “是一些我旧日的好朋友。”方帝姬在漆黑的车厢里偷偷摸摸的调整了一下火浣布,让那长长的宽布带不仅能包裹住伤及丹田的伤口,也能裹住一道最新的刺伤。方帝姬自认为对于抹黑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非常熟练,至于是否干净卫生或合乎规矩,她认为自己既然还活着,那么过去这种用了无数次的包扎方法就没问题。 章华嗯了一声,过了片刻又忍不住开口:“旧日是什么时候?土匪时期?绿林时期?边关时期?” “是朝堂时期。”方帝姬被自己颤抖的手弄的很疼,疼的猛劲翻白眼,但从她的声音里可没听出什么来。因为她这辈子愿意表现出弱势的三个男人,,,现在这名单上只有两个,去掉方落之后的皇帝和方牛都不在,叫章华听见自己身上的伤口很疼除了让他心慌意乱失去底气以外没被的好处。 “哎?娘,您有过朝堂时期么?您不是从绿林直接冲到边关保护,然后直接回家生孩子么?” 章华暗道,从你长女出生的日期来算,您可是怀孕四个月才发现,回京五个月之后就喜得一女,调养身体不到三个月就交给翟娘就又跑到边关去找他。娘哎,您这也就是仗着武功好不会被人发现,军中喧淫是立斩不赦的大罪啊!第二个孩子出生的时候您更过分,怀孕五个月才回京,回京三个月之后孩子就出生了。您只养了一个月…… “我和皇帝认识很多年了,在我弟弟还没选定是效忠皇帝、亲近太子还是投靠这位皇后嫡子的时候……”方帝姬的声音变得充满骄傲:“我固然看错了一个人,可我最看重的主公可没让我失望。” “娘,您从来没讲过您和皇帝的事,给儿子讲讲,好么?” “我发过誓,有生之年绝不和任何人透露机密。”方帝姬带有几分调侃:“如果再见到金五,我就什么都说。” “娘!”章华颇为不满的叫了一声,然后他不再说话。在月色下能看到远方隐隐约约有房屋的轮廓,就在路旁,或许是客栈。他一遍驾车过去,回过头低声说:“娘,前面有间房子。” “那就过去看看,买些肉吃。不过一切都小心点,咱们只有一颗定神珠。” “我会的,娘。”章华在距离客栈不远的地方停下马车,拎着沉甸甸的一吊钱走过去。这是一间非常普通的、寻常的、看起来正常到混杂在一百间客栈里也不会因为有什么异常而被人认出来的客栈。章华轻盈的跳上房顶,使了个珍珠倒卷帘,看到厨房里挂着的骨头并不是人的骷髅,而是猪头、羊头、狗头。于是他跳下来,去敲门。 一个睡眼朦胧的伙计打开门,连珠箭似的低声唠叨道:“大晚上的这还让不让人好睡觉了你晓不晓得现在是什么时辰再过一个时辰掌柜的就要把我们都攉拢起来去赶驴磨豆子,客官您要点什么?” 章华把一吊钱和酒囊都丢给伙计,压低声音:“一吊钱。用肉汤灌满酒囊,剩下的买肉。” 伙计睡眼惺忪的走进厨房里,掀开灶上的大锅盖,拿起一个乌漆墨黑的漏斗插进酒囊里,用大勺子盛了撇去作料的肉汤灌进酒囊里:“客官我跟您说啊肉汤放在酒囊里喝着虽然方便但过后特别不好洗酒囊会变臭的” 章华并没有答话,伙计快手快脚的灌完肉汤,又拿了两大块牛肉,细细的切了一阵子,包了两大荷叶。他一直都没有认出章华来,直到提着灯送章华出去的时候,伙计突然呀了一声。 章华猛的回头,轻轻道:“咋啦?” 伙计脸上阴晴不定,慢慢往屋里褪去,赔笑道:“没事,没事,大爷您慢走,慢走。” 章华带笑道:“你认识我是谁么?” 伙计立刻道:“不认识。” “真的么?你不觉得我很眼熟么??”章华笑着像个老朋友似的楼上他的肩膀,轻轻一拧,轻轻吹灭了灯。 拖着伙计的尸体回到马车旁,章华把酒囊递进去道:“娘,喝两口吧。” “闻起来真挺香的,给你自己买肉没?”方帝姬高高兴兴的掀开帘子,坐在马车里拔出酒囊的塞子,把嘴里头的定神珠挪到腮帮子里牙齿外,看着死掉的伙计,喝了口肉汤:“味儿也不错,他是怎么回事?” “这儿的伙计,认出我了。这儿的掌柜的待人非常苛刻,如果有个伙计偷偷逃跑了不算意外。” “这种店里一般只有一个伙计。”方帝姬坐在奔驰的马车上,扭头看了一眼渐渐消失的小客栈,道:“你为什么不换上这个伙计的衣裳?说实话,你这张脸要想不被人认出来可难了,太漂亮太丑都不容易被忘记。” 章华脸上红了红,道:“娘,你进去,我要换衣服了。” 方帝姬咯咯笑着进去了,放下帘子:“如果有花生和酒就更好了。” 章华一边扒掉小伙计的外衣,一边让新换的马匹降低一些速度,沿着路往前跑:“如果您没受伤就更好了。” “别这样啊十娘子,过去我受伤的时候可没人指责过我。受伤是不太好,但不算什么大事。”方帝姬解开腰间的火浣布,看着因为毒药太强烈而始终没有愈合的伤口,恍惚的想明白了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如果穿好衣服了,就把这块布在火把上烧一下。”方帝姬把火浣布递了出去,露着从两肋到盆骨的所有肌肤:“我认识远处的那座山,奶头山,呵。到这里就距离我们要去的地方不远了。” 章华把自己身上有些尘土和污血的公子袍脱了下来,塞进马车车厢的一角,穿着白绫子夹袄,外面罩上伙计那身靛蓝色蜡染土布。举着布条,在插在车辙铜桶的火把上烧所有沾有血液的地方。 “火浣之布、浣之必投于火、布则火色、垢则布色,出火而振之、皓然凝乎雪。”章华道:“娘,我一直都不懂,为什么皇帝会把这样珍贵的东西送给您。诚然,您有盖世功勋,但火浣布是传说中的宝物啊。” “因为皇帝知道什么东西比火浣布更重要。”方帝姬得意洋洋,为自己做过的某件事得到这样的奖赏而非常满意,火浣布可是传说中只有周穆王得到过的珍宝。 “心爱的女人?”章华脱口而出。 “呀呸!”方帝姬仔细包扎伤口,理直气壮的嚷道:“难道男人和女人之间就没有干干净净的互惠互利么?他是皇帝,是个明君,我是他重臣的妻子和另一位重臣的姐姐,我也没你想的那么漂亮。别像御史们那样猥琐。” 说这话,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座城池。这两天两夜马不停蹄的赶路,已经让他们走过了三分之二的路程,就要到达边关了。在天色破晓的时候,靠近了一座小城。 守城的士卒检查了章华的官凭路引。百姓远离所居地二百里之外,都需由当地衙门发给一种类似通行证之类的公文,叫"路引",若无"路引"或与之不符者,是要依律治罪的。"路引"实际上就是离乡和出门的合理证明。 在丞相府里用各地印信盖出来的官凭路引当然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比金子还真。 方帝姬不仅抹了自己一脸猪油拍了一脸的香灰,还有两天没洗脸没刷牙没刮头,还有一身前天淋漓的菜汤,穿着一件她从十五岁学会易容成和尚后再也没洗过换过的僧袍,这衣服脏的看不出本色,不同颜色的补丁和补丁之间都快变成镂空的,上面有宋锦、丝绢、粗麻、棉布各种布料,像是天南海北的布料大汇集,或许这件衣服称为百衲衣更恰当些,方帝姬那时候很狂热的到处寻摸破布碎布头补这件衣服。 这件僧袍一直装在樟木箱子里,放在丞相府的库房里备用,章华幼年时酷爱在库房里寻宝,打开过箱子一次,被呛的连续做了三天噩梦。 和尚现在的摸样和气味可想而知。守城的士卒检查了和尚的戒牒,又看了看车里堆的满满的药材,就放行了。 马车在城中慢慢移动,方帝姬倚在车厢里通过窗子四处打量,忽然叫道:“停车。去跟那个架着鸽子的老讼棍说,说姓愣还不够楞的一个人找他讨债。” 章华毫不疑惑的过去了。然后带着滚刀肉样的讼棍走了过来,方帝姬低声道:“一块木头四四方方立在地上?” 章华立刻就明白了这句暗语:木头四‘四’‘方’方‘立’在地上,就是个愣字。 讼棍目光狐疑的打量着和尚身上的衣裳:“这木头缺几面?” “这木头死了一面。”方帝姬伸手摸了摸他的鸽子,夸奖:“以贫僧看来,这鸟好肥,下酒不错。” 讼棍往地下啐了一口,一把抓住她领子,又好像怕脏似的立刻松开手,连连摆手:“快滚快滚。” 方帝姬拦住章华,低声道:“走。”她放下车帘子,从胸口里掏出纸条,只看了一眼,咬牙往后一仰,昏倒。 第十五章 陈良王乾死了。 陈良王乾死了!! 俺这里吉凶未可知,他那里生死应难料。 方帝姬咬着牙,牙根咯咯吱吱的响,脸色在油腻的遮掩下暗暗发青,这消息实在是太意外,太可怕了。 她现在甚至在后悔,深深的懊悔自己不应该去打听消息,不应该通过皇帝的密探来获取信息。她应该遵守当日的誓言,绝不利用皇家密探为自己做任何不是有利于国家的事,如果她能坚持到底而不是总是在誓言模糊的边缘活动,她就不会听到这样可怕的消息。 陈良王乾死了。方帝姬在一起想起这个如同雷声般轰鸣的消息,第三次。我的头脑嗡嗡作响,像是一声响锣挨着耳朵敲响,我的眼睛大睁着,反复眨动,却看不到什么东西,只有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尽力吧全部的精神投注在感官。尽力去听去看,但我只能感受到惊慌的头脑、雷声一样的心跳,和莫名的绝望。 (雁儿落带得胜令)汗津津身上似汤浇,急煎煎心内似火烧。怀揣着雪刃刀,吓得俺魄散魂销,行一步哎呀哭,哭号啕,急走羊肠去路遥。且喜得明星下照,一霎时云迷雾罩。忽喇喇风吹叶落,震山林阵阵虎啸。又听得哀哀猿叫,俺呵!走得俺魂飞胆销,似龙驹奔逃。呀!百忙里走不出山前古道。 现在应该怎么办?不,方帝姬用力摇头,用力在地板上挤压着自己的头脑。现在我什么都不需要做,孩子死了但并不影响我逃出这个国家,孩子死了也不影响我养好伤尽力恢复内力,如果我不能恢复内力那么就操纵章华去复仇。在陈良和王乾一起去刺杀方落的时候,他们唯一的用处就在于尝试不可能成功的事或引开方落的注意。 但我没想到陈良和王乾会死。方帝姬发狂的内心仍然能保持外在的平静:我没想到陈良和王乾会死,我想到他们被擒,想到他们或许会受到不公正的待遇,方落不会善待他们但他应该用的不是枭首而是借刀杀人,可只要不是方落下杀手,我的孩子都能逃命。方落无论是为了声誉操守还是面子,只要他有脑子就不会杀了自己的义子。 (收江南)呀!又听得乌鸦阵阵起松梢,数声残角断渔樵。忙投村店伴寂寥,想亲帏梦杳,想亲帏梦杳,顾不得风吹雨打度良宵。一宵儿奔走荒郊,残性命挣出一条。 方落疯了,我早就该想到方落能杀了我就说明他已经失去了权衡利弊的能力。方帝姬沉寂在无穷无尽的懊恼中,她的灵魂近乎无力的摆动了一下,像是一块残破的纱布一样,沉进了漆黑而苦涩的老井中。方帝姬屏住呼吸,用力咬着嘴唇,血渗了出来,却完全感受不到痛楚,她用过去解决痛苦的方式,用自己的头用力挤压僵硬的物体,最终在身体的憋气和心灵的憋气之间,干干脆脆的昏了过去了。 “娘?”章华低低的叫了一声,下一声提高了声量,一叠声道:“娘!娘!娘您没事吧?”他停下马车,回身掀开帘子,只看到方帝姬脸色铁青昏迷不醒,口中流出鲜血,手中死死的捏着一张纸条。 章华尽力伏在车厢地板上,看着她手里的纸条。【昨日***乾枭首示众】***就是被她的拇指挡住的地方。 章华用尽了办法,也没能把她的手指掰开,看到纸条的内容。可是只要看一看她的脸色,看到她面颊上每一条细纹中填满的那是什么,就明白了。那是痛苦、懊恼和绝望,像是失去了最珍爱的宝物,最宠爱的儿子。 章华心里头一冷,一来是为了陈良的死略感伤感,二来,他一直以为娘最喜欢的儿子是自己,其次的王乾那个暴躁但聪明的家伙,第三是金五娘这个呆头呆脑的小黑蛋,最次才是她每天带在身边像个侍卫总管的陈良。不不不,现在不应该去想什么争宠的事,而且很明显,帝姬娘娘最喜欢的是长女,那个和她非常相似的骄傲女孩儿,不仅美貌早慧而且有大智大勇,实际上从美貌来讲,帝姬长女的美貌胜过她好几倍。 两天之前,四个孩子都在想着要怎么样才能娶到娘亲的长女,骄傲又狡黠、痴迷于练剑的女孩。但是现在,金五娘的灵魂或许停留在小城的千斤闸上,陈良王乾死无全尸。章华惶惶如丧家犬。 章华仰望天空,但是繁星也给不出未来。有成千上万,不计其数的星星,数量多得超过他所见过的星光,哪怕他最喜欢一身白衣坐在房顶上喝酒练剑看星星来吸引方帝姬长女的注意。天空清澈如洗,在淡蓝色与银色的阴影下,繁星微光灼灼,汇成光河。银河就在哪儿,像是河,也像一条玉带。章华心中不仅感慨,而且沧桑。 关山阻隔两心悬,讲什么雄心欲把星河挽。 空怀血刃未锄奸,叹英雄生死离别遭危难。 如果他还能坐在丞相府摘星楼的房顶上,穿着轻薄柔软的白衣飘飘欲仙的喝着最贵的酒,他绝不会沧桑、更不会有什么脚踏实地的感慨,只会和武陵少年一样吟弄风花雪月的诗句、为赋新词强说愁。现在不会了。 章华默默的掩上车帘,他忽然不想和方帝姬说话也不想劝慰她……现在只应该给她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让她默默的舔自己的伤口和悲痛,让她像是往常一样坚如磐石难以摧毁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包括章华。 我没有看到过娘有这样悲伤和失控的样子,我也不应该看到。娘绝不希望有任何人安慰她,她只想自己恢复。 方帝姬从昏迷中醒了过来,虚弱的躺了很久。 两个时辰后,章华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好像他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掀开帘子道:“娘,我们到边境了,您要找的这个破庙就在这儿。什么娘娘庙,在两山之间的峡谷中。” “对,我就在找这里。”方帝姬掀开帘子只看了一眼,就确定了。这光秃秃不见一丝绿意山中盆地像个大碗,土黄色的粗糙大碗,而盆地当中那小而斑驳的庙宇,就像是一粒扔在碗中的骰子,带给人不同的未来。 “章华”方帝姬憔悴而疲惫,她从没在人前露出过这样的疲惫,疲惫的几乎丧失了斗志和抵抗力,像个被伤害到任何人都可以伤害她的女人。方帝姬依然是和尚打扮,她尽力让自己坐了起来,有些犹豫的说:“章华,带我到庙里去。” “娘,这绝不是好的藏身之所,实在是,太明显,太孤立无援了。” “我知道。你只要带我过去就可以了。” …………………… 方帝姬睁开眼睛,之前就是这三天多以来发生的事。(上接第一章) 章华垂着头,在一旁用刀子处理什么东西。 “在神台后,有一块特别旧的旧石板,你把石板抠开,里面有一桶油。”方帝姬淡淡道:“你把油拿出来,泼在门窗上。等方落的人来了,就点火。” 章华猛的站了起来:“娘,我们付出那么大的努力,三位哥哥都为你死了,你到这里就是为了自杀么?如果您早说一点,我不如让你死了,带着您的尸体到金銮殿上大闹一场,丞相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你真可爱。”方帝姬招招手让他过来:“这庙十四年前是我督建的,是姓方的给自己留的一条生路,没有人知道这庙里有什么。这庙里有一条密道,通往地宫。地宫里储存了不少了财宝、兵戈和足够一百人用一个月的食物衣物,五年前我来更换过一次食物和衣物。这条路方落不知道,我弟弟也不知道。我虽然并不对他保守秘密,但我也有些不必告诉他的东西,通往皇宫下地宫的地道,这条密道,还有另一条生路,我都没说过。” “我对不起你们,我发过誓,皇帝交给我的内卫,我送给皇帝的内卫,只为天下人做事,绝不为我个人利益恩怨效力。我能违背誓言,但我不能。”方帝姬眼圈微微红了,她尽量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如果你们四个都能到这里,我们就能一起走了。” 章华道:“地道在哪儿?不不,不必现在就告诉我。我懂的。” “我就准备在这里逃出去,新生,复仇,夺回自己的一切。”方帝姬有了足够的力量说道:“现在去准备火油,只要这庙着火就足够给我们拖延半个时辰,在这二百里内没有水源的地方他们没法救火。我在地下埋藏了大量的火药,一旦我们逃进地道里,就能通过地道的引线点燃蜡烛,然后机关或地上的大火会在一刻钟之后引爆火药。” 章华看到碗状山谷的半面全都是兵马,立刻站起来,撬开老石板,拎出火油,在方帝姬的提醒和指挥下小心的泼洒,并且不弄到自己身上。 方帝姬眼中爆发出异样的光芒,用手臂撑着自己,爬向神台,说不出是兴奋还是悲伤的低声:“让我来开始骗他,作为所有骗局的开幕。” 第十六章 头绾九龙飞凤髻,身穿金缕绛绡衣。 蓝田玉带曳长裾,白玉圭璋檠彩袖。 脸如莲萼,天然眉目映云鬟;唇似金朱,自在规模端雪体。 正大仙云描不就,威严形象画难成。 瑶池金母晨起梳妆后,闷闷不乐的倚在玉枕上,道:“有事快说,没事本宫再回去躺躺。” 一旁有紫微王夫人轻移莲步转出仙班,夫人名清娥,字愈音,王母第二女也。昔降授太上宝神经与裴玄仁,裴行之得道,拜清灵真人。这位二公主深深下拜,慢启樱唇:“启禀母后,七妹有书信一封。” 瑶池金母冷哼一声:“别叫她七妹!罔顾天条礼法,和人私奔,真是可耻。拿来我看看。” 二公主在心底一笑,奉上一片墨迹斑斑的粗麻:“母后您瞧,老七,哦是勃遂,勃遂真可惨,您瞧她用的这是,这是什么东西呀,咱们天宫中可没见过这么破的东西。” 瑶池金母目光不由得随之而动,接过麻布来,情不自禁的为那粗糙的手感叹息了一声。虽说老七在天庭上也跟着织女学了点什么,可她纺的是云线,用的是玉机,凡间不必天上,什么粗麻葛布,老木残树都得她那双手操持。俗话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报娘恩’,希望勃遂在凡间吃了几年苦能长大点,过去实在宠的太不像话了。瑶池金母又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在众女仙柔顺的目光中展开麻布,只看了一眼就勃然大怒。 沉阴结愁忧,愁忧为谁兴。念与君生别,各在天一方。良会未有期,中心摧且伤。不聊忧湌食,慊慊常饥空。端坐而无为,髣髴君容光。 人靡不有初,想君能终之。别来历年岁,旧恩何可期。重新而忘故,君子所犹讥。寄身虽在远,岂忘君须臾。既厚不为薄,想君时见思。 瑶池金母厉声道:“烧了它!立刻烧了它!”她随手抓着三宝玉如意,用力敲云床,气愤不已的连声道:“她怨恨我!她竟然怨恨我!本宫这么多年来对她百依百顺,唯一的要求就是嫁谁得听本宫和陛下的话,她现在自作主张,违背礼法,竟然还怨恨我!” “母后息怒。” “你叫我怎么息怒?嗯?”金母丢下玉如意,双手交叠在袖子里绞着,气的眼圈发红:“愈音,把这东西拿来之前你没看么?你是没看出来她怨恨本宫,还是想让本宫知道疼了几十年的女儿怨恨本宫?” 二公主小声道:“母后,孩儿没看出来她怨恨的是您,孩儿以为勃遂怨恨的是她自己。” “算了算了,烧了把,烧了干净。你们谁也不许再对她偏颇,传敕令给天神地神水神,从今往后,对勃遂必须一视同仁,只当她是凡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瑶池金母越发哀伤的倚在云床上,道:“把乾坤镜摆起来,看看凡间有什么有趣的事没有。唔,传敕令给各地王母庙的侍神,今年来求儿女的多给儿子,生女儿就是担心啊。” 一旁龙吉公主摆开书案,素手执起龙须笔,在水晶砚上沾了些朱砂墨,纸洁白如雪,墨芳香似兰花。 乾坤镜中的景象千般万化,突然金母拍案而起:“勃遂气本宫也就罢了,穷和尚竟敢烧我的庙!” “母后息怒,儿这就去将他拿问在监。” “不急。唔,他这是要死在庙里啊,不光是烧本宫的庙。”金母接过玉女奉上的茶杯,饮了一口,抿抿嘴:“加冰糖。往后再看看,他若死了还则罢了,若不死你就去惩戒他。咦?那些搭弓的士兵是怎么回事?龙吉,这是谁?” 龙吉公主恰好写完了敕令的最后一个字,交给一旁的仙官去传令,走到乾坤镜前看了一眼,笑道:“这事儿女儿不清楚,得问三妹妹才好。” 三公主扭捏了一下,金母瞧了她一眼,三公主立刻道:“这不是和尚,这是方帝姬。她姓方,名依土,字止归,皇承八年生人。这庙是她在大治二年,她戍边一年后边关大劫、敌军溃败之后督建的。” 金母挑眉道:“她到底叫什么?” 三公主红着脸:“方依土,这名字是她母亲给她起的,她非常讨厌这个名字,她母亲非常喜欢。在她母亲被枭首之后,方帝姬直到洗清母亲的罪名为母报仇前一直都用这个名字,之后就不提名字只说字止归。帝姬这两字来源挺麻烦的,方帝姬明面上于国有功暗地里是皇帝的重臣,所以后来获封太后义女帝姬娘娘,皇帝想给她提高地位又不好明说就劝说太后收她当义女。方老大这名字在绿林中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仗义疏财扶危济困,我去凡间的时候还在她的聚贤庄上住过几天。” 金母皱眉:“你前些时候动作粗鲁言谈放肆,是跟这凡人学的?” 三公主立刻红着眼圈道:“三天前她被一手栽培的丈夫差点杀掉,逃了三天,不知道她现在要干什么。” 金母本来不想看了,可听见三公主这么说,单手点指,让乾坤镜放大几倍,道:“乱嫁人没好下场。” …………………… 方帝姬扶着残破庙宇中的神像勉强站了起来,哑着嗓子轻声指挥章华:“小心点小心点,你别把油泼错地方了!只能烧门窗啊,烧门窗庙不会立刻就倒,你可别把墙上也泼上火油了。这庙我盖得时候特意做过手脚,只有一门两窗能出去,两旁用砖石隔开火,房顶上刷了大胶,不会立刻就烧起来。我瞧见他了,你快点火,小心点。” 章华已经把油泼好了,坛子放门口。晃燃了火折子,在地上滴出的油线上点了最远的一段,然后立刻退回来。 “我当年就不该嫁人,断情绝欲和弟兄朋友逍遥快活,岂不胜过嫁做人妇百倍。方落,你杀妻灭子,天理难容。”方帝姬尽力把脸擦的能看出来是自己,悲痛欲绝的高声大叫:“罢罢罢,这也是小妇人罪孽深重。” 火焰燃烧了起来,火舌立刻舔上了一面墙,像是饥饿的孩子。 丞相在庙门外驻马,高声道:“方帝姬,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你什么都不必说。方落,你要堆砌千般罪责,就是为了害我一死。方落你好好看着,你如今心愿达成,也该住手了!初见你时是天地之别,如今依然如此。物是人非事事休”方帝姬惨然落泪:“让姓方的死的体面些。” 方落翻身下马,高呼:“救火,快救火。” 众兵丁围困熊熊燃烧的破庙,带队的三名千夫长忽然翻身下马,厉声道:“庙中当真是方老大么?” “熊飞黑!你他娘的瞎了一只眼,连老子都认不出来么!是谁剜出你眼?是那个把你打的从山崖上跌落?破名字!”方帝姬喘息了一声,道:“皮总兵,你这个又皮又总改不了兵痞习惯的无赖头子,再敢耍钱老子也没法打断你的腿了!义弟,你真是个反骨仔,每次都戳穿我的谎话,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 三人随着她的话,应声下跪,纷纷嚎啕道:“救火,救火!快救火!真是方老大。王乾说的是真的!” “方圆二百里没有水!咱们轻骑便装,准备追到这里就回去,没带水。怎么办!方老大,怎么办啊!” 方帝姬一把扯开穷和尚破破烂烂的衣裳,露出肚腹上包着的白布。章华聪明的过来解开白布,露出她白白软软的肚儿,和肚儿上可怖泛白翻卷的伤口,和无数斑驳破碎的血竭。 方帝姬指着肚腹上的两道刀口,盯着方落:“这一刀,是方落给我的。这一刀,是方落派来的杀手给我的。” “我知道他对你说了什么。”方帝姬深深的喘息了一声,像是往常一样再说话的时候用力一挥手:“他说我是假的,这穷和尚是害了方帝姬的凶手。我知道解释不通,只能跑,不怪弟兄们。” 三千名百战精兵,砰然跪地。大地都被这三千条汉子的膝盖震的发颤。 “方落只手遮天的本事,我最了解,他娘的都是老子教的。” 方落站在三千名下跪的汉子之中,他忽然也想跪下去,忏悔和痛苦。但他的膝盖还是那么硬,就像当年面对方帝姬的仇敌那样硬。他心里并不痛苦,也没有快意,只是充满了迷茫。过去发生的事就好像一场梦,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和脚,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做。 “你们。”方帝姬站在神台上,一手搂着神像一手指着这群人,章华跪在地上扶着她。方帝姬对兵马指指点点:“你们都知道姓方的。不用给我报仇,保护好我女儿,别让她像我那样苦!” “我要死了。”方帝姬的脸色更加灰白,身子摇晃了几下。三名千夫长站起来想要冲进去救她出来,却被火油燃烧的大火阻隔在外。 “姓方的活了一辈子,对得起天地良心,君王家国,也对得起亲弟兄弟,丈夫儿女。” “姓方的这辈子说到做到,只有一句没做到。”方帝姬痛极的哀叫一声,声音响彻云霄,悲伤却不凄惨:“我娘说,方落豺狼之声,狼子野心,不堪依托。我答应娘不重视方落。到这般下场,是方依土不孝啊!” 靠近方落的十几人忽然嚎叫着跳起来,扑向他,扯出绳子将他五花大绑,压在地上。 “为人臣者,理当尽忠。文死谏,武死战。臣方氏生不能尽忠而亡,死后愿忠魂永卫此隘,护我国家。陛下保重,魏国公保重。” 章华看他们痛苦的样子,又被烟尘呛了几口,心说这三千人倒戈了我们就不用怕,娘还不出主意不开机关逃跑看来是呛晕或流血到迷离了,怒吼道:“杀马取血。”连忙给她裹紧伤口。 方帝姬抱着神像,脸色蜡黄,浑身发颤:“我怪我娘给我起的破名字,我怪她对我不尽职尽责,也恨她为什么要被诬杀,为了她我遭受了多少羞辱。我要去见她,向她忏悔请罪了。你们告诉我的儿女,姓方的死的堂堂正正,她是因为嫁错了人被杀的,不是因为德行有亏。作我的儿女,能堂堂正正的做人,我没能教导儿女长大成人,你们,我的弟兄们,把我的儿女当做你们的儿女,用心教导管束他们。” “娘啊娘,儿知错了。” 金母刚刚经历七公主嫁人后送来怨诗的事,最受不了对母亲认错的女儿,心中一动,竟然给她一道生气:“错在哪里?” 金母屈尊降贵,出现在她面前,方帝姬失血过多视力模糊,恍惚看到了母亲,痛哭跪地:“娘,娘,孩儿错了,孩儿真的错了。儿不该嫁人……” 第十七章 (修加) 金母屈尊降贵,出现在她面前,方帝姬失血过多视力模糊,恍惚看到了母亲,痛哭跪地:“娘,娘,孩儿错了,孩儿真的错了。儿不该嫁人……” 方落被三条牛筋绳子拧在一起,五花大绑,背扣绳结。熊飞黑走南闯北多年,比泥鳅还滑比鬼还精明,和外号皮总兵的同僚一起出手,点住了方落的周身大穴,又收了士兵们携带的十二支毒针,封住了他周身十二道经脉,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按照押送重刑犯的法子来的。这些人里地位最高的是方帝姬带了二十多年的皮总兵,其次是想杀方帝姬又被差点被方帝姬杀了、误会澄清后救过方帝姬方帝姬也救过他的熊飞黑和方帝姬的金兰兄弟,这三千人马是方帝姬的铁杆嫡系,骨肉至亲一般。方帝姬和他好的时候,这些人也尊崇他的命令,他伤了方帝姬,这些人自然就是他的冤家对头。 方落浑身瘫软,却因为内力还在耳力依然出众,听见方帝姬所说的话,满嘴银牙咬的咯吱吱之响。 方帝姬双拳拄地,仰头看着这突然出现的模模糊糊飘在空中的幻影,涣散的目光中满是悲伤孤苦,声音殷切如同啼血:“孩儿不该违逆您的话,方落少义寡恩。二十多年的夫妻情谊,他到下得去手!” 金母看着她撕心裂肺的懊恼,怜悯叹息了一声。心说:我的勃遂也会这样懊恼吧?到时候我该怎么办呢? 在燃烧的庙外,有十几匹高头大马被杀,却没法把血都盛出来灭火。如果划伤马匹把它赶到火中,又怕战马性烈伤了无法躲避的方帝姬。 方帝姬像被水打湿的纸人一样,一点点软了下去,期盼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飘在空中的身影。她想要骗方落,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没有一丝一毫出现偏差,直到这个是鬼魂或仙人的人出现……听到的声音严厉冷傲,和母亲旧日的口吻一模一样,见到的人影高昂着头有种目空一切的骄傲,也和母亲在虎皮金交椅上的风骨相似。其实少年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了,记忆中的母亲也经过二十多年淡淡的美化,只是她真的很想见到母亲。 在空中这个人影出现、用母亲的口吻说话的一刹那,方帝姬震惊惊喜的丧失了思维和谋划的能力。 方帝姬一点点的软下去,整个人都靠在章华身上,却用最后一丝力气盯着空中的人影,满是幸福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儿临死之前能再见娘亲一面,全赖王母显灵。您与我阴阳相隔二十多娘,儿思念娘,可没梦见过您,今日重逢,娘亲是来接孩儿走么。孩儿真没想到只是暗暗祝告,王母也能慈悲感应,令儿死而无憾。章华是孩儿的干儿,儿只怕他遭了方落的毒手,他斗不过方落。娘亲,您在天有灵,救他一命。” 章华看不到金母,以外是方帝姬自言自语,听到最后落下泪来:“娘,方落已经被擒,这三千人马是你的亲兵,已经证明身份了您不要怕!十娘与您生死与共,不离不弃。十娘誓死守着您。娘,您别闭眼,您别。。。” 金母目光复杂的看着她,轻轻道:“方依土,本宫会给章华善终。” “娘!”方帝姬道:“您的杀身之仇,儿给您报了。县令、府尹、总兵由皇帝下旨斩首,诬告者灭满门,皇帝推翻了他父亲的诏书,推波助澜者都被我杀了,朝野内外都洗清了您的声誉。娘,儿只能做到这样。您满意么?” 章华见火势被渐渐压制住,抱着方帝姬道:“娘,娘您清醒清醒,你不会死的您把定神珠咬住了!你别松口,娘,你别死!” 金母抿了抿嘴,狐疑的看了眼章华,这人身上的气息让她觉得可疑,但又没什么可疑。温声道:“你让皇帝下旨,本宫很满意。”嗯,凡间百姓,总归也是天庭的子民,让你安心吧,可怜样。别再自称本宫了,免得她问为什么自己还得说自己是金母,或编个仙宫仙子的身份,麻烦。 方帝姬苦笑两声:“那娘也不会回来,一百七十三条人命血祭您,娘都没给儿托梦。儿让您失望了。” “没有。”金母挑剔的看了看她,除了丑了点蠢了点功夫差了点外,是个守忠、遵孝、节义的好凡人。 “这庙是儿修的,为您祈福求超度。儿修了很多庙,供养僧道布施经文,冬施衣夏舍粥。”方帝姬喘息了几声,眼神渐渐散开,金母又给她一道生气让她把话说完,真的很好奇她会说什么。 金母见过太多权倾朝野的权臣、冲冠后宫的后妃、称霸天下的帝王弥留时的心声,可是他们说的都是想要挽回失去的权利、地位,不想死。就算看到了先人或仙人,也只会求寿,地位卑下的人也是一样,只是更舍不得财富和家人而已。 方帝姬只觉得自己要散的这口气又回来了,此时此刻无暇顾自己的死生,趁着娘还在赶快把话说了:“有三件事求娘原谅。第一,方依土这名字实在不吉利,依土就是下葬,儿弃了这名字。第二,方落的事儿娘说准了,再有来生,儿的婚事定由娘做主,娘不愧是镇黄河西北八十一路总瓢把子,看人就是比儿这没见过世面的准。第三,您恨六扇门讨厌官场皇家,儿却是给皇帝打造密探的人,几次戍边,弟弟和丈夫都是高官,这是儿无奈之举” “我知道。”金母叹了口气,她已经知道了龙吉公主送来的方帝姬一生概况,道:“被朝廷下令剿灭,总兵、府尹联手执行,把诬告叛国投敌的事昭告天下明正典刑。要给这样的母亲洗脱罪名,你只在绿林中兴风作浪是不够的。况且老皇年迈昏庸,太子放逸好色,敌国虎视眈眈,官场里皆是贪官污吏,朝堂上三分天下,你匡扶社稷救世济民,做的很好。” 金母心说:昏君啊!奸臣啊!倒霉皇子!果然是乱世出英豪,在治世时你不会有这样的成就。三个姓方的都很能干,啸傲绿林的方依土,铁面无私的方牛,还有一个善弄权术知人善任的方落,最妙的是这三人都是举贤不避仇、使劲给皇帝推举贤臣、劝谏皇帝弹劾大臣。喜欢推举贤人劝谏皇帝,又不贪财受贿还有能力,真不错,明明你算是盗匪,方落是奸佞,为什么都做了和名臣一样的事呢?是为了得财又得名吧。 “君王任用贤能施行仁道,摒弃人欲而立贤后,抚小民以信,训诸司以德,而威重臣以刑,才使得国家富强。儿只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方帝姬有些害羞的说:“娘,如果皇帝一直都这样贤德,可以给他延寿么?” 章华抬起头仰望破庙的房梁,他是看不到金母的,但他听方帝姬所说的话也听出来了,如果不是娘亲眼前出现幻觉,那就是他姥姥在,章华红着眼圈低声道:“方老夫人,如果您真的在这里,保佑您女儿活下来呀!别让她死别让她死。” 金母抿嘴,微微一笑,摇摇头:“这种事得由陛下,由昊天上帝做主,我说的不算。”当然可以呀,有不少百姓给皇帝求寿呢,皇帝就算这辈子不得到太多寿数,下辈子也会福禄双全长命百岁,如果很是贤明,或许还有机会位列仙班,做陛下的臣子呢。 金母拿着龙吉公主送来的长卷,看过了《方依土列传》,开始看三公主整理的长达三十册、每册一百回的三千回长篇人物志。 说是看,其实只要用眼睛一扫,就知道了整本书的内容。刚看完了《绿林五册》,又看了《尊王篇1~3册》,接合自己对当时凡间的情况:方依土实在是太谦虚了!如果没有她数次深入虎穴的搏命支持,当今皇帝继位的时间最起码要推后五年,这五年之中国家必定在蠢太子和奸佞、外戚的通力合作下大乱。真是太谦恭了。 三公主正铺开雪宣,手执凤毛笔,沾了沾月墨,开始写:《第二十四回,遵节义帝姬无奈奔塞外,焚古庙困局中得见真神》书接上回…… 方帝姬笑了起来,痴痴的看着金母,眼中满是儒慕:“娘,儿死之后,可以去侍奉您么?”她看到这人影有些迟疑的样子,满是失望和歉意的说:“还是儿妄动杀伐” 金母立刻制止她:“你杀的人都该杀。保家卫国从来都不算杀,杀奸臣有功德,上天亦有风雷雨露赏善罚恶。方依土,如果你死了可以随侍我,但你还有孩子,不要求死。” 方帝姬看向庙外,垂着眼眸,有些倦怠:“他和列女传的中所写的帝辛一样,材力过人,手格猛兽,智足以距谏,辩足以饰非,矜人臣以能,高天下以声。只是他外在的德行很好,不储财货珍玩、不蓄良田宅院,不取美婢,不忘旧不慢故,富贵与贫贱不改性情,礼贤下士谦恭谨慎。他一生真伪,天下人都看不透,儿也捉摸不透。娘,儿在人间拼搏了这么多年,受最痛的苦,挨最大的累,享最好的名,嫁才色兼备的人。儿真的厌倦了。” 方落被浸有麻药的布球堵住嘴,可还是发出一声不甘的呜咽。 金母皱眉道:“真的么?” “儿已剑指龙城,马踏焉支,声震诸国,成人间至大功业。儿拥高车驷马,轻裘广厦,封号帝姬,享人间至高富贵。儿有读书万卷,倚马千言,安邦定国,晏子在世般的丈夫。儿使盗跖洒扫,庄屩执辔,遍收天下鸡鸣狗盗之徒,驱财货为我用,翻家国于股掌。。。娘,儿所求至乐不是这些,是能和娘团聚。儿用什么都换不回您。” 章华叫道:“娘!您别走!” 熊飞黑大喊道:“方老大,您挺住啊!兄弟们永远都是您的人,您要是不跑我们也不会伤您的!每一个冒充您的人都是验明正身之后才杀的!方老大!”众人一边救火,一边大叫方老大、方帝姬、帝姬娘娘。 金母叹了口气,有些头疼的说:“你为什么不杀了方落,你明明有机会杀他。”不让你跟本宫走吧,有些可惜了你这样的孩子,让你跟本宫走吧,又有些唐突……本宫要怎么解释冒充你娘的事儿呢?本宫只想安慰你一下,可没想一直都当下去。 “女子的品行,会彰显母亲的德行。母亲的德行,会表明儿女的品行。我费劲千辛万苦,为我母亲洗清了污名,怎么能用杀夫这种不合乎道义的行为去玷污她的清誉。我自己经历过那种情境,又怎么能让我的女儿再被我这个目前的恶名损害前程,让我的儿子被父母互相厮杀这件事困扰一生。我知道皇帝是什么样的人,他会为我的死讨个公道,既然如此,我何惜一死全节,”方帝姬促狭的笑了笑:“和娘说实话,我不杀他,他自然会因我而死。” 章华脸色微变,抬起头看了看外头,显然众兵丁因为群情激动没听见她这句话。章华附耳道:“对对对,娘您说的都对,您活下来,儿子把您弄进列女传去,您别抛下十娘不管。十娘还需要您教育。” 金母点点头,心说知道和娘说实话,还是个好孩子。又从长远的角度开始找碴:“身为重臣,罔顾君王的任命而顾全家族私利,这种行为可不能称为忠义。为求个人嘉誉,把尚未成人的儿女弃之不顾,也不可以说是慈爱。你为了沽名钓誉而死,有什么值得嘉美的地方?” “为了顾全个人性命,使得君王的重臣、国家的良臣死于恶名,使得国家颜面扫地、君上承担了识人不清重用小人的恶名,这并非忠臣的行为。方落虽然罔顾夫妻情义,却无愧于君王重托。” “儿女的君王十分仁爱,舅父慈祥且高风亮节,其他的叔伯也是顾念旧情相互扶持的义士,士兵们虽然有些鲁莽却又非常忠勇可嘉。儿的长女长女虽然只有十三岁却智勇双全,貌美德高,足以承担家业。次女十岁,由可靠的朋友抚养,是隐藏起来的血脉,她虽然富贵却不骄横,谦恭又有主见,是个善良而聪明的侠女。幼女两岁充做公主,在宫中由只有一子的皇后抚养,皇后是个足可以列入列女传前三卷的好女人。” “长子八岁,性情浮夸好储财帛,油嘴滑舌却还算仁义,现在由舅父魏国公教导,不承担大事就不会招致祸患。次子五岁,资质平庸性情木讷,但待人宽容守礼,我已经为他选定贤妻,有贤妻在侧绝不会招致祸患。” “儿受了这样重的伤,就算不死在这里,也没有几年好活了。就算不能战死沙场,也实在不想缠绵病榻虚弱而死。修建边关这座天母庙,是我否极泰来振兴家业的初期。但物胜必衰,日终必移,胜始于此,亦结于此。” 金母点点头:“你明白就好。方帝姬,难怪皇帝重用你,三公主没有夸大。” 章华在她说话的时候,虽然听着她声音微弱,还是一直把一只手虚掩在她嘴上:“娘您清醒一下啊,您把精心安排、托付给可靠君子的血脉都说出来了。娘!” 第十八章 瑶池金母盯着她的脸看着,身旁那泥塑的神像沾满血污,如果方帝姬口中没含着这颗定神珠,她一定死了。 金母的脸色忽然渐渐阴沉了下去,过了片刻,缓缓道:“孩子都这样,没有危难就不会想起母亲。而母亲一旦拒绝了孩子的要求,又会被怨恨和敌视。”勃遂一副心志高远的样子说也不说一声就嫁人了,本宫责备她惩罚她,她就寻死觅活的和本宫和天条对抗,只说是断绝关系贬为凡人,现在生活困难了又来信埋怨本宫。坏孩子。 方帝姬微微一笑,慢慢说:“儿现在没有危难,可儿还是想随您去了。” 章华始终只能听见方帝姬一个人的话,可他除了坐在那儿让方帝姬舒舒服服的靠在自己怀里以外,做不了什么了。最好的药,早就用在她身上了。周围的火,正在扑灭。哀求的话,早已说尽。内力不断输入她体内,无用。 外面的嘈杂已经进不了章华的耳朵了,他拥着方帝姬,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儿无论是假死脱身,还是回去养病,都能给自己弄个贞节牌坊,官封诰命不变。方落一路没对我下死手,就轮到十娘替我杀了他。”方帝姬喘息了一声,脸上露出苦涩的活泼:“兵马围住庙宇的时候,我就没有危险了,在这里他们必定会辨明我的身份,因为如果不是真正的方帝姬是不敢逃到这儿来的。” 她尽量不去想死去的义子:“世上的金钱、名誉、地位,只有我赐给别人的份儿,从不用向别人祈求。儿什么都不要,只愿一生一世追随母亲。就像儿小时候,您吃饭,我盛饭,您练刀,我捧刀,您抢劫,我踩盘子。” 金母脸色稍缓,可又突然变得更难看:“我不是责怪你。”凭什么!凭什么一个山大王的孩子都比本宫亲生的小七懂事!气煞本宫……罢了罢了,这些事已经看过了,三公主的所著的方依土列传里写的很清楚,嗯……但肯定有些地方被三公主夸大了,她不可能做的这么好,居然没在大事和中等重要的事上出过错,凡人不可能做到,回去查查是不是有仙人为她祈福暗中护佑。 过了片刻,章华哑着嗓子道:“娘,您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把事情安排好,儿的嫌疑没法轻易洗脱。” 方帝姬猛的睁开眼睛,道:“火势以弱,叫他们都围过来。”她心里头埋怨娘不肯信自己,却也知道她为什么不信,因为这么多年来自己没有在牌位面前说过什么,只是做完了就在心里头抹掉一个要达成的目标。方帝姬知道怎样才能让娘相信自己是全心全意在乎她的。她正要这么做。 除了三位千夫长冲进残垣断壁尚有余火的庙里,距离近的有地位武功好的人都冲进来了,围跪在方帝姬身边。 众人屏气凝神,静听她的吩咐。 “把我的脸擦干净。”水囊中的清水打湿了火浣布,擦干净了她脸上的污垢油腻。 那张脸面如白纸,浓眉凤目气度豪迈,容貌端庄却又平常,虽然近乎死亡却虽仍有余威。方帝姬淡淡道:“你们认清楚了,我就是方帝姬。待我死后把我的尸身制成不腐,押送方落并扶灵回京,交由陛下及魏国公。” “娘!十娘记住了……” “我的家业传给长女,但现在由章华和长女一起执掌,我这把金背砍山刀也给章华,我的女儿将来也会嫁给章华。众位弟兄扶保我的小儿女,方帝姬铭感五内。” “娘……”章华咬着牙把脸埋在她手中。“尊令。”“方老大,别说丧气话。”“将军,应该由您押送方落回京。” 她的话声并不严厉,但却似乎是一个统帅在百万军中下令一般,有一股凛然不可拂逆的神情,这刹那间,众人只觉得她虽不是美艳如仙,却是气度高华,既像笑傲江湖的侠女,又像尊贵之极的女王,这两个印象本极矛盾,但眼前的情景,这两个矛盾的印象却揉合为一,再难找到第二种适当的形容。 她摇摇头:“我死后重修此庙的事不要交给别人,你们知道怎么回事。章华,索性你叫了我那么多年的娘,我也不算没见过姑爷。善待我女儿,若不和不婚也可,随你。”章华自然是满口答应,立誓宁死不伤方帝姬长女。 “不要把方落和我葬在一起,一切守礼即可,别薄葬也别厚葬。陈良王乾金五娘给我陪葬。” “好的娘,十娘记住了。”“遵命。”“方老大一切您说的算。” 方帝姬想了想,没什么可说的,就把口中的定神丹吐了出来,章华手疾眼快的接住了。 定神丹刚刚一离口,方帝姬立刻就萎靡了下去,眼眶深陷,目光涣散,喉咙中咯咯几声,牙关紧咬,脸上痉挛了几下,魂魄散出体外。 章华在接住定神丹的一刹那就想把它塞进去,可方帝姬牙关紧咬,他又不敢肆无忌惮的用力,捏不开她的嘴。刹那间方帝姬气息全无,章华有心放声痛哭,却知道这时候不该哭。可是周遭哭声一片,他又怎么压得住悲伤。痛哭一声,拔出腰间的短刀冲出庙宇,一脚踹倒了方落,执刀就要挑了他的手筋脚筋。 方落纵然被封住了穴道,可还是筋骨强健,有多年的江湖功底。当下就他的力气往后一滚,虽然压动了几枚封住穴道的毒针以至于半边身子酸麻疼痛不能动,却还是跳了起来。 长身玉立,气宇轩昂,那面容直如潘安再世,宋玉复生,一双眸子灿然生光,寒意森森。 章华提着短刀高叫一声:“擒住他!” 众兵士一拥而上,可还是抵不住方落左冲右突,一时间竟然抓不住这个被捆的结实的文人。他们都忘记了,所有人都忘记了,在方落还不是个文人的时候,他和方帝姬练一样的武功、做一样的事。无论是拦路打劫还是和山寨火并,亦或是抢掠告老还乡的贪官,方落都和方帝姬并肩冲在最前。他的武功并不比方帝姬弱多少。 章华高声道:“帝姬娘娘薨了,你若不束手就擒,我就命人放箭。”他一声令下,两千多只箭瞄准了方落。 瑶池金母无暇顾及飘在空中的方帝姬,她手中突然出现半张粗麻布,白皙丰润的素手展开来只看了一眼,就气的浑身抖若筛糠。 方帝姬有些茫然的飘在空中,她盯着金母,搔了搔眉毛,犹豫的问:“我没认错人吧?”这回看的清楚了。好像,好像不是我娘。嗯……难怪刚才说话的时候有些不像,还以为是娘这些年有长进了,原来是认错人了。她大概是看着自己重伤可能会死,一时好心安抚一下吧? “认错了”金母咬着牙,七窍生烟的攥着粗麻布道:“错有错着。从今往后你就是本宫的女儿,行九。”好孩子,小七你真是好孩子,你等着我收了她当女儿让你看看你都失去了什么!公主的名号和勃遂你无关了。 方帝姬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敢问您是?”我的天啊,认错娘了,还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真丢脸。呜呜呜,我一直是不怎么信鬼神的,没想到被鬼神骗了。还为了清清楚楚的见娘一面,基本上算是自尽了。丢脸啊!后面有华盖凤辇及大队宫娥彩女,看来这位女仙地位很高。 金母飘回凤辇上坐定,淡淡的看着她,等她磕头:“本宫乃是女仙之首,昊天上帝之妻,瑶池金母。” “呃……”方帝姬瞠目结舌:“哦,这不太合适。”唉?拉车的真的是凤凰吗?好美……现在不能走神。 金母瞪着她,咬牙切齿:“有什么不合适?” 方帝姬连忙跪下,作为一个凡人一个凡鬼见到王母娘娘的基本礼仪也就是这个了。 方依土跪在地上,谦卑柔顺的盯着地,万分诚恳的说:“凡俗之人得见天颜便是三生有幸,小人自幼福少德薄,后又穷兵黩武把持朝堂,才德不足,不堪高位。究其一生,作孽甚多,造福甚少。莫说成仙,若能侥幸成仙,也当之有愧。” 瑶池金母不语,心说:你倒是很懂得谦虚,不过是推让几次么,真是无趣,本宫知道你想同意,当年凡间的帝姬称号就是你和皇帝要来的。瞒得了庸庸凡人,可瞒不过本宫。 方帝姬依然垂首,跪着的身姿笔直,十分谨慎的说:“恕小人信口雌黄,娘娘面含怒色” “住口!”金母喝了一声,顿了顿,道:“胡班,季友,你二人扶方仙子随本宫回宫。” 凤銮回转,众仙家手中捧定华盖、宫扇、拂尘、花篮、宝盒、宫灯等物,裙裾飘飘,依列随驾。两名端庄女仙过来,一左一右的轻轻扶住方依土的灵魂。方依土低声道:“有劳二位仙子。”两女仙微微一笑,颔首适意。 一路无话,只是凤辇中不时有一位极其美丽的红衣仙子探头出来,看几眼随在队列最后的方依土。方依土见众人熟谙礼仪行事有度,又随在金母驾后,不敢放肆,摆出一副平时进皇宫时的规矩样子,面含春风一言不发。 方依土直接被带到一处宫殿中,带着她灵魂的两名仙女这才松了口气,微微一笑,双手交叠:“方仙子。妾身名胡班,这位仙子名季友,妾二人皆是金母驾前随侍玉女。” 方依土一副彬彬有礼样子,深深万福:“在下方依土,区区一凡人,二位仙子降身相扶,在下感激不尽。” 胡班轻笑:“方才娘娘所言方仙子不记得么?娘娘说您是仙子,您又何必自称凡人,自甘下贱呢?” 季友淡淡道:“方仙子,凡夫俗子讲究再三退让以示谦恭,可王母娘娘最厌恶假仁假义,您若是再退让拒绝,非但当不上九公主,恐怕还有牢狱之灾。” 方依土颇为感谢的说道:“多谢二位仙子提醒,止归记住了。” “说什么呢?”金母用华贵的声音冰冷冷的说:“接着你的信口雌黄往下说啊。”七女儿勃遂的第二封信,气的她七窍生烟,看谁都可恨。 “是。”方帝姬非常坦然的继续跪下,对于金母的威严视若无睹,保持一份礼仪上的谦恭道:“娘娘面含怒色,匆忙言道认止归为女,不过是一时意气,并非本意。依土若是应允,未免趁人之危。” 金母怒极反笑,非常刻薄的说:“做儿女的本分就在于讨取利益,趁人之危又有什么关系?本宫一时愤怒,正该你趁虚而入,讨个大便宜。”张勃遂你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你要不是本宫生的早就把你千刀万剐了! “夫妻之间如天和地一样,是世上关系最亲密的人,依土和夫婿之间共患难同富贵,比世上绝大多数夫妻关系更亲密,但他能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方落做出这样的事,因为依土行事不直,为人不正,如今生死一遭往后自然痛改前非。曾以为女儿和母亲在女儿出嫁后关系逐渐淡漠,但家母是因为依土被擒而甘心受死,在那之后依土从不拿母亲、义母这关系骗人。娘娘在依土临死前屈尊了了死前心愿,此事终生难报。” 方帝姬虽然不喜欢依土这个名字,但这却是自己的‘名’,而止归却只是‘字’。平辈相交或熟悉的上官前辈面前可以称‘字’,但在尊贵之人首次垂询时就称‘字’是很失礼的。 对君主自称‘名’已经有些狂傲了,凡人就算见到普通的仙人也应当顶礼膜拜,更何况所面对的是女仙之首,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自称‘小人’还是‘小仙’,称‘臣’也有些不太合适,所以不得不称‘名’以避免失礼。 如果和金母关系亲昵或许可以逾越到称‘字’,但现在绝对不行。再怎么讨厌依土这个名字,这是礼。 金母神色稍缓,还有些不满:“你在凡间获封帝姬的时候,可不曾这样推让。”算你不是个混蛋,别以为本宫做什么都是分内事,本宫只要不乱杀无辜就做到分内事了。 方依土微微仰起头,露出一个明朗爽直的笑容:“依土被皇上封做帝姬,因为被诬陷下了天牢严刑拷打,最终被胡乱定下秋后处斩,后来查明是被冤枉的,皇上既要安抚军心也要抚慰重臣。止归要皇上封依土做帝姬,一来是为了表忠心以便继续执掌军权和密探,二来是为了在地方上擅权专政更加名正言顺,三是为了公告天下姓方的这辈子人倒旗不倒,四是为了在清流和氏族面前不那么卑微。” “刚刚还说封做公主你当之有愧,怎么在皇帝在说的时候就不客气?你还说不拿拜义母来占便宜……哼。” “并非止归居功自傲,但我的功勋足以封为异姓王,女人称王总不如做公主。”方依土神色黯淡了一分,又笑道:“娘娘有所不知,在皇上只是不受宠的皇子时,依土就救过居于慈恩寺中的先帝妃嫔,后来先帝驾崩新帝即位,皇太后虽然是皇上的生母,但先帝皇后当今的张太后却还是外戚之首,门阀之女,诸王嫡母,皇上众妃的姑母姨母,皇太后在宫中要与张太后分庭抗礼并不容易。皇太后生于贫家,三子之中只有皇上成人,依土并非只为自己谋利。” 三公主跳出来,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书卷,眨巴着圆圆的大眼睛:“方帝姬,你和皇太后关系好吗?” “敢问这位仙子是?”方帝姬笑道:“既然熟知依土的家世,总不会是天庭太史令吧?” 金母头疼的侧倚软枕上,低声道:“这位是三公主,你如实回答。” “太后是止归的义母,她很喜欢依土,依土也很喜欢她,太后一片慈母心怀,待止归极其和善关怀。” 三公主用笔的尾端搔了搔眉毛:“可我看你对太后还是颇有微词的。” “太后是也是寻常妇人,看到张太后外戚权势滔天,也会意动,皇上不提拔舅家人,太后也会不满,但依土支持的是皇上,所以稍有摩擦。更何况太后善良懦弱,不通兵法政事,总想让依土辞王命,做老实女人。”方依土颇有些戚戚的说:“当时只觉得太后对依土管束太多,现在才知道是太后高瞻远瞩,可惜悔之晚矣。” 三公主把这段话写下来,又道:“你既然洗清了母亲的罪名,也击退外敌,为什么总是忙于各种水利,赋税,田地,官员任免,大小凶案,天灾,还要去调节绿林和江湖的争斗呢?” “这天下万民虽不与我沾亲带故,却又与我息息相关。人活一世管不了子孙万代,总得让儿女见一个清平世界朗朗乾坤。” 见到可爱又孝顺的三女儿,瑶池金母她冷静下来了一些,忽然想想方依土说的也对,盛怒的时候说要收她做女儿是为了气勃遂,可勃遂并不会为此生气,反倒是本宫可能不得不想法子把不该有的不称心的九公主处理掉……让九公主转世轮回总得找个好名目,实在麻烦。 方依土说话时一片坦诚,并不是故作谦逊的拒绝,大概也是看出来本宫并非真心实意吧。她眼力倒是很毒辣,比那些睁眼瞎似的不会看人脸色的小仙好多了。 这句息息相关说得好,很好,似她这样的朝廷重臣本就有机会留在天庭为官,她又拦住本宫一时冲动收她这个心思复杂手段老辣的人当女儿,也算是个贴心又善于自保的臣子,难怪皇帝喜欢用她,看在这事儿以及她很孝顺又有才干、平素德行尚可的份儿上,就留在本宫身边做个女仙吧。 封她个好听的名目…… 金母忽然笑了起来,道:“尧舜时有官位忠孝侯,方卿不许推辞。”这种闲散的封号,仙人大多都有,既有面子又无实权,很好。忠孝这样的称号,比封地和吉号荣耀的多,也很合适。 “臣方依土谢娘娘恩典。”方依土三拜九叩,站了起来。 虽然不了解为什么鬼也有形态能站能跪能喜能怒,但忠孝侯的位置并不耀眼,如果这职位被撤掉并不丢人,王母现在也冷静下来了,而她大概也不会再过后后悔。 方帝姬暗自庆幸,我就知道是这样,如果那时候真拜了义母,娘娘肯定对我满怀偏见,看见我就得怀疑我居心不良。现在这个悄悄摸摸的散职好,有多大能耐出多大名,有什么做不到的地方只要德行不出问题就不至于颜面扫地。 第十九章 七公主私配凡人(上) 忠孝侯暂住在一座宫室中,胡班季友两位女仙暂时调过去服侍她。说是服侍,也不过是给她拿了一套在天庭穿的衣裳,外加金母赐下的金丹一枚。方帝姬对于道士炼的丹药不信,但神仙炼的能吃。 在玉池中象征性的洗了一下,方依土低头瞧着穿过自己身体的水,忍不住用手穿过自己的身体玩。但重新得到身体的诱惑是抵挡不住的,她飘了上来,抓起金丹,只觉得喷香扑鼻,放在口中一口咽下,随即失去知觉。 等她感受到身体的存在,连忙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两位仙子移到云床上,身上搭着一条薄绢被。 胡班坐在云床边的绣墩上,百褶裙如云般散在地上。美玉似的手里拿着个翠竹花绷,柳眉微蹙,慢吞吞的上针下针,侧脸便是极美,极温柔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在打发时间还是在做活,方依土眯着眼睛看了看,只能看到似乎是绣一座宫殿的摸样,好奇怪,绣这样细致的宫殿做什么用? 她刚要走过去看看,却在坐起来之后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这倒没什么可脸红的。方依土只是一手用薄绢掩着胸口,一手去勾放在床角的衣裳。拿过来一看,嗯,真是天衣无缝,在皇宫大内里混了几年,也没见过这样轻柔绵软的衣服,这样精美细致的刺绣。拿过来亵衣,穿上绿色的中衣中裙,拎着一侧呈长三角形的长衣裳挠头。 “胡仙子。”方依土轻轻唤了一声,声音略有些沙哑,她的声音一贯如此。 胡班放下刺绣揉揉眼睛,站起身快步走了过来,道:“忠孝侯有什么吩咐?” 方依土客客气气的笑着,她身量高壮举止也有些雌雄莫辩,站在纤瘦苗条的胡班面前,倒像个男人一样:“胡仙子叫我止归就行了,止归有很多事要请教胡仙子。” 胡班点点头:“那妾身托大了,也请止归别这样客气,叫妾身一声胡姐姐。这曲裾一人穿起来确实麻烦,妾身帮你。” 方依土整了整身上的中衣,道:“不满胡姐姐,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衣服。曲裾似乎是秦汉的服饰吧?” 她点点头,微微一笑,接过方帝姬手中的湖绿色松柏纹曲裾,让她套上双臂,把没那么长的右襟系在左侧系带上,又把长三角形的左襟掩向右腋系带,将右襟掩覆于内,长三角在她腿上绕了两圈,这就是双绕曲裾。 穿好衣服后,方依土谢绝了胡班给自己梳头的提议,飞快的把头发盘成一个怎么打架、怎么滚扑撕咬都不会轻易散开的发髻,插了三对短簪固定住,又抓起挂有玉锁的金项圈戴在脖颈上,就这样就要起身。 胡班拿着花绷子,坐在窗边看着她,柔声道:“你脸色不好,脸上用些胭脂会红润一些。” 方依土抿了抿薄唇,虎目低垂,满腹哀愁的说道:“胡姐姐有所不知,我此时,应当给丈夫守丧才是。” 胡班惊讶道:“当日情形妾身也见到了,前因后果略有些了解。既然是那方落负了你,便是他被枭首也理所应当,你何必为这样的人守丧呢?”虽说妻子应该给丈夫守丧,但你的事,,,就算你不守丧也在情理中。 方依土道:“好歹夫妻一场……两年而已。”嗯,我知道我活在什么样的世界里,我知道怎么保持清誉,只有忠臣孝子节妇义士才能得到上天垂怜,啧啧,我已经占了三个了,不能因为守丧的小问题叫某些鸡蛋里挑骨头的人说我妇德有亏。虽说名义上是给方落守丧,实际上是给陈良王乾金五娘守丧,谁让世上没有义母给义子守丧的道理,只好假借个名义顺便给自己抹掉一条可以被非议诋毁的重点。 胡班的目光中除了柔和外还多出一丝敬佩,她的声音忽然有些低哑的哭音,随即忍住了。 季友和另一名女仙走了进来,季友绷着脸,漂亮的眼睛始终瞧着地下,不冷不热的说道:“娘娘宣召忠孝侯。” 方依土欠身一福,告别了胡班,随着一直冷冷淡淡的季友走过几重小径,穿过些奇花异草,绕过几道宫墙,方依土不经意的偷眼一瞧,却如遭雷击的顿住脚步,呀了一声。 季友轻哼一声。 陈良、王乾、金五娘三人目不斜视的站在墙角一侧,恢复了白衣公子的打扮,和其他女仙一样,也是垂首恭候的样子,听到方帝姬的声音不由得想要回头,又碍于利益不可左顾右盼。 在方依土和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三个孩子也险些叫出声来,方帝姬轻轻摆手,叫他们注意。 一直到走进殿堂的时候,方依土还忍不住回头去看同样满脸惊讶的三个孩子,差点被门槛绊了一下。 翟娘悄无声息的站在门侧,垂手而立,看到方依土一脸惊讶的傻眼样,微微抿嘴,似乎刚刚哭过的眼眸中满是笑意。 金母高居宝座,看着方依土强忍激动和疑问的上前几步,恭恭敬敬虔诚感激的三拜九叩,淡淡道:“免。” 方依土的声音听起来激动的都快哭了,她趴在地上顿了顿,才起身:“臣方依土,谢娘娘隆恩。” 金母微微笑了,道:“天庭上的生活还适应吧?” 方依土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天宫是极乐之所,臣实在感激不尽。” 金母道:“本宫有一件事教给你去做,这件事全天庭的人都做不来,也只有让你去试一试了。”她雍容华贵的脸庞微微黯怒:“前七公主张勃遂,叛下天庭私聘凡人,你去吧这件事做个了结。” 方依土道:“敢问娘娘,应该做什么样的了结?” 金母倦怠烦躁的说:“你尽力而为吧。” 方依土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干练:“娘娘想要什么用的结果,臣就能为娘娘弄成什么用的结果。” 金母想了想:“让勃遂跟本宫认错……”金母的容貌盖世无双,柳眉微蹙,凤目含泪,瑶鼻若悬胆,朱唇轻抿,说不出的美艳端庄。气度依然是威严无双,只是声音却没底气的说:“最起码不许再指责本宫。。。。其余的去问三公主。” “臣遵旨。” 金母叹了口气,恢复了威严雍容的语气道:“你的管家自尽殉主,本宫念她忠烈,也将她超拔成地仙,你死去的三个义子也是一样。退下吧。” 方依土再拜,恭谨的倒退着离开了殿堂。翟娘也叩拜金母,随着她离开了。 方依土退到门口,关上大门,拉着翟娘避到一旁,迫不及待的问:“你怎么来了?难道京中有变故么?” “没有变故,除了你不在了。”翟娘呜咽着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哽咽的拉着她的手臂,仰起头,那双满是泪水的大眼睛看着方帝姬,有伤感,有喜悦,有依恋,也有爱慕。她的声音清脆若黄鹂,称得上燕语莺声:“方落在东市公开处斩,皇上下诏为你立祠,也把你的排位送入太庙祭祀,魏国公率众守丧。我守着你的坟过了半年,不能不来找你。” 方依土在她刚跪下的时候就抱住她,拎了起来,低声安抚道:“没事没事,因祸得福了。别哭,这不又见了。”她的声音并不娇柔,反倒有种淡淡的沙哑,听起来十分厚重可靠。 季友淡淡道:“忠孝侯,有话请回去再说。此处乃是瑶池,这样拉拉扯扯、哭哭啼啼有失礼仪。” 方依土回头对三个孩子招招手,对季友道:“季仙子说的是,请仙子带路。”她挽着翟娘的手臂,最终还是得搂着她的腰,才能把因为震惊和狂喜而浑身无力的翟娘扶回去。 三公主从一个路口叉出来,叫道:“止归!我娘叫你对七妹干什么?”这话听起来不客气,可她语态娇憨神情单纯,十分可爱。 陈良等人只看了她一眼,就被那超凡脱俗的美丽迷住眼睛,掐了自己一把,红着脸连忙低头。 方依土松开搂着翟娘的手,叉手万福:“拜见三公主。娘娘是有些吩咐,臣正要去请三公主指点迷津。” “快请起。”三公主眨巴眨巴明亮深邃的眼睛,红了脸。三公主的容颜,在天庭上也是无双,此时此刻红了脸更显得娇羞美艳,方依土虽是女人却也看呆了。三公主道:“我哪能给你指点迷津,你那么聪明……咦?这不是翟娘么?你怎么上天了,是方止归的家业出了什么问题么?” 翟娘随着方依土一同下拜,她不了解天庭上的人物,也只能落落大方的勉强应对,绝不肯给方依土丢人。收敛愁容,从容应对,用那清脆干练的声音恭恭敬敬的说:“回三公主,方落被斩首示众,皇上下诏为方帝姬立祠,魏国公率外甥女外甥守丧,一切都好。” 三公主惋惜的看着方依土:“除了你死了之外,剩下的都挺好的。” 方依土无所谓的笑了笑,微哑的声音听起来别有一番风味,道:“生死注定不必强求。三公主若不吝赐教,臣去拜见您,请您启佐愚心,无使有枉。不知可否?” 三公主道:“我闲着呢,去你那儿坐坐吧。止归你脸色不好,是身上难受还是怎么了?” 方依土收敛笑容,叹了口气,道:“臣在为方落守丧,虽说有,,,夫妻一场,他除了最后捅了臣一刀外,其他都很好。况且守丧乃礼也,贞专为德,礼不可废。”她一只手背在身后,从长长袖子里挣扎出来,对三个孩子掐了个闭嘴的手势。 季友的脚步微微一顿,恍若未闻般的继续往前走。 三公主摇头惋惜:“真不值!你要是娶了翟娘,可比嫁他要好。” 方依土爽朗的摇摇头,轻笑道:“臣若是男子,必定娶翟娘这样贤良干练的女子。可惜臣也是女儿身,有些不便。”说话间就到了她暂居的宫室,躬身请三公主先进,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的吩咐三个义子:“三公主太美,你们不许看,去打坐静心。” 胡班奉茶过来,翟娘见方帝姬摆出一副要谈政事的神情,就去向胡班请教礼仪规矩,避开一切。 方依土端起薄若蝉翼的玉杯,抿了口醇香清雅的茶,道:“请问三公主,那前七公主张姑娘,是怎么回事?” 三公主从袖子里掏出一颗香柚,掰开来递给她一半:“我们有时候会下凡去游玩,没想到勃遂她前些日子下凡的时候一声不吭的嫁人了,娘叫她回来,她不愿意,还说什么从此往后就是夫家的人了,还生了个孩子呢。娘很生气,把她贬为凡人了。全天庭上的人除了杨表哥没去劝过她,其他的人都去劝了几次,前些天勃遂写了几分怨恨的信,娘气的够瞧,气炸连肝肺,锉碎口中牙。” 方依土目光明亮举止大方有礼,把柚子放在一旁,看着三公主,脸上露出一丝好奇的神色,欠身道:“不知道除了劝说之外,用了哪些奇招呢?” 三公主咬着一瓣儿金黄喷香的香柚肉,想了想:“威逼利诱,花言巧语,恐吓,美人计,,能用的都用了。她的夫婿倒是不错,舍得下富贵,胆子又大,还能坐怀不乱,我娘派人把七妹抢回来,俩人约定自尽那是真自尽啊。” 方依土一副拉家常的样子,喝着茶吃着香柚,颇有些亲昵的说:“呦,那可不坏。她有孩子了?多大年纪呀?” “少跟我套话,我了解你。”三公主抓着她的手,两眼放光,兴奋的说:“你有什么好主意就直说!我知道你每次拉家常都在转心眼,快说快说快说,是要绑架七妹的儿子么!” “计划虽然有了却不周详。臣不知道七公主的性情,更不知道娘娘能接受什么样的结果。”方依土剑眉微挑:“若是三公主肯施以援手,稍加点拨,臣就能一举功成。” 三公主一拍她肩膀:“我闲着呢!需要什么跟我说,我去跟大姐姐要。” 第二十章 七公主私配凡人(中) 方帝姬的祠堂塑有帝姬及三义子的像。方依土担心陈良王乾金五娘抵挡不住仙女们的诱惑,就把三个孩子打发回京城祠堂中修心养性、吐纳修真,顺便主管香火和感应之类的事,只留了翟娘在身边。 自古以来,在朝见天子之前都有去礼部演礼的规矩,在没设礼部之前有鸿胪寺之类指导礼仪的地方。天庭上自然也有,季友和胡班给她讲了全套的天庭礼仪,熟悉了一下天庭上官封几等、爵分几品,自己又是几等几品。 幸好她当年磕磕绊绊的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学会了凡间面君的繁文缛节,到了现在也只要悄悄记了一张官表,附加一份爵位等级,用红圈儿圈出自己所在的位置,知道那些人比自己地位高更尊贵就行了,只要对上不失礼对下多客气些,就不会出什么错。天庭上其实更宽裕些,除了对昊天上帝和瑶池金母在朝会上三拜九叩外,其余时间只要一拜足以,对公主和重臣上仙,只要不是管辖自己的上仙,和平辈见面一样稽首或抱拳、万福就可以了。 至于天庭没官服这一点,方依土也不知道是好是不好。没官服,就不用记各等级的图案。穿衣服也不用注意颜色是逾越还是卑微了,但没官服也认不出某个穿着道袍的究竟是大罗金仙还是地仙。 对女仙的要求是:举止端庄,哭笑不露齿,行不露足、不摇头,站不倚门,踱不过寸,坐不动膝,立不摇裙,目不斜视。不苟言笑,举止娴雅,内敛随和,喜怒不形于色。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实际上在陛下和娘娘面前这样就行。 彻底了解了礼仪后,她就按照三公主的话,去见那位‘代行天庭权柄’的龙吉公主。 方依土一身青衣,不施脂粉,凝然下拜,沉声道:“臣忠孝侯方依土,拜见龙吉公主。” 龙吉公主端坐在龙书案后,手中正翻阅一卷文书,淡淡道:“免。”这位龙吉公主好相貌,有赞为证: 青丝巧梳盘龙髻,髻中横别碧玉簪;簪旁金银二花盖,盖花中间是珐蓝。 兰花下面元宝耳,耳中垂吊八宝环;环绣乌云满天滚,滚边内衬罗裙衫。 衫内系的罗裙带,带串垂吊小金钱;钱儿摆动叮当响,响声好似弹三弦。 弦如满月桃花面,面似芙蓉柳眉弯;弯眉下面杏子眼,眼内秋水把情含。 含情再看玉柱鼻,鼻下樱桃似蜜甜;甜樱未露牙排玉,玉里艳色是天仙。 方依土站起来,道:“臣请暂任张勃遂所在地的城隍。”她已经了解官爵等级,知道忠孝侯比城隍高了几十等。 龙吉公主道:“按理,此事孤当应允。”她顿了顿,拿起另一只朱红色的笔,在长卷上勾了几个名字,面沉似水:“勃遂虽是凡人,却与孤有姐妹情谊,断不能坐视她由人欺辱。孤晓得方卿的本事,狠辣决绝用在旁人身上是正理,用在张勃遂身上,孤没法等闲视之。”所以,把你的计划取消了,别想逼迫伤害勃遂。 方依土不卑不亢的说:“岂敢。臣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龙吉公主皱眉:“方卿此言何解?” 方依土道:“娘娘所憎的,乃是张勃遂满腹怨怒。张勃遂所怨怒的,乃是娘娘不恤小儿女私情。昔年一为母,一为女,有天地之差,张勃遂自然无法理解慈母心扉。如今她亦有子,若是经历儿子私聘凡人一去不回的事,定会幡然悔悟,推己及人不再怨恨娘娘。臣所做的,就是将她儿子聘为姑爷,再不放回。” 龙吉公主松了口气,神色缓和了几分:“这如何做得到?” “自古以来生死异路,不可相近。鬼神亦不可与凡人聚首,臣做城隍,聘她子为婿,母子自然异路。” 龙吉公主道:“天规森严,神不可娶凡人,凡人亦不可娶神。此事不通。” “张勃遂也知道此事么?” 龙吉公主露出几分好笑,道:“此规自有天庭起就有……所以勃遂才被贬为凡人。” “臣要做的,是只接魂魄为女婿,并非凡人也。” 龙吉公主呀了一声,脸上显出笑容来道:“方卿果然聪慧,还要什么?” 方依土道:“臣任城隍,须由眷属翟娘暂任夫人。还需一可爱女童,充作女儿。” 龙吉公主道:“始珠,你随忠孝侯走一朝。”一十四五岁的少女出列,对龙吉公主叩首:“臣遵命。”又对方依土深深一拜,朱唇微启,吐气如兰:“始珠见过忠孝侯。” 方依土躬身还礼:“仙子不必多礼。”上下打量这少女,真是千娇百媚粉雕玉琢的一位俏佳人。 方依土道:“此事还有一条,至关重要。” “方卿但讲无妨。” “张勃遂被贬为凡人,确实是凡人么?毫无法术么?” “方卿放心,勃遂确实道法皆无,只是她还有许多鬼神的出入捕捉之法记在心中,这需待转世投胎方能洗去。” “既如此,那边是万事俱备。” 龙吉公主勾勾点点,笔走龙蛇,写了一道封忠孝侯方依土为某地城隍的旨意。 方依土再拜:“臣领旨。”随后就和始珠一同离开了。 龙吉公主待她走后,还是心慌,叫来二公主道:“二妹,你紧盯勃遂的安慰,一刻也不可放松。” 二公主惊诧道:“娘又要兴兵讨伐了么?上次倒是把七妹抓回来了,可她服毒自尽后还用了颗金丹才救活。” 龙吉公主微微有些焦躁,道:“并非如此。娘把勃遂的事,教给忠孝侯了。” “谁啊?娘又封了谁?” 龙吉公主道:“方依土,方帝姬,三妹总唠叨姓方的杀了多少人,姓方的暗杀了多少人,姓方的陷害了谁” 二公主接话:“姓方的陷入危险又逃出危险了,姓方的把自己弄成乞丐给人算命去了,姓方的和谁义气相争大打出手了。原来就是那天的穷和尚,她可真够,像个男人的。三妹莫不是看上她了?” 龙吉公主道:“那无所谓,天庭禁的是男女私情,旁的不管。二妹你想想,这方依土是个师出有名杀人如麻的人物。她能对勃遂客气么?” 二公主道:“好姐姐,你怎么忘了,她也是个聪明人。别说她现在刚来天庭,立足不稳,万不敢得罪你的时候,就算她在天庭年深日久了,又怎么会不知道天庭上咱们姐妹七人同气连枝,勃遂有靠山呢。哪怕她为了在娘娘面前立功争宠,不择手段,那要对的也是董永,不是咱们那叫人愁叫人疼的勃遂妹妹。” 龙吉公主拉住她的手,哀求道:“我没时间,你就辛苦几日,看顾好勃遂,算我求你。” 在城隍庙内,此处香火尚佳,方依土到任后见过当地土地山神,就命整治小菜,备下好酒。 方依土居中,翟娘、始珠围坐在左右。方依土倒了两杯酒,递给始珠一杯:“方某受命,不敢有违。只是此事需仰仗仙子,方某敬仙子。” 始珠接过酒杯,目光扫过方依土高大的身形,听着她微哑而中性的声音,略有些羞涩的垂眸,细声细气道:“公主命始珠听从忠孝侯调遣,您若有吩咐,始珠定当从命。” 方依土看了眼翟娘,微微一笑,沉声道:“张勃遂与董永之子董仲年方八岁,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若有仙子这样千姿百媚的少女让他瞧上一眼,此事成也。” 始珠愕然:“就,只是如此?” 方依土哈哈大笑:“对仙子来说只是如此而已,对某方止归而言,确是难比登天。以方某和夫人的姿容,呵呵,更何况董仲之母亦是国色天香,若无仙子再次,方某万万不能施行此计。方某先干为敬。” 始珠还没喝酒,就已经红透双颊。勉强喝了半杯,就不得不放下酒杯,却已经醉了,陶陶然的说:“有酒无乐,不成宴席啊。我来跳舞吧~” 方依土大笑:“翟娘弹得一手好琵琶,我也跳得好六幺,始珠妹妹擅跳什么舞?” 始珠扑在她怀里,咯咯娇笑,放浪形骸:“妾也跳得好绿腰呢~” 翟娘酸溜溜的看了她一眼,去抱镶玳瑁的琵琶。翟娘心说:你曾说若是男子,娶我为妻,一生不二。我对你情根深种,你却只把我当做好朋友……到如今你若不和女子相好便把,你若是弃了我另择美人,我翟烟儿也不是心慈手软善罢甘休的人。这位始珠仙子,未免太过美貌了……天仙为什么都那么美啊!我这蒲柳资质…… 方依土饮了两杯琼浆玉酿,脱衣起身,接下曲调接着跳绿腰舞。 始珠歇了片刻,起来与她共舞。 那真是: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 华筵九秋暮,飞袂拂*。 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 越艳罢前溪,吴姬停自苕。 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 低回莲破浪,凌乱雪廪风。 堕珥时流盼,修裾欲朔空。 唯秋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董仲在他那美艳无双的娘和老实肯干的爹联手管教下,一向是勤奋读书、下地干活、不问杂事的。 可是村子里沸沸扬扬的宣扬开了,这样众口相传的事,他也不得不听了几句。 “城隍庙内,总是出现一位仙女。” “城隍庙里的仙女实在是太美太美太美了,就是年纪小点,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好像对什么都很好奇。” “城隍庙里的仙女只让人看一眼啊!我守了三天都没看见第二眼!” “虽然那个女孩年纪小点,但实在是太美了!身上的香气也很香。” “如果我能娶到那样的媳妇,那真是祖上积德啊!” “那个女孩比董永他媳妇还美啊!” “嚯~!” “董仲~”一起读书的王安国勾勾手:“今晚上咱俩去城隍庙吧,我算了一下,一般都是在晚上出现。” 董仲淡定锄地拔草:“子不语怪力乱神。” “那不是怪力乱神,那是大美人大美人啊!”王安国跺脚:“董叔那副呆样娶了那么漂亮的婶子,你也这么呆,去试试说不定可以弄回家当媳妇呢,我听说她和你年纪相仿。” 董仲抬头,鄙视的看着他:“如果我要看美人,看我娘就够了。我这辈子不可能娶到比我娘更漂亮的娘子。” “哎你这话说的就不讲道理了,简直就是,嗯这个词儿不适用。”王安国拉着他的锄头:“好多人都说哪位城隍仙女比你娘漂亮呢,那是真仙女哟!算了算了,书呆子,和你说不通。要么你今晚上跟我去,要么我抢走你的锄头,今晚上你爹打你一顿。” 董仲怒,退后几步,神色惊惶的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王安国得意洋洋:“小子别想跟我动手,我大你五岁呢!” 董仲出现在城隍庙里,方依土正在厨房等着翟娘炸蚕豆,蚕豆是山上的野蚕豆,她摘了一大捧。 始珠敲了敲门,恭谨客气的说:“忠孝侯,董仲已经到了庙外。”她醉后虽然活泼了许多,但酒醒后却什么都不记得,方依土也不说,各自相安无事,平日里各自修炼互不干扰。 方依土拉开门走了出来,猛的关上门,把翟娘和油烟一起关在厨房里:“烦劳仙子在董仲面前多显一会。” “遵命。”始珠轻轻一拜,变成那玉娃娃似的女童,飘然而去。 月圆挂树梢,银光普照大地。 王安国抓着董仲低声道:“她怎么还不出现?” 董仲拿着本《尚书》对着月光眯着眼睛看,懒洋洋的说:“我爹在这儿少点了一点,嗯?急什么,陪你等着就行了。” 不多时,一阵青烟飘过,顺着风来了一种如兰似麝的香气,一个七八岁摸样的女童轻轻露了一面,见有生人转身要走,却又忽然转了回来,站在雾中用扇着掩着脸,羞涩又迷人。看打扮,夏月间戴着银丝鬒髻,金镶紫瑛坠子,藕丝对襟衫,白纱挑线镶边裙,裙边露一对红鸳凤嘴尖尖翘翘小脚。 王安国只顾着一阵猛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董仲平日里看惯了张勃遂的美艳,勉强定了定神,走上前深施一礼:“小生董仲,拜见仙子。” 始珠微微一笑,欠身还礼,并不多言。只是一双黑珍珠似的眼睛,又亮又清澈,始终看着他。 董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在始珠面前站着。若要看她的面容,唯恐唐突仙子,若要守礼不看,却又怎么能移开眼睛呢? 片刻后,方依土换上城隍官服,附在泥像上,唤了一声:“我儿回来。” 始珠应声消失。 董仲和王安国遥望许久,才对视一眼,长叹一声。 王安国非常郁闷的说:“如果我没拉着你一起来,或许我就能求她嫁给我。” “国色天香啊,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董仲喃喃道:“人神异路,不可相近。” 王安国呸了他一口:“你凑那么近,还说什么不可相近。伪道学,我问你,要把她给你当媳妇,你要不要?” 董仲斩钉截铁道:“要!不要我就是傻子!” 王安国揍了他一拳:“那你说什么不可相近!混蛋,哎呦我怎么就没敢上前呢!” 过了两个时辰,方依土穿着城隍的官服,抱着一匹绢两锭金子,去给张勃遂托梦:“我家的女儿容貌丑陋,希望可以侍奉良善君子。承蒙令公子不弃,愿意娶她为妻,择日我就来迎接他去成婚。一点薄礼,送与亲家。” 张勃遂在梦中一急,立刻醒了过来,呆愣愣的坐在床上,一转眼看到床边上的绢和绢上两锭金子,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董永吓醒了,跳起来道:“娘子,怎么了!进贼了?咦?” 张勃遂脸色苍白,目光悲戚:“城隍给我托梦,说要把女儿许配给董仲。” 董永松了口气,下床去给娘子倒杯水压惊,笑道:“那是好事啊,城隍爷的女儿就是庙里偶然出现的可爱女童吧?那配咱们儿子,再合适不过了。” 张勃遂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你糊涂啊!你难道不知道人鬼异路,不可相近的道理么!城隍要召仲儿当女婿,就得把仲儿的魂魄召去,仲儿就是死后成婚。我怎么能同意!” 董永愣住,道:“那,娘子你说该怎么办?” 张勃遂三下两下穿好衣裳,系着丝绦:“我去和城隍商量商量。”挽起袖子趴在地上从火炕的炕洞里摸索了几下,带着满手黑灰拿出一把宝剑,急匆匆的出屋而去。 董永连忙披着衣服抓起锄头跟上。对于神异之事,娘子怎么说他就怎么干。 始珠也急的拧手帕:“忠孝侯!自古以来仙凡不婚,违者重惩不怠。我修行多年好不容易成仙,您这是要害我前功尽弃啊!” 方依土刚要开口,始珠又道:“无论如何,无论为了什么,这婚事始珠绝不同意。” 方依土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沉声道:“张勃遂也不同意。方某绝不是要促成婚事,也万不敢触犯天条,始珠仙子尽管放心,此时我与龙吉公主商量过,仙子若是不放心,现在您可以回天庭去了。” 始珠心下稍安,有些不好意思:“始珠一时急迫,冒犯忠孝侯,还请见谅。” 方依土道:“仙子言重了,仙子恪守天规,爱惜自身,方某敬佩不已。” 翟娘推开门,皱着眉道:“张勃遂剑指城隍像,大骂你暴虐无道呢,止归你快去看看吧。” 第二一章 七公主私配凡人(下) 方依土套上城隍的衣服,随手拎了把刀,吩咐城隍庙中遗留下来的鬼吏:“你们回去安歇,什么都别管。” 鬼吏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忠孝侯容禀,那外面的女子可是过去的天庭七公主,手中一柄宝剑无坚不摧,能杀神杀鬼。”在您前面的两任城隍都是被她斩断了躯体,离职养伤的。侯爷您别和她打斗,要不然性命难保啊。” 方依土眼睛一亮,搓搓手,坏笑道:“宝剑啊~方某来了。”原来金五娘的土匪性格是和她学的,看见什么好东西都想抢回来玩玩,尤其是对刀枪剑戟、铠甲宝马一类沙场上用得上的东西,那看在眼里就挂在心上了。 鬼吏以为她听进去了,也就不再说什么,站起来躬身离开,却没敢回屋,隐在帷帐后看着张勃遂,抖若筛糠。 方依土头戴宝冠,身穿暗红色长袍,足蹬官靴,虽然郃下无须却也刚毅外露。从上往下看,威严往下流,从下往上看,霸道往上走。她坐在神台上,替掉了泥像,不怒自威的盯着张勃遂:“区区凡人,竟敢冒犯本府!” 张勃遂一手提着剑,剑尖指了指地上那一匹绢两锭金,高声道:“城隍,把你的东西收回去,我儿子不会娶你的女儿!” 这突然出现的下等小神虽然和神像的样子不同,但张勃遂知道神像是之前某位城隍的样子,这是新来的城隍。 方依土一拍扶手,粗着嗓子厉声喝道:“张勃遂,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当你是什么人?也敢对本府呼喝!” 张勃遂大怒,董永本来站在门边上,这时候也觉得媳妇态度不对,怎么说也得先礼后兵嘛。他上前一步,深施一礼:“小人董永,这是内子董张氏,内子爱子心切,冒犯城隍爷,请多包涵。” 方依土脸色稍缓,用沙哑的中性声音说:“亲家公免礼,恕方某礼数不周。”张勃遂还要发作,被董永捏了下手臂,就忍住不出声。 城隍盯着张勃遂的怒容沉吟片刻,狐疑的掐指一算,不可置信的说道:“你们居然是为了退婚才来见本府?!”她会算命,套话骗钱的那种。她也会算卦,死记硬背卦辞,然后云山雾罩的解释那种。也会掐指,每次掐指一算,就是顺嘴胡扯的开始。方依土见过掐指一算看指头纹路就能占卜的高人,问了半天,高人不教女徒弟,就算了。 她装作根本就没听见张勃遂指着那匹绢叫喊的内容。 董永客客气气的说道:“犬子年少德薄,容貌丑陋又不通文墨,不敢高攀令爱。” 方依土冷哼一声:“我娘子很喜欢董仲,应了他自己的求婚召他当女婿是娘子的意思。你们不必推脱。” 张勃遂怒道:“叫你娘子出来,我与她说!” 方依土坏心眼一转,飘下神台,闪身到了近前在张勃遂脸上掐了一把,她举起大手,在鼻端嗅了嗅,哈哈大笑:“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愿意让外人随便看么!”其实女人在这个朝代抛头露面根本不算什么,只要下不露脚、中不露臂、上不露胸,做什么生意还是说话交谈走街串巷都不算有伤风化。 一直躲在帷幕后的鬼吏虚弱的呜咽了一声,翻着白眼倒了下去。 翟娘气的跺脚,心说:止归啊止归,你平常喜欢戏谑倒没什么,可你现在面对的是七公主啊,而且她不知道你是女人啊!这下子恐怕要麻烦了。 张勃遂怒火中烧,几近瞠目欲裂,一把推开董永,箭步上前,提剑分心便刺。 方依土发出一阵猖獗的大笑声,一拧身跃上神台,捡起放在坐旁的钢刀,拔刀迎了上去。 张勃遂故意用剑使出一招力劈华山,从上往下劈这城隍的头顶,她知道城隍必定要用刀去迎,到时候~~~手中握着的,乃是紫府神兵,在天庭中也数一数二的名剑。 方依土果然用刀向上一迎,剑往下一劈,虽然招式别扭些,刀剑相交,只一下,切豆腐似的切掉了大半把刀。 方依土倒也不惧,松开抓着刀柄的手,在剑切断了刀还没切断自己头颅的时候猛的往前一挤,那只松开的刀柄的手像是长了眼睛一样握住她的小臂。她宽阔高壮的身子几乎整个揉进她怀里,张勃遂连忙后撤。 张勃遂看城隍没了兵刃,居高临下的说:“你只不过有这点本事,还不谢罪退婚,免得我一剑剜出你的心肝。” 方依土双拳摆个起手式,大刺刺的打量她,舔舔唇:“到了方某的地盘上,是龙你得让我摸,是虎你得让我骑。” 董永把‘以和为贵’‘不要动手’这些话一股脑的咽了下去,混蛋调戏他媳妇,他没武功不能动手已经很丢人了,难能拦着媳妇不让动手让别人羞辱。可要让他说‘娘子你干掉城隍’这样的话,他也知道不应该说。 “哎呦,我的好姐姐,您真聪明。”二公主看感慨一声龙吉公主真有先见之明,不过有危险的不是勃遂,而是这位没想到勃遂身边有宝剑的忠孝侯。 二公主用法力撑着乾坤镜,焦急的一叠声道:“快快快!快把我的卯金刀给忠孝侯送去!”她心里头有思量,前头两个城隍收了重伤,那是因为七妹手下留情了。对着这方依土,七妹绝没可能剑下留人,如果她只是个城隍也就罢了,可方依土她是娘娘刚封才忠孝侯,这件事又是娘娘让她去做的。 娘正在生气,如果勃遂勃遂妹妹杀了方依土,报到娘娘面前又要惹起事端,到那时候不好收场。 卯金刀也是紫府神兵之一,敌得过勃遂妹妹的分水剑。忠孝侯本身武艺不差,给她把刀就能和七妹势均力敌。 哪怕她又像刚才那样取巧取险胜了勃遂,方依土肯定会手下留情的。 方依土正在闪转腾挪间试图空手夺剑,虽然几次掠过董永身边但没拿他当人质。 庙内在方依土身后猛然间出现一名宫装侍女,急喊道:“忠孝侯,接刀。” 方依土一转身就着她手中抽出刀来,狞笑一声,扑向张勃遂。她一拔刀就成了不顾身命的莽撞人,有种恨天无把恨地无环的折腾劲儿,好似一命换一命都赚了。 张勃遂呢,在天宫中娇生惯养,上有父母姐姐娇宠,下有群仙容让,动起手来也是只知道进攻不知道防守,真以为谁都得让着自己呢。更何况之前重伤了两名城隍,自然不把这嚣张的新城隍放在眼里。 二人刀来剑往,一刀紧似一刀,一剑快似一剑。 有赞为证:青龙出手埋头现,赢手连肩带背斩。左手抽回右肋藏,扳尖献纂迷心点。孔雀开屏防抹丘,二马背镫劈头砍。孤雁出群蟒翻身,仙人解带拦腰斩。 不多时,城隍卖了个破绽……张勃遂的手揪住了方依土的发髻,方依土手中的刀压住了张勃遂的剑,趁机会狠狠踹了她几脚,痛的张勃遂用一双腿绞住了她的腿。 董永看二人滚到一处僵持住了,想上前帮忙,翟娘悄无声息的从帷帐下走出,拎着菜刀制住他。 方依土汗淋淋的抬头,蜜色的肌肤在烛光中散发着迷人的气息,她脸颊潮红鬓发蓬松,喘息道:“翟娘,很多年没看过你拔刀的样子了,真是国色天香,娇媚可爱。” 姓方的确实不通文墨。 翟娘凤目低垂,粉面娇红:“你也很多年不用我帮忙了。” 方依土空闲的那只手猛的打中了张勃遂的檀中穴,她羞恼过度缩成一团,方依土就地一滚,尚未站起来就拧身一刀砍向张勃遂,狂放的大叫道:“别胡扯,没有你在我什么都干不成。” 翟娘身子微微一抖,抬起头看着他,眼中含着泪,却十分欣慰。最终只是把董永推出庙外,关上门,继续看二人打斗。 方依土趁空闲夸了一句:“好娘子,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到了最后,方依土扯扯碧色中衣领子,露出蜜色的脖颈和一丝肌肉分明的宽阔胸膛,放肆一笑:“张勃遂,你有本事,砍了我的头去。没本事就别在这儿胡搅蛮缠。” 张勃遂羞怒交加,身子微微颤抖:“你可知道我姐姐是谁?” “瑶池长公主,龙吉公主。”方依土露齿一笑,沙哑而魅足的声音缓缓道:“你可知方某的主公是谁?瑶池金母是也,少主公便是龙吉公主。” 张勃遂怒道:“看来我是虎落平阳遭犬欺。” 方依土脸色一沉,道:“你到如今就连天庭上的一条狗都驱使不了,逞什么口舌之能。娘娘把你贬为凡人,你就是凡人,一样要有生老病死,受了伤也没有仙丹能给你疗伤。你若应允婚事,方某在任上护你董家安危,如若不然,莫怪本府按天规行事。” 张勃遂怒极反笑道:“天规?天规上允许强逼凡人赴死,迎娶鬼神的道理么?” 方依土大刺刺的一哼,道:“你都嫁给凡人了,和方某说什么天规?张勃遂,你应当知道我手上这把刀的来历,不是娘娘送来的,也得是龙吉公主送来的。你横行霸道肆无忌惮是仗着有上天护佑,现如今上天不护佑你了,你与凡人又有什么区别。” “你为臣不忠,为女不孝,有何颜面在我忠孝侯面前口出狂言。” 方依土心里头抹汗,好险啊好险,打的太过瘾了,险些忘了仁义道德最重要。 方依土累的一身大汗,回到内室换衣服的时候却看到翟娘预备了冷水浴桶,她三下两下脱的赤条条,跳进去,立刻就是一激灵:“好凉!娘子,我好快活!” 翟娘把手巾拍她脸上,羞怯而去。 方依土一把拉住她的衣袖,道:“不给我擦背么?” 翟娘羞羞答答的走回来,从冰凉的水里拧了拧手机,给她轻轻擦背:“你身上的伤疤都没了呢!” “是啊,这就是成仙以来除了又能见到你们之外的最大好处,那些个旧伤都不疼了。伤疤倒不重要,被太后拿珍珠霜死命抹了半年,基本上什么伤疤都看不见。翟娘你想着点,什么时候,太后能见我的时候,提醒我去见她一面。” 翟娘想起止归能成仙,是因为她死了,等到太后能见她的时候,大概太后也死了,她轻轻的应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唉~可惜了那把宝剑,不能抢过来。就算抢过来,也得有人来叫我把剑送回去。” 翟娘柔声埋怨道:“你别总像个土匪似的,好不好嘛。” 方依土哈哈大笑:“做人可不能忘本啊!” 趴在冰凉的浴桶里,闭着眼睛让翟娘轻柔纤细的手给自己揉搓头皮,舒爽的叹了口气:“你去劝七公主。” 翟娘有些担忧的俯下身,柳眉微儊,胜似西子捧心:“你能成么?我可听说了,漫天神明不仅劝她了,还用各种威逼利诱的方法,都没把她劝好。她毕竟是天家贵胄,不比寻常百姓,会不会真咬住牙扛到底,让你到时候在娘娘面前不好交代?” 方依土闭着眼睛摸了摸她的脸,冰凉的手在这夏月天里摸起来十分舒服,她的声音微哑,懒洋洋的语气中满是信心:“人啊,能为了自己宁死不屈,也能为了爱的人跪地磕头。” 翟娘温声道:“牛不喝水强按头,总不是个办法呀。依我看”方依土一双冰冰凉的手摸上了她的脖颈,翟娘身子一抖,摔开她的手:“别跟我动手动脚的!” 方依土哈哈大笑:“附耳过来,我有一条妙计!” 张勃遂回家之后坐在董仲床边上哭了半宿,董仲揉着眼睛醒来,看了她一眼,大惊失色的跳起来:“娘您为什么哭?儿子哪里做得不对,惹娘生气了?娘您说出来,儿子一定改。” 张勃遂一闻此言,嚎啕大哭:“改什么改,来不及了。谁让你在城隍庙里和女鬼搭讪,现在悔之晚矣!” 董仲脸上又红又白:“娘,儿子错了。可您也不至于为了儿子说了几句话,就哭成这样。” “我怎么不至于!怎么不至于!城隍同意了婚事,过几日就把你的魂魄带走成婚,娘就再也看不见你了!”张勃遂摸摸眼睛,吧嗒吧嗒的掉眼泪:“娘和城隍打了一架,没打过……” “呃……娘……” “本来娘的兵刃锋利,城隍只能赤手空拳的对阵,可也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有人给他送了一把刀。”张勃遂想到此处,心里更加纠结,心说:我这分水剑隶属二十七把紫府神兵之一,在凡间所向无敌,下等神仙的兵刃也敌不过,只有大罗金仙锻造的兵器才能和我的分水剑硬碰硬……究竟如何我不清楚,但区区一个城隍,不入流的末等小仙,为什么会有人给他送这样的神兵来…… 张勃遂暗自思量:但凡这城隍稍有关系,就不会被派到我这儿来当城隍,可如果说他没有关系,又是谁给他送的兵器呢?难道说给他送兵器不是因为这城隍本人,而是因为对敌的是我张勃遂? 但无论怎样,如果是原先,只要去找龙吉大姐姐说一声,什么事都解决了。到现在……自己打不过那该死的城隍,就没办法了…… 翟娘身穿青衣,手中拎着一把青色油纸伞,一头秀发用碧玉簪子绾住,鬓边插了一只半开的金莲花,方依土一身绿袍带着斗笠站在她身旁,敲了敲董家的门。 董永出来隔着门问道:“什么人!” 方依土沉声道:“敢问是董先生家么?” 董永一边开门一边道:“小生不敢当,只是个教书秀才而已。” 方依土把翟娘推在身前,董永一开门见是个女人,连忙后退半步低下头不再看她的脸,只觉一阵荷花香气扑面而来:“您有事么?”他并没认出来这女人就是昨天夜里用带着血的菜刀架在他脖颈上,把他推出城隍庙的女人。因为昨夜他没看见那位城隍夫人的脸,今天也没看见这个女人的脸。 翟娘好似没想到是个男人来开门,也退后半步,轻施一礼,柔声道:“妾身荷花三娘子,与尊夫人乃是故交,今日见勃遂姐姐哭的伤心,不敢束手旁观,特来指一条明路。” 董永正被张勃遂哭的焦心,又听见这名字,显然是个荷花仙子,连忙道:“这位夫人与我家娘子是故交?请进。” 翟娘进去了,董永看了眼方依土,方依土一抱拳:“在下姓连,是三娘子的夫婿。董先生自便。” 董永还礼,心说你娘子是荷花,你是莲藕吧?我猜出来了。“连兄是何方人士?到此处路途几程?” 方依土微微一笑,扶了扶斗笠:“有湖泊之处,便是连某家乡。” 翟娘自己敲了敲茅草房的门,柔声道:“勃遂姐姐在么?莫哭了,三娘子有话对姐姐讲。” 张勃遂出来开门,抹了抹红彤彤的眼睛,带着哭腔道:“你是谁呀?” 翟娘硬着头皮深施一礼:“妾身荷花三娘子。” 张勃遂想了想:“我好像不认识你。” 翟娘定了定神,对自己说,她现在只是凡人,她看不出来自己不是荷花妖,拿出坑蒙拐骗偷的勇气来!她目光诚恳,笑容温柔:“您认识的人不多,不认识您的人却很少。” 张勃遂哼了一声,道:“说得有理。”她侧身把这绿衣女子让进屋来:“方才听你说要指给我一条明路,说来听听。” 翟娘道:“只有将心比心这一条路。” 张勃遂皱眉:“此话怎讲?” “你舍不得儿子死后和城隍之女结婚再也不能见面,金母娘娘也舍不得您没头没脑的嫁给一个凡人。更何况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您下凡来深思熟虑了半年,金母娘娘在天上只知道您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寻死觅活的要嫁给一个下界凡人,若是令公子抹脖子非要娶城隍之女,您又是怎么个心情呢。” 张勃遂厉喝一声:“他敢!” 董仲站在一旁低声道:“娘我不敢。” 翟娘继续柔声细气面带微笑的说:“更何况您这样漂亮又纯洁,娘娘肯定怀疑您是被他勾引的,如同城隍强招令公子为女婿是一样的。您想让儿子娶个品貌具佳的媳妇,娘娘也想让您找个德才兼备的夫婿。” 张勃遂扭过脸去:“董郎就是德才兼备的夫婿。” 翟娘道:“可娘娘是先知道宝贝女儿有了夫婿的,不是先知道他德才兼备的。您如今不也没兴趣知道城隍之女品貌如何么?” 张勃遂立刻道:“我管她好不好,要抢我儿子就不行!”说完这句话,她有暗自懊恼,不吭声了。 翟娘站起身,施了一礼:“妾身言尽于此。您若是对金母娘娘将心比心,一定有人对你施以援手。” 张勃遂也站起身来,神色复杂的说:“我送送你。” 翟娘道:“外子送我来的,您请留步。”你可别看见止归,你俩昨晚上打的太热闹,我怕你从长相和气味上都能认出她。 张勃遂点点头:“仲儿,替娘送姨姨出去。” 翟娘出了茅屋,看见方依土把长袍衣裾掖在腰带里,和董永蹲在篱笆墙里圈出来的菜地里,董永正在给他讲蚕豆从嫩到老的煎炒烹炸焖熘熬炖。这真是种地做饭的一把好手。 不多时,方依土把笔盖上笔帽揣回怀里,她本来就是用湿笔沾了沾砚台上的干墨,拿起巴掌大小的莲花纹八角端砚盒,盖上盖子用布包好,揣进怀里,告辞而去。 当夜里,张勃遂酝酿了一整天的一篇书信在暮色中烧了上天,直送龙吉公主手中。 龙吉公主看完之后大喜,火速送往瑶池呈与金母。 金母看着信,欣慰的哭湿了三条手帕,然后抽泣着说:“龙吉,传旨把忠孝侯召回天庭,告诉她千万不许伤了董仲。” 第二十二章 方依土挽着翟娘。一副器宇轩昂得胜归来的摸样,到了南天门外,拿金母召见的圣旨和忠孝侯的信物进门,和轮值的魔礼红客气了两句,顺便评估了一下自身。 北方多闻天王魔礼红,封号比她高,这是正常的,给皇宫看大门的一向是忠臣猛将,譬如说当年薛仁贵平定高丽之后还是玄武门守将,而后代的九门提督一向是要职。嗯……从气势上来看,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没法子,人家从商周练武直到现在,自己成仙不足三天,还没练武。 魔礼红递换信物的时候看到翟娘一副贤妻样站在她身边,不由得一愣,下意识的说:“天庭严禁男女私情。” 方依土哈哈大笑:“翟娘是我的好姐妹,只是某当城隍的时候请她做了一次城隍夫人,没有男人。” 魔礼红愕然,摇摇麦斗似的大头,道:“女女私情虽然没写在天规上,但若是被人查出来,也不好收场。” 方依土一抱拳:“多谢天王提醒。” 魔礼红愣了愣,也抱拳:“忠孝侯客气了。” “事出有因。”她解释道:“在凡间的时候,某为了方便通常都冒充男人,天王你瞧某这身量摸样,是不是个俊俏的郎君?” 魔礼红点点头,忍不住呵呵的笑:“在凡间的绿林中,你穿上男装确实像个器宇轩昂的少年郎。” 方依土看出他不喜欢客套,此处虽是南天门,到底是人迹罕至,就改口说你呀我呀的:“总是有许多家里有适龄闺女的人想当我的丈人,如果说自己是女人,要么招惹非议要么是他们家里头还有适龄的儿子,再胜过别人的时候就会有什么好男不跟女斗的屁话满场乱放,一决雌雄的话也不能再喊。若不说自己是女人,直接驳人面子往后不好做事。这位,有时候是方翟氏。我省事,她也不算无依无靠。” 魔礼红笑着摇头:“凡间的礼法,有时候确实烦人。” 方依土一挑眉,沙哑的嗓音一副蛮横的语气,道:“可不是么,我赢了就是我赢了,我输了是技不如人,死是我的事,磨叽什么。” 魔礼红失笑:“你这脾气真够冲,倒是投脾气,你如是男子,我真当叫你一声方兄。” 方依土哈哈大笑:“天王兄,告辞了。” 方依土拉着翟娘进了南天门,走不多远,就看见季友依然衣袂飘飘、板着脸道:“妾身恭候多时了。娘娘召见。” 方依土正色道:“方某是不是应该沐浴更衣之后再去觐见娘娘?” 季友道:“娘娘急召,不必计较那些繁文缛节。” 随着不苟言笑的季友到了瑶池外,方依土站定,翟娘给她整了整衣领、腰带,拽了拽袖子,弹了弹裳下摆的土。众仙为之侧目,心说这是哪里来的蠢蛋小子,赶在瑶池里和女人这样亲昵无礼。方依土指了指腰带上系着的卯金刀,低声:“我不该带刀进殿,解下去。” 翟娘解开如意结,抱定金刀:“好了。” 方依土从怀里拿出王母的圣旨递给她:“给我收好,攒着。” 翟娘双手接过,揣怀里,道:“我知道,你快去吧。” 季友脸色一如既往的阴沉,引她进殿,低声冷笑道:“忠孝侯好大的排场,在瑶池内,也叫人伺候。” 方依土淡淡道:“翟娘是我的人,娘娘引她成仙后又把她给了我。她为我整理仪容,未曾违礼,有何不可?” 季友冷哼一声,站在殿门外躬身道:“启禀娘娘,忠孝侯已在殿外候旨。” 一名宫娥迎了出来,笑容满面深施一礼:“娘娘命忠孝侯快些进来。” 方依土对她笑了笑,迈步进殿,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地:“臣忠孝侯方依土,拜见娘娘。” “免礼。”金母笑的雍容华贵,和蔼可亲:“方卿辛苦了,这几日劳顿了,赐酒。” 宫娥托着银壶玉盏飘然而至,倒了一杯,方依土喝了,只觉得自己过去喝的酒都是泔水,只有这香甜醇厚的酒才是酒啊。又倒了一杯,她又一饮而尽。连喝了三杯,宫娥不再倒酒,方依土馋的要命,勾勾手,露出一个充满男性气息的迷人微笑,低声道:“劳烦仙子再倒一杯。”每逢骗酒显魅力啊。 宫娥回首去看金母,金母非常愉快的拿着张勃遂的信,无暇顾及她饮酒的事。那宫娥红着脸想了想,娘娘也没说赐酒几杯,就又给忠孝侯倒了好几杯。 方依土喝的略有些醉,道:“这么小的壶,怎么喝了这么多杯还有?” 宫娥轻笑一声,抬起明眸看着身量高大又穿着男装的方依土,清澈甜美的声音轻轻道:“忠孝侯有所不知,这酒壶亦是法器,虽容不下三江五湖的水,却也装得下大明湖。自从装满酒之后,历年来娘娘给臣子赐酒都用此壶,忠孝侯您善饮,饮得十坛八坛也就罢了,岂能饮得尽一湖之多?” 方依土醉眼朦胧,低头看着面前娇小玲珑的宫娥,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季友站在殿内门侧,心说:不要脸!你这么不知廉耻翟娘知道么! 金母心情正好,才不管方依土多喝了几杯酒和宫娥说了什么,道:“方卿立下大功,想要什么,尽管说出来。” 方依土抖擞精神,恭恭敬敬的说:“为娘娘排忧,乃臣分内之事。” 金母道:“能把分内之事做好,就不易啊。方卿不要推辞,想要什么尽管说。” 方依土道:“臣与七公主打斗时,七公主一剑削断了臣手中钢刀,若不是有上仙在危急时刻将此宝刀借与臣抵挡,臣此刻性命全无,也就没有全服七公主的事。娘娘若要赏赐,借刀给臣的上仙当居首功。” 金母道:“是谁这样及时?” 方依土道:“臣惭愧,臣不知。” “方卿在天庭上无依无靠,又是初来乍到,不必惭愧。把刀拿来我看看。” 方依土看着袅袅婷婷走到面前的宫娥,道:“臣面见娘娘之前,把刀解了。请仙子辛苦一趟,去殿外找翟娘。”宫娥微微一笑,轻声道:“天庭不比凡间愚钝,忠孝侯往后不用解兵刃。”说罢,快步走向门口。方依土忽然抬起头看了看金母,又低下头,如此再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金母心情正好,道:“方卿有话不妨直说。” “臣有一个不情之请。”方依土撩袍跪倒,趁着酒兴仰头看着金母,虎目含泪,万分诚恳的说:“臣与翟娘自幼相伴,她数次舍身救臣,又为臣贻误终身。臣知道天庭严禁男女私相授受,只是臣,臣知道翟娘这些年来吃苦受累、生死相随也无怨无悔是因为臣过去和她做过假夫妻。臣想在守丧两年之后,私底下叫她娘子,臣知娘娘为严守天规,贵为七公主也因冒犯天条被贬为凡人,只是臣与翟娘并非男女,又无夫妻之实,臣身无长物只能以虚名谢她,还请娘娘恩准。” 龙吉公主在一旁用屏风隔开的地方批改奏折,听她提起七公主和她自身的要求,了然一笑。素手轻拍龙书案,点了点头。 金母想了想道:“你恰逢死难,她能殉主赴死十分难得,你若是男子,就算本宫赐婚给你二人也没什么不可,可你”她看了看眉头紧皱一脸期冀的方依土,叹了口气:“罢了,传旨,封翟氏女为忠孝侯夫人,翟氏随主修行。” 方依土大喜过望,磕了三个响头,激动难耐:“方依土叩谢娘娘隆恩。”其实没想现在就把翟娘过明路上,但既趁着酒兴,又要谋划未来。 金母叹了口气,摇头微笑:“你本该要些别的东西。罢了,成也重情,败也重情啊。”她心说,你应该要本宫给你寻一位名师,或是要天庭上群臣中有真本事的人指点你修行,你却要了个口头上的称呼,也罢也罢。 宫娥捧来了金刀,娇声道:“启禀娘娘,这是卯金刀,是二公主的兵刃,位列紫府神兵之一。” 金母道:“方卿,你去奉还宝刀,谢过二公主。” “臣遵旨。”方依土接过宝刀,躬身退出殿外,刚走向翟娘就是一个趔趄。 翟娘扶住她,奇怪道:“你怎么一身的酒气?好香。” 方依土把手搭在她肩上,站定,努力定了定神,还是仰起脸傻笑道:“娘娘赐酒,某不胜酒力。”她闭着眼睛试图运功把酒力推出体外,失败了。迷迷糊糊的说:“这刀是二公主的,你说我在把刀奉还之前,会醉么?” 翟娘柔声道:“我看现在就差不多醉了。你快趁着没倒下之前走回去歇息,别让我把你扛回去。”她挽着方依土的手臂,趁着她迷迷糊糊强撑着没倒下的时候把她拉回暂住的宫室,轻手轻脚的服侍她脱去了外衣解开头发。 方依土醉了却不老实,忽然唱道:“我做男儿汉志气刚,寻了一个老婆亚赛孙二娘。站着比我高哎,坐着比我长,脚也比我大呀,力气比我强,打之骂之立下家法呀,舍死忘生我要管教婆娘。” 翟娘失笑道:“你这是怎么了?” 方依土脸色一沉:“方落就是这么想的,我知道。”她往后一仰,就那么睡着了。 等到方依土打着呼噜睡熟之后,翟娘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转过头来要倒杯茶喝,却看到季友一脸深沉的看着自己。季友倚在窗边,窗外绿竹依依,柔媚的阳光穿过竹叶透过窗棂照在她的头发和侧脸上,如诗如画。 翟娘连忙理了理鬓角,柔声道:“妾身有什么不适的地方么?仙子为何这样看着妾身?” 季友用一种探究未知的眼神看着她,淡淡道:“你为什么对她这样细心?” 翟娘讶然:“止归是我的主公,妾身服侍主公当然要尽心竭力。” 季友似乎并不能理解这样的话,又问:“你为什么要让她当你的主公?” 翟娘道:“她对我倾心相待,妾身自当投桃报李,不负侠义。” 季友莫名的笑了一下,摇着头走了。纤瘦的背影似乎有些落寞,但翟娘只是泡了一壶浓茶,准备一会吧壶嘴塞进方依土的嘴里,让她喝点茶解酒。 不多时,有一名宫娥前来传话,言道:“二公主召忠孝侯前去一叙。” 翟娘告罪:“忠孝侯不胜酒力,尚在昏睡,待侯爷醒来妾身一定转告。” 拟旨的事,从很多年以前就是龙吉公主负责的,敕封忠孝侯与翟氏烟儿成婚、将张勃遂重归仙籍这两件事,也都由她拟旨。龙吉公主一边写,一边微笑:“娘娘,七妹重归仙籍这件事昭告三界,会引起轩然大波。” 金母揉着额角:“本宫岂能因为别人的几句非议,就让女儿在外面受苦。勒令他们闭嘴也就是了。” 龙吉公主笑道:“娘娘,勃遂被贬为凡人又重归瑶池这件事虽然不小,可也比不上忠孝侯与翟氏女成婚事大。为勃遂妹妹,群仙或许只是说些什么,还得称赞娘娘英明。可忠孝侯与翟氏女皆是女子,女女成婚,有违阴阳,昭告三界后一定闹得一通大乱。” 金母皱眉道:“说的很是,但本宫已经应允方卿,岂能出尔反尔。” “正是拿忠孝侯成婚之事压过七妹之事。”龙吉公主浅浅甜甜的一笑:“忠孝侯求取婚事,不仅是为了答谢翟娘生死相随,也是为了保全天家颜面,儿臣听她话里话外都是这意思。她置身于风口浪尖,娘娘可要保住她。” “这本宫倒是没想到。”金母满意的微笑:“天庭上人寿无疆,多事些倦怠懒惰之徒,能有这样做事周全的人实在难得。” 龙吉公主道:“娘娘,蟠桃宴在即,儿臣想调忠孝侯过来,助儿臣一臂之力。” 第二十三章 二公主一摆手:“你爽快些,想要不?” 方依土一愣,拱手一礼:“若说不想要,实在是昧心之言。只是君子不夺人所爱,更何况您是二公主。” “我要不是二公主,你就要强取豪夺了?”二公主一挑眉:“你自诩什么君子,三妹早说你不是君子了。” 方依土坦然道:“惭愧,方某确实……确实是故作清高。方某是练武之人,怎能不爱这样好的刀。”她恋恋不舍的看着侍女手中的刀,喃喃:“看在眼里就拔不出来,夜里都恨不得抱着它同塌而眠,但这是紫府神兵。” “紫府神兵虽是宝物,却也只是把宝刀。”二公主哈哈大笑,一转身拿起宝刀,淡紫色的衣袖抖出一股动人心弦的波浪,一股浓郁的馨香的扑到方依土面前。二公主拿着刀看了看,站起来双手托起宝刀豪爽的递与方依土,道:“宝刀赠英雄。更何况七妹的事,也是我的心病。这便是我的谢礼。忠孝侯切莫嫌弃啊。” 方依土激动难耐的箭步上前,只觉得二公主比方才漂亮百倍:“岂敢岂敢。”她忐忑的咽了咽口水,接过刀来。 二公主笑的和善,一指身后捧刀的婢女,道:“这婢子就是方才送刀与你的人,我把她也赠与你。” 方依土正色道:“臣无功,领受二公主如此大恩,臣着实忐忑难安。能得此刀臣已然心满意足,这位仙子”她心说,这样好的刀随手给了,你若是一个豪迈男儿、须眉丈夫,这‘宝刀赠英雄’并不可疑,但看二公主这眉目秀美气质温柔,打扮的精致绝妙,身上喷香扑鼻,虽然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冰雪似的冷淡,却确确实实是个精致的女子。连着我多看了几眼的婢女也给了,这是要让我为你卖命么?虽说不是不行,但我也得知道你有什么目的。唉,如果天庭上也有争权夺利,我只能忠君,这一把刀虽然很有价值,但度我成仙的是金母。 二公主的态度不那么热络了,淡淡道:“这婢子是刀奴,刀赠与你了,我留她无用。” 方依土只得恭敬领受了,再三致谢,恭恭敬敬的退出二公主所住的宫殿,确保自己绝不失礼。一边把卯金刀系在腰带上,一边对刀奴说:“仙子如何称呼?” 刀奴一身黑衣,一头黑发用一只乌木簪盘在脑后,浓眉大眼,瘦长脸儿,细眉凤眼高鼻薄唇,美貌却冷艳,身材娇小:“小婢名刀奴。” 方依土呀了一声,道:“仙子这般容貌,怎么没个和容貌相称的名字?” 刀奴的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情感:“小婢本是和卯金刀一体同生的刀鞘,无需名字。” 方依土低头看了看卯金刀,点点头:“你如今随了方某,某若是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仙子多包涵。” 刀奴低下头:“主公过谦,小婢是刀奴,刀是您的。”她顿了顿:“主公为何不把刀教由小婢捧着?” 方依土摸了摸刀柄,眉梢眼角说不尽的深情爱意:“我着实爱这刀,并非不放心你,只是想多和它亲近亲近。” 二人回到暂住的宫室中,翟娘正和胡班一起坐在桌前,指着一副花样柔声细语的谈论着。胡班仿佛柔弱馨雅的胡姬花,美而不妖,丽而不俗,一颦一笑间,动人心魄。相比较之下,翟娘则平凡的多,虽然也是容貌秀丽的女人,但终究有种烟火气,就像是一个家中的女主人,那样温柔的等待着。 方依土站在门口,轻轻拉住了似乎稍有些紧张的刀奴,道:“娘子?”她穿着一身绿色的窄袖直裾,外罩大氅,款式近似男子。一头黑发拢在头顶,用一块月白色的逍遥巾拢住,插着一只葫芦头玉簪,这都是翟娘给她安排的。她身材高大健壮,生就一张有些棱角的脸,脸上是乌黑浓密却整齐的剑眉、深邃的眼眶中有一双带有磁性魅力的眼睛、高挺鼻梁显得俊美而可靠、淡淡薄唇上总带着一丝爽朗宽和的微笑。 翟娘连忙起身回头。她看到方依土的时候十分欣喜,眼睛一亮,却在看到刀奴的一瞬间又有些酸楚。像个看见丈夫左一个右一个往家里带女人的妻子。可方依土的目光是坚定的,带着安抚,方依土的神色平静带着笃定。她的目光里有让翟娘能安定的东西。 翟娘和胡班都放下手中的绣线,迎了上来:“止归…”“止归妹妹。” 方依土展开双臂,兴奋的道:“瞧瞧我有什么变化!” 翟娘惊讶的瞪圆了眼睛:“这不是你爱的难分难舍的那把刀么?”她穿着一身粉色衣裙,显得分外温柔绵软,配上一张中年女人精明却宽容大度的脸、明亮的眼睛,虽然在胡班身边显不出美丽,却显得更加成熟和贤惠。 胡班比翟娘还诧异:“二公主的刀,赐给你了?”她穿着一身月白衣裙,头上戴的珍珠方胜、珍珠步摇、珍珠珊瑚珠的珠花,黑发白珠,显得黑发越发的蓬松乌亮,那白皙嫩滑的肌肤也更加吹弹可破。 方依土点点头:“二公主深恩,这卯金刀赐给我了。这位仙子翟娘你认识的,是那日送刀给我的仙子。” 刀奴上前一步,垂着头深深万福:“小婢刀奴。”她一身黑衣,并不打扮,却生就冷艳风流的一张脸。 翟娘正要拉她去叙话,忽然在这重重叠叠的天宫中,传来一阵清脆悠扬,荡气回肠的鼓乐声音。翟娘立刻道:“止归,我记得这是上朝的朝乐,是不是?” 方依土呀了一声:“是是是,我差点忘了。你和刀奴留在这里,胡仙子,劳烦你给我引路。” 胡班正扑在绣花绷子上飞快的忙碌着,头也不抬的说:“别急,九通鼓乐才上朝,你住的又近,更不用着急。翟娘你帮她穿朝服,我这边马上就做成了。” 方依土被翟娘拉近内室里去换衣服,忍不住问道:“胡仙子绣的东西是给我的么?” 翟娘正抓着她的手套进袖子里,道:“你那忠孝侯的腰牌,按天庭上的规矩是要装在锦囊里挂在腰带上的,像你那样直接揣怀里会让人笑话,而且拿起来也不好看。胡仙子说你肯定不会绣,她就替你做了。” “那可得好好谢谢她。”方依土转过身去让她弄背后的衣服褶皱,道:“我看她绣了挺长时间,很细致么?” “是啊,正面要绣上瑶池,背面要绣上凌霄殿,虽然胡姐姐用法力来瞄准,还是做了好几天。” “嗯,真讲究。”方依土又被翟娘按坐下,被解开头发梳个发髻,她坐在镜子前:“要让我做就只能画了,我根本不会绣花。”她看了看自己这身‘朝服’,嗯…… 纯白色的绸裙上有银丝绣的花纹,走动间光华流转,宽袖的薄绸上衫是朝阳一样的金红色,用同色的仙绣着祥云灵芝一类的花样,真真是美若云霓。这套衣裳上外罩一件杏黄色氅衣,上绣些吉祥如意的纹样,头饰则是四只金花簪,一只玉掩心,这样装扮起来,凭空多了几分神仙气度。 “那样会被人笑话的!”翟娘抱怨道:“你还没法力高强到不被笑话的程度,所以你必须按规矩来。” “晓得啦,娘子。”方依土叫道:“别给我抹那么多粉,我要是不注意蹭掉了点,反倒更难看。” 在瑶池宝殿外,胡班因为是侍女所以穿着一身轻柔的月白色齐腰襦裙,外罩一件同色半臂,站在方依土身边:“女仙四日一朝瑶池,男仙四日一朝凌霄殿,每隔十二日也就是两次朝会之后是一次大朝会,陛下和娘娘在凌霄受群仙朝拜。” 瑶池中尽是莺莺燕燕的绝色女仙,有不少人过来与胡班打招呼,胡班一一给对方和方依土互相介绍,双方也互相见礼。 这些女仙虽然脾气不同,却都不是持才傲物妄自尊大的人,也都有见识有城府有涵养,容貌气质一等一的完美。一个个都按品级各自穿戴,尽是款式相同颜色首饰稍有不同的打扮,基本上能看出来是什么品级什么身份。 方依土与她们见礼过后略谈几句,双方也就大致了解了,虽并不怎么能聊到一起去,却也互相欣赏对方的气质美貌。譬如百余位花仙子,司风雷雪雨的仙子,以及某山圣母、散仙等人。 在三通朝乐过后,方依土和胡班就到了,之后的五通朝乐后,基本上所有的仙人都到齐了。就改为胡班给方依土引荐那些有大神通、有实权的女仙。 诸如金光圣母、无当圣母、三霄娘娘、火灵圣母、嫦娥、铁扇公主、何仙姑等人。 方依土虽然只有爵位并无实权、又没有神通法术,可她腰上那把明晃晃的卯金刀却叫人摸不清究竟如何。聊了几句之后,对脾气的女仙自然继续和她小声交谈,和她不对脾气的女仙自然找相熟的继续聊天。 最后一通朝乐之前,六位公主都带着全副仪仗浩浩荡荡的到了。 等到最后一通朝乐想起,众仙排班入列,依次站列两旁。 宝座旁的珠帘忽然被挑起,金母依然是那身类似道袍的打扮,施施然带着数十名侍女走了出来。待金母娘娘坐定,众仙纷纷下拜,口称:“拜见娘娘。” 金母面带微笑道:“免。” 众仙都站了起来,一片衣袂拂动珠花颤抖的光影。 金母道:“龙吉吾儿,宣旨。” 龙吉公主自然是站在金母身边的,她从宝座前的龙书案上拿起一卷纸,珠圆玉润的声音缓缓读道:“金母敕令,七公主张婉罗虽被贬凡人,仍纯善有嘉,抱元修真,今赦其罪名,复为七公主。钦此。”(张婉罗,字勃遂) 众仙都有些惊讶,方依土偷耳一听,似乎谁都知道七公主只要认错就会被赦免,只是谁都不信她会认罪,前些时候劝她劝的差点累死,她不还是一点都没松口。天庭上谁不知道七公主最是刚烈勇猛有主见。那就是娘娘服软了?还是几位公主求情有效了? 龙吉公主微微咳了一声,压下众仙的声音,又拿起一卷纸:“方依土领旨。” 方依土越众而出,一躬到地,朗声道:“臣方依土恭听圣旨。” 龙吉公主微微一笑,纤纤素手展开纸,缓缓道:“金母敕令,方依土为臣尽忠为子尽孝,特超拔其成仙,官封忠孝侯。翟氏烟儿为方依土仆从,为主服丧,哀悔过礼,未尝见齿,殉主而死,忠义可嘉,特超拔其成仙,赐为忠孝侯之妻。” 方依土大喜,再次叩拜:“臣方依土叩谢娘娘恩典,谢公主。” 众女仙的目光几乎刺穿了忠孝侯的朝服,来看她的性别。如果说她是男人,那不该这身打扮,而且娘娘也不会允许儿女私情的存在。如果说她是女人,赐哪门子的婚啊。 “忠孝侯归位。”龙吉公主又拿起一卷纸:“蟠桃园中恰逢成熟,娘娘有意举办蟠桃宴,除了宫娥彩女外,群仙有意协助孤者,在这纸上印上信物。”说着,就把纸教给侍女捧着走下去了。 前五排的仙人都是只去吃蟠桃的,后面的也有些懒得去做的,也有些是怕做出错的,没有一个人盖信物。龙吉公主的脸色似乎有点不太好看,等侍女捧着纸走到方依土面前时,她从锦囊中掏出忠孝侯信物。 身旁邓婵玉扯了扯她的袖口,低声道:“以你的身份,犯不上。” 方依土笑道:“邓姐姐,止归的修行尚未摸到门路,闲游又容易迷路,恰逢这机会多在天庭中认认路。” 邓婵玉顶着几位公主的怒视,侧身轻声道:“可蟠桃宴举办不易,有许多琐碎的事要处理,还会遇上大麻烦,你若疏忽了便是罪过。不如不做。你认识了众位女仙,迷路到哪儿也有人给你指路回来。以你的身份能吃到蟠桃。” 方依土微微一笑:“多谢邓姐姐提醒,只是内子尚且闲暇无事,应了这差事就可以把内子也带去了。” 邓婵玉一跳拇指,忍笑道:“你真是细心。一口一个内子,你叫的不觉得不习惯么?” 方依土把令牌往纸上一拍:“邓姐姐有所不知,我为了方便,常和翟娘扮作假夫妻,叫起来实在是顺口。” 如果仙班分前中后三部分,前部没有一个人盖印,中部只有方依土一个人盖信物,后部也只有零星几个。 金母道:“众仙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一直冷着脸的一位女仙猛的站出来,朗声道:“臣有一事不明,请娘娘指点。” 龙吉公主站在宝座旁,长身玉立,雍容华贵气度非凡,众仙虽然个个美貌绝伦,却惟独她傲立群仙艳丽超群。她替懒得说话的金母道:“爱卿但说无妨。” “天庭天规森严,严谨男女私相授受,为何方依土便可罔顾天规。”还算她不傻,没拿七公主举例,让天家下不来面子。 龙吉公主道:“方卿有何话说。” 方依土慢悠悠出列,慢悠悠下拜,淡淡道:“臣却有话说。这位仙子,你岂不闻聘者为妻,奔者为妾?私相授受便是淫奔,便是凡间法纪亦不能容。我与翟娘乃是半生知己,生死相依的好姐妹,议婚之前各自守礼守节。我与翟娘成婚,不仅有娘娘赐婚,还有父母之命,亦有三媒六证。” “不知三媒都是何人。” 方依土道:“我的媒人正是三公主,翟娘的媒人是胡班仙子,双方之间的媒人是四大天王。”这都是之前说好的,几人都很愿意做这事,似乎是因为天庭上从未举行过婚礼。 那冷冰冰的女仙一窒,又道:“你方依土丧夫丧子不久,就要娶一女子,未免太过薄情了。” 方依土淡淡一笑:“方某亲子在凡间,各自幸福安稳的很,方某三个义子驻守我的神祠,以凡人来看是英年早逝,却不曾离某而去,说什么丧子正是无稽之谈。方落为了杀某,剿杀朝廷兵马无数,将三名少将军一谋杀二枭首,我何罪过,乃如此耶?方落被凡间皇帝明正典刑,便是还我无罪清誉。方某被杀后蒙娘娘及三公主厚恩成仙,却肯为他守丧两年已然仁至义尽。谈何薄情。” “娘娘,臣以为若为方依土网开一面,这婚配之风难以禁止。” 龙吉公主冷冷道:“卿家此言差异。天庭禁思凡,不禁婚配。孤与洪锦,二公主与紫薇王,三公主与太真王,四公主与南极王,五公主与云林王,皆是父母之命互成婚配。孤竟不晓得,哪里触犯了天规。” “臣不敢。” 龙吉公主很满意的扫视了一圈,所有人都在探讨这个女女成婚的事,没有人把七妹的事挂在嘴上说来说去,很好。 方依土解释了一通说的还算有道理,而且她把三媒凑好了,很好。她自请协助蟠桃宴,很好。 二妹把卯金刀给她了,这招祸水东引真是聪明。 第二十四章 退朝之后,方依土在蕊宫外闲逛,等待龙吉公主的召见。 楼阁高下,轩窗掩映,幽房曲室,玉栏朱楯,互相连属,回环四合,牖户自通,千门万户,金碧相辉,照耀人耳目。金虬伏于栋下,玉兽蹲于户傍;壁砌生光,琐窗曜日,工巧之极,自古未之有比也。费用金宝珠玉,库藏为之一空。人误入其中者,虽终日不能出。 好多女仙叽叽喳喳的探讨女人和女人结婚是怎个仪式,应该如何策划,又如何称呼。 方依土在一旁听了半天,忍不住插嘴道:“翟娘原本称我为主公,现在称呼我的字。” 女仙们沉寂了一刹那,又娇笑着光明正大的打量着她,纷纷问道:“那以后呢?以后她要叫忠孝侯为夫主么?” “随她。”方依土挠挠头:“这种事无关紧要。倒是婚礼……方某确实拿不定主意。” 牡丹仙子身穿红衣面如银盘,恰如牡丹那般千娇百媚风华绝代,也是一群人中的领头人,当下笑道:“不知忠孝侯何时成婚,姐妹们也好去讨杯喜酒。” 方依土脸色微暗,脸上一丝笑意也无,叹了口气道:“还有两年丧期,之后方某就开始策划。只是方某一人恐怕有不周到的地方,又有些天庭上的机会不晓得,众位仙子若是得空了,还请指点一二。”她行了个团揖。 桃花仙子微微一笑,恰如桃花般温柔:“忠孝侯,自古道你既无心我便休,何必为那样的人守丧?” 方依土脸色变得不大好,淡淡道:“恩怨情仇,岂能一刀分清。总归有半辈子的情谊,哪能一下子说没就没” 牡丹仙子打圆场道:“忠孝侯,敢问你是按照天上来算这两年的丧期,还是按照凡间来算?这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日子差点很远呢。若按照凡间来算,你已过了守丧期,若按照天上来算……妾们可都是按照凡间计算。” 方依土揉了揉额角,皱眉道:“嗯……等方某回去问翟娘把。” 一旁有个不认识的仙女笑道:“忠孝侯真是太体贴了,您做她的夫主,真是好运气。只是妾身提醒您一句,得等蟠桃宴过了才能成婚,若不然两处忙乱成一团,侯爷在大公主面前领的差事做不好,自己家的事也处理不好。”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一个小仙女哭着跑了过来,一袭白色繁花抹胸,外披一件白色纱衣,那若如雪的肌肤透亮,三千发丝散落在肩膀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发饰,只是带了许多繁花,红白的繁花衬托着哪张雪白透晰满是泪痕的俏丽脸庞脸庞,十分忧郁,令人怜惜。 众人大哗,一时间香风阵阵,燕语莺声,纷纷去接下那小仙女。 方依土本来十分好奇谁能把一个仙女在瑶池中逼哭,却只听着小仙女哭着说了一句:“是宁山神。”众人都满脸了然,又有些避祸的不着痕迹的散开了。 方依土是什么人?山寨出身啊,虽然平常说话做事都很客气有礼,实际上是爱打架爱比斗的性格,她要不是因为请魔礼红给自己评估了一下武功和神通、确定自己暂且只能胜过一些最弱的女仙,也不会这样老实本分了。上前扶起那跪坐在地上哭个不停的小仙女,用拇指轻轻抹去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的眼泪:“那山神神通很高吗?” 小仙女眨巴眨巴泪眼朦胧的大眼睛,晶莹剔透的泪珠挂在黑亮卷翘的睫毛上,一双水润的眸子看着方依土,轻柔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没什么神通,只是宁山特产一种仙茶,是蟠桃宴上必备的。他不肯给。” 方依土讶然:“大公主的旨意他也敢违抗么?” “如果大公主下旨,他当然不敢违抗,但大公主怎么会为这点小事降旨呢。”小仙女抽抽鼻子,忽然伏在方依土怀里大哭:“还得去求他,呜呜呜呜,还得被他羞辱……怎么就抽中下下签了呢!”这就明白了,看来那山神是出了名的不好弄,仙女们决定抽签来看谁倒霉,现在自己怀里这个小家伙就是倒霉孩子。 方依土看她年纪不大,身量瘦小,在自己怀里的时候和长女抱起来差不多,心生怜悯,有心给她帮个忙,又怕那跋扈的山神背后有什么势力撑腰,不动声色道:“区区一个山神,没有神通却敢这样嚣张,是谁给他撑腰” “哪有什么人给他撑腰,他但凡有人撑腰,也不会修行毫无寸进,常年留在山神位置上。只是他是宁山中的精怪,只有他才能种出那么多的好茶,但他从来都不肯进贡给天庭。就知道欺负欺负末等的小仙。”小仙女抹抹眼泪,不好意思的连忙离开方依土怀里,退后两步仰头看着她帅气的脸,一阵脸红:“啊,忠孝侯……” 上朝之前,方依土在殿外被胡班给人一通引荐,就算没见礼的也听说了她的名字见到了她的样貌。在殿内朝会上,她又两次被点名出列,再加上比众女仙高壮的身量和威武近似俊男的容貌,实在是很容易被人记住。 方依土淡淡道:“这样的人倒是很有趣。方某倒是很想看看区区一个山神有多无赖?” 小仙女呆萌的看着她。一旁和她相熟的女仙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趁机会赶快去出气,就算这忠孝侯说不过他打不过他,单凭爵位就可以压制住他,说不定那宁山神还会因为口无遮拦得罪了忠孝侯,被一道奏折撤职。 方依土看着前面带路的小仙女,也不管身后跟了多少看热闹的仙女,一手摸着卯金刀,淡淡道:“宁山在哪儿?听起来倒是十分熟悉,似乎去过。” 小仙女兴奋的小脸红红,娇声道:“回侯爷,宁山在南蛮,属滇州治下。” 方依土摸摸下巴,喃喃道:“越发耳熟了。” 等到了一座花厅中,那山神得意洋洋的喝着一杯香气缭绕的茶,轻蔑的看着惨白着脸从门口走进来的小仙女。 方依土在小仙女后面走了进来,却见那穿着山神高大健壮满脸络腮胡子,头戴月白道冠身穿浅蓝道袍足蹬白袜云鞋,坐在左边主位大刺刺的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她静等了片刻,见那人还无反应,立刻走上前去,一把抓起山神的衣襟,一甩手丢在地上。 小仙女兴奋的叫了一声。围观的女仙们沉稳些的只是瞪大了眼睛,活泼些的都开始叫好了。 方依土大马金刀的一撩大氅,把卯金刀拨到身前,翘着二郎腿坐在主位上,刀歇搭在二郎腿上。她虽然不如那山神高大健壮,往那里用山大王的姿势一坐,却很有些大将军的气势,她毕竟真是统领过千军万马的人,身上那种在沙场中磨炼出的狂傲霸气,虽然平日里能收敛起来,却是深深埋骨髓的。大手轻轻摸着心爱的卯金刀,剑眉虎目不怒自威。在这一刹那,她的精神猛的一震,很长时间没有这样霸道的做什么了,真是怀念啊。 山神也被她的威势所摄,自己站起来:“敢问阁下是?” 方依土并没说话,只是轻轻看了眼小仙女,小仙女素来是受人指挥的,立刻道:“忠孝侯驾临,你还不见礼。” 山神了然的冷笑一声,拱了拱手:“不知小神那里冒犯了?忠孝侯竟对小神出手。” 方依土居高临下的说:“某受命协理蟠桃宴。”确实,那张纸的标题就是协理蟠桃宴。“该进贡的都拿出来。” 宁山神斜眼道:“这宁山茶可不是忠孝侯喝惯的普通茶叶,产量极低,蟠桃宴上用的太多了,应该减少些。” 方依土蛮横的说:“是宁山茶产量极低,还是只有由你管理宁山的时候才产量极低?” 宁山神近前一步,虎视眈眈的看着方依土:“忠孝侯难道不知道吗?除了小神外,别人种不出宁山茶。” “哦?果真如此?某这就请旨调你去别处当山神,下次蟠桃宴的时候,宁山茶依然由你进贡。” “忠孝侯岂不知宁山茶只有宁山上才生?别处生长的茶,又岂能称为宁山茶?” “哦,这样看来并没你这山神什么事,某即刻请旨,调几个细心又诚实的女仙过去,看看这宁山茶收成如何。” 宁山神恼羞成怒,又逼上前一步:“忠孝侯如此咄咄逼人,未免太过分了。” 方依土猛的拔刀而起,用指头弹了弹手中明晃晃卯金刀,冷笑道:“某协理蟠桃宴,此乃职责所在。” 宁山神道:“你分明是强取豪夺。” 方依土哈哈大笑:“你若要战,某家奉陪。你若不战,何必枉费口舌,某这就去请旨,也好让你去闭关清修,免得再让人有机会对你强取豪夺。” 宁山神见她一笑,忽然脸色大变,后退几步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似乎在辨认什么,突然变得唯唯诺诺:“宁山茶,小神一定如数进贡。小神告退。” 众女仙几乎要爆发出欢呼声了。 “且住!”方依土龙骧虎视:“你认得某?”这一刹那间,她忽然想起来宁山是哪儿了。 宁山神正要摇头,方依土摇头轻笑:“你竟不认识我么?” 宁山神偷眼看了她几眼,又低下头去:“阁下是,方帝姬?” 方依土收刀还鞘,又大大咧咧的坐回去,还拍了拍桌子,把他那杯茶推过去,命令道:“坐!” 宁山神立刻坐下了。 方依土道:“当年我与蛮王交战,蛮子尸横遍野,却是巧遇了你。”方依土骗他的,其实当年和蛮王交战的是朝中的另一位大将军,她只是在人家平定叛乱之后过去找一味药材,虽然也在深入丛林的时候杀了叛军,但极少……而且也不是巧遇,是她作为强盗抢劫了这位山神。 宁山神不住的赔笑,却不肯说什么。 方依土一拍巴掌,豪爽的说道:“我晓得了。”她从怀里摸出个线钉的小本,还有一只盖着笔帽的毛笔,指头尖儿一勾从宁山神杯子里用法力取走一滴水放在笔尖上,倒着控了控,在本子上歪歪扭扭的写了一行字。 从本子上扯下纸,递给宁山神:“你那这张纸去找凡间京城我的祠堂,给陈良看,让他把我抢的东西都还给你,还有那棵茶树,一直在丞相府后花园里半死不活的养着,一年结不了几片叶子,早知如此当年就不和你抢了。” 那时候她配药,就需要一株药材,本来已经采到了药材可这山神出来阻拦。方依土一怒之下要求比斗,这山神常年伺弄茶树,闲暇时间不爱修炼只爱烹茶,又岂能比得过方帝姬这身经百战之人。不仅没留住药材,还被万恶的土匪方某某挖走了一颗宝贝茶树,以及一些玉茶器、金锅玉铲……回去之后都存仓库了。 她冷着脸的时候还好,可看到她猖狂大笑的样子,宁山神立刻认出来这就是那万恶的土匪。 方依土也是一样,那宁山神嚣张跋扈针锋相对的样子她并没记住,只是那苦着脸赔笑的样子,却分外醒目。 宁山神脸上这才带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来,小心翼翼的收起纸,道:“侯爷当年以凡人之身,杀的小神狼狈不堪,连茶树都不得不拱手奉上。如今到了天庭上,侯爷的神通一定更加出众吧?” 方依土呵呵笑了两声,站起身来:“我虽然抢了你一棵茶树,也不过是百棵茶树之一。这蟠桃宴上的宁山茶,你可得如数进贡。方某尚有要事,余下的事你和她交接。” 她把东西还回去,只是因为自己还没混到像是凡间那样强抢也有君王庇护的程度,而且也不记得那是些什么好东西。既然这山神认出自己,未免他一纸奏折上告瑶池,免了自己这个很管用的忠孝侯之爵,还是早早的还回去为好,也免得他说不能如数进贡是因为少了颗茶树。 最近总觉得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可别节外生枝。 和一众哭笑不得的女仙回到蕊宫外,恰逢一名侍女急匆匆的走出来:“大公主召见忠孝侯。” 龙吉公主穿着一身杏黄色道袍,倚在云床上,拿着一只玉盏喝茶。看方依土风风火火的走进来下拜,笑道:“方卿好威风啊,可惜遇上了苦主,反倒赔了。” 方依土站起身来,一脸惭愧:“臣当年不懂事” 龙吉公主打断她:“一个山神,欺负的天仙却敌不过凡人,未免太没用了。他若不是茶痴,早被削职了。”她喝了口茶:“方卿闲来无事,去守蟠桃园吧。” 方依土心下一沉,不动声色的躬身应诺。 龙吉公主又抿了口香茶,叹了口气:“每逢蟠桃成熟,那死猴子都来偷桃。虽然不都偷走,却让天庭很拮据。” 方依土汗下:“若是齐天大圣来偷桃子,臣守蟠桃园有何用处?” 龙吉公主不满的哼了一声。 这道理谁都明白,孙悟空每次都来偷桃子,能调动守园的人拦不住他,能拦住他的仙人绝不会屈尊看守桃园。 方依土思量片刻,胸有成竹的微微一笑:“臣有一计,愿献与公主。” 龙吉公主道:“赐坐。”你还真是不笨。 “蟠桃宴可以挪到桃园中,提前几日举办,群仙赏花看桃,静待蟠桃成熟。”那些不会屈尊看守桃园的人,总不会连蟠桃宴都不参加吧?只要参加了,坐在那里吃吃喝喝,难道能坐视那猴子一个人挑最大最红的猛吃么? “若是顾忌天庭上男女有别,可以分为两侧。凡间春游用锦屏围住十几丈地,豪富人家也用有锦缎围住百余丈地。” 龙吉公主笑道:“方卿与妻室具是女子,自然愿意,孤可不愿与洪锦分离。卿家且去蟠桃园中看一看,若是依方卿所言,倒是可以把如来佛祖和镇元大仙请来治那猴子。” 第二十五章 (修) 方依土赤着臂膀,上身穿着纯黑色长抹胸,上掩胸口下遮肚子,黑色薄绸的抹胸显得她毫无瑕疵疤痕的肌肤白皙柔滑胜似珍珠,但这是成仙的副产品,她原本的肌肤不是这样。接着抹胸的是一条嫩绿色散腿睡裤,高腰的散腿裤似裙子又不是裙子,宽松又带有许多褶皱。她一腿曲平一腿曲立的坐在床上,懒洋洋的靠着一个大枕头,手里用力的扇着一把荷花小扇,显然是翟娘的扇子。她皱着眉,剑眉微挑,有些不耐烦的说:“你说可恶吧。” 翟烟儿跪坐在她面前,眉目婉约,面带轻笑:“消消气。朝会上那许飞琼固然敌视你,也在情理之中。你我之间本就不合乎阴阳之礼,有道是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世上的男男女女要是都像你我这样,哪还有子孙后代。” 方依土哼了一声:“你我之间也是有子孙后代了。我生了五个,她许飞琼口口声声阴阳交泰,她生过几个!” “混账话!”翟烟儿笑骂了一句,轻轻给她扇扇:“你生孩子的时候是凡人,她是仙子,岂能一概而论。” “是啊,反正现在是仙子了,是娶是嫁都不能生孩子,就不如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方依土猛的坐起来,笑着一把搂住翟烟儿,在她的轻呼声中强拉她倒进自己怀里。热腾腾的薄唇贴在她娇嫩而温柔的侧脸上,那双素来精明锐利的眼睛中充满了爱的迷雾,方依土沉声道:“我有一件极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 翟烟儿满脸通红,低低的柔声说:“你要我做什么?” 方依土皱着眉头,两眼深邃面容严峻的沉声道:“我发现我之前抢过神仙的东西,而且还不少。” 翟烟儿吃惊的呀了一声,她知道方依土很彪悍,却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强悍。 方依土道:“如果许飞琼不仅在朝堂上攻击我,还在私底下联络所有被我侵犯过的下等小神,向金母娘娘状告我的劣性,会对我很不利。” “那,咱们也不可能对他们灭口。如果收买呢?” “不是收买,是把事情彻彻底底的解决了。”方依土任由浑身软成棉花的翟烟儿软在床上,自己坐起来皱着眉道:“娘子,辛苦你一趟,你去把我府库中所有的东西都点检一边,如果有那沾有仙人的气息的就还回去,替为夫赔礼,交好。烟儿,你现在也是仙人,虽然没什么法力但肯定能认出来不同的气息。” “我一定为咱们把这件事做好。但你是不是想太多了?”翟烟儿抬起头,波光粼粼的目光中满是柔情:“你能抢多少神仙?神仙要是都能被你抢也未免太没用了。” “别废话,除了我亲自抢的以外,还有全天下搜罗来的那些天材地宝呢!或许有些不是无主之物,或许小神因为顾及天规不能伤人又没有神通只好被抢,你去过一遍。”方依土眉头紧皱:“天上的仙官仙将不计其数,凡间的地仙小神数不胜数,平时不起眼,可如果有个凡人欺压了他们,那也是冒犯天庭。我那时候是凡人方帝姬,可不如现在忠孝侯方依土地位高超。如果我是许飞琼,我就这样做。” “我知道这事情的重要性,只是委屈你了。”翟烟儿的眼中雾霭蒙蒙,一想到方依土竟然受制于声誉而不得不如此谨小慎微,她就有些心痛。自己去还东西的时候是天庭忠孝侯夫人,断不至于受什么侮辱,但止归…… 方依土的眼神却一如既往的清明坚定,叹了口气,伸出大手摸了摸翟烟儿的乌黑秀发,缓缓道:“我数次落入仇家手里,进过天牢,受过三堂会审的重刑,把自己糟蹋的一身旧伤。”“姓方的自己什么都挺得住,但我没法看着我美丽贤惠的烟儿和弟兄儿女因我的一时意气愚蠢而死,所以我必须少结仇,我必须让自己干干净净,保全自己的名誉才能保全我的人。我的妻儿弟兄。” 翟烟儿眼中含泪,却又十分幸福的望着她。她曾经怀疑过止归是不是和方落怄气所以娶了自己,也怀疑止归是不是因为心无所依所以选择了自己,更怀疑这一次赐婚的背后是不是有什么潜藏的含义或利益。但她现在的明白,止归对自己的感情或许不是夫妻之情,但这深切而细腻的爱,就是她翟烟儿毕生所求。 她本以为婚后两人真挚的交流会变成敷衍的闲谈,最后是不可避免的‘早’‘我出去了’‘回来了’‘睡吧’,到此为止。 那样她会受不了,翟烟儿无法接受她与方依土在人间那美好的一切也像其他人一样由绚烂归于平淡,继而化为乌有。她宁肯不得到渴望多年的夫妻相称,也要把那推心置腹的知己一切都存在心里,不让它消失地无影无踪。 她不想过去是生死相托的知己,到最后成了娘子反倒同床异梦,不管世事如何变幻,今秋也好,明年也好,这一辈子也好,她都要那种信任尊重的感情和肯定。 “烟儿你为了我一生劳苦,我不能让你再受苦了,昔年的桃花马上石榴裙何等的娇艳迷人,可你为了我到如今只剩下精明练达。”方依土怜惜的用拇指蹭掉她眼中的泪水,轻轻把她抱在怀里:“三个义子虽然都不够聪明,也是我瞒的太彻底了,但他们一片孝心日月可鉴。弟兄们给我卖命,不是为了在被我牵累受苦的。” “他们敬爱我,把身家性命依托在我身上,他们就是我惟一的珍宝,抢来的东西算什么。我素来以人为本,那一次大清洗中,要不是方落拼死力保我的部众。” 翟烟儿轻轻抹掉眼泪,站起身来,轻轻拉着她的手:“我明白,无论如何我都会把这件事做好。” 方依土垂着腿坐在床边上,又搂着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柔声劝慰了几句,道:“你模仿我的字体是极像的,每一份退还回去的东西上都配一张你以我的口吻写的信,就说在下想起昔日的荒唐行径,不胜惶恐,但碍于协理蟠桃宴无暇分身,又每日自省惭愧难言,所以由夫人代为赔罪,待到日后方某再登门谢罪。落款写忠孝侯方氏。” “我知道了。” 方依土拍了拍她的背,温和的笑着:“然后你把每个人的反应都记下来,尤其是那不依不饶的。” 翟烟儿道:“要不要我煽动他们对你感激涕零?” “抢了人家的东西,现在还回去倒要人家感激涕零,这可不容易做到。你尽力而为吧。”她又道:“你去做事的时候把陈良他们仨带上,他们仨也该管你叫娘。” 把自己的副令牌拿出来给翟烟儿,又亲自把她送出南天门外,望着翟烟儿白衣红裙娇艳活泼的背影,转过头来恳切的说:“请魔兄稍稍看着点内子的安危,内子此行如有不测,还请尽快告知我。” 魔礼青抓抓胡子,迟疑道:“并非不能看,只是我若看着她的安慰,那她此行去做什么,我也尽知。” 方依土微微思量,坦然笑道:“无妨,还是她的性命要紧。只是,内子此行若宣扬出去,方某颜面扫地,十足羞愧,还请魔兄代为保密。莫做笑谈。” 魔礼青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止归你既然信得过我,我自然不会做那无耻小人。只是……” 方依土摆摆手:“若有违反天规之处,姓方的也不敢请天王徇私枉法。” 魔礼青呵呵笑了两声:“莫怪我顾虑颇多,只是君子一诺重于泰山,总得说清楚再答应,免得忠义难两全。” “魔兄忠肝义胆,我虽不及,也不是辜负天恩,十恶不赦之辈。”方依土又道:“成仙之后有件事我想不明白,问了几个人有都是不好舞刀弄枪的仙子,想来也只能向你请教。” “哦?说了听听,我知无不言。” “非是方某自夸,在凡间敌得过我一把大刀的人,死了的暂且不提,活着的人中绝不超过十个。只是到了那时候,无论如何努力,也到了最快最准最用力的极限,难以寸进。”方依土拍了拍刀,捏了捏下巴上的一层肉皮,又开心又郁闷的说:“可我上天不过两三天,刀法却快了十倍,力气也长了许多,能拿动这刀。这是什么缘故呢?” 魔礼青呵呵的笑:“你是练武之人,身上有练武留下旧伤吧?把你的旧伤都说来听听。” “练武的旧伤倒不算什么,不过是些常见的筋骨痛。”方依土想了想道:“倒是左手的手筋在年轻时候被挑断过一次,后来接上了,阴雨天会痛但不影响什么,我右手用刀。右手的骨头断过两次,也接的很好,一点也不疼。耳朵被削掉过一小条,长好之后没什么。腿被人踢断的一次,又被槌断过一次,但我练武同时学的接骨,自己按的挺准。剩下的被划过几道伤口中过几箭……唔,比较痛的旧伤是被冤枉进天牢,三堂会审的时候被拷打了一段时间,最后穿琵琶骨的时候穿了半寸,然后皇上传旨免了。琵琶骨那里的伤好的特别慢,而且差点烂了。” 魔礼青点点头:“这就对了。你受的伤真不多,除了没被人穿过琵琶骨剩下的我的伤都比你多。”他忽然很好奇:“按理来说,我是苦熬苦练打出来的功夫。你一个女孩子,学的是上层武功,为什么受那么多伤呢?” “家母略有些豪爽。”方依土望天,叹气,低声道:“结果仇人太多,又不幸英年早逝。” 魔礼青知道她避讳的实在是太严重了,但也不好说什么,为母讳本就是孝道。他道:“你虽然适应带着旧伤,但实际上对你影响不少。小红说你的刀法性格都是大开大合狂劈猛砍、刚健如雷霆的,但为了避免触发旧伤,才改为以快、巧、毒取胜。成仙之后确实能得到一些进步,但主要是由于旧伤全消,恢复了真正适合你的刀法,又融合了后期精妙狠辣出奇制胜的风格,所以你觉得进步很大。小红曾经下凡找过你比武,有空让他和你过招,试试和过往的差距如何。” “小红?” “我红弟,魔礼红啊。” 方依土入蟠桃园内查勘。本园中有个土地,拦住问道:“尊驾何人?” 方依土从胡班绣的锦囊中摸出腰牌,递过去:“官封忠孝侯,奉命协理蟠桃宴。” 土地连忙把腰牌双手奉上:“侯爷何往?” 方依土拿回腰牌,道:“某奉大公主点差,今来查勘蟠桃园。”那土地连忙施礼,引他进去。但见那—— 夭夭灼灼,颗颗株株。夭夭灼灼花盈树,颗颗株株果压枝。果压枝头垂锦弹,花盈树上簇胭脂。时开时结千年熟,无夏无冬万载迟。先熟的酡颜醉脸,还生的带蒂青皮。凝烟肌带绿,映日显丹姿。树下奇葩并异卉,四时不谢色齐齐。左右楼台并馆舍,盈空常见罩云霓。不是玄都凡俗种,瑶池王母自栽培。 方依土看玩多时,问土地道:“此树有多少株数?” 土地道:“有三千六百株。前面一千二百株,花微果小,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体健身轻。中间一千 二百株,层花甘实,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后面一千二百株,紫纹缃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方依土又道:“蟠桃宴上用几千年一熟的果子?” 土地笑道:“三千年一熟的果子,只是按地位分大小,只有陛下娘娘、几位公主、兜率宫一级的用六千年。” 方依土道:“那不必看其他地方,带我去三千年一熟的那里去看看。” 桃花朵朵,桃树高大,桃子甜媚,遮天蔽日的树荫交织着,阳光被桃子细嫩的容貌晒过,垂在地上。 方依无心观赏这旷世美景,因为她根本就是个不解风情的人。在走动中,心里记住每一棵树的位置,在心里涉及了大致上的宴会安排。 有两套安排。第一,陛下娘娘公主们和大罗金仙一级的人在高台上宴饮,其余不重要的的人在桃林中宴饮。 第二,所有人都在桃林旁宴饮,那身份高低自然从位置和陈设上能看出来,暂且用锦屏给上仙们摆在四周权作遮挡,用丝锦挡住不好看的地方。把神仙风度放在表面,地位区分放在暗地里。 方依土暗中头疼,心说如果翟娘在就好了,她是最擅长这种事的。 但无论如何,最终拿决定的也不是她,而是龙吉公主身边的女官。方依土索性在一旁的桌子上拿出收在小容量袖里乾坤的笔墨纸砚来,连写带画的把这两个计划写了下来,还各自配上一张在蟠桃园地形图上的布行图,细致的画上了树的位置亭台楼阁的位置和粗略的安排。 画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写什么都配示意图的习惯有点不太合适,毕竟现在是天上没有自己那些有时候不识字的弟兄,不应该配图。可又瞧了瞧自己的字,或许还是配上图的好。 都写完了,吹了吹纸上的墨迹,往袖子里一揣,溜溜达达的准备去找龙吉公主那儿的女官。正好顺便走走看看,熟悉一下天庭上的地理环境。 出了蟠桃园,绕道时看见几群女仙夸赞着嫦娥仙子的乐舞,并说:“有嫦娥仙子在,咱们的乐舞不会出彩。” “快别说晦气话,听说这一次三公主要抚琴,另选一人舞剑相配,不知道究竟是谁如此幸运。” “当然是那个姓方的,三公主最是喜欢她,连带着娘娘也高看她一眼。实际上不就是一莽夫么,说什么英雄。” “现在姓方的娶了女子,说不准日后休了那翟氏女,和三公主有什么说不准的关系呢。” “七公主私配凡夫虽然勇敢,到底不如三公主老成练达,直接把喜欢的人弄成仙人,双宿双飞。” “七公主未必不想把董永弄成仙,可惜董永自身不行。” “哦?董永不行?她方依土就行?” 听到这里,本来放缓脚步想错开队列以免打招呼的方依土,忽然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你不晓得,人家在凡间封为帝姬,出名的忠孝节义、心怀天下、慷慨戍边、乐善好施。又算是不注明的朝中重臣,皇帝的臂膀,武功冠绝天下。这些名头摆在这里,哪怕没有三公主扶持,她死后最起码也是个地仙。” “三公主可没法说动娘娘抬举她呢,只是她确实穷尽半生为母亲报仇,娘娘在她临死前冒充她母亲与她说话,她在迷乱中言辞恳切至孝,清醒后又处处小心谨慎,别说是娘娘,就算我,我也看重这样的人。” “你也是被她那张脸迷昏了头吧?她确实很有男子气概,可终究是个女人。” “嘻嘻,才不是呢!你惋惜她是女人,是你心里头有想法吧。” 这群仙子中有一个人忽然回头看了看身后,呀的叫了一声。 方依土收敛气息,距离她们最后一人仅有一步距离,却跟了半天也没人发现。现在被她叫破,方依土微微一愣,厚颜无耻的一抱拳:“承蒙各位仙子讨论,告辞。”在她们反应过来之前,飞也似的溜走了,心下暗自好笑。 听着身后的轻叫、嬉笑、娇声轻骂和哀叫声,她昂首挺胸,龙行虎步的快步离开。 到了龙吉公主所在的蕊宫外,找到了埋头下达命令、安排一切用度、正在头疼怎么在蟠桃园里设宴的女官,指着自己画的图,简简单单的把两种安排一说,然后松了口气的女官,留下告辞而去。 回到宫室内,找到胡班问道:“天庭不禁女乐吗?” “怎么,你出入皇宫多年,连教坊司的官乐都没见过?”胡班道:“我尚在人间时,宫中管乐最美了。” “皇帝从登基那天起禁女乐,宴饮时钟鼓齐鸣,丝竹管弦一概没有,如果要看舞,也只有大臣舞剑可以看,如果一年太平,皇帝会跳敬神舞,如果不太平,他带着文武群臣跳祈福舞。倒是好看,可每年都一个样儿。” “三代明君,皆有贤臣在侧,三代末主,皆有嬖女。献美者斩,后妃无德者贬出宫去。”季友冷冰冰的说:“皇帝是个明君,火云洞三位圣人老爷早已传旨,待到皇帝驾崩后,接入火云洞修行。” “火云洞是什么地方?三位圣人是谁?” “火云洞乃是伏羲,轩辕,神农三圣老爷所居之处,明君死后如果不在天庭出任官职,就去追随三皇老爷修行。” 方依土听着这个消息,很开心的倒了杯茶,推给她。罔顾她的冷脸,愉快的起身进屋换朝服去了。 胡班轻轻推门而入,低声道:“张勃遂既然恢复了公主的称号,这次蟠桃宴上她也会来。七公主性情骄横,你可小心。” 第二十六章 (修) 布置蟠桃宴并不容易,但并不需要她忠孝侯插手。 以她的身份不可能去干杂活,那些摆设布置的工作自有大量的宫娥彩女去做,而坐镇指挥布局谋划的事又轮不到她这个初来乍到的人动手。 在蕊宫中以待诏的名义混了几天,打扮的风流倜傥潇洒多情,去找单纯幼稚的小仙女们闲聊说话。不动声色的打听到了不少天庭内幕,都是演礼时不会告诉她,而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的那些不太方便放在明面上去讲的东西。 这种谁和谁有仇,谁和谁不对付,谁和谁私底下关系好,谁和谁是亲戚,谁和谁是好朋友,谁的好恶这类消息,看起来没什么用,但对于方依土来说很有用。 “三公主和二公主不对路,七公主生性娇蛮任性但对姐姐们非常顺从,六公主出嫁多年基本上不回来,大公主是睿智而有城府的,比金母娘娘复杂的多。” “昊天上帝和金母娘娘虽然是夫妻但常年分居,可又各自都洁身自好。天帝陛下除了好酒之外什么都不好,尤其是讨厌轻浮放浪的人,无论男女。金母娘娘的喜好,忠孝侯您是懂的。” “昊天上帝有个妹妹,和人私相授受被天帝陛下杀了。昊天上帝妹妹的儿子清源妙道真君特别强大,几乎自立为王,但由于阐教的同门师兄弟都在天庭为官,所以只是听调不听宣,就是凡间常说的二郎神。蟠桃宴和朝会从来不见二郎爷,但谁要是得罪了二郎爷,天帝陛下求情也没用。但七位公主都和他关系挺好,常有来往。二郎爷性子不坏,遇到大灾大难会下凡救人。” “二郎爷在海外有一座桃花山,久驻者死,伤及桃花者死。” “二郎爷是齐天大圣的大哥,但二郎爷素来轻视除了齐天大圣外的六大圣。齐天大圣就是个混蛋猴子,死要面子的,要是撞他手里叫两声大圣爷爷就没事了。但凡轻视他一句,他能把你家房子拆了。凌霄殿差点被拆过。” “六御帝君名义上与天帝陛下齐平,但有三位帝君是公主的夫婿,但从不以此相称。长生大帝就是凡间常说的南极仙翁,紫薇大帝是紫微星,在凡间说起来没什么,在天庭上可都是有权有势的陛下,千万不可以对他们无礼。” “截教中以赵公明兄妹为首,在天庭上看似没什么实权,但风雨雷电,六司、七元、八极、九曜、十都,基本上都是截教的人。赵公明是财神,为人仗义疏财很好说话,我们这些小仙下凡游玩的时候要钱会给的很多,但平日里经常克扣阐教道人的财数。截教的人大多讲义气,但出身都不太好,大部分是妖仙,很好交朋友的。” “阐教是根红苗正的仙人,都挺高傲的,而且总好像有点轻视别人。但人不坏,就是太高傲了,要没点真本事就会被他们特别特别的瞧不起。” “最有本事的其实是太上老君,离恨天兜率宫和大罗天玄都洞八景宫都是他老人家的地方。别人不晓得老君的厉害,他老人家也懒得显什么手段,但就连老君宫中的道童也比得过一般的阐教门人。” “天庭上散仙也很多,都归六御统辖,有在朝为官的散仙,也有云游四方的,也有游戏人间的。散仙里有些人是极其厉害的,可从表面上看不出来,你自己小心。” 方依土观察了一些时候,发现天庭果然是人才济济,不说这位龙吉公主最信任依仗的大女官周世宁,就连女官手下的侍女们也都是做起事来井井有条的干练女子。 “在龙吉公主治下,个个都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方依土笑的很帅气,小麦色的肌肤,剑眉朗目,男子的发髻,一身银白色的直裾,长身玉立显得分外器宇轩昂。 周世宁穿着一身窄袖黑金纹红底曲裾,显得端庄深沉,华贵而温柔:“忠孝侯有事么?” 方依土收敛了一些帅气的光芒,道:“方某心有所悟,想回去闭关几日。周仙子若有差遣,派人去找方某。最近三五日中,方某就不来蕊宫待诏了。” 周世宁笑道:“办蟠桃宴,妾身是熟透的,何须劳烦忠孝侯。只是侯爷莫忘了日子,开宴时不到的人妾身可顾不过来去请。” 方依土潇洒的一笑:“周仙子尽管放心,方某忘不了。” 方依土抓紧蟠桃宴前的几天,闭关修行。天庭上香气灵气浓郁的叫人想哭,稍稍吐纳呼吸一会,转换成法力的内功都能翻倍。说来奇怪,自己在凡间修炼的内功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在凡间是内功上天庭后立刻就变成法力了……只知道是好东西。 方依土抓着紫竹笔,裁了一条字,大大咧咧的写了行楷:“小事轻敲大事踹门”。字体透着张牙舞爪的嚣张霸道,纸条贴在寝室的门上。 她穿着一身软袍进去闭关,片刻后跑出来和胡班季友刀奴三人都说了一声,才又回去。说是闭关,也不是正经闭关,只是专心下来尽量不问外事。吸收天地灵气,锤炼筋骨,运行真气。 灵气顺着周身三万五千个毛孔渗进体内,去污取精,一次又一次的洗精伐髓,把*凡胎中留下的杂质排除一净,整个人只觉得周身剔透,焕若新生。 方依土原本模模糊糊的捉到了武道的边角,只知道武道只有一个字,那就是‘胜’。心里不想着胜,身体却不会输,在心思沉静的时候,真心中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而身体就顺应这‘道’去做。 她试过在对敌的时候放空心思,只凭着自己这些年的经验来对抗。就像熟练的厨子炒菜不用计算一样。 和儿子们试过几次,有时候能成,有时候不能成功。快到极处,快到反应不过来的时候能做到,一刀紧似一刀,一刀快似一刀,心里头不用想手中刀就已经迎了上去,可一旦敌人慢了,就会脱离境界,还会有一刹那恍惚。 似乎是因为身体还不够灵敏…… 但和张勃遂对峙到了最快的极点时,刀剑相交近似幻影的时候,却是又接触到了‘武道’。 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一种十分奇异的状态,好像完全不用思考一般,身体的本能在自动运转,而自己却好像一个旁观者般,可旁观的偏偏是自己,混混沌沌地,脑中空空明明。 在这种状态,自己的动作却出奇地犀利敏捷。 那时的张勃遂是凡人之躯,却能快若奔雷,急若惊鸿。自己虽是仙人,却仙龄很浅,又不曾专心修炼。张勃遂回天庭后定不会对自己善罢甘休,如果要当众一败涂地,真是枉生为人。 她心里这样想着,越发急迫,越是急迫,就越不能成功。 方依土所修的内功心法和刀法,乃是她母亲年少时偷来的一名老道珍爱的宝物。 老道不曾习武,看不出祖师留下的是内功心法和刀法,可方母却是精明仔细的人,看出来似乎有点像内功心法,就糊里糊涂的试着练了练,却没想到这心法远胜他法,只耐心修行了五年之久,就从一个小贼到有了冠绝三省功夫的女土匪。 那套刀法是用大篆写在竹简上,方母并不认识,只好去抢了一位感慨朝堂污秽、自恨无力回天、愤然辞官回乡的中年翰林学士。那边是方依土的生身父亲,方依土在为母报仇后扶助明君,便是因为幼时父亲的谆谆教导。 这套心法本属道家,却非阐教截教,而是老子大弟子玄都*师遨游人间化身鬼谷子敢于侯赢忠义,一时感慨所写的道门心法。若是占据名山宝境,修炼到极处自然变化无穷,各有所归。能控制自身内功精元,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驰或张。 所配的刀法用将起来,守司其门户,审察其所先后,度权量能,校其伎巧短长。夫贤、不肖、智、愚、勇、怯、仁、义,有差。乃可捭,乃可阖;乃可进,乃可退;乃可贱,乃可贵;无为以牧之。 方依土急了一阵子,慢慢压下急迫和不想丢脸的心,只记挂生死,将荣辱置之度外,静守灵台,呼吸吐纳。 衣袂无风自动,清清静静的心中忽然回响一句句的话。 那如同一汪春水的声音,单是听一听就能让人的内心轻柔平静,那声音能抚平任何人狂乱的心。 “你别着急,是不是天下无敌又有什么关系,你就是你方帝姬。可还记得你我练手杀敌,能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既然共担喜怒,共分忧悲,就别让我吃喝玩乐,你一个人饿的面黄肌瘦拼死修行。” “杀人宜早不宜迟,可修行却不同。我的好娘娘,您今年年方几许?贵庚几何?等您老人家鬓染霜花的时候,这让你进不能进退不能退的瓶颈就解决了。” 这是方落安慰断食闭关一月、毫无寸进,暴怒而出的方帝姬时所说的话。 他方落武功超绝,更与方依土从少年时练就了一套合击之术,又有师出同门的功夫,到了中年时即便冲入大内刺王杀驾也有十足的本事全身而退。 方落在身居高位之后便不再拼命习武,只把武功当做一种能力,就像写漂亮字一样只是为自己所用的东西。但方帝姬的十分心思有七分痴迷于武道,只有三分流连恩怨忠义爱恨情仇和凡尘俗世。 “故心气一则欲不偟,欲不徨则志意不衰,志意不衰则思理达矣。理达则和通,和通则乱气不烦于胸中,故内以养气,外以知人。养志则心通矣,知人则分识明矣。将欲用之于人,必先知其养气志。知人气盛衰,而养其气志,察其所安,以知其所能。” 这便是方落一般把她挚爱的杏仁藕粉递给她的时候,用那满是韵味的声音,抑扬顿挫说的瓶颈的解决之道。 方依土心说:在凡间的时候没能理解他的意思,但现在驻足仙界却突然明白了,自己缺乏的不是内力、招数,而是理顺心气。方落总是这么聪明,总是…… 她忽然一股怒气直冲百会穴,太阳穴上的肉皮突突的跳了几下,体内真气在经脉运行流转间出了一丝岔气……如同响鼓重锤般锤在心头,痛不可言。 只是不知道这是为了方落而心痛,还是为了方落而……他既然聪明,为什么会做傻事?亦或是杀了我对他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利益? 一口艳红色的血喷在纱帐上,星星点点恰似桃花挂枝头。 方依土闭上眼睛,软软的躺倒下去。 就好像死了一样。 她却是很想死,可还不明白方落为什么要杀自己,又怎么能死。 方依土果然是不能死的,更不能死的不明不白,不情不愿。 过了半日,三公主的侍女过来召她过去。 方依土连忙洗了脸,拢拢发髻换上那身朝服。纯白色的绸裙上有银丝绣的团花花纹,走动间光华流转如被云霓。宽袖的薄绸上衫是朝阳一样的金红色,也有着阳光的颜色。这套衣裳上外罩一件杏黄色氅衣,上绣些云纹。 到了三公主所住的宫殿,她正在树下,一身淡蓝色道袍,头绾道髻,抚琴而歌。花园中弥漫着奇异的芬芳,她的衣裙如海水般清澈纯净,层层叠叠的褶皱如同海水的波涛,一举一动都是那样的柔美。三公主的面容清秀而甜美,配着这一身海天一色的浅蓝道袍,不染朱华的沁人心脾。 “月灵兴庆,沙祥发源。功参禹迹,德赞尧门。言容典礼,褕狄徽章。仪形温德,令问昭阳,日月不居,岁时晼晚。瑞云缠心,閟宫惟远。”那歌声恰似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悠扬,真正的天籁之音。 方依土静立一旁,等到一曲终了,才缓步上前深深一礼,沉声道:“臣方依土拜见三公主。” 三公主推开膝上的琴,坐在竹席上看着她,云淡风轻的微微一笑,道:“止归不必多礼。请坐。” “是。”方依土还记得这位三公主是极愿意与自己交谈的像是普通朋友那样亲密,所以除了一见面时守礼而行,就不再计较繁文缛节,免得反倒让她生气。双手接过三公主递来的茶杯,道:“三公主叫我来有事么?” “每逢蟠桃宴,无论男女仙人,不分歌舞弹唱,能冠绝全场的人就能得到一枚六千年生的蟠桃。”她盯着方依土,仔细观察她的神色,暗恨她脸上没有出现渴望的表情。但三公主也知道,就算方依土心里头想要的不行,也不会露在脸上。 她饮了口茶,姿态颇为轻松随性,更显海棠春睡后的软润柔美:“嫦娥一舞惊魂,仙界中肯下场的人无法匹敌。二表哥若是肯下场,定能大获全胜,但他连蟠桃宴都不屑参加,是绝不会当众抚琴或舞剑的。其余的男仙,年轻些的大多是四大天王,铁拐李吕洞宾一类,老的便是鹤发童颜,紫薇大帝倒是年轻,却不可能下场,其余适当的也如他一般,都不可能抛弃身份下场献技。” 方依土眨眨眼,沙哑的声音淡淡的笑道:“哦,如果能有幸参加蟠桃宴,我一定好好看看嫦娥仙子的舞技。” “嫦娥是极阴柔的,若以阳刚克之一定可以获胜,可惜啊偌大的天庭,有身份高贵或爱惜羽翼不肯献技的,有太老太小不能献技的,有太高太丑不敢献技的,竟没有一人能压制嫦娥。”三公主扼腕叹息:“我虽然数次抚琴,却终究不敌。我与嫦娥素来不和睦。你若能助我胜她,那枚蟠桃便是你的,我再送你御酒二十瓶。” 方依土愕然,声音却很温柔:“我既不能歌又不擅舞,却是有心无力。” “别跟我装,你有几斤几两我清楚的很。你去找我七妹的时候,可和人跳绿腰跳的很起劲。”三公主哼笑:“你容貌英俊,若打扮的雌雄莫辩,穿一身俊俏风流的白衣,且歌且舞,或许可以让她别赢的那么痛快。” 方依土暗自斟酌,却分不出同意与不同意的利与弊,只得轻咳了一声:“女乐中我只会绿腰,如今在守丧,私底下跳跳倒还可以,不能在蟠桃宴上献丑。” 若是同意了,还要和嫦娥分个输赢胜负,若赢了还则罢了,若输了不知道三公主又当如何?可怎能获胜? 若不同意,三公主是不是会愤恨?若同意了,金母娘娘是否愿意三公主当众抚琴吟唱? 也罢也罢,自己能在临死前见到金母娘娘、能成仙,只因三公主极力美言,这件事既然自己知道了,又有什么是不能为三公主的心愿去做的?全当是回报吧。 三公主说:“过去曾有一次,韩湘子吹箫,龙女献舞,要不是他俩人眉来眼去的触犯了天规,那一次的蟠桃宴上定然是她二人取胜。还有一次,吕洞宾变掉了胡子,半醉舞剑,要不是他醉后摔了一跤,嫦娥也输了。还有一次,百余位花仙子联手献舞,若不是裙裾飘飘,绊倒了一个仙女,那一次嫦娥也输了。还有一次,紫薇大帝抚琴,他是我二姐夫,抚琴也就罢了,他一直当众冲二姐飞眼,气的娘娘没算他赢。” “那吕洞宾素有风流倜傥的美名,三公主为何不让他再试一次?” “蟠桃宴亦是我娘的寿日。娘娘那一次对前来祝寿的众仙说:这几多仙,谁来给我做寿都可以,就是不让吕洞宾来,他贪图酒、色、财、气。那时候吕洞宾喝的酩酊大醉,却也听见了这一番话,再往后每逢蟠桃宴就去找我二表哥喝酒,除非娘娘下旨请他,否则绝不再来。” 方依土忍不住的微微一笑,这喜欢怄气的金母娘娘和傲骨凌云的吕洞宾,可比凡间。 三公主拾起扇子摇了摇,笑道:“我说了这么多,我问你止归,舞剑你是会的不是?” 方依土暗下决定,坦诚的望着她,薄唇含笑:“剑舞是勉强还行,可却是极似男子的,说是女人都没人相信,只怕到时候有人说好男不跟女斗。” “哈哈哈哈哈,男子舞剑助兴正是及恰当的!”三公主为她一句哈哈的笑了半响,笑颜如花道:“我为你抚琴吟唱,你拿我的剑试着舞一舞。” 方依土这些日子碍于宫室内地方不大,宫室外人来人往,两处都不方便练武而正有些手痒。当下拔剑而起,迈步在中庭站定,随歌而舞,一曲终了真是美人如玉剑如虹。 抚琴的美人如玉,她手中宝剑如虹。 三公主一双纤纤素手虚按弦,皱眉道:“舞的极好,但这诗与你不和。这诗不及你疏狂,若配在一处,显得这诗死板,显得你无礼。” 方依土默默点头,忽然道:“三公主,听我这一曲如何。”她不会抚琴,只得击节而歌,微哑的声音很有气魄,曲调正如大漠孤烟,虽不婉转却也壮丽。 半吟半唱:“华烨烨,固灵根。 神之斿,过天门,车千乘,敦昆仑。” 她抖了个剑画,使了个倒插梅花式,盈盈一拜,不急不缓的舞动起来。 “神之出,排玉房,周流杂,拔兰堂。 神之行,旌容容,骑沓沓,般纵纵。 神之徕,泛翊翊,甘露降,庆云集。 神之揄,临坛宇,九疑宾,夔龙舞。 神安坐,翔吉时,共翊翊,合所思。 神嘉虞,申贰觞,福滂洋,迈延长。 沛施祐,汾之阿,扬金光,横泰河。 莽若云,增阳波,遍胪欢,腾天歌。” 三公主在心里默默的把词过了一遍,笑道:“看来你是早有准备啊。这诗就是为了奉圣所做。止归,瞒我可不应当。” “岂敢欺瞒公主。”方依土呵呵一笑,解释道:“这是凡间皇帝有一年宴饮时上与文武群臣跳祈福舞的时候所配的歌,很是喜庆吉祥。” 三公主点点头,道:“侍女说,你在闭关?” “是的。” “为什么闭关。” 方依土隐去笑容,沉默良久,眼中浮现一种浓郁的悲哀和苍凉,许久才道:“为了去问方落一个问题。” “他为什么杀你?” “就是这个问题。” 第二十七章 翟娘驾云前来,直至山门首观看,果然是一座祠堂。但见那—— 层层殿阁,迭迭廊房。三山门外,巍巍万道彩云遮;五福堂前,艳艳千条红雾绕。两路松篁,一林桧柏。两路松篁,无年无纪自清幽;一林桧柏,有色有颜随傲丽。又见那钟鼓楼高,浮碑塔峻。 她在门前影遁身形,按落云头,抬头观瞧,只见雕梁画栋间挂着一块斗彩云纹匾额,上写三个金字《帝姬祠》。看着笔体,乃是太后手书,字形端庄秀美雍容大方,颇有王右军的风骨。 红漆大门左右站有执刀大鬼,身高丈二,头如麦斗、眼若铜铃。二鬼迎上前来,还未说话先是大叫一声,猛的一抱拳,狂喜:“翟总管!” 翟娘讶然,走上前虚扶二人:“不比多礼,我看你二人十分面熟,可是帝姬娘娘麾下。” “正是正是,翟总管好眼力。”二鬼对视一眼,其中一鬼转身飞跑报入内庭,另一鬼引着翟娘入内,眉梢眼角说不出的喜气洋洋:“翟总管还记得俺么?俺十三年前是边关的百夫长,力竭而亡,每年方老大祭奠俺们的时候翟娘你都是副祭,所以俺晓得你。方老大死了,俺还痛哭一场,没想到转眼间方老大成了神仙。这些年来横死的兄弟们,那还没转世投胎的都被三位公子聚在一起修炼,越来越得用了。俺们总想着什么时候能见方老大一眼。” 翟娘听了这消息极为高兴,听他问起止归,颇为得意的笑道:“主公现在是天界的忠孝侯,又有事情要忙,等有空了她一定会下凡来见你们。主公若是知道能和老弟兄重逢,一定欢喜。” 那鬼笑道:“等到俺们都修成地仙,能为方老大鞍前马后的效劳,那才欢喜呢。” 在后院中,陈良手执三尺宝刀,王乾紧握一双熟铜锏,金五娘舞动一把宣画鬼面斧,滚绣球般战在一处,上下翻飞兵戈相交,连声的当当当当。 他三人以鬼身成了地仙,乃是最低级的仙人。虽然可保长生,却毫无实力,和凡间的柔弱书生没什么区别。 陈良虽然温吞,王乾有些冲动,金五娘固然暴躁,但这三人和方帝姬有一点是一模一样的。 那就是好强,生性争强好胜。都是听见‘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句话之后立志当兵的人。若要他们柔弱不堪,那可万万不能容忍。 自从三人到帝姬祠之后,见到前些天横死京城的帝姬旧部几人来到祠堂中,王乾立刻想起这些年来绿林、战场、官途上死了不少自家弟兄。既然说是横死的人只能做孤魂野鬼,除非有人超度才能转世轮回,我们应当把旧部聚集起来,教授他们吸收日月光华修行的方法。一来是母亲的部署就是自己的兄弟,不能不管,二来是如果修行得力,若干年后也是母亲的臂助,这正是一举两得。 王乾把此事一说,陈良金五娘齐声称赞,当下画出地图上天下十道(关内道、河南道、河东道、河北道、山南道、陇右道、淮南道、江南道、剑南道、岭南道),按照一人三道分散开来,沿途搜罗方依土旧部旧友。这一路上虽然是驾云而走,沿路散布消息,却也发生了不少故事,此刻闲话少叙日后再说。 方帝姬过去每年清明都请僧道檀尼超度母亲,也顺带着超度了她的朋友兄弟。除了那些怨气不散的厉鬼怨鬼、因为作恶被道士收服诛杀的恶鬼和宁死不肯转世的孤鬼之外,其他人都如轮回转世去了。 统计下来,却又是三千鬼左右。这三千人未入神道,白日里只能在地下演武,到了夜晚就出来对月吐纳。在这帝姬祠内的鬼魂,虽然未入神道,但有这弟兄三人庇护,又依托在帝姬娘娘名下,自然无人敢扰。 陈良三人已是地仙,虽然没什么神通,却已经会了驾云等仙人都会的粗浅功夫。此时正在极力熟悉仙人之间上下飞舞的打斗方法,要熟悉,就只能打斗。 看门的鬼探头进来,叫了声:“公子。翟总管来了。” 王乾把陈良的刀一拨,让他迎上在半空中斧头飞舞的金五娘,自己拎着熟铜锏抽身而出。从半空中落在地上,箭步上前,面露喜色:“谁来了?” “翟娘,翟烟儿,翟总管。” 王乾一转身大喊道:“你们俩别打了!翟姨来了!” 金五娘正在兴头上,心无旁骛根本听不见他的话。陈良倒是听见了,却无法抽身。 王乾也不管他们,连忙套上直裾,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往外跑。自他光屁股满地跑的时候就记得翟姨是管家,现在虽然长大了,可也没和翟娘见外到生死重逢后还非得整冠理衣的程度。他健步如飞,远远的看见翟娘白衣红裙,云鬟叠翠,粉面生春,正在袅袅婷婷的缓步前行。他心下更加激动,更快的飞跑过去。 “翟姨,啊,不。”王乾笑容满面的深深作揖,恭恭敬敬道:“母亲大人在上,受乾儿一拜。” 翟娘羞的满脸通红,在他小腿上踹了一脚:“不许拿我打趣。” 王乾怪笑:“岂敢岂敢,儿子这是恭祝母亲大人苦熬多年终于被主公扶为正室。” 翟娘娇嗔道:“混账话!谁是她的妾!说什么扶正!我将来可是光明正大被抬进去的,不比那悄悄走进去的小妾。”她见王乾还要作怪,正色道:“天庭严禁私情。女仙中有人不满她身为女仙却能娶我为妻,你别胡说惹事。” 王乾立刻皱起眉头,道:“是谁?” 翟娘道:“是谁你也帮不上忙。”她顿了顿道:“进屋再说。主公让我回来,是有要紧的事的。” 到了屋中,请翟娘坐了上座,又有小鬼上茶。翟娘把事情细细说来,把宁山神的起因,方依土所忧虑的事和她的吩咐尽说了一通。 喝了口茶,道:“主公当前根基不稳,这样做很是恰当。” 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完了跑过来喝茶的金五娘忽然插了句嘴:“可要是不还东西,他们未必知道当年抢东西的是义母。翟姨,你也说了,我义母说宁山神一开始都没认出她来,后来认出来了也没敢说什么。” “这话不假,单凭他们这些地仙、小神,未必有机会见到忠孝侯的面容,见到了也不一定能认出来,就算认出来了也未必有胆量向金母娘娘奏明那些强取豪夺的事。可若是有心人要弄主公,彻查她的过往,这些事瞒不了。”翟娘叹了口气:“主公就恐怕有人煽动小神们状告她。哪怕现在没有,也不代表将来没有。” 王乾摊手道:“可有许多东西都送人了,也有许多天材地宝都入药了,咱们也没办法给他们补上。” 陈良听了这许久,柔声道:“东西分三六九等,事情分轻重。咱们把上等的东西送还赔礼,中等的东西思量着选择些要紧的送回去,那下等的不出奇的东西,又何必记挂在心上。譬如说那明知有主,行事不端强抢来的东西,送还回去外加赔礼是应当的,那天材地宝乃是无主之物见者有份,谁能得之各凭本事,又何必送还。” 翟娘颔首:“有理!” 王乾撇嘴:“只好如此。” 金五娘望天翻白眼:“真麻烦。” 陈良温声道:“翟姨,您回去回禀我义母,就说儿郎们做事她尽可放心,儿这里人手足够,她不必担心。” 金五娘撇着嘴道:“就不用我这粗人帮忙吧?” 陈良笑道:“有时候正要出动三弟您的大驾。死后才知道凡间高人辈出,何止是藏龙卧虎,总要借三弟你的威风壮壮我的胆子。” 金五娘大笑道:“你拿我当獒犬,吓唬人用么?” 魔礼红在天上笑的捶胸顿足道:“我从来都愁抢不到东西,哪有抢了东西再还回去的道理。小青你快去告诉他们,虽然天规不允许强抢豪夺,但只要不出人命就无所谓,方帝姬初来乍到,吃了大亏啊。” 魔礼青怒道:“不许那么叫我!” 魔礼寿笑的打跌:“小青小红你们俩现在不要闹。能看着有个聪明人心眼多过头了反倒吃亏,实在是有趣。” 魔礼红道:“忠孝侯交友不慎认识了你们俩!” 二人齐声道:“她先认识的你!” 三公主倚在树下,恳切又好奇的道:“你若拿我当个知己,有什么心腹事不妨明言。” 方依土凝视她关切的眼睛,良久,缓缓道:“我只是想有能力去问他一句,为什么要杀我。”她只觉得空气沉默的令人窒息,咬紧牙,勉强道:“他给我的帮助和我给他的帮助同样大,我们离了对方就完了。” 想起往日的忧悲喜乐,她剑眉星目中浮现几丝温柔怀念,沙哑的嗓音娓娓道来,引人遐想:“他武功不好,我教他武功。我不擅交友,也不擅长敛权弄势,他一步步的教我怎么做事,一句句的教我怎么说话,我才勉强坎坎坷坷的爬到那时候的尊贵地位。” 方依土垂眸,说起那段时候实在是情浓意蜜,现在想来却十分痛苦。 “他要杀人时,我帮他杀。我要害人时,他撕破颜面不要,也要和兄弟决裂,用了极其羞耻的借口。他要夺权上位,把我五岁的女儿嫁与他人做妻做人质,我也许了,与他合力谋算死了我那女婿才把女儿接回来。” “他虽然没对我有过山盟海誓,可一言一行都以我为珍宝。这么多年,我们儿女成群,我容貌如初。他气度更胜往昔,多少年来都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他多少年如一日的温柔,没和我瞪过眼吵过嘴,人前人后也从未对我有过一丝不满,更不曾对其他女人行为不检,他为什么要杀我。” 三公主暗自点头,心说你所言不虚,这些都是我亲眼得见。所以在他把刀子捅进你肚子的时候,我都以为自己没睡醒。 她想了想,带着一丝天真的孩子气猜测道:“你权势滔天,把他架空了。” 方依土缓缓露出一个豪气干云的微笑:“我若真把他架空了,他绝杀不了我。” 三公主讶然失笑:“说得对。嗯,,,那就是他提防你,你却未曾提防他。有心算无心。” 方依土把黯然藏在那张脸皮下面,淡淡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又倒上茶,垂眸道:“非但如此,每与他相会,若是来得及我定要脱去软甲免得他不愉。他所敬爱的,我全都敬爱。他所厌恶的,我不假辞色。他所乐之事,我刻意为之。就算是解语花也不过如此。” 她一只大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颊,流连许久,恍惚道:“我除了学识浅薄以外,可曾有过其他毛病么?我的心性不够沉静,德行不够贞洁,举止不够端庄,容貌不够美丽么?或是我生性愚笨,冥顽不灵,做事笨拙可笑么?呃……正所谓娶妻娶贤,容貌并不重要。” “若有我这样的妻子,莫说杀我,就算休弃我可曾有理由么?” 三公主试探道:“学识浅薄?” “他也不是才子,八股文尚且做不出来,只是气质出众,装出一副学富五车的样子,又有一副天生的好相貌。”方依土眼前浮现他白衣飘飘站在房顶,如乘云而去的摸样,咬着牙憋住怒气,淡淡道:“他和我比什么学识深浅呢?我们心有灵犀,情投意合,互为臂助,天下大势尽在掌控,凡事商量谦让,关乎学识什么事?” 方依土攥紧拳头,瞠目欲裂,从牙缝里挤出来:“哪怕我该死,我的儿又何曾有一丝对不起他的地方。” 三公主默然良久,还是道:“虽然这样说,可我不相信你心里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 第二十八章 有人捣鬼 丞相府,天材地宝库中。 樟木箱子贴在两道不交叉的封条,一条是方帝姬写的狂草鬼画符,一条是方落潇洒温润的行楷。 箱子一排一排一行一行的直摞到顶房梁,堆满了偌大的十间库房。箱子和箱子之间用细细的铁索穿过边缘,铁索上又挂了很大的铜铃。 要取出这箱子里的东西,想不惊动外面的守卫是非常难的。 幸好现在在屋子里的这些人都不是普通人,而是鬼……和神仙。 虽然没有什么高超的道法,但隔墙取物这类的小法术他们还是会的,而只隔一个箱子则更简单了。 带来的不少弟兄站在一根根一指粗细的铁索上,却因为没有重量而不会晃动铁索,更不会弄响铜铃。一个人伸手穿过箱子,从箱子里源源不断的拿出各类方帝姬的收藏。 现在处理的是天材地宝中的石、矿类,精通这两类的弟兄坐在地上分辨着取出来的东西,如果是不太稀有的东西就原样送回去,如果是稀世罕见或根本不认识的东西,就递给翟总管和三位公子。 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天南地北,见识过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有过难以想象的经历,方帝姬的藏品里很少有他们不认识的东西。 更何况,方帝姬是一个会把小时候用过的瓷枕都贴上封条收藏起来的人。还有半箱子是她小时候玩过见过的东西,带有着深深的方帝姬的气息,却幼稚的可笑,但那是她家破之后能找到的所有东西。 以及第一次杀人留下的干耳朵,第一次抢劫抢来的价值五两银子的假玉佩,第一次偷东西偷的金戒指,第一盒胭脂的空盒子,第一次被人砍死掉下的肉。 这些东西除了从小相伴的翟娘能在努力回忆之后想起来,其他人根本不认识。这也让不少人大为好奇,还以为能看到许多闻所未闻的珍宝,原来是方帝姬个人的珍宝。 翟娘跪坐在地上,一身艳红色罗裙像石榴花一样铺在席子上,她手中轻摇羽扇,道:“你们若看见一个用红缎子包着的粗糙松木盒,里面有石膏腌肉、箭头和铁钩子之类的东西,那就直接送回去。那是重伤过主公的东西,主公用那些东西以激励自己不可懈怠。” 众人皆感叹。方老大性情非同凡响,收的东西也非同凡响。 不少人心里都想,自己也应该把伤过自己的刀剑都收藏起来,这样无论何时都不敢懈怠。但仔细想想,闪过自己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实在是太多了,收藏不起。如果把掉下的肉都留起来倒是很不错,也能攒一大盒子了。 “三公子,您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弟兄们都不认识。” 金五娘拿着个像是被老鼠啃了几顿又放了三年的馒头似的黑球,试着在地上敲了敲,没碎,又用力一拳,还是没碎。他揉着被凹凸不平的表面隔痛的手:“这东西是什么?黑不溜球,像个烂了的土豆似的。” “不认识。”翟娘探头看了一眼:“好像也是主公抢来的,当时看着太丑想砸碎了扔掉,弄不坏,她就来了兴趣,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叫铁匠折腾了几个月,只知道是铁,磁石能沾上,但弄不坏烧不融钻不动。” 金五娘立刻就不嫌这东西难看了,往怀里一揣,笑嘻嘻的说:“那就别还回去了,给我留着融到斧子里去。自打成仙之后我那斧头老是卷刃,每次都得自己修理,老麻烦了。” 翟娘揉着额角,仔仔细细的想这东西是从哪儿抢来的。心说,为皇帝效力之后,主公一天三顿逼着我把账本烧了,要不然她收的这些破烂都有详细记录,什么时候在哪儿跟谁抢的,杀了几个人,都写得清清楚楚。虽然说那东西落到别人手里会很有一番麻烦,但烧了也真有点可惜,更何况不少人都知道她是土匪出身。 王乾扑过来和金五娘抢这东西,一个使劲抓另一个就是不给,眼看着就要打起来。 翟娘暴呵一声:“混账!住手!成何体统!” 两人一愣,不由得松了抓着对方的手,呆愣愣的看着突然语气粗暴的翟娘。 翟娘沉下脸来,道:“这东西是什么尚且不清楚,从何处来亦不清楚,主公命我们把要紧的东西送还回去,不是要我们坐地分赃。把东西都给我放下,你们俩仔细感受一下原主人的气息。” 金五娘只好乖乖的把东西放下,和王乾面对面的趴在地上,对着凹凸不平的圆球静静感受。 过了半响,睁开眼睛:“没有。”“没有任何人的气息。” 翟娘皱眉道:“不可能,我记得这东西是方帝姬和响马火并的时候顺手抢走的,唔……” 她捏着扇子使劲扇了扇,多亏现在是仙人,过去的事全都记得清楚,缓缓道:“那时候主公带领的老弟兄刚打了一场硬仗,死伤过半。人困马乏之下只好占时投靠别人,但那位响马中的魁首的对她不怀好意,主公周旋数日,那斯的手段越发下作,弟兄们休整数日后实在忍不下去,就与他们火并了。他们人多势众,主公带领我们且战且退……” 众人都放下手中的东西,静静的听着那些只有少数人知道的事。更多经历了那时候的人,如果不是战死,就是因为残疾而退隐,或是在边关身居高位。 “直到水路,遇上甘大当家的才好。” 翟娘一拍巴掌,道:“我想起来了,响马占据鸡头山,山里头出产这种矿石。看起来和别的石头一样,但非得砸了才知道砸不碎的是这玩意,因为没用所以没人要,但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响马房里都放一个这个,说是能破邪祟怨鬼。总共有响马二百余人,我们杀进去之后就拿走他们房里的这个来算杀了几个人。大概还有二三十块吧,你们找找了就拿下来,都带回去研究。不用送还。” 金五娘跳起来,一声告假,一溜烟的跑出去。 不用想也知道,他要回帝姬祠里点齐人马,直奔鸡头山去收集这种东西,至于找到多少怎么分,当然是按老规矩,那一队出力拿到的就那一队占大头。 翟娘也不拦他,反正是无主之物,不用还回去,找到更多倒也好。 王乾凑近一点,贼兮兮的小声道:“翟总管,我娘打扮成土匪的样子您不是没见过,那响马是不是眼睛不好?” 翟娘一巴掌抽在他额头上,只听得一声脆响,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蠢货,休整的时候沐浴更衣,主公那时候年方十八,这年纪的女孩子没有不好看的。她一脸的嚣张跋扈天不怕地不怕,说话爽脆做事利落,一点繁文缛节都不讲究,按着刀满脸放光昂首挺胸的样子不知道有多好看,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时候也可俊了。” 王乾眯着眼睛,嘿嘿一笑,心说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陈良放下手里的正在端详的血红玉杯,凑过来戳了戳他的后腰:“别这么眉飞色舞的,看着不像正经人。” 王乾笑嘻嘻的勾上他肩膀,感慨道:“这无穷无尽的幽幽岁月,要是太正经了,多无聊啊。” 陈良狠狠一指头戳在他的软肋上,王乾似乎早已察觉的似的在他肩上按了一下,身子一荡挪出两米。陈良道:“要是没事干了,来和我比一比。” 翟娘坐在地上摇着羽扇:“你们两个……”她安奈了半天,还是跳起来指挥:“把挑选出来的东西都放这儿,我们回来在看。”纤纤素手一指陈良王乾:“你们俩,来和我斗上一斗。” 提起比斗,不说王乾立刻变得杀气腾腾,就连陈良也露出一丝血淋淋的龇笑。 翟娘站在院子里摆了个起手式,一抬头却看见二人如此表情,心里一动,立刻一摆手:“你们最近没闲着吧?”按说这俩没怎么上过战场的小公子,不该有这种杀人如麻的微笑啊。 王乾呵呵一笑:“自然收获颇多。” 翟娘道:“说来听听。” 陈良道:“我们召集的人数总共有七八千人,到最后只有三千人回到这里。” 翟娘脸色一变,肃然道:“发生什么了?” 陈良压低声音,脸色黑漆漆的:“方落之所以会杀义母,背后有人捣鬼。” 翟娘失声道:“是谁?” 陈良不语。王乾笑道:“太多了,大多是诅咒,还没查到有用的。快了。” “什么诅咒?”翟娘急迫的追问:“是让方落杀主公的诅咒么?” 王乾沉默良久:“你现在先别告诉我娘。等我查个水落石出,再向她老人家禀报。” “好。” “诅咒一般有三种,一是诅咒丞相府满门死绝,二是方帝姬断子绝孙,三是方帝姬死于非命。” 陈良突然开口补了一句:“但似乎有一种说法,仿佛方落杀我娘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简单。” 翟娘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中,她用全部的精神强令自己沉稳下来:“怎么不简单?” 陈良皱着眉头,黑漆漆的眼睛中满是愤怒,一张白皙俊美俏公子的脸上仇恨的近乎狰狞。道:“似乎这件事不是他想做,而是有大能力的练气士控制他做的。但只是一个道人临死前喊出来的,并不能当真。” 翟娘脸色一片惨白,随即是控制不住的愤怒,忽然又有些惊惶。 王乾安慰道:“翟姨,你放心,我娘虽然大度,但有些仇她做不到相逢一笑泯恩仇。正室的位置,定给您的就是您的,我娘一诺千金的性格您是最了解的。” 翟娘脸红了,道:“我,我只是想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王乾肃然,一阵久经沙场的萧杀之气油然而生:“我们选择的是最近的人。京城城隍和土地。” 翟娘狐疑道:“城隍和土地?他们能有什么本事?” 王乾淡淡道:“他们虽然没有用,却见多识广,能指出来哪些道人那些妖孽来过相府,这样我们才能顺藤摸瓜的查找下去。城隍还好,是个生前积德行善德行无错的富户。” “土地是刘丞相的一名学生,赫赫有名的清官忠臣,奋力反击不肯屈从,一开始搜罗的都是些这次刚死的弟兄们,修行的时候不足人手也不够,但土地有百余人的兵马还有附近几个老道相助,我们当时是五百余人,一时间死伤过半。”他的语气虽然平静,眼中却已经噙满泪珠。 翟娘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些人也算得上百战精英,怎么会!” 王乾不再说话,慢慢的平复心情。 陈良道:“我们低估了鬼和鬼之间的区别。新成为鬼的人和刚出生的婴儿区别差不多,只有那些修炼多年的鬼,才能和土地手里那些修炼数十年的人像拼。能取得这样的成果,也是因为弟兄们有合击战阵,我们三个尽全力拼杀。但翟姨你放心,鬼死了并不是死,而是成为无意识的幽魂,我问了,他们必须转世投胎不能再当鬼了。” 翟娘这才松了口气,道:“然后你们经历了不少苦战吧?” 陈良和王乾漠然的点点头。 翟娘沉默许久,默默的伤感,最终淡淡的说:“主公在作战的时候从不顾及死了的人,她只管活的,眼里只有活的。主公说只有活下去,才能照顾阵亡弟兄的家人,才对得起跟着自己拼杀的弟兄。” 方依土在擦刀。深情并且细致的看着刀,刀放在地上,她爬在刀上,一寸一寸的用头发去擦。闭着眼睛,用粗大的手指摸过每一厘的距离和厚度,嘴角含着一丝愉悦的轻笑,在心里勾勒出这把刀的尺寸和中心。 她擦刀只用自己的头发,多年来的经验让她固执的相信头发上的油脂对保养刀有非常好的作用,尤其是那几个月没法洗头的时候,擦完刀之后非常亮。而且用头发去擦刀,会让自己更了解刀的每一个细节。 小小的一绺头发在指头上绕两圈,用缠着头发的指腹去擦边刀上的每一个细节,包括刀刃。 如果没有割破手指,就说明对这把刀彻彻底底的理解了,包括刀刃的的角度和磨损。 方依土已经是仙人了,或许再也没有机会冲锋陷阵,也再也不会有被选入敢死队的命运。但这样做不仅仅是因为习惯,更是因为在自己陷入危险时在关键时刻拯救自己的只有可能是它,在陷入绝望的时候给自己一丝希望去坚持的也是那把冰冷残忍的刀。杀人的刀,救自己的刀。 永远熟悉手中的武器,或者,自己某一次出门后永远都不会回来。 她不喜欢后者。 在一无所有的时候能坚持活下去,在拥有了这么多弟兄,被可以并肩作战的人寄托了希望,她当然要活下去。 刀奴就抱着膝盖坐在一旁的角落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方依土。 而方依土呢,她最喜欢装的穷和尚、臭道士、穷酸书生、年轻又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丑女,绝不怕被人看。 刀奴轻声道:“主公,您在做什么?” 方依土跪趴在地上,散着头发,露出璀璨的小白牙:“擦刀。” 刀奴扭曲的微微笑了笑:“主公,卯金刀是天界数一数二的利器,任何东西都沾不上,不用擦。” 方依土吹掉被割下来的一丁点头发,温和的说:“我知道,你和我说过了。” 刀奴越发迷茫:“那您为什么还要擦刀?” 方依土抬起头来,眼神中也有些迷惑:“刀是我的命,不了解一下怎么行?” 季友敲了敲门,随即推门而入。还没说话就愣在当场。 方依土像个青蛙似的叉开腿跪趴在地上,披头散发,眼神暧昧。刀奴蜷缩着腿,双手抱着膝盖,下巴埋在膝盖下面,小心翼翼的坐在墙角看着方依土。 这太令人怀疑了。 第二十九章 蟠桃园内有大圣(上) 方依土站了起来,拾起身下的刀递给连忙站起来的刀奴。拢拢头发:“季仙子有事么?” 季友看她一脸的光明磊落,心里头也说不准忠孝侯刚才在干什么。“有几位女仙前来拜访,忠孝侯见不见。” “都是谁?” “为首的是梨花仙子,其他都是无名小辈。” “来见我做什么。”方依土背对着门口的季友,口中咬着发簪,手中忙梳起发髻,吐字却清晰准确。 “说是来拜访忠孝侯及侯夫人。” 方依土转过身来,眼睛在季友身上滑过,对刀奴勾勾手:“翟娘不在,我也没别人了,刀刀你给我充个面子。”刀刀就是方依土对刀奴的爱称,因为她认为刀是的人的奴隶,而人绝不可能是刀的奴隶。如果叫剑奴琴奴她绝不反对,但叫刀奴,不行。 但刀奴是二公主所赠,刚到手就改名字未免叫人狐疑,所以她只是先换一个名字叫着,以后再改。 刀奴双手交握,有些忐忑的说:“小婢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已经把刀融入体内,却没想到听到这个要求。 方依土笑嘻嘻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站在我身后就行了。什么都不用你做。” 从卧房出来,到了小厅中。屋里的摆设和天宫中其他地方相似,有门旁珠帘幔帐,桌上有笔墨纸砚。 方依土在出去见人之前,转过身摊开手问季友和刀奴:“我身上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 季友板着脸道:“尚可。” 方依土立刻转身往外走,嘴里嘀咕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出了屋,看到梨花仙子,只觉得眼前一亮。这位仙子一身白衣肌肤如雪,气质高洁眉目婉约,纤腰长腿,说不尽的万种风情。 方依土笑呵呵的拱手,沙哑的声音陪着大大咧咧的举动,一副武馆教头的样子:“未曾远迎,还请恕罪。劳仙子久候,方某惭愧。” 梨花仙子真是举动生婀娜,嫣然生百媚。对着方依土翩翩下拜,如同在枝头轻颤的梨花般娇弱动人。“妾身冒昧来访,想是扰了忠孝侯的雅兴。” “我哪有什么雅兴,算着翟娘回来的时日等她呢。翟娘没在这儿提醒我,方某倒是忘了应当去拜访同僚,失礼了。”这小娘子的声音听的她心都酥了,也不知道究竟是仙子还是妖精。 梨花仙子微微抿嘴,嫣然一笑:“咱们天庭上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妾身只是来打听一下,忠孝侯在明日的蟠桃宴上,是不是要与三公主歌舞?” 方依土眯着眼睛呵呵呵的笑:“是啊,三公主抚琴,我舞剑。”她貌似不经意的提起:“听说数位花仙子要与嫦娥仙子斗舞,那可真能大饱眼福。梨花仙子你也在其中么?” 梨花仙子强笑两声,道:“是啊。虽说是与嫦娥仙子斗舞,但三公主琴艺超绝,想来忠孝侯的剑法也是世间罕见。您二位珠联璧合,方能与嫦娥仙子斗上一斗,我等小仙只是献丑罢了。” 方依土一摆手,故作不愉:“仙子说哪里话。三公主容貌妍艳,我却差得远咧。”她捏着椅子扶手,皱着眉头:“我是练刀的,打我出娘胎那天就注定练刀了,这辈子什么刀都耍过,对剑客一窍不通。到时候要是不小心拿剑练套刀法,还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一旁奉陪末座的小仙女笑道:“有三公主庇护,只要忠孝侯不是犯了大忌,娘娘断不会计较的。” 方依土点点头,扭头对刀奴说:“刀刀你今天离我远点,免得我拿着剑就想起你来。” 刀奴躬身应诺,老老实实的走到墙角,站定。 一旁一粉衣仙子道:“这是二公主身边的婢女啊,如今是您忠孝侯的人了?” 方依土呵呵的笑,似乎很正直淳朴的样子:“是啊,蒙二公主厚赐,刀刀现在是我心爱的漂亮婢女。和我比,她挺美的。” 刀奴的身子抖了一下,方依土瞥了她一眼,心说你是恶心了还是在笑? 梨花仙子敛起惊容道:“忠孝侯非同凡女,乃是忠孝双全的侠义勇士,岂能以美貌论处。忠孝侯这样说,岂不是让妾身无地自容了。妾身空有美貌,却无才无德,只得告辞了。” 方依土似乎被吓了一跳,道:“我开玩笑的,仙子不必当真。” 梨花仙子嫣然一笑,眨眨眼:“妾身也是开玩笑,只是明日就是蟠桃宴,其他姐妹还等着妾身排舞,暂且告辞了。”方依土再三挽留,最后把她和一帮小仙女送出门去。 转回身,翘着二郎腿往椅子上舒舒服服的一坐,大叫道:“刀刀,她们走了别站着了。过来坐。” 刀奴面无表情的走过来,小声道:“您不是让小婢走远一些么?” 方依土翘着二郎腿,手臂靠在茶几上托着下巴,笑嘻嘻的说:“那不是她们都没认出来你么,我总不能带着你到朝堂上晃一圈,看看谁能认出来我可爱的刀刀曾经是二公主的人。” 刀奴道:“您让她们认出小婢有什么用?小婢现在不是二公主的婢女,认出来也没用。” 方依土晃晃腿,痞了痞气的笑道:“我看梨花试探我试探的太不容易啦,给她点好东西瞧瞧。” 季友没好气的说:“她只是来打听你和三公主在蟠桃宴上如何抢风头,忠孝侯未免心机过重了。” 方依土大声叫屈:“季仙子,你说我心机过重合适么?我可是个被丈夫杀掉的蠢女人。” 季友也不说话了。方依土却道:“蟠桃宴上,我用带丫鬟去么?” 季友冷冷淡淡的说:“你没资格带丫鬟童子去。” 方依土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抚掌道:“那就好。刀刀,我问你,你能替我去凡间拿一样东西么?” 刀奴道:“您尽管吩咐。” 方依土悠然道:“在京城丞相府里,有一块写着聚义厅的旧牌匾,你帮我挪到我的祠堂里,等以后我再去拿。” 季友冷冷讥讽道:“在天庭治下可没有山寨土匪,忠孝侯不必白费心机了。” 方依土也不搭理她,坐直坐正,严肃的说:“那牌匾看起来挺脏,但那上的血迹是我娘的断头血,你别擦。” 刀奴道:“小婢记住了。” “你大概能看见翟娘,如果见到她了,就让她和孩子们在凡间专心修炼。凡间修炼的效果比天上好,凡间一年才是天上一天啊。” 这话没说完,翟娘就一阵风似的快步走进来,面容悲戚的盯着方依土,道:“主公,我有事对你说。” 方依土立刻起身道:“去内室。刀刀你等我出来。” 进到内室中,翟娘顾不得什么,一把抱住她,哽咽道:“如果,如果方落不是存心要杀你,是被人控制的,你会接受他,原谅他吗?” “你知道我的军规,立过大功的人,如果敢叛国叛军,只被遣回家乡永不录用。”方依土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沙哑的声音满是沉稳可靠:“不要害怕,我永远都在这里,有什么事慢慢说。” 翟娘从怀里取出一个暗褐色的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个小草人,头顶用符咒折成绳子缠了两圈。她定了定神,还是有些惊惶,红肿而温柔的眼睛带着哀求和恳切:“这是方落的生辰。有山妖用这东西施咒,让方落杀你。” “不要信这些东西,如果他无心杀我,他们如何推动也无用。”方依土轻蔑的笑了笑:“有多少人盼着我死,你不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给我立了长生牌位,你也不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我谋反称王,你也知道。” 她脸上的神态越发轻蔑,一种傲然的油然而生:“想杀我,光靠想和诅咒没有。他们的想方落那样才能真杀了我。操控别人杀我,操控皇帝可比操控方落简单得多。这东西和打小人一样,三姑六婆拿来骗钱的。” 季友猛的推开门,怒视方依土:“你竟敢蔑视道术。” 方依土哼了一声:“谁让你进来的?” 季友道:“你们说话都不知道设个禁制符咒,我在屋外听的一样清楚,进不进来有什么区别。”她几步走到跟前,从方依土手里抢过小草人。扯下符咒绳子,用纤长的手指小心翼翼的展开,只看了一眼就几乎怒发冲冠:“他们竟敢胡乱施用道术!符都画错了!” 方依土过去对她非常客气,可现在翟娘在一旁抹眼泪,就不必对她客气了。忠孝侯伸出大手,仗着身子高大,拎着季友的领子把她甩到卧房外,重重关上门。沙哑的声音道:“听便听了,还请季仙子不要答话。” 转回身来,把微微抽泣的翟娘抱在怀里,轻声安慰,怜爱的看着她因为惊恐而苍白的脸色。 虽然一直都知道她爱自己,却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害怕自己会原谅方落,害怕的失去了理智。 不,或许她除了爱方止归之外,也爱正室夫人的位置。而方落是唯一能威胁到这个位置的人。 嗯,也不是,如果又要了方落,以自己的性格是不会和翟娘不清不楚,她果然是为了方止归这个人。 ………后半章分割线……… “我叫你还回去的东西,你还了么?” 翟娘在她温暖的怀抱中红了脸,轻声道:“还在整理,你收到太多了。” “先不急,都整理出来给我看单子。”方依土玩着她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刚知道我可能抢过仙人的东西,有点吓着了,然后才反应过来,我现在也是仙人。也都不必送归原主了,整理整理,咱们用得上就拿走,用不上的就留给章华那小子。” 翟娘一愣:“这样好么?” 方依土微微一笑:“沾了血有人命在上面的东西,还回去也没用。仇恨消不了,反倒弱了我的威风。更何况哪有那么多仙人可让我抢……”她压低声音,坏笑道:“若是能让我抢的,到现在也不足为惧。当年有仙凡之别,他们是神仙我是凡人都没能把我如何,现在又能奈我何。” “那你原先” “我都说了。”方依土难得的红了脸:“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挺尊重神仙啊,没想到居然抢了他们。谁能想到我竟然成仙了。难不成对我的诅咒不管用祝福却很管用?我记得不少人都说我一定是神仙转世呢……” “真不送回去了?” “嗯。”方依土看她不哭了,就松开她,笑道:“我之前把天庭明面上的事看清楚了,在你走之后把私底下的事也基本上摸了个底儿透。只要不被人抓着,也别做的太过分,烧杀抢掠也是可以的。” 翟娘松了口气,不太好意思的说:“咱们府里好东西真的很多,不光是你抢的,还有皇帝赏赐群臣馈赠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里,有许多颇为奇妙的宝物。” 方依土抓抓头,呵呵一笑:“我这么多年打下的基业,没点宝贝多不像话。用得上的好东西都拿走,让章华那小子自己去搜刮他得用的东西。咱们仨儿子,在凡间没少折腾吧?” 翟娘微微一笑:“陈良王乾金五娘把死后不肯转世投胎的兄弟们都聚在一起,一边修炼一边征讨。” “征讨?谁又皮痒?” “就是诅咒你的这些人。” 方依土哼了一声:“那些废物,连刺杀我的胆子都没有。得了,练兵用吧,犯不着什么征讨不征讨的。” 胡班砰砰砰的敲门,叫道:“止归!止归!你在不在?快去蟠桃园,齐天大圣和龙吉大公主对峙,龙吉大公主召忠孝侯过去。” 方依土听到这两个名字顿时知道事情不小,拉开门连忙道:“怎么回事?” 她一拉开门,季友像是条小鱼的似的从她身边滑溜溜的进去,拾起扔在地上符咒,咬牙切齿的仔细研究。翟娘看到这素来冷面冷言的季仙子竟然如此在意一张符咒,心生狐疑,但也来不及说什么。 胡班抓着方依土的手臂,快速道:“齐天大圣来偷桃子,但龙吉大公主和等七位公主并紫微大帝、南极长生大帝、青华大帝、勾陈大帝、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以及大罗金仙等都在桃园中抚琴饮酒论道。大圣刚进院子,就被镇元大仙揪过去了。” 方依土知道,自己要明日和三公主抚琴舞剑之后才入座,但还是一挑眉:“这些大能都在,哪有我去的份儿?” 胡班把堵在门口的方依土用力推进卧房,从衣柜里拿出朝服丢给她,道:“快换上,路上我再给你解释。” 翟娘看胡班急迫的样子知道不可耽搁,连忙上前把方依土扒去外衣,飞快的套上朝服,嘴里头说着:“你一切小心,除了齐天大圣之外,小心七公主!” 第二十九章 蟠桃园内有大圣(中) 胡班拽着打扮停当的方依土就要走,方依土连忙对刀奴一伸手:“刀刀,刀来!” 刀奴脸色有些白,从身子上一摸,拿出卯金刀来双手奉上,忙道:“齐天大圣有金刚不坏身,主公切莫硬碰。” 翟烟儿吓的失声高叫一声:“止归,你除了硬碰硬外,还会别的么?” 方依土不耐烦的一摆手:“我是去看看,不是去送死,烟儿你别一脸的小寡妇样。” 翟烟儿跺脚:“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胡说八道,你千万小心啊!你别和那齐天大圣动手啊。” 季友终于也送出来,冷冰冰的说:“大圣他一向是求饶不杀。” 方依土根本不搭理她,洒脱的一笑:“有你们这些美人儿给我送行,我会平安回来的~”季友立刻冷冷的给她个白眼,转身回去了。 翟烟儿倒是依依不舍的伫立在门口,遥望她远去。 话别了翟娘后,胡班挽着方依土的手,绷着脸驾云疾行,一边道:“龙吉公主是极高兴的,但那猴子吃不到桃就疯了,看起来要咬人,公主也拦不住他。可有一人拦得住那猴子,五庄观镇元大仙是那猴子的结拜大哥,有盖世之能,猴子曾经折在他手里,对大仙极为敬重。那猴子若要打杀您,您就往镇元大仙身后躲。” 方依土抚掌而笑:“好主意。” 胡班这才松了一口气,温温柔柔的笑:“妾身只当您铮铮铁骨,是却不肯认输的,还想劝您大丈夫能屈能伸。” 方依土哈哈大笑,颇有些兴奋之情:“姓方的若不晓得认输,哪能活到逼别人认输的时候。” 胡班忽皱眉道:“您现如今是忠孝侯,若认输认的太痛快,往后未免颜面无光。您可得斟酌些,切莫失礼。” 方依土呵呵一笑:“晓得晓得,胡仙子放心,方某此生前二十年中精通认输,善用各种认输。” 胡班看她的样子有些不正经,也不再说什么了。命是她忠孝侯的命,面子是她忠孝侯的面子,好歹她也是在凡间功成名就的人,这些事也犯不上自己多说。 眨眼间就到了蟠桃园外,此处与往日十分不同…… 琼香缭绕,瑞霭缤纷。高台铺彩结,宝阁散氤氲。凤翥鸾翔形缥缈,金花玉萼影浮沉。上排着九凤丹霞絜,八宝紫霓墩。五彩描金桌,千花碧玉盆。桌上有龙肝和凤髓,熊掌与猩唇。珍馐百味般般美,异果嘉肴色色新。 那里铺设得齐齐整整,无数仙人有入座的,也有在院中谈天说道、赏玩蟠桃树的。一时间看不尽,忽闻得一阵酒香扑鼻,急转头见右壁厢长廊之下,有几个造酒的仙官,盘糟的力士,领几个运水的道人,烧火的童子,在那里堆造了玉液琼浆,香醪佳酿。 方依土进到院中,看见七位公主并无数道人围在一起,一身黑红色朝服的龙吉公主扯着一道人的衣袖,正与一猴子分说着。 方依土整衣肃然,快步走到龙吉公主近前,绕过半圈来到龙吉公主侧面,纳头便拜:“臣方氏参见公主。” 龙吉公主看见她的时候似乎有些惊愕,一伸手虚扶起她,满面微笑:“方卿快请起。” 方依土是察言观色的能手,看她面露惊愕,不由得心生狐疑,试探道:“臣奉公主召来此,公主有何吩咐?” 龙吉公主更是一愣,那身穿一副锁子黄金甲,头戴一顶凤翅紫金冠,足踏一双藕丝步云履的猴子大叫道:“龙吉,你既不让俺老孙离开,又不请俺老孙入座,只顾着和这厮分说,是何道理?” 但凡不傻的人都知道是何道理,放这猴子跑了他肯定立刻去偷桃,让他入座肯定使个分身术去偷桃。 七公主张勃遂一身大红衣裳,柳眉秀美上满是嚣张傲慢,盯着方依土,冷笑道:“方依土方卿,来与我说话。” 方依土呵呵一笑,对龙吉公主躬身,沙哑的声音中带着笑意道:“大公主,容臣暂退。七公主险些与臣做了儿女亲家,今日” 张勃遂正是性烈如火,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怎能容忍方依土往她心头恨事上撒盐。即可拔剑而出,直刺方依土心窝,怒骂道:“混蛋,住口!” 方依土手中早已握紧了鞘内宝刀,却不拔刀,飞身退后,侧身一闪,躲开了心口一剑,笑道:“七公主不必恼怒,臣家中长女智勇双全,貌美德高,虽已定亲,但她是招婿入赘,昔日说起的不是她。” 就是要气疯七公主。反正这结仇的根源说出大天来,也是自己占理。更何况在众仙云集的这里,这位七公主绝没法说她是因为被自己逼着给金母认错,才记恨自己的。 要是说出来了,自己还是占理。 怎么说呢,金母是母,她是女儿;金母是君,自己是臣,就这么简单。 张勃遂气的七窍生烟,说不出话来。见她侧身躲开,把手腕一拧,剑刃对着她的脖颈斜削上去。 齐天大圣也不闹着要桃子了,只是瞧她们打架瞧个热闹。 方依土举刀一架,双腿扎稳,上身往后一倒,托着剑从自己头上划过,仍然很认真一副谈论八字合婚事样:“臣次女长于员外郎之手,虽富贵而不骄,谦恭却有见地,练得一身软硬功夫,年方二八,于令公子差了几岁。” 张勃遂眼睛一亮欺身而上,把剑斜着一抹,从刀鞘上滑向她抓着刀鞘的手指。 方依土单手将刀向下一甩,张勃遂用剑去挑刀,而此时此刻方依土的另一只手早在这电光火石间接住了刀。 方依土一边轻松的格挡,一边眯着眼睛笑道:“公主不必着急,臣还有幼女,自幼养在深宫之中皇后膝下,官封郡主,不谙兵刃却通晓古今善弄文墨诗词。” 众仙纷纷皱眉,眼看着七公主为此恼怒,这忠孝侯还重提幼女议婚……看来这是利欲熏心啊。可耻。 张勃遂到现在为止,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连串猛攻,剑尖不离方帝姬眉心心口丹田三处。 方依土谈笑风生间闪转腾挪,手中刀不出鞘,随意格挡就足以抵住这只会剑法从不与人实战的七公主。发现七公主与在凡间毫无寸进之后,心下大安。 低沉沙哑的声音故作惋惜道:“只可惜方才有消息来报,言道太子殿下与她青梅竹马感情深厚,皇帝有意玉成,如今在凡人眼中方帝姬已死,恐怕由不得臣做主。还请七公主宽恕则个。” 齐天大圣正趁人不备摸下一只桃子,也不管耳朵被镇元大仙掐在手里,连忙塞进嘴里,大笑道:“这厮说了半天全是废话,哈哈哈哈,倒是可惜了七公主那凡人儿子的一场富贵,哈哈哈哈。” 众仙顿时晓得了,看她这说了一路,长女招赘女婿,次女年龄不合,幼女定给太子,这是无心与七公主结亲故意说出来气人的。可看了看七公主气直哆嗦的摸样,可能是为了给儿子娶郡主,没成功才如此愤怒吧。 张勃遂更是来气,却深知自己不是她的敌手,故意弃了剑,扑向龙吉公主:“大姐姐,她欺负我。” 龙吉公主见她闹的不堪,还没能赢了一新上天的仙人,心中黯怒。暗下决心,从蟠桃宴后得把她好好磨练一番。不动声色的推了推七公主,浅笑道:“七妹别闹了。事情追根溯源,忠孝侯也是奉命行事,今日又如此莽撞,若伤了方卿,你该当如何?” 众仙一听,这就不一定是七公主逼婚啊……逼婚!仗势欺人!逼婚不成就杀人……这和奉命行事扯不上关系,但龙吉公主说的又未必是真话,也就是说究竟是逼婚还是别的什么事还未可知。 在场众位仙人大都是大修行人,不问世事,更不会去探听天庭上的新鲜事。但也有那垂询三界事务的仙人,当下幸灾乐祸的把事情对别人转述一番,方帝姬怎样运气大好的成仙封神,七公主怎样被她威逼设计,然后七公主才和金母娘娘重归于好。七公主本该感谢忠孝侯一番行事,但却成了现在这样。 镇元大仙看够了的热闹,转头去看身边的猴子,怒道:“你又偷吃!” “呿!”齐天大圣吐掉桃核,不屑道:“打的如此无趣,不吃点什么,哥哥你叫俺老孙怎生度日。” 七公主忽然看向齐天大圣,眼睛一亮,瞥了一眼方依土冷笑一声。 方依土顿觉有种深深的寒意,一手握住挂在玉带上的卯金刀刀柄,猛的向前窜了一步,下意识的想要擒住七公主避免接下来的祸事。可惜有君臣之别,这里又有无数仙界最有脸面的人看着,要是真擒住了七公主,那也是一场塌天大祸。方依土暗中咂舌,表面上不动声色的脚下一转,站到了龙吉公主身后靠近镇元大仙的地方。 如果七公主真能干出来自己想的那件事,那她不仅够狠,还够蠢。 七公主一伸手扯着齐天大圣的五彩软袍,咬着牙恶狠狠的说:“是协理蟠桃宴的方依土建议的宴会地点。” 方依土险些拔刀捅过去,蠢娘们,他娘的这蟠桃园是你家的东西!这猴子是偷你家东西的贼!不分好歹! 龙吉公主气的满脸发白,显然是没想到张勃遂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竟为了报复方依土什么都顾不得了。她也顾不得天家颜面,纤纤素手掐诀,朱唇微启吐出一连串的咒语,把张勃遂的言语封住,一旁识相的五公主四公主架着她离开了。 悠然的看热闹的仙人们也把注意力放到孙悟空身上,他们一点都不像看到这猴子大打出手,必要的时候就一拥而上吧,总归得保住这些好不容易能落进自己嘴里的蟠桃。这猴子吃光了多少次蟠桃宴!!! 齐天大圣微微一龇牙,一纵身跳上桃树枝,厉声高叫:“兄长,众位老哥哥,今日之事切莫插手。俺老孙吃不到桃子事小,折损了颜面是大。”他顿了顿,加了一句:“此风万不可长!” 几乎所有人都气笑了!你这泼猴,偷了不知多少桃子,人家想法子防了你一次,你居然说什么此风万不可长。 龙吉公主裙裾一摆,把方依土挡在身后,一双凤目满是威严的盯着这猴子的毛脸,冷冷的声音缓缓道:“齐天大圣,你未免欺人太甚。这些年来偷食蟠桃,本宫不与你计较,可你现在说什么颜面,未免搞笑。” 猴子根本不搭理她,伸手一指方依土:“你小子,是条汉子就滚出来说话。” 方依土又是气又是笑,一手按着刀,器宇轩昂的踱出来。 别人只见她容貌俊朗,肌肤微微黑,身材高大挺拔健壮。 一双剑眉极有威武之气,明亮的眸子中精光四射,高挺的鼻梁如山崖般挺拔,薄唇上带着一丝不太规矩的坏笑,脸上虽然不圆润却也没什么棱角,只是莫名的俊美无双。 天庭的朝服本不区分男女,之按照官位来划分服色。她只穿着一身云霓的白衣,忘了穿那金红色的霓裳。这身白衣不仅显得她肤色微黑,更显出几分武将的英武,和隐约的杀伐之气。 方依土手中按着刀,心里就有了底气。 平日里对着同僚都是些柔弱的女仙,自然是客客气气斯文守礼,到如今见了这同是土匪中人的孙猴子,恨不得抢他一票,那里还绷得住那端庄规矩的外表。 方依土松开刀柄,一抱拳,沙哑的声音带着莫名的豪气,大声道:“齐天大圣,方某这厢有礼了。” 齐天大圣看他既没目中无猴也没唯唯诺诺,心情立刻没那么差了,一摆手,刚要说话。 方依土忽然柔美的一笑,她虽然是近乎男子的英俊,这样眉目弯弯的一笑却也算有些风情,她一手按着刀柄,一手掩唇,外松内紧的防备着。微哑的声音咯咯的笑,调侃的看着这号称火眼金睛的猴子:“大圣看错了,姓方的并非男子,是十足的女儿家。” 猴子霸气的一挥手:“和俺无关。” 第二十九章 蟠桃园内有大圣(下) 方依土忽然柔美的一笑,她虽然是近乎男子的英俊,这样眉目弯弯的一笑却也算有些风情,她一手按着刀柄,一手掩唇,外松内紧的防备着。微哑的声音咯咯的笑,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大圣看错了,方某并非男子。” “和俺无关。”孙悟空蹲在桃枝上看着她,带着怒意:“把蟠桃宴开在蟠桃园里,是你的主意?”也不知道他身上的铠甲是何质地,虽然穿的甲胄齐全金光灿灿,却一点都不耽误他蹲在树枝上爱抚手边的桃子。 齐天大圣一双金光闪闪的眼睛一边看着树上肥美多汁的蟠桃,一边打量着不再盯着自己的镇元大仙。心里头忐忑不安,到底是偷桃子,还是别再被他往袖子里装几次呢……偷桃子是最开心的,可被袖里乾坤又太没面子。 这猴子往四面八方看了看,这蟠桃树与一般的桃树不同,蟠桃不仅异香扑鼻,而且花开不落。满天飞雨似的桃花在枝头轻颤,一只只硕大饱满的桃子或青或白或红,压的桃枝弯弯,唾手可得。 齐天大圣连忙咽下两大口的口水,才没流出嘴角。到如今对着等闲的桃子他能视若无睹,但这是蟠桃啊! 一只只一个个挂在桃花旁,干干净净白里透红,多美,仿佛在向他招手……招手…… 目光轻轻一晃,镇元子面沉似水,连着几位应邀前来的菩萨、道人、真人,暗中摆下三才八方阵,一旦他要暴起摘桃,立刻就能被击退。 众位大能心说:虽说这满园的累累硕果不会都落入自己肚腹中,可猴子每次都能吃七成,看不见还能心不烦,在这里闻着这扑鼻的果香感受到浓郁的灵气,又怎么能看着这暴殄天物的猴子把蟠桃当凡桃吃。 转念又一想,这就是那忠孝侯提议把蟠桃宴开在这桃园中的原因,不是期冀那泼猴碍于众人在场不便动手,而是算定了诸位大仙、高道、真人、菩萨也舍不得对那泼猴的连吃带拿视若无睹。 想到此处,众多异样且不太愉快的目光投射在方依土身上,似乎对于这个把蟠桃会上人全都算计进去的女人,心下甚是不满,又有几分油然而生的敬佩。不是所有人都能想出这个主意,而想出这个主意的人未必敢说。 龙吉公主面带微笑好似春风,心中暗中得意,不错啊不错,虽说这些位能让猴子给面子的人不会来镇守蟠桃园,可一旦这些位都在场,看着这满枝头的桃子,也舍不得让那泼猴都摘了去,自然暗中阻拦。 三公主洋洋得意,心中暗赞,不愧是我看上的人,不愧是我举荐的人,真不错。 “没错。”方依土仰头看着他,面容坦然无惧,还有些跃跃欲试。过了半响见齐天大圣只顾着盯着桃子流口水,又高声道:“正是不才方某。”可她嗓音古怪,在低声柔声说话的时候只是微哑,一旦高声说话便嘶哑的厉害。 听起来不仅饱经沧桑,还有种咄咄逼人的威严喝令之意,似乎话一出口,就不由得别人不从。 猴子一双滴流乱转的眼睛打量着她,方依土的脸上带着一丝谦恭和挑衅,一双手手松松的垂在身侧,指头半蜷半伸,看起来心情稳如泰山,既不紧张又不防备。就那么随随便便的垂在身侧,每一寸肌肤都透着轻松惬意,好像完全不知道身处得罪齐天大圣的险境,更不知道周遭聚集了三界最有头脸的仙人,而他们都因为七公主一句话对她心生不满。 季友和胡班站在侍女之中,看着身边的女人目放异彩,不由得深深无奈。男仙老实本分韬光养晦或根本无意私情,方依土这满是大丈夫气质的女人,可别太风流啊。 齐天大圣严肃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金光慑人,纵然方依土见惯了风浪,也不由得心里一颤,只得嫣然一笑,虽然不算娇媚多姿,但威严中带着一丝潇洒,倒也不羁。 齐天大圣回以一龇牙:“你这小娘子,既非国姓又非宗室,为何身上有龙气环绕?嗯?从实招来!” “大圣容禀。某虽非宗室,又非皇族,然与天子有金兰之好,曾八拜为交,故而如此。”方依土皱眉道:“只是不知大圣缘何看出龙气?我与天子阴阳相隔,又是仙凡有别,多年不曾见面了。” 三公主兴奋的低声道:“若不与天子有关,便是你子孙后代中要出一朝天子。”秦朝为紫薇帝君所创,汉朝为赤帝转世所创,五代十国背后各有仙、妖,隋朝是陛下娘娘下凡转世时开创,唐朝开国之君是太上老君后人。 这些事众仙也都知道,只是惋惜三公主交友不慎,并不多想。 方依土侧过身看了眼三公主,脸色铁青,死死的盯着地面,沉声道:“止归扶保天子,虽有私心贪图名利,却不愿取而代之。圣明天子在上,方家虽出自草莽,却从无叛臣贼子,三公主如此猜疑,臣一生忠心将置之何地。” 她方帝姬扶保皇帝,虽然一方面是为了以高位、大义、皇命给母亲报仇,另一方面是喜欢热闹刺激,最终能率先选择昔年并非太子的当今皇帝,就是因为意气相投。明面上是君臣,实际上是互引为知己,所以才能做个忠臣。说是忠臣,心里头其实是不想对不起主公这个好兄弟,好朋友,好知己。 三公主这话如果在私底下,她可以一笑置之,甚至于等到皇帝驾崩后重逢之后,或许还可以拿出来调侃几句,他也不会在乎。但在这里,不行!!如果说三界之中比较有道法的大部分人都在这里,都对于她算计他们不满意,这还有话可说。可天庭上算得上名号的同僚无论男女都在这里,她必须严词反驳,尽管知道天庭对凡间皇帝更迭并不在意,但只有她必须在意。因为她是‘忠孝侯’,所以她方依土在‘忠’和‘孝’两方面决不能出差错。 无论是忠于天帝和金母,还是忠于凡间天子自己的主公,都不可玩笑。 这并非为了自保,而是因为她方依土做事义气为先,看重的就是知恩图报和义气千秋,这并非信念,而是原则。无论在绿林中、在行伍中、在朝堂中,都是这个原则。 是对也罢错也罢,总归无愧为人罢了。 三公主依然挺兴奋,一双美目闪闪发亮,唯恐天下不乱的捏着下巴盘算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终有一天皇帝身边尽是奸佞,到了天下大乱时,正是英雄登高日。” “方家阖家杀戮过重,出得了人臣,出不了人主。”方依土的似乎按耐不住的恼怒,缓了许久,表情僵硬,沙哑却铿锵有力的说道:“臣不敢保证阖家忠贞,但圣明天子一脉若有不测,臣宁愿肃清门楣,送那不肖子孙入轮回。” 话不能说死,万一那个孙子真能改朝换代,我哪能不开心!只是当时的天子最好不是当今天子的血脉,如果是,也得昏庸到底,要不然夹在大义和主公和子孙之间……两者相较,主公与我意气相投倾心相托,而子孙却是受我血脉而生,果然还是主公更重要些。 话说回来,三公主……你是在给七公主帮忙吗?树上有一只猴子目光灼灼的盯着我,占时放过方某好吗? “或许忠孝侯是皇太孙之外祖母,也未可知。”龙吉公主带着笑缓缓说罢,三公主这才反应过来,首先这里不是说这事的好地方,其次,对于一个封号忠孝侯的仙人探讨她子孙后代将皇帝取而代之的事,未免太讥讽了。 三公主低声道:“我用了秘法,别人听不见我们说话” 方依土非常直白的看着她,无奈的摇头:“您往后看看。”要是在别的地方,你这么说我信,可虽然蟠桃宴中人没到全,但就凭他们能克制住齐天大圣,我也不信你的道法能让别人听不见。 三公主回头看了看,对坐在一旁喝酒的哪吒哥仨和赤脚大仙笑了笑,转过头来还是没明白她的意思。 二公主轻咳一声,面色淡淡的瞥了一眼方依土,缓缓道:“三妹,娘娘尚在等你我回禀,不若你先行一步,姐姐随后就到。” 方依土不信你的秘法,况且你那秘法妨住大多数仙人都能无往不利,可这蟠桃胜会上三界大能云集,你不能光看着六部正神和绝大多数在场仙人一脸茫然,要看到孙猴子一脸不耐烦,天上老君和观音相视交流,月老眉头微蹙,长生大帝和勾陈帝君正在就此事打赌。嗯?有两个侍女,啊,是娘娘身边的侍女,都极力去看方依土的表情,似乎在猜测发生了什么事。 三妹你何必多言,有孙猴子一个闹就够了。 三公主在二姐的示意下泱泱退场。 “大公主金口玉言,臣感激不尽。”方依土一躬到地,使劲摆出一副御史的严肃刻板不苟言笑样:“皇太孙若是一贤明豁达之人,万物苍生具感大公主仁德,臣亦铭感五内。” 这打蛇随棍上的功夫,未免太过生硬了。不至于许给你皇太孙就开始说要求吧? “人心不足啊,哈哈哈哈”齐天大圣笑的控制不住,过了半天才道:“姓方的,你到底是哪家臣子?” “如今是瑶池忠孝侯,昔年主公之恩亦不能忘。” 齐天大圣又摘下一枚蟠桃咬了一口,满不在乎的说道:“俺老孙一向佩服忠勇之士,你爬上来说话。” 他所在的树杈接近地面两丈高,如是真的‘爬’上前,虽然不会太累,却也折损颜面。 方依土转头看向龙吉公主,犹犹豫豫的低声道:“臣……” 龙吉公主的凤目中满是信任和宽容,摆摆手,柔声道:“方卿一切不必拘礼。出不了事,猴子从不打杀仙人。”你想拒绝想答应都行,猴子不敢把你如何。 方依土低声告罪:“臣失礼了,还请几位公主恕罪。”见几位公主微微颔首,她缓步上前,一撩裙裾下摆抓在手中,脚尖轻轻一点地,往上挑起一丈多高,一伸手勾住猴子所蹲的树杈,一个鹞子翻身,干脆利落的蹲落在他身边。衣袂翻飞间眉目隐含豪气,十分潇洒。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没用法术,是凭着拳脚功夫翻上去的。 似乎还听见女仙云集的地方有低而嘈杂的喝彩声,听得不少男仙险些喷酒。 纷纷暗自懊恼,难怪女仙大多去凡间风流,他们这些男仙为了避免男女私情便不在女仙面前展示风流潇洒,以至于到如今一个女生男相的都被女仙赞誉。听起来她们还挺激动。 胡班对季友道:“莫怪翟娘对她倾心,平日里她倒还罢了,出风头的时候真是潇洒迷人。” 季友叹息道:“忠孝侯不该在女仙里厮混,每天装作斯文软语的,看得我心里头直别扭。她装的太差,还不如别装。” 胡班看了看盯着方依土一副春情荡漾样的艳妆仙子们,道:“我看今日之后,娘娘会把她调去凌霄殿和男仙为伍,免得女仙们个个不守本分。” 季友神色复杂道:“那忠孝侯就得从瑶池宫中搬出去,你是请命随她去,还是回去侍奉娘娘?” 胡班叹了口气,道:“在她那儿自由随性,在娘娘那儿为人尊崇,我宁可随性些。” 孙悟空却不满的瞪她,道:“滚下去重爬。” 方依土努力把自己的眼睛从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的蟠桃上挪走,笑道:“自从我十岁往后,爬树就是这么爬的。” 孙悟空嗤笑道:“别以为爷爷没见过凡人爬树,明明是像猪拱树那么爬。” 方依土挑眉一笑:“大圣见过武林高手爬树么?爬山都是用内力飞上去的,爬树还用得着手脚并用?” 孙悟空发出一种不屑的呲声,压低声音道:“你小子不笨,给孙爷爷像个能吃蟠桃的法子出来,就绕了你扰我的事。若不然就挨孙爷爷一棒子。” 方依土一摊手:“大圣神通高绝,通天彻地,不如自己种一山的桃子,想法子把味弄得和蟠桃一” 孙悟空大怒,一脚踹过来打断她的废话,道:“你以为俺老孙没试过么!蟠桃之所以金贵,就是因为味好!别的地方种不出来!” 方依土在他伸脚踹过来的时候,伸出拳头尽全力一下子打在他的脚踝上,这方向用的巧,再加上齐天大圣不防备她会还击,这一下子竟然把他的脚打歪了不少。 就像没人猜到他会蹲着一脚踹过来,也没人想到方依土居然不躲不避,硬用拳头和他碰了一次,而且没被踢飞。 她知道蟠桃能让人长生不老羽化飞仙之类的功能,可想想这是个猴子,都懒得纠正他,若无其事的收回被震得发麻的拳头,道:“若是常人能做到的,又何须大圣您出手?方某也曾听过花果山上果实肥美,若能寻遍人间奇异的桃种,繁衍培育,选育良种,或许可以种出别有风味的桃子。” 孙悟空点点头,赞道:“说得好。”手从耳边一晃,抽出如意金箍棒咻咻的平着轮了过去,正是对着她头颅而去。 方依土的手一直都按在刀柄上,见他挥出棒子来,立刻往后一仰,一个鹞子翻身顺带着拔刀,稳落地上。一手持着闪亮金刀,和她那精光四射的眼睛交相辉映,嘶哑的高声道:“方某愿竭匹夫之力,以奉大圣。”这声音听起来,就有几分萧杀之气。 孙悟空拎着金箍棒愣在树梢上,道:“什么意思?”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尽力奉陪。” “啊?” “她方依土竭尽全力和齐天大圣拼一场,就这个意思。” “这有什么关系啊。” “你忘了么?这些年来齐天大圣除非变换形容,否则都没得架打,她若能让他稍稍过点瘾,什么把蟠桃盛会挪在园中让他吃不上最多的桃子,也就不是大事了。” 方依土咧嘴一笑,不再高声说话,声音便恢复了微哑:“出去打,莫伤了桃子。” 孙悟空龇牙一笑:“俺的棒子晓得避开桃子!” 方依土按耐不住的摩拳擦掌,道:“此间我用不得大开大合的招数,实在不爽快,还请大圣移步。” 孙悟空刷了个棒花,调笑道:“可用不用定下个规矩,不打脸不打胸腹什么的。” 方依土大笑三声:“既然打斗又何须拘泥。方某功夫浅薄,虽不能使大圣尽兴,总要尽全力奉陪方对得住大圣抬爱。只有一点,早闻大圣有金刚不坏之身,方某便不拘招法不禁要害,不知可否?” 猴子摩拳擦掌,言简意赅的说:“说得好,这才是人话。”他随手抄起不知是谁的酒杯喝了一口,大步上前,勾上方依土的肩膀,欢天喜地的说:“走走走,吃桃子不必着急,总算又有一个敢和俺老孙打的人了。” 方依土抱怨道:“我也好长时间没和人动手了,浑身都不舒坦。” 虽然打听消息的时候知道这猴子最喜欢和人斗到尽兴,又许久未曾和人动武,但方依土提出这个建议却一点都不勉强。 方依土是个平长时间还算怜香惜玉的人,在个个国色天香的女仙堆里也尽量保持温润儒雅谦恭客气的形象,可她一样闲的筋骨酸痛,恨不得和人互相暴打一顿才痛快。 再怎么斯文儒雅下去,别说什么悟武道找灵机,就连迎敌的本事都会在温柔乡里消磨殆尽。 方依土本就想着一旦有机会见到齐天大圣,就无论如何都要邀约打斗直至力竭,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岂能放过。 第三十二章 横生枝节 蟠桃园内用锦屏大略的环绕出一个长方形的地方,并且用锦屏的图样和大小分出地位高低,数不胜数的描金镶玉的座椅摆设的典雅大方,桌上摆了百味八珍,佳肴异品,琼浆仙酒,又有无数的仙娥玉女随侍在周围。 蟠桃盛会虽然换了个地方,却除了增添了几分清幽雅致之外,丝毫没减了瑶池金母娘娘的天家威严和华贵。一眼望不到边的蟠桃树上挂着无数娇媚的蟠桃,让那些往日里只能吃到一枚蟠桃的仙人深觉震撼。这样一来,反而比过去那类似于凡间宴会的帝王威严,更多了仙家气派。 虽说酒宴都摆设得当,但此时此刻没什么人入座,一来是此时还未正式开宴,陛下和娘娘都不曾到来,众仙各自在蟠桃圆内选了合适的地方和相熟投脾气的朋友聊天,天上地下政治军事,儒释道三教,无所不谈。 虽然如此,却也是各自按照身份排列低位,那蟠桃盛会上坐的靠前又有面子的大仙们站在硕果累累的蟠桃树前,普通的天将却只在末等外围的蟠桃树下仰望,如此之多的蟠桃虽然并不是都熟透了,却也十分震撼。 但自从齐天大圣来了之后,个个人心浮动。有往前凑看热闹的,也有往后躲以免出一场大闹蟠桃园牵连自己。 一直到龙吉公主目送齐天大圣跟忠孝侯勾肩搭背的走向蟠桃园外,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也顾不得什么蟠桃宴,急忙挤出去看热闹。 龙吉公主也连忙往外走,她还预备着在必要时刻对臭猴子大喊:‘手下留人!’ 方依土固然不可能赢了齐天大圣,但她不单忠心可嘉,又有胆识气魄,比天庭上这些缩手缩脚中规中矩的人用的舒服多了。不说别的,就说这一次,换了旁人哪怕能提出这个蟠桃盛会换地方的好主意,也不敢在臭猴子气势汹汹兴师问罪的时候大大方方的承认。态度虽然客气,却不前恭后倨,总算没给天庭再丢脸。 最妙的是,她虽然雌雄莫辩,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没有男女之分,若法力强横不失为自己麾下得力干将。 众仙空出几米的距离,簇拥着齐天大圣和方依土,最近的自然是龙吉公主太上老君等人,稍靠后一些的则是周天正神和胆大的散仙。人人表情复杂,似乎有些松了口气,又有些担忧,还有些莫名的愧疚。 忽有一道人越众而出,他身穿大红袍服,面如蓝靛,发似朱砂,手指忠孝侯恼怒非常:“不守妇道,不要脸。” 方依土本来挺开心挺兴奋的红扑扑小脸蛋立刻就阴下来了,一双剑眉微蹙,乌黑深邃的眼睛里忽然涌上一股浓重的煞气,这煞气滔天,夹杂着号令千军的威严霸气,逼得人不敢直视。不少女仙都捂住的胸口,心下一颤。 “这是怎么了?” “瘟皇吕岳,他和忠孝侯什么关系?他也不是那种卫道士啊。” “吕岳啊,就是那个看谁不顺眼就给谁扔一把瘟疫的人?天哪……” “忠孝侯那里得罪他了?在这种时候被这么骂,太过分了。” 方依土的声音变得比平日里更加嘶哑,也更加冷漠,带着浓重的警告和恼恨,冷冷道:“管你甚事。” 吕岳吹胡子瞪眼,怒冲冲道:“方依土,我是你的先祖,你不守妇道不敬” 不光众说纷纭,就连齐天大圣都有心一棒子敲晕这个煞风景不让他过瘾的臭道士。 方依土身影一闪,下一刹那已经站在他面前,缓缓抬起一只手。 “她要干什么?” “揍他揍他!” “那是她的祖先,揍了有损她忠孝侯的名声。” “那怎么办,白被骂么?” 方依土左手食指指着自己高挺的鼻尖,一双威严冷酷的眸子平视着吕岳,总是笑呵呵的脸上煞气腾腾,沙哑却生气勃勃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淡,缓缓道:“瘟皇,阁下要是看姓方的不顺眼,又有本事,就杀了我。要是没有,就回去练本事,别和姓方的废话。”她顿了顿,脸色平静的说道:“我还在世的时候,我男人从没说过我不守妇道,在这一点上,只有他有资格说我对与不对。你纵然是神仙,也不过是个局外人。” 吕岳气的太阳穴发红,牙齿咬着咯咯作响,喘口气一甩袖子:“天庭严禁同僚自相残杀,你别以为老夫不敢!” 方依土面无表情的说:“阁下就是不敢。”看着吕岳满脸不服,她轻轻一勾嘴角,带着点调侃道:“是男人就做给我看,别光耍嘴。别跟我胡搅蛮缠。” 众人都失笑。吕岳这也算是胡搅蛮缠么?忠孝侯你太干脆了,匪气十足啊。 龙吉公主心说,吕岳就是不敢杀你,尤其是不敢在这蟠桃盛会万众瞩目下杀了你。三妹就是喜欢你这种蛮不讲理的态度吧,确实挺好玩的。 吕岳气的跺脚,指着她的手抖了又抖:“你你你,你居然敢说老夫胡搅蛮缠!!!明明是你胡搅蛮缠!” “我说的都是实话。”方依土脸色忽然闪过一丝莫名的笑意,黝黑的眸子万分温柔的瞥向身边,却只看见一只笑的龇牙咧嘴的猴子,没有看到记忆中那个高洁如仙温润如玉的俊美书生。 方依土收回眼眸,平视着和自己身量相等的吕岳。她提着刀静静的站在吕岳面前,身材高大,气度沉稳,脸上满是冷淡和厌恶,等吕岳抖了半天,沙哑的嗓子沉声道:“有事就说,阁下没事我还忙呢。” 吕岳似乎没想出来还能在说什么,只得捶胸顿足的喊了一声:“家门不幸啊!” 方依土脸色更冷,煞气浓郁的似乎马上就要转为杀气,看的一众和她一起喝茶吃点心聊天说三界八卦的仙女们抖了又抖。 “瘟大帝不要胡乱开口。”方依土似乎用不那么好的控制力压制着十足的恼怒和愤恨,缓缓道:“姓方的和你从来不是一家人,姓方的胜了,是依仗公主厚赐,是我娘教导的好,是我一众兄弟对我体贴辅助他们颜面有光。姓方的输了,是愧对忠孝侯之爵,对不起我失去的母亲,让我兄弟们面上无光。无论如何都和阁下没关系。” 吕岳似乎气的就要昏过去,叫道:“你敢说我不是你祖先吗?数典忘祖,混” 方依土猛的拉高了声音打断他:“这天庭上只有你一个是我祖先吗?” 方依土的那双眼睛既不狠毒,也不恶毒,只是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恨意,偏偏是这双眼睛,叫人看了就为之胆颤。 她身上的杀气,是行伍中人的杀气,那种令行禁止为国为民的杀气,慷慨豪迈,磊落大方,不少人都偷偷的咦了一声。 “你什么意思?” 方依土眯起眼睛微微盘算了一下,道:“我外祖母姓阴,据说是殷商后裔改换而来,天喜星君万安。” 纣王抓了抓下巴上的小胡子,眯着眼睛胡乱点了下头。心里有种躺着也中枪的感觉。 “周文王有百子千孙,几乎天下人都有一星半点的文王血统,紫薇大帝万安。” 紫薇帝君很斯文的微微一笑,面含笑意的扭过头。心说:关我甚事。 “我外祖父姓黄,似乎与昔年的武成王殿下同姓氏。” 黄飞虎板着脸上下打量她,看她身子挺拔站如钟,气度沉稳坦然,点点头道:“赢不赢无所谓,打得好就认你。干的亲的都行。” 方依土微微收敛了点怒气,对他一拱手,又盯着吕岳道:“我父亲换过好几个姓,李、王、马、赵、方,我都可以顺着找过去。” 齐天大圣蹲在栏杆上笑着拍手:“好好好,牙尖嘴利的小子。你有没有姓孙的祖先?俺老孙可以认个小孙女~” 方依土瞥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忍俊不禁,摇摇头,仍然绷着脸:“我没有祖先是猴子,有也不会认,那就不能痛快打架了。” 齐天大圣跳下来一推吕岳,道:“老头你一边呆着去,别耽误爷爷和小孩打架。” 吕岳怒发冲冠,道:“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方依土干脆利落的扬起下巴,横过掌来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下,和孙悟空勾肩搭背的走出蟠桃园。 龙吉公主的左右一看,不动声色的平移两步,一扯太上老君的袖子,招摇大气笑道:“道祖爷爷,孤有一事” 她头梳高髻,正中戴着一只明黄黄金灿灿栩栩如生的九尾凤钗,凤口中含着一串流光溢彩的红珠流苏,正垂在她额头正中,除此之外只有八只简朴的白玉簪,趁着一身明黄色的软袍,正是威严又大气。 太上老君从白皙如玉的手腕上褪下一只钢质镯子,递给她,鹤发童颜的脸微微一笑,道:“金刚镯。” 龙吉公主满面谦和,连忙道:“这虽是了不起的法宝,可孤用来却不如道祖爷爷使来的威力。” 太上老君摆摆手,白云似的道袍一阵轻轻的摆动,捋了捋郃下三缕白髯,淡淡道:“这猴子有金刚不坏之身,贫道这镯子伤不得他,大公主若要用尽管用,贫道宫里的丹药再也填不满一个饭桶了。” 龙吉公主掩嘴微笑,柔声道:“孤怎会为难道祖爷爷,只是请您在危机时刻生死关头,对忠孝侯施援手。” 太上老君白眉一挑,这才把始终半开半闭的眼睛彻底睁开,看了眼被猴子的毛爪子搭在肩上的朝服女子,似笑非笑道:“忠孝侯身上有一股不属于她的妖气,大公主未曾看出来么?” 龙吉公主不由得掩嘴而笑:“忠孝侯在凡间时夺过不少仙妖道人的宝物,许是其中之一吧。” 太上老君高深莫测的微微摇头,叹了口气,看着方依土的眼神有些怜悯。过了片刻,缓缓道:“强取豪夺有伤天和,只有报应。” 三公主终于向金母娘娘那儿回禀了事情经过,急急忙忙的驾云回来了,一身粉衣在风中微微颤抖,如同鲜花。落在龙吉公主身边,低声嚷到:“发生什么事了?我这一走少看了好多热闹,是不是?” 龙吉公主含笑点头,道:“最热闹的马上就要开始了。你闲来无事不放查一查吕岳和忠孝侯的关系。” 齐天大圣松开搭在方依土身上的手,在云海之上站定,目光闪亮道:“俺老孙还以为你和他们一样会跑。”说到这里,他还特意对着在不远处围观的半圈密密麻麻的人连点数下,羞臊的不少仙人低下头。 方依土丝毫不好奇那些人是谁,只是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齐天大圣看个没完:“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方某成仙不久,还没领教大圣神威。” 齐天大圣抖了个棒花:“领教之后又该如何?” 方依土拍了拍身侧的刀,微哑的声音急不可待的说:“那就得时常向大圣讨教了。方某性子执拗,不胜不休,但凡还有一口气在能缓过来,无论怎么遥不可及的高人前辈,总有方某能企及的一天。” 方依土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成仙后最大的好处就是打斗中伤经断骨片刻就好,还有永无止境的时间修炼功夫。” “好!”齐天大圣非常高兴的说:“忠孝侯你是条汉子!若真能如你所说,你便是俺老孙的朋友。” 不少女仙都暗暗恼恨,大圣啊,她是女人啊是货真价实的女人,始珠偷看过她换衣服真的是女人!你不要男女不分好不好! 不少男仙暗自愤恨,大圣啊,你指着一个女人说是条汉子,把我们这些男人置之何地,哼!粗俗!臭猴子! 方依土按耐不住的使了个童子拜佛起刀式邀战,脸兴奋的通红,俊眉朗目中浓烈的战意几乎燃烧起来。 齐天大圣却又非常耐心的说:“你方才说你成仙不久?可知道俺老孙的如意金箍棒?可晓得俺老孙有金刚不坏身和筋斗云?” 方依土半急半喜的白了他一眼,总算露出几分女人的娇蛮:“全都知道,不就是我闪转腾挪比不过你,硬拼也砍不伤你,这样很好,总算能战歌痛快。不必啰嗦,快来吧 齐天大圣大笑三声,方依土只当这是开战的信号,举刀揉身上前,一闪的功夫凑到近前分心便刺,稳准狠三字具足,用的虽然是杀人的招法,身上却没有杀气。 齐天大圣兴高采烈的睁大眼睛,不躲不闪,将棒子往下一压,恰好把卯金刀的刀尖重重的压了下去。 方依土只觉得手上被刀上传来的力气震得一麻,心知用力量硬抗是扛不住的,索性在刹那之间把刀往前一递,触到他的衣裳,手腕一拧刀尖一歪,被他的棒子压着划出一道斜斜的光影。 齐天大圣的衣服,被他自己压出来的刀力划破了一道小口。 两人退开几步,方依土大叫了一声:“痛快。”举着刀又冲了上去。 这次她索性不躲不避不用奇巧招数,狂劈硬砍和他酣畅淋漓的斗了一场。 她所用的招数不多,只有八刀。乌龙摆尾、白鹤亮翅、叶底藏身、枯树盘根、缠头裹脑、海底捞月、力劈华山和拖刀之计,所谓八刀。除却最后的拖刀计用不上之外,她把一把卯金刀耍出漫天刀影,尽力想要破开齐天大圣那水泼不进的棍法。 没有招式。 也没有奇谋巧计。 就是单纯的硬碰硬。 方依土的刀很快,快若流星,重若千钧。 齐天大圣的棒子也很快,快如闪电,重达三万六千斤。 方依土除了一开始试探的时候成功的划破了猴子的衣服,此后处处受制,并不在于力气的大小,而是她的刀还不够快。总是还差一分,堪堪的拦截不到漫天棒影中的一两下。 齐天大圣本着蚊子再小也是肉,有得玩就多玩一会,能落在她身上的棒子,只是轻轻的在她肩头身侧点一下,并不彻底打伤她。 “大圣让着她呢。” “现在就连杨小圣都不和他打了,总算有个不知死活的陪他玩,大圣他能不留手么。” “长痛不如短痛啊!她这样也不易了。” “别这么说,据说忠孝侯是个武痴呢。” 方依土面色不变,眼中却越发的严竣。这样下去只会越输越惨,齐天大圣收了全部力气,可自己这样无能,实在是颜面无光。。 必须快,必须更快。 怎样才能更快? 怎样才能料敌先机,让手比反应更快? 方依土一边打,一边想。忽然明白了,不是自己的手不够快,而是自己的眼睛不够快,在看见他棒子的时候就已经晚了一些。 她索性闭上了眼睛,让心沉入在丹田之中,周身毛孔散开,这段时间吸来的天地灵气转为自己的法力汹涌而出。 齐天大圣以为她要收手,差点就跳出战团外。 忽然感觉到不少的法力扑面而来,却不成符咒,也不是法术,只是所有似无的把上下左右前后笼盖了,像是漂浮在空中的细雨。又仿佛,是个体外的丹田。 “她这是干什么?” “法力都散开之后和凡人有什么区别,她要疯啊!” “似乎没这个招数!” “这到底有什么用!” 方依土闭着眼睛,面色安宁,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周身毛孔开着,法力自成循环。 齐天大圣心有灵犀,一抖手,百千个棒影对着她席卷而去。 方依土仍然闭着眼睛,手中金刀一挥,准确无误的撩、拨、压、撬到每一个棒影上。 齐天大圣拎着棒子跳开一步,眨巴眨巴眼睛,好奇道:“你这算什么?直觉吗。” “不,是独门绝学。” 齐天大圣一拍巴掌,高叫道:“好,谁教你的?” “仇人。”方依土闭着眼睛嘿嘿一笑,道:“方某过去在山中闭关时被人下毒暗算,经脉封闭不住,内力混乱而狂泻。方某费了半天的力气,才控制着内力在体外形成一个循环,可出可入。当时幸好经脉开口,要不然只有暴体而亡。可内力在体内会伤及经脉,在体外被后面的内力循环控制,却能安然无恙。” 齐天大圣咂舌:“好新奇。” “恰在这时,给方某下毒的仇人来袭,某忙于控制失控的法力只能勉强招架,却因祸得福。” 方依土得意洋洋的笑:“他武功虽不如某,却胜在极快,平日里方某除了用开山裂石一类的大招之外摸不着他的影子。但那日他在某的内力循环中,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若非他乱动搅乱了某的内力害的某手忙脚乱,只需一招即可了事。” 方依土一脸欠揍样,几乎可见她得意洋洋的晃尾巴:“谁让他给我下毒的。” 三公主默默捂脸:“至归你不要把什么都说出来好不好……” 齐天大圣眨眨眼:“怎么破?” 方依土一手拎着刀,一手挠挠头:“同样放开周身毛孔,用澎湃而出的法力冲击我控制的法力就行了。一般人好像不练这么危险的事,似乎法力放出去就收不回来,我这是意外。” 齐天大圣扁扁嘴:“讨厌。除此之外呢?” 方依土非常诚恳的说:“以一力降十会。大圣若用上五成力气,我再怎么防守,也是无用的。” 齐天大圣开开心心的跳起来,一挥棒子道:“继续继续~” 第三十三章 练武之人是十分敏感的,周围投来的目光,四周的呼吸声,就连一只蚂蚁的爬行都清晰可闻。所以不仅在身边有人的时候一片嘈杂,就连在身上中,那犬吠蝉鸣落叶流水,一样是叫人难以彻底静心的嘈杂。 方依土用她独有的体外法力循环包涵了一片空间,在这片空间中所进行的任何举动都想在她心里所做一样,她虽然不用眼睛去看,也不用精神去探测,却有着骨肉相连般的细腻感受。 她闭着眼睛,却连齐天大圣身上每一根毫毛的轻颤都了如指掌,同样的,那漫天棒影虚虚实实,她却再也不会看错,再也不会看到的比实际上的晚一步。凭借着在生死之间淬炼过千百遍的反应速度,她终于面前能跟上齐天大圣的速度了。但还只是速度,并不涉及力气,也不涵盖招数。 齐天大圣虽然知道怎样才能破开她的空间,却没有破开。 他并不了解,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但他知道,方依土在这样的状态下,更能让他痛快。 所以这样很好,非常好,他巴不得方依土再接再厉,连连提高,这样才能解决现在这种隔靴搔痒聊胜于无的状态。 之前方依土和齐天大圣相搏,是自己和对方在搏斗,需要看,需要反映。而现在方依土却只是和心里的一个人打,心里头对方怎么动作,自己怎样应对,手上就怎么做出来,几乎融为一体。 到了此处,确实没有什么招法了。只有两点最重要,快和准。 齐天大圣的棒子抖出无数道虚影,从四面八方袭向中央,把方依土整个儿包含在内,她如果用刀迎上去,那虚影就只是虚影,可她如果有一道虚影没有迎住,那虚影就会立刻变为实体。 这并不是法术,而是手速。 齐天大圣的忽左忽右的身形让仙人都瞧不清楚,他虽然没用分身术,却好像围了一周的猴子,像她进攻。不仅棒子会从意想不到的地方袭向她,那飘忽不定快若流星的速度,也叫人看着就难以招架。 快若狂风骤雨。 快的在蟠桃园外挂起一阵旋风,吹拂起仙人衣袂。 难道齐天大圣不能用力气打败方依土吗? 难道齐天大圣忘记筋斗云、分身术了吗? 没有,他只是想真真正正的打一场,抛开法术,只是为了过一把筋骨劳顿的瘾头。方依土也是一样。 方依土被围在中央,勉力搪塞支撑。她左突右支上架下拨,手中一把金刀舞出光雨,不仅护住头面,基本上还能应对着突然闪到自己身后的猴子袭来的几棒子。 方依土的刀法无论给谁的感觉,那只有两个字:坚决! 坚定不移尽的全力的劈砍挡架,被击中了也不会怀疑自己的能力和招数,成功挡住了也不会试着变招,似乎无论如何都不会有遗憾和不甘,似乎坦荡豪迈的不计生死荣辱。 难道方依土不怕大圣失手杀了她吗? 难道方依土不知道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输了会很见不得人么? 她都知道,惟求尽兴。这就是她真正的样子,不是方帝姬,不是方依土,而是她在战场上敞开心扉的样子。 方依土把坚若磐石这句话发挥到淋漓尽致。她的刀法不被任何情况干扰,就算斗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急躁。 却有着始终不变的战意,那充满狂喜的战意充斥着全身,手中刀的每一下挥动都带着坚定的战意、坚守的决心和若隐若现的杀气。 仙人们不是没见过那些穷凶极恶的妖魔,但是方依土身上的杀气和他们有着迥异的区别。沉稳大度,不张扬,不畏缩,没有暴戾的气息,却恍若实质。而且身上那股身经百战的气息极为明显。 方依土心里佩服齐天大圣,他举重若轻的力气实在是太厉害也太精细了,那棒子舞动时卷起的风扰的她衣襟乱飞,而那扑面而来的疾风也吹得头发散乱,可在自己之前不小心漏掉一下没挡住的时候,却只是轻轻一碰。 方依土依然闭着眼睛,现在的情况比之前好了不少,应对他的棒子时不再捉襟见肘,但还是不够。她新荔枝都如果齐天大圣没有手下留情,自己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回,就连骨头都碎成渣渣了。 而只有静,彻彻底底的静才能应对这惊涛骇浪一般的攻击。 无喜无悲,身体的动作仿佛是一种本能,快得根本不需要考虑。——这是需要达到的状态,这是自己多年不见的状态,这是一直在追寻的‘道’。 手中刀入臂指使、肘、肩、膝、腿,身体的每个部位都是灵活得就像没有骨头一般,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在她这里却是信手拈来。但还是不够,还是不足以在速度和招式上与齐天大圣打平手。 咬紧牙关,方依土现在能做的便只有拼了,拼韧性,拼耐力,拼自己什么时候能进入状态。 此念头一起,心里立刻升起一种急躁。她心知不妙。 齐天大圣虚晃一棒,跳出战圈,颇为愉快的点点头:“好小子,你若不是心乱了,还能再打一阵子。” 方依土拄着刀,狼狈的喘息了几口,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微哑的声音中有种说不出的令人信服的魅力。但这魅力对齐天大圣不起作用,起作用的是她的功夫。 方依土够了勾嘴角,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随手一甩,大大咧咧的拄着刀蹲在地上,仰起头剑眉朗目之间有些惭愧,沙哑的声音有些郁闷:“大圣,方某让你失望了。” 齐天大圣搔搔头,叹了口气,近乎安慰的说:“虽然很差,但比别人强。” 方依土揉了揉*的脸,喘息道:“稍等片刻,能不能再来一场?” 齐天大圣眨眨眼,又一次兴奋起来:“你还行么?” 方依土抬起头看着他笑,露出一嘴闪亮亮的小白牙,眯起眼睛非常干脆的说:“再来一场还是可以的。让某静静心就好了。” 齐天大圣蹲了片刻,不耐烦的走来走去,道:“你会念心经不会?俺师父每次要静心就念心经,虽然俺老孙每每都要被烦死,但他说很有用。” 方依土眉头紧皱,清了清嗓子,一摆手:“别跟某提经啊咒啊,除了祭祀超度的时候听着还能忍,其他时候一听就头疼。” 齐天大圣一撮牙花子:“你果然是个正常人。” 方依土翻白眼道:“方某这样才不正常吧?幸好主公不好佛道,要不然某得辞官回乡了。” 齐天大圣伸手戳了戳她的肩膀,道:“你认识妖精么?” 方依土揉着脸想了想,不太确定的说:“应该是不认识的,嗯,怎么说呢。方某不知道自己认不认识妖精,但在某认识的人里没有人表明身份自称妖精。如果在凡间的时候有妖精变成人来找某,也未可知。” 齐天大圣兴奋的眨眨眼,言之凿凿的说:“你身上有一股妖气,木妖。” 方依土眨巴眨巴眼睛,特没知识的问:“木妖是什么?” 齐天大圣惊叫一声:“方依土!你师父这么不负责么?” “我没师父。”方依土伸手也去戳他肩膀,戳了两下觉得好硬,继续戳:“方某成仙时间很短,又没有师承,天上的亲戚瞧不起某,哼,现在大圣可以告诉某,木妖是什么吗?” “木妖是没沾过血肉但能变化的草木精灵。如果一心修行,不到千年就可以成仙。”齐天大圣又嗅了嗅,一脸垂涎道:“但你身上的木妖气息是一个死掉的木妖。你有几百年的老木头么?回去找找,不需要就给送俺老孙。” 方依土咂舌:“太多了。方某”她压低声音道:“瞧见好东西,就想拿回家。” 齐天大圣豪气干云的哈哈大笑:“同道中人啊,哈哈哈哈~”笑罢,道:“你一定要去找到木妖遗骸。” 方依土想了想,坏笑道:“找到也不给你。方某收集的东西虽然多,却都是心爱之物。” 齐天大圣眼珠一转,一脸诱惑道:“在花果山里,收藏了不少妖王的兵器……”他被方依土眼中冒出的精光吓了一跳,继续得意洋洋的说:“法宝、珍玩。” 方依土立刻拔刀跳起来,道:“快来打个过瘾,然后方某立刻回去找大圣要的东西。” “果然干脆。”齐天大圣一边横着一棒子齐腰扫向她劲廋的腰肢,一边满意的说。 这一场,酣畅淋漓。 方依土不躲不闪,也不再用她那闭着眼睛扩散法力,而是狂劈猛砍,怎样的招数在她手里,都只有四个字。 一往无前。 什么虚招、什么巧计,都不需要。 勇猛的近乎狂妄,明明是弱者,却霸道的仿佛天地都在掌控之中。 方依土手中的刀似乎不再是刀,而是身体的一部分。那样的随心所欲,似乎有一把刀在手里就可以为所欲为。 心中没有了对权贵的敬,也抛弃了对强者的畏,脑海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斩断所有袭来的东西。 在她忘却外物,就连自己是谁,猴子是谁,在一旁围观的龙吉公主太上老君紫薇帝君等人是谁都忘记时,她忽然心神一荡,那已经难以突破的速度,硬生生又突破了一些。 方依土硬生生斗到脱力,猴子退开一步,她踉跄一步,直接坐在地上大口喘息,整张脸红的要滴血。 齐天大圣蹲下身,用毛手戳她肩膀,道:“姓方的,你要累死了么?” “是啊,嘿嘿嘿嘿”方依土试着动了动,眉目间彻彻底底的舒展开,似乎多日来的郁闷和懊恼一扫而光,坏笑道:“多年没尝过这娇软的滋味了。好痛快。” 齐天大圣嗤了一声,伸手拉她起来:“你要算是娇软,其他男人都算得上柔弱了。” “起不来,让某歇会。”方依土拍开他的手,带着一脸清澈的近乎青春的笑容抬起头:“方某自从入朝之后,再未这样痛快过。多谢大圣。” 齐天大圣难得的有些扭捏和羞涩,一边咬着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桃子:“你这婆娘,总看俺干什么。” 方依土划拉划拉云彩,靠在自己身后当靠背,对他耍贫嘴:“素日听过美猴王的大名,某只想着一只猴子再怎么美也不过是毛茸茸上树下河爱吃桃子,今日一见果不寻常,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大圣不仅通身英雄傲骨,这容貌果然胜似常人,功夫也俊极了。” “嘿嘿。”齐天大圣差点把桃核都咽进肚子里,眉开眼笑的说:“小娘子好甜的嘴儿,是吃了蜜才出来的?” 夸俺老孙美貌的人,才是真长眼睛的人啊! 方依土眯着眼睛想了几分钟,脱力的傻笑道:“无论怎么想,你这句话都够不正经。” 三公主在周遭围观的人群中出来一点,远远的叫道:“孙猴子,你们还打吗?” 齐天大圣万分遗憾的把金箍棒塞进耳朵里,一耸肩道:“她不行了。今日休战,明日继续。” 于是三公主驾云过来,她那一身樱花红的低领宫装娇俏可爱,还有几分妩媚。来到近前,看方依土,粉嫩嫩的小手捂住樱桃小口,惊呼道:“止归~你这一身都湿透了。” 方依土勉强站起来,浑身因为脱力而微颤,还是尽量站直:“在公主面前失仪,臣惭愧万分。三公主,容臣告假” 三公主打量着她身上那因为汗湿而紧贴肌体的霓裳,那轻薄的丝绢和朦胧的薄纱,紧贴在身上,露出方依土健壮的臂膀和紧束的纤腰,她蜜色的肌肤满是汗珠,从额头到高挺的鼻梁和含笑的薄唇,还有衣领中露出的脖颈。 方依土总是把腰用两丈长的薄绸裹束,不送不紧,看起来比盈盈一握的略粗一些的劲廋腰肢。这样并非为了好看,而是打斗时腰上用力时舒服,闲暇时也可以热乎乎捂一捂她那老是有点疼的腰。 在不被注意的地方,刀奴匆匆飞来,附在胡班、季友身边说了几句,然后胡班、季友连忙走向龙吉公主和方依土。 “什么?”龙吉公主X方依土。 “翟烟儿被下界妖魔抓了?”龙吉公主X方依土。 方依土一言不发,开始狂吸仙界灵气。她体内的法力刚刚被拼了个一干二净,现在必须补充。她把周天毛孔散开,长虹吸水般狂吸了天宫灵气,从远到近的灵气像个小漩涡似的投入她身体中,一丝丝的白雾便是那凝结的实体。 齐天大圣搔搔头:“又不是唐僧,抓了有什么用。” 第三十四章 翟烟儿?抓了她有什么用? 论姿色她不如一般的女妖,毕竟烟儿没用法术改变容貌,也只是那副中年女人精明干练的样子。 论财富她身上什么好东西都没有,如果说自己手里有什么抢来的好东西,可从没叫人看见过。 论权势她没有任何权势地位,虽然她是忠孝侯夫人,可尚未成婚,自己这忠孝侯也没有实权。 论法术她也只是中等资质,体质也不过是普通人成仙后的体质,并没有什么罕见的体质或血脉。 论能力她虽然有在凡间是自己得力助手和管家的经验,又是方依土最信任的人,但这对别人来说没价值。 翟烟儿对于任何妖魔来说都是没用的。方依土暗暗思索,她为什么会被抓?还是被一个比较强的妖魔抓住。 她的大手按在卯金刀刀鞘上的藏蓝色水样宝石上,浑身一抖,猛的收集了一批被吸在自己身边吸不进来的灵气,一咬牙不管多少全都输送了进去。 不管翟烟儿对别人有没有价值,都不能等着她因为没用而脱险。 方依土暗暗咬牙,球囊的,老子的人你他娘的也敢动,若不把你刀刀斩尽剑剑株绝,我有何颜面去见翟娘。多少年的好兄弟啊,死生别离再相聚。翟娘你要是没事,老大给你找场子去,你要是有事,老大给你报仇去。 翟娘,好歹你熬了这么多年也莫名其妙的成了仙人,无论是威逼利诱还是严刑拷打,你都把命留住。 别老像原先似的,我晚到一刹那就差点拦不住你抹脖子,坚持点,对姓方的有点信心啊。辛辛苦苦的杀进去,看见你咬破脉搏半死不活的样子能让我觉得白费劲了。带着个活人杀出重围比带着尸体杀出重围容易多了。 也有价值的多。。。 不知道为什么,方依土心里头升起一股浓浓的担忧。这种感觉无法描述,好像自己的全部身家都压在赌桌上,赌的是三个骰子,前两个骰子的点数已经揭晓了,很不利,只有最后一个骰子能让自己翻本。 就是那种感觉,很揪心,又很无力,这就是方依土为什么从不赌钱的原因。 刀奴正焦急的站在人群后,她在驻守南天门的兵将把事情传来之后,立刻就跑来禀告主人。刀奴并不知道忠孝侯会怎么做,是在蟠桃盛会这样隆重盛大的地方无故缺席,或许还会缺席和三公主的舞剑。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忽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下一秒,自己出现在主公面前。 方依土面色沉稳,眼中却闪烁着滔天怒火,沙哑的声音有种威严:“我去一趟,帮我在这呆着,等我回来。” 刀奴摇了摇头,小声道:“如果我在刀里,卯金刀会威势大涨。” 方依土抿了抿嘴,一拍刀:“进来。”对齐天大圣一拱手:“告辞了。”她找准了那妖魔所在的孤岩山方位,把腰间挂在丝绦上的白玉凤佩随手摘下来,用力一扔。然后撤去周身法力,对准孤岩,直挺挺的落了下去。 连齐天大圣都没想到她能落那么快,猴子搔搔头:“这法子倒是很棒,以后俺老孙也试试。挺好玩的~”然后驾着筋斗云追了上去,他一方面是去看热闹,一方面是为了避开正面带微笑缓缓走来的镇元大仙。 大哥他实在太能说教,那一手袖里乾坤又叫人跑不掉…… 到了能看清楚孤岩山的时候,方依土这才使出法力,尽量让自己缓缓落下去,别直接拍在地上。她身上的汗水被从天空掉落到人间的狂风吹了个干净,一身飘逸潇洒的白衣却不知何时沾了几许灰土,发髻乱如鸟巢。 孙悟空追上来:“直接冲下去也没事,只要你记得换土遁就摔不着。” 方依土眉头一拧:“嗯。” 方依土稳住身子来打量孤岩山,这山上没一丝草木,纯是光秃秃的石头山,从山顶到山脚,别说是一棵草,就连一片青苔都没有,如同是用一块大石头刻出来的一样。天上是阴惨惨灰蒙蒙的天,周围是一望无际的黄土高坡,这地方凄惨的可以。 十足的穷山恶水,果然出刁民。 方依土仔细打量,天下石头有很多种,这孤岩山上尽是最廉价最无用的破石头。 刀奴悄无声息的从她腰间的卯金刀上飘了出来,悄声道:“主人,这山中妖气炙盛。” “我看到了。”方依土眉头紧皱,手中扣紧的卯金刀的刀柄:“山中有许多白骨,有不少是人的。” 刀奴倒吸一口冷气,有些忐忑的说:“翟娘她” “她不会死的那么快。”方依土断然的回答,她驾云而起,在空中皱着眉头看孤岩山周围,似乎在急切的寻找什么隐蔽起来的大型东西。 似乎这件东西比立刻冲进去救翟娘还重要。 刀奴心生急迫,道:“主人,您在找什么!” 齐天大圣仰头看了看上空,心中好奇,上面有个用旗门隐遁的小营盘,方依土实在找那个地方么。 方依土四下打量,这孤岩山就如同一块孤零零的岩石放在平原上一样,除了三里外有一条小的不起眼的小溪之外,再没什么了。这里是黄土高原,一道一道的高坡像是黄色的土浪。她凝重的答道:“翟娘从不单独出门。” 刀奴道:“那又怎样?” 方依土淡淡道:“方某在凡间有些人手,翟娘若有不测,按照规矩除了保护她之外,必然会有两三个人躲在安全的地方把对手的信息如实记录和汇报给其他人。现在我的人除了少部分留守祠堂,其他的应该都在这里。” 两个白衣飘飘的翩翩公子从虚空中冒出来,来到方依土近前,在空中下拜,叫道:“母亲!您来了。” 方依土伸手扶起他二人,面色依然凝重:“良儿乾儿,你们俩一直都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良王乾自从平地成仙之后一直勤于修炼,吐纳呼吸从不懈怠。成仙之前便是唇红齿白银娃娃般的俊俏少年,这些日子被灵气滋养的,更是眉目如画俊美无双,只可惜凝重的脸色破坏了少年这雌雄莫辩的绝美。 王乾握着拳头,咬着牙恨恨道:“三弟和翟姨一起出来办事,等我们接到通知的时候翟姨和三弟都被抓了进去。” 方依土额头上青筋暴起,勉强安耐着不发火,哑着嗓子道:“是什么人?” 陈良一脸羞愧,泪眼汪汪的说:“是个小狮子精,年纪不过八百年左右,却有一身极强的功夫。翟姨被他用法宝擒住,而三弟在他手下支撑了百余招未分胜负,但那狮子精一声大吼震得三弟手脚发软,就也被擒住了。” “有多少小妖?” 陈良精神振奋了一些,道:“不过二百。已经擒住了五十多个巡山的,现在他们都龟缩在山洞里不肯出来,可惜这些东西没什么用,不会画里面的图纸,一个个又都奸懒馋滑,我们不放心他们带路摸进去。” 方依土的凌厉蛮横的眼神终于温柔下来了一些,只凌厉不蛮横了:“抓了那么多人,知道翟娘为什么被抓么?” 陈良瞅了眼王乾,眼中满是哀求。王乾凶狠的近乎发飙的回瞪他,丝毫不顾及兄弟情义。 方依土重重了哼了一声:“我不介意你们俩兄弟反目,等我死了之后就行。回答我。” 王乾抢在陈良之前说:“儿子回去点起人手,听候母亲差遣。”说罢,一溜烟就跑了。 方依土伸手揽住陈良肩膀,沉声道:“有难以启齿的事吗?我怪那小狮子精,不怪你。” “翟姨她”陈良抿抿嘴,还是没敢直说:“翟姨她一向招蜂引蝶,这次也是一样。” 方依土闻言,顿时松了口气,紧皱的眉头彻底松开,僵硬的面部线条也舒缓开,甚至于还有心搂了搂头发。 陈良有些委屈的说道:“母亲,翟姨对您忠心不二,又是个彻头彻尾的好女人,您不能这么薄情寡义。” 方依土随手在他脑袋上抽了一巴掌,低吼:“放屁,谁薄情寡义了。” “那您干嘛一脸的欣慰,松了口气。” “她不会死了。”方依土抱着刀鞘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去的刀奴:“刀刀,刀奴,快出来有事,要你帮忙。” 刀奴浮出半个身子:“主人,您要我做什么?” 方依土一指脚下的孤岩山:“刀刀,你悄悄进去,看看翟娘现在哪儿,情况如何,顺便把她救出来。” 刀奴应了一声,消失在空气中。 方依土把乱糟糟的头发拢了拢,脚踩祥云,手握钢刀,没找着这破山的门在哪儿,她索性围着孤岩山轰了一圈掌心雷。这样大的动静,这样密集的爆炸,无论如何里面人都会出来。 果然,一只顶盔掼甲罩袍束带的大狮子冲了出来,手指方依土大喝一声:“混账东西,袭扰本王数十日,尔意欲何为?” 方依土指尖一弹钢刀,气势凶狠:“把我娘子好生送出来,否则要你狗命。” 在山中,翟娘坐在满是丝绸珠宝的石头闺房中,心说那一直缠着自己的狮子冲出去了,是主公来了吗?她身上被一道金光紧缚,摸不到绳子也碰不到实体,就是动弹不得。 生辰索,别名甲子绳。凡间六十年一甲子,周期往复,名为历年,而在有历年以来出生的人,都逃不出绳索。 同样在山中,被倒吊在井里,马上头顶就要碰到井水的金五娘慢慢缩起身子,第一百多次试着从光滑的井壁爬上去。 第三十五章 方依土把乱糟糟的头发拢了拢,头戴金簪玉冠,身穿银白朝服,衣袂飘飘,端的是神仙风度。脚踩祥云,手握金刀,威风凛凛外加煞气腾腾。她心说自己方才找了一圈也没找着这破山的门在哪儿,怎么办? 孙悟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隐遁身形,似乎准备好好看一阵热闹。他从袖子里摸出个蟠桃,眉开眼笑的咬了一口。 王乾找借口溜掉之后,脚下生风在空中绕了两圈,劈手抖出一张符咒。他忽然呀了一声,一闪身,进了半空中一道看不见的门里。在外面看来,他是莫名其妙的消失在空中了,可是进去之后却能看到真相,他并不是消失在半空中,而是走进由两名高大汉子拿着的两面绿色大旗之间。 说是旗,倒也不是,旗帜上没有什么标记或文字,甚至也没有任和符号和符咒。就算你趴在旗帜上也看不见,因为这旗帜上用同色的灵果汁液绘制了大量符咒。要让旗帜有作用,不仅要有人捧立在特定的方位和同样的距离,还要不停歇的输入法力。所以捧旗门的人都是熟手,每隔一个时辰换一次,绝不会出差错。 旗门后看到两千人,隐隐分为三派,人数相差不多,几乎混在一起却又泾渭分明一眼便知。 一群是人数略少一些的,看起来良莠不齐却个个眼放精光,看起来不像士兵,却更像是江湖好汉,穿着各异,互相之间嬉皮笑脸称兄道弟。为首是四个男人两个女人:满身富贵笑容和蔼的员外郎、高大健壮英俊的少年侠客,满身沧桑的独眼剑客,最后一个是面相尖酸刻薄浑身骨头没三两重的老瘦子,仅着薄纱妖艳女和羞涩的少女。 第二群是看起来杀气腾腾枕戈待旦的士兵,看上去就是士兵,真正的士兵。不仅因为他们服色鲜明又沉默寡言一心修炼,而是因为他们是一个方阵,站着的时候是一个方阵,坐下来修炼的时候也是一个方阵。这数百人的大方阵由无数个小方阵组成,行动整齐划一,令行禁止分外规矩,但在这些沉默的汉子面前,疆场气息隐约可闻。为首的是六个高大壮的汉子,个个面色刚毅沉默寡言一心修炼,还有一个文弱的白衣书生混在六人之中。 第三群则是一群面带华贵举止骄横的人,男女皆有,为首的是王乾。 这些人互相之间并不太和睦,互相轻视。 围绕着这些人的则是八对旗帜,旗帜分为八种颜色,各有人捧立,三派人都在八对旗帜之间的空中盘膝打坐。 王乾一进来,心中颇感扬眉吐气,兴奋道:“我娘来了,兄弟们都出来~一雪前耻的时候到了!”是的,一雪前耻的机会到了,我让你们跟我摆资格,我让你们比我强就不搭理我对着掐,我看你们敢不敢在我娘面前胡闹! 那富贵员外郎看着外头,叫道:“方老大还是那么霸气外露啊!!哇哈哈哈,终于又能见着方老大了!!” 独眼剑客道:“是啊,又可以继续跟着方老大烧杀抢掠,想想都觉得痛快!这些年的孤魂野鬼都不白当!” 妖艳女挤挤胸:“方老大如今是忠孝侯,她老人家再不能干不合规矩的事,烧杀抢掠只有咱们兄弟们去干啦!” “方老大在咱们身上投入了多少心力,现在又托方老大的福,能不老不死。可得细水长流才好。” 英俊的少年侠客笑了笑:“你们改一改这一身的匪气好不好?分赃要悄悄的,不要让不相干的人听见。” “将军一如既往的英俊潇洒威武不凡!”一人收回目光:“属下死了这么多年将军看见属下时会不会吓到?” “将军最念旧情,过去每年都祭祀咱们好几回,现在总算重逢,高兴都还来不及。” “将军自己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怎么会被咱们吓着。以将军的能为,也不会不知道咱们的消息。” “咱们和将军是昔日袍泽,众将官听命,打起精神来,万不能让将军失望!” “帝姬娘娘真是女中豪杰啊~” “咱们里头有皇上的暗探,有朝中官员的子嗣,也有帝姬娘娘兄弟的儿女,可都是帝姬娘娘手把手带起来的。” “二公子,您可得给自己给众位同僚长脸啊。立功争锋万不能落在别人之后。” 王乾叫他们按捺情绪不要在最讨厌内斗的方帝姬面前内斗,一边指挥道:“准备收拾旗门,兄弟们不必再隐遁身形,这外面滚滚雷声,就是我娘在和人打斗。把守旗门的,等我娘一声招呼,就把旗门撤掉,大壮声威!” 方依土站在云端想了想,索性一抬手使出一个掌心雷,一来是试试能不能通过声音试探出方位,二是把人逼出来。她体内的法力从手心中冲出一小点,按照法术的结构组合着,然后视死如归的撞上那寸草不生的墙壁。 轰隆隆!哗啦啦! 伴随着雷鸣般的声响之后,尘土散去。坚硬无用的石头崩开个一丈余深、方圆两丈大小的坑。 方依土抚掌而笑,索性围着孤岩山连着轰掌心雷。她想这样大的动静,无论如何里面人都会出来。 轰了一圈,伴随着地动山摇是一阵阵的石块废物,这原本沉默沧桑傲然屹立在荒野中的孤岩山弄得像个被小孩啃了一圈的大苹果,浑身都是疤瘌,满目狼藉近乎惨不忍睹。 一个哆哆嗦嗦的小妖从几块岩石的缝隙中探出头来,颤声高叫:“你们想干什么!” 方依土在云端负手而立,威风吹拂她的衣袂,那身天庭的白底银色暗花朝服飘逸出尘且威武不凡。 陈良站在她身后,很有眼力价的上前一步,高声道:“叫你家大王滚出来受死!” 小妖的声音万分凄惨,颤抖而且满是哭腔:“你们是什么人!” 陈良一仰头,得意非凡,道:“镇国大将军、秦国夫人,帝姬娘娘,天庭忠孝侯驾临。小东西,回去禀报。” 小妖咻的一下子把头缩回去,哭喊着跑走了。 方依土这才开口,有点好奇的说:“镇国大将军和秦国夫人是怎么回事?” 陈良颇为自豪的说道:“前些日子皇上亲自来祭祀您时加封的。皇上说如果没有您就没有他,您死了他痛心疾首,但无可挽回,只能希望来生再成君臣共创天下,所以封了镇国大将军希望您别忘了他,还给您烧了一封信我收着呢。” “之后有道士把您成仙的事告诉皇上了,皇上说无论真假您得有封地,不能只在京城有一个祠堂落脚,所以把陕地给您做封地了,还去您祖籍那儿修了个祠堂,命官员四时祭拜香火不断。” 方依土面带微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终于温婉的垂下头看着京城方向:“方某何德何能。” 陈良急切道:“您开创了这盛世江山,有什么要不得的。更何况如今您是仙人皇帝是凡人,这是应该的。” “没什么是应该的。”方依土肃然道:“我与天子君臣相得,哪怕不是一段千古佳话,也是方某此生幸事。良儿,你还不懂,一辈子能遇上一个论功行赏恩怨分明的明主,是有志之士有才之人最大的幸运。” “我为皇帝做的事不算多,都是臣子的本分,陛下封臣为帝姬,对臣信赖依仗多次庇护,在臣死后能为臣报仇,,,说句难听的,我和陛下已经两清了。到如今陛下再给我什么,不是因为功劳,而是情义。” “良儿,你记住。”方依土沉默了片刻,对陈良分外严肃的说:“在朝堂上,永远别在心里居功自傲。” “为什么?”陈良有些不太明白:“有功劳,为什么不能骄傲。” “因为换做别人也能立功。”方依土轻轻笑了笑,望着远方的荒芜,乌黑的眼中有些异样的神采:“很多事我做得好,别人也做得好,或许能做的比我更好。但陛下让我去做,因为陛下信任我,天下人皆可用,可是陛下相信方止归的心性能为。陛下让我去做多重要的事,就说明他有多信任我。不信别人,就信我,这最是难得可贵。” “如果成功了,只是没有辜负陛下的信任,如果失败了,不仅愧对陛下也愧对天下百姓。”方依土笑容越发温柔,微哑的声音娓娓道来:“没有陛下的信任,就没有一次次的功劳。是陛下先付出的。” 陈良不解:“娘,您数次临危受命力挽狂澜,怎么不值得骄傲?” “谁说我不骄傲?”方依土微微挑眉,似笑非笑,语气中带出一种很少显露的狂傲:“天下间还有哪个人为母报仇能像我这样成功?天下间还有哪个土匪能洗白的像我这样彻底?天下间有哪个武林中人能像我这样名扬四海声震九州?天下间还有谁为臣子能像我这样无愧天下功成名就?方某经历的那些事,无不是九死一生。方某不仅选对了君王、庇护了天下百姓,还儿女成双权倾朝野。啧啧,方某尚且活着,就已是个神话!” 她似乎也觉得这样自夸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一声道:“骄傲是为自己做到的事自豪,而居功自傲是用过去的、应当的、已经得到封赏的功劳去轻视皇帝。懂不懂?” 齐天大圣听她自我吹嘘了半天,忍不住过来叫道:“你闹过天宫么?你揍过天上老君么?你扯过玉帝的胡子么?你吃光过王母的蟠桃么?你偷过月老的红线么?哈!” 方依土笑嘻嘻的看他:“大圣爷不是要看热闹么?您过来了,一会那小狮子出来不敢闹事怎么办?” 齐天大圣嗤之以鼻道:“连你家管家都打不过,有什么热闹可看。还不如等着看你和张勃遂打架。” 方依土委屈的叫道:“七公主无论如何都是大公主的妹妹,方某不敢伤了她。畏首畏尾的,有什么热闹!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更何况君忧臣辱,金母娘娘对我全家有再造之恩,方某生而为人,当效死命,怎么能冒犯七公主使娘娘担忧呢。” “得了吧你,要是把你逼急眼了你什么事干不出来。”齐天大圣看她摆出一副正直善良纯洁的表情,蔑视的看了一眼天上道:“你接着这么装下去,就算砍她条胳膊别人也得说你受委屈了。” 方依土干笑两声辩解道:“方某这是臣子的本分,好歹七公主也是天家眷属,方某得敬重她,不好刀剑相向。” 齐天大圣嗤笑:“你知道是谁叫你去蟠桃园么?” 方依土暗搓搓的比划了个七。 齐天大圣伸出两个手指头迎风一晃,空中出现一个仙女,他道:“是这个人,爷爷不认识她。你记住她” 方依土捏着下巴看了看,小声道:“卫道士许飞琼。她一直瞧我不顺眼,就因为我要娶翟娘。” 她一伸手勾住齐天大圣的肩膀,附耳道:“整个秦朝唯一的一个贞洁烈女,一生未嫁修行仙道,最终成仙之后在瑶池内修行。第一恨男女私情,第二恨偷奸耍滑投机取巧,第三恨行为不端,第四恨利用别人。品德高尚,严以律己严以待人,不苟言笑,经常弹劾谁谁道德败坏,谁谁在天庭有私情。自从天庭上不仅有男女私情之后,她更是受不了。” 方依土松开他,无所谓的说:“无论谁把是我出主意把蟠桃盛会开在蟠桃园这件事告诉她,她都比你恨我。” 齐天大圣搔搔头:“和我师父真像啊~幸好我师父是个和尚,要不然她肯定是我师娘。” 方依土和陈良一起默默无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方才被陈良吓的屁滚尿流冲进去找大王的小妖怪一路哭喊着“敌人又来了!”“来了一个更可怕的人!”“妈妈救我!”“大王我不要被吃掉!”跑到大王的寝室里,不管不顾尖声哭喊道:“大王,来人了!” 翟烟儿身上被一道金光紧缚,摸不到绳子也碰不到实体,就是动弹不得。但只把腰捆在了床上,手脚能动。 她正抱着一只毛茸茸的金色大狮子给他梳脑袋上的鬃毛,免得鬃毛里的虱子弄自己一身。大狮子享受着,幸福的哼哼唧唧,闻言愣住了。翟烟儿推了推大狮子,道:“喂,你不要老是躲在山里,去把你的小妖都救回来!” 大狮子啊了一声,傻乎乎的问:“怎么救?” 翟烟儿恨铁不成钢的在他后背上轻轻拧了一下,温柔一些的问那小妖怪:“来了几个人?” 小妖怪哭的提泪横流,脑袋上一双耳朵垂了下来,抱着尾巴擦眼泪:“两个!” 翟烟儿心里头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要是翟某的兵,早他娘的砍了你。你要是主公的兵,她能把你捆在靶子旁边叫百步穿杨的神射手把你身边用箭射个人形。她又耐心的问道:“都是什么人?什么打扮?” 小妖怪抽泣着说:“两个穿白衣服的男人,一个很凶不说话,还轰我们的房子。另一个很漂亮但是很横。” 翟烟儿都快受不了了:“他们说没说自己叫什么名字?” 小妖磕磕巴巴的说:“镇,镇国大将军、秦国夫,夫人,什么娘娘,忠孝侯。” 翟烟儿按耐不住的微微一笑,心说主公啊,我的夫主,如果是你,你又被人当做男人哈哈哈哈哈。 大狮子扭过头看她的脸,一脸痴迷根本没听见她说什么,看她微微一笑,流着口水道:“美人你笑什么?” 翟烟儿忍笑,露出一脸精明体贴道:“我为你高兴啊。我听说过那个镇国大将军,只是个凡人。嗯,这样好了,你出去把他打败,抓住他,就可以比另一个人把小妖都换回来。” 大狮子挠挠头:“哦,那我去了。”他人立而起,走到粗糙的石头洞门,又转回来,问翟烟儿:“美人,你说抓咱们小妖的,和这俩人,是一伙么?” 翟烟儿骄横的仰起头看着他,蛮不讲理道:“是一伙的正好,不是一伙的就让他们互相交涉,咱们坐享其成。” 大狮子点点头,道:“美人你真聪明!”说罢,转身往外走。 翟烟儿叫道:“回来!你不穿铠甲么?” 大狮子指了指捆住她的金光,道:“这是甲子索,也是我的腰带……” 翟烟儿娇哼一声,美目流转,一瞬间明艳不可方物:“你要是能打赢他们,我翟烟儿就喜欢你。你要是打不赢他们,你就算把我捆在这里,你也挡不住他们抢走我。所以呀,你现在应该努力对付他们,赢给我看。” 大狮子点点头,甩甩鬃毛,一脸的意气风发,可憋红了脸只说了个一个字:“对!”他一伸手收走了捆住翟烟儿的金光,还伸手扶她起来,笑的张大嘴:“美人,你来看我怎么赢他们。” 方依土这里正在无语,忽见山间一栋石墙挪开,百余个小妖战战兢兢的排成两列鱼贯而出。仔细一打量,他们头上有角有耳,背后有尾巴,一个个披着的兽皮或不合身的布衣裳,手里拿着磨的明亮的铁刀铁剑。 陈良忍不住说:“好歹这也是凡间,虽说皇上并没有收缴天下兵刃,可为什么妖精手里有这么好的武器?” 齐天大圣忍不住大笑:“你小子太蠢了,他们是妖精,去偷去骗弄两件兵器算什么。”当年整个花果山上的兵器,都是俺老孙一个人偷来的。 “看形状都是朝廷制型。”方依土不动声色的眯着眼睛看了半天,道:“江宁府制,铁树县制,杭州府制,大同府制,临汾县制,寒山县制,沲池县制,京城制,岭南府制……唔,看来是捡的。偷不至于偷这么多地方。” 陈良道:“沲池县?我记得这地方在本朝改名叫女池县了,这么说来,这剑是前朝所制。” 方依土满意的点点头:“良儿真聪明。”陈良羞涩的红了脸。 一只顶盔掼甲罩袍束带的大狮子冲了出来,手指天上两人大喝一声:“你这厮好生无礼,袭扰本王数十日,尔意欲何为?” 翟娘坐在满是丝绸珠宝的石头闺房中,心说那一直缠着自己的狮子冲出去了,是主公来了吗? 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双被狮子精藏在丝绸下面的鞋,而洞里满地是碎石无处下脚。她忽然想起来,现在可以飞啊,那狮子的甲子索拿下去了,自己不用走路了。 方依土指尖一弹钢刀,气势凶狠:“把我娘子好生送出来,否则要你狗命。” 狮子精仰天大吼,一挥手中长铜棍,极尽蔑视之能:“你只有两个人,我这有一百多人,你还不投降!” 陈良哈哈大笑,举起手来拍了拍。 在天上把守旗门的人都看王乾,王乾无奈摇头:“母亲在这儿那由得他做主。算了,不能让大哥丢脸,收旗门!” 随着捧立旗门的人按照顺序停止输入法里,收起八色十六面大旗,天上严阵以待的两千人露出身形。下面的小妖刚喊叫哭喊了几声,就被虎扑而下的众人一一擒获。捆起来堵住嘴,放在一旁看守着。 众人奋勇争先,江湖豪杰不肯堕了当年跟随方老大的威风,兵士们不肯损了和方将军并肩杀敌最终战死沙场的雷霆之力。皇帝的密探和后来那些同僚的儿女虽然知道前辈、父辈就在身边,也自视甚高不想丢脸。 狮子精左右看看,见刹那之间身边小妖全都被擒,大吼一声:“你混蛋!” 在他身后,翟娘探出头来,对方依土笑了笑,比划了一个‘小心阴招’,又比划‘抓活的’。 王乾怒骂道:“放屁!你掠走主母在先,对主公不敬在后,若不灭你满门岂不是人人都称忠孝侯门下可欺!” 他来到方依土身后,这才看见翟烟儿无声大笑,软在石洞门口,不由得暗暗称奇,又有些脸红。 方依土在云端傲然而立,身后陈良王乾恭敬有加,一旁有两千下属围困了孤岩山。这两千人虽然肤色各异兵器不同,分成三个阵营接踵而立,却肃静的恍若无人,偶尔有几个呻吟出声的小妖都被人下黑手打昏。 陈良王乾一起上前一步,道:“母亲,有事弟子服其劳,儿请出战。” 方依土面无表情的说:“抓活的的。” 陈良是浊世佳公子的俊俏摸样,偏又身穿飘逸白衣头戴逍遥巾,一副白面如玉体态轻盈玲珑的摸样,就算此时此刻煞气腾腾仗剑上前,也不由得那狮子精看迷了眼,险些滴下口水来。 王乾看狮子精一副色与魂授的摸样,不由得大怒,一摆双锏冲向前方。 这二人以为这狮子精看着呆蠢就真的傻,没想到战在一处才知道,这狮子精铜棍一舞,却也是风吹不进雨打不透,颇有大家风范,他弟兄二人心意相通却又只能堪堪战个平手。 方依土看着二美少年大战蠢狮子,一手按着刀柄,另一只手摸了摸脸:“怎么我的义子除了老三之外都比我漂亮的多呢?”翟娘见局面几乎稳下来,和十几个潜过来的人又转回山洞,去救金五娘。 齐天大圣笑的一副老爷爷样,看在场中三人:“很有趣!” 战了五十余招,陈良一剑直刺狮子精心口,王乾趁着狮子举棍招架时用双锏击他双肩,那狮子双爪一软,铜棍滚在地上。却也不惧,双爪子一合把陈良的剑尖拍在掌心中,往自己肋下一扯,要夺陈良手中剑。 陈良顺势把剑往前一递,啥时间就滚到了狮子怀里,双手松了剑猛的一抓他颈后鬃毛,大喊一声,将那狮子拔起来摔在地上。王乾此时正举锏要打,见面前风云变幻,狮子和陈良的位置一变,也不急,照样把锏往下落。 狮子一落地就向陈良扑去,陈良就地一滚,一手拾起自己的三尺青锋,顺势把地上的铜棍踢飞。 这狮子扑到陈良所在的地方,陈良已经站在一旁,而王乾的铜锏堪堪落在它头上。只听的当~~一声。狮子顿在当场,似乎被敲的有些迷糊。再反应过来的时候,陈良的剑横在他颈前,王乾一双铜锏压在他颈后。 狮子指着陈良大叫一声:“呔!”一道金光从他腰间流向陈良,一瞬间就把他五花大绑动弹不得。狮子趁势挣脱开王乾的手,还没来得及得意洋洋,方依土闪身出现在他面前,一脚踹在小腹上,加上法力的一脚直踹的他飞出去贴在山石上。 随即一个掌心雷,正轰在他头顶,轰隆隆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压住他那一声能把人震昏的狮子吼。 狮子刚一落地,正红了眼要往上扑,方依土飞身上前扯住他脸周鬃毛,左右轮着在地上摔了几下,又猛的一脚踹向孤岩山,与此同时抬手又是一个掌心雷,这才上前拔刀架在他脖颈上,冷冷道:“把那玩意解开。” 狮子此时灰头土脸很是凄惨,道:“呀呸,就不!” 方依土也不废话,一脚驾云另一只脚使全力把他从头到尾巴恨踹了来回两遍。“解开。” 狮子疼的舌头都直了,道:“不!” 方依土闪身而退,来到陈良身边,拿金刀在他身上一晃,割断了金光,刀指狮子精:“给脸不要脸。” 一直摆出一副严肃整齐摸样的众人终于忍不住了,哄然叫好,只觉得这样平时爱漫天遍地闲聊打人时下手极狠又少言寡语的方老大、方将军、帝姬娘娘真是熟悉又亲昵。 二人黑着脸,心中大感丢人,连忙上前制住狮子精:“此贼听候娘亲发落。” 那狮子大吼一声,看了看山洞又看了看陈良,分外悲伤的叫道:“美人啊……” 方依土走上前金刀一晃,冷着脸,气势阴沉逼人:“狮子,说!” 狮子心疼自己苦心炼制甲子索,心疼的舌头都直了:“说熟么!” 陈良熟知方依土的性情,连忙替她问道:“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姓九灵名弥,我爷爷住在青华长乐界东极妙严宫。” 陈良又要开口,方依土皱眉道:“你竟敢称你爷爷住在青华大帝宫中?也罢,为什么抓翟娘!” 狮子九灵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她,用爪子挠挠地,有些不好意思:“我爷爷叫我出来找媳妇,我喜欢明艳喜庆大胆的女人……她路过我这孤岩山的时候我在晒太阳,她,她比太阳好看。” 方依土这才满意的笑道:“翟娘要求抓活的,她自有用意。” 这时候翟烟儿扶着金五娘走了出来,金五娘这几日被这狮子连番的‘狮子吼’,脑子里晕晕呼呼眼前发花,脚下如踩棉花站立不住,身后众人也各自扶着架着兄弟。众人连忙抢上前接过金五娘和其他人,一边翟烟儿和主公说些重逢的私房话。 方依土拉着她落在孤岩山顶,仔细打量:“我走的时候你在家里等我,怎么我走着一天之中,你就到了凡间?” 翟烟儿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把你送给我的一件东西失手掉下去了,是追下来的。” 方依土笑呵呵的说:“烟儿,你还记得方某是一家之主吧?” 翟烟儿羞红了脸,低着头,小声道:“是的。” “这个借口我勉强信了,我晓得烟儿你不会害我。往后有什么事,也等你法术精妙些再做。” 翟烟儿伸手拉住她袖口:“是我听说你要去面对齐天大圣,心里一害怕,把你预备在蟠桃盛会上献舞用的玉剑弄坏了一点,我想起来在凡间有一把同样的玉剑在大同府老君庙里,就想来借以一下。” 方依土点点头,心说这才是真话。 转过身朗声吩咐众人:“陈良带一千人把受伤的弟兄送回去修养,并押送九灵弥回去。王乾带一千人把这孤鸾山中探寻一遍,有用的都拿走,无关紧要的小妖各自给些安家的银两放了。”她一抱拳:“众位兄弟和我分别日久,本该叙旧,但方某如今的主公在天上大排筵宴,方某这也是偷空出来的。待到宴席结束,在和众位兄弟从叙旧好。” 众人纷纷请她不必担忧,快些回去。 第三十六章 (下附六御详解) 翟烟儿身上的红衣飘荡,她像一朵在狂风中绽放的牡丹,有着明艳夺目的气势。她柳眉微蹙,崇敬又有些惭愧的的看着方依土:“止归,你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又为妾身的事奔波,还要赶回去去舞剑么?” 众人见她们要说话,窃窃私语却很有眼色的各自上路,该押送狮子的押送狮子,该去搜刮财宝的冲进山洞中。 “当然要了,我什么时候退却过。”方依土拍拍翟烟儿圆润的肩膀,宽和的笑了笑:“我不累。” “你永远都不会累么?止归。”翟烟儿稍微有些急切的说,然后低下头,小声道:“是因为不能拒绝三公主么?”她是整个天庭中最支持你的人,也是支持你的人中身份最高最独特的一个,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让她失望。 “不是。”方依土淡淡的笑着:“这次蟠桃盛会之后,我会请旨驻守凡间,保一方太平。我是为了让咱们有个休养生息的机会,不是不敢见人逃离天庭也不是被贬。所以该出风头的时候,必须上。” 翟娘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话没说明白,又凑近了一些,仰起头看着方依土问道:“现在已经不是凡间了,您也不必为了兄弟们的生路和咱们的权势拼命奋斗,又何必搅进天庭这个盘根错节的朝廷呢?” 方依土定定的看着她的眉目,翟烟儿已经不是三十年前那个一身红衣笑的娇俏的女郎了,可她眼中的清澈、骄傲、自信和精明从没变过,她的眼中虽然有岁月的痕迹,她的眉心有着常年操劳忧虑的竖纹,可她还是很美。 虽然没有高洁出尘的气质,却能荡开方依土心中的喧嚣。 这些天来,方依土无数次的庆幸,幸好有烟儿爱我,幸好有她在方落狠狠给了自己一刀之后,再告诉自己,我方止归拥有的不只是兄弟义气,也有人爱我,我方依土拥有的不只是崇敬和爱戴,也有亲昵的爱。 换了另一个人的爱,哪怕再美,方依土都不会去看一眼,因为她不信没经过沉淀和磨练的感情。 可是翟烟儿却不同,她是方依土一生中最信任的人,也是方依土所知的最无私的爱着自己的人。翟烟儿所喜欢的不只是方依土的财富武功和权利,虽然她也喜欢这些,但在方依土一无所有的时候,她就爱她。 方依土曾经做过这样的犹豫,如果翟烟儿是个男人,那么方落就只是兄弟,因为她一定会选是男人的翟烟儿,选择了谁,就会为谁而守贞。 方依土是这样想的:如果自己都没有贞洁,又怎么能要求对方从一而终?只有自己做到了,才能去要求对方,这和在拼杀的时候身先士卒才能要求弟兄们决不后退是同一个道理。自己不怕战死,才能带领不怕战死的弟兄,自己能守贞,才能要求对方为自己守贞。 反正每日打熬筋骨之后还要盘算天下,没时间春情荡漾。 而如果要做到她给自己设定的目标,那么一个可以给自己帮助的有能力的丈夫是必不可少的,不是为了依仗婆家的势力,而是自己方依土、方落、方牛三人呈鼎足之势,无论谁出事了另外两个人都能给出有力的援助。而在当时的方依土面前,在她喜欢又信任的人里,看得顺眼又有能力和脑子的,只有两个人,另一个已经有妻和子。 方依土也曾经为翟烟儿的明眸皓齿迷乱过,恨不得先把她弄到手,至于入驻朝廷需要丈夫互为臂助和抵挡非议的事以后再说。反正在婚前,男男女女她都染指过,也听过兄弟们无数次的黄色谈话,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呆子。 唯一让方依土无法下手的就是——翟烟儿爱方依土。虽然不知道爱的有多深,但方依土不想辜负她的情。如果没有情,那么一场游戏一场梦对双方来说都不吃亏,可是翟烟儿爱她,又为她冒险拼命过无数次。 就是那份对自己的深爱和信赖,阻挡了方依土在婚前不去染指这样一个深得所有人迷恋的女人。她必须对得起她,就像她从不染指自己的兄弟一样,如果要了,就要一辈子,否则就不许动。但翟烟儿是个女人,还是个漂亮的招蜂引蝶的女人,方依土只是不敢在为了权势和名誉拼搏的时候冒天下之大不韪和一个女人约定终身。 无论怎么想,在当时已经图谋入驻朝堂在沙场上大展拳脚的方依土看来,同样的深情深爱,不同的男女两人。 翟烟儿不如方落那样气度雅丽、容貌绝美、处乱不惊、言语敏捷、举止优雅、武功高强、谋略狠辣、文辞华美。她哪里都不如方落,方落无论站在哪儿都如同谪仙,而翟烟儿却只是个美丽的凡间女郎。 再加上方落是男人,翟烟儿是女人,而方依土本人也是女人,还是个有雄心壮志要让自己为天下敬仰的女人,谁能给她更大的帮助一眼可见。 好色只是小节而已,胜者为王,万里河山才是方依土想要显示强大的地方。美人再美也是英雄餐桌上的点缀,虽然她更尊重翟烟儿的能力并不把她当做无用的柔弱女人,但也不会为了她放弃自己的雄心壮志。 再后来,方依土一度以为这么多年来方帝姬和方落的幸福生活,已经让翟烟儿忘记了过去的爱,而只记得义气。知道死后才知道不是,翟烟儿一直深爱自己,深爱到了能一人殉情的程度。 这是忠诚,是义气,但更多的是爱,一个人在心爱的人每天和别人情浓一模还能坚守了二十多年的爱。 这份感情浓重的让方依土无法回答,她唯一能回答的就是去向金母娘娘请求赐婚,给翟烟儿她应得的位置,把一千年一万年直到天荒地老之间‘方依土唯一爱人’这个名字冠与翟烟儿。 还有很多人也这样的对她忠诚,也有生死义气,也这样宁死不悔的爱着方依土,但翟烟儿是她最喜欢的人,是她曾经迷恋过、现在也很喜欢、以后也会继续无保留的信任的人。 方依土笑眯眯的看着翟烟儿,眉宇间柔和的像个女人,眼中虽然没有满是宠爱,却有许多暗含的柔情。 翟烟儿并不知道这些心思,见方依土不说话又静静的说:“有六御皇帝,各辖一界天,止归,你要依附于谁?这凡间是由昊天上帝统领的,你要留在昊天上帝治下么?止归,你是不是应该避开恨你的七公主?龙吉公主却是用你管好了七公主,可她不会为你承担责任,任何一个君王都会用一个臣子来平息心爱小妹妹的怒火。” 方依土笑了笑,望向远方,目中满是自信:“龙吉公主非常有智慧,也非常公道。整个天庭都很公道,除了对男女私情苛刻一些之外,都是宽宥又公道的。”她撇撇嘴,漫不经心的说:“我确实能走,但我这三千人还只是鬼仙,距离地仙还挺远,距离能迁入其他各天界的天仙就更远了。如果我走了,谁管他们?” 身为老大是做什么的?不是说有功劳我一个人占,好东西都得孝敬我。而是给手下背黑锅,擦屁股,抗事儿,有外人欺负了我的人,挡在小弟们前面的人一定得是老大。没有外人欺负我的人,当老大的也得想着防备着别有人欺负我的人。我如何教训他们,骂他们,那是我的事情,可不能容许别人欺负。 翟烟儿哑然了。 方依土仰起头看了看天,爽朗的笑着:“看这天,多蓝。原先我不相信朗朗乾坤。” “现在我信了,生前不公平的,冤屈的,死后会很公平很痛快。” “我的母亲,烟儿你知道她投胎转世之后是谁么?我专门请人去地府查过。你绝对想不到。” 翟烟儿皱起好看的眉头:“是谁?天下之大,你让我怎么猜?” “是我带去砍人的那个刑部的天才侩子手。”方依土脸上的痛快简直近乎悲伤,她无所畏惧的大声道:“所有害死她的人,所有在背地里陷害她的人,所有被我挖出来明正典刑的人,最重要的几个是她杀的,剩下的人,也是在她面前被明正典刑的。她听着害死自己前世的人的罪状一条一条公诸于众,她见到了我把那些人明正典刑的全过程,她虽然没有前世的记忆了,但我觉得” 方依土终于抽了抽鼻子:“我做得对,我做得好,我不亏,我对得起她,阎君真是太好了。”她使劲眨眨眼,忍下去那股酸涩:“乖乖等我,我会给你带礼物。” 话别了翟娘,回到天宫,恰逢站在南天门外怕她记不住路的胡班。她一身嫩黄色衣裳,肌肤晶莹剔透,站在那儿真好似倾国倾城的一位玉人。 守门的天王道:“翟娘没事吧?” “救出来了。”方依土兴高采烈一抱拳:“多谢天王兄专讯,要不然就来不及了。”她坏笑两声:“翟娘差一点就把那小狮子说降了,我要是在晚一步,就没法再娘子面前大显神威了。” 威武高大的汉子摸摸下巴,呵呵的笑了笑,真心高兴的说:“我知道,哈哈,一直在这儿看着你呢。守南天门就这个好处,下界的事看的一清二楚。你那儿人手不少,可惜修行不得当也不懂仙界的战阵,要不然好好练上几十年,还是很得用的。” 方依土想了想,不太确定的说:“我想办法把凡间的战阵和仙界的十人以下的战阵都改一改,他们还是可以用的。再不济,就找人拜师学一学。” 一路上方依土都在盘算这件事:二郎神的战阵三界第一,不过他孤傲的过分,不好打交道。 托塔李天王是天界大将,他的战阵不错,可之前拜会的时候他可不怎么喜欢我。不过哪吒三太子倒是很随和的样子,以后再说。 还有别人,六御之下各有大将,这事儿不急。 哎哎哎,我怎么忘了,闻仲啊闻太师啊,听说老将军在上天之后苦心孤诣专研战法战阵,如果可以拜师倒是很划算。虽然据说闻太师对于除了殷商臣子之外的大臣都很讨厌,但一会可以去找纣王搭讪,反正刚才说上话了。闻仲不行的话,黄飞虎在战阵上也很不错的。 一路默默无语的盘算着,到达蟠桃盛会的之前,胡班往她身上甩了一串法术,弄得她容光焕发衣裳白洁如雪,气势喧嚣。她悄无声息的进来,看到金母娘娘还没来,这才松了口气。 众仙济济一堂,言笑晏晏。 三公主倚在紫薇帝君身边亲昵的谈笑,听他弹琴。低吟道: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三公主兴致盎然的吟诗,然后信心满满的问刚刚走进来的方依土,道:“方孝侯,你行不行?” 方依土的眼睛在找到三公主之后,就一直看着她身边的紫薇帝君,紫薇帝君面容清俊,剑眉下是一双含着仁爱和悲悯的眸子,那双眼睛是如此的温和而充满智慧,看的她心弦一颤。紫薇帝君的薄唇轻轻抿着一点笑意,似乎对所有人都平等相待,那帝王的气息却又是那样的高不可攀。他高大的身材穿着一身玄色冕袍,垂眸在哪儿静静的拨动琴弦,并未板着脸,威严却不减一分。 紫薇帝君的容貌并不是很美,更不如那些刻意打扮和改变容貌的男仙,但他就是那样的与众不同,就好像一片白银中的金子,是那样的璀璨和尊贵。 这就是帝王,真正的帝王。 方依土答道:“臣当然不行。剑器和剑是两种东西,公孙氏是舞女,臣是,嗯,臣是草莽出身,是个彻头彻尾的粗人。怎么能比的上公孙氏细腻灵动。六乐之中臣最擅长的是《大濩》、《大武》。” ("六舞”,又名 "六乐”。分别是黄帝之《云门》、尧之《咸池》、舜之《大韶》,禹之《大夏》、汤之《大濩》、武王之《大武》。六种乐舞。以后的历朝统治者都奉之为乐舞的最高典范,后世尊称为“先王之舞”。商汤王,周武王两位君王是以武功征服天下,所以他们的《大濩》、《大武》等二舞被尊为武舞。) 三七公主哼了一声,道:“谁让你当舞女,止归你好好舞剑就是了,本宫了解你。” 紫薇帝君微微笑了笑,对三公主道:“记住谱子了?朕给你改的几个地方,最是关键。”他声音低沉婉转如同天籁,带着淡淡的爱意,非常好听。 三公主俯身捧起紫薇帝君面前的琴,娇声道:“陛下放心,人家不会给你丢脸的。” 紫薇帝君摸摸下巴,明眸中满是笑意:“你没嫁过来,丢脸也是昊天皇兄和金母嫂嫂,和朕无关。” 三公主锤了他一拳,红着脸跑了。 她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方依土自动跟随过去,静等她叮嘱。 三公主一抖手放开隔音禁制,把改了几处却是点睛之笔的琴曲叮叮当当的重弹一遍,认真道:“靠着点曲子,别让他笑话我!”她抱着琴站起来,体贴的说:“止归你静静心,你在嫦娥跳舞之前出场,一定要压住她!拿你的霸气压住她的冷艳!” 方依土静静调息,等到一天之后金母和玉帝大驾光临时,精神、意志、气势都尽量达到了顶峰。 三公主早就安排小仙女在外面等着,金母娘娘落座之后,酒过三巡,三公主就一抖手收了她设下的禁制。小仙女连忙请方依土过去。 方依土从桃林中走出来的时候,三公主离座而起:“父皇,母后,儿臣弹奏一曲,方卿随曲舞剑,献与娘娘贺寿。” 金母娘娘点点头:“好。” 三公主席地而坐,膝上横放七弦琴,指尖虚按琴弦。 众仙都为之肃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又是三公主和嫦娥的意气之争。每逢此时,三公主就格外的俏丽迷人,而嫦娥舞蹈时也会格外卖力。 忠孝侯拿起宫娥送上的玉剑,悄无声息的走到六御面前,雕栏玉砌的中心。 乐曲轻轻的奏响,方依土嘴角含笑。三公主想写战场之音来配合方依土杀气腾腾的舞剑,可她只是战场的旁观者,是个养在深闺的小公主,并不能理解那铁与血的雄浑壮破。 可被紫薇帝君改过的曲子却不同,只是开头一小段,便如黄河般汹涌澎湃扑面而来,在这浩浩荡荡的乐曲中,似乎任何人都只是不足道的一粒微尘。 方依土虽然已经听过一次了,可还是不得不说,这就是帝王之心。 当乐曲从大气磅礴转为悲悯天下,隐隐有金铁沙场之声时,方依土终于动了。 她手中玉剑划破长空,气势如虹,身姿威武坦荡,举手投足间有血染沙场之感,仿佛不是在舞剑,而是一位大将军,在万军之中指挥千军万马。 一举一动,重若万钧,谱写了天下苍生的命运。 虽然这是笑语欢颜的天界,可吹来的香风中,都带着豪迈而冷冽的气息,叫人为之肃然。 铺面而来的凌厉之气,虽然被刻意压制,但还是激得修行心性不佳的仙人们寒毛乍起……忠孝侯面色沉稳深沉让人发虚,却是锋芒毕露如同一把划破天幕的宝剑。 《大濩》、《大武》之中也是描写武功的乐舞,一样是豪迈壮烈,一样用的是玉剑,却不如方依土手中这柄玉剑,让人心弦为之颤抖,让胆怯的人为之战栗。 曲助剑势,剑辅曲威。 三公主手中的琴,方依土手中的剑,相辅相成。 六御大帝脸色肃然,除了后土陛下之外,都在心中暗暗赞赏。 众仙各有不同:有面色潮红使劲安奈内心情绪的,有热血沸腾击掌喝彩的,有玩味的看着方依土默默好奇的,也有垂眸不置一词的,还有些面色惨白微微颤抖的。 一曲终了,三公主热血沸腾的跳起来:“陛下~您写的谱子真好。” 紫薇帝君不动声色的满意微笑,端起自己面前酒樽递给她:“辛苦了,朕敬你一杯。” 三公主端起酒樽一饮而尽,眉开眼笑的说:“方卿舞剑舞的不错吧?” 金母含笑看着她,手指头戳了戳和自己坐在同一张宝座上的昊天上帝,他连忙道:“很好,赐忠孝侯御酒十坛。” 方依土垂眸而立,静静道:“谢陛下。” 金母这才开口:“方卿辛苦了,归座吧。”她对三公主道:“你这小坏蛋,这一次为了赢过嫦娥,居然请紫薇帝君帮你谱曲,实在是太过分了。” 方依土终于落座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座位被安排在武将和以武称道的仙人之中,然后就被认识的人和不认识的人送来的赞美和敬酒酒杯包围了。 “太痛快了,方孝侯的剑舞堪称一绝。” “唉,本来淡忘了凡间的恩怨,看了止归一舞,贫道又开始怀念在战场争霸的日子了。无量天尊。” “太好了,太俊了,称得上酣畅淋漓。” “潇洒和沙场豪迈果然不同,各有千秋,以后方孝侯一定要和吕洞宾比一比,看看谁的剑舞更胜一筹。” “这才是沙场之风,和平日里看的舞乐简直是天壤之别。” “方孝侯太谦逊,你的剑舞胜过公孙氏百倍。” 方依土逢敬酒必喝,喝完之后再回敬一杯,不多时她就晕晕乎乎的红着脸,小声和身边的仙人闲聊。 第三十七章 (分两章 求评论) 蟠桃会上的才艺比拼不分男女,以一枚六千年蟠桃为奖品。而评审则是六御帝君和金母娘娘。 公主们是从来不缺蟠桃吃的,但也不愿意让自己讨厌的人吃到那只珍贵又有面子的蟠桃。基本上公主们仙女们都不喜欢嫦娥,因为她是个偷丈夫灵丹妙药吃的寡妇,而且又太傲慢骄横。 嫦娥也不喜欢公主们,对方不喜欢她,她也犯不上不要脸的讨好对方。于是双方仇怨日深,虽没到你死我活的程度,只是双方都不喜欢对方得到任何胜利。 三公主常年持有七人中三人无条件支持的名额,那是她的父母昊天上帝、金母娘娘和她的二姐夫紫薇帝君。虽然南极长生大帝是她的四妹夫,但两人性情不和,也就没有撒娇耍赖求支持的可能性。 虽然两位帝君一位娘娘因为疼爱三公主而不分黑白的支持她,但另外四位帝君却都圣明烛照,这些年来三公主献上的乐舞一直都不如嫦娥仙子,那么无论三公主怎么讨厌嫦娥,他们也一样公平行事。 但三公主绝不气馁。 三公主有近千年来给嫦娥拆台捣乱的经验,她不仅和同意讨厌嫦娥的二姐四妹五妹去找大姐,安排嫦娥紧随自己之后献舞,还准备在嫦娥上场的时候使劲说话,扰乱四位帝君的注意力,希望不赞同自己的四位陛下中能有一位说自己好,这样就胜了。 蟠桃宴上居中居贵的是六御帝君,其下左边一绺数十人是三界大能、三清门下著名弟子、各霸一方的散仙,右边则是昊天上帝的七位公主并排而坐,在公主们之下的是天庭重臣,再往下两面就都是天庭仙人和三界散仙。 七位公主各自打扮的团花似锦,身上簪环首饰不多不少点缀的恰到好处,高雅又富贵,身上穿的也是制式宫装,赤金、大红、云白色三色相互搭配,一个个胜似花娇。 二公主拍拍三公主的手,颇为淡漠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祝你成功。” 四公主五公主一人捧杯一人执壶,冰肌雪肤上露出两个嫣红的小酒窝,娇声道:“祝三姐姐力压那厮。”那厮这次,也是三公主平时偷听方帝姬骂人学会的,两位小公主则是跟着三姐血的。 三公主满饮一杯,豪气干云的一拍桌子,小声道:“我非得把那小仙压下去不可!岂能容她如此放肆!真当我无用乎!” 二公主皱眉道:“戒骄戒躁!恭敬些!要让陛下瞧见你这样轻狂的样子,少不得一顿训斥。别的时候也就罢了,不能再嫦娥面前丢脸!” 三公主连忙应诺:“是是是,我记住了。”然后优雅大方的站了起来,命人取来亲手酿造的美酒,袅袅婷婷的走向六御身边。这些公主们说话,也有法术叫外人听不见的。 三公主走后,一直阴沉着脸不开口的七公主才道:“二姐姐,您给我句准话儿,那卯金刀位列紫府神兵之中,本来是您的吧?” 二公主微微一愣,坦坦荡荡的点点头:“是啊。” 七公主对自己姐姐舍不得放肆,一扭头用几欲择人而噬的凶狠目光瞪了一眼方依土,咬着牙恨恨道:“那卯金刀怎么到了方氏手里?” 二公主呵呵一笑,手中团扇轻摇,瞧着团扇上的花儿,沉吟了片刻才道:“这事也不瞒你,娘娘为你哭的肝肠寸断,大姐姐为你寝食难安,陛下也揪掉了好多胡子。你大姐姐也是病急乱投医,方氏是个能臣,索性就让她试一试。试归试,姐妹们也盼着七妹你软下来,总不能让方氏赤手空拳的和你那分水剑相抗衡,那也不是试,是让她送死。” 七公主还是不说话,其他几位小公主心中暗自点头,二姐姐说话真是周全。 二公主云淡风轻的说道:“方卿总算有些本事,把你弄顺溜了。二姐姐知道你心里有怨,可这事儿本来也怨不得方卿。”她那双明亮淡漠的眼睛笑眯眯的在七公主身上转了个圈儿,又收回来:“天家事本不该由臣子插手,纵然是天庭最忌讳的私相授受,你抛下凡人回来认个错也不过是被罚闭关百年,可你自己不顾颜面,也就怨不得你张勃遂成就了她方依土的立身之本。” 七公主怒道:“姓方的这般折辱妹妹,二姐姐就如此漠视么?” 五公主带着点哭腔道:“七妹昔日奏折辱我天家颜面,怎么不顾及今日有用的我姐妹之时。” 七公主一扭脸,倔倔的说:“这天庭上谁没有几段风流往事,便是姐妹们也没有多……” 二公主一把捂住她的嘴,目露凶光道:“你敢再说一个字!”私相授受这种事到处都有,仙凡私通这种事也多得很,可如果不是男仙下凡勾搭大家闺秀,就是仙女们托形下凡和凡间的俊朗男子风流几日。确确实实是几日,多则半年少则一月,于天界来说不过是几刻钟,若是地仙也有些相交三年五载的,但无论如何从天仙之中从没有和凡人相许终生,更不会弄出身孕。 嗯,有些地仙妖仙不慎怀孕,也会把孩子弄成凡人,教给有染的凡人养大,断不会亲自去抚养。 七公主立刻就软了,摇摇头。 四公主漫不经心的饮着琼浆玉液,她过去几百年都是极娇宠七公主的,可七公主下凡之后私嫁凡人不说,还在和金母吵架的时候说她这位四姐脾气古怪难以相处,当下四公主就发狠了,非得让这百事不通的小公主知道知道什么叫脾气古怪难以相处不可,但对其他姐妹自然是一如既往的亲昵。 四公主冷笑两声,斜睨七公主,瞧着她如花似玉的容颜更觉心里有气,当下阴阳怪气的说:“七公主还是好生疼爱自家夫婿吧,你就算没看见董宅附近徘徊的鬼仙地仙,也该知道土地城隍山神每月向谁奏报吧?你那董郎在仙界事中指望不上,你还是自力更生罢。” 七公主自觉对不起四姐,有些讪讪道:“是娘娘和大姐姐吧?” 四公主冷笑一声,冷嘲热讽的说:“你当忠孝侯是傻的么?人家多少大灾大难都挺过来了,一路逆流而上,你这厮有胸无脑又算得什么,当日还未返回天庭复命,方卿就把自家生路安排好了。” 七公主脸色大变:“她竟敢监视董郎?” 五公主终于也忍不住开口道:“你无权无职,娘娘攫夺了你的封号你就是个凡人,纵然你现在是天庭七公主、能参加蟠桃盛会,可你那董郎是什么人?他就是个凡人,说到死他也是个凡人,熬到死他转世了还是个凡人。” 七公主脸色一片苍白,如遭重击。 四公主恨恨道:“方依土为何得封忠孝侯?还不是因为你不忠不孝,娘娘找个看的顺眼的人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那娘子现如今也是忠孝侯夫人,和李天王夫人一样是过了明路堂堂正正的夫人,在哪儿都叫人羡慕她,连带着忠孝侯那三个死了的义子也因为至孝超拔为天仙,你呢?你整日里董郎董郎的叫着,除了因为不孝险些连累着他被娘娘诛灭了,你给他弄过什么好处不成?” “你倒是瞧不起方卿。方卿生前功绩那得三姐来论述,我说不太全。单从方依土成仙说起,她将妻与子都护得周全,能硬生生把几十年私相授受抹去了,旧部也一个个的拣选出来,留在人间的血脉安排的妥帖,还晓得为了身家性命盯紧你那董郎,以防你日后与他算账。不说要你做什么事,你可曾把董郎的事安排妥当了?你有把董郎父子安排妥当的本事么?” 七公主面色冷然,心里也收起一分轻视之意,生出几分戒备:“忠孝侯总归是我天家臣子,又能如何。” 四公主这便满意了,她虽然现在很讨厌七妹,也不想她被人轻而易举的就弄了。 至于二公主五公主到没有四公主这样记仇,虽然也和七公主有些生分,到底有远近亲疏之别,不想让她在报复方依土的时候吃太大的亏,稍稍吃点亏还是很好的。方依土究竟有多不好惹不清楚,但她总归不是小白兔,提醒七公主在撩拨方依土之前小心些,她们也就仁至义尽了。 二公主淡淡道:“方卿出身草莽,与你我总归是不同的。想要以己度人确是不能,将你我处于她那时节,恐怕没人能搏出那般繁花似锦的帝姬身份。七妹你总归是天家公主,自身不犯错忠孝侯也只能束手无策。”她冷冷道:“你能不犯错么?” 七公主脸色难看的很:“我倒要看看,她方依土便不犯错吗?若然我抓住一招之错,绝不与她甘休。” 四公主冷嘲热讽道:“说起来你现在还能坐在这儿与我们说话,也得感谢方卿一片苦心,做姐姐的不指望你这脑后有反骨的混账能知恩图报,只要你能别输的太蠢便要谢谢陛下娘娘护佑你。”四公主和三公主混在一起,看了三公主写的方帝姬传,就学了一溜骂人话,从那之后和仙女们斗嘴再没输过。 说实话,这事公主们还真的冤枉方依土了。 联络土地、城隍、山神监控董永以防七公主日后报复的人不是方依土,派鬼仙地仙在董宅周围日夜巡查的人也不是方依土,都是当时的伪城隍夫人翟管家现在的方夫人。 方夫人翟烟儿,这个女人经常让方依土拍着大腿喊“贤内助啊贤内助!没了你方某可活不下去”,并不是因为如何的善于管家,而是因为她能把方依土所有的纰漏都堵上。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方依土抢劫,她威胁对方闭嘴,方依土打架,她绝了对方告状的后路,方依土杀人,她负责善后——抢了东西打架赢了东西杀人夺了东西,也是由翟娘来规划如何脱手、如何花销、如何安排。 那时候方依土二呼呼的和七公主掐了一架还威胁人家,然后高高兴兴的准备回天庭复命,翟烟儿就趁着把她和始珠撵去摘野蚕豆的功夫,召来了土地山神和下任城隍,拿着收集的天庭灵气和人家讨价还价。 这些小神们要成仙,最好的就是灵气,天庭的灵气他们根本没见过,凡间灵气也排个名山大川讲究个山川秀丽,人蠢土丑的地方灵气少,再怎么少的灵气也有各处妖魔鬼怪和隐居的道人来分,他们所剩无几。虽然凡人香火积少成多也能成就修行,但董宅所处的地方实在不算大城重镇,既没多少香火,又有七公主在这里随随便便的吸一吸灵气……小神们好苦的。 本来个个有礼有节的落座,对于城隍夫人莫名的请他们急来有所不满,一看见翟娘从怀里拿出来的三颗灵气压缩的珠子,不仅眼睛直了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自然百依百顺。 你要问翟烟儿为什么除了自己吸收之外还要费心费力的收集天界灵气保存起来?她就是从和仙女们的各种闲聊中知道的,凡间仙神妖魔通认的硬通货就是灵气!因为灵气太少! 翟烟儿拿天界不要钱的灵气当特产置办的,当伴手礼也好当见面礼也好,交易也行贿赂也行,没想到真行。 可没人知道这是翟烟儿一个人的主意,都当她是得了方依土的授意暗地里出面办的事儿。一个个都以为忠孝侯心思细腻行事谨慎,就没一个人猜到翟烟儿是按惯例自作主张的。她也知道自己做的事太多,要一件一件的说给方依土听,她能捂着耳朵满床打滚,反正只要是为了自家好无论怎么做方依土都不怪罪翟烟儿,再加上也有意无意的询问了方依土对七公主的态度。 方依土翻着白眼,喝着酒:“来跟我闹就揍!她不就是缺个男人滋润么,方某恰好寡居。”她一边说着,还一边摸着下巴嘿嘿嘿的流氓笑,颇有种总算重得自由身的放荡不羁:“方某的皮相谁不是佳人,到底是英俊豪迈胜似男子,多少后妃都对我脉脉含情,这又算得什么。”她这些年不乱出轨,不代表不为自己风靡女子的魅力得意。更何况当时翟烟儿未当夫人,更敢说。 从那以后,翟烟儿不仅放心大胆的安排人去盯梢,还暗中布置了一个半是示好半是威胁的局。 主持人间兵革之事的勾陈上宫天皇大帝伏羲氏最先被三公主照顾到,她笑眯眯的走过去为他执壶倒酒,当做嫦娥不曾卖力跳舞一样的娇声软语:“勾陈陛下,您觉得人家一曲如何?” 勾陈大帝笑呵呵的端起杯子轻酌慢饮,眼中含笑:“尚可。紫薇帝君写的谱子好,至于申林你的琴艺,不过平平。” 三公主也不恼,她知道自己的斤两,还是笑眯眯的说:“那方卿的剑舞如何?” “尚可。” “和嫦娥比,是不是方卿那坚定豪迈的舞姿更好看?” “这个嘛,申林儿,你总得让朕看了才知道。” “哎呀,瞧一两眼也就是了,瞧多了您家娘娘是要吃醋的。” “申林儿是怕你家太真王多瞧吧?”勾陈大帝和蔼可亲的说:“不怕不怕,太真王尚在学道,待他出山来,朕替你教训他,管教他只敢瞧你一个。” 金母含笑道:“申林儿还是这般顽皮。” 昊天上帝眯着眼睛喝酒:“这才像朕的儿女,瞧不上眼的就想法子凭本事压下去,自己做不到就借助外力,一味撒娇讨巧可不行。可惜申林儿却不足以给龙吉当助手。” 金母皱眉道:“四位皇兄中她只要说服一位就赢了,到现在为止却连撒娇耍赖都没赢过一次,未免软弱可欺了点。” 这二位说话,自然是传音入密,不让任何人听见,所以也就什么都敢说。 第三十八章 (分两章 求评论) 三公主羞答答的放开他,扑到青华大帝身边,娇声叫道:“青华叔叔~” 青华大帝板着脸,阴沉沉的说:“朕讨厌杀气,讨厌一切争斗。忠孝侯既然是乱世起家,就不必多言了。”嗯,杀人最讨厌了,依靠杀人起家的人也很讨厌。虽然知道是必须的,但还是歌舞升平天下大同的极乐境界更好。 三公主软绵绵的说:“青华叔叔~你不看她的舞,也得听听人家的曲子嘛,紫薇陛下改完曲子之后人家弹的手指好痛~难道不值得一赞么?” 青华大帝无奈道:“那是你弹得太少,多弹些,手上习惯了,也就不疼了。”他还是没忍住掏出一个小葫芦递过去:“朕新炼的金丹,虽不是九转金丹,总能活死人肉白骨,给你治手疼。” 三公主接过来就扔嘴里:“方止归的剑势里没有杀气,在陛下们面前她哪敢有杀气,只是有点风骨罢了。” 青华大帝不置一词,最终还是被三公主缠的受不了。 三公主的曲子弹得真不错,可又不想当忠孝侯赢,于是青华大帝说:“朕觉得忠孝侯方氏和太阴星君嫦娥都不过尔尔,倒是蓝采和上佳。” 三公主听了这句话,立刻眉开眼笑的抛下青华大帝,走向南极长生大帝。她要的很简单,就是别说嫦娥好。有些忐忑的在和自己一向不和的南极长生大帝面前站定,还没开口。 南极长生大帝笑呵呵的说:“依朕看,天下祸福皆有定数,朕定下凡夫俗子命数该绝,借着方卿之手斩杀也没什么不可。”他轻轻抚了抚长髯:“凡事有因必有果,杀人者被杀之,被杀者杀人之,分外公平,方卿亦不能逃。凡人的罪业积攒到深重时,就需要方卿这样的人来快刀斩乱麻,是了结罪业,也是开创朗朗乾坤清平世界。” 三公主虽然不是很听懂了,还是轻轻鼓掌道:“陛下说得对。” 方依土虽然在席间和人聊天,却也竖着一只耳朵听着,之前听着都没什么反应,无论好恶都平常,听到南极长生大帝所言时,却十分动容。放下手中酒杯,恭敬的遥望长生大帝,这个有着三缕墨髯温和宽厚的中年帝君。 这些年来四时祭奠,方依土没少听各路僧道檀尼巧言劝善,可没一句说的是人话。那些人享了自己平出的太平江山,要着自己救下的黎民的供养,还恨不得边关无人抵挡被外寇长驱直入,免得伤了外寇的人,他们心里不安。平日里没少查僧道私下的龌龊事,查出来就依律处理。这些年来要不是为了祭祀超拔先人和死去的弟兄,方依土早就把那些背地里骂自己诅咒自己的人灭掉了,可心里未免有些不顺。 今日听了南极长生大帝这句话,方知何为正道。 心下恨不得去请教一二,却又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不足以主动上前搭讪。按捺心绪,想以后求三公主引荐,当下的眼神也颇有些热切和崇敬。 青华大帝皱眉道:“以杀止杀是常事不是善事,况且人间太平过后总有浩劫,你又何必推波助澜。” 南极长生大帝一脸的不置而否:“享太平的是凡人,受浩劫的也是凡人,浩劫的起因在于凡人,浩劫结束也在于凡人,说来说去不过是一群愚昧凡夫自作自受。自商周之战后我等就不染指凡间,至于青华你呀,有缘者度之,无缘者弃之,何必强求。你那里是长乐天界,你却为了凡人如浮萍般朝夕往复的性命担忧,谈何长乐。” 青华大帝哼了一声:“天人是朕的子民,凡人一样是。百姓有过,在朕一人。” 勾陈大帝这才笑嘻嘻的说:“朝代更迭皇帝更换都要我插手,你们二位听我勾陈说一句。” 他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道:“如果皇帝没把凡间弄到民不聊生,我不去弄朝代更迭,如果皇帝没欠别人一个江山社稷,我也不去弄朝代更迭。至于皇帝呢,也不是什么有德者居之的蠢话,是有命者居之。不是皇帝一个人的命,是天下万民的命,如果皇室欠他江山、百官欠他荣华富贵、万民欠他性命,那他就是皇帝,是他自己赚的。” “但这只是他能当皇帝,别人欠他是有个度量的,无论是性命财宝荣耀美人米粮苦力或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能把度量填满了,那么他就不再是皇帝了。所以明君的江山长久福佑子孙,那就是他留下的施恩万民的量,昏君江山不长久是他把量用光了。这还有两点,其一是朝代的量,以历代君王为盈亏,其二是君王的量。” 青华大帝默然无语,勾陈大帝说得对,这都是一代一代的自作自受。 方依土突然很想知道自己的量,以杀人来说,自己杀人无数,杀人之后还抢掠……可以救人来说,自己同样救人无数。她抱着杯子喃喃道:“杀的人和救的人,能相抵消么?” 身旁看嫦娥舞蹈看的眉飞色舞的仙将道:“嗯?开什么玩笑,除非杀和救的是同一个人,否则绝不能抵消。” 身旁黄飞虎呵呵一笑:“岂可抵消,只是恩怨分明。” 方依土方才已和他聊上了,现在也不计较什么礼法,喃喃道:“武成王,您说似方某这般行伍出身,可有什么福荫庇护子孙么?” 还是那黄飞虎笑道:“若是仇人成了你的子孙,要败坏你家祖产门风,庇护之又有何用?” 三公主嫌他们争论的实在无聊,就去找后土娘娘,还没来得及说话,后土娘娘便道:“近些年我这儿横死之人最多的时候,有一半儿是她方依土杀的。”(带人和下令都算她) 娘娘微微一笑:“保住了锦绣河山,很好。可惜她杀戮太重不得善终,朕本来命阎君留下她做一名鬼将,可惜没等到她就被人抢走了。金母娘娘,您抢了我的人,又许以高位害的我没什么能把她勾回来的,金母娘娘您总得补偿我点什么。” 金母一指下边七公主:“我家小七你拿去做个小婢吧。” 后土娘娘抱怨道:“你不把杨二郎当添头,我都不要你家小七,我可管不住她。” 金母笑道:“我要是有拿杨二郎当添头的本事,也就不要小七了。” 三公主撒娇道:“后土娘娘,您说我的琴弹得好不好?方卿的剑舞的妙不妙?” 后土娘娘一点她鼻子头:“好,妙,浩浩然有上古遗风,嫦娥虽是那时候的人,总归拘与歌舞一类,倒不如紫薇的琴曲和战场上的剑法。” 三公主欢天喜地的走了,心说我要是早知道后土娘娘您喜欢豪迈大气的,何苦去和嫦娥比柔美! 青华大帝一本正经的和勾陈大帝长生大帝辩论,皱眉道:“朝代更迭并没什么,但尧舜二朝以禅让为交替,以礼治国,以仁治民,后代却崇尚杀戮。谁不谓世风日下,总归是一代不如一代。” 勾陈大帝满饮一杯,哈哈大笑:“勇士杀贼,猛将诛逆,这些事交给别人做是不成的。若怜惜暴君的性命,自然是希望天下间无人敢应声,若怜惜黎民性命,自然是期盼有人揭竿而起,一扫天下尘垢。” 青华大帝阴着脸,不说话! 勾陈大帝又笑眯眯的说:“受苦的人呢,自是希望害自己受苦的人不得好死。占便宜压榨别人的人呢,自是希望被压榨的人当牛做马。这归根结底是昊天陛下的事儿,和你我又有什么关系?青华呀,听哥哥一句劝,你现在是仙人所以肆无忌惮,你若是凡人,也会被利益所驱使,为亲族所牵绊,为果腹而杀人。” 昊天上帝终于开口了,淡淡道:“有文无武。无以威下,有武无文,民畏不亲。文武具行,威德乃成。长乐界之所以得名长乐界,只因别处难以长乐,青华贤弟早已知道,又何必一再惋惜。”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方依土始终静静的坐在那儿,眼睛始终徘徊在三位帝君身上。她听懂了很多道理,忽然明白了很多事。那就是一句被她唾弃了很多年的俗话‘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在那个年代很多人都选择忘了父母被杀的仇,这么做的人活得都很轻松,姓方的不愿意,所以姓方的殚精竭虑的拼了一辈子,最后赢是赢了,却也死了。。。 方依土从来都不是瞻前顾后的人,她闷头往前冲杀的时候倒是更多些。只是前些时候请人探听到了母亲的下落,为了母亲竟能转世之后手刃仇人而震惊,要知道方依土虽然也想手刃仇人,但人数太多而她那时候的身份在明正典刑的时候是决不能自己动手的。 几乎为之奋斗了十几年的目标,那时候唯一的目标‘为母亲报仇’‘让他们死了也要遗臭万年,要把他们明正典刑’,现在看起来却没什么必要。这些日子里方依土心里始终压着这件事,始终在不停歇的想这件事…… 想到最后,却只想通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和翟娘的关系:翟娘和我心意相通,能与我生死与共,愿与我永不离弃。我如果再为了旁人冷落她,伤害她,那方某就不是个东西。 方落是个混蛋,而且莫名其妙的突然就混蛋了。可翟娘不一样,翟娘是信得过的人,这份深情厚义她既然决定以成婚接下来,就不能为了任何原因伤了翟娘的心,决不能对翟娘有一丝若即若离使她伤感,否则不仅负了自己的心意,也负了翟娘的情谊。 爱不爱翟娘的问题,方依土根本没考虑过,因为她喜欢翟娘,她愿意像是最好的丈夫对待妻子的方式去对待她,翟娘也值得接受这样的对待,所以就成了。婚前婚后,总要让她知道自己宠她爱她,烟儿才好安心,至于权力嘛,早就是翟娘的! 方落虽然……但他过去哄自己的法子实在是太妙了,不仅用心良苦而且深情款款,比起自己能给出的馈赠实在是天壤之别。因为自己能给的不外乎‘我把你过去的仇人杀掉了’‘我把你的一个敌人的小辫子抓住了送给你’‘我又替皇帝解决了个问题他不会再摆脸色了’‘孩子都还不错’。方依土毫无浪漫气息的挠头,最终在抄了一千多条方落用过的表达情意的方法中选了个最合适现在用的——这种男女之间的私事,纵然是翟娘也不知道,哈哈哈哈。 一个寡妇抄袭亡夫讨自己欢心的招数来哄小美人固然可耻,但总比什么都拿不出来的强。 方方依土打定主意,在嫦娥一舞结束之后,自由活动期间溜达向月老。“月老一向可好啊~” 月老一摆手:“大公主明令禁止仙人询问自身的红线,这事儿你问过老夫了。” 方依土笑道:“方某想求一根红线送给内子,祈愿恒久如一。” 月老笑的和蔼可亲:“你只要勤劳诚恳又上进,不沾花惹草,隔三差五就送点小惊喜给夫人,一定能恒久如一,不需要老夫的红线。” 方依土呵呵呵的笑:“老人家不要小气嘛,反正你那里的红线多的用不完,被二公主那儿大捆大捆的拿去编络子,给我一点也不算什么。” 月老从袖子里摸出两小捆红线来,在手里掂量着,犹豫道:“并非舍不得,只是老夫这红线系在两人身上就会立刻消失,虽然会在两人之间结下情缘,可你既然已有情缘,又何必来讨要?这红线落在旁人手里,倒是祸事。” 方依土眉开眼笑的盯着红线:“我家小娘子最喜欢拜月老,平日里重要弄根红线系在身上,方某岂有见真人而不拜的道理?您赏某够俩人系手腕的红线,方某哄得家中小娘子一笑,一定记得您的好。” 一旁伸来一只白嫩胜似少女的手,夺走了月老手中的两捆红线。 方依土看向来着,却见一个身穿荷花裙的童子一边解开红线给方依土截下一米长,递过去冷笑道:“这算什么,抢了就是了,方孝侯何须多费口舌。” 方依土笑着叹道:“红线确实不算什么,主要是想请月老祝我和娘子恒久如一,这可抢不来。” 月老得意洋洋的瞥了哪吒一眼,谦虚道:“老夫没那么灵,每每祝福一万对夫妻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总有一两对生离死别了。” 哪吒撇嘴:“方孝侯别听这老官儿胡扯,自身还是个老光棍,还说什么。就对你家娘子撒个小谎就得了,何必如此认真。”方孝侯,你舞剑时甚美,不知舞剑有什么诀窍? 方依土皱眉,叹息:“三太子有所不知,内子甚是贴心,嗯,知我心腹事……”她又重重的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惧内的摸样:“一句玩笑话都骗不过她,很何况女人就看重这个,必须实打实的来,否则有我的好日子过。内子也是戎马征程出身,于军规上很有心得,持家极严呢。” 月老拎着红线晃了晃,笑道:“陛下赐你御酒,总得请我一顿才好。” 方依土诚恳的说:“日后方某与翟娘成婚时,方某有意恳请您老主持,不知您老意下如何?” 月老没什么法力,又不管钱粮兵马,又和蔼可亲很好说话,平日里少有仙人对他恭敬,被方依土一客气,颇为感动的应了下来,当下掏出红线飞快的编了两个手环递给方依土:“忠孝侯,拿回去哄小娘子玩吧。” 方依土双手接过,见手环编的精细可爱,可再怎么精细可爱也是带上之后就再也看不见的东西。她很是感谢的说:“有劳月老费心。改日方某叫内子置办酒菜,请月老来商议主婚之事。” 第三十九章 方依土心里暗暗盘算着,早知道蟠桃盛会之中有六御帝君讲道,方才听了几位帝君论道,只觉得如蒙圣谕,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有道理的话,不仅道理硬的如雷贯耳,就连法力似乎都拔高了一截儿。 默默的喝了杯酒,心说:一会儿一定要认真听,做笔记! 我一辈子在凡人中厮混,小时候随着土匪世家的娘抢掠,往后也是泥腿子一般拼命混口饭吃,见不着几个能说出‘道’的人,虽说是后来混的好了,可至尊者如皇帝,要让方某人去做些阴私龌龊的事儿,便是后宫娘娘之间谁推了推一把,也在皇帝的授意下查的一清二楚。但凡有形有相的事,我眼里看的清清楚楚,但什么叫做‘道’,却没人能给讲明白。 那高僧高道我为做法事见了不知几许,隐士大儒也因为混迹朝堂时常面见,众人总是喋喋不休,好些的旁敲侧击的劝说告诫我减少杀戮、多修仁政,差些的也只顾慷慨陈词抨击我生性暴虐、不仁不爱不慈,更有那目无大局的人上表朝廷请皇帝责罚方帝姬。嘿嘿,皇上性子刚强,从不任人摆布。 方依土饮了一杯御酒,醉眼朦胧面带潮红的看着翩翩起舞、伴随着天花乱坠的百花仙子,被那扑面而来的馨香熏着,渐渐有些手脚发软心里发痒。再看蟠桃盛会上的仙人,全都一本正经的坐着,却隐隐有些奇怪,仔细一看便懂了,她嘴角含笑只当有趣。 百名花仙子的翩翩衣袂在空中舞动,那仙子盛装打扮貌似飞天,赤膊的手中提着玉篮做散花舞;一班长袖仙子的上下翻飞做折腰舞,又有那美貌仙子怀抱箜篌轻轻弹奏、手捧玉笛幽幽咽咽、斜抱琵琶连珠般波动,汇集百花之美艳百花之香,使得周遭人等不得不做正人君子样。 方依土之瞧了半天,被那半遮半掩的风情和浓郁馨香勾的有些意动。忽然眼中精光一冒,心里只当这些人赤身露体,顿觉无趣。 心里头拾起方才的思路,接着往下想:若是我方帝姬敬佩的人,跑去人家门前跪七天一无所获,也只当无所谓,若不是我敬佩的人,哪怕天下闻名,照样视如草芥。哼,那些只会说大道理做不出实事儿的人、那些自己恨天骂地还禁止别人生气的人,我方帝姬只恨不得一刀砍下他们的头再啐上一口。 忽而又失笑,那年烦的够呛,拿暗探掀翻了一串衣冠禽兽,主公连忙拉着魏国公来和我说了几天的话,才勉强把那些真正洁身自好的碎嘴、臭嘴老头儿保下。 我和太后挺好,就是因为太后从不劝说我少杀人、也从不劝说我安分老实。 太后心里头大概也知道,自家儿子不方便杀人的时候,就让方帝姬上;自家儿子不方便干坏事的时候,也让方帝姬上,要是我方帝姬变得仁爱慈善了,皇帝用谁施展雷霆之威去。 那位太后是个聪明又识大体的,不置闲气,不争虚名,不用毒计,不逞口舌,教的一位好皇帝,才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有道明君。说起来,那主公,那位有道明君的寿数大约所剩无多了,将来相见,却是怎生相处呢? 黄飞虎借着些酒意,隔着两人探身过去,在方依土肩上拍了一拍:“止归,你和那瘟皇是怎么个章程?” 方依土斜睨醉眼望向吕岳,半是恭敬半是嘲弄的笑了一声。她那剑眉朗目高鼻薄唇身材高大肌肤又有些黑,举止又雷厉风行潇洒随意,气势浩大。若做女人看既粗俗又不甚美,做男子看却是一张干练俊朗的脸儿,一双眼睛满是精气又亮又锐利,纵然是半睁半闭,也不由得人轻视。 她放在下场舞剑的时候是男子打扮,现在众仙也只当她是男子。这样霸道的看了一眼吕岳,吕岳没什么反应,到看的几个仙女心如撞鹿。这下子吕岳立刻心中暗骂,脸上也带出不悦来了。 方依土转过头来爽快的笑道:“娘子说,姓方的不是天下第一美男又不是天下第一美女,有人厌恶才是常理。”她挠挠头,漫不经心的说:“有些事方某做的不合人意,他看在眼里怒在心里,我哪里知道。” 黄飞虎剑眉微挑,奇道:“这便奇怪,瘟皇虽然性子古怪又浑身瘟疫,倒喜欢与人为善,什么样的人都能做个朋友。他好不容易有嫡亲血脉上了天庭,又一表人才,他怎么这样呢?是不是你和瘟皇之间有什么误会,若不碍事,黄某倒乐意做个中人,调节一二。” 方依土挠挠头,愁眉苦脸沉吟了半天,道:“武成王瞧得上内子么?” 黄飞虎失笑:“我没见过她。” “瘟皇也没见过内子。但凡方某和翟娘不在一起了,有些人就看方某顺眼点了。”方依土抄起酒杯来喝了一口,颇有些恼怒的说:“姓方的与翟娘的情分是生死中历练出来的,虽不及山高海厚,她对方某也有数次救命之恩,多年辅佐之情,身殉之义。我二人成婚,金母娘娘也是首肯的。也只有我爹娘反对能叫方某左右为难,旁人只知道方某坏了阴阳相合的规矩,却不知道情义无价。” 她渐渐有些酒意上头,眉梢眼角遮不住的煞气,含着怒意道:“有些人无非是看方某和翟娘皆是女娘,有违阴阳,便摆出一副天理不容的样子。哼,她们倒当自己是天理呢,却不晓得方某天生倔强。若真到了天理容不下的时候,也分不开我二人。” 众仙听她如此肆无忌惮的说话,有些侧目。 黄飞虎一皱眉,却不说话,静等她下文。 方依土却狡诈的抚掌而笑:“娘子早说了,若是事态实在严峻,便由她或我转世轮回变作个男子,再修炼成仙,从此之后便阴阳调和了。啧啧,家有贤妻万事不愁,”她摸摸下巴:“至多愁一愁如何保住贤妻。幸好方某不算软弱无能。”她口中说这话,却用眼睛去瞧吕岳。 吕岳霎时间黑了脸,狠狠瞪了她一眼,淡淡道:“早晚参你个御前失仪,把你打回凡人。” 方依土面露傲慢,整整衣领衣袖,举止安分下来,却不再瞧他。 黄飞虎似有所觉,微微一笑:“办法很好,只可惜不能用。”他用眼示意吕岳,又看向方依土,道:“是不是。” 方依土眉目舒展嘴角含笑,一副风流倜傥的妻管严样儿:“是啊是啊,娘子说若用了这招,在人前便抬不起头来。一时被人压制,就要一辈子被人压的难以翻身呢,方某虽有情,却是光明正大,可不是什么私情。” 一旁有人调笑道:“方孝侯这样惧内,便不是抬不起头么?” 方依土笑道:“惧内自有一般乐趣。”一旁竟有十几个仙将一起点头,就连远处也有几名潇洒仙人连连点头,还小声说:“忠孝侯这句话说的在理。” 若非她面容酷似男子,举止又豪迈潇洒,方才那剑舞又惊心动魄,这话由她说来却搞笑。 “有什么乐趣,叫人将颜面也不顾。” 方依土笑道:“此间乐趣,不足与外人道。能说给你听的,也就是妻贤夫祸少一条。惧内又有贤良娘子管着,在娘子看得见的地方便不会轻狂犯错。” 哪吒坐在原处不懂,却分出一个分.身走过来,插话道:“你好歹也是有天庭敕封的人,怎好叫弱女子管束。” 方依土无奈的笑着摇头:“三太子有所不知,内子自幼便是方某的军师,万事都离不得她。别人管,方某很不适应,被翟娘管着却也有三十多年了,她若不管我,反倒要出大差错呢。” 哪吒哼笑一声,隐隐露出些羡慕来。却道:“一会儿六御帝君讲道,我瞧方孝侯方才听了几位帝君几句笑谈,仿佛有些收获,不知是也不是。” 方依土道:“确实大有收获,死前心结散开些了,与修行上大有裨益。” 哪吒面色淡淡的,道:“帝君讲道极其深奥,一霎时可理解不透,知道怎样记下来么?” 方依土道:“听说玉简可以录像,只怕法力坚持不到都录完,若挑着录入,又怕疏忽了。” 黄飞虎笑道:“方孝侯不必担忧,每逢帝君讲道之后,众仙都要互相借阅玉简,把自己力所不及的、疏忽的地方补全。” 李天王拍了身边哪吒一下,道:“哪吒,把分.身收回来,不像话。” 哪吒的分.身对方依土一抱拳:“告辞了,日后再叙。” 方依土看出他似乎有话要说,笑道:“三太子若有空时,方某便去寻你一起喝酒。” 哪吒点点头,化作一道流光回到坐在李天王身边的主体体内。 不多时,宫娥们鱼贯而入,撤下众仙面前的酒果菜肴,换做清茶一杯玉简一件。 六御面前也是一样,六位帝君一面喝茶一面推让讲道的先后顺序,端的是谦恭有礼。 众仙各自饮清茶去酒气,整衣正冠端坐一方。 定心凝神之后,使劲吸了吸灵气,等着六御帝君讲道时用法术把自己的记忆用法力刻入玉简中。 六日之后。讲道完毕。 龙吉公主起身离座,告喻群仙道:“按规矩,每百年之中,修行进展最大的仙人可以提问。众卿之中,忠孝侯方依土新由凡人升为天仙,进步最大。” 众仙人中都见过此时,不由得笑了起来。虽说每百年只有一个名额可以解惑,但众仙大多有师门,若是道法高深的也自然有仙长可以请教,倒没人看重这个自爆自短的机会。 方依土用往玉简里刻记忆累的几乎油尽灯枯,脸色却甚是通透,眉宇间那不仔细看就看不见的郁结之气散开来,更显的精神抖擞。此时听自己姓氏连忙连忙起立。 昊天上帝淡淡道:“既如此。方卿有何不解之惑,尽管说来。” 方依土面色冷峻,深深下拜后长身而立:“臣听闻长生陛下方才所言,杀人者被杀之,被杀者杀人之,分外公平,臣亦不能逃。是什么意思?臣查过了,先夫方落不是臣的仇人,生生世世都不是。” 南极长生大帝想了想,道:“此事错综复杂。一则以你杀戮甚众,怨鬼恨你故而作祟。二则不便明说,你日后来寻朕,朕与你详说。三则以人心叵测。”他颇为苦恼,转头问:“金母嫂嫂,后土娘娘,您二位若准了,将方落灵魂提与方依土吧。” 金母笑道:“陛下有话本宫怎能不应,龙吉写旨吧。” 后土娘娘大度的说:“大公主也替朕写一道旨,朕来用印就是了。” 龙吉公主无奈的笑着,去拟旨了。 众人都猜那不便详说的第二条原因是什么,只有吊在蟠桃树上趁着旁人听道偷吃蟠桃的猴子喷出一声嗤笑。 南极长生大帝道:“方卿,继续。” “臣于凡间嫁他一世,处处谨慎小心,由贫贱夫妻相互扶持了半生,虽未及有恩却也应有情义。及至功成名就,膝下儿女成群时,他却将刀上涂毒而杀臣,义子奉臣出逃,方落却派兵一路追杀乃至臣膝下三名义子诸多部众死无全尸。方落为何杀臣,臣已然不在乎,杀便杀了,无论为何都是深仇大恨断不能饶。” “臣死后,臣的主公为臣做主,将方落明正典刑。上天之后蒙娘娘恩泽,义子亦成仙相随,不多时,臣之知己家臣翟烟儿以死殉臣,臣求得娘娘准许,以翟烟儿为妻。臣如今家中有妻儿,有知己数人好友数十人,忠孝侯之位不可称不尊,陛下与娘娘亦是稀世明主。”方依土捏了捏拳头,面色沉静不露凄惶,声音微哑:“臣,臣心中有心结障道,却又不知是什么。” 南极长生大帝面露微笑:“待到你审了方落,自然就知道了。” 青华大帝哼笑:“往后的问题也都是这个答案吧?长生你未免太敷衍了。” 南极长生大帝笑道:“依着青华你说呢?” 青华大帝愕然,眨眨眼道:“对方落用重刑。” 紫薇大帝哈哈大笑:“青华这样的良善人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青华大帝无所谓的笑了笑:“是方依土用刑,又不是朕去用刑,有何说不得的。朕虽不杀人,却也知道杀人的妙处。方依土之心结,只在于万事无愧于方落,故而怨愤自身下场。她若与旁人有私,至被杀后,断不至于怒而障道。是不是?” 方依土垂手而立:“是。” 紫薇大帝道:“你识人甚多,为何如此?” 方依土道:“关心则迷。臣嫁他为的是德才兼备又有容人之量,后又一向和顺,不知防备。” 方依土待到上面示意她可以继续提问,才道:“臣幼年丧母,家母被官吏用私刑拷打乃至枭首,臣于二十年后跻身庙堂,将相关人等明正典刑。近日来知晓臣当时从刑部带走处死要凡的侩子手,便是家母转世之身。” 她顿了顿,喉头一哽:“臣若什么都不做,家母转世之后还能否斩杀仇人?” 青华大帝道:“能,或许不是那一年,但终究能。” 南极长生大帝道:“之前发生的事,是前生因缘,之后发生的事,尚能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更晚了……我实在是忙。本来这一章应该在07日发出来了,食言了…… 方帝姬被我写的太惨了…… 第四十章 真相(倒V慎买) 蟠桃盛会后,众仙正呼朋唤友的聚在一起,准备你一句我一句的凑齐六御帝君讲道的全部内容。 六御帝君讲道时威压慑人,字字珠玑,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散仙听了一句之后猛然间顿悟,然后静守灵台突破修行境界。那时候任何人都会对身外事不闻不问,纵然外面说的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也听不见,那就可惜了。 帝君们讲道时说的话没有一句是无用之言,而都尽量把自己对无形无状的‘道’的体会和心得说给仙人。当时或许并不能理解,但后来细细品味琢磨,就会发现其中的深意和奥妙。 仙人当时听了那句话如雷贯耳,道心道法立刻有进展固然是好,但万一在突破境界时漏掉的那段话是万分有用的,那就可惜了。这就有人想起去找至交好友借帝君讲道时的记录来凑齐被忽略的话,在那之后帝君讲道后众人互借笔记蔚然成风。 在蟠桃盛会一开始的时候,方孝侯的位置就被安排在仙将中,她也觉得这样呆着很是舒服。周围的人虽然都穿着着同样款式的朝服,但一个个的气质都是威严多于飘渺、豪迈大于优雅,高大魁梧的身材在举手投足间都有种出自于行伍的气息,那端庄却不束手缚脚,骄傲却不目空一切,威武却也谦和宽仁,忠诚却也视死如归。 并不是所有的武将都这般出色,但能成仙的武将都是这样出色的。 虽然没有顶盔掼甲罩袍束带,穿着仙官的制式朝服,一个个却有着异于常人的浑厚气息。他们这几十人只是排列整齐的坐在桌案后,对着一杯清茶,一股不容忽视的武将气势却已经冲天而起。 邓婵玉容貌如花似玉,纤腰一束身子窈窕,端的是如花似玉。她抿着嘴微笑道:“止归贤妹,你是去和那边儿,还是和我们一起?” 方依土脸上露出一丝犹豫,扭头看了一眼在对面那些莺莺燕燕香气扑鼻的女仙们。她归属于瑶池,但玉帝和金母的关系很亲昵,瑶池和凌霄殿也并没有分为两派,所以她方依土也不必注意立场到处处小心。 女仙们分成几群,百花仙子们都在一起,其他人也各自一起准备离开,其中一波人中有人对她招手:“止归!” “忠孝侯,一起来吧。” “妾身正要向忠孝侯请教。” 方依土冲她们笑了笑,摆摆手:“方某还有些事没做,明日就回去。” 仙女们相熟的对她点点头,不熟的或笑着或漠视,互相咬着耳朵如云般散去。 方依土笑道:“武成王,众位将军,方某打扰了。” 黄飞虎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一张国字脸上剑眉虎目直鼻薄唇,威严且风华正盛。大手顺手在她后脑勺上扫了一下,一副训小兵样儿:“走,有事要问你。” 变作寻常男子摸样的雷震子目瞪口呆的说:“武成王,你这是干什么?”邓婵玉掩口而笑,眉眼间一副淘气样儿。 方依土一皱眉,不悦道:“武成王怎么如此唐突?” 一旁众仙都一副看好戏样儿,互相之间挤眉弄眼,却不说话。 闻仲上来扒拉开他,冷着脸不耐烦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他对一旁没人搭理的吕岳道:“吕道兄,过来吧。”闻仲头生三眼,中间一目神通,白光数寸,可辨奸邪忠肝、人心黑白,年纪不过五十岁上下,端的是器宇轩昂,眉目端正,叫人不由得赞一声‘好一位刚正不阿峨冠博带的儒将’。 瘟皇吕岳生就一副丑陋刻薄的眉眼,肤色发色又与众不同,兼又是修炼瘟毒出身,不仅别人避着他,他也故意避着别人。哪怕是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也习惯性的走在边儿上,天生有些孤僻,现在闻仲招呼他,他依然一脸阴沉冷哼一声,似乎十分不满的踱过来。 方依土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看了眼吕岳,却摇摇头,叹了一声。心说:看来黄飞虎他们是知道了,你怎么把什么事都往外说,这样的事叫别人知道了,合适吗? 闻仲立刻训斥道:“小孩子不要学大人样儿,你才多大岁数,一脸沧桑的干什么。” 方依土一挑眉,不服道:“方某在上天之前就要抱亲孙子了,沧桑点有什么不对?” 闻仲一窒,憋红了脸却不好说话。他在凡间的时候不曾娶妻,更不曾生子,比起号称马上就要抱孙子的某人自然沧桑感和成人感少了点,闻太师觉得有些尴尬,连忙用眼睛去看黄飞虎。 黄飞虎忍着笑看天看地就是不帮他。虽说上天之后双方有些人因为脾气相投本事相当慢慢和解了,但还是乐意小小的欺负一下对方只当好玩,周围人也愿意看个热闹乐呵。 “闻太师一心修道,虽然入红尘为官但还是洁身自好。” “是啊是啊,闻太师特别洁身自好,从不寻花问柳,嘿嘿嘿。” “闻太师是三朝元老,如同是纣王的亚父,这样算下来也是有子孙的。” “没有那么算的。” “那也没有拿家中几代人算沧桑程度……这么算没错啊!” 闻仲一张老成持重的老将军脸彻底红透,两条霸气的眉毛一皱,正准备用天眼敲他一下。 吕岳抖着一脑袋朱砂色的头发,晃晃悠悠的过来,柔柔软软的说道:“武成王的第三十二代长孙刚出生不久,武成王还为他讨了贫道的避瘟丹呢,怎么到如今却在个家里只有一代人的小丫头面前傻了?” 黄飞虎咧咧嘴:“闻太师,你不说话就是等着瘟皇过来给你主持公道吧?” 闻仲的脸色在吕岳说的时候就缓和下来,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颇为得意说:“我们哥俩谁说话都是一样的。” 方依土抖抖身子,对着吕岳把‘受宠若惊’和‘轻蔑讥讽’混合出一脸的顽劣不堪,拿出和太史令在朝堂上对打之前那种怄人的语气:“恕我眼拙,道长仙乡何处,道号如何称呼啊?” 她话音刚落,闻仲立刻道:“正经人不要这么没仪态。你也不是布衣小民,举动间不要妄自菲薄。” 方依土臊眉搭眼的说:“说得对。”她伸手挠挠头,笑着的摇摇头:“方某一定要去拜访一下殷王,单凭他身为帝王竟能任由您日日管着他,便值得方某敬佩。” 围观众嗤嗤偷笑声不绝于耳,闻仲立刻想用天眼把她打飞。 “看来还是个识大体的人呢~” “是啊是啊,竟然有人能第一次听闻太师训导而不出手打人的,这和传言中的人一点都不一样。” “你别这么心急,等太师再唠叨几次的,不超过五次,方侯就忍不下去了。” 吕岳一张蓝脸变得更蓝了,脸上表情怪怪的,温柔的说:“止归,别闹了。” 方依土讶然,脸上的内容复杂的近乎挤眉弄眼:“真的呀?”你指的是这种别闹了,还是另一种别闹了?别跟我说暗示啊!咱俩还没熟到说暗示能心有灵犀互相理解的程度。 吕岳虽然站在人群边儿上,谁也不和他走的太近,但他的蓝脸上颇有些自豪和亲昵,道:“诸位道兄都是我投脾气的好朋友,也是信得过的人,止归你不要多心。咱们依照天上的规矩各人之间平辈论交。” 方依土这才哦了一声,有点蔫儿的跟着众人走。 “瘟皇平常对咱们说话可没这么温柔。” “是啊是啊,柔情款款的,听的贫道筋骨酥软,难道这是瘟皇新研制的瘟疫么?” “我喜欢这种瘟疫~” “呵呵呵呵呵~” 闻仲边走边说:“去受儿那行不?”殷纣王,帝辛,姓殷,名受。 黄飞虎瞧了瞧左右,道:“只要殷王不介意,我们也没什么可介意的。” 闻仲笑了笑:“受儿那地方大,他和朋友说他们的,诸位道兄去吾院中慢慢聊。”说到这儿,他还看了眼方依土。却见方依土貌似漫不经心的走着,却三晃两晃也不知怎的,晃到了吕岳身边。 方依土悄悄伸出两根指头,夹住吕岳衣袖拽了拽。她和吕岳身量相仿,又有袖子挡着,这动作做的十分隐蔽。 吕岳人虽然长得很奇怪,温柔下来的时候却很绵软,声音颇为年轻温柔:“翟娘还好?” 方依土的声音微哑,语气却有些娴静:“嗯,劳您记挂,内子一切都好。” “贫道听说她被人绑架了,救出来的时候没事吧?是什么人干的?” “是个好色的小狮子精。要不是他手里有个甲子索,娘子是不会输的。那小狮子在她面前颇为温顺,大概是为美色所迷,再加上翟娘善于言辞,弄得他昏头昏脑束手就擒。” “那小狮子精你打算如何处置?” “方某想,他若是肯降,就留给娘子养着玩,若是不肯,就把他送回老家。” “你也知道了?”吕岳无奈摇头:“天下狮子精都认青华大帝坐下九灵元圣为祖,都不好动。委屈你了。” “不委屈不委屈。”方依土眉开眼笑的说:“有翟娘在,铁石心肠的人也得被她弄的言听计从,何况是本来就对她神魂颠倒的妖精。正好翟娘喜欢养些虎豹之类的动物,这次养个能说话的小狮子她更开心。” 吕岳奇道:“你不吃醋么?” 方依土也有些奇怪:“以翟娘那样好品行,我吃什么醋?” 吕岳无奈:“他对翟娘存心不良,你就不提防吗?” “方某晓得翟娘的能力,她一番言语,那小狮子能给她卖命还感激涕零。”方依土勾着他的衣袖嘿嘿一笑:“有个爱慕她的狮子以后遇险的时候能拼死保护她,她就安全多了。某只要记得那小狮子不是我的人就万事大吉了。” “你想的清楚就好。”吕岳在袖子里摸到一块玉佩,一伸手捏住她的手,把这块玉佩偷偷塞在她手里,又顺势在食指根儿上捏了捏,感觉骨头很壮显然没有纵欲,满意道:“你倒是懂得养身清修,很好。” 方依土嘿笑两声,指尖儿勾了勾,也在他的食指根儿上捏了捏,却笑:“您老可没那么结实了。” 吕岳一张大蓝脸立刻红透:“小孩子不懂事别乱说,贫道这是炼药炼瘟克损的结果。” 方依土低声笑着,得意中有些淘气:“方某不会捏骨,只是说您老人家瘦了点,没我这么结实健壮。想哪去了?” “呦!好亲昵呦!这样偷偷的捏来捏去,合适么?” “非礼勿视啊!就算父子也没有这样亲近的。” “果然是女孩子受宠啊,尤其是和吕岳一比,方侯就是国色天香啊!” “这主意不错啊,啧啧,比放走划算多了。” “倒是有爱慕我的,可那也是个公的还每天发春,有点恶心。要不然留下倒也是个很勤快的坐骑。” 吕岳被她一句话挤兑的说不出话来,连羞带气之下一狠心,修长的浅蓝色手指紧握住她的手,一股阴毒的气息就推了过去。 方依土还在坏笑,只觉得手中隐隐约约有一阵冷风吹过来,随即半边身子都失去知觉,另外半边身体却撕裂般的剧痛起来,不仅痛,还转为一种难以忍耐的麻痒,恨不得挠出血来。她剧痛的左脚被失去知觉的右脚绊了一下,跌做在地上,哑着嗓子低叫一声。咬着牙瞪着吕岳:“你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没想到吧?哈哈哈~ 不要说我神转折哦,之前写了一些暗示呦! 明天还有一章,记得来看呦! 闻仲是我心里的帅大叔~ 第四十一章 礼情义利(倒V慎买) 吕岳被她一句话挤兑的说不出话来,连羞带气之下一狠心,修长的浅蓝色手指紧握住她的手,一股阴毒的气息就推了过去。 方依土还在坏笑,只觉得手中隐隐约约有一阵冷风吹过来,随即半边身子都失去知觉,另外半边身体却撕裂般的剧痛起来,不仅痛,还转为一种难以忍耐的麻痒,恨不得挠出血来。她剧痛的左脚被失去知觉的右脚绊了一下,跌做在地上,哑着嗓子低叫一声。咬着牙瞪着吕岳:“你干什么!” 竖着耳朵听笑话的众仙们吓了一跳。 “哦?怎么了?” “吕道兄你这还是干什么?” “刚才还好着呢,怎么翻脸了?” “吕道兄又害羞了,快把瘟收回去。” 吕岳看着她一张俊朗的脸上透出死黑色,连忙顺着握着她的手又把瘟气收了回来:“以后不许胡说了。” 方依土不疼了之后脸色恢复如常,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不存在的土,一脸无所谓的说:“没事没事。方某不介意。” 吕岳的脸上又红又蓝,怒道:“不许再瞎说了!没大没小!”他又加了一句:“要不然贫道就不帮你了。” 方依土立刻笑嘻嘻的凑过去,亲昵的挽住他的手臂,道:“阿爷,止归知错了。好阿爷,该给我的东西可别怄气扣下。” 吕岳故意板着脸也挡不住笑意:“那你就别逗贫道跟你怄气。” 方依土笑的眉眼弯弯:“止归一见阿爷就觉得亲近,所以放肆了,阿爷别和我一般见识。” 吕岳这次彻底绷不住脸了,险些笑的见牙不见眼。 闻仲冷冷道:“这一招真是熟悉,吕道兄把东西给你之后,就该固态萌发了。前恭后倨者,小人也!” 方依土手里拿着一块玉佩上下抛了抛:“闻太师想的太多了,阿爷帮我整理的东西早就给我了。”她心说,你说熟悉……你家受儿陛下就是这样吧?前恭后倨,有事的时候甜甜的叫太师,没事的时候请太师回去闭关。 哼,这一份所有在私底下去见瘟皇的的人里挑唆劝说瘟皇给我和我的人下死瘟的名单,也有劝瘟皇不要和我计较的人的名单,也有劝瘟皇看开些现在就是这么世风日下的。这名单实在是有用,不枉我费尽口舌请阿爷和我演戏。如到现在为止,或许还有那阴私小人没有跳出来,还是再继续几天的好。 吕岳很护短的说:“止归和别人不一样。”方依土面有得色,他却觉得自己还没解释好,又道:“她嘴欠,性情不坏。” 众人喷笑。方依土摇摇头,笑着叹息一声。 说话间已经到了一座威严的殷王府正门前,在广亮门楼之下有三对黑漆大门,一双活生生的怪兽趴在门口左右。再抬头看时,这门楼也是雕梁画栋廊檐高啄,红墙黑瓦的两面墙延展过去,一眼望不到边。 闻仲刚到门口时,旁门就开了,小童子道:“闻太师您来了?纣王方才回来时还念叨您回不回来。” 闻仲点点头,沉声道:“你告诉他,吾一会就去。” 众仙都走进去了,方依土因为和吕岳说话而一直没太靠近别人,挽着吕岳一起进去的时候小童子道:“这位夫人,您是吕夫人么?总得留下个姓名,好叫小的禀报。” 方依土淡淡道:“某乃忠孝侯方依土,瘟皇后人。” 小童子红着脸道:“小的冒犯了,忠孝侯恕罪。忠孝侯请。” 方依土微微颔首,依然挽着吕岳的手。进了殷王府内,走过二重门,吕岳轻声道:“殷商诸帝、帝妃、重臣名义上都住在这里,实际上有些在朝为官各有职位有府邸,有些在外隐居修行,有些下凡去逐鹿九州。” 方依土想起蟠桃盛会上那乌压压一片的仙人,点点头:“某知道了。” 帝辛和闻仲、商容二人的毗邻而居,三人都是简单的房舍外带一座小花园,不分主次。 闻仲走到近前时本准备直接进自己的庭院,隔壁的门却突然被人拉开,帝辛穿着一身黑色的暗绣衣裳笑嘻嘻的跑了出来,跑到闻太师面前打躬:“闻太师,太师多日不来,是不是嫌孤顽劣不堪,所以不管孤了?” 闻仲貌似很想点头,硬生生把点下头的头又摇了摇,却也十分无语:“不是。” “不是就好,太师要是嫌我烦,受儿会很伤心的!”帝辛又指着黄飞虎道:“老黄,你每每来孤这儿的时候,就没点忌讳么?” 黄飞虎呵呵呵呵的笑,不语。心说你打不过我,闻仲又不会帮你打我,我怕你何来? 帝辛盯着雷震子看了看,又看了看吕岳:“你们俩每次站在一起,孤就觉得俩人都好看多了。”二人都有种又开心又郁闷的心态。他的眼神从吕岳身上又转到挽着吕岳的方依土身上,捻须而笑:“方依土?你是来认亲的吗?” 方依土笑了笑:“多谢殿下才为方某解围。” “呦,不客气。”帝辛看她挽着吕岳的样子何等亲昵,似乎一点都不避他身上的瘟,微一讶然,随即明白过来。摸了摸小胡子,嗤笑道:“好家伙,你们俩这是准备做扣害谁?连孤当时都没看出来,无论准备坑谁都能成。有趣呀,这主意谁想的。” 方依土笑呵呵的说:“阿爷生性善良,最好与人为善。” 帝辛如遭雷击,指着吕岳道:“他?他生性善良?方侯你说笑话么?他是瘟皇啊,走到哪儿瘟疫就到哪儿!死人都不是死一个两个的,平常连个携手同游的朋友都没有,你说他爱与人为善?方依土啊,听前辈一句话,睁眼说瞎话的时候也要往里掺点真话,要太离谱了别人不信的。这是多少年的经验之谈,而莫要等闲视之。” 方依土忍笑,松开吕岳的手臂,板着脸拿出朝堂奏对的严肃感来,一拱手:“谨受教。” 帝辛又瞧了瞧黄飞虎,道:“黄飞虎,你认外孙女了?” 黄飞虎摇摇头:“平辈论交。” 帝辛这才松了口气,问方依土:“方侯,你是存心的还是故意的?说你外祖母是孤殷商后人,说你外祖父是黄家后人……黄飞虎你要是敢认我跟你没完。跟你当亲家祖宗我就丢人死了!” 黄飞虎一个白眼翻过去,碍于当年的事儿不好还嘴,只好在脸上带出不满来。 众仙只觉得各种无可奈何…… “纣王还是那么活泼啊哈哈哈哈……” “他这个性格,怎么当上殷商大王的……” “纣王这性格是家传的吧?难怪闻太师总是这样严肃认真……” 闻仲忍不住沉声道:“受儿,你现在虽不是帝王,好歹也是仙人,不要这样急赤白脸大惊小怪,毫无仪态。你在御前奏对时也这般口无遮拦么?虽说此处乃是私宅,但只有平日里防微杜渐,才能不失礼于人。你既然不是小孩子了,就应该有个大人样儿,虽然你现在不比为天下万民做表率,但你也该为子孙后代做个好样子出来。你现在这样,我要是有一天云游去了,我都不敢把你一个人留下。” 帝辛一脸舒筋活血后的舒服劲儿,搓搓手,满脸都是笑:“您说得对。” “纣王的爱好很特殊啊……” “虽然从在朝为官的时候就看到,可到现在贫道也不适应……” “我爹骂我的时候我可从来没这么舒服过……” “闻太师这样严肃认真的唠叨一通有什么好听的……” 闻仲伸手:“方才六御帝君讲道的时候,你做的记录呢?拿来,正好互补一下。” 帝辛叹了口气,道:“爹拿去互补,然后就把孤踹出来了,太师~你去劝劝我爹嘛,都是因为微子启那个反骨仔和敌国私通,孤才输的,孤是有错,可也不全是孤的错!任用贤才孤也用了,开疆扩土孤也干了……干嘛一天到晚骂完微子启骂孤,骂完孤再去骂微子启,他就不能只骂微子启么。要不是微子启和姬昌勾搭成奸,孤也犯不着把个老头抓过来关着。” 闻仲冷哼一声:“不该说废话的时候就别说什么多废话,还堵门口干什么?进来把帝君讲道的话都补全,大家都忙着呢。” 进了小院子里,院子不大,布置的也只是普通农家摸样,有青石小路和土地,一垄垄的种着些炼丹用的灵草,还有一株果树。一只乌压压的墨麒麟本来百无聊赖的趴在青石小路上,慢慢的掐人参花吃,在闻仲来到门口的时候,墨麒麟立刻精神抖擞的跳了起来,等着主人回来。 闻仲依然站在门口,道:“诸位道兄请,房舍低矮,还请见谅。” 众人正要按惯例和他客气一下,帝辛欢天喜地的拨开身前几人走了进去,直奔墨麒麟而去:“来来来,让我摸摸。”他一把抱住墨麒麟不便躲闪的大头,咬着牙附耳道:“让你咬孤,有本事你就在太师面前咬孤。” 墨麒麟张大嘴巴,把他的头含在口中,轻轻吮吸了两口。 闻仲也不管他们,引着众人来到屋内。屋内本该是一明两暗的小厅书房卧房,但这房子却没有隔断,而是直接归为一间,除了正中留有一个圆桌和几把玉墩,其余地方紧密的摆满了书架,书架上堆满了竹简、纸卷、书本和玉简。 闻仲把自己记录的玉简掏出来,摆在桌子上,道:“还是依旧,众位道兄互相借阅玉简,检查自己有无疏漏,我只录到第五天就没有法力了。”众仙也都轻轻把自己记录的玉简放上来。 “贫道这里没有第三天和第四天,那两天我入定了。其他的都有。” “贫道没有第一天和第二天的,其他的都有。” “贫道都是零星散碎的没有几刻钟,其余的都全。” “方某这里六天基本上都录了,但可能丢了几句话,那时候悟道了。” 方依土把自己没录上的几句话补全之后,看了看门外,还没把脑袋拔出来的纣王依然堵在路上,既不好踹开他,又不好凌空从土地上飞过去。索性溜达到书架旁,看着书名。 战国时期的农书有《神农》、《野老》,据说到现在已经失散了,没想到这儿有。 《吕氏春秋》中的《上农》、《任地》、《辩土》、《审时》 这些是竹简,堆满了两个书架。 东汉之后的《四民月令》,《四时纂要》、《农桑衣食撮要》、《经世民事录》、《农圃便览》 这些是绢和书卷。 《齐民要术》。《王祯农书》。《农政全书》。 这些是书本。 方依土忽然看到旁边书架上挂着的的一个签子,倒吸一口冷气:“考工记原作原稿?”她腿都软了,这先秦时的书流传下来并不惊人,可居然是原作原稿,那可太竟然了。 “三韬六略原作原稿?”她手都痒痒了,恨不得立刻抢下来,只是不能那么干。只好去找闻仲,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说:“闻太师,能否容许止归抄一本书拿走?” 闻仲眉梢一挑:“吾这里的书,除了红檀架子上的只有截教门人可以翻阅之外,其他的书都由人随意抄录。” 方依土激动的脸都红了,有点手足无措的对他深深一福,道:“多谢多谢。”说罢,跑去抄录在凡间已经失传的兵书《司马法》。 她平生好武,好兵法。 闻仲对她这种好学上进的态度很满意,看她恭恭敬敬的拿着纸笔抄了司马法,小心翼翼的把书放了回去,把自己抄下来一本最后一页吹干墨迹,掏出一枚金印来盖了上去。 走过去再看了一眼她的字迹,风骨天成,豪迈张扬,是用心抄的。当下大悦,指了几个书架上的竹简和粗麻,道:“这些是凡间失传的兵法,都有一二可用之处。” 又指另一个书架上的麻卷,道:“这是吾与同僚擅用的阵图,虽然古朴却也实用。” 再指另外两个竹简,道:“这是些练兵的方法,相互穿插着看,一些不通顺的地方就能看懂了。练兵的方法不同,所用的兵法阵法也要稍有差异才好。” 方依土一双大眼睛闪亮亮的,兴奋的脸颊红红,道:“是极!古法虽妙,应当因地制宜不可一概而论,新法奇巧,失却古朴豪迈,也实在是不过瘾。” 闻仲笑道:“排兵布阵不易于修道成仙。” 方依土叹息道:“是也。修道修心烧丹,只要有仙缘便可以成仙,成仙之后日子无穷无尽,不用着急。练兵却要把一群榆木脑袋弄的七窍玲珑,主将不能亲力亲为,各层将领才是重中之重。” 闻仲叹道:“俾将胜似丞相啊。” 方依土心生知己只感,道:“排兵布阵之中最重天时地利人和,这三样又往往差强人意,各地水土气候不同,远胜于练兵之难。如同大厦将倾,只靠主将和众将官尽力支撑。” “到也要看主将如何布置,主将若无能,士气只能一错再错。主将若能,有时往往可以出奇制胜。” “出奇制胜以少胜多固然好,但太过危险。阴谋阳谋兵法三杠齐下,倒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闻仲脸色微微严肃,道:“请试言之。” 方依土想了想:“礼动君子,情动豪客,义动丈夫,利动小人。苏秦张仪纵横捭阖,不外乎如是。只有言辞巧拙之分,琢磨人心之能,而无人能视若无睹。” 闻仲笑了笑:“何以动方侯?” 方依土大笑:“主公之礼,亲友之情,弟兄之义,家国之利。” 闻仲怅然道:“我亦如是。”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纣王童靴有种莫名的调皮感。 最后一段我觉得自己真是高端大气上档次啊! “何以动文绎!” “收藏评论地雷及美食而!” 第四十二章 天道(附六御资本)(倒V慎买) 方依土从闻仲那儿出来之后,就去向龙吉公主求请一个镇守凡间的职位。在殿外等待片刻之后,就被宣召进殿,熟门熟路的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地,口称:“臣方依土叩见公主殿下。” 龙吉公主头绾牛心发缵插着一只木簪,身穿深蓝色道袍,虽然打扮的朴实无华,却更显端庄威严,樱桃小口中含着一丝浅笑。“方卿不必多礼,请起。”她放下朱批玉笔,语气柔和的说:“方卿来见孤,是不是七妹有什么事?”她又找事儿了是不?她张勃遂又没完没了的折腾上了,是不?都是嫁了人的女人了,怎么还那么没脑子。 孤可不可以和娘娘说一声,特许你方依土可以对七公主动手,无罪?不行!张勃遂京城不看周遭环境就跑去挤兑人责骂人……在私底下没人知道的时候揍就揍了,当众的时候绝对不行! 天家颜面虽然被七妹糟蹋的不剩太多了,但也不能这么自己对自己不客气。 方依土不知道大公主的心事,只是谨慎恭敬的说:“以臣看,七公主一切平安。” “哦?既如此,方卿有什么事?” 方依土脸上带出一丝惭愧,犹豫了一刹那,躬身道:“臣治家无方,家中多生事端,臣惭愧万分。蟠桃会上金母娘娘后土娘娘赐恩,将臣家中叛逆交由臣自行处置。”她顿了顿,道:“臣来讨大公主的旨意。” “嗯,呵呵。”龙吉公主微微一笑,心中暗暗有些愉快,道:“周世宁,拿给方侯。”周世宁一直侍立一旁,听公主吩咐,便轻移莲步,托起一旁桌子上的一黑一黄两卷圣旨走到她面前。 “多谢公主。”方依土双手接过两道旨,看也不看揣进怀里。用认真恭敬却不卑微的语气道:“臣请镇守凡间。” “方卿何出此言?” 方依土抬起头,一张干练而略带侠气的脸上满是恳请:“臣少无尊亲训导,上天后自觉年少德薄,才低貌鄙,又于大公主面前屡屡失礼,与诸位道友也无话可说,实在不堪大任,故而请谪。” 龙吉公主微微皱眉:“此等推脱之言,不适合方卿这样的爽快人说。” 方依土惭愧的笑了笑,道:“臣舍不下凡间弟兄” 龙吉公主不屑的轻笑一声打断她:“方卿可以自由出入南天门,天庭上四日一朝,在凡间便是四年,有何不舍?” 方依土掐着指头比划了个七,对着龙吉公主满脸羞愧道:“非是臣胆小怕事,而是许仙子付仙子等人对臣甚是敌视,臣虽不惧,但臣与臣妻尚未成婚,又有家业在凡间,恐怕臣妻听了什么风言风语,有碍修行。” 龙吉公主一怔,叹息道:“卿家所言甚是有理,孤无不准。”七妹把攻击你的目标放在翟烟儿身上,这倒是很聪明……孤还没得到消息,你方依土是怎么知道的!七妹做事就这样不周全么? 要对付人的时候,己方的人还不曾全都知道,为何敌方已经游刃有余的准备避开了? 不知她是准备造谣?是围攻?是比斗?无论是什么,让对方知道了,威力最多只剩三分之一。 孤是不是应该好好教导一下七妹?但以她的心性,还是没什么能力的好。她现在这样烦人还没用挺好,这样方依土才会恭敬避让,如果七公主有能力设局诛灭她,方卿就不会退。到时候二人将诡计武斗用到极处,将盘根错节的亲友牵扯进来,天庭又要不安稳了。唉……幸好七妹是那种只要躲开她就没事儿的人。 龙吉公主命人取玉简来看了看,柳眉微蹙,凤眼含怒,道:“泰山之东,有澧泉,其形如井,本体是石也。欲取饮者,皆洗心志,跪而挹之,则泉出如飞,多少足用。若或污漫,则泉止焉。盖神明之尝志者也。” 龙吉公主端庄的轻轻一笑:“此乃天地异宝,凡人不足以具。此灵物由一村夫占据,卿家将此物请走,择一灵山,拘六丁六甲修建居所,令择一偏殿存澧泉。” 方依土立刻道:“臣遵旨。” 龙吉公主拈着笔,道:“你自去,孤随后下旨敕封。” 方依土躬身道:“谢公主。”说罢,她躬身倒退,出了宫殿之后才直起身来,依然不苟言笑谨守礼数的离开。 龙吉公主拈着笔,似笑非笑的一双美目穿透墙壁看着她迈出殿门后的身影,心里却有些不解。方卿是个恪尽臣责的人,无论是在孤面前,还是在其他几位公主面前,都谨慎守礼心怀敬畏。诚然,她一开始的时候对七妹的态度确实不好,但那时候她张勃遂只是个凡人,天庭的王侯对待凡人不许恭敬。如果那时方卿对凡间的董张氏恭敬了,就是没有尽力遵旨而行,那样两面讨好才叫谄臣、奸佞。 像现在这样叫忠臣,忠臣就是无论君主要做什么,只要不是倒行逆施的事,就尽力而为。 方卿是尊崇娘娘的旨意去做事的,也是尊崇孤的旨意去做事的,张勃遂你要怨要恨,也应该怨你娘你姐舍不得眼睁睁的看着你作为凡人沦落凡间受老病死苦,不该怨一个忠臣。 更不该这样无休止的和她作对。 忠臣孝子义士,无论是己方还是敌方的,都值得推崇。 这样才能教化万民。 以一己私怨,罔顾忠孝,漠视娘娘敕封她为忠孝侯的初衷……七妹呀,什么时候才能懂事,才能为我分忧呢? 龙吉公主郁闷的叹了口气,继续替金母娘娘掌管天下权,替金母娘娘拟旨用印。 方依土被七公主堵住了,就在人来人往的天宫玉道上,七公主一身大红宫装,带着数十个嚣张仙女堵住她。 七公主盛装打扮,头戴九尾凤簪,十二对金钗整整齐齐插在脑后,金花掩鬓玉搔头交相辉映。身穿降紫色广袖霓裳,腰系蓝田玉带,足下一双鞋由珍珠串就。她眉目冷然,抬手点指方依土:“姓方的,你好大胆。” 方依土依然是那副去见龙吉公主的打扮,头戴逍遥巾,身穿浅绿色长袍,腰上束着一条雕花犀角带,足蹬软底快靴。她客客气气的施礼,然后叉手而立,恭恭敬敬的说:“臣就靠胆大勇武混口饭吃,当不得公主赞誉。” 七公主怒目而视,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方依土!你别逞口舌之能,你去找大姐姐说了什么?” 方依土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故意带出点可恶来,略带一丝调侃的说:“七公主放心,臣没说您不想让臣说的。” 七公主一窒,脸上颜色变了变,语气虽然还是那么霸气,态度却柔和下来,更加仔细的盯着她:“什么意思?” “召臣来蟠桃盛会的人,不是大公主,正是七公主你。”方依土笑的风流倜傥,半似调侃的语气并不认真,态度也有种客客气气又无所谓的态度,却有种让人不可忽视的气质:“这件事臣没说~” 七公主一张漂亮脸蛋上满是恼恨,恨恨的盯着她:“本宫身后这些人,可不是乌合之众。” 方依土笑了笑,并不说话,摆出一副恭听训诫的摸样。 众仙见有热闹,都在远处驻足遥望。 “七公主为什么堵住方侯?” “道兄不知道吗?七公主在凡间……时候,是被方侯‘劝’上天的。” “哦?竟有此事?难怪如此!” “是啊,诸位道兄慢瞧,贫道去请三公主来。三公主早有吩咐,若逢七公主寻方侯的麻烦,便禀报她,有赏。” 七公主有些底气不足,她知道自己这是无理取闹,但真是咽不下去这口气。尤其是蟠桃盛会上被姐姐们教训了一顿,竟然都告诫自己不许去惹方依土,这样却更不好善罢甘休。 她方依土有什么本事!她方依土又算什么东西! 不过是娘娘一时兴起捡回来的人,娘娘这些年没少捡各种可怜的东西回来,凭什么她方依土就有头有脸! 凭什么摆出一副伤了方依土,娘娘脸上不好看的样子? 我张勃遂才是七公主,才是娘娘的女儿,她方依土究竟如何,也不过是个外人! 更何况,她竟敢监视董郎,她竟敢一次又一次的用董郎和仲儿威胁我! 七公主咬着牙,阴测测的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既是凡间重臣,又是天界忠侯,这道理不会不懂吧?”她顿了顿,正要说只要你把监视董郎的人撤走,本宫以后就和你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 方依土却怒了,立刻敛去笑容,一瞬间有种令人难以违抗的威严便散发出来,她微哑的声音颇为高傲,道:“臣在凡间协助主公送先帝驾鹤西归,臣在天界的君主是金母娘娘。臣还是不懂七公主的意思。” 七公主脸色一变,心说你敢威胁我! 众仙兴奋的窃窃私语。 “忠孝侯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那素有贤名的人间天子是杀父即位,而她方依土从中出力?” “她这是扛上七公主了?七公主太无礼,但也不是不能忍。” “七公主确实很过分,但她也太大胆了。纵然娘娘不护着七公主,六位公主却不是易与之辈。” “素闻三公主对方侯照顾有加,莫非这是三公主所授意的?” 方依土摆出一副朝堂上专用麻将脸,严肃恭敬刻板,微哑的声音低沉者,大声道:“孟子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臣素日只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盛德之士,君不得而臣,父不得而子。” “臣不敢自比盛德之士,亦不敢以愚昧陷君主于不明,不智,不察,不义,不道。” “臣旧日主公曾言,天下乃万民之田地,非夫独域;诸臣乃事天下之臣,非其私昵。” “臣闻昊天上帝曰:大道容众,大德容下。” “臣闻勾陈大帝曰:凡处尊位者,必以敬下顺德规谏,必开不讳之门,蹲节安静以藉之,谏者勿振以威,毋格其言,博采其辞,乃择可观。” 围观众不由得喝彩:“好!” “说得对!” “这才是君王之道啊!” “君主若能如此,便是仁政啊!凡间皇帝好心胸!” “昊天上帝以德服众,娘娘亦是如此,六位公主也宽宥仁爱谨慎,只有七公主这般狂妄无礼。” “七公主若在凡间,就是个祸秧。” 在这个时代和过去的朝代一样,推崇的是道义。 君主尽到责任,臣子才不能背弃君主的托付。 天下万民都是天子的臣民,不是任何人的私产。 君主有君主的气度威严和仁德,臣子才会有臣子的忠诚。 凡间朝堂是这样,在天上也是这样。 六御帝君以悟道成仙,以大仁德成帝,以道义受天道重托、万仙崇敬。 众仙之所以甘收六御差派,就是因为敬重帝君们的‘道’。 众仙也是以悟道成仙,却是极其自由的。众仙不是帝君的子民,而是臣民,是为‘道’‘义’所折服,而不是天生的臣服。不服的仙家选择‘不臣’,做个海外散仙,也无不可。 如果六御帝君失去了道心、不再谨守仁德道义,就会被万仙唾骂怨怒,然后被天道推翻。 在七公主无事生非的时候,众仙就算面斥她也不怕被昊天上帝和金母娘娘责罚,现在只是叫好而已。 方依土被气急了斥骂七公主,不是因为她狂妄胆大,而是因为她再三退让之后此举占理。哪怕是娘娘爱女心切,也只能免掉她的忠孝侯之职,不能伤她根本。 七公主被她一顿骂,气的头晕眼花手软脚软,跺脚大骂道:“好口才!说的倒好听,怎不见那大道替你挡刀!怎不见你这口才说降方落!你好道义,怎不知道同姓不婚!在本宫面前这般寸步不让,好似你英明神武,说出花来,你也不过是被夫所杀的愚妇!你不辨是非被人骗财骗色,有何脸面来数落本宫!” 方依土怒喝道:“主公将方落枭首示众以慰亡灵,这便是道义。”她皱了皱眉头,才想起来同姓不婚的解释来:“方某与方落成婚时,尚未同姓。那时节方某随母姓,后追本溯源,陛下下旨方改姓。” “方落杀某,杀的乃是天子之民,非一人独有。臣将方落刨心挖肝,蒙娘娘圣恩,是自家事。” 七公主哑然。 三公主穿着一身男装驾云而来,快似流星,断喝道:“老七!休得多言!”三公主真没想到自己刚苦口婆心的劝完七妹不要再去找方依土的麻烦,这对她自己名声不利。 然后七妹前脚刚走,不过片刻就有人来报。 七公主带人堵截方侯,大肆威逼,妄逞淫威。 三公主虽然容貌俏丽性情顽皮,终究是三公主。公主这两个字,她当得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girlqll’‘曼珠沙华’的地雷! girlqll支持我很久了,本书下每一章都有留言,我很感动的给了个红包。 网友:girlqll  发表时间:2014-03-12 22:51:38 谢谢红包,明白你的心意,没有下次了啊!真的很喜欢这文,怎么整的和告别似的,真爱是不能用钱来玷污的(故作气愤状) girlqll怕我吃亏给我扔了个地雷。 网友:girlqll 评论: 《(仙侠)九公主的豪迈仙生》 打分:2 发表时间:2014-03-13 12:22:26 所评章节:41 ◆本评论已被作者加精◆ 埋下一颗地雷,会结出好多好多更新章节咩? 亲,心意领了,甚为感动,码字不易,谈钱太俗。咱俩这么做便宜的是*啊!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何况我有这么多的知己! 上一章说何以动文绎?唯有地雷。然后…… 网友:曼珠沙华 评论: 《(仙侠)九公主的豪迈仙生》 打分:2 发表时间:2014-03-13 15:39:02 所评章节:41 煮酒论英雄,霸王出我辈。地雷一枚,代表我海枯石烂永恒不变的真爱!不知道这颗地雷,能动文绎你吗?? 我去翻霸王票记录的时候,看到这本书有不少地雷,再看看评论,每一章都有朋友认真的探讨评论。 呜呜呜我好感动,我要尽量恢复日更!抱抱大家! ……………… 今天突然发现总共四千五百七十四章的官仙大结局了,这书我追了三年之后就因为一些事追不动了……前些日子才找回来,挑着看了几章。 实在太多了,现在都不敢从上次断的地方接着往下看…… 陈巨巨太强悍了!这么多章!这么细致的剧情!两千零十一天不断更,强悍的字数…… 真不敢相信陈太忠就这么死了,但这确实是陈太忠能干出来的事儿。其实在第一年第二年追书的时候某暗恋过陈太忠,他有时痛快得过分,有时操蛋得离谱,可我就是爱他一片真心。后来,文雅点说是突生变故,难听点说是操蛋的事儿都找上老娘了!始终追我书的美人们应该还记得,之前有段时间隔三差五的更一章,原因都是家里有事……不多说了。 官仙大结局一出,割舍了两年的情感又续上了,过去曾经为陈太忠而感动,为大时代而泪奔,现在还是一样,陈太忠没有变,我也没有变。成熟了,成长了,可喜欢的男人类型没变。 借用作者一句话:陈太忠是个伴随了我几年的,一个活生生的朋友和偶像,他所生活的社会,也是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社会,各种体系和人际关系庞杂而繁复,虚幻却又真实。 不客气的说一句,如果真有这么个官儿,他就是我男神。 陈风笑写的我再也不想看其他人的官场文,紫金陈写的我再也不想看其他的人的现代商战……强推这俩作者。 ……………… 本章对骂部分大多出自《孟子》《说苑》,看不懂的部分问我。 第四十三章 故人(倒V慎买) 三公主面带怒气匆匆忙忙驾云而来,方依土一脸严肃的对着她拜下去:“三公主。” 七公主也不情不愿的躬身施礼:“三姐姐。”心说三姐你来的太快了,我还没和她吵完。 三公主冷着一张脸,眉梢眼角隐含郁闷,淡淡的说:“七妹,你别忘了天上一天地下一年,董永等不了几年。凡人寿元有限,要不了多久他就会须发斑白,脸上出现皱纹,然后会死。你抓紧时间。” 方依土依然拜在地上,三公主没有叫起,她就没有起,保持的叩拜的姿势恭恭敬敬的等着。 七公主一愣,忽觉三公主这番话略带责备,背后众多仙人目光如芒,就连跪伏在地上的方依土拿低着的脸上似乎也满是讥讽的微笑。她脸色气的发白,连忙躬身道:“三姐姐,勃遂谨领训。”说罢,匆匆的走了。 三公主惆怅的目送她远去的背影,过来伸手搀起方依土,微笑道:“止归,我这七妹生性顽皮,委屈你了。” “不敢当。”方依土无奈的摇摇头:“她是小公主,顽皮些也是常理。” 三公主呵呵笑了笑,拉着方依土的手往南天门那儿走,暗中放出隔绝其他人听觉的禁制。缓缓道:“我也不瞒你,这事儿你要不了多久就能听说。”她面色复杂,深深的叹了口气:“七妹去见娘娘的时候,语出不逊。” “是为了董郎吧?” “不错。”三公主软软嫩嫩的小手轻轻摸着方依土大手上又厚又硬的老茧,惆怅道:“蟠桃金丹,都能让凡人平地成仙。但成仙也无需那么复杂,只要娘娘一道旨意,见凡人超拔成仙十分容易。哪怕凡人想要修成仙,其实也不难,只要无损道义,道藏三百余部皆可成仙长生。但七妹只想给董永求蟠桃金丹。” “某看那董郎为人正直严肃,平日里也算孝义两全,若要修仙定有成就。七公主为何不为他求一部道法?” 三公主哼笑一声:“她便是被娘娘一颗蟠桃喂出来的,自然只知道求捷径。董永能踏踏实实本本分分的做人做事,所以娘娘和大姐姐才能容忍他和七妹做一世夫妻,若是居心叵测之徒骗过了七妹,大姐姐也不能容他。” 方依土笑了笑:“三公主动辄舍下董永三五个月,董永倒也不恼不怒不偷嘴,一边耕读、教授村童一边尽力养着七公主这样娇贵的女子和抛给他的儿子,倒也难怪七公主欣赏他。” 三公主皱眉:“你太抬举老七了,她若只是欣赏,给董永赎身出来再赠他银两令他或经商或赶考就够了。哪怕是去向大姐姐给凡人求一份福禄保他一生平安,也不是什么大事。但私相授受,诈称父母双亡,断不能容。” 方依土立刻就闭嘴了,她是真不知道,张勃遂对着董永的时候竟然忽视了昊天上帝和金母娘娘可能就在上空飘来飘去的问题,直接说这俩位死了……颇有些自取灭亡的感觉。 三公主见方依土不说话了,心知她大概也被七公主的谎话吓到了,语气缓和下来,颇有些期待的问道:“止归,你既然能出巧计让勃遂在娘娘面前跪地认错,你有没有办法让张勃遂学会人情世故和克制?” 方依土惊讶了半天,才瞠目结舌的说:“公主,这个,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三公主怒视她,恨恨道:“你方依土在凡间时,无论何等的人物在你面前都有几分恭敬约束,就算不是心服口服的在脸上也过得去。你敢在城门楼上拔刀直斥敌国来使,你那时候怎么说的?嗯?‘以为自己的是龙的,你给我盘着!假装自个儿是虎的,你给我卧着!若敢动一动,扒皮抽筋还做肉脯来卖。’” 方依土一脸干笑,心说那时候和现在一样么?三公主愤愤道:“那时候来使装傻问你什么意思,你怎么说的?你说‘在这京城之地,天子脚下,尔等若有一句不敬之言,休怪方某挥师征讨,将尔举国臣民纳为我国鹰犬。到那朝,尔国主为仆,尔主母为婢,诸王大臣执役,尔知我上国威严,亦悔之晚矣。’。止归,你那时候何等威风,怎得到现在却畏首畏尾,不敢行事。” 方依土叹了口气,抬眼看了眼三公主,一句‘臣有负公主重托’到了嘴边,却没敌住她那双乌亮亮满是信任的眼睛,和她脸上带着的‘我知道你行,你就是不想干,你到底怕什么!’。 三公主那双圆溜溜明亮亮的漂亮的眼睛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她,眼中是肆无忌惮的信任、推崇、疑惑和恼火,方依土忽有种羞愧。三公主一直都信任我的能力、甚至还默默的推崇我的事迹,又了解我如同知己。如果没有三公主那日积月累的推崇,那么金母娘娘不太可能来见我。我方依土和兄弟好友能成仙,全赖三公主。 现在她有难处,她为了心爱的妹妹问计,若为了保全地位而不发一言,我怎么对得起三公主这份深情厚爱。 三公主知道我有能力,她知道我不肯帮她,她很恼火也很不解。这么干却是不够义气,不该是方依土做的事。 “那时主公以我为肱骨,太后爱我如宝剑,丞相方落执掌大军钱粮,魏国公方牛握御史台,我方依土身为帝姬声名无二,不仅振臂一呼朝堂江湖民间应者如云而且手握兵权,儿女也各有所托不用我担忧,而辱骂的是举国愤恨的外敌。只要战场获胜,便能名垂青史,哪怕是输了,也是两败俱伤,最起码保住了主公的颜面国人的骨气。现在呢?朝内无人,朝外无名,却要以下犯上冒犯七公主。”方依土顿了顿:“臣有家业,不敢妄动。” 三公主本来想说‘无论如何,我都能保你平安无事’但她听见方依土最后一句话,却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她能保住方依土不被七公主如何报复,却不能确保方依土的三千弟兄不被七公主报复。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方依土阴沉着脸,望着下界的眼神有些蔑视和显而易见的野性与*:“若得其一,便可横行无忌。” 三公主皱了皱眉,犹豫道:“止归,你若要在天庭中厮混,得不到这一切,我亦无法扶助你。” 方依土收回目光,诚恳的看着三公主,爽朗的笑了起来,哈哈大笑道:“方某无须公主费心。方某的意思是,公主若要筹谋,方某甘愿献计,公主若要行事,上有陛下娘娘大公主,旁有诸位大神通仙人,方某之能不值一提。” 三公主(⊙o⊙)哦了一声,突然明白过来,喜滋滋的说:“你指的究竟是谁?” “公主管教亲妹,何须假手于人?” 三公主暗中握了握拳,面色凝重,然后苦笑道:“我知道,但是勃遂她跟我哭闹,然后我就下不去手了。” 说话间已然到了南天门,门外有一位穿着素色纱衣的仙人在徘徊,方依土望着他,脸上滴水不露,对三公主深深施礼:“长于七公主的贵人,不止一位。臣言尽于此,三公主若有差遣,臣万死不辞。”说罢,转身而去。 三公主仿佛忽然被点醒了。对着那位娇生惯养的七公主,能打能骂能罚,根本不用顾忌身份差距和日后报复的人,不是方依土,而是七公主的六位姐姐。她暗下决心,去劝说大姐姐亲自动手管教,如果不行也要多拉上几个姐妹一起动手,至于办法嘛……到时候再说。 她望着方依土的背影,若有所思,心说这方依土不养闲人不交闲人的性格,对我也是啊。 便是本宫不舍得下手,她终有一天也得拐着教着本宫对七妹狠下心来,把她管教好。 方依土除了南天门,站在那神情飘渺气质不凡的素衣仙人面前,深深一礼:“兄台,久违了。” 这仙人眉目如画,气度冷傲,肌肤如冰雪,隐隐带着一股香气。淡淡一笑如梅花盛开,何等冷艳:“不曾想方娘娘竟来送我。” 方依土笑了笑:“某虽有愧,未及遁走。” 仙人淡淡道:“帝姬娘娘为何来送我?” “终究是故人一场。”方依土诚恳的说:“方某有愧于你,上天之后你又处处躲避” 仙人打断她,嘴角含着一丝冷笑:“我若不躲,你待如何?道歉么?” 方依土摇摇头:“方某所作,皆是利国利民之事,纵愧对你,却无悔。更何况,杀身之仇,非还命不能释。空谈有何用?” 仙人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好,不愧是方帝姬,真是个实在人。我是被你杀的,你也是被人杀的,滋味如何你我自知。” 方依土道:“不错。” 仙人这才道:“既如此,你来做什么?” “你为何躲我?”方依土不解道:“以你性情,绝非输了一世便躲起来不肯见人的人。” “哦?” “你若要和我再分胜负,重定生死,才是你。”方依土皱眉道:“我此来,一来是送你入轮回,二来是问问你,布局几分,火候如何?” “方娘娘不愧是某之知音。”那仙人昂然微笑:“这浑水摸鱼,驱狼吞虎本是方落惯用的计谋,回敬与你。三分连环局,管教你四面楚歌。” 方依土冷笑:“方某既然知晓你的谋划,便能见招拆招,你纵有通天彻地之能,只要方某占尽先机,你又能如何?” 她顿了顿,又道:“霸王身边若无虞姬那等无用之人,岂有乌江之败?” 那仙人笑意更胜:“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他见方依土脸色不变,又道:“你那主公,与你一丘之貉,害我满门忠良不得善终。两日内他便升天,六御帝君便可衡定他弑父杀兄枉开杀戮重罪。”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 方依土这种‘你他娘的必须有用’的性格很带感吧?其实‘有用’的意义很广泛,目前是有智谋有能力(翟娘),有身份有地位(三公主),互相感情有实力(义子们弟兄们)。 翟娘只要一直留在自己身边给自己出谋划策,拦住自己出昏招就够了,必要的时候砍人、抢劫、对骂、招降都可以上。 三公主性情略有些软弱,但是方依土挺喜欢她的,所以希望尽量能把她培养的强势一点,不用像翟娘那么万能,只要在气得要死的时候不光是生气还能抽人就行。 义子和弟兄们的实力还要继续增强。 在方依土看来,虞姬那种‘不贤惠’到能让霸王重用贤能,‘不精明’到能在鸿门宴上送杯毒酒,‘不强大’到能和霸王一起杀出重围的女人,就是没用啊。再有感情也没用,能殉情也没用,就得像翟娘这样贤惠精明强大才好啊~虽然她心里也默默的对于翟娘不留下辅佐自己长女而是殉情这一点抱有非议,但没敢说,怕被抽。她心中的好女人就是能辅佐丈夫‘提笔安天下,上马定乾坤’的必不可少的贤内助,如同独孤后对杨坚、长孙皇后对李世民。 作者本人是挺喜欢虞姬的,只是以方依土的务实主义她不喜欢,虞姬粉儿不要抽我啊~ 第四十四章 完颜铁离补(倒V慎买) 这仙人百年前从敌国飞升上天,之后又转世下凡去帮助敌国开疆扩土,是深受重用的国之重臣。本是汉臣,去完颜王朝之后,因为功勋卓越,赐国姓为完颜氏。 完颜铁离补虽然不是武将,却位居元帅,同帐下武将齐心协力,趁着老皇帝昏庸无能家国不安,连克十六座重镇。那时节才有方落方依土大展宏图的机会,两国僵持十几年互有胜负,方帝姬也被他的阴谋送进天牢中两次。 完颜铁离补有奇才,不仅仪表堂堂能言善辩,运筹帷幄之能胜过千军万马,而且对水利、耕种、畜牧都极有才华,也正因为如此,才能在苦寒之地支持二十万大军屯兵边境而不弹尽粮绝。 完颜铁离补还有一奇,此人上谏君王下劝同僚,开启民智教化四方,不仅不被人忌恨,就连嫉妒的人也没有。他并不是八面玲珑的人,也不是不涉入他人的利益,甚至于他一次次的政策伤害了举国上下大部分人的利益。 但完颜铁离补只要光明正大的站在那儿,推心置腹的把自己的心里话坦坦荡荡的说出来,没有人能唾弃他。便是在一开始的时候,也败在他手下的方落也是一样。 甚至在战场上、两军对峙之时,他和方依土都觉得心服口服。 这就是这样一个真君子,不矫揉造作不沽名钓誉,他就是直白的说出来自己的目的,言行合一的做事,直白的叫别人可以回绝他、可以恨他很的要死,却难以嫉妒和鄙视他。 方落方依土对他完颜氏、完颜铁离补对方落方依土,双方互相在两国武林中开出的赏格,甚至高于敌国皇帝的赏格。因为双方都知道,杀了敌国皇帝只要随便拥立一个新的、不捣乱的,就可以继续平定天下,而如果杀了对方元帅、大将,那就能长驱直入横扫对方都城。 这个道理,两国之人竭尽知道,两国皇帝也十分清楚。 最终完颜铁离补无奈败于方落方帝姬夫妻二人的阴谋、阳谋、奇谋之下。 二十万边境大军被掠为奴隶送去开荒,完颜被效忠的皇帝满门抄斩,出嫡系外诛连母、妻二族,共八百余人。甚至于到他死的时候、他的独子和三个孙子被杀的时候,举国上下都知道他死了国家就难以维继胜利和安定。完颜皇帝甚至对他亲口说过:“卿家冤枉,朕心知肚明。”太子在行刑前对他哭诉:“卿家是国之栋梁,孤尽力救卿。” 同样被‘巫蛊’‘意图弑君’罪名害进天牢的完颜铁离补和方依土有不同的下场。原因只有一个,皇帝不同。 方依土的主公比她还年轻几岁,平日里不贪美色不计享乐敬重皇后,知己是魏国公方牛。年富力强时雄心勃勃敢拼敢赌,朝中有良臣、后宫有贤后,随侍左右的也是一个个刚正耿直的新科进士,太子仁厚,诸皇子贤达。皇帝满心只想同时做两件事,第一是把国库钱粮堆满同时让百姓富裕天下太平,第二是开疆扩土扬我国威还得少死人。所以他喜欢方依土这个打到哪儿就抢的一干二净,几乎每次打仗都能身先士卒的臣子。 虽然皇帝的暗探们都是方依土召集和培养出来的,调查出来的结果非常不可信,但皇帝还是默认了方依土无罪这个调查结果,甚至在把方依土关进天牢之后,下旨把所有证据毁灭,并且辅助方落方牛救出她。 皇帝敢为了方依土方落的才华去赌,赌方依土是忠于他忠于这个国家的的。所以方依土活了。 完颜皇帝却不同,他已经很老了,他的太子暴虐无道却深得宠爱,而诸皇子却也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的皇位,完颜铁离补虽然能团结众臣一心对外,但皇帝却更希望能安稳快乐的度过晚年,开疆扩土交给太子。 方依土给完颜铁离补设计的罪名,是他意图协助大将军王篡权夺位。大将军王是皇帝的四子,太子四哥,完颜铁离补的知己好友。这个罪名,皇帝半信半疑,太子也半信半疑,太子等着皇帝查清真相,皇帝等着看太子信不信完颜铁离补,众臣等着皇帝和太子表态以免知己被牵连在内,等着等着,就越发怀疑其他人不出手的原因。 完颜铁离补知道扣在他头上这个永远摘不掉的罪名是方依土计划、方落方牛完善、皇帝帮着执行的。 现在他看到方依土的时候,还能这样云淡风轻的说话,还能有这样客气的态度,方依土又默默的佩服他了。 落在鬼门关外,有七个散仙和一个和尚也来送他,散仙都满怀仇恨的看着方依土,和尚一脸悲天悯人。方依土瞥了一眼,散仙们和自己都是当年的旧识,现在有一个天仙、三个地仙、三个鬼仙,加在一起也不堪一击。 方依土整了整袖口,衣裳无风自动,眉目间有种坦坦荡荡的敬意和仇视,微哑的生意谈起旧事来有些漫不经心:“良臣择主而侍,我可是挑好了皇帝才入朝为官的。同样被人诬告叛国投敌,同样是下天牢,你被满门抄斩是你识人不明,我被无罪开释是因为” 一个散仙本来乖顺的站在完颜铁离补身边,崇敬的仰望他,现在却横眉竖目满脸仇视的盯着方帝姬:“放你娘的屁!你他妈的就是因为方落煽动我国主进犯,诱使我派在你国中高官暴露,才不幸洗脱了你的冤屈。” “你真天真。”方依土大声道:“像你这种蠢货,竟然是完颜将军最信任的下属,大概是因为脑子蠢的不会不听话吧?”她嗤笑一声:“原先不能说,现在方某可以告诉你们了,你们苦心安排递到各位老大臣家里的证据,是主公派人挨家挨户烧毁的,你们费尽心力送给主公的‘方依土通敌文书’,是主公当着方某面前亲手扔进火盆里的。” “主公在小朝会上,当着我和文武群臣的面说:方帝姬位极人臣家族显赫,拥立新君不会有尺寸之进,只会让天下人唾弃她背信弃义。方氏不傻。” “主公说:方依土出身绿林,万事以义气为先,不会对朕不够道义。朕既然敢把三十万大军交付在方帝姬手里,将朕万里江山的屏障交给她,朕敢让方氏肆意出入宫闱,就是因为朕信她。朕不是信一时,是信一世。” “主公还说,若方氏真要拥立新君,只要新君是个明君,方氏还能为国为民尽忠职守,朕甘愿效仿先贤人禅位。朕愿以千秋万代,换万世太平。” 主公经历过乱世,看过民不聊生路有饿殍的场景,当时年幼的主公哭的像个脓包似的,一辈子都不敢再看那样的场景。我也见过赤地千里的凄惶,我也不想再见,更不敢创造那样的场景。 对于主公来说,他只知道那些苦难的、死难的、骨瘦如柴、易子而食的人是他的子民。 对我方依土来说,那些人是我死去弟兄的父母、妻儿,是辞别我的弟兄,或许我失散的弟兄就在其中。 主公为了他的子民励精图治,我为了我死去的和活着的弟兄们尽忠职守。 方依土看着完颜铁离补露出难掩的震惊,骄傲而激动的扬起下巴,握紧拳头忍着眼中泪水,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这是能折服方某,使方某及兄弟们甘心为其犬马的主公,是你一辈子也赢不了的汉人天子。” “我不信。”完颜铁离补阴沉着脸,冷冷的说:“做过皇帝的人,说不出这样的话,假话也说不出来。” 方依土按捺下激荡的情绪,一撇嘴角道:“方某也不需要你信。”她不屑道“你不仅投奔外族昏君还任由奸佞横行,你当你是殷商帝辛的闻仲吗?纣王不杀闻仲是顾念旧情,你主子不杀你就对不起他昏君的称谓。” “他当然可以杀我,最让我没有个以色事人的弟弟呢?”完颜铁离补冷笑:“天下人谁不知道,你家主公和你弟弟日日厮守,朝夕相处,哪怕后宫嫔妃的枕头风也比不上。因为后宫中一后二妃每月只有十五天能见到皇帝,魏国公却有十五天是在宫中值宿。依我所见,魏国公比你美艳多了。” 方依土脸色发黑,却真没什么可反驳的,干巴巴的说:“各为其国各为其主,你这样胡搅蛮缠实在大失体统。” 完颜铁离补冷笑道:“你吵不过我,方落在这还有一搏之力。可惜他却不再是你的人。” 方依土是个务实的人,手中金光一闪,卯金刀出鞘长鸣,刀刀砍向完颜铁离补的脖颈,怒喝道:“方某送你去轮回。” 几名散仙立刻抄起随身兵刃,从完颜身边包抄而上,四面围攻方依土。 方依土在凡间的时候没少对上这几个铁离补元帅的亲信知己,在边关时隔三差五就要打照面,每次斗智斗嘴得靠方落帮忙,可手中这一把宝刀却从没没输过。无论是面对一万个敌人还是三五个高手,都能砍下去。 守门的牛头马面在这里待了至少几百年,下凡的仙人不知道见了多少,几乎每个人来转世轮回的时候都有朋友仇人来相送。 他们本以为这也是普通的朋友送别,哪怕言辞激烈些也是常有。 此时见动起手来,那金色长刀仙气四溢,执刀者杀气腾腾,立刻连滚带爬的报向十殿阎君。 方依土将金刀舞出一团金色旋风,快的看不清招式,只有一连串镔铁相击的声响。 完颜离铁补淡淡道:“方帝姬,在你心里,位于你之上的只有你家皇帝和方落。已经完了一个,还有一个。” 方依土厉啸一声,身上猛然迸现出万丈杀气,手下愈加狠辣,一闪身斩断了一个人的臂膀。提着滴血长刀,一双乌黑的眼中的凶恶,胜过被完颜离铁补视为珍爱的那只鹞鹰。 方依土发狂吼道:“方落的事是你安排的?” 几名完颜家的家臣都是方依土的老对手了,数次交手,有两个还死在方依土刀下。他们本是悍不畏死忠心耿耿的好汉,可是对着面目狰狞的方依土,却忽然在心中升起一丝胆怯。 完颜离铁补却还是很镇定,他愣了愣,颇为失落的摇摇头:“不是。” 和尚双手合十,喃喃的念了句佛,垂眸不语。 “方某索性告诉你,你此去凡间,与西方有缘,不日便可成佛作祖。将来六根清净四象皆空了却万事,你今日谋划,便是明日障道。”方依土煞气毕露,一双剑眉紧皱,眼中的狂怒近凝出血光,狞笑道:“是不是你安排的?” 完颜铁离补失笑,柔声道:“你以为是我?” 方依土沙哑的声音哑的如同破锣,配着她脸上的狰狞叫人浑身发冷:“你做得到。” 作者有话要说:完颜铁离补这个名字出自‘完颜阿离补’。 下一章方落就要出场了啦啦啦啦~ 方依土擅长‘讲理’但是一到‘胡搅蛮缠’的时候嘴就笨了。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方依土气疯了可是我好开心啊……你们呢? 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 第四十五章 旧爱新欢(倒V慎买) `P`*WXC`P``P`*WXC`P` 方依土沙哑的声音哑的如同破锣,配着她脸上的狰狞叫人浑身发冷:“你做得到。” 完颜铁离补定定的望着她,眼中一片诚恳:“我想做的是亲自攻破皇城,给你一个守国殉城的机会。为将者,只想用阴谋诡计没法大胜,阴谋只是辅助,我的二十万大军比你强,我比方落更擅用兵法,我本可以攻城略地。”他顿了顿,神色一如既往,清明的不带一丝狡诈,铿锵有力的说:“你若是我国人,我定敬你万分,护你平安。” “倒好笑,你父母皆是汉人,你若不叛国投敌,与方某本是同一国人。”方依土忽然有些激动,上前一步,指着铁离补怒道:“老皇帝昏庸暴虐弄的民不聊生,你在边城十分危险,故而投靠敌国,这姑且可以谅解。我主登基后励精图治,广招天下豪杰,你那时潜回皇城参拜我主登基庆典,为什么还要回去?” 她大声道:“我方依土的主公,比历史上的明君差了哪儿?主公除了对方某百般庇护,还有什么错处?” 完颜铁离补无奈道:“我不是去看新皇登基,我是去看你的。我想看看,是什么人中我埋伏,还能带人逃脱。那一险地,只有主将身先士卒,众兵将毫无惧意,才能勉强逃出三成人。你却带着八成人逃走了。你和别人不同。” 方依土脸上的兴奋和骄傲淡淡的散去了,冷笑一声:“任何汉人将领都不该束手就擒,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完颜铁离补道:“如果你当时降了,你自己会很安全。” 方依土不再说什么,斜睨被自己威压吓住,却又想勉强上前的几人,刀光一闪,除了和尚外的完颜党人全都人头落地。她还刀入鞘,指着鬼门关长叹:“完颜铁离补,方某就是来送你入轮回的。你的鹰犬们,随你同去。” 那八个鬼魂,只有完颜铁离补对她笑了笑,其他人都一脸怒恼却又畏缩不敢动。然后就都飘向鬼门关内,去向阎君说下凡的事儿。 方依土目送他远去,眼中有着浓烈的征服欲。 她不可能把一个不共戴天的死仇和自己当同僚,她对于这山高海深的仇心知肚明。 有些事能一笑而过,有些锥心刺骨痛彻心扉的事,宁死不能忘。因为这是国人的性命,是边关同袍的惨死,是自己麾下弟兄死无全尸铸造的仇恨。 这就是无法忽视的痛苦。 和尚还是那边老僧入定的摸样,既不说话,也不劝其中任何人看破放下。和尚心说: 往事如烟,旧梦难寻。 失去的已经失去了,做错的已经做错了,一个人已经应该从其中得到教训,又何必再去想?不如看破放下。 再想又有什么用呢? 这句话很对。但说这话的人一定是穿得暖暖的,吃得饱饱的,喝着好好的,从小就生活在很太平里的人说出来的。 这种人当然会觉得“往事如烟,旧梦难寻”,因为他所经历过的通常都是小小的不如意,小小的挫折,小小的感情插曲。 所以他们才会觉得失去的已经失去了,做错的已做错了,再想又有什么用? 什么叫回忆? 什么叫往事? 什么叫刻骨铭心? 你曾经谱过一段令你刻骨铭心的仇恨吗? 你是否经历过一段生不如死,今天活着,弟兄却不知道生死的日子吗? 你可曾体会过为了君王开疆扩土而战,死伤的都是至亲同袍兄弟,最终所有的战果都被对方夺走的结局? 如果你曾有过这些经历,那么你一定知道往事是否可以说失去就让它失去了。 哪怕是佛祖,都放不下有缘之人,又凭什么要求一个凡人放弃仇恨? 方依土抿着嘴,神色坚毅的望着远方,收敛起一身仙气,走进鬼门关中…… 阴间并不黑,而是月色那样朦胧的白,乳白色透明的鬼魂安静沉稳的飘荡着,一切都这样安宁而沉静。 忘川河中波光粼粼清澈见底,平静的像是冰河,似有无数银河在其中流淌。 火红色的花朵在岸边摇曳,海一样的蜿蜒开来,近处和远处的花朵一样很美,远处的却红的叫人恐惧。 平坦的河岸边,柔软丰腴的土地上,有一块随意的大石头。这石头放在地上,就叫人觉得舒服,觉得安心。 方依土没有说话,一个人独自站在一望无际的花海和玉带般蜿蜒曲折的河水之间,高挑的身量穿着青色道袍,在月色般朦胧的这里,有种清新而清冷的美,刚毅的眉眼也柔和些,仿佛还有一种抹不去的哀愁和寂寞。 真正的寂寞是什么?一个人独处,无人陪喝酒聊天,寂寞得要命。心事无人知,朋友虽一大堆,却没有一个可以倾吐心曲的,寂寞的要命。 这不是寂寞,这只是你感觉寂寞而已。 真真正正的寂寞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空虚,一种令你发狂的空虚。纵然在欢呼声中,也会感觉到内心的空虚、惆怅与沮丧。 方依土身量高大健壮,不仅有结实的大手大脚,还有无穷无尽的法力。她一向毫无畏惧,稍有些不解风情。她本不会对着这样的情景产生想喝酒啃猪蹄以外的敢想,却忽然有种无法忽视的寂寞和淡淡的寒意染上心头。 一个温润而清澈的声音带着温柔的笑意:“连就连,我俩结交定百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这声音是多么的好听的,如珍珠落玉盘,胜似轻敲檀板,便是蟠桃盛会上仙人踏歌,也不过堪堪匹敌。只是听着这声音,就能勾勒出一个举止高雅、容貌俊朗、为人练达,满腹经纶的美男子。 他依靠武功和智慧在江湖上必定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在军队中是个持法深峭赏罚公道的儒将,在朝堂是人人称颂的贤明丞相。他必然会二十年如一日的敬重那不算貌美的妻子,体贴缠绵的对待这人人敬畏的男人婆。 方依土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温柔下来,安宁的回忆,轻声道:“三生石上本刻有你我名姓,忘川河旁应有你我足迹。” 方落轻轻走到她身边,愧疚的低下头:“是我的错。”他现在是个鬼,有着半透明的身体,可是那高洁出尘的气质和儒雅俊朗的面容,却让他比方依土看起来更像个神仙。他真的很有神仙风度,活的时候有死了更有。 他是那么完美。眼中含着愧疚,哪怕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同情他。 方依土仰起头,不知道是为了让自己看不见他,还是为了眼眶中的泪水不要滑落。她很想深深的叹气,却又觉得那样太过软弱了,就咽了回去。 在方落又一次开口之前,方依土抢先说道:“你什么都不用解释,什么借口都不用找。一时糊涂或被逼无奈,只要杀人了就都没用。被杀的人不好骗,尤其是姓方的。” 她微哑的语气带着寂寞和无奈,紧握拳头,强自镇定:“你知道,姓方的我不算薄情,也不懂心软。” 方落沉默良久,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他没有多说什么,因为没有什么可说的。 他知道自己现在连请求原谅的资格都没有,所以他也不想请求原谅,免得只能得到一片蔑视。 他心很乱,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复杂,却还是那么美,那么飘逸俊朗,如同枯荷中一朵傲然屹立的玉色花苞。 方依土的心,十分酸涩,不仅手软的抓不住刀,就连腿脚也因为连着心的筋脉变得酸软而动弹不得。她整个人都僵住了,一瞬间,甚至有些希望方落立刻逃走,逃的远远的,逃到一个自己再也见不到的地方去。 暗想到自古红颜多薄命,谁似我伶仃孤苦还更堪伤。 才离襁褓就遭了不幸,椿萱俱丧弃了高堂。 每日里江湖浪荡胡厮混,还不知那叶落归根在哪厢。 那弟兄方落我们常亲近,我二人从小同居在一房。 耳鬓厮磨不离寸步,如影随形总是一双。 虽然他性情偏僻拿不定,那些个软款温柔尽在行。 世界上少有这个样的风流子,易求无价宝也难得个有情的郎。 我二人年庚相仿他大我一岁,就是评才论武也相当。 因此这一点芳心就注定在他身上,满望着地久共天长。 谁知他魔病迷心失了本性,事到了临期另有主张。 可怜奴几载幽情成逝水,我这一腔痴梦赴黄粱。 方依土看着淡淡朦胧的天,过去这种颜色只能让她想起啃的干净的骨头,现在却觉得万种凄凉千般寂寞,一心似醉两泪如倾。愁漠漠残月晓星初领略,偏遇着冷雨凄风助惨情。 没有在给方落说话的机会,因为她心中乱如刀搅,几乎无法思考。 她从袖中抖出一块刻有‘方落之妻’的玉印,抬手掐诀口中念咒,把他摄入玉印中。她有些恍惚的摩挲玉印:“现在的你,无论是生是死是烟消云散,都是我心中障道根本。这心结怎么去除,我不知道,所以我要试一试。” 驾云离开阴间的时候,方依土忍得五脏具焚也没忍住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 她也不去擦,脚下驾云,天上的风带着*的气味拍打在脸上。 泪水流了出来,和下界的冰霜雨雪和在一起,又被风吹干。 一切都会被吹干。 不多时,来到了京城,帝姬祠。 翟娘穿着一身红色软袍,带着王乾和金五娘,很有主母风范的迎上来,笑盈盈的望着方依土脸上的泪痕,风情万种的下拜:“主公。妾身恭贺主公。” 王乾和金五娘在翟娘后半步的地方叩拜在地,齐声道:“儿子恭贺母亲。” 跟在王乾和金五娘身后的十几名将领也施大礼,同声道:“属下恭贺主公!” “都起来吧,自家人不必多礼。”方依土掩去脸上的怅然和恼恨,箭步上前握住翟娘的一双玉腕扶她起身,有些无奈的轻轻笑了笑:“你们这是恭喜某大仇得报?” 翟娘嫣然一笑,她今日画了淡妆,淡淡的嫣红加在眉眼中的神采间,那光辉竟有些浓艳的魅力:“妾身说的这事主公您可不知道,老夫人来了。良儿等了这些日子,总算等到她老人家今世之身寿终正寝,立刻就接过来了。” 方依土被吓了一大跳,睁大眼睛一脸惊喜的说:“谁?你再说一遍!” 王乾和金五娘对视一眼,悄悄的笑了,笑的十分开心。 “您的母亲啊。”翟娘挽着她的手臂,亲昵而幸福的笑着,笑容中仅有几分女孩儿无拘无束的清澈和信赖,她笑颜如花,那么美,美的方依土十分感动。“您若愿意,老夫人只要在十年之内修成鬼仙,就能一直留下来。您若不愿意,见了老夫人和她老人家聊一聊,了却一桩心事再送她去个富贵人家也够孝顺了。”`P`*WXC`P``P`*WXC`P` 作者有话要说:  强推【马志明——黛玉焚稿(老视频)】【霍树堂——忆真妃(仅有音频)】 少马爷的白派京韵那真是一绝,有底蕴有劲道,我特爱听少马爷唱京韵,真有味儿。 霍老先生的东北大鼓是我的最爱,个人感觉比京韵跟对胃口,大概是因为我是沈阳人。这段忆真妃是强中之强,低沉婉转声声动情,把我听哭过无数次,东北感并不强烈,就是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是女人没有的味道。 ……………… 跪求收藏!求评论!对于这么复杂的情况,你们就不想多说两句么? 第四十六章 母亲(倒V慎买) 一间厢房门外,方依土远道奔赴,一身青衣上却毫无灰尘,在庭院中负手而立,望着厢房屋门的神色有些复杂。她身量高大,翟娘穿着一身红衣站在她身边,身量稍矮了些,如同娇花依偎在绿叶怀里。 方依土难得的踟蹰不前,面露犹豫和挣扎,扭头问翟娘,有些气息不稳:“烟儿,她来的时候怎么样?”她顺手掐了院中一朵木槿花,拿手撕着玩,心里忍不住有些忐忑。 如果她对我为她复仇的方法表示不满怎么办? 如果她问我方落为什么杀我怎么办? 如果提起她讨厌方落而我不听话怎么办? 如果她要留下来管束我怎么办? 如果她要成仙怎么办? 如果她不愿意成仙要去轮回怎么办? 方依土忍不住闭了闭眼,那些年记忆中的娘,是个爽朗而不拘小节的人,会在自己偷酒喝的时候拎着一坛子灌进去,在自己想啃羊腿的时候绝不阻拦让自己尝尝吃撑的痛苦,把自己架在脖子上漫山遍野的疯跑,手把手的教自己怎么编草鞋怎么配蒙汗药,暗中保护进城洗劫大户的儿女,会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把脖子撞在钢刀上。 方依土抬眼望天,一双黑黝黝的眸子中不知何时含满了泪水,心中分外渴望见到娘,就连临死前的渴望都是这个。可是现在和娘只有一门之隔,却伸不开手,张不开嘴,迈不开腿。 心中又酸又涩又甜,忽然懂了百般滋味在心头的道理。 翟娘痴痴的望着她沉思的面容,过了片刻,才缓过神来,低头暗笑自己竟然也有这样着迷的时候,看了多少年了。又柔声道:“老夫人虽然记得前世的事,却不愿意占您的便宜,宁愿以这一世来算。老夫人说上一世是您的母亲,这一世是您的下属,折中一下就当平辈相交。妾身不知道主公打算如何,还称她一声老夫人。” “让我想想。”方依土忍不住挠挠头,在院中来回走了两趟,心不在焉的差点被衣裳下摆绊了一跤。 她心里只想着方落和娘。娘当年明确表示了,哪怕小依土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许嫁给方落。 婚前数年,和方落是一双知己弟兄,联手抢劫联手杀人联手伺机报仇,刀枪丛林中滚出来的情愫。婚后二十多年,和方落是深情伉俪,生死相托的信任和默契,为了海晏河清而携手努力,互相体贴照顾,没生过气动过手。 所以方依土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娘会再三重复说方落并非良人,一直都认为娘说错了,她不是第一次错。可没想到,在盛世欢歌刚开始不久,方落就展现了‘并非良人’的一面。娘怎么提前知道这件事的? 翟娘心知她此刻近乡情怯,也不催促,带着柔和甜美的微笑看着她走来走去,心说:主公好活泼,真可爱。 方依土一甩衣袖,心浮气躁的说:“某先去沐浴更衣,叫人准备酒宴,叫上孩儿们,不不不,你和我就够了,算了,准备红焖鸭子、炖猪脚、羊肉萝卜和香菇小鸡,再来一坛竹叶青。我和她喝一杯。” 方依土颇有些不爽的看了看,心说烟儿啊,你若不是我夫人只是个管家,现在绝对把你拉来垫背。可现在不同,你是我夫人,娘又是个性情急躁冲动的人,万一有什么伤人的话可不能让你听见,骂我的话也不能让你听见。 被方依土盯了半天的门自己拉开了,一个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站在门口,笑道:“你咋一点没变?”不带一头雾水的方依土说什么,瞧了眼掩口而笑的翟烟儿,这大汉道:“俺上一辈子的孩儿啊,你愣着干啥?哈哈哈哈,没想到俺变成这样了吧?上一辈子就想当个男人,总算如愿了,挺好的,可方便了。别愣着咧,来陪俺喝酒。” 方依土虽然也是条顶天立地的女将军,对着这么个身高肩阔气粗的方脸汉子,也叫不出来个娘字。然后才反应过来,瞪了眼翟烟儿。自己这位好夫人,从自己进宅到现在怎么说也有半个时辰了,居然不说这件最重要的事。 翟烟儿低眉顺眼的福了福身,乖顺的说:“妾身去预备酒菜,妾身告退。” 翟烟儿心说:止归别以为我淘气,我知道你有些不敢去见老夫人,见了之后也会因为心乱而不好说话,这是人之常情。我不告诉你老夫人变了摸样,你一见之下吓了一大跳,又不是老夫人的摸样,你就不会紧张了。嘻嘻。 方依土隐隐觉得自己老娘转世之后这张男人脸略有些眼熟,皱着眉头盯着他不语。悬了半天的心倒真是一下子就放下了,却因为看不到母亲的面容而有些怒恼,皱起眉头来,面容严峻的散发着大将和帝姬娘娘的威严。每次面对这种嘻嘻哈哈江湖草莽,她都下意识的提起一些威严来,免得压不住场子。 那大汉指着他自己的脸笑道:“帝姬娘娘是不是觉得俺有些眼熟?那年方将军从刑部抽调侩子手的时候选中俺和另外几个人,另外几个人都会刑部了,俺因为一心敬佩您,死缠烂打的求了些人,留在方将军麾下办差了。” 方依土听他这样恭敬,皱起眉,恼怒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上辈子是方某母亲?” 那大汉面带迷惑的点点头:“俺知道啊,你为俺报仇把那些贪官污吏明正典刑的时候,行刑的就是俺。那时候俺不知道上辈子的事,就是佩服你,后来就跟了你了。不打仗之后俺又回刑部当侩子手,你被方落杀了,皇上钦点的俺这个跟过你的人,将方落明正典刑。” 他无奈的笑了笑,抓抓大胡子:“真是因缘际会,巧的很。额,虽然杀他这事不是俺定的,但俺确实亲手把他杀了,俺上辈子也确实是你娘,但那是上辈子了,俺现在有妻有子就别提了。帝姬娘娘别耿耿于怀了,别老提” “这种事某不说,别人会说。某说了,别人反倒不会说。” “您真能泰然处之?” “能让旁人以为……方某一笑置之。”方依土面带嫌恶的扯扯嘴角,说出这句话之后又忽然有些懊恼。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对面的这个人身上的气息虽然熟悉,却不是自己的娘了。就算还是娘,自己现在也不是小孩了。 “哈哈哈哈,您是仙人不是圣人,就别装成一副圣人样儿了。苦不苦!”大汉的笑声中带着善意的嘲笑。 方依土面无表情的揉揉头,满脸疑惑的问道:“当年你为什么说方落并非良人?”方落又俊俏又随和,学文习武都是一把好手,又是个恩怨分明的讲道理的人,小时候和自己也没少闹脾气吵架打架,没故意讨好过自己。 那大汉挠挠头,干笑两声:“说了你可不许打俺,你是仙人,俺现在打不过你。” 方依土一皱眉:“在凡间你也打不过某。” 大汉抓了抓大胡子,脚下不丁不八的站好,晃了晃膝盖随时准备逃跑,谄媚的笑了笑:“虽然您从小就很有英雄气概,可方落俊的像个银娃娃似的,俺也见过章华的小摸样,挺俊的,可还是不如方落那样气度天成,从小往哪儿一站就是个风流人物。”他挤眉弄眼了半天,怯怯的说道:“这个吧,不般配。” 方依土想了想,险些气炸:“你说我丑!”我还以为我娘是怎样的未卜先知,是怎样的的大智如愚,竟然是……竟然是嫌我丑! 二十年前不记得了,但二十年内从没有人敢说我丑!敢说的把脸抽肿! 虽然把我当男人算不好看,当女人算算是丑的,可关你屁事!这句话对着他说不出来。 大汉往墙边上蹭了两步,赔笑道:“没方落那么美,天底下没几个人有方落那么美。俺不是说你长得不好。” 翟娘这时候一手拎着食盒另一手拎着酒坛,轻笑着走了进来,爽朗的说:“看来二位相谈甚欢就连进屋都不肯,不知妾身来的时候是否合适,酒菜已齐备了,请入席吧。”她麻利的从食盒中拿出方依土点的四样菜肴摆在院中石桌上,又从第三层食盒里拿出四小碟凉菜放在热菜旁边,两个海碗也摆在桌子上,一滴不洒的倒满了美酒。 方依土一点也不想当着翟娘的面儿探讨自己的美丑,闷闷的帮她摆筷子和筷托。 方依土和大汉闷葫芦似的对面而坐,翟娘笑吟吟的侍立一旁。 大汉端起酒碗来,道:“俺敬你一碗。” 他虽然知道自己前世是方帝姬的母亲,可还是这一辈子的痕迹更重,这一辈子他从记事起听的是二位方魁首的恶名,稍长大一点听的则是二位方将军的从龙之功,在后来则是处理民生轻车熟路又貌如谪仙的方相和戍边近十年、豪迈霸气的帝姬娘娘。虽然心中莫名的觉得亲近,却更多是深入骨髓的敬畏崇拜。 他这一代年轻人的偶像一般只有两个,文则是文武双全温和宽厚的方相和铁面无私的方御史,武则是出生草莽号令千军万马、保住举国平安的帝姬娘娘。 虽然方落方依土一路走来几乎形影不离,但方落再怎么严刑峻法只要把那张脸一摆,再微微一笑,柔和的解释一下律令,立刻就变成施行仁政了。方依土再怎么和蔼可亲嬉笑逗弄,也是个令人敬畏的国之重臣、赫赫声威的世间英豪。 方依土端起碗来,一饮而尽。亮了亮碗底,郁闷的不想说话。嫌我丑……嫌我丑……嫌我丑……从小就嫌我丑……你就不能委婉点,说方落长的太风流吗? 翟娘又倒满酒,大汉在端起碗,道:“俺真么想到,竟然还能和帝姬娘娘一起喝酒。俺太开心了。” 方依土扯了扯嘴角,端起碗一饮而尽:“没什么。方某也就是个普通人。” 翟娘再倒酒,她料到方依土和这大汉聊不好,故而选了数种烈酒混在一起,又加了些天上御酒,想让方依土痛痛快快醉一场。 说实话,翟娘见到这大汉之后,抓着陈良问了半天,才将信将疑的信了,然后又盘问了许多旧事,才确定是。 那大汉摇摇头道:“俺做梦都想在帝姬娘娘麾下效力。俺,俺知道自己是您的母亲,实在是忐忑难安。喝完这顿酒,俺还是去转世投胎。” 他诚恳的望着方依土:“俺如果没有前世,还可以在您麾下当差,那多好。可俺偏偏有了前世,而且前世虽然生养了您,却啥好东西都没教给您,还让您出身不正,背了包袱。俺想留下来,可俺也知道,俺留在这儿,您对俺恭敬了,俺心里不安。您对俺要是不恭敬,那样人言可畏。” 方依土端起酒杯,愣了半天,道:“方某敬你一碗。说来难听,多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早就说了,方依土他娘转世投胎做了刑部侩子手。 侩子手总得络腮胡子,一膀子横肉,虎背熊腰的才好嘛,哈哈哈! …………………… 我后台显示的很好啊,不知道为什么在书页会显示乱码,大概是123言情又抽了吧…… 第四十七章 不甘(倒V慎买) 方依土端起酒杯,愣了半天,道:“方某敬你一碗。说来难听,多谢你。” 大汉喝了这几碗酒,脸也红了,舌头也大了,摆摆手:“俺帮不上你,也不能给你裹乱不是。” 方依土低下头,又端起酒碗来,一饮而尽。酒很是辛辣,却可以稍稍缓解口中苦涩。 如果不是主公即将上天,而主公弑父的事却被完颜铁离补翻出来,方依土真的挺想把他留下来,让他修行成仙。虽然每日相对有些尴尬,但送到别处去就行了,毕竟是自己母亲,重入轮回,谁知道那一世有多苦。 可惜现在就连方依土自身都不安全,把他留下来反倒不如送他去轮回,更能保全他。 因为方依土不知道在仙界弑父这件事怎么算,虽然哪吒三太子有弑父未遂的经历,但他只是个仙将,是阐教太乙真人保着他肉身成圣。而主公却不同,帝王死后成仙,靠的是为国为民的仁政德政,靠的是百姓安居乐业积攒出的道德。虽然在主公治下百姓的日子好的没话说,但弑父这件事,怎么说也不算道德。 大汉用手指扣着桌面,敲出一段方依土很熟悉的节奏,因为激动而沙哑的声音低唱道:“浪子为君歌一曲,劝君切莫把泪流。人间若有不平事,纵酒挥刀斩人头。” “何必多情?何必痴情? 花若多情,也早凋零。 人若多情,憔悴、憔悴…… 人在天涯,何妨憔悴? 酒入金樽,何妨沉醉?” 方依土失手摔了酒碗,楞楞的望着他许久,这曲调让她想起自己小时候,被母亲抱在怀里,和寨子里的叔伯们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日子。那时候每次喝多,母亲就会唱这首曲子,没什么节奏,她的声音也不好听,可是音调中那种复杂的东西,她永远都不懂。 那是快乐吗?那是悲伤吗?那是得意吗?那是低落吗? 听着这在记忆中回荡过无数次的曲调,方依土神色复杂的的靠在翟烟儿身上,喃喃道:“我累了,方某好累啊。”她轻轻握住翟烟儿的手,静静的靠在她身上,过了片刻猛的睁开眼睛,定定的看着对面的大汉,没头没脑的问:“翟烟儿好不好?” 大汉非常干脆的打量了翟烟儿几眼,翟烟儿也坦坦荡荡的长身而立,任由他打量,大汉点点头:“非常好。” 方依土满意的笑了笑,道:“我娶她做夫人,敬她爱她,把我的家业与她共担,好不好?” 大汉有些疑惑的说:“好啊,你现在不就是这样么?” 翟烟儿的眼中波光粼粼,款款的望着方依土,克制的情感,以往精明干练的声音里多出些缠绵之意,道:“主公的意思是,婚事没有父母之命,只有媒妁之言,总是欠缺些。” 大汉哈哈大笑:“帝姬娘娘这般深情厚谊,翟娘子真是有福。莫说是我今世,哪怕是我前世见到女儿与你相许白头,也是乐意的。帝姬娘娘,似翟娘子这般妙人儿,与你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祝你们天长地久。” “多谢。”方依土严肃的点点头,这才松了提起的精神,懒懒的靠在翟烟儿身上。她真的累了,如果不是心头这件事一直压着,她早已醉过去了。 方依土感觉到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沉甸甸的松懈袭上心头。 累到只要这轻微的一丝松懈,足以打垮多年来强撑起的壁垒。 啊,总算没有亏欠烟儿。和烟儿的婚约,往后推一推吧。 方依土忽然轻轻推开翟娘,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有些茫然的说:“某累了,想一个人休息一会,谁都不要来找某。”她摇摇晃晃的往门口走,翟娘连忙跟过去扶住她,柔声道:“主公,我扶您回去。” 方依土摆摆手:“把老三叫来陪”她疑惑的望着大汉,过了片刻,才痴痴的说:“陪这位壮士喝酒。”她摇摇晃晃的走了,步子不稳,心下有见到‘娘’之后的深深失望,还有见到方落后的痛苦。 走到庭院当中的时候,昂首望天,天色蓝如大海,方依土欲哭无泪。母亲……方落…… 扪心自问:老天怕你渴,就给你水喝;怕你饿,就生出果实粮实让你充饥;怕你冷,就生出棉麻让你御寒。 老天为你做的事可真不少,你为老天做过什么? 什么都没有。方依土常常这样扪心自问,答案都是什么都没有。 可是老天还是给了你无穷无尽的好运,这世上被丈夫杀的女人不少,被丞相追杀的女人也不少,可是又有谁能因死而成仙?甚至还能一家团聚? 没有这样的人。 我这一生,只有母亲的死和方落杀我这两件事,是难以忍受的,其他的都算顺利,上天真是厚待我。 方依土这样想着,忽然腿一软,跪在地上对着南方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踉跄的爬起身来扫了一眼身边一群目瞪口呆的人,一抹脸回屋睡觉去了。 王乾有点腿软,扶着门框问道:“翟姨,娘亲她怎么了?” 翟烟儿见怪不怪的摆摆手:“别这么大惊小怪的,止归她每次打仗前打仗后,闭关前闭关后,走好运了,武功有突破的时候,都要叩拜上天。你们每年也能见一两次,怎么忘了?” 王乾这才反应过来:“哦!可是那时候娘亲是在家庙里预备太牢,然后沐浴更衣才去祭拜。” 陈良一脸为难:“这次没预备下香烛祭品,就这么醉醺醺的叩拜,不会适得其反吧?” 翟烟儿想了想,道:“止归她又不求什么,应该没事,我记得她小时候也这样,这不是也挺好的。” 方依土回去躺了一会儿,并没有睡着,法力就把酒意化解了。又静躺了片刻,越是静卧就越觉得心乱如麻,一阵阵邪火往头上撞,她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从袖子里摸出玲珑剔透的玉印,一抖手放出了方落的灵魂。 沙哑的声音劈头盖脸的吼道:“你杀也杀了,究竟为什么杀我,还不能告诉我么?你告诉我,免得受苦。” 方落一身素衣,静静垂眸而立,显得十分冤枉:“有人陷害你,我以为你和义子们……如你我当日。” 方依土暴怒:“你我当日怎么了?发乎情止乎礼,多少年中没越雷池一步。人难道会越活越差,越活越不知廉耻罔顾人伦么?那是我义子,我把他们养大,教他们武功权术,教他们做人的道理。我把他们当儿子,他们也把我当做母亲。虽不是血脉相连的孩儿,在我心中的地位却一般无二。我当你是弟兄时,你比现在更加貌美,我也不曾动过你分毫!” 方落似乎有些词穷,虽然低着头,目光还是有些游移:“每天晚上在我睡着后,你去干什么?突然响起的暗号敲门声是什么意思?” 方依土狐疑的看着他,心里不信这么白痴的理由,沙哑暴躁的说:“我去确保你第二天的胜利。暗号的你都清楚。”连着敲九下是事情做成了,敲七下然后八下是事情七上八下,需要我处理。还有三长两短。 “可你总是偷偷去见你的义子。”方落委屈的抬起头,玉颜上惶恐的惊艳,可惜难以打动方依土的铁石心肠。 “因为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那些搜罗言官罪证,收买宫妃家人,向四夷安插奸细,贩卖私盐和掠夺昆仑奴新罗婢的事。”方依土忍着怒火和对‘方落突然变蠢’的怀疑,忍着加了一句:“这都是陛下的吩咐。” 她上下打量着方落,心说:王八蛋,测谎你也躲不过去,我给你一个时辰,你爱怎么胡扯都行,一个时辰之后开始动刑。 方落道:“我已经功成名就,你为什么还不愿意放下一切,好好休息?为什么一定要管那么多的事?” “因为多少人把身家性命交到我手上,我要为他们负责。因为我只有在那些事上能帮到你。”方依土越说越怒火中烧,抬手把枕头砸在地上,怒吼道:“因为我希望你胜利且顺利,姓方的只能自己想办法给你铺路。” “我由科举入仕,投笔从戎后官至右军将军,我不用你”方落的话说不下去了,他自己都觉得编的太蠢。 “你最好别忘了你和我弟弟走的是同一条路。” “我是靠你和方牛才得到今天的地位吗?”方落硬着头皮假装一辈子都是个蠢货,什么都没猜到:“我高中榜眼时他落败而归,我入翰林院的时候他在一个藩王家里当护卫,他确实和我一起投军,可他被俘后叛国投敌的事难道是假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皇帝没有追究,还让他领军大破敌国,但他始终算是武林草莽。在庙堂之上,什么都不是。” “愚蠢。”方依土深切的迷惑了,究竟是方落在装傻,还是他这辈子从来都没像自己想的那么聪明? “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诉你。你高中榜眼,因为你和先皇太庙意气相投,而殿试时主公却对我弟弟引为知音。你瞧不上的藩王,就是当年秘而不发的主公,而他的护卫身份其实是个假象,他是太子的知己,至交和情郎。他去投军,是太子的安排,他被俘,是动用江湖力量进入敌国了解边关敌情。他在敌国站稳,当年的太子也成为了皇帝执掌大权。所谓的妄用背主之人,只是太子和我弟弟骗天下的一出好戏。那些事若是真的,我弟弟不会是魏国公,我也不会几次三番被扔进天牢和发配边关。” “昔日的主公,如今的皇帝陛下,抑权幸,纳谏净,却贡品,禁女乐,疏与享乐专心朝政。因为只有朝政清明百姓安居边关无忧,我弟弟才有时间陪他。皇帝绝不是为儿女私情放任外戚作乱的昏君。” “我只问你,当今太子,是谁的儿子?” “当然是皇帝的!”方依土怒道:“我岂能让弟弟背上断绝皇嗣的恶名,我也不会让我弟弟的子嗣断绝。”弟弟跪在门口,主公陪他跪着,只求我这当姐姐的答应。我让他们保证无论如何绝不泄露,早备下子嗣,不可耽误国事。其余的,我弟弟做什么,我都帮他。 皇帝不是汉武,我弟弟也不是外戚将军。他二人并非主仆君臣,只是一双有志之士,立志保国安邦。 你和我弟弟不和。我不给他威胁你的消息,也不会给你威胁他和皇帝的消息。这不过是魏晋遗风,又有什么大不了?男子汉之间惺惺相惜,知己之间的情感,男女之情怎么比的上?如果有谁是最了解我最爱我的,不是你是翟娘。 方落,装傻没有意义! 你说这些只有蠢货才会想的话,骗不了我。 你在遮掩什么?你宁愿自己不得安宁也要隐瞒的真相,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主公和魏国公君臣相得,甚好。 不好意思,提起新疆我只能想起巴达木。 对不起,方帝姬真的挺不人道,但她就是土匪出身,对兄弟够义气,对女人嘛……送给兄弟呗。 第四十八章 跪求评论和收藏本书求推广啊(倒V慎买) 方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似乎被逼上了绝路,又似乎在殚精竭虑的寻找新的借口。 他那无论何时都镇定自若优雅从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焦虑,好听的如同玉磬的声音也有些破损,勉强道:“那你和你那些下属呢?一派掌门,帮主,将军,大侠,一个个都是非同小可的人物,他们凭什么听你的?” 方依土深深的看着他的眉目神情,就连一根发丝都没有放过。她轻轻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带着深深的嘲讽。不知道是嘲讽困兽犹斗的方落,还是在自嘲无能。 在这里还是得说句实话,虽然方落的风度和优雅减损了一些,却还是胜过方依土百倍。 号称谪仙丞相的这个男人,这张脸,这通身气度,这散发出的学识和内涵…… 方落只要站在那,就是一本读不完的书,一个挖掘不尽的宝藏,一尊令人赏玩不够的玉人。 典雅,睿智,高贵,清丽,英俊……这些词不足以描写其万一。 方依土看着他的眼神中甚至于不由自主的出现了一丝赞赏,随即她移开目光,没个正行的软在交椅里哈哈大笑,近乎猖狂的一脚踩在桌子边儿上。 “姓方的有钱,有权,有脑子,有武功。”剑眉微挑,语带狂傲:“论财帛,东宫府库由某掌管,论权,太子詹事并御史台御史、户部侍郎、钦差这些身份,足够某勒索贪官威逼劣绅,在漕运盐运茶马交易上大下功夫某我手中抓着大半个国家的财富流通和皇帝的信任,方某命人归顺,他就必须归顺。” “你十五岁开始杀人,用脑子用计谋杀人。”方依土蔑视的看着他:“你有武功,却不敢光明正大的杀人。” “二十岁那年,某单凭手中钢刀,逼那些江南名士收牛儿(方牛,方依土亲弟弟)当关门弟子,逼八大刀客和数十名老将教某武功,某干的这件事,天下人都知道又如何?天下人都是无能之辈。武功,不错,方某弓刀石马步箭的功夫,哪一个不是经年的苦功硬功,多年来走南闯北,哪一派的功夫我不熟悉?哪一个地方的口音我分辨不出来?怎么投其所好,晓以大义诱以财权名誉,施威纳降,还不是手到擒来。方某谋划不了天下,怎么抢掠怎么招人入伙还是很熟悉的。” 方落一窒,有些尴尬的说:“是,是啊,我忘记了。” “最开始的时候,你和牛儿都跟着我,跟我挨饿受冻也跟我吃肉,跟我逃命也跟我享福。那时候我骗人你们帮腔,我杀人你们设陷阱,我打劫你们搜身。”方依土轻轻一笑:“到那时候我身受重伤,你弃武从文立志为我报仇,我弟弟文武全学立志为我拼个诰封。我有幸在那位大侠家里当了三个月的下人,得了他些许传授,养好了伤重入江湖,和你们入驻朝堂。” “却因为我弟弟的原因,当了主公的下臣秘党头目为他广纳贤士扩充势力,帮着主公和我弟弟定下谋略灭了半个敌国,辅佐主公控制朝堂和天下,一步步扶持我弟弟当上英国公。你竟然以为我是靠女人的本钱做到这一切,若是别人还则罢了,你若不懂我,昔年就不会娶我,如此做作掩饰实在可笑。” “有些事我真的不懂。”方落问道:“你既然是皇帝的亲信,暗地里身份不凡,为什么不用皇家的势力救你?” 方依土坦然的踹了踹脚下桌子,哼笑:“皇帝建立密探,不是为了诛杀异己或搜罗宝物,而是为了家国天下的安定。监视藩王和外戚,调查贪官,保护贤臣。某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某是密探的首脑,某也没料到,为了诛杀某,你竟敢私自调动边关士兵、假传圣旨通缉某。某更没料到刀上有毒。” “不必再说什么了,我说不过你,满朝文武都说不过你。你为什么蓄美婢?是你自己” “嫌你烦。”方依土忽然受够了装傻充愣的方落和配合他的自己,大声吼道:“够了,够了!姓方的抛开你那些虚伪的借口吧!你与某都明白,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某,你也知道你就算编撰一千个理由,也没法给杀某找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承认吧,你就是为了权利和自由,别让某看不起的你。像个大丈夫那样坦诚些,你憎恶我,因为姓方的了解你每天的所作所为,因为饿的耳目随时随地都跟在你身边让你喘不过气来,因为我对你好的让你无法理解。” 方落有些犹豫,可最终还是低着头说道:“因为你总能看穿任何人的一切!你操控被人的感情,你让人觉得你是个好女人,你忠义无双贤良勇敢,但不是这样的。” “你巧妙的沽名钓誉,好像是个直性子,却让很多人都说你好。还有你对皇帝的态度不是” “的确不是。”方依土咬着牙森森的盯着他,恶狠狠的样子几欲择人而噬:“我并不因为他是皇帝所以忠诚,我仰慕他,他是个真正的英雄,他能让这个国家变好,他也真的想这样做。” “我是差点为国捐躯,因为我得有功劳入驻朝廷,用权利来洗刷我母亲是盗匪的恶名,我要让我的长女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人。贤良,我并没有刻意去做,我只是因为是你所以希望你快乐,我尊重你也爱你对你忠诚,我保护你的名誉,因为你是我爱的男人而不是我想杀的男人。”她大声的嘶吼出来,胸腹之间那股郁结之气倾吐而出。 方依土歇斯底里的吼道:“你要我怎样?我和弟弟在小时候有数不清的母辈仇敌,在长大之后有无数我们自己的仇敌,江湖上绿林里朝堂上都是和我争权夺利的人,我活在男人的世界里不是秦楼楚馆里,不是色艺双绝就能安然无恙,我要用刀和血保护自己和弟兄!这张脸就注定我不可能把自己当女人看,这个出身就注定我不可能本性纯良!” “姓方的是什么人?是土匪!是寨主的女儿!说什么家国天下!我的父母死与国主昏庸无道,这国就是让我家破人亡的仇人!我娘从小教我凡事以义气为先,无论如何都不能坏了弟兄义气,我家寨子里的正堂是聚义堂!我娘的头被砍下来的时候就落在聚义堂的牌匾上,我家寨子里的叔伯的头颅都落在牌匾上。我只记得我娘说的话,不能坏了义气不能伤了兄弟的心!” “我娘死后我是很弱小,我是可以隐姓埋名安心生活把为母亲报仇的任务教给牛儿,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就是承担责任的家主,但那死了的也是我的母亲。我娘说做事最讲究公道,要一报还一报。你一直都不懂我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们,而要等到功成名就才动手。因为他们把我娘逼得落草为寇,因为他们拿我娘的死当平乱充功,我要他们死,怎么死的不重要,但他们不能是以外死,不能是被刺杀,不能是被贼子贼孙杀的!” “我要他们的子孙变成贼子贼孙!我要我娘受诰封,比他们的官封还高!我要亲自为我娘平反为我叔伯们平反!我要皇帝下明旨为我娘正名,我要那昏君下罪己诏!我要的是用我自身为国为民忠孝节义,给我娘博一个会教女儿的赞赏,给我的子孙后代留个清誉!” “这些事,我都做到了。”方依土从袖子里抽出手帕胡乱的抹了把脸,响亮的擤鼻涕,把手帕团一团扔到一旁。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我从来都是绿林人,江湖人,表面的身份地位变了,骨头里的东西不会变。我和二十岁的时候没有一分变化,姓方的从没变过,你变了因为你根本就不姓方。” “我只是越来越不能忍受” 方依土打断他:“你从没有忍受过我对你做的那些事,你很快活,很幸福,很体面,很得意。” “你究竟为什么要死?”方落忽然有些激动:“你知道我不可能杀你,你明知道我对你下手狠,足矣杀了别人却不足以杀了你,我不可能侮辱你或让你不体面。你为什么要那么决绝。” 方依土本想说我那时候看到了冒充我娘的金母娘娘,她老人家要是没来,我可一点都没打算死。我那时候太想念娘亲,没法分辨真伪……这话不能说。她道:“你为什么要改变我?你又为什么要改变?姓方的宁可死,也不能失去武功。” “我是个败类,所以我对你动手了。” 方依土厉声道:“你杀了我!” “是,我杀了你。”方落还有闲心露出一个优雅的微笑:“可是你不能杀我,要不然,你就和我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了两天,写到中间方依土大段独白的时候,眼泪哗哗的淌…… “我要他们的子孙变成贼子贼孙!我要我娘受诰封,比他们的官封还高!我要亲自为我娘平反为我叔伯们平反!我要皇帝下明旨为我娘正名,我要那昏君下罪己诏!我要的是用我自身为国为民忠孝节义,给我娘博一个会教女儿的赞赏,给我的子孙后代留个清誉!” 俺觉的这就是复仇的典范呀呀呀~ 跪求评论和收藏!本书求推广啊! 第四十九章 山陵崩(倒V慎买) “方某和你本来就一样。”方依土冷笑:“你,我,翟娘和弟兄们,我们本来就是一丘之貉。因为我和你一样狠,你才会娶某,因为某和你一样坏,所以才会嫁给你。咱们的俩的情投意合,在正人君子眼里是狼狈为奸。当年跟着方某人一同白手起家的弟兄们,无论什么时候都被人称之为方党,就算是当今天子,不也被叫做方党皇帝。” “你说这么多谎话,我会信么?我和你不仅是兄弟、夫妻、更是知己同盟,区区权利、猜忌、不贞,破坏的了?” 方落心说:不,那些东西破坏不了,那些根本就不值一提,这些话你不信,我也不信。 “一路走来,兄弟们被某拖累,某也被兄弟们拖累,兄弟们扶持某,某也扶持兄弟们。想走的人早就走了,有些好走有些不好走,能和某干最后的,都是真义气。你在其中,被某拖累最多,因为某受到的非议最多” 方落心说:那时候很快活,对外可以胡作非为,对内又都是投脾气的兄弟,一点非议不算什么。那时候的你,和现在一模一样。 “我不在乎,我是真心的,真爱慕”方落忽然落泪,他哭的非常美,比梨花带雨多了一丝刚毅,比涕泪滂沱多了几许优雅。 “我知道。”方依土忽然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脸,柔声道:“世人都知姓方的性似男儿,最爱争强好胜,平生最重义气,不仅仗义疏财而且厚待兄弟,为他们寻好差事好妻室好前程。你若非真心爱慕某,凭着你的才华容貌,反比现在更顺利些。皇家帝姬与世家贵女,为了你都愿意偏居妾室,你本可以有个根深蒂固的好岳家,再有个方某这样的好兄弟共创大业。” “这些年遇上的麻烦仇敌,有不少是你的爱慕者我的死仇。说实话,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你这有天下第一美才子之称的方落,要死心塌地的追求我。如果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不如当初咬定牙关只做个兄弟,可你太美了……” “不过那时候一心想着争权夺利之后用最光明正大的手段为母亲报仇,让仇敌死后还要青史留恶名,真没什么心思沉溺情爱。你若不诚心追求我,我们除了一起坐牢一起入伍一起分赃之外,还能继续一起嫖娼。”方依土调笑道:“虽然你总能显得那些女表子们又老又丑,可也没坏了我的兴致。” 方落:是啊,你喜欢逛妓院,喜欢吃喝嫖赌,你回去妓院发泄忍耐和等待的痛苦……喝花酒逛花船是你最爱的消遣,可我知道你从不过夜。 你是真把自己当成男人的。 是我害得你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女人。 “我娘教我凡事要靠自己。”方依土忽然垂了垂头,露出一丝严肃的疲惫:“领头人死了,姓方的来当。江湖没义气,姓方的就是义气。四海没有清官,姓方的来当这个清官。天下没有明君,姓方的来推一个明君。九州不太平,姓方的来让他太平。” “我娘教我避让,教我做人要豪气不要锱铢必较,没教过软骨头,没教过低头,没教过忍气吞声,没教过我自欺欺人。我娘教的是有福同享有祸同当,是恩怨分明恩仇必报,是谁害了我的兄弟谁坏了我们弟兄义气就决不能饶。” 方落低下头,不再说话。 他懂,他都懂。他知道在方依土眼里自己绝不只是兄弟,他也知道她不好意思说‘情爱’。 “你杀我这件事,皇帝将你明正典刑也就算清了,一报还一报,一命换一命,就够了。可我得知道你为什么杀我,就算是死,姓方的也不是糊涂鬼。”方依土非常诚恳的看着他,说:“你知道我们逼供惯用的手法。到了那时候,我眼不见为净,你却是躲不了的。” 方落这才彻底消去了优雅沉稳的气度,风雅潇洒的身子晃了晃,玉颜上惊诧的近乎绝望:“你不能这样侮辱我,我毕竟是你过去的丈夫,我被,你也颜面无光。”那种逼供的手段,你怎么能用在我身上!你怎么能忍受我被别人□和糟蹋! “一个女人最大的耻辱就是被丈夫杀了。”方依土看出他似乎宁死不说,沉声道:“而作为方某,最大的耻辱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被杀。” 方依土脸上出现了一种淡淡的悲戚:“要不要被逼供,要被逼供多长时间,都由你自己掌控,只要你说出来……你也不该忘记,我年少时纳过的那个小妾燕燕,和我想要纳入麾下的侠客勾搭在一起之后,我把她盛装送过去。” “后来是红玲、红玉、朱璎、冷怜儿、李慧儿,铁夫人、筱文、姚贤、姚淑、文琴儿、米蜜这些一等一的美人儿,一个个才华横溢貌似天仙,都受我爱宠,也都赠与英雄好汉。” “我固然怜惜她们,却更看重弟兄情义。”方依土一脸严肃的盯着他,她不像一个刚刚哭过的女人,而像是一个号令千军的将军,正在面斥囚徒:“我不会为了个女人坏了弟兄义气,也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坏了弟兄义气,就算是你也一样。就算你没有杀我,我也不会偏袒你。” 那些女人的身价,就是用金钱堆起来的。 那些女人,要知识有知识,不仅精通六艺,而且诗书礼乐、烹茶抚琴样样通晓,要技术有技术,不管是床上还是床下,不分男女,绝对让人爽到家。 不光是官话,还有那最最软俏迷人的吴侬软语,还有各地的方言土语乃至于外国的言语,她们都会说,而且字正腔圆。这帮女人,天文地理,诗词各位,三教九流,经商行脚,弓刀马剑,伤春悲秋,胭脂花膏……无一不知无一不晓,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哪怕是那种老古董和最娇生惯养的公子,也能和她们找到共同语言。 在这里,任何人都可以卸除一切烦心的事情,心无旁骛地沉浸在享受当中,这样的女人,谁不想要?可不是谁都有机会要。 “高丽的金辉姬、金吉儿、李雪茹,倭国的川上雪子、仓井抚子,金国的萧果林、完颜石哥、唐括安哥,回疆的巴达木、伊帕尔,女真族的熊姬、狼姬,这些倾国倾城的异族佳人被掠被送来,也都受我宠爱,好些的嫁与无妻弟兄,差些的转赠旁人。我不敬重她们,因为她们无才无德无能,虽然美貌,却是寄生在权贵身上的宠物,不依靠别人根本活不下去,所以不值得尊敬。我敬重的是忠勇孝义,可不是情爱。” 其实,婚后的方依土,对于无数绝色美人儿,也只能欣赏欣赏歌舞弹唱,至于其他的,还是不敢做的。蓄美婢,主要是有三个目的,一个是拉拢同僚,另一个是奖赏下属,最后一个则是使美人计用。 方落自哀自怨的说:“你总是这般无情。” “方某只知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情情爱爱的,是文人骚客的事,非大丈夫所为。你要情,大可以去找那些对你情根深种的女人,她们被你利用也无怨无悔。” “她们太蠢。” “不错,若非蠢人,谁会见这大好河山弃之不顾,为了区区一个人伤心断肠。”方依土淡淡的笑了笑,雄心勃勃的说道:“若够义气,弟兄们总能互相扶持一把,我走了多高多远,也得提拔合适的兄弟们和我站在一起,不合适的,也能给他们安排个尽善尽美的落脚处。” “我没时间教导做事三心二意的人,也没功夫去扭转为了感情能放弃一切的人,无论你是因为太爱我所以才动手,还是因为太爱别人爱到不愿意和我好聚好散,我没有闲工夫了。” 她尽量让自己脸色如常:“不说二十年夫妻情,你坏了弟兄义气。” 方落心中有愧疚,有自责,有懊恼,更有一种无处发泄的恼火和痛苦。 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怎么会……想杀方依土,怎么会丧心病狂的追杀那么多人。 他低着头,静静的站着。半透明的灵魂一阵摇动,散发出无穷无尽的痛苦悔恨。那世上罕见的容颜,被这痛苦渲染的分外美丽,而那高贵雅致的气质,也因为谦卑而更显珍贵。 但这都打动不了方依土。 她不光自己被杀,就连心爱的三个义子也被杀,辛苦栽培起来的弟兄被杀了少半,上至御史、侍郎下至偏将、百夫长,足足有数百人,而不那么熟悉的下属,也被灭了五六千人。 这样的仇恨如果都能宽恕,那么不是宽容,而是没心没肺。 方依土从怀里掏出一张符咒丢在半空中,随即咬破舌尖,对着符咒和方落喷出一口血。那符咒飘飘荡荡的在空中抖几下,呼的一下飘进方落的灵魂里,一阵光滑闪过,方落变成了米蜜的摸样。 气度雅致,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一双脉脉含情的大眼睛,一点红的薄唇。 纤长的脖颈下,单薄的肩膀纤细的柳腰之间,有一双大如西瓜的椒乳,蜂腰下,是当世无双的美腿。 米蜜不仅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而且能歌善舞,胜似飞燕。本是高官按准备敬献给皇帝当宠妃的标准培养的少女,可那高官因为买卖官职被抄家,负责抄家的人把这女子扣下后见其舞蹈分外出色,就卖给方依土充作家妓。 也当了几个月方依土身边的解语花,同饮同食,甚是宠爱。 恰逢方落在外赈灾,米蜜倒也得宠过一段时间,后来方依土听说赈灾粮饷被皇帝的同母弟福王私吞了一部分,知道福王最好酒色,就把米蜜赠与福王。福王见到这样才貌双全的绝色佳人,兴奋的把赈灾粮饷加了两倍还回去。 方依土高声道:“来人!”门外听差的两名大汉立刻进来,躬身静等候吩咐。 方依土一指边做女人的方落,冷冷道:“拉出去,交由弟兄们‘用重刑’拷打‘逼供’。”在这两个词上,她重重的咬字。 翟娘步履匆忙的走进来,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出是什么事,但方依土莫名的感觉到一股焦急而忧虑的气息。翟烟儿还没说话,看到变成米蜜摸样的方落就是一愣,随即又看看抓着‘米蜜’的两人,联想起自己之前听到的话:“主公,米蜜何罪之有?” 方依土眉梢微皱,沉吟了一下。 “米蜜可称得上劳苦功高,纵有一二差错,也可以将功折罪,待功臣如此严苛,非明主之道。况且她身负奇才,又对您一往情深,如此折辱岂不是令人心寒。”翟烟儿上前一步,有些急迫的盯着方依土,语带双关:“此时暗流涌动,不宜擅动凡人。” 方依土哈哈大笑:“若真是米蜜,方某又怎舍得。拉下去吧。” 翟娘急迫的说:“今日山陵崩,阿爷传信说许飞琼联络的一群仙官和前朝的数位皇帝,准备弹劾你与陛下弑君弑父天理难容。阿爷叫你有什么计划与他说一声,他好帮你。” 方依土眉头一皱:“以许飞琼为首?就没有七公主在其中穿针引线么?” 翟娘冷笑一声,转身仔仔细细的关上门,倚在方依土怀里,一手勾着她的脖颈,附耳轻声:“董永也死了。我之前变作你的样子,去教他修仙,他已然拜‘你’为师。七公主若还要与他相好,就不能再对你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猜到方落要承受的‘逼供’方法了么? 猜到方依土的主公是怎么死的么? 第五十章 道泰(倒V慎买) 方依土脸色凝重,顿足叹气:“我娘是那个样子,方落干出那样的事,主公又死了。真是流年不利。”她心说:我娘的性子虽然没变,还是那样为我好,可他再也不是我娘了……方某这一辈子敢闯敢拼,就是为了娘,为了她在天上能安心。她却变成个男人,还是受过我嘉奖的下属……这虽然算是好事,可也真让人失望。 至于方落,他一辈子都没让我失望过,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可以信任他,毫不怀疑的采取他的计谋,和人拼命的时候把身后托付给他。万万没想到,最终会落得这样个结局,这就是能同患难不能同富贵么? 本想再过十年,到了知天命的岁数就告老辞官,好好专研武功好好陪着他好好教导儿女们,到那时候主公的儿子们正当壮年,我留在朝堂里难免要为我太子妃女儿左右逢源,到时候主公渐渐老迈,不知道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贤明。反正平生想做的事都做完了,亲生的儿女们到那时候自成一方势力,干儿子们也在朝堂上有了位置,方落桃李满天下,我只剩下‘参透武道’和‘同方落白头偕老’两件事还没完成。到现在,又要从头开始。 主公治下贤臣倍出,天下太平繁荣昌盛,民风豁达崇尚忠勇孝义,朝中有数位良相并无数重臣殚精竭虑轮守政事堂共治天下,御史台闻风奏事只要真抓住贪官污吏和不轨之徒方牛给奖金。 皇后与主公乃是少年夫妻,一向情投意合,后宫中除皇后外只有一贤妃一淑妃,皆在四十上下。主公盛行节俭,惜福养生,又言有人献美则与贪腐同罪,不说活到耄耋也应该年过而稀,现今不到耳顺之年怎么就崩了? 方依土只盼着皇帝能健康长寿,故而骤听此事十分悲戚。 翟烟儿却不这么想,她顾忌方依土的心情,面带悲伤的说:“陛下将成仙,与主公重逢,亦是一桩幸事。” 方依土以手掩面,带着哭腔道:“陛下是怎么死的?”主公虽然不算年轻力壮,总不该这样年轻就死了。 “服食……丹药”翟娘有些迟疑的小声说。 “蠢死的!”方依土抹了把眼泪随手一甩,怒道:“牛儿就不拦着他?他但凡说一句话,主公无有不从!怎么” “魏国公平乱去了。”翟娘低声道:“军中传言,是陛下授意方落杀了您,然后主公假意为您复仇杀方落,其实是因方党徒众遍布朝野,陛下寝食难安,故而设计杀人夺权。军中哗变……舅爷去平乱,然后”(舅爷是方牛) 方依土见翟娘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皱眉道:“传言把牛儿也牵扯进去了?” “是。”翟娘精神一振,担忧的望着方依土道:“舅爷刚把事情压下去,就,就有人说此事是舅爷献计……” 方依土顿时大怒,跳脚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连我家牛儿都敢编排,早晚有一天把他们的心挖出来喂狗!这事绝不是空穴来风,若不是御史台中有人忌恨他,就是对头作祟,如此恶毒的谣言没有血海深仇想不出来!” 翟娘拉了拉她的衣袖,柔声道:“你别急,章相和太子已经把事情解决了。” 方依土转怒为喜:“十娘这么能干?” 翟娘有些迟疑的说道:“嗯……十娘毫不犹豫的对舅爷施以援手,但后来有些事,你不要怪他。” 方依土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十娘他丧权辱国了?” “哪能!” “他祸国殃民、庸溃无能了?” “不能够。” “十娘对外寇主和了?干了不忠不义的事了?” “都没有!” 方依土松了口气,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可怪他的。说罢,具体什么事?把你吓成这样~” 翟娘面带犹豫,吞吐图图的看了方依土一眼,欲言又止,最终无奈道:“陛下因为非时而死,并没有在临终之后立刻有仙人去引领,现在陛下就在神都太庙中等待天界遣使迎接,您还是自己去问问吧。” 方依土似乎感到有一丝不妙,拔腿就要驾云过去,吩咐道:“召三位公子过来议事,我去更衣。”等她换上那身天界朝服、朴素又高贵的衣裳之后,提起笔来刷刷点点写了封信。 陈良王乾金五娘都聚齐了,一番施礼后,静候吩咐。 方依土道:“良儿带上礼物去替我向瘟皇赔罪。你只管去,不必多问,恭敬些叫他阿爷,替我要一句话。” 陈良那绵软的性子似乎越发的与世无争、善良醇厚,温柔娴静的笑了笑,道:“孩儿遵命。” 王乾有些担忧的看了看越发高洁如仙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哥,道:“那瘟皇并非善类,还是孩儿去吧。” 陈良眨眨眼,抿嘴微笑:“娘亲既然吩咐,自有用意。” 方依土含笑点头:“不错,阿爷瘟皇与我使了个障眼法。若是乾儿去,只怕他性情刚毅,使劲也哭不出来。” 陈良立刻就懂了,红着脸申辩道:“孩儿也哭不出来的……” 金五娘粗声粗气的哈哈大笑:“大哥他就算不哭出来,低着头往那儿一站,就是个楚楚可怜的受气包。” 陈良拔剑而起,怒道:“你敢与我比斗么?” 金五娘立刻就怂了。小声道:“学了两手娘们剑法,反倒更阴了,大哥真讨厌。” 王乾一手拉住陈良执剑的皓腕,抬头对着方依土笑道:“娘亲一定还有吩咐,不知孩儿可堪驱使?” 方依土点点头,道:“只有百战不殆才称得上精兵,我要你拿妖魔练兵。不急于成效,不要用鸡蛋碰石头,那些一心向善的妖精不要动,恶贯满盈有伤天和的妖孽,你若敌不过,就择其出身看要不要上报天庭,除了死不悔改一心为恶的妖孽之外,所有能招降收入我军中的,就尽管招降。这九州大地上妖孽无数,足够练兵。” 王乾大喜,一躬到底:“儿定不负使命。” 金五娘叫道:“娘,我干点啥好?” 方依土一指翟娘,笑呵呵的说:“你和那小狮子一起,护送翟娘去见殷纣王,替我送信。然后,回来背兵法。” 金五娘坐在椅子上郁闷的往下一滑,扑过去抱住方依土的腿,道:“娘啊,娘,儿手痒的紧,想和二哥换换” “不行。”方依土一双大手把他乌黑油亮的头发揉成毛球,坏笑道:“你不会用兵法,就别想上阵。” 金五娘险些在地上打滚,撒娇道:“儿背了好些日子的兵法,在背下去就成那纸上谈兵的赵括,娘会心疼的。” 方依土探手入怀,掏出一枚虎符丢给王乾:“咱们府里的兵符,你把人分三份,一份练兵一份执勤一份修炼。” 王乾双手接住虎符,肃然道:“谨领训。” 方依土满意的笑了笑,又摊手入怀。金五娘坐在地上渴望的看着她,方依土掏出一封信,啪的一下拍在他脸上,道:“奉着翟娘把信送到,然后你就去找你二哥吧!” 金五娘欣喜若狂,大叫道:“俺滴亲娘啊~俺太耐你了!” 翟娘没忍住在他肩膀上抽了一巴掌:“说官话,不许说这种不正经的话!” 方依土笑了笑,在屋中一跺脚,架起一朵祥云赶赴太庙。说实话,太庙和她现在所住的帝姬祠距离并不远,太庙在城东,而帝姬祠在东南方向,便是凡人步行,有四个时辰也净够了。 方依土在太庙外驻足片刻,低着头,一脸肃穆的降下云头,一步步走了进去。她还没整理好心情,就有一个极年轻极热诚的男子冲上来,捉住她的手臂欣喜的唤道:“阿姐!” 方依土一愣,抬头一看,这张面容却非常熟悉,只是很久不见了。她失声惊呼道:“陛下!” “哎呀哎呀,阿姐,别叫我陛下了。”刚刚晋升成‘先皇’的皇帝年轻的不像个皇帝,非常热情开朗的说:“阿姐阿姐,我还没登基的时候随着郎君叫你阿姐,你可从没像对郎君那样把我当弟弟看过,连我的字都没叫过,登基之后连阿姐这俩字都得改成郎君的阿姐,现在可算好了。我叫你阿姐,你叫我道泰。” 他的字,是魏国公取的,出自民富国强,众安道泰,他极喜欢。一方面是情郎所取,只要国富民强众安道泰他们俩就能朝夕相处,另一方面是寓意极好,这也确实是他的目标。 方依土仔细打量着自己的主公,他恢复了最年少时的容貌,那国字脸上褪去了威严和恭谦,恢复了朝气蓬勃的笑容和得意。 那双浓眉不在为国为民紧皱,而是极其惬意的舒展开来,甚至还得意洋洋的挑着。 那双大眼睛却还是那样深邃和锐利,但消失已久的霸道和好奇却又浮出水面,搅乱了一弯春水。 刀削斧劈的高挺鼻梁越发的细嫩,像个真正的少年一样,薄唇不再抿着,而是露出了消失已久的、青春靓丽的笑容。 方依土心说:无论如何这‘陛下’二字是不能叫了,在凡间您是凡间帝王,在天界却只认六御帝君。 方依土非常干脆的直奔主题:“道泰,好消息,在天界只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论男女皆可成婚。您和我家牛儿总算能修成正果了。” 皇帝的眼泪刷拉一下就下来了,大哭道:“早知道有这样好事我活那么长干啥啊!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方依土颇有些为了弟弟有一良伴而得意,心说:瞧瞧我弟弟的小情人,年轻漂亮活泼有权有势还一往情深,最难得的是不负天下不负卿,活着的时候没耽误子嗣没败坏天下,现在又能修成正果,难怪那么多人都想成仙。 皇帝抹了抹眼泪,往方依土的袖子上擦了一把,好奇的眨眼:“既然不论男女……那阿姐是广纳美婢了?” 方依土笑道:“我哪里敢,翟娘管得严咧!况且这是天上,不是人间,女仙们个个自强,那由得我……道泰你懂的。” 皇帝嘿然:“看阿姐这一溜话说的,是纳妾未遂吧?”他正色道:“翟娘昨日来见过我了,她言道有仙人弹劾我弑父弑君,要我早作准备。我想了一日,倒有个好主意。” 方依土肃然道:“某洗耳恭听。” 皇帝冷笑两声:“张丞相亦是从龙之功,刘将军亦同你一道把守禁宫。反正这二人行为不检,贪污受贿,不敬天地,颠倒伦常……当年弑父弑君也有他们一份儿。” 方依土非常干脆的说:“我也这般想过,只是仙人手段你不晓得,若有铁证,你我反倒不利。” 皇帝阴测测冷笑,脸色晦暗的说:“若是我那‘君父’自己指认,纵有什么铁证亦是枉然。若能请动皇考出面,则大妙。此时阿姐不必插手,此乃我家事交由我处理,阿姐毕竟身份尴尬,若要插话反倒惹祸上身。” 方依土点点头:“全听您的。只是道泰你一向不信仙道,又未及老迈,因何服食丹药而死?” 皇帝一拍大腿,道:“娘希匹,哪里是什么丹药,乃是一种服用就会上瘾,令人产生幻觉,瘾头发作时痛不欲生的毒药,阿姐莫急,听我慢慢说。”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猜昨天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古琴到了!超级美丽!音色超级棒,非常迷人!我兴奋过度恍惚了一整天…… 第五十一章 丹药(倒V慎买) 方依土一脸疑惑的对着刚晋级为‘先帝’的皇帝:“您一向不信仙道,又未及老迈,因何服食丹药而死?” 皇帝一拍大腿,骂道:“娘希匹,哪里是什么丹药,乃是一种上瘾之后令人痛不欲生的毒药,你听我慢慢说。”他抓抓头,想了想:“阿姐你去了之后,朕把方落抓起来,同众臣商议如何给方落定罪的时候,有个人说能招魂。” 事情是这样的…… 在大朝会专用的长乐宫中,所有金器都换成银器陶器、红色的地方也用白布包上。皇帝坐北朝南、身穿本色熟麻布做的大功丧服,头上的冠冕和身上的玉佩全都去除了,戴着麻布帽子,一脸悲戚,袖手跪坐在一麻席之上。 大功是用熟麻布做成的丧服,比“齐衰”稍细,比“小功”稍粗。“功”同“工”,意思是做工很粗,故称“大功”。这种丧服要穿九个月。礼制没有规定皇帝为臣子服丧的服色,也没有规定男子为义姐服丧的服色,而皇帝的本意也不是为了服丧,所以就姑且这样穿了。齐衰是为祖父母、继母、妻子服丧的,虽然重一些但不能穿。 众臣排班入列,还没来得及叩拜,就想被皇帝的打扮吓的差点昏死过去。快速而用力的叩拜之后按礼制跪坐在地上的锦缎垫子上。众臣象征性坐了一下,就纷纷从地上站起来,出列,挤在一起启奏道:“陛下不可!” 胖老头痛哭流涕:“陛下是君方落是臣啊,卑不动尊,陛下怎可为一臣子服丧。臣请陛下除服!”别这样啊! 武将捶胸顿足:“陛下此举,方老大在天之灵岂安?”我怕方老大折福啊! 俊俏郎官跪拜道:“此处乃是天子明堂,非陛下寝宫,陛下不可如此!”回去您爱咋地咋地,在这儿讲究点! 大胡子一扯衣服露出丧服,道:“帝姬娘娘之丧,臣亦痛之,但臣可以为同僚为师长为楷模服丧,陛下不可!” 眼睛睁不开、牙齿全部掉光的老头颤颤巍巍的说:“礼乐乃是国之根本,陛下此举动摇国本,臣愿死谏!” 皇帝看这很明显没几天活头的老头这样说,勃然大怒,抄起玉玺旁边的惊堂拍桌子:“尔等住口!”他大骂道:“而以至耄耋之年,正该颐养天年,如何行次沽名钓誉之举?既然言道卑不动尊,而岂敢以性命要挟朕!而逞一时之义气,夺万世之英名,陷朕于昏聩,此举岂贤臣之所为!” 啥事啊你就死谏啊!这是故意用性命来抹黑朕的英名!有话不能好好说么,虽然你说朕也不听! 老头喘息了片刻,说不出话来,吱嘎一声就翻着白眼倒下去了。 皇帝又抄着惊堂木一通拍:“啪!啪!啪!要朕除服,只要应了朕三件事即可!” 众臣轻车熟路的各归各位,群臣,尤其是左右丞相并政事堂一帮郎官以及中书省,都了解皇帝爱要挟人的习惯。皇帝的诏书他们能驳回不合理的,可他们驳回之后皇帝还有不要脸的狠招要挟他们,这就又是了! 皇帝理直气壮的说:“第一,朕要下旨,命方落为朕阿姐服斩衰!” 五服中最重的是斩缞,是指用粗麻布做成的丧服。这种丧服不能锁边,要用刀子随手裁取几块粗麻布,胡乱拼凑缝合在一起,所以称为“斩衰”。 这种丧服一穿就要穿三年,用于直系亲属和最亲近的人之间,比如儿子为父亲服丧,妻子为丈夫服丧。丧服之所以是胡乱拼凑的,意思是指最亲的人死了,我是多么的悲伤啊,连衣服都没有心情制作了,就让我胡乱披着几块麻布为您服丧吧。 众臣瞧了瞧皇上一脸威严,再看看方牛这位一贯言行举止都极合礼记的御史大夫,一脸悲戚似要咬人,闭嘴了。反正方落现在在天牢中,他服丧成什么样,别人也瞧不见……还是让皇帝除服更重要。 不要脸的陛下!又拿自己威胁别人!讨厌! 皇帝更加严肃的说:“第二,朕要将方落千刀万剐,以报阿姐杀身之仇。” 众臣刚要说话,皇帝轻车熟路的在他们话到嘴边的时候一拍惊堂木,道:“第三,朕要追谥阿姐镇国武德王。” 众臣哄然,一个个狂奔出列,痛哭流涕的叩拜在地。 皇帝袖着手,把眼睛一闭,运用内力封住听觉,等半个时辰之后再说话。半个时辰之后,他睁开眼睛时差点跳起来…… 大朝会上,众相、众臣为了‘方落罪当如何’和‘方帝姬追谥为甚’各执一词,分为五个阵营,打了起来。 ‘方老大劳苦功高这些都是应该的’派,纯武将,多为方依土昔日弟兄,纯方党人。 ‘帝姬娘娘虽然可怜可敬但这些太招摇了稍减一点以免非议’派,文武参半,纯方党人。 ‘除了追谥不行之外其他都行’派,以年轻的文官为主。 ‘只有第一个可以其他的都不行’派,以中年文官为主。 ‘全都不行!休想!’派,以少量老年文官、少量中年文官、少量非方党武将为主。 武将怒吼着抄起十斤以上的纯银灯台、摘下官帽拔下长簪作峨眉刺、拿起地毯卷成桶、亮出拳脚,和拿着垫子、拿着书、拿着勿板、耍起拳脚的尖叫长啸的文官们厮打在一处。 皇帝托着下巴兴致盎然的看了半天,颇为后怕的说:“幸好啊幸好,幸好在宫中不让带兵刃不许用内力。” 方牛纵然情绪低落,看着乱成一团的人还是有点想笑:“要不然这长乐殿就被拆了。” 皇帝洋洋得意道:“朕无须烽火,便可得卿一笑,又能一箭双” 众臣看皇帝醒过来立刻停手,皇帝立刻收声。他阴沉着脸色,冷冷道:“朕的阿姐为国为民不知出了多少力,如今身死贼子之手,众卿家要朕如何宽恕?” 左丞相马伯绅从地下捡起个进贤冠看了看,竟然不是自己,接过一路传递过来,打破了一半的进贤冠戴在头上,插上长簪。目视方牛,出列道:“陛下,臣闻人主不以私情论赏罚。方落有罪,罪非剐硎。”他心说,陛下您喜欢方牛,可以,可您要是为了方牛偏爱方帝姬到了罔顾刑律的程度,那就不行了。方落杀妻、杀帝姬,按律可枭首、可杖毙,大律上没写能剐了他,您就不能这么干。不能因为她是你情郎的姐姐就这样啊!您没嫁过去! 右丞相詹月楼整了整因为爬山柱子躲拳头被浮雕刮了一道口子的官服,也出列道:“启奏陛下,臣以为,方落可明正典刑,然方帝姬谥号之中镇国二字可用,武德二字还需斟酌。” “刚强直理曰武;威强敌德曰武;克定祸乱曰武;刑民克服曰武;夸志多穷曰武;威强睿德曰武;除伪宁真曰武;威强恢远曰武;帅众以顺曰武;保大定功曰武;刚强以顺曰武;辟土斥境曰武;折冲御侮曰武;除奸靖难曰武;拓地开封曰武;肃将天威曰武;安民和众曰武;克有天下曰武;睿智不杀曰武;恤民除害曰武;赴敌无避曰武;德威遐畅曰武。” “帝姬方氏出身行伍,克御外寇,虽为女子,武尚可用,然不可有德字。” “绥柔士民曰德;谏争不威曰德;谋虑不威曰德;贵而好礼曰德;忠和纯备曰德;绥怀来人曰德;强直温柔曰德;勤恤民隐曰德;忠诚上实曰德;辅世长民曰德;宽众忧役曰德;刚塞简廉曰德;惠和纯淑曰德;富贵好礼曰德;功成民用曰德;修文来远曰德;睿智日新曰德;善政养民曰德;尊贤亲亲曰德;仁而有化曰德;忧在进贤曰德;宽栗扰毅曰德;直温强义曰德;谏诤不违曰德;周旋中礼曰德;泽及遐外曰德;懿修罔懈曰德。” “谥号乃盖棺定论之用,再无更改之能,陛下需慎重。” 皇帝撇嘴:“阿姐怎么就当不起一个德字?” 一个文官张牙舞爪的窜起来,高叫道:“启奏陛下,臣幼时家破,捋掠者便是方依土,如此之人怎堪……” 他又被人捂了下去,另一个人跳起来道:“陛下,臣弹劾方将军之时竟被贼子恐吓……” “臣启陛下,臣主御史台之时,方氏曾私送珍玩美婢无数……” “臣有本,臣督办军粮时稍有差池,竟被方氏鞭打……” “方氏穷兵黩武……” “方氏擅开边衅……” “方氏贪污,闭塞言路罗织门徒……” 反方党的官员们一个个把写好很久的奏折倒背如流,方党也跳起来一个个的驳回去,驳不回去的就打过去。 皇帝抄起惊堂拍了两下,看也不看这些人,道:“马相意下如何?” 马伯绅身姿伟岸仪表堂堂,虽然戴着一顶破帽子却还是不减其风姿,躬身道:“陛下,臣以为谥壮更妥。” “威德刚武曰壮;赫围克服曰壮;死于原野曰壮;胜敌克乱曰壮;好力致勇曰壮;屡行征伐曰壮;武而不遂曰壮;武德刚毅曰壮;非礼弗履曰壮。” 皇帝点点头,很和气的说:“既如此,改为镇国,武壮,德王。如何?” ………… 方依土挠头:“道泰,平日里听你与群臣斗智斗勇听的够多了,现今的结果我也知道了……” 皇帝抚掌恍然:“阿姐说得对,我是有点啰嗦。” “方牛要为你挂冠守丧三个月,朕准了。” “朕在后宫里想着三个月看不见郎君了……朕有三子八女,子嗣方面已经足够了……晚上没事干……把皇后和贤妃淑妃招来打马吊,是不是太有辱斯文了?主要是赢不了淑妃……好丢脸,淑妃逢赌必赢朕也无法。” ………… 黄门官禀报道:“启奏陛下,宫门外有一捐官员外郎,自称有通灵之能,能请动成仙的方帝姬回来。” 皇帝内心无精打采,面沉似水的说:“托词鬼怪,行杂耍事,真见的多了。” 他悠然叹道:“阿姐还在的时候,每逢年节都在宫里高搭彩棚,弄些艺人,演空手取物、吞蛇吐火、大变活人、刀枪不入、抓鬼嚼鬼骨、上刀山下火海的戏法给大家看,在那之后再没什么‘仙道’来骗朕与诸王子。方落的水上漂和阿姐的隔山打牛最好看啊,再也看不到了,阿姐隔着墙能把一小座冰山打成雪粉,特别美。” 黄门官躬身退出去,皇帝又脸色难看的说道:“那人姓甚名谁,怎敢趁朕悲痛之时前来骗人!真真贼胆包天!” 黄门官道:“他姓杨名季,丙子年捐官,自称是二郎神后人。” 皇帝转头吩咐孙侍郎道:“这名字略有些耳熟,你可记得?” 孙侍郎在急促的施礼,到了另一间满是书架的屋子里,从书架上抽出一卷书,翻了几页回来道:“陛下好记性,这杨季有李相批语,言其某色不定,有诡辩之能,性情贪妄。帝姬娘娘的批语是此人乃是异人,多有灵怪,于世不同,兼擅钻营,有异助之,不可为近臣。” ………… 方依土一挑眉毛,道:“然后陛下就见了他,吃了他献上的丹药?” 皇帝干笑两声:“这个嘛,我想着,他要是没有灵异,也不能通灵不是……他献上的丹药朕叫人试毒了,没毒,太医看了也只说不明其药。服了一丸,只觉得通身舒爽的很,恍惚中登上仙界见了阿姐你一面,只是不记得说了什么,只好半日后再服一丸。” “就是每日两丸,吃了十日之后,就……离不得那药了。若缺一顿,便觉得百爪挠身,血脉勃发,身上半冷半热,思绪颠倒,和你拿来的那个罂粟的药效很像。我试着以炼罂粟代替之,试了多重,却不能解其苦楚。” 方依土眉头一竖,恨声道:“那厮以此害了陛下性命么!” 皇帝恨恨的拉着她的手:“那厮要官、要权,还要朕将公主下嫁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那厮献上的就是传说中的海、洛、因……据说有高强度致幻作用,还能导致大小便失禁。 我才不说这是李代沫给我的灵感……在好声音里就不喜欢他,我讨厌胡子男,尤其是笑起来娘炮的光头,简直侮辱了光头。 ………… 求评论!求探讨!求推广!!! 第五十二章 方笑柔(倒V慎买) 皇帝一脸愤恨的握着方依土的手:“那厮要官、要权,未及几日就敢在朕面前狂妄无礼,还要朕将适龄公主下嫁给他,言语中多有威胁之意。朕一开始只当他是能通仙道,故而桀骜不驯,未曾与他计较,不料想竟是个包藏祸心的虎狼之辈。阿姐你的批语写的极准,那厮真是枉披人皮,人面兽心的东西。” “他要什么官?要什么权?”方依土习惯性的追查这些可以用来推断背景的重点。 皇帝也懂她的意思,想了想道:“那厮要高官厚爵,却不分文武,也不曾要过特定的官位。” 方依土更关心的确是:“那厮一丝染指军权和御史台的意思都没有?” 皇帝摸摸鼻子,笑道:“谁哪里敢和方党抢军权,便是太子要插手军权,不也是收拢方党么。天下人都知道方党是铁板一块,极其仗义的兄弟,便是冒犯了律法被发卖妻女,也自然有弟兄照料。那厮也怕方党中选出一人砍了他再顶罪,这事儿又不是没有。阿姐一脉,在朝堂中可算得上根深蒂固,安如磐石。” “御史台嘛,哈哈,便是我死了,御史台也是郎君的。”皇帝目露柔情:“郎君的地方,谁都夺不去。” 方依土笑了笑,道:“那厮要哪一位公主?” 皇帝阴沉沉的说:“静云道人。朕那美貌到天下无双却很克夫的好女儿,真是可恨的。” 方依土脸色铁青,看着皇帝的眼睛也变得有几分不善,一口银牙咯吱咯吱的响,道:“陛下当时如何?” 皇帝一看她的脸色就懂了,跳脚道:“阿姐把我当成什么了人!我怎会受制于人!” “我虽然没试过陛下用的那丹药,也没吃过罂粟,但在逼供的时候可没少用罂粟果儿炼制的黑膏子。”方依土又愤怒又痛心:“那黑膏成瘾之后,便是铁打的汉子也变得又囊又脓,瘾发时涕泪交流手脚无力,种种哀求丑态简直不知廉耻,甚至会为了得到一点点黑膏子丧失理智,叛主卖国的事都干得出来……” 她心痛的说:“既然道泰你服的药,药性更胜黑膏子,你又如何挺得住。” 皇帝心说:阿姐你是心疼我,还是心疼国家? ………… 皇帝发现那丸药效果非常不美妙、非常混蛋是在第十天的时候。 他屈尊亲临方府,和守孝三年的章华、方笑柔、方田二人探讨‘只给方依土守孝不给方落守孝在不能嫌弃的父母的儿女身上要用什么样的借口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未来事业计划’和推测‘方落为何杀妻’。 那方笑柔虽是方依土长女,起名的时候希望她柔和些快活些,却兼有方落的优雅不凡足智多谋处乱不惊和方依土最暴躁时候的脾气和武功。 平日还好,虽然脾气粗暴些却也言辞干练,可是只要一聊天就开始粗话连篇,常为人侧目。方依土努力纠正了半年,也毫无成效,果断的该为对她的学识口才和武功严加要求。方依土认为,爱骂人可以,可是得骂的赢,不能丢丑,对方急眼要动手你还得赢,这三样能做到就可以骂人了。 她在皇帝面前也没收敛,拍着桌子满口脏话把方落骂的狗血淋头,还辱及方落的父母子女,言道恨不得之是方依土之女,不承受方落之血脉。 皇帝纵然不喜欢‘外甥女’方笑柔骂人,却每逢她骂人时都觉得甚是解气,不住的鼓掌叫好。 方田捂着耳朵,一边觉得她说得对,一方面觉得她这样骂人实在太粗野了。 章华是极喜欢方笑柔的,尤其喜欢听她骂人,近些年每次听她骂别人都觉得筋骨酥软有些情动,等到方笑柔变着花样把方落骂了半个时辰之后,温柔的送上一杯润喉茶,那柔美俏丽胜似绝代佳人的脸上带着哀伤,淡淡的皱着眉:“陛下,小臣有一事不决,请陛下明示” 皇帝偷偷的看了他一眼,默默的移开眼睛,垂眸道:“章卿有话请讲。”十娘悲戚之时甚是冷艳,甚是妖孽。 章华恭恭敬敬的低着头道:“帝姬娘娘与那人皆有爵位,当由子女承之。帝姬娘娘指明她老人家仙去之后,她身后家业由长女承担,但帝姬娘娘的爵位由何人承担?那人虽亦有高爵,却无子嗣愿意承担。” 皇帝摸摸鼻子,狐疑的看了眼方笑柔,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不太确定的说:“阿姐的家业交给柔儿?好吧好吧,既然是阿姐的意思那就这样吧,但是,田儿,虽然方落道德败坏,但爵位是好的。” 方田乃是长男,容貌酷似方依土,只是更多了几分刚毅:“陛下,纵然当前是太平盛世,武将无用武之处,臣宁为南山一小民,宁为白身,不愿承恶人家业。宰相又如何,行事不端,如同禽兽,臣若延其祭祀,愧对臣母。” 章华幽幽的叹息了一声,秀丽的眉目间有些心疼:“那人的爵位多有义母出力……可惜了” 方田脸色一沉:“阿娘虽然怜贫济弱,却不会屈居不肖辈之下,阿娘身边不留无能之辈。那人属实是惊才绝艳,不仅有倾国倾城之貌,更有旷绝古今之才,乃是治国良臣边关良将,与阿娘确实情投意合同甘共苦,这绝不能混淆。若混淆了,阿娘便是为色所迷之蠢。” 他们都因为子女要对父母名字避讳,而只能称‘那人’。 皇帝叹了口气:“朕把方落下天牢却未夺其爵,便是给你们留的。你们若不要,可惜了朕一片苦心。”他和三人聊的起劲,竟忘了服药的时间早已过去。忽然觉得浑身上下泛起一阵奇痒,百爪挠心又甚是酥麻,浑身无力的软到在地上。 当下大惊:“尔等竟敢给朕下药!”恼怒的想抓出胆敢下药的人来,不管是谁都诛灭!郎君都没敢不言语一声就给我下药,你们、你们、你们想干什么!郎君救我! 三人亦是大惊,连忙解释自己什么都没干。 皇帝相信又有些不信,这仨孩子都是在他眼前长起来的,不说和自己儿女一样也差不太多,知道都是忠君爱国的好孩子。又想不明白有什么下药的必要,而且自己在这儿出事谁都跑不了,故而非常狐疑,只能静观其变。 方笑柔定了定神,道:“都给老子闭嘴!怕屁!” 章华手都有点抖了,抓着同样惊慌失措的方田的手,眼巴巴的看着方笑柔。 方笑柔粗通药剂,抓着皇帝的手腕搭脉一阵子,在皇帝脸上摸了两把,挠头道:“不是迷药,不是禁药,你们俩别愣着了,十娘你把陛下抱到里屋去放下帐子,田儿你去把叫灵渠院的人都叫过来研究。” 两人依吩咐行事,皇帝涕泪交流,浑身无力却又非常渴望一种甜美的味道,一种熟悉的飘渺的感觉。 章华抱着他还没放在床上,他就抽搐着,口中一点点的吐着白沫,忽然身上一湿,失禁了。 方笑柔觉得他这样子非常眼熟,掌心抵住他前心输入一股内力,心里害怕的脸色苍白,却尽量冷静干练的问道:“你抽那黑膏儿了?” 皇帝牙关战栗着,感觉浑身上下酸楚难言,又有种强烈的抓心挠肝的渴望。靠着这股内力勉强摇摇头。 方笑柔一咬牙,顾不得什么避讳什么尊重了,出手如风,点住他周身穴道的知觉,只留下皇帝一条舌头还能动。厉声道:“近日服用什么药了?方才该吃什么药没吃?” 皇帝虽然身上没感觉了,脑海中却还有那近乎疯狂的渴望,这渴望似干渴欲死的看到了小溪,又像身强力壮的四十岁光棍见到了美娇娘,思绪几乎停滞了,勉强想起那杨季送的丹药,姑且一试,断断续续的说:“暗袋” 方笑柔一双纤纤妙手在刹那之间把皇帝身上摸了一遍,把几个暗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两枚小印,几个符咒,一个小金如意,两枚蜡封的药丸。 她把药丸放在皇帝眼前,干脆果敢的问道:“吃那个?吃几个?” “一个”话音未落,药丸就已经被捏碎蜡封塞进了他口中,闪电般的又灌下一杯茶。 然后方笑柔松了口气,愤恨的瞧着皇帝软到在粗麻的被褥之间,脸上带着梦幻般的的微笑,发出病态的呻吟。 方笑柔把章华踢出去,堵住方田和灵渠院的各种正派邪派的医师让他们待命,自己守着皇帝。她心想,自己毕竟是女孩儿,又和皇帝更为亲近些,他纵然恼羞成怒,也要看在母丧的份儿上宽恕些。若是章华却没什么关系,而方田与他又不甚谈得来。 一炷香时间之后,方笑柔冷冷的说:“臣有两件事要启禀陛下。” 皇帝红着脸低着头坐在床上,小声道:“朕要更衣……”裤子湿了…… 方笑柔不搭理他,自顾自的说:“第一,陛下吃的这药,是一种和那黑膏子同样的东西,从症状上能看出来,将这丸药敬献给陛下的人,其心可诛。第二,府中并没给您下药。” 皇帝肃然道:“朕也有两件事要说。”他面目狰狞的说道:“第一,献丹药的杨季交给你了。第二,把所有的事统统给朕查出来!” ………… 方依土捧着脸道:“啊啊,笑笑和我好像!” 皇帝捂着脸道:“啊啊啊,颜面无存啊,真有心去死。” 方依土戳了戳他的胳膊,好奇道:“然后呢?笑笑把事情做得怎么样?” 皇帝道:“杨季虽然受刑,却说朕手中丹药不多了,很快就要求他给药,到时候非官居一品位列三台不给药。还依仗拿药的炼制方法,威胁说有不少王公贵胄会来要人,到时候方笑柔和章华都沦为阶下囚就悔之晚矣。” ………… 方笑柔叫章华和方田带兵查抄了杨季和其奴仆、好友的所有的田产,把杨季的宅子拆的片瓦不存,给皇帝又找到足够百日的丹药。 方笑柔只把够七十日的丹药交给皇帝,其余的按量喂服给杨季,同样是十日之后停药。 杨季挺过了方府中的重重酷刑,却没挺过他自己炼的丸药发瘾的苦楚,同样涕泪交流神态癫狂的苦求,把炼制方法倾囊而出。 方笑柔把炼制方法和所有原材料以及用剩下的丸药都带兵护送进皇城,回去之后改写家训,在方依土写的‘不可使用黑膏子’之后加了一条‘敢吃同种丸药的,逐出家门,与方家再无瓜葛。’ 之后来不及拷问幕后主使和炼制方法的来源,杨季就因为瘾发时无药可吃,痛苦的自尽了。 ………… 皇帝有些愧疚的说:“我把事情都给太子解释清楚了,特意让他看了我没有按时服药时的丑态,叫他在朕过世之后毁掉所有残存,朝堂上下并士林庶民,敢服用此类药的与通敌叛国同罪。这事没有传出去,却有流言……” “朕本来身体康健内力充足思维敏捷,服那药后渐渐形销骨立,内力消散,头脑混沌。然后就死了。” 方依土叹了口气,面色复杂的看着他:“死后还想那药么?” 皇帝摇摇头:“不想,阿姐放心吧,我一点都不想。” 方依土点点头:“那就好,我走了。”她心说,死了就了了么?某非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飚了十几个!太幸福了!谢谢大家!谢谢编辑让我上榜! 激动的我把甄嬛那文也更了……话说我居然还写了甄嬛那文啊,我都忘了…… ………… 杨季试图用毒品控制皇帝来索取权利富贵…… 皇帝表示:阿姐死了还有我小外甥女儿呢,上!呀呀个呸的敢害朕! 啊啊,我终于写到方家大小姐和方家大公子,笑笑很带感啊! ………… 抵制毒品!!真的会导致神经性大小便失禁的!一点都不时尚! 第五十三章 根由/惊现(倒V慎买) 皇帝拉住她,一张青春而英武的脸上笑意十足道:“阿姐再陪我一会。我是应该管翟娘叫嫂子还是叫姐夫?” 方依土脸上微红,在他肩头锤了一拳,她十分高兴,就连微哑的嗓音也变得圆润一些,虽然还是哑而粗……“等我回去翻翻天规,看看礼法卷怎么写的。” 皇帝拉住她的衣袖,也笑:“阿姐,你那儿有天规给我一份,我最爱看律令礼法。” 方依土从袖子里抖出山一样高的书卷,得意道:“送礼自然要投陛下所好,这是全部的天规天条,一条不少。” 皇帝眉开眼笑的拿起第一册来看,厚厚一册全是目录:“天规可以这样私下赠送么?和凡间一样啊。” “那你以为天规是要供起来,不让人看的么?无论天上人间,都盼着臣民能谨守律法,不要惹事不要闹事,都太太平平的。”方依土摇摇头:“当皇帝的一呼百应,想要什么有什么,占尽天下风光,就是得不到‘太平无事’。” 皇帝捏着书卷的手紧了紧,脸色稍微有些难看,佯怒道:“滚你大爷的,讥讽我有意思么?” 方依土剑眉微皱,微哑的嗓音低低的倾诉,有些不舍的吐露实情:“你能清净的日子,也不过是在太庙里这几天。等到太白金星引你上天,先去拜过主管帝王更迭的勾陈帝君和昊天上帝陛下,然后是去拜见火云洞三圣人,之后就要去见本朝列位皇帝,先帝也在。” 皇帝倒吸一口冷气,一瞬间眼中满是惶恐,随即镇定下来,怒道:“他在又能如何?这事不是说过了么?” 方依土面色凝重,身姿挺拔如松,眼中光芒凌厉,薄唇轻轻吐出一连串现实的话:“他并非以帝王功德成仙,而是其父超拔为道童,虽然你弑父我弑君,但只要道泰你能以帝王功德超拔成仙,就谁都告不了你,因为让你成仙的帝王功德里就包含了弑父这件事。可如果你不能,那你一生仁善,就是因为弑父不能成仙,事态十分严重。” 皇帝似有所悟,浓眉大眼间满是诚恳:“请阿姐教我。” 方依土有着酷似男人的脸,更有胜似男子的坚毅果敢,她微哑的嗓音斩钉截铁的说:“为今之计,有四件事不得不办。第一,你要给先帝写一封信,写明当时家国大乱,你为了先祖承祀,为了天下大计,不得意而为之。” 皇帝苦笑摇头:“阿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若关己决不轻饶,人都是这样。你能饶得了方落么?” 方依土推心置腹的说:“谁要先帝原谅你?在这件事上,做主的不是先帝,是那些事不关己的人。你只要以‘民为重君为轻’的仁道大义慷慨陈词,再痛哭流涕的忏悔一番,只要能感动了旁人,先帝再不依不饶,就是他待人严苛的旧病复发。” 皇帝眼中痛苦与狂怒交织,大声道:“社稷可抛,江山可弃,可我决不能忏悔!” 他尽量按捺情绪,却难忍满面酸楚:“我娘,我姨母,皆是先帝贵妃,皆被那昏君无故斩杀!那年我遇上郎君的时候,是年少轻狂时私下出京游玩,我想看看父王和群臣赞誉的锦绣河山、良田美景、歌舞升平,可是我看到了什么!” 皇帝激动的脸色涨红,挥舞着手臂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风调雨顺天下竟然路有饿殍,因为土地都被外戚诸王权宦占据了!欺男霸女强取豪夺随处可见,光天化日之下法纪不存!百姓无地无衣无食!奴贵似官吏,民贱如猪狗!这是先帝治理的天下,这是先帝任用的官员治理出的天下。我哭了一路!哭瘦了好多!” 皇帝红着眼圈声音有些哽咽,一脸的心痛委屈:“我想,走遍天下也要找到一个能让治下富足太平的好官儿,回去就把他推荐给太子哥哥。见到的几个世外桃源,竟然不是朝堂上所谓清官的治地,不是诸王的封地,而是你的方家寨。先帝口口声声夸耀的能臣良臣,治下是人间地狱,先帝恨之入骨的齐天寨,啸聚山林盘踞千里山脉,与官府对抗不分胜负,剪径为生残害良民无数。我一时好奇,妆成家破人亡的贵公子投奔山贼去了。” 方依土皱着眉头非常疑惑的想了半天,有些迟疑的说:“有这事么?” 皇帝有些不好意思的瞪了她一言,道:“有咧,我还跟着大寨主劫押送反贼的刑车,还劫过辞官回乡的吏部侍郎呢。被那些人弄昏了头,还喊过几次方老大万岁呢。” 方依土一扬眉:“真是方某一生之幸!”她忽然顿住,似乎想起了什么,猛的伸手指皇帝,抖了半天没敢说话。 皇帝幽怨的盯着她,幽幽的说:“是咧,朕当时被齐天寨震撼了,有些反应不过来,大债主还管我叫老蔫儿呢。” 方依土总算在皇帝的提醒下想起来这个他要自己想了十几年也没想起来的第一次见面,干笑两声,觉得尴尬的冒汗,有些慌张的说:“这个嘛,当年我就看出来陛下龙行虎步,顾盼间深敛光华,日后必成大器,故而……呵呵呵呵,我那齐天寨治理的如何?” 皇帝一脸的悠然神往:“外面看是穷山恶水刁民,没想到里面的竹屋树屋茅舍各依地势,险峻的山上种着草药,稍平缓些的满是瓜果蔬菜和各种豆子棉花桑树,大片大片的山地尽是梯田,养着鸟儿捉虫,河中大群游鱼,湖里有菱角莲藕,水稻田里养着鲤鱼和鸭子。房前屋后茅扉不掩,男子并马犁辛勤耕作,女人养蚕织布摆弄草药喂猪鸡。号称吃人的恶犬竟然乖顺的人见人爱。齐天寨十几处下寨都是这样,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齐心协力互助互爱,太美好了。” 方依土看他脸色亮堂堂红扑扑的满是崇敬,就不告诉他那些狗是真的吃叛徒的…… 皇帝一脸热血的握拳,叫道:“我只看了一眼,就发誓要让普天之下都这样快活!后来才知道,方落真是真真正正治国良才,那样的穷山恶水也能被他整治的那般幸福快乐。方牛的才华真是让我吃惊不已,那时候之前几年的状元,也没有他那般品德才华和善良,郎君不仅写的一手好字,精通诗词歌赋,便是国家律令法度并百家杂学也精通的很,那整治山林的主意有大半是他出的。初时疑惑不明,后来见了那些被你抢去的当世大儒,才明白。” 方依土捏捏下巴:“当世大儒也没什么了不起,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刀架在他媳妇脖子上照样没骨气,我家牛儿既然要学治国之策,自然要学最好的。” 皇帝高叫道:“你知道朕后来把他们接进宫中聆听教诲的时候,被他们认出来就是当年几次给他们送新书和邸报的老蔫儿时,朕被骂了多久!朕被骂的多惨!” “不知道。反正那几个老家伙只说牛儿是他们的弟子,没敢说是怎么成为弟子的。”她厚着脸皮笑道:“寨子里跟着我出去抢东西的都是些粗人,只有你又斯文又朝气蓬勃,我怕其他人吓到那些看见杀牛都能抽过去的老家伙,只好拍你这个看起来最像人的去送东西。” 皇帝跺脚道:“你那种把刀直接把牛连着骨头砍成四大块的杀人方法谁都害怕!”他心说,朕当年为了让郎君高兴也是为了天下百姓,下令禁食耕牛,结果郎君就在祭祀的时候到处抢牛肉吃,他怎么一点都不忌讳!他就叫牛啊!他还是属牛的! 方依土整容道:“说笑够了,那谢罪书却是必须要写的。放心,先帝若不识相,我便送他上路。” 皇帝勉勉强强不情不愿的说:“好吧……你可得把那封谢罪书弄的三界皆知才好。” 方依土点点头:“那是当然。”她又道:“第二,你要连上奏表,把自身功过分说清楚。有些不明之事,要问。昔年诸王于废太子皆在轮回中受苦,莫忘记兄友弟恭,重情重义,不偏不倚。莫忘记向太祖太宗问安。” 皇帝对于要问什么是心领神会的,有些犹豫的答道:“这个当然。”兄友弟恭吗?不偏不倚吗?说的是我吗?别人会信吗? 方依土道:“第三,太子登基之后定然会为你歌功颂德,旁人若问起,你该谦虚的时候,须得谦虚些。” 皇帝欲言又止,点了点头。 方依土道:“第四,你此次服药,莫说是为了见我。” 皇帝面露诧异:“除了你没别人死啊。” 方依土叹了口气,颇有些好笑又隐隐骄傲,微哑的声音带着姐姐一样的爱护:“你只说日渐衰老,怀念先帝与诸弟兄,便好听的多。” 皇帝脸色一变,沉默了,沉默了许久,沉默的让方依土觉得有些不妙。 他目露感激的望着方依土,诚恳而认真的眼睛亮晶晶的,分外慑人。 “阿姐说的事,都极好,极妙,能扭转乾坤。可是,阿姐之所以受我信赖,因为你以诚待我。朕之所以受万民爱戴,因为朕以诚待万民。朕和百官虽然打打闹闹。却亲如一家,也是因为一个诚字。朕这一生身为天子,上对苍天下对庶民,不瞒不骗,按阿姐当年的话说,就是造实惠的干,不玩虚头巴脑的。你我君臣相得,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 “朕厌恶先帝,因为他是个确确实实的昏君,是个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昏君。” “朕推崇忠勇孝义,但朕的忠勇孝义不是对先帝这等昏庸无能之人。” “朕忠于家国,忠于天下,为他们殚精极虑。在治国治家上,朕都算是明君。” “朕平外戚,削诸王,灭权臣,施行仁政,鼎鼎天下,勇守疆域,虽然不曾御驾亲征,但国威常保。” “朕使太祖太宗陵寝安宁,祖庙得享祭祀,此乃孝也。” “朕抑奸幸,纳谏净,却贡品,禁女乐,远游猎,使天下安泰,父母与子女不必分离,这是对天下臣民有义。” “有此四种,朕可算得明君了。何须巧言谄媚,出尔反尔。” 皇帝这一番话,说的方依土汗湿衣襟,她仓皇下拜道:“臣不能纳忠效信,拾遗补阙,却教陛下从谀承意之道,几陷陛下于不义。” 皇帝不待她说完,连忙拉住方依土的手,抢话道:我懂阿姐。阿姐自己不怕死,不怕担事,却不愿意朕没做错事却要受罚。我也知道,此事若不能善了,阿姐愿意替我顶下。阿姐你听我说,受我恩惠的不是你,是天下万民。有翟娘对你情根深种,有家业需依靠你安排调度,天下已经不是朕的天下,朕也不是不可或缺的人,阿姐该以自己为重了。” 方依土被他拉起来,静静听他说完了话。沉思片刻,伸手一搂他肩膀,手下用力勒的他嗷嗷乱叫,笑着沉声道:“道泰,你现在不是主公,也该是我兄弟。是兄弟就别那么客气,杀先帝,是我撮窜的,我不推开你,可你也不能把我推出去。” 皇帝点点头,见方依土得意志满的要走,连忙道:“别杀先帝,要不然你我难辞其咎。一切自有公道!” 一个温和而宽厚的声音满是赞赏道:“好一个自有公道。好一位明君。” 方依土脸色发白,一甩衣袖干脆利落的拜倒在地下拜道:“臣拜见紫薇帝君。” 紫薇帝君显出身形,一身紫袍手捧玉圭,眉目秀丽是个柔和而有主见的男子。他嘴角含笑,道:“方孝侯,得此明主,你真是好运。不必多礼,金母嫂嫂知天下善恶,朕说与不说,你却瞒不了人。” 目光转向浓眉大眼方脸的皇帝,紫薇帝君点点头:“朕女静云,下凡历练,多蒙贤弟厚待,紫薇在此谢过。” 作者有话要说:这就是我心目中的好皇帝,请点评~ ………… 求收藏!求推广! 第五十四章 私宴(倒V慎买) 晴空如洗,湛蓝似靛,万里无云。 一朵小的肉眼看不见的白云从天上划过,一丈见方的云上站着方依土同皇帝道泰。 从太庙而起,到帝姬祠而落。陈良听得门房来报,连忙整衣正冠,迎了出来:“娘亲,您回来了!啊,陛下!” 皇帝用哪张青年人血气方刚的脸,一脸慈祥的续扶他:“好侄儿,在我阿姐面前别那么生疏,叫舅舅。” 陈良以目询问方依土,方依土眉梢眼角尽是舒心,无忧无愁的微微点头:“听他的。”二人携手进了门,陈良叫过舅舅,落后半步跟在二人身旁,方依土有些急切的问:“翟娘回来了?”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分享这个好消息。 陈良恭恭敬敬的掏出一封信递了上去,答道:“这是翟姨带回来的回信。翟姨回来之后,就去新落成的澧泉殿和后面的仙全庄,布置咱们的新居去了。她还让我转告您,搬家之后,应当请些人来宴饮一番。” 皇帝惊讶道:“阿姐,短短十几年的功夫,您捞的地方可不小。” “大公主厚恩。”方依土非常开心的笑了,平凡却有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温柔和甜蜜:“而且我有贤内助,。” “她一直都是你的贤内助,就不必这时候再说出来,叫我这个孤家寡人羡慕的好心酸。”皇帝一挑浓眉,稍微有些失落,叹了口气道:“我是应该盼着郎君早些来陪我,还是盼着他晚些再来呢?哎呀呀,郎君啊~” “你们俩的事我却管不着。”方依土只觉得自己心绪外露,稍微有些脸红,咳了一声正色道:“我搬家了正要请人来吃酒,帝君方才叫你在龙辇来接你上天之前同我聚一聚,索性你也见些仙人吧,日后也有好处。” 皇帝手儿托腮,一副相思样儿,道:“我就知道阿姐对我好~” 方依土面色不变的应了一声,对着看皇帝这般举止被震惊的不行的陈良道:“澧泉宫落成,我该上天谢恩,再请些仙友下来赴宴,良儿你送舅舅去咱们仙全庄,告诉翟娘准备宴席,按咱们平日私宴准备就行。” 陈良温良的应道:“是。” 皇帝立刻就忘却了忧愁和相思,兴奋的眼睛发亮道:“按你平日私宴?那有席地而坐和烤全三牲么?有大锅熬鱼么?有堆起篝火通宵达旦的吃喝玩乐赌钱押宝么?有翟娘弹琵琶么?有你手下弟兄歌舞助兴么?” 方依土点点头:“必须有,若不然多无趣!”这样的私宴在凡间时并不多,当官之前只有过年时这样酣畅淋漓的玩一夜,当官之后略多一些,可也不敢纵情至醉。 陈良白皙秀气的脸上有些迟疑了一下,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娘亲,您请的人里有女仙么?” 方依土道:“有啊,” 陈良红了红脸,低声道:“那,若是有人酒后失态,娘亲您岂不是很为难?”若有人对仙女耍酒疯,怎么办? 方依土哈哈大笑:“咱们这儿又不会拿御酒出来喝,那里喝得醉,不过是图个痛快罢了。你莫管那些女仙,她们个个有法术,平日里下凡寻欢的时也没少干,没几个是什么都不懂的雏儿。” 陈良更是惊讶,皇帝道:“听你娘的话没错,她比你擅长拉人下水。” 方依土白了他一眼,道:“把附近的山神土地城隍并散仙们也叫上,和弟兄们一起喝酒做耍,左右咱们人多,不怕再多些凑热闹的。叫翟娘在屋里头也摆两桌儿,有那脸嫩的可以躲一躲。我怕在天上有事耽误时间,半日不够用的,把日子定在明年端午,天上一日大概也够都请上了。” 说罢,见陈良和皇帝都不反对,一跺脚架起祥云直奔南天门,魔礼红远远看见她,叫道:“止归哪里走!新居落成,何时请我们吃酒?” 方依土驾云而至,按落云头一拱手,哈哈大笑:“某请人吃酒,你却来不了。” 魔礼红怒道:“却是为何?你当我看守南天门,位卑言轻,故而不屑么?” 方依土一摆手:“天王兄多心了。某有心请四位吃酒,可你们四大天王总得留一位在这儿。” 魔礼红的大青脸阴沉沉的,哼哼两声:“也未必是我啊。” 方依土咧嘴大笑:“某可听说了,四大天王打马吊的时候,您可从没赢过,欠了三位兄弟好些事情呢。”说笑了几句,道出了凡间明年端午的日子,又叫到时候收了这顶天立地身披铠甲的法身再去,免得吃穷了自己。 方依土进得南天门,直奔龙吉公主的蕊宫去谢恩,路上遇到有一面之缘的赤脚大仙,顺便邀请之。 蕊宫女官周世宁同方依土分宾主落座,玉女送上仙茶,周世宁一身正蓝色道袍,头绾道髻,足下云鞋。文明了方依土来意,她微笑道:“仙界虽分尊卑,却没什么繁文缛节,忠孝侯感激大公主虽好,谢恩一次足以,却不必多言。幸好大公主在瑶池随侍,若不然待止归你道明来意,大公主反要怪你失却豪爽,将些许小事来搅扰她。” 方依土正襟危坐,剑眉朗目之中满是严肃,沉声道:“是止归落了世俗套路,多谢周仙子提醒。” 周世宁脸似银盘,柳眉秀目沉静干练:“忠孝侯敬畏天威,故而瞻前顾后,此乃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方依土略微踌躇了一下,诚恳的说:“依凡间节历,明年端午是新居暖宅酒的日子,只是止归生性粗俗,暖宅酒也只当平日私宴那样同聚同乐。虽没得奇珍异味、金盏玉瓯,倒也有些村趣,不知周仙子您” 周世宁露出一丝笑意,打断她的话:“大公主那日若无甚么差遣,妾身定去讨一杯水酒。” 方依土便满心欢喜的起身告辞,周世宁将她送至蕊宫门口,回去之后默默的期待俗气又好玩的私宴。天上万事万物应有尽有,她随着大公主多年,见识过诸般天上地下的稀罕物,就是没见过俗气的。 就是因为天上太高贵,太雅致,故而男仙女仙们都下凡游玩,乃至于一时失态玩出子孙来的也是不少。 方依土向去女仙中逛了一圈,认识的都请上了。首先是向三公主说了一声,三公主问明了有什么之后当时大喜,说定了一定去玩。方依土建议她可以变作男人摸样,免得有些事不能玩尽兴,三公主目光灼灼的目送她。 之后是去请胡班季友二人,然后去找谈得来的女散仙数十人、面熟的女散仙数百人、司花仙子百人、司风司雪等女仙人。这些并不是挨个通知,只是寻得其中一人便请她带话邀请其他人,虽然因为仙界无聊,仙人大多是凑在一起玩,但也有几个落单去玩儿的。还有封地是各地名山大川的某山圣母、某水神,也都请人带话去请。 “方姐姐与碧霞元君相熟么?” “不熟,根本没见过。”方依土挠挠头:“要是请来一起玩儿,不就熟了么。” 本着这个‘认识不认识,只要投脾气都可以请来吃喝玩乐嘛’的原则,方依土预计自己安家暖宅宴上人。比蟠桃会上还得多,虽然档次也差得多……但一般仙人毕竟比大能多那么几千倍,方依土相信翟娘安排的过来。 方依土个性不算随和却很仗义大度,不用给什么东西来表现,但就在言谈举止之间就能表现出来,为人仗义了就很有亲和力。 方依土有见识有头脑又爱聊天,不偏颇不挑剔不难相处,外加忠君爱国重情义,虽然礼节偶有些过分和不到的地方,但天界唾弃礼节的人多得是,不显又一个。和她见面的人都能互相搭话,搭话之后都觉得聊得舒服,可以算是半个朋友。 当年不管三教九流、牛鬼蛇神她都能三言两语跟人家搭的上话,眨眼间就拉去喝酒,除非是不能共存的死对头或当众很不给她面子,否则她就算看对方有点不顺眼,也能很大度的聊下去,小事上懒得计较。 女仙们喜欢她霸气的举止,欣赏自己美貌的眼神,坦荡幽默的言辞。对着方依土那张一板起来就威严高傲令人战栗的帅脸,千娇百媚的仙女们没有任何看不顺眼的地方,把忠孝侯当潇洒帅气的男人看,更何况她还有个‘娇妻’,真是叫人羡慕。 男仙们倒也没法把忠孝侯当仙女看,恰好方依土在私下里举止略带疏狂,声音言辞也是男子式的,又擅兵法能打斗,喝酒行令下棋猜拳样样精通。除了蔑视功名及和朝廷有仇的人之外,倒是都能和她开开心心的说几句——虽然略有些嫉妒她功成名就,但看看她的脸,也就释然了。没错,哪怕是最不讨人喜欢的托塔天王也是白面墨髯、容貌斯文气度高贵的中年人,再看她。 身材高大健壮——但她是个女人。剑眉英武——眸子不笑呵呵眯起来的时候锐利而慑人——刀削斧刻的高鼻——线条凌厉的薄唇——一张略有些消瘦的脸。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男生女相一般都挺好看,女生男相一般都不太好看。幸好方依土总是男装打扮,除了上朝之外头上只是戴冠,言辞间自称时也不涉及男女。 仙人们在评定她性格不错、品行挺好、刀法挺强、很爱学习、在凡间当官太久在朝堂上有点装、混熟之后才发现她很会玩还有点小坏、家业虽然大却很虚弱所以很忙、有个体贴精明的贤内助叫翟烟儿之外,真的很想劝她改改容貌做个英姿飒爽的女人,或是直接变作男子,现在这样略有些尴尬…… 总是差点叫她‘方兄’。 女仙还则罢了,叫出来也只是娇嗔罢了,偶然聊到兴起把‘方兄’二字叫出口的男仙却很是尴尬。后来就都管她叫‘方侯’和‘止归’了…… 翟娘正在虽然旁人看不见也不占凡间地界却有千里之大的仙全庄中,安排适宜的人去布置大有百亩的房舍,除了她和方依土的新房、祠堂由她亲手布置之外,其他地方都由旁人布置。 翟娘知道方依土请客的习惯,在陈良带话过去之后,连忙安排足够的人手把猪牛羊养的又多又壮、用法术催生各种调料、养蜜蜂、栽种花果、修整私宴用的草地,按万人预备。她险些叫人烧几窑的瓷器来用,然后才想起来可以用法术变,这才罢手。 方依土随即去找吕岳,却不是请他来,只是把皇帝的事儿报备了一番,吕岳虽然想去,却知道自己这时候还在假装和方依土势同水火,除非去找碴打架否则不能去。只得眼馋的叹息一声。 方依土分外心疼,道:“阿爷,委屈您了。待得事情结束后,我专门给阿爷再办一次。” 吕岳这才稍微开心了点,却还是摇摇头:“我是瘟皇,去凡间的时候若漏下一丝瘟气,便会生灵涂炭。” 方依土无所谓的摆摆手:“有我跟在阿爷身边,哪怕漏下瘟气,我替阿爷收回来就行了。” 吕岳颇为意动,咽了咽口水连忙摇头:“到时候再说,到时候再说。” 方依土拜别了阿爷,站在门口盘算了一下,五方将,三山五岳雷火瘟斗太岁六部正神、二十八宿、四大天王、十二元辰、普天星相、河汉群神都有人是说定要去的。 三清、四御、五老地位太高自己是没资格请的,六司、七元、九曜却还算认识,可以去问问看。 挨个儿拜访了一遍,众仙听了她自惭‘粗俗村趣’之后多有意动,皆说好了要去。 到最后,只剩那些在天上无所事事的皇帝们没有拜访了。决定按年代开始,殷王府里还是只有纣王一个无所事事,他见了方依土,不待她说明来意,立刻激动道:“方侯你总算来了!你家主公呢?孤要去拜访他!” 方依土眨眨眼,有些不解的摸摸下巴,忽然坏笑起来,挤眉弄眼的说:“找他有事?”我就觉得你和闻太师不太对劲。 纣王一脸渴望的说道:“孤想知道,身边重臣盛怒的时候,要怎么哄才好。” 他忽然懂了方依土的眼神,跳脚道:“孤和姜后伉俪情深,你不要多想!只是历代皇帝里会哄臣子消气的根本一个都没有,孤没地方请教。你家主公一定很有经验!” “孤是把太师当亚父的!没想龌龊的事!把你流氓的眼神收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因为痛经所以木有更。下一章有诸人唱曲作为补偿,不光是翟娘和方依土哦!皇帝也会上的。纣王也会上的!还想看谁,可点名,来不来看情况。保证是你们没看过的古风。——不是愚人节哦!至于下一章在不在明天,就得看我痛经的情况了……幸好榜单字数已经够了。 书名和文案都改啦!求评价!这次没之前那个《(仙侠)九公主的豪迈仙生》看起来那么小白文了吧? 我问编辑,我要是把书名改成《(仙侠GL)豪迈仙生》是不是看起来不那么小白?或者是《(仙侠GL)并肩杀敌》《(仙侠GL)止归依土》看起来更高大上一点? 编辑说:第一个,第二个杀气太大,第三个看不懂。 第五十五章 (倒V慎买) 宴会准备的何等充分:有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河里螃蟹去了爪,林中蛇鼠样样全。有铁板烧,串串烤,铁网烤,裹泥烤,整只大个儿的反复刷着调料烤。 这炭火也不一般,虽然不能在附近凡间大砍大伐,但修炼之人皆有一些五行偏向,只是偏向的多少不同,对修行属性功法的帮助也略有不同。方依土在天界混了这么些时日,收集了一大堆广为流传无需拜师的修行功法回来,给弟兄们按体质修炼。 属金的修不坏咒、百裂诀等,属木的修青木诀、长生咒,皆是青木帝君写的基础修行功法,并非罕见却十分正统,其中一条就是能御树木飞长成兵。 属水的修天流经、玉泉功,普降甘露是最基本的,实战时能攻能守,非常好。 属火的修赤炎道、浴火真经,就一个字,烧,淬炼*淬炼兵刃淬炼火焰,吸太阳真精,修炼各种真火,火焰越厉害越能操控温度,则越厉害。 属土的修厚德真言、坤身,能化身大地,催动土壤,拔地而起或缩地成寸,脚踏土地便可借力。 还有些水土的、木火的、火金的,还有五行均衡毫无偏向的,以及修风、雷、雨道的,各人体质不同功法亦不同,种种不一,数不胜数不能详说。 修厚德真言的汉子们对土地施以符咒法诀,让土地肥的流油。 修天流经玉泉功的汉子们齐齐念动真言,降下漫天雨露灵气非常。 那修炼青木诀的汉子们这才出场,抓着枣、杏、桃、梨的种子抬手一洒,种子落入沃土良泉之中受他们道法催生,顷刻间破土而出,眨眼间成了密密麻麻的苍天大树,开了花。 这么做因为……从一开始修木道人的嘴馋,到经过数次试验、多人评定催生出来的木头用力烧烤一样美味,之后更研究出来有厚德真言、天流经玉泉功辅助,木头更加甜美少烟。 修风的汉子们大喝一声:“停了!”然后小心翼翼的操控着风,吹动花粉来给这一片果林授粉,养蜜蜂的连忙叫停,把蜜蜂放出来采蜜。 虽然浪费的时间有些多,众人却都耐心的等待,因为……烧烤加蜂蜜才好吃是永恒的真理!不可违抗! 枝头硕果累累,修雷诀的汉子们上场,几道响雷震落了熟透的枣杏桃梨,御风之人上场,在果子落在地下前用风托着,送去一旁。 自有天流经降水冲洗,百裂诀把果子弄碎,然后封入数百口几丈大缸中酿造果酒。 又收了几批果子堆满了大纲,众人这才心满意足的收手,砍树的事交给善于攻击的金修风修,风修的风刃齐刷刷的把树砍到只剩主干,砍下来的树枝被风托过去围绕着一个个分散开来在空地打坐的火修,码成高约两米直径一丈的圆形倒扣鸟巢。 火修们一言不发的开始修炼,虽然大多数人身上没有火焰,却散发着熊熊热浪,把湿润的果树枝烘的干脆。而那些已经修到打坐时浑身烈焰的人,则把木材烤成了木炭。 金修们抬手一指,只有刀片没有刀柄的大刀旋转着贴着地皮齐刷刷的砍了过去。粗壮的树根变成了平坦的地面,毫无起伏的地上一个个大小各异的圆形木圈之间稍稍露着些泥土,踩上去干净又硬实。 如果不是地水木三样都用道法催生,这样密的树木根本长不高,更别提长的这样粗壮了,树干几乎紧紧相贴,只有法术才能做到。 毕竟使了厚德真言的土地无比肥沃,不需要太多的空间营养就足够,而用法力制造出来的水也胜似肥料,此处又没什么大风雨摧残,又是道法催生的木桶,根系虽然少而小,木质却非常好。 刚哄顺了纣王,邀请了其他几朝的皇帝,回来‘仙全庄’看看布置的怎么样,准备去找翟娘的方依土刚刚进来,就目睹了这一盛大场面,果子成山、木头成林在天上飞来飞去,她托着下巴愕然无语。 配合的似这般恰当,和昔年一人一道工序制作弓箭一样,但更壮观! 而用道法干活的汉子们已经从到处撒欢乱跑的牛羊群中抓了几十只膘肥体壮的,扒去皮毛,拿了蜂蜜盐巴并其他调料一顿乱刷乱抹,拆了一个围绕着火修的‘木屋’来烤,顺便还为了是否多放辣子打了一架,打完架也就烤好了。 这几百斤一只的牛,几十斤一只的羊,一共几十只,被吃的只剩一地碎骨头。众人抹抹嘴巴,欢欢喜喜的去种五谷杂粮来酿其他种类的酒。 皇帝端着个瓢,飘里满是果酒,手里还抓着一只羊腿,他在砍的平溜溜的树根上坐着。啧啧称奇的说:“都是人才啊,翟娘下了个‘自然生长有些来不及,又不好去凡间大肆砍伐或购买,反正木修能催生树木,还能弄出结实柔韧的树墙,你们多弄些木头出来。土水二修看看能不能帮忙,还有火修,木头得晾干才能用,靠你们了。’的命令,他们就能研究出来怎么把法术融入生活中。” 方依土抓着自己过去蹭火蹭调料烤出来吃剩的鸭子腿儿,刚刚对众人一通夸奖外加闲聊,有些口渴,也端着个装满果酒的大碗,盘腿坐在皇帝身边,吃喝。一转眼看见宽广的正堂房顶上站着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翟烟儿打扮的娇容似火,红衣红裙红巾帼,眉心画着大红花钿却不施脂肪,脸色自然是白里透红,又活泼又干练,朝气十足。 指手画脚的对着身边数十人吩咐着这座凡人不得见的仙全庄如何布置景致,手指竟然是绿色的,细看时原来是她指甲上包着树叶,正用凤仙花和鸡冠花调出来的汁子加上白矾染红指甲。 皇帝忽然轻笑一声:“阿姐,你看翟娘这一身红衣,何等娇艳动人,你若再不娶她,只怕过些时日见她的人多了,难免有人起歹心。” 方依土脸上的表情,是她自己也没想到的骄傲和幸福:“烟儿不会离开我。无论我娶不娶她,她都不会离开我。” 皇帝无奈道:“那你娶不娶?” 方依土道:“当然娶。”她顿了顿,道:“只要你能随紫薇帝君修行,就说明先帝的事再无争议,我就可以放心的娶她了。” 皇帝摸了摸下巴,道:“我下葬的时候,太子把我最喜欢的象牙席、白玉枕、九曲珠和太祖手书的道德经都陪葬了,前三样你去挑一个,就当是我的随礼。”他忽然道:“听说方落被金屋藏娇了,不会余情未了吧?” “我不会对不起翟娘,更不会对不起自己。”方依土的声音有点沙哑,板着脸道:“方某从来都干脆利落,不会藕断丝连,更不懂什么叫余情未了。要是有情,就有情,要是无情,就是个旧人。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翟娘笑的也没多开心。”皇帝忽然有点尴尬又有点猥琐的问:“阿姐,你和翟娘,是不是还没那事?” 方依土愣了愣,她虽然不怎么黄,却也喜欢逗一逗美人,又和各种满嘴黄腔的汉子们呆的时间太长,立刻就懂了。板着脸道:“还没成婚,我怎么会无礼。” 皇帝耿着脖子问道:“那等成婚之后,你准备有那事儿么?” 方依土瞥了他一眼:“嗯,哼?”这问题没法回答,倒不是不好意思,没想过。 皇帝揉着鼻子道:“我就知道你是这样毫无情趣的女人,你爱练武爱兵权爱政事,大部分空闲都用在练刀法打熬筋骨上了,对方落不是十分用功,我不是说你不关心他,你体贴入微事事周到我知道,我说的是在那事上,方落能不碰你的美婢不纳妾不偷嘴,简直就是个奇迹。当年方落来我这儿讨过皇家迷药,虽然听说因为你武功太高所以效果不好,但翟娘不比方落,若没有那事儿,她会忧心的。” 方依土果断忽略了他后头的话:“武功乃立身之本,怎么能为一时欢愉懈怠。” 皇帝道:“若没那事儿,你便不是因为喜爱她而成婚。你与她教好多年,她为你殉主而死,若没有那事,你就是因为感激她忠心又一时寂寞所以拿她顶缸。” 方依土皱眉道:“我不是。” “可我感觉就是这样。” “翟娘懂我。” “她当你是兄弟时懂你,当你是夫主时,关心则乱啊。况且她对你用情至深,在你面前虽然不显,背后却很有些忧心烦恼。你总是练功交友,冷落了她倒是小事,翟娘总担心你出去同旁人情浓意蜜。”皇帝语重心长的说道:“大凡一个人不在妻子身上用工夫,就会去别的女人那儿用工夫。” “我连住得近又名正言顺的娘子都没时间用工夫,哪有精力去外头费心费力。” 皇帝挫败了半天,反而越挫越勇,立志一定要把事情给她讲明白,让她在那方面也善待翟娘。 “翟娘姿色如何?” “中……上。” “你朋友多不多?” “忒多。” “喜欢你的人多不多?” “多啊。” “你说翟娘担心不?” “不担心。”方依土觉得有些好笑:“我容貌比翟娘所差甚远,她无须担心。” 皇帝怒了:“翟娘是女人!” 方依土也怒了:“老子也是女人!” “你总在外头交友聚会,翟娘在家里黯然神伤的时候你看不见,好容易等到你回来的时候,她又不肯把这事同你说。你只要行那事一次,就能看出来她的变化。我可以跟你打赌!” 方依土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我有家有业有妻有子,你有什么?” 皇帝嘿然一笑:“我随着紫薇帝君修行,帝君会讲课吧?” 方依土振奋精神道:“赌了!” “且慢,你有家有业有妻有子,可你能那什么出来和我赌?” 方依土挠头,挠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皇帝方才那一句话,把他自己也问住了,想了半天道:“这样吧,如果我赢了,等我和郎君成婚的时候,你劝他站右边。”自古以来,君子居则贵其左,所以左相比右相地位高,所以男左女右,所以左撇子比右撇子聪明。 方依土道:“啊呸,我才不会帮你欺负我弟弟。” 皇帝怒道:“拿我老师和我的郎君赌,你什么都不出还这么多事,太不要脸!” 方依土一窒,却笑道:“好弟妹,你们妯娌关系真好。联起手来欺负我们方家。” 皇帝更干脆,站起来笑吟吟的叫道:“翟娘,好姐夫,阿姐叫你过来。”方依土一脚踹向他小腿,皇帝一圈揍向她肩膀。方依土虽然修炼的时间长,却不敢用法力伤了他,皇帝虽然修炼的日子短,却可以尽力而为。 翟娘才不在这儿了,她忙得很,吩咐完那儿种上人参灵芝,那儿养几只鹿和鹤,吩咐人在哪儿弄一块太湖石放着,其余的地方种什么花种什么树反正都是叫人去催生。 叫身边擅长画地形图的弟兄记下,开宴的时候篝火怎样堆放,在哪儿安排贵客才能既让贵客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又不让其他人觉得有地位之分。 而且主公的习惯是到处乱走,一边蹭酒蹭肉蹭果子一边闲聊,吃个半饱就开始只喝酒,直到喝倒下,那就得把各处的酒肉蔬菜备齐。还有她说一定要有的弹唱,到时候自己又得弹琵琶,可手都有点生疏了。那像主公的鼓曲,只要按着点儿按照不同的地方敲一曲,就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郁闷死咧……写了二千多字的时候,要离开一会,关文档的时候是否保存?手一抖点成了否。好想去死,去死去死…… 痛经外加微感冒都好了…… 收藏多了好多,说明新书名还是很好的,虽然只是在原先的基础上减了几个字。 财大气粗的说:“只要明天更新前收藏到了350,我明天就在继续日更的基础上双更!”400,450,500同理,到了那个数儿就双更,而且第二天不停更。 我最近白天有空啦啦啦~可以不着急的慢慢写啦啦啦~求推广啦啦啦~求收藏啦啦啦~ ………… 方依土这才是‘真豪门盛宴’啊,拜倒在女主脚下,求一坛子果酒喝。 我有创意吧? 第五十六章 办了(倒V慎买) 忠孝侯名下的三千兵丁是哪儿来的?还不都是那些死了的弟兄召集起来,修炼出来的。隔三差五的翟烟儿还得替方依土郑重其事的接纳新修炼成功的弟兄,送走没有修炼成,只能无奈的去转世投胎的弟兄。 翟烟儿嘴角含笑,一副主母风范端庄的看着身前这一溜十几个美人儿。这都是昔日相府中的美姬,方依土的美婢。她们一个个姿容不凡,和止归颇有些旧情,虽然当年止归召她们的时候,多是宴饮时叫来歌舞弹唱陪坐以助兴,或是私下喝酒时叫来弹琴唱曲以助酒兴,后来又都嫁给别人做妻妾,但昔年的翟总管很懂她们的心思。 这帮子小妖精们一心一意的想爬床,还他娘的不是想爬方落的床,是方依土的床!虽然其中几个是止归救过的,可还有些是她抢来的!你们怎么能这样! 翟烟儿深觉有压力,看着这些千娇百媚祸国殃民的小美人,翟娘知道,她们最擅长的就是邀宠献媚,而且是互相帮助互相推荐,自己势单力孤又容貌普通,纵然止归在女色男色上不怎么有兴趣,可也天长时久滴水能穿石,若是成功了一次,就永无止境了。 虽然“妾乃贱流”、“妾通买卖”,婢妾只是些拿来撑门面的侍女,再怎么能歌善舞、通晓经律、艳冠群芳,婢妾也只是家仆。而她翟烟儿是三媒六证娶过门的妻子,哪怕主公和少年时一样风流成性,哪怕她婢妾成群,也不会耽误翟烟儿主母的地位。因为方依土是这样承诺的,哪怕真有一个女人能让她拜倒在石榴裙下,方依土也不会出尔反尔,更不可能色令智昏。 但翟烟儿要的不只是一个地位,或者说,她一开始想要的只是一个能陪在方依土身边的名分,但有了名分之后,她便想要更多。 譬如,方依土对方落那样的专一。譬如,除了敬之外的爱。 纵然方依土总说喜欢自己鲜衣怒马如花骄纵的样子,又让所有朋友都知道自己是方夫人,可她终究没和自己有过夫妻之实……可她没说过不纳妾更没说过不寻欢,相敬如宾和画眉之乐可不一样! 所以,这一次宴会,一定要把她灌醉,然后……然后……嘿嘿嘿。在人间自己十几岁的时候就专门学了女人和女人之间的事,到现在凡间时间过了将近三十年,上天之后这无数的岁月,居然一次都没成功。在过去没名没分只是管家的时候倒还安心,到如今有了名分,反倒忧心的日夜不宁,这太傻了! 翟烟儿忽然想起一桩旧事,那时候方依土还是个年轻而骄纵的少女,方母还活着。有一位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花魁甚受人追捧,可称得起千金一笑,因为纵然有人送她一千两黄金,她也不愿意笑一笑。 方依土听了那位花魁的艳名,忍不住抢了一百两银子去青楼大厅里听花魁一曲。然后她就走了,再没去过。问起时,方依土说:“名副其实的大美人,色艺双绝。” 再问,她便说:“不会武功的娘们有啥可看的,小胳膊一掰就折,下点药都不会用内力逼出去。我要是喜欢那种娇花,就去养盆什么什么兰,还能省点饭钱。” 话虽这么说,方依土却知道自己对女人的口味与旁人迥然不同,那些美婢没有一个是按照她喜好培养的,所以才能百战百胜。 翟烟儿想了想,主公喜欢的女人,大概是装扮明艳娇媚,性格开朗大方,武功高强,文采斐然,绝不能需要人哄绝不能柔弱绝不能小肚鸡肠,实力越强性格越宽和主公越喜欢,这样才有纳妾的可能,之后能不能受宠尚且不好说。 要想受宠,除了实力强性格好,还得有镇守一方的能力,无论遇上什么事都得处理得好,还得有本事让主公的弟兄们对她交口称赞,能给她出谋划策……林林总总之下,等同于军师。 哎呀呀,主公那种绝不迁就女人,高标准严要求的性格,真是太好了! 方依土趁着有空,把三位千夫长和三十位百夫长叫来开了个会,会上主要问的是翟娘怎么样。至于弟兄们的未来方向……还用问么?在没有人人都达到天仙以上的时候,还有什么未来方向?都他娘的好好修炼! 方依土叼着糖块儿蹲在凳子上,被过命的好兄弟们灌了满脑子翟娘如何温柔贤淑体贴大方独立自强勇敢善良,以及这样懂她敬她能帮她能承担家业的女人天上少有地下绝无一定要好好珍惜,如果你不珍惜我们要。 方依土大大的呸了一口:“呀呸!兄弟妻不可欺!老夏,你可小心我重色轻友!” “方老大,你要不是不珍惜,问俺们这些事干啥。翟娘好的叫人没话说,你是知道的。” 方依土默然无语,心说我准备今晚上办了她,最后还有点不太敢下手,寻求心灵支持……你们真是支持我啊! “翟老大当了方家的管家婆这么多年,又没嫁人又没有相好的,态度多明显。贫道还以为方老大一直不明白,成仙之后翟老大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方老大您还犹豫什么?” “翟娘也是师出名门的绝色佳人,那一省之内就没有比她更美的女人了,跟了您之后勤勤恳恳从建立齐天寨,调度制衡各方势力,一直到辅佐您掌控军政大权,到安排军需,再到贩卖战俘,哪一点少了翟娘能支撑下来?” “是啊,您方老大义薄云天这面大旗,有一多半是翟娘帮您弄出来的。要是没有翟娘这样事事周详的安排,以您这般豪迈仗义的性格,是个十足的江湖豪杰,那成得了帝姬。” 方依土心里万分满意: 看看我这般好弟兄,眼明心亮,知道翟娘是何等的重要。 看看我的好娘子,多么的受弟兄们爱戴,离了她我真是活不下去。 翟烟儿布置寝室的时候,依照方依土的爱好,给她和自己各自布置了一间寝室。两人的寝室皆按照喜好布置,中间之隔了一道门,那门的锁还是向着方依土屋里的。 方依土若开了锁,就可以畅通无阻,若锁上,翟娘过不去。 屋外天色明媚,方依土穿着一件大红半臂,外加一条粗麻短裤,在屋里躺了一会。露着小臂小腿蹲在这上了锁锁上还插着钥匙的门,她正在思考,我要用什么样的表情去办了翟烟儿才能既显得尊重又喜爱……喝花酒的时候一把搂在怀里直接上手,分分钟按到很直白,但是太轻浮了,对娘子不能那样,而正经的……正经的怎么弄? 虽然我挺喜欢翟娘,但只要常在一起抱一抱,也没什么多余的□。倒不是故意冷落她,也不是有什么心结,就是没有*所以不用去找她解决而已。方依土默默捂脸的想,这种事,就相当于男人的不行吧? 想不到我方某人一世英名,百战百胜,也有‘不行’的一天。 这该不会是成仙之后清心寡欲的副作用吧?不能够,要是有这个副作用,七公主还闹啥。 翟烟儿也忙了够呛,被劝回来休息的时候忽然看见墙上挂着的琵琶,想起来宴上自己兴许还得弹唱一曲。叹了口气,既然是方依土之命,她也只能依从。怀抱琵琶,随意的拨弄,重新拾起指法,弹拨了几个曲子。 忽然想起许多年前听过的一个小曲儿,应着琵琶声轻声唱道:“这几般表记儿送与哥哥作念,纽扣儿牢紧在你心间,玉簪儿见日夜似奴身亲伴,戒指儿戒游手,荷包儿谨浪言,着上这双鞋儿也,少要花街转。” 方依土忍不住乐了起来,敲了敲门,沙哑的声音轻轻道:“好妹妹,哥哥来了。”一边说着,一边拿下门锁。 屋里一声急促的琵琶响,似乎是翟烟儿一惊之下拨错了弦,她惊叫一声:“止归,你在屋啊!” 方依土笑着推开门,她的眉目间略有些局促,还有些淡淡的柔情。微黑而健壮的肌肤由于穿得轻薄短少,完全展现了高大健壮的身体。方依土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翟烟儿,光照在她身上,很威武,轻声道:“我来了。” 翟烟儿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几分,精明干练的脸上露出羞涩,放下琵琶迎了上去:“您怎么过来了?” 方依土轻轻拉起她的手,微哑的声音很认真,认真的像是战前凝重的筹备工作。她说:“我要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说这话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有些紧张,她的脸上甚至没有笑意,声音也像是在下命令,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紧张。方依土紧紧的盯着翟烟儿的脸,看到她如画的面容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轻轻倚在自己怀里,吻了自己。 翟烟儿的容貌很美,只要不是和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儿静云公主后来的静云道人相比,她就算得上很美。翟烟儿不仅有一双修长的细眉,还有一双明亮而灵动的眼睛,小巧而完美的鼻子和丰韵的小嘴。 她双手抱住方依土,早已发现了她的紧张,却也明白了接下来会发生她期待已久的事。轻轻道:“如果方落是被迫的……” 他最近虽然被逼供,却不肯说什么,只是话里话外透露出一种情非得已的意思。 方依土打断了她:“世上没有如果,如果有,如果我能回到小重山一战的前一天救回八千弟兄,如果我能去翠微亭遇袭的前一刻让你不必受重伤,如果我能回到宁武突袭神池直入河曲的前一天避免葫芦谷血战……如果我能回到方家寨覆灭的前一天……” 方依土的声音有些沙哑,眼圈微微泛红,面容依然坚毅,沙哑的声音缓缓道:“我有很多遗憾,也有很多痛苦,方落不是唯一一个。他只是我的丈夫,并不是我的天,父母兄弟江湖朝堂,有很多事,很多遗憾无可挽回。” 好吧,道泰说准了,翟娘确实有心结。那么就把方某怎么想的,全都说出来,让她安心。 方依土的大手有些粗糙,又很热,用力的握着方依土的手,眼中满是认真的诚恳:“你是我能拥有的所有人中,最好的一个,最值得珍稀的。如果那一年我没把你拐来,我早就死了,你则会平安的多。” 方依土顿了顿,语气越发的严肃,她在朝堂的时候都不曾这样严肃过:“我可以向你保证,能睡在我身边的,只有我的妻子翟烟儿一人,能与我同欢愉的,也只有你翟烟儿,你有困难,我帮你抗,我有的一切,与你共享。现在是忠孝侯夫人,以后爵位如何我不能保证,但方依土夫人永远是你。” 所以,不要担心,不要失落,因为某不会失信。我喜欢你暗算别人之后在我面前的得意样子,不喜欢看你在我面前小心谨慎。 翟烟儿满心欢喜的抱住她,轻声道:“主公……安歇吧。” 等到扔了一地衣服的时候,方依土忽然觉得,自己还没到断情绝欲的程度。 之后发生的事,无需细说,有诗为赞:灯光影里,鲛绡帐中,一个玉臂忙摇,一个金莲高举。一个莺声呖呖,一个燕语喃喃。好似君瑞遇莺娘,犹若宋玉偷神女。山盟海誓,依稀耳中;蝶恋蜂恣,未能即罢。正是:被翻红浪,灵犀一点透酥胸;帐挽银钩,眉黛两弯垂玉脸。 之后,依然分居两屋。但若不是方依土摸过去找她,就是翟烟儿隔着门弹琵琶:“我做的梦儿到也做得好笑,梦儿中,梦见你与别人调,醒来时,依旧在我怀中抱,也是我心儿里丢不下,待与你,抱紧了睡一睡着,只莫要,醒时在我身边也,梦儿里又去了。” 翟烟儿一首小调唱的方依土筋骨酥软,一曲琵琶弹得她百爪闹心。连忙把衣服刷刷两下脱掉,笑着走过去:“梦儿里去了,何妨,只怕醒时不在身边。” 如此数日之后,方依土竟然把翟烟儿的修道境界带的提高了很多,和自己一个水平。看着翟烟儿被滋润开来的少妇摸样,方依土啃着羊腿喝着葡萄酿,心说这真是意外之喜。 皇帝跳着脚的表示:“你怎么能赖账!阿姐!明明翟娘现在活泼鲜靓的多,你怎么能瞪眼说瞎话。” 方依土掏掏耳朵,吹吹指甲:“方某人就是黑吃黑起家,瞪眼说瞎话的事儿干得少么,黑你这点小事算什么,别闹!再闹把这事儿告诉我弟弟了。好弟妹,你现在已经不是一国之君了,我也不是你的臣子了,你我一家之人何必说两家话。” 说罢,她大摇大摆的去找翟娘。 啊,翟娘果然兢兢业业的处理着一大堆杂事,诸葛丞相就是这样吧? 作者有话要说:俺滴神啊,从昨天写出来,一直刷到现在,我才上了作者后台…… 这也太抽了!幸好评论都能看见。 最近电脑巨卡,我一直以为是电脑不好所以刷不出来,原来是123言情抽了挺长时间了…… 我估摸这一更之后收藏就能过350,二更我也准备好了,就是不知道有木有机会上后台发出来。为了避免没过350,我在存稿箱里的设定是明天。 肉啥的,感冒了头晕。请叫我*大手! 第五十七章 情挑(倒V慎买) 仙全庄私宴,在仙人看来真是好大排场。数百堆篝火整齐划一的在广阔的平原上燃烧着,各种香气冲天而起。 翟烟儿早叫人点起数百堆篝火,烤全羊烤全牛烤全猪没堆篝火旁都有,准备好好烤几天彻彻底底的烤熟,木材被施过法是绝不会冒烟的,而且每一堆篝火旁都堆着大量的食材调料酒水。调料的香气,数种鱼肉的香气,蜂蜜的焦香,混杂在空气中,勾的人饥肠辘辘。 虽然宴会说是晚上才开始的,但从前一天的清晨就陆陆续续有人来了,只是引入宅中休息。翟烟儿作为仙全庄名正言顺的主母,准备拉着方依土挨个欢迎,后来她就放弃了,因为仙人是从天而降的,具体落脚点不详。 仙人是喜好口腹之欲的,若不然汉钟离为何饮酒不停,为何那么多道人真人都在凡间展示神通?不全是为了渡人。 方依土拉着众人在平原一旁入座,喝着酒看着大批烧烤,桌上摆着些烤串儿、烤海鲜,她说:“夜幕降临之前,还请众位道友耐心些,先吃点小零食。既然是篝火晚会,就得到了晚间才越发有趣。” 众仙人哪有心思等着,八仙提议:“咱们联手施法,遮蔽日月吧。” 莺莺燕燕们齐声叫好,散仙们也很愿意大显身手,三山道人更是跃跃欲试。倒是天庭仙官们,一个个沉静如水,尤其是年轻些的小将军们,更是面带坏笑不语。 八仙之中,吕洞宾笑眯眯的问道:“不知主人翁意下如何?” 方依土与翟娘相视一笑,方依土道:“方某若是会那法术,早就动手了。” “真爽快!”吕洞宾跑去问太阳星君:“星君~怎么遮蔽日月?” 一旁自然有人跳脚道:“你也不会啊!” 太阳星君不动声色的说:“若出手,贫道一人足矣。只是没有陛下旨意,不能擅动。” 众人都觉得为这种‘夜晚来了吃饭更香’上天向陛下请旨,肯定会被骂,只好讪讪的开始撸串。 一直等到日影西斜,寒鸦东升,人差不多都到齐的时候,才开始大吃大喝。 方依土只说想带谁来都行,于是来了非常之多的人,而且很多人互相之间都不认识,这一下子到有种在凡间的陌生感,一下子也就不在乎什么礼节。 翟烟儿把东西准备的齐全,坐具:苇席、蒲团、马札、胡凳、交椅、云床应有尽有;酒具:白瓷酒壶,雕花银杯、釉彩大碗、黑泥小坛;吃肉用的刀:金刀、银刀、剔骨刀、小弯刀……总而言之,各种品味的人都能找到喜欢的东西,拎着坐具和酒壶去找谈得来的人,然后凑在一起烤肉喝酒。 仙女们被仙全庄上汉子们烧烤的手艺弄得芳心荡漾,男仙们一边吃肉喝酒一边打量仙女们……正因为互相之间有些陌生,才有许多人找到了脾气相投的朋友。当然,更多的人愿意和朋友坐在一起。 众仙一开始的时候,对于并不主持宴会的主人翁有些不适应,后来看到方依土叼着鸭脖拎着酒坛拉着皇帝,在篝火之间走来走去,基本上和每个人都见了面喝了酒,慢慢也就适应了这种土匪般的宴饮。 翟烟儿还是尽职尽责的戳在中心,表示一下主人家还没退场,只是主公喜欢找朋友聊天喝酒顺便认识新朋友。方依土每一个篝火都喝到了,也多亏现在成仙了,要是在凡间的时候她就是喝醉了去逼酒,逼完酒继续喝的下场。 不过在她四处乱窜的带领下,又不少略有些拘束的人,也开始尽量保持形象的去认识一些被偷瞄了许久的人。 因为每一堆篝火旁都放着被施了法的几大坛酒,方依土拎着多半坛酒溜达回来,一手拉住翟烟儿,巡视全场。很好,现在将近一万人,其中有六千多人是别处的仙人,原本其中有五千多人自己不认识,现在都认识了。 她朗声道:“诸位道友,有酒无乐,怎成宴席。方某不胜酒力,需得缓缓才成,不知哪位道友愿助雅兴?” 半个时辰之后,皇帝席地而坐,按动膝上七弦琴,唱道:“熨斗儿熨不开眉间皱,快剪刀剪不断我的心内愁,绣花针绣不出鸳鸯扣。两下都有意,人前难下手。该是我的姻缘,哥,耐着心儿守。” 人群中有个不认识的道人却接了半阙,放声唱道:“两下情都有,人前怎么偷,只索耐着心儿也,终须着我的手。 皇帝又唱道:“香肌为谁减,罗带为谁收,这一丢儿的相思也,何日得罢手。” 荷花仙子咬着清河仙子的耳朵:“好痴情。” 清河仙子道:“正是了,如你我一般。” 一旁韩湘子吹起玉笛,幽幽咽咽,皇帝便罢了手,由着他接下去。笛声如泣如诉,催动人千般愁肠。 人群中有一不知道被谁带来的龙女,丢下牛腿骨,擦了擦嘴角,衣裳不见油腥。清脆悠扬的缓缓唱道:“盛筵开,再休想芳樽如梦侣,歌喉歇,新腔似卖情题,俏郎君引的人魂儿飘荡心儿息,恰便似咫尺银河千万里,隔断路东西,不能彀虬髯传凤凰曲,反作了梅花引杨柳词,百折柔肠,顷刻间就做别离彩云飞,旅店孤鸿宿那里,从今後情儿切,意儿迷,风儿冷,雨儿凄,声发响应,地地都是相思。那答儿离恨天,你怜香酒可吞得下吾身去。” 一曲唱罢,甚是多情,众人都有些唏嘘。 同样不知道被谁拉来的嫦娥怀里的玉兔也跳下来,对着百花仙子中的几位彩衣仙子深深一拜,叫道:“姐姐们,且助小妹一臂之力。” 其中有人拿出箜篌摆在地上。玉兔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摸样,对着成熟美丽又清冷哀愁的嫦娥唱道:“朝思暮想无主意,更深夜静睡眠迟,灯儿下,一口一口长叹气,展花笺,欲写情书不识字,恹恹病尽,瘦损腰肢我想你,一个月倒有三十日金鸡叫,想不出的长还计。” 众人都笑,又叫道:“嫦娥仙子,可得教玉兔读书写字啊!” 嫦娥羞红了脸,把她又变回兔子,抱在怀里,慢慢的剥香辣蟹的肉给她吃。 忽然有一群素衣打扮的女子走了过来,一个个身材高挑似蜂儿,看玉容真真是倾国倾城,最难得是举止优雅气度沉静,单是一个人拿出来便算得绝代佳人,更不知怎么天造地设的十八位美人儿,竟然在这里走了出来。 一个个冰肌雪肤,乌鸦鸦一头长发长约七尺,眉目含羞带笑,足下步步生莲,腰肢儿轻摆,无限诱人。手中各捧器乐,只有其中二人手捧玉镯,袅袅婷婷的走来。 她们一出场,便觉得月光也逊色几分,嫦娥纵然依旧冠绝全场,却也减了几分光泽。便是在场这些用法力调整过容貌的女仙,也有许多不及她们的。毕竟女仙们以修行为主,这十八个美人儿却是以诱人为修行。 百般好说不尽,千种美数不全,有词为赞:罗衣叠雪,宝髻堆云。樱桃口,杏脸桃腮;杨柳腰,兰心蕙性。歌喉宛转,声如枝上流莺;舞态蹁跹,影似花间凤转。腔依古调,音出天然。舞回明月坠秦楼,歌遏行云遮楚馆。高低紧慢按宫商,轻重疾徐依格调,筝排雁柱声声慢,板拍红牙字字新。 一美人轻启朱唇,目视方依土,哀愁哀求的唱道:“昨日秋来一群雁,双双手儿展花笺,黄昏後,欲写情书心忙乱,芳容减,身子瘦了多一半,暗中凄愁,默默无言,碧云天,一轮明月当空献,细思量,欲见难见情人面。” “这是谁?” “这是为谁痴情” “好可怜的美人儿~” 另一美人唇边带笑,眉目婉约,声音温柔婉转:“千山万水将你盼,盼到跟前喜笑言添,想当初,你我结下同心愿,到如今,彼此心肠不改变,手拉手儿叙叙心田,谢老天,今日今夜重相见,不枉我终朝每日将你盼。” “哦哦她们看的是方侯!” “止归真是个拈花惹草的人啊~” “贤妻美妾,享尽艳福的居然是个女人!” 十八位美人中除了吹笛萧的不开口,其他人同声唱道:“琉璃锺,琥珀浓,小槽酒滴珍珠红。烹龙炮凤玉脂泣,罗帏绣幄围香风。吹龙笛,击鼍鼓。皓齿歌,细腰舞。况是青春莫虚度,银缸掩映娇娥语,不到刘伶坟上去。” 翟娘见方依土脸上略有些惊喜,数千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这一迤逦场景,心中又是开心又是暗恼。 昔年的一位千夫长周三郎忽然敲着腰鼓跳了起来,扯着破锣嗓子且歌且跳,吼了一曲秦腔小调:“你要来时我偏不在,我要在时你偏又不来,是怎么,来时不在,不在时才来,到多咱,你也来时我也在,在与不在只要你常来,难道说,你常来,奴就常不在,你常来,难道奴就常不在。” 方依土高叫道:“三郎身边就没人么!快用好酒肥肉堵住他的嘴,再听他唱一曲,某宁可再入轮回。” 她对着十八位冰雪般的白衣美人挥挥手:“去换身衣服一起吃喝,不必拘束,你们成仙之后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怕吃胖。” 圆溜溜胖乎乎的甘蓝花仙子嘤咛一声,泪奔。 三公主早变作一个中年道人,举着酒碗醉眼朦胧的高叫道:“两位主人翁怎不唱一个!” 翟娘笑道:“道友说的是,妾身献丑了。便以仙家为题吧。”一旁自然有人送上琵琶。 她接过琵琶来调了调丝线,眼中情浓,漫展歌喉:“仙家幻,变化高,朱颜绿鬓柳细腰,令人一见欲魂销,谁识机关妙,辜负奴家好良宵,昼长夜永,教奴家好难熬,忽听的忽听檐前铁马敲,又被那钟声惊觉,兰房寂寞有谁知道,似这等可意的人儿,我的冤家哟,你往何方去了,抛的我衾寒枕冷无着无落。” 众人目视方依土。 “你在那花街柳巷,贪恋着美多娇,那楚馆秦楼,有天外三处,想情人再不恼,提起来千条万条,割柔肠千刀万刀,千条万条,千刀万刀,我的冤家哟,奴为你真心一点化成痨,你在何处恋着窈窕,奴为你倚阑干强把身躯靠,去时节海棠未老。” 众人怒视方依土:你丫竟然如此辜负佳人! “到如今荷香十里,鱼沉雁杳,名山秀水音信遥,香供烧,不记的星前月下和你双双拜倒,海誓山盟也曾祝告,你若忘恩奴身命薄,奴若负义灾星共照,冤家有日回来到,我和你从新诉一宵,你若是一步儿来迟,我和别人去好,那时节教你进退无着落。”翟烟儿这才放下琵琶,眼中笑意盈盈,看着方依土。 方依土扯出鼓来,咳了两声唱道:“娇滴滴玉人儿,十分在意,恨不得一碗水吞你在肚里,日日想,日日捱,终须不济,大着胆,搂满怀,谢天谢地,不推辞,早知你不推辞也,何待今日方如此。”她真伸手把翟娘搂过来了。 众人哄然叫好,不少女仙悄悄的红了脸。 翟烟儿却故作笑的软弱无力,附耳轻轻道:“ 五月端午是我生辰到。身穿着一领绿罗袄。小脚裹得尖尖翘。解开香罗带。 剥得赤条条。插上一根梢儿也。 把奴浑身上下来咬。” 方依土本想问她找谁写的词儿,忽然想起今早儿吃的就是翟烟儿包的种子,口中银牙一响,被她勾的险些亲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看着重感冒外加发烧的份儿上不要怪我用曲词儿混字数。 气温骤降神马的最讨厌了!沈阳这两天冷的够呛,气温在零上10°~零下4°之间晃悠,我可怜的小薄荷一点没长……等到周日的时候气温就蹿升啦!薄荷就要长啦!感冒就要好啦! 第五十八章 (倒V慎买) 众人弹唱嬉笑了一会,便收拾了残羹剩肉,用甘露洗刷大地,唤狂风吹走油腻,各自从袖中摸出得意的香茶泡上,香饼点燃。摆开双陆、围棋、象棋、牌九、马吊、麻将,开始啪啪啪,自然也有很多人是观战的。 自南方有两道黑影呼啸而来,方依土正抓着破牌在凑对儿,身边一位道骨仙风的府君道:“有俩妖仙来了。” 方依土头也不抬,翟娘早已指派二人迎上去询问来意,一圈还没打完,那两人同来着落在人群之外,快步穿过一群仙人,走到翟娘和方依土身边,附耳道:“禀主公,是清源妙道真君府上的人,来寻华山圣母回去。” 方依土漫不经心的说:“叫翟娘替某送送华山圣母,或是等某打完这一把再去。” 旁边那位府君,乃是长安府君,度管长安府内一切神灵妖鬼,是个很和气的人,又算是方依土的邻居,所以凑在一起打牌。长安府君算了算牌,笑道:“方侯这牌,还用等什么?” 方依土低头瞅了瞅,一三五饼,二四六条,东南西白板,一拍桌子道:“府台说的是。”她一扯来报信的人,瞧了眼认识,魏小五,原本是个探马,聪明伶俐很有小聪明:“你替我把这把打完,输了不要紧。” 方依土横穿这篇空地,到了外围,翟娘正拉着华山圣母依依惜别,方依土远远的笑道:“仙子,是方某招待不周么?是有人冒犯仙子了?为何这般急于离开?” 来接华山仙子的两名黑衣人连忙施礼:“主公命仆向忠孝侯致谢,叨扰侯爷盛宴,是仆之过。” 方依土笑呵呵的伸手虚扶:“请二位替方某上复真君,真君太客气了,方某愧不敢当。陋室浅宅,何堪盛宴,仙子如玉之姿屈尊前来,方某不胜感激。” 华山仙子一身粉衣,像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儿,声音也软嫩的很:“多谢方侯款待,仙全庄中甚是有趣,妾身已然乐不思蜀。只是家兄有命,不可推辞,望方侯海涵,日后妾身再来拜访。” 送走了华山仙子,翟娘笑道:“主公,您说方才二人神色仓皇,是不是清源妙道真君家中出了什么事?” “那位担山赶日,弹打双凰的二郎神能有什么事?”方依土漫不经心的搂着翟娘,想想该认识的人都认识了,也带着道泰见了不少人,和兄弟们也都喝过酒了,附耳低声道:“娘子,安歇吧。” 翟娘红了红脸:“你要抛下这高朋满座,回去躲懒么?”她虽说如此不好,心里头却是愿意的。 方依土招来陈良、王乾、金三娘,把场面上的事儿推给他们,又告诉道泰,本朝的太祖太宗在别院里玩解勾勾,说完之后搂着翟娘离开了。刚进了广亮大门中,一左一右两名绝色佳人就从影壁墙两侧迎了上来,娇声下拜道:“奴婢伺候主人。” 方依土睁眼一瞧,这二人是昔年的川上雪子、朱缨,现在分别修水、火二道,满意的点点头:“雪子,你去偏院浴池里做法,弄一座冰床出来。朱缨你去寝室内预备香汤,稍后某与夫人沐浴。”二佳人依言而去。 翟娘羞红了脸,悄声道:“你弄冰床干什么?” 方依土笑了笑:“你昨日说汗津津的身上不舒服,今日弄一座冰床,上铺熊皮,既不冷又不热,多好。” 翟娘险些软在她怀里,幸好方依土身量高,用力一楼她的纤腰,倒也扶住了。 方依土搂着翟娘的腰,往后院走,现在人都在院外吃吃喝喝,她们俩这样拉拉扯扯也不怕被人看见。互相挨挨蹭蹭的走着,方依土道:“给皇帝送药的那个杨季,现在怎么样?招没招?” “已经送到酷刑哪儿去,同方落一同拷打了。”翟烟儿脸色变了几变,硬着头皮道:“杨季对着咱们的人没招,可方落把实话骗出来了。我问他究竟想要什么,他又说莫将此事告诉你。” 方依土沉默了片刻,颇为不爽的哼了一声:“方落素来诡诈,你不要信他,” 翟烟儿喃喃道:“我自是不会信他的。” 两人默默的走着,不约而同的放缓了脚步,准备在进屋之前把事情都说完。翟烟儿道:“主公,别的事你都可以偷懒,只有一件事,已经不能在拖下去了。” “你说。” “咱们这儿,昔日的千夫长有三十七个,百夫长有一百多个,都是昔年的千夫长战死之后又修炼归来的。可咱们现在的兵马只有三千,这一下子粥少僧多安排不好。今日尚能随着你的,那都是有功劳有本事的好汉子,若要论个高低,我怕二桃杀三士的事儿重演。哎,你总是身先士卒,千夫长们尤其是距离你近的百夫长们只能尽力护着你,护得了你,就护不了自己。而且每一位千夫长百夫长,都在这三千人中有过命的兄弟,我不能做主。” “这事得由你拿个主意。若是大比来平定,有些弟兄重伤而亡就连相近的修行都收了损伤。若是以往日的功劳来平定,是天仙的又怎么能服得了地仙。” 方依土头疼的哼哼的两声。 推开屋门,绕过屏风,掀开香帘,看到几丈见方的白玉池子里有着平坦而晶莹剔透的冰,正在丝丝缕缕的往外冒着凉气,川上雪子抱着一卷白熊皮和一卷黑熊皮,问道:“主人,您要铺哪一张皮?” 翟烟儿道:“白的毛软一些,铺上吧。” 等到雪子轻快而恭顺的跪在冰面上,铺好了熊皮,方依土便三下两下脱了衣服随手丢到雪子怀里,赤足踩在冰上走到白熊皮上,舒舒服服的躺了下去:“吃完烤肉之后,找个凉快地方休息一会可真舒服。烟儿,快来~” 翟烟儿一边摊开手,让雪子伺候自己脱衣服,一边道:“我还有事没说完呢。止归,董永那件事我跟你说过了,教导他修行仙道的人,是以你的容貌去的,也被他称了几声师父。止归你要不要正经收他当徒弟?你若收了他,只怕七公主太过恼火,休弃了董永,那你也无法以此事挟持她。你若不收他,七公主若只当不知道,依旧和你作对到底,你也没法子。” “哼~我吵架吵得过她,打架打的过她,什么叫没法子。”方依土伸出大手,招招:“我学了个变男人的法术,可大可小可长可短,烟儿~来呀~” 翟烟儿脸上红了红,两条修长而健壮的美腿加紧了一些,手按着肚兜,道:“还有最后一件事。小公子们毕竟是成仙了,不好总在家里头呆着,也该出去游历一番,交些朋友。” “是是是,你说得对。”方依土终于忍不住了,跳起来抓住翟娘的手腕,把她扯进怀里,一转身往下扑,就把她压在熊皮上了。嗅着翟娘鬓发上的香气,舔着她细嫩的脖颈:“好烟儿,若没有你,方某绝没有急色的时候。” 翟烟儿咯咯的笑带着一丝得意,眼神明亮而柔润,泛着粉红的眉梢眼角说不尽的风情,“你素来喜欢喝花酒,怎么没有急色的时候?咱们一处长起来的,你在我面前要装乖,可装不过去。” 方依土也不说话,只是嘿嘿的一笑,赤.身.露.体的掐诀念咒,把□那个小肉芽变粗变长。自己托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又念咒缩小了点,看的翟烟儿目瞪口呆,又忍不住探手过去。 翟烟儿轻轻摸了摸□,羞红了脸又忍不住好奇:“这是什么法术,我怎么没听说过?” 方依土笑道:“从一位女仙那儿讨来的方子,好烟儿,今日你让我得了手,明日我躺倒了任你施为,好不好?” 翟烟儿想了想,有些迟疑的摇摇头,低声道:“那样子太古怪,倒好像不是你了。” 方依土叹了口气,解开了法术让身体恢复正常,搂着翟娘躺在略有些扎人的熊皮上,一边上下其手,一边忍不住浑身乱挠:“穿着衣服的时候没觉得这么痒痒啊。”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方依土同翟烟儿在哪儿胡天胡地,暂且不提,单说皇帝道泰。 清清静静的小院内,一名身材高大威猛器宇轩昂的短打壮汉和一名衣袂飘飘气度飘渺的道人对面而坐,道泰身穿曲裾手捧放有金杯金壶的托盘恭身侍立,他连抬头看一眼二人在做什么都不敢,只是一味的低着头,显出万分恭敬。 “双十字!” “石头!” “渔网!” “花瓶!” “剪刀!” “马车!” “宝塔!” “拉锯!” “花手绢!” “面条!” “牛槽!” “酒盅!” “媳妇开门!” 壮汉大吼道:“啊啊啊!”道泰连忙一手托着托盘,另一只手斟满一盅酒,赔笑道:“太祖,请满饮此杯。” 道人太宗轻抚颌下长髯,微微一笑,端的是神仙风度:“好孩子,处乱不惊,比你那不成器的爹好多了。” 道泰连忙躬身道:“多谢太宗夸奖!” 壮汉太祖喝了这一杯罚酒,斜瞥道泰的脸,冷哼一声:“不肖子孙!”他说完之后还觉得不解气,恶狠狠的瞪着道泰:“你爹是个废物,你是个逆子。” 道泰依然十分恭敬的说:“请问太祖,您是要废物,还是要承宗嗣的逆子?” 壮汉一窒,道人太宗呵呵一笑:“子孙后代成了废物,那不就是忤逆不孝,咱们留下的训诫里头可说了,子孙后代不能出昏君。能保住天家颜面,能让你我的陵寝不被贼子搅动,能让天下安泰,这就是好孩子。” 道泰又道:“请问太祖,昔年的夏桀荒淫无道、倒行逆施乃至于天怨人怒,如果夏桀之子弑父夺权,成了一代明君,保住夏朝万世基业,夏太祖泉下有知,应该为子孙被杀而伤心,还是为子孙贤能保住大夏王朝而开心?” “且不论民为重君为轻,道泰只问一件事,是社稷重,还是子孙重?是一代江山重,还是……孙儿不该如此逼问。” 壮汉掩面长叹,实在无话可说,只好指着道泰苦口婆心的说道:“你爹那厮着实叫人恼火,我也只当你是替我们清理门户。但你和那人,那个魏国公是怎么回事?” “你若是玩玩也就罢了,男子汉大丈夫谁没玩过呢?可你怎么巴巴的管他姐也叫阿姐!我只当有个男子做我重孙媳妇就够了,今日才知道,是我重孙子嫁给方家做媳妇了。你叫我在其他帝王面前怎么抬得起头!” 道泰嘿嘿一笑:“哪位帝王家里没几笔烂账?弥子瑕、龙阳君身份低微,伊尹之事捕风捉影,纣王同闻太师暂且不提,吕不韦待始皇帝视死如归,汉高祖暗恋韩信张良两位壁人苦求不得,汉武帝的韩嫣卫青霍去病,汉皇的董贤、邓通,司马氏求竹林七贤而不得,韩子高不得善终,慕容冲霍乱天下,唐代宗深慕郭令公。” 他颇为洋洋得意说:“救万民于水火,胜似汉高,平外敌于方寸而不耗费民脂,汉武焉能比我。我家郎君本是千古名臣,才比管仲,德胜孔明,太祖您怎不说我眼光绝好?”我已经很好了!太祖太宗你们俩玩翻花绳都能打起来,有什么可说我找的不好的。 壮汉本来颇为沮丧,听他这样一说,倒也高兴起来,拍拍他的肩膀道:“这样算来,你家郎君虽然容貌平平,倒是安邦定国的良相,又不喜奢华不好结党营私,也不太差。嗯,多亏老子儿孙多,不心疼你一个。” 道人冷森森一笑:“所以他爹那小兔崽子把国家祸害成那样,你也不心疼,是不是?” 壮汉瞪起眼睛:“谁说我不心疼!就是,就是他口甜如蜜,哄得我不舍得下手。可我也没让他成仙。” 王乾忽然来到门口,喊道:“舅舅!舅舅!快点去太庙,接你成仙的龙辇已经在路上了!” 同时有侍女敲响浴池的门,叫道:“主人,主人,凌霄殿传召。” 道泰连忙变出一身帝王祭天时的冕服,道人和壮汉抓住他的肩膀:“你太慢,我带你过去。”话音未落,早就望不见人影。 方依土连忙接过手帕来擦了擦身上的粘液,扑到隔壁的鲜花香汤里涮了一下。翟烟儿也顾不得穿衣服,连忙和川上雪子一左一右服侍她穿上朝服,梳好发髻。 作者有话要说:上面两章是三天前终于有时间无所事事时码出来的存稿,然后就病倒了…… 感冒了一场。先是头晕到反应迟钝,然后使劲睡,明明气温快到二十度,裹着被子还冷的打哆嗦,一咳嗽就会流眼泪。一晚上没睡踏实,仰卧鼻子就堵住了,俯卧想吐,侧卧觉得心慌头疼口渴……基本上是半个小时醒一次。 而且白天呆一会就觉得困,看个我是歌手的总决赛愣是直接睡过去了,自己摸身上都觉得热的烫手,第二天明明温度回升但冷的实在是受不了,抱着电暖手袋听相声听到我妈进来关电脑关灯都不知道,晚饭都没吃就睡了一觉,睡的一身大汗彻底把病毒发出去了,然后发烧就好了。咳的肺疼,吐了痰之后嗓子倒是不痛的,今天说话最大音量是耳语,发烧烧成兔子眼。头昏减轻了很多,挤了一天挤出来这一章。 感谢治愈系土豪大大~看到你扔的手榴弹,我都不好意思不更新了。 冬兔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04-07 09:56:54 冬兔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04-06 17:31:44 第五十九章 (入V一更) 上文书说到,本朝太祖太宗携皇帝道泰急回太庙,等待帝王飞升专用的龙辇借他成仙。 方依土与宴会上偷偷离开,与翟烟儿在冰床上共赴鱼水之欢的时候,被凌霄殿来使传召打扰了,连忙香汤沐浴之后,被翟烟儿和侍女伺候着穿上朝服。朝服真称得上天衣无缝,做工精美到无法形容。素白色的上襦和百褶裙上用银线绣着花纹、符箓,上襦之外是一件朝霞色的薄绸广袖衫,最后又罩了一件杏黄色氅衣。 袖口从外到内可见杏黄、金红、素白三层,每一层衣裳上的纹样不同,举动见霞光流转,变化莫测。 头梳高髻,正中一只玉掩心,对插四只金花簪。 方依土扬声道:“小婢,请凌霄殿使者往书房饮茶,某更衣后便去。” 门外婢女,也是那十八名美人之一。美人当下应诺,引着金甲神人往后院书房饮茶去了。 刀奴捧着卯金刀,神秘莫测的忽然出现在她身后,轻轻道:“主人,请配刀。” 方依土举着手,示意她把刀挂自己腰上,笑着问由侍女服侍着穿衣梳头的翟烟儿:“你猜凌霄殿诏我什么事?” 翟烟儿道:“女仙四日一朝瑶池,男仙四日一朝凌霄殿,每隔十二日也就是两次朝会之后是一次大朝会,陛下和娘娘在凌霄受群仙朝拜。今儿还没到大朝会的日子,大概是出了什么事吧?” 在浴池门外值守的侍女又敲门,低声禀报:“主人,二公子说接舅爷成仙的龙辇已在路上,现在舅爷已经赶往太庙。” 方依土嗯了一声,转头问翟烟儿:“莫不是有人在陛下驾前参了我与道泰一本,叫我去当面对质?” 翟烟儿笑着走过来,往她腰间挂上那装腰牌的荷包,低声道:“你去问问使者,不就知道了。” 方依土点点头,看她的穿着打扮已经可以见人了,推门而去。王乾正在院门口张望,满脸是笑,见她出来,迎上前躬身施礼,喜不自胜:“恭喜娘亲,舅舅他如今修成正果了。娘亲您再也不必担忧了。” 方依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板着脸严肃的说:“陛下能成仙,是陛下刚正贤明所致。陛下不曾辜负上天厚赐,上天自然再三垂怜他。”她顿了顿,道:“此间虽不是他家天下,亦不只是你阿舅,人前不可过于亲昵。” 王乾点点头,咳了一声,稳下来些:“娘亲说的是。这在咱们自己家里头,乐一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见方依土点头,又道:“娘亲您穿这身朝服,是有事上天么?” 方依土拉住他的手,带着往后院书房里走,低声道:“凌霄殿传召。应该不是只传召我一人。使者在书房内喝茶,你且在门外等我吩咐。今日不当班的同僚可都被我拉来喝酒了,若有朝会,你替我告诉他们一声。” 说话间,到了书房外。这书房楼高五层,是整座仙全庄中最高大最美丽的楼阁。层峦耸翠,上出重霄。书房里所有的书,都是方依土的珍藏,最主要最全面的是军事类,其次是农林、畜牧、医药、锻造、经史子集、饮食、话本等,只要是这类的,便涵盖古今,无一不有。最新收的书,是从闻太师那儿抄来的那些已经失传的古书。 任何人看到这样一座书房,都得啧啧称奇——这精致华丽的五层高楼的牌匾上,居然是方依土亲笔所写的‘书房’二字。这就和仙全庄中的整体风格一致,大花、大树、大路、大房子。 方依土整衣入内,拱手道:“方某来迟,请天使切莫怪罪。” 金甲神人正在屋中百无聊赖的喝茶,见忠孝侯进来,连忙起身,抱拳还礼:“忠孝侯客气了,下官奉召而来,打扰忠孝侯雅兴,还请侯爷恕罪。” 方依土一见他这态度,心里头就知道不是什么大事,笑道:“天使来晚了,若早些来,你我还能共饮一杯。” 金甲神人惭笑道:“下官早已来到庄上,已用原身同侯爷喝过酒了,实在是宴上高朋满座又太过有趣,况且地下时间宽裕……故而,下官失职。还请侯爷代为隐瞒,切莫宣扬出去。” 方依土哈哈大笑,二人分宾主落座,她道:“既如此,何必多言。不知陛下为何事传召?” 金甲神人道:“所为之事,甚为可恼。”他微微一沉吟,凑近了些,道:“听说是三界间一位数一数二的猴儿,偷吃了不该吃的桃子,犯了某位天家亲眷的大忌讳。现在那位天家亲眷命人围困花果山,兵发西天,逼迫猴子。” 方依土眼角挑了挑:“是那位猴子吧?和我打架时候只比招数不比力气的那位。” 金甲神人点点头。 方依土颇为头疼的抄起茶杯来喝了两口,道:“那位天家亲眷是,以大神通将桃山移至海外的?” 金甲神人面露苦笑,点点头:“侯爷有官爵在身,没什么危险,似下官等人,便是生死不明了。” 方依土摆摆手:“有众同僚,无须你上前。凌霄殿共召几人?” “凌霄殿大朝会。”金甲神人方才换了容貌,和方依土一起围在篝火旁吃肉喝酒聊天的时候虽然没说几句话,又只是单方面的认识,但方依土那种豪爽的态度却让他觉得很痛快随意,现在也很愿意多说几句:“忠孝侯上天的年头少,所以不知道。逢着有这样的大事,召开的朝会和平常大朝会是一样的。” “方某晓得了,多谢指点。”方依土点点头,站起身,面带犹豫的问道:“同僚们大多来此庆祝方某乔迁,既然凌霄殿召开大朝会,天使是否将陛下传召通知他们?” 金甲神人笑了笑道:“下官由上命差派,此行专职传召忠孝侯。侯爷若要提醒同僚,下官也没什么话可说。” 方依土点点头:“多谢,还请天使少待。”她出了屋去,也不叫王乾,自己走到院外,对着众人道:“众位道兄,咳咳!众位同僚!” 幸好仙人都六识轻灵,远处若有似无的一句话也能听的很清楚,要不然亲口把这事儿说完她得累死。嗓音为什么那样沙哑,还不就是当年带着一群土匪训练的时候,气急败坏的喊哑的。 方依土停顿了这片刻,众人中除了下棋打麻将太多入迷的人之外,都准备听她要说什么。 “凌霄殿大朝会,有天使来召方某,各位同僚在方某这里,只怕天使一时寻你们不着。” 虽然绝大多数人都没动弹,但一小部分人,大约十分之一二、一两千人还是连忙起身,收拾身上准备去凌霄殿外待诏。虽然不全都有资格进凌霄殿里参与大朝会,但有些人是翘班来的,这时候去了总比没去的好! 方依土也同着金甲神人驾云直奔南天门,她在路上因为同路人太多,很是看到一番奇景…… 各种三花聚顶、五气朝元、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天花乱坠、地涌金莲、香风袅袅还算正常的,还有浑身暴起三昧真火的,被三昧神水罩住全身的、召出土来洒了一身的再使劲抖干净的…… 这就有些奇怪了。 方依土忍不住凑过去搭住漫天飞花的花仙们,有点傻眼的问:“你们弄这么大的动静……是朝会前必须么?” 花仙们笑嘻嘻的从空中变出来的花枝上扯了把花,塞进嘴里嚼嚼咽了下去,掩口而笑:“动静很大么?” 一旁火德星君收了浑身烈焰,抖抖毫发无损的衣裳,驾云飘过来道:“方侯不用遮掩一□上的气味么?” 方依土嗅了嗅身上:“没什么味道啊……某沐浴更衣了。” “沐浴更衣不管用的,主要是体内体内!” “我们在凡间吃喝之后都会想办法弄掉烟火气的。” “还有酒气和肉的味道,在凡间弄到很淡的时候上天庭被灵气一冲就很明显了。” “虽然陛下和娘娘闻不到,但是被侍女们闻到也被参一个御前失仪呢!” 方依土皱眉道:“那方某也得用火烧一烧?” 火德星君笑嘻嘻的说:“你又没修出三昧真火,烧也白烧。三昧真火能焚万物,凡火产生的烟火气只有三昧真火能烧掉。” 水德真君拎着个瓶子晃过来:“承蒙宴请,止归你把这瓶三昧神水喝了,贫道操控它帮你洗洗肚肠就好了。” 方依土捂住嘴倒退一步,皱眉道:“好像很难受。” 水德真君坦然道:“难受是稍微有一点的,但适应就好了。贫道每个月都得洗个三五次,也没什么。” 火德真君干笑道:“贫道的三昧真火淬炼自身倒是掌控得当,也不热也不痛,淬炼别人时,烧过几件衣服。” 花仙们递过去几只花枝,娇笑道:“止归,吃些花儿,倒也可以化解一二。” 方依土咬了一口,苦着脸奔赴霞光万道瑞彩千条群:“众位道友,借方某几条霞光瑞彩香风滤一滤身上。方某修行不足还没学会这个法术,求众位仙长施以援手!” 作者有话要说:蝼蚁往还空垄亩,骐驎埋没几春秋。功名盖世知谁是,气力回天到此休。三十年辛劳付之一炬,却不知为什么。未来方向,决不能迷茫。………………英雄割据今已矣,文采风流今尚存。但看古来盛名下,终日坎壈缠其身。 她是个强壮美丽、仗义公平的女杰,有许多敬佩她被她吸引的忠义弟兄。 ………………山,倒海翻江卷巨澜。奔腾急,万马战犹酣。莫名的峰回路转,寥寥数语后,她平地成仙,天界忠孝侯。 ………………但当乘取天马行,剑戟如山不足畏。三为生气五为死,胜在三兮衰在五。 方依土的豪迈仙生,惊涛拍岸,万物皆变,不变的只有人。公平的金母,爱她的义子,敬她的臣属。 更多的是数不尽的陌生仙人……明快豪迈又难以预知的未来。 以上是原文案。 我猜上123言情的没有忠实的基督教及天主教徒吧?哈哈哈哈,教徒不能看涉及同性恋的东西呦! BL和GL统统得滚粗!婚前乱性滚粗!婚后出轨还是滚粗!凶杀滚粗!偷盗滚粗!这是耶和华的十诫写的呦!强推十诫! “除我之外,你不可有别的神。” “不可为自己雕刻偶像;也不可作什么形象仿佛上天、下地和地底下、水中地百物。不可跪拜那些像;也不可侍奉它,因为我耶和华你的神。是忌邪的神。” 我曾经有一个悲催的遭遇,那就是很短的时间在不同的地方遇见传教的基督教徒。首先是在公园里,我和我妈在晒太阳,一个花枝招展的中年妇女跑过来问我们:“你愿意信耶稣么?”我娘果断回绝,中年妇女打了个电话讪讪离开。一分钟之后,另一个中年女人拿着双线可操控风筝跑到我们面前二十米处放飞,风筝飞上天两分钟之后,很收人操控的,直直从我们砸了过来。 我擦类!老子天天写文各种应变权谋,今日竟然被这娘们黑了一把!我娘扯着意图上前找人打架的我火速离开。幸好站起来挡风筝的时候似乎用力过猛,把风筝里的塑料杆儿打断了一根,这才没扑上去。 过了两三天,去另一个地方远足的时候,遇上一群中老年妇女身穿红衫上绣某某教堂,手捧圣经扑面而来:“你愿意了解一下基督吗?”我娘扯着我再次飞速离开,为首的花白头发老太太怒吼道:“远离上帝你会下地狱的!异教徒!” 我怒了,然后我娘没扯动我,我那时候正好空腹走了一个多小时,又被大太阳晒的热血上头,刚喝了半瓶水,觉得些饿的慌。脚扎马步,双手握拳,以地动山摇狮子吼神功大喝道:“wcnmlgb!老王八蛋传邪教传到老子头上了!你他娘的想死吱一声,大爷分分钟送你上天堂见你们家耶和华!勾不上汉子就唔唔唔”本来还有很多话想骂,老太太们泪奔跑向另一方向,我娘把我捂嘴拖走。回去之后说好的火锅没有了,还被啪啪啪了两个小时。 我家教很严格。我凡饿、怒、抑郁、急躁都会大量爆粗口。我爹我娘是身体倍棒武力值很高的东北壮汉和东北大娘们…… 我虽然心脏不好但是极爱和人动手打架……神马院里的男孩子们啊,路遇的醉汉啊,车上的流氓啊,可恶的亲戚啊……狗咬踹狗,猫挠撵猫,人闹揍人。 和狗的唯一记录是在初春遛弯,一只凶悍的野狗从灌木窜出来,隔着裤子飞快的在我健壮的小腿上吭哧一口,幸好那天裤子厚。我和狗在空无一人的路口对吼了半个小时,它仅使狗语,我换了怒吼、尖叫、虎啸、狮子叫、狼嚎以及脏话等多语种,最后是个在哪儿等人时听的受不了的健壮大叔落下车窗扔了个肉包子,把狗引走了。我带着哑嗓子道谢后平安回家。 所以一切高冷装逼的角色我写起来都不真实,就是方依土这种总爱和人打架的不安定分子才和我口味!!! 我想说,我不准备对上帝耶和华动手,因为他的信徒木有诅咒我。但是,只是个义人却被‘历代藏污纳垢、弄权、娈童、出售赎罪卷以及的教皇’捧成上帝三位一体之一的‘拿撒勒的耶稣’,和捧他的彼得等人,我还是可以动手的。(主要是因为娈童案所以讨厌梵蒂冈、教皇、基督教,乃们自己去找,很多的。) 《拿撒勒的耶稣》好片子,强推!虽然不清楚!都是十分钟以内的小短片,一共41个,酷六有。《耶稣受难记》也是好片! 因为要入V了,所以我想问问,读者们能不能接受我黑耶稣,或是黑彼得,然后征讨他们? 还是根本不想看征讨四方的段子?因为挺喜欢妖精们的,所以想拿外寇做反派。如果反对那耶稣当反派的人太多,我就换成教皇。反正日本高天原的天照是必须打的! 今天没更新,明日下午入V三更。虽然第二次发烧刚刚过去,但我已经写完一章半啦~ 以上是章节入V前的原文。 第六十章 (入V二更) 上文书说道,方依土咬了一口花仙子们递过来的花朵,被苦的差点哭了,苦着脸奔赴霞光万道瑞彩千条群,叫道:“众位道友,借方某几条霞光瑞彩香风滤一滤身上。方某修行不足还没学会这个法术,求众位施以援手!” 花仙们为了她这样唾弃花朵的滋味,气的往她后脑勺上砸了几个花团,娇哼了几声,花团碎裂后坠入凡间,便化作点点灵气滋润大地。 仙人们非常和蔼的,有求必应的齐齐甩手,每人给出最少几白条霞光瑞彩、几阵香风形成一大团儿霞光把她包裹在里头。由于出手的仙人实在是太多,能出手的都出手了,有些把自己没用了的霞光全扔过去,包括三花聚顶的金仙们也随手给了她一下,都当上空手去人家里吃喝玩乐之后,临走时送给主人家的礼物。 可神仙们首先是耳朵灵,其次是瞄的准,最后是大方的很…… “无量天尊,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太闪亮了!太耀眼!” “止归你可以把这些灵气收集起来,留待以后用哦!” “怎么收集?我看不见路了!”方依土眼前是七彩光芒,这也没办法,本来霞光瑞彩是在人头顶及背后做衬托只用的,但她身上的太多了,凝聚成团,就把她眼前也挡住了。 “贫道不知道~” “贫道也不知道呦,啊哈哈哈哈!” 方依土大叫一声:“刀刀出来!” 刀奴立刻从卯金刀中出来,站在方依土身侧,道:“主人。” “刀刀你看得见路么?” “能的,主人。” 方依土满意道:“很好,扶着我,把驾云的方向指给我。” 根本不知道是被谁拉来的太白金星裹在光罩里从赴宴的年轻道人变回白胡子老头的样子,掏出镜子来仔细修饰了一下,一收了光罩就吓了一跳:“这光球是谁!”一旁自然有人给他解释,太白金星也笑的打跌。 方依土眯着眼睛扶着刀奴驾云:“为什么你们身上的霞光瑞彩就没这么持久?” “因为妾身没有这么多,而且自己变出来的自己可以收,给别人之后就不能收了。” “是的。仙子说的很对。” 这问题归根结底,是因为方依土只要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东西,而仙人们又都太好说话。众人又是觉得好笑,又是无奈,商议了一下,只说只要方依土学会用灵气变现各种东西的法术,就能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 方依土忽然道:“方某现在什么样?” “呃……”花仙子一窒。 纣王嘿嘿的乐:“一个巨大的光球,用灵力也看不清里头。方才孤也给了你一下~” “还非常香!”刀奴如此补充道。 吕岳阴沉沉的走过来:“外面裹满了灵花,非常好看。”他一扬手,一片黑雾直奔光团而去,黑雾丝丝拉拉的消失了,光团却毫无变化。 其实刚才也有不少人试过了,只是他们的法术能消除阴邪毒瘴,却对这些最纯正的仙气毫无作用。霞光瑞彩香风天花这类东西,本就是用最纯真的仙灵之气变化出来的,有着克制一切阴邪之气的作用,自然无法消除。 方依土几乎有些抓狂道:“那方某怎么进得了南天门!怎么参加大朝会!” 吕岳冷笑道:“你这样子过去,四大天王不把你当妖孽灭了,便算得上心慈手软。” 刀奴道:“主人您身上的仙气虽然混杂,但再正统不过了。” 方依土怒道:“我不过是与道友讨教法术时出了点小差错,那里算得上妖孽?” 太白金星同另两个高壮的汉子一起道:“不妨事,有昊天镜。” 太白金星疑惑的看过去,阴沉了脸,道:“尔是何人!” 两位高大的汉子一起显出法身来:“小可魔礼红,并兄弟魔礼海。” 太白金星这才释然,微微一笑:“难怪你二人知晓昊天镜的用途,老夫还当是何人,原来是二位天王。” 二人一起躬身拱手:“太白星君真乃博学多才之人,小可只是年深日久,略懂了一些粗浅用途。” 方依土叹了口气,道:“太白星君,二位天王兄,您三位谁给方某解释一下昊天镜的用途?” 刀奴低声道:“主人,已到南天门外。” 魔礼红、魔礼海是翘班出来的,连忙装作只是稍微溜达一下的样子越过众人,走回南天门继续坚守岗位。其实他们在地上只玩了两天,而且天上一天地下一年,说是稍微溜达片刻,也不算是假话。 众仙人呼呼啦啦的过了南天门,却又都不走,只留在那儿等着看光团怎么散开。 魔礼红、魔礼海对守门的两位天王说了几句,遣开众兵将,扬声道:“忠孝侯,从南天门正下方走过来。” 方依土此时却低声叫刀刀回去,自己扬声道:“看不见!” 众仙人失笑。魔礼红道:“忠孝侯尽管往前走,听我所说方向。” 方依土大踏步向前,估摸着要到南天门前了,便停住脚步:“是正前方么?” “往左平移两步。” 方依土齐刷刷的移过去,等到魔礼红说了声好,就盯着脚下直直往前走。走了不到十步,便觉得眼前豁然开朗,有种重见光明的感觉。 众仙齐声喝彩,表示昊天镜真是神奇啊! 那灵霄宝殿,金钉攒玉户,彩凤舞朱门。复道回廊,处处玲珑剔透;三檐四簇,层层龙凤翱翔。上面有个紫巍巍,明幌幌,圆丢丢,亮灼灼,大金葫芦顶;下面有天妃悬掌扇,玉女捧仙巾。恶狠狠掌朝的天将,气昂昂护驾的仙卿。 正中间,琉璃盘内,放许多重重迭迭太乙丹;玛瑙瓶中,插几枝弯弯曲曲珊瑚树。正是天宫异物般般有,世上如他件件无。金阙银銮并紫府,琪花瑶草暨琼葩。 众仙问过了门前天将玉女,齐齐道了一声:“好悬!果然是大朝会!果然没找着我们!要让陛下知道就惨了!” 在凌霄殿内排班入列,一个个摆出一副神态飘渺,气质出尘的得道真仙样儿,或是忠心不二、本分守纪、静心修炼。方依土也尽量摆出一副好状态,那个叫忠义勇武,什么叫单纯听话,使劲堆了一脸。 大朝会一如既往是龙吉长公主并其他五位公主先出场,七公主还是没被原谅到可以继续参加朝会的程度,毕竟在董永的事上是她先认错求饶不是金母先松口的。 龙吉公主身穿广袖长裾的宝蓝色宫装,头绾高髻,插一只九尾凤簪凤嘴里含着串血红色宝石,并几只玉掩鬓。高居帝阶,侍立在空空如也的宝座旁,这位置,在凡间是监国太子的位置。 其他五位公主打扮的略差一筹,也只是和朝服相差无几,位置也只是在群仙之中,尚不在为首一排。 龙吉公主一双凤目,缓缓扫视群仙,淡淡问道:“众卿家因何故姗姗来迟?” 方依土出列,下拜道:“启禀大公主,因臣乔迁之喜,请众位同僚饮一杯暖宅酒,故而耽搁了时间。” 龙吉公主轻轻一笑,柳眉微挑,满是威严:“不是因为路上嬉闹,与凑在南天门看热闹所致?” 方依土心说,是因为您派去传旨的人看我们那儿玩的热闹,想了想时间还算宽裕,所以换了个身形加进来一起玩的,这个话我能说么?说了您多没面子。 只得俯首道:“大公主说的是。” 龙吉公主气息不稳的拿眼睛一扫众仙家,含怒道:“尔等不为她求情么?” 太白金星连忙出列,打圆场道:“臣等皆知大公主性情,您素来宽宥仁爱,岂能因一点无名小事责罚下臣?” 龙吉公主怒道:“便是孤太过宽宥,才养的尔等如此不作为!” 太白金星继续连忙严肃的说:“不知是何方逆臣犯上作乱,引得大公主如此动怒,真真该死。” 龙吉公主愣是气乐了,指着太白金星道:“太白呀,你这话若是被那二人听见,便是孤也保你不得!” 太白金星身子一抖,想想三界里有本事收拾自己一般都挨着天庭面子不方便动手,纵有几个不看天庭面子也不好与自己一时失言计较,小心眼下手狠又不给天庭面子还活着的,只有那俩!“莫非是那猴王,与那位真君?” 龙吉公主诚心诚意的夸奖道:“太白真乃聪明人也!” 随即,阴下脸来:“那泼猴闯入海外禁地桃山,大吃了一通。孤那位表弟广招弟兄道友,围困花果山擒拿猴子猴孙,斩草除根。那泼猴只知理亏,躲入西天极乐之地,孤王表弟兵发西天,立誓要生擒泼猴,血祭桃山。” “桃山乃是孤王姑母满腔精血所化,是表弟以大神通移至海外,除表弟表妹二人上山祭拜之外,误入者杀无赦。此事陛下娘娘皆下明旨嘉奖过数次,那泼猴竟敢触动姑母精血所化之物,真正可恼!” 龙吉公主把话说完,恨恨的一手捶柱,沉默不语。 杨表弟这事虽然狠了点,但干得好!干的痛快!咱不怕那破猴子! 陛下当年真没想把姑母刑囚至死,仙人在山中一住千年不是很正常么?没想到姑母一不开心就身化万物了。 那泼猴在五行山下被压制住法力,压了五百年,出来之后不还是活蹦乱跳的,脑子都学精明了一点。 陛下和娘娘看见表弟这么孝顺是开心又惋惜的,姑母你为什么想不开啊,你要是想开了现在好好的当真君之母,呆着没事下凡寻花问柳一番,回来之后什么都不耽误。杨表弟也不会对我天家这么冷眼相待。 姑母你才被压了多长时间啊!才二十多年啊!我惹怒娘娘被关石屋禁闭,又冷又饿又饿不死,百年也过来了! 姑母你就在山里头闭关就得了呗,闭关到允许出关为止,说不定修成正果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呢! 杨表弟都是被姑母你耽误了!要不然以他的品德才华,上天来辅佐我执掌三界也是绰绰有余!怎会偏安一隅! 算了,虽然姑母这事儿不地道,但是杨表弟很孝顺这是好的,姑母是咱们天家人,姑母身化桃山了,那桃子也比蟠桃珍贵,不是那泼猴能吃的! 要知道盘古身化万物,一气化三清了。夸父化桃林,化出桃花源来。姑母的桃山说不定也能化个小孩? 唉……执掌三界好头疼,你们这些卿家天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有点追求的也是沉溺修行,就没有一个给我分忧的!妹妹们不成器!方卿,原本孤还很看好你,结果你带头去大吃大喝!你这样对得起你的封号么? 方依土因为没有被叫起,依然跪伏在地,道:“大公主之意,是命臣等同往花果山,助真君一臂之力?” 龙吉公主气的又捶玉栏杆,恨恨的说:“孤倒是愿意!可表弟与众散仙为善,那泼猴攒动天下妖修妖仙,若真真刀兵相见,必然生灵涂炭!仙界安稳不久,西之极有耶氏贼人号称天堂割据一方,南海之外亦有鬼魅群居号高天原,两处用兵便已是为难,岂能在生内乱!须知外乱不除,内若自乱,必亡已!” 第六十一章 (入V三更) 龙吉公主气的又捶玉栏杆,恨恨的说:“仙界安稳不久,西之极有耶氏贼人号称天堂割据一方,南海之外亦有鬼魅群居号高天原,两处用兵便已是为难,岂能在生内乱!须知外乱不除,内若自乱,必亡已!” 方依土心下一惊,暗自思量,西极的耶氏她不曾听说过,当高天原乃是倭寇之主,她当年要不是因为晕船到要死,是很愿意荡平倭寇的。成仙之后倒是稍微问过一些事,伊奘诺尊老贼已经老僵无用,但天照大神治下的高天原,月夜见尊的夜之食原,却是护佑倭寇不被频繁地震彻底震死的根源。素盏呜尊掌控海原,却是地震的根源。 一直都以为高天原只有天照一个人,原来是鬼魅群居……难道说倭寇死了之后能够修炼的都去了高天原么? 龙吉公主还要在说什么,忽听得金鼓玉钟齐鸣,只得挥挥手:“众仙复位,且待陛下与娘娘。” 方依土退回去之后,用灵力传音问身边的仙人:“道兄请了。” “方侯,因何事出言?” “方某见识短浅,不知道高天原犯下何等罪过。敢问道兄,高天原因何事触怒大公主?” “何止是触怒大公主?”那道人面色稍微有些难看,嘴唇不动:“方侯有所不知,倭寇之中号为神道教,实为邪祟。不仅什么天皇王子死后能进入高天原,便是凡人之中,只要是杀人多、性情悍勇的,死后也能进入高天原。若是自相残杀还则罢了,那些贼子常劫杀我国边境上渔村凡人。这事在凡间军报上,方侯一定知道。” “是,此事亦是方某心头大患,只是水军不利。” “虽是凡人所为,但我等仙人亦是凡人飞升,若要转世下凡却不及倭寇等人善水性。况且修仙之人正要少杀戮多修德,下凡抗敌的几位道友若不是遇见朝堂掣肘,便是难以不分男女老幼一概斩杀。” “然,天庭由因种种缘由,不能发天兵天将诛灭高天原等妖孽。故而,大公主每逢凡间国人被倭寇屠戮,便派私兵攻打高天原,直到杀够相同数目的妖孽,才收兵回朝。” “呀,陛下和娘娘来了,不能公然发兵是什么原因日后再给方侯解释。” 方依土惊讶万分,心中忽然很崇敬龙吉公主,有仇必报真是条汉子啊!虽然没能灭了他们,但这事儿干得好! 众天将、玉女各捧宝器珍玩,伺候着昊天上帝陛下和瑶池金母娘娘与御座上安然稳坐,众仙人这才推金山倒玉柱,齐刷刷的躬身及地,口称:“叩见陛下,叩见娘娘。” 昊天上帝与瑶池金母齐声道:“众卿家免礼,平身。” 待到众仙都站立整齐,昊天上帝垂眸,语气不急不缓的说道:“杨二郎与那泼猴之争,尔等尽知道了。” 众仙肃然,整座凌霄殿内,静的扔一根针都听得见。偷眼瞧去,昊天上帝陛□穿玄色冕服,头上一串串天灵珠挡住了容貌,郃下三缕长髯清秀整齐。面容是国字脸,神态刚正而略带仁慈。 金母娘娘穿的是比龙吉公主身上颜色更深一些的深蓝色宫装,头戴凤冠,肩披玉珠衫子。 昊天上帝的声音既威严又温暖,道:“杨二郎此事做的鲁莽的,纵是朕的外甥,亦不能姑息。” 金母娘娘的声音稳重而温柔:“陛下说的是,杨二郎围困花果山,将猴子猴孙斩尽杀绝,已是擅动兵戈私用酷刑,理当降旨斥责。” 花果山被抓光了,马上就要被杀光了,才是降旨斥责!!! 就算你们是一家人,这样不讲道理也不太好吧!虽然那猴子挺烦人,但太狠了吧! 其实那猴子只要不看见桃子,还是个挺活泼有趣的妖仙,犯不上这样吧!! 众仙虽然是如上所想,非常恭敬的说:“娘娘圣明!”能说他两句就不易啊!虽然您说了他也不听。 太白金星出列,启奏道:“臣启陛下,齐天大圣避入极乐世界之中,二郎真君兵发西天,此时极伤和气啊!”他非常激动的抖了两下,又道:“二郎真君毕竟受我天庭敕封,若是如来佛祖派人责问,又该如何是好?” 上头天帝金母龙吉公主三人一时沉静,底下议论纷纷。 “以如来佛祖和他的弟子们那么不爱出门的性格来说,他会介意有人封门么?” “绝对不会啊!你们知不知道如来佛祖的化身千万怎么出来的?就是因为每个化身出门一次就不爱动弹了。” “有莲台啊!他们都坐在莲台上,有什么不爱出门的?” “有莲台也得驾莲台啊,你当莲台认路么?西天莲台和咱们朱紫青白四色祥云是一个意思,都得用修行变。” “他们如果能把口才和勤劳缓一缓,就好了。” “是啊,西天光头们都太唠叨了,最可恨的是好脾气爱帮助人又爱唠叨,揍都没借口。” 六公主诡异的轻笑了一声:“表哥既然围困了西天极乐,岂能让前来责问的人过来?” 大公主隐晦的瞪了她一眼:“太白星君所言甚是有理,正该有人前往西天极乐之地,向如来佛祖解释一二。” 太白金星立刻道:“臣愿去二郎真君处传旨。” 龙吉公主轻笑,一双凤目巡视群仙,盯着太上老君,柔声道:“众卿家,何人愿代表天庭,赶赴西天极乐?” 众仙人看到了龙吉公主目视的方向,都松了口气。虽然无论派谁去,西天佛祖都不挑,但真不敢去…… 纣王离得远远的,还是给方依土传音:“方侯,你快应下!这事儿最适合你,西天极乐可好玩了!”他这传音虽然隐蔽,却碍于他法力低微,不少人都听见了。连忙传音附和:“对,如来佛祖特别风趣的。” 方依土狐疑的瞥了一眼纣王,心说既然是他推荐的,那真不可信啊。 三公主靠着法器听见后面的各种言语,连忙传音道:“不要去不要去!会死人的!” 太上老君居于行列首位,他老人家法力高深,道法也很是玄妙,前面龙吉公主公主盯得浑身难受,又听得耳后一道道灵力嗡嗡嗡,嗡嗡嗡个没完。当下气恼的出列道:“贫道虽然老朽,不堪大用,却愿意推荐一人。” 大公主有些失望的说:“老君请讲无妨。” 太上老君同样用灵力对身后嗡嗡嗡的更犯人的众仙人吼了一声:“都住口!” “呀,老君生气了。”“他可以不听我们说话的。” 老君笑嘻嘻,颤颤巍巍的说:“臣推荐忠孝侯方依土。其人智勇双全,机敏善辩,忠心可嘉,十分合适此事。”我才不去! 方依土处于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状态,连忙出列:“臣启陛下,娘娘,大公主,臣愿往极乐走一朝。只恐学识浅薄,修为低下,不能尽职。” 太上老君笑呵呵的走过来,拉住方依土的手,上下打量她,笑道:“不要妄自菲薄,有道是后生可畏。依土你正在青春时节,合该狂妄无忌些,何必学的一幅无趣样子。” 莫怪老道坑你,反正有了第一次,往后再让你去西天你是一定不肯的。新上天的仙人,都得有这么一朝,才知道谁可怕。 三公主用手捂住眼睛,无力道:“止归,一路走好……我会替你照顾好翟娘的。” 众仙因在陛下娘娘面前不方便说话,只得在心中赞同三公主的话。‘止归,我们也会替你照顾翟娘的!’ 她这话吓得方依土一抖,连忙握住太上老君的手:“道祖既然荐止归行事,总该给些指教,也免得止归糊涂赴死。敢问道祖,众位道兄只说西天如来佛祖万分可怕,究竟可怕在何处?” 众仙脸色铁青:“唉……” 龙吉公主很虚弱:“嗯……” 太上老君愁眉不展:“嗯……不过是乐于教人四大皆空,放下万缘,遁入空门。若有人爱钱权,便教人知晓钱权皆是毒物;若有人贪美色,便叫人知道世上美女不过红粉骷髅。终归是诸般皆苦,解脱是乐。” 方依土脸色也变得像其他人那样不太好,默默的腹诽:唠叨的和尚头子。 三公主抖了抖,道:“他却不强逼人,想走就可以走,可就是唠叨起来十分可怕,若听了便不舒服,若要走又不舍。偏巧如来佛祖又极能说法,首次讲道说法千年……说的是真好,就是听多了真难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要随他去修行,又放不下尘缘。要留在仙界不随他去,又觉得十分愚蠢。” “如此难分难舍,最是痛苦。” 众仙有心劝阻方依土不要去,可又怕被大公主点名去,只好目露愧疚与祝福的深深凝视方依土。 方依土哭笑不得:“什么样唠叨和尚方某都见过,众位同僚不必如此的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 众仙连忙呵止:“且住且住!不吉利不吉利!” 太白金星低声道:“昨日承情,今日馈汝。” 方依土尚且不懂她什么意思,太白金星朗声道:“臣启公主,前往二郎真君处传旨一事,臣亦举荐忠孝侯。” 到时候你在那儿听如来*听的生离死别时,或许二郎真君能把你抢出来冷静一下。昨日看你同夫人那般恩爱,今日实在不愿看你遁入空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读者们的大力支持!么么哒! 第六十二章 弹劾 太白金星把去二郎真君处传旨的事儿也给了方依土,他希望这样方依土在听和尚们说法听的欲仙欲死的时候,恰好围困西天的二郎神或许能去把她抢出来……虽然以二郎神和天庭的关系来说,这样比较难。 昊天上帝道:“准卿所奏。方卿。” 方依土垂首道:“臣方依土恭听圣训。” 昊天上帝不急不缓的说:“忠孝侯前往西天极乐、二郎真君两处传旨。卿当尽力化干戈为玉帛,勿使天庭与极乐生出嫌隙。卿当解劝孙悟空认罪,与如来赔罪。”他慈爱的看着龙吉公主道:“大公主拟旨吧。” 龙吉公主躬身道:“遵旨。” 方依土拜道:“臣遵旨。” 众仙人亦拜道:“陛下圣明!” 方依土却不退回本位,只静了静,非常深沉凝重的说:“启奏陛下,娘娘,凡间有种毒药,能使人成瘾,成瘾后须得日日服用,若少一顿,便如同身处地狱痛不欲生,不仅仪态尽失,而且丧失理智,更连天理人伦都顾不得。服药日久,骨髓干枯,形容枯槁而死。” 昊天上帝眉头微皱,道:“卿且细说来。” 方依土表情凝重,声音微哑:“是。臣女在凡间,承袭臣爵,臣虽不能与她鸿雁传书,却也暗自观察。前些时日,有一贼子杨季,号称有通灵之能,却骗人服食毒药。服药初时觉飘飘欲仙,香甜绝伦,其味世间罕见。” “然则服药十日之后便已成瘾,瘾发时撕声嚎啕,涕泪聚下抖若筛糠,更兼有种种痛苦难以言喻。杨季先以巧言骗人服药,带成瘾后在横加威逼勒索,将药售与天价,弄得许多达官显贵亦是家破人亡。此药偏又无法戒除。” “臣已查过此药售价虽贵,炼制起来却十分容易。服用后且不说钱财损耗巨大,一切的家事国事都顾不得了,就是服药之人,日渐萎靡无力,如行尸走肉一般,便是国之大患。仅害权贵倒也无妨,臣唯恐有不法之徒将此药略作低价售卖,与民间广为流通,到那时耕者拿不得锄头,兵丁软弱无力束手就擒,亡国灭族之祸便近在眼前。” 这话,倒是她与皇帝道泰一同商量的。 道泰不肯把那药的事就怎么善罢甘休,不仅是为了他自己难堪,更为了子孙后代不要招流毒。道泰也想了,因为是自己杀伐果敢,因为有方笑柔酷似其母雷厉风行,所以能把这药掌控在皇家手里。 如果杨季留有一丝一毫的方子,留到后代去了,不知道落在谁的手里再拿来暗算当时的皇帝朕的子孙,那小子万一是个委曲求全的主儿……亦或是眼前没个能托付荣辱性命的臣子,岂不是要被人挟持到死?到时候全族遭殃! 这还只是药方落在贼子手里,若是药方被外敌得去了,只要费些力气把那药传遍我国九州四海,到那时外敌攻破边关直取都城……岂不是探囊取物反掌观纹一般容易!服了药的兵将非但不能御敌,还要向他们求药呢! 道泰这样一想,把事情和阿姐一说,本来认为既然道泰死前命令毁掉一切成药和配方就足以的方依土,也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老子辛辛苦苦打天下不是为了给后代儿孙们换药吃的! 虽说二人都觉得这药如果能拿去灭掉外族实在是极好的,只怕太过狠毒有伤天和,实际上是怕把药在外族推广开之后再传入国内——须知外族的东西在国内是极受欢迎的,什么美酒美婢、胡椒香料、胡旋舞之类的,皆是大为盛行,万一到时候侥幸没染上毒瘾的外族人为了报复,再把那药传回来,还是本国遭殃。 既然自己不能用,那也不能让别人用!所以道泰并方依土二人立志要把这药和药方弄到失传。 方依土这番话一说完,便闭口不言,只觉得满殿肃静,就连一声都无。 众仙人要么是在凡间有子孙后代的,要么在凡间也有朋友的子孙后代,更兼胸怀仁爱种种心态。能修成仙的心肠都不太坏,也都基本上没见过血,一提到亡国灭种,众仙齐齐吓住了。 昊天上帝都忍不住向前欠身,一双总是半开半闭的温润眸子隐隐令人生畏,道:“卿所言属实?”昊天上帝怒了,心说朕的子民,哪怕有种种凶恶不仁不慈不肖,能怪罪他们的也只有朕。岂能容人胡为! 更何况情况危急到将要亡国灭种……那怎么行!改朝换代可以,灭族灭种不行! 金母、公主们、其余的仙人也是这么想的。不管怎么说,凡人都和自己同属人族,有灵魂之亲。 改朝换代可以不管!自甘堕落可以不管!为非作歹可以不管!却不能不管他们集体的死活。 方依土朗声道:“臣所言句句属实。因着凡间控制的早,只死了一位皇帝,四位王爷并数位高官,其余死者皆是世家纨绔子弟并江湖游侠,也不过百人。尚未波及普通百姓。” 死亡人数并不多,是的死亡上百人绝对不算多。但这个地位…… 死了这些身份人,都算得上一次中型政变了,但重点不在这里。 重点在于,帝王身边总有最好的御医最好的药,这样都束手无策,那这毒药真的是成瘾就无解。 过了许久,才听见大公主冷哼一声,带着十足的恨意咬牙切齿道:“召长安府君、四值功曹、八方太岁!” 昊天上帝的声音也冷了下去,道:“召新升天的武宗皇帝!” 金母娘娘也道:“既死了人,龙吉拟旨,请后土娘娘相助调查。” 龙吉道:“遵旨。” 昊天上帝遇上这种事便不敢躲懒让大公主代劳了,亲身开口道:“老君,吕卿,两位卿家熟通药理,擅知种种解毒之法,不知道对此事可有研究?” 老君想了想,转头问身后不远处的方依土道:“止归,你手中可有成品?” “是止归疏忽了,有咧。”方依土从怀里一摸,掏出一个小瓷瓶儿,倒出一枚蜡丸垫在帕子上递了过去,脸上带出一点不好意思:“那日知道此事后,虽然那杨季已被小女囚杀,还是一时没忍住捉了他的灵魂回来拷问。” 老君接过丹药来看了看,闻了闻,就掐了一半扔进嘴巴里了。吕岳也过来拿了一枚,一样行事。 方依土继续说:“杨季虽然不肯招认这等恶毒的药方是何人所赠,却说虽然武宗陛下死前命人将此物毁灭殆尽,然则皇宫中及几处贵胄家中皆有收藏。” 吕岳抬头瞥了她一眼:“你就去偷了?” 方依土一挑眉:“此乃本分。” “做贼是那般的本分?” “永绝后患便是方某本分,某儿女尚在凡间,将来子孙延绵,又有一众凡间故友,岂能留此祸患。” 老君抿了半天,金母便命人给他送一杯御酒过去。 老君饮了半杯酒,缓缓道:“此药既无丹鼎所汇之天地灵气,又无草木金石之性,定是经过反复淬炼调制。”他顿了顿,轻抚白髯:“似是炼金术所为。” 吕岳接过老君递来的酒,饮了半盏残酒——因着老君的身份,这是他的荣耀。吕岳铿锵有力的断定道:“老君说的不错,是炼金术!炼金术练出来的毒药和瘟疫比炼丹练气更厉害,持久性、扩散性更强。” 众仙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瘟皇果然很专业。 方依土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一脸天真无邪的问道:“炼金术炼制的瘟疫,能只感染一个种族的人,而无论怎样接触都不会感染另一个种族的人么?”要有的话,给我,我给完颜家扔几百斤过去!完颜铁离补!哼! 吕岳面有惭色:“这个,尚且不能。”说完这句话,他又变脸,蓝着一张脸高傲的哼道:“你懂什么!” 他们凑在一起,当着陛下的面儿嘀嘀咕咕说个没完。一边又有几个人一使眼色,齐齐出列:“臣启陛下,现今下界武宗皇帝,弑父夺权,囚母至死,生性暴虐,任用奸邪,好听谗言,委身于男子之下,逆乱阴阳之道。举朝不施仁政,而施桀纣之行,任用酷吏,以致不得善终。才不足称帝,德不堪升仙。” 方依土从他们一开始说话的时候就闭了嘴,一直攥着拳头,目带凶光的盯着这几个仙风道骨的仙官。 上方高台上二人没什么动静,倒是龙吉公主皱紧眉头,群仙之中也响起一阵小小的议论。他们知道道泰皇帝管方依土叫阿姐,却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叫,原来是随着方依土的弟弟……哈哈哈哈哈~好乖巧! 他们的炮火转向了方依土:“武宗皇帝所依赖之重臣方氏,其母本为匪贼,其父母叔伯伏法后,方氏不肯向善,非但打家劫舍□捋掠无恶不作,更立齐天寨召集天下逆党与朝廷为敌。强逼方落结同姓之婚,令幼弟以男色侍诸王,其后扶持英王弑父夺位,挟天子以令诸侯,广罗天下美姬以娱己,纵情淫乐,巧言令色把持朝纲。” “武宗皇帝不辨善恶以其为忠臣,其党徒号方党,遍布满朝文武六部。待到方落为天下黎民将其诛杀,尚有贼子贼孙为其喊冤,武宗皇帝更将方落这等忠臣明正典刑。” 三公主在心里都快默默的呸死他了。 龙吉公主和群仙中所有的聪明人却都不担心了,这等蠢货!方依土刚刚承旨前往办差,她说的也是家国天下的大事…… 唉,方依土乃是金母娘娘超拔成仙,前因后果娘娘极是了解的,你敢这样大放厥词,哪怕娘娘不与你计较,三妹却绝不肯与你甘休。哪怕三妹不出手,方侯也不会熟视无睹。 众仙表示,你确定你吵架能说得过方依土?她那哑嗓子都是和人骂架所致!七公主那般胡搅蛮缠的都说不过她。 那人还在夸夸其谈:“此等无恶不作之贼,竟同其贼子一同超拔成仙。方氏死后,方氏之弟占据圣宠,并其女方笑柔,其女婿章华等人将朝廷重臣视为犬马,以宫禁为无物,乃至于武宗皇帝之死,借由此来。” 金母冷着脸冷着声音,含怒盯着下方:“方卿,你有什么要说?” 三公主咬着牙道:“止归,二姐给你的卯金刀,不是让你挂着玩的!” 她此言虽然不妥,在这时候却没有一个人说她说得不好,因为这斯在此时出来闹事,实在不长眼。 方依土气的仿佛头发都立起来了,怒极反笑,道:“臣无须辩白,单有户部文书为证。” 金母这才高兴些,道:“讲!” 那弹劾皇帝与方依土的道人却叫道:“娘娘不可,户部亦由她把持。” 龙吉公主柳眉微挑,轻轻看了他一眼,却道:“孤自会详察,方卿请讲无妨。”她叫周世宁拿来城隍报上的卷宗,与方依土核实。 方依土躬身道:“是。”她想了想,道:“主公继位时,国人约有四百万户。臣死时,国人有七百余万户。尚因为连年征战,折损将士甚多,若不然还得再多些。” 周世宁对着高台上天家三人一躬身,手捧卷宗朗声道:“英宗继位时,有四百三十八万两千五百二十余户。方侯升天时,有八百零十一万户,尚不算众王侯所得封地及奴仆贱籍。英宗继位至方侯升天,共二十一年,其中有大战时十三年,我国共折损边关百姓、将士及一切劳役共一百一十八万余男丁。” 方依土目视她,略带彷徨,心说:我的弟兄,死了那么多……她略定了定神,又道:“主公继位时,朝堂税制为四税一,臣死时,税为十二税一。本有许多人家因穷困而溺女婴,后来渐无。”唉,所以我才舍不得杀掉或放走方落,他实在是难得的国之重臣啊!这事交给我就完了! 周世宁翻了翻卷宗,道:“确实如此。” 众仙之前没听懂,这时候提到税收都明白过来,这差了三倍的税率……谁说方依土是坏人百姓都能咬死他!原先一百文要税二十五文,后来只要八文或九文,差距太大了! 一众皇帝们听的肝儿颤,都说:“这种又能提高人口又能打胜仗又能减税的臣子,给我给我!” “我也要!” “难得的良臣啊!我穷尽一生只找到一个!” “我们都没有好不好!开国之君不要过来讨厌!” 曾经为官做宰的仙人们,譬如闻太师等,更是羡慕的两眼发花。自古以来提高人口和打战势不两立,打战和减税决不能并存,方依土你到底是怎么干的! 方依土听了他们的话,脸上淡淡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臣死时,比主公继位时,朝廷官员少了一半。” 周世宁看了看满满八十三大页的皇帝继位时官员名单和方依土死时朝廷官员名单四十一页,果断道:“属实!” 皇帝们都很羡慕,也只道真好真妙。著名的明君们手底下都有能干成这事儿的人。 本朝太祖太宗快哭出来了:“裁撤冗官啊,又省钱又提高效率,就是作起来难如登天!又容易把有真材实料的人裁掉。本来嫌她是个土匪,看来土匪性子真能把事干好啊!” “我当年杀了多少人都止不住他们求官啊!” “方依土是怎么干的!是再敢霸官位就抢你全家么!” “我要请病假……”某一亡国之君的父亲泪流满面:“我一生遇上的全是昏庸奸佞,所以才害得儿子丢了江山。此时此刻,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主公继位时,御史不敢奏事,百姓不敢诉冤,百官闭目塞听,只道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及臣死时,御史风闻奏事,各地百姓凡有一事不明敢层层上报求一明断,百官不敢懈怠。善者嘉奖扬名,恶者认罪伏法。” 周世宁抱起另一大本卷宗,看了看,一千多页,果断道:“属实!” “主公继位时,侠以武犯禁者甚多,各地豪绅豢养绿林草莽以威逼各地州府衙门。及臣死时,绿林游侠之中,大恶者伏法,小恶者从军。各地安泰。” 周世宁道:“属实。” 所有的皇帝都默默瞪视本朝太祖太宗,每一次听说谁家臣子超级能干,他们都这个反应。从萧何开始瞪汉王! 本朝太祖太宗把方落骂成渣了,心说你杀她干什么!你不杀她,她还能继续辅佐我子孙江山永固! 方依土目光灼灼的盯着弹劾自己的人,语气嚣张而傲慢,杀意和威胁半隐半现说:“以此功绩,主公与吾弟两情相悦如何?我方氏党人雄踞朝堂又如何?” 嗯,所有不只是自己方氏三人和方党的政绩算在里头,朝堂上的群臣以及乡野草民,这段时期内每一个人的努力都囫囵过去了……吹捧自己的时候就得这么说,别明确说是自己一家人的功劳就不会出事,反正说的很是‘主公登基到我去世这段时期’。 那人面带惶恐:“为政以德,你岂能以政绩而忽略德行。你,你,你缺德。” 方依土龇出闪亮亮的小白牙一笑,对昊天上帝、金母娘娘、龙吉公主一拱手:“臣已说的口干舌燥,请改为武斗。” 金母笑道:“卿家说不过他了?”那人一听这话,立刻哈巴狗似的看着金母。 方依土笑了笑:“早闻完颜铁离补与天庭中安插人手,伺机弹劾主公与我,今日得见有些手痒。”她颇为害羞的笑了笑:“臣也好让他见识见识,臣的武德。” 此话一出,满堂大笑。 金母拍案大笑道:“方卿真乃妙人!只可惜时不我待,卿家无须在这些小事上耽搁,速去代陛下与本宫传旨,这人留待方卿回来再行定罪。那药之事,自有忧国忧民的众卿主持。” 方依土一躬及地,欢欢喜喜的说:“臣遵旨。”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问我为什么入V第二天就没更,我一点都不想说我吃了很正常的东西然后吐了一晚上…… 最近倒霉啊……先是例假,例假第二天感冒第三天发烧,烧一天空一天再烧两天,之后吐了…… 这一定是因为最近内外安定,我放松下来的原因……之前还说倒霉事儿都熬过去了可以码字了…… 前天据传有个仇人要来袭击,我立刻神清气爽也不发烧了感冒好了一大半,然后那个人表示消息有误…… 昨天我就吐了一晚上…… 这样暖呼呼的春天就应该出去溜达溜达,结果我已经吭吭唧唧的躺了一周多,头晕喷嚏的连琴都没练! 今天写了一整天,昏头昏脑的也没看写了多少……幸好此处有大纲……多出来的算补偿。 第六十三章 真君 方依土站在南天门外非常认真的听着,魔礼青正在给她讲:“二郎真君是个看起来清高傲慢的人,其实挺好相处。要让他好相处只有两点,第一是性情本事他看的上,第二是别是天庭的人。” “真君是听调不听宣的,但听调这一点也得看他心情。譬如说那时候齐天大圣大闹天宫,真君私下里表示是很想来斗一斗这著名的猴子,只是碍于情面不好来帮助天庭。故而在天使传旨的时候破例摆香案接旨。” “其他时候,有时候陛下也试着调他去干点什么,但要么就闭关要么就称病要么就打猎消失,从不遵旨。” “你这次去了,更是代表天庭命他收手,真君又没借口对你避而不见,若让你当面传旨他又不好不遵守,只怕到时候要找各种理由,让你没法传旨。” 方依土顿觉兴奋:“那我岂不是很糟?” 太好了!没人打架又不能带兵打仗,练功没进步,真是无聊死了! 魔礼青同情的看着她:“方侯要是不穿朝服过去能好点。但是传旨时怎么能不穿朝服。” 方依土揉了揉额角,咧咧嘴,颇为破罐子破摔的哑着嗓子说道:“大不了就是被轰出来呗,咱不怕这个,传旨之后被打出来也无所谓。艺不压身有啥可计较的。”她忽然想起来:“听说四位天王兄和杨二郎是旧识?” 魔礼红干笑两声:“不用法身不穿朝服是朋友,穿上朝服用上法身,一样被轰出去。” 三公主几乎是驾云飞过来的,她一把抓住方依土,松了口气道:“还好你没走!我知道你肯定打不过表哥,但是别怕,尽管跟他打,他不敢杀天庭官员!还有,你替我问候他,表哥要是问,你就说你是我超拔上天的。” 方依土低沉的笑了起来:“多谢公主厚意。方某知道了。” 可我不能认怂,哪怕被揍成啥样都不能认怂! 三公主瞪圆了眼睛,低叫道:“你别逞强!孙猴子也不过是表哥的手下败将,你更不是对手。” 方依土轻轻拍了拍三公主的手,目光温和:“三公主有所不知,方某的武功遇强则强,那日与齐天大圣一战,虽然差的一塌糊涂,但战后自觉刀法颇有进步。此行若能向二郎真君讨教一招半式,定然受益无限。” 三公主长长的哦了一声,喜笑颜开:“我忘了你的功夫是被揍的越惨进步越大!好啦好啦,你去吧~” 方依土笑了笑,向广目天王问明了方向,驾云而去。 一路上云卷云舒,风雷电雨变换不停。 过了一刻钟,便到了西天外。方依土驻足瞭望,只见祥光五色,瑞蔼千重的,就是灵鹫高峰,佛祖之圣境。此处甚是殊妙清净,让方依土一见之下,便觉得过去那些拿了自己钱财的和尚都是骗子。 骗子!号称得道高僧,转世如来,完全没有西天这种清净的感觉! 略微按落些云头,见灵鹫峰高耸入云,却在一半的地方布下军阵。寒风飒飒,怪雾阴阴。弯弓硬弩雕翎箭,短棍蛇矛挟了魂。杀得那空中无鸟过,山内虎狼奔。扬砂走石乾坤黑,播土飞尘宇宙昏。只听兵兵扑扑惊天地,煞煞威威振鬼神。 方依土绕着环绕灵鹫峰的兵阵看了一圈,不由得喃喃道:“好阵法!真真绝妙!” 看来是动真格的,不过围困西天……感觉很无理取闹。 方依土来到近前,早有把门兵将手执长枪迎上前。门将见她服色是天庭朝服,倒也不鲁莽,拱手道:“尊驾欲何往?” 方依土上上下下的把他打量一边,见此人面容刚毅举止规矩甚是精神,心中暗赞道:精兵!二郎真君练兵真有一手,许是留在灌口百无聊赖所致吧。 她也不还礼,道:“受凌霄殿之命,前来向二郎真君传旨。” 门将脸色一凝,临进去之前又问道:“不知天使如何称呼?” 方依土站的笔挺,身上莫名的带出一丝行伍作风,沉声道:“忠孝侯方依土。” 门将道:“请侯爷少待。”传报至里道:“外有天使,捧旨而至。” 真君听了此时,霎时沉下脸来,对众兄弟道:“留个兄弟款待天使,其余众兄弟随吾打猎去。” 众兄弟中为首的康太尉道:“兄长有事,小弟当服其劳。便由小弟来应付那天使。”众人都觉得他看起来最老成稳重,最是合适。真君也首肯了。康太尉问门将道:“天使又是太白金星么?” 门将道:“非是太白金星,乃是天庭新封的劳什子忠孝侯方依土。” 真君笑了:“想是太白那老滑头知此行不易,既不愿受苦又不远吾为难,故而推诿所致。”他忽然喜不自胜的拍手大笑道:“想来前往西天见如来传旨的事儿也交托给他了,兄弟,你且好好待他,不知有没有再见之日。” 众人都笑,尤以康太尉笑的最为前仰后合,道:“小弟定给他摆一桌送行宴。”叫他做个饱死鬼。 真君一路大笑着出去了,却不离兵阵,待到康太尉出营门迎接天使进帅帐,才带着一众弟兄出去行猎。 康太尉刚到营门见到方依土的时候,不觉一怔。看她这身品级在中上的朝服,倒是知道她便是天使。只是方才以为是个男子,看身量容貌也似个男子,没想到竟是女仙打扮。 那剑眉锐利,乌黑的眼中有些期待,高鼻薄唇,消瘦又有棱角的一张脸,身量高大健壮,一看便知道是练家子的腰上挂着一柄金刀。在营门外负手而立,除了眼睛不断的打量兵阵之外,脸上倒看不出喜怒。虽是仙人,却一丝飘渺之气也无,倒是有些杀场气息。 康太尉出了营门,深深一拜,恳切道:“天使传旨,吾兄真君本该亲身来迎,奈何兄长在外行猎,还请天使入内少待。在下乃康太尉是也,权代吾兄做一番东道,忠孝侯请。” 方依土微微一笑:“康太尉言重了,某知真君素好行猎,传旨前早有准备。”她与康太尉谦让一二,并肩而行,路上却道:“某观真君驾下尽是精兵良将,军容肃穆,围困西天的阵法亦甚是稀奇。”我说我想学,你会教一点么? 康太尉只当她是代表天庭习惯性怀疑真君试图谋反,满脸是和气的笑:“这些是吾兄在阐教学的一些俗物,不值一提。忠孝侯可知姜太公?姜相著有太公兵法,便他学是阐教兵法的一点心得。”我家兄长天资纵横! 方依土顿觉要疯,百爪挠心一般的难受,强忍着走过了兵阵在帅帐旁的偏帐里分宾主落座,小兵送上茶来。方依土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瞧了康太尉几眼,看得他浑身不适。 “某在凡间也曾领兵杀敌,闲来也好读些三韬六略,甚是崇敬太公兵法……”方依土终究脸上微红,道:“不知阐教收徒有何限制?肯收女徒否?若能研读昔日太公所学兵法,纵去阐教做一仆役,也很是……”脸更红。 康太尉放心下来,哦,不是看上我就好。他却道:“忠孝侯一心向道固然妙计,惜哉,阐教截教皆闭了山门,再不肯收徒的。” 方依土的脸色立刻恢复常态,垂眸喝茶,喝了两口茶又道:“不知真君何时回来?” 既然没有兵书可看,那我们就说正经事吧!真君呢,跑什么!快来和我打架! “这且不好说。” 方依土目光灼灼的盯着康太尉,意有所指的问道:“真君在外狩猎,军中就没个做主的将官?”没有能做主的你留下来干什么!要么你能做主,要么你能寻着真君,要么,你能告诉我真君在哪儿。 康太尉和她想的一样,却笑道:“吾兄临行时只吩咐道,万事由我做主,只宁死不可退兵。” 方依土只好惋惜了叹了口气,感慨道:“真君乃是仙界豪杰,方某本想来拜访,却不料真君行猎去了。”她恶劣的笑了笑:“方某性子急,不爱等,不知康太尉可否将真君所取之处告诉方某?” 康太尉笑着摇头:“吾兄自带从人,却不愿意我等打扰,从不曾言明方向。” 方依土故作苦恼:“这可怎生是好?非是某咄咄逼人,只是上命所差,迫不得已。” 她又问康太尉:“某同四大天王交好,门下也有三千不成器的弟兄,若要寻找真君所在之处,不知可否?真君行猎时不好掩盖行踪吧?” 康太尉彻底乐不出来了,差点指着她叫道:你这样咄咄逼人有意思么?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知道吗!他却不知道,方依土本就抱着找揍的心态来的,当年又是土匪出身,入驻朝廷走之后唯一的改变是让她把威胁勒索的话换了种不带脏字儿、文雅点的方式说出来。 照着方母当年的话说,她就是个熊,看见啥都想抱回窝去。 方依土想,横竖自己身份在二郎真君眼里大概是‘天庭走狗’,又是为了传旨和讨教两重目的来的,何必太温柔,免得真君‘赐教’的时候手下留情,自己倒是不方便借机突破瓶颈。 至于什么无法联系的鬼话……我是不会信的。 作者有话要说:  新一波超级和谐来袭!据说不听话会被朝廷小黑屋,情节最严重的会终身监禁(虽然我肯定不至于)!我发现我收的好多文都锁了,戒烟真人都快锁专栏了! 突然很庆幸啊,哈哈哈,尽管美人们嗷嗷的喊着要肉,我因为太懒都没写!(没什么可得意) 大致上把目录过了一遍,我觉得我所有的文里都没有肉……当然了,要是亲爱的美人儿们想起来我那篇文里‘在文章、专栏的任何地方的任何色情描写或涉黑涉政,包括利用*内容吸引人的文案、内容提要、标题党、床戏等开局,以及*、虐童等有违三观的情节,包括标题、正文、插图、有话说、简介等一切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我要是被抓去小黑屋了,我妈能在我走之前把我变成手撕文绎!跪求帮忙!我感觉《HP软妹子》和《气吞山河赢胖子》的开头都略可疑……抖……你们也不想让我被小黑屋的对吧?那样就得断更了。所以帮忙去看一看,该投诉锁文的尽管投诉,该告诉我的告诉我,文绎叩谢救命之恩! ………… 我今天刷我想吃肉的新章,差点刷死也没刷出购买页面来。你们能顶着这么抽的*买我的文,是真爱!话说肉大的文写的真好,而且任何文都没有肉…… ………… 真君萌,其实西游记和《八仙得道传》里的二郎真君,都是超级萌的!他虽然是严正刚直的神明,却也*诙谐。——原作原句!还有真君和他们的兄弟相称,‘兄长’‘大哥’神马的来自西游记。你们看西游记第六回是二郎和他的兄弟们,第六十三回是二郎爱打猎和他与孙悟空的关系‘大哥和孙二哥’神马的……超级萌! 第六十四章 “兄长,那方依土咄咄逼人,不如您回来面斥她离开?” “吾倒是想。她终究是天使代表的是凌霄殿,吾避开尚可,若当面不敬,终究于理不合。” “兄长,避而不见已经很说不过去了。” “兄长,咱的兵马都在此处布阵,就算出来打猎,半日也该回去了。” “兄长,那方依土可说了,若我寻你不得,她叫四大天王帮忙,并她三千兵马搜寻,定能找到您。” 真君并不答言,放马狂奔,达弓拉箭却不瞄准,一箭离弦而去,把一只狐狸钉在树上。这才缓缓收了弓,冷哼一声:“好一个方依土,竟敢威胁吾。” 康太尉纵马跟来,听了这句话,笑道:“不知兄长是否受她威胁?” 真君气鼓鼓的哼了一声,环顾左右兄弟,问道:“吾修行日久方才入世,尽量教导兵将,却也只有一千二百草头神。她是何人,修行几载,升天几时,怎的就有了三千兵马?众兄弟可知其因果?” “小弟却知一二。方依土升天之前,本是凡间大将,是个号令三军执掌兵马大权的女将,前些年凡间连年内乱外乱不歇,征战十几年,单是本国将士便死了百万男儿,才换来了当今的太平盛世。” 真君哼了一声:“一将无能,累死千军。” “兄长此言差矣,若无方依土力挽狂澜,只怕国将不国。内有权臣藩王,外有诸多外敌,死的人多些也合理。” 真君讶然道:“当真如此么?那却真不容易。” “是嘞。这百万男儿之中,有些肯受超度转世轮回去了,有些却滞留凡间沦为怨鬼厉鬼。方依土成仙后不仅收罗与她一同赴死的本部兵马,教其修炼成鬼仙,还将过去的袍泽魂魄都召集起来,亦教其修炼,修炼不成者便送入轮回中转世投胎。故而才有了现今的三千私军。那时节方氏部众在九州上召集旧部,与扣留方氏旧部不放的鬼王有几场恶战。兄长忘了?” “是了,恍惚有那么件事。”真君又好奇:“她怎么死的?” 哦,我还当是她和我一样,原来不是。封神之战时那随着我的一千五百人中有一千二百成仙,还以为她在凡间有三千兵马,现在她成仙了那三千人也成仙了,那简直不可能!原来是百万人中精选出来,这却还算平常。 “这却不清楚,似是被其夫刺杀,刺杀不成又千里追杀,一路上她的私军尽数殉主。” “兄长!”康太尉道:“您回是不回,给句话。” 真君无奈的看着他,叹了口气,点点头:“收兵回营,去接旨,唉。”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二郎真君在那厢不情不愿,这厢却有数位佳人在心惊胆战。 这是一处花厅,收拾的干净整齐,虽然不算雅致富贵,却也颇有几番古趣。挂屏宫灯,高架矮几,应有尽有。 门外趴着一只雄狮,懒洋洋不爱动弹,却是那时候抢翟娘结果被方依土反抢光了洞府连着本狮都抢回来的倒霉妖精。他依然甚爱翟烟儿,出入总随在其后,只是暗恨方依土身上那把卯金刀那时候能克制他炼制的甲子索,只要方依土出现,他便退避开来。 翟娘一身娇艳似火的红衣,坐在主位上,一副女主人的姿态,言笑晏晏。 两排太师椅并十几个绣墩上坐着的都是莺莺燕燕的女仙,称得起环肥燕瘦,容貌俏丽,身姿风流,打扮的虽然不同,却是一个胜似一个的美。 其中一位女仙吴彩鸾,与翟娘客气了两句,裣衽皱眉道:“多谢方夫人盛情相待,妾身也该说明来意了。” 翟娘一怔,心说难道你来有正经事么?却爽朗一笑:“吴仙子有话请讲。” 吴彩鸾却又有些为难,一旁的牡丹仙子却冷笑一声:“方夫人这般高枕无忧,岂不知灾祸就在眼前?” 翟娘收敛了笑意:“妾身家中倒有个顶梁柱,她虽然不在,却也没什么灾祸将至啊。” 众女仙交换了一个眼神,暗暗的有些羡慕。 胡班柔声道:“方侯前往西天见如来宣旨去了,方夫人不担心么?” 翟娘一脸奇怪的说:“止归素来不喜欢和尚,她去宣旨又是上命所差,西天也是干净提防,妾身为何担忧?” “怎的?方夫人竟不知道么!”牡丹仙子脸色颇为怪异的说道:“西天如来佛祖最擅教化人心,点化凡人,寻常人等进西天容易,在出来时大多被他说得六根清净放下万源,什么家业都顾不得了。” 荷花仙子道:“确实如此,我那时好奇,去西天看了看七宝莲池内的莲花,在出来时便下定决心带发修行。” 胡班颇为惋惜的缓缓道:“昔年妾身有个兴趣相投的好姐妹,亦是金母娘娘的侍婢,人极美,又极才华横溢。那年她奉娘娘之命去西天送东西,回来便向娘娘请辞,说是堪破世事无常,要出家修行去了。” 另一仙子道:“妾身对此也有些耳闻,听说凌霄殿众仙家很不愿去西天传旨,他们或许是欺方侯不知情……” 翟娘恍然大悟,迟疑道:“众位仙子来此,是想说我家止归可能会被西天如来点化,遁入空门?” 众仙子一起点头! 翟娘想了想,稍微有点犹豫,却又笑道:“止归不是那样人。她素来看重弟兄,是绝放不下。” 胡班却凑近了一点,低声道:“你却忘了方侯是怎生升天的?” 翟娘这时便觉得有些不好,只是不便在脸上带出来,一如既往的沉静垂眸。心说止归虽然不表现出来,我却知道她心里为了方落那事其实郁结的很,只是因为素来不肯服输,方落要杀她,反而激起她的性子,成仙后定要活的千好万好才算报复。 之后有义子和众兄弟依附,又有我殉情的事传来,顶着她不得不往前走往上爬,给我挣名分给兄弟们挣封地。若是没有义子们,没有兄弟们,她的下落却也说不准。 前些时候见了她母亲的转世,又见了方落,虽然嘴里不说脸上不显,我却能看出她心里有些倦怠,似乎是累了。也难怪她累,拼了一辈子,又得继续打拼,却知道一开始所做的只是徒劳,这情形谁又能不累呢。 之前撑着她的,却不是为了她自身的*,只是为了‘不能失了义气不能伤了兄弟的心’。说实话,在为老夫人平反之后她就对朝堂没兴趣了,在边关没仗打之后更是恨不得回山修炼武功颐养天年,只是退不得。 如果那西天如来真能说的她看破俗物,放下一切,却也不是不可能。经历了那些坎坷风雨,本来在乎的事就比旁人少的得多了。世间男子为了出家,舍弃家业的也不是没有,唐朝的法海,出家前不也是丞相之子么! 至于我,她虽然对我情深义厚,在她心里也不过是兄弟之情,将一切都给了我便也不算对不起……或是如带发修行的荷花仙子一样,那却好些!否则留我一人,独力难支啊。 也就是因为这个,所以她才累……一辈子甚么事情都靠自己,便是方落也只是辅助是军师,何曾有人能替她做主替她抗下事儿。止归性似男子,做的事便是大丈夫也做不得,却又承担了女人生儿育女的责任,怎么能不累。 吴彩鸾看她脸色不变,却沉静了这般久,心知她在思量。开口道:“方夫人是否嫌妾身等多话了?” 翟娘微微一笑:“众位仙子皆是好意,烟儿不敢。” 门口纱帘一晃,有一俊俏如画的白衣少年踏进屋内半步,却又连忙出去了,口称:“翟姨,小可唐突贵客,还请翟姨代为致歉。” 众仙子隔着纱帘看去,只见这少年不过十六七岁摸样,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举手投足皆是风雅,忙笑道:“这位公子不必多礼,妾身却不讲究那许多繁文缛节。不知公子如何称呼?还请进来说话。” 白衣佳公子仍然不肯进去,只隔着纱帘一躬身:“小可陈良,乃是方侯义子。” 牡丹仙子淡笑道:“你既然是方侯义子,怎的不姓方?” 陈良道:“仙子好细心,小可自是姓方的,只是母亲命小可将旧姓改为名字。小可全名是方陈良。” 翟娘却起身,走到门口掀道:“你行容匆忙,莫非有什么急事么?” 陈良见有人不便说话,只得打了几个手势,意为:“阿爷命,你,去蹲守,母亲。佛祖,大敌。” 翟娘这时候便真的急了,方才女仙们说话她还能认为一群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吓担心,可是既然是吕岳专门传消息过来,说的又这样清楚,必然是认真的。喝道:“来人!命二公子三公子来见我!点齐兵马,校场等候!” 她吩咐了跟随自己的小校,见二人领命而去。急回身,对众位仙子抱歉的欠身,仪态万方的笑道:“众位仙子所言不虚,妾身足感盛情,这便去借侯爷。待到接了止归回来,我二人再摆宴感谢众位仙子。” 众仙子连忙道:“方夫人太客气了,此乃我等本分。”目送陈良远去。 花开三朵,各表三枝…… 方依土自从三言两语把康太尉挤兑的‘试试去寻我家兄长’之后,就百无聊赖的坐在军帐里喝茶。可她又不爱喝茶,只好把帐子里的一切摆设、饰物并桌椅板凳的材质工艺一寸寸的扫视过去,最终还是无聊到想数头发。 却看到腰上挂着的荷包,这荷包上是满绣,正面绣的是三十三层天上凌霄宝殿,背面绣的是瑶池风景。乃是天庭朝服之中,唯一一件需要自己动手的东西,因为里面装的是腰牌。 其实说是腰牌,不是腰牌,虽然一切的形状款式用途都是腰牌,质地却是特等灵玉,正经名字叫做天箓。天箓上画了一个复杂的符箓,其中写着‘忠孝侯’‘方依土’两行六个字。 方依土看着这荷包,面露沉静,剑眉微微皱,眼角却带出几分温柔来。 心说烟儿是何等贤惠人,在寨子里最擅长储备物资和赚钱,在战场上管得好军需卖的了战俘,在京城里一应的礼节来往结实她负责,上天之后除了在给我绣荷包的时候闲了些日子,然后就是代管三千兵马,之后是修建仙全庄。真是难为她了,这般辛苦。 烟儿那份心意,方某懂得,也甚是感激。只是不明白,这诸多兄弟中都是义气相投或是利益所趋,大家一样是生死相托付的好兄弟,怎么烟儿的义气就能变了爱慕。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若说她把我当成男人来爱慕,又为什么不肯让我把身体变成男人?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方依土脸色一整,将装有仙箓的荷包依原样放在身侧,端然正座,闭目养神。 作者有话要说:我突然想起来,在古代义子要不要改姓?古代干爹义子啥的好像很认真,基本上等同于过继,不改姓好像不像话。后来想了想,方陈良,方王乾,方金五听起来也不是很难听,就这样解释吧……平常怎么叫都行,加上方姓是正经称呼,这样就解释过去了,汗。 查了一下,唐末晋王李克用选择武士如李嗣源、李嗣昭、李存孝等为养子(义儿),任为将校,组成的部队号称“义儿军”。李存孝就是改姓的。 ………… 我是让翟娘成功的‘万里救夫’还是干脆让方依土心智坚定‘不被洗脑’?感觉前者更有助于感情,后者家中主角霸气指数…… 第六十五章 灵山 二郎真君在军营中也不穿甲胄,宽宽松松的一身杏黄色道袍,头上束着逍遥巾,身旁又几人簇拥着他。 帐门口早有人挑起门帘,真君进了军帐,见一中年女人一身天庭朝服打扮,端坐在那儿颇有些威严,往脸上看,她并不甚美又面带凶相,往身上看,身量高大,大手大脚腰板挺直,一看就是身份不低的练武之人。 方依土也睁开眼睛瞧着他,见为首的是个比想象中更年轻的男子,容貌俊美,气质狂傲,身形矫健,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似有些好奇。 方依土毫不畏惧的盯着他的眼睛看过去,身姿微动,一股战意散发出来。 真君轻‘咦’了一声,看着她那双比旁人更锐利更冰冷的眼睛,微微调动法力,用威严压了回去。方依土眼中战意更胜,丝毫不见畏惧,却是跃跃欲试,却又想起他刚经历了什么事,有些后悔自己在此时挑衅。 真君道:“尊驾便是凌霄殿天使么?”新上天的仙人,却是个有性格的人。 方依土微微点头,起身道:“想来您是二郎真君。方某久慕真君英名,今日一见,更胜闻名。” 真君微微颔首:“正是。”他却也不谦虚,心道,外头传言又如何说的尽吾的手段。却又觉得就这么大刺刺的认下不太好,勉强给圣旨个面子:“客气了,既然天使是来传旨的,不必多言,摆香案。” “且慢。”方依土从怀里拿出旨意来,展开来自己看了一遍,微微一笑,似乎略带一点无奈和悲戚,目光沉了沉。 她心说,既然知道桃山是真君之母殒身所化,是二郎真君最看重的东西,又知道大圣吃了桃山上的许多桃子,怎么还能想着劝他放下。这种事谁放得下!动了我娘的埋骨处,我不也得和他拼个你死我活,否则怎当人子。 凌霄殿要息事宁人,是为了三界着想,是大公无私,陛下娘娘不徇私情何等英明。可丧母这种痛苦,方某无论何时何地听见了都感同身受。这旨意写的尽是大道理,这通篇劝他释然的话,我怎么读的出口。别的啥事都好说,就这件事,我说不出口。 真君见了她那种掺杂着悲戚的笑容,立刻就懂了旨意中的意思,也懂了她的想法。 方依土将旨意一合,直接递给二郎神,爽快的说:“方某不晓得天庭上传旨的规矩,还请二郎爷指点。” 真君给了她一个‘你居然这么识相’的眼神,接过来看了两眼,脸上更显冰冷。随手把旨意扔进康太尉怀里,却对方依土道:“方侯在人间位极人臣,连怎样传旨都不懂?” 这样就对了,你也有面子,我也不用太伤了凌霄殿的面子,你要敢逼我摆香案接旨,我就能把圣旨扔你脸上连着你带圣旨一起扔出去。便是凌霄殿宣召我都不理,区区一个天使又算什么,不仗势狂傲最好。 况且……蕊宫拟旨时这写的都是什么东西!什么叫逝者已逝切莫固执,我若杀了金母,看你固执不固执!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混账!我娘本就是你们害死的,你们自然盼着我别在乎她,免得你们日夜不宁。 方依土笑道:“皇帝与我私交甚好,平日里旨意都是直接递给某的,何须摆香案。” 真君听了此言,微微点头:“天使请坐。”与方依土分宾主落座。 方依土故作不知:“方某本听说齐天大圣与真君关系甚好,一贯兄弟相称,究竟为了甚等要事惹得真君动怒?” “孙猴子本也随着众兄弟叫吾一声大哥,只是,他偷吃了桃山上的桃子。”说到最后,他有些黯然。一方面是为了好朋友,另一方面是为了母亲化身的……桃子。 因为知道他是个猴子所以母亲祭礼的时候从不叫他参加,就怕他忍不住偷嘴,没想到还是…… “这其中有何原委?方某初来乍到,尚有许多事不明,请真君赐教。” “桃山,是萱堂损身之地,以被吾施法从中原挪至海上,莫说是凡人,纵是仙人亦不能见。桃山上花果并存,千年不落,是萱堂一片丹心所化。”真君本来语气柔和,面带思念,然后咬牙道:“那泼猴与蟠桃盛会上未偷蟠桃,竟敢来吾桃山之上,吃的半座山上干干净净,真真气杀吾也。此仇与杀母无异,岂能因为蕊宫三言两语而开释之!” 方依土心里却有些不解,那孙悟空能怕的躲起来? “方某听得人言,那齐天大圣最是狂妄无忌,对着凌霄殿也甚是无礼,怎的在真君面前如此畏首畏尾?纵然他当年败与真君手下,依他性情,亦不该这般躲躲藏藏。” 真君冷笑道:“你当是那泼猴要躲?泼猴若是那般不堪的货色,吾岂能与他交友?” 他含怒瞪了眼灵鹫峰,恨声道:“还不是那西天如来多管闲事,拿住了那泼猴,叫吾寻仇不得,叫那泼猴无法迎战。” 方依土一脸震惊。想来也应该是这样的,孙悟空不是胆小怕事的主儿,一直都觉得躲到西天来不像他能干出来的事,原来是被如来抓来的! “如来只当泼猴是自家门徒,存心护他周全,吾带兵围困花果山时,孙悟空本要迎战。吾亦与他约定了时日,却不料如来在背后下黑手,使法器收了孙悟空,带回了西天。” 真君道:“故而,吾围困西天,静待如来放他出来。若是不放,吾便杀将进去,救孙悟空出来,在将事情清算。” 方依土探手入怀,又拿出一份圣旨:“还有一份旨意是给大圣的,听说那位大圣一向喜欢与人孤拐上着几棒子做见面礼,某本想自己虽粗壮,恐怕也禁不住,现在才知道他打不着某。这一份旨意如何送达,还请您教我。” 真君却又收回等着灵鹫峰的眼睛,看着方依土,道:“方侯为什么凡事都问吾?” 方依土诚恳的说:“桃山是令慈所化,孙大圣在这漫天仙人中也只服您一人,叫您一声大哥,这本就是真君的家事。天帝陛下金母娘娘不知齐天大圣被如来佛祖困住,只以为真君将他逼入西天躲避。陛下念及你二位各占一方天地,又都是身具*力的得道真仙,唯恐打斗起来伤及凡夫俗子及众多仙家,故而干预。” 我把陛下和娘娘的用意告诉你,连着怎么回绝旨意的话都隐晦的说出来了,也算尽我所能了。 我也不能说你做得对,围困西天会造成三界不稳,这方面来说陛下是极英明的,我也不能说你做得不对,母恩最重,换成我也得这么做。 “你大概见不着他,吾派人求见如来,如来只说将猴子压在后山闭关自省,不可见人。”真君嗤笑道:“你若见到他,别指望那猴子能摆香案接旨,他要是把圣旨撕了你就当没看见,金母不会说什么。那泼猴法力如何,方侯亲身领教过。” 吾却想起来了,那泼猴是曾对吾说过,有个女仙刀法不错,性格也还好,只是他未曾说名姓,我想大概是你吧。来传旨的时候还想着挑战我,倒是个武痴。 方依土面露惭愧的笑了笑:“自然是方某功夫浅薄,此时尚胜不过大圣。日后真君若得空闲,方某愿登门求教,还请真君不吝赐教。”呃,还是忍不住。 真君不置可否:“天使自当尽忠职守,速去西天传旨,方称了金母的心意。” 有什么私事都无妨,就是别穿着这身朝服和我说话,看着就烦。凌霄殿最讨厌! 方依土也不是那种不要脸的人,其实吧,是换了个时候她能不要脸的缠着人家直到答应‘赐教’为止,但想想现在真君正被‘母亲留下的遗骸被人吃了’的悲伤笼罩着,方依土感同身受的站起来,客气了两句,离开了。 一旁自然有人送她穿过兵阵,进到包围圈内去灵鹫峰,路上低声道:“方侯海涵,想来三公主说过,杨小圣听调不听宣,多亏您没要求摆香案接旨,兄长一向不接旨,拿过来看看都算客气了。上次巨灵神前来传旨赐下蟠桃,兄长收了蟠桃,那巨灵神强要兄长谢恩,兄长直把圣旨往他脸上摔去。” 方依土不介意的笑了笑:“方某一路行来,见巴蜀山川俊秀,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别有一般洒脱自在。方某一路行来,只见人心向善,虔诚敬神,二郎爷善能教化百姓,方某敬佩的很。” “呵呵。方侯上了灵鹫峰,切莫驾云,若不然会有许多麻烦。” 方依土看了看漫山遍野的金刚、罗汉,觉得这人说的有道理。 只好按落云头,从半山腰开始一步步往上爬。 路遇无数金刚、罗汉、和尚、头陀、菩萨、佛祖,一个个都很娴静的在树林、木石上或静坐或谈经论道。 这一切都很安静,很宁静,很平和,就好像世界上人和人之间不存在纷争和战斗一样。 一些打扮怪异的人坐在玛瑙树上弹拨着乐器,声音清脆而平和,随着风声消融在空气中。 蓝天,白云,大树,小溪,绿草,古木,一切都那么美,若有似无的香气飘荡着。 方依土的心忽然平静下来,似乎所有的喜怒哀乐忧全都消退了,心里沉甸甸的疲惫也荡然无存。 “施主,你很累么?”方依土听到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霍然回头,一个胖乎乎胖的很可爱的白嫩和尚双手合十,对她一礼。这和尚不仅肌肤白嫩如玉,就连那一双手,也胜似女子的美丽,穿着一身棕色僧袍,更显白美。 方依土鬼使神差的微微点头。 “施主为什么累?既然累了,为什么又不肯休息?” 方依土垂眸片刻,淡淡道:“这是方某自己的事,不劳和尚费心。” 胖和尚也不恼,依然双手合十,似笑非笑的说:“施主所烦恼的事,不过是庸人自扰。” 方依土眼中刻意显出恼火,任谁被人说为了母亲,为了弟兄而奋斗是庸人自扰,都会很生气。“和尚四处劝解不相干的人看破放下,不也是没事找事么?” “施主戒心太重了。”胖和尚笑着感慨了一句,道:“施主与吾有缘,贫僧故而来见施主。” “什么缘?”方依土心中恼火之意大起,狞笑道:“莫不是和尚与我有情缘吧?”娘的,啰嗦和尚最讨厌! “这话却叫吾不好答话。”胖和尚反问道:“在施主眼里,什么是情,什么是缘?” 方依土却答不出来,皱了皱眉:“方某自凌霄殿而来,奉天帝旨意,来此面见如来佛祖。” 胖和尚道:“施主若答了吾之问,便可见如来。若不答,却是不能。” 方依土怒极反笑:“这话是你说的,还是如来佛祖说的?” 胖和尚道:“施主这般恼怒,是因为耽误传旨,是因为答不出来,还是因为吾问的契和施主心意?” 方依土确实答不出来,只得道:“情便是情,缘便是缘,和尚是出世之人,怎么懂得。” “吾虽出世,却也知道情便是伤人之根本,累人之孽障,害人之源泉。缘,便是了却夙因,再造新因。” “施主心怀天下,可天下自有天下人,与施主何干?施主心怀伴侣,伴侣却不过陌路人,红粉骷髅,恩情易逝,终究与施主何干?施主心怀弟兄,弟兄自有命运,又与你何干?施主心怀儿女,儿女自有出路,与施主何干?” 方依土只觉得他一番话简直说到自己心坎里去了,却又不能承认他说得对。僵着一张脸,干巴巴的说:“既然如此,施主我累是不累,与和尚何干?” 胖和尚笑呵呵的说:“施主若不上灵山,和尚亦不下灵山。不知施主到底肯不肯承认累?” “累,可方某累的痛快,累的值得。”方依土昂首道:“天下人与某血脉相连,同属一国。伴侣与某半生扶持,荣辱与共。兄弟与我并肩作战,袍泽之情。儿女是我血脉所致,我亦欢喜。这一幢幢的事,怎会与我无关?” 她昂首而立,身姿高大而狂傲,带着威武不屈。灵山上的风吹拂了她的衣裳,一股俗世的气息扩散开来,这气息与清净相违,与淡漠相反,却是英灵的气息,是豪杰的气息。 胖和尚也不气馁,又道:“施主可曾见过轮回?” 这话一出,方依土的脸色变了,心中被挫败和无奈充满了。她立刻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自己的无数弟兄。却也想起了方落,想起了完颜铁离补,想起了无数的敌人。 胖和尚道:“既见过轮回,又何必执着于一世恩怨。” 方依土脸色有些难看,神色也有些黯然,无奈的深深叹了口气:“恩就是恩,怨就是怨,岂能因为无休无止而放弃。就如同,佛成不了魔,魔成不了佛一样。” 他们一世不死,我便一世一世的杀下去,我是不会怕的。可要我忘记母亲和兄弟,要我不恨方落和完颜铁离补,纵然粉身碎骨也做不到。 胖和尚道:“施主此言差矣,佛若向恶,便是魔。魔若向善,便是佛。变化只在一念之间。” “只在一念之间。”方依土扯了扯嘴角,心说方落杀我也只在一念之间,他若是多想一想,我自然能发现,就算我发现不了,也会有人替我发现。可是他只是在一念之间,想了,做了。“一念,便注定了永久。一念定下来,就再也没有机会反悔。”哪怕方落反悔了,哪怕他在我面前涕泪俱下,我和他心里都明白,事情绝不可能就这样过去。 哪怕我心里真的可以放下,我在手里也不能放下,因为这是责任,这是我对他背叛责任,对我三千弟兄被他残杀的责任。我不只是要他告诉我为什么杀我,我要让他做个例子,做个警示后人的标靶。 当年我和方落有多好啊,好的让我自己觉得做个女人在打仗时有诸多麻烦也不恼火……可是方落做的事却让我很后悔。现在方落的下场,不只是用来逼供,更是用来警示翟娘、儿子们和弟兄们,虽然也是为了收买人心:别以为和我好就能伤害我,别仗着我在乎你就敢蔑视我的兄弟。 翟娘只当我恼火是为了自己被杀和她殉情,儿子们也以为我是为了他们被杀,弟兄们也以为我是为了那三千弟兄被杀,虽然确实有他们的死使我更恨方落,但我也是为了警示他们,我方依土不想知道谁是第二个方落,也不想知道谁想当第二个方落。 这样的情形,我岂能不觉得悲哀? 最可叹的是,我这笨笨的脑子里能有这些计谋,还是方落那时候怕我吃亏,一天到晚苦口婆心的劝说教导,我为了让他欢喜,才努力记住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勒个擦,给方依土洗脑真不容易!评论看到啦~但是回复不了,望天…… 这章字数多了一点,5K~么么哒~最后那段是不是写的有点乱?我这是为了表达出方依土的心情,所以写的有点颠三倒四(明明就是写不顺溜)。 第六十六章 胖和尚道:“施主可曾见过轮回?”这话一出,方依土立刻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自己的无数弟兄。却也想起了方落,想起了完颜铁离补,想起了无数的敌人。 她的脸色变了,变得很难看。轻轻捏紧了一双拳头,似乎马上就要打过去,可又勉强忍住了。只是冷冷的扭过头,看着被雾气吞噬的远方——那里有什么?是天庭?是皇城?还是无穷无尽的人? 胖和尚双手合十,口宣佛号,叹了口气:“施主无论怎样努力,总有改朝换代的一天。” 方依土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是对的,她从还在凡间努力保家卫国的时候就知道,总有那么一天。 每每想起来只觉得心中悲戚,可是现在她却坦然的哼了一声,一双黝黑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胖和尚,语带威慑:“佛说正法千年,像法千年,末法万年,之后世间无楞严咒,万魔出劫难来,世间坏空,佛法灭尽。既然如此,和尚们不还在努力弘扬佛法么?无论有缘没缘,都恨不得劝凡人赶快皈依,求个出离。” “那些只是凡人。”胖和尚笑着指了指这山上无数的人:“他们是看破的人,不执着,有缘就去无缘不管。” 方依土脸色沉了又沉,逼近两步,若不是顾及自己身负重任,早就拔刀了。心说和尚这种东西果然讨厌,比朝堂上那些不着四六钻进钱眼里的废物还讨厌,因为一般没借口杀掉。 她嘶哑的声音带着冷冷的威胁,道:“和尚,某是来传旨的,不是来和你打机锋耍贫嘴的。” 现在的情形是,在一座透着清净的山峰上,一个一看就是好和尚的胖和尚,被一个一看就是女将军、满身凶煞气息的人怒视着。 “施主莫急,吾早已说过了,只要施主答出吾所提出的问题,吾就请施主去见如来。” “某答不出来又如何。”方依土不是答不出来,而是这问题让她觉得难堪。 什么叫累不累?一个人如果做的事自己喜欢的事,怎么会觉得累?承认累了,就等于承认自己所做的一切并非自己喜欢的。一个人做的事如果合乎本心,合乎大义,又怎么会觉得累?如果承认累了,就等于承认自己所做的一切不合乎本心,不合乎大义。 一件事既不合乎本心,又不合乎大义,更不是自己喜欢的……那又为什么要往下做? 难道仅仅是为了面子么? 是为了弟兄、好友和百姓,如果这些人的死不是真的死了,这些人所面临的危险也不会真的威胁到生命。 方依土除了一声深深的叹息之外,并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就如同那时候,自己追名逐利的前半生,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光明正大的杀了杀母仇人,给母亲洗清罪名。其中有多少险难,有多少艰难困苦,一路行来何等不易,日日夜夜不得安稳,殚精竭虑的为了一个目的闯下去。 不懂江湖世故,为了给母亲复仇学了,不懂繁琐礼节,为了不让人说母亲教女无方学了,不懂兵法谋略,为了胜利为了赢也得咬着牙去学。江湖危险,边疆杀机,都比不上朝堂上的步步艰难。 捧起皇帝的从龙之功何等不易,为了借助明君之名为母亲翻案就先得让他坐稳皇位还得有个明君之名,要让母亲被翻案之后在自己身后不被人抹杀就得有权有势有名,方党一步步的扩展开,又得顾忌着弟兄袍泽的情谊,又得选拔真正于国于民有用的人才,又得和朝堂上的沉珂故旧争抢官位。 自己这一生,在母亲死前尚可以流泪,母亲死后,有泪只能往心里流,只当是男儿流血不流泪。打碎牙咽进肚子里,也得给自己博个好名声,免得连累了母亲被人说教女无方。 可是母亲并没有死,她变成了一个男子,她亲手砍下了她仇人的头,她活的依然十分快活。 在不知道母亲转世的时候,很希望她能转世投胎,希望她的灵魂不灭,继续活下去。可是在见到母亲的来生之后,心里却很矛盾——自己做的有意义么?自己一天天咬牙硬挺,有必要么? 先帝在位时朝廷昏乱,杀良为功的事不是一笔两笔,和朝廷有杀父弑母之仇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立志的要报仇的人不在少数,为什么只有自己坚持到最后?他们都放弃了,为什么我没有放弃?我他娘的…… 呵,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在这个和尚面前承认,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承认自己做错了一件一生最重要的事。 和尚没有世俗的烦恼,爱情、亲情、友情什么的都不用管,习惯了孤独和寂寞,就不觉得袖手旁观有错。和尚也不会明白,方依土在遭遇无奈和失败的时候会觉得累,可她最终会和胜利为伍。 和尚白里透红的脸像个大阿福,笑呵呵的说:“施主是不是觉得,有些事是决不能承认的?” 方依土淡淡道:“和尚你知不知道,有些事没有答案,永远都没有。”她觉得自己这句话已经说得太明显了,脸上白了白,一瞬间的神情有些憔悴,然后又恢复了锐利而爽朗的常态:“让开,我要去见如来了。”正事要紧。 胖和尚惊讶的瞪圆了那双漂亮的眼睛,惊讶道:“难道你到现在还没发现,我就是如来么?” 方依土用那双不怎么好看,很凶的眼睛瞪着他,道:“别闹了。” 胖和尚有些无奈:“吾真的是如来佛祖。” 方依土用那微哑的嗓音学昊天上帝的语气,不急不缓不喜不怒的说:“不像,方某不信。” 他想了想,道:“吾可以拿孙悟空出来作证。” 方依土不屑:“二郎真君说了,如来是用法器收的齐天大圣,你究竟是如来还是掌管法器的小和尚,谁知道。” 胖和尚道:“可是孙悟空亲口所说,你总能信吧?” “就是齐天大圣亲口说了,我也不信。他又不是没说过谎。一个说过谎偷过东西的猴子,我怎么信?” “哪,那吾和你去见杨二郎?” “见了杨二郎又如何?你若不把孙悟空教给他,他能放你回来?” 胖乎乎的和尚理直气壮的说:“杨二郎不敢扣留吾。” “他敢兵围西天,会不敢扣留你?” 胖乎乎的和尚用柔软的近乎可爱的语气说:“他扣不住。” 方依土大笑,实在是忍不住的想笑,笑够了,却从怀里掏出昊天上帝的亲笔书信,拿在手里,犹豫了一下:“你果真是如来佛祖?” 如果是,那我方才的态度,会不会耽误事?凌霄殿安排下来的任务,如果因为我一时的小脾气而出差错了,那真是百死难赎其罪。他怎么逗我,那是他的事,我既然是凌霄殿天使,就不该像是刚才那样没好气。啧,一时气忘了。 胖和尚瞪圆了他那双嵌在如玉肌肤上的乌黑眼珠:“吾就是!” 方依土把昊天上帝的书信双手奉上,有些惭愧的说道:“某乃昊天上帝所遣使者,特为投书而来,还请佛祖释放孙悟空,平息战火。” 她很诚恳的说:“二郎真君必要齐天大圣赔罪才肯罢休,佛祖押住孙悟空固然免去了一场恶战,但二郎真君不肯罢休。此时他兵围西天灵鹫峰,吓的三界之人不得安眠,还请佛祖高抬贵手,让他二人私怨自行化解。” 胖和尚纠结了半天,叹了口气:“打架不好。” “是极不好的。”方依土几乎是昧着良心,一脸正直恳切的说:“佛祖心怀天下愿普度众生,不仅方某知道,天下人也都知道。但桃山之起源佛祖您也知道,二郎真君平素最重父母,齐天大圣伤及真君母亲损身之地,真君若善罢甘休,又怎为人子?纵然佛祖以*力,令真君与齐天大圣永世不得相见,又岂能善了?” 方依土见胖和尚神色微动,又道:“二郎真君将花果山上百万猴头尽数擒获,放言若是齐天大圣再避而不见,就将百万小猴血祭桃山。佛祖一向慈悲为怀,何惜齐天大圣一猴,而至花果山百万小猴与不顾。” 胖和尚的袖子里传来齐天大圣怒火中烧的吼叫声:“佛祖,放俺老孙出来!” 他吼了一嗓子,又厉声叫道:“姓方的,替俺对大哥说,老孙并非躲避,是被佛祖抓起来身不由己,待到逃生之后只当登门谢罪,切莫伤我儿孙。” “大圣莫急。”方依土连忙道:“佛祖您也曾割肉饲虎,也曾*说父母恩重难报,也曾化现为敲鱼头因果头疼三日。如今齐天大圣伤及桃山是因,二郎真君怒不可遏是果,佛祖您怎好阻拦因果不令其继续?” 她能知道这些,都是那些叫她恨的牙根痒痒还没借口杀掉的好和尚、高僧大德们做法事前后唠叨的成果,每每听得她头晕目眩耳朵嗡嗡,可还得保持仪态,一来二去也就勉强记住了一点。 没想到这时候用上了。 齐天大圣又叫道:“听听她说的多对,管你什么事!” 胖和尚点了点头,笑眯眯的赞道:“施主很有慧根。” 方依土一脸正气道:“受命于陛下,自当尽力平息战局。不知佛祖意下如何?” 佛祖,好吧,就是个肌肤晶莹如玉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胖和尚,他笑呵呵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草编的蛐蛐笼子,里面关着一只微型齐天大圣,左右看了看,道:“何人愿替吾将这猴头送往杨二郎处?” 一旁到有几人应声,却被齐天大圣的暴叫声掩盖过去,他身量虽然小如拇指,声音确没小:“俺老孙自己去!” 方依土伸出双手:“方某乃是凌霄殿来使,还请佛祖将大圣交予止归。” 佛祖就把蛐蛐笼子给她了,她就很顺手的踹袖子里了,还没等说话,齐天大圣怒吼道:“姓方的你敢如此!” 方依土面不改色的说:“这又如何?大圣想要我把大圣拿在手里,还是顶在头顶,这样别人看不见你。” 齐天大圣不再说话,方依土又对佛祖说:“佛祖,方某与高天原等妖孽素有旧仇,还请佛祖赐些降魔武器。” 护法金刚拿的都是好货色!降魔宝杵,斩魔剑,打魔鞭,一个个佛光四射看得人直流口水…… 要不是不敢抢,我早就下手了。 啧啧,这些东西斩杀妖魔可谓事半功倍啊!闻太师告诉我的。 佛祖很和蔼可亲的叫人给她一褡裢被加持过的降魔武器,附赠全部经卷——能容纳无数东西的褡裢。 方依土接过褡裢,非常贪心的抹了把口水,又问道:“不知哪位修行人手中的琵琶是何物所做?真是绝妙。” 胖和尚道:“紧那罗的琵琶么?施主想要?” 方依土坦然的点头,满脸幸福:“内子最善琵琶,某亦喜欢给她收集琵琶。” 齐天大圣叫道:“方依土你是在打劫么?”方依土无视他。 胖和尚立刻伤心哒哒的叹了口气:“施主俗缘未了啊,日后定会再生坎坷。紧那罗。” 一直抱着琵琶弹奏出若有似无的乐曲的天龙八部之一紧那罗连忙过来,在胖和尚面前拜倒:“弟子在。” 胖和尚似乎很伤心的挥挥手:“你送方仙人下山,顺便将你那琵琶送她一把。”然后胖和尚消失了。 紧那罗起身来,走到方依土面前站定,上下打量她之后皱眉道:“既然方仙人不会弹奏琵琶,为什么要?” 方依土道:“紧那罗,方某家中娘子爱弄琵琶,某来此地听得乐声美妙,音色清脆,故而替她求一把。” 下山的一路上方依土同紧那罗并肩而行,只听见他不停的说:“这琵琶要挂起来保存因为……” “面板要用特制的油膏涂抹来保养,主料是苏合香油……” “琴弦虽然是蚕丝的但我们从来都不会用沸水去烫蚕抽丝,用一种特制的秘药涂抹在木板上蚕就会在秘药长层层叠叠的吐丝,这个秘药的药方是……” “收集起来的蚕丝片要……” “上弦的时候要系蜻蜓结……” 这紧那罗竟然聪明至极,知道如果给了琵琶方依土一定不会听他唠叨,直到分别时才给。 方依土被紧那罗的唠叨的和齐天大圣的怒吼二重唱弄有些精神恍惚,刚刚在山脚下站定,就看见翟烟儿驾云而来,一身红衣似火娇艳,在风中狂舞。她越来越近了,方依土不仅看到她身上的红衣,还看到她担忧和惊慌的面容。 作者有话要说:嘿,我才发现,我原来叫《熟女捕获计划》的卓东来同人文,被编辑改成你来我往了。 之前定下封面之后我问编辑书名如何,还是编辑帮我改成熟女捕获计划的~ ………… 我还是没能说服方依土。嗯,我让她把胖和尚说服了。胖和尚的形象就是‘Q版小和尚’ 你们没想到胖和尚的身份如此的高大上吧?哈哈哈。 第六十七章 功成 方依土看见翟烟儿驾云而来,一身红衣似火娇艳,在风中狂舞。她越来越近了,方依土不仅看到她身上的红衣,还看到她担忧和惊慌的面容。 “止归!”翟烟儿本来是还算稳得住,可是看见方依土有些恍惚的神情和有些空洞的双眼,再联想道自己之前之后听到的所有关于西天的传言——只觉得心里一冷,仿佛三九天抱着冰,冻彻心扉。 我为了你做了这么多,你被人三言两语,就要离开我了吗? 如果出家了,你对得起我么?你对得起所有的弟兄么? 你对得起你自己所付出的努力和方依土这个名字么! 你怎么能这样脆弱!你怎么能被人说服!你怎么可以有颓然的一天! 你是方依土,是我的主公!你不能弱! 翟烟儿一声止归不小心喊出口,在平时她因为尚未成婚为了表示身份差距,从不把私下的称呼拿到外面来说,生怕被其他仙人觉得方依土治下的人是从凡间上来的,不懂规矩。 可是如果方依土看破红尘了,要出家了,还顾得了那些么?什么规矩利益,都给老娘滚!她要是出家了,我这些年追随的就是个懦夫!我白殉主了! 不!不不不!不行,就算方依土看破红尘要皈依西天了,她现在也是忠孝侯,她永远都能说一句俗名方依土,我绝不能给方氏、方党丢人,我不能让人知道方依土最看重的管家、差点就要娶的人是个泼妇。稳住。 当年主公对着方落能稳住,现在主公对着方落也能稳住,我他娘的怎么能稳不住!我他娘的要是稳不住,丢的是方氏的人,落的是方依土的面子,不是我一个人好恶的事! 翟烟儿咬了咬牙,压着自己几乎快跳出嗓子眼儿的心,把手心上的汗擦在袖子里头。 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快要不能呼吸的身体,深吸一口气,放缓脚步迎上前,走近方依土的时候挤出一个微笑,恭恭敬敬的下拜:“主公。” 方依土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她眼中的悲伤绝望和慌乱后的镇定,那一瞬间的翟烟儿几乎要爆发了,那猛烈而汹涌的呐喊几乎写在脸上,可是她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尽量不失风范的迎接自己。 不由得在心里暗喝一声,这才是我看中的翟烟儿,稳得住场面,克己复礼。 其实看见翟烟儿出现在这里的一瞬间,方依土就知道了。她在害怕,害怕失去自己。至于带来的一千人,她却觉得头疼。毕竟翟烟儿一个人来还好遮掩,这大批人马出动却不好解释。 本来西天外头就够乱了,不仅有二郎真君的人马,还有天庭派来驻守的一些人,有观望的散仙、有支持齐天大圣的妖仙。现在翟烟儿带着自己这一千人来,不管怎么说也是乱上添乱,而凌霄殿要的是安定和平…… 自己就是为了熄灭事端才被派来传旨,受命尽量撮合双方达成共识收兵回营的。翟烟儿这是捣乱啊!但先让她安心,才是最重要的。 方依土一把拉起翟烟儿的手,碍于前有二郎真君的兵阵后有灵鹫峰,不好说什么,只能用自己那双炙热而有力的大手包裹住翟烟儿湿润冰冷而颤抖的手,用力握了握,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翟烟儿只觉得自己的手几乎要被烫伤了,可是凉透了的心也跟着暖和起来,她望着高过自己一头的主公,好像忽然可以呼吸了,好像突然找到了依靠。然后感觉到自己的小手又被捏了捏,这里的意思却不是很明白。 方依土把守在袖里乾坤里的琵琶取出来,拿在手里摩挲了一下,然后大大咧咧的递过去。 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翟烟儿,她望了望四周和上空若隐若现的无数人,故作粗豪的的哈哈大笑:“翟娘你太小心了,天龙八部里紧那罗的琵琶固然是你心头好,也不用带着这么多弟兄来帮你护送一把琵琶回去,这仙界里除了你之外,哪位道友能好音律到袭击天庭官员就为了抢夺一把琵琶!好了好了,带着弟兄们快回去吧,少在这儿瞎参合。” 翟烟儿抱着琵琶红着脸,带着少女的羞怯低下头。她一方面是配合主公的话,另一方面是真的好开心!止归本来是去非常可怕的西天办差来的,结果不仅没被拐走,还给我讨了一把琵琶来。看着琵琶上佛光四射的样子,就知道真的是从西天要来的,不是之前带在身上现在拿出来圆话的。 方党众弟兄:“方老大越来越爷们了!” “是啊哄女人都会了,你们看翟管家羞答答的样子!以前从没见过!” “夫人不是说方老大有出家的危险么,俺都准备好以死相逼了。” “球囊的!配合方老大,不许说实话!” 为翟烟儿等千人而迷惑的众仙人:“到底打不打打不打打不打!” “看她服色是仙官啊,啊哈哈哈贫道明白了,这是家仆知道了西天有多可怕,来接主人了。” “啊,那不是方侯么!她庄子上的烤肉可好吃了!” “什么调料?” 因为翟烟儿带队前来而稍稍紧张了一下的众妖仙:“天庭的人就是无聊!” “你他娘的能无聊到上西天打秋风啊?” “哎呦,这俩女人的姿色都一般嘛。” “哈哈哈哈哈就是小娘子怕情人被和尚诓走所以来抢人了,扯啥啊!” 方依土却不再搭理她,也就当没听见大片的嗡嗡嗡。翟烟儿非常乖顺的摆出一副‘小女孩惹事之后知道错了羞愧退场’的样子,带着千人呼啸而去。 方依土一甩衣袖,驾云拔地而起,天庭朝服迎风飘荡,端的是英俊潇洒,再加上她身材高大更显英武。对着四方团揖,声音里加上法力,微哑的声音缓缓响彻方圆百里之内:“内子无状,打扰众位仙家雅兴,方某深感惭愧,日后自当严加管教。”说罢,也不说什么赔罪,不说什么摆酒,直奔环绕灵鹫峰的兵阵而去。 方才听说她庄子上烤肉好吃的人白白期待了半天,流了一衣襟的口水,就看见一个方依土远去的背影。 在场人他们有什么雅兴啊,不就是看热闹么!要看热闹,刚刚看的不也是热闹么! 齐天大圣小声道:“你真唠叨,女人啊。” 他一点都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被方依土揣在袖子里,虽然还是在那个讨厌的草编笼子里,但如来佛祖是有真本事的,他服,这个女人虽然不说,可他知道姓方的为什么还把自己放在笼子里——她怕自己跑了!可恶!你孙爷爷是那种人么! 康太尉就在营门那儿等着,笑眯眯的一抱拳:“天使来了?” 这人严肃的表面下是个自来熟。被方依土挤兑了一顿,他倒是对她印象好了不少,原来不是其他呆板木讷的榆木脑子,那就好说话了。 方依土笑呵呵的点头:“来了。” 方依土也是个自来熟,之前一直没敢太展现出来,是因为仙人们都很注重风范和礼仪,她入乡随俗。现在看康太尉这么熟悉的作风,她很习惯。她要不是顾忌自己是个女人而天庭又很重视男女大防,险些上去和他勾肩搭背,就算没碰着,她也用一种很熟络的语气:“这次可得快些带某去见真君。” 康太尉还有闲心和她逗闷子,站在众兵丁之中却不动弹,笑道:“若不然呢?”你想怎么威胁我? 方依土却对他晃了晃袖口,用口型缓缓说:“放大圣出来呦!”齐天大圣自然是不说话的。 康太尉怀疑其言的真实,自己也去西天上见了几次如来,除了被他说的差点抛弃大哥出家为僧之外,没有其他收获,更连一根猴毛儿都没摸着。怎么她一去,就连着真君要的猴子和老婆的琵琶都弄到手了,难道说她是去抢?以她身上法力的气息,哪有本事上灵山抢东西? 二郎真君在送走忠孝侯之后就闲来无事的坐在帐子里看书,可他都快在灵山下看了半个月的书了,有都是看过的书,有什么可看的。只好无聊的用天眼扫视方圆十里之内,看看又有哪个妖仙来了,哪个仙人走了。 却在自己兵阵里感受到了齐天大圣的气息,一掀帘子冲出帅帐,却没看到猜想中逃出如来掌心跑来自己这儿坦然承担的孙猴子,却看到康太尉笑呵呵的和笑嘻嘻的忠孝侯站在营门以内闲扯,忠孝侯一只手拢着袖口。 二郎真君立刻走过去,暗中握住三尖两刃刀,彬彬有礼道:“天使辛苦了。” 方依土一挑眉,平视二郎真君的三只眼睛,两只睁着一只闭着。万分诚恳的说:“真君好生敏锐!”说罢,却快步往帅帐走,她可不想在这儿就把齐天大圣拿出来,那猴子要是因为自己被人看见了在笼子里的样子,不一定怎么报复呢!在袖子里捏碎了笼子也不行,这猴子逮那儿钻那儿,哪能给他这个机会。 真君看着天使快步往自己帅帐走,顿觉蹊跷,可也猜不到她为什么这样做,又不好拦住她不让进。只得快步跟上,一同进了帅帐。 帅帐里还有几人,见大哥和天使一同进来,都站了起来。 方依土看帅帐的帘子落下来,挡住了外面所有兵丁的视线,连忙从袖子里掏出装有齐天大圣的草编笼子捧在手里却不递过去,一脸严肃的说:“某奉旨而来,陛下希望真君能早日收兵,以免三界之中人人惶恐。” 真君刚想说点什么反驳一下,方依土已经雷厉风行的把笼子捧到他眼前,吱哇乱叫的微型猴子狂吼道:“姓方的你等爷爷出来和你没完!到现在还不破开这玩意还待怎的,俺老孙又不会跑!真乃奇耻大辱!” 呃,你不应该等我说完话之后,再寸土不让的商议一会,再把齐天大圣给我么?哦,我忘了,我抓到这猴子不收兵还等什么。 真君那张年轻而英俊的面孔上稍微有点发愣,却伸出手,痛快的说:“回禀陛下,吾即刻收兵。” 方依土脸上露出喜色,道:“多谢真君,某这便”她连说到一半的话都没时间说完,微张的薄唇都没时间闭上,张着嘴闪身退了半步,大手在腰间一抹,紧握卯金刀,使出十成法力,毫无畏惧的挥刀斜劈。 没法子,在她话还没说完的时候,真君已经心急的扯开了草编的小笼子,齐天大圣跳将出来霎时间恢复了身形,一棒子打向方依土。他还是很记恨方依土把自己揣在袖子里然后跟别人碎碎叨叨的。 方依土对局势把握的很准,她这一刀用了全力和所有的法力,根本不去考虑接下来的招数和避让,这才勉强保住了颜面,只是被击退了两步,胸口闷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虎口震裂,双肩麻到没知觉,却一点都不丢脸。 因为这是齐天大圣,大闹过天宫的齐天大圣,她只要没被打飞,也不慌乱,就不算丢脸。 而事实也和她想的一样,真君确实在下一招就用三尖两刃刀架住了如意金箍棒,怒斥道:“你发什么疯!” 齐天大圣这才愣了愣,把如意金箍棒往地下一丢,很惭愧的说:“大哥,对不起,俺老孙任你处置。” 康太尉笑呵呵的迎上陷入震惊中的方依土:“哎呀呀,方侯的功夫真真不错,不如你我有空切磋下?方侯去外面净手吧?” 接下来大哥要干什么你就不要看了,免得回去之后还对天帝禀报。 方依土恍惚了一下,拉过康太尉的淡蓝色道袍的袖子,很不客气的擦了把双手上的血,免得滴到自己的白衣上。虽然这三层衣的朝服只有最里面一层是白色的,但要是蹭上点血也会看的很清楚。道:“有劳了。” 她已经用法力治好了伤口,又基本上把血都擦在康太尉的袖子上了,但还是不仅洗了个手,还喝了顿茶,吃了顿饭,把消耗一空的体力和精力缓回来一些,这才辞别了换了一身衣服的康太尉,驾云回天庭,回奏去了。 回奏也是一件大事。因为这两份旨意中,给二郎真君的是以瑶池金母之名,蕊宫拟旨,而给西天如来佛祖书信却是昊天上帝亲笔所写。所以她要回奏的时候,这三位都必须回奏。所以顺序就是个问题,昊天上帝是男仙之首,却让蕊宫龙吉公主监国,凡事都由龙吉公主定夺,自己归属瑶池,瑶池金母那儿也是由龙吉公主代管。但那是奏折。如果先回奏蕊宫,这件事却是天帝和金母亲自关注的,回奏蕊宫未免颠倒了轻重。 回奏的顺序就是个问题。而且除了天帝和监国大公主之间的顺序不好定,把瑶池放在那儿也不好决定,首先来说,自己归属于瑶池,其次自己是瑶池金母超拔成仙的,应该以金母为首,可是把金母放在天帝前也不好。 方依土几乎思考了一路,最后定下来天帝、金母、蕊宫这个顺序。是的,这就是最普通最理所当然的顺序,要的就是这个理所当然,这样蕊宫就算稍有不满,也不能说什么。若把蕊宫放在前面,固然可以打听到天帝和娘娘的心情,却拿不出任何合理的道理来。 南天门外,魔礼红低声道:“杨二郎退兵了,方侯干得好!陛下和娘娘正等着嘉奖你呢!” 方依土表面上欢欢喜喜的进了南天门,心里差点抽了自己几个嘴巴,我怎么能这么蠢呢!看守南天门的人也能监视三界,实际上哪用得着自己回奏!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啊请假条大家都看见了吧?我感冒和咳嗽彻底好了,然后被一群混蛋拉出去喝酒庆祝了,庆祝方式是‘鸡尾酒’,干红、伏特加兑榴莲汁外加芥末酱,拿啤酒杯喝……听起来很诡异但味儿不坏,榴莲汁加进去之后闻起来也很诡异,但挺好喝的,大概是因为我喜欢榴莲糖吧。每次吃完臭豆腐之后我都很高大上的说自己吃得是榴莲……其实榴莲略贵,我更喜欢榴莲糖。 其实我就喝了三大杯,只是半醉,然后装醉装睡着了……结果睡得太香耽误更新了。对不起。 第六十八章 方牛 两朝元老魏国公方牛,位居首辅,御史多是其门生,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朝廷密使方笑柔和当朝皇后都是其外甥女。他曾经是方党三首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却也是帝姬娘娘和美相国方落先后陨落后,撑起方党的人。 方党在他手中虽然弱化了对朝廷的影响力,却没有衰败,深受新君看重的密使方笑柔继承了其母执掌皇帝密探的职务,以武功超群和行事果敢而闻达,颇有乃母之风。方笑柔之夫章华年近四旬,因为容貌绝美又善于治理大小州府,被越来越多的人认定为不弱于方落的新任美相国,虽然他还不是相国。 因为方皇后贤德出众品貌上佳,深受皇帝爱重,又早早的生下了太子、吴王、鲁王、齐王和大公主,方家长子方田作为外戚只能蔫蔫的在京城中遵纪守法的斗鸡抖狗蹴鞠赌钱相扑,做好一个外戚不插手朝政的本职工作。 但所有人都认为这样做是对的,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方田文不成武不就,非但赶不上其父母,就连一般人都赶不上,所以朝野之间对于这位国舅爷识相的态度和高超的赌术,都表示方氏出来的人果然不同!(相扑源于我国) 方家次子方德,容貌酷似方依土,性格像极了方牛的沉默寡言,却彻彻底底的展现出方帝姬之子的血统——比武成狂!武功很高!进步飞快!由于他也是外戚,只在朝廷中有爵位被荣养却不领实职,除了每年回京过年之外,他就带着小厮打遍天下。 朝廷驿站他可以住,朝廷官道他可以走,官凭路引也没有限制,谁家折了面子也不敢追杀他,还有阿姐方笑柔及时提供江湖正邪两派的所有消息,谁都躲不了他,实在是再痛快不过了。 方德这个人实在是很厚道,不仅和正派人物交手时言辞简练手下留情,对于所有不伤及平民的邪派人士——也就是被正道抹黑和喜欢和正道过不去的武林人,他也公平公正,绝不趁虚而入,绝不让对方受重伤。 方笑柔有这样一个弟弟,在和武林中人交涉时方便多了——“方某也不拿朝廷兵马欺压你,你们既已是方某的手下败将,又不肯柔顺些,不如这样,由舍弟出面,在你大门前摆一个月的擂台,此事便罢了。” 是的,每次这样一说武林中人立刻就软了,因为绝大多数武林门派中,能有一个半个的老家伙能和方德打平手,就已经是门派之幸了。如果由方德在门前摆下擂台,不迎战以后就没脸见人了,迎战的话又实在是输的不能再输了,所以只能服软。方德也很喜欢给阿姐办事,因为他拿的消息和花的钱太多,不做点什么心下不安。 偏偏方德此人和他的名字一样,众所周知的有道德,出手绝不狠辣、前后都不嘴损、从没有任何侮辱人或仗身份欺负人的行为、还好个挥金如土慷慨解囊行侠仗义,出身高贵但从不装腔作势,不沾女色不好赌,唯一的爱好就是挑战,下手又甚有分寸,还尊敬前辈爱护后辈,虽然输给方德的人如过江之鲫,可要抹黑他却没人信。 老一辈方党的人渐渐都老了,新一辈方党的人占据朝堂的比例缩小了,却凝聚在章华身边蓄势待发,凝聚在方笑柔身边私下为皇帝效力、凝聚在方德身边策马江湖、实在没人要的还可以跟着方田安分守己的在京城里吃喝玩乐。方党这个名字在朝堂上占据的比例虽然少了,不那么沸沸扬扬了,明眼人却能看出来,他们还在。 方党没有消退,更没有变弱。方党的影响力看起来少了,实际上却一点都不少。 方牛已经垂垂老矣,躺在绣塌上看着忽明忽暗的烛火,想起自己在阿姐、方落和陛下先后离去之后的所作所为,非常满意的缓缓点了点头。“阿姐的儿女,在盛世能平安,若逢乱世,便能骤然而起。” 新君登基,自然要励精图治,此时方党又恰逢群龙无首、青黄不接的时候,退不仅可以保全匆忙被顶上来承担家业的方笑柔、章华和其他方党少年,还能让新君更加爱重皇后。等到新君渐入中年,不再激进的时候,方党却悄无声息的回来了。 方牛怅然的说:“陛下的儿子……”陛下说的不是先进的那为陛下,而是便是他那已经故去的主公,皇帝道泰。道泰就在半空中站着,准备接他走。 方牛笑道:“陛下(道泰子)很好,虽然不如你,也是个难得的明君。”他的笑中带着苦涩,痴痴的看着窗外的石榴树。 是那年他成婚时,皇帝带来的亲手种下的石榴树,愿他子孙满堂。 现在方牛确实子孙满堂,皇帝也是子孙昌隆,两人都互相种了一棵石榴树。 纵然互相爱慕,他们也不愿意对方断子绝孙,那会被人讥为失德。现在这两颗石榴树,都长的很老了,却还结着满树的石榴,开过满树的红花。 方牛有些怅然,保养还算得当的眼角皱纹眯了起来,眼中有些无奈,却更多的是岁月沉静的释然:“天下,大约还能安宁三十年。” 三十年之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三十年之后或许又有一位新君,外夷或许也换了新君,三十年,算上自己看见的这三十年太平时光,就是一甲子了(六十年)。 自古以来,能有一甲子的太平盛世已是不易,在那之后老者老已,天下太平不太平,就要看下一代人方党的能力了。看方皇后之子,看章华之子,或许方德还能赶上一把廉颇老矣的风头,自己却是连看也看不到了。 但是马上就要见到陛下了,不知陛下好么,胖回来了么。 少年时在朝廷上旁听,被气的满眼泪光却无济于事,哀痛悲愤的皇子。 青年时游历四方,为路有饿殍伤心的泪流满面,被州府官员气的掀桌的皇子。 和自己一起跪在方依土面前,却挡在自己身前,坦诚:“阿姐,我稀罕阿牛。我不会为了阿牛耽误天下大业,不会为阿牛耽误治国,更不会为阿牛耽误了我二人的子孙延续。可我不能让阿牛和我是私相授受,我的心思,今日方与阿牛坦露,不知阿姐意下如何。阿姐放心,我会成为明君,用这天下让后人说我和阿牛君臣相宜。” 在得知方依土已经了结先帝性命之后爆发出狂喜的皇帝,他那样坦诚的吐露对父亲的恨意,对昏君的恨意,还有他自己的下不去手。皇帝感谢方依土,斥责方依土不小心让先帝自尽的旨意,也是自己和方落逼着他下的。 之后又忐忑,有紧张,有畏惧,又不得已的分离,却都挺过来了。 太子的诞生,自己是何等的欣喜,没有因为自己耽误了国祚延续。 等到自己的长子诞生时,皇帝也是同等的欣喜,终究没有为了他的原因,耽误了阿牛的血脉延续,毕竟方牛是姐弟之中弟弟,唯一能延续血脉的人。 之后为了家国天下,无休止的忙碌,忙里偷闲时短暂的相处……就是因为皇帝从不因私废公,自己和皇帝的事虽然渐渐为人所知,却没有招致太大的非议。代价是皇帝抑权幸,纳谏净,却贡品,禁女乐,疏与享乐专心朝政。 十年前离京平乱,却在路上得知了皇帝故去的消息,日夜兼程赶回来,却连新帝登基都没赶上,幸好赶上了皇帝下葬,幸好新帝颇为宽容,让自己看了你最后一眼。瘦骨嶙峋,容貌枯槁的你躺在七重棺椁中,完全没有昔日健壮而开朗的样子,却还能看出你的容貌,当时,就想躺进去陪你。 方牛眼中没有泪水,他早已在不停手的刨根究底时哭够了。缓缓闭上了眼睛,静待死亡来临。 道泰恢复了二十岁的容貌,穿着一身天庭朝服,白衣飘飘头戴玉冠显得他也有些丰神俊朗,却看着这个老者。 方牛是个男人,一个很男人的男人。 他和方依土一样,容貌并不甚美也不算英俊,只是因为五官端正外加气质不凡看起来与众不同。但是道泰就甚是稀罕他,就喜欢他身上不苟言笑、严于律己的那股子正气。虽然误打误撞加入齐天寨之后,看到副寨主是这样一个比朝廷官员更严肃认真爱民如子的家伙让道泰非常愤怒。 现在方牛已到古稀之年,马上就要寿终正寝,一张方方正正的脸上尽是老迈,眉目间很像方依土。但他的气质却和方依土完全不同,方依土就算尽力收敛起来,还有些收敛不住的匪气,方牛却是无论何时何地都带着一身浩然正气。这就是方依土教出来的弟弟,并非不知变通,却无论是心还是行为,都那么正直。 道泰看着自己从没想到会老成这样的方牛,险些哭了出来,方落坏了,自己死了,阿牛却五十年间没有变化,永远是那么正直,那么尽职尽责尽心尽力。 他轻轻伸手,轻柔的拉住方牛的*已经吸引不住的灵魂,那样的小心,就连一丝丝灵魂根本感觉不到的手抖,都叫他暗骂自己无能。把一道道仙气小心翼翼的输了进去,低低的叫了一声:“阿牛。” 这仙气慢慢汇集了方牛的灵魂,他凝成人形,面对着道泰却有些吃惊,迟疑了一下,才惊喜的叫道:“陛下!” “阿牛,我一直在等你。等了你十年。”道泰眼中泪珠滚落,紧紧抱住方牛,哽咽道:“我想继续等下去。”我不想你死,哪怕死了就能成仙,哪怕死了就能长相厮守,我还想让你再活十年。 方牛忍着激动,非常严肃的说:“陛下,人岂能不死。若能不死,也当是陛下。” 道泰抹了把眼泪,露出一个有点惭愧的笑容,还带着点哭腔又忍不住兴奋道:“走,我带你去见阿姐,天庭不禁同性相恋。阿姐现在可了不得了,瑶池金母亲封的忠孝侯,挺出风头。阿牛,你别叫我陛下了,人前也不必再叫陛下,我如今属勾陈大帝管辖,身前身后的全是历朝陛下,我们都以平辈论交,对着旁人也只是仙人。” 方牛被这一连串的重大变故弄得有些头昏,只一刹那就总结过来了,立刻皱眉道:“你和阿姐都成仙了?方落呢!先帝呢!”先帝和阿姐应该是不死不休的仇,方落如果成仙了也是敌人。 道泰立刻道:“先帝因为我上天被太祖送入轮回了,方落在阿姐那儿严刑拷打呢。” 他已经拉着方牛驾云而起,直奔南天门。虽然方牛因为刚死又没有仙官接引不能进南天门,道泰却早已为他求得了勾陈大帝所发的天箓,一路畅通。 进了南天门,道泰也不去找人,就教方牛怎样吸收仙气凝固鬼体,然后再提升成地仙。 等到方依土向天帝和金母回奏完,得了句赞许,去蕊宫那儿讨了不少高天原的情报,准备回仙全庄的时候,就看见了在南天门不远处的道泰和……弟弟! 她加快步伐,龙行虎步的走过来,有些难以置信:“弟弟!你死了?” 方牛还在努力凝固鬼体中,过路人无不侧目,这种把鬼魂直接拿上天庭吸收仙气的修行方法,实在是奢侈。 道泰见方牛没工夫答话,道:“阿牛已是古稀之年,寿终正寝了。阿姐,你出门这一趟我可干了不少事,改入轮回的入轮回了。” 他见方依土皱眉不解,道:“他虽然是皇帝却没成仙的功德,是被太祖保下来在天庭修炼的,我却是因为功德而成仙,孰重孰轻很容易看清。我已经在勾陈大帝处给阿牛求得了仙箓,好吧?” 方依土笑的非常真心,简直是眉开眼笑,似乎多年来的一口郁结之气都散开了,连声道:“好好好,某就知道你厉害。”看着方牛凝结好了鬼体,她猛收了一堆仙气,拉着弟弟的手:“来阿姐家休息休息吧。我走了之后,难为你了。” 方牛愣了一下,扑进她怀里,委委屈屈的叫了一声:“姐,我想你。” 方依土差点哭出来:“我也想你,走走别在这儿丢人,回家咱俩再抱头痛哭去。” 作者有话要说:方牛和方依土性格完全不同,但这姐弟俩和人干仗的时候配合的天衣无缝。 马上就要有人被阴了,哈哈哈哈哈!道泰也要夫唱夫随了哈哈哈哈! 嗯……这俩都是双性恋,作为一篇正剧文,从继承家业和安定人心来说,俩人的子嗣都必须是亲生的。当然我的立场是‘反对GAY骗婚’的! 第一:道泰的皇后首先是皇后然后是太后,方牛的夫人先是魏国公夫人然后是魏国太夫人,永远是大房正室,受敬重受荣耀入祠堂。 第二:皇后在方牛面前是国母,方牛夫人在道泰面前是臣妻,木有吃醋木有针锋相对。 第三:皇帝和道泰两人的财产和地位都由老婆的儿子顺利并完整的继承了。 以上GAY骗婚给不了,虽然他们骗的主要是感情。 第四:皇帝没有子嗣民心不安,方牛没有子嗣方党也不安,而且都会说明这两人无德且无大局观,如果没有太子等皇子撑着,皇帝和方牛的事被人所知后会很被攻击,但是既然有了子嗣,你们君臣二人又不弄乱朝廷,随意啦~ 第六十九章 定间 方依土和弟弟、道泰一起回到仙全庄,却没有让其他人知道方牛回来了。方依土把道泰送进静室里,给了仙灵气叫他巩固了灵魂,然后让道泰悄无声息的带他来到仙全庄正堂。 正堂就是正屋,是一座宅子里最大的屋子,再也有些人家叫议事厅,在官府叫大堂,在皇宫里叫大朝殿、金銮殿、金安殿,在天宫叫凌霄殿。 在方依土这个对书房门口牌匾直接写了书房俩字、连藏书楼都懒得写的大俗人来说,既然不能叫聚义堂,那就叫大堂好了。 当年方家寨的大堂叫聚义堂,牌匾就是那块有着方母鲜血,被侩子手拿来当砧板用、后来又被方依土珍藏的牌匾。后来齐天寨的时候,方依土把母亲传下来的牌匾原样做了一块,挂了上去。现在大堂门口,就挂着‘大堂’。 这屋子很大,很宽阔,光线很明亮,隐蔽的地方很少,没有任何的帐子也严禁焚香、饮酒。一把金交椅高居主位,下面整整齐齐摆着百十把交椅。 两张丈余的大桌子摆在金交椅左右,隔开了下面的距离,只在金交椅前留了一条两米宽的走道,直通大门。除了三面墙壁的窗子以外的地方,都钉有不知做什么用的挂钩。 等到道泰和方牛来的时候,屋中的位置几乎都坐满了。 进门就看到方依土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袍子,松散的束着头发,歪歪斜斜的倒在交椅里,身子倚着一边的扶手,胳膊搭在另一边的靠背上,快靴大刺刺的踩着桌子边儿。 她的大手里端着个小茶壶,对着壶嘴喝了一气,手上的老茧摸索着茶壶。她皱着眉,一脸的疲惫和郁闷。三个孩子站在她身边,也是一样的脸色。 屋子里的气氛虽然疲惫而低沉,却没有沮丧和绝望的气息,大概因为那种气息从不会出现在方依土身边。 这百余人中,方牛基本上都认识,道泰也觉得有些人似乎见过。 有些人和方依土一样歪歪斜斜的坐着,有些却坐姿挺拔目不斜视,有些蹲在椅子上搓着桌子,有些围在两张桌子旁小声的商议着什么。方牛一转头,看到有两个人一左一右的蹲在门后的阴影里,窗子下面的桌子下蹲着人,房梁上也有一个人隐蔽在黑影里。 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和方依土一样皱着眉,眼中有着疲惫,脸上带着郁闷。 道泰皱了皱眉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轻轻往前走了几步,低声道:“阿姐,怎么了?” 方依土扯出一点笑影来:“没事。”她指了指左边桌子上高高的一堆纸,沙哑而有气无力的声音说:“这是倭寇的天照妖女所在高天原的全部资料,天从云剑的能力,天照麾下大将的名单,倭国妖孽粗略的势力分布。” 她又指了指右边桌子上堆得层层叠叠像千层饼的牛皮图,叹了口气:“这是天庭和高天原之间的地形,高天原的地形、在对阵厮杀时败在高天原下的阵法、还有咱们的人现在能用的阵法。” 她看到道泰依然有些迷惑,拍了拍扶手,愤愤的喷了口气,叫道:“倭寇啊!在凡间的时候要不是我的人大多晕船,我早就打过去了。现在总算不用船了,我不杀他娘的岂不是要憋死。咱们的人并不疏于操练,但我看了二郎真君的阵法,知道咱们的人在阵法上运用的实在太差了,召集弟兄商议了一通,也没拿出了法子。” 方依土顿足捶胸的说:“咱们的兵马不行啊!在外头看还不觉得怎么样,从灵鹫峰往下看,才知道二郎真君那一千人的兵阵用的……胜过咱们家三千兵马千百倍!”她痛心疾首:“我还想杀入高天原呢!咱们的人根本不行!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可不行!” 道泰虽然没有御驾亲征的经历,却也擅长纸上谈兵,看阵图地形图和诸多情报什么的,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当然不只是因为他是皇帝,是个热血男儿才这样精通兵事,而是因为方牛就喜欢拉着他探讨诸多战役和推演战役。和方牛一起走到桌子前,还是轻轻的翻动这些最起码要看一天一夜才能看完的资料,不时的轻声和方牛探讨几句。 陈良等三人胜在不需要拿主意,也不算太累,还有力气看到方牛,他有些惊喜的轻轻叫了一声:“舅舅?” 道泰和方牛一起回头,齐声道:“有事?” 陈良快步走到方牛身边,轻轻拉住他的袖口,低声道:“舅舅,您”他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 方依土在方牛进来之后,不再闭目养神,那双疲惫的眼睛中有着温和与柔情,一直投注在方牛身上。 方牛看到陈良的时候觉得有些意外,看到他脸上似哭似笑,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压低声音道:“舅舅很好,咱们一切都好。我阿姐为什么累成这样?” 陈良有些惭愧的垂下他漂亮的脸,轻声道:“倭妖作战的方法就是偷袭,而咱们现在训练的阵法是从天庭要来的,天庭数次派兵改换行容去攻打倭妖,但列兵对阵的时候阵法会被他们的大将带兵偷袭搅乱。娘亲想研究出一个被倭妖大将偷袭之后不会乱的阵法,和众位叔伯努力到现在,也没成功。” 方依土脸上有些挂不住,阴沉沉的说:“良儿不要瞎说,我不是没成功,是否定了很多会失败的阵法。” 道泰看惯了奏折,习惯于每天都看大量的文书,很快就发现了问题。他抖着手里一叠‘天兵天将改换行容攻打倭妖失败战报’,气哼哼的说:“为什么天兵天将攻打倭寇要藏头露尾的去?那种烧杀抢掠的畜生就该灭国!” 方依土刚才探讨的时候说了太多的话,现在口干舌燥,实在不想说话。对着金五哼了一声,一示意,金五是知道内情的,一直憋得怒发冲冠却又被勒令打不败倭妖就不许跳脚叫骂,现在总算让他说话了,连忙道:“舅舅有所不知,派天兵天将攻打倭妖,是龙吉公主私下的命令,并没有经过天帝准许。” 道泰倒吸一口冷气,这一口气吸的太大,差点把他呛住。 我那会要是有调动几万兵马的权利早就夺权了!一直跟在勾陈大帝身边我怎么从来没听说天庭这么乱!阿姐你什么事都不告诉是不对的!我现在也算方党了! 方牛挑眉,瞪圆了眼,满是正直的脸上写着不敢置信:“什么?” 这几万天兵出征,是大公主私下的命令?难道说天帝不知道?监国大公主的权利太大了! 这…除了皇帝之外还有一个权倾朝野的皇族血统…这可不安全啊! 金五看他俩的态度,就知道是误会了,连忙道:“天帝陛下不能轻启战火,只能默许,舅舅你们不要瞎猜。倭妖对天帝陛下称臣纳贡,很可惜他们没有冒犯天规的行为,大公主派兵攻打他们也是因为凡间的事。” 道泰和方牛这才松了一口气,作为皇子弑父夺权的亲身经历者,他们不得不在这种事情上敏感一些。虽然他们在那时候是胜利者,但如果方依土所面临的天庭是在凌霄殿和蕊宫之间做选择,那还是归隐山林的好。当年在先帝和道泰之间做错选择的臣子,大多没有好下场,如果不是道泰不惧恶名、方党真有本事,方党也没好下场。 道泰和方牛目光复杂的对视一眼,知道对方和自己想的一样,忽然又都有些不好意思。 金五指着桌子上的战报和情报,不太满意的说:“倭妖大概也知道他们被仙界大多数人敌视,一向非常谨慎,我们派去的人侦查不到有效的情报,这些是龙吉公主历年来收集的资料,很难得,但是不全。”他总是太直白。 方牛面露沉思,他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沉声问道:“倭国是对中原人警惕,还是对所有外来人都很提防?” 金五愣了一下,不好意思的摇摇头道:“舅舅,这个我不知道,情报上没写,咱们这儿又没有外族人。” 方牛回头看着在第二排交椅上坐得挺拔的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笑道:“老颜很像金国人,又会说金国话,当年老颜去金国打探消息的时候,人人都把他当金国人。如果以金国飞升仙人的名义去倭国,应该会方便。毕竟都是图谋中原沃土的人。” 被点名的汉子,颜亮连忙站了起来,抓了抓脸上的大胡子,恭恭敬敬的说:“二寨主,啊,俺不该这么叫您。” 他一出口就说错了话,十分脸红,幸好胡子太多挡住的脸,要不然一定会被人取笑。 他小心可,可谁让方牛这张脸恢复的太年轻,明明这样年轻而朝气蓬勃的方牛就是齐天寨的二寨主,而颜亮是在方依土当土匪的时候就跟着她的绿林汉子。 方牛笑着挥挥手:“老颜别在意,没关系,好多年没有人这么叫我了。” 道泰忽然道:“既然不急着出兵,有个事我也得问一问了。” 他看向方依土:“阿姐,你是方侯是他们的主公,翟娘是夫人,这三小子也算个公子、少将军,他们千夫长叫将军、百夫长叫校尉。我过去是皇帝,郎君过去是魏国公,现在也不好那么叫。在外头旁人叫我的谥号武帝,在这仙全庄里都是自家人,应该怎么称呼我和郎君?” 方依土一指方牛:“方二,方二爷,方二档头,二寨主,舅爷,二哥,弟兄们随便叫。”对着道泰,她顿了顿,万分遗憾的说:“你要是个女人,就能叫你方二奶奶。可惜啊”一片闷笑声,似乎疲惫轻些了。方依土道:“只能让弟兄们叫你大爷、君侯、郎君、大舅爷。嗯,看在道泰你过去是我主公的份儿上,顶了我的排行吧。” 地下一片应和:“大舅爷!” “赵大爷!” “君侯!” “大爷!” 道泰对于这个排行很满意,但对于方依土乱开玩笑的事很不满,气哼哼的把话题拉回去说:“其实用不着老颜去,阿姐你后院不是有两个倭国的美人么,派回去打探消息足够了。” 方牛却不知道这件事,问道:“阿姐,你怎么会有倭国女人?” 方依土带着一身浩然正气,斩钉截铁的说:“抢的。川上雪子是从倭国使臣那儿抢的,号称是倭国第一美人,仓井抚子是从先帝宫里抢走的。仓井抚子在凡间就被我送人了,川上雪子倒是修成鬼体,也确实在我后院。” 道泰笑呵呵的说:“阿姐一直不提,不会是舍不得这倭国第一美人吧?倭国女人柔顺,阿姐喜欢也理所当然。” 方依土摆摆手,道:“瞎说什么,让翟娘听见该麻烦了。用川上氏我想过,她本该是献给你的美人,却被我抢过来了。过去关在院子里还好说,现在有高天原又有联系的机会,万一当了倭国的细作可不好说。” 道泰笑道:“也算试探她的忠心,毕竟现在只是个鬼仙,若有什么不妥之处很好控制。” 方依土想了想,有些犹豫不决,问众人道:“兄弟们,你们说应该怎么办?” “大爷说得对,但不是试她的忠心,倭寇一贯是谁强就对谁有忠心。但试一试能不能得到情报,挺不错。” “俺觉得此时不妥,若是川上雪子对倭寇直言相告,他们岂不是有了准备。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 “是啊,毕竟川上雪子和倭寇才是血脉相通的亲人。” “大舅爷说得才对,川上雪子若有心反叛,留着就是危险。至于准备,倭寇一向谨慎,啥时候都有准备。” 众人议论纷纷,道泰却问还在桌子旁翻阅战报的方牛:“郎君,你意下如何” 方牛笑了笑,放下手中卷宗,一身君子气概:“以我之见,颜亮扮作完颜亮,以金国人身份,完颜铁离补宗族,倭国女子川上氏之夫的名义,携带川上氏归国探亲。” 方依土叫道:“好计!颜兄弟已是天仙,所修道法又是土行,善于遁法,在高天原中也有些自保之力。川上雪子只是鬼仙,颜兄弟要制住她不令其乱说话并非难事。” 她顿了顿,巡视众人:“众兄弟若无异议,此事就这么定了!” 颜亮却红着脸道:“主公,此行若成,俺却要对不起您了。完颜氏性好银、虐,倭寇亦好银、虐,守着又是川上雪子那般第一美人,若没什么事,却要叫人怀疑咧!俺见高天原中亦有妓馆,倒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我要是不和她那个,太可疑了,完颜家的人都是银棍啊。我要是那个了,她却是您藏在后院的美婢,这怎么办? 众人哄然叫好,不待方依土说话,个个羡他艳福无边,祝他保重身体,送他牛鞭羊鞭。 这群糙汉子们,还是爱说荤话。 颜亮连连摆手:“你们不要乱说啦,主公还没说话呢。” 方依土拍着扶手,哈哈大笑:“老颜,瞧你那样,好像方某怜惜婢子不肯同意似的。我实话与你说,川上雪子素来是用作美人计的,她知道该怎么办。颜兄弟,你只要别把她逼得说出你的身份,其余的你与她商议,配合着行事。我只要你带着高天原的兵力部署、地形、阵法、大将弱点回来,旁的不论。” 作者有话要说:我昨天没更不是因为我忘了你们,是因为《黑镜》超级好看嗷嗷嗷嗷!尤其是第二季第一集!!!每一集都超级棒棒棒棒! 强推啊!看了绝不后悔嗷嗷嗷嗷! ………… 方牛首战!下一章,道泰也要开始冒坏水了,郎君配合他! 第七十章 郎君 还在那宽阔明亮的大堂中,只是屋外的天色暗淡下去,大堂中点起无数烛火,亮如白昼。 因为推演阵法很累,又恰逢方牛稳定了灵魂,方依土早在日头西斜的时候,就吩咐杀牛宰羊整治酒宴来庆贺。在定下老颜和川上雪子一通去高天原打探消息的时候,门外小校禀告酒宴齐备了。 众人都为了兵阵绞尽脑汁,这时候听到可以去吃肉喝酒休息一会,都十分高兴,簇拥着满脸疲态的方依土、道泰和方牛,吵吵嚷嚷的走向大堂旁边的花厅。 花厅中摆下了数十桌酒宴,放着几十个大酒坛子。 除了方依土一路上蔫头耷脑的披着她那件墨绿色大氅,其他人虽然累,可是被清凉的夜风一吹,都精神起来了。 一进花厅,好肉的直奔牛腿羊腿烧鸡烤鹅熏鸭而去,好酒的抄起酒碗冲到了酒坛子旁边,只有方依土做进主位里好像累的快要睡着了,抿着薄唇眯着眼睛,无精打采的喝了半碗酒,就着剩下半碗酒嚼了个熏鱼头。 熏鱼是用酒和酱油把鱼腌过,等鱼腌透入味,再油炸之,另加调味料。鱼熏完后酥脆香浓,而且鱼刺都能吃得。炸的火候大些,可以和脆鳝媲美,下酒最好。方依土就爱吃炸食,翟娘也常给她做炸蚕豆炸鱼炸肉。 众人或举着羊腿牛腿,或举着大棒骨,斯文些的拿着鸡腿猪蹄,一个个兴高采烈推杯换盏,沸沸扬扬的谈笑。 方依土右手里拿着鱼头,整个人都靠在捂着太阳穴胳膊肘支在桌子上的左手上,细嚼慢咽。她实在是累得狠了,这种推演兵阵的事……说来惭愧,临阵指挥、冲锋陷阵、安排设伏、稳坐中军等事她都干的熟练,可她只会用最基础的方阵、圆阵、疏阵、数阵、锥形阵、雁形阵、鹤翼阵、鱼鳞阵、锋矢阵、冲轭阵、长蛇阵、车悬阵。 对于特殊的敌人制定特殊的阵法,她学不会。但多年征战靠的不是稀奇阵法,她会用的一点阵法加上严加操练士卒,自己武功高绝身先士卒又还算善于谋略,又有一般武功高强各具奇能的弟兄,上有皇帝信赖下有百姓支持,几乎是无往不胜。而且每逢需要列阵对敌阵或破阵的时候,都有方落给她出谋划策,详细解说。 方依土一直在想方落给她细细讲过的那些阵法,越想越觉得头脑混乱,根本无法像方落那样心中有数的指点阵法。什么雁形阵、撒星阵、玄襄阵、常阵、前阵、东西拐子马阵、无地分马阵、拒后阵、平戎万全阵、五军阵、鸳鸯阵、牵线阵、螃蟹阵、百鸟阵、伏地阵、认军阵,她虽然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却推演不出来能不能用。 在地图上,以敌人的特点来推演最合适的兵阵非常耗费心力,尤其是没有天赋的人,很容易累的脑子都硬了。方依土和众人针对高天原的法术,推演阵法推演了一个月,除了累得要死之外一无所获。 本来说要在库房里盘点账目的翟娘突然出现在门口,对着方依土示意有要紧事。 这时候方依土本该过去听她要说什么,可她累的就连眨眼睛都觉得疲惫,满脑子的阵法弄得头昏,哑着嗓子道:“烟儿,进来说。” 众人纷纷起身道:“夫人!” “夫人您来了。” “夫人找主公说话,我们要不要回避啊。” “夫人来干一碗。” “好好,多谢,别客气。”翟烟儿从门口到屋里,一路上喝了好几碗酒,走进了看方依土疲惫的近乎萎靡,吓了一跳,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却在方依土催促的目光下说:“杨季招了。”她迟疑了一下:“是那人诈出来的。” 方依土呆呆的咬了两口鱼头,才反应过来翟烟儿说的是什么意思,顿时坐直了身子:“杨季招什么了。”至于那人,那方落的事,一会再说。 本来在笑呵呵的看着郎君和人喝酒聊天的道泰听见这话,不由得脸色一凝,静了下来,仔细听。 “杨季承认他是西极耶氏门徒彼得派来的,他献给皇帝的毒药,是撒旦制作的果实。彼得发现了那种果实的用处,就叫自己的从人把那些东西拿给异教徒,他认为能抵抗撒旦果实的人,能受耶氏感召。” 没等方依土说话,方牛脸色和难看的说:“嫂子,有耶氏的资料么?” 翟烟儿被他一句嫂子叫的心花怒放,连连点头:“有,有。西极有两个耶氏,其中耶和华是他们的上帝,是他们信仰的造物主。耶和华在颁布十诫之后就不在管凡人的事,为他传道的是拿撒勒的耶稣,一个生前算是传道的义人,但在他死后被称为圣子基督的人。现在他已经被他的门徒所创建的教廷说成是……耶和华。” 这番话未免太过震撼。在众人以及方依土的理解中,这就等于是下凡济世救人的道人被他在凡间的弟子说成是元始天尊,然后所有人都信了。或是安抚流民的官员,被流民认定是皇帝本人。总之就是,难以置信。 “耶和华已经很久不显示他的存在,但被称为耶稣基督的耶氏,虽然已经亡故了,但经常在凡间显示一些若有若无的神通,教廷会把或真或假的事牵强附会到耶稣身上,不断的神话他。杨季就见过耶稣的影子。” 翟烟儿认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事更可怕,放重的声音道:“教廷以神的代言人的名义,构造了神权,控制西极诸国。那里国王的婚丧嫁娶、发动战争、赏罚臣民都或轻或重的被教皇干扰和控制。国王需要对教皇下拜。” 满屋子整整齐齐的震惊脸。( ⊙ o ⊙)!( ⊙ o ⊙)!( ⊙ o ⊙)!( ⊙ o ⊙)!( ⊙ o ⊙)!端着的酒碗,抓着的棒骨都忘了啃,如果不是翟烟儿一向精明可靠,早就引发诸多怀疑了。 道泰和方牛对视良久,心情复杂,互相看懂了对方心里的想法。 方依土一拍桌子:“娘的咧!就应该让那群碎嘴婆娘看看西极诸王在教廷压制下的生活,还他娘的说我方党权倾朝野左右皇帝,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道泰忽然说:“阿姐,我想,耶氏既然能派人过来,我也能派人过去。” 方依土挑眉,颇有些支持的说:“你想派谁去?” “我自己。” 方依土立刻道:“我弟弟刚刚从凡间来到这儿和你团聚,你在考虑一下吧。” 方牛笑道:“我不介意。”他看了看道泰,又对方依土说:“只要阿姐不介意咱们姐弟俩刚团聚就又要分离。” 方依土听他这意思,似乎要跟着道泰出去发疯,只好放下手里的熏鱼头:“道泰,你去了之后,准备做什么?” 道泰眼中绽放出光华,脸上也涌现了兴奋的红晕,热血澎湃的叫道:“我要去西方建立齐天寨!” 方依土等人齐声道:“啥?” 道泰一本正经的说:“当土匪是我做王子时的愿望。” 他一脸的悠然神往:“为不用假仁假义,可以肆无忌惮。还可以去仇人那儿烧杀抢掠!既然教廷这样讹诈勒索诸王和平民,反教廷一定会发展余地,我也要啸聚山林,带着被教廷迫害的人和教廷作斗争,抢掠教廷的财富和粮食,毁了耶氏在凡间的基业。” 方依土脸上有种复杂的神情,大姐的宽容和无奈混杂在她那虎虎生威的霸气上,她露出一丝怀念,摇着头笑:“我们齐天寨,号称是西南第一大匪,但我们并不是靠抢掠生活的。” 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很多人眼中出现了和她一样的沉静和怀念。方依土轻缓却掷地有声的说:“齐天寨针对的是朝廷,可也不是一味蛮干,天下没有饥荒,便不能起义。” “我们在水田里种水稻,用稻花去喂鱼和鸭子,在山上开辟梯田,在悬崖峭壁上种着草药,稍平缓些的山坡上满是瓜果蔬菜和各种豆子棉花桑树,养着鸟儿和鸡捉虫,河中大群游鱼,湖里有菱角莲藕。险难的地方种着甘蔗,高山顶上养着蜜蜂。男子用战马套犁辛勤耕作,女人养蚕织布摆弄草药喂猪鸡。尽量蛰伏,等待时机。” 一个沙哑而低沉的声音换换接口:“我们只做两件事,一个是种地糊口,另一个是练武对抗朝廷。” 另一个人接口道:“我们很少吃肉,鱼只是腌制后用来调味,每家每年只酿一坛酒,是用来过年的。” 方依土看着有些头疼的道泰,像是看着不小心说错话还不自知的小弟弟,笑道:“道泰,我们当时在深山里,朝廷兵马除了吃空饷之外还有许多问题,官员也知道兵丁有许多问题根本不该带兵攻打齐天寨,所以我们才能生存下去缓缓壮大。” “你要去西方扩展齐天寨,如何糊口还在其次,你怎么召集反对耶氏的人?耶氏的党羽遍布各处,教廷对任何异教徒都小心仔细,就算波及广泛也要斩草除根,为此发动毫无利益的圣战也在所不惜。” 道泰明白她没说出来的话。第一,靠抢掠汇集人手并且保持生活是不可能的。第二,教廷不给异教徒余地。 方牛看他黯然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异教徒会被钉在十字架上烧死,若不是异教徒呢?” “道教分为丹鼎符箓正一龙虎山茅山等诸多派,这些派系却很融洽,一是因为道教讲究清修要人心向善无为而治,二是咱们国人心地纯善,不比耶氏门徒凶残邪恶。但在道教之中,也有可以借鉴的地方。” 方牛露出一嘴小白牙,一脸正气,仿佛在说一件非常正直非常道德的事:“道泰要做的不是击溃耶氏,而是分化耶氏门徒的派系,让理念稍有不同的人就不能共荣,让他们把同一神的信徒视为生死仇人,让他们自相残杀。先帝治下,朝中派系错综复杂,互相倾轧,最终自毁长城。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耶氏门徒,变成先帝朝廷。” 方依土欢欢喜喜的抚掌而笑:“哈哈哈哈,我弟弟真是聪明!如果你们要在内部让耶氏和教廷穷奢极欲、最终土崩瓦解,我觉得可行。” 众人纷纷道:“二爷好计谋!” “舅舅真聪明人也!” “二爷真乃国家栋梁!” “二爷此言极妙!” 道泰深深的看了一眼方牛,满心欢喜,还有点得意洋洋。 瞧我郎君,何等睿智,何等干练。如今不是君臣了,我要做什么,他一样配合。 作者有话要说:桑桑君~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22 19:32:23 桑桑君~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22 19:32:17 爱你呦!么么哒! ……………… 想不到方牛这么狠吧?最终成果请看下面的笑话。 一个人走过海旁,看见另一个人想跳海自杀。 他走上前去劝说「先生,不要跳下去!」 那人问道:「为甚么?」 他说:「生命是美好的嘛!你是无神论者还是有宗教信仰?」 那人答:「我有宗教信仰。」 「佛教、道教、回教还是基督教?」 「基督教」 「罗马天主教还是新教?」 「新教」 「我也是新教呢!圣公会还是浸信会?」 「浸信会」 「太好啦!我也是浸信会,你是Baptist Church of God还是Baptist Church of the Lord? 」 「Baptist Church of God. 」 「真是太奇妙啦!我也是,那你是原教旨的Baptist Church of God还是改革派的?」 「改革派的」 「1879年的改革派还是1915年的?」 「1915年的改革派。」 那人朝他屁股一脚把他踢进海里:「异端!去死吧!」 第七十一章 筹备婚礼 方牛虽然和道泰在眉来眼去期间就定下了要一起去西方和天堂耶氏作对的计划,但不是他们说要去,当时就能走。道泰属于勾陈大帝治下,他要走,要先得到勾陈大帝的许可。然后他还得去拜别昊天上帝,身为仙人要从东方投胎到西方,没有后土娘娘的御批是不可能成功的。这在天上最少也得是三天,在凡间就是三年。 翟娘穿着火红色的长袍,头上挽着未婚妇人的发髻,站在方依土身边,侧身面对着她。和过去一模一样,还是一脸的精明干练,还是一副静待吩咐的样子,但能看到她眉眼间的满足和欢喜。 方依土伸手拉住翟娘的手,拍了拍座位把椅子变宽一些,笑道:“烟儿,来和我一起坐着。” 翟烟儿脸上微微一红,坐在她身边。凑得这样近,方依土看到她施了脂粉的脸蛋上含羞的笑意,鼻端嗅着她身上浓浓的馨香,大手轻轻摸上她的细腰,搂了搂,不知不觉的和翟烟儿凑得很近。微哑的声音低叫:“烟儿。” 翟烟儿轻轻应了一声:“嗯,主公,我在。” 方依土的手轻轻在她腰间摩挲,看着方牛,不容置疑的吩咐道:“弟弟,你和道泰走之前,给我干件事。” 道泰和方牛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然后又交换了一个猜测的眼神,最后交换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道泰,阿姐想让我们干什么?】 【郎君,你猜不到么?】 【应该是和翟娘的婚事吧,她们把事定下来的早,耽误的时间可够久的。】 【是啊,而且郎君和我就要去西方了,一别之后不知道要有多久才能再见。】 【却是需要很久,开创基业是披荆斩棘,冲破江南西黯怒。况且耶氏对凡间掌控的紧,我们在几百年之内应该没时间回来。道泰,咱们再创天下。】 【嗯,有郎君在身边为我出谋划策,没什么事难得住我。要让咱们放心的回来,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灭了耶氏,另一个是被耶氏追杀到躲会阿姐这里。这俩都太不可能。】 【阿姐大概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她要在我们在场的时候和翟娘成婚,毕竟道泰和我是阿姐的兄弟。】 【阿姐就是为了不让你错过她的婚礼,所以才迟迟不婚,为了等你吧?】 【有可能。道泰,翟娘不好操办婚礼把自己嫁出去,阿姐粗心大意,要众兄弟来筹备婚礼,恐怕不能尽如人意,到时候得请道泰和我一同辛苦了。】 【郎君说哪里话,咱们阿姐成婚,咱们辛苦又算什么。】 方依土看着弟弟和弟弟的郎君这样心有灵犀,简直是无奈透了,这俩从很久以前就可以用眼神说话,哪怕在朝堂上只要对一个眼神,也能毫无误差的理解对方的想法。这种事情无论是和方落还是和翟烟儿,她都做不到。 方牛满脸真诚的笑着,满怀快乐的看着方依土,道:“阿姐放心,事情交给我安排绝不会出错。” 道泰笑嘻嘻的端起酒碗,道:“阿姐和翟娘的婚事交给我们安排,一定威严肃穆又令人和乐。” “原来方老大说的是这件事!我竟然没猜到!二位舅爷,若有差遣,弟兄们在所不辞!” “舅舅但凡有用得上我们哥仨的地方,随便吩咐!一定做到尽善尽美!” “太好了!我还以为主公和夫人已经在私下里拜堂了,没告诉我们呢!” “主公和夫人成婚,大爷和二爷又都回来了,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婚礼上有二爷,那才是阖家团聚!” 方依土点点头,端起酒碗来和道泰干了一碗,一口喝干,豪气干云的说:“我也不和你们客气,好好干,按照上次我宴请仙人的场面来安排,我和烟儿的事得了金母娘娘准许,请了月老主婚,你们给我往声势浩大,万众瞩目上准备。” 翟烟儿又是欢喜又是害羞,听了她最后一句话,又连忙道:“不要太华丽,能省则省,咱们库房里并不丰裕。” 方依土哈哈大笑,满脸得意:“烟儿果然是我的贤内助!” 翟烟儿红着脸,侧身坐在方依土身边,微微低着头,认真道:“成婚之后和现在一样是过日子,可别为了一场婚礼就花费太多,清点账目的时候我要心疼的。” 道泰抚掌而笑:“绝不会让嫂子心疼,咱们收礼也能收回本了。” 翟烟儿立刻拿出管家婆的精明来:“收礼之后要还礼的,虽然仙人少有婚丧嫁娶,但收徒悟道一样要送礼。” 道泰掩面而笑:“这都是民脂民膏啊,方夫人说的在下都不敢动手花用了。” 方依土笑着摇头:“道泰啊,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不让翟娘操办婚礼?你当我是在乎什么风俗习惯么?还不就是为了烟儿和我、和众位兄弟一起俭省惯了,能不花的钱就不花,能省下的排场就省,行军打仗必然得丰收,这在婚事上怎么行。当然只有您这位武宗陛下,大手大脚惯了,才能给我布置出一场对得起翟烟儿的婚礼。” “若要她亲自布置,嘿嘿。”方依土又是欣慰又是心疼的捏了捏翟烟儿的腰:“不会比当年和方落的婚事大多少,还得是一顿酒肉,热热闹闹的拜了天地就算成了。平常节俭我很喜欢,可烟儿为我辛苦一生,不能委屈她。” 翟烟儿甚是感动,险些抓着她的大氅抽泣起来。 可还是红着眼圈从怀里摸出账本来,递给道泰:“大爷,只许府库中花十分之一的东西,多了我是不依的。这可是众位兄弟一起努力的战绩,不要乱花。” “成仙之后虽然不用吃喝,可也没有生计,忠孝侯的俸禄不多。咱们府库中金银少,绸缎也很少,平日里的吃喝用度都用道法和过去一样自给自足,可也没有收入啦!此处有没有金银矿藏,咱们虽然有无数的粮食,又不能和凡人做生意。需要用金银的地方,除非用完之后能融了存会库房,什么贴金描金的装饰,一律用法术变化!” “变化出来的东西,还不如不变,稍有修行的人就能看穿,羞煞人。”方牛突然灵光一闪,一拍大腿叫道:“咱们因为阿姐在天庭有官职不能搜刮凡人,可咱们可以去抢妖王鬼王搜刮的金银珍宝。” 方依土抚掌而笑:“好主意!从那狮子精那儿抢来的金银珍宝可不少。除了著名大妖不要动,干的掉的多抢几个,正好可以充盈府库,虽然咱们日常生活无需金银,可成婚当日不给众位兄弟分发金银,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道泰一顿咳嗽:“阿姐啊,你现在已有仙箓,乃是天庭忠孝侯。对妖魔下手怎么能叫抢呢?应该是……” 方依土道:“替天行道!” 方牛道:“除暴安良!” 翟烟儿道:“为民除害!” 王乾:“劫富济贫!” 陈良:“杀富济贫!” 众人踊跃发言,一顿乱说,不出上面几个答案和‘主持正义’之外,总归是匪气十足。 道泰听了这诸多答案,甚是汗颜,觉得自己还没资格做齐天寨的一员。可又很生气的叫道:“应该是斌公执法!天规我看了,只要妖魔杀过凡人,阿姐干掉他们就算是遵纪守法!忠于职守!救民与水火之中!” 方依土和众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羞愧,一起端起酒碗来:“干了干了,不要客气!” 道泰又愤愤道:“阿姐你听我说话!先预备好说辞,虽然这种事一般人都能看出来,可你也得占据大义!”这帮土匪们,方老大结个婚还得去抢妖魔手里的金银财宝,方夫人才舍得花,真是够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方依土站起身来,把大氅甩到翟娘怀里,露出里面穿着的单衣短裤麻鞋,领口露着微黑的肌肤,她哈哈的干笑两声,叫道:“诸位弟兄,许久没比武了,让某家瞧瞧尔等又和进展。刀刀!” 一身黑衣面色消瘦而冷漠的刀奴应声出现,手里捧着那把卯金刀。 众人看出来她要跑,和她一样想跑的人纷纷应承着站了起来,簇拥着她和刀奴一起出了花厅,在花厅前的空场内站定。然后——休息一会。 刚吃饱就比武会很不舒服的,而且喝了许多酒,都去放水了。 虽然有许多人和方依土一起离开了,可还有几十个人性情稳重出身名门的人留了下来,他们倒也想出去和方依土过招,可更知道这筹备婚礼才是重中之重,主公躲出去了,自己可得尽心尽力。 众人同道泰、方牛,对着翟烟儿,在账册上盘算了一阵,又列出清单,互相争执可以花多少金银。虽然新娘子自己要求少花钱、少布置、多节俭略有些奇怪,但众人也都熟知翟烟儿的性格,知道她只希望府库丰裕这样主公无论什么时候要花用都不会束手束脚,而且攒钱越多,众人的俸禄也越高,总归是为了方依土好。 道泰同众人对着翟烟儿据理力争,定下范围:库房中五分之一的金银、保证所花的金银中至少有一多半能融了重归库房,少用绸缎装饰以免浪费。 抢来的金银珠宝、奇珍异宝、布匹绸缎,分为三份,一份入库,一份用在婚礼上,一份分给众人。 翟烟儿一口咬定婚服婚仪以周制为主,宴饮同上一次的大宴一样规格。为什么用周制婚礼?不是因为她爱古礼,而是因为查阅仪礼之后才知道,周制婚礼的婚服甚是朴素,所用的器物摆设也并不奢华。 最省钱啦!有省钱又循古礼,最好啦! 道泰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觉得这次可比和左右丞相要钱花难的多,心里头也佩服翟烟儿为了给方依土省钱都不惜让自己的婚事不那么风光,这才叫真正深情!然后怨方依土,你跑什么!你若不跑,要钱时能容易不少! 方牛不急不缓道:“阿姐所出聘礼多少?翟娘带嫁妆多少?翟娘与何处出嫁?” 道泰勉强坐正,叹气道:“弄什么聘礼嫁妆,谁不知道翟娘的出身是阿姐的管家,在仙界翟娘又没有娘家,直接成婚就得了。依周制,婚前礼中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都免了,从亲迎开始。在咱们仙全庄三千里境地之内给翟娘建一座别院待嫁。然后亲迎、婿妇交拜、沃盥、对席、同牢、祭酒、合卺、入室、结发、结缨和餕余设袵。” 陈良道:“对席的位置,男西女东,意以阴阳交会有渐。娘亲和翟姨怎么坐?” 道泰又觉头疼:“只能是以阿姐为西,以翟娘为东了。你们说呢?” 翟烟儿方牛三个孩子和众人纷纷点头。 翟烟儿又道:“妇见舅姑、舅姑醴妇和妇馈舅姑等礼,能做的做,不能的就算了。可我一件事,实在没法处理。庙见礼为新妇祭行于祖先,只有祭过了祖先,才算是礼成,可咱们既是仙人怎么能拜牌位,若要请阿爷过来,又于理不合。” 她忽然脸色一变,道:“哎呀,要成婚怎么能不告诉阿爷,私下就安排起来。二公子,你去请阿爷过来。大公子三公子,你们也有仙箓在身,可以出入天庭,去告知蕊宫女官周世宁,胡班季友二位仙子也要告知,同众位花仙说一声日后给她们送请柬,还有主公在天庭上的朋友,都要告诉到,从四大天王风伯雨师及日月星辰开始,都告诉他们日后再送请柬过去。尤其是本朝太祖太宗,万万不能忘记的。至于金母和三公主,当是主公亲去。” 陈良王乾金五驾云狂奔而去。 众人都觉得汗颜,还说不让她参与安排婚礼……多亏翟烟儿想起来这件事,要不然等到布置起来在告诉瘟皇吕岳,这位不知多少辈的祖宗就算不生气,也会有种被轻视的感觉。 至于婚服,完全按照仪礼来做。新郎身着黑底红缘的爵弁玄端,新妇则穿玄色纯衣纁袡。 爵弁玄端:爵弁,玄端服袖展三尺三,收口一尺八,缁衪纁裳,白绢单衣,纁色韠,革带(用以佩韠),大带(素熟绢为之,宽四寸,耳及绅缘边,外玄而内潢色。),赤色舄(或履),水苍玉纯组绶,佩刀,充耳等。 这时候,方依土带着她那群没心没肺的弟兄们,已经乒乒乓乓的打成一团。 方牛出去一看,见一通混战,方依土一口金刀上下翻飞,无人能敌。冷哼一声:“不要乱来,从前后左右分别攻击阿姐的上中下三路,互相之间有配合,每三人组三才阵。” 一下子,方依土的压力就大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哎,方依土这样喜欢的弟弟的人,当然要在弟弟走之前,成婚啦! 终于能写到成婚了,泪目! 这一章里感觉方依土好穷……好吧其实她不算特别穷,但我好像从来没把她写富过,除了朝服的所有打扮都很节俭……请客吃肉喝酒的木材还是催生的,酒都是现酿的……其实这就够了。 第七十二章 方落 方依土金刀狂舞,气势滔天。一场酣战,终究赢了这数十人。衣裳不知不觉更加凌乱,头上束着男子的发髻,几缕发丝垂在满是汗水的额头上。大汗淋漓几乎湿透了薄薄的单衣,她狂笑:“哈哈哈哈哈,上法术,别客气!” 一场比武,最终演变成斗法。这也算是齐天寨的风俗啦,总得尽力而为,才对得起方依土。 众人齐齐应诺,分散在院中开始使用法术。毕竟现在的法术比武功强得多,方才方依土没说他们不好用法术偷袭,现在既然说了……哈哈,那当然要让她看看自己的厉害! “方老大!”水修掐诀念咒:天空忽明忽暗,月色被乌云隐蔽了。暴风骤雨转瞬急至,倾盆大雨眨眼间就打湿了地面。雨点中带着灵气狠厉如刀,滴滴如针,铺天盖地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攻破方依土身上外放的灵气。“准备好了吗?兄弟们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来吧,都来吧!哈哈哈。” 方依土也不躲闪,只把灵气凝聚在身边,让那把脚下石砖打的粉碎的雨点,碰不到自己的衣裳。她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手中金刀摆了摆,在雨水中闪出一道道金光。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哈,不够!这都不够!” “马上就来了。”雷修借着风雨之湿,手掐雷诀,长剑指天引动天雷,去劈方依土。 方依土仰天长啸,手中金刀向天劈砍,一道道刀气砍破雨幕,劈碎了天雷。她游刃有余的击碎天雷,单衣短裤露出黝黑的手臂和小腿,高大的身材在雨幕中看着有些恍惚,却更加豪情万丈。“再来,不要客气!一起上!” “来了!主公莫急!”木修们借着地上雨水施法:被雨点打碎的一尺厚的石板下,有着无数的草根。这不见天日的草根中,忽然生出了星星点点的绿色,眨眼间长成小草,小草忽然暴长成长索一般,数丈长,而且柔韧不断。 “主公!接招!别驾云哦!”这小草成了数丈长的绳索,像是有眼睛一样弹射向方依土,配合默契的互相拧成一张大网,从四面八方罩定。 风越发的狂暴,卷着地上的莲花缸都微微摇动了,雨越发的重,打在僵硬的土地上,就是一个深而细的坑。 方依土在这世上罕见的狂风,和从未有过的杀伤力惊人的大雨中,衣裳不湿,发丝不乱,衣衫不被吹动。 暴雨挡住了她的面容,翟娘站在屋檐下,却能想象出她那双明亮而锐利的眼睛,薄唇带笑的弧度,脸庞上带着的傲然。 天雷一道道,带着刺眼的光芒冲向方依土,然后被她狂傲的刀气劈碎,给这满天乌云中增加了星光。众人围攻她,却挡不住她豪情万丈的狂笑和长啸声,仿佛众星捧月一般,只能为她添彩。 “不驾云,哈哈哈,区区小草能奈我何!”方依土金刀一挥,法力灌输进去,无数道刀气喷涌而出,斩断的粗草绳在地上渐渐堆后,方依土大刺刺的踩在断掉却依然有男子拳头粗细的草上,一方面挥刀迎接自上而下的天雷,一方面斩断四面八方的草,那些遮蔽了周边视线的大草中,忽然在缝隙中闪过两道星光。 方依土一刀刀气击落了三根针,笑骂道:“你他娘的居然用暗器!” “同主公作战,怎敢不尽力!” “大家准备,做好配合!” “层层推进,不要留下空挡,开始!” 异变突生,地上堆积的足有一米厚的一堆被斩断的草绳本来静静的丢在地上,除了形状大的太多之外一切都和被割断的草一样。 可是这时候,在方依土击落了钢针的一瞬间,被她踩在脚下的粗长草叶忽然活了过来,灵活的旋住她的双脚,刹那间顺着她的双腿窜上了腰间,差点就要攀上了方依土的手腕。 方依土连忙用护身的法力把身边的草震成草泥,就在这一瞬间,附在草上贴在她腰间的三根针抓住了法力外放的一瞬间,嗡的一声刺入她的脊椎的穴位中。 方依土的□瞬间就没了知觉,再用法力顶着钢针上的法力,把三根针顶出体外的时候,她已经被草捆成一团,被天雷啪啪的劈了数下,灰头土脸。只有手中的卯金刀握得很紧,没有被夺下去。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配合的在默契些就更好了!”方依土猛的爆出十成法力护住周身,草瞬间化作一团绿色水雾向四方扩散,天雷也不能再碰到她。绿色的水雾落尽之后,方依土一人一刀安然立在当场。 方依土抹了把头发,忽然说:“如果你那针刺入的一瞬间,用法力把骨肉震成烂泥,效果更好。” 空中的风停了,天上的雨停了,乌云散开了,月亮露出了了。除了地上的草泥和碎成粉末又千疮百孔的地面之外,就连花厅的瓦片都没有受到一丁点的波及。 控制钢针的人呵呵一笑:“换做敌人,我这钢针效用非凡。” 方依土点点头,诚恳的说:“我很期待!” 木修还不待方依土说话,就笑嘻嘻的说:“方老大,咱的草木中,是可以带毒的。” 方依土一脸的满意。 雷修却皱着眉,有些不解:“为何我们的法术,最没有用?” 方依土哈哈大笑:“方向单一,又叫人早有准备。况且你们现在能引动的,只是效力最低微的天雷,当然” 雷修不再听她说什么了,互相击掌道:“哈哈哈哈,咱们收手收的太过分啦!” “没办法这是在庄子里,不能劈坏东西!” “下次找个旷野,咱们九人,来个九霄天雷阵试试。” “哈哈,一定让人欲仙欲死呦!” 方依土收刀还鞘,抛回立在廊檐下的刀奴手里,笑道:“好极了,弟兄们果然没让我失望。都回去休息吧,等明天日出来再把这里恢复原样。”她身上穿着农夫一样简朴的短褐,身无半件配饰,却令人不敢小窥。 刀奴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的捧着刀跟在她身后,一副神游太虚的样子。 “夫人,主公要去哪儿?您不跟过去照顾么?” 翟娘摇摇头,深深的看着方依土的背影,叹了口气。她知道方依土去见谁了,她不能跟着一起去。“兄弟们都回去修行吧,主公成婚前后在家呆的无聊了,这比试的时候多得很。” 在月色中,一切都很美。方依土想起自己和二十几个千夫长一百多个百夫长与大堂中坐定,不断排演阵法,双方对阵,商议细节。方依土只想摆出大阵来把高天原一举成擒,所以怎样推演都不会成功。 苦苦商议了一个多月,最终其中一人道:“若论阵法,咱弟兄中,还得那人才行。”方落最擅排兵布阵!众人都对他投来了支持又反对的目光,支持是为了方落那是真材实料,稀世罕见的大将,反对的是为了,方落已然在后院中严刑拷打,怎么能用。 方依土走在前面,刀奴跟在她身后。方依土脸上的表情在月下斑驳不清,身上完好无损,步伐之中却没有了往日的轻盈,每一步都仿佛重若万钧。 走到方落和杨季受刑的小院外,听着屋内暧昧不明的声音,驻足不前。 她心想:我平生最得意事,就是你与我成婚,共患难同富贵,不离不弃。我最听阿娘的话,她说你并非良人,我也因此而数次拒绝你,可终究抵不过你一片至诚,数次奋不顾身的相救。 我容貌平平又酷似男子,你却单凭容貌便能惊艳四方。 我不善言辞又不通文墨,你却才高八斗总能俊逸出尘。 人人都知道,帝姬娘娘不仅武功高强于国有功,她男人的才貌才最受人瞩目。 当年我不懂你爱我甚么,后来我也不懂你为何要杀我。 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杀我就等于是自毁前程,难道你这样聪明的人,会不懂?方党是你我心血,你怎么能不顾方党要四分五裂…… 到底是因为什么,能让你不顾名誉和权势,也要杀了我。 难道你会不知道皇帝有多倚重我,方牛有多敬爱我么? 那一刀,你刺的下去,现在,为什么说不出个缘由。 无论那理由有多蠢,我都想知道,你当时到底是为什么要杀我。 恩爱夫妻一朝突变,我真觉得死不瞑目! 难道是你另有新欢么?咱们方党的千里江山,比不上她笑靥如花?别扯了根本就没有的事。 难道是你要和我争权斗势,要独掌方党么?你做不到!我虽然没有你聪明,可有些人只会跟着我,不会跟着你。你撑不起方党,你自己也知道。 再或者,你是觉得我变了,不再是当初让你日思夜想的方老大,变成了庸俗而虚伪的帝姬娘娘?可我没变啊……是心,是行为,是打扮,是容貌,我都没变啊。 每逢想起方落,方依土就觉得心里思绪万千,心口有什么东西堵的难受,就仿佛当初那把刀,根本没有拔出来一样。好痛啊,痛的牙都要咬碎了,可不能说。 她一向毫无畏惧,可是在这小院外,听着屋内的淫声浪语,她却踟蹰了。 向来情深,奈何缘浅。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情至深处,无缘亦结。缘若至深,情浅奈何? 方依土叹了口气,对那年签文上的批语做了评点:“尽他娘的放屁。反正话。” 真他娘的讨厌,老子凭着这张脸,打一开始就没想能白头偕老。只不过方落那般的美人每日在眼前晃来晃去,他若无意还能忍着不下手,他却总是卖弄俊俏又殷勤恳切,有便宜不沾怪可惜的,风流一把也不算什么。老子是寨主又不是大家闺秀,就算成婚之后再休夫,也没啥见不得人。 本来打算的是,他方落要深情,咱也不风流。他方落啥时候另觅新欢了,休了他照样出入秦楼楚馆,玩不尽的娇艳美人。都是江湖儿女,不必死脑筋,休了他各自风流照样可以并肩作战。可是啊,没想到他没厌倦,没想到他直接下杀手。 方依土想不明白,究竟是自己太相信他,还是他变得太突然?没有一点征兆。 陛下和弟弟这是多少年了,两人从相见开始就心有灵犀,为这天下并肩努力,到现在还是那么亲密。陛下见过多少美人,在他心里都不如方牛,为了和方牛在一起而不被天下指责,他都快做成尧舜一样的明君了。礼贤下士,广纳谏言,多委屈。他们其实和我们一样不般配,无论是身份、容貌还是才华性格,都不般配啊。 可他们何等的甜蜜,将近百年了,还是那样心心相通。 心心相印,同甘共苦,恩爱交融,说的是自己和翟娘,更是自己和方落。没有方落,就不会有方帝姬。方依土只是个匪,再怎么有雄心壮志,她才华和智慧都不够。 方依土就站在门口听着屋内令人热血沸腾的一切声音,刀奴不发一言的站在她身后。方依土闭了闭眼,咬着牙推门而入,看着‘米蜜’被折磨的脸色灰暗身姿纤瘦,虚弱昏倒在一旁,而杨季却被二人夹攻。 “主公您来了!”“主公我……” “你们继续。”她看也不看呜呜咽咽呻吟求饶的杨季,把‘米蜜’这个魂魄拢在袖子里,转身离开,关门。转身的时候,看到刀奴脸上有着古怪的红晕,离开那个小院之后,方依土忽然道:“对不起,不该让你看见那些。” 刀奴摇摇头:“奴一直跟在你身上,你看见什么,我就能看见什么。” 方依土哈哈一笑:“那你岂不是对我和翟娘之间的事看得很清楚么?千万别说出去哦刀刀~” “我不会的。”刀奴低声道:“我一直在卯金刀里,卯金刀一直在你体内。我不会去见别人。” 方依土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把她冰冷的身体搂在怀里,紧紧的抱住。忽然在刀奴的额头上吻了吻,薄唇中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叹息声中带着无尽的无奈和苦楚:“谢谢你。回来吧刀刀。” 刀奴和刀奴手里的卯金刀,都化作一道金光回到了方依土体内。 她带着看是‘米蜜’实际上是方落的灵魂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屋中,步下了无数的拘禁禁制,贴上了吕岳所赠与的符咒。然后才放出他的灵魂,带着沉重的心态让灵魂恢复了方落的样貌,输入了一丁点的灵气。 方落缓缓睁开眼睛,他的脸上虽然有些憔悴和苍白,但那睫毛垂在苍白的脸上,病美人比往日的美才子更迷人,高挺的鼻子下那淡淡的毫无血色的红唇轻轻启开一点迷人的缝隙,轻轻道:“你来找我了?” “我要和翟娘成婚了,你想说点什么。”方依土嗤笑一声,清清淡淡的说:“你大概什么都说不了。” 方落轻轻笑了,嘴唇微翘,如桃花初开,淡淡的粉,淡淡的柔,叫人心都快碎了。他轻轻点了点头,乌黑的发丝垂在身上,垂在他纯白的中衣和比衣裳更白的脖颈上,如同浓墨染在白纸上,令人瞩目。 他似乎永远都这样举止优雅,永远都不会丧失他的风度和教养,不会失态更不会出丑。 方依土忽然道:“你是不是永远都这么美?”她上前一步,轻轻伸出手,指尖轻轻颤抖着,无比炙热的手指抚摸着方落冰冷的脸,她道:“你永远都不会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不会向我忏悔,不会求我宽恕。” “如果你想看,我可以做。”方落用和过去一模一样,从来只对着方依土才用的温柔语气缓缓道:“你不想看。” 方依土点头,又忍不住重重点头,收回手,那双乌黑而冷峻的眼睛望着窗外的月色:“不想看。” “你也不想看见我。” “方落,你还是很聪明。” “可是你不得不来见我,有事情让你必须来问我。是什么事?问完了,你可以早点走,免得看见我了心生烦闷。” “呵,你还是那么体贴啊。”方依土垂着眼眸,看着窗棂上的一只蚂蚁爬来爬去。她脸色淡淡的,酷似男子的脸一旦冷下来,眼睛中满是冷峻,刀削般的面容上也带着令人胆寒的威严,薄唇似刀:“你体贴的是别人的夫主,别人的主公,别人的情人,别人的兄弟。” 方落闭上了眼睛,轻轻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息如同羽毛落在平静的水面,虽然轻盈,却荡起层层涟漪。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每次写到方落,他的美貌指就一定会爆表!如果我把每个人的描述都写的那么富有诗意,这本书一定不会比甄嬛传差太多。但是臣妾做不到啊!人物描写景物描写以及对白都是我的死穴……趴,我在理科全废之后有了新的废柴点。 方依土就是那样会对很多事妥协,人缘超级棒,又特别会哄女孩子和男孩子当好兄弟的人——我写出这种效果了吗?告诉我方依土帅不帅!帅不帅! 我今天才发现,我勒个擦方依土的脸蛋设定怎么那么像‘七雪’?好吧,其实她只是个女汉子……不过还是很像啊啊啊啊!我写人设的时候写的是‘酷帅迷人又痞了吧唧做人圆滑,下得了田野上的了朝堂,很穷很简朴爱学习的女汉子’啊!请问你们眼里的方依土是这样么? ………… 舌尖2今天就要更新啦!我上了活力更新榜啦!收藏一定会涨吧?哈哈哈哈~ 第七十三章 月下 `P`*WXC`P``P`*WXC`P`  问计于方落,方落还是那样镇定自若,风度翩然。他听了前因后果,带着一丝和薰的微笑,说:“不要用大阵,用三人四人的小连环阵,每组人间隔五丈,行列交叉推进。” 方落抬起眼眸,看着方依土在窗边高大健壮的背影,散落着碎发的脖颈,微微有些松散的单衣和短裤,扶着窗棂的健壮手腕,矫健而充满力量的小腿,还有那一头束在头顶不影响打斗的长发。 方落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他仿佛还能感受到方依土身上汗水的味道,柔声道:“别想一举斩杀天照妖女,不要轻敌冒进。” “嗯。”方依土摩挲着窗棂,仰起头看着月亮,冷冷淡淡的说:“我没准备靠自己人斩杀天照。” 方落静默了一会,忽然满怀愧疚和试探的开口:“你转过头来,让我看看你的脸,好不好?主公?” 方依土霍然回头,一双黝黑而常常充满笑意的眸子里满是杀气,她冷着脸,身上散发着令人难以抗拒的威压。冷冷的看着方落,薄唇轻启,吐出冰冷刺骨的语调。 这种语气方落不止一次的听到过,不过那是对着杀害弟兄的敌人所使用的,他从没有正面面对过这样的方依土,也没有被她这样冷厉的眼神和语气直击。 “你叫我什么?我是别人的夫主,别人的主公,别人的情人,别人的兄弟。方落,我不是你的主公。”方依土的手指摩挲着腰间的卯金刀,强忍杀意:“我是你的敌人。” 方落低下头,他用一种痛苦的语气快速说道:“要针对忍术,派精通五行道术的人,以五行相克互相克制。许多次的对阵都失败在他们精通暗杀上……方孝侯手里不是也有暗杀队么?如果可以,以暗杀对暗杀。” “倭寇性淫而残忍,易反易覆毫无情义,不要用美人计套取信息或劝降,但可以用美人计杀人。” 方依土冷冷道:“说完了?”她冷冷的看着他,就好像再看一个死人,再看一个她很讨厌的死人。 方落甚至不敢抬起头去看她冷漠的表情,低着头,点了点头。 方依土转身离开了,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她一点都不想见到方落,一想到方落就会让她怒不可遏,可是排兵布阵的事有时候真的问方落……这也是她没有让方落魂飞魄散的原因之一。 人才实在难得啊,有一个人才在手,就可以省下多少伤亡。譬如说现在,方落给出的建议非常好,确实对于高天原等妖孽的道法来说,自己布下的大阵没法做到天衣无缝,不如用小连环阵。 “等一等。”方落看着方依土的背影,闭了闭眼,心里知道方依土不会给他太长的沉默时间。他道:“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杀你,真的,我不是找借口!方依土,我那几天魔怔了,我” 月光穿透树荫,照在房檐上,方依土却站在房檐下的阴影中,侧身回头。 方落在房中看去,看到她的脸晦暗不清,衣裳发出细细的摩挲声,高大健壮的背影露出一丝沧桑,她沉默着。这就是距离,不是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是心和心之间的距离。方落虽然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却和被填了北海眼没有区别,方落明白,如果不是战阵商议无果,方依土是不会来见他的。 “我知道了。” 方落飞快的追到屋门口,却被突然出现的一道光网弹回屋中,他坐在地上的时候虽然狼狈,却还没有丧失那优雅的风度和漂亮的脸蛋。看着和自己只有一门之隔的方依土,微微提高了声量,叫道:“方依土,这事有古怪。” 方落明白方依土的性格,她是个非常专心的人,有时候为求一胜,可以同人和人摒弃前嫌占时携手,甚至能和生死对头并肩杀敌。她可以向最唾弃她的人求教,只为了保住自己弟兄并胜利。过去在这种时候,方落会和她一起面对,一起向鄙视方氏的人登门求教,一起礼贤下士只为了弟兄不死。但是现在,他在院里,她在院外。 方依土见方落不再说什么,只是满脸的落寞,就冷冷的离开了。她心下也有些沉重,难以言喻的苦楚,却只是站在小屋外吹了声口哨,招来士兵看守小院的门口,严禁人和人与方落说话也禁止听方落说话,好衣好食的养着,把高天原的所有资料也都给他。他若有紧急军情要说,即刻来报。 在战斗中失手,她会咬咬牙继续冲上去;弟兄受伤或身亡,她会是第一个站起来鼓励所有人,咽下悲痛继续前进的那个——只要她还没有倒下,一切挫折都只是铭记于心的伤痕,它们会令人痛苦,但也仅此而已。 方落的……虽然令她悲伤,却不足以击垮她,不足以让她失魂落魄。 “你真的喜欢翟烟儿么?”方落失落的听着方依土吩咐的言语,然后愤愤的站了起来,直直的站在屋里,那双漂亮的手扶着门框,对着方依土远去的背影像是垂死挣扎般厉声道:“你和她情浓意蜜吗?你和她山盟海誓吗?你和她心有灵犀吗?都没有,你娶她只是想用她来遮掉我的影子,你不喜欢翟烟儿,你甚至都不和她出双入对!” 方依土停住脚步,回了头,抬手一个掌心雷几乎把他的灵魂劈成幽魂。冷冷的说:“我在外面开疆扩土,烟儿在家里镇守家业,这就是我要的娘子。我若与她出双入对,家里谁管。烟儿是个女人,我是她的天,是她的夫。” 方依土嘴角露出一丝松缓的笑意:“方落,你若再挑拨离间,我就劈碎了你的魂魄。出来吧,烟儿!” 翟烟儿犹豫了一下,在距离方依土不远处的墙角探出头来,乖乖的走近了一些,垂首柔声道:“奴家不是来偷听主公说话的,奴家只是想问问主公,那人要怎么安排。” “就像现在这样。”方依土在方落的视线中握住了翟烟儿柔软而小巧的手,握在手心里,拉着她走远。 翟娘有些迷茫的看着身边高大而令人安心的主公:“你要把他?” “烟儿,你不要多心,我可没有金屋藏娇的打算。”方依土轻轻笑了笑,低下头用鼻子碰了碰翟烟儿的鼻子,微哑的声音在月下回荡:“方落有能,吾当用之。岂能以私怨以弃贤人。” “我不怀疑你,你们也不是私怨!”翟娘心里为她而委屈,有些着急的哀求道:“你就不怕他再害你么?别轻信他。” 方依土直起身,大手轻轻揉捏着翟烟儿的小手,有些疲惫的笑道:“他提出办法来,我不是立刻就用。我会带着弟兄们分析敌情,推演兵法,然后实战演练,最后才是由我决定用不用。” 翟烟儿心里知道她说得对,说的是最划算的,却还是为她而不忿:“难道他杀你的事,就这么算了?” 为君着确实因该宽容大度,就像齐桓公宽恕管仲,可管仲效忠的是别人而方落因该忠于你! “当然没有,如果就这么算了,现在他会和我一起推演兵法,以后和我一起上阵杀敌。”方依土深深的叹了口气,冷静的说:“翟娘,方落比我聪明,这一点无可否认。天庭、蕊宫去袭击高天原,如果不用道法压制,单凭双方兵将厮杀,总是胜少败多,我们更不行。如果我们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你说我会不会后悔没有向方落问计?” “可是你怎么知道他说得对?” “我现在只想杀败高天原,不想过去的事,也不想以后的事。如果你只盯着高天原的事,你也会承认方落的兵法是对的。” 一阵夜风吹来,翟烟儿虽然不冷,却下意识的寒颤了一下。方依土把她楼在怀里:“我不会把问计方落这件事告诉弟兄们,会影响士气。弟兄们都和你一样,非常在乎我,非常恨方落。我也恨他,但我更不能输,我也不能看着弟兄们伤亡。” “我懂。”翟烟儿红着眼圈,哽咽道:“我知道主公不可能一笑泯恩仇,烟儿知道止归你心里也恨方落,恨得在见他之前必须痛痛快快打一架才能不对他动手。你别这么委屈自己。咱们会有别的办法,咱们可以不打高天原。” “不打高天原,我也憋得慌。”方依土恨恨的哼了一句,又笑道:“烟儿,咱们虽然没有弟弟和他情郎那样厉害,他俩眉来眼去就能互诉心声,可你很懂我。这很好。” 方依土和翟烟儿手拉着手,踏着满地星光,慢慢走了回去。她看着星光,有些兴奋的挥拳:“终于要成婚了。” 翟烟儿眨了眨眼,柔声道:“你之前一直在等舅爷?” “是啊。” 翟烟儿脸上有些古怪的问:“你怎么……不告诉我。”她有些不满,又有些害羞,还有些得意。不满是为了方依土她不说,害羞是为了她曾有过的丢脸的猜测,而得意是为了主公对自己的细心和看重。 方依土惊讶了一下:“嗯?我以为你知道。” 翟烟儿前所未有的红了脸,扭捏的低声道:“猜到是要等舅爷,可是也会猜些别的。”她在平时是精明干练的翟管家,可是只要方依土对她露出温柔和怜爱,翟烟儿就会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害羞起来。 “哈哈。”方依土显然明白翟娘猜到了什么,捏了捏她的手,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要多想,我不会临阵变卦。” “恩,我知道。我知道。”翟烟儿不满足于拉着方依土的手,忍不住挽住了她的手臂,把脸贴在她的肩膀上。那健壮而有力的臂膀,可以迎敌,可以轻而易举的把翟烟儿抱起来。虽然看到、摸到了无数次,还是很喜欢。 气氛有些甜蜜,月色的朦胧隐去了方依土身上的锋芒,让她散去了眼中的冷厉,也让翟烟儿满怀幸福。 银河横在天上,迷幻而绮丽,不知道牛郎和织女有没有隔河相望,但在银河下的仙全庄中,忠孝侯和她的未婚妻子,永远都不会有隔河相望的一天。她们之间的感情或许还不够浓烈,却很平稳,就像永不停歇的河水。 翟烟儿和她手拉着手,从最偏僻的小屋,走到居于正中的寝室。一路上她不断指指点点,轻声细语的告诉方依土何处房屋作何用处,何处房屋是何人所居住。她实在是个很称职的管家。 仙全庄的中的房屋风格却与别处不同,虽然屋子尺寸和坐落朝向是统一规划,但风格却由各人随意变化,一路上看到了江南青砖小房、吊脚小楼、也有西北那些高墙大屋,都挺好看的。 “烟儿,这些年你跟着我,绝不觉得苦?” “一开始苦了点,可宰相门前七品官儿,何况是帝姬娘娘的管家,我有什么苦的。” “那只是最后两年,之前可苦了。烟儿,你总是为我劳心费力,这些年来,多亏有你。” “我不做谁做呢。”翟烟儿痴痴的看着方依土带笑的侧颜,痴痴的笑道:“旁人心思不够细腻,难免会有疏漏,得罪的人的地方。做管家的得罪人了,别人记得可都是主人家的账单。” 你推演阵法本来就很累了,为了压住滔天愤怒而和人打斗,然后又见了方落,你自己的心情一定很差,现在却还担心我因为方落而生气。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多心,我知道无论方落怎样,你都不会宽恕他。 除非有人伤害你,否则我是不会愤怒的,吃醋嘛,会有一点,但绝不会乱了大局,不会给你捣乱。 “很快你就是堂堂正正的方夫人了,不比过去,是不是应该再提拔几个管家?” “我手底下也有几个管事的,而且在你说要娶我之后,我就开始准备了。” “烟儿,你总是这么周到。” 翟烟儿的声音比蜜还甜,却又很自然,像是在说一件最正常不过的事:“嗯。我喜欢主公啊,当然要为主公把事情做好。” 两人就这样手拉着手,一起走回寝室,一起沐浴之后躺在床上聊天。 方依土在大堂里挑灯夜战了一个月,翟烟儿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好好的、痛痛快快的抱过她了。 翟烟儿散着一头黑发,枕着方依土的手臂,低声道:“主公,最近祠堂附近总有人发现一丝怪异的气息。” 方依土本来累的沾枕头就要睡着,一听这话又清醒过来,看着怀里的翟烟儿,皱眉道:“什么气息?” 翟烟儿嗅着身边方依土的气息,躺在自己迷恋、效忠了近百年的人怀里,她脸上有些淡淡的红晕。 她的语气却不为所动,认真而严肃的说:“妖气,属木的妖气。主公,因为祠堂是仙全庄中的灵眼,祠堂旁有咱们这儿最大的一棵树,木修都喜欢上那儿去附在树木上修行。似乎在咱们仙全庄的草木中,有外在的妖修躲藏在其中。” 方依土有些头疼:“希望它不会扰乱我们的婚礼。” 翟烟儿早就让人把寝室中所有鲜活的花木都拿走,她压低声音,眼中闪着警惕而敏锐的光芒:“主公,我想趁着婚礼,引蛇出洞。” “不行。”方依土扣住她□的肩膀,诚恳的说道:“烟儿,我平时有各种事忙来忙去,没时间陪你,已经对你很愧疚了。咱们俩的婚礼,除非咱们一起转世投胎,否则千万年之内,婚礼只有一次,我不想让她不完美。至于那气息,我就要请同僚来庄上做客,请他们帮我注意一下一定能抓住。” “主公,你的安危才最重要。” “不要闹,听我的话。”方依土忽然皱了皱眉:“祠堂里空空荡荡,什么东西都没有,外人去那干什么。”`P`*WXC`P``P`*WXC`P` 作者有话要说:花前月下啊,有月下没有花前。 方依土和翟烟儿还算甜蜜!这已经是能甜的尽头了,再甜就崩了。 是的,上一章写方依土和人打架,因为她要去见方落了,如果她不和人打架来消耗一下怒气,她根本就问不出来要问的事。 翟娘各种温柔细心体贴,知冷知热痴心一片,是吧? 第七十四章 花笺 练武之人要勤勉,坚持闻鸡起舞才是正道。方依土为了这个,当年在丞相府花园里都养着大公鸡。谁让她过于惊醒,假若早晨被侍女叫醒还不如说是被侍女推门的声音惊醒,不如远处传来的咯咯咯让人没有紧迫感。 虽然城中晨钟的声音总是早于鸡叫声,但方依土就是喜欢听公鸡打鸣的声音。这是她无伤大雅的小癖好,闻鸡起舞也算一件雅事。 现在仙全庄中也养着打鸣公鸡、下蛋母鸡、凤尾鸡、元宝鸡,是为了吃鸡蛋和揪尾巴用,但大部分都喂了翟烟儿养的那只狮子精。 说来有趣,狮子精听说翟烟儿和方依土已经开始准备婚礼了,虽然早就知道这俩人要成婚,他还是悲痛的够呛,直到半夜的时候心中很是烦闷,就到后院去走一走,吃点点心。 方依土抱着翟烟儿睡得正香甜,窗外刚泛起鱼肚白,时辰还早得很,就忽然被不知道哪里传来的鸡鸣狗叫狮子吼声吵醒。翟烟儿躺在里侧,嗯了声没醒过来,她轻轻捂住翟烟儿的耳朵,压低声音:“刀刀,你去告诉那小狮子,他吵到烟儿睡觉了。” 刀奴一身黑衣突然出现在床边上,施了一礼,飘然而去。刹那之后,声音全无。 刀奴回来轻声道:“主人,狮子用旋风把所有的鸡都都甩昏,他要都吃光。” 方依土身子面对着躺在内侧的翟烟儿,轻轻捂着她的耳朵,扭过头看着站在床边上的刀奴,道:“随他。剩下的鸡蛋再孵一些就行了。刀刀,你来陪着烟儿,别让声音吵醒她。我去练会刀。” 刀奴脸色有些复杂,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主人为什么不用隔音的禁制呢?” 方依土啧了一声,大大方方的说:“啧,我不会,一直以为没用呢,早知道有用就学了。” 刀奴低下头偷偷抿了抿嘴,道:“小婢会用。” 方依土很高兴,下了床,露着一身高大健壮肌理分明的微黑身材,最要命的是她只穿着抹胸和亵裤,刀奴扭过脸去可还是忍不住偷看。她活动了几下抖了抖肩捏了捏拳,然后穿上短褐长裤推门出去,笑道:“很好,用吧。” 方依土出去练了一趟刀法,脸不红气不喘的走回来,把刀挂在衣架上,准备上床再躺会。 翟烟儿很雅致的趴在枕头上,笑盈盈的看着她,柔声道:“止归,你回来了?”翟烟儿用大红色的绸被盖着后背,顺着粉红色的脸庞看下去是酥胸半露,一头秀发洒在脖颈下面,衬得肌肤白嫩如玉。 “嗯,练了趟刀法活动活动筋骨。”方依土想了想:“最近我的修行没有进展,婚后过十年左右,我要闭关。” 翟烟儿笑的越发温柔甜美:“好。”哎呀,主公急于闭关还能想着婚后立刻闭关不好,真是体贴又细心。 方依土大马金刀的坐在太师椅里喝甜茶,刀奴站在一旁给她倒茶。朱缨、李慧儿和川上雪子端着漱口茶、捧着面盆拿着手巾进寝室来伺候夫人梳洗,三人不时羡慕的看着不甚美刀奴,然后围着不如自己好看的翟烟儿打转。 刀奴一边一杯杯的给方依土的茶杯里续茶,一边肚内暗笑。她方才不知道主人为何让自己留下来倒茶,现在倒是隐约知道了一点,却又有些不明白。 朱缨明媚娇艳、李慧儿伶俐可爱、川上雪子恭顺柔美,这三个女人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压过翟烟儿许多,现在虽然在服侍人,可是看起来她们的气度并不比翟烟儿弱多少。为什么主人会选择容貌平平,身姿普通,只是精明干练能把大大小小的事情安排妥当的翟烟儿为妻呢? 是为多年的姐妹情么?呃,总感觉说兄弟情更符合现实一点。 方依土看着翟烟儿梳头、洗脸、裹腰、换鞋子,看她浓茶漱口之后拿手帕挡着悄无声息的吐了,看她擦粉。看她用桂花油打鬓、选鲜花戴,看她穿衣裳,看她戴戴一枝时样鎏金滚水纹的金簪,又戴一枝小玉钗,耳畔戴了金环一对,手上戴了一付阴纹万字的响珠镯,指头上戴了两只金戒指。 口中滋溜滋溜的喝甜茶,看翟烟儿脚下生风的出去吩咐了一通,又转回来坐在自己身边,叫刀奴倒了杯茶慢慢喝着。 翟烟儿喝着甜茶,这是茶叶、莲子、藿香、甘草煮的甜茶,味儿怪怪的很好喝,是翟烟儿的最爱,方依土有时候也凑趣喝两杯,今天闲的没事一杯杯的喝了半壶下去。 翟烟儿手中端着兔毫盏,看着茶色,笑道:“主公过些日子该上天了,很快就是瑶池朝会的日子啦。主公这些天若不出门访友,正好可以把请柬写一写。” 方依土点点头,微哑的声音很有准备的说:“那是自然,婚礼嘛,必须得有请柬,不能随便说一声就算通知。”她忽然叹了口气:“哎,我算算,最起码得写将近一千张,得有开头、落款、内容,还得我亲笔。” 翟烟儿又喝了口茶,忍不住笑道:“让二位舅爷帮你分担点也可以嘛。我预备了花笺、五色砑光笺、瓷青纸,前两种纸连夜赶制了六种,是芙蓉色方形金纹、素白色印淡粉牡丹、嫩粉色印白描并蒂莲花,淡潢色套印五彩鸳鸯、素白印石榴花、洒金印柏叶。瓷青纸可以写金字用,您要是不喜欢就不必用,花笺也可另制样子。” 方依土胡乱摆手:“听着就够头晕了,你喜欢哪个我就用哪个吧,我哪里在乎什么花花草草的。” 翟烟儿叫人摆上几盘点心、粥、小菜,二人对面吃粥,吃点心。 方依土嘎吱嘎吱的咬着泡姜:“咱们的人怎么连制花笺都会?这帮糙汉子还会造纸吗,我怎么不知道。” 翟烟儿笑道:“有法术帮忙嘛。我早就叫他们制花笺,给止归你留着和朋友传书用,兄弟们研究了很久呢。” 方依土点点头,也没多想什么并蒂莲花、五彩鸳鸯、石榴花、柏叶都是适合婚礼请柬的花样。她也不怎么饿,只是新米很香,喝了碗粥,抓来弟弟和他郎君,三人直奔书房。 方依土列一列宾客名单,三人把花笺分一分,商量一下请柬的写法和不同的落款,又叫人抬来桌子,另外取来府库中最好的名砚宝墨妙笔,开始奋笔疾书。 同朝为官的仙官们自然是由方依土亲笔写请柬,所认识的散仙真人们也由她亲笔写请柬。但道法不算精妙修行不深地位不高的大多数人的请柬,是归道泰和方牛来写的。 小半个时辰之后,方依土把笔往桌上一搁,抖酸涩的手,看着桌上十几张请柬深深叹气:“这得写到什么时候去!我累了,二位继续写,我休息一会。” 道泰根本不见疲惫,方牛也只觉得轻而易举,俩人一边眉目传情的探讨这花笺制法如何,一边写着字。 【这石榴花色泽鲜艳,但纸上矾味很淡,应该是做好一段时间了。如果是心做出来的纸,用明矾固色之后叠摞存放,明矾的味道很长时间不会散光。】 【嗯,道泰你懂得真多。】 【哈哈哈哈哈,小时候学过嘛,我也曾专精于这些无用的东西,还亲手做过呢,可惜后来没时间碰了,一直没给你做过。郎君,以后我也给你制些花笺如何?】 【好啊,咱们俩可以用同一花样的花笺。】 【那怎么行,只有一种花样岂不是太过单调,我记得前朝有个笺谱极其精妙,山水林木,折枝花果,狮凤虫鱼,寿星八仙,钟鼎文,幅幅不同,可惜已经失传了,改天让阿姐问问仙人手里有没有。要是有,给你每样都做。】 这俩人一个是皇帝,一天时间都用在批阅奏折上,一个是丞相,同样一天到晚批示文书,只有方依土不怎么用写字,又不爱练字,最没有写字的耐力。等她休息好了快抽筋的手,走回来的时候,俩人依然谈笑风生的写着。 方依土又写了十几张,又跑到一旁休息去了。她随手抽出本鬼谷子摊在桌子上,漫不经心的看着,用左手揉着快发抖的右手,然后用左手慢慢翻页。嗯,看了两页书忽然想起来一件怀疑了很久的事。 她的齐天寨中曾有一位老人来拜访过,和她聊了几天,混了几顿豆饭吃,最后给了她一本鬼谷子。可是那本鬼谷子,和后来在外面买到的鬼谷子不一样,内容有增减,似乎比旁人所学的鬼谷子更精妙了几分。她和人吵架总能赢,就是靠了那本不一样鬼谷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方依土挠挠头,心说:好像听说鬼谷子王禅老祖也是仙人,道号玄微子,既然是他写的书,我应该找他去问问啊。或许他能告诉我到底是别人所学的哪本好,还是我这本不同寻常的更好。 毕竟这两种之间的差异不算太大,方依土又不专攻权谋言辞,看着那个都觉得很好,很厉害,很管用,还有点看不懂。 到了下午的时候,翟烟儿来了一趟,送了些点心水果。 翟烟儿凑在方依土身边,亲亲热热的看着她写的请柬。方牛目视道泰:【我有些话相和阿姐说。】 【你想说什么尽管说,你要说什么我都不拦你。】 【我想单独和阿姐说这件事,郎君,等一会你能不能出去走走。】 【好吧,看阿姐羡慕了盯了咱俩这么几个时辰,我也该写累了,休息一会。】于是道泰等到翟烟儿走了之后,放下笔揉了揉手,道:“阿姐自己歇了几回,也不让我们歇一歇。我出去走走,回来再写。” 方依土瞧了瞧他桌案上一摞请柬,颇为惭愧的说:“由此可见,陛下生前何等的勤政,真能写啊。” 道泰轻摇折扇,笑盈盈的走了出去。去找翟烟儿要好木料,刻花板、要带色的纸做花笺用。 方牛和方依土对坐吃橘子,他忽然道:“阿姐,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喜欢翟娘。” 方依土有些奇怪:“我很喜欢她啊。弟弟你为什么这么说?” 方牛犹豫的皱了皱眉,坦然道:“我指的是,你没把她当妻子看待。是因为方落么?” “不是。方落过后,我会加倍的去珍惜对自己痴心一片的翟烟儿,不会因为方落冷落她。 ” “那为什么,你们俩之间总是怪怪的,好像你在努力尽到责任,不是发自真心。”方牛心里头觉得自己说着话不合适,可是父母双亡又没有亲戚,什么话都只能由自己来说。 他还是觉得尴尬,解释道:“我是担心阿姐。翟娘是一片痴情,可是对阿姐你痴情的人很多。我只怕阿姐不那么看中她,又有一群美人,日后家宅不安。” “我努力尽到责任,还不够么?我尽量不辜负她一片芳心,敬重她爱护她,她尽量让我爱上她,而我本来就很喜欢她。日子嘛,越过越好,感情也是越来越深。” 方依土微微一笑,略带苦涩和沧桑。她轻轻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沙哑的声音缓缓道:“我们这把年纪,这个岁数,这个位置,说情情爱爱的有必要么?我和翟娘不是你和道泰,虽然都是意气相投,都是在年少时就在一起,可我们是意气相投,你们是情投意合。” 她的脸上有些无奈和疲惫,隐去了豪迈开朗的神采之后,方牛惊觉她的脸上有岁月的痕迹。不是老了,而是深邃、沉静、饱经风霜的痕迹。方依土的眼睛还是那样的黑亮,她的肌肤还是略有些黝黑,酷似男人的容貌多年不变,那容貌和她威严却又豪爽的气质混在一起,细看起来,有种令人心醉神迷的魅力。 方依土就像个真正的男子汉,或者说,她有着大丈夫的灵魂,却居于一个女人的身体中。但这身体既不影响她的武功道法,也不影响她豪迈仗义的性格,刚毅而直爽的性情。 “阿姐,你并非真情实意,日后会不会不便?” 方依土信心十足的说:“我不是方落。翟娘也不是。” “我指的是你们之前只是兄弟,翟娘对你一片芳心是因为她并不够靠近你,真正靠近你的是方落,你更多的也只是了解翟娘的能力和性格,你们双方在…在战场在生活在朝堂上都…有细致入微的契合,但相守不同于过去。我和道泰也是上官和下属的关系,可如果我们不是情人,很多事情不一样,我们成为情人之后,又有很多事不一样了。身份的转变,对责任和要求也不同,阿姐你想过么?” “没有。” “阿姐你还是想一想的好,要不然会很累。刚开始的时候我和道泰也是什么都没想,他当皇帝的时候看着我,我当臣子的时候面对他,都会在心里忐忑和忧虑。不光是君臣的关系,很多事该说不该说,该做不该做,该瞒不该瞒,私下里商议事情的时候该用什么态度,都很令人苦恼,有时候甚至很尴尬,情人和君臣差距太大。” “当时我能为了方落去死,现在我也能为了翟娘去死。当时我放心把身后事托付给方落,现在我也放心把身后事托付给翟娘。” 方依土似有些苦恼又豁然开朗,微哑的声音道:“弟弟你说得对,我确实应该想一想,很多事情确实不一样了。她既然是夫人了,就不能像原先那样只吩咐事不商量事。” 她一直觉得和翟烟儿相处有些别扭,原来是还把她当管家,却对管家表现出对夫人的温柔亲热,难怪呢。 作者有话要说:兔毫盏超级美貌!越贵越美,越美越贵!名砚宝墨也是一样!越贵越美! 我有一个十块钱买的的墨块,上面有金字‘金不换’,虽然质量挺差特别粗糙但是往我那个十块钱的方砚台旁边一搭,特别有感觉! 花笺、五色砑光笺、瓷青纸——等我男朋友变成土豪的我就会买的!我写的这六种纸超级美貌的! ………… 前天腹泻…… 昨天和家里的蟑螂做殊死搏斗,我特别怕虫子,不敢打死他,只好用透明的塑料杯扣住之后用硬木板铲起杯子,开窗户把蟑螂扔出去。 不知不觉断更两天……跪 第七十五章 方依土拉着吕岳,去又大又空荡荡的祠堂转了一圈。 祠堂里虽然摆着供桌和香烛,却什么牌位画像全都没供,只是空荡荡的墙壁和一些陈设。如果能看透这面被方依土把自己所会的符咒禁制全都放上去的墙壁,就会看到里面那块陈旧肮脏而斑驳的牌匾,写着聚义堂的牌匾。 既然母亲的仇已经报了,而且母亲的转世自己也看见了,可是方依土就是不想把这块牌匾丢弃或烧毁。非但不想丢掉,她还很想把它好好的收藏起来……或许因为这块牌匾一度是支撑她的东西。 可是身为天庭忠孝侯,收着这种匪气的太重的东西不好,仙人们又常常能够一眼看穿墙壁。 所以方依土要瞒着所有人把这件牌匾长久的保留下去,不仅要让人不要到祠堂来走动,还得把自己所会的符咒禁制全都放上去,免得有那道法精妙仙人的法眼穿透了房舍墙壁,看到这块牌匾。 虽然方依土自己也知道,以自己的修行和所学,这符咒挡不住修行多高的仙人,不过她也不担心,修行那么好的仙人,谁会呆着没事来自己这儿。 不过祠堂附近有怪异的外来气息出现,还真是让她想不到。因为整个仙全庄中最有价值的、最名贵东西就是平时收在寝室里的那套真正‘天衣无缝’的朝服和那块比和氏璧质地还好的仙箓,库房里只有些不起眼的东西。 纵然觉得祠堂中完全没东西可偷,方依土还是求着阿爷和自己去祠堂加固了一下禁制。 吕岳站在又大又空空荡荡的祠堂门口,慢慢的打量了一圈,嗤笑道:“你真认为会有人来偷这里的桌椅?你这庄子上,除了那些美酒和厨房里的食材还值得看一看之外,还有什么值得人惦记的?”他抿了抿嘴,又忍不住夸道:“不过刚才那道小鸡炖蘑菇还真是好吃,婚宴上的菜肴若都是这个水平,会有很多人羡慕翟烟儿的。” 方依土无奈的笑着摇头:“哪个馋鬼能为了点好吃的就想嫁给我?阿爷,帮我在这里下点毒,让别人不能碰。” 吕岳看着面前这面墙,很明显,这面墙里有古怪。因为这面墙上禁制符咒层层叠叠毫无章法的贴着,灵气和法力浓郁的叫人不能不注意,当然他也不在乎墙里究竟是什么,探手入怀,掏出一大把黑沙子来顺着墙角洒了一圈,又抓了一把抹了一墙,拍拍手:“成了。” 在摸上墙壁的一瞬间,他忽然感觉到了一种久远而浩荡的气息,只一瞬,就消失了。他愣了愣,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那种东西,不可能存于世上了。 “阿爷,这样就行了?” “止归,你看不起瘟皇之名么?我方才抹在这里的两把瘟疫,在凡间拿出一粒来就能赤地千里,尸横遍野,给你用了几千粒还不知足?”吕岳轻抚胡须,满意的点点头:“你吃过药不用怕,其他人碰了这面墙就完了,除非是哪吒那样没有肉身的,或是修行太高的,否则定然被散去全部的力气和法力,束手待毙。” “阿爷你好厉害!” 吕岳叹了口气:“这瘟疫也有不方便的一点,瘟疫放置着,自然会生瘟疫,隔三差五的还得精炼一下。但是解药不会生解药,而且炼制起来实在是太麻烦了。止归,你可管住手下人,别来乱摸,我不会给解药的。” “放心吧,祠堂里又没有排位,就是个空屋子,我叫他们别来就是了。” “很好。”吕岳有些急迫的说:“我又饿了!”仙人嘛,想饿就饿,想不饿就永远不饿。 方依土觉得好笑,吩咐门口从人去叫厨房准备宴席,一定要再来一锅小鸡炖蘑菇。和吕岳往花园里走,准备找个好地方吃饭,低声道:“阿爷,你很喜欢吃蘑菇啊?” 吕岳更低声道:“不要说出去!你这儿的蘑菇为什么和别处的味道不一样,和我弟子们种的味儿也不同。” 方依土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有嘛?我倒是不觉得。他们没少折腾各种食材,这个蘑菇好像是木修催生的树木,然后水修和木修还有火修试验的不同的蘑菇有最好的木质,最合适的灵泉,还有什么最妙的温度变化。” 是的,方依土这里的兵将秉持了多年来自力更生的优良传统,而且只有两个爱好,一个是吃,另一个是修炼。 对于催生不同年龄的树木、不同紧致程度的木质,水修弄不同味道的普天甘霖和用多少不同的灵气来制造水浇灌蘑菇,还有火修在放慢了生长着蘑菇的木头的漆黑大屋中小心翼翼的让蘑菇长的又快又好。 他们不仅耗费大量法力进行各种细微的调整和反复的品尝,还做了像研究浑天仪一样详细的记录,甚至对于同一种类的蘑菇在不同方法培养下用于不同的菜肴,怎样搭配更好吃,都有研究。只不过众口难调,多有争执。 这对于方依土这种吃炒豆子觉得香,吃米吃面只要吃饱就开心,只要是炸的不管啥都很爱的人来说,根本无法理解。不过吕岳却举着筷子端着酒杯,对于这种契合天道的修行方式和良好而积极的修行态度大加赞赏,还准备要研究记录来看。 方依土默默的吃她的酸辣炸虾,这只有她胳膊粗细的虾,是去海边观察地形和对面高天原顺便捞海带捉鱼的弟兄顺手给她带回来的。被不知道应该怎样炮制的厨子摘掉内脏之后整个儿扔进油锅里,捞出来浇上酸辣汁。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在天上是四日一朝,对于身在凡间的方依土来说,就是四年上朝一次。 一大早,翟烟儿一起床就准备服侍方依土穿上那身做工绝妙又非常好看的朝服之后再做别的事,她捧着朝霞色的霓裳,看着方依土,心有戚戚的说:“主公,在朝堂上一切小心。”服侍方依土的事,她不会让侍女去做的。 “我有什么可小心的?”方依土对着铜镜弄了弄中衣的领口,笑道:“蟠桃会后七公主又回凡间了。” 翟烟儿犹豫了一下,有些小心的说:“我也不知道主公是不是已经想到了,只是我听说天庭素来禁止动私情,又严禁私相授受,主公能同我成婚虽然得了金母娘娘的首肯,可就因为如此反而,太惹眼了。” “况且我方某人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与人私奔的七公主向王母认错,我却能光明正大的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方依土微哑的嗓音漫不经心开口:“难免有人妒恨,或是为七公主不平。”她对翟烟儿伸手。 翟烟儿把月白色暗纹的长袍递给她,凑上前帮她系上两边腋下的衣带。 方依土顺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笑道:“没关系,她们奈何不得我。” 翟烟儿也不和她争辩,温顺的点点头,又把杏黄色的道袍展开来,帮她穿上。又道:“主公,咱们的人出去抢了不少财宝回来,快够打造碗盘之用了。有些妖怪想归顺于主公治下苦求不走,我不好专断,您意下如何?” 方依土皱着眉头想了想,心说我要是收了吧,妖怪们的资质良莠不齐和我这帮弟兄又不是同类,而且人类和妖类难免在我治下分为两派,可要是不收……点化精怪收服妖魔是在天规上明文写作功绩的事,不收可惜了。哦,有了!我不方便收了妖精们因为我有更好更多的兵将们,可是我这儿有人是光杆一条。 方依土一脸占了便宜似的乐了起来:“烟儿,你把这事告诉道泰。” 翟烟儿尚且不明白,有些迷惑的帮她整理衣裳,一次次的抚平褶皱:“告诉舅爷做什么?” 方依土在她又细又有力的腰上捏了一把,哈哈大笑:“道泰要去西方做事,难道所有的属下都从西极征召么?不说一开始的时候做事辛苦,而且那些人生生世世在耶氏治下,以我东方道法未必修炼的了,不如带点妖精过去留待差遣。耶氏治下十分粗狂困苦,要让我的人过去还得开荒,但他们不懂吸收灵气,多年积累的灵气很浓郁。” 翟烟儿这就明白了,有些害羞了笑了笑。她本该能想明白,不用方依土解释的,只是看她穿衣裳看的入迷,又可以借机在她身上摸来摸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那我们真不派人过去么?” 方依土看着翟烟儿低着头整理自己四层衣裳的袖口,一边伸手让她把袖口抻平,一边道:“何善最精通安营扎寨统筹督造,尤其是因地制宜攻守兼备,他是一定要去辛苦辛苦的。还有朱武、刘本这两位当年帮我管理皇帝密探的档头,又善于隐遁,又善于挑拣和训练新人,放在那儿都支撑得住,必须得去。江瑸在打探消息散步谣言方面简直是一绝,肯定有他的用武之处。苏文道法高超又精明干练,贴身保护弟弟和道泰。再选几十个人过去。” 翟烟儿点点头:“先把事情在婚礼之前和他们说一声吧,也让他们有时间准备。” 过了半天时间,方依土揣着几百张请柬和两本不一样的《鬼谷子》,和吕岳一起上天去了。仙全庄地界中在西南一角上修建的翟烟儿待嫁用的小楼雕梁画栋很是华美大气,一看就是道泰喜欢的皇宫风格。所有人都在如火如荼的忙碌着,只有婚礼上的主角一个在监制礼服另一个去送请柬去了。 吕岳不驾云而是站在方依土的云上,手里捧着一套八本一共两寸后的书仔细看,不时啧啧称奇。这本名为《蘑菇宝典》的书里记载了四百余种蘑菇和味道及烹饪方法,其中有几十种是吕岳吃过的,剩下的都是毒蘑菇。 吕岳啧啧称奇:“止归,你看这里!写的太对了!我居然没想到!” 方依土道:“什么事阿爷都没想到?” 吕岳微微有些激动:“毒蘑菇!在我还是凡人的时候不敢吃毒蘑菇,可我开始修炼之后天天和比毒蘑菇毒的多的瘟疫打交道,竟然也没想到尝尝毒蘑菇的味道。成仙了吃毒蘑菇又不会死,我怎么就没试一试。这里写着这种常见的白毒伞,凡人食一两则必死,仙人食之需以法力化解毒性。采集后阴干,食用时以果酒浸其三日,倒去果酒,调制面糊下锅炸之,蘸以生抽食之,其味如久旱逢甘霖。然,味甚美,毒亦甚剧,食后一二日内有腹痛。” 方依土听他唠叨了一路鹅膏菌、稀褶黑菇、毒蘑菇毒蘑菇毒蘑菇,恨不得把他从自己云头上踹下去,可再一看,瘟皇毫无防备的站在自己身边,捧着厚厚的书,为了点好吃的兴奋的像个小孩子。 哎,阿爷真是童心未泯。嗯?什么!方依土忽然又一次奇怪的感觉,仿佛被人愤怒的盯了一眼,她手中立刻握住了卯金刀。 吕岳忽然抬起头,盯着虚空中,一脸凝重的转头问方依土:“止归,你感觉到那一丝气息没有?” 方依土皱眉:“没感觉到有什么气息,但恍惚觉得有人再看我。” 吕岳想探手入怀,又惋惜的叹了口气:“我不能动手,瘟毒要是落到凡间我非得被治罪不可。下次再遇上这种藏头露尾的妖孽,不要留情,一刀劈过去。” 方依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我记住了。阿爷,你知道他是谁?” 吕岳皱着眉头,想想方依土又不是小孩,就直言相告:“我知道,但不能告诉你。你只要知道他们见不得人,杀一两个根本无所谓,可又不能把他们一族斩尽杀绝。” 方依土点点头:“我明白了。”她的好奇心一点都不多,知道能怎么办就够了。 吕岳很欣慰,继续研究毒蘑菇菜谱。 和方依土一样在凡间生活,等到上朝时才赶赴天庭的仙人有不少,方依土一路上把请柬发出去了几张。等到进了南天门,她奔向瑶池吕岳去凌霄殿,一路上来来往往所见所遇的都是仙人,对话基本如下: ……第一种…… “止归!你喜事临门,恭喜恭喜,快快请柬拿来!” “哈哈哈哈,多谢。”方依土拿法力找找写着对方名字的请柬,拿出来:“方某恭候道兄。” “上次去方侯府上做客,令贫道记忆犹新啊。婚礼之后的宴席……” 由于很熟,很聊得来,方依土大大咧咧的表示:“热闹的是肯定的,但吃的好不好,就看你送什么礼物了。” ……第二种…… “仙子留步!”方依土追上前去,递请柬:“方某即将成婚,仙子若是有空,请来观礼。” “方孝侯放心,贫道自当从命。” 没有第三种,第三种相看两厌的人,方依土瞧不起她们愚蠢天真又小心眼,她们看不起方依土溜须拍马不择手段又性格粗俗。这种人虽然也是仙人,也同朝为官,但方依土是绝不会发请柬的。 该到上朝之前了,她拿着一堆请柬守在瑶池之外,见到熟人就给。由于这次只是瑶池朝会,她也只能给女仙们发请柬,男仙那边要等瑶池下朝之后再去,如果赶得快而凌霄殿那边下朝又晚,就好办了。 瑶池朝会上真没什么事,只是例行上朝点卯而已,金母略坐了一坐,就退朝了。 等到下朝之后,三公主走过来一把抓住方依土的衣袖,故作不悦道:“止归,你成婚就不请我去观礼么?” 方依土笑着拱手道:“冤枉啊公主,若无三公主,岂有方某今日。止归成婚,只怕三公主不愿屈尊前来观礼,怎敢不请三公主。”请柬双手奉上。“方某同内子,皆感念三公主之恩。” 三公主这才回嗔作喜,拿起请柬来收进袖子里,哼了一声,又忍不住笑道:“这还差不多。你在凡间好玩么?” 方依土心说,有七公主思凡的事在前,我是不会对三公主你说凡间好玩的,金母娘娘知道了会很生气。她很有智慧的说:“弟兄们写了一部蘑菇宝典,内含各种蘑菇,主要是毒蘑菇的味道。方某负责试吃和试毒。”这也是实话,只要把炸蘑菇放在她面前,方依土根本不管被炸的是什么蘑菇,只会高高兴兴的就着酒把蘑菇吃光。 三公主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又问:“天规里虽然有仪轨,可是没有婚礼仪轨。你的婚礼依哪朝制度?” “周制。” 三公主看了不少周制婚礼,皱眉道:“越发无趣了。方孝侯,你干嘛那么古板,唐制多好,热闹又富贵。” “周制嘛,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如同结盟一样,很正经。”方依土面不改色的说:“婚礼之后会热闹好玩,厨子研究了很多新菜,瘟皇去试吃的时候,赞不绝口。” 三公主愣了愣,忽然笑的花枝乱颤:“方孝侯,你这次吃的清淡点,不要再去借霞光了。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舌尖二的蘑菇拍的太性感了!虽然我很讨厌吃蘑菇,可还是忍不住垂涎三尺……忍不住把这个属性加给吕岳了。爱吃炸物是我的属性,虽然我立誓和蘑菇不两立,但是只要是脆脆的炸蘑菇……嗯……那就没问题了…… 我想方落杀方依土的原因想的要死,然后就去刷B站了。刚知道B站里也有郭德纲,虽然视频不多,但是枪毙任老道的弹幕可多啦,看起来超级爽。 第七十六章 陛下 方依土哄好了百无聊赖的三公主,三公主说要去替她看看宴席上的菜肴合不合她忠孝侯的身份,要是不行,就给她几份瑶池盛会上用的菜谱。三公主带着不少闲来无事爱凑热闹的女仙,浩浩荡荡的直奔下界而去。 她又去凌霄殿门口使劲发请柬,却没看到本该和群仙一起在退朝之后出来的吕岳,闻太师又说不认识王蝉老祖。她一路发着请柬直奔蕊宫。 写请柬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认识的人真多,发请柬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认识的人太他娘的多了,怎么聊了两句的就都挺熟悉?这种时候不发请柬就得罪人啊!那个谁谁,你跑哪儿去了! 方依土为了找人送请柬找的头疼,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那儿所有人里只有她和三个义子有仙箓,能上天庭走动,其他人都不行。而陈良和王乾在凡间给各地府君和隐居凡间的有道仙人送请柬,金五娘在搜刮抢掠。 到了蕊宫门口,她依然轻车熟路的找到在书房外等候召唤的女官周世宁,笑道:“周仙子!方某这厢有礼了。” 周世宁端庄的笑了笑,和她分宾主落座,一旁娇俏侍女送上茶来。方依土从袖子里掏出一包礼物递过去,也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只是些软糯洁白的点心,胜在做工精巧漂亮又是刚出锅,也不算是太拿不出手。仙人一般送礼,只有食物和丹药两种选择,对于方依土的炼丹术来说……送一包馒头也比送她炼制的丹药拿得出手啊。 而且这种糕点,是上次给周世宁送点心的时候,她特意问了一句是什么的点心。方依土自然轻车熟路的把这一类的点心换着花样的挑了一盒子,投其所好才是送礼的重点嘛。 周世宁收起她喜欢的苏式糕点,笑道:“方侯多礼了,妾身愧不敢当。方侯此来,有事要向大公主禀报么?” 方依土呵呵一笑,心说我来蕊宫这么多次,有几次是求见大公主的?还不都是来找你么。她笑着从怀里掏出请柬,双手奉上道:“方某将成婚,若是周仙子有空,还请前来观礼。” 周世宁笑着摇摇头:“妾身要侍奉大公主,随时奉召行事,哪有时间出去。上次乔迁之宴妾身便不得去,第二日人人都说方侯庄上美食无数,听的妾身垂涎三尺,也只能无奈。不过方侯放心,妾身人不到,礼却不会少。” 方依土笑道:“周仙子说哪里话,方某岂是为了贪图一份礼,才来给仙子送请柬。只是想让内子看看,方某平日在外结识的都是少年英豪,功成名就,踌躇满志的正经人,免得她担心我。” 周世宁被逗的掩嘴而笑:“方侯乃是天庭忠孝侯,哪能认识不能正经的妖孽。不过,方侯真的不缺钱么?妾身怎么听下界仙人的奏折上说,方侯那儿周边几省里善于敛财不肯清修的妖魔鬼怪,都被你的兵将抢掠一空?” 方依土哈哈哈哈的笑,满不在乎的说:“方某昔日主公原是皇帝,大手笔惯了,替方某操办婚礼也不俭省。” 周世宁愣了愣,有些不满,摇头道:“武宗陛下可是他一朝几位皇帝中,最简朴的一个,方侯何出此言?” “道泰他虽然俭省,是不修建新宫殿,不寻找奇珍异宝,多次裁撤后宫女眷,不大肆赏赐三官,他也甘于寻常饮食,可道泰饮食惯用金器也是真的。”方依土一脸诚恳坦白的说:“道泰所用的那几十套金器是先帝传下的,用了数十年也没造新的花样,只是偶尔拿去炸一炸,是很俭省。不过方某府上根本没有金质食器,道泰又说一生一成婚,不能敷衍了事,叫我造金器宴客,还说以后也可以用。”方依土叹了口气:“可这就耗费巨大了。” (三官:内官,乐官,医官。古代宫廷中,这三种人距离皇帝最近,得到赏赐最多。内官就是太监。) 周世宁认可她对于武宗陛下节俭的解释,但对于他的品味不敢苟同的说:“用金器会减损菜肴的色泽。” 方依土嘿嘿一乐:“现在也就够打造食碟、金杯和金箸的,要攒够打造全部食器的金子,我得去抢国库。” 周仙子你知道我请了多少人么!多少人啊!算上自己弟兄都将近五千了,一双筷子得有一两多,一个大金杯有三两多,一个碟子怎么说也得有一两多,这就是五两啊!算下来纯是这三样不起眼的食器就至少两万五千两的黄金! 现在又不是在凡间的时候有俸禄有孝敬有皇帝,天规上又明确规定不能把凡间的金银拿走,也就是不能去凡间偷不能去凡间抢,我这地方又没有金矿,到哪儿去弄那么多的金子! 周世宁看着她忽然又笑了起来,花枝乱颤道:“方侯难道不知道?去财神赵公明那儿,要多少金子他就给多少,都是货真价实千年不变的真金。还有吕洞宾,他善于点石成金的法术,何须在婚礼前四处抢掠。” “方某派人去找吕洞宾了,但他不知又去何处风流,实在没找着。至于赵公明,多谢周仙子指点,方某一直以为赵玄坛是掌管财运,不管金银。”方依土假装岔开话题:“周仙子,您知不知道玄微子王禅老祖所在之处?” 周世宁惊讶道:“难道你认识玄微子,要去他那儿送请柬吗?”她的话语中明显的带着:你怎么可能认识他! 方依土道:“岂敢岂敢,方某哪里有此荣幸,只是自幼熟读鬼谷子一书,对王禅老祖敬仰的很,故而……” 周世宁了然的点点头,却道:“玄微子领有仙箓,虽然位列仙班但不是咱们昊天上帝治下,而是青华大帝治下,当然他在青华大帝那儿也不去上朝。妾身也不知道他所居之处,说实话,方侯莫看这三界中尽是仙人,喧喧嚷嚷好似交友广泛,却很少有人见过王禅老祖。只有一个人认识他。” 方依土欠身道:“方某洗耳恭听。” 周世宁压低声音,说了句不太应该在这儿说的话:“就是前些日子,方侯去传旨的地方。” 方依土惊讶的差点站起来:“是西天如来佛祖?不过也是,如来佛祖肯定想度他出家,哈哈哈。” 周世宁抿着嘴摇头,低声道:“不是,是另一个。”她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个二。 是二郎真君,那位对天庭听调不听宣,虽然是龙吉公主表弟却让她又气又爱的二郎真君。难怪周世宁不明说,她岂能在和龙吉公主一墙之隔的蕊宫里提二郎真君的名字。 周世宁看她一脸了然,又道:“他曾求教于玄微子门下,二人乃是莫逆之交。方侯若想知道玄微子下落,只有去找他。” 方依土站起身来:“多谢仙子告知,方某不打扰了。” 周世宁也站起身来送她出去,抱着那盒她点名的花模白色糕点回了自己的屋子,收好。 且不说方依土忙忙乱乱的发请柬,还赶快跑到月宫去找从不上朝的月老,月老答应过给她当礼赞。 吕岳在凌霄殿退朝之后却没有离开,而是留在原地,恭恭敬敬严肃认真的说:“臣有要事禀报陛下。” 昊天上帝的脸色柔和,声音介于慈爱和威严之间,道:“吕卿有话请讲无妨。” “日出于扶桑之下,拂其树杪而升,因谓为日出处。”吕岳恭恭敬敬的拱手:“陛下可还记得此事?” 昊天上帝的胡须微动,手轻轻扶在面前书案上,轻轻叹了口气:“卿随朕来,细言之。” 吕岳抖了抖衣袖,双手交叠躬身道:“是。”他跟在昊天大帝身后,步入凌霄殿后殿。 昊天上帝坐在云床上:“卿家请坐。”吕岳在云床下侧落座,一旁的宫娥连忙上茶。昊天上帝不喜不怒,不急不缓的说:“吕卿,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一遍?” 吕岳一脸肃穆道:“回陛下,臣本在方侯家中,助其操办婚礼,却发现方侯家中,有异类的行迹。” 昊天上帝皱眉道:“卿家可以确定,是异类,不是妖类?” 吕岳一躬:“臣十分确定。委实是不容于天地间的异类,绝非仙妖魔怪一类。” 昊天上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如何?” “异类似乎想从方侯家中盗取什么宝物,方侯觉察有贼人隐匿与房舍之间,只是未曾捉到贼人,特意请臣过去在某一处施以瘟毒以免被盗。” “吕卿可知是什么宝物?竟能引得藏匿数千年的异类重现世间。” “臣惭愧,并不知晓。” “方卿称卿家一声阿爷,难道家中有什么宝物,还不能让你看到么?” “方侯家中不甚富有,想也没什么宝物。况且她似乎不欲令人得知,又施以无数法术,臣未曾多问。” “嗯,也罢。”昊天上帝明白他的意思了,毕竟不是嫡亲的亲属,只是吕岳为了闲来无事,方依土为了有个亲人才这样认下的。 现在成亲时吕岳是可以受礼,但他绝不可能对方依土的秘密知之甚详,如果有了那样的关系,他就不会把方依土的秘密说与朕听。也罢也罢,不知道便不知道吧,区区一个刚成仙的人,手里能有什么宝贝。 “因到了上朝的时日,臣与方侯从她庄上离开,上天之时有异类气息一闪而过。似与方侯府中那异类,不是同一人。”吕岳又道:“而且,臣在方侯庄外也察觉了一些怪异的气息,方侯属下兵将也暗中设防,但未必有用。” 昊天上帝微微颔首,道:“此事你可曾告知方侯?” “陛下早前曾有旨意,不得将异类只事告知旁人,臣岂敢违旨。”吕岳心说:告诉了陛下,再告诉止归。 昊天上帝道:“吕卿太刻板了,此事与方卿有关,若要让托塔天王将照妖镜照遍方卿庄上,若不将异类之事尽皆告知,岂不令方卿心内不安。况且她大婚在即,将照妖镜在她家上空照来照去,实在是”他笑着摇摇头。 “陛下英明。” 昊天上帝命黄巾力士道:“请金母娘娘、龙吉公主,传忠孝侯来凌霄殿见朕。”黄巾力士应命而去,昊天上帝又道:“吕卿当真不知到何物引得异类现世?” 吕岳道:“臣只知异类数千年来遁世修行,却从未停止过寻找扶桑神木,传言有扶桑神木的地方,便有异类踪迹。但扶桑神木自妖族二帝陨落之后,紧余残枝断根,从十大金乌折损九人之后,便消散无踪了。她方依土何德何能,竟能见到异类寻找数千年,妖魔二类苦求不得的扶桑神木?” 昊天上帝轻叩桌案,缓缓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最可叹怀璧而不自知。旁人说方卿手中有扶桑木,朕绝不肯信,若是异类盘恒在方卿家中,那她家中,定有扶桑木。” 吕岳却道:“臣在方侯家中住了数月,况且方侯家中也有不少仙人往来,那日大宴数千仙人……” 昊天上帝打断他的话:“五千多年未曾有人见过扶桑神木,朕只知道那木的形味与寻常木头并无不同,纵然仙人再多,又有谁能认得?天地之间,能分辨扶桑木与余者不同之处的办法,只有一个。” 吕岳沉默了片刻,细细思量一番,脸色陡然而变,惊声道:“陛下此言,止归她果然,怎么可能!” 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曰居下枝,一曰居上枝。 树长者二千丈,大二千余围。树两两同根偶生,更相依倚,是以名为扶桑也。 天下之高者,扶桑无枝木焉,上至天,盘蜿而下屈,通三泉。 但这并不是扶桑神木令人垂涎的地方,扶桑神木真正神异的地方在于,此物通天道。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是的,你们揪着我表示编不出来就要打死我的方落杀方依土的理由,马上就出来了! 我苦思冥想,绞尽脑汁了很久哦! 第七十七章 金母娘娘正在寝殿中对镜梳妆,实际上是二公主和四公主再给她梳头,龙吉公主面带微笑的在寝殿外的花丛中摘花。这里所有的鲜花,都是百花仙子精心培育出来的,开的最美最完好、颜色和形状最标准的花。 金母穿着轻柔的软袍,忽然对镜微蹙,叹了口气:“天庭上真是无趣,还有好些时日才能再开蟠桃盛会。” 四公主露出个带着小酒窝的笑,甜甜的说道:“娘娘闲来无事,可以下凡去走一走。” 金母又叹了口气,道:“凡间总有许多不平事,看了叫人烦闷,查起来又不是当真不平。” 二公主漂亮的脸上淡淡道:“可惜几位圣人近年来不再讲道,若不然改头换面去听道,沧海桑田也不过一瞬。” 四公主笑着凑过去,娇声道:“二姐姐,你可以让紫薇陛下给你讲道嘛,紫薇陛下比咱家陛下好说话多了。” 二公主脸上略微红了红,垂眸道:“不要拿我取笑。” 四公主脆生生的笑道:“娘娘您看,咱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二公主也会脸红,真是可爱啊。” 金母看着她倆,一个飘渺沉静,一个活泼灵动,但是沉静的那个追着活泼的那个一顿打,不由得满是羡慕的说:“你们俩现在可真好,当公主无忧无虑,想闭关就能闭关。可惜啊,本宫却是永远都得按时上朝不能闭关。” 龙吉公主本来看着两个小妹妹打打闹闹,一路从寝殿闹到花园,满是天真无邪、无忧无虑,心下很是高兴。 可一听金母娘娘这句话,气的差点跺脚,她身边捧着荷叶绿玉盘的侍女连忙道:“大公主,您有什么吩咐?” 龙吉公主摆摆手,走进金母娘娘的寝殿中,道:“娘娘,孩儿近日忽觉修行不佳,想告假闭关。” 金母脸色大变:“不行。”她柔声道:“龙吉啊,我的儿,你可不能闭关,这三界中一切朝政都靠你呢。” 龙吉公主心说:是啊,您叫我替您主持朝堂,叫我拟旨,叫我定夺,所有送给您的奏折都由我代劳,现在您还说自己百无聊赖,特意派妹妹去把我请过来陪您玩。我的娘娘啊,待龙吉练出身外化身,在这样可好? 说话间,就听见外面五公主一声惊呼,二公主满是愧疚的说:“五妹!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龙吉连忙走到窗口看发生了什么事,五公主花容失色的站在一旁,五公主扶着她,二公主丢下手里宝剑过去连连道歉,四公主也一脸愧疚,看来是二公主和四公主动武的时候,误伤或是吓到了五公主。 这时候,凌霄殿黄巾力士来到瑶池外,侍女引他进去面见娘娘。金母娘娘连忙给自己使了个法术,该穿的衣裳和该戴的首饰自动飞到合适的地方,让她穿戴好了以便接见下臣。 黄巾力士见了金母娘娘和龙吉公主,连忙拜倒在地:“陛下请娘娘和大公主去凌霄殿议事。” 金母和龙吉公主对视一眼,‘议事’这个词多久没听过了,而且去凌霄殿议事?平常男仙或是下界有什么事陛下自然会自行处理,若是女仙则交给金母娘娘,金母娘娘再推给龙吉公主处理。得是什么样的大事,才用议事。 金母娘娘多年不问政事,一时心头虽然思绪纷飞,却问不出什么来,只好掐指算算算。 龙吉公主处理各种事情却是轻车熟路,因为金母娘娘把所有事都推给她处理,自己除了暗示露面和偶尔心血来潮管点什么之外,不够重要的事一概不问。可是对于金母娘娘来说,又有什么事能算得上重要的事呢? 龙吉公主虽然居于蕊宫,众人也以蕊宫代指大公主,可她在地仙和妖魔口中是小瑶池。她道:“凌霄殿里还有什么人?” “瘟皇吕岳。”黄巾力士恭恭敬敬的伏地回禀道:“吕瘟皇在下朝之后留在凌霄殿中,向陛下密报要事。” 金母低声道:“近几百年没有吕岳的用武之地,他能有什么要事?难不成他向陛下请旨,要去凡间散布瘟毒?” 龙吉公主一脸沉思的摇摇头,她的脸色一下子就严肃起来,眉宇间也满是凝重和端庄,轻轻道:“若是去凡间散布瘟毒这等事,不值在下朝后密报,陛下也不会请娘娘过去商议。娘娘,不必多言,去了便知。” 金母娘娘点点头,皱着眉头和龙吉公主一前一后出了宫殿,她低声对身边穿着紫红色道袍的龙吉公主道:“本宫虽然觉得无聊,可若是三界中出了什么大事,还不如继续无聊。” 龙吉公主抿着嘴轻轻笑了笑。 扶桑神木真正神异的地方在于,此物通天道。 吕岳沉默了片刻,细细思量一番,脸色陡然而变,惊声道:“陛下此言,止归她果然,怎么可能!” 昊天上帝长叹一声,眼中有几分垂怜,淡淡道:“若不承天命,她岂能一生逆水行舟。”从被斩首的山贼家孤女,短短十年就成了统领数万人的寨主,很快就有从龙之功,兵权之大可以倾国,这样一个人最后竟能成仙。 对于一个凡人来说,这样的事未免太奇异了……或者说,凡人就连做梦都想不到一个女人会有这样的经历。 如果没有扶桑神木在背后推动,一个凡人,经历了那样多的险难困苦,是活不到最后的。 凌霄殿的后殿中装饰的十分好看,雕梁画壁,一应的陈设十分的清灵飘逸,就连墙壁上的文饰也暗含道法。昊天上帝的不仅修行高深,而且看惯了凡间仙界生死荣辱变幻不停,对‘道’的领悟也十分精妙。 吕岳坐在绣塌上,端着茶杯的手都在抖,他和昊天上帝心里想的是一样,方依土的一生几乎可以证明她手上一定有扶桑木。吕岳只觉得口干舌燥眼前发昏,他看着白玉地面上那隐隐约约的暗纹,心中几乎绝望。 一旁白玉柱上挂着一道紫色的纱帘子,一旁的晶石架上有些古朴的陈设散发着威压,都是些稀世罕见的法宝,昊天上帝所据的云床是金棕色的木头,如果是有见识的人在这里,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金鳌岛上特产的灵木。云床背后是个乌黑色的剑架,上放着一柄宝剑,乃是昔年轩辕黄帝用过的轩辕剑,也是昊天上帝曾用过的兵刃。 这一切的一切,都足以让见过无数次的人驻足凝望,吕岳却无心去看。 他在想扶桑神木和方帝姬的事。扶桑木可通天道,可是得到它的人,现在却几乎都被灭族。 天地初开时的妖帝得了整棵扶桑木,现在妖族衰败,妖修羸弱,而妖帝血脉更是被天道贬为异类。 后来是人族得到了扶桑木残枝,之后的事……唉。 扶桑木上一次出现,是在秦国始皇帝手中,他一统六国,身死人手,子孙灭尽。 现在扶桑木又出现在方依土手中,她一定也是从一个被灭尽满门的人手中得到的,难道她就不怀疑那东西不吉利么!吕岳恨不得捶胸顿足,他心说:我知道止归她爱抢东西,她的人都喜欢抢东西,可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抢! 难道你也要步了那些得到过扶桑木的人的后尘么,止归,你一定,你,唉,我又能说什么。毕竟除了异类之外,没人了解扶桑木。 吕岳垂首半响,忽然有些哽咽的抬头看着昊天上帝,声音有些发苦,道:“陛下,得到扶桑木的人,真的全都死了吗?就没有一个人,得到过扶桑神木,然后活了下来么?” 昊天上帝怜悯的看着他,知道他不舍方依土,也只能暗叹一声。沉思许久,天帝沉声道:“吕卿你应当知道,扶桑木与寻常桃柳木并无不同,若有人拾得扶桑木却只做寻常柴火用了,应当无事。再者,若有人无欲无求,纵然是扶桑木,也奈他不能。只是这天地间只有异类能追踪扶桑木,朕知之不详。” 吕岳苦笑着点头:“臣明白了。” 说话间,金母和龙吉公主都到了。二人进了凌霄殿后殿,昊天上帝起身迎接金母娘娘,龙吉公主对昊天上帝下拜,吕岳拜见金母娘娘同龙吉公主,一个个秩序井然。 昊天上帝拉着金母同自己并肩而坐,不待金母发问,轻抚长髯道:“忠孝侯府中有扶桑木,引得异类现世。” 金母倒吸一口气,看向吕岳。龙吉公主一向沉稳,此时竟也按耐不住情绪,道:“此事是瘟皇所言?” 吕岳躬身道:“是臣偶然中发现方侯府中” 龙吉公主失态的打断他的话,目光灼灼道:“忠孝侯府中怎的会有扶桑木?她可知那物是扶桑木?吕卿可曾将扶桑木之事尽数告知方依土?” 金母满意的点点头,长女这样能干,等到自己什么修行到要成圣的时候,一定传位给她。 吕岳似乎被问住了,沉吟了一下:“回公主,方侯怎会有扶桑木,臣不知。她亦未曾详说那是何物。臣只因发现方侯府中有异类行迹,她出行时也被异类跟踪,故而臣猜测她府中有扶桑木。陛下曾有明旨,不可将扶桑木及异类之事告与外人,以免人心不宁,故而臣一发现异类行迹,立刻就来禀告陛下。” 龙吉公主微微颔首,脸色有些阴沉,对昊天上帝道:“陛下,此事不好瞒着方卿。” 昊天上帝示意她不必紧张,轻轻道:“朕已经命人去传方卿。不多时就该来了。” 龙吉公主又道:“陛下,用不用派人去把扶桑木带到天宫来处置?留在方侯那儿,极容易被异类得手。”异类如果又得回扶桑木,三界之中就没安宁了,他们兴风作浪的时节我虽然没见过,可也听说过。 吕岳连忙道:“公主大可放心,方侯在藏有扶桑木的地方下了无数的禁制和符咒,还特意请臣施以瘟毒。” 金母和昊天上帝对视一眼,摇摇头道:“毕竟是她家宝物,有吕卿的瘟毒环绕,料异类也奈何不得。” 黄巾力士却回报道:“陛下,娘娘,臣与天庭上并未寻得忠孝侯下落。” 龙吉公主道:“命千里眼顺风耳与三界中寻找。” “是。” 龙吉公主的脸色又有些不好看,道:“方卿若不知道异类的威力,若是大意被擒,那便不妙了。” 金母本来不怎么紧张,听了这话忽然惊叫道:“申林儿方才同本宫说,要去方侯府上看待嫁的方夫人!陛下,若是异类攻击方侯府,意图夺取扶桑木,那申林儿岂不是身陷险境。陛下,派兵过去。” 昊天上帝想了想,看着龙吉公主,道:“大公主,你意下如何?” 龙吉公主皱眉道:“我本想乘此机会,将异类引出来一网打尽,可惜三妹搅局了。我这便去调兵。” 昊天上帝却莫名的笑了,摆摆手:“不急,申林儿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异类奈何她不得。既然大公主有意引蛇出洞,此事便交与你全权处理,朕与娘娘绝不干预。” 龙吉公主福身道:“多谢陛下。” 吕岳脸色有点难看,被拿来引蛇出洞的那个,是他的亲属啊。不过大公主素来用兵如神,应该不会有事。 黄巾力士来报:“千里眼顺风耳亦未能找到忠孝侯下落。” 龙吉公主点点头:“她此时消失,与异类脱不了关系。” ………… 那时候方依土离开蕊宫,直奔二郎真君哪儿去了。她和二郎真君见过面,虽然对方未必看自己有多顺眼,也不一定能把玄微子的下落告诉我,可是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嘛。 一路驾云而去,忽然听得前方山林中有人呼喊救命,听声音是个娇滴滴的甜软美人,喊声凄凄惨惨,却令人遐想无边。方依土顿时住了云头,微微考虑了一下,按落云头去看是不是绝色美人。 要是绝色美人,救完之后带回家里,留着以后用美人计用。如果不是,救了就放走。 顺着声音找去看到一棵参天古木,一个肌肤如羊脂,乌发光可鉴人,身材完美无缺的少女被捆绑着双手,高高吊在离地数米高的大树枝干上。方依土绕到正面去看了一眼,一见之下险些跌落云头。 这女子的容貌,同那天庭中号称第一美人的嫦娥仙子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嫦娥仙子一身的寂寞冷清,仙情淡薄,而这位美人儿却甜软可怜,一双大眼睛不胜欣喜的看着面前站在云团上的方依土,娇声道:“救救我。” 方依土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她心说:有这等美人在手,我就不信吕洞宾还不把点石成金的法子教给我,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偶遇呼救的绝色美人,这样恶俗的事终于被我写出来了。 第七十八章 娇娥 方依土也懒得去问美人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怎么来到此处,金光一闪,拔刀划开了吊住美人玉腕的绳子再收刀。美人微痛的娇哼了一声,软软的坠落了下去,但她没有落在地上,而是落在了云上,落在的方依土的臂膀中。 美人柔弱无骨的倚在方依土的胸膛上,她健壮而有力的臂膀抱着美人的柳腰。美人娇滴滴的呻吟了一声,还未开口便红透了双颊,侧过头看着别处,以手掩面,甜软而无助的声音道:“多蒙仙长搭救,贱妾才得偷生。” 方依土上下打量这个美人儿,肌肤白嫩,眉目如画,透着薄纱的衣裳看来身材的肥瘦恰到好处,鼻端只觉得一团暖香,禁不住露出一脸的斯文败类样儿。 豪迈的笑:“哈哈哈哈哈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人之常情。” 美人儿泪眼汪汪的点点头,一脸的感激和崇拜望着方依土:“此处人极罕见,若无仙长来此,只怕,嘤嘤嘤” 林中仅有微风,大树枝叶摇动,在绿草和泥土的芬芳之中,这美人身上的香气才真正令人着迷。 方依土目视美色,鼻嗅馨香,只觉得心荡神摇,一把将美人抱在怀里,微哑:“既如此,你以身相许来谢我。” “啊?”美人儿一脸惊愕的瞪大了眼睛,随即又换做娇羞,欲语还羞:“可是,贱妾……仙长” 方依土一脸诚恳的说道:“实不相瞒,在下家中已有妻室,小姐若是不弃,不若做了方某的爱妾吧。” 她心说,你一脸的风流相,眉目传情言语撩人,身上熏的这般艳香。哪怕是个修道之人,呵呵,也不是什么安于本分的女人。不如到我这里来,做点又刺激又有趣的事吧~ 她说错话了,真的,一般以身相许自荐枕席这种事,被救的说出来是报恩,救人的说出来就是挟恩耍流氓。 以诸多话本来说,她说的是恶霸流氓的言辞,因为正经的侠客公子都会等着佳人以身相许,不会主动提出。 不过呢,方侯府中那十八位倾国倾城、貌若天仙的佳人,一多半都是抢来的……有从青楼里抢走的,有从别人家抢走的小妾,还有从恶霸家里抢回家的恶霸夫人,拐来的侠女……现在这种话,她说出来并不觉得脸红。 面如满月,眼似秋波,樱桃小口,绿柳蛮腰,真个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的美人羞答答的点点头,娇声道:“只是,还请仙长去贱妾家中稍作,待得贱妾禀过父母,便随仙长而去。” 美人心说:好个知情识趣的方依土,好个不修道德的仙人,待到你落入我家中,看我怎么整治你。这厮这等下贱,却恬为仙官,我等这般苦心清秀,却逃不出异类的命运,真真不公平。待到扶桑木入我手中,主公便能如帝俊、东皇太一两位妖帝一般,以异类的全部运数换一场荣华,哪怕时日无多也好过藏头露尾苟且偷生。 嗯,可惜这般高大的身躯,这般器宇轩昂的五官,看似深沉坚毅,却是个浪荡子。那里比得上我家主公。 方依土根本没怀疑到这是仙人跳,但这却是是仙人跳,而且真的是针对仙人的仙人跳。她点点头,欣然道:“好,你可记得回家路径。方某与你同去,见过你的父母,也好接你过门。” 美人娇羞的笑了笑,轻轻的倚在她身边,低低柔柔的说:“妾身许氏,小字娇娥。不知郎君如何称呼?” 方依土搂着她盈盈一握的小腰,轻轻摩挲着,微哑的声音缓缓道:“姓方,字止归。你只叫我主公便是。” 你是甚样人,怎及我主公万分之一,也配让我叫你一声主公?美人差点没忍住沉下脸来,撒娇道:“妾就不能叫您郎君么,叫主公……太生疏了。” 那声音娇媚甜软,听得方依土心头一麻。“哈哈,随你吧。” 几句话的功夫,方依土驾云带着美人出了这座叠翠高山,也就突兀的出现在蹲在南天门外,不断观察下界变化的千里眼眼里。方依土不知道,这里有异类布下的阵法,可以让任何人都找不到她。而那美人带她要去的地方,同样是一个任何仙神佛魔妖都找不到的地方,哪里有东皇钟残片布下的,夺天地造化的异类存身之所。 哪东皇钟残片之内,如果没有异类带路,除异类之外的任何人都看不见进不去。而美人下勾钓方依土的深山,是方依土所去灌江口这一路之上,距离东皇钟残片之内最近的地方。异类们生怕有仙人路过发现了异类设计仙人的行踪,故而在方依土刚刚入深山境内的时候就设下屏障,隐去她和整座山头。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方依土刚刚被他们钓上钩,昊天上帝龙吉公主等人就知道她一定是遇到了异类。这般不幸,或许是因为他们身为妖皇后裔,全族气数已尽,只凭东皇钟残片才能勉强遮蔽天道生存下去,却不肯服输。 千里眼揉了揉大眼睛,惊叫道:“忠孝侯凭空出现了!” 魔礼红站在他身边手搭凉棚四处张望,叫道:“在哪儿?” 千里眼定睛一看,大声道:“隆昌县内,此刻往漠北而去,身边带了个女人,非常漂亮,嗯?和嫦娥仙子挺像的嘛。天王,此时恐有异,请速派兵拦住忠孝侯。” 方侯突然消失的时候自己没看见,可是她从天庭离开的时候自己看的真真的,身边没有这个女人,怎么在三界中消失了半刻钟,身边就多出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这个女人肯定有蹊跷。 魔礼红推了一把魔礼寿,叫道:“把你那跑得快的小貂拿出来拦住她,别让陛下说咱们做事拖沓。” 魔礼寿囊里有一物,形如白鼠,名曰“紫金花狐貂”,放起空中,现身似白象,肋生飞翅,快如闪电。他从囊里掏出毛茸茸乱拱的花狐貂,道:“去把忠孝侯拦住,告诉她陛下招她商议要事。快去!” 千里眼目瞪口呆的看着一闪而逝的怪兽。 花狐貂迎风一晃,从趴不满他手心大的小毛球变作几丈高的怪物,翅膀一顿猛扇就出现在方依土面前。 魔礼红叫苦道:“我是让你坐在它身上过去,不是让它自己去!这玩意你敢叫它去传话?” 魔礼寿连忙驾云追过去,空中消散着他的几声干笑,呵呵。 这怪兽高有数丈,翅膀展开有十丈宽,浑身汗毛如钢针般油亮分明,腿如铁柱爪似钢钩,威严的恨。 美人当时腿就软了一下,尖叫着想要扑进方依土怀里。方依土一手把美人推到自己身后,一手握住刀柄,谨慎的盯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怪兽,觉得看起来似乎见过可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似乎眼熟。 花狐貂也看着这个女人,呃,好像刚刚主人叫我来找她,然后干什么?嗯……好像不是吃掉她。是什么事? 方依土微哑的声音带着威严道:“你是谁?” 这怪兽听了她这句话似乎愣住了,面露苦恼之色,用尾巴挠头,却迟迟不开口。 方依土想了想,又问道:“你主人是谁?” 花狐貂眼睛一亮,眨巴着磨盘大小的眼睛:“我主人是广目天王。”她摇着三名壮汉二爷无法合抱的毛茸茸大尾巴:“你认识主人吗?你认识我吗?主人让我来找你,你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美人娇滴滴的在她身后道:“郎君,这怪物糊里糊涂的,恐怕说不出什么话来,我们还是走吧。”她怕迟则生变,虽然一般人识不破她异类的身份,这好不容易才上钩的猎物,可不能在路上被天庭的人拽走。 方依土却不搭理许娇娥,她知道这种女人不懂大事,什么军国大事能和翟烟儿那种智勇双全精明干练眼界开阔的女人商量一下,却不能和这种只有脸蛋好看,腹内空空,最高水平是纸上谈兵的女人商量。她只是耐心的问着花狐貂:“小貂,广目天王要见我么?” 花狐貂上上下下的飞着,犹犹豫豫的想了半天,最后垂头丧气到所有毛都垂下来了,承认:“我忘记了……” 方依土被逗哈哈大笑,问道:“是要紧事吗?” “要紧……是要事!”花狐貂眼睛一亮,叫道:“是要事!但是我忘了是谁找你。” 这时候驾云比花狐貂飞慢得多的魔礼寿才气喘吁吁赶到这里,他驾云从没这么快过,远远叫道:“止归,我这厢有礼了!小貂忘性过大耽误了方侯的正事,陛下传召,有要事商议。方侯速去凌霄殿,迟则恐陛下怪罪。” 方依土差点跳起来,一拱手:“多谢天王兄不辞辛劳,方某这便去。” 魔礼寿脸红了,比自己的宠物飞得慢本就丢人,可是宠物飞得快却除了主人是谁什么都记不住……丢人。 方依土回头看着许娇娥,她眼神中有几分痴迷,满是捋掠的看着她的每一寸肌肤,缓缓笑道:“你去方某庄上,去拜见夫人,她自会安顿你。”见许娇娥面露恐慌,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夫人见到你这般美丽,自然明白你是方某新纳的爱妾。我尚有要事在身,改日再陪你回家。” 许娇娥不是为了一个人去她庄上而害怕,怕的是这次劳师动众的钓她上钩,自己却没能把她带进异类的聚集地,主公恐怕会怪罪下来…天宫那些人,又胆小又阴狠,万一发现了我等异类的行踪,把事情告诉了方依土…… 魔礼寿方才也听见千里眼说这女人有蹊跷,有看到她衣裳单薄而香艳,身上香气扑鼻,美的叫人心醉神迷。虽然是个修道者,见到自己却在方侯身后躲躲闪闪,不说话又不出来见礼,还尽量不让自己看见,真可疑啊。 魔礼寿伸手适宜小貂变回小小的样子,对方依土笑道:“止归,身后美姬真是国色天香,这般姿色一人行走恐怕不安全,不如我送她去你家中,也好当面交托给尊夫人。” 许娇娥还没来得及反对,方依土心中顾念着陛下传召的事儿被花狐貂忘掉了耽误了不少时间,急急忙忙一拱手:“有劳天王兄!”一闪身就驾云直奔南天门而去。 许娇娥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暗中跺脚,只好一路上内里胆战心惊,外表含羞带臊的回答魔礼寿诸多盘问。 广目天王真的很实在,不仅把她送到仙全庄,还去见了见待嫁的翟烟儿和给她的首饰嫁衣出谋划策的三公主等人,并且说了许娇娥这个女人不简单,似有蹊跷,但是方侯要纳妾。 魔礼寿告辞而去。三公主皱眉道:“方依土怎么能这样花心?你嫁期在即,她竟然弄了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回来。” 众女仙纷纷默默的唾弃这种负心汉、浪荡子的行为,碍于翟烟儿的面子没有明说。 翟烟儿又是好笑又是气,笑道:“公主,众位仙子,未见端低,妾身焉知主公用意。若是知其有诈,刻意上钩,才是主公手段。或是主公见其才貌双全,爱才心切,或是见其可怜,也未可知。” “烟儿,你太信任她了。这种莫名其妙带个女人回来还说要纳妾的事,决不能纵容。” “是啊是啊,男人嘛,一开始都是山盟海誓花言巧语,后来就变了。呃……虽然方侯不是男人,可翟娘子你得小心提防。” “多谢众位姐姐关心。只是妾若不信主公之品行,还有何人可信?许氏纵有可疑之处,主公却不易为美色所迷,绝不会做了周幽王。”翟烟儿笑道:“此时主公未归,待她回来后,有何打算,定不会瞒着妾身。便是许氏美艳无双又能如何,天下间胜过妾身容貌者,如过江之鲫,多她一个不算多。” 三公主想想翟烟儿身边这堆美貌绝伦却从没被主公动过的侍女,再想想方依土特喜欢抢人和假装中计骗人的习惯,顿觉自己怎么能信了呢。止归带许氏回来,或许是因为察觉有异,或许是将计就计,或许是带回来留待美人计也未可知。 翟烟儿使劲揉了揉脸,叫朱缨给自己脸上多抹了点粉,把自己从精明干练变成端庄和善,然后才叫朱缨引许娇娥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最近更新慢因为我总在各个视频前头看到传奇这个游戏的广告,虽然是私服广告可我没忍住把正版又下了一遍,然后就渣游戏去了…… 我33级的法师号啊,技能级别能满的都满了……哪会要不是盛大通行证就把号卖了。 想当年,五六年前,我也是风骚技术流的人物,13级凭走位磨死骷髅洞里不知道为啥出现的血精灵(可大个儿的血红色骷髅,好像是叫这个,也有可能叫血骷髅),十六级开始打白野猪基本上单挑不掉血,三十级的时候满药去白月门调戏蜘蛛被虐杀,如果不是不知道为什么丢了二百万金币回到赤贫时期练不起圣言术,我还能继续玩下去。 后来重修道士,28级的时候发现不能兼顾写小说而且道士升级太慢,就不玩了。 现在好多不认识的地方啊啊啊……他们级别怎么这么高啊啊啊!我差点忘了自己是光芒十还是十一了…… 以上……我不该贪玩耽误更新呜呜呜呜对不起……跪。 第七十九章 挑明 许娇娥打扮的像个良家女人,低眉敛目,规规矩矩的走了进来。 三公主高居主位,翟娘坐在次她一位的绣墩上,三公主端着翟烟儿特喜欢的那种茶,倨傲的看都不看她一眼。 许娇娥敢跨国门槛,连忙乖顺的拜倒在地,一开口那真是莺声燕语,说不出的迷人:“奴奴许氏拜见夫人。” 翟烟儿也算经历的风雨不少,却还是没忍住扎了手指头,才压下笑意端起一张菩萨似的和善慈爱脸。 三公主本来等着看翟烟儿如何盘问她,听了这话却手一抖,差点把茶洒在她粉底水红色团花的广袖霞帔上。 众女仙哄堂大笑,叽叽咯咯的你推我我推你,笑成了一团,满心满眼的促狭。 许娇娥看到这室中布置的清雅大气,坐着二十多位姿色各有不同的女子,或小家碧玉,或娇羞可爱,或端庄优雅,或楚楚动人。最引人注目的是高居正中,身穿云霓一般的华美宫装,头戴明晃晃金凤簪、白灿灿玉龙钗,看气度傲视众人,看面容完美无瑕,又冷着脸似有不悦的三公主,她猜这位应该是夫人。 而坐在三公主左手边那容貌平平的中年女人,穿着一身鹅黄色绣花短褐,身上除了一双绣花护腕之外并无装饰。膝盖上放着针线笸箩,笸箩里搭着一条大红色的裙子,显然是刚把手上的活放下。 翟烟儿刚要开口告诉她认错人了,免得冒犯了公主。没想到三公主听众仙子笑的促狭,心里也懂了念头,暗中传声道‘翟娘你别说话,我耍耍她。’ 翟烟儿还能说什么?低下头继续观察嫁裙上的绣花够不够完美。 三公主凤眼含威,嘴角带着一丝冷笑,貌似审问的冷然道:“你是何方人氏?家住哪里?” 许娇娥心中叫苦,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不敢起身,道:“奴是自幼生在商州熊耳山中,随父母修道。” 三公主点点头,心说我知道,确实有这么个地方,里面修道之人和善妖善鬼也不少,可是以我这么多年的修行不该看不出你的种类。啧,难不成你是个修炼成气候的大妖,巴巴的跟上方依土,想和天庭扯上点关系? 方依土该不会忘了吧,娘娘虽然许她和翟烟儿成婚,可没允许她纳妾,哎呀,娘娘最讨厌纷杂的情爱、忘恩负义和私相授受了。 “你修道几年?可曾拜师?” 许娇娥硬着头皮道:“奴奴修行日浅,不曾拜师,出生至今不足百年,修道不过四十余年。” 三公主点点头,对众仙子笑道:“你们看她如何?修道不过四十余年,吾却看不出她是何种何族。” 三公主心说你就可劲扯淡吧,瞎子都能看出来你道法精深,身是有罡气护体,这东西没个近千年修不出来。你要说你修行千年,一心仰慕王化故而归顺忠孝侯,那是真话。 好多妖精修行日久都想和天庭有点关系,李靖他们家不就有个这样的妖精义女么,前段时间想逼唐僧成亲,被李靖抓回去闭关修行了。修道不过四十年,哼,一听就是扯谎。 许娇娥心里一突,垂首道:“奴奴父母皆是修道善人,奴也是人族。只是家父家母常同山中得道善妖好鬼来往,可能奴身上沾染了些妖鬼的气息。” 翟烟儿终于忍不住了,她笑道:“许氏,你可别说谎,你可知这位是甚样仙人,凭你骗不过去。”翟烟儿心说,好丢脸……虽然她还不是主公的人,可是她是主公请人送回来,这样没眼力还不会说谎非要说谎,真丢脸啊。 三公主瞪了她一眼,这位公主平时的爱好之一是……装作莫名其妙的人,等到某某在她面前目空一切或满嘴胡说的时候揭穿身份,看对方扣头求饶命。这个爱好其实无伤大雅,因为如果面对她的人谦和有礼又很诚实,三公主也会高高兴兴的认为‘这人不坏’,而如果对方对她所假扮的人非常不敬,那也自然会有人替她动手。 三公主还绷着一脸主母相,对翟烟儿道:“认真做你的针线,多话。”翟烟儿低头,绣绣绣。 三公主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柳肩纤腰的许娇娥,冷冷淡淡的说:“你同……”她心说我也不能像是翟烟儿那也叫主公,叫侯爷也不行,叫夫君那更是不靠谱,哦,对了,她又不知道方夫人怎样称呼方侯,嗯:“止归因何认识了你?” 许娇娥一听这话,娇滴滴的哭了两声,一脸感激涕零的抬起头道:“奴奴遭遇不幸,被仇家掠走使了咒术禁住法力吊在树上,险些就要干渴而死,多蒙主公搭救奴才得保残生。” 三公主正要说话,门口忽然有一人叫道:“小人有要事禀告夫人!” 许娇娥不由得娇躯轻颤,三公主看在眼里,却道:“你过来,让我仔细看看。” 翟烟儿连忙放下膝头上的针线笸箩,快步走到门口,低声道:“什么事?” 门外是护卫首领肖虎子,他一脸严肃低声道:“夫人,小人等在庄子外十里之处留有灵力,凡有仙人过往留有法力之人便会有感应。一霎时之间,所有灵力全部被人触动。” 这个把灵力留在空中方法非常可靠,无论是飞鸟还是驾云御风的人只要经过留有灵力的地方,就会被灵力的主人感应到,唯一的问题是灵力在转化成法力之前留在空中不会被人发现,但是也会渐渐消散,基本上几天就会稀薄的彻底让灵力的主人感觉不到。 一般的道人支撑不起这样强大的灵力消耗,而且灵力消耗太大反倒危险。方依土这里,也是因为感觉到似有贼人在院中窥探,所以临时加强了的戒备,调派人手在三千里地的庄子外围布置。 翟烟儿脸色突变,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肌肉挑了挑,此事来的太突然险些让过惯了安稳日子的翟娘乱了手脚,但翟烟儿毕竟是刀枪丛中的管家婆,冷声道:“千真万确?” “小人愿以性命担保。” “好。”翟烟儿短促的暂停了一下,又快速道:“你可知来者端低?” “小人不知。” 翟烟儿微一沉吟,立刻从腰间掏出一串玉令牌,一个个摘下来递给肖虎子和门外侍卫,肃然道:“传我号令,全部备战,撤去庄子内外所有机关的禁制和封印,调集人手催动覆盖庄子让所有东西能出不能进的禁制。” “是!小人这便去传令备战!”肖虎子接过令牌驾云而去。 “属下去传令开启机关。”“属下去传令催动禁制。”二人也接过令牌,急急而去。能在三公主来访时守在门口的,是百炼精兵,也是千夫长一级的猛将。 翟烟儿布置妥当了,带着一脸恍若无事的微笑走了回去,一掀帘就看见在一众受过惊吓的仙人,三公主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而许娇娥已经被封住灵魂无知无觉的倒在地上。 三公主一拍太师椅的扶手,怒冲冲的站起身,指着地上许娇娥道:“你可知这是何人?这厮竟然是异类!好一个异类,天道绕她等苟延残喘,他等却不知感激天恩反要为非作歹祸乱三界,本宫定要禀明陛下将异类斩尽杀绝!” 三公主从未如此动怒,她平日里或喜或怒配着那娇花一般的美颜,看起来也只是小女儿的娇态。今日语气森然目光冷厉,真正有了天家风范,令人望而生畏。 这一边已然是整军备战,那一边方依土却还茫然不知的入朝觐见去了。 她飞奔到了南天门,进了南天门走过白玉铺地的宽阔大路,行不多远便是美不胜收的凌霄宝殿,她来到巍峨耸立的凌霄宝殿前,还未说话,黄巾力士已急急来到面前,道:“陛下有旨,方侯入后殿议事。” 方依土一拱手,越过黄巾力士,进了凌霄宝殿的侧门直入后殿。 后殿和前殿十分不同,前殿是大朝会的正殿,雕梁画栋陈设精致气势浩荡,令人心生敬畏,而后殿却是昊天上帝平日修行所在,清幽雅丽满是神仙风度。 方依土看到昊天上帝、金母娘娘、龙吉公主和吕岳都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急迫的叫自己过来,只是下拜道:“臣方依土见驾来迟,请陛下、娘娘恕罪。” 昊天上帝和蔼的说:“无妨。龙吉,你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与方侯。” 龙吉公主躬身道:“遵命。”她看着方依土似有怜悯又有羡慕,温和的问道:“方卿可曾听说过扶桑木?” 方依土颇为惭愧的说:“臣才疏学浅,未曾听过。”是的,方依土只看三种书,第一种是打仗的兵书,第二种是吵架时用来引经据典的古书,第三种是治理民生的书(山寨需要各种粮食水利山地资料)。 龙吉公主想了想,又问道:“既如此,方卿可曾听过后羿射日?”她看方依土面露沉思,道:“尧时神射手名唤大羿,后羿是大羿之后另一个叫羿的人。” 方依土点点头,颇为不好意思:“臣,嗯……是夏王使羿射于方尺之皮,设重赏重罚,而羿不中,后傅弥仁曰:若羿也,喜惧为之灾,万金为之患矣。人能遗其喜惧,去其万金,则天下之人皆不愧于羿矣。的后羿么?” 龙吉公主松了口气,这样子她就好说了:“是他。你可知上古时天有十日,尧时十日并出,草木焦枯,尧命羿射十日,中其九日,日中九乌皆死,堕其羽翼,故留其一日也。” 方依土点头“臣略有耳闻”,是的我是在听戏的时候听过,而且我娘在我小时候好像讲过后羿媳妇私奔的事,她吃了拍花婆子给的*药,然后就抛下后羿一个人跑掉了,路上醒过来觉得没脸见人就去月宫和一只三条腿的癞蛤蟆一切住在蟾宫里。 “十日乃是天帝之子金乌,和陛下及孤王没关系,是妖族的天帝。”龙吉公主一脸严肃道:“妖族大妖得到了全株扶桑木,借助扶桑木能通天道之力,以一族气运换取数十载帝位,气运消散之时,十日灭九,满族尽丧。” 方依土有些挠头,想了想有点苦恼的说道:“公主是说,扶桑木可以把人或妖的气运精炼,把千秋万代改成短时间完成心愿,然后全族都因为气运断绝而死?臣不曾想错吧?” 龙吉公主认真点头:“卿家果然聪慧过人。”自己这三言两语竟然能把事情说的让她听明白,比想的省力。 方依土有些怀疑和不信却又不得不信了,因为陛下娘娘和大公主聚在一起急招自己过来,不会是为了开玩笑的。她沉吟片刻,还是忍不住道:“若真有那么好的东西,臣前些年又何苦搏命。凡人所求不过一世安乐……”她说到这里,想起昔日死去的袍泽,忍不住含泪垂眸。要是真有扶桑木这样让长期气运短暂绚烂的爆发出来的好东西,我真想用了,免得每一场大战都有弟兄战死,免得弟弟为我担惊受怕,免得我和方落总是身陷危难。 如果能一时顺风顺水如有天助,哪怕因为气运耗尽没有来生,也不算差。 龙吉公主看出她脸上复杂的神情似有渴望,叹了口气摇摇头:“方卿怎么还没明白,你手中,就有一块扶桑木。陛下宣你来后殿,便是因为有异类暗中盘旋在你左右,吕卿猜测是异类知道你手中有扶桑木,只是陛下有旨意,不得向不知情者吐露异类之事,故而吕卿禀明陛下之后,宣你前来,以便将扶桑木及异类的事说与卿家知道。” “妖族中有些气运耗尽却又被妖帝用法器护住尚未失死去,却不被天道所容只能在法力庇护下苟延残喘,若离了法器便要丧命的妖族称为异类。他们为了夺走扶桑木不择手段,有史以来数位得过扶桑木的仙人凡人都为异类所害。”龙吉公主觉得自己略有些武断,又道:“或是心愿过大,扶桑木用尽了他们的气运,便不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娘在我小时候好像讲过后羿媳妇私奔的事,她吃了拍花婆子给的*药,然后就抛下后羿一个人跑掉了,路上醒过来觉得没脸见人就去月宫和一只三条腿的癞蛤蟆一切住在蟾宫里。”——‘拍花’是古代拐卖人口的一种手段,用迷药加上*术和法术,被拍了一下的人就会傻乎乎的跟着拍他的人走。好吧,官方解释是:用迷药或者其他的手段来拐骗儿童,称其为拍花的。 月亮之所以叫蟾宫,据说是嫦娥去了之后觉得没脸见人,变成了一只癞蛤蟆……这剧情让国产剧《宝莲灯》里暗恋嫦娥的美男子二郎神情何以堪啊! 第八十章 (作者最近忙啥) 方依土咬紧牙关,脸色忽青忽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本来就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虽然有时候能压下情绪不在脸上表露,可是现在,她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忽然觉得有些头重脚轻,眼前也有些模糊。 龙吉公主说说的话,在她听来不甚了解,却还是听懂了最关键的两点,第一‘扶桑木可以把人千万年的气运压缩之后剧烈的爆发出来,达到很多根本做不到的事’,第二‘我手头有扶桑木’。 龙吉公主看她脸色惨白的像个死人,一向坚毅而爽朗的眼神竟然有些飘忽和空洞,暗暗叹息一声,不再说话。从方依土上天之后的所作所为她基本上了解这人的心性,就是个好交朋友又十分顾家的人,稍稍有点爱出风头,但本性不坏又挺有能力。 扶桑木虽然在方卿手里,但方卿对此一无所知,看她知道后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若不是为了自己和家人不久就要大难临头,就是对于自己在凡间引以为豪的一切成绩的成因感到震惊。可惜啊。 吕岳只得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臂,感受到她的手臂微凉而且僵硬,叹了口气,担忧的看着她,轻声道:“止归,止归,你,你不要担心,你并没享大富大贵,气运消耗的不快。只要你不断的补充,或许可以收支相抵。” 气运这种东西,真的很好赚,只要你节俭朴素、以礼待人、不与人结怨、凡事秉持公理,绝不咄咄逼人,凡间上至帝王下至匹夫,仙界上至大罗天仙下至地仙,只要这样做,气运就会渐渐旺盛。 方依土根本没听进去他说的话,站在那儿,站的笔直,浑身上下的力气却好像一瞬间就被抽干了。 她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方落被酷刑逼供之后坚持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杀了我,这或许不是假话,或许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我方依土,或许我的气运耗尽了而方落的还没有,所以扶桑木操控他杀了我。 这个理由,比任何理由都虚无缥缈,却是最可信的一个。 方依土忽然觉得很心痛,比过去任何一次负伤更加心痛,她脸色惨白的像个死人,就好像眼睁睁的看着最珍贵的东西碾碎在自己面前。 昊天上帝见惯了生离死别悲欢离合,虽然怜悯方卿一出生就注定了和扶桑木有缘这样注定悲惨的命运,却并不怎么在乎。天帝见到过许多比她更悲惨,更可怜,更无辜的人。方卿父母早逝,但她前十几年毕竟快活无忧,方卿虽然死于丈夫之手,她毕竟也曾有过满朝文武仰视举国百姓高歌的风光,现在又成了仙,她此生不能说顺利,却也不算悲惨。况且既然她此时未死,那么事情便未成定论,重振旗鼓还是活一场。 金母娘娘却很可怜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心说:少年父母双亡哦,中年丧命夫手,好容易成了仙又有翟烟儿那般温柔贤惠痴情的女人相伴,恰好要成婚了,本该是苦尽甘来,却在这时知道扶桑木的悲惨事。天意弄人。 龙吉公主按耐不住对扶桑木的警惕和好奇,问道:“方卿可否将扶桑木取来,让孤王开一开眼界?孤王生长于天地间五千余年,却只闻其名未见其面。” 方依土低下头,拱手道:“不瞒公主,臣素来敝扫自珍,就连小时候用过的木剑妆匣和木偶玩具都掘出来收好了,数十年间的家私都在,只要不是毁于战火,臣从没扔过东西。而且府库甚大,不仅有臣积年杂物,还有许多别人送来和过往夺来的东西,既然扶桑木的文理气味与一般木头无二,臣实不能分辨哪一个是扶桑木。” 吕岳其实也很好奇被传得堪比十*宝的扶桑木,忍不住插话道:“止归,你让我抹瘟毒的墙里是什么?” “那墙里?阿爷,那墙里只有一块我母亲生前的遗物,是块破牌匾,是她寨子里忠义堂的牌匾。因着她被斩首时用的那牌匾垫刀,故而不舍得丢弃,只是块破木头……”她的脸色突变,不仅变得苍白,还有些摇摇欲坠。 原来那块扶桑木是自我小时候就有的,是母亲在她年轻时弄来的,很多年了,所以她一直幸运而且快活,寨子里风调雨顺,从没被官府清剿,在江湖上也没有什么仇敌,叔伯们从没有死的……直到最后,他们全都被斩首。 这件事情之前只觉得万分遗憾,现在想想,和大妖得到扶桑木之后达成心愿称帝,最后满门尽灭,多相似啊。那大妖的心愿是称帝,而母亲的心愿,母亲的心愿我知道是什么,是寨子里的人平安快乐和我方依土一生顺利。 啊,在她的气运耗尽之后,方家寨没了。我却没有死,而那块扶桑木又落进了我的手里。 方依土觉得好难受,好像一阵阵刺骨寒风穿透了她的衣裳和法力,直直的吹在她的心口上。又好像被重重的棒子在头顶不断捶打,不仅眼前昏花,就连耳中也有鸣叫声。 “方卿可曾对那木头祭拜过?是否拜过之后,诸事顺利?”龙吉公主甚至有些兴奋,可看着方依土这般失魂落魄,又不忍把兴奋流露出来,只好一脸凝重道:“扶桑木若不被祭拜和珍视,怎样有心愿都不灵。” 这下子吕岳顾不得失礼,连忙过来扶住她,以免方依土精神恍惚到跌倒,御前失仪不管为什么都不好。 金母暗中问道:“陛下,这是真的吗?” 昊天上帝暗中道:“娘娘,您未免太过不学无术了,这是妖帝死前所说的事,后来也有人证实过。” 金母不悦,暗中道:“本宫看方卿的样子也能看出来是真的,只不过是问问陛下是否知道。” 昊天上帝暗中道:“娘娘不必担忧,扶桑木支离破碎,再没有使大妖成为妖帝的能力。” 方依土垂着头,勉强让声音恢复了平稳,挣脱开吕岳扶着自己手臂的手,恭恭敬敬的声音还是有点发颤,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似的,显得有些撕裂:“是,因臣母尸身无处收敛,臣只得将那牌匾上母亲的血当做牌位,出征前后和在朝中做事前都有祭拜,确实拜过之后十分顺利。还当是母亲在天有灵护佑臣……”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弱的几乎听不见。那双大手藏在衣袖中,攥的紧紧,却再也不能应对自如的控制情绪, 她忽然觉得好冷,就好像三九天吃了一瓢冰水,然后敞着领口在窗外吹了一夜北风那样冷,冷的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死是活。方依土不仅伤心,而且绝望。 方依土一直都相信只要自己还能动,只要自己还拿得动刀,那就没有绝境。可是现在她知道自己错了,每每能绝处逢生,不是自己的能力也不是有弟兄扶持更不是什么天命所归,而是扶桑木暗中庇护。 多可笑,她这一生最引以为豪的事,是不认输和不曾彻底输过,这一生最痛彻心扉的事,就是父母和方落,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扶桑木,而就连扶桑木为什么出现在自己手里……也是母亲的遗物。 方依土忽然上前一步,急迫又有些恐惧的颤声问道:“陛下,等到臣的气运耗尽之后,是不是臣的家人,都会死?有没有办法保住他们?”方牛,翟烟儿,陈良王乾金五章华方笑柔方田,还有其他的孩子们…… 哪怕我方依土死了,哪怕我该死,阿牛不该死,烟儿不该死,假若道泰算作我的家人,他也不该死啊。我这一辈子贪心不足,从齐天寨大寨主到帝姬娘娘,不知损耗了多少气运。这些气运都给他们,他们能活么? 昊天上帝为难的看了看金母和龙吉,摇摇头叹了口气:“你若没有东皇钟那等宝物,很难保住家人。况且当年妖帝,是一族灭尽,不只是家人。至于其他的事,朕亦不知。” 方依土低下头。因为我手里有那块害死我母亲的扶桑木。母亲的气运耗尽了,方家寨满门只剩我一个,这种事不要再发生了。母亲死了,我就活了下来,我死了,方落如果不是被道泰杀掉也会活下去,我已经懂了。 至于异类,异类都该杀。想通了这一点,她沉静下来,问道:“陛下,扶桑木应该怎样毁掉?” 昊天上帝有些犹豫不决:“毁掉扶桑木十分容易,只是毁掉它,或许会对你有影响。此时你做事顺风顺水,毁去之后或许会处处碰壁,扶桑木只是同天道沟通的媒介,毁了他,你的气运依然在消耗。” 龙吉公主低低的惊呼了一声,她有些惋惜,却也知道方依土如果这样做,其实也算理所当然。 吕岳却松了口气,他认为毁掉扶桑木,方依土就不会再通过扶桑木得到什么,气运的消耗就不会加快了。 “臣,臣可否将扶桑木献给陛下?” 昊天上帝微微有些惊讶,掐指一算却道:“不,此物与朕无缘,倒是青华紫薇和勾陈与他有缘,卿家若要献木,将那扶桑木三分,献与三位陛下。或可以转危为安。朕推算出一些事,你既以下定决心,听听也无妨。”昊天上帝看出她心中决意赴死,便不在乎泄露天机,反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对于他来说本就无用。 “卿家所有的扶桑木残片,曾经用卿母一生气运,换了方家寨二十年风调雨顺不死不损,然后满门灭尽。卿家却也有真才实学,一生所得并不全是依靠扶桑木。但你却用转世之后的万世富贵,换了成仙。是也不是?” 方依土曾经烦恼与公务繁杂,羡慕仙人百事不管。一念之差,一念贪心,便是如此。扶桑神木会用人满门气运,满足一个人最大贪心的愿望。 ——方依土想明白了这些,却也不再有什么反应了。不是因为受刺激过大已经麻木,而是因为她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也知道自己其实是有能力的,只是扶桑木给了自己运气。 昊天上帝好整以暇的说:“卿家的外孙,当今监国太子即将称帝,卿沾染了帝王之气。外加扶桑神木,卿家若想成为皇帝,定能成功,但是多久才被天道灭尽满门,就要看卿家的运势能撑多长时间。” 金母娘娘和龙吉公主都用不可理喻的目光看着他,心说:陛下,您这算什么天机! 昊天上帝见方依土目光坚定不为所动,愉快的说:“卿家若要去异类巢穴,需得进了东皇钟内。要进东皇钟内,不仅得与异类有莫大因缘,还需披皮染血。妖帝死前曾与天道赌咒,若无因缘者,杀不得异类,若有因缘者,生死凭本事。方卿既然决心已定,朕只有一首诗赠与卿家。” 吕岳身子一动,想问陛下,止归她下了什么决心,又不好突然开口,只得在心中暗暗焦急。 方依土的目光早已恢复了金戈铁马的坚毅和不动如山的沉着,非但富贵荣华打动不了她,就算横刀颈上,她也能面不改色的去做自己要做完的事。她已经明白了,运气或许是扶桑木给的,但性情是自己的。 方依土抱拳躬身,一双冷静而锐利的眼睛看着地面,身子不动不摇站的稳如泰山:“臣恭听。” 昊天上帝慢声吟道:“雄图属天造,宏略遇群飞。 风云犹听命,龙跃遂乘机。 百二当天险,三分拒乐推。 函谷风尘散,河阳氛雾晞。 济弱沦风起,扶危颓运归。 地纽崩还正,天枢落更追。 原祠乍超忽,毕陇或绵微。 终封三尺剑,长卷一戎衣。” 方依土心说我一句都没听懂,不过她也不好说陛下您能给我讲讲么,我实在是不学无术。于是只好再次大礼叩拜:“多谢陛下厚赐。” 昊天上帝一指她,对龙吉公主道:“龙吉,方卿没听懂,你给她讲一讲。” 陛下是既体贴臣子又不故弄玄虚的大好人。方依土红着脸又感激又羞愧,吕岳深觉无奈,这样简单一首诗她居然没!听!懂! 龙吉公主讲的也很简单干脆:“方卿,前四句是异类所居之处,进入东皇钟后通过幻境的口诀。后来是厮杀时的要义。” 作者有话要说:啊,这就是方落杀方依土的原因,因为她想成仙,而祭拜扶桑木牌匾的时候扶桑木认可了这件事,就暗中推动。。。 我承认这是我实在没给方落杀方依土找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来,所以就是这样,你们揍我吧……可不得不承认这个理由一点都不恶俗,而且非常出人意料(我自己都没想到,糊砚台盖儿的时候突然想到的)。 看多了B站,突然想说一句:方依土要是和异类同归于尽这就是神作!(开玩笑的,翟烟儿好不容易熬出头了,我是不会让她还没过门就当寡妇。) 方依土挺帅的,陛下一如既往的仁慈啊! ………… 我对不起你们……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 譬如我去打游戏了,譬如说我终于突破家人反对弄了九条鱼放在碗莲盆里然后拼命查阅养鱼方法,譬如说好不容易正常了几个月的例假又不准了我自己熬了一大罐子益母草膏使劲喝中,譬如说我买了个物超所值的徐公砚但是他没有盖儿我自己扯了个高中课本调了一碗浆糊,刻出大小然后一张张裁下来,一张一张糊了四个小时糊出来一个挺厚实挺沉的盖儿,还缝了一个小小的绿玉貔貅上去,又用墨汁把纸盖儿弄的乌黑黑的,黑上一点绿可好看了,我不说谁都看不出来是用纸糊的。然后我和我妈大吵一架,然后和好,然后第二天再吵,然后再和好。 对不起你们TVT……其实前段时间收藏老是不涨我有点郁闷,然后出了这么多事我就顺势偷懒一下,然后第一天懒了第二天就习惯的懒下去了……没想到三天没更新多了二十个收藏。喵喵~好开心。 第八十一章 托付 `P`*WXC`P``P`*WXC`P`  翟烟儿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整个儿仙全庄都运转起来,霎时间就处于备战状态。 三公主忽然感受到周遭都是一股股强烈的战意,巡视身边仙子们,一个个还在娇滴滴的谈论着风花雪月,而翟烟儿却隐隐带着杀气的走进来。三公主忽然道:“翟娘,外面情况如何?” 翟烟儿微微惊讶,干练的说道:“回公主,有不明身份的人围困庄子,妾已下令备战,对方尚未有回应。相比公主定有法宝在身,若遇上战火,还请公主速回天庭去。”她此刻顾不得摆出主母风范,只顾着干净痛快。 众女仙纷纷倒吸冷气,惊讶的想立刻就跑。她们法力低微又不善于战斗,只想保住仙体。 三公主一脸骄傲的哼了一声,漂亮的大眼睛瞪得圆圆:“在天庭上人人让着我,征讨叛逆也从没本宫的份儿,几千年的修行毫无用武之处。现在好容易遇上了来送死的蠢货,本宫可以痛快一会,翟娘你不要拦我。” 还不等翟烟儿开口劝说,便有叽叽喳喳的声音道:“公主千金之躯,不能以身犯险啊。” “是啊,公主若有什么差池,陛下和娘娘定然极其伤心,若怪罪下来只怕我,只怕方侯担当不起。” “公主,您不能在这儿耽误时间,还是赶快传讯会天庭,请陛下派天兵天将增援的好。” “够了!不懂兵家之事就不要胡乱开口。”三公主重重而且不满的哼了一声,一向甜美的脸颊上也有了些杀伐果敢的天家风范,干脆的问道:“方夫人,计将安出?” 翟烟儿垂眸道:“妾不善于运筹帷幄,待到方牛、道泰二人前来,再行商议战事。外面虽然未曾进攻,但府中人手仅有两千五百余人,只恐对方人多势众,臣等力不能抵。此事若按常理,南天门上四大天王及千里眼顺风耳应当发现了,可若是对方有意隐瞒,只得请公主出手,传讯给天庭。” 三公主皱皱眉,几乎要嘟嘴了:“翟烟儿,你也怕本宫出事,认为本宫应该躲起来?” “公主多心了。”翟烟儿毫无女子的柔弱,一脸的冷静自若和久经战阵的熟稔:“止归或许还在天庭,公主若传讯给天庭,止归若还留在天庭上,定能知道。止归毕竟是一家之主,此时若有大战,她怎能不在。” 三公主学着龙吉公主平时的样子抚掌而笑:“翟娘,你这般的妙人,只在内宅中厮混,实在是可惜。” “止归用人得当,绝不会可惜了我。”翟烟儿低声笑着解释了一句,又指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许娇娥道:“公主,许氏为何昏迷不醒?”嗯,这小娘子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时也这般好看,真不知主公为何总能收集绝色佳人。 三公主一听这话,拍着娇嫩的小手哈哈大笑,得意洋洋道:“翟娘啊,你真该好好感谢本宫,若非她误会本宫是方夫人,这贼子要袭击的就是你了。她拿了个恶毒的符咒,很恶毒,而且以本宫的眼界竟然从没见过。” 许娇娥身为异类第一美人,美貌和能力并不弱,眼界却不行,看不出也不认得一众仙人,跟不认识三公主,竟然真把昊天上帝和金母娘娘的三女儿当做是方依土的妻妾,试图擒下这位‘方夫人’来逼问扶桑木的下落。这符咒其实并不是符咒,而是异族的法宝,世上唯一一根由妖帝炼制的捆仙绳。 这捆仙绳,除了三清四御一级的仙人捆不住之外,便是大罗金仙被捆上了也只能任人宰割。若真是拿这宝物来抓翟烟儿,那许娇娥定能抓着翟烟儿令众人投鼠忌器,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出去。 可惜啊,三公主一时兴起冒充了方夫人,让许娇娥所拿的异类手中为数不多的几件上档次法宝毫无效果。许娇娥只看到三公主身穿云霓一般的华美宫装,头戴金凤簪、白灿灿玉龙钗,颈上带着八宝金项圈,腕上有只钢镯,腰系璎珞玉佩,足踏凤嘴绣鞋,真正是神仙妃子的雍容华贵摸样,明晃晃的首饰耀的眼睛痛。 其实这一身上下都是宝物,先不提她头上其他的簪钗,也不提她袖子里揣着紫薇大帝仿制的元始天尊法宝三宝玉如意。这总能变换颜色的霓裳宫装是一件仙衣,同八卦紫绶仙衣一个效用,刀枪不伤水火不侵,任你什么法宝都近不得身。那颤巍巍的大金凤簪不仅显出公主身份能挡住攻击,更是一件同金母娘娘息息相连的法宝,金凤簪遇上攻击时,金母娘娘立刻就会有感应。而玉龙钗和金凤簪效果相似,只不过是昊天上帝炼制的。 八宝金项圈若摘下来,迎风一晃就成了尽是碎刃的扁圈,能用法力驾驭,且可大可小。钢镯是她看了太上老君的金刚镯那般厉害,就去求了个威力弱了许多的小金刚镯,一样能收法宝,一样重若千斤,只不过威力不如太上老君手里那个。璎珞并不是璎珞,而是一件叫做‘天罗地网’的法宝,效果如其名。一组玉佩挂在身上走动间只听得环佩声音,若是用法力催动晃动,便会震得法力低微的人头昏脑涨,浑身酸麻。绣鞋是蹬云履。 这些法宝是七位公主的平日出门必然带的东西,人人都有,只不过七公主被贬在凡间就没这些法宝啦。 三公主虽然拔出剑来,信誓旦旦的要和不知道是什么的外敌痛痛快快大打一场,她也是依仗自己师出名门又有着许多法宝在身,若是不敌就掰断金凤尾翼,摔打玉龙簪,刹那之后就会有人来救。 只不过翟烟儿说的在理,她也只好万分遗憾的从袖子里摸出一只扑啦啦乱飞的仙鹤来,道:“你去天庭找方依土,告诉她,府上被人包围,如果不忙就回来一趟看看发生什么了。” ………… 花果山外,方依土穿着一身墨绿色的箭袖袍,外罩同色团花大氅,头上裹着巾帼。她驻足不前,犹豫不决。 山上好风光:丹崖上,彩凤双鸣;削壁前,麒麟独卧。峰头时听锦鸡鸣,石窟每观龙出入。林中有寿鹿仙狐,树上有灵禽玄鹤。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长春。仙桃常结果,修竹每留云。一条涧壑藤萝密,四面原堤草色新。 方依土把装着仙箓的绣囊打开,摩挲着自己正宗仙人的身份代表,叹了口气。又从怀里摸出半块虎符,看着乌黑的虎身上的阴刻填金篆字,恋恋不舍的抚摸着,也放进这个正面绣着凌霄殿反面绣着瑶池的锦囊中。 这锦囊是她上天之后,翟烟儿给自己赶制出来的。还记得翟娘以殉主的名义殉情,在凡间陪葬在自己身边。而她在蒙金母恩泽,和自己重逢时,那喜出外望的摸样,真是把她几十年的精干和盘算都抹掉了。 仙箓,如果自己死了,就当是能给翟娘的最后遗物。反正自己有爵无官,希望翟娘能承袭爵位。 虎符,只是个象征,却代表着自己的兵权,那三千甲兵虽然在仙界微不足道,在凡间修行却非常足够了。 书信中写的并不清楚,却透露了自己的死不是意外。龙吉公主言明,在异类被斩杀殆尽之前,异类的存在不能透露出去。那么扶桑木也不能说,只能说自己去一个藏宝地试着能不能找到宝贝,若能成功,婚礼能添色不少。 方依土摇头苦笑,如果真能诛杀所有的异类,他们万年的的积蓄和东皇钟残片确实都能拿走,可惜啊……异类秉承大妖血脉,虽然被天道不容,却并非易于之辈,要想摧枯拉朽般的击败他们,自己根本做不到。 本来就是为了送死去的,当年妖帝死了,所以留下了一点残余气运支持异类生存。当年母亲死了,所以也留下了自己独自的气运生存下去。现在自己未逢盛极,如果就死了,留下的气运应该足够翟烟儿他们支撑下去。 在花果山上降落云头,只见那洞外大小群猴跳跃顽耍,她还没落稳,便有二猴子冲上来问道:“来着何人!” 方依土声音微哑,微笑道:“烦请入内禀告大圣,故人方依土有事相见。” 这二猴子身穿铠甲手执长戈,举止比一般妖精的门口小校强得多,看起来修行不差,操练的也很得当。 方依土在洞口负手而立,其实她也不确定自己猜得准不准,但既然异类盯上自己了,何必等他们下手,不如主动出击。就当是算上一卦,若是自己赢了,就说明天道不让自己死。若是自己死了,也是天意。 方依土心知自己这样解释纯属蛮不讲理,但摄于异类的虎视眈眈和扶桑木的贻害,她也没啥办法了。反正有扶桑木在手,要么是被异类夺走扶桑木而遇害,要么是被扶桑木耗尽了气运,两种结果都是死伤殆尽。可如果她去拼一把,要是和所有异类同归于尽了,那能留下不少气运给家人和兵将们,要是杀光了异类得胜而归,最起码也不用提防异类窥探府中。 虽然昊天上帝赐的那首诗没看懂,但很显然陛下同意娘娘默许自己这样做。 猴子提着长戈大步走出来,一拱手道:“原来是天庭忠孝侯,恕小妖眼拙。大圣请您进去。” 方依土微微点头,大步走了进去,猴子在头前带路,穿过曲曲折折分道无数的山洞,眼前一片光明豁然开朗。这是半山腰上的一个平台,齐天大圣高居宝座喝的面红耳赤,身边坐了几位化作人形的大妖。远远的闻到了浓烈的酒香,叫人垂涎三尺。 方依土眯起眼睛略一思量,这容貌气势,还有和齐天大圣勾肩搭背的摸样,大概是七大圣之中的几个。她大步走过去,笑道:“大圣!方某来的突兀,不曾扰了盛宴吧?” 齐天大圣笑嘻嘻的起身拉她,又回头对几位或穿道袍或做贵公子打扮或穿甲胄的大妖笑道:“这厮就是俺老孙方才提起的方依土,假以时日定然能和俺痛痛快快打一架。来来来,老方,坐坐,一起喝酒,不要客气。” 方依土笑着坐在末座,端起酒碗来,却又开玩笑道:“大圣不曾在背后编排方某吧?” 齐天大圣哈哈大笑,步履踉跄的拍拍她的肩膀,指着她手里脸大的海碗中满满澄碧而香的酒液:“喝三碗再说话。” 身穿海蓝色道袍,头绾牛心发髻的道人上下打量方依土,眯起眼睛阴测测的笑道:“阁下便是天庭忠孝侯么?” 方依土已经端起海碗,把起码两斤重的酒喝了个干干净净,只觉得香美异常,红着脸道:“正是方某。不是尊驾如何称呼?” 齐天大圣醉的手软脚软,直接趴方依土背上,醉醺醺的指着俊朗而略带阴郁妖异的道人道:“这是二哥蛟魔王。”指着一身甲胄的大汉道:“这是大哥牛魔王。”又指着贵公子打扮,奢华豪富的美男子道:“五哥猕猴王。” 方依土并不惊讶,只是有些好奇的看着三人,倒满酒端起碗,一脸的诚恳爽朗:“久闻三位大圣美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方某先干为敬。” 猴儿酒真是好喝啊,香腴清醇兼而有之,甘芳无比。一向只闻其名,在凡间可没抓住会酿酒的猴子,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好喝。她见自己来了,本来热热闹闹的气氛立刻冷了下来,又见齐天大圣似乎不准备动弹了,于是抖了抖肩膀,道:“孙大圣,醒一醒。” 齐天大圣打了个哈气:“好热乎啊。嗯?俺没睡着。”方依土身材高大,肩背也是健壮有力,况且正当壮年,还算是血气充足,比猴子身上热乎的多。他只是醉了依一下,不知不觉就打了个盹。 牛魔王忍不住嗤笑一声,伸出大手来,把猴子抓回来,丢到宝座上去。大妖和天庭虽然相看两厌又相安无事,但毕竟见面了就觉得尴尬,虽然方依土没穿朝服又态度爽朗并没敌视妖族,却也不太方便多说话。 方依土本着有酒不喝白不喝的原则又抓紧时间喝了两碗酒,她虽然很少喝酒,也在军中禁酒,可她酒量其实极好,不仅喝酒如喝水一般,又有随母亲千杯不醉的好酒量。平日里少喝酒,只是因为粮食酿酒消耗很大,而自己若露出贪杯,那么上行下效,光是酿酒损耗的粮食就会让很多人吃不饱饭。 齐天大圣心疼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端着碗一口口喝着,甚是愉快的摸样,心痛的立刻就不醉了:“方依土,这百年佳酿统共只有三百余坛,你莫要当水喝。” 方依土放下碗,沉吟片刻,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端起碗来咕嘟咕嘟喝光,一抹嘴道:“等方某府上的酒存够百年了,再请大圣来府上品酒。孙大圣,方某有一事相求,并不是什么大事。” 齐天大圣眨眨眼:“说来听听。” 三位大圣交换了一个眼神,心说这位小弟和天庭及西方的关系实在太好,这样也好也不好。 “方某有一件东西,请孙大圣代为保管一段时间。”方依土神色略有几分复杂,又倒满酒喝了两口,微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过不多时方某便来取回,只是,若是方某身死或十年之内未曾回来,请大圣差人将东西送与内子翟烟儿。”她 拿出锦囊,将东西倒出来摊在掌上:“忠孝侯的仙箓,某与舍弟的信物,还有一封书信。” 仙箓听起来十分要紧,实际上并没什么用,南天门上挂着昊天镜,能照破一切变化,仙箓就算被谁拿去用来假冒,在昊天镜下一过就被看破了。至于齐天大圣,他有齐天大圣的仙箓,进了南天门之后要干什么都靠本事。 三位大圣也看见这些东西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价值,也懒得费心思量,只是等她说完事赶快走好继续喝酒。 齐天大圣点点头,伸手把东西抓过来,胡乱塞在锦囊里收了起来。忽然眨眨眼,好奇道:“止归,你有性命之忧?” 方依土微微一笑,又端着碗喝了两口酒:“方某有些宿怨旧仇,要去了结了。多谢大圣的酒,方某告辞了。” “方侯留步!”猕猴王挑眉道:“方侯就不怕某家七弟把这事儿忘了,或是有什么变数吗?”你一个天庭的侯爷,要寄存的东西也该去同僚那儿,怎么会跑到孙悟空这儿来?他说他只和你见过两次,可不是那么熟的朋友。 他却不知道,方依土只怕同僚太热心,拦住自己还要多费口舌,自己此去不好让旁人知道,倒不如齐天大圣这样见过面又不太亲热算不上朋友的人,最起码他不会立刻就去报告陛下娘娘或是赶忙告知翟烟儿。 方依土驻足,哈哈大笑:“猕猴王多虑了,这东西意义不大,方某若是死了,这时候众多遗物之一,方某若是没死,她也看不到。世间危机极多,朝生夕死只是常事,内子对此早有准备。” 这还真是大实话,她干的一直是刀尖上舔血的活计,一众弟兄都有准备。猕猴王微微点头。 牛魔王沉声道:“方侯成婚在即,为何要与人生死相搏?”别又是天庭的损招,要害七弟? 方依土脸色微沉,道:“只怕仇人不除,婚礼上要有变数。实不相瞒,那厮窥探某家宅院甚久,实在难以容忍。” 齐天大圣兴致盎然的问:“那厮道法如何?是个强敌么?”要是的话,真是手痒啊。`P`*WXC`P``P`*WXC`P`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RP已经和节操一起烩饭了…… 充气娃娃之恋是部好电影,我一直以为是英国的A片,没想到是非常文艺非常感人的纯情电影,而且很有内涵,探讨了很多心理问题。 第八十二章 无接触的首战 方依土驾云而去,花果山上,酒宴之上,牛魔王一把拉住了要跟过去看热闹的齐天大圣,道:“七弟何往?” 齐天大圣抓耳挠腮:“大哥同俺一起看热闹去!” 牛魔王叹气:“姓方来你这儿,显然是想求你相助又不好开口,所以故作神秘引你过去。七弟,不要上当。” 蛟魔王轻笑道:“忠孝侯不过尔尔,她的仇人能有甚么本领,何劳七弟去看?” 猕猴王也道:“大哥所言甚是有理,她连敌人的真名实姓都不可能说,怕是并没仇人,只是来找七弟你说话却见两位哥哥同我在这里不好直说,故而推脱。” 齐天大圣一抖手从牛魔王的大手中抽出了手腕,一个筋斗云翻出去,只留下一句话飘荡在风中:“俺老孙爱看她打架。”这句话真是实话,齐天大圣相当喜欢她拔刀劈砍时那种‘要么你死,要么我死’的一往无前。 三位大圣对视一眼,继续喝酒,齐天大圣在仙人中交游广泛这一点他们早就适应了。 眨眼间,齐天大圣就追上了驾云的方依土。一晃身子变了个焦獠虫,往她深绿色的衣裳上一趴,十分省力。 方依土的身影有些复杂,不知为何并没有凄惶之色,反倒是兴致盎然双目精光四射,暗中摩拳擦掌。她驾云的速度虽然不算太快,却也不慢,不多时就到了那个叫做昆北的地方。 她站在云端向下打量:这地方山也不奇,路也不险,树也不怪,草木长的中规中矩,一点稀奇的地方也没有。山坡下有个小村子,村子里的人不美不丑,茅屋土路古井,房前屋后鸡狗乱叫,家家院子里种着果子树和菜。 如果别人对方依土说这儿是异类的老巢,方依土再看几眼就能回去挥大巴掌抽他,可这消息是龙吉公主所说,昊天上帝也微微点头了,这个消息绝不会有太大差错。嗯,这里真没什么稀奇的,或许就稀奇在这里了。 齐天大圣眨巴着火眼金睛四处打量:此处平凡无奇,又没有妖气翻腾,方依土到这儿来看什么? 方依土使了个隐身诀,隐去身形降落云头,手中按着宝刀,缓缓步入这个小村子。村中有老又少有男有女,都是一副庄稼人老实本分的摸样,她村头村尾来回走了几遍,仔仔细细的四处打量,没发现有什么蹊跷的地方。 该不会是……要到什么特定的时辰,才能看到异类老巢的入口吧? 她走出了村子,坐在村头得有一人合抱的老柳树下,姿态洒脱而随意,低声:“刀刀!” 一身黑衣黑裙的刀奴默默的出现了:“主人唤小婢有何吩咐。” 方依土仰起头看着她,忽然温柔的笑了笑:“刀刀,坐下来陪我说说话。” 刀奴裣衽,端庄的跪坐在她脚旁。 “刀刀,如果我的气运耗尽了,你是不是会回到二公主手里?” 齐天大圣心说:娘们唧唧的闲聊开始了,不过气运耗尽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刚成仙么? 刀奴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似乎有些惊讶,看着她,呐呐道:“小婢不知道。” 方依土坦坦荡荡的叹了口气,注视着刀奴,用她那微哑声音温柔的问:“如果我死了,你和卯金刀会怎么样?” 刀奴想了想,道:“蕊宫不会放任紫府神兵外流,定会派人取走。主人若是横遭不测,小婢会回到卯金刀里。” 方依土似乎轻轻松了口气,指了指身后的小村子:“我要找个有蹊跷的东西或是地方,可能在这小村子里,可惜我找了几遍也没看见。刀刀,你去帮我看一看,如果有不同于凡间的气息,立刻告诉我。” 刀奴应了一声,飘进了村。方依土依然倚着老柳树,看着刀奴在村子里左顾右盼的样子,轻轻笑了起来。 齐天大圣有点后悔自己跟过来了,这村子里他用火眼金睛看了一遍,什么蹊跷都没有,真是浪费时间,不如回去喝酒……咳!自己出来这么长时间,三位哥哥一定有喝了不少。 刀奴在小村子里走了两趟,显然也没发现什么,忽然拔地而起,要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看小村里有什么蹊跷。却不料想,她飘在半空中的时候,方依土的眼神也随着她的身影从村子里抬到了半空中,忽然看到了奇观。 空中有一座宅院,不是宅院,是王宫,是天宫!是一座穷奢极欲的宫殿,用宫殿来形容简直都说的朴素了些。 方依土定了定神,抹了把口水,揉了揉眼睛,再去看空中那若有似无的幻影。 这宫殿看起来像是她曾在大漠中见过的海市蜃楼,但又不是。海市蜃楼看起来十分模糊,这半空中的宫殿却清楚的能看到两扇宽阔的赤色大门上镶着镂空的大片洁白美玉,美玉镂空的空挡之间填着各式各样打磨的十分契合的大块宝石、珍珠、琥珀。 大门两侧也有些花草,是脉络浑然天成无需雕琢打磨的翡翠叶子,花蕊是天生的玉胎,花朵是价值万千的蜜蜡。 光是两扇大门便如此奢华,看的方依土恨不能冲上前去拆下大门扛回家,而整座宅院却是千万倍的奢侈。 齐天大圣本来无聊的马上就要走,看到这宫殿之后却又不想走了。他虽然不像方依土那样想去撬门拆房子,却十分喜欢门口那两丛近乎集天地灵巧,天生天造毫无匠气的花草。飞过去抓了两把,万分痛心的看到毛爪子穿过了花草,抓住了空气。抓耳挠腮捶胸顿足之后,拔了几根毫毛变成这两从花草的样子,聊以慰藉。 方依土没有冲上去打劫,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宫殿飘在半空中,在眼中看着是十分清晰如同却有实物,而将法力扩散过去探查的时候,却如触空气。她沉声道:“刀刀,回来!” 方依土驾云而起,实验了半天,确定空中这宫殿确实是幻影,而且是靠近还在,可若要接触却只能穿过空气的幻影。她换了几个方位去观察,发现这幻影在其他位置看的时候会非常淡,淡的和蓝天白云融为一体不极力分辨就看不到,只有在小村前头抬头去看,才能看的清楚。 刀奴目眩神迷的望着这座以她跟随二公主游走数百年都不曾见过的华美宫殿,近乎眩晕的轻轻依在方依土身上。她并不是震惊的站不稳,只是见到这样奢华的场面,有些害怕。低声:“主人,这里……” “这宫殿应该是已经消失了,现在你我看到的只是残留的幻象。”方依土眼中几乎冒火,她反复的克制内心贪欲却完全压制不住想把宫殿搬回家的渴望,努力想要移开眼睛却根本无法挪开视线,攥紧了拳头才让自己没再一次冲上去穿破幻象。可是心里几乎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得到这座宫殿!! 方依土从凌霄殿出来一直到这里的一路上,灵台平和,又将生死、家业、名利等一切外物置之于心外,冥冥之中契合了她所修刀法的心法篇,处于一种她苦求多年而不得的‘超然物外’的道心中。这种心态她只有过一次,那是方落被人重伤几乎死掉,她心若死灰和敌人以死相拼的时候,忽然发觉心若死灰就是心如止水,在这种状态下自己仿佛就是个旁观者,对方的招式和变化可以预料,占尽先机,完全没有当局者迷的局限。 那一战之后,她也重伤,敌人强于自己十倍却被斩与刀下。同样是那一战之后,她的刀法和内功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才奠定了后来的齐天寨。可惜的是,后来无论怎样闭关苦修,都再也没有触到过那种状态的边缘。这一次重新找到阔别多年的‘超然物外’,只要能与对方一战,她自觉在悟道和刀法上还能进步一倍,却被这奢华的难以言喻、就算凌霄殿也会黯然失色的宫殿幻象诱发了无穷贪心,自己破了自己对异类能时制胜的道心。 说完那句话沉默了片刻,暴怒道:“王八蛋!宫殿都消失了为什么还留个幻象!你留个幻影给谁看!给老子看的是吗!王八蛋一定把你们都杀光!老子到死都忘不了这宫殿的价值!今后必然有心魔了!” 她发现在出离‘超然物外’之后,无尽的懊恼成了枷锁,自己对自己的贪欲产生了一种恐惧。可恨!这若是对方的布局,那么这毫无接触的首战,自己就被破去了飞速提升修行、对敌时能立于不败的‘超然物外’。这样的首战,可以说是惨败。 如果这不是对方布置的,他娘的竟然都没到异类出手自己就这样心性不稳,到底是他们气运耗尽还是我方某人气运耗尽! “这是妖帝的宫殿吧,是异类先祖的宫殿吧?活该你们满门死绝!死绝了都不冤枉!这么奢侈难怪你们气运耗尽!你们还想匡扶盛况,做你的娘的春秋大梦去吧!要想恢复气运先去当几万年苦哈哈的穷鬼丑鬼,还能攒点!” “王八蛋老子招谁惹谁了!破木头到我手里又不是我抢的!球囊的!老不死的王八羔子死都死了还留后手害人!你他娘的不就是怕灰孙子全家死光吗!老子今日不但要灭了你子孙,还要灭你全族。男的杀光!女的抢走!” 方依土怒吼一声,跳在半空中,右手在腰间一抹,卯金刀雷霆般出鞘,直劈宫殿。她浑身法力汹涌澎湃的涌入卯金刀中,刀劈下,一道无形无影的刀气却将空中的幻影搅碎,在小村中劈开了一道百米长、几十米深、半米宽的刀痕。她衣袂无风自动,目光凌厉慑人,满是威胁和杀气环顾周围的空气:“破木头是老子的东西,老子拿来做马桶也不会给你们!至于你们,滚出来受死!若不将你们满门斩尽,杀的尸山血海,便是老子死了!” 刀奴暗道不妙,心说:主人不会因为得不到这制造宫殿的宝物,气的发疯了吧?那可是未战先败!怎么办!主人要是气疯了,那可抵挡不住异类的攻击,自己只是刀灵没有法力,保护不了她。 一群乌鸦似乎被刀气惊动,嘎嘎叫着飞上天,一窝蜂的朝着东边飞去了。 但只要不是傻子谁都看得出来这群乌鸦有问题。他们飞起来的太慢,似乎并没有被刀气吓住,而飞走的太密集,根本不是鸟兽散时那四处乱飞乱跑的习惯。 方依土驾起云头,追着乌鸦而去。 “陛下,这就是‘雄图属天造,宏略遇群飞’吧。” “不错。”昊天上帝不喜不怒,面如古井无波:“方卿没听懂朕的诗,东皇钟出的时候,只怕她闪避不及。” 龙吉公主略有些惋惜:“可惜东皇钟内,只有和异类有因果的人,被异类谋算的人才能进,若不然孤王就能派天兵天将进去了。” 昊天上帝只是微笑不语。他用周天易数推算出的所有的事,却不能泄露天机,只能用方依土听不懂的话来说。可如果方卿在前几句应验之后能发现诗中暗藏玄机,开始用心钻研,要不了多长时间她就能懂。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渣去重温北条司的《非常家庭》了……北条大大的男人画的总是那么和我口味,可惜天使心太虐了妈蛋虐成渣啊…… 宫崎骏和北条大大是我最喜欢的日本两位动漫大家。 ……………… 现在的网络稍缓越来越猛了我的天哪!幸好我这些年没写什么太黄太色太非主流的东西! 我决定这篇文会清水到底的!不过等方依土杀完人就开始和翟烟儿一起恩爱了,但是肉的没有! ……………… 我要不要让方依土这个土匪辛辛苦苦打了一场之后发现异类也全是穷鬼呢?哈哈哈有点舍不得啊! 第八十三章 尔虞我诈 一群乌鸦从村子里飞起来的时候,只有淅淅沥沥的二十多只,胡乱的扑腾着翅膀散落着黑色的羽毛,奋力的飞到半空中。拍打这又大又黑的翅膀,在空中小小的盘旋了几圈,像是看到了猎物,一头向东方扎了下去。 方依土足下生云,紧随其后。一双明眸眯了起来,手不轻不重的握着腰间金刀,杀气在心中沸腾却丝毫没有外溢。她微哑的声音压低了些,更显沙哑和冷漠:“乌鸦比方才多了。” 刀奴的黑裙在风中飘荡,她有些警惕,紧贴着方依土的后背,刚要开口说话。 方依土凝视前方,酷似男子的消瘦脸颊带着冷漠,冷漠中又有一丝无奈,淡淡道:“刀刀,气运究竟是什么?怎么来的?又是怎么耗光的?一个人的气运耗尽了,为什么要连累一家一族的人随他覆灭?” 乌鸦在前面飞着,翅膀拍打着空气,羽翼发出微弱的摩擦声,像是黑云一样蔓延开。这已经不是二三十只乌鸦了,粗略的一看,也得有一两百只。 神奇是在飞翔期间,并没有其他乌鸦补充进来,就是自然的增加了。 方依土忽然伸手到背后,抓住的刀奴的小臂,顺着她纤细娇嫩的小臂摸了下去,方依土粗糙的大手握住了刀奴娇小的手儿。她驾着云,握住刀奴的手,一言不发。 刀奴觉得她情绪十分复杂,包裹住自己小手的大手炙热而颤动,轻声道:“主人,您怎么了?” 方依土喉头哽了一下,一把把探身过来要看自己表情的刀奴推会身侧,哑着嗓子道:“没事。”沉默让她心头的痛苦更觉沉重,无数的苦痛和烦恼交织在脑海中,她窒息般的喘息了一声:“刀奴,有些话我忘了写给翟娘,你帮我记下来,除了翟烟儿和我那群弟兄之外不要告诉其他人。” 刀奴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主人,如果是陛下、娘娘或公主询问,小婢无法隐瞒。” “陛下、娘娘和大公主都知道,我说的是其他人。”方依土低头看了看地面,那群乌鸦变得越来越多,像是遮天蔽日的黑云,而且也飞的越来越快,脚下的村庄、山峰、小河一闪而过,呼啸的风被外放的法力挡住了。 刀奴只觉得主人的手不再颤抖,却忽然用力一拽,紧紧的把自己抱在怀里。主人的个子很高,手臂很有力…… “祠堂里什么都没有,供桌后那面墙是夹壁墙,里面有一块忠义堂的牌匾,如果我死了,就把那块牌匾烧了和我葬在一起。”沙哑炙热的声音在刀奴的头顶响起,这声音中带着酸楚和懊悔,叫人听了也绝无限悲伤。 刀奴伏在她怀里,脸颊贴着她健壮的胸膛,手按在她精干的腹肌上,低声道:“是,主人,小婢记住了。” “把方落放了。”方依土抱着刀奴的手微微用力,一直盯着那群乌鸦的眼睛忍不住游移了一下,喉头微哽,带着些难以启齿的懊恼:“方落杀我这件事,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我可能已经找到答案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杀我,是真的不知道。”或许他杀我,只是因为我很想成仙,而他只要追杀我我就能成仙。人算不如天算,扶桑木却能推动一切机缘巧合的事,让人达成心愿。 这个理由到现在还是很滑稽,却很有可能。方某人这一生何等惊险,如果不是有什么东西保佑,还能是因为什么?只是扶桑木这件事不能说出去,陛下不允许,我也不能让他们知道扶桑木。胡乱许愿会毁了所有人。 方依土低声絮语,说了几件事。伏在她头发上的那只小虫六只脚儿乱摆动,盯着前方的乌鸦看个不停,这小虫看的很清楚,二十几只乌鸦飞在空中时,只要是身影交错时就会凭空多出一只来,十分蹊跷。 方依土不仅面容像男子,做事说话也像男子,叫刀奴转告翟娘和弟兄们好好修行不要参与世事,一句旖旎眷恋的话都没有,一抖手把她留在云端,自己揉身上扑,金刀出鞘斜劈那遮天蔽日的一群乌鸦。 浩浩荡荡足可以开山裂石的一道刀气进了乌鸦群中,却如泥牛入海无消息,那成百上千的乌鸦像是放在一样急速向前飞着。眨眼间就开始了变化,几乎蔓延到天边的乌鸦群忽然剧烈的收缩,所有的乌鸦如乳燕归巢般挤向中心,没入了一个黑袍男子的体内。眨眼间,黑色的天空收敛成一个人,露出碧空如洗。 方依土连这人的身量容貌都没看清楚,手中金光一闪,一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力劈黑袍男子。 刀气在空中直劈,带起呼啸的风,黑袍男子不躲不闪、沉稳轻松的变回漫天乌鸦。乌鸦的翅膀轻轻扇动,恰到好处的避开了那从上而下直劈的一刀所荡出的铺天盖地的刀气。 方依土在黑袍男子化作乌鸦的时候,紧握手中金刀,劈砍了几十刀,法力灌入卯金刀中劈出漫天金色刀气。 那遮天蔽日的黑色一时间躲闪不及,被刀气击出几片空白,被击落了小半乌鸦。 黑袍男子发现这样变化开来反倒首创面更大,又收缩成一个人儿,躲闪着上中下三路的刀气。怒冲冲叫嚷:“方依土!你这厮端的不为人子!吾引你来此,有生死攸关的大事与你商讨,你怎能不分青红皂白胡乱伤人!” “姓方的!你莫要装聋作哑,吾晓得你的底细!” “姓方的!吾诚心相求于你,并非设计诱杀!吾满心赤诚,方侯且听吾一言!” 难为他忙着躲闪杀招、化身乌鸦、日光隐遁之间还能说得这般有礼有节不失风度。 方依土也不收手,充耳不闻,继续刀刀奔着要害而去,下狠手下死手恨不得将他立毙当场,可是砍了几下去发现了几丝蹊跷。这黑袍男子不仅在避不及的时候可以变作几只乌鸦到处乱飞,还能借着着太阳金光把身体虚化一部分。 她打的热闹砍的用心,可看起来很有趣,一个墨绿色箭袖软袍的女人被一群乌鸦环绕着,乌鸦不停的被金色的狂暴而浩浩荡荡的刀气打歪、击碎、弄的乱飞……那只小虫险些跳出来挥舞着棒子一同相斗,不过他为了知道这一通乱闹的根本原因,忍了。 方依土眼瞧着自己一刀砍中了四只乌鸦的其中一只,刀刃要将那乌鸦一劈两半,可乌鸦用力一挣窜偏了半寸,刀刃落在他身上的时候,斜阳的万丈金光照在乌鸦身上,她的刀砍过了乌鸦的翅膀,却如入虚空。 方依土心说:既然不能立斩于刀下,那就智取吧!她收刀还鞘,满脸带笑,就仿佛方才那个下死力也没能成功的人不是自己,抱拳稽首,爽朗豪迈的哈哈大笑:“哈哈哈哈,道兄好功夫!果然有诚意,方某得罪了。” 黑袍男子僵着一张脸,眼神在相信和不相信之间纠结游移,还是笑道:“吾来路不明身形闪烁,方侯提防吾乃是正理。吾为家事所累,不敢显露行迹,只得化身金乌引方侯来此。多有得罪,还请方侯莫怪。” 方依土和和气气的笑:“道兄客气了,方某莽撞出手,害的道兄显露身形……” 嗯嗯嗯嗯?金乌?据说妖帝遗留的异类就是金乌!我一直在找金乌,没想到不是金色的而是黑色带一点金光,金乌这次真是名不副实,应该是金色的大乌鸦才对。 黑袍男子慷慨的一摆手:“吾得见方侯真容,已死而无憾,纵有一二后患亦无妨。” 看我多大气,感谢我吧。 方依土肃然的顺着他瞎扯:“道兄甘冒险难引方某来此,定有要事相商。还请名言。” 我觉得那房子和你有关!异类被天道不容完全是因为妖帝穷奢极欲! 黑袍男子面露喜色,又矜持的深深一躬,满脸悲苦道:“实不相瞒,吾本是多年苦修一善妖,族人亦是清心苦修不问世事。然而吾于族人需要栖息于一种特殊的古木上,方能修炼。”他说到这儿停下来,看了看忠孝侯的脸色,方依土非常应景的把自己的脸拧成‘悲天悯人’状。 “古木历经数千年已然支离破碎,吾与族人无法不仅无法修炼,体内灵力也日渐衰弱。从百年之前开始寻觅吾子孙赖以存活的古木,却在百年之后,偶然路过方侯府邸的时候嗅到了古木的气息。” 方依土一脸纯善的面露讶然,她觉得自己完全符合一个最善良正直道德的仙人摸样,嗯,这金乌千万别知道自己在凡间干的事儿!也别听见我刚才骂人啊呀呀呀!金乌似乎真的没调查她的履历,看到她一脸纯良的惊讶,还有些高兴。 方依土用她那张酷似男人的脸庞,一副有道君子的表情语气,热血沸腾的说:“既然此木如此重要,方某情愿将它赠与道兄,结个善缘!不过方某不知家中有什么古木,得请道兄自去寻觅。” “多谢方侯高义!”黑袍男子差点从云端掉下去。他心说:早知道这么简单,我根本不用派人围攻你的宅邸!不对!你明明在扶桑木周围布下禁制洒了了瘟毒,才不会这么干脆利落的给我。而且你刚才骂人骂的好起劲,才不信你会把东西给我。要我去你家……虽然这和我要的一样,但既然是你说的,其中必然有诈! 方依土眼露赤诚面带恳切:“方某有个不情之请。道兄功法精妙变化万千,不知,能否与方某切磋切磋?啊,自然是先去拿了那古木赠与道兄,再切磋。” 黑袍男子这才放下又提起来的心,笑道:“方侯与我全族有大恩,莫说是切磋道法,便是吾任由方侯差遣几次,也难报恩。”才怪,扶桑木本来就是我的,你捡了我的扶桑木得了这许多好运,还敢要我谢你?一会要你死! 方依土哈哈大笑:“道兄真乃至诚君子!以道兄的道法,去某家中取一块古木,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黑袍男子面露矜持的得意,方依土暗笑,继续摆出方牛那样的正直脸来:“道兄既能对我直言相告毫不隐瞒,方某岂能狭恩自重,正所谓天道有好生之德,某这般也是一种修行。” 啊,他果然在听到天道的时候脸黑了,异类就该这样。等到了宅子里,叫孩儿们摆下三才阵,定要擒住你审个清楚!也没什么可问的,此处的古木、金乌,就是扶桑木和异类! 方依土和黑袍男子各怀鬼胎的原路返回离开这里。方依土等着回去叫孩儿们摆起三才阵收摄此人,却不料这黑袍男子把凡有一战之力的异族都派去围攻方依土的仙全庄,此时现身引她回去,是为了和围困仙全庄的异族们前后夹击将方依土拿下,以便寻找设下禁制或是被藏匿于别处的扶桑木。毕竟她之前发觉有人窥探,做了手脚。 方侯府邸内外,喊杀声不绝于耳。 天上地下,天兵天将和方侯的兵将极力围剿异族。 三公主本来以为凭借她的修行、道法和法宝能轻而易举的收拾了围困在庄子周围秘而不发的异类们,没想到忙乱了一场却是徒劳无功,于是就在翟烟儿极其赞许的眼神中催动了金凤簪玉龙钗…… 昊天上帝倒是能稳如泰山的不发兵,任由方卿府上人与异类相斗。 但是金母却按耐不住,派了她的五万亲兵前去援助。龙吉公主见金母娘娘面色惊惶,立刻替昊天上帝传旨,点了朝中大将前去支援。又命人遮住日光,莫让日头助了有金乌血脉的异族战力,又传太阴星君并诸星宿,催动月星光芒,极力令异族中的金乌血脉不适。 作者有话要说:  123言情出无CP选项了!我靠!这本书本来是无CP,因为没有这个选项一开始选的是言情但方落挂了,我又想不出来能配方依土的男主,就改百合了。现在好不容易写到要和翟娘结婚,你妹的无CP选项出来了!123言情你玩我! ………… 由于在方落上把方依土虐的够惨(被杀掉了,然后有知道被杀掉是因为自己想成仙),所以我就没有让她的弟兄们损失太多,三公主乃是大杀器! 第八十四章 天水真召符 黑袍男子和方依土一路走一路闲谈。 说起方依土的卯金刀:“卯金乃是采集卯时太阳真火淬炼精金,须是修炼太阳真经或天生火行才能采集太阳真火,每一斤精金都要反复淬炼三百余日,要有数百年功夫才能凑够锻造一把刀的卯金。这卯金顾名思义,只能用卯时采集的太阳真火来淬炼,早一刻晚一刻都是不成的,在天界还好些,在凡间却有许多刮风下雨的日子。” 方依土听得瞠目结舌,她知道自己这刀是什么‘紫府神兵’,也知道得来不易,却没人讲过什么叫卯金。虽然是她没有师门的原因,却也着实出丑了。 自己家的东西,却要别人来说好在何处,实在丢脸。 黑袍男子似乎说到了兴头上,滔滔不绝:“精金本性柔软无毒,除了打制杯盘之外不堪大用,但此物淬炼之后属火性,并带有火毒,破水木两行的道法极为有力。若是执刀之人法力属于火,对上水、木两行的道人,以弱胜强也只是寻常,若是道法运用得当,以天仙之身斩杀大罗金仙也并非难事。可惜方侯却非火身。” 方依土呀了一声:“道兄如何知晓方某的五行属性?” 黑袍男子哈哈大笑,似乎是因为扶桑木唾手可得,他一改之前的谦和有礼,满脸的意气风发:“吾本是精纯火身,方侯若是五行属火,吾定有感应,若是水木也有感应。若吾所料不错,方侯应当是金土两行中人。” 方依土毫不惊讶的微微颔首,却又笑道:“不知道兄法身是何形状?”你真的是金乌吗!长的挺好看的,略有几分方落的风韵! 黑袍男子又哈哈的笑,道:“方侯若是想看,到了前面天高云阔之地,吾显出法身请方侯一观!”他似乎很喜欢笑,可是看容貌不是爱笑的,却是个常年板着脸的人。这爱笑的人眼尾、唇边都有笑纹,而常年不笑的人的眉眼间同样有种多年的沉寂。这表情如同老酒,表情挂在脸上的时间长了,会留下印记。 方依土平时很爱笑,只要不是打架、打仗输了,她平日里无论怎么穷困都喜欢哈哈的乱笑,毕竟母亲说过,一个人只要还会笑,她的好运就还在。现在她却不怎么笑,却摆出一副欣然想看的表情来。 她负手立在云端,一身墨绿色的袍袂在身旁轻轻摆动,头上乌压压的黑发用一只银簪挽着,周身上下除了一把金刀之外毫无装饰,远远望去,倒是个肃然的男子,警醒的大丈夫。 周边的云彩渐渐多了起来,那黑袍男子选在这云雾浓密的地方要现法身,倒不是有意借云雾偷袭,而是为了显出金乌真身的一瞬间,将上下左右一里之内的云雾瞬间化为乌有,露出碧亮亮的天来,显示他的法身威力无穷。 方依土用赞许的眼光看着他飞向前方,自己站在云端中等着看他的法身。在身后交叠的两只大手中,左手抓着厚厚一摞符咒,右手捏了个前些日子在书里看到的九霄引雷诀。 没错,方依土就准备在这里暗算他一下。既然知道了这厮的真身是什么,又知道这厮就是谋算自己的异类,引着自己一通乱走定然有所图谋。恰逢此处水汽充足,最适合她这种五行不属水的人借符咒和法诀唤动风雷电雨。 她左手的符咒,乃是天水真召符——此符乃天地间水修第一奇符,符咒的功效不以画符之人的道行、法力、五行属性局限,以所用之人的道行、法力、爵位定论。若是道行高深能通天地者、若是法力高强者、在天庭有官爵或受天庭尊敬供奉的仙人,哪怕是火属的仙人也能凭此符召天河之水。这些符咒是弟兄们修行时给她画的。 要知道天道造就五行相生相克,无论法力多么高强的仙人,只要不是圣人,用起与自己属性相克的道法来,总是会弱上许多。而符咒的威力,通常与画符的人息息相关,而与用符的人却没多大关系。但无论是符咒还是手诀,都和凡间的刀剑用的力气越多着越厉害一个样子,符咒和手诀是用的法力越强,法术则越强。 方依土对金乌不甚了解,也不知道金乌真身自带烈焰。幸好她知道后羿射日的故事,只要金乌就是太阳,想必有金乌出现的地方,水干的应该会很快,就像在大太阳下晒菜干鱼干一样。周围这点浓雾祥云,可能撑不住片刻就要被晒干了。她早就做好了准备,这样修行几千年的大妖,她真没准备单挑。反正水克火,却不克金,她是半金半土的属性,在天河水中怎么说都比属火的占便宜。 在黑袍男子现出法身的一刹那,方依土左手符咒中冲进了大量的法力,这一骡子几十张天水真召符立刻引动天河水,一条玉带自从天而落,直奔黑袍男子而去。九霄引雷诀同时运转,法力在她周身环绕,天上风云突变。 黑袍男子显出了法身,这是一只牛犊大小的金乌,周身燃着赤焰。在他出现的瞬间,周围的浓密而清新、带着大山味道的云雾就像黑暗被黎明照破,忽的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金乌的翅膀微微扇动,快如闪电的直冲向方依土。那炙热的气息几乎将她的睫毛和头发烤焦,在这样的炎热下她只有躲,若要躲,她的速度却不够。就在这电光火石刹那间,被天水真召符引来的天河水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劈头盖脸的落在金乌身上。一开始的时候,还没靠近就被炙热化为水汽,仿佛消失在虚空中。 不知从哪里吹来了呼啸而狂妄的风,吹醒了陷入震惊的方依土。 她刚刚看到三丈粗细的天河水柱压在金乌上方,像是消失了一样,既没有四下溅开也没有骆在他身上,而是被烈焰的温度蒸成了空气。水柱延绵不绝,压在金乌上方一直被蒸发着,却又渐渐的压了下去,肉眼可见的,金乌身上似鳞甲的一条条火舌虽然争先恐后的向上舔着,却渐渐的弱了下去,被水压近了许多。 黑袍男子躲闪着水柱,尽力用火来防住,叫骂道:“方侯既要看吾法身,为何又召天河水来暗算吾!方侯为了保住一块木头,竟然暗算于我,真正羞煞人了!” 方依土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她本来计划用一成的法力使用符咒和雷诀,却不料想金乌的热量这般可怕,刚在变身的时候那外泄的热气就让她挥汗如雨。料想真身的热浪会使她无法对敌,索性一咬牙用了六成的法力灌入天水真召符,用两成法力引动天雷。事实如她所料,这金乌真身只要稍靠近些,就能把她烤的浑身无力,难怪当年十大金乌只是漫天飞行,便赤野千里,寸草不生。 幸好这天河水来的极强极多,而一滴天河水又胜似凡间十缸水,这水在她手中符咒的驾驭之下始终不离金乌上方,在勉强顶住金乌,没让他袭击过来,渐渐的水从两丈高压到了一丈高。方依土忽然又分出一缕水来潜行至下方,意图偷袭。 方依土操控着天河水,厉斥道:“金乌,我敬你是妖帝之后,求你真身一见以便增长见闻,不料你这背信弃义之徒竟然趁我震惊之时意图偷袭!为了区区一块木头,你竟敢暗杀天庭忠孝侯,真真是不知死活!” 这金乌为何要偷袭她?方依土对此也略知一二,但凡这等妖精都会变化之术,又在自己口中知道了并无人知晓扶桑木的下落,故而觉得拐骗方侯甚是麻烦,不如杀了她,再变成她的摸样去她府上寻到扶桑木,拿了便走,又有哪个敢拦?又有哪个拦得住? 金乌确实是这么想的。 而方依土听此人言谈似乎是异类中以他为首,故而擒贼先擒王,若杀了异类的首领,再对付其他人自然容易。 两厢都存了偷袭对付的心,看起来倒是默契十足,嘴上却不肯绕了对方。 “方侯好一张利口,此时情形一见便知,红口白牙何必扯谎!” “哈,你这斯果然是身披翎羽脊背朝天之类,不堪人子!你要杀我,我便要乖乖的让你杀不曾?妖帝之后技不如人,这嘴却很能颠倒黑白!不愧为金乌!” 这正是: 风云犹听命,龙跃遂乘机。 百二当天险,三分拒乐推。 ………… 许娇娥见战场上不相上下,仔细看去,天兵天将连同府内兵将前后夹击,异类大军似乎暂落下风,却在暗中做法,意图用出一个妖帝发明的法术,若用出来,便能反败为胜。她虽然被捆押在旁,却唯恐三公主、方夫人瞭望战局看出端倪,忽然想起方依土说过的话。连忙道:“夫人,方侯命奴家来府上的时候给夫人捎一句口信。” 翟烟儿早已换了一身亮银锁子甲,一身红衣红裤衬着银铠分外好看,这铠甲若遇强敌起不了什么作用,她真正用来防身的是散布在周身的法力,但既临战场,便要有个提气的样子,哪怕不上场不厮杀,也得甲胄鲜明手握宝剑,叫别人一看了,就知道方侯府上的女主人可不是懦弱无能之辈、惊慌失措之流。 她正按着宝剑在充作瞭望台的吊脚楼上细看战局,听了许娇娥说话本不想搭理,却又担心主公说了什么要紧话,只得问:“主公如何吩咐?” “方侯言道,她已在天庭拿到实证,方落罪无可恕,请夫人杀之。”许娇娥听到方依土要放了方落,那当然要和她反着干啦!能让方侯在那时候抽空叮嘱一句的,一定不是普通人,如果能闹出麻烦来最好,如果不能,也能暂时转移这三公主和方夫人的注意力。主公去杀方依土不知道成了没有,如果成了最好,如果没成,等她回来看到要放的方落被杀掉了,哈哈,她一定会气的要死。 作者有话要说:仙人的斗法实在是不好写啊……特崇拜起点作者们,妈蛋他们写一场斗法起码能写三章,多的十几章5000+的都有,而且场面和节奏还把握的特好,特别有想象力,还能从头打到尾。我只能在景物描写上下点功夫。 PS:本来在玉帝哪首诗之后就没有大纲了,没想到写一写写一写,居然和诗的情况一样。我本来不准备生搬硬套的…… 第八十五章 拼命 “主公杀方落?”翟烟儿沉吟起来,按着剑柄的手却紧了紧。 一旁的花仙子叫道:“许娇娥,方侯怎么会让你带话。” 许娇娥却道:“仙子有所不知,我是诓骗了方侯的,她还说要纳我做妾呢!送我来的那个人,可是收她所托。” 翟烟儿板着脸道:“不错。来人,把方落带过来。”她身边两名亲卫应声传话,小楼下跑走了两名小校。 三公主低声道:“烟儿,你要干什么?方落该杀,也得让止归来杀,由不得一个叛臣贼子在这里胡言乱语。” 翟烟儿轻声道:“许娇娥显然忌惮方落,或是她背后主使要杀方落。主公前些日子交代过,方落杀她的事,她暂且不咎,只是弟兄们的性命不能轻饶。许娇娥显然是不知底细所以说了,妾身命方落前来,他能看出端倪。” 三公主望着战场上喊杀声四起,叹了口气:“方落的博学多才,本宫见识过,真是文武双全。可惜啊……”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在朝堂上出将入相的一位豪杰,怎么就杀了同甘苦共患难的妻子呢。 不说这位妻子是在朝中自成一党领袖的方帝姬,哪怕是个普通的村妇,他也是个无情无义的禽兽之徒。可惜了一身大才。 翟烟儿也微微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道:“主公但凡传令,从不用口信,她有一方虎符,刻有繁杂纹理,用作印章,凡军政要务和一切命令,都要有虎符和私印为证。弟兄们还有朝堂上所有人都知道,而许娇娥不知道。” 三公主眨眨眼,不太懂:“烟儿你想到什么了?” 翟烟儿脸一红:“妾身不曾想到什么,但妾身知道,方落一定会想到什么。” 方落正被两名道法高强的小校半护送半押解的送过来。一身白衣穿在他身上胜似谪仙,满头黑发拢在逍遥巾下,眉宇间坦坦荡荡,丝毫不见囚禁产生的郁结之气。那冰肌雪肤上衬着两道剑眉,一双凤眼,俊美的满堂生辉。 他缓缓步上楼梯,众仙女见了他那张脸,只觉眼前一花,不由自主的揉了揉眼睛,心中诧异。 三公主瞧了瞧他的脸,叹了口气,嘀咕道:“本宫原以为是对神仙眷侣,惜哉。” 方落气定神闲的在翟烟儿面前站定,他的样子不悠闲,却很雅致,闲庭信步,仿佛一只不染尘埃的白鹤。 这瞭望战场的小楼三面透风,正中簇拥着盛装打扮的三公主,翟烟儿红衣银铠银剑鞘,容貌虽不出众,但那杀气腾腾信心十足的气质,端的是美如烈焰。一旁是随三公主来看新娘子的诸多女仙,也在观战。 许娇娥被反剪了双手,跪在地上,由几名小校看守。她虽老老实实的跪着,那张和嫦娥一模一样的脸上却倔强的很,别有一番风味。 三公主娇媚可爱,翟烟儿英武红妆,女仙们一个个人比花娇,许娇娥比嫦娥还多出几分媚态。这叫人眼花缭乱的众多美人,见了方落都有些自惭形秽。她们是美的繁花似锦,方落却是一块美玉,一柄利刃。 那种纯净清澈,坦坦荡荡,优雅而飘渺的气质,配上巧夺天工的一张脸,和他那不卑不亢谦和温润的举止,真叫人心醉神迷。方落望着翟烟儿,缓缓抱拳,音同玉磬:“方夫人唤在下来此,何事?” 他没有打量满头珠翠的三公主,也没有打量环佩叮当的女仙们,只是望着翟烟儿的裙角。脸上既不落寞,也没有黯然。外面是战场,天上地下厮杀成一片,鲜血染红了许多云朵,寻常仙人见了都会胆战心惊,可是方落看到了,却彬彬有礼的面对着翟烟儿,丝毫不为所动。他的没有因为身处战场而染上杀气,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翟烟儿本来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挑衅之意,见了方落这般举止,却在心中暗叹了一声,心知自己不仅谋略比不得他,就连处乱不惊的这份心胸也不如。当下抱拳还礼,干净利落的说:“不必多礼,这位是天庭三公主。” 方落一撩衣襟拜倒在地,在他如玉的面容上丝毫看不到惊讶:“方落拜见三公主。” 三公主淡淡道:“免礼。烟儿有事吩咐你,你要用心去办。” “是,方落明白。” 翟烟儿道:“有逆党大军围困方府,多蒙三公主搭救,天兵天将前来诛杀逆党。” 她一指跪在地上的许娇娥:“此贼诓骗了主公,主公许下纳妾之言,此贼应是逆党奸细,意图害我,也是三公主相救我才能安然无恙。被擒获后,方才忽出狂言,说主公命他带话给我,杀了你。” 方落微微点头,露出一丝春暖花开的微笑:“她可有凭证?” 翟烟儿满意的笑了笑:“并无凭证。请你过来,就是要让你自己查一查,她为何突然要至你于死地。” 方落道:“搜身了么?” 翟烟儿道:“并未搜身。” 方落的目光还是那么平静悠长,他看了看许娇娥,忽然又走到她身后微微蹲下一点,带着怀念的目光遥望着战场。先是皱了皱眉头,忽然又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问许娇娥身后看着她的小校:“此女一直跪在这里么?” 小校面带愤恨的点点头,却不言语。 方落缓步上前,旁人正要拦阻,他恰到好处的停下脚步,带着谦和温润微笑:“方夫人,我已明白了。外面战场上,甲胄鲜明的双方,一方是方侯的兵将,另一方则是天兵天将。双方看似在追杀逆党,实际上已经被打乱了阵脚,双方都已相克的五行排列。而且,夫人请避开天空中的大战,但看地下,双方尸体渐成阵式。” “什么!”“这不可能!”“你胡说!”“天哪!”“怎么可能!”一连串娇滴滴的惊叫声爆发开。 翟烟儿霍然扭头,看着方落所指的方向,她去只看到飞在空中打斗着的兵将们。刚要回头询问方落,忽然眼睛一亮,快步走到方落刚刚站过的,许娇娥的身后,微微蹲下一点望向战场中央。 她是方依土的管家,也是方落的管家,自然和他有默契。虽然现在身份调换了,那份对能力的认可和不必说出口的含义,却还能懂。 天兵天将的阵法复杂的叫人看不懂。方府这三千弟兄虽然没什么精妙的阵法(因为方落不行方依土不会,其他人都不会),但也是几个人结三才阵攻守兼备,大致上是按五行相生来组合的,最起码要避开相克。要不然一人抛下一道道烈焰,另一人招来无数冰刀从天而降,俩人相聚不远,然后火灭了冰化了,对方捡了个便宜。 现在异类且杀且退,把不少人都打乱了,而且还刻意引导着天兵和方府兵将按五行相克的顺序排列。不仅如此,不时掉落的尸体受地上几个黑袍道人的引导,在草地上叠摞的逐渐排列出一个玄妙的图形。由于漫天都是捉对厮杀的兵将,没人有心思往下看,而众人的目光也被天空中打斗的人挡住了,除了许娇娥之外真没人发现。 翟烟儿要用黑话高声命令下面的弟兄,方落恰到好处的抢在她开口之前,道:“夫人,不要用黑话。你动手。”方落知道要用黑话,免得让敌人听懂了,但说黑话有损于方府形象。 翟烟儿皱着眉头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想想这话是总能料敌于先机的方落,自己要做什么被猜中了不算什么。她下意识的服从了方落的话,脚尖轻点,如一朵飘落的红花,轻盈的落在地上。 三公主诧异的看了眼方落,心说难道翟烟儿这个方夫人名不副实么?怎么能听他的话。 那双刚刚养的秀气而白皙的柔荑按在草地上,运起她所修的《移山妙道》,面前不远处渐渐成型的尸阵方圆五亩。翟烟儿苦修和双修得来的全部法力疯狂的灌入土地,拔地而起而的土墙捆住了引导尸阵的黑袍道人,他们用刹那间破掉了土墙,翟烟儿则用这刹那间造出了无数深峡、假山,辛苦引导和隐匿的阵法瞬间就破坏一空。 距离她最近的异类早在她把手放在地上的时候就扑了过来,却被陈良挡住,一道全都砍成两截。也不知道陈良这样容貌清秀,爱穿白衣的男子,为什么一上战场就喜欢把人砍的四分五裂,用四溅的血去染红衣裳。就连一向霸气而勇猛的方依土,都没有这种爱好。 陈良按落云头,停在离地半米的地方,他那一身清朗俊美的白衣早被异类的血染红。一般的仙人打斗时外放的法力会把风、落叶、血、攻击等所有东西都隔绝在衣裳外,陈良外放的法力特意把所有溅过来的血都放过。 黑袍道人们引导了半日的尸阵,被翟烟儿一道法力弄得地上高低差距甚大,破了还没成型的尸阵。一个个气的要吐血,齐齐飞向翟烟儿意图报仇。 陈良手中钢刀忽然消失,手中一挽,出现了弓,直接将法力凝结成箭,弓上直接搭了三只法力箭。他不仅是三箭齐发,还是连珠箭,快如流星的箭被黑袍道人的法力挡在体外,却猛地炸开,把地上炸了个大坑。 陈良本就有百步穿杨的箭法,非常自傲,可惜成仙之后觉得箭法甚是无用,又舍不得他父亲陈家小李广的称呼,苦心研究怎么把道法和箭法融为一体。譬如用符咒,或是用法术,总归搭弓射箭一定要有! 金五是水修,他在翟烟儿出来之后吓了一跳,一边打斗一边注意着情况,看黑袍道人冲了过去,立刻一斧把身边一人劈成两半,把水遁改成血遁,融入了被劈碎那人四落的血珠,消失了身形。 血珠悄无声息的落到一黑袍道人身后不远,下落的血珠猛的拐了个弯,凭空出现一把宣花板斧从脑后把那黑袍道人劈成两片,然后他才出现。 陈良见状,和他更是配合默契。双发的连珠箭因为无须取箭几乎连成一条直线,一瞬间就将了金五下一个目标的护体法力打的摇摇欲坠。金五快速斜劈,前有连珠箭后有猛斧,这黑袍道人的道法尚未用出,就生死人手。 方落已经缓步走到栏杆之后,关切的望着战场形势,面有得色的微微点头。他那一身白衣,那清逸飘渺的气质,和这战场上血光四溅的杀戮甚不相符,可纵然他容貌绝妙,却没有一个人会因此轻视他的才华。 王乾已经乘此机会扶着由于紧张而用了太多法力的翟烟儿回到小楼,他面色阴沉的盯着方落。 方落却看着战场上的形势,轻轻叹了口气:“可惜止归不在这里。” 王乾呵道:“方……落!你意欲何为!” 方落温和的看着他,不以为意的露出一个温柔而包容的微笑:“止归若在,纵久攻不下,士气比现在好。”他口中纵然久攻不下敌人,也会让士气高涨的方依土,正在对那金乌久攻不下。一边互相攻不下,一边互相骂阵。 最后一个黑袍道人在尚未能接近小楼的时候,就被拿出刀的陈良和高举宣花板斧的王乾前后夹攻,刹那间就损命了。他拼着最后一口气,传了一道流光出去。然后就死在陈良和王乾那舍生忘死的猛攻之下,这二人皆用了全力,却无论对方怎样躲闪拨挡,都不会误伤了兄弟,他们总能未卜先知的避开兄弟的利刃,这份默契叫人愤怒。 那道流光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到了金乌手里。 金乌接了流光,看到的不是想象中的捷报,而是“方府久攻不下,天庭大兵围剿,臣等伤亡惨重,主人莫来送死”。 他心都在滴血,却扯出一个狞笑,盯着头顶的天河水:“方依土!贱婢!你那方府已被我大军攻破,你那新夫人熬刑不招。你若尚有几分情义,说了扶桑木的所在,我便放你二人一条生路。” 那天河水平稳而狠毒的当头压下,趁着他分神看信息、说话的功夫又压进了不少。天河水由方依土操控,她的心如果动了,水就会乱,金乌就能趁机逃出来。 这也是方依土运气好,若不是异类为天道所不容,修行不能寸进,小金乌保持了当年的水平,空度了四千多年的时光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进步。他要是有进步,方依土死定了。 金乌凄厉的叫了一声,身上的烈焰又弱了几分,哭嚎啼血似的叫道:“你舍得让翟烟儿受尽折磨而死么!”他声音中悲苦无限,满是痛楚,这也是当年妖族的一个秘法,用法力演化的声音,最能催动七情六欲。 方依土虽然修心,但确是修的不咋地,听了这声音立刻就流下泪来。“翟娘舍得,我也舍得!”她泪流满面,微哑的声音满怀悲愤的喊道:“我方依土,宁死不降!娘子也一样!”一瞬间,所有的痛苦都想了起来。 她的腰情不自禁的弯了下去,似乎已经承受不住那些过往的苦痛,似乎承受不住这沉重的责任,却在一刹那之后带着滔滔泪水挺直了腰。是有敌人,但还能战斗,是有痛苦,但还有兄弟,怎么能退缩。 哪怕战死,也不能退缩半步。 我方依土,没在敌人面前完过腰。 我方依土,所有的仇敌都做了刀下之鬼,哪怕强如凡间的帝王,是仇敌也得死! 这厮的话不可信,就算是真的……别说被抓的是翟烟儿,就算是方落,就算是方牛,就算是方笑柔,一样要战斗到底。母亲在身后被斩首,自己杀出一条血路逃了出去。 义子被杀,自己走投无路也要拉方落同赴死。 她瞠目欲裂,眼中流下血泪,声音沙哑的几乎不能听,死死的瞪着金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算我停手,你也不会留我性命。我也一样。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凄厉的长啸,平白无故的叫人想起了重伤的野兽。 野兽越是重伤,就越是疯狂,攻击猎人的时候就越猛烈。 长天碧血,不是自己死,就是对方死。 本来方依土以那些法力驾驭天河真召符,搬运当前的天河水已是极限,受了金乌那妖族秘法的刺激,心境似乎回到了母亲和叔伯被知府斩首,而自己带着方落方牛便杀人边逃跑时心如刀绞的时候。 又似乎回到了自己领兵遭遇埋伏,孤军深入敌阵,身边五千弟兄被杀的只剩二百。 又仿佛是生下女儿休息了几日就立刻奔赴前线与假称重伤的方落会和…… 最近的痛苦,是被方落断情绝义的追杀,一路死伤惨重。 然后,知道了一切都因为自己。 万分悲痛之下,她用出了一只没舍得用的以命搏命,操控天河水时消耗的不是法力,而是法力和精血。 金乌见上空的天河水柱凭空变大了一倍,心知她拼了,自己撑不下去了只好也拼命,猛的喷出一口本元真火,重伤避开天河水。 金乌的利爪直扑她心口,一把抓碎了她的肋骨,剜下来半块心脏。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支线小番外是不可能的,让金乌拿来骗骗人还行。 我突然想起来,我本来想写的就是方依土一路血战,可惜后来纠结于CP问题竟然忘了这个计划!主要是反派不好写啊,我不想抹黑仙界、佛教所以只能找异类的反派,本来定的日本诸神然后远征西方,结果写到阵法去了,西方是早有伏笔但方牛和道泰要等她结婚之后才走。阵法是我私人感兴趣的…… 日本会打的,西方也会打的。 ………… 仨小子带感不? 方落怎么办啊! 方依土带感不? 第八十六章 金乌死 金乌见上空的天河水柱凭空变大了一倍,心知她拼了,自己撑不下去了只好也拼命,猛的喷出一口本元真火,重伤避开天河水。金乌的利爪直扑她心口,一把抓碎了她的肋骨,剜下来半块心脏。 幸好现在她是仙人,只要灵魂不灭就不会死,受伤乃至于身体四分五裂也不算什么。 方依土手中的刀,已经刺破了金乌坚硬如钢层层叠叠的黑色翎毛,刺入了金乌的丹田中。 卯着,门户也。这卯金刀最大的作用,就是易于刺破法力和肌肤,能刺破的伤口难以愈合,若是刺破了肌肤,便是金仙也要血流不止,若是刺破了丹田,纵然是大罗真仙也止不住外溢的灵力和金丹。 不光是被卯金刀刺穿了丹田才会变成一个只有心境没有法力的地仙,普通的刀剑也会有这样的效果。 这是仙界中无所不知的道理,也是仙人打斗时必须避免的事情——只有杀人的时候才这样做。 几乎和方依土等身的金乌哀鸣了一声,声音上动九天,就连那明晃晃的无情太阳也暗淡了些。这一声惨叫不如他刚才催动‘悲法’的声音那样凄苦绝望,却情真意切。 方依土的眼睛坚毅而沉稳,她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也很明白这样做的后果。 金乌惊慌失措的抖落火焰的翎毛,方依土的衣裳和眉目头发都被火焰烤的卷曲,她却没有闭上眼睛。 搅乱漫天尘土落叶的风静了下来,飞沙走石都落在了地上。风助火势,这风是金乌召来的,现在却因为他首创到难以为继而停歇。 那双乌黑的燃烧着火焰的翅膀胡乱的扑打着,试图找一个远遁的机会,却始终被方依土紧紧抓住。方依土的衣裳头发都几乎都被烧掉了,那太阳真火烧她皮焦肉烂,眼睛也被烟火气撩的流泪,却始终没有松手。 重伤金乌不是方依土的目的。她要杀了金乌。 方依土右手抽出了插在他身体里的刀,左手还是死死的扣在金乌婴儿小臂粗细的腿上,火焰穿透她的手熊熊燃烧,一股股迷人的微焦肉香迷茫在空气中。方依土的脸因为剧痛微微抽搐着,她的法力防御不住直接接触金乌这最精最纯的太阳真火,索性不用法力防御,只凭*坚固来抗衡。指尖露出的白骨都被烧黑了,却仍然不松手。 这还是用万斤天河水磨去金乌八成法力真火之后…… 方依土咬着牙,憋回去一声声的惨叫和怒吼,只露出喉头深处一点不似人声的……声音。她脸上每一丝肌肉都在痉挛,眼中的泪水还没有流出来就被烤干了,身上的汗和血也是一样。 金乌身上的烈焰猛的增大了,他也拼尽了自己所有的能力,翅膀劈头盖脸的打在方依土身上,却没能让她的手送一送。 方依土右手拔出了卯金刀,立刻松手,并指为掌拼尽全力顺着卯金刀割开的刀口,右手整个插进了金乌身上的伤口中,手臂被他那比金石更坚硬的腹羽刮破了不少,但这却算不得什么痛楚。 金乌爆发出一声声嘎嘎的惨叫,肚子上被开了个刀口,身体里被塞进去一只沙钵大的拳头,这十分痛苦。 方依土的脸上已经看不到表情了,她整个人几乎贴在金乌身上,全都被他爆发出的滔滔烈焰包裹在内。不只是头发,就连衣服也烧了个一干二净。 这绝无香艳之处,方依土没有用自己残存的些许法力保护身体的安全,浑身被烧的肉香四溢,挡上脸就能端上餐桌——还得被食客骂厨子火大了。 她的正脸、前胸几乎都被烧成了黑炭,抓着金乌小腿的手已经只剩黑灰色的骨头。 那只插进金乌丹田中的左手,插的只剩手肘以上的地方在金乌体外。 方依土漆黑的脸上,只有一双眼中盛满烈焰,分外醒目。 金乌看着这双眼睛,这双似曾相识的眼睛……许多年前父亲用最后的精血和元魂树立了东皇钟残片的禁制,给了家人一个残破但安全的家,那时候操控东皇钟的妖皇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眼神。 你很强,我要杀了你,哪怕同归于尽。 这样的眼神坚定而明亮,绝不会被人说服,不接受求饶也不在乎自身的痛苦,只有一个一往无前的目标。 方依土伤痕惨重,她没有隔绝自己的五感。 那酷似男子的面容却丝毫不见哀痛和惊惧。她还是那样的稳重,要命的沉稳,和那时候的妖皇一样。这真真正正的大将之风,帝王之风,不是强作镇定、城府深刻。 而是生死坦荡,豪气万丈之中,没有任何东西能打动她。 壮士断腕不算什么,为了达到一个目的,为了自己说保护和钟爱的人,舍生忘死。 这种气魄,妖皇有,他的小儿子金乌没有。 这种坦荡,方依土有,她身边所有人都有。 金乌嘶喊道:“你为什么”他莫名的哽咽了,火焰弱了下去,翅膀无力的垂了下去,哭叫道:“为什么” “你当真抓了翟娘么!”方依土的声音彻底嘶哑了,她扯着烟熏火燎的破锣嗓子大喊。 “没有!”金乌几乎哭了出来,他莫名的感到畏惧,对死亡的畏惧,对方依土的畏惧。 “我必须保护翟烟儿,或为她报仇。”方依土留着不用的法力和精血都压进了左手的手肘下,然后猛地爆炸开。她不用法力保护自己的身体,就是为了留着炸他。 金乌的身体猛地涨了起来,像是一个吹满的尿泡、一个灌满的肠衣。 爆裂一瞬间摧毁了他的丹田、内脏和元婴——这多亏他为了对抗当头而下的天河水耗光了大部分法力。 气劲撕开了金乌肚腹上的伤口,让他的血肉和方依土炸碎的手臂混杂在一起喷涌而出。这只和方依土等身的金乌,现在只剩一张完整的皮。 或许金乌会认为如果方依土没有幸运的揣了一沓天河真召符,他就不会输。可是他不知道,召天河水的天河真召符、召天雨的甘露神咒,召火的敕令赤炎符、接引天火符,召雷的神雷符、清廷正乾符,催动草木的,驾驭土地的…… 所有只需要法力不需要五行属性的符咒,她都揣了一堆。这都是弟兄们的心意,也等同于她带的兵马。 方依土甩了甩鲜血淋漓的右手手肘——小臂都没有了只能甩手肘,看了看左手的黑骨,低头瞧了瞧黝黑焦香的胸腹,啧了一声。 她倒不是不想穿衣服,或是补充些灵丹把自己身上治一治,可惜她的东西都放在袖里乾坤了,衣服被烧坏之前都扔到下面去了。袖里乾坤里装的东西不多,就是朝服和符咒、丹药,现在只好下去找了。 幸好烧的这样凄惨,看不出是男是女,实际上就连是死是活的看不出来,她倒不怎么觉得丢脸。 ………… 方落轻轻淡淡的看着天上地下到处混战的战场,对翟烟儿道:“方夫人,狮子精可以拿出来用了。” 翟烟儿吓了一跳,心说:你被软禁在最偏远的小屋里,怎么知道……我有个小狮子精? 方落以外她不愿或舍不得,朱唇微启,叹了口气:“方侯府上最重战功,方夫人要与方侯比肩而立,现在既然不能指挥克敌,就必须上阵杀敌。方才方夫人出手时,方侯一方士气大振,与方侯出手相差无几。” 道泰上场厮杀了半天,遇到了一个强敌,差点被杀了。多亏方牛偷袭他的敌人,救了他,现在两人都回来暂休。 道泰听了方落的话,沉着脸道:“方落!你这是什么意思!翟烟儿功夫不好,道法也只是平平,你有意不成?” “岂敢。”道泰没有明说,方落也知自己被误会‘要害了翟烟儿’,依然脸色不变,温文尔雅的解释道:“方夫人不出手,她的坐骑出动也一样。”主母在旁边看着,和主母奋勇杀敌,这样的气势可不一样。如果是方依土在这里,那用我说,她自己就去挑敌军中最强的人,一个个杀掉。 三公主抚了抚鬓发,抿嘴而笑,方落既是帮助翟烟儿树立主母的威严,也是暗中讨好方依土。 道泰还要说什么,方牛看小楼四周的护卫们脸色渐变,连忙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翟烟儿虽然从不上战场,也是在战场旁边观望的军需监官,闻弦歌而知雅意,只刹那就懂了方落的用意——他的提议确实有助于自己立足。她立刻把两根手指头放嘴里打了个响亮的呼哨。 那只曾经抓过她的狮子精兴奋的抖着一身毛发,一道金黄色的流光,就到了小楼外,趴在云头看着她。 翟烟儿一指战场:“除了天兵天将和主公的兵将之外,全是敌人。去吧!” 狮子精毛茸茸的大爪子在云端挠了挠:“敌人又怎么了?” 翟烟儿失笑:“这些敌人,或抓或杀或吃,随你。” 狮子精摇头晃脑的大叫了一声,冲入混战中。 翟烟儿问方落道:“你认为,现在该做什么?” 方落满满的飘渺脱俗:“用诈术。”说完之后,他下意识的向前方左侧笑了笑,他身前一步左侧这个位置,一直都是方依土的,十二年来都是。 他略带失落的说:“他们袭击这里,一定是知道方侯不在。他们很有可能派人在路上等着方侯,拖延时间以防不测。夫人去告诉他们,方侯已经突破了他们的埋伏,很快就要回来了。” 三公主不解道:“这样捕风捉影……” 这样一个容貌完美到不能用俊秀来形容的男子,穿着一身白衣如微绽的白莲般动人,一旁观战的仙女们在他来之后都不看战场了,只看方落。现在看他藏着心中的深情,略带失落,忍不住都有些心酸。 道泰却抚掌而笑,赞赏道:“不愧是方落。翟娘,照他说的做。这样就说中了,能让逆党心生惶恐,没说中也会提振我方士气。况且有没有派人暗算止归,可不是每一个逆党都清楚。” 方牛也十分赞同:“但凡乱民举事,必然信誓旦旦,只要人心溃散,就不堪一击了。” 翟烟儿最被方依土看重的一点,就是知人善任,她现在也一样。自己明白在临阵指挥上一百个翟烟儿也比不上一个方落,而在谋略上自己也绝不如道泰,在平乱上不如方牛,又知道这三个人十分聪明,有两个很可信。 立刻就按照方落所说的,叫人对异类喊话。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方依土挺惨的!有没有悲壮的感觉? 那个,我更的挺慢……每天都尽量写一点的!真的!我最近忙的就连每天练字抄书的时间都没有了。 ………… 金乌的身体猛地涨了起来,像是一个吹满的尿泡、一个灌满的肠衣。——我想写气球,但那就穿越了,古代就有拿尿泡当气球的。——尿泡是膀胱,憋过尿的人都知道能胀多大……汗。 第八十七章 归来 一天一夜的功夫,所有异类除了被活捉的之外,全都被杀了。天兵领军的是黄飞虎,他不清楚异类的根底,只是在俘虏里挑了自己法力最高强的,带上天去讯问和回报陛下,其他人都归方侯处置了。 翟烟儿本意是肯投降的留下来,辱骂不停的全部杀掉。 道泰却叫道:“且慢!”陛下以和阿姐贩卖俘虏当奴隶换取军需继续打仗的精明叫道:“这些人先不要杀,你们研究研究还有什么用处没有!” 方牛非常不赞同这种有失王道的行为,但道泰那时候像个簸箕似的抱着账簿坐地下声泪俱下,方依土写八百里加急文书怒骂小王八蛋想穷死老子的兵马!再不卖掉俘虏换军需,阿姐我就把俘虏都煮煮吃肉,阿姐说得出做得到。方牛想起那时候自己飞快的反对之后飞快的屈服,叹了口气。又想了想,阿姐现在也很穷,要是不把这些异类俘虏发挥什么作用,阿姐能把他们杀掉,用原身做菜款待宾客,已经看到几群兵将垂涎欲滴了。 虽然说修行数千年的动物吃起来味道应该不错,但能变成人形了……还是别吃的好。 方牛去讯问:会做什么仙界没有的东西么!会炼制法宝么!会异类的美味么!会摆排场充门面当坐骑么! 大战之后,率军救援的将军当然要入内拜见三公主,三公主略加赞许。然后翟烟儿和方落道泰一起感谢他。 黄飞虎和方依土也算有过交到,对于她迟迟未归甚是忧虑,在方牛斟茶道谢的时候忍不住问道:“方侯什么时候回来?你们怎么知道她在路上遇到了埋伏?” 方牛和道泰相视一笑,有些抱歉的解释:“阿姐去了哪里,在下并不知晓,只是诈敌人一诈。” 黄飞虎喝了口茶:“用不用本将调兵去寻找方侯下落?莫不是当真遇上了埋伏……” 翟烟儿笑道:“主公吉人自有天相,况且以这些贼人的本领,留不住主公。主公出门前曾说要去寻找一位隐居深山的前辈高人,或许是还没找着,故而没回来。” 在他们猜测方依土到底在哪儿的时候,方依土像个焦尸似的盘膝运功,勉强吸收一点天地灵气来修补身体。她已经穿上了朝服的内袍,洁白无缝的素色银花的直裾松松的套在身上,污血脓血焦糊和血痂沾满了衣服上下。 能猜得出来他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肤,都被烧的皮焦肉烂筋骨外露,左手还剩下烧的发黑的白骨,右手则只剩手肘以上的地方。这还算好看的,往脸上看更是惨不忍睹,头发眉毛都没了且不说,鼻子被烧得塌下去了,嘴唇也被烧没了露出了血红的牙龈和焦黑的牙齿。 方依土只想:多亏此处是荒山野岭,了无人烟,要是有人路过非得叫唤诈尸啦! 刀奴站在她身边,黑衣黑裙捧着一把入鞘的宝刀,消瘦的脸上有些晦暗不明的神色,眼神复杂的望着主人。 刀奴在方依土把卯金刀丢下去的时候就出来了,方依土的衣裳是她捡回来伺候着穿上的,刀奴现在捧着刀隐在一旁护卫着。她倒是很想有些灵力可以帮助主人,可惜她身为刀灵,能驾云能打斗但用的全是刀气,没有灵力。虽然寻到了一枚灵丹,却得等方依土吸收一些灵气转化成法力之后才能用,这灵丹的药性霸道,不能管理引导的话会胡乱运行。 方依土是很努力的吸收灵气,只是刚才的一番大战,她先是拼命的用法力,又把自己所有的法力都挤进右臂中炸死了金乌,现在身体里一点做引子的灵气都没有……现在又是白天,不能吸收星斗之力,修补身体再攒够驾云回家的法力实在麻烦。 一只金毛猴子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这就是一开始跟来看热闹的孙悟空,他在那座幻影宫殿前流连很久,等到感受到远方爆发大战的时候立刻驾筋斗云冲了过去,然后看到金乌身上烈焰滔天。 这猴子最怕火,那时候在太上老君八卦炉里熏了个眼病,后来遇上红孩儿火焰山更是一溜青烟的跑了,现在看到金乌和她百般搏斗,更是不敢上前。他倒是准备把金箍棒变长,远远的轮金乌一棍子,可惜方依土和他搅在一起会被误伤,看方依土和金乌在烈火中被烧的够惨他看的提心吊胆,等到金乌尸身坠地才放下心来。 然后一个筋斗云翻上兜率天兜率宫中,找老君没找着,自己随手拿了一葫芦上品丹药回来。 “方依土!俺老孙送你几枚金丹,助你恢复。”孙悟空看她打架看的十分痛快,很愿意舍下自己口中食给她。刚才没有上前帮忙一个是因为怕火,另一个则是这是方依土的恩怨,自己不知就里不能胡乱插手,况且她又没有招呼自己帮忙……自己是跟踪过来的这种话就不要说了。 方依土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张开嘴。心说:这真是及时雨啊,这猴子肯定看够了热闹。 孙悟空倒过葫芦来,抖了一手心的金丹,六七枚,指尖一指,金丹飘起来飘成一串儿,都进了她口中。 方依土只觉得一股浩浩荡荡的灵气如长江般滔滔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的涌进了自己那还算完整的经脉中。灵气快速而温和的游走,不仅没有发生她害怕的失控,反而温顺而自觉的修补好了她身上所有的伤痕。 烧的乌漆墨黑,看不清楚正脸还是后脑勺的脸快速的恢复了五官。这就是活死人肉白骨的金丹。 孙悟空本来觉得她在女仙之中,算是最不好看的一个,可是看了她被烧得一团黑像个炸的煳透的丸子,再看看现在出现在眼前的完整的脸,顿觉好看,好看的很!那双又粗又黑的剑眉,坚毅而强硬的眼睛,高挺的鼻子杀气腾腾的薄唇和酷似男子的刚毅脸型,再配上那战场的沉默踏实和冷漠气质,哎呀这真是个挺男人的男人。 方依土在灵力修补自己的右臂之前,控制住了灵力,全都吸收了,转化成了自己的法力。她现在好歹是修炼将近百年的仙人,虽然金丹吃多了也还算能控制住,况且她本来就吃过几枚金母赐的金丹。 她睁开眼睛,中气十足的笑了笑,撕裂暗哑的声音也恢复了微哑的正常状态,爽快的笑着点头:“多谢大圣搭救。” 孙悟空瞧了眼她的胳膊,又去拔葫芦塞子:“不够吗?再给你几个,” 方依土哈哈大笑道:“够了够了,很够了。剩下的大圣留着吃吧,方某这胳膊,是留着讨女人欢喜的。” 孙悟空不解的看着她,也不想问缘由,却把葫芦塞进怀里,拽耳挠腮的道:“真的够了?你多吃几枚,日后有空了来花果山寻我。真想和你痛痛快快的打一场,瞧你舞刀就俩字,痛快。” 方依土非常开心的哈哈哈:“哈哈哈哈,承蒙大圣不弃,日后乐意奉陪。方某成婚在即,大圣要来吃一顿吧?” 孙悟空问明了婚期,约定到时候去指点她府上果酒的技术。把方依土托付的物件又丢给她,然后一个筋斗云走了。方依土转身用左手抱住了迷惑不解的刀奴,哈哈哈哈哈哈的狂笑了一阵子,感慨万千:“总算安稳了。” 刀奴被她抱在怀里,觉得抱住自己的这个人烫的吓人,不够她知道人都是这个问题。低声,轻问道:“主人有没有想过,您这么做,可能会有危险?” 方依土满脸是笑,一副旗开得胜的摸样:“我知道啊,这不是把身后事都写下来请齐天大圣传递么。哈哈哈哈我没有死哦,真是太意外了,成仙真好!烧成这样居然还没死!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要死呢,哈哈哈哈哈。” “主人,小婢不明白,既然明知道可能会死,为什么要这样做?” 方依土微微收敛了一些笑容,用认真的近乎迷人的微笑看着她,温柔的摸了摸刀奴的头发:“你见过翟烟儿和我的儿子们吧?” “小婢见过。”刀奴眨了眨眼,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方依土收回手,目光深邃的看着地上的金乌皮,铿锵有力的说:“这厮窥探我府中已久!”她的眼神忽而柔和,看着刀奴,又把她抱在怀里:“你拿上它,我带你驾云回去。” 刀奴乖顺去把卯金刀挂在她腰间的丝绦上,自己去把金乌皮叠了叠,牢牢的抓在手里。方依土的左臂在她腰间一揽,驾云而起。她温柔而专注的目视前方:“他要的东西在我府上,我若不能一举将他杀死,他定会趁着我重伤无力去我家里兴风作浪,寻找他要的东西。阿牛、烟儿和孩儿们定会拦住外敌,他们不是这厮的对手。” “小婢不是很明白。” 方依土微微沉默片刻,破口大骂道:“我若不弄死这贼鸟斯,他定然去我家里搞风搞雨。贼球囊的!该他全族死绝。”她骂了两句,忽然又想起来是扶桑木还得这金乌全族死绝,也是扶桑木害的自己险些形单影只。 ………… 送走了三公主和黄飞虎等天兵天将之后,翟烟儿立刻跑回府里最高的小楼,刚才瞭望战场的小楼,等着方依土归来。陈良王乾和金乌稍事休整之后,也去陪她一起等。方落,他们都不知道应该拿他怎么办,就任由他一起等。 离家一天一夜之后,方依土回来了,她断臂,满身是暗褐色的血竭,白色的衣袍沾满了污血和焦烟气,她缓缓的走了回来。她的步子没有了往日的豪气和潇洒,而是一步一顿,孤独的慢慢走着,像个重伤的将军。 一个惨胜的将军,既不以自己受伤惨重而心疼,也不为了击败敌人而洋洋自得。 朝阳在天幕边微微露头,晨曦洒满大地,翟烟儿身上带了过夜的露水。 方依土的眼神漆黑,身姿挺拔,身上带着杀场的味道。完好的左手里抓着一卷皮货,像是战利品。 但是! 但是她身上乌黑难看却没有伤痕,只留着右臂的伤痕。 翟烟儿从小楼上一跃而下,如同乳燕投林般掠到她身旁,伸手要去扶她,又怕误碰了伤口。泪下:“主公!” 方依土看到了她顿觉精神一振,把皮子扔在一地上,上前一步,用那只完好的左臂把她抱在怀里:“烟儿!” “主公,妾身好担心你。” “烟儿,你没事吧?吓死我了,我真怕你出事。” 三个孩子也冲了过来:“母亲!” 方落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站在高高的小楼上,望着下面相亲相爱的场面,念天地之悠悠,唯怅然而涕下。 “主公,您伤的很严重!您怎么回来的?”翟烟儿忍住泪要扶着她驾云回卧房,看了她的断臂一眼,又忍不住泪如雨下:“主公,您当真遇袭了么?” 方依土本来想装一下自己为了翟烟儿受伤惨重,讨她的心疼、爱慕和放心,她也是真的十分疲惫,可是一听这句话顿时精神又紧张起来:“谁?和你说什么了?” “昨日府上也遇袭了,幸好三公主在这儿,请来的天兵天将和府上的兵将一起把敌人全都剿灭。”翟烟儿虽然心痛万分,哭的不能自己,还是快速而简练的回报了战况,又担忧的望着高大的方依土:“主公,您怎么样?” “应该和袭击府上的贼子一伙。”方依土抹了把脸,把本来就黑漆漆的脸抹的更花了,沉稳而怒恼的说:“我路遇了一个佳人,叫她来府上交给你安排。然后就遇上了敌人,他说你被擒,我一怒之下,就这样了。”她目视自己的断臂,又指了指地上那一卷皮子,表示自己重伤敌人死亡。 翟烟儿看她状态还好,就请她自己进去沐浴更衣,运功尽快补上手臂,然后尽快休息一下,去拜谢陛下派兵。 方依土伸手抹去她的眼泪,看着她白白净净的脸上那自己的黑指印偷笑,不经意间一抬头,却看见了方落一身白衣站在高高的小楼上,那眼神似乎十分孤独。 方依土微微皱了皱眉,翟烟儿一直心疼又关切的看着她的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主公,方落是妾身命人带过来的,他在此战中十分有用,敌军暗中布阵,只有方落看出来了。” 方依土却阴沉着脸:“陈良王乾,把方落押回去。” 翟烟儿似乎还想说什么,方依土一边拉着她往里走,一边叹息:“烟儿,我不想提起方落,我只想好好看看你,这一次险些再也见不到你。” 她知道自己若要开释方落,翟烟儿定然会忐忑不安,故而特意使她知道自己深情一片,以便翟烟儿能安心做方夫人。她是个好姑娘,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别因为不杀方落就让她觉得自己的情爱归属不定。 方夫人的位置,只有翟烟儿一个。同方依土同寝的人,也只有她翟烟儿一个。 刚刚翟烟儿这些眼泪,哭的方依土心都暖了。 作者有话要说:网友:.. 发表时间:2014-06-12 16:06:34 百合心伤感 因为止归是真汉子,她行的道的是忠义与孝道 她将烟儿扶正类似是忠孝节义的奖赏 喜欢的管家为主殉情 结婚后,感情正在培养 事实上,止归有多恨方落就有多爱方落 方方夫妻远比百合夫妻更适合更有默契更有爱 到现在方落是因为木头杀妻 恨的理由明显动摇 加上方落=开挂,一出场无与伦比帅气兼具动感美艳 百合线的烟儿几乎是方落的陪衬 以百合为出发,真是看了塞心 不如直接写两个汉子相爱相杀的故事吧 作者回复 发表时间:2014-06-12 19:22:41 嗯……打斗场面写好了就好……方落自带抢戏加成。 ………… 为楼上而加精!这是我的困境啊摔! 我因为之前没有无CP选项,要上榜要入V就只能弄个CP才选中的翟烟儿……当然她本身我写的也不错,可是她既不好看又不强大,优点在于顺从细心和忠诚,当然比不过开挂的方落。 我肿么写成三角关系了……不对,是脚踩两条船……也不是! 可要是掐掉百合线,那翟烟儿又实在是无辜……而且对止归名声不好。 不过你分析的还真对,句句都说到我心里去了,英雄,请留名啊! 网友:... 发表时间:2014-06-13 20:11:40 作者超谦虚,我还以为会被反驳 . 如果作者大大不介意,那小的就说说自己的看法 . 其实,我觉得不用替方落找杀妻原因,重点在于止归如何修道, 翟烟儿跟一干儿子属下伙伴降妖除魔收伙伴(这也是超吸引我的地方),而方落的无与伦比,是让止归的道心动摇的主因. . 止归总是时好时坏,想不透为何她会被方落背叛?毕竟她身边的人都是忠孝双全义薄云天,何以方落会背叛?瞬间自我怀疑入魔,而在快在入魔的时候,又有老婆儿子属下们支撑自己,像拔河一样,在真爱(们)与恨一个人之间摆荡. . 一方面跟烟儿家长里短(其实作者大大写她真心好,她真的很爱止归,特别喜欢拒绝扶他那段.作者大大也写过,她的强项在于管家与后备,没有烟儿,两方在会打也没用),同时一家人,一步步打怪升级.明不是只有男人可以有伙伴,有亲情,有爱情(这就是作者比其它修仙演义小说强大的地方),男人的帅女人也可以有. . 而方落的重要性是在于止归在升级升到一半, (或是卡文没点子的时候),时不时出来妖媚一下,动摇止归道心....一直到止归999级(女玉皇大帝?),自然而然放下这个疑问也是不错的 . 作者大大进入现在的状况是不能牺牲百合线,也放不下无与伦比帅气兼具动感美艳,聪明绝顶小棉袄的方落. . 小的蛮喜欢方落的,但总觉得他太完美有点不像人,所以如果他不是止归的对立面的话, 烟儿的戏份就会更少,毕竟止归跟方落是无敌默契的战友,是豪迈的夫妻档,而战场上没有烟儿事.也没有百合夫妻的事ORZ . 那因为百合而被吸引的我,会蛮想看烟儿死前人生走马灯.这么一个弱的人,可以看着自己挚爱的人嫁人生子,还爱乌及乌当他们夫妻的管家,为主,为爱殉死,我觉得这种付出,是弱者的强悍.止归死了,烟儿也一定活不下去,那烟儿死了呢?止归会怎么想?她会跟方落不在一样,为烟儿的不在感到寂寞吗? . 超想看烟儿的死QAQ . 最后还是小的小小的YY,超希望止归可以向烟儿撒娇,因为她为她母亲拼杀到最后一刻,应该也有一点想要被妈妈喜欢(被夸奖)的*吧?男子汉再强也有脆弱的时候,既然妈没了,向老婆讨抱抱应该很萌>///< 作者回复 发表时间:2014-06-14 21:38:20 你给我打开了通往新世界啊大门!跪谢!好思路啊!好大纲啊!请问您是哪位大大,笔名如何称呼? 那个,止归时好时坏是什么意思?能具体形容一下么? 翟烟儿‘拒绝扶他’?是拒绝扶止归么?好像没有啊,擦汗,写的太多了忘了是哪儿了,能说一下是第几章么?翟烟儿我超级萌哒~么么你~么么烟儿~ 作者菌就是两边都舍不下……又写不出来相爱相杀,还不能都收了…… 那个……弱弱的反驳一点,止归木有因为方落的事感到寂寞,她忙着修行、交朋友、打架和逼供…… 超级不想写烟儿的死,她可是我最喜欢的那种女人! 最后,你说中我的下一章内容啦! 最后的最后,亲!你这两段都够凑一篇长评啦!重新发一下行不行啊?这篇文还没有长评呢! ………… 上一章的读者君‘..’请留名啊!发个长评,我送你积分以示感谢! 第八十八章 方依土手下有一位昔日的千夫长,现在的周校尉,是个奇人。周校尉不爱吃喝嫖赌,无妻无子,就爱一条,泡温泉。此人还活着的时候就趁着军中放假的时候泡遍了天下的温泉,成仙之后能驾云了,反倒不觉得过去需要跋山涉水才能走到的温泉有什么妙处,此人黯然神伤了几个月,忽然立志要开发一套随身携带的可调节的温泉。 找到昔日的兄弟,挑了几个现在的水修火修,一起开始了研究。 其实对于仙人来说,用法力制一盆水,用法术把水弄热,不比梳头更麻烦,也没有五行要求,可周校尉就是不满意。他要的是只要放在容器里输入一点法力,就会出现温泉,水还要带有硫磺味,还能调节水位的高低。 最终成果是一块巴掌大的玉符,往浴池壁上一贴,输入一点法力,哗哗的热气腾腾的水带着硫磺的味道就会装满一池子,无论池子多大都能轻而易举的装满。而且水位只会到把玉符正中的一条符咒上,很精细。 由于方府这里没有温泉,还有点旱,又都不喜欢自己弄水,周校尉一直做这种玉符做了三年,才人手一块。 侍女朱缨往整块儿石头抠的浴池里贴了玉符,输入法力,就走到门口。侍女红玉把方依土的衣服捧进浴室里,又放好了几块大手巾,往水里洒了些药材,也到了门口等候吩咐。 翟烟儿恰好扶着方依土走到浴室门口:“朱缨去温一壶金华酒,多加点桂花蜜,加上炸肉花儿端过来。”朱缨应命而去。“红玉,去请二位舅爷过来,时间少,有些事隔着门说也可以。” 方依土很满意的进了浴室,翟烟儿连忙跟了进去,轻手轻脚眼含泪花的服侍她脱□上仅有的一件长袍,露出一身显然是刚刚补好的皮肉,扶着她缓缓步下浴池,在水里坐定,开始运功。 这才去看夹在腋下的这件衣裳,衣服被炭灰和血浸透了,干涸的血呈现出一种奇怪的污渍,更何况还夹杂着一抹一手黑的炭灰。不经意的看来,整件衣服都脏的不堪入目。翟烟儿却想把这件衣服洗干净珍藏起来,和主公其他血染的战袍一起好好的收着。 酒食送到了门口,翟烟儿轻手轻脚的出了浴池的屋子,绕过屏风拉开门接了托盘,放在门旁的小几上。又一闪身来到屋外,对匆匆到来的方牛和道泰,欠身道:“二位舅爷,主公正在运功,稍后便好。” 道泰皱眉道:“请我们来,是阿姐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方牛胡子抖了抖,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道泰别这么不会说话,他拱手道:“翟娘,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翟烟儿扯了扯自己的衣角,颇有些为难的沉吟了一下,很认真的抬起头盯着他,欲言又止。指着浴室小屋外的一座凉亭道:“过去说话吧。别再门口说,免得影响主公疗伤。” 三人走了过去,方牛顺手从凉亭旁的树上摘了一枝六七个杨梅,揪下来一个咬了一口,递给道泰:“甜的。” 道泰接过来塞进嘴里,嚼了嚼,五官皱到一起,又突然舒缓开:“真是甜的呀!看着可没熟透。”他拿过方牛手里的杨梅枝,摘了一个咬了一口,白白嫩嫩的脸上皱出十八个褶儿:“酸杀我也!” 翟烟儿微微一笑:“府上种着杏树,这时的杏儿很甜软。桑葚也成熟了,二位舅爷有兴趣不妨去摘来吃。” 二人顿觉羞涩,把杨梅随手丢掉,做一本正经状等着翟娘说话。 翟烟儿看二位舅爷脸上泛红,也不多说和自己无关的事。只是眼中闪了闪,轻声道:“董永差不多要死了。” “哦?”“是吗!”道泰和方牛对视一眼,一起皱眉。方依土开罪七公主的始末缘由,他二人都很清楚,从事情的起因七公主和董永私奔,到方依土受命劝七公主认错,虽然后来在天庭上七公主和方依土相遇时的纠结虽然不知道,但已知的几番故事一听下来,对于七公主的心性也略有了解。这绝对是个很麻烦的女人,偏又受宠。 这两位都是有儿女的人,对于儿女的要求也不多,只有三条:第一要品德好且不管闲事,第二要有才干且眼界开阔,第三不能私相授受。甭管是做皇帝还是为官,品德好就比品德坏的不容易死,有才干又品德好就基本上衣食无忧的,至于不能私相授受,只是做父亲的不放心孩子。孩子看上谁了,可以说,可以暗示,但不能私奔。 这不光是礼义廉耻的问题,而是一个敢不登门求亲就拐带少女私奔的男人,本身就不是好男人。道德败坏! 董永知不知道七公主的底细,这未可知,但她能一声不吭直接嫁人,然后和父母对抗,方依土所做又可以说是狠狠的伤了她的面子。这时候董永一死,七公主回到天庭之后不能对金母如何,对方依土的怨恨,可想而知。 方牛一副白面长髯,老成谋国的样子,沉吟道:“这时候,阿姐最好别去天庭。” 道泰设身处地的想了想,用他那张越发清秀的少年容貌微微一笑:“天兵天将来援,阿姐不能不上天谢恩,还有三公主处也得致谢,若不然便是失礼。”他翻了翻桃花眼:“翟娘,你没对董永做什么吗?”想也知道啊,翟烟儿这样事事周全的贤内助,不可能对方依土和七公主结仇视若无睹,要示好七公主其实很容易。 翟烟儿往后腰上一摸,摸到了垂金小扇,她扇了扇小扇子,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妾身倒是派人去引导董永修仙,只是不知成果如何。” “七公主没有发现?” “她在凡间的时候被金母娘娘下令封住了丹田,和凡人无异,万不会觉察。” “董永其人如何?” “是个温和仁孝的好人,若不然七公主也不会看上他。从始至终,他都相信七公主只是山中修道人。” 道泰翻了翻桃花眼,对于这么单纯的人居然娶了七公主表示不可思议:“派去的人有什么回报吗?” “练气服饵倒也是中规中矩,他也有些学识,修清静经也修到了几分清净。只是未知死后能成仙否。” 方牛轻抚长髯,微微一笑:“成仙与否并不重要,只要董永能暂不入轮回,就能约束住七公主。” 翟烟儿点点头,忍不住握紧了扇子,眉头微蹙:“妾身浅见,主公刚经大战,总要避其锋芒才好。” 方牛和道泰对视一眼,一起点头。 “烟儿!进来给我擦背。”方依土微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和舒缓,从浴室小屋里传了出来。 翟烟儿连忙起身:“妾身去服侍主公,方才所说之事,还请二位舅爷拿个章程。”二人一起应诺。 翟烟儿端着托盘绕过屏风,推门进了浴池屋中。 这浴室小屋是三重的布置,紧里头是浴池,窗外种着茉莉、丹桂、玫瑰等物,浴池外一间是用双面穿衣镜当做门隔开的内室里有卧榻梳妆台和衣架,而内室和小厅之间则是珠帘屏风相隔。 托盘里是用法力保温的一壶加了桂花蜜的金华酒和一只银碗,下酒菜是炸肉花和四喜丸子、回锅肉、八珍锅巴。炸肉花是翟烟儿独创的一道菜,看起来和松鼠鱼很相似,只不过是选用肥多瘦少的猪、羊肉,切成松鼠鱼的样子,在油里炸,一直炸到所有的肥肉都变成了油,整个儿肉花变成了猪油渣,才捞出来,洒点盐和五香粉。 为什么不用牛肉?牛要用来耕地啊! 这是某一年冬天的齐天寨,方依土抄着火筷子在厨房熬猪油炸丸子的时候不停的捞油渣儿吃,翟烟儿为了把她撵出去叫寨主大人别在本来就忙成一团的大厨房里捣乱了,做出来对付她的,然后就成了方依土最爱的一道菜。 这东西除了方依土和她手底下那帮出门能大战下地能种田的弟兄们以外没人敢吃,头天晚上几个肉花吃下去,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脸就圆了。虽然去山上疯跑几天就又瘦下来了,但这种东西翟烟儿一口都不会吃。 方依土看到炸肉花的时候,精神为之一震!把刚长出来的右手从翟烟儿递来的毛巾上胡乱擦了擦,抓了几个核桃大小的炸肉花,一口一个的扔进嘴里。幸福的险些眯起眼睛哼哼两声。 翟烟儿倒了一碗酒,轻声道:“止归,喝点酒,这是咱们窖藏了十年的金华酒。” 方依土呱唧呱唧的吃肉喝酒,坏笑道:“你下来,咱俩一起洗。” 翟烟儿脸上微微一红,转到她背后去准备脱衣服,方依土左手夹着肉丸子右手端着酒碗,她转到哪儿她就跟着往哪儿看。翟烟儿换了一次水,就穿着抹胸下了水,轻轻用手巾擦方依土背上的焦黑。心疼的低声道:“你到底怎么打的,成了这个样子。” “惨胜。”方依土咕嘟一口酒,呱唧一个丸子,带着一种蛮不在乎的轻蔑:“不知道那厮怎么修炼的,不仅砍不死而且浑身是火,最后被烧到五成熟的时候我没办法了,只好用刀在它丹田刺破了一点,把手插进去,然后用所有的法力自爆了手臂。有个循声过来看热闹的好心人给我喂了个丹药,我才有劲回来。” 翟烟儿手里的手巾落在水里,她呜咽一声,从背后抱住了主公:“为什么要性命相博?” 方依土继续大吃大嚼,头也不回的说:“本来不至于,谁让那厮不知死活,拿你威胁我。翟烟儿啊,你是我的女人,我以为那厮伤了你,又怎么能让那厮活着离开。” 这话不全是假的,却是最能让未婚妻高兴的一种说法。方依土早就下定决心要杀了金乌,不过不计代价的立刻杀了金乌,确实是因为那厮嘴欠说翟烟儿已经被擒,把方依土气疯了。 对于金乌——不能吸收天地灵气,在东皇钟之外呆的时间过长就会不适的妖精,其实一边吸收灵气一边慢慢追杀,在金乌不能吸收灵气的地方多打几场把他的所有法力都耗光,一路追杀到东皇钟外再杀了他以震慑东皇钟内的参与异类,是最适合敌我双方的作战方式。 不幸的是,方依土一怒之下热血上头,忘了这个大致上的计划,和金乌拼了个惨胜,惨的就差一口气就变成同归于尽的惨胜。 “止归……”翟烟儿哭的泪如雨下,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因为心疼方依土,还是因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要说是心疼主公,她这些年被砍成什么样都有,不比这时候轻多少,她翟烟儿都是镇定自若的安排全局。可要是为了守得云开见月明……能接替方落的位置照顾主公,比过去的关系跟进一步,她已经很满意了。况且翟烟儿心中知道自己被重视和信任,并没有对于方依土的不满。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的像个蠢女人。 方依土却很明白她为什么哭,于是用抓了炸肉花还粘着五香粉的油手抛下筷子,拍了拍她的头发:“乖烟儿。” 作者有话要说:第八十八章啦! 分析一下翟烟儿为什么哭成蠢女人吧~分析的有道理的我会有动力更新的呦!(抽打,不更新还有脸说) ………… 准备更新的时候又在页面上修改了一下,放存稿箱的时候显示了乱码……吓尿了!幸好乱码自动消失,再存了一次就存进来了。 第八十九章 送出 翟烟儿从水里爬出来,穿上衣服去门口给方依土端解腻的大黑桑葚时,也把她兄弟替她写的谢恩表拿来了。 方依土一把一把的抓起去了小梗的桑葚粒抛进嘴里,心满意足的大嚼,懒懒的趴在池子边上,双手托着下巴,以至于酷似男子、威严而刚毅的脸都变形了:“呱唧呱唧,谢恩表我歇会在看,呱唧呱唧,翟娘你也吃。嗯,咱们又不养蝉,种桑树干什么呀?呱唧呱唧,成仙之后真快乐,吃的果子都又大又甜。” 翟烟儿捻起一粒桑葚,准备吃,又怕浓黑了牙齿就不好看了,于是纤纤玉手拈着黑黑的桑葚,温温柔柔的喂到方依土嘴里。她柔声道:“弟兄们穿的衣裳虽然可以用法力变化,但我们还是喜欢确确实实的穿上点什么。府上不仅养了蚕,还自己弄各种染料,你看我这条红裙子,就是咱们自己养蚕织布,咱们自己种的红花染出来的。” 方依土伸手捏着了她的裙子,笑嘻嘻的挑眉看着她,把裙子勾到面前来轻轻嗅了嗅,色迷迷的笑:“红花味儿我没闻到,倒是闻到了一股子很熟悉的香气。啧啧,那句话怎么说的,美人自有体香嘛~”伸手解她裙子。 翟烟儿红着脸低下头,然后看到她露出来的两排黑牙,十分情浓意蜜的场景立刻就被黑牙击败了。 方依土看到她先是香腮带笑满面绯红,半推半就的要被自己扯掉裙子了,忽然脸色一变,忍着笑扭过脸去。顿觉奇怪,也不用揽镜自照,只要看看手里还抓着的桑葚就知道了。“*的时候吃桑葚,太糟糕了。” 方牛重重的咳嗽了一声。道泰笑呵呵的说:“阿姐,说话小声些嘛,隔墙有耳。” “就是说给你们这两个小没良心儿的!”方依土故作幽怨的背过身去,对着牙齿用了一堆法术,若无其事的说:“前车之覆,后车之鉴,阿姐是怕你们俩重蹈覆辙啊。” 翟烟儿脸又红透了,她和方依土之间说什么都好意思,可要是有人听着了,那可太不好了。 伸手在方依土肩上轻轻捏了一一下,谦卑柔顺的说道:“主公,舅爷替您写了篇谢恩表,您看一看吧。” 方牛精神一振,脸上带出点局促和紧张。道泰已经洋洋得意的等着吹捧了。 方依土就着翟烟儿的手看了一遍,字写的很有风骨,文辞情真意切又精妙华美,怎么看都是能流芳千古的一篇谢恩表。但是,忠孝侯傲慢而不屑的声音传到在与室外恭候点评两位枪手的耳朵里:“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方牛眼中出现了非常熟练的失落,而道泰却沉下脸来:“这是在朕看过的所有奏折中,把所有谢恩言辞中最精妙的几句都给你凑在一起了。朕看了无数奏折,朕能记得住的句子,全是上上之品。阿姐仔细看一看。” “呵呵。”方依土的大敌已经变成一卷卷皮子堆在库房里,她现在很有闲心跟所有人逗闷子,换成方落那种优雅而气定神闲的语气,不急不缓淡淡然然的说:“烟儿,这句话怎么念?” 翟烟儿红了脸:“这,二位舅爷爱读古籍,我只认识官报和账册上常用的那些字。谈到典籍,妾身一窍不通。” 方依土拉起她的小手:“没关系,我也不认识,不过烟儿啊~你脸红的时候分外娇媚,呢。”然后她笑呵呵的说:“阿牛,拿回去重写!简简单单的说话不好么!你们干什么写的这样佶屈聱牙,任谁都知道不是我写的!” 方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道泰拉走了。 身为曾经的皇帝陛下,辛辛苦苦绞尽脑汁给人写了一封谢恩表,写的情深意切,居然不被感谢,真是太气人了!道泰道:“阿姐用不着我们替她写,谢恩表存起来,留着咱们用。” 翟烟儿褪去的红裙,下到池子里用澡豆把她彻彻底底的洗了一遍:“主公,您要怎么办?” “虽然说大恩不言谢……”方依土的眼眸有些深沉,她幽幽的叹了口气:“献给陛下和娘娘的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但应该送给三公主什么呢?三公主什么都不缺,哦,我知道了。” 翟烟儿是个温顺而聪慧的好女人,她并没有问方依土准备送什么,而是说:“需要妾身做什么?” “杀掉的敌人,把尸体的皮肉筋骨都研究研究,这种修炼数千年的妖孽虽然因为有些原因法力不甚高强,但皮子可以炼制铠甲,肉或许可以煮来吃,筋骨可以用来制弓。总归就是不要浪费。”方依土温柔而深沉的看着翟烟儿,微哑的声音变得富有魅力:“当然,一定要在婚礼之前准备好一切,大敌已死,我可以安心和你成婚了。” “主公,止归。”翟烟儿痴痴的看着面前这个令她自幼倾心的人。 方依土没有说话,而是俯□,轻轻吻了吻她花瓣似的唇,嘴唇有些干燥和颤动,但很快就有了泪珠的味道。 ……………… 不得不说太上老君的仙丹就是强!方依土被烧成那样,要是靠她自己治疗身体然后再把所有消耗掉的法力和烧坏的经脉修炼回来,没个几十年是做不到的,毕竟太阳真火能损毁灵魂、消融元婴,威力无比。 但是几颗丹药下肚,方依土就能活蹦乱跳的上天了。 “天王兄,哈哈哈哈,前些日子方某家中打的好热闹呢!多谢四位天王助阵,这是内子酿的薄酒。哈哈哈哈,家贫礼薄,不成敬意。”她哐哐哐的在地上放下四个巨大的酒坛子,平均每个坛子五十斤。 …… “周仙子行色匆匆要去哪里呀?” …… “哈哈哈哈,老兄,几日不见,你越发威武雄壮了。” …… “啧啧,凡间总说美人儿貌似天仙,依方某看,凡间所有的美人儿加在一起,也不及你一根毫毛。” …… “好香的酒!老仙长,赏方某一杯酒,解解馋嘛~” …… “胡仙子!季仙子!一别数载,想煞方某了!” …… 一直到了凌霄宝殿前,方依土才收敛了喜气洋洋的笑,整衣正冠,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准备叩拜下去。 黄巾力士早已等候多时了,拦住她:“忠孝侯,陛下在瑶池。陛下命小人等候侯爷多时了。” 方依土低眉敛目:“既如此,某便去瑶池觐见陛下。” 到了瑶池外,早有女官等候:“忠孝侯,娘娘命小仙引侯爷入内。” “有劳。” 瑶池内有宫殿楼阁,园林花圃,一切陈设是常常改换的。女官引着方依土穿过不知什么新建的交织纵横的回廊,且行且笑道:“此处乃是紫薇帝君前些日子来同二公主论道时新增的九曲大阵,多亏侯爷目不斜视,若是向别处看一眼,便会陷入幻境,无论怎样精通阵法也出不来呢。小仙是紫薇帝君座下,阵法第一,故而再次引领。” “原来仙子这般大能,只可惜方某不敢抬头,只看得见仙子身姿曼妙,看不见这阵法的全貌。” 正说着,四公主和五公主缓缓走到远处一道回廊的拐角:“甄姬!本宫又走错路了?” 女官甄姬恭恭敬敬的施礼,扬声道:“二位公主所言不错。” 到了瑶池内,昊天上帝正和瑶池金母对弈,方依土在一旁恭候。 过了半响,金母拂乱了棋盘,微笑道:“方卿已然等候多时,我们快叫她说完话,好去见申林儿。” 昊天上帝知道自己的赢棋已成定局,不以为意的宽和一笑:“方卿,近前来。” 方依土叩拜道:“臣方依土叩见金母娘娘,叩见天帝陛下。”她是金母的臣属,自然把金母放在前头。 “嗯,异类攻击你府上时,申林儿恰在你家中做客。若非如此,本宫本不该派兵,异类与本宫并无缘法。” “是,臣明白。”方依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一米长半米宽的巨大锦盒:“这是异类首领,金乌的皮囊,是臣的小小战果。”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扁平而大的锦盒,里面装着整个儿‘忠义堂’的牌匾,有两米长一米宽,却只说:“献与陛下、娘娘。”一旁自有侍女来接过。 昊天上帝一伸手,那个扁平的锦盒飞到了他手里。昊天上帝一手端着锦盒,另一只手轻抚锦盒的拌扣,露出一丝温和的微笑:“方卿,舍得?” 这是扶桑木,天下间唯一一个只要你有心愿就一定能打成的宝物。虽然代价很大……但有许多人付出了代价,却成了乱臣贼子。世上也有些什么如意珠,如意妙法,号称能得到世上万物,却也有其局限。可是只要拥有扶桑木,诚心叩拜,就能真真正正的有求必应。一个能沟通天道,用气运换愿望的宝物,有危险,但没人舍得送出去。 “劳陛下垂询,此物送与别人,臣万万不舍,若是献与陛下……以臣愚见,天地间,只有陛下适合拥有它。”没错,给别人的话,不知道他们会要什么,会不会威胁到我方府满门。只有给陛下最合适,因为陛下是至尊至贵的仙人,天下间没有不属于陛下的东西,陛下大概没什么愿望吧。 而且,这是早就决定好的事。 昊天上帝点点头,却道:“你去见三公主吧,她甚是担心你。甄姬,引方卿出去。”方卿说得对,朕是最适合持有扶桑木的人,朕是三界之主,身旁有美妻,膝下子女成群,没有愿望。 但朕不会留着扶桑木,因为朕也想成为三清一样的圣人……方依土的愿望只是毁了凡间数千生灵,朕若要成圣,只怕三界将要成为一片死地。这沟通天道的宝物,就送去三十三层天之上,比紫霄宫还高的地方去吧。 嗯,抠下来一小块送给老君炼丹用,叫他别再计较孙猴子偷走丹药做什么了。本来朕也要赐丹给方卿的。 方依土彻底松了一口气,剩下的就是生活简朴多做好事不要杀生害命来延长自己的气运了…… 见了三公主,还没来得及下拜,三公主眼睛红红的扑过来:“止归!你一定要去阴间见方笑柔一面。” 最和自己心性脾气的长女死了,真如同五雷轰顶一般……方依土楞在当场,哑口无言。 “方笑柔虽然容貌酷似方落,性格却和你很相似!一样的勇敢无畏,爽朗大方,足智多谋。”三公主抹了把眼泪:“幸好小十娘虽然容貌智慧手段都像方落,但和她在一起这六十年来十分恩爱,也算是圆满了我的遗憾。止归?哎?止归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说不想虐方依土……不过还是恰到好处的虐了她一下…… 是的,侥幸没死的章华和方笑柔一生恩爱。 第九十章 儿女 三公主抹了把眼泪:“小十娘和方笑柔一生恩爱,也算是圆满了我的遗憾,止归你也可以算是死而无憾了。止归?哎?止归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方依土本来喜气洋洋的脸上,已经变成毫无血色的蜡黄。这事情来得太突然,她知道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也知道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可是没想到,没想到只是在天上交交朋友在地上修修房子打打架,女儿就死了。 道泰和方牛的到来,已经快的让她吓了一跳,本来对于儿女的到来是有准备的,但和异类金乌一场大战,她忘了。 方依土一把抓住的身旁的栏杆,低着头看着地上,一瞬间直觉天旋地转。谁能想到,刚舍生忘死的大战了一场,刚刚松了一口气准备快快乐乐的逍遥些日子,就听到了这样不幸的消息。 “臣……”方依土的手掩在袖子下,掐了自己一把,勉强道:“臣尚不知此事。” 三公主抬眼一看——虽然方依土低着头,但她的身量高大,三公主看她看的是清清楚楚。方依土的眼睛紧紧闭着,一双弄而粗的剑眉向眉心挤着,高挺的鼻子轻轻抽动,薄唇抿成一线,带着震惊和悲伤。 三公主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仰头看着她,轻柔的说:“跟我说说笑柔的事吧。”她轻轻伸出手,安慰性的拍了拍方依土的手臂,才感觉到衣衫下的肌肉绷紧,硬如钢铁,而且在微微的颤抖着。 “方笑柔,字颜玉,戊午年腊月二十八生人。怀胎九个月,前八个月方某都在边关和夷狄吵架打仗,某知道黄帝讲胎教要怎么不看错的不听坏的,笑笑在某腹中的时候,看的是排兵布阵残肢断臂,听的连天战鼓四野哀嚎。也是边关的军医不通妇科,怀胎的日子都说不准,怀了五个月的时候告诉方某才三个月,就没在乎。” “这军医真是该杀。”三公主愤愤的说。 “他专治外伤,精通接骨正骨,不擅妇科。”方依土的脸色蜡黄,勉强的笑了笑,微哑的声音听不出哭没哭:“后来胎气不稳,方落那时候在巡视八百里边关的战备和城墙,弟兄们散布在要塞重镇,翟烟儿度管粮草,某趁着没事儿就派人去附近的太守那儿要了个名医,才知道怀胎八个月,只好把方落拽回来,某回京安胎待产。” “还没到京城,外夷派在我军中的奸细就打听到方某不在军中,外夷大举入侵,我一怒之下险些生产,到京城静养之后却又只有八个月生不下来,将将到九月初的时候,叫太医用针灸把孩子催生下来了。后来被太后逼着修养了半个月,仗着自己武功盖世,趁夜里偷偷逃走了,跑回边关去了。在那之后半年,都没见到笑笑。” “哎呀!她好可怜。” “是啊。”方依土带着点惭色:“后来,道泰让方落和某整治全*备,笑笑三岁的时候才回京任职,那时候收养的陈良已经四五岁了,却打不过笑笑。后来发现这孩子的性情和某十分相似,爽朗大方像个男孩子,又有勇有谋不会乱了方寸,而且她像她父亲,长的也很漂亮了。就悉心教授,渐渐的她也能独当一面,带出去见弟兄们,无论是武功还是脾气都叫人服气。某教她武功,方落教她经典古籍和律书,她融合了某和方落的所有优点。”说到最后,她有些骄傲。 “也得到了和你相同的命运——父母双亡。”三公主看她略有些得意的样子,心里不忿。 方依土沉默良久,淡淡道:“是方依土的错。” 三公主看她暗淡而低沉的样子,忽然又心生不忍,觉得自己说的话太过分:“你快去看看她吧,她在等你。” “多谢三公主提醒。”方依土临走的时候,顿住了脚步,掏出了本来要拿来的礼物,千年孔雀精的全身羽毛。 …… “烟儿,方笑柔死了,你打扮的漂亮一些,富贵一些,我带你去见她。” 翟烟儿看她神色黯淡,情绪低落,不敢多说什么,连忙去换衣服。 “把那串玉佩”方依土指了指由九块无暇美玉和数十颗玉珠串成的玉佩组,这组玉佩是朋友送的,这样洁白无瑕的美玉在凡间价值千金,在天庭上也只是个漂亮的玩物。此物拿得出手,在于里面刻有护身的符咒,并且能避水火。“那三只凤簪里,最大的那只给夫人送过去,另外两个拿过来。”这是那年王母赐下的凤簪,华美尊贵。 方依土穿的是她最华丽的一身衣服,那件天庭的朝服,白似云霓,红似朝霞,衣袂若仙,还挂着一串散着淡淡荧光的绝世美玉。 而翟烟儿虽然打扮的雍容华贵仪态万方,方依土还是说:“把那件素纱禅衣拿来给夫人。” 素纱禅衣,抢来的狐妖宝物,能叫人分外美丽。方依土想要告诉方笑柔自己和翟烟儿在一起了,你翟姨成仙之后漂亮多了。 穿着十二章纹黑红色帝王冠冕的道泰,穿着天庭朝服的方牛、尽力打扮的花团锦簇的陈良、王乾和金三娘。 …… 地府幽暗而清冷,没有星月的光芒,三川河旁边是大量血红色的花朵,奈何桥上有一位老婆婆在送汤水。 方依土带着翟烟儿、道泰、方牛和三个孩子到了幽冥界外。忽见一座城,城门上挂着一面大牌,上写着“幽冥地府鬼门关”七个大金字。门口有一青衣官员深深下拜:“上仙是忠孝侯不是?小人恭候多时了。” 方依土面带悲戚萧杀,声音低沉:“正是方某,有劳阁下。” “不敢当,请侯爷随小人来。”行不数里,见一座碧瓦楼台真个壮丽—— 飘飘万迭彩霞堆,隐隐千条红雾现。耿耿檐飞怪兽头,辉辉瓦迭鸳鸯片。 门钻几路赤金钉,槛设一横白玉段。窗牖近光放晓烟,帘栊幌亮穿红电。 楼台高耸接青霄,廊庑平排连宝院。兽鼎香云袭御衣,绛纱灯火明宫扇。 左边猛烈摆牛头,右下峥嵘罗马面。接亡送鬼转金牌,引魄招魂垂素练。 只见那壁厢环珮叮噹,仙香奇异,外有两对提烛,引出一位天子摸样的人来,方依土上前拱手:“在下方氏,恬为忠孝侯。今日冒昧前来” 天子摸样的人微微一礼:“方侯不必过谦。吾乃秦广王,三公主早有书信来到,令嫒正在后厅等候。” 方依土面色一震,似乎有些犹豫和踌躇。秦广王又对她身后几人打招呼:“道泰,你来了?一向可好啊?” “托福托福,有劳挂念,吾一向吃得好睡得饱。” “呵呵,道泰你还是这般风趣。魏国公随着陛下和姐姐可还习惯么?” “甚好。” “你们三个小子,还记得吾么?当年你们三人的魂魄,可是我引度成仙的。” 三人齐齐一礼,陈良温润的笑着:“怎敢不记得,殿下可算得上小子的师父了,那日别后,小子深感遗憾。” 王乾一本正经的说道:“殿下道法精妙,论及生死因果更是与众不同,乾儿还望多听殿下训示呢。” 金五道:“等小子见过了笑柔妹子,可有许多问题要请教殿下。自从成仙之后,攒了许多的问题无人解答,平日里又不知怎的来寻殿下,若是知晓路途,早就来求见殿下了。” 秦广王和蔼可亲的笑道:“好好,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方侯,令公子向道求学之心甚为可敬。” 方依土本来有些恍惚,听了这话勉强笑了笑:“说来残酷,在下不通文墨又不懂修道,犬子尚无明师,平日里只能胡乱修炼,殿下若肯指点二一,在下感激不尽。” 说了几句客套话,翟烟儿推了推方依土,方依土咬了咬牙,往里走。她只觉得浑浑噩噩的,不知怎么的就过了几重院落,站在了这个老夫人的面前。 老夫人年近八十却保养得宜,丰润的双颊还带着生前的血色,一双弯弯的柳眉下,一双温柔明快的眼中良久才闪过一丝好动和好胜。 穿着紫红色的褙子和青黑色的裙子,衣裳上尽是大片色彩娇艳而活泼的刺绣,几乎盖住了裙子的本色。 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带着红珊瑚的珠串,腕上带着双沉甸甸的实心金镯子,指头上带着两只宝石戒指。一头银发整整齐齐的梳在脑后,用一只方依土等人看来十分眼熟的簪子别住,另插了一只珊瑚雕的喜鹊登梅簪和点翠凤簪,其他的并无累赘物饰。手里握着拐杖,站起来的时候虽然把拐杖抓在手里,却没有用它借力。 “娘!”老夫人定定的望着方依土,忽然惊叫了一声:“你是我娘,您一点都没老!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是的,笑笑,我的孩子,你还记得我。”方依土激动的红了眼圈。 众人站在一旁,任由娘俩叙话。 “娘,我怎么会忘了您,我,娘啊……”方笑柔语无伦次的扑到母亲面前,伸出手去要碰她,又不敢。她已经不复年轻时的满口粗话,多年来章夫人的经历,让她变得谈吐斯文举止有礼,虽然性格依旧爽朗,却不会再有大大咧咧的样子了。 方依土用力抓住她伸向自己的手,凝重的说:“我已经成仙了。笑笑,我永远都不会老不会死,我活得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娘,我一直在想你,这么多年来儿,儿一直都在思念您。”方笑柔的容貌在母亲注入的灵气下变回了哪年离别时的容貌,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容貌娇艳性情豪爽。 “陛下驾崩,新君继位,皇后是我妹妹,况且海晏河清,我除了辅佐章华理政和管家之外无事可做。章华待儿极好,一心一意,可惜我年近四十而无子,只好买了个相师说易生育的少女回来替我生子。在章闰出生之后,我生了三个孩子。” “嗯,你老的时候幸福么?你是怎么死的?” “郎君待我温柔体贴,儿女也很孝顺。那个女子本是家贫无奈卖身,生下章闰之后就自请改嫁给了个儒生,我们赔送了大笔嫁妆,之后再无人提起此事。章闰、章恒、章嘉、章易四个孩子,虽然只有章闰才华出众,其他二子一女无论怎么教都文不成武不就。” 方笑柔微微沮丧了一下,又振奋起来:“闰儿是极孝顺的好孩子,虽然在外为官但四时家书不断,请安问讯,事事都不瞒我。儿年近耄耋之前,和郎君一起在乡间安度晚年,闰儿本来是封疆大吏,只因我和郎君渐渐老迈,他请辞不允,就改任我所住之地的县令,就近服侍郎君和我。” “儿是寿终正寝的,听说四个孩子都为我守孝三年。”方笑柔望着母亲,微微笑了笑:“闰儿平日里,最崇敬您这位外祖母,只恨不能早生五十年,见您一面。平日里执掌军政要事,他也处处仿您的所作所为。” 方依土微微一笑:“你虽然自幼失怙,胜在夫贤子孝,也算聊以慰藉了。”她顿了顿,又问道:“我在也曾派人去看,田儿因为无战事,只好去当巡察御史,得罪的人很多。若不是皇帝保他,恐怕早就被奸人所害。小小子厌倦俗世,苦心修道……你劝不回他么?” 方笑柔苦笑摇头:“小弟见您和方落先后死去,彻底厌倦了凡尘俗世,几十年前就云游四海了无音讯了,我到哪里去找他。您若是还在,到能找得到,可自从您去后,方党就散了。” “他经常去京城看你,只是你自己不知道。”方依土叹了口气,一指身后的翟烟儿:“你翟姨殉我之后,蒙金母娘娘圣恩,平地成仙回到我身边了。我过些日子要与她成婚,可惜你来不了。” 方笑柔一怔,就带着一脸复杂的表情上前一步,忽然又露出了明媚释然的笑容,恳切的下拜:“恭喜恭喜,您总算是如意了。我娘和您在一起,我是十足放心了!母亲在上,受儿一拜。”她想起了方落,忽然又想起了方落所做的事,对于这样的结局,也就没什么可反对的。 翟烟儿红着脸回礼:“尚未成婚,不敢当。妾身一定尽心尽力服侍主公。” “母亲待我娘一片赤诚,儿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方笑柔带着期冀看向方依土:“娘,从今往后,不会再有坎坷困难的。” 方依土脸色沉了一沉,勉强笑着点头。她想起了扶桑木的事——不知道扶桑木到了陛下手里,还会不会汲取我的气运。 长女已经是章方氏,次女和幼女一个成了皇后,另一个托付友人保护,长子树敌很多,幼子出家修道云游四海。 方牛的子孙们不堪大用,隐退到乡间去安分度日去了。 那盛极一时的方党,在朝堂上江湖上绿林中响当当的方党,已经算是烟消云散了。真是沧海桑田啊…… 方笑柔又对方牛道:“舅舅,您也成仙了?太好了。您家子孙并不贤达,却很晓事,回乡种田读书不理外务。” 方牛微微怅然:“不错,世上哪有长盛不衰的好事,只要不是盛极而衰,急流勇退谓之知机啊。”他感叹之后,失笑摇头道:“你怎么不来见过陛下。” 道泰把水嫩嫩的脸蛋鼓出个包子脸来。 方笑柔试探的看了看他,惭愧道:“恕我眼拙,这位陛下是何人?”嗳?难道是陛下……么? 道泰怒道:“混蛋丫头!朕不过是年轻了四十岁,你就不认得了!朕在你眼里就那么老么!” “呀!陛下!您年轻的时候这么俊美啊!”方笑柔印证了心里的猜想,假装十分惊讶。 道泰转怒为喜,摸了摸脸,喜滋滋的说:“算你有眼力~我儿子继位之后如何啊?和皇后关系如何?” 方笑柔笑眯眯的说:“新君继位之后,海晏河清,歌舞升平,新君和新后伉俪情深,到我死为止,一直亲昵的很。太子殿下是皇后所生,倒是仁厚的很,待人宽和与人为善。”新后,是方依土的女儿,寄养在宫里。 方牛又问道:“你来的时候,太后和两位太妃如何?”太后,便是道泰的皇后,是位贤达的才女,当年的太子现在的新君和新后,都是由太后一手带大的。两位太妃也是谦恭柔顺的好女人,从不懂什么叫拈酸吃醋争宠夺爱,只知道侍奉道泰和他的皇后,生活简朴。这三位都出自书香门第,大儒之家,最是谨言慎行。 方牛知道道泰当着自己面不好意思问,所以他就替他问了。 道泰脸上红了红,本想过一会私下里问的,倒不是怕郎君吃醋——郎君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只是他自己不好意思当众问。 “太后和两位太妃晚年依旧是朴素恬淡,整日读书写字,养鱼种花,新君和太子承欢膝下,倒也快活。” “哦,那就好。”道泰投桃报李的问:“魏国公夫人如何?” “魏国公夫人足不出户,后来随着儿孙到了乡间,忙于农桑,活到了九十多岁才无疾而终。” “啊,那就好。” “牛儿,你可以放心了。道泰,您也可以放心了。”方依土皱着眉,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笑柔,我现在是天庭的忠孝侯,那个,天规里有一条,不能干扰轮回。你活着的时候没能修炼得道,现在我,那个” 翟烟儿眉目低垂道:“主公的意思是,您还得入轮回,转世投胎,主公管不来这个。” “哦,我还当是什么事呢!”方笑柔爽朗的一笑:“娘嘞,看您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吓得我够瞧,原来是为了这个。入轮回便入呗,又有甚么大不了的,我这辈子又不曾欠了什么人,尽做好事,转世之后要收一辈子好处。” 方依土有些愧疚的点了点头,忽然叹了口气:“其他的弟兄,都是厉鬼怨鬼,滞留在人间,我想怎样都合乎天规。唯独你是寿终正寝的,由黑白无常带走的,我不能插手。笑柔……”她忽然把手按在女儿的头顶,输入了一道灵气,和一些信息。这是灵魂对灵魂的传道。 这种事上仍旧有天规阻隔,方依土并不能把道法直接打入女儿的灵魂中,只能在她心里留下一个契机——一个在悲痛欲绝的时候就会出现的,去寻觅‘道’的契机和指引。而她一旦接触到了这个契机,这道灵气就会在她体内开始帮她修炼,帮她寻找真正的名师,或是由方依土亲自去度化她成仙。 忽然门口出现了方才那个青衣官员,客客气气的说道:“侯爷,又有一位您的故人来了。” 方依土有些期待,又有些哀伤沉重的望着门口。 出现了一个老人的身影,一个一身月白道袍,头戴逍遥巾的老人。他虽然老,容貌却还是很俊美,称得上鹤发童颜。这个老人的身姿挺拔,玉色的面容上并没有太多的皱纹,肌肤赫赫生辉。顾盼之间有种平淡却隐隐高别人一头的气质,一种平淡自若的人上人的气质。他虽然是突然来到了阴间,却还是镇定自若。 方笑柔一见他便叫道:“郎君,您怎么也来了?” 老人温和的微微一笑:“人固有一死…舅舅娘?”他那双平静深邃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方依土身手给了他一道恢复容貌的灵气,哈哈一笑:“十娘,你果然不负重托。” 章华俊俏的脸上升起一团奇异的红晕,颤抖着慢慢靠近方依土,犹犹豫豫的叫道:“娘?帝姬娘娘?真的” “是啊是啊真的是我娘!惊喜吧,哈哈哈哈~”方笑柔扑到他身后,把他往方依土怀里一推。 章华也不好意思扑到丈母娘怀里去,顺势往下一跪,抱住她的腰,抬起头看着她的表情是傻乎乎不敢相信。“娘,您一直在等孩儿?” “不是,我已经成仙了,我来见笑笑,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你。” 章华抬起头,深邃的眼中只有一个人,他的义母也是后来的岳母,他近乎虔诚的说:“您不在了,娘子也走了,我了无生趣,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往前看了看,才发现之前对方牛的称呼是‘牛儿’,后来忘了才改成‘阿牛’。你们说哪个顺眼? ………… 方依土的儿女们都不是特别有出息,最能干的方笑柔没遇上施展才华的时机,她的才干算是章方氏的。 方牛的子孙们不堪大用,隐退到乡间去安分度日去了。 灭了一帝又威震朝堂的方党,就这么完事了。 方笑柔的故事就是这样的——在一个女人可以带兵打仗的年代,也可以有一个女人卖身给人借腹生子,然后自请下堂该干嘛干嘛去。 以方笑柔那种大度又土匪的作风,哪怕孩子他妈还在,那也是自己生的儿子。 自请改嫁和借腹生子这种事,在古代并不是特别少见的。因为在古代,妾本来就可以送来送去,还可以交换……当然大老婆是万万不行能这么干的,大老婆是女主人,妾是奴仆。 ………… 这章没法分段,所以写了三天写到一大章…… 第九十一章 □□ 方依土怅然的望着远方,灿若云霓,霞光道道的朝服,在地府这阴暗而静瑟的地方也变得暗淡起来。 或许是因为她的心情十分暗淡。方依土背对着众人,站在奈何桥上,面对着三途川,望着清澈的水和水里无数痛苦而扭曲的灵魂。她英挺的眉微微皱着,低垂的睫毛盖住了深邃的瞳孔,脸上露出了不曾察觉的茫然和疲惫。 生离死别对她来说,自幼就是平常事。可是送自己最中意的女儿去轮回……方笑柔很快就会有一个新名字,有新的父母,新的家庭和环境。自己和方笑柔的关系,就像母亲和自己的关系一样,已经烟消云散了。 方笑柔啊……十月怀胎的第一个孩子,那个勇敢而大胆,和我非常相似的孩子啊。 方笑柔拜别我,步入六道轮回那个巨大的轮盘时,为什么一次也不回头呢?章华还回头几次,望着我呢。 她的脊背那样挺拔,步伐坚定,头昂的那样高,让人忍不住想起士兵上战场的样子。 是啊,我知道的,我女儿这一生中最大的遗憾,不是没有遇上一个能让你一展所长的时代,我知道你渴望乱世,渴望战场和杀戮,但你面对的是太平盛世,你只能辅助你能干的丈夫处理朝政,把自己对战场的渴望消磨掉。 我的女儿,母亲知道乱世不久之后就要到来了,道泰的儿子、现在的皇帝已经很老了,他很快就要死了,现在的太子还算不错,但太子妃和太孙不足以承担国祚。你此生在有生之年会遇上你梦寐以求的战场,你可以横刀立马,你或许会得到你渴望的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但同时你也要知道,战争会让你失去亲人、朋友和兄弟。 战争无可避免,改朝换代也无可避免,母亲希望你能尽快平定战乱,让天下太平,让自己远离危险。 方依土看着三途川中清澈的似乎可以饮用的水,看着水中那些痛苦而扭曲的透明灵魂和水底下的宝石。 无奈的笑了笑。 一个年轻人是不会恐惧战乱的,哪怕她在战争中失去了大部分的好朋友好兄弟。只有等她老的时候,才会怕。 方依土如果学会怕了,是不是就代表着她老了?方依土歪着头站在奈何桥上,徒劳叹息。 翟烟儿轻轻步上桥头,轻柔的声音低低的说:“主公,我们该回去了。” 方依土低沉微哑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疲惫,这疲惫就像风中的尘土,虽然少,却会让人变得灰蒙蒙的。“我想在站一会。”她轻轻伸出手,对着桥下的三途川,沙哑的声音苦笑道:“我想看看这里,看看我走过无数次的地方。” “是,我明白了。”翟烟儿温顺的退后几步,又道:“主公,早些下来,您身上护体的仙气会伤到路过的灵魂。” 方依土沉默的点了点头,翟烟儿不再言语,轻轻的的退到桥下。 我的母亲走过这里,然后生了我。再一次走过这里的时候,她忘记了我。我多么希望她这次投胎之后能到一个歌舞升平的朝代,享受明君贤臣带来的快乐。可是能遇见得到战乱就要来了。 我已经成仙了,我已经累了,我不想再在凡间征伐了。一个人在凡间做了再多的事,其他人几次投胎之后,那个人所做的事就已经成了遥远的历史。我也只是历史上的一个出身低微的凶狠、奢侈而愚蠢的女人。 那耗费我无数心血,苦苦安排人手,抓住六部权利的方党,在天上几十天之后就烟消云散了。 他们没有都被人杀掉,我很开心,可是我自己那时候的辛苦,又有什么结果呢? 凡人眼里的长治久安,在天上只是一瞬间而已。现在想想,自己虽然不是碌碌无为,可只是徒劳无功。 “郎君,你说阿姐怎么了?” “阿姐她也是人,也会累。” “是因为我儿子把方党基本上都放回家养老了么?”道泰皱起眉:“唯有德者居之,方党已经衰落了。” “郎君不要胡思乱想,阿姐不是那么贪恋权势的人。”方牛安抚的笑了笑,轻声道:“许多年前,方家寨覆灭的时候、齐天寨归顺朝廷的时候,我也在阿姐脸上看到过这种疲惫的表情。” 道泰往前倾了倾身子,稚嫩的容貌和成熟的眼神上都带着些好奇,问道:“为何?前者应是恨,后者应是喜。” “有恨。”方牛的声音哽咽了一刹那,努力眨了眨眼,恢复了正常的语气:“方家寨还在的时候,阿姐觉得寨子里很穷,努力的研究耕种粮食、打猎、种药材赚更多钱的方法,也努力的去打劫。阿姐很聪明,对于什么季节什么猎物卖得贵,什么药材好种又卖钱研究的很好,打劫时亲自踩盘子也总是无往不利。” “这个我知道啊。” “方家寨覆灭,阿姐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化为泡影,想让叔伯们吃得好住得好生活快乐富足的梦想也成为灰烬。她很后悔自己没有把全部时间都用在练武上,而是去研究那些又累又没有用的东西。后来齐天寨的时候,阿姐原以为她要承担改朝换代的事,所以除了全国各地的地图、关卡、驻军她都了如指掌之外,对于朝中臣子的才干德行,,每一府一县的人口、粮食产量、和天气变化,治国的书礼乐,她都学了。而当你的臣子,不需要懂什么多。” “嗯……这些知识除了府君之外,行军打仗也用得上。阿姐真是博学多才。”道泰擦了把汗,干巴巴的说:“难怪你一个人就抵得上六部,基本上各种事你都了解,都是和阿姐学的吧?” “翟姨,您是最了解娘的人,她这是,这怎么办?” “没关系,歇一歇就会好了。”翟烟儿带着温柔爱慕的望着方依土疲惫而寂寞的身影,轻轻道:“主公永远不会放弃希望,也不会对自己失去信心。” 过了片刻,方依土重新精神抖擞的抬起头,走了下来。她忽然在悟‘道’上有所收获,这些疲惫和无奈也就被悟道的进步冲淡了。笑呵呵的说:“你们聊什么呢?在桥上站一站很舒服。” “没什么,阿姐,回家吧!” “哈哈哈,没什么才怪。”方依土也无心深究弟弟和道泰的私房话,笑呵呵的说:“我去见一见秦广王,你们先回去吧。”闲话少叙,三个孩子随着她到了森罗殿外,自然畅通无阻。 方依土单刀直入的提出问题:“秦广王殿下,方笑柔和章华投胎的地方,能否告知方某?” 秦广王摸出天条来翻了一阵子,遗憾的摇摇头:“方侯见谅,天条明令无旨不能询问投胎之人的具体方位。” 方依土略一沉吟,道:“方某也不问具体方位,只是大概是哪一府附近?” 秦广王却道:“方侯何必询问呢?若能推算出结果来,便不违背天条。” 方依土微哑的声音缓缓道:“方某不通术数,若要寻找朋友帮忙,在天上耽误了几天,地下已是几年了。”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小孩子前十年不好养活,凡间若有洪灾饥荒,方某便要担惊害怕一阵子,生怕她体力不支而……殿下若能透露些方位,方某哪怕听闻了凡间的消息,知道不是就能安心。若是着实不能,方某也不敢为难殿下。” 秦广王想了想,又翻了一阵子天条,含笑道:“方侯慈母之心着实可敬。想当年吾在凡间历劫时,家母也是这般挂念的。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啊。” 方依土脸上微微红了红,她被人当做男子习惯了,不习惯有人说自己是慈母。 秦广王叫道:“周判,拿过方氏生死簿来,吾要查一查。” 方依土起身离座,拱手道:“有劳殿下。” “方侯不必多礼,力所能及的事,吾绝不推辞。”秦广王拿着生死簿翻了一阵子,忽然脸色变了一变,那翩翩君子的脸上一下子就出现了难看的暗淡。 迟疑了一下,扶着桌子站起来,羞愧而凝重的看着方依土道:“方侯,令嫒本该去湘楚一带,成为富户之女,精通武学,以便将来号令绿林。她一生克己复礼辅佐章华治国所以满足她的愿望。” “本该?”方依土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道:“实际如何?” “尾张国,胜幡城。” 方依土愣了愣,暴怒道:“笑笑投胎去了倭寇那!秦广王,这是怎么回事?” “来人!把送章华方笑柔投胎的鬼吏抓过来!”秦广王顿时汗下,这种投胎时因为地府疏忽被人动手脚的事情可大可小,大的就是捅到天庭去他十分麻烦,小就是查出问题之后临时给对方大比财运作为补救,然后下一世的时候好好补偿一下。 这次问题大了,显然是针对方依土干的,这种‘我弄不死你也要恶心死你’的凡人心态,怎会出现在我的鬼吏身上。难道说……是新招的鬼吏和忠孝侯有血海深仇,他竟然不顾律法。 “最喜欢的女儿投胎成了我恨不得杀光的倭寇。”方依土额头上青筋暴起,脸上掩盖不住的出现了许多的杀气,手按耐不住的握住了卯金刀,只能罪魁祸首一出现,先把他砍成人彘再刑讯逼供。 事情好好的,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变故!这太可恨了!此人该杀! 秦广王走到她面前深施一礼,道:“此事吾难辞其咎。方侯稍待,吾定将此时查个清楚,在向方侯请罪。”他虽然怕出了这种事,可也不能推卸责任——地府里出了什么事他都不能推卸责任。 “不碍事。”方依土脸色难看的很,杀气腾腾的起身还礼:“殿下既然肯查生死簿,方某便知道此事与殿下无关。”方依土虽然气的马上就要杀人,却也还记得官位有别,不能胡乱攀附敌人。自己的忠孝侯是爵位,秦广王的王位是实职,身份差距挺大。 作者有话要说:呃……你们绝不觉得我写的其实是虐心流…… 扶桑木事件死了两代人,方依土一生郁郁辛劳,丈夫那样,翟娘殉情,然后把过去的事处理了一下,稍微在仙界快活了几天,七公主闹、孙猴子闹,异类出事,然后刚松了口气,女儿死了,见了女儿送她去轮回缓了缓心态,然后就发生了本章的悲惨事件。 我觉女主的心理承受能力要是稍弱一点,现在都得跑去找如来出家,真是够了! 第92章 审问 空旷漆黑、而一望无际的大殿,除了正中的黑木书案、宽大宝座和宝座背后的屏风之外,就只有方依土所用的一把太师椅一张小几。秦广王身后的灯光明亮,方依土身旁也有一只高挑的宫灯,照的亮如白昼却照不到墙壁。 秦广王有些尴尬的坐下,沉默片刻,觉得空气中的气氛越加尴尬而方依土的表情越发凝重,煞气在空气中若隐若现。他没话找话的拢了拢帝王冠冕的衣袖,道:“方侯可知我地府的法规?” 方依土深沉的看了他一眼,脸色像是铁铸的,一点不衬漂亮的朝服,微哑的声音缓缓道:“恕方某不学无术。” 秦广王只觉脸上有些*辣的,讪讪道:“凡因私情、恩怨,搅乱轮回,无论鬼神,一概打入无间地狱。呃……除非是斗战胜佛那般,我们敌不住的,才” 无间地狱是永恒的地狱,在无间地狱之中,永远没有任何解脱的希望,除了受苦之外,绝无其他感受,而且受苦无间,身无间,时无间,行无间。 方依土脸色不变:“能把笑柔带回来重新投胎么?” 秦广王有些抱歉的摇了摇头:“除非寿终正寝,否则……不仅地府不能派人索命,神仙一类也不能动手。” 方依土呵呵的低笑了两声,沙哑的声音带着苍凉和凄冷:“那……请殿下给她加点福寿,或是,给她些天赋。” “什么天赋?”秦广王低声问着,忽然绕到屏风后,拿了一个黑色的坛子和两只杯子出来。 方依土虎目含泪,轻声道:“方笑柔天性勇敢无畏,足智多谋,沉稳而刚毅,有执掌千军的能力。” “吾查过了,令嫒这一世最终能成为一方将军,但……并非善终。”秦广王把其中一只洁白无瑕的白玉杯里倒满酒,递给方依土,酒杯里倒着血红色的酒液,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方依土眼睛一亮,却不多言,把眼睛垂下去盯着酒杯看了又看,皱眉道:“这是什么东西?” “用无数灵魂的喜怒哀乐酿造的美酒,孟婆不只是煮汤煮的好,酿酒也一样出众。这酒闻着喝着都差了点,但修道的功效不亚于蟠桃盛会上的千年佳酿。”他还要在说酒的奇妙之处,方依土已经一口闷了。 面色不变的把白玉小杯放在一旁的高几上,方依土淡淡道:“抓人的人是不是该回来了。” “差不多了。” 方依土冷着脸道:“方某有一事不明,请殿下赐教。” “据方某所指,尾张国乃是倭国群岛中一弹丸小国。” “正是如此。” 方依土的眼神中隐隐带着点不敢置信和震惊,表面上却还算平静:“难道倭国人的生死轮回,和汉人的生死轮回,都由殿下掌管吗?难道汉人也会投胎去倭国,反来抢掠屠杀汉人么!” 秦广王却微微一笑:“难道汉人之间,就没有相互的抢掠和屠杀么?” “有。而且有不少,但不像倭寇那样全族都凶残野蛮,汉人之间烧杀抢掠,少有残杀老弱妇孺。” 秦广王垂眸叹息道:“倭国有妖鬼所立的高天原,自立轮回,自立伪仙,自立伪佛,声势浩大鱼龙混杂。因着是些妖仙鬼仙以残杀而修行,故而陛下多有申斥,但他们收罗了许多中原的凶鬼厉鬼反复投胎以供互相杀戮,厉鬼等人皆是甘心情愿,不曾有人向陛下求救。虽然有诸多逾礼之处,但陛下谅其地小人蠢,不与其愚民愚妖见罪。如来次被冒犯,却因其顽固不化,不能渡化成佛,而不与其计较。” “然则陛下不见罪,吾等却不曾视若无睹。虽然倭寇常搜罗中原被明正典刑的恶魂、厉鬼,以增其凶悍之处,然则吾等阎王亦派人捉其魂魄,投入我中原的畜生道,历经数世之后,便可以做人了。”秦广王道:“故而,吾等地府同倭国轮回所相互抢掠,已有千年之久,被双方捉去的魂魄都不曾回来过。生死簿乃是法器,能查阅三界中人生死福禄,倭国亦在三界之中,故而能查到。” 门口有鬼吏回事,言道:“殿下,一百八十一名鬼吏被擒了来,殿下可要问话?” 秦广王道:“带进来!”又对方依土说:“方侯请放心,此时虽不能将令嫒接回来,在令嫒被杀之后却可以抢回来,着孟婆配一副汤药,便能忆起前世之事。” 方依土看他态度诚恳又谦和,况且这又不是对方主使的,更何况还有身份之别。她心里憋着火,却还是欠身道:“请殿下做主。”礼数周全了,一会干点什么才好说话。 秦广王连连拱手:“不敢当,不敢当。是吾失察之过。方侯在人间励精图治,吾甚是敬佩,不料想方侯受了莫大的冤枉,吾深感义愤,天可怜见,蒙娘娘圣恩,方侯同家人、旧部在地仙界汇合。吾也曾押送方落去府上受审,也曾派人护送令慈去府上相见,本想和方侯交个朋友。却不料方侯初次来我地府相见,便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他心说:若不是敬佩你身先士卒、爱民如子又用兵如神,哪怕是吾治下官吏出了些差错,也不会如此客气。 方依土起身还礼,冰冷僵硬的态度里一如既往的带着愤怒的杀机:“数次蒙殿下相助,止归铭感五内。今日之事,料想是‘故人’所为。” 秦广王点点头,心说此话不假,要不是‘故人’,谁舍去永堕地狱的风险就害你女儿一下。“带进来。” 鬼吏已经变成了普通的灵魂,一共是一百八十一个灵魂。鬼吏和灵魂的区别在于,鬼吏有法器,随着职位不同法器也不同。如果收回了法器,鬼吏就会变成普通的灵魂。 一百八十一个灵魂和押着他们进来的鬼吏,乱糟糟的在大殿中跪着站着,却丝毫不显得拥挤。 押人进来的一位将军摸样的人抱拳回禀道:“回禀殿下,此二人是送方笑柔入轮回的鬼吏,其余是与二鬼吏交好的鬼魂、于此事有关的众多人等。” 秦广王忽然换了一副面孔,他的袍子是十二章纹的帝王朝服,头上戴的是垂着十串珠帘的平天冠,珠帘摇曳着露出了他阴森而严厉、冷酷的面容:“何人胆敢擅自改动轮回,将方笑柔的投胎之处改换。” 这一百八十一个人里,有四十多个一起应声道:“是小人所为!” 方依土霍然起身,森然道:“既是故人,何必藏头露尾,不以真面目示人。” 其中一个面目斯文而忧郁的男子悲愤道:“方依土,你这厮目中无人惯了,何曾把我看在眼中。” “你是何人?”方依土的眼神没有变,还是坚定而冷冽,她的大手已经轻轻的握在卯金刀上,非常轻柔。 “庚子年八月,长江决堤,上司贪污修造河堤的款项,以致洪水为害流民千里。你方依土,还有那个方落,你们俩个不问青红皂白大举屠刀,不仅杀了贪污的两个大尹十几个县令和工部巡查使,还将我,我这个无辜的主簿也斩首了!天可怜见,我父母妻子葬身洪水中,只有一个呀呀待哺的小儿,你杀了我,害的我的儿子活活饿死!” “同样是庚子年八月,我是那个被人构陷贪污被问斩的县令。我根本没有贪污!你害的我母妻无颜见人上吊而亡。” “你那个儿子,陈良的父亲陈仲,明明是个嫉贤妒能贪功冒功的酒色之徒,守不住城池以至于全家殉城。方依土,你,你竟然因为收了陈良为义子,就问我一个贻误军机不救同僚的重罪,将我堂堂将军,刺配边关!你” …… “我比你们死的更早,更冤!方依土,我问你,你十四岁及笄,去百里之外踩点抢劫,扮作个小乞丐。当时我只是个五岁顽童,还给过你半只鸡腿,你带匪徒抢掠邻居和我家,为什么纵马踏死了我!我何曾得罪你!” “你们又算什么!方依土,你出身方家寨,父母乃是不服王化不交税赋的贼子,我身为太守,和我身边这位县令剿杀治下的盗匪,有何不妥!你凭什么杀我!还有我身边这位将军,也是因为杀了你父母,被你罢职杀害!” 方依土一开始坐了下来,不说话一个个的听下来,看他们满怀仇恨的眼神和发疯的叫嚷,只觉心中快意,听到母亲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法力和威压猛的外放,指着众人厉声斥责道:“你!身为大尹的主簿,大尹的一言一行你都了若指掌,你既然知道大尹贪污修造河堤的款项收买工部巡察使以至于洪水决堤,你不能劝谏大尹,为什么不上报给我!在你房中挖出金银无数,况且你还身兼贩卖私盐操纵判案等事。有才无德,见利忘义,当杀。” 方依土的目光锐利的令人战栗,气势如虹:“你!你这个昏庸无能的县令,豪强士绅称雄逞强害人无数,你只在房中读诵黄庭经清静经。纵然求仙问道,也挡不住被你的不问世事清静无为所害的老百姓!你不曾贪污金银财宝,豪强请高道与你讲经论道,花费无数。” 方依土看向另一人,道:“你!你才是那个嫉贤妒能的将军!你与陈仲求娶同一女子,陈仲得之,你怀恨在心造谣生事。而后陈仲甚是幸运,无论是交战还是守城总能立功,你越加恼恨。你贻误军机之事,铁证如山!”她威严而刚毅,毫无柔和的面孔一瞬间和那时监斩的帝姬娘娘重合了。还是那样不露傲气的漠视,还是那样冷冽锐利的斥责,把所有见不得人的事都露了出来。 …… “你!我方家寨一向与世无争,自耕自学,你知道我为什么亲自带人灭了你满门吗?你当然不知道!你父亲在江湖上是赫赫有名的商贩,专于匪徒销赃,去那普通商人不敢去的地方做生意!我方家寨一向和他做生意,买盐铁、布匹刀剑。太守要剿灭方家寨,他卖我的五十斤盐里掺了三十斤砒霜,害死了我…”方依土脸上的肉挑了挑,森然道:“我的亲舅舅和亲二弟!”他们俩拿到新盐看着颜色好,就在吃完晚饭之后还馋兮兮的做了猪油渣炒饭,然后都死了,众人灯火通明的查了一夜,原以为是被人暗杀,后来又死了几个吃饭的,才知道厨房里什么东西有毒。“至于你,不错,你的确给了个小乞丐半个被你啃得只剩筋骨还吐了一口痰的鸡腿,但你还叫人放猎狗咬我。” “你,太守大人!你是太守的时候可以杀良冒功,我带兵的时候,当然可以杀了你为父母叔伯报仇!” 方依土一个个的反驳和斥责,她成仙之后什么事都不曾忘过,更何况这些事都很重要,哪怕在她还活着的时候,什么时候杀过什么人因为什么也都记得很清楚,现在翻起旧账来也很干脆利落。她不仅记得清楚楚,而且气势汹汹,甚至还有满脸的正气,每件事都说的有理有据。而被她反驳过的人,却也只是哑口无言。 方依土说的事都是真的,他们自觉委屈,可如果真的是委屈了,早就转世投胎被补偿了,怎么会留在地狱里受刑和等待审判。主簿只是做了所有主簿都会做的事,他觉得正常,但却是错的。县令确实没做坏事,只是没有做该做的事。将军深陷嫉妒;顽童只记得自己被杀不管父亲做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太守只是为了政绩,就把生活在穷山恶水的一些江湖人当做盗匪杀害。 秦广王的书案上放了无数册生死簿,方依土说到哪儿他就翻到哪儿,不时的微微点头。 方依土的气势如山,手中金刀一闪,出鞘复入鞘,淡淡道:“就像现在我可以让你们魂飞魄散。”她话音未落地上那些方才怨毒的控诉方依土的灵魂,都消失了。 秦广王抬了抬手,心知来不及拦阻了,无奈的叹了口气,沉下脸来问两名战战兢兢的鬼吏:“你二人可知这是何人,天庭忠孝侯,就是被你们害了的方笑柔的生身母亲。还不从实招来?” “小人收受贿赂……收了方才那些人的福报,本是要害方,方侯,不料想方侯未入轮回。” “小人是受高天原收买,因着高天原知道方侯生性最恨倭寇,生恐方侯成仙之后带兵讨伐,故而要先下手为强。将方侯的女儿弄去高天原做仙人,使方侯投鼠忌器。这种事,高天原做了很多次,不少仙人成仙之前在凡间的亲眷都被他们弄去过一两个。” 秦广王怒道:“你二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做这种勾当!” 方依土却冷静了一些问道:“如果是五十年、一百年后方某才来查找女儿的下落,此二人是不是就要逍遥了?” “是的。”秦广王只觉头皮发麻,他是真没想到那些被高天原偷走的零星的平平无奇的灵魂,居然是一些仙人的亲眷,事大了。“如果不是方侯反应及时,阴间事情忙乱,过些日子便说不清楚是谁送令嫒入轮回的。只有令嫒自己指认才行,但高天原是不会放人的……一些因为私怨更改轮回的鬼吏只要在投胎之人回来之前辞官入轮回里的畜生道,朝生夕死几次还清了因果,便查不清楚来龙去脉了。” 作者有话要说:方依土记性真好!仙人就是这点好,如果我能成仙,我一定能学会英语的! 我终于写了这些既不是无辜又不是特别有罪,有足够理由自认无辜又有足够理由被关在阴间的人。不容易啊! ………… 我好想冲刺这个月的全勤奖……我尽量吧…… 第九十三章 启奏(上) “所有人都尽力多画些符咒,主要在于攻防两方面。”方依土从地府回来之后,只是下了这样一个命令。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她也没把方笑柔的事说出去,三个孩子也留在阴间交给秦广王教导。 在卧房里,方依土穿着粗麻的深蓝色短褐,袖子挽到肩膀,裤腿也挽到膝盖以上,她的气息很稳,身上的衣服却差不多被汗水浸透了,贴着肌肤,她高挑健壮的身体若隐若现。擦干汗水的脑袋上戴着一个珠光宝气的高冠,面对着穿衣镜,身旁刀奴和朱缨捧着菱花镜让她看后面的样子。道泰坐在以幔帐相隔的正厅中,静静的品茶。 “主人,小婢恍惚觉得您很久没去上朝了。”刀奴一身黑衣黑裙,亦步亦趋的低头跟在方依土身后捧着镜子。她的容貌比原先漂亮了不少,举动间也多了一种凝结成实体的样子,比原先勉强用法力凝结出双手接触东西的时候好多了。因为方依土用她栖身的卯金刀劈碎了四十多个灵魂,卯金刀撕裂了那些灵魂,给了她一些东西。 方依土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笑道:“才没有,只是我们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你觉得时间过了很多。”她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头上光华闪耀玉冠,惊叹道:“真漂亮!嗯,或许因为那个负责记事儿的,很久没写我去上朝的事。” 嗯,这珠光宝气的玉冠美的叫人没话说,但是戴着冠的这张脸吗……完全配不上这么漂亮的玉冠。其实倒也不是配不上,只是感觉一刚一柔有些相互克制。如果这是个玉的头盔,看起来就舒服多了。 她就着刀奴手里的小镜和面前的落地镜前前后后的照了一通,看着以整块白玉雕琢为基,以金缕卷结半寸大小的明珠制成的‘高九寸,正竖,顶少邪(斜)却,乃直下为铁卷梁,前有山、展筒、为述,乘舆所常服’的通天冠。心满意足的点点头:“这个绝对配得上烟儿给我绣的婚服。嗯,真重,真贵,要是在凡间我绝不敢这么弄。” 朱缨在侧面捧着镜子,以供方依土看自己戴冠的侧面样子,却又笑着恭维道:“二位舅爷原本定下的婚仪实在太单薄了些,那身衣服怎么衬得上主公您呢!还是这个通天冠好。在凡间您是帝姬,在天界您也是侯爵,凭着您现在的法力,要是去凡间见见皇帝,他还不得连连叩拜真仙,谁还敢吱您那么一声。” 方依土却皱了皱眉:“话虽如此,确实逾礼了。礼不可乱,方依土并非帝王,就不能带着通天冠。” 刀奴赞同道:“天界不比凡间,容不得乱礼之事。主人要是把这冠戴到婚礼上,只怕当日就得有人弹劾您妄自尊大,蔑视帝王。主人您要是实在舍不得把这冠珍藏起来,到可以请舅爷在您婚礼上戴一戴,也算是气象更新。” “阿姐,我把这冠做出来可不是为了给自己带的。”道泰不太高兴的说。 “尊君卑臣者,以势使之也。夫势失则权倾,故天子失道,则诸侯尊矣;诸侯失政,则大夫起矣;大夫失官,则庶人兴矣。由是观之,上不失而下得者,未尝有也。”方依土笑了笑,轻轻解开了脖颈下系着通天冠的丝绦,微哑的声音平淡的说:“方某的仇敌已经足够多了,可不想因为越礼以至于本来不相干的人也来找我麻烦。” “哼!那就给我把,亏得我辛辛苦苦的叫人做了一天。”道泰知道她说得有理,只是不太高兴。 方依土冷哼一声,玩笑着冷声道:“给你?进了我方依土手里的东西就没有出去的道理,暂时借你戴一戴。” 道泰见自己用心送的东西被珍视了,虽然没得着个笑脸,却又开心了。用绸帕小心翼翼的包起玉冠,放进锦盒中,抱着就走了。 方依土又换了一身衣服,这次是朝服。差不多又到了四日一朝的时候,赶快驾云去天庭。 闲言少叙,天庭还是那么漂亮,凌霄殿威严肃穆,瑶池飘渺唯美,而凌霄殿的美却不是一般人能够欣赏的。方依土入了南天门,直奔瑶池而去,到了瑶池殿外众仙排班入列,和邓婵玉等相熟的好武女仙聊天,一直到金钟敲响的时候,公主们一身宫装袅袅婷婷的来了。方依土脸色一变,手指下意识的往卯金刀那边凑了凑。 原本除了为首的龙吉公主打扮的别样庄重,戴凤冠、配组长长的环佩、服色黑蓝两色之外,其他五位公主都做浅色打扮,一个个都是花容月貌,万分的美丽。但是现在龙吉公主身后的公主变成了六个,七公主回来了! 龙吉公主拖着裙裾,带着妹妹们去群仙上首站定,七公主穿着浅粉色三绕曲裾,一头长而秀丽的青丝松松散散的用丝锦束在身后,不仅没戴首饰,而且不施脂粉,白白净净的脸儿分外轻柔娇美。 七公主摇风摆柳的走到方依土面前,还没来得及开口。方依土便拱手深揖:“臣,拜见七公主。” 七公主牙疼似的哼哼了两声,勉强挤出个笑影儿来,微微欠身道:“本宫的事,有劳忠孝侯费心了。” 方依土深感惶恐的瞄了她一眼,又拜了下去:“上命所差,臣敢不尽力。” 七公主本来想着方侯对自己的态度实在太蛮横,假若自己客气客气,她不客气,那方侯就不占理了,到时候找人揍她一顿也说得过去。可是她没想到,她客气,方依土更谦恭,现在倒显得她态度十分不好,口服心不服。 七公主这也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在她被贬为凡人的时候,方依土身为仙人被她一顿骂只是骂了回去,实在是很客气了。而现在她既然恢复了天界公主的身份,方依土身为天庭的臣子又怎么会对她不恭。 众仙人一片肃然,女仙们十分体贴善良,对于七公主沉默着尴尬着,方依土狐疑着警惕着,俩人都没啥可说的局面,大家都不开口打破沉默。龙吉公主捏着袖中的垂金小扇,忍笑。三公主已经笑吟吟的捏了捏二公主的手,五公主以袖掩口,碰了碰四公主的手臂。 倒要看看这俩人能相对无言多久。 不多时,七公主觉得自己跑过来没说两句话就沉默,实在是太尴尬了,干笑两声:“本宫是来给方卿道恼的。” “哦?”方依土谦恭的神态一瞬间就锐利起来,又低下头,沉声道:“臣不知公主说的是哪件事?” 七公主忽然感觉有些局促,扯了扯袖口,忽然想起来倒霉的是她不是我,我局促个什么!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了一头的方依土,理直气壮的说:“听说令嫒轮回时被人做了手脚,方卿一怒之下将相关的四十个灵魂魂飞魄散了,本宫既与方卿有旧,怎能不来道恼?一来是令嫒轮回之地令人可叹,二来是方卿此举触犯天规,真是可惜。” 方依土气定神闲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封奏折,道:“多谢公主挂念,臣一切都好。这是近日准备奉上的奏折。” 七公主的眼睛眨了眨,想要伸手接过来看一看,偏偏方依土又没请我看,我和方依土的关系也不好说‘拿来我看看’。啧,我是见识过她颠倒黑白的本事,相比这封奏折一定写的很精彩吧!秦广王惨了,哈哈哈哈! ………… 与此同时,凌霄宝殿外众仙排班入列等着上朝,后殿中秦广王却战战兢兢的跪在昊天上帝面前,免冠谢罪:“请陛下治臣失察之罪,若非方侯爱女心切,此事又将蒙混过去。”地上摆着他的冠冕,他的印玺。 昊天上帝刚听到仙界中不少仙人在凡间那一世的眷侣落在倭寇手里,却还是不急不缓:“为何私下禀报?” “因为此事牵连重大,据拷问,还有不少仙人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在高天原手里。以臣愚见,此事若传扬出去,难免人心不稳。若是被贼子等人察觉,恐怕那些人就救不会来了。” 昊天上帝点了点头,温声:“不错,既然不能被人觉察,你仍任第一殿阎王,待到此事毕,朕再行论处。” “是,臣遵旨。” 昊天上帝又道:“据你所说,方卿一怒之下将四十个灵魂魂飞魄散,当真全都是诬告么?” “回陛下,是。”秦广王恭敬小心的回禀:“臣已一一查证,皆是诬告,无一事属实,虽有其中一人是被其父牵连罪不至死,但父债子偿也算合理。臣以将此事详细写在奏折中,陛下稍后可以查看。” “你一向诚实,朕相信你所奏报的事竭尽属实。”昊天上帝轻抚长髯:“诬告反坐乃是天条第三条,岂能视若等闲。散仙诬告在职神仙本就罪加一等,更何论地狱中的罪魂竟敢诬告陷害天庭忠孝侯,更何况收买鬼吏扰乱轮回乃是重中之重,本该魂飞魄散。” 秦广王却道:“话虽如此,却不能由方侯执行私刑,若因合乎天规律法便可越职位行刑,有违律法。更何况方侯所为并非执行律法,而是泄私愤。虽然不至重罚,却不能不罚。” 昊天上帝想了想,微微一笑:“朕已有妙计。” 作者有话要说:诬告反坐是最能保护有道德的人和善良的人的方法!当然也有其局限性……譬如说被造假。 …… 我更新的快了你们是不是不适应啊? 第九十四章 启奏(下) 昊天上帝想了想,高深莫测的微微一笑:“朕已有妙计。” 秦广王再拜道:“陛下,臣以为方侯所为稍违礼制,但情有可原。”他方才说不能不罚,乃是臣子面君时不得不说的话,并不是真心话。可这是天规所在,礼法所在,秦广王首先是昊天上帝的臣属,然后才是同情方侯的人。 昊天上帝微笑颔首,他最了解秦广王其人,是个彻彻底底的厚道人。方 才说不能不罚方依土,乃是为了天条不可动摇,也免得日后落人口舌,而说情有可原,则是因为他很喜欢方卿这种能征善战又不奢侈粗鲁纵欲的将军。 昊天上帝道:“此时瑶池朝会中,方卿会上奏此事吧?” “这是自然,方侯既然自知犯法,就绝不会对娘娘隐瞒,无论是非黑白总不能欺上。”秦广王略一犹豫,却又无奈的摇头:“人皆有恩怨,方侯若不上奏,自然有别人奏报此事,反倒与方侯不利。” 昊天上帝却问道:“此事既然出在你地府中,你应知一二。方卿在朝上,会不会牵连进别人的事?” “臣以为不会。方侯深谙兵法懂得军心最重。以臣看来,娘娘若是私下询问方侯一定会说,可在众目睽睽之下,或许她只在奏折中写一句,绝不会将此事公诸于众。” 秦广王不愧为十殿阎王之首,天下间的灵魂、天下间的人所做的事他都知道,早已在千万年间参透了各色人物的性情,虽然和方依土并无深交,但揣测方侯的所作所为却十分准确。 事实也正如秦广王所说。 金母娘娘被彩女玉女簇拥着上朝的时候,众人舞拜毕,龙吉公主安安稳稳的站在金母娘娘身旁,其余六位公主只是站在众仙之首,低于龙吉公主的地方。三公主不时瞟一眼方依土,七公主却一直兴奋的盯着她。 方依土抢在众人开口之前步出行列,在左右两班仙人之间的正中空地上直挺挺的跪下,她还不曾开口,首先接下了腰上在上朝时总要佩戴的卯金刀,恭恭敬敬的摆在面前。然后伸手抽取了发髻上的几只玉簪——这是女仙朝服的首服,和冠是一个意义——她浓黑粗长的头发散了下来。 龙吉公主明知故问道:“方卿这是何意?” 方依土敏锐的听到身后有人发出了几声惋惜而懊恼的叹息声,显然是失去了一个弹劾她的绝妙机会。要知道无论是帝王、君王还是上司面前,自己坦诚犯了错犯了法的后果可比被别人弹劾的后宫轻得多。 犯错并非不可原谅,但欺瞒才是大事。方依土深知此理,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金母对她非常好,第一次见面时,金母温柔的叫我的心都软了下来,之后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过了多久,我都记得那种感觉。之后金母娘娘对我也有深恩大德,让翟娘和弟兄们回到我身边,体贴的无以复加,发生了这种事,她一丁点都不想瞒着金母娘娘。 方依土伏地,随即微微直起身子,眼中坚定的刚毅倒映在光滑如镜的玉砖上,她的语气坦诚直白,却没有后悔和担忧。一如既往的坦坦荡荡,犯法了,却不觉得做错了。她道:“方依土情娘娘赐罪。” 她已经解刀免冠,披发谢罪,就不能再称臣。 金母娘娘下意识的看向七公主,叹了口气,柔声道:“本宫不至于因为七公主回来了就治你的罪,勃遂虽与你不睦,她也不是在背后煽风点火进谗言的坏孩子。方卿过虑了。” 扑哧扑哧的偷笑声不绝于耳,七位公主里有六位笑了出来,众女仙也都咯咯的娇笑起来,对于七公主的坏脾气上达天听这一点都觉得好笑。方依土咬住牙才忍住没笑出来。 七公主张勃遂的脸色一点都不好看,她没有笑,她的脸色几乎有些发青。恼怒的哼了一声,走下台阶直奔方依土面前,怒道:“方依土!你的奏折呢?拿来,本宫替你上呈娘娘。” 方依土更想笑了,咬着牙忍住了,眼神中带着刚毅和隐忍,微哑的声音沉声道:“多谢公主。”递上奏折。 七公主冷哼一声,不和她说话! 金母娘娘展开奏折一看,看到‘方依土去送女儿入轮回的’叹了口气,看到‘求秦广王查找女儿大概下落’微微皱了皱眉却微微抿嘴,看到‘闻听方笑柔投胎至尾张国,臣五内俱焚,痛不欲生’的时候叹了口气。 再往下看,则是‘秦广王审问相关人等,得知是故人收买鬼吏扰乱轮回,以及倭寇收买鬼吏私运灵魂’的时候,凤目一挑,又硬生生压了下去了,心中大骂鬼吏罪该万死,还是安耐住心情继续往下看。然后便是‘诸人等口口声声指臣有草菅人命、乱杀无辜等罪,后又颠倒黑白辱及先母,臣一怒之下将诸人灵魂打至魂飞魄散。共计四十二人。’ 金母脸色凝重的合上奏折,静静思量片刻,却不开口,只是把奏折递给龙吉公主。 龙吉公主绣目一扫,微微挑眉,不动声色的问道:“方侯所言皆属实情?” 方依土再拜,正色道:“方依土不敢欺瞒娘娘。此事有秦广王、一位鬼将可以作证。” 二公主淡淡的说:“方卿贴身的紫府神兵什么都看在眼里。” 孤想,既然发生了这么大事,秦广王定然去禀告陛下,而陛下得知此事之后,一定会下旨。我才少德薄且思虑不周,怎敢抢先。 龙吉公主把奏折一合,放在袖子里,道:“二妹所言甚是。此事容后再议,众卿” 龙吉公主话音未落,一个女仙出列叩拜道:“殿下,此事条理分明,为何不能当众定罪?方依土于瑶池又和功绩,殿下为何再三包庇方依土?臣心中不解,请殿下示下。” 另一名女仙也出列,肃然道:“还请殿下斌公执法,切莫徇私情。” 又有女仙出列道:“你二人是何意思?殿□为储君,怎会包庇罪臣?殿下既说容后再议,又怎会私下定论?” “既然不会私下定论,便在今时今日议出罪责,又有何不可?” “事实便是方依土凶残成性,草菅人命,便是拖延几日又能如何?铁证如山!” “哈!马仙子此言差矣,若说铁证如山,秦广王拿出来的是铁证,在场鬼将拿出来的是铁证,至于仙子你嘛,不过是道听途说,算得什么铁证?莫非你与方侯有什么血海深仇不成,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好笑,妾身只是急公好义打抱不平,为那些因为言语触怒仙人便被魂飞魄散的可怜魂魄感到不平而已。” “你如此为她说话,又是为了什么?妾身早听说方依土与诸多女仙关系暧昧,莫非你是她的外室不成?” 龙吉公主深深的咳了一声:“卿家慎言!诬告有反坐之罪。”孤的三妹和她关系最好,岂能由得你胡说! 六公主碰了碰七公主,低声道:“此时七妹不说什么吗。”她以眼神示意七妹为方侯求情,以示不徇私情,不记仇等等优良品质,以便扭转在众仙口中的形象。 七公主本来不愿意,想了想自己现在的名声确实不好‘顽劣不堪、罔顾天规、不孝父母、与人私奔’等事,等到董永修仙上天之后要是听见这些话,他会不高兴的。于是七公主堆出一个谦和善良而且正直的表情,向上拜道:“娘娘,殿下,勃遂以为止归她一向谨言慎行,自我与她相交这些年来,不曾发觉她嗜杀。” 噼里啪啦的,众仙手中拿的拂尘、灵宝、如意等物掉了一地。 七公主气的差点跳过去揍她们一顿,又狞笑道:“更何况,我也曾与方侯交手,方侯的功夫坦荡直白,举动见大开大合,绝不是弄虚作假的人。”她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点扯淡,又道:“勃遂也曾查看方侯生前之事,知她表里如一,简朴自律、爱兵如子、尽忠职守,不曾有过草菅人命为非作歹的时候。以勃遂看来,在凡间时止归她贵为帝姬,深受皇帝信赖有军功在身,方党又占据了半壁朝堂,止归便是无恶不作也无人可奈何她,她却言行如一,除了为皇帝效忠之外,并不多做什么。至于弹劾她、指责她、咒骂她的人,也不曾受到过什么打压。” 七公主得到了六公主狠狠赞美的眼神,还有三公主直勾勾发傻的眼神,她暗中得意。哼哼,七公主真下功夫研究过方依土的生平,就在蟠桃宴期间,是为了亲自弹劾她把她弹劾到打入轮回,但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为母报仇吧,也没株连无辜,大战吧,抓来的俘虏也只是贩做奴隶,这还是皇帝的命令,政敌吧,她根本不放在眼里。七公主气得要死,更讨厌方依土,觉得她假透了,现在倒是用上了。 得意洋洋的说:“恰逢稀世难得的机缘,得以上天成仙,方侯绝非蠢人,既然知道有秦广王作证,又知道法术数可以推算前因后果,她怎会滥杀无辜自取灭亡。” 金母娘娘:“呵……呵呵……”我的勃遂儿,你总算是明白事理了,方侯她和你作对那是奉了为娘的命令! 龙吉公主:“嗯,呃,嗯,对。” 全瑶池的人都惊呆了,捧扇仙子险些把扇子扔了,捧着金丹玉液的仙子也险些把手中的东西丢到一旁,出列争执的三位仙子两个讨厌方依土一个喜欢方依土都惊呆了,就连一旁那些静观事态变化再决定要不要替止归求情的仙子们也都目瞪口呆。 这不对! 这不是七公主的性格! 七公主的性格飞扬跋扈、蛮不讲理、盛气凌人,张牙舞爪撒娇大闹,绝不服软绝不认输,看谁不顺眼就算过一千年一样讨厌她,怎么会这样! 这绝对有阴谋! 七公主不可能因为在门口的时候方依土对她恭敬就尽释前嫌,她绝不是那种人! 谁能想到七公主就为了董永修行成仙上天之后不要为了听到自己的名声太差而伤心,就做了这么大的牺牲。她说方依土的好话时感觉自己都要吐了,可是看到众人惊讶的不敢置信的反应,却又有了一种奇妙得意洋洋。 于是七公主决定要把好人做到底,让她们震惊到底,缓步到方依土面前,伸手拢了拢她散在背上的长发,柔声道:“止归,事情尚未下定论,你何必如此呢?”其实到现在七公主也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仙子们吵架也没把事说清楚,只是说方依土滥杀无辜把不少灵魂魂飞魄散了,她也只能按照‘方依土不是滥杀无辜’那么说。 六公主心说:‘演的过了!’ 龙吉公主深感无力,众公主和众仙子也是同一个心态,只是还多了些战战兢兢。 金母觉得头疼,借用一句她在凡间历劫时听过的方言:‘张勃遂你又要闹什么妖蛾子!’ 方依土后背上肌肉一紧,下意识的想抖开她的手,最终又强行忍住了。跪伏在地,道:“臣只是如实回禀,不敢欺瞒娘娘。臣确实触犯天规,理当问罪。”把你手拿开啊!别摸我后背!我好想把你扔出去! 七公主轻抚她后背,心里奇怪:好厚实的后背,怎么摸不到骨头?方依土看着不胖啊。后背上的肉硬硬的,还凹凸不平,则是怎么回事? 这是因为仙人可以修改体型而不影响功夫,只是方依土很喜欢自己的身材,翟烟儿更喜欢她宽阔厚实的后背,于是就那儿都没变。对于以窈窕丰润的身材为美的女仙们来说,千锤百炼的肌肉是什么呀? 作者有话要说:搅局天王七公主! ………… 作者昨天借钱买了一个超级漂亮的首饰盒,所以立誓这个月不是努力而是一定要得到全勤奖,以便把借的钱还了。 我爱这款首饰盒爱了四年多了,四年前她卖五百多,我还在攒钱买古琴。去年她卖三百多,我还在攒钱买古琴。昨天发现另一家店里打折卖150,我的古琴也买到手了~哈哈哈哈!我怕以后涨价所以就去借钱了。 哈哈哈,作者君的床还是60元的二手床,衣柜是塑料组装的那种衣柜,首饰盒比床都贵,接近多半个衣柜价格了,但是我觉得这个首饰盒能用一辈子还能传给我女儿当嫁妆,所以很值得。(重点是实在太美。) 你们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买的什么首饰盒啊?如果有人问我就会说的呦! 我觉得凭借我的姿色身材和文笔……勾搭上富二代读者比较难,所以只能拼全勤了TVT。顺便说,上个月更的慢,因为我发现《福尔摩斯探案集》里的福尔摩斯比卷福更和我胃口,我是个叔控啊!而且我喜欢老福那种平静安慰的拍摄方式。一共四十多集,看完之后我又去看了一遍原著,汗…… 第九十五章 同情 七公主浮夸的演技被众仙看破了,但是!由于她从没委屈过自己,从没说过、做过任何一件自己不想做的事,宠爱自己到了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程度,所以众仙对于她让自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深感震惊。 七公主还以为自己装的非常好呢!得意洋洋的点点头:“话虽如此,但本宫相信卿家不是那种人。”虽然七公主不知道奏折里写的什么,但她对于方依土做了什么还是略有耳闻的……听的也不全。 龙吉公主深感无力,险些腿软。若不是周世宁赶上前一步,扶住了她,险些当众失态。 二公主不急不缓的说:“娘娘,殿下,不妨让七妹看一看方卿的奏折,以便一同议事。” 七公主大喜:“固所愿不敢请。”她快步走到玉阶之下,渴望的看着大姐。龙吉公主默默的叹了口气,略有些责备的看了眼二妹,把手中的奏折递给了身边的周世宁,周世宁低着头快步走到七公主面前,双手奉上奏折。 金母娘娘对龙吉公主招了招手,无奈的低声问身边的大女儿,道:“龙吉,你觉得勃遂儿这是怎么了?” 金母用了个法术,让旁人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 龙吉公主方才把六公主的所做看在眼里,欠身低声回禀道:“娘娘,想必七妹在凡间历劫之后,知道收敛脾气,遵礼而为了。” 是的,历劫!这就是七公主回归天庭的时候,昊天上帝和金母娘娘商量出来的借口。仙人下凡成亲,是重罪,但是仙人下凡历劫,乃至于成亲生子,和转世投胎一样允许。基本上只要不是特别讨人厌的仙子,下凡风流一场之后用的借口都是‘下凡历劫’,当然,更多仙人下凡真的是为了磨练心性、修行、偿还宿因。 金母娘娘为难的想了想,摇摇头:“本宫还是觉得不敢相信,勃遂儿居然有懂事的一天,前些日子她不还带人在路上堵住方卿骂架么。”金母娘娘觉得自己用词不雅,脸红了红,还是抱怨道:“吵嘴输了,还来颠倒黑白说方卿路遇她,把她拦住大骂一顿。” 龙吉公主的手心被汗浸湿了,低声:“娘娘,不若静观其变。” “勃遂儿的性情当然是静观其变,纵然我是金母也猜不透她。”金母娘娘低声道:“本宫不想罚方依土,她女儿落入高天原手里,这是何等可怕的事。谋划了这件事的魂魄们明明就是罪该万死,她如果不动手,真能判那些人一个魂魄飞散,可是她动手了。唉,当母亲的又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害自己女儿的罪魁祸首多活一天呢。” 这我知道,当年那个勾引七妹,让她对男女□开始感兴趣的男仙,可是您亲自下旨,被我亲手压上斩仙台的。即便七妹没怎么受伤,我也不能让他活下去,更何况方卿之女落到了高天原手里……高天原是最卑鄙下流的地方,比大妖恶毒十倍。方卿若能安耐住不动手,那绝不是个好母亲。 龙吉公主同情的看了眼已然跪在众人中央的方依土,低声道:“娘娘意下如何?” 金母娘娘垂了垂眼眸,叹了口气,语气十分柔和:“我知道她是个好孩子,很谨慎很仁义,之前她险些做了八公主,只是她知道我只是气急并非真心实意所以没有答应,再三劝我收回成命,没趁我气得头昏时占便宜。” 龙吉公主沉声道:“此事,臣亦知。方卿实为君子,况又命途多舛。” “是啊,我着实心疼她。”金母娘娘沉吟片刻,叹了口气道:“龙吉,你想想,有什么办法既能让别人觉得这是惩罚,又能让方依土甘之若饴。实在不行就容后再议。” 龙吉公主却微微一笑:“依臣看来,此事秦广王定会向陛下奏明,陛下自有决断。” “只是不知道陛下心中所想,是否和我相同。” 龙吉公主道:“那些事暂且容后再议,现在应如何处置?总不便让方卿就这样一直披发谢罪。” 金母娘娘叹了口气,漂亮的眼中满怀怜悯的望着方依土,刚要说话,忽然脸色微微一喜。 昊天上帝在凌霄宝殿中以法力跨越千里至距,对她说:“娘娘,朕有意将忠孝侯从轻发落,娘娘意下如何?” 金母娘娘同样以法力回话,简洁干脆:“陛下英明!” 昊天上帝的声音里带出微微的笑意,宽和而包容:“娘娘与朕同心,朕实感幸甚。朕有意让方侯带兵剿杀异类以安边疆,有功不赏,权作惩戒。令七公主带兵协助,以免有漏网之鱼。” 金母掩口而笑:“此事,便是陛下不下令,方卿也会做的。” 昊天上帝道:“旁人岂知此等心腹事。” “若仍有仙家愤愤不平,如之奈何?” “方卿虽无党羽,岂无朋友?”昊天上帝微微顿了顿,又道:“若是着实不可,就将辅佐主将剿杀高天原一事,也加在其中。依旧有功不赏,有过重罚既是。” 金母却又有些不忍:“这二者皆是强敌,若无赏赐,妾实不忍。” 昊天上帝笑道:“娘娘宅心仁厚,却忘了一件事。异类巢穴中有数千年钱的法宝、珍玩、灵丹无数。高天原中亦是珍宝不计其数,方卿稍取几件,便足以。” 金母叹了口气:“陛下却也忘了一件事,方卿在凡间奉命征战时,不曾背主私吞珍宝,秋毫无所犯。” 昊天上帝大笑:“娘娘难道没接到下界生灵奏报么?方卿为了凑够成婚用的金器,抢了不少骗钱的妖魔。青华大帝家的小狮子,都被她整个儿抢回去给娘子当嫁妆了。” 金母奇道:“此事妾着实不知。想是龙吉觉得无关紧要,不曾拿给妾看。”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金母却又问道:“陛下,妾有一事不明,还请陛下提点。为何指派勃遂协助方卿?” 昊天上帝沉吟片刻,微笑道:“勃遂这几日来总向朕索要金丹、职位,虽然董永已修长生,可还没成仙,朕不能应允。况且老君刚被那泼猴抢了一次,哪里舍得金丹。与其让她留在天庭斯闹,不如出去散散心。” 金母不满道:“今日朝堂之上,方卿请罪,勃遂还替她求情呢。她已经长大了。” 昊天上帝哼了一声:“沽名钓誉,小人行径。” 金母大怒,刚要反驳他,我女儿是怕我生气所以这么做的,才不是什么沽名钓誉,而且她本来就是女孩子,不是小人。昊天上帝却已经收回了法力,飞快的在凌霄殿外布下法器,让金母的法力透不进来。 金母只好闷闷的宣布了昊天上帝定下的‘惩罚’:“方依土爵位依旧,带私兵征讨异类安定边关,由七公主带天兵太将协助。此次征讨有功不赏,有过重罚。” 众仙对于‘异类’议论纷纷,都不甚了解。求教的目光望向了年长的仙人们,还有龙吉公主。 龙吉公主刚准备解释,金母已然起身,准备步入后殿,她连忙道:“周世宁,给众仙家说一说异类的事。”自己跟着金母娘娘步入后殿,去求教心中的疑惑。为什么让七妹去协助方卿?这不是自乱阵脚么? 七公主郁闷的无以附加,心说:我去帮她?我恨不得带兵剿了她!哼,讨厌!一定是陛下舍不得金丹。 六公主还对她说:“七妹做得好,只是好话说的太多了,下次点到为止就够了。” 七公主闷哼道:“我能说得出来就不错了,何必要求那么多。” 二公主叹了口气:“你既昧着心说了,何不认真一些,做的十全十美,也不枉受的‘委屈’。” 方依土汗毛都竖着,忙着把金刀挂回腰上,对于自己一头浓黑粗硬的长发束手无策。 邓婵玉走过来满脸羡慕,道:“止归,带上妾身吧~妾身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方依土想了想,犹豫道:“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止归,好妹妹~”一位以武入道的女仙,从来和方依土只是点头之交,破天荒的甜甜叫了一声。 方依土身子一抖,不适应的摆摆手:“别这么叫,方某起白毛汗了。” 火灵圣母柔声道:“止归,妾身来与你束发。” 方依土一闪身,用法力把梳不好的头发直接固定成原来发髻的样子,把几只簪钗按原样插了上去:“多谢多谢,不敢劳动。”她顿了顿,又问道:“几位仙子姐姐,为何对清剿异类这样感兴趣?” 邓婵玉害羞的微微一笑:“岂是感兴趣,只是怕你有纰漏而已。” “妾身只是很久没在战场上试试这双雌雄双剑。” “平日里私下斗法,岂有生死向搏的痛快,不经生死,怎能悟道?” 火灵圣母却道:“妾身修火,早闻异类中有金乌,火法精妙,想去讨教,不得其门而入。” 方依土道:“为何不去七公主那儿?哦,方某失言,只是,娘娘说让我带私兵去,这也是惩戒,请动众位仙子姐姐帮忙,恐怕不合适吧?不如众位仙子姐姐去看看热闹?”若是被波及了,就可以还手,不也一样么。 “当然不合适!”七公主怒气冲冲的从二公主和六公主的包围圈里跑了出来,大踏步走过来,愤怒的巡视众仙:“非常不合适!” 方依土却不接话,只是笑道:“多谢公主美言。臣日后必有厚报。” 七公主嘿嘿冷笑:“不必了,方卿一向运气不佳,有什么好东西,还是都自己留着吧。” 方依土假装没听懂:“知恩而忘报,岂是君子所为。” 七公主不看见她的脸倒还不是很生气,一看见方依土沉稳的表情和比自己还高的身材,就怒从心头起:“明人不做暗事。”本宫用不着你派翟烟儿去教董永修仙!本宫自己会教的!这算什么事啊!本宫居然承了你的情! 作者有话要说:以上,嗯,我是一定要拿到全勤奖的女人! 第九十六章 回家 “七公主当真要同方某一起去么?”方依土眼神坚毅,步履稳健。低头看着头顶只到自己下巴高的七公主,心中默默无奈。 刚从瑶池中一同出来,七公主恨恨的咬着嘴唇,怒冲冲的说:“本宫当然要看看你府上是怎样一群乌合之众!” “乌合之众倒不敢当。只是不比天庭相差太多。”方依土真有些恼怒了,她心说我弟兄们一个个都道法高强、无所畏惧,由不得你信口开河。明日倒要叫你见识见识,我方家军的英名,这些年可不曾荒废过操练。 “红口白牙,由得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七公主仰起头,脚步越发用力:“母后叫本宫协助你,本宫却只管困住异类,叫他们逃不出本宫的手掌心。若是你方依土有难,可别怪本宫见死不救,毕竟这也是对你的惩戒。” 方依土却信心十足的一笑:“公主刚回天庭,恐怕有些事还不是很清楚。” 七公主气的倒仰:“你当本宫一个朋友都没有吗!什么叫有些事不清楚!方依土,关于你的所有事本宫都清楚的很!”她顿了顿,更加加重语气:“了若指掌!” 然后她愕然了,嗯……好吧,方依土不太弱,她府上的兵也不太弱,她比一般的仙将强了许多倍,她的兵也比天兵强了不少,而且战阵的运用和配合更加出众。 这在仙界已经算是人所皆知的事了,七公主这才发现,自己侮辱方依土的兵卒,反而显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她强词夺理的哼了一声:“和本宫的私军比起来,你那就是乌合之众。米粒之光,安敢与皓月争辉。” 方依土气的差点揍她,平生不介意别人说自己丑,不介意别人说自己滥杀无辜啥啥啥的都不会发怒,只有两个死穴,一个是关于母亲的事不容人之一,另一个就是关于带兵治军的水准不由污蔑。忽然想起翟烟儿说过了话‘主公,我的好主公,对金珊瑚那种娇蛮任性又不容易被震慑住的女孩,您与其强令她听话,不如用些巧计。主公您这般英武,天下间又有哪个女孩儿见了您能不动心呢?天下男子放在您面前,又有哪一个比的上您呢?’。 心里头气的很想拔刀,可是不能拔刀,只好露出一个被翟烟儿艰苦训练过的‘迷人而魅惑’的微笑——虽然方依土自己一点都不觉得那里迷人——微哑的声音很深沉的说:“如果七公主那句话,说的是容貌,那便是实情。” 在方依土心里,打不过自己吵不过自己的七公主,除了父母双全之外就只有脸漂亮这一个优点了。 七公主脸上红了红,左右看了看,见已经出了南天门按落云头直奔下界而去,娇蛮的哼了声:“算你有眼力。” 方依土风度全无的翻了个白眼,蹲在云头上往下看,看了几眼只觉得自己驾云速度太慢,而七公主竟然跟自己保持同一个速度,实在是无聊啊! 七公主不开口,她索性也不再说话了,盘膝坐在地上,摘下了腰间的卯金刀,扯着朝服的下摆无限温柔的擦了擦。虽然卯金刀不擦也不会落灰,不上油也不会上锈,但擦刀是方依土的爱好。特别喜欢整理自己的武器库。 方依土和七公主按落云头来到方府的时候,翟烟儿正在后院演武场高居宝座,看着侍女们和女兵们轮番蹴鞠。 方府里还有从凡间追随主公来到这里的十几个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当侍女,兼歌姬舞女,兼做美人计之用。而她的三千士兵中,也有百十来号女兵,一个个都是凶悍勇武,胜似男子的巾帼英雄——都比方依土漂亮。 佳人纤腰碎步袅袅婷婷,衣袂翩翩,环佩叮当,一个个的都打扮的十分初衷。虽然说是蹴鞠,柔美的姿态却更像是舞蹈,头上乌云高耸,周身阵阵香风,娇喘连连,粉面含羞带笑。这正是: 蹴鞠当场二月天,仙风吹下两婵娟。 汗沾粉面花含露,尘扑蛾眉柳带烟。 翠袖低垂笼玉笋,红裙斜曳露金莲。 几回蹴罢娇无力,恨煞长安美少年。 翟烟儿虽然看了无数次,还是忍不住看直了眼。若是换了男子——根本把持不住! 等到绝色佳人们估摸着脸上的脂粉快要被汗浸湿了,就很有默契的停了脚步,向上齐齐一礼,娇声道:“夫人,妾身等无力再战了。” 翟烟儿放下手中的杨梅酒,笑道:“辛苦了,过来喝一杯解解渴。” 女兵们或是黑衣红裤的短打扮,或是粉衣白裤的短打扮,头上都覆以同色巾帼,脸上不施脂粉却显得英气勃发。无论是浓眉大眼还是柳眉绣目,都显得分外干脆爽朗,腰杆儿拔的直,小胸脯挺着,互相仰着脖儿,和佳人们娇柔的姿态相比有种不同的美。她们早已跃跃欲试的等了半天,上场之后,只在抢球间碰撞了几次,便扭打在了一起,又有拉架的、全家的、上去一起揍人的,不多时便烟尘四起,呵骂连声。 翟烟儿不得不在面前用法力布下屏障,免得她们厮打在一处飘过来的烟尘落在杨梅酒中。 白瓷杯,杨梅酒,恰如红梅落雪中。酒壶上贴了一张符咒,恰似浸在冰水中,喝起来凉爽的很。 方依土险些忘了七公主就在身边,哈哈大笑:“烟儿!好兴致!我还怕你在家中无聊,你倒是会找乐子。” 翟烟儿连忙起身,步下台阶,浅笑低头等着方依土落在自己面前。她一向喜欢红衣,今日却穿了一身鹅黄色绣素白缠枝莲的褙子,衣裳下露出了一点水绿色的裙摆,倒显得在这炎炎夏日中有些凉爽之意。 “主公今日回来的早!”翟烟儿带着得体的浅笑:“不知这位仙子是?” “不得无礼,此乃七公主。”方依土满含深意的说道:“今日瑶池之内,七公主助我非浅。” 翟烟儿了然,下拜道:“妾身翟氏拜见七公主。多谢七公主。” 七公主不爽的哼了一声,瞥了眼方依土:“你上天请罪,你家娘子在凡间吃喝玩乐,这要是让娘娘知道了……” 方依土刚刚吩咐了侍女去请道泰和方牛过来,转过头若无其事的说:“烟儿不知此事。” 翟烟儿真不咋地,有些担忧的望着她,轻轻拉住了方依土的手臂,低声道:“主公,发生了什么事?” 方依土捏了捏她的手,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过后再与你细说。” 不多时道泰和方牛就来了,方依土介绍过了七公主的身份,二人见礼之后。方依土站在台阶之上,宝座之前,气势猛的一变,变得威严而明达,肃然吩咐道:“方牛,你去点齐人马,同我一起去征讨异类。” 方牛应诺。 七公主狐疑的看着她,忽然在方依土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压抑的兴奋,一种严肃的激昂,方依土的气势都不同了。 道泰眼睛一亮,脸上泛起兴奋的神色,道:“阿姐,我也去!” 方依土正在暗中盘算东皇钟之内会有多少埋伏,皱眉道:“你去做什么?” “我当然……”道泰看了眼七公主,硬生生把‘我去刮地皮’这句话改成了:“国之大事,唯祀与戎。” 方依土微微一笑,犹豫的看了一眼七公主,道:“在七公主面前不可放肆。”别被她记一笔。 “阿姐放心,我虽然不曾亲临战阵,运筹帷幄却也不差旁人。”我能让朝中六部都发现不了我拿俘虏做生意捞钱,就能让七公主发现不了我把异类手里那些几千年来的珍藏都刮走。 方依土深知道泰陛下刮地三尺、吃拿卡要、混淆视听等等手段。 这件事还要从头说起,道泰的父皇是个彻头彻尾的昏君,奢淫骄纵荒淫无度。外戚、权宦、诸王联手把朝堂弄的混乱之极,道泰还是个小皇子的时候,就就知道国库入不敷出,登基之后又因为熟知民间疾苦不能加税去逼迫穷苦的老百姓,他除了不给自己修陵之外还把先帝的所有陪葬品都偷天换日的拿出来卖掉了,又杀了大批贪官,自己裁减了皇宫九成的开销用度,再加上官员和富商捐款,才撑住了前三年的朝政和边关守卫。 三年之后稍有好转,外夷大举入侵,道泰陛下因为有良将在手倒没有被逼疯,反倒是大军调动的粮草险些把他穷疯。那时节无论哪个大臣提议‘纳妃’‘过节’‘过生日’‘赏赐属国’之类需要花钱的事,道泰都能从龙书案下摸出账本往他脸上摔。边关打了两年就获得了彻底的胜利,道泰在朝堂之上怒吼:“所有俘虏全部卖掉!无论是敌国还是本国,谁出价高卖给谁!敌国不买就卖给百姓当奴仆!王八蛋!归降之后还想要赏赐?你们平常勒索下属不是很能干么?收受贿赂不是很能干么?拿出把人逼的家破人亡的手段来,逼他们掏钱!” 大臣们默默的去哀求史官:“陛下位爱民如子明君,您如实记录的时候不要记原话!”然后对皇帝推荐了一个人才:“前刑部尚书万廉,颠倒黑白假造口供冤狱无数,一年索贿上千万两白银,此时正待秋后问斩……” 道泰立刻把万廉提了出来给了一个戴罪立功官复原职的机会,万廉改名换姓穿着二品大员的朝服,带着三名同样从天牢里提出来的属官,得意洋洋的直奔前线,和敌国协商归降的赔偿款。大获成功。 然后,然后就没有万廉等人的然后了,他被卷在被子卷儿里,八百里加急送回天牢等待秋决。道泰看着国库里白花花的银子,拉了拉方牛的衣袖,相视一笑,两人互相扯着袖子回宫了。方依土打了胜仗饱餐酒肉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方牛在灯下翻看粮草、铠甲兵刃、油布、火折等账目和花名册、功劳簿,翟烟儿在一旁给方依土修补衣裳。刚出生的方笑柔在太后宫里狂爬。史官回去给自己的良心上了柱香,没有如实记录陛下出尔反尔这件事,把压榨钱粮的功劳给了方氏。 方依土对于道泰的能力十分有信心,但他十分担心道泰陛下带着兵马把异类尸体上所有杂物一个不放过的拿走、的宫殿拆了所有的珍宝全都抠下来,奇花异草连土挪走,尽量把墙都拆了寻找密室之后,什么都不给天庭留。 方依土想了想,心说我到时候再提醒道泰把最好的八成给天庭留下,应该还来得及。 七公主听他们你来我往的说话,忽然道:“道泰真人,在下界时你是君方依土是臣,你怎么这样叫她?” 道泰在心中盘算着四、五千年前的古玩字画的价值,还有那时候的法宝,呀哇!那些大妖的内丹哦嗷!还有他们珍藏的灵丹呦嚯!稀世珍宝什么的,应该都在妖帝的金乌小太子家里呀呀呀呀!!!受不了了!上次来袭的异类有些还完整的掏出内丹来炼制的灵丹,还有扒皮做的鳞甲,效果超级棒!可惜肉老了点。 听到七公主的声音,他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现在还没到搜刮宝物的时候,用他那张十七八岁少年,风华无双的小脸温文尔雅的微微一笑:“公主有所不知,贫道是随着郎君称呼的。” 七公主误把道泰脸上想起无数法宝内丹而兴奋的嫣红当做了害羞,对于他的自甘下贱、屈居臣下摇了摇头。她是不知道,道泰和方牛是互称郎君的,本来这种关系的人一般是直接结为金兰之好,但方牛比道泰大了几岁,他又不好管皇帝叫贤弟,就郎君了。 翟烟儿低声道:“主公,妾身也去么?” “嗯……你留在家里,别让我担心。”方依土脸色的颜色忽然变了变,叹了口气:“我想,把他也带上。”嗯,万一有阵法就把方落扔进去破解阵法,破解得了就放他走,破解不了他就死了。无法决定的事就这样听天由命吧。 翟烟儿沉默了片刻,低声:“嗯,他身上虽然还有禁制,但已经能修炼一些灵气。他前些日子说要学习阵法,妾身把书房里关于阵法的三个书架给他搬过去了。他的学识和才干妾身毫不怀疑,但他的品行……” 方依土又沉默片刻,轻轻拉了拉她的手,低声宽慰道:“我知道,只是在你我成婚的时候,不希望他还在。”如果杀了方落,他确实是被扶桑木控制的。如果不杀了方落,又怎么有脸去见弟兄们。方落如果只杀了我,我可以放他走,可是方落不只是杀了我,我能放他走,可我怎么能替弟兄们能放他走?我又不能把扶桑木的事说给弟兄们。 翟烟儿听着耳畔那低沉微哑的声音,又知道方依土十分在乎自己的感受,真把自己放在心上了。欢喜的心都酥了,说不出话来:“嗯。”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说要不要弄死方落啊啊啊啊!虽然他很无辜…… 我昨天还在后悔,我为什么不把方依土写成男人呢! 如果把方依土和方落性转一下,方依土是男的,方落是女的翟烟儿也是女的,这文的点击率我估摸还能高……二女争夫多有看头哎,一个智谋无双的绝世才女,一个温柔贤惠的管家婆……男主是个威严刚毅的将军,这多好! 可惜写女主写习惯了,再怎么爷们的人设写到性别类也习惯是女的。不过GL我也挺喜欢的,啊哈哈哈~ 要不要以后我把这仨人在凡间的事写一写?就按照方依土男那么写?哎不对现在也是一男二女。这么一想的话,如果翟烟儿是男的,方依土和方落是姐妹花,人设不变的话,妈蛋好带感!脑洞收不住了! 第九十七章 点兵(上) 道泰热血沸腾的回去准备披挂上阵,往乾坤褡裢里塞了一套《天规》,然后眼睛亮闪闪的看着也回来拿兵刃和铠甲的方牛,热血沸腾道:“郎君!你盯着异类的地方有没有老梧桐木!” 方牛最近迫于道泰那张少年面容,不得不把自己心爱的三缕长髯变没了,从中年儒生变成了白面书生,以免和道泰表面上的年龄差距看起来太大。他不急不缓的整理铠甲,瞥了他一眼:“陛下,您又要做什么?”方牛心里头想着的是战场上情况如何,上次被剿灭了一批异类,剩下的是强是弱?里面的阵法会是怎样? 道泰豪情万丈的指着墙上悬挂的两张七弦古琴:“自从伏羲制琴之后所有的名琴我都见过听过,可惜伏羲所做的那张琴我从没听说过,若能找一块同时期的木头,配上咱们后院养的鹿做出来的鹿角灰大漆,平生无憾!” 方牛心神一荡,道泰一直盯着他的表情,见他意动连忙道:“异类中或许有凤凰,那就一定有梧桐!四千多年的老梧桐木,又常有凤凰栖息其上,所制出来的琴定然不同。” 方牛放下手中的金盔,悠然神往的看着道泰,微笑:“哪怕没有梧桐木,也一定会有梧桐的老房梁。” 道泰连忙道:“对,越是经过风吹日晒,木质松透毫无水汽的梧桐木,琴音越是清缓酥透。”他面带潮红的抚掌道:“若能捉一只凤凰回来,在弹琴时放在一旁,可比养着仙鹤应景。还可以拔羽毛用~~” 方牛提醒他道:“陛下,咱们是去剿杀异类,不是去打猎。” 道泰一怔,遗憾的叹了口气,却又满怀期待的看着方牛:“旁人只说什么金徽玉轸,咱们若是用凤凰骨做徽,用上次龙王送给我的东海明珠雕琢为轸,音质是不是更妙?” 他不是性喜简朴,而是觉得百姓好穷自己不好奢侈,现在没有百姓牵累了,他有多少好东西都能放在自己身上用,既不用敬献太庙,也不用赏赐臣子啦~ 方牛想了想,觉得实在是太奢侈了,哪怕做出来他也不敢用。只好委婉的说:“阿姐一向很简朴,看见咱们俩这样奢侈,阿姐会生气的。我实在不想和阿姐打……”我从来都打不过她。 道泰不以为意的微微一笑:“阿姐又不曾踏足你我房间,只有别把琴拿出去,阿姐就看不到。 ” 七公主交给翟烟儿处理了,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七公主交给翟烟儿这位女主人来接待。方依土回去叫侍女把自己的头发梳成适合上阵杀敌的发髻,换了一身哪怕溅满血只能扔掉也不心疼的褐色衣裳。想了想,又害怕再遇上金乌那种能把人衣服烧光的事,就在衣裳里贴身加了一套据说能水火不侵的金蝉比甲,就是个金色的小褂。 方依土把刀奴叫出来,道:“今天的事你都看见了吧?” “小婢都看见了。” 方依土伸手摸了摸刀奴的头,笑道:“我觉得你上次吸收了那四十个劈碎的灵魂之后更强了一点,这次在战场上,如果有机会,只要不耽误我用卯金刀杀敌,你尽力多吸收些。” 刀奴一脸惊喜:“主人……多谢主人!” “回去吧,做好准备!” “遵命,主人!” 方依土又去前院的点兵场看了一眼,三千弟兄已经行列整齐的站在将台之下,一行行的兵将,一个个甲胄鲜明、刚健如山。三千人都在,却鸦雀无声,就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三千兵将对于方依土来说,其实不算多,这只是她在回京辞去一切职位只做帝姬之后保留的私军,是对她最忠诚的三千人,是整个儿军队中最强悍的三千人。这三千袍泽,方依土几乎都能叫出名字来,她几乎和其中每一个人都曾经并肩作战过。这三千人也是道泰的信任,有这支队伍在手,她要攻入皇城也轻而易举。 这三千人横死之后,成了鬼魂都被引回了方府,之后又经过苦心修行,有只是鬼仙的,有成为地仙的,还有不少成了天仙。这在凡间近百年的仙人生活,没有消磨他们的血性,也没有抹去他们血管中那股行伍之人的杀气。 方依土本想点齐兵将之后先不去管,让弟兄们在烈日下晒一晒,静一静,把有些人平日里耕田种地嬉笑打闹积累的轻抚之气去掉,恢复过去令行禁止、静寂无声的心态。可是她没想到,每一个人都和过去一样。 因为她忘记了,这三千人中,没有任何一个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虽然他们忙于修造房屋、耕田种树、畜牧酿酒,但是他们也在轮番出去征战妖魔、留守的人也互相对阵操练,在方依土不上天也不出去交游的时候,她除了在家闭关,就是在家让弟兄们拿自己练习围攻高手的阵势。 方依土在点兵场外看了一阵,就命门口小校去请七公主和夫人过来,自己却去见方落。 方落静静的坐在窗前,安稳沉静,白面白衣,近乎玉人。他面前的桌子上散落着一些麦粒,似乎是要摆出什么阵势来却没有成功。方依土推门而入的时候,方落恰好转过脸来面带微笑的看着她,脸上的线条温柔而美好,嘴角带着欣喜而又早有预料似的微笑。 方依土板着脸,对方落的态度就像过去对刚入军营的小兵,态度不亲不近、不冷不热,语气是居高临下不容反驳的命令,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从没对方落用过的威严:“把脸挡上,跟某来。” 方落默默的拿出一张符咒,看了看,望着方依土:“这是我留着逃走时用的符咒。”说罢,他把符咒烧成灰,喝了。方依土一直盯着他,却没有用‘看方落’的眼神看着他,那绝美的容貌模糊了一下,再看清楚的时候却已经成了一个似乎见过却根本说不出特点的脸,脸型似圆似方,眉毛似粗似细,眼睛似大似小。一张见过就忘的脸。 方依土冷笑了一声:“哈,你准备的好啊。” 方落不软不硬的回了一句:“在下敢不从命。” 方依土站在门口,她的身量很高,和方落相等,加上发髻还要更高一些,肩膀也很宽阔有力。一个人站在门口,就让屋外的阳光几乎透不进来,只能在她身边留下一圈窄窄的金色的光芒,尤以金刀旁边的光芒最为刺眼。 一只骨节粗大、手背上带着刀疤的大手,轻轻的扶在粗糙斑驳的门框上。 她克制着自己也不明白是悲是怒的情感,压抑而冷漠的说:“此间事毕,就放你走。” 方落轻轻站起身,缓缓走到方依土背后,他的步子很雅致也很美,语气温柔:“这不像你能做出来的事。” 方依土没有说话。方落继续用那清澈明朗而温柔的声音,带着笑:“如果我真的杀了你,你不会放我走。如果我没有杀了你,你不会这样对我。是谁威逼你放我走,还是……”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点忍不住出现的渴望:“这只是个误会?” “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杀你。”方依土莫名的笑了一声:“但是,方落,如果我的弟兄们发现了你,我不会救你。如果你伤害了他们,我会为他们报仇。” 方落敏锐的试探道:“你是不是有事情需要我?” 方依土本想回头,却忍住了,带着已经变了容貌和语气的方落继续往前走:“或许吧。” 到了点兵场外,七公主正怒冲冲的等着她,方依土带着容貌平凡的白衣人走过来的时候,七公主上前一步,扯住她的袖子,气的满脸通红道:“方依土!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本宫请来,又凭什么不让本宫进去!” “公主稍安勿躁。”方依土脸上没有笑意,她顿了顿,勉强挤出一点笑来:“此处是方某府中点兵场,外人自然不能入内。方某派人请七公主过来,只是想问一句,方某麾下的三千甲兵整军待发,七公主奉命协助的……人手呢?”说实话方依土对着七公主也该称臣的,但是她就是觉得不爽,七公主居然也没反应过来。 七公主得意洋洋的仰起头:“方依土,难道你就不知道有一万天兵,是本宫的私军么?” “方某当然知道。”方依土淡淡道:“领兵的南宫将军枪法也算精妙,副将姬将军善于谋略,这某是知道的。” 七公主微微有些诧异,道:“既然你知道本宫的两位将军,为什么还问这么蠢的问题?” 方依土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方某只是不明白,七公主既然要‘率军协助’,为什么还和方某在一起。” 方牛退了把道泰,目视:【你去打个圆场。】 道泰拿胳膊肘杵了他一下:【郎君你去啊!为什么要我去,最不喜欢需要哄着的女人。】 方牛微微一笑,眼睛往下扫了扫:【我身份不够,虽然成仙了却也只是你的属官,不比你帝王的身份。】 道泰叹了口气:【可你是帝王的郎君啊……就这么让阿姐和她吵架,挺好的。一般人说不过阿姐。】 方牛也叹了口气:【毕竟君臣有别。说得过阿姐的人打不过她,可据我所知七公主也是说不过就动手的人。】 七公主目带狐疑:“方依土,你这么急着把本宫送走,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方依土望天翻了个白眼,翟烟儿一直在旁边听着,这时候终于听不下去了,伸手轻轻推了推主公,温柔谦逊的说:“公主见谅,我家主公向来不会说话。马上就要誓师出发,得激起将士们的血气才好,若是公主在旁边,我家主公处处要以七公主为尊,不便于发号施令。况且七公主领军之数多于我家主公,公主若是不回去,单凭二位将军,那一万天兵哪里有主心骨呢?” 七公主被哄得心满意足,认为自己就是胜利的保证、战场的英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智者,飘飘然的驾云而去。 方依土撇撇嘴:“所以我就说了,娘们唧唧的别上战场。”翟烟儿又推了她一把,低声道:“说什么呢!” 方依土连忙转移话题,道:“烟儿,你平常也这么哄我的……” 翟烟儿低下头羞涩的微微一笑,附耳道:“我就是把她当成主公来夸的。” 方落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你来我往的说话,静寂而落寞。 道泰高高兴兴的瞥了一眼方牛:【不用我动手吧?哄女人这一点还是翟娘在行,她连阿姐都哄到手了。】 方牛瞥了一眼道泰:【分明是因为翟娘殉主了,阿姐一时激动才把她扶正。】 【扶正!难道说……翟娘和阿姐原本】 【道泰!你在齐天寨哪会,不也看见了阿姐和翟娘出双入对,同寝同食么?】 【哪会咱们不是睡大通铺,吃大锅饭,女人们也一样啊。】 方依土登上点兵台,道泰、方牛和校尉们站在台下,身后是乌压压的三千将士,都有不断攻打妖魔锻炼出来的仙界战斗方式。众人等候命令。 第九十八章 点兵(下) 方依土登上点兵台,道泰、方牛和校尉们站在台下,身后是乌压压的三千将士,都有不断攻打妖魔锻炼出来的仙界战斗方式。众人等候命令。 陈良王乾金五都被留在地府,秦广王那儿,对于他们娘亲就要出兵打仗的事一无所知。 方依土抖着她其实不是很喜欢的猩红色斗篷登上高台,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见三军肃穆,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异类这群东西,一般的仙人不了解,很多人都没听过这个词。异类,是八千年前的妖皇余孽,现在称霸一方,危害边疆,胆大妄为,目无王法。十天前,那些来攻打我们的妖精,就是异类!” 下面依然鸦雀无声,方依土威严依旧,没有人敢在她说话的时候交头接耳。 “异类不为天道所容,却有五千年前妖皇留下的禁制,任何人都伤不到他们。但没有方家军杀不了的人!”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没有!” “十天前刚刚经历一场血战,你们累不累!” 静若处子动若山崩,说的就是这些人的声音。“不累!” 道泰看方牛:【阿姐这是按照天上算的日子啊,天上一天凡间一年,我们都歇了十年了,有啥缓不过来的。】 方牛目视:【就算是凡间十年,对于闭关疗伤也只是短短一瞬,如果不是把异类的内丹都掏出来炼丹分给将士们吃,现在大多数人都没恢复呢。】 道泰皱眉心说:【虽然将士们吃了异类炼制的丹药,修行和法术大有进展,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方牛叹了口气:【谁让人家父辈是妖皇,你爹是昏君呢。东皇钟的禁制,如果不是异类先范因果,谁破的了。】 方依土有种令人禀然而不可违逆的东西,气度高华,既像是令行禁止的统帅,又像是坐拥天下的帝王。“现在我要带你们去杀人,你们的刀快不快!对着幻术佳人,下得去手吗!”许娇娥也送去当家妓了。 “快刀斩美人!俺们很久没杀人了!” 空气中弥漫着炙热的嗜血的气息,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那样坚毅,却又带着对战争的渴望。 “五千年前布下的禁制,五千年的法宝珍玩,五千年的内丹,我还没去抢他们,区区异类竟敢犯我家园,伤我弟兄!此事决不能容!”方依土猛的拔刀出鞘,金刀斜指太阳,豪气万丈的高呼:“一个不留!” 整齐划一的声音震天动地:“直捣要害,一个不留!”该杀的杀,有用的抓回来做奴隶!都抢回来!这是方家军的一贯作风。 方依土满意的点头,心说我当时就想带你们杀过去,把异类斩尽杀绝。可惜,一来是我的手臂还没恢复,二来是你们受的伤太重了。她的声音不大,却很有压迫性,每一个人都听得很清楚也很认真。她道:“今日,方某受命于天。承陛下旨意,遵天道因果。天道虽然不容异类,但东皇钟的禁制却与因果息息相关,无因果时,谁也进不了东皇钟。但异类主动来犯,因果已然结下,我们现在进得去东皇钟。此乃天道相助,纵造杀伐,也是天道准许,与修行无碍!” 她刻意的顿了顿:“众儿郎,随我兵发异类,无论男女老少,一个不留!” “兵发异类,一个不留!” 炙热而沸腾的气氛渐渐感染了她,方依土又一次摆脱了灵魂中黯然低落的情绪,仿佛回到了二十岁的意气风发,高声道:“三千人改作三军,方牛领中军,皮总兵领左军,熊飞领右军。” “得令!” 道泰自然是塞在中军里,最安全的层层保护之中,那个叫人看不清面容、记不住长相的人,也在中军。 大军出动自然不同于普通仙人出行,前有斥候探路并请其他路过的仙妖让路,而云朵也是由连成一片的阵法构成,三军,恰好立在三朵遮天蔽日云彩之上。 一路安静无话,杀气和战意越加沸腾,暗中摩拳擦掌等待一场大战。方依土这三千人,依旧旧时的规矩,不立大氅,不展旌旗,以免被对方看出来有多少人。战场交兵,斥候估算对方人马时不时目测,也不是数人头,而是看旌旗。百人队、千人队的旌旗一数,对方有多少士兵、是怎样的兵马便知道的一清二楚。 方依土大战时,从来都是收起旌旗,等开始打的时候才各队立起旌旗收整队伍。方依土上去厮杀一阵,等快要德胜的时候,她才回到中军,令人立起主帅大氅,好叫敌人得知这是方依土的队伍打败了他们。 以至于到后来,旗帜鲜明的大军倒不如按下旗帜的大军来的吓人。 方家军刚到异类的老巢、东皇钟之外。撒下兵马仔细打探,此处四面是崇山峻岭,险恶的山崖上满是绿色,了无人迹。中间是幽谷深涧,并无人迹。方依土驾云来至幽谷上方,向下望去,极目所视都是形状怪异的钟乳石,还有一些闪闪发亮的云母。方牛同她一起看了一会,回头吩咐道:“下去两个天仙探一探。” 凡人之上是地仙,地仙之上是天仙,天仙之上是大罗金仙。鬼魂之上是鬼王,鬼王之上是鬼仙,鬼仙之上是地仙,修行境界就是这样,到了地仙之上无论是人是鬼的修行者,并无差别。但这不是绝对的。 镇元子是地仙之首,大罗金仙也不敢惹他。花仙子是天仙,邓婵玉也是天仙,但邓婵玉能把她们全都灭了。 方依土本来是天仙水平,被齐天大圣偷来的那一颗金丹催成了大罗金仙,但绝对是大罗金仙中最弱的一个。而她手底下的兵将大多是天仙,少部分是地仙却也和天仙相差无多。 按常理来说,五千年以上的修行的大妖,都是大罗金仙一级,方依土手下的天仙再多也敌不过大罗金仙。但事有凑巧,因为天道不容异类,异类吸收不到灵气无法修炼,所以五千年前是什么修行,现在就还是什么修行。 在瑶池中说好要来看热闹的众多女仙、司风雷雪雨的仙子、附近的山中神女、河伯、都已经到齐了,就等着看一场酣战。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七公主的私军到现在还没到。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回主公,下方并无人迹,尽头平整,有无数箱珍玩、玉石、奇珍异宝,诸般罕见。” “不要动。”方依土高声道:“等杀光了异类,再去拿那些珍宝。” 熊飞把此处土地找出来,双方见礼,他问:“前些天此地有大批妖精出现,你知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出来的?” 土地白眉长髯,身量矮小却也是浑身的正道灵气,躬身道:“小老儿惭愧的紧,虽是本方土地,却着实不知。” 熊飞心说既然你不知道,如果没找错地方,那就是天上,眼珠一转,又问:“那下凡深谷,也属你管辖么?” 土地笑道:“地面以下,无论几多深邃,皆有小老儿所辖。上仙有事尽管吩咐。” 熊飞笑呵呵的说:“深谷尽头,有无数珍玩,那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土地这笑的真心实意些,道:“是昨日正午,一群身穿黑衣的东西放进去的。身上没有妖气,倒也没有仙气。” 熊飞一拱手:“有劳土地。”他明白了,这就是给我们准备的。不知道是涂毒按机关了,还是要收买主公。 左军统帅皮总兵上上下下的找了一通,高呼:“主公,怎么进去?” 方依土站在深谷中朗笑一声,道:“你们站在这里,向上看!”她刚刚抬头去看,半空中若隐若现的有一股法力隐隐波动,再看第二眼时,却有浓密的乌云挡住了上方路径。 众人来到方依土身旁,一起向上看去,也看到了这浓厚而且形状恰好和深谷相似的乌云。皮总兵正要招呼手下修风道的人动手吹散乌云,方依土却拦住他,对着远处看热闹的仙人们高呼一声:“风婆姐姐可在?” 一个丰姿绰约,衣袂无风自动,体态轻盈柔软,肌肤洁白如玉的佳人笑道:“止归,妾身再此。” 方依土高声道:“风婆姐姐,借方某一阵风儿使使。” 风婆略有些顾虑:“旨意上可没说妾身能相助。” 方依土道:“风婆姐姐,过后剿杀异类的血战自然不用姐姐相助,可此时还得姐姐出手,才最精准。” 和风婆立在一处的仙人们低声相劝,风婆含笑点头:“妾身便试一试,不当之处还请止归多包涵。”她摘下的腰间丝绦上装仙箓的荷包旁边一个小小的素白色锦囊,望空一丢,斜指上方,娇喝:“去!” 一股子狂风从小小的锦囊中汹涌澎湃的冲了出去,像是吹散地上的尘土那样简单的吹散了天上的乌云。 方牛低声道:“阿姐,为何不让弟兄们出手?” “你不懂,风婆吹出来的风,同天地一体,没有法力的痕迹。弟兄们用风的法术,会让异类有所警觉。” 事情的确和她预料的一样,风婆的风的确被禁制当做了普通的风,吹散了乌云,露出了那道看不见的门。说来有趣,这道门之所以能看见,就因为乌云被吹动的时候绕开了那个地方,仿佛那个地方有无形的屏障。 这和昊天上帝的诗仍旧一样: 【函谷风尘散,河阳氛雾晞。 济弱沦风起,扶危颓运归。】 方依土驾云直冲那看不见的屏障,大呼道:“众儿郎,随我上前杀敌。东皇钟虽然已是残片,威力大减,依旧不容小窥!”话音刚落,她就已经消失了身影。 第九十九章 鲲鹏 方依土冲入那东皇钟的禁制门中,一瞬间就消失在众人眼前。无论众仙是用肉眼看,还是用法力去感知,都发现不了空中那若隐若现的‘门’。方牛大声道:“右军在外设伏,以防异类逃走。”他率领自己的一千人马进了空中那个看不见的门,同样是转瞬间就失去了踪影。 东皇钟设下的禁制是妖皇对天道和因果的感悟,如果不是禁制内人欠了禁制外人的因果,而是禁制外的人图谋禁制内异类的生命,那任何大能都进不去。所以这个禁制才能保护异类活了这么久。但既然这是以因果为屏障,让异类的敌人无法入内,那么就有其缺陷——异类主动为敌、异类主动和人结下因果,就拦不住了。异类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在金乌死后他们根本不想报仇,甚至在大妖推算到方依土来袭的时候主动放上珍宝。 如果方依土拿走了这些珍宝,那么异类就不欠她的因果,她就进不去了。可是方依土没有拿。 两千甲兵冲入了这道看不见的门,就好像两千粒沙子落进长河中,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熊飞呼喝众兵将,围绕着这道‘门’布下了围困兵马、制造幻阵的阵法。大吼道:“众儿郎,拿出这些年积攒的符咒,等会如果有人跑出来,就用符咒往死里砸!砸个半死再上前捉拿,咱们的性命金贵着呢,懂不懂!” “明白!” 熊飞狞笑一声,又指挥环绕‘门’的阵法留出一个很明显的生门、阵中人的逃生之路。然后在逃生之路的尽头设下了一个陷阱,用无数异类的筋炼制的五十张大网,他数次用这筋网阵活捉了没拿卯金刀的方依土。最妙的是由于异类不属于仙妖两类,他们的筋也不能隔绝这两类法术,被捆住的无法举动,外面的人却能狂劈乱轰而不会损伤筋网阵一分一毫。 对此,不得不感谢道泰陛下,陛下一向勤劳节俭,连异类的血肉都收集起来炖了炖,最后因为太难吃就只好拿去喂鸡了,但陛下拿出在齐天寨时和方依土学的知识,叫人把兽筋做成了网,兽骨做成了弓和箭,皮子做成了皮甲皮衣,效果不错。方依土的弟兄们因为在成为正规军之后有粮草辎重,很久都不这样节俭了,谁都没想起来,倒是陛下因为穷惯了……还是没忘。陛下除了上朝的金安殿修建的漂亮之外,其他地方都朴素着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方依土进去之后,目所能视皆是很普通的地方。上有青天,下有黄土,和一般的小村子没什么区别。一旁是些桃李树,树上硕果累累,地上也掉落了很多腐烂的果子,散发着淡淡的酒气。地里胡乱的生长麦子,这时候本该绿油油的整齐划一的麦田却因为无人照料,而变得枯黄、低矮和杂乱,显然是荒废的野麦。乡村土路旁有几间高大的泥砖石房,房舍旁边胡乱的爬着瓜菜的藤秧,半掩住了房前的小院,半遮蔽了房子。 方依土看了几眼,心中断定此处了无人迹。心中却又十分不解,异类都是有法术在身的妖皇嫡系,为什么在异类的禁制之内是这样的……这样的像是人间?有耕种,有房舍,有瓜果,这不像妖精所居的地方。 这里没有风,也没有雨,天空中虽然又个太阳,却也死气沉沉的。最可怕的是这里没有灵气。对于仙人来说,没有灵气的地方就好像凡人感受空气稀薄浓烟滚滚一样,很难受,有种窒息的不适感。 方依土悚然动容,连忙落在地上,收起驾云用的法力。她的法力虽然多,体内还有一颗没消化完的金丹,但也没有浪费的习惯。 总兵将陆陆续续的出现在半空中,方依土叫他们迅速落下来,形成阵势防御周边。她要走远些,探一探情况。 皮总兵连忙跑到方依土身边,道:“主公?难怪您说异类一般不出来,他们在这个没有灵气不能修炼的地方呆了数千年,再出去的时候肯定是……不对呀,主公,这里不应该是异类居住的地方。来攻打咱们的异类,法术用的精妙着呢!那帮子老鬼骗你呢。” “还用你说?”方依土把自己所有的法力和灵气,一丝不漏的收到丹田里。然后跺了跺脚:“唉,收了法力之后,感觉身子沉了好多。你派个人出去,把这里的情况告诉熊飞,让他别进来。”她极目望去,远方有座山峰,山峰上似乎有宫殿和房舍。“我去哪儿看看,你们防御为首。” 皮总兵拉住她,笑道:“主公,还和凡间一样,用烟花或孔明灯联络。” 方依土愕然:“你都成仙了,还带着那些东西?” 皮总兵哈哈一笑:“主公,人间的东西里非但烟花和孔明灯都带着呢,就连油盐酱醋、柴火木炭和肉,跌打损伤的膏药,乃至于硝石硫磺、澡豆浴桶一切应付意外所需之物,小人都叫人带着了。主公既然说此处无法打探,小人就得做好万全之策。” 方依土哈哈大笑:“这倒是合你本性。”皮总兵原本是江湖混子,身上向来带着个百宝囊,什么叫万能钥匙、解各种毒的丹药、金疮药、抓挠、火折子、变戏法的竹挺子、一摞子假的官凭路引度牒,凡事你想得到的他身上都有,你想不到的,他也都带着了。方依土当年写军需的时候,一向让他来做参谋,那是绝不会遗漏的。 众兵将本就毫不畏惧,练就了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铁胆,死了之后莫名其妙的就开始修行直至成仙时没怎样,现在突然到了一个没有灵气的空间也没怎样,现在倒也行动有序的四处探查、去那大屋中寻找些蛛丝马迹。 方依土抓着卯金刀高叫一声:“刀刀!出来。” 刀奴应声而出,她也有些狼狈,身体有些飘忽,哀声道:“主人,小婢一时不查散失了一些灵气。” 方依土立刻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刀奴又缩回卯金刀中。方依土一手抓着刀,一手拿着皮总兵塞来的一包联络用的烟花,运动两条飞毛腿,在这用瓦硕砂石铺设的小路上,向着远方高耸入云的高山一顿狂奔。 众人只见面前尘土飞扬,远处方依土的猩红斗篷在空中飞舞,却没有扬起那么多尘土,她终于想起来运气奔跑的方式,跑的又轻又快。两条铁打的长腿飞速交替,跑的又稳又快,看来成仙之后被灵气滋润的肌肉没有退步。 方依土大步快跑,她现在所有的内力都转化成的法力,如果想不散失法力就只能纯用肉身的力量,跑的倒是不累,只是有些不适应。跑了不到半个时辰,只觉得能有百多里地了,终于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白眉白发,皮肤黝黑的鹰钩鼻胖老头站在路中间等了她好一会,等她跑到面前来的时候,深深一躬:“老朽请方侯来此,有事相求。” 方依土气的差点上去揍他,王八蛋你要见老子不该自己主动过来么,让老子不用法力纯用两条腿跑了一百多里,这他妈的也算是‘请’?不过她还是没骂出来:“方某不是来做客的。”老子是来杀人的。 “方侯息怒,听老朽一言。”胖老头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虽然同为妖皇亲眷,但金乌自持是妖皇太子,一向目中无人,便是他几次三番的惹怒方侯,也是他一意孤行,与老朽等人无关。” 方依土却沉默不语,只是看这个这个老头儿假装胆小,却不言不语。只是用不断提高的威压去压迫他,而老头儿的脸色却一点也没变,她那深邃而锐利眼神也没能让老头儿有一丁点的变颜变色。 胖老头满脸堆笑,道:“老朽一向仰慕王化,只是碍于此处无人来往,不能归顺天庭,方侯肯高抬贵手,收留老朽等,老朽身旁也有些年轻力壮的少年,可供方侯御使。”只要有一个可以依附的主公,他们就可以重见天日,重新开始修炼,哪怕一生都要奉人为主,也好过空有法术在身,却不敢用,天天担心散失法力来的快活。 方依土一挑眉,颇为跃跃欲试的抚了抚卯金刀,有些兴奋的问道:“方某倒想知道,你在五千年前是何身份?” 胖老头自矜的微微一笑:“北冥有鱼,其名曰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方依土悚然动容:“妖师鲲鹏?” 胖老头害羞的红了脸:“方侯果然学识渊博,老朽是鲲鹏的小孙子。” 方依土二话不说,一拳揍向胖老头的鹰钩鼻。 胖老头身手灵活的躲闪,一边道:“方侯不要动怒,老朽只是报一下家门。哎呀,方侯不要拔刀,老朽这里有数百个五千年的妖族,还有妖帝宫中的全部藏书,只要方侯同意收留我们,东皇钟的残片您也可以拿去,修一修大概还是能用的。方侯,您夫人喜不喜欢珍珠啊?老朽这里有几个总是郁郁寡欢的鲛人,她们的眼泪就是明珠。” 方依土一刀抹向胖老头的脖子,她虽然和这个老头你追我赶,上下腾飞,却都没有用法力。胖老头堪堪被砍中的时候,抓住了一旁放在墙壁上的一个破筛子,套在脖子上让她砍了一下。嘴里道:“方侯手里的是卯金刀吧?老朽这个是月精净铁,也是穷极了,只要融出来做成筛子筛面用,方侯难道就不想要这宝物吗?” 方依土却忽然罢了手,把烟花拿出来,诚心实意的叹了口气:“你有心归附方某,方某足感盛情。” 胖老头眼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脖子上还套着破筛子的圈:“难道方侯有什么忧虑吗?我们可以以妖皇的名义立立誓,或是对天道盟誓,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一定奉方侯为主。昊天上帝一向心善,不会” “不是哪些原因。”方依土打断他,看着胖老头的眼神深邃而刚毅,有些难以启齿的抿了抿唇,无奈叹了口气道:“金乌大概对你说过,方某手中曾经有一块扶桑木,扶桑木几乎耗尽了某的气运,现在方某只能尽力……勉强支撑气运不要消耗太多。妖皇气运耗尽而你们却没死,所以被天道驳斥在众生之外,只能在此处勉强度日。” “我不担心你们的诚意,也不担心陛下和娘娘不准纳降。”方依土诚恳的看着他:“如果方某的气运还多,不用什么珍宝,单为了您的眼界见识和功夫,方某一定会接纳你们。仙人中知道卯金的人不多,懂得熔炼月精净铁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不用法力还能在我刀下逃走的人,几乎没有。可是,你们会分薄了我本来就所剩无几的气运。” 胖老头愣了愣,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就开始嚎啕大哭。 ………… 十面旌旗飘烈火,九层剑戟滚朱缨。 八方访来英雄汉,七星旗上绣星空。 六刃长枪似怪蟒,五方呐喊不停声。 四匹探马来回报,三军儿郎静寂声。 两杆门旗分左右,帅旗飘摆在当中。 七公主带着她威风凛凛旗帜鲜明的一万兵马来了,左右看了看,派人去问显然是方家军的那一千人:“方侯何在?” 风婆忍不住插话道:“七公主来迟了,方侯已经带着人进去半日了。” 七公主得到回报,郁闷的叹了口气,一挥手:“进去三千人马,看看方依土战力如何。”她虽然问到了入口的路径,却进不去,恼怒的暗骂异类的破屏障也要与本宫作对。 作者有话要说:胖老头真是萌萌哒~紧赶慢赶总算没有破坏全勤奖计划! 你们说到底要不要让止归收了这帮人呢?前面写了很久关于异类的铺垫,我猜你们都没注意到。但是对于到底要不要收了他们,我还没想好…… 跪求建议。 第一百章 “我不担心你们的诚意,也不担心陛下和娘娘不准纳降。”方依土诚恳的看着他:“如果方某的气运还多,不用什么珍宝,单为了您的眼界见识和功夫,方某一定会接纳你们。仙人中知道卯金的人不多,懂得熔炼月精净铁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不用法力还能在我刀下逃走的人,几乎没有。可是,你们会分薄了我本来就所剩无几的气运。” 胖老头愣了愣,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就开始嚎啕大哭。 方依土也不着急,同样席地而坐,盘腿坐在他面前。却问道:“老头儿,别哭了,你要是有修补气运的方法,方某就叫人过来一起修补气运,顺便带你们回某家。你要是没有办法,哭也没用。” 她莫名的冷笑了一声,眼睛望着远方:“哭如果能解决问题……吓,想哭就哭吧。” 胖老头却忽然一抹眼泪,道:“修补气运的方法,老朽的确有,老朽也能带着亲眷们完成,但是。” 方依土眉头一挑,面带喜色,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快说!” 胖老头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道:“但只能修补老朽等人的气运,让我们重新被天道认可。对于方侯的气运于事无补,还得劳烦方侯帮忙,老朽等人做不成。”他低声道:“要是谁的气运都能修补,老朽早就说给方侯听啦。” 我知道你也被扶桑木捆住了命数,如果没有扶桑木你不会成仙,同样因为你有了扶桑木或许当仙人的日子不会太久。如果我有修补你气运的方法,早就告诉你了,有这个方法在手,你必然要收留我们……老朽又何必这样示弱哀求啊。 方依土点点头,她心说:你们要是能把自己的气运补上,那我就敢收服你们,补上了就不会折损我的气运,帮忙也不算什么,我得你足以。她刚要开口说条件,忽然又把嘴闭上了。她明白一点,那就是在抢劫这方面自己强,在谈判和讹诈的时候,道泰更强。 对老头很爽朗的笑笑:“很好。方某要叫几个亲信过来一同商议,你别害怕。” 胖老头点点头:“方侯请便。老朽盼今日如久旱求雨,早已急不可待。方侯,可叫他们别驾云啊。” 于是方依土就把中军和左军的人马都叫过来了,他们就这样啪啦啪啦的硬生生跑过来,虽然依旧行列整齐,并无交谈之声,但翻飞的尘土让很多人都失了仙气,有些在仙界难得一见的‘风尘仆仆’。 “这两人是我弟弟,这是我的好兄弟。”方依土指胖老头:“这位老翁是此间主人,其祖父乃的妖师鲲鹏。” 方牛、道泰和皮总兵看好像没准备杀人,但看地上有打斗的痕迹,心中提防,一起拱手道:“原来老翁是名门之后,难怪器宇不凡。”嗯,鹰钩鼻看着好碍眼,好想揍一拳。 胖老头连忙打躬作揖:“啊呀呀,三位真是少年英豪,老朽惭愧惭愧。老朽在此处与另一人分庭抗礼,老朽亲眷虽多,在五千年前却也是些温温吞吞的无用之人、良善之辈,敌不过那少量而嗜杀的凶徒。老朽等人在五千年前只是些与世无争的良妖善鬼,平素吃斋持咒,修的是正中道法。只是因为出身妖族,与妖皇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被天道定为异类,躲避此间。那等凶徒当年才是奢侈无度,嗜杀无状,真真正正被天道不容的异类呀!” 道泰三言两语把事情基本上了解清楚了,心中暗自盘算。 方依土等他的答复,一时间默然无语。 皮总兵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胖老头身上穿的丝绸衣裳,却觉得奇怪。按说……仙人穿的衣服都是无缝的,无需缝纫也不必裁剪,而是炼制而成,但胖老头身上穿的这件衣服却是用土蚕丝织布,哪怕缝合的再怎么精细,也能看出来没有任何法术的痕迹,是纯粹用凡人的方式制成的。而无论是仙妖魔怪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会有耐心去养蚕织布再缝衣裳。一般养得灵蝉吐丝之后,就可以直接用丝来炼制衣服,无需织布染色裁剪缝合。 难道在这里,他们也不能用法力? 胖老头看着事情刚有转机又停滞不前,着急道:“方侯,那凶徒虽然凶悍嗜杀,但在此处却难进尺寸之功,法力有增无减,方侯若率军剿灭那凶徒,确是有惊无险。更何况此间的法器、珍玩本是妖皇宫中精品宝库,却都被那等人霸占,方侯若不杀他们,等同于入宝山而空手归啊。” “之前倾巢而出袭击方侯的金乌,方侯定然知其端低,那便是凶徒的首领,金乌的太子。”胖老头抹抹眼泪:“那厮不仅不将天庭放在眼里,总想夺得甚么扶桑木重登妖帝,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便是对老朽等人,也是呼喝打骂,酷刑相加,不仅数次掠走刚刚长成佳人回去大逞淫.欲,外头有仙人把守时,他们还将老朽等人杀来吃肉。” 道泰和蔼可亲的笑了笑,一针见血的说道:“空口无凭,吾等怎知老翁所言是真是假?他们是异类,老翁却也是异类,我看老翁骨骼非凡、在重围之中依然气定神闲。老翁示敌以弱不只是哭哭就好的。” 皮总兵神助攻:“大爷不要这般逼迫老人家,毕竟非亲非故又是敌人,纵有提防也是情理之中。”他又对胖老头说:“老翁,小人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但凡结交豪杰都要以诚为本,老翁所言半真半假,叫我家主公怎么放心得下。老翁既然是名门之后,何妨拿出气魄来,便是有意依附我家主公,事情未曾之前也不必卑躬屈膝。” 胖老头脸色微变,却不在装可怜,只是被皮总兵挤兑的气势一变,从可怜巴巴的老胖子变成了一个威严而仙风道骨的老胖子,他正色道:“老朽所言皆是事实,若有一言诓骗方侯,愿天道登时将老朽化为僵粉。”他和几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阵子,一拍巴掌道:“老朽明白了,几位将军担心老朽在东皇钟内不能应誓,还请几位将军带老朽离开东皇钟禁制,到天道之外,看看天道劈不劈老朽。” 其实众人都信了他,因为在这东皇钟之内,任何的法力和灵气只要出了丹田,哪怕在身体的经脉中游走,也会莫名的散失。 这一群五千年前呼风唤雨的大妖被迫当了五千年的凡人,像是凡人一样耕种,现在有个重新恢复生活,使用法术的机会,谁还愿意在这里用无穷尽的寿命,固步自封的永远做个男耕女织的凡人呢? 方牛用他那张忠厚而正直的脸拦阻众人:“老翁不必如此。老翁既出此言,贫道岂能不信?只是不知老翁究竟要用何种方法摆脱异类的身份填补气运,等到气运填补之后,是否还要依附于方侯之下,这依附,又是怎样?老翁不要怪我多话,平定东皇钟禁制关乎弟兄性命,而收容尔等也关乎方侯的爵位,不能轻举妄动。阿姐待此事极为认真,叫贫道前来也是唯恐思虑不全,贫道等人不敢辜负阿姐重托,唯恐有闪失。” 胖老头赞许的点点头,大气的说道:“将军所言甚是,此事定然要商议妥当之后,再行定夺。” 极为认真的方依土——在一旁的荒野里发现一大片野蚕豆,每一粒都有鸡蛋大小,她正在摘蚕豆,等着回去让翟娘炸来吃。至于和胖老头讨价还价,自然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全盘交给道泰。 方牛给了道泰一个眼神:【该你上了!】 道泰会给他赞许的目光:【干得好,】 方依土基本上把一大片野蚕豆一个不剩的全都摘光了,将近七八斤,她把乾坤袋塞到袖子里站起身来的时候,胖老头正好慷慨陈词到了最后一句话:“……便是再造之恩,仆愿率小儿郎为方侯牵马坠蹬,永生为报。” 以上他林林总总絮絮叨叨说了方依土摘蚕豆这半天半天,总结如下:我们有办法摆脱异类的身份,但我们自己做不成,得有人帮忙。如果方依土你帮我们,我们所有人,一共八百多人就都归顺你。 道泰问:所有的财富都归方侯,所有的人都是方侯的下属? 胖老头说:对!全都是你们的,只要能让我们离开这个破地方,为奴为仆绝无怨言! 方依土把身上的草叶抖了抖,威严而霸气的大踏步从田野中走出来。她的步伐很大,身姿挺拔,从眼前所有的东西上大踏步的踩过去,龙行虎步中带着傲视天下。墨绿色的长袍,猩红的斗篷,威风凛凛的在摇曳的荒草上拂过,在她身后抖动着。那酷似男子的面容上满是镇定无畏,任何人只要看到了她,就会生出无穷的勇气和信心。 因为方依土这一生,就是带有无穷的勇气、信心的一生。 方依土大步走到席地而坐的四人面前,不拘小节的蹲□,看着胖老头,沉声道:“击掌为誓!” 胖老头眼睛一眯,笑呵呵的和她一击掌,道:“多谢主公!”他心说:先把身份定下来,这样你就不能在拿到东西之后反悔杀了我们,人有脸树有皮,你方依土最是一言九鼎,而且对于诚心依附的人一向很宽和。这种事我们在七十多年前打听过,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你,啧,老朽兴奋的快死了。 道泰和方牛对视一眼:【老头一点都没待傻啊,大概是因为常年呆在这里,都快憋疯了吧。】 【道泰,你说这老头和袭击方府的人真的没有关系么?】 【阿姐看人挺准,既然能叫我们过来商谈,应该是十拿九稳的……而且吧,阿姐过去之后也会询问的。我觉得这老头身上没有杀伐的邪气和血气,跟着阿姐见了那么多人,对望气我还是比较好的。气是隐藏不了的。】 【哦?】 皮总兵暗自嘀咕:忒不要脸的老王八,打蛇随棍上啊。想当年老子被主公抓住的时候,用的就是这招,到现在还真把总兵这外号混成官职了,啧啧,这老王八够不要脸,要是还有点真本事那可前途无量。 击掌之后,胖老头引方依土等人到了一个空地,胖老头指了指上面,笑道:“主公,此门和外头的门一样。” 方依土拔地而起,直接就冲进去了。 她在空中停住身子,只看到了此处上下颠倒,头顶上是一望无际的黑土地,脚下是深不见底的蓝天,看的她十分头昏。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门旁的虚空中忽然有两人喊道:“敌袭!”话音刚落,已经有两道杀气像她袭来。 攻击没有身影,也看不见法术或是刀,但方依土能感受到那种杀人如麻的杀气。她手中金刀一挥,法力输入刀中形成刀气,恰好迎上了两股杀气。空中一阵扭动,一股白烟忽然在空中出现,扭动了两下,就死了。 但明明是两股杀气袭击了过来。 方依土发现这里法力流失的速度慢了很多,猛的发散法力出去探查,随即身化流光,一刀把另一道隐身远遁的白烟斩为飞灰。她再转身的时候,从上方土地中的房舍,已经出现了很多辨不出种类的动物,正在向她靠近。 这群动物身上,有很浓的煞气,也有誓要取她性命的杀气。 方依土朗笑一声,反客为主,手中金刀豪情万丈的直指上方的土地,杀气如银瓶乍破般涌现,大笑道:“天地颠倒,果然是群异类!”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我想,如果更新一直像之前那么慢,到一百章的时候双更庆祝一下,但是现在日更了…… 双更什么的就是浮云。 第一百零一章 裂地(上) 上文书说到,方依土被胖老头引着,发现另一道空中看不见的门。她进去之后发现这一层世界有两个非常奇异的特点,第一:运用法力的时候损耗少了很多。第二:在这里她头顶上是无尽的浑厚黑土地,脚下是深不见底的蓝天,所有人都是上下颠倒的。她只看了这一眼,门两侧那看不见的白烟一边发出敌袭的警报,一边向她袭来。 方依土自幼杀人,征战半生,对杀气极其敏感。她虽然没有看到白烟,却感受到了这两个生灵灵魂中散发出来的杀气。这两道看不见的白烟一个直奔她前心偷袭,另一个却狡诈的绕到她背后去,方依土一刀砍下把面前的白烟杀死,破了它的隐身法,才看出来原来本体是一阵稀薄的白烟。身后那个见势不妙,就远遁而去。 方依土心说:既然此处法力流失的缓慢,我又何必节省着用?虽然是满天庭最弱的大罗金仙,可我也是大罗金仙。她体内的法力猛的扩散出去,准确无误的锁定了白烟的位置,气势如虹的一刀,几乎震碎了空间内的禁制。 大批得到敌袭击警报的异类从头顶上的房舍中头上脚下的飞了出来,他们的样子很奇怪,像是很多动物的形态拼凑在一起。有长着牛角的大象,八条腿的狮子,还有满身鱼鳞的狗。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身上有很浓的煞气,也有誓要取她性命的杀气。 铺天盖地,泽云蔽日。 在头顶土地上的房舍中源源不断的飞出了异类,都是双目带赤,凶神恶煞的气质,如同饿狼扑羊般直下。这些人从数百增加到数千,又从数千增加到数万,如同乌云压城般气势磅礴,又像是一张当头罩下的大网。 这里并没有什么亮色,也没有日月。脚下的天空色泽灰暗,如同用力搓洗的破旧抹布,而头顶上的土地,虽然不是赤地千里,却也没有绿树红花,生长着一些奇怪的、灰暗的、深蓝色、乌黑的植物。 这张绵延千里、摩肩擦踵层层叠叠的人网,目标只有一个,一个岿然不惧的人。 天地之间唯一的一点亮色,就在这个人身上。 天地间唯一的光芒,就是这个人手中的金刀。 方依土朗笑一声,反客为主,手中金刀直指上方的土地,大笑道:“天地颠倒,果然是群异类!”她的笑声豪迈而无惧,疏狂而高傲,仿佛天地间的一切在她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 这时候,方依土的身后已经断断续续的出现了几十人,几十人又忽然变成了几百人,几百人忽然又变成了几千人,几千人却又变成了几万人,突兀却又正常的增加着。 同样遮天蔽日,同样绵延千里、目不能视其极。 方依土没回头看,她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感觉。那是兄弟们站在自己身后的感觉,万众跟从的感觉。 方牛和皮总兵:“众儿郎,区区幻术有何可惧。尔等土鸡瓦狗之辈,不过百余妖孽,竟敢在吾面前搬弄幻术。” 道泰从他的朝服外披了一件金光闪闪的斗篷,那是他初次觐见勾陈大帝的时候,勾陈大帝念其平生爱民如子生活简朴不徇私情,赐下的三件法宝之一。这件斗篷的作用是金光万丈、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全力催动时叫人目不能视。方落和胖老头站在他身边,两人心满意足的对视而笑。 方依土进来这短短的一刹那,外面已经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众兵将进来晚了些。因为胖老头没料到方依土看到那门就冲了进去,他还有些话没来得及说,伸手要拉住她却也拦不住。只得连忙对众人说:“里面的凶徒不过百余人,但是他们会用一种妖皇开创的幻术,借住阵法配合和地势、光线能使到化身千万的程度。” 方落暗中点头,心说我曾在古书上看到过这种阵法,只当是古师的推算,我自己用出来的时候,只能让敌人把兵马多看一倍左右。没想到啊,真有化身千万的阵法! 胖老头不待众人追问,一股脑儿的把这阵法的方法说了出来,说到最后的时候却有些为难:“众位同僚,众位皆见多识广,知道阵法一定要有一个极好的阵眼或是主阵人。里面灰黯无光,那一众凶徒是所修的功法也是妖魔邪祟异类,我方阵眼若是一件有太阳金光或是真火的法宝,围剿异类便能事半功倍。主公她,有些心急。” 众人哈哈大笑,都道:“老哥哥你好眼力。主公她就是这么火急火燎的,手慢了就抓不住她~哈哈哈”然后互相盘算谁的法宝金光更强……哪有那么上档次的东西! 皮总兵等人心说:这老家伙好眼力啊,这么一眼就看出来主公手里的宝贝,说实话主公就这么一件宝贝。 道泰微微一笑,抖开他藏在袖子里的金光仙衣,笑道:“此宝乃是勾陈大帝所赐,乃上古玉蚕吞噬太阳金光所产的丝炼制而成,只是不及阿姐的卯金刀,不能攻守兼备。” 胖老头对一旁躲在树林里里肥头大耳的小孙子招招手,和气的说:“把爷爷屋里里的大枕头拿过来。”胖孙子哒哒哒的把大枕头抱过来了,走到靠近一些的时候又有些害怕这些没见过的男人,他一生可从来没见过陌生人。 胖老头只好自己去把东西拿过来,他伸手穿过枕头,掏出了一把又一把的金色锁子甲拆下来的甲片,颇为自得的笑:“老朽知道凶徒的软肋。只要有一件极强的阵眼,每人拿一片甲片,阵法的威力便足以让凶徒威力备减。”靠近他的几名将领伸手抓了一把,手中立刻感受到小小甲片里浓郁的近乎实质的火焰和灵气,以及强大的威压。 众人吃惊道:“这是什么?” 胖老头把软软空空却毫无缝隙也没有缝合痕迹的枕头套塞进怀里,谦逊一笑:“不值一提。只是当年妖皇太子的铠甲,被老朽拆散了,准备布阵用。每位拿一片足以构成大阵。” 道泰立刻就有些挫败,他拿到披风之后之所以从来没说,就是因为看到了卯金刀,觉得卯金刀更好,所以自己没好意思说。现在在这个危急关头拿出来,本来是想风光一把的,没想到胖老头拿出来了这么多这么强的东西。 皮总兵特别不客气的抓了一把,理直气壮的问:“老哥哥,战后,小弟能多借用几天吗?”他是准备赖下的。 胖老头呵呵一笑:“何须客气,待到战后,老朽再给你一套辅助火修的阵法。当年妖皇十太子都是火修,老朽对一些阵法略有耳闻。” 皮总兵目瞪口呆,心说自从进了这里之后我从来都没用过法术,所有法力都在丹田里紧缩,你咋看出来的? 然后众人就道泰撵着熟知了这个简单的阵法,只是行列距离和站好之后互相用法力关联,除此之外重要的是道泰的披风和妖皇太子的甲片——用太阳真火压制而成,经过数千年淬炼的固体火焰。 道泰是阵眼,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最弱的毫无法力的胖老头和只是稍微懂点道法的方落都在他身边。 方依土本来是天地间唯一的亮色,但在她身后忽然出现了无数兵将,这些人身上有着火焰的气息。在这无数兵将之中有一个光团,璀璨如同太阳,这光芒在无数兵将之间传递着,反射着,渐渐成了一大片的太阳。 自上而下的异类们知道不能让这个阵法完成了,厉啸一声,挟苍鹰扑兔之势,自上而下的扑向这无数人。 上面是黑暗,下面是炙热而温暖的阳光。 这仿佛是光与暗的交战。 道泰把自己体内所有的法力和灵气都疯狂的输入披风中,激发了金光仙衣璀璨耀眼的光芒,也把这金光仙衣上勾陈大帝所留下的浩浩正气、君子坦然立于天地的气息扩散开来。 上方的土地震动了,黑暗的大地抖动着,道泰被裹在金光之中看不到,背对着金光的方依土却看得很清楚。 下方的金光阵法,开始接触到了自上而下扑下来的黑暗。金光和黑暗几乎是同步消融的。 胖老头脸上露出了肃然的神情,忽然双手结印,口中发出饶舌而古怪的声音。 道泰被他自己激发的金光裹挟着,什么都看不清楚。方落看了胖老头一眼,却没有说话,什么都没说。 方依土金刀一摆,用法力布在自己周身,猛的向上飞去,冲向了那层层叠叠,望不见远近多少的人山人海。她手中的金刀一挥一劈,法力灌输出的两刀金色的刀气交叉着脱体而出,直奔那无边无际的异类。 金色的刀气就像是幻影般穿透了晦暗黑云中的那无数身影,还不待方依土惊讶,那些身影却也随即消散在空中,就像那一日她看到的海市蜃楼般的宫殿。 方依土辨不清楚这看起来数以万计的异类究竟是真是假,她就把金刀的刀气激发出来,环绕身边,利剑一般直奔头顶的土地。她要向上劈碎这大地,然后再向下劈碎这灰暗的天空。 厮杀不是她要做的事,她要找到东皇钟残片,因为这个用东皇钟布下的阵法,阵眼一定是东皇钟残片。 话虽如此,在她勇猛大胆的直冲过大群异类之中,发现她所经过的所有人都被卯金刀的刀气击破幻想的时候,她还是顺手劈掉了两个不幸被她发现的实体,一个是长着獠牙的麒麟,另一个是浑身上下都是嘴巴的怪物。 被她劈碎,又被刀气震成肉馅儿,稀里哗啦的落到下面去了。 胖老头在所有人都精神紧张的注意前线的时候,悄悄的掐诀念咒。结果是最接近异类的地方,一些兵将身上带着的甲片忽然爆裂成一个巨大的火球,一个个的火球连在一起,就把势均力敌的局面扭转了。 火球爆裂的几大,直径将近有百丈,炙热的气息传到最后,就连方牛也被热浪扑了一下。 站在道泰不远处眯着眼睛躲避金光关注前线的方牛在看到火球爆发的一瞬间,就看向了胖老头,恰好看到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印。当即瞠目欲裂,怒吼道:“你干什么!来人,与我拿下!” 方落依然不言不语的站在一旁,透过他那张叫人记不住的面容静静的看着。 方依土抖了抖身子,把体内一半的法力都疯狂的灌入卯金刀中,她虽然是最弱的大罗天仙,但那只是因为她是最新的大罗天仙,而且是被金丹催生的,并不是说她很弱。方依土不弱,没有人能说方依土弱。 刀气在她的控制下成了一把长有百丈的刀身,刀刃凝固的几乎成为实体,刀身则略弱一些,而刀背则几乎是虚无。她拿着刀,暴叫一声:“刀刀,配合我!劈碎这地!” 刀奴兴奋的近乎凄厉的高呼一声:“小婢在此!” 方依土昂然立于这天地颠倒的世界中,她面色沉静刚毅,目光坚如磐石。手中握着卯金刀,自从刀柄一下,炙热而璀璨夺目的刀气长有百里。她身上散发着滔滔不绝的战意和杀气,浑身的肌肉绷紧,坚如磐石,在她宽阔的肩膀背后是黑暗和光明之间那刺眼的烈焰。 这刀,这被她一半法力灌输出来的刀气,有着强横的无与伦比的实力,近乎毁天灭地的威力。 方依土脸上没有笑容,但她心中却并不紧张。毫不犹豫的挥刀劈下,气势万钧,威压震慑住了这小天地。 她要劈碎这荒芜而错误的大地,她要,她就能做到! 在这绝不犹豫、绝不退缩的心境中,她的心境提升到了和大罗天仙的实力相匹配的程度。 在方落和道泰眼前,光承接了暗,融化了暗。 依托着暗色的无数异类,也几乎全部消融了,露出了仅有的百余个。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去找她手下的名字的时候……发现了好多BUG……关于方笑柔的出生过程什么的错了不少…… 方依土的性格设定倒是没什么变化~~开头写的真是太好了! ………… 下午和我爸我妈一起看巴西对阵德国的回放,太爽了,一共八个进球,我喝高了,晚上九点才爬起来一阵狂飙码字。我超爱半决赛这个德国门将,还有02年的奥利弗·卡恩,帅的就像狮子王,那时候迷死我了。 顺便说,下一本书我准备写方依土前传,就是从她出生到她成仙这段时间。 ………… 总算赶在午夜零点之前写完了!发上去了!阿弥陀佛! 第一零二章 天崩(下) 上文书说到,方依土背后出现了用阵法化身亿万的弟兄们,她就把面前的敌人交给弟兄们,一言不发如离弦之箭般直冲向上,穿过了铺天盖地的异类阵营,纵横的刀气击破了异类通过光线和阵法幻化的亿万化身。 轻而易举的穿过了击破了一个个离光幻影,那些凶恶的敌人像是气泡一样一触既无,站在了天地颠倒的这个世界中——上方大地下。 方依土发狂的将自己一半的法力灌输进卯金刀中,她这微薄的法力终于激发出了紫府神兵真正的运用,刀气绵延百丈,凝结为实体,这是炙热的火焰,也是凝结的能够吹毛断发的利刃。 刀奴——她虽然自称是卯金刀的刀鞘,却能和卯金刀融合在一起,所以一直被方依土当做刀魄。方依土暴叫道:“刀刀,随我一起劈碎这地!”刀奴盘踞在卯金刀上,半隐半现,游走不停,兴奋的近乎凄厉的高呼一声:“小婢在此!” 方依土气贯长虹,豪情万丈,刀奴也不禁被她的心态所感染。 方依土要劈碎头顶上这大地,她认为自己能劈碎这荒芜而错误的大地,她要,她就能做到! 没有畏惧,没有犹豫,没有彷徨。只有一往无前的冲杀……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方依土的武功在人间算是顶级高手,就是因为她所修的功法需要悟道,而她每每突破心境束缚的时候,都是在面对着无与伦比的强敌时——方依土的眼中只有对手,在她心里只有一个战斗的信念,手中的刀只有一个目标。 这虽然不是灵台清明,却是心神合一,心无杂念,一种天地间只有自己和敌人二者的心态。 方依土几次浸入这种心态,在大战期间没有心思去仔细研究当时的状态,而在大战之后苦求这心态却不可得。就在放下一切杂念,心中只有战意的时候,方依土的悟道总能得到突然的提升,当时她,就连自身情况也不了解。 长有百丈的卯金刀刀气——赤如紫阳,璨如朝霞。 凝结成一把实实在在的长刀,散发出毁天灭地傲视一切的气息,这就是太阳金光的气息,这也是卯金刀真正的意义——傲视一切,唯我称雄,毁天灭地,唯我独尊。 “你要做什么?”一个威严狂傲而冷峻,雌雄莫辩的低沉声音问道。 刀奴惊呼一声:“他出来了!” 方依土握着刀柄的手猛地用力,她根本没有低头去看刀上发生的变化,甚至于她满心都是破碎这大地的信念,根本没注意到这个直接传入她灵魂中的声音。 方依土大刺刺的举起刀,她的姿态随意而狂傲,没有防御,也没有谨慎,仿佛恢复到了还没成仙的时候。刺目的金色刀气环绕着她的身体,也在她的筋脉中循环,头上的发带承受不住这摧枯拉朽的刀气,猛的化为粉尘。 乌黑浓密粗硬的长发纷纷扬扬的从头顶落了下来,披散在她的后背上,又被身上环绕的刀气割断,落了下去。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她的身体上,卯金刀本身的实力激发了出来,她却驾驭不住这太阳一般强横的刀气,那些刀气在她的经脉中循环,也割破了她的经脉,刺破了衣服,鲜血从她每一寸崩裂的肌肤中缓缓流淌出来。 方依土墨绿色的衣裳也裂开了无数的缝隙,猩红色的披风被割断了带子飘飘荡荡的落到下面的天空去了,但这一切和她溅落在空中的血珠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停手吧,你和吾的脾性不符,你无法驾驭吾。”还是那个高傲的声音。 这肌肤尽毁坏的痛苦,竟然也没让方依土有一丝一毫的觉察。 方依土面色如常,在她那张过于坚毅的经历了无数风霜坎坷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痛苦的神色,她的眼睛依然盯着上面的黑色大地,她的唇角依然带着霸气的微笑。可是仔细看去,却能看到她脸上那些被剑气崩裂的伤口之外,那些还完好无损的肌肤上,混合着鲜血的汗珠。 很痛啊,不是不痛。但方依土已经感受到了这一刀有多大的威力,她终此一生能劈出这样威力无穷的一刀,简直死而无憾。所以她没有分神,也不在乎这刀气会将自己的身体毁成怎样。 方依土眼中只有头顶上不该有的大地,声振寰宇的狂吼一声,挥动手中百丈长刀,砍向这一望无际的大地。 地上有灰突突的房舍,有暗色的草木,也有许多幼兽。 这一刀,只攻不防。 这一刀,斩裂大地。 这一刀,摧枯拉朽。 这一刀,天地崩裂。 凝结成实体的刀气已经消散不见,而头顶上那令人不愉的大地,就像一块被踩碎的瓦片一样,碎成无数小块。在刀气砍向大地的一刹那,刀气就崩裂开来,就仿佛方依土在人间时用内力震碎一块干硬的馒头一样容易。 碎裂的深厚土地,带着上面的房舍草木和异类幼兽,纷纷劈头盖脸的向着方依土落了下来。 这不是纷纷扬扬的沙尘,也不是碎裂的山石,这是浑厚的土地,这是崩裂的大地啊! 方依土努力驾云逃窜,狼狈的躲开了一块宽厚皆有百里的大块土地,又险些撞上另一块带有几十个房舍的土地。她在这土地之间狼狈的抱头鼠窜,努力的想要跑到那个空中虚无的门,躲到外面一层的世界里去。 “吾说过,你驾驭不住吾。”高傲的声音颇为不愉的哼了一声。 方依土抓了抓身上的碎布,拿同样颤动的满是伤口的手擦了下眼睛,大大咧咧的笑了两声,并不说话。她现在才觉得,那一刀简直抽干了自己的体力,现在她浑身疼得像是刚被大刑伺候过,头发晕,眼发花,脚发软。 高傲的声音见自己说了好几句话,方依土一句话都不说,愤怒的不再开口。 刀奴这才战战兢兢的说:“主人,方才开口的是卯金刀的刀魄,就是创造小婢的人。” “哦,等回去了我请他喝酒谢谢他。”方依土胡乱的应了一声,恨不得四肢并用的在这些互相撞击的大块土地之间逃走。她虽然只砍了一刀,但整块大地却全都崩裂了……她之所以不断的逃命和躲避就在于此,因为在这里天和地是相反的,头上极目所视的地方,全是大地,现在这些大地全都崩裂了,没有安全的地方。 刀奴又支支吾吾的说了些什么,方依土也没听清楚,她在止住自己身上所有流血的伤口之后,法力渐失。 那个高傲的刀魄愤怒的说:“迂腐,吾竟然落在这样迂腐的人手里!你往下逃。” 方依土愣了一下,一头扎了下去,她比那些下落的大块土地往下逃的还快咧。 刀魄施舍似的说道:“来,吾借给你力量,你把这天也劈碎。” 方依土一边用法力往下冲,一边说:“兄弟,方某知道瞧不上某……这话你是认真的么?” 刀魄的声音越发不愉:“你若死了,吾岂不是永留此处。快点!” 方依土抱怨道:“早知如此,我何必浪费法力封上这数千伤口。” 刀魄高傲冷艳的哼了一声:“又不是吾命你做的。”说罢,方依土手中还没来得及收回刀鞘中的卯金刀,又出现了百丈刀气。这次方依土没有沉浸在物我两忘的战意中,身体被无数刀气刮伤时,痛的她闷哼了一声。 虽然这次能感受到这可怖的剧痛,平生最痛的剧痛,刀气在她体内纵横,撕裂骨肉摧毁经脉。 “球囊的疼死老子了!”方依土疼的龇牙咧嘴连声惨叫,却依然一丝不苟的举起刀——在她举起刀的一瞬间,气势陡然而变。 变得冷静而克制,她的眼神坚毅而深邃,战意勃发杀气纵横,气势丝毫没有被身上的剧痛扰乱。 刀起,百丈。 刀落,天崩。 刀魄高呼一声:“冲下去!冲过天的碎片!” 方依土往下猛冲,真的穿过了天的碎片,才问道:“你确定!” “地纽崩还正,天枢落更追。”刀魄肃然道:“这是昊天上帝的话。” 方依土突然停住了脚步,在她面前出现了九口大钟,不远处有个熟人。 “金乌!” “不错,正是在下!”金乌的灵魂狂笑道:“方依土,你破我肉身,坏我修行,今日便要你死于此处!”不等方依土会话,他就尽力催动东皇钟。 没有声音,方依土却感到如遭重击。她身上那些斑驳密集的伤口刚刚愈合,又被震裂,五脏六腑仿佛都被看不见的手揉捏撕扯,痛的怪异。她当机立断,猛的冲向金乌,却被更强的更加密布的震颤打了回来——看不见、听不见、发现不了杀气、却又无处不在。 刀魄躲在卯金刀里,受伤并不重,虽然因为卯金刀被东皇钟震颤而感到痛苦,但还能忍受。在他还只是模模糊糊有思维的时候,见过全胜的东皇钟,那时候妖皇催动东皇钟,哪怕是最精纯的卯金、月精精铁也会像碾碎的麦子一样,化为粉尘。 东皇钟能震碎灵魂,但东皇钟残片被这个蠢货勉强修补之后,威力反倒不如只是残片的时候。东皇钟残片用灵力凝结相互粘连成补全,大妖催动时还能发挥出东皇钟一成的能为,但这先天至宝的九片东皇钟残片,加上些胡乱精炼的铜铁,勉强拼凑出九口大钟形成阵势,却因为钟身材质差距太大又不能相互融合,在同一个大妖手里,就连一成的实力也发挥不出来。 方依土封住了自己的听觉,却毫无效果。 她闪电般的从发髻中拔下簪子,刺穿了自己的右耳耳膜,晃了晃头,觉得…… 作者有话要说:我就想问一下,是不是因为我更新的太快,所以你们不给我评论了?泪奔…… 跪求评论啊……连续三章没有评论了……我写的怎么样啊…… 上一章本来想写的像神墓那样的大战,木有文笔……跪了…… ………… 妈蛋荷兰和阿根廷踢的太爽了!虽然踢到加时赛又出了点球,但这一场看的比德国巴西那场爽多了。德国传球的时候巴西都没上去抢,急的我直跳脚,这一次的对撞滑铲长传啥的看的忒爽,跟防和抢球也够劲儿,双方都很认真。而且阿根廷绿衣服的守门员小哥好帅! 倆解说太他妈的傻逼了!长传抢球发起进攻他们不说,探讨怎么拯救中国足球,探讨外国球员的父母。中国足球要想好方法很简单,把球场旁边的铁网取消,踢的不好就往里扔板砖,看还有没有黑球,有没有消极怠工!而且中国国内联赛太假了!球员之间又不像英甲欧冠那样互相比赛互相了解。我认为就应该把国足解散,然后举办中冠,哪支球队赢了就代表中国出战。这一次中国11个人输给10个人的球队的时候,我一点反应都没有,简直他妈的在意料之中。有时候别人骂我的时候,我就想想中国队,麻痹的一群男人都好意思输的跟个王八蛋似的,比娘们还软蛋,比男妓还不如,我他妈的被人骂几句怎么了?我他妈的输过,可我他妈的输人不输阵。 我他妈的努力了,我永远都努力到最后一刻,除非天意相反否则胜利的就是我!可是中国足球呢!他妈的输人又输阵!都把脸别裤裆里了,多少年了,从没把干女人的劲儿用到踢球上去过。郭怒说:球迷的要求很简单,不一定非要赢,就是别让球迷为了你们羞愧,别让球迷对你们绝望。只要你努力了,你奋斗了,你让球迷看到了认真和拼搏,球迷是不会骂你们的!——妈的,说多了都是泪。我大辽宁宏运……还行吧,以前得过十连冠,还有过亚洲杯,2010年往后有点弱了,但是还都很努力,没有太让球迷失望。 哎,推荐一下郭怒的足球系列小说。《冠军教父》超级棒棒棒!郭怒本人的三观和我很合!写的也超级爷们! 强推卡恩扑救集锦!德国战车队长神扑救!什么球他都能扑住!说实话我真的很幸福,我小时候第一次看球,就看到了卡恩门神,我记得罗拉尔多破了卡恩大门的时候,我哭的跟个傻逼似的。我超爱卡恩!狮王卡恩!门神卡恩!真正的男人! 以上,看全场的时候看的激动就喝一口,我和我老爸一人喝了四听啤酒,我老妈躲出去了。哈哈,现在还晕。 第一零三章 功成 东皇钟,上古神器,位于十大神器之首。 东皇钟、轩辕剑、盘古斧、炼妖壶、昊天塔、伏羲琴、神农鼎、崆峒印、昆仑镜、女娲石。 根据山海经记载,不是天地生成了东皇钟,是东皇钟生成天地。而后盘古开天地,破混沌。 方依土对这篇记录流了三天三夜的口水,但她没有说出来过,因为凭她的能力是绝对得不到十大神器之中任何一个的。但在那之后,她每逢大朝会都认真的盯着凌霄宝殿旁边的昊天塔看一会,感觉浑身上下沾满了仙气。 东皇钟不仅能生成天地,全力催动的时候还能毁天灭地,就算是由普通的妖魔来用,也会有震碎灵魂的作用。 自从五千年前一场大战之后,妖皇手中的东皇钟,因天道不容,消亡大半,只剩九片残片,被妖皇布下禁制,保住了自己的小儿子等亲近之人在天道之外。随即,妖皇被扶桑木耗尽了妖族气运,生死人手,从此妖族衰败。能沟通天道,以气运换愿望的扶桑神树毁了大半,撕裂成无数片,分散在人间,被称为扶桑木。 方依土手中有母亲传下的最后一片扶桑木——扶桑木所造就的一些事情,无需我多言。 方依土和所有仙人一样,对东皇钟的来龙去脉了若指掌,并且衷心的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找到东皇钟的残片。在她知道扶桑木的效果之后,一度很奇怪为什么东皇钟还没落到自己手里,不是说能心想事成么?但是现在她不是那么想见到东皇钟了…… 方依土被无形无声的东西,震的五脏六腑翻滚般痛苦,眼睛往外凸出,浑身骨骼吱吱格格的发痛,近乎七窍流血。封住了自己的听觉,却毫无效果。她闪电般的从发髻中拔下簪子,刺穿了自己的右耳耳膜,晃了晃头,觉得…… 他娘的还是那么晕啊!现在近前杀不了金乌,退后又逃不出去,娘子老子该怎么办! 金乌的魂魄尽全力催动东皇钟。他本来只有九片残片,每次用的时候都要用自身一魄相容才能催动,总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后来他用了许多稀世罕见的精铁,用每一片残片分别炼制了一口大钟,用来就方便多了。 威力也减少的多了。 原本九片东皇钟残片的威力,可以把方依土这种修行的肉身魂魄都化为乌有,但是现在她还在活蹦乱跳。 金乌的魂魄暗自恼恨,他自从被方依土所杀,肉身损毁之后,用妖皇留下的密法护送自己的灵魂跑了回来。暗中等待方依土来此送死,他深知:以方依土这样穷,这个穷鬼一定不会放过我这里的宝物。她如果以为我死了,这禁制内就毫无防备能任你宰割,那她就错了。哈,我没有死!死的一定是你! 方依土勉强发出几道刀气,却还没有靠近九口大钟,就被空中看不见的震动打碎了。 她也没顾得上愈合的耳膜,抱着头缩成一团儿苦思冥想,忽然想起来一桩旧事。当年在武林中,有一个武功虽然不算太好,却能以鼓音引动人内力叫人内力走岔浑身剧痛、将诸多侠客逼迫为奴仆的邪道中人,那时候方依土刚刚十五六岁,只是个狼狈的逃避海捕文书的小乞丐。她恰好路过,看到众多高人围攻那邪道中人,却铩羽而归,心生好奇,想看看这样一个叫人越靠近越受伤的功夫,除了暗杀之外,得是什么样的高手才能杀了他? 方依土在山脚下的小镇子里乞讨不成,只好去给饭馆劈柴换钱,干了半个月,就等到了当时的武林天骄,年近八旬的陆无邪出面主持大局。陆无邪带着上百名年轻力壮却没有内力的汉子,教他们唱山歌,众人因为没有内力就不会被鼓音带动内力走岔,而数百人齐声高唱,高亢嘹亮的山歌完完全全的压住了鼓的声音,一举成擒。 于是她试了试,稍微收回了一点护身的法力,随即从五脏六腑间传来巨震,情不自禁的喷了口血。连忙把法力全部都布在周身,以免受伤更重。然后她惋惜的摸了摸卯金刀,勉强在刀背儿上狠狠的弹了一下。 这一声扩散出去不远,就被空中无形的震动粉碎了,但方依土身上受到的震动却少了很多,五脏六腑之间也不那么痛了,眼睛就要喷出来的感觉也少了很多。 都说是弹剑而歌,可她只有刀,而且……不会唱歌。 她用法力混杂在声音中,高声吟道:“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 射杀中山白额虎,肯数邺下黄须儿!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方依土的声音沙哑,语气铿锵有力,深沉而凝重。卯金刀被轻弹时发出的声音低沉而悠长,仿若古琴的一弦,见过沧海桑田,听过时光飞逝,还是那么温文尔雅,不急不缓,重如泰山。 她且弹且吟,发现东皇钟的震动果然弱了许多,心中大喜:东皇钟在别人手里的时候,威力越小越好! 然后,然后就尴尬了。 她停住了声音,金乌却趁机催动东皇钟,一道道看不见的震动发狠的传了过来,誓要取她性命! 刀魄知道时间紧迫,怎么能停!怒道:“为什么不继续?” 方依土默默的告诉他:“这是我唯一会的少半首一首诗。剩下的想不起来了。” 刀魄恨铁不成钢的数落道:“吾怎么会落到你这么个人手里,性情不和就不说了,你同翟烟儿浅吟低唱的时候可没忘过!” 方依土顶着不断加强的震动,恼羞成怒的长啸一声:“嗷呜!我只是不记得正经诗了,淫词艳曲会的很多!” 说罢,扯着嗓子半吼半唱道:“有个人人,海棠标韵,飞燕轻盈。酒晕潮红,羞蛾一笑生春。为伊无限伤心,更说甚巫山楚云!斗帐香销,纱窗月冷,着意温存。” “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 “步□,阑干狭。防人觑,常惊吓。荆刺抓裙钗,倒闪在荼蘼架。勾引嫩枝咿哑,讨归路,寻空罅,被旧家巢燕,引入窗纱。” 刀魄心中暗骂她不正经,不要脸,然后尽力鼓动卯金刀,让弹刀的声音传得越发遥远,渐渐击退东皇钟。 这是理所当然事,卯金刀完好无损,东皇钟不仅破败还被人胡乱修补。方依土受了点伤却不重,金乌的魂魄已然飘飘渺渺,不久于人世。如果还能输,那才是奇事怪事。 方依土一唱那些下三滥的调子,就唱的兴高采烈眉飞色舞,有些是她在假扮乞丐的时候和老乞丐们学会的,还有些是她后来听家妓歌姬唱的。方依土学这个,可比学什么四书五经快的多。 “锦帐鸳鸯,绣衾鸾凤。一种风流千种态:看香肌双莹,玉箫暗品,鹦舌偷尝。屏掩犹斜香冷,回娇眼,盼檀郎。道千金一刻须怜惜,早漏催银箭,星沉网户,月转回廊。” 金乌的魂魄猛的一震:“方依土,你忒不知廉耻!” 方依土作势要大笑,忽然猛的将手中卯金刀掷出,在他灵魂中刺了个对穿。刀魄将刀气一放,搅碎了金乌的魂魄,方依土都没顾得上去拿靠着自身刀气飘在空中的卯金刀,虎扑而上,把九口大钟都塞进乾坤袋里。 这才近乎虚脱的呻吟一声,恨不得找个地方躺一会。 但此时天地已然渐渐崩裂,周边的一切忽然化为虚无,方依土看到众人急忙忙的赶过来,一个个面色古怪。 方依土看着弟兄们一个没少,显然收获颇丰,松了口气,露出疲惫的微笑。 却忽然听到不知是谁高呼道:“主公,唱得真好!” 众人纷纷起哄:“是啊是啊,方老大会的真多呢!” “可好听了,听得咱魂儿都飞了,险些腿软从云端上掉下去。” “主公这样有美娇娘的人就是不一样,咱们唱着调子也……” 方依土青着脸怒吼道:“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皮总兵搂着胖老头,嘿嘿一笑:“老哥哥,你是最了解这里的玩意的,给咱介绍介绍,主公这是怎么回事?” 胖老头非常上道的拈须微笑,他肤色白嫩,鬓发乌黑,仙风道骨的气质里掺杂着和蔼可亲:“以老朽看来,东皇钟残片威力不小,主公短短时间内就能以音律降服之,真是见多识广,学问渊博。” 方依土脸色稍缓,还是有点蔫蔫的不开心,从袖子里摸出几颗仙丹丢进嘴里,补了补损失巨大的法力。至于弄聋的一只耳朵和身上所有的伤口,就没有去管。 方牛肃然道:“老先生这样一说,我们遍豁然开朗了。”他发现妖皇太子的甲片爆裂之后抵住了对方的攻击,而自己人却除了有点被烧着之外,没有受伤,就很不好意思的对被自己踹翻在地的胖老头赔礼道歉。 胖老头很不以为意的爬起来拍拍脸上的鞋印,和他相视一笑。所以现在方牛的态度分外客气。 依旧是方才那个率先起哄的声音:“主公唱的为甚全是这样的词呢?” 胖老头继续鬼扯:“哎呀呀,你岂不知天下事皆是相生相克,东皇钟至刚至阳,须至阴至邪的音律才能破解。” “哦哦哦~小的们记住了!”众人非常有默契的串通好了,决定以后就采用这个说法来看方依土的玩笑。 众人和被胖老头召集起来的八百人汇集在一起,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眼前一亮,竟然出现在一开始那峡谷的上方。往左看看,是熊飞领的一千人,往右看看,是七公主领军的一万兵马。一旁还有面如胭脂的众多仙人。 七公主阴阳怪气的说:“方卿,好嗓子啊~” 方依土一直青着脸,在看到围观的风婆等人面色嫣红显然听到了什么的时候,她脸上都快出现黑气了,忽然一挑眉,笑道:“公主可还满意?” 七公主转身就走。撂下话:“威严扫地,有失臣节,你等着看娘娘怎么收拾你!”她带着自己的一万私军,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方依土气的一跺脚,对弟兄们说:“把抢来珍宝给我,太垃圾的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我去上天复命。道泰有仙箓跟我一起去,其他人都回家,都安顿好。嗯,老先生跟我一起去,总得去拜见陛下才是。” 道泰高高兴兴的没有把他收集的几十根破破烂烂、四人合抱、长有数十米的万年古桐木和开天辟地以来第一颗杉木拿出来。他认为这些桐木对于天庭来说其实很垃圾,只有和方依土混在一起的穷人才当会拿走呢。 这是他痴心妄想,昊天上帝已经准备要一根万年梧桐来给七个女儿做琴,而道泰所属的勾陈上帝,也准备要一根来做琴。上古遗留的那些上好的桐木早就被用光了,现在除了陛下们的后花园里到哪里去找那些古木?后花园里吸收灵气生长了上万年的古木都有自己的树灵了,哪里舍得砍下来制琴。 作者有话要说:方依土带领的穷鬼家族…… 你们还记得她为了抢够婚礼上用的金杯,派儿子们把周边所有妖魔都抢了一遍吧?还一直心心念念惦记着吕洞宾点石成金的独门法术…… 第一零四章 书呆 道泰虽然也去上天,但和她不同路,方依土属中天瑶池,道泰属勾陈大帝伏羲氏门下。道泰也划拉了几件珍宝,准备敬献勾陈大帝。 飞向南天门的路上…… 方依土把弟兄们送上来的三个乾坤袋拿在手里啧啧称奇,对胖老头道:“你也应该准备敬献陛下的礼物。” 胖老头皱着眉沉吟不语……似乎十分苦恼。 方依土抖了抖手里的三个口袋,剑眉微挑,真诚又爽快的说道:“要不然你挑一袋,就当是你献给陛下的,反正要没有你我也没那么容易获胜。”把异类全都灭掉之后,她心情好了很多。“哎,你现在不是异类了?” “嗯,多劳众位同僚相助,老朽及家眷们摆脱了异类的身份,从此依附于主公,愿亲如一家。” 方依土哈哈大笑,手搭在他肩膀上:“只要我气运还在,咱就亲如一家。唉,聊了这么久,还不知你姓名。” 胖老头脸上红了红,尴尬的说:“老朽的祖父是妖师鲲鹏,鲲鹏一族没有名字……”他的声音低了低:“我祖父号位妖师,家父并无名号,妖皇叫他小鲲鹏。老朽别无他好,只爱读书,号为书呆鲲鹏……” 方依土哈哈大笑,险些从云头上跌落,拍了拍胖老头的肩膀:“难怪你与我弟弟相谈甚欢,他也号为书呆子。不过后来他都被人用官爵尊称,我也不好叫他呆子。书呆,你给自己起个名儿吧,这样称呼起来也方便。” 胖老头郑重其事的摇头:“祖父曾经说过,鲲鹏可以隐遁,不可以改名,鲲鹏就必须叫鲲鹏。” 方依土无所谓的笑着歪歪头:“好吧,那就让弟兄们叫你老先生,我就叫你书呆,行不行。” “主公请随意。” 方依土见南天门就在眼前,停住脚步,对着胖老头抖了抖手中三个口袋,问:“哪一个是?” 书呆鲲鹏避而不答,轻声问道:“东皇钟残片,主公要献给昊天上帝吗?” “嗯……都是破铜烂铁了,何必拿出来呢。”方依土尴尬的笑了笑:“连我都干不掉,残片的威力真小。” 书呆鲲鹏仿佛忽然松了口气,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巴掌大的漆盒递给方依土,又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两个三个宽窄不一不一长于一尺厚过二寸的老木盒子。方依土抱着三个盒子,看着他又从脖颈上挠了挠,从双下巴之间的缝隙中拎出来一条小小的细绳子,抵到方依土手里。 书呆鲲鹏又要去解腰间挂着的装水的葫芦,方依土叫道:“够了,够多了!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啊!拿到陛下娘娘面前去,可别让我丢脸……我知道你身家丰厚,可我什么都不认识!还有许多事想向你请教呢。” 我瞧书上写月精净铁据说只要有月光就可以收集,咋弄的?你那个圈儿,我都砍不断,太厉害了。 书呆鲲鹏惭愧的笑了笑:“是老朽的疏忽。小漆盒里是金乌的残魂。”他指着方依土手里宽两寸厚三寸长一尺的盒子:“这是妖皇的手杖,能令天下妖族臣服,比女娲娘娘的聚妖幡厉害。” 方依土吸溜了一口口水,做正人君子样,心说:我不动心,我不动心,这玩意没什么,仙妖殊途。 指第二个不大不小四四方方的盒子:“这是妖皇给羲和炼制的衣裳,没有名字,能惑人心魄,无论男女。三清圣人之下,大罗天仙一级的仙人见了身着这件衣服的女人,也要心荡神移,俯首帖耳。” 方依土脸色如常,她对这种靠美貌的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么。 书呆鲲鹏又指着方依土手里宽八寸长一尺厚一尺的大盒子,胖乎乎的脸上很淡然:“这是‘书舍’,老朽的祖父给老朽炼制的房舍,除了能随心变化、可大可小、内藏奇花丹参灵草等物之外没什么,没带幻阵,也没有无人能破的防御,只是用来放书。哎,鲲鹏一族够格献给陛下的法宝只有这一件,我等修的是肉身,不需法宝。”妖皇的手杖是意味着异类之名消失,妖皇嫡系归顺天庭,而这个法宝则是代表鲲鹏一族的态度。 方依土咕嘟一声咽了一大口口水。她住的房子还是土修打地基、火修烧砖头修建的,别说什么幻阵了,连可大可小和随心变化都没有,书呆你可以的,你祖父对你真好……到我家之后你还住得惯吗? 方依土抖了抖手里勾着的小绳子,敬畏的说:“这绳子是什么宝贝?” 书呆鲲鹏呃了一声,不好意思的说:“这是给主公用来捆这三个盒子的捆仙绳,是我叔父龙祖炼制的,不比这三件宝贝差太多。” 方依土眼睛都绿了,正色道:“区区一条破绳子,不必敬献给陛下了,给方某系刀用吧。”她从成仙到现在,只有卯金刀一件武器,没有法宝,没有仙衣,没有什么上档次的珍藏,也没有什么奇珍异兽。 书呆鲲鹏汗颜,道:“区区小物,不配献给陛下,主公若是喜欢尽管拿去。” 方依土忽然叹了口气:“算了,回来之后我还给你。呆子呦,我去抢了这一趟,除了献给陛下的宝物之外也能大发利市,都发大了,你献出这几样宝物倒是损失惨重了。我也穷的够瞧,没有能补给你的东西……不瞒你说,我的库房里头没什么像样的,都是华而不实的东西。金银珠宝倒有不少,可和这些法宝一比,也就是砖石瓦硕。” 书呆鲲鹏:“嗯……” 方依土道:“书呆,别老这么客气,我手底下那帮子兵痞我了解,跟你借东西的时候别轻易就给,借出去的东西不容易回来,我珍藏的刀都被他们借丢过好几把了。哪怕借出去了,也得让他们写借条,这帮混蛋虽然很够意思,但是特别粗心。东西借来借去的说不定在谁手里就放丢了” 书呆鲲鹏拱手道:“主公放心,老朽虽然号位书呆,不是真呆。” 方依土顿觉自己过于唠叨,讪讪的进了南天门。魔礼寿道:“止归,你回来了?” “回来了。这一场大战真悬了,好家伙方某差点就回不来了。” “嘿嘿,我看你手下的兵将一个个喜气洋洋,好像是满载而归。看人数,也一个没少,有什么危险啊?” “啧,这是怎么个话儿,难不成非得损兵折将了才算大战?某实与你说,他们去是恃强凌弱,就方某一个倒霉,遇上强敌了。”方依土指了指脸上真正慢慢愈合的细密渔网般伤痕:“先是开天辟地,然后对上东皇钟!” 魔礼青大呼:“真的假的?止归,你别玩笑!” “某何曾玩笑过。” “那东皇钟乃是上古第一神器,无数大罗天仙、妖王魔王死在东皇钟之下,便是陛下的昊天塔也只能斗个势均力敌。” 二人上下打量她,啧啧道:“就凭你?只要东皇钟动一下,你连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你这不废话么。东皇钟震颤的是灵魂,可不没有入轮回的机会。”方依土大刺刺的抹了一把头发,笑的得意而且张狂:“虽然方某命好,遇上了形同破铜烂铁的东皇钟残片呢~只丢了半条命就收了东皇钟,灭了敌人。” 魔礼青望天:“我还当你有什么大威能,真能降服了东皇钟残片呢,原来是残片的效力不足啊。” 方依土哈哈大笑,进了南天门,顺着玉路仙阶直奔瑶池而去。她自从灭了异类之后,心情大为畅快,觉得到处都无比漂亮,就连南天门这三个字也比平日威严的多。路上的奇花异草,比平日更香更艳。就连刚才唱了那些小曲被人听见,也不是什么大事了——书呆已经找好借口了。 稍稍苦恼了一下,是先去瑶池,还是先去凌霄殿呢?自己属娘娘管辖,但去剿灭异类的事又是凌霄殿下旨…… 算了算啦,不管了,去瑶池吧。 此时既然不是朝会,瑶池外没有人,安安静静的花圃旁边有些安安静静的珍禽异兽。灿若骄阳的红花,翠如深潭的绿叶,嫩若蛋黄的小花,粉若胭脂的芍药,黑白分明的仙鹤。还有一片荷塘,清香扑鼻。 方依土在门口求见之后,同样安安静静的等着,一只仙鹤不紧不慢的走过她身旁。方依土闪电般的伸手抹了一把,叹道:“真肥,还飞得起来吗?” 仙鹤本是心满意足的对影自顾后,到这个在门口静候的仙人面前来昂首挺胸的走两步,静待赞美。听到这一句‘真肥’,它浑身的白毛都炸了起来,呼的一下飞上天空,又猛的俯冲而下,去啄方依土。 方依土灵巧的一闪,坏笑道:“胖子,你又不是鹅,啄人干什么。虽然你比鹅胖多了。” 仙鹤对着方依土用嘴去啄,用翅膀拍,用爪子踹,恨不得闹她个满脸开花。 方依土一口一个胖鹅的逗着仙鹤,闪转腾挪间也没有吃太大的亏。 瑶池门口的众女官纷纷掩口而笑,笑的花枝乱颤。 不多时,入内回禀的女官就出来了,看着外面鸡飞狗跳的场面吓了一跳,微微抬高了一点声音:“方侯!” 方依土使了个隐身诀从仙鹤面前消失了,又突然出现在女官们面前,笑呵呵的拱手做礼:“仙子有何吩咐” 女官不甚赞同的看着她:“娘娘传你进去。” 方依土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借着整衣正冠遮掩过去,在仙鹤追过来之前进了回廊。走出很远去,还看到那只仙鹤恨恨的徘徊在门外,任由几位女官如何驱赶也不肯离开。 金母在花园中喝酒。方依土来到近前,恭谨肃穆的拜了下去:“臣拜见娘娘。” 金母并不说话,只是喝酒赏花,任由方依土跪在地上,仿佛不曾听见她的声音。方依土心中一惊,心说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七公主在背后造谣生事有用了?娘娘也和风婆等仙人一样听到了那点淫词艳曲?还是刚才…… 过了许久金母放下杯中残酒,温柔而无奈的看着方依土,淡淡道:“方卿,起来吧。” 方依土恭恭敬敬的站起来,垂手而立:“谢娘娘。”跪了这一会的,她总算从狂喜中安静下来了。 “看了卿家已经明白了。” 方依土有些羞惭的低着头:“是,臣不该乐而忘行,多谢娘娘提点。” 金母点点头:“你是个好孩子。”她的声音并不怎么温柔,却很认真,让方依土心中莫名的一暖,险些落泪。 她拿出来三个乾坤袋:“臣在异类处略有所得,这是其中精品,大多是妖皇宫中遗物,臣不敢擅留。”每一个乾坤袋,都能长宽高都近百米的东西。 金母淡淡的瞥了一眼,道:“不逾礼的东西,卿家自己留下吧。” 方依土笑道:“全都是十分逾礼,或太过珍贵的宝物。” 金母点点头,一旁的侍女接过三个袋子。 方依土又有些局促的说道:“臣此行数次遇险,多亏卯金刀中的刀魄数次提点,才得以转危为安,重见天颜。” 金母诧异道:“刀魄出来见你了?他说了些什么?” “他说臣十分迂腐,还说和臣性情不和。” 金母摇头微笑:“他既肯见你,便是对你十分满意。在二公主手里时,他可不曾出来过。勃遂手中的分水剑也有剑魂,那才是性情不和,她连分水剑十分之一的威力都发挥不出。” “是。”方依土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指头,道:“刀魄在臣生死关头,借给臣极多的刀气,臣才平安无事。依臣看来,刀魄的损失大概不小,问他他也不肯搭理臣。敢问娘娘,应该用什么方法,给他补一补?异类的魂魄或是内丹能用吗?” “多晒太阳。”金母很满意,道:“你若不急,就去请太阳星君帮忙,把刀在太阳上放几天,他便全都补回来了。” “是,臣记住了。”方依土这才从袖子里掏出一堆盒子:“臣此行十分侥幸,本来对异类不知其底细,多亏异类中有些一心向善的,向臣祈降,臣不忍妄开杀戒便应允了。”金母微微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方依土目视土地,继续道:“请降的共八百余。待到剿灭作恶多端的异类之后,他们便向天祝告,摆脱了异类的身份,算是妖仙。为首之人乃是妖师鲲鹏的孙子,他从见天日之后欣喜若狂,感激陛下和娘娘的恩德,托臣代他敬献几件宝物。” 方依土把四个盒子里的东西一一说明。 金母微笑道:“此事我不好专断,你带着这四样东西去向陛下把事情经过细说一遍,陛下定然会应允。” 作者有话要说:吓尿,刚才*抽的登陆不上来,还以为今天更不上了…… 第一零五章 军师 方依土眉开眼笑的抱着一堆东西驾云回去,昊天上帝对书呆鲲鹏归顺的事不甚关心,四件宝物中没收书舍,或许是看不上,或许是因为这是妖师鲲鹏唯一炼制的法宝。总归是没要。 方依土跑去找太阳星君去晒刀,太阳星君一口应诺:“这会恰好是凡间的梅雨季节,让你的刀晒一晒,吸收点太阳真火,不影响凡间的生机。贫道记得止归你要成婚了吧?等你成婚前一天贫道把刀给你送回去,顺便吃酒。” “多谢多谢,有劳有劳。”方依土笑的喜气洋洋:“还有三天就成婚了,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你急什么!背地里内子娘子的叫了不知道多少声,还在贫道面前弄这掩人耳目的勾当。” “嘿嘿,嘿嘿嘿。” 方依土驾云飞速回家,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已张灯结彩,门口两只狮子也披红挂彩。在回来的路上,方落寻了个机会就默默离开了,他也不愿意见方依土成婚。 她从门口一路头晕目眩的看进去,道路两旁各色牡丹、月季、玫瑰、桂花、大丽花、美人蕉、茶花等,红似血,绿似翠,紫似霞,粉似脂,一个个争奇斗艳,叫人看的眼花缭乱。并且各种寓意美好的:苹果树、石榴花、合欢花、葡萄藤、葫芦架。 一路看进去,尤以各种花灯更为夺目,因为礼从周礼,婚礼要在黄昏之后再举行,虽然仙人有法术也看得清,但灯火辉煌则更美。单是灯,就有:龙灯、宫灯、纱灯、花蓝灯、龙凤灯、棱角灯、树地灯、梅花灯、蘑菇灯、斗灯、橘灯、百花灯、宝塔灯、如意灯、玉簪灯、绣球灯、料丝灯、龙虾灯、润饼灯、白兔灯、公鸡灯、并蒂莲花灯、如意灯、百子灯、狮子滚绣球灯、白象灯、大白牛灯、四时如意走马灯、八拜花屏走马灯、金鱼灯、鲤鱼吐珠灯、双龙抢珠灯、龙凤呈祥灯、仙女荷花灯。 “主公您回来了,咱布置的怎么样!”方家军的金校尉兴高采烈的窜到方依土身后,骄傲的大声问道。 “啧,好看是真好看,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灯……这得花多少钱啊。太奢侈了……” “嗨,主公您放心。咱们自己造的纸和彩绸,自己种的竹子,自己画的灯笼,去东海捞的砗磲。一点没花钱。” 方依土一回头,刚要说话,看到个很面生的人有点尴尬的站在金校尉身旁,见自己回头慌忙下拜:“主公。” 方依土恍然,上前一步大大咧咧的把他扶起来:“新来的兄弟吧,跟我犯不着拘礼,混熟了你就知道咱们这儿没正经事儿的时候可没大没小了。” 这人的面目异于常人,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低声道:“是。” 方依土又有点心疼的问道:“里面点的什么油?咱们没怎么种花生黄豆。” 金校尉笑的得意洋洋:“咱们上次得了一斗夜明珠(抢来的),除了走马灯之外都放的夜明珠。走马灯倒是没预备够清油,又怕人来人往的驾云御风挂到了,特意请老先生找了个法术放在里头,可好用了。” 方依土这才彻底放心了,心满意足的揪了朵芍药,去见翟娘。走到自己的寝室门口,才想起来翟烟儿现在还住在待嫁的绣楼里。虽然她每次都以女主人的身份见人,但毕竟还没有明媒正娶,婚前还是得守礼。 刚到绣楼外,就听得里面莺声燕语,娇喘甜笑,一个个的声音又甜又滑。 方依土一脸风流的掀开玉珠帘子:“众位美人,聊什么呢?啊,原来是众位仙子姐姐,方某一时口误,不知者不怪。众位姐姐宽恕则个。” 众女仙笑道:“怎么,妾等是仙子,就算不上美人么?” 方依土仰天而笑:“哈哈哈哈,仙子自然个个都是美人……除了方某之外。”众美女又是一阵笑。 美艳端庄的牡丹仙子眼尖看见了方依土藏在身后的芍药花,有些羡慕道:“携花寻美,止归你好风流。” 方依土一挑眉,调笑道:“翟娘若是不在这儿,方某定把这花送给姐姐~” 牡丹仙子瞧了眼翟烟儿,怕她吃醋,见翟娘面色如常,掩口而笑:“妾身是牡丹,你送妾身芍药花做什么。” “呃……”方依土低头看了一眼,心说我真没看出来这是芍药。她自己去屋里百宝阁上寻了个玉瓶,把芍药花插了进去,摆在兰花旁。转头问道:“烟儿,这么摆着好看么?” 说实话,花大而艳,瓶小而素,十分不相称。不过方依土觉得这花挺好看,瓶子也挺好看,俩放一起也挺好看。 翟烟儿认真的看着他,温柔的轻声道:“好看。” 冰雪之姿,不苟言笑的司雪仙子认真道:“烟儿妹妹,你骗她做什么!明明十分不搭调。” 翟烟儿微微红了脸:“主公一片情意,自然怎么摆都好看。” 司雪仙子恰好站在翟烟儿身后,双手扶着翟烟儿的肩膀,叹气道:“唉,好痴情的妹妹。止归,你若敢有负妾身这妹妹,妾身绝不与你甘休。” 方依土正色,上去撵开她,肃然道:“这是我家娘子,你们不要靠她这么近!否则方某也不与你甘休。” 又一个千娇百媚,温柔婀娜的仙子道:“我们方才正在追问,侯爷与翟姐姐是怎样相识相知,翟姐姐总不肯说。方侯,你便告诉妾身吧~” 方依土摸摸下巴,龇牙一笑,又去百宝阁上拿了一个堆漆花瓶一个烧蓝珐琅花瓶,在玉瓶前比划着看哪一个更合适。头也不回的说:“翟娘这样的宝贝,精明干练又忠贞不二,除了抢来的还能怎么落到我手里。” 众女仙:(⊙o⊙)哦!( ⊙ o ⊙)呀! 翟烟儿皱了皱眉,拉长声音略带不满:“主公,您不要乱开玩笑嘛。妾与主公的家大人是通家之好,妾与主公也算是青梅竹马,后来两家败落,妾就一直追随主公。” 众人都觉得方依土说的更可信一些……她身上那股子匪气总是若隐若现…… 方依土还是没看出来到底那个瓶子更适合插牡丹,举着两个瓶子回头问道:“那个更合适?” “蓝色的那个,放在梳妆台旁边。” 在绣楼中胡诌八扯了一阵子,方依土就离开了。她要去找书呆鲲鹏……这名字真嫩,就跟十六七岁的少年似的,谁料想叫这种名字的居然是个胖老头……其实书呆鲲鹏也不老。黑发,童颜,可惜气质特别沧桑,一打眼就觉得他得有个几千岁,同样活了几千岁的哪吒黄天化等少年的气质可一点都不老。 方依土在府中到处寻找书呆,忽然想起来,书呆鲲鹏的容貌好像做了些调整,刚见面的时候他确实苍老,是到了仙界之后才变年轻的,嗯,我就说嘛。 这时候有人告诉她,老先生去澧泉宫去了。 方府中有一座偏房,上面写的是:‘澧泉宫’,龙吉公主就是为了这个神泉才把这片地赐给方依土,侯爵一级的仙人大多有自己的名山宝洞,轮到方依土的时候天庭手里没有空地了……这泉水对修心有利,故而给了方依土,权作分不了山的补偿。但是自打修建好之后,方依土趴在泉边儿上喝了一通,觉得味道一般,就再没去过。 有时候翟烟儿去取水泡茶,也有些人觉得用法术造水酿出来的酒味道不好,去打水酿酒。 方依土在澧泉宫门口驻足,叹了口气,摇着头就进去了。她不喜欢这里另有一个原因——老是记不住第一个字念什么,故而少来,以免出丑。空旷的大殿中,书呆鲲鹏就在那儿蹲在井边儿上,像个老农似的看水。 方依土大踏步走过去,叉着腰问道:“书呆,看什么呢?”话一出口,她就想笑。老鲲鹏号为‘妖师’,一说话得说‘妖师,看什么呢’,听起来起来真是威风,现在这书呆,怎么叫都好像在欺负人。 书呆鲲鹏一回头灿烂而单纯的一笑,真是花容月貌,满堂生辉。他又白皙,五官清秀文质彬彬,很好看的。 晃得方依土一眯眼,一挑眉,粗声粗气:“你把自己弄这么年轻想勾引谁?” “老朽本来就这么年轻,只是在禁制里,法力渐渐流逝,所以容貌衰退。”书呆鲲鹏郁闷的掩面道:“主公要是觉得不好看、不正经,老朽现在就变老一点。” 方依土点点头,沉声熬:“你赶快变老,现在有许多仙女在府上做客,后儿是婚礼,到时候人来人往的保不齐谁就看上你了,仙女动了凡心,倒霉的可都是被看上的漂亮小子。书呆,你可记住了,天庭严禁私相授受,只许正正经经的议婚。你要是看上谁,与某说,主公我给你提亲去,成与不成暂且不说,总不会招致祸患。” 书呆鲲鹏恭恭敬敬的一躬及地,认真道:“老朽知道,多谢主公提醒。” 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个鹤发童颜、三缕白髯的老神仙,啧,好一副鹤立鸡群风骨神采。 方依土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伸手扯了扯他的白胡子,嘿然一笑:“这下子你在翟娘面前走来走去的,某就放心了。弟兄们叫你老先生,也总算名副其实了。”她扶着井边儿往里看了几眼,问道:“你方才看什么呢?” “澧泉,其形如井,本体是石也。欲取饮者,皆洗心志,跪而挹之,则泉出如飞,多少足用。若或污漫,则泉止焉。盖神明之尝志者也。”书呆颇为思念的说:“老朽还在祖父身边时,祖父带老朽来看过这泉。” “哦,原来如此。往后你想来看的时候尽管来,想喝也尽管喝,反正喝不光。能有个东西思念家人也挺好的,哪像我,唉……”方依土怅然了一阵子,扶桑木送走之后,她连个寄托思念的东西都没有了。 这哀愁来得快去的也快,方依土一抹脸就收起了儿女情长,笑呵呵的把装着书舍的盒子还给他,:“陛下说不容你的是天道,容你的也是天道,只要你与天庭为敌天庭便不管你。” “这位昊天上帝,比当年的妖帝宽仁许多。” “那是当然!”方依土哈哈大笑:“若是当年的妖帝,又岂能轻而易举的度我成仙。说错了,若是当年的妖帝执掌三界,凡间岂得安宁。妖帝自然偏心妖族,陛下却一视同仁,放任自流。” 书呆不再说话,过了一会,方依土道:“书呆,主公给你取个字号行不?老叫你书呆,好像欺负人。” “单凭主公吩咐。”书呆心说你都自称主公了,我还能说不行么? 方依土又沉默了半个时辰,干干脆脆的把方才那句话揭过去:“原祠乍超忽,毕陇或绵微。终封三尺剑,长卷一戎衣。这是陛下前些年为我卜算命运的结果,你帮我解一解。” 书呆有点好笑的问:“老朽的字号呢?”他略了解些方依土的脾气,忍不住挤兑她一下。 方依土脸上红了红,她倒是真想了半天,就想起来类似于‘云中无影’‘万书’之类丢脸的词。于是粗暴的一挥手:“想不出来,就叫你军师好了。某得军师,如曹操得荀攸,刘备得孔明,叫你军师再恰当不过了。” 书呆一挑眉:“主公可知军师祭酒亦是主帅之师,君之师。形同副帅,坐为计谋。” 方依土点点头:“我当然知道,不过凭你的学识眼界,足以担此重任。”当然了,你一肚子的阵法,在道法上也用的出神入化,不以你为师岂不是浪费人才?我连点滴的清油都不舍得浪费,更何况这么大一个人才。 书呆啪的一声就跪下了,脸上兴奋的有点发红,双目闪闪发亮:“老朽绝不辜负主公重托。” 方依土吓了一跳,连忙双手相搀:“军师何必如此。”她心说,你又不是儒生,也这么忠君啊,真好,嘿嘿。 书呆兴奋的握了握拳,立刻提议道:“主公,老朽以为,主公坐拥澧泉,何不以此待客。” 方依土挠头:“这…有什么好处?”立刻就忘了这玩意叫啥!我怎么就记不住这个! “能涤心志,明天道,理丹田,助元婴,驱三尸虫。” 方依土吓了一跳:“这么厉害!”给这泉跪了,我守着它过了这么多年就喝过一次,真是暴殄天物! 作者有话要说:说实话,拼全勤这时候和高考前感觉一样,度日如年TVT…… 之前更新偷懒和忙别的事时候感觉好快……现在看一看账户再看看日期,感觉时间好慢…… 总算把异类全都灭掉了!然后就要成婚了!成婚之后她出去玩两圈,就去打高天原。 这都是之前定好的,你们还记得吗? 还有,澧泉你们还记得吗? 第一零六章 婚礼(上) 昏礼,即婚娶之礼。古时于黄昏举行,故称。 抢来的金银珠宝、奇珍异宝、布匹绸缎,分为三份,一份入库,一份用婚礼上,一份分给众弟兄。以及,我们自己酿酒、自己种粮食、自己畜牧、自己做饭。 婚礼从亲迎开始。咱们仙全庄三千里境地之内给翟娘建座别院待嫁。 对席的位置,男西女东,意以阴阳交会有渐。 礼赞是戴着通天冠的道泰陛下,执事是吕岳,傧相是军师鲲鹏,傧相是邓婵玉、周世宁等女仙。 婚礼一开始是醮子礼,新郎的父亲赐酒给新郎,然后再去迎接新娘。方依土的亲爹在她成仙之前就死了不少年,现在到哪儿去找,扒拉着亲属看了半天:黄帝和紫薇大帝地位最高,算下来自己也确实有他倆的血脉,但是地位太高了请不动。往下看,纣王,不吉利。瘟皇吕岳,这个……也不是很吉利。黄飞虎,打不过自己的不行! 方依土算了半天,叹了口气躺下来,和衣而卧闭目养神,她忽而为了张灯结彩红烛高挑的花费而心疼,忽而又觉得自己这样节俭翟娘心里或许会不高兴。翻来覆去的折腾了许久,也没能睡着。 齐天大圣忽然出现在她房里,问道:“方依土?睡了么?俺突然想起来,你答应给我的木妖遗骸呢?” 方依土暴怒道:“老子他娘的好歹也是女人!大圣!你不应该避讳一下方某的闺誉吗!明儿就是婚礼了!要是翟娘恰好过来看我,看到窗子上有两个人影,她该怎么想!” 齐天大圣摆摆手:“没点蜡烛,看不到。问你呢!” 方依土揉着脑袋想了半天,叹了口气:“大概是送人了。” “送的谁?” 方依土翻了个白眼,从床上跳了下来,翻出一串牌子摘下来一个:“送的谁,某绝不会告诉大圣。这里是某攒的几件木妖遗骸,大圣您自去挑选,某就不奉陪了。” 齐天大圣嗤之以鼻道:“方依土,你当孙爷爷瞧得上那什么破木头么!不过是想起来你身上木妖的气息是什么,好心好意来告诉你一声,你别被那玩意害了性命。今日你身上木妖的气息淡多了,想必无事。” 方依土微微有些惊讶的挑眉,道:“大圣既然来了,待到婚礼之后再走吧。” 齐天大圣哼哼道:“俺老孙掏不起礼金。” 方依土扑过去勾住他肩膀,推着他往寝室外的小厅走,笑嘻嘻的说:“大圣千里迢迢的赶过来,方某怎么说也得请您吃杯酒啊。”说罢,她从一旁的百宝阁上拎下来一个黑陶镶金的坛子,拔下来白玉塞子,拿过两个茶杯来倒了两杯酒,酒香立刻就散了出来,又去屏风后拿出一个三层提盒,在桌子上摆开,把底托放到一旁。 她是直接拿提盒当果盒用的,一层是堆得满满登登的果仁,什么栗子榛子松子核桃杏仁白果,应有尽有。第二层是半盒蜜饯半盒酥糖,什么花生糖、云片糖、果仁酥、糖葱、糖瓜、麻糖、棉花糖、粽子糖、糖瓜子、并一摞用米纸包裹的糖画。第三层是炸的酥香的开口笑、小麻花、和合果子、螺丝酥、合意饼、豆沙糕、 鸳鸯卷。 提盒上施了保鲜不腐坏的符咒,一打开,甜香就散了出来。 齐天大圣和她喝了半宿的酒,临天明的时候把黑陶小坛子里存着的几瓮酒都喝光了,才散场。 方依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紧张,忍不住想去看看翟娘现在有多漂亮。她刚到门口要出去溜达溜达,就被看门两名校尉嬉皮笑脸的拦了回来:“主公,亲亲爱爱的方老大呦,您现在可不能出门。什么事儿都准备齐活了,迎宾的事儿有二爷张罗着呢,主公您就好好的在屋里呆着吧。” “是啊主公,军师马上就来陪着您了,别着急。二爷叫小的告诉您,成婚可辛苦了,您好好歇着。” 方依土翻了个白眼,回屋去看自己的三套婚服,第一套婚服是迎亲,第二套是正礼,第三套是宴饮。侍女们早早的就给她换好了迎亲服,一套大红色的直裰。刚把衣服换好,军师鲲鹏就快步走到门口,轻轻敲门:“主公。” “进来吧。”方依土对着镜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照了照:“外头怎么样了?” “一切安排妥当。主公不必心急。”军师上下打量主公,笑道:“主公穿惯了墨绿色,朝服又是银白,今日换做红衣真是气象更新。越发的英俊潇洒,嗯,真豪杰。”确实,今日方依土剑眉舒展,一双明亮而爽朗的眼眸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喜色,薄唇微微抿着,却忍不住笑意,消瘦而饱经沧桑的脸色,也因为这一身红衣变得缓和了。 她现在很俊,十分俊朗。 方依土拉着军师一通闲聊,终于把午时耗过去了,方依土跳起来道:“走走走,随我去迎亲!” 军师连忙道:“主公!醮子礼不能忘!” 方依土望天翻了个白眼:“醮子礼做不了啊。我都不知道我爹轮回多少次,现在在给谁当爹。” “二爷已经安排妥当了,您只管去祠堂行礼就是。” 方依土只好先去祠堂,索性祠堂距离她的寝室也不远,只走了半刻钟就到了。她站在祠堂外驻足叹息,心说扶桑木如果不是那牌匾,那牌匾如果不是扶桑木,该有多好。哎。 刚进门,就看到父母亲的画像。画的栩栩如生,简直就要从画中走出来一样。父亲还是童年时的农夫打扮,头戴斗笠肩扛锄头,身穿半臂,裤腿儿挽到膝盖上,腰间别着一把斧头一把匕首,锄头上挂着一串儿野鸡野兔。 母亲则是一身大红色短褐,满头黑发用大红丝绢拢住,斜插了两只笔头金簪,腰系杏黄丝绦,膝横金背砍山刀,脚下踩着一个捆成团儿的人。大刺刺的坐在虎皮交椅上,背后排列着十八般兵器,手里把玩着令旗令箭,目视前方,嘴角一丝傲气十足的笑。 方依土微微低头,半响才抬起头,画的实在是太好了,北路十二郡绿林瓢把子的父亲,镇黄河西北八十一路瓢把子的母亲,简直都活了。她的父母初相见,是为了一争高下,而后却情浓意蜜分不出高下了,最终一同赴死。 画像下是供桌,摆着香烛。供桌前是主竹席,蒲团旁边是瘟皇吕岳和礼赞道泰。一旁的矮几上摆着壶杯。 道泰默默的走到方依土右侧,赞曰:“行醮子礼。”说罢,他去取盏斟酒,示意方依土面向南就席,方依土依言站上席子,立于西侧,面向南(大门)。 屋中的分为沉静而肃穆,跟她进来的傧相军师去拿了跪垫铺在方依土面前,道泰双手把酒盏递给方依土,她双手接过酒盏,缓缓向南跪下。饮了一小口酒,把酒盏抵还给道泰,起身向他作揖。 方依土刚一起身,军师就把跪垫转向正对着大门的画像,方依土再跪,道泰又倒了一盏酒,递给瘟皇。 礼赞道泰曰:“跪。”方依土依言而跪。 瘟皇吕岳代替方父,低声祝告道:“愿你与天同寿,与日月同辉,似鸾凤呈祥。” 方依土沉声道:“是,儿遵命。” 吕岳微微点头。 礼赞道泰曰:“俯伏。”方依土向父母画像而拜。 礼赞道泰曰:“兴,平身。” 方依土起身。礼赞同傧相一左一右,虚扶着方依土,从大门的左边出门。 到了翟烟儿待嫁的小楼外,本来亲迎的时候要拜新娘的父母,但翟烟儿同样父母双亡六亲不靠,就算了。方依土在小楼外,接过军师递上来的两只‘象征着生死不渝的大雁’,嗯,还是活的。虽然被她的大手把两只的脖子捏在一起甩了两下,还是扑啦啦的扑腾翅膀。 军师小心的说:“主公,不要把大雁捏坏了,一会还要放归山林,这样才吉利。” 方依土进去之后,发现小楼中里里外外挤了三层看热闹的仙女。傧相过来接过两只扑啦啦抖动不停的大雁,塞进笼子里。 她只做不见,礼赞指引她对着小厅中供着的翟烟儿父母传下玉佩前,傧相军师接过侍女递来拜垫摆好,礼赞:“跪,拜,兴,拜,兴,平身。”她起身之后,翟烟儿穿着大红色的三绕曲裾走了出来。道泰按照流程:“跪,拜,兴,拜,兴,拜,兴,拜,平身。” 翟烟儿也拜过了父母的遗物,傧相周世宁和邓婵玉拿起玉佩递给方依土,方依土揣进怀里。然后两位傧相拿着打了同心结的丝绦,一头递与方依土,一头递与翟烟儿。礼赞引领新人从大门左侧出门,道泰想出去,随后是方依土、翟烟儿、周世宁邓婵玉等人。 绣楼外已经停好了一辆雕龙画凤的朱红大车,完全是周制的马车,左右围栏,但没有车厢。拉车的是垂头丧气还有点想哭的小狮子,他自从被方依土抓回来之后,几乎和翟烟儿朝夕相处,心中越发的爱慕她。只是知道打不过方依土,只能默默无言的忍受着,现在方牛居然要它拉车送最喜欢的女子,嫁给最讨厌的女子,这真是痛苦。 方依土扶着翟烟儿登上车,坐在伞盖之下,然后自己跳上驭者的位置,为新娘驾车。 九灵元圣的子孙垂头丧气的一步步走着,他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到翟烟儿满面春风,娇羞美艳的样子。 方依土啪的一鞭子抽在它屁股上,怒道:“把头抬起来,把毛抖一抖,你这什么样子!我们没给你吃饱饭吗!” 翟烟儿掩口而笑,坐在车里痴痴的看着方依土高大的背影,忽然心里一酸险些落泪,连忙忍住了。 不多时,就到了大堂外。下了车,便去后堂更衣。等待观礼的众人已经等不及了,外面使了道法,让天色黑的早了许多,各色灯笼点了起来,火树银花、绵延无边。大堂内外红烛高照,间杂着夜明珠的光芒,美轮美奂。 方依土换成玄衣曛裳,类似于周朝的朝服,黑色的广袖上衣上绣着山河龙凤,领口上是宽约二寸的刺绣,赤绛色而微黄的百褶下裳外是三尺长红色底绣着星斗的围裳,还有一条上绣金龙下绣高山的敝膝——翟烟儿制。头上戴平天冠,依周礼‘三公诸侯七旒,青玉为珠’广七寸,长尺二寸,前圆后方,朱绿里,玄上,前垂四寸,后垂三寸。各以其绶采色为组缨,旁垂黈纩。 翟烟儿穿着的,则是一条鱼尾三绕曲裾,同样是黑中扬赤的玄色,上绣玄鸟纹,头上戴着金凤冠。 二人腰间各有两组玉佩,垂在两腿之前。方依土是凤,而翟烟儿是凰。 二人是分开来更衣的,在大堂前相见的时候,都觉得对方比平日里美了十倍。 方府彪悍的布置是这样的:府门两旁有瞭望楼——进去就是黄土砮实的点兵场——点兵场后是大堂——大堂后是演武场——演武场后是高有数层的藏书楼——藏书楼后是方依土的寝室——寝室后是花园——花园后是祠堂。一条大路直通到底。虽然这之间有花草相隔,但在天上还是一望可知此为中轴线,众人则是各择喜欢的地方起房舍而居住,风格都依个人喜好,库房散落在众人的居所之中,新来的鲲鹏等人也是这样。 点兵场里摆满了桌椅坐满的无数观礼的仙朋道友,正中一条路铺上了红毡,方依土和翟烟儿相距一丈并肩而行。穿过众人,走到大堂正前,再次穿过观礼的众人,来到台下,站在三层玉阶之前,双方傧相已经在台上等候。 赞作揖由宾阶上堂,告方依土:“馔已齐备,请就席。” 方依土答:“诺。” 登阶前方依土三揖,翟烟儿万福三让,最终翟烟儿落后她半步走了上去。(新郎向新娘作揖,请之入席,新娘答揖辞之。新郎再作揖而请,新娘答揖而诺,新娘开始由所在位顺时针走向自己的席位,同时新郎也顺时针走向自己的席位。见新郎新娘入座,赞趋而就自席,就半席。) 方依土努力板着脸,还是笑的见牙不见眼,简直都有点傻了。翟烟儿始终微微低着头,举止优雅气质高贵的跟着她——她刚恶补了礼仪。 四名侍女分别给二人捧来铜盆,手巾。盥手之后,跪坐在屏风前的几案两旁。 作者有话要说:我超级喜欢周制婚礼的!沉稳,庄严,共结一家。 所以请允许我这样繁文缛节的磨磨唧唧…… 下一章依旧是繁文缛节!我超级喜欢的~ ………… 日更4000+居然坚持了15天了,我真佩服我自己~ 第一零七章 婚礼(下) 前文书忘了说,陈良王乾金五等人,也在观礼的人群中。 方依土坐在东面,腰拔的直直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紧张和期待的神色,一双向来坚毅而深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时抿一下嘴唇,她刚洗过插过的手心又湿透了。平日里的镇定自若从容不迫全都丢到了爪洼国……固然她和翟烟儿已是亲密的无以复加,但在这样庄严肃穆、安静凝重的场合中,她越发紧张。 翟烟儿更是从一早上起来,就心如撞鹿,忽而担心方依土会不会反悔,忽而又担心成婚会不会勾起她对方落的伤心,又唯恐自己礼仪不周丢了她的面子,有时候又担心自己剪裁绣制的婚服会不会有什么纰漏。 方依土盯着翟烟儿一阵看,她一直都知道烟儿穿红衣好看,却没想到她穿这样深色的婚服,更显端庄美丽。翟烟儿的头发挽的高高的,发髻根儿上带了个手指粗细的金冠圈,发髻上插了一只金凤正钗,两旁四对金镶玉的簪子却没有她此刻娇羞幸福的样子好看。 翟烟儿很温柔,很沉醉,她几乎是全身心的沉溺在婚礼的快乐和严肃中。 道泰跪坐在屏风前,在二人之间靠近方依土的位置,两旁边则是双方傧相。 玄色红漆几案上,摆着三个盘子,里面分别是炖猪肉、十四条炸鱼、煮腊肉。旁边是用醋调和的酱两碗,酱菜两碗。黄米、小米饭各两碗。二小碟分别摆在翟烟儿和方依土面前,三副木筷分别放在一对新人和傧相面前。 道泰和方牛为了这个狠掐过一架,道泰非要陈列编钟奏乐、桌子上摆设七金鼎盛食物。而方牛不允许。周礼记载:士用一鼎或三鼎,大夫用五鼎,诸侯用七鼎,而天子才能用九鼎。所以用七鼎不合方依土的身份,用五鼎又没有那么多菜盛——周礼婚仪上只有三个大菜,而用三鼎不合乎身份。 由于打了几架也不分胜负,据理力争又互相无法说服,就各退一步——主要是被翟烟儿逼着:费钱的编钟不要了!就烧制三个专用的漆盘!可以了!打金鼎用的金子做什么都好,不要放在这里! 而本来应该是就座之后再进馔,一时忙中出错……最后一次排演摆放位置的时候忘了拿走。 除此之外,他们还在礼制上掐了很多:陪伴新娘的除了女傧相(伴娘)之外还应该有媵,随嫁的女人。方牛认为应该象征性的把带几个侍女做随嫁的女人,可又觉得身份不足,如果去寻个女兵……她们还不乐意。最后这个被方依土划掉了。 陪伴新郎的除了傧相之外还有御(伴郎),由朋友或新郎的弟弟担任——军师以绝对的武力和利诱抢到了傧相的职位,方牛抢礼赞的位置又不合礼法,他只好去带着孩儿们迎接客人了。 礼赞曰:“交拜。” 方依土之前被好一顿说教,终于记住了交拜不是对着拜。听得礼赞一声令下,不再色迷迷的盯着翟烟儿看个没完。她本来就跪坐在桌子的东侧,并不很靠近桌子的席子上,当下举手作揖,长拜及地。心里砰砰跳个不停。 方依土直起身之后,该是翟烟儿拜她了。依照礼仪,新娘只需要叉手及地即可,不用像新郎拜的那样深。但她心里头又激动又紧张,叉手长拜的时候浑身都有点僵硬,直到感觉头上的凤簪触到地上,才连忙起身。 “酳酒。” 奉酒者各取酒器,周世宁者取酒奉至方依土右侧,军师鲲鹏者取玄酒奉于新娘右侧。玄酒就是淡酒。方依土盯着翟烟儿,觉得她睫毛忽闪忽闪的眨个不停,眼睛亮亮的,脸颊红红的,非常可口。 喝酒的时候,方依土咕嘟一口险些就着翟烟儿连杯子一起吞进去。倒是翟烟儿用手微微挡脸,喝的斯文有礼。 此时双方傧相取一些猪肉分与二人,方依土与翟烟儿振祭之后,先吃些肉,再吃些其他的菜,然后吃口小米或黄米饭,最后喝些肉汤。新夫妇共食一牲,就是同牢礼,同牢之后,夫妇并尊不为宾主。(但擩肝盐中振之,拟之若祭状弗祭,谓之振祭。) “二进酒馔。”依旧再喝一杯。 礼赞曰:三进酒馔。 周世宁拿着一个苦葫芦,军师鲲鹏伸手在葫芦上弹了一下,法力把葫芦竖着刨为两半,变成个瓢。二人一人拿着半个苦葫芦,各拿酒壶往里倾了一杯左右的酒,这次是烈酒,免得葫芦的苦味儿压不住。分别递给翟烟儿和方依土。 礼赞曰:“合卺” 方依土依然是双手接过葫芦,她再看着翟烟儿的时候,眼神温柔了许多。翟烟儿望着她的时候,仿佛马上就要喜极而泣,却又强忍着。装在苦葫芦里的酒,是苦的,却意味着同甘共苦,刨开又合上的葫芦,说明夫妻一体。苦酒喝进去的时候,心里是甜的。 喝完了葫芦中的酒,方依土轻轻松了口气,她心说:事情总算是没有波折的完成了。 喝光了葫芦中的酒,翟烟儿目视上苍,忍不住露出一个又心酸又高兴的微笑:等了这么多年,总算圆满了。 二人一饮而尽,再把葫芦递给二位傧相。 周世宁和军师把葫芦合在一起,举起来向观礼的众仙人示意。众仙人依旧鸦雀无声,只在心中默默祝福。 礼赞祝曰:“礼成。” 周世宁便和军师一起,把合在一起的葫芦抛在堂前,卜算吉凶。这一部很有讲究,如果葫芦一仰一覆,表示阴阳和合。如果葫芦都仰、都覆,则是夫唱妇随,志同道合。——这时候谁能说不吉利的话! 方依土站起身,目视翟烟儿,伸手道:“娘子,随我来。”她在婚礼中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中也有按耐不住的激动,沙哑的几乎带着点哭腔。 翟烟儿低眉敛目,望着她的手,这骨节分明的大手上,在厚厚的茧下,能看到跳动的血管。这双手抱过我,救过我,也……摸过我。翟烟儿把自己白皙纤细的柔荑轻轻放在方依土手中,红着脸抬头看了她一眼。 一直保持静寂的,来观礼的朋友们知道,这时候他们不用再保持安静了,于是哄然起哄! “真恩爱诶!” “小娘子害羞了哈哈哈哈!” “不知道有多少不能成婚的人,在暗中羡慕止归。” “方依土,得便宜卖乖,有意思么?” 方依土拉着翟烟儿的手,二人的手掩在衣袖下,她不安分的捏捏她娇嫩的小手,再在她手背上画个圈儿。高声大笑:“有啊,很有意思。” 周世宁走过来,带着掩盖不住的笑意,柔声道:“方侯,恭喜。妾身要回去了。” 方依土愣了一下,笑道:“是了,蕊宫中怎么能离了周仙子。仙子请便。今日,多谢您相帮。” 周世宁笑着摆摆手,道:“方侯不必客气,方侯喜结良缘,便是不叫妾来做傧相,妾也得自告奋勇来做点什么。妾身告辞了。祝方侯方夫人,地老天荒情不荒。” 方依土拱手作别,周世宁步出大堂(方府正堂的牌匾写的就是大堂,多少人劝了,方依土表示坚决不改),到了点兵场的边儿上,驾云而去。 方依土目送她离开,就拉着翟烟儿回去更衣了。 刚进寝室,她一把抱住翟烟儿,把脸埋在她肩头:“烟儿,你开不开心?我们耽误了这么多年,总算成婚了。” 翟烟儿嘤咛一声,就哭倒在她怀里:“妾身痴情一点绕主公。本想日日仰望你的容颜,就好似幽谷草得浴阳光,再也没什么遗憾了。没想到我翟烟儿,真有今日。” 方依土是从来不哭的,今日几次三番湿了眼眶,沙哑的声音有些发涩:“烟儿,能遇到你,方某三生有幸。” 翟烟儿香腮带泪,却又笑着看着她,认真凝重的说:“知妾心,唯有君心。”此时此刻,她真是美的沁人心脾。 相拥叙话了片刻,连忙互相更衣。 翟烟儿的中衣系带上系着两个荷包,她摘下来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系在方依土的中衣上,低声道:“止归,有空的时候,就看看。我写的不好,你别笑话我。” 方依土认认真真的应了一声:“好。” 翟烟儿给自己做的第三套礼服,是翠绿襦裙,上绣金花,外罩一件金黄色褙子,显得又富贵,又年轻。方依土拎起来盯着红袍子看了半天,叹了口气:“烟儿,今天就再穿一次红色,明儿可别逼着我穿红色。” 翟烟儿微微一笑:“嗯。”其实我也想给你准备绿色,但是方牛翻出了什么什么书,说‘红男绿女’才合适。 更衣,谢宾客,饮宴开始。 一旁搭有三尺台。歌姬舞女轮番上阵,军师吹奏竹笛引得凤凰携百鸟而来,道泰方牛鼓琴,然后就是热热闹闹的男子群舞,舞剑,鼓舞。 翟烟儿自去女仙那儿喝酒谈天,方依土端着个金杯,身后跟着端酒壶的陈良,按顺序跟人干杯。酒壶中自有乾坤,能容量一湖之水……不好意思的说,这也是军师给她炼制的。 瑶池上的数百女仙,凌霄殿中的男仙们,自家的兄弟们,散仙们,地仙们——爱敬酒的,性格开朗的,怎么说都得喝上三杯。太阳星君一见面就把卯金刀还给她了,方依土眉开眼笑的连声道谢。和他喝了三大杯。 一大圈儿还没下来,方依土起码喝了几千杯,纵然她酒量惊人又有法力解酒,也难免喝的有点发蒙。 七公主这时候讪讪的来了。她已经得到确切消息,二十年之内董永就能修成地仙了,然后就能接触到仙人……然后就会知道他媳妇都干了什么事。张勃遂不怕在陛下娘娘面前撒娇耍赖,就怕董永听见众人对自己的恶评,感到失望。于是只好借着方依土成婚这个极好的机会,来扭转一下形象。就把库房里堆积已久的宝物,挑不喜欢但是很有价值的,装了九箱子。 她努力摆出一份温柔高贵的形象,可还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方侯成婚,本宫本该前来贺喜。” 方依土板着脸,严肃认真:“多谢公主厚赐。” 冷场……七公主没啥可说的。方依土连请公主上座都不说。 过了一会,方依土见七公主也不说要走,只好给自己解围:“公主若不嫌弃,还请喝杯水酒。” 七公主松了口气:“这是当然。” 方依土板着脸,礼仪一丝不苟的敬了她三杯蜜酒,然后七公主略觉无趣的走了。 方依土有点夸张的松了口气,周围众人哄笑:“止归,不要这么紧张嘛,七公主现在已经改邪归正了。” 过了不到片刻,又几个藏头露尾的妖精飞了过来,被外围把守的方家军擒住,验明正身之后,发现竟然是倭寇。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喜欢这种庄重宁静的婚礼仪式啊! 第一零八章 分了 前文书说道,方府的婚礼结束后,婚宴开始时,有几个藏头露尾的妖精躲躲闪闪的飞了过来。 方家军是什么出身?一部分,是齐天寨时期的老兄弟们,一个个奸诈狡猾,一部分是后期的方家军,一个个律令严明,还有少部分是加入方家军的名门之后。这些人中,无论哪一个,都深深明白在这样重大的婚礼上,一定要认真布防。在这样盛大而严肃的婚宴上,选出来在周围布防的人手,都是最精干、最敏锐、最狠辣、最果断的。 倭妖用的当年徐福带过去和日本遣唐使来学会的一点粗浅的五行遁法,然后再加以邪道的研究,很隐蔽。但这可瞒不过那些呆着没事儿种完了地,就分成八组互相混战演练的方家军们。 隐身驾云的三个倭妖,一网就捞了下来,在地下土遁的那个,被土修念动厚德真言,那倭妖身边的土地变成坚固的笼子,缓缓的被其他泥土挤了出来。还有一个人不断附身在树木上,向前飞速闪动,见情况不妙要跑,被同样附身在树木上的木修直接捆成一团儿。 一个是面相尖酸刻薄浑身骨头没三两重的老瘦子蹲在这五个倭妖面前,他身边站着个身着薄纱的妖艳女人——这二人是从齐天寨开始就跟谁方依土的人,后来因为性格不合没有参加方家军,只是暗中相助。因为二人自知修行的道法近乎妖术,而且一个丧气一个□不便见人,所以自告奋勇的躲出来布防,不被仙人们看到。 老瘦子一翻手从袖子里抽出一根一尺长的细钢针,在假装昏迷伺机逃跑的倭寇脸上比划着,下流的笑了笑:“小娘子你说,扎人中,这厮会不会醒过来啊?” 妖艳的女人不屑的扭动腰肢,挑起纤细的弯弯眉毛,媚笑道:“虽然很长,但是太细了。我不喜欢~”她那一双肉感十足白皙滑嫩的长腿丝毫没有遮挡,盈盈一握的蜂腰上挂着一条金色的锁链,高耸的胸脯间垂着璎珞,身上只披着薄纱,一切都显露着。头上云鬓高耸,脸上浓妆艳抹,叫男人看一眼就再也转不过头去。 老瘦子惭愧的又抽出来一根手指粗细的尖锐长钢条……:“这个够不够?” “嗯~~”妖艳的女人娇喘了一声:“好多了~~” 老瘦子坏笑着把钢针扎了下去,还没碰到中年男倭妖的脸上的时候,对方就猛的往下一窜,从他裤裆下面跑掉了。还没有跑出半米远,就被一旁看热闹的汉子们捉住了。 老瘦子把两根钢针又收回袖子里,哈哈大笑:“怎么样?小娘子,只要扎人中,什么人都会醒过来。” 女人娇羞的跺了跺脚,身上的肉浪一阵抖动:“讨厌~你根本就没扎中嘛!骗人家,坏坏!”这熟透如同蜜桃的女子,艳丽的面容上露出小女孩的天真可爱,娇声撒娇,看的五个被捉住的倭妖都忘了逃跑。 老瘦子嘿嘿一乐,郃下三缕狗油胡抖了抖,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和(wei)蔼(suo)可(zhi)亲(ji)’的微笑,向被大汉们捉住的倭妖赤手空拳的走了过去,喃喃道:“小娘子说老夫骗人,老夫可是至诚君子。” 伴随着女人娇媚而欢乐的笑声,这老瘦子狡诈的表情,真叫人怕的慌。倭妖不怕死,可不想还没办完事儿死在这儿,当下直起脖子很硬气的说:“吾辈奉天照大神之名,恭贺方侯新婚,难道你们方府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老瘦子脸色一变,有些谄媚的笑了起来:“原来是天照派来的人啊,你们藏头露尾的过来,老夫还当是来了浑水摸鱼的贼子呢。来来来,老夫亲自为几位松绑。”话音刚落,几个倭妖立刻牛气哄哄的仰起头,在网里的也不例外。老瘦子点头哈腰的给几人松绑,伸手道:“几位请,老金,陪几位进去见主公。你,跟主公通禀一声。” 被他随手一指的汉子,一抱拳,飞奔入内。 金校尉,金满堂——满身富贵笑容和蔼,一看就是冤大头的员外郎笑呵呵的叉手而立。 五个倭妖,刚被放开,扯□上的斗篷,露出花纹和款式奇怪的、极其花哨绸缎衣服,脚下穿着木屐,□全都不穿裤子(日本古代武士在冬天也不穿裤子,就一件和服),鼻孔朝天大刺刺的往里走。 老瘦子含笑目送几人离去,待到倭妖走远一些,众人都对老瘦子伸手:“老哥哥,拿来吧。” “别装可怜,弟弟们都知道您的为人。” 老瘦子撇了撇嘴,委委屈屈的把袖子对着地上一顿抖,落下来三堆比他还高的东西。里面有金银珠宝,短刀长刀,各种装着的药的瓷瓶,酒坛子,咸肉,茶叶,斗笠,几套衣服,几大包暗器,麻绳、蜡烛、浮世绘。 ——这就是他亲自上前给人松绑的原因,老瘦子成仙之后已经练到能把别人袖里乾坤里的东西也摸走,虽然倭妖不懂这法术,但他们存东西的法术比袖里乾坤低级许多,更容易偷。 女人似有不满的问:“你不是向来连内裤都能摸走吗?” 老瘦子恨恨的磨牙:“没偷过兜裆布,不知道怎么解。等下次的!哼!”说着,他递给女人一个瓶子,得意道:“里面应该是高天原的灵丹,咱们人吃未必行,小娘子拿去喂咱们的宝贝儿吧。” 女人娇媚的瞥了他一眼,身子轻轻扭动:“你喂我~”从摸下来这堆东西,到被人都要出来,可不到一百个数,你怎么总能能这么快就摸到最好的。 老瘦子把瓶塞拔开,倒出一粒灵丹,往女人身上一扔。女人身上的薄纱无风自动,灵丹瞬间就被分割吞噬了——这本不是什么薄纱,而是无数蛊虫连接在一起,盘恒在她身上。所有靠近的东西都会被吃掉,衣服也一样。 方依土刚和东海散仙们大喝了一通,点评她那个什么泉的效用如何。现在正和南岳神、和自家附近一条大河的河神喝着呢,那来报信的汉子跑了过来,在人群中四处张望,直奔着万人从中那一点红而来。到了近前,一拱手:“主公,高天原派人来了。一共五个,一个木修,一个土修,另外三个是妖仙。已经搜过身了。” 方依土微微点头,道:“你去吧。嗯,叫夫人避一避。”话传了过去,翟烟儿正和仙女们推杯换盏,近乎震惊的听到了一个消息‘用心专一,并向天道祈请,可以成灵胎’,她晕晕乎乎的躲入后堂。 方依土没有开口,却用法力扩散一个消息,让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诸位道友,诸位姐姐,倭妖来挑衅来了,方某要抖一抖威风,众位道友可别砸我台子。过后再给众位赔罪。’ ‘请便。’ ‘贫道等正想见识。’ ‘方侯不必客气。’ ‘吓死倭妖!’ ‘用配合么?’ 十八名绝色侍女们听到这个消息,都很有眼力的给方依土抬过来一把虎皮金背交椅,摆在大堂的门框外、房檐下,台阶上,然后各自去拿自己该拿的东西。川上雪子因为要去当美人计,又被翟烟儿推了回去。美人们准备期间,淡粉色的裙裾摇动,身子轻盈飘忽,朱钗轻颤,美的不寻常。只眨眼间,就都准备好了。 交椅后侧是一位佳人打着三檐青罗伞盖,四名倩女垂手而立,左手边则是这些姿色不逊于天仙的佳人们捧着卯金刀和方依土收藏的一张弓。其他佳人捧着红绸托盘,上面分别放着虎符、印信、令箭、令旗、酒壶酒杯、笔墨纸砚。另外四名佳人没什么可拿的,只得去后面取来随身的刀剑挂在身上,排列两旁。 一个个的娇软婀娜,或冷若冰霜,或艳丽大方,往两旁边一站,可比方才那妖艳的女郎夺目。 “方侯,你府上的美妾真真出色~” 方依土满不在乎的微微一笑:“也是内子贤惠大度。”话不多说,她就做到虎皮金交椅上。她还喝的脸有点发红,运功把酒意压了下去,静了静神,抖出自己大元帅的威风来。气势陡然一变,倨傲而轻蔑的靠着椅背。 她这身大红色的袍子显得身量越发高大健壮,头发也束在平天冠里,脚下穿了一双五彩勾金靴,腰间系着玉佩,右手拇指上戴着一个用细绳夹杂九片铁片编制的指环。右脚踩在脚踏上,左脚却搭在右腿膝盖上,座上铺的的虎皮色泽鲜亮,大大的虎头垂在地上,在她脚旁。平天冠垂下来的玉珠没有挡住她坚毅的薄唇,消瘦而棱角分明的脸颊,也没有挡住她那双锐利而威严十足的眼睛。 在场的校尉们和修行最好的方家军过来的时候,不能太靠近侍女们,只能站在大堂的台阶之下。 军师鲲鹏跑过来,却站在方依土身旁,低声道:“气势,主公,气势扬起来!威严的压力!想想大小姐,想想那些可怜的被屠杀的凡人!别因为这是婚宴就收敛。主公,法力可以加入威严和声音中。” 方依土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脸色越发难看,气势陡然而起,那统帅三军令行禁止的威严一向被她藏在独来独往和嬉笑之下,有时候拿出来一抖,那气势高大的叫人只能仰望,肃穆的煞气会让任何人安静下来。 这就是威严。掌管齐天寨十万人的威严,统帅国中边境数十万人马的威慑,不屈与任何人的威亚。方依土登上点将台的时候,她的气势就足以压的下面所有兵将安静,在她在战场上时,那勇往直前的气势也压的对方但却。 军师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听到了大小姐方笑柔的事,拿这事一说,方依土隐藏在心里的愤怒狂傲和杀气全都爆发出来,山呼海啸般的威严愤怒和法力压向五名威亚,简直是气冲牛斗。 倭妖越是靠近,就越被那威严压制的腿都站不直,气都喘不过来。其中一个绿色绸缎上带有奇怪的菊花花纹的人,抖着声音,高声道:“日出处高天原天照大神致忠孝侯方依土…” 方依土一声带有法力的冷哼直接震进他五脏六腑中,冷冷道:“有屁就放。” 说话的人,当时便吐了一口血。方依土对音律的运用没有这么强,鲲鹏把九口残破的东皇钟要去研究了一下,把碎片又挖出来,缩小之后拔了自己身上无数绒毛炼成绳,夹杂着残片给她编了一个符咒戒指,用起来的效果比金乌熔炼的九口大钟好多了——东皇钟的残片根本无法和其他金属融合在一起,那些东西反倒会减弱震动。 鲲鹏活了六千多年,他身上的绒毛也被法力滋养的六千多年,用来编制连接东皇钟残片不会削弱威力。他本来舍不得,想想这也算是给主公的新婚礼物,想主公也就会成婚一次,想她也不可能再弄到东皇钟残片,而自己又找不到更好的替代品,也就认了。他总得在这东皇钟残片上,显示自己的学识有多强,做事有多厉害。 所以他方才才来急急忙忙的叫主公把声音中也加上法力,有法力的声音加上绳子编织的符咒和东皇钟残片对音律的助力,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他见这人吐血,忍不住喜笑颜开,暗自称赞自己手艺精妙。 另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叫道:“方依土!你敢伤害天照大神的下属!” 方依土淡淡的说:“有本事,你们高天原来灭了老子啊!” 五名倭妖脸色大变,为首两人厉声叫道:“方依土,你别忘了方笑柔!”“方笑柔可在我们这儿!” 方依土脸上有些难看,一挥手:“拉下去分了,肉拿去喂狗。别吵着人。”她刚说到‘拉下去分了’,站在台阶之下的众校尉就虎扑而上,倭妖们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当场掏了内丹,抽出大筋往脖子上一绕,□一垒,拎起来就走了。片刻间,地下干干净净,就连一滴血珠都没有。 众女仙本来对于她怎样狂傲威武霸气都看的挺害羞的,听了这句话,暗暗思量一下,都觉得有些恶心。分了是分尸吗?天哪……杀掉再喂狗就可以了,分尸好血腥。 方依土脸上淡淡的,对旁边的侍女们说:“此间事毕,去把夫人请出来。”她又高声笑道:“何须为了畜生扰了众位道友宴饮的兴趣,歌舞呢!”话虽如此,她步下台阶去和人的喝酒的时候,身上仿佛有些苍茫的孤寂。 众多娇弱可爱、从不沾染血腥的女仙们有些不适应的躲躲闪闪的偷瞄方依土,连忙拉住重新走过来的翟烟儿:“好妹妹,你方才怎么回去了?方侯干嘛叫你躲起来?” 翟烟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主公总说倭妖好色嗜血,故而不愿意叫妾身被他们看见。” 众女仙跺脚道:“方侯怎么不叫我们躲起来呀!”又七嘴八舌的娇声问道:“那,那个拉下去分了是什么意思?” 一个娇弱的小仙子一手捂嘴:“不会是五马分尸吧?” 翟烟儿连忙扯谎:“怎么会,只是把他们身上的东西分了。像倭妖的信物、高天原的书籍或是法宝、丹药、暗器什么的,分给众兵将们来研究,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嘛。” 众女仙哦了一声,松了口气。 实际上——已经掏出来的倭妖内丹被一旁暗自神伤的小狮子嗅到了,他扑过来一口咬住熊飞握着内丹的手,把内丹咽了下去又把熊飞手上的血渍都舔干净,才送来口。熊飞非常温和的笑着,用那只被狮子舔的口水淋漓的手,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后背。“哥哥们,咱们现在也不缺妖丹,今日是主公大喜之日,把夫人的小狮子好好喂一喂吧。” 懒得把倭妖剁碎的喂狗的四人一起点头称善。 小狮子狂喜的打了个滚儿,挨个就着他们的手把倭妖的内丹吃了下去,开心的允许众人摸自己的鬃毛,然后现出三丈高大的真身,直接把五个倭妖的肉身都吞进肚子里。 吃的饱饱的,去睡觉觉。 作者有话要说:军师鲲鹏好萌啊~~他可爱的小绒毛~~还会编指环~ 方依土略凶残,不过她也是心疼女儿,恨倭寇,都快恨疯了,现在还来挑衅…… 哇塞,这一章字数好多,求评论! 第一零九章 分别 山石穿双龙戏水,云霞映独鹤朝天。金屏灯、玉楼灯见一片珠玑;荷花灯、芙蓉灯散千围锦绣。绣球灯皎皎洁洁,雪花灯拂拂纷纷。秀才灯揖让进止,存孔孟之遗风;媳妇灯容德温柔,效孟姜之节操。和尚灯月明与柳翠相连,判官灯锺馗共小妹并坐。师婆灯挥羽扇假降邪神,刘海灯背金蟾戏吞至宝。骆驼灯、青狮灯驮无价之奇珍;猿猴灯、白象灯进连城之秘宝。七手八脚螃蟹灯倒戏清波,巨大口髯鲇鱼灯平吞绿藻。银蛾斗彩,雪柳争辉。鱼龙沙戏,七真五老献丹书;吊挂流苏,九夷八蛮来进宝。转灯儿一来一往,吊灯儿或仰或垂。琉璃瓶映美女奇花,云母障并瀛州阆苑。剪春娥,鬓边斜插闹东风;祷凉钗,头上飞金光耀日。围屏画石崇之锦帐,珠帘绘梅月之双清。虽然览不尽鳌山景,也应丰登快活年。 以上,所有人都表示真好看嘿嘿嘿~方依土一般觉得好看,一边估算价格。 翟烟儿忍不住低声道:“止归!你别总是那么…简朴,咱们现在没那么穷,大气一点吧。” “嗯嗯,大气一点,大气一点就真该穷了。”方依土低声道:“穷又不丢人,穷大方才丢人呢。得了,我心里头乱着呢,你别管我了。去和她们一起玩吧。” 翟烟儿便不再说话,她看了看在不远处嬉笑打闹的女仙们,又望着自己身边负手而立面容冷峻的主公,心里一酸。低低的应了一声,离开了方依土身边,却去找方牛和道泰。 这二人正在一起亲亲密密的看花灯,方牛终究还是没拗过道泰陛下,被迫变回了十六七岁的摸样,和同样十六七岁摸样的道泰并肩而立,看着高高挂起的并蒂莲花灯。方牛穿着的是海蓝色道袍,道泰则换下了他那套帝王冕服,穿着红色的软袍。这两张年轻的面容,谁能料想到里面是经历的生死荣辱、无数坎坷波折的灵魂呢? 翟烟儿的眼神掠过这两个亲密而守礼的年轻人身上,随后才惊诧的又望向这两个年轻人,她这才想起来,这张熟悉的却又许久未见的面容,就是主公的弟弟。她快步走了过去,低声咳了一声,才道:“二位舅爷。” 方牛连忙放开用袖口掩着、手中牵着的道泰的衣袖,拱手道:“嫂子不必客气。大婚之后您该改口了。” 翟烟儿心不在焉的说:“叔叔说的很是。依叔叔来看,止归她明日是不是……该有些动作?”(叔叔,看过金瓶和水浒的都懂,本来还想叫大郎,但是感觉比叔叔还奇怪……) “那是一定。”道泰微微笑了笑,仰头看了看天上似乎触手可及的星斗和银河:“阿姐绝不是忍气吞声的人。” 翟烟儿有些小心的说道:“妾身还记得止归说过,二位叔叔等到婚礼之后就要投身西方,颠覆耶氏的政权,不知道有没有这件事?” 道泰脸色立刻就变得不那么好看,就在这刹那之间,他眼中凶恶的煞气近乎冲散了这里欢乐的气氛。他勉强笑了笑:“承蒙嫂子垂询,耶氏毒杀贫道,此时于情于礼都决不能容。中原归宿天庭治下,与他们耶氏何干。”他说话的时候,方牛依然恭谨的叉手站在他身边,既不开口说话,也没有什么暗示性的表情。 翟烟儿有些尴尬,揉了揉衣袖的一角,硬着头皮问道:“那,不知道叔叔什么时候去?” 道泰闭了闭眼,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居高临下:“贫道明白你的意思,阿姐要征讨倭寇,贫道本该相助。怎奈何投胎之事不仅诸位同僚知道,勾陈大帝和昊天上帝贫道也曾禀告……人无信不立。”他虽然没有直接回答,却给了一个坚定不移,绝不会改变的答案。道泰知道翟烟儿是为了让方依土多有助力,但他也不能多耽搁。 翟烟儿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却又试探着的问道:“妾身听说叔叔手下也有许多属官,想来此行虽虽远,止归她也不必多为您担忧吧。”止归肯定要派一批人去保护你,这……可不可以先把自家的事解决了,再抽调人手? 道泰似乎略有些不愉,方牛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笑道:“嫂子说哪里话,我们自然不愿意阿姐担心。” 翟烟儿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失分寸,也太有些嫂子对小叔子克扣刻薄的态度,可她也是怕方依土去打高天原的时候吃亏,毕竟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高天原也不算弱。原先还不是方夫人的时候,她只是希望方依土和相依为命的弟弟都能平安快乐,可一旦成为了方夫人,她的中心就只放在方依土身上了。 当日就这么不冷不热的过去了。翟烟儿倒也无暇为了自己今生今世盼了一百多年才盼来的婚礼就这么不甚热烈的过去而惋惜,她满心都是对方依土的担忧。 第二日一早,方依土一睁眼就看见睡在自己怀里嘴角带着甜笑的女人,她轻轻的挪出身子来,生怕惊醒了翟烟儿。随手扯过搭在架子上的衣裳往身上一披,赤着脚趿拉一双麻鞋,站在大门口叉着腰左右看了看,对远处招招手。 等候吩咐的士兵立刻跑了过来,她吩咐道:“去问问方牛和道泰,他们俩如果今天要走,就叫厨房摆宴。” “是!”士兵应诺,又道:“贵客们还都没走,这宴席要不要隐蔽些?” 方依土脸上淡淡的,又有些莫名的自豪,道:“就摆在道泰屋中,辰时末我便去。不必惊动太多人。” “遵命!” 方依土刚要转身进屋,却看到道泰和方牛两人都是一身朴素靛蓝道袍,头上挽着牛心发缵,足下白袜云鞋,从围墙边儿走了过来,携手同行。 她心中有些淡淡的心酸,如同母亲见到即将远游的儿子,又是骄傲又是不舍。只是这心酸来得快,去的更快。叉着腰站在门口,笑道:“你们俩要去办事了?” 道泰和方落看得到方依土头发还是束成发髻,但有些散乱和毛糙,身上只穿着细麻的淡绿色中衣和一条说蓝不蓝说青不青的短裤,身上披着昨日那件大红色的软袍,赤着脚露着小腿踩在一双麻鞋里,脚后跟还踩了下去。一眼便知,她刚刚醒过来,翟烟儿还没醒,否则绝不会让她这样就跑出来。 二人一起抱拳深躬及地,严肃的说:“阿姐,弟弟要走了。”“阿姐,道泰要走了。” “我看出来的。”方依土处之泰然的点点头,笑道:“我刚刚吩咐人摆一桌宴席,咱仨好好喝一顿。” 道泰摇摇头:“多谢阿姐,只是现在去地府,恰能赶上最适合偷越边境去西方地府投胎的时辰。” 方依土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那我就不耽误你们了,好男儿志在四方。”她歪着头盯着地面,缓缓步下台阶,再抬起头来看着弟弟和陛下的时候,又露出了那种豪爽而明快的笑容:“陛下在人间,是万国来朝的天可汗,陛下去了西方,也一定能一统天下,先把身为僧侣依仗耶氏横行霸道的人间徒子徒孙灭尽,再灭耶氏。” 道泰一抱拳,严肃的说:“朕绝不辱使命。” 说完之后,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和方依土几次分别,又几次重逢,方依土的心性似乎总是这样坚不可摧。这样的方依土,总能让他信心十足。 方依土又望向方牛,没说什么珍重保重之类的丧气话,只是朗爽的笑了笑:“此去后会无期。牛儿,你好好干,灭了耶氏,你和道泰并称二圣,阿姐说出去也有面子。” 方牛本来严肃又有些悲伤,有些黯然的望着地上。方依土十五岁那年方家寨被灭门,那年方牛不到十岁……中间本来有一个大他三岁的哥哥,却被人送来的毒盐毒杀了。在那之后,方牛一直跟着方依土,视她为父母。 方牛简直说不出话来,只是扑通一声跪下,认认真真的给方依土磕了三头。他有许多话相对阿姐说,却怎样也张不开嘴,他也想宽慰阿姐,却只怕未语泪先流。站起身来之后,腰肢挺拔,拉着道泰头也不回的走了。 方依土晃晃悠悠的往前走了几步,身上披着的红袍也随着抖动,蹲下来,伸手沾了沾方牛磕头那地方的几点水痕,放进嘴里尝了尝,沙哑的声音怀着复杂的情感,轻叹:“咸的……” 她蹲了一会,呸呸的吐了几口沙子,站起身准备回房里再睡一会。 鲲鹏兴冲冲的跑过来,说是跑,倒也不是跑,他只是在走路的时候用上了缩地成寸的法术。仿佛还有百米远,一眨眼就险些撞在自己身上,方依土一抬头就看见鲲鹏由远及近刹那间出现在自己面前,笑的眉飞色舞:“主公!” 方依土站起身,笑呵呵的说:“怎么了?你捡到钱了?” 军师鲲鹏气的差点翻白眼,一脸严肃的盯着方依土,直到她也认真起来听自己说话。这才心满意足的说:“主公不要说笑!主公还记得老朽真身是什么吗?” “是鲲鹏啊。”方依土挠挠头:“我知道你全家都是鲲鹏,怎么了?” 鲲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家母不是鲲鹏啦,家母是凰。”他顿了顿,严肃的说:“老朽前些日子写信去问家祖,他老人家说,只要您能手抄十万本道德经在人间传道,换来的气运就足够支持老朽显出真身去掀翻倭国,灭了高天原。但必须得是您亲自、恭恭敬敬的手抄。” 方依土大喜,然后低头算了一阵子,叹了口气:“多谢他老人家好意,只是这法子行不通。” 鲲鹏急了,问道:“为什么?老朽可以保证把大小姐的灵魂毫发无损的带回来。” 方依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不是不放心你,而是我抄一本道德经,就要一个月,要抄够十万本的时间,凭着笑笑的资质,早就在高天原混成上等的邪神了。我得在她十岁之前灭了高天原。” 军师鲲鹏郁郁的说:“唉,也罢……老朽回去多想几个克制倭妖的阵法吧……老朽告假三日!” 方依土道:“军师何往?” 军师鲲鹏道:“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老朽要去谋划一下,主公的兵马怎样才能毫发无伤的灭掉高天原,这有点难。可惜支楔已经死了,他是最擅长兵法的……主公您书房里的兵书可以借老朽看一看吗?” 方依土深知封鲲鹏为军师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精通阵法、道法和见多识广,什么好东西都见过,她并不是真想把他当军师用的——以鲲鹏的肉身修为,连法宝都不用,哪用得着兵法。只是没想到,书呆鲲鹏这样认真负责。嗯……兵法这些事,应该去拜访一下王禅老祖和孙武子才对嘛。 作者有话要说:方依土真够邋遢的…… 拼全勤已经坚持18天啦!哇塞!原先我日更的时候,隔半个月也要休息一下的,而且同人比原创好些的多的多! 第一一零章 军师鲲鹏道:“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老朽要去谋划一下,主公的兵马怎样才能毫发无伤的灭掉高天原,这有点难。可惜支楔已经死了,他是最擅长兵法的……主公您书房里的兵书可以借老朽看一看吗?” 方依土眼睛一亮:“跟我来!”她和军师一起到了书房,这是一座雕梁画栋的五层高楼,匾书《书房》,第一层堆满了各种笔墨纸砚和名家法帖,墙上、柱子上、房梁上挂满了许许多多的条幅字画,如果在平时空闲的时候,会经常有人把自己的得意之作挂到这儿来。也是道泰来了之后,为了鼓励方家军多练练字,新开创的书房用处。 第二层放的是座椅和一楼挂过的已经收起来的卷轴,还有装裱的屋子。第三层到第五层都是各种书,方依土收集了天底下所有的书,虽然她一般不怎么看书,但她很喜欢收集书。从各朝代的律书、礼书、水利、农业、医学等等各行各业的书到天庭的天规、天规注释、以及绝大多数天界流传的风雷金木水火土各属性的修道方法,都有。就连宫图和话本也有半屋子。更多是资料,各种各样的资料存在樟木箱里。 方依土带着军师直奔五楼,在大箱子摞了八层高、二十几排深、如同仓库的半个楼里用法力拖出来一个箱子,道:“这是高天原的资料,他们所修的妖法、和其他的一切东西。在高天原治下,所有剖腹自杀的人和被杀死的灵魂,都会给高天原提供一份法力。这是邪道妖道的修行。” 方依土坏笑一声:“没有什么东西是老子抢不来的!可惜啊,我试过了,单个儿的好抢,大批死掉的倭妖,他们的法力会奉献给天照,可不好抢过来。军师此去,研究研究有啥法子能把他们死掉的灵魂和法力都收缴。” 军师捏着胡子想了想,不是很有把握的说道:“老朽尽力而为,但不敢保证。” 方依土很大度的摆摆手:“有劳军师。成与不成倒也无妨。”她打了个哈气,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抖了抖身上披着的衣服,道:“这些是从同僚手里抄来的资料,或许有不周全的地方,军师自己斟酌着看。某回去了。” 军师心说你也应该回去洗漱了。这像什么样子,要不是男女有别我早就说出来了。 方依土晃晃悠悠的一路晃回到寝室里,路遇兄弟朋友无数,刚一进寝室就看到翟烟儿已经打扮妥当,脸色很不好看的坐着。她已经换成了妇人的装扮,脸上淡施胭脂,穿着一件淡紫色的衫子,□是银红色的长裙。 方依土眉头一挑,随手把身上披着的衣服扔回衣架上,就着架子上打着的湿手巾擦了把脸:“怎么了?谁惹你了?” 翟烟儿郁闷的站起来,走过来给她梳头,叹气道:“止归,你平日出门的时候能不能在乎一点?我就起来晚了一刻,你就这么出去晃了一大圈,要是叫人看见了,都得说我不会侍奉你。” “你会不会侍奉我,我知道就行了。”方依土坐在梳妆台前也不肯安稳,对着妆匣的镜子照了照,又拉出所有的抽屉看了一遍,啧了一声,道:“我出门的时候都挺利索。” 翟烟儿默默的给她梳头,柔声道:“可现在咱们方府里头住着不少来参加宴会的仙人,叫他们撞见总不好。” 方依土沉默片刻,道:“我就是出去叫人准备给牛儿送行的宴会,没想到道泰和牛儿来像我辞行,又说了两句,军师又事来找我,我把书房里放着的很多资料翻出来给他。本来没准备耽搁这么久。” “嗯,我知道。”翟烟儿温温柔柔的应了一声,道:“止归,对不起,新婚第二日,我不该惹你生气。” 方依土伸手拍了拍她搭在自己肩头的手,笑了笑,淡淡道:“不是的。想起又要和牛儿分别,有些……”她的话并没有说完,但翟烟儿已经懂了。 她很懂得那种和亲人分别时的痛苦,更何况方依土的命运比她更为凄惨。翟烟儿并没有多说话,只是默默的俯□,从背后抱住了方依土的腰,一双手环在她腰肢上,默默的安慰着。 方依土也在默默的享受着翟烟儿带来的温柔抚慰,这种感觉让她想起来很多年前的一件事。在许多许多年以前,方依土改名换姓把弟弟寄养在别人家里的时候,她扮作男子,翟烟儿做她的娘子,每当静静的月色照进小屋中,勾起人无限的乡愁,方依土和翟烟儿总会相拥而眠,互相安慰,互相依靠。 翟烟儿很能干。 太无用的女人,男人见了固然头疼,太能干的女人,男人见了也一样受不了的。男人在女人面前本就喜欢以“保护人”和“强者”的姿态出现,有时他们嘴里虽在埋怨女人太无用,其实心里却在沾沾自喜。 所以聪明的女人在男人面前,总会装出弱不禁风的样子,乐得将吃苦受气的事都留给男人去做。 可是真正聪明的男人,却不会找一个总在自己面前装的弱不禁风的女人,而会选择一个让自己放心出征,能自己保护自己,能在背后支持自己的女人。 方依土总以男人自称,她放弃了倾心于自己的闺阁小姐,漠视多情的花魁娘子,也对江湖上声名出众的侠女们视若无睹,不是因为自己其实是女人,而是因为她喜欢翟烟儿这种做事细心妥帖,风格明快爽朗,认得清楚身份忍得下恶气,有城府有耐力的女人。 过了片刻,方依土心里好受了一些,道:“府库中的珠宝随你取用,怎么你的首饰盒里还没什么上品的珍宝?” 翟烟儿轻轻笑道:“妾身本就不美,再打扮的妖妖调调更不像样,倒不如简单朴素些,也不失修道的本分。” “谁说你不美?烟儿,你很美。”方依土拉起她的手,放在口中咬了一口,笑道:“单单你这手,我也爱不够。” 翟烟儿羞红了脸,推了她一把,自己低着头快步去衣柜里给她拿衣服。 方依土自己在镜子前脱衣服,她忽然看到中衣衣带上系着的荷包,想起娘子昨日的话,便打开来看。 【鸳鸯卧池,白鹭掠崖,生不同衾死结鸾凰。 万世永伤,妾作孤孀,皇天无情地恶不良。 哀哉!君已去,妾何生?为相思难偿而殇。 遥瞻残月,鬓发焦灼,红尘误俺五陵年少。 离笼狡兔,摘网腾蛟,听乌鸦阵阵起松梢。 凉夜迢迢,暗度重关,心忙又恐怕人惊觉。 咱好鸳鸯,皓首同交,莫辜负妾一片痴心。 玉镜鸾空,莫愁敛恨,纱窗中重拥麝兰衾。 碧箫声隐,云华长寝,好似萍无蒂柏有心。】 方依土挠挠头,心说:这一开始吧,写的是我死了。然后呢,是她爱我爱的活不下去,殉情了。再然后呢,是说我没了方落就开始花天酒地了,我没有啊!嗯,后来我说要娶她,又一直没办婚礼,她有点心惊胆战,现在总算是好了。是这个意思不是? 方依土把这方写满了蝇头小楷的素绢又塞进荷包里,想了想,也没想出来这荷包应该放在哪儿才能一点都不损坏的好好保存,只好又系回衣带上。 翟烟儿拿衣服的时候特意多犹豫了一会,定了定心神,让自己的脸不要那么红。她捧着一条墨绿色印染暗纹的长袍回来,问道:“止归,咱们的婚宴按照叔叔的说法,应该摆三天才是。” 方依土万分心疼的皱了皱眉头,有些犹犹豫豫的说:“少点不好么?这群仙人简直是太能吃,太能喝了。一个个的……”酒囊饭袋啊!可以消化食物和酒的法力实在是太讨厌了。 翟烟儿无奈的笑着摇摇头,道:“总归就这一次,何必呢。按叔叔的话说,若是不足三天,与你的身份不和。” 方依土长叹一声,道:“好吧好吧,想当年你我去吃大户的流水席打牙祭的时候,可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人吃回来。不过话可说好,日后你我的生日之类” 翟烟儿笑着接口道:“都成仙了,还过什么生日。” 宴会又吃了三日。依然是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河里螃蟹去了爪,煎炒熘炸样样全。无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草棵里蹦的,水捞的,锅蒸的,干炸的,火烧的,无一不有。 幸好来观礼的仙人们都送了各色礼物,方依土再看完空荡荡的粮仓面仓、可以用赤地千里来形容的空空荡荡酒窖之后,去看看刚刚入库的礼物,就觉得舒服多了。 这三日的山吃海喝,大饮大嚼之后,方依土本该和娘子在家快活,或是操练兵马预备出征。 但没料到,她在一日之内收到了朋友送来的无数封信,一起警告她,瑶池中那位一向对她十分不满的许飞琼,收集了许多罪状,预备在凌霄殿大朝会上弹劾她。 作者有话要说:嗯,这一章字数少……不好意思 这诗不错吧?我从昆曲和二人转和豫剧里凑的……不好意思我不会写诗!但是我凑的很认真很努力。 第一一一章 大事 方依土有很多朋友,她的朋友们又有很多朋友,这七歪八拐的,天庭上大部分仙人都是她朋友的朋友的朋友! 虽然许飞琼对着方依土的态度近乎是不共戴天的厌恶感,但她的某个密友是方依土某道友的密友。许飞琼要弹劾她的奏折,只给密友看过,密友闲来无事就给自己的密友说了一下,这位密友有告诉了自己的道友,这位道友刚从喜宴上回来,擦擦嘴整理一下打包的点心,就飞鹤传书把这事儿告诉给方依土——不只是一个人。 许飞琼再次弹劾方依土,具体罪名是,在人间时:忘恩负义,出入青楼,抢夺民女,杀良冒功,邀宠媚上,有违人伦,目无君父。升天之后:荒淫无度,横征暴敛,结交逆党,私收妖族,逾越礼制,自比帝王,蔑视天庭。 据说许飞琼掌握了详细证据,虽然有一点强词夺理,但还是如果弹劾成功了能加重刑罚。 大堂中,众人议事。 方依土沉默片刻,暴怒道:“这娘们唧唧歪歪的有完没完了!娘的,她弹劾老子都弹劾多少遍了!” 众人纷纷劝道:“主公息怒,息怒!” “不要骂人不要骂人,查出来对你不利。” “是啊,主公,现在想想……” “想个屁!”方依土恼怒的一翻白眼:“他娘的弹劾了多少次,那一次老子有过损伤?” 众人不敢去惹气头上的方依土,拿起这十几份大致内容相同的书信看了起来,暗中盘算了一通,忘恩负义这个不可能,主公一向是施恩与人的人。出入青楼……这个假扮男人的时候难免。抢夺民女,抢的是贱籍上的歌姬舞女,没有良民。杀良冒功这个不可能,主公就连国内平乱都不怎么参与,灭了道泰陛下的父亲之后就去边疆征战去了。邀宠媚上有违人伦……说的是二爷和道泰的事儿吧,这个,这个,这个在天庭上也算过了明路的。至于目无君父,那说的肯定就是杀先帝了,可是这儿不是已经弹劾过一遍吗? 方依土揉着额角,气哼哼的说:“娘的,你们几个,替我写一份弹劾许飞琼那小娘皮的奏折。” “主公,弟兄们可没见过她,也没调查过她。” “笨蛋,这娘们会编,你们就不会编吗?”方依土抖着这几封信:“想想,长得漂亮又使劲拿有的没的事儿弹劾我,给我好好编!还有,那什么荒淫无度,不就是我没荒淫到她身上去么!横征暴敛可我针对的都是些吃人骗人的妖魔,她拿了人家的好处。说我结交逆党收妖族,说的就是鲲鹏嘛,等他回来问问他,介不介意把他的身份说出去。什么逾越礼制自比帝王,没成婚的老姑婆就是目光短浅,屁都不懂。” 说罢,她把信往桌子上一扔,潇潇洒洒的回屋闭关去了。 想当年在她以男子身份在江湖中摸爬滚打的时候,这类彰显道德贬低对方的话,学了好多呢。 这时候老瘦子略微思索片刻,就潇潇洒洒的口若悬河起来,方家军众人中,比起颠倒黑白、混淆视听来,他当属第一,甭管什么事儿只要到了他嘴里头,他怎么说你怎么信。老瘦子口若悬河的说了一段长篇单口相声:《痴爱记》,别名《初见时叹世间竟有如此真英雄,到后来求不得怨恨这等专情侯》。 许飞琼能详细的说出方依土一生杀过的人干过的事解释为:因为迷恋所以一直关注。而许飞琼这样不依不饶的弹劾她,则变成了:方侯心中只有情定三生的娘子,刚刚成婚,婚礼盛大而肃穆。 许飞琼没有去参加婚礼,可是道听途说得知了这婚礼有多么美好,许飞琼对于一个没有她漂亮、没有她有才华、没有她道法精妙的女人竟然能和方依土从生到死相知相守,恨的咬牙切齿。最后话锋一转,对于许飞琼的一片芳心,方依土敬谢不敏。 老瘦子以方依土上奏折的口吻,描写了方某的刚毅专情忠诚,翟烟儿的坚贞恭顺隐忍干练,许飞琼的为爱痴狂。虽然没有批评许飞琼,但话里话外透着一种‘别闹了我对你没兴趣’的态度,况且又有井底引银瓶一说。 老瘦子这一个时辰的评书说完,一旁有几位位出自名门诗书世家、将门之后、一向不拿正眼看他的年轻人随着他说,笔走龙蛇的交替记录。也对亏老瘦子说的不算太快,他们倒也有时间把这事儿记了满满一大本。 翟烟儿黑着脸听他们交口称赞这‘真相’是多么的感人肺腑,忍不住敲了敲桌子:“方落呢!方落是原配,天下人皆知方相和帝姬一生恩爱,而妾身只不过是继室!许飞琼要是拿这话出来问,你们叫主公如何应对?” 众人恍然!纷纷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老瘦子。 老瘦子拈着狗油胡微微沉思片刻,击掌道:“既然如此,请听老夫这段。”他 又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这次改为:方落对方依土坚贞不二,翟烟儿虽然坚贞恭顺隐忍干练但只想终身侍奉自己喜欢的人,虽然有不少女人自荐枕席包括许飞琼在内、但方依土从没有接受过。后来许飞琼暗中做手脚控制方落杀妻,希望自己能上位,翟烟儿殉情。 翟烟儿默默捂脸:“如果有人问方侯,早就知道是许仙子害死方侯,为什么不找许飞琼算账。你让主公怎么答复,主公可不是那种知道女人倾心自己,就可以任由对方怎么做坏事害自己人都舍不得下手的囊种。” 老瘦子有些苦恼:“依主母之见,该当如何?” “除了许飞琼控制方落杀主公这段之外,都可以留下。”翟烟儿轻摇小扇,端起古怪的药茶来啜饮了一口,颇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不要把事情说到没有转圜余地的程度,重要遮遮掩掩的,才好办嘛。” 众人吩咐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当时便把所有的文字整理起来,装订成册,派人送去给主公翻阅。 方依土闭关中,批阅:“你们要在凌霄殿大朝会上,让我送上去一本话本,和群仙一起等着陛下娘娘和大公主传阅么!我是让你们替我写弹劾姓许的的奏折,不是让你们替我编流言蜚语!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 话刚说完,换下宫装打扮朴素的三公主就匆匆到来,直接进祠堂揪出来在闭关的方依土,气势汹汹的问道:“止归!出大事了你知不知道!”几日没见,三公主越发甜美可爱。 方依土面色不变的说:“如果公主说的是许飞琼准备弹劾臣,臣早已知晓。” 三公主娇哼道:“这算什么!你家小鲲鹏,把天照的弟弟素盏鸣尊给活吞了!还把天照的天丛云剑抢走了。”三公主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啊,鲲鹏用自己的粪便炼制了一个剑匣,把天丛云放在里面了。” 方依土愣了一下:“军师说只是去看看呀,也罢,随机应变而已……这剑匣真稀奇。”鲲鹏给我的指环是他的容貌,他拉屎炼剑匣……鲲鹏这书呆太善于就地取材了! 三公主跺脚道:“你明不明白,倭妖再怎么目无纲纪,表面上也是天庭的属国,天照已经去凌霄殿哭诉你派杀手。死的可是天照的亲弟弟!你的军队打得过高天原么!”三公主顿了顿,有些唯恐不乱的说:“你打得过吧!” “公主尽管放心。”方依土露出了一个阳光璀璨的微笑:“此乃方某毕生之志,绝无差错。” 三公主这才心满意足的嗯了一声,方依土请她去屋里喝一杯。把主位让给三公主之后,她一杯酒还没入口,幸灾乐祸的笑道:“今日不是大朝会,陛下去紫薇陛下那儿听琴去了,我来的时候天照正跪在凌霄殿门口哭诉呢。” 方依土笑道:“倭妖就这样,凶狠的时候不是人,只要是打怕了就装的比蝼蚁还卑微。”她饮了一杯酒,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军师和方某亲如一家,自从听说笑笑被倭妖的人掠走,他险些要显出原形吞了高天原。” 三公主瞪大了可爱的眼睛,粉嫩的小嘴长长的噢了一声:“鲲鹏吞得下去吗?” 方依土不是很确定的说:“差不多吧……” 过了不到片刻,一只纸鹤忽忽悠悠的从天上落到了方依土面前,展开来一看,天照转道蕊宫,对龙吉公主哭求处死鲲鹏、方侯纵仆行凶应当贬为凡人。 方依土怒道:“岂有此理,鲲鹏是我家军师,她竟敢如此蔑视军师!” 方依土心说,既然是军师,也算是老师,出事的时候绝没有老师诛连到学生的,表面上可以义正言辞的遮过去,私底下嘛,学生给老师出个气也是常理。 蕊宫之中,龙吉公主和周世宁相对而坐,慢慢下棋,一旁有丝竹管弦奏雅乐助兴。 二人落子都很慢,不急不缓,都带着微笑。龙吉公主娴静而高贵的垂眸微笑,看着棋局,对面的周世宁则带着一丝忍俊不禁的微笑。一旁有一面水镜,无声的展现出门口哀哀哭泣的天照。 龙吉公主忽然道:“孤一直奇怪,方侯何等厌恶倭寇,为何府中有两名倭国的侍女,今日看天照哭的这般可怜可爱,方知端底。” 周世宁欠身道:“殿下若是喜欢,天照也不过是蕊宫中一名侍女。” 龙吉公主慢慢的落子,葱白儿似的细嫩柔荑轻轻捡起了周世宁的一条大龙,淡淡道:“卧榻之旁岂容异族。” 周世宁恭谨的说:“是。” 龙吉公主淡淡道:“去传召秦广王,叫他来奉陪高天原天照。”天照,你不是很会装可怜么?秦广王可以说是个心如铁石的人,可怜人他见的太多了,倒是你这个从他手下偷走过无数灵魂的人,他还没见过。 周世宁从绣墩上起身,下拜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方某的刚毅专情忠诚,翟烟儿的坚贞恭顺隐忍干练,许飞琼的为爱痴狂——狗血不?是不是似曾相识啊?哈哈哈哈~琼瑶和好多言情都是这个套路,反正我是坚定的原配党。离婚可以,没有感情就可以离婚,忍受不了女方的性格也可以离婚,但是你他娘的跟小三厮混了好几年才离婚,就是人渣。下了一条船,再上一条船,是没问题的,脚踏两条船就是人渣。我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 鲲鹏这书呆太善于就地取材了! ………… 日更连续20天了欧也!还有10天就有全勤奖!本书也差不多快要完结了~ 那个,嗯,我老是看别的作家说‘灌溉营养液’,你们也灌我一次嘛!全文订阅30万字就有营养液了。我知道有不少位美人儿是从头订阅到位的~ 书名下面:[收藏此文章][下载] [免费得123言情币] [推荐给朋友] [灌溉营养液] 第一一二章 开疆 三公主忍不住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方依土,你该不会在这时候束手无策了吧?” “臣这不正在想呐~”方依土顾左右而言他:“公主觉得我家这酒味道如何?” 三公主非常客气的缓缓道:“糟糕透了,不过比一般凡间的酒好点。方依土,你别跟我打马虎眼,快点说你准备怎么办!多少大风大浪你都过来了,我绝不相信你会对着这么点小事没办法。” “嗯……”方依土暗暗的搓手指头,心说我该说么?能说么? 三公主又不依不饶的追问道:“你方依土可没有任人欺负的时候,你不是早就准备打高天原吗?你瞒着别人,可不应瞒着我。方依土你跟我说实话,鲲鹏是不是你派去的先锋官?” 方依土挠挠头,眼睛看着别处,遮遮掩掩的说:“公主熟知军事……” “胡说!”三公主打断她的话:“我就了解你用兵的风格,别人的从来不看。你告诉我,我绝不说出去。” 方依土似乎有些得意,又压低声音说:“我已经通知下去了。” 三公主定定的想了一杯酒的功夫,惊喜的低声叫道:“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好样的~” 方依土谦逊的笑了笑:“趁他病,要他命嘛。左须之男被军师吃了,天照又相距甚远,这时候还等什么!” 三公主抚掌而笑:“我就猜到是这样!” 方依土板着脸貌似正直:“军师这一招调虎离山用出来了,方某岂能不解其意?” 三公主掩口而笑,忽然皱了皱眉:“这……方笑柔的灵魂毕竟在他们手里,天照之所以敢抛下残弱的势力……”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方依土明白,三公主所担心的,就是天照带着方笑柔的灵魂,随时准备威胁她。 一般人对于心爱的女儿在敌人手里,总会有所顾忌,有所顾虑,甚至于被人牵制。但方依土不是这种人,在她得知方笑柔在天照手中之后,立刻就告诉自家兄弟,成婚之后过几日就出征。 方依土不是不爱女儿,也不是不在乎女儿的死活,更不是什么为了民族大义可以忍痛割爱的大英雄。但她也同样不在乎天照会怎样拿女儿威胁自己……无论怎样的威胁,都不会让她屈服。 三公主担忧的看着她,方依土淡然的微微一笑:“方某何惜一女……” 那个时候,那时候也是这样的……母亲因为对方手里有我,而‘归顺’朝廷,结果全族被灭。这或许是扶桑木耗尽了气运所致,可是,可是方依土有生以来,一直在想,如果母亲当年不顾及自己的性命呢? 如果母亲能够义无反顾的坚持到底,不要向敌人低头……如果母亲知道,任何人的性命都不值得她投降,那么事情会不会不一样?如果母亲不投降,方依土或许会死,或许依旧能够逃出来。 但方依土的一生,就不会背负那么沉重的痛苦,不用费尽心机的扩充实力,不用一步一步的实施报仇……母亲为了女儿失去性命也甘之若饴,但这对女儿来说,则是毕生的痛苦和折磨。 我了解方笑柔,她绝不会希望她的母亲为她而死。就像如果被抓的是我,我也希望她不要顾忌自己的处境。 同样的,如果我为了她而妥协,而束手就擒,方笑柔无论是死是活,都会感到痛苦——就像我当年一样。 方依土两道剑眉微微的皱了皱,眼睑忽然颤动了两下,垂了下来,她的脸上没有表情,乌黑的眼中带着一丝深沉的悲伤,高挺的鼻梁下,刚毅的薄唇一动不动的坚守着多年不变的形状。口中的牙齿松松的合在一起,和她的心一样,坚定不移,没有什么事能让她感到无法承受的痛苦……她承受的已经太多太多。 三公主似乎在方依土的脸上看出了什么,轻轻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你去吧。” 方依土的声音微哑,冷淡的似乎她心里什么都没想:“是。”她话音刚落,翟烟儿就走了过来,带着点疑惑捧着两本刚出炉的话本,看到三公主的时候,立刻恍然。走过来对三公主下拜。 方依土接过翟烟儿手中的两本话本,笑道:“臣有一件事想请公主帮忙,许飞琼总是瞎编乱造,臣倒是不介意,可臣府中有人按耐不住,编撰了两套话本对峙许仙子。臣想请公主看一看,这种东西,能拿出来见人吗?” 三公主兴致盎然的结果话本,随手一翻,看到【许姑娘痴痴的看着方侯露出一个温柔爽朗的笑容来,方侯转身离开的一刹那,眼中似倒映着星河,看着她高大伟岸的背影渐渐走远,千言万语凝聚在许姑娘心头,却又说不清道不明。这万般滋味化作了两滴泪水,顺着她如花娇颜渐渐流了下来,滴在心间,痛彻心扉。又仿佛是两枝毒刺,狠狠地扎在她心里,突兀的生出无穷无尽的怨气。恨不得将这辜负自己一片芳心的人儿,也常常痛苦的滋味。】 三公主哈哈大笑:“方依土,你总算拿点好东西出来了!” 方依土汗颜,远遁,把翟烟儿留下招待她。跑到大堂,兴奋不已的问:“确定消息属实了?” 被派到高天原附近监视的人,有几个共同点,个子很矮,五官猥琐且蛮横,眼睛小。他们并不需要进入高天原,只要在高天原不远处默默的监视着,如果有军队调动或是内部纷争这样的大事,他们看得见,就够了。 几人纷纷到:“的确属实。” “军师的真身鲲鹏我们虽然没见过,但那真身和主公说的一模一样,遮天蔽日。而且军师在水里的时候是鱼,把高天原海域里的灵鱼鲨鱼鲸鱼全都吃掉了,所以素盏鸣尊出来斥骂阻拦他,军师才把他吃了的。后来天照拿天丛云剑出战,军师…也不知是吃醉了还是怎样,夺下天从云剑来剔牙,又把排出来的鱼骨头炼了一个盒子,把天从云剑放里头,扔进海里了。” “因为军师吃鱼、吃素盏鸣尊、抢天从云剑搅闹的整个高天原都不安宁,所以小人等趁乱看的十分清楚。” 方依土听的直想捂脸,军师啊军师,枉我以为你是特意用出调虎离山之计,并且知道我会配合你进攻,才如此作为,我他娘的还满心得意,说我家军师和我心有灵犀。谁料想……你个饭桶。 她一本正经的说:“你们不懂,此乃军师所用的调虎离山之计。”军师的面子就是我的面子,军师一定得有面子,要不然别人会说我找了个蠢货当军师,这让我情何以堪。 变回年轻摸样的鲲鹏喜形于色的从空中落下,神采飞扬的走了进来:“知我者主公也!”他得意洋洋的说:“假作贪吃,才能不引起他们的注意啊。老朽走了之后,高天原可毫无防备呢~主公何不趁乱出击,打他们个始料不及。” 方依土哈哈大笑:“我已命众人在点兵场集合!”幸好我遮过去了,要不然笨蛋就是我,啧。 鲲鹏眉开眼笑的从袖子里抽出天从云剑,众人瞬间闪开,方依土以手掩面道:“那种东西就不要给我了。” 鲲鹏笑道:“旁人看到的都是障眼法,这样的法宝好好炼制一下,倒也可以耍耍,老朽怎么会暴殄天物的拿那种盒子装它。宝剑有灵。”方依土松了口气,鲲鹏展开手臂,像是抖翅膀似的抖了几下,掉下来一个被锁链捆成一个球的人:“这是天照的弟弟。抓起来留着威胁天照交换大小姐。吃了他也是障眼法!” 众人甚为感动,军师真是忠心不二啊!军师的障眼法用的真高明! 点兵场里,方依土左手边的熊飞拎着素盏鸣尊,军师在右侧拎着天从云剑,方依土登上高台,面对着乌压压几千人,高声道:“你们知道军师这几日做什么去了吗?军师去了高天原,生擒了天照的弟弟,夺来了天照的天从云剑!现在,天照中了军师的调虎离山之计,一时半刻没法回援她的老巢!你们明白了吗?” 方家军高呼:“杀光!抢光!” 鲲鹏所带领的八百子弟兵为之侧目,心说人类也这么凶悍啊…… “错了,你们这群笨蛋!”方依土怒吼道:“我要你们占领高天原,征服高天原!我们现在身份不同往日,不要像个土匪一样!我要你们为我开疆扩土!我要把高天原变成我的仓库,我的农田,我奴仆的居所!懂不懂!我要你们攻占高天原!占领土地!奴役倭妖!” 众人无不为之热血沸腾,高呼大喊道: “开疆扩土!攻占高天原!” “开疆扩土!攻占高天原!” “开疆扩土!攻占高天原!” 三公主在花园里看话本《痴爱记》,看的潸然泪下感动非常,掩卷长叹:“世事无常啊,许飞琼一片痴情付之东流,这也是机缘未到,换做另一个人,谁能拒绝得了她那样的美色。” 翟烟儿温柔婉转的说:“公主觉得,这篇故事编的如何?” “编的?”三公主眨巴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翟烟儿,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哦哦,编的太真实了。烟儿,本宫问你,当年是不是确是有这么个女人痴缠方依土?唉……多情总为无情恼啊。” 又过了好一会,三公主才惊讶道:“方依土要弹劾许飞琼:沽名钓誉,诬陷他人,私相授受、示爱不成恼羞成怒?好罪名,哈哈哈哈,好罪名啊!凭着你的姿色和方依土这些侍女的丫鬟,这话当真可靠!” 方依土的侍女们比一般仙女的姿色还好,比许飞琼不相上下,而方依土没有碰过她们,却对你翟烟儿,这么个容貌温婉五官端正但和仙女一比逊色不少的女人长相厮守……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了,我不要什么营养液了,给我个评论吧…… 第一一三章 扩土(上) 不折不扣的说,高天原这里很美,一种不同于别处的美。不似凌霄殿恢弘伟岸,不似瑶池端庄奢华,不似海外山上珍奇陡峻,也不像方府中那粗枝大叶浑然天成的摸样,反而是一种宁静温婉,小家碧玉似的美。 每一颗草都梳理的很整齐,每一朵花都开在改在的位置,每一株藤蔓都在缠绕着带有精细雕刻的石柱上。 这里本该是繁华鼎盛的热闹所在,但不知为何,变得寂静而…… 方依土手抚金刀,笑呵呵的说:“这地方要是抢了来,给弟兄们消遣,还真不错。” 鲲鹏深有所感的点点头:“老朽亦觉此处美景非常,况且海域宽阔深厚,用心栽培会很有收获。” 方依土笑着点头:“某倒是很喜欢吃炸鱼。改日有空了,炸条鲨鱼来吃吃看。”只要是炸的,她就爱吃。过了片刻,又问道:“军师,我听弟兄们说,你把那五谷轮回之物,炼制了个东西?也是障眼法吗?” 鲲鹏坦然称是:“老朽一向身无长物(众人对他投来诧异的目光,刚见面时他大把大把往外掏方府都没有的法宝,后来还非常和气的谁来借用法宝大大方方的出借,你现在说身无长物?方依土的目光在他腰间逡巡,微微一笑,那条绳子她可真没要,现在还在鲲鹏腰上当腰带呢。),捉住素盏鸣尊之后没东西可以绑缚(众人险些以头抢地,一直以为这老头是忠厚长者,没想到也这样说谎不打草稿,谁家仙人捉了东西不是用法力捆,谁还带绳子啊!),只得仓促行事。” 方依土粗心大意的一点疑点都没注意,呵呵道:“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幸好我没去拎着那个绳子。”旁边的熊飞脸都蓝了,他可一直都拎着那绳子,还得意洋洋的认为自己倍儿有面子。 方依土幸灾乐祸的一阵狂笑,又问:“军师此行,可曾发现什么关键之处?” 鲲鹏摸了摸他那油光水滑的小脸上、三缕美髯,道:“以老朽愚见,倭妖中有些安心清修,不问凡间俗物,逍遥自在无心争斗的良善之辈,这些人应当留下,杀之不详。” 方依土微微颔首。鲲鹏又道:“至于目无尊上,秉持邪道,任意妄为,杀戮过重之辈,不可留。” 方依土想了想,对熊飞说:“瘦子呢?”老瘦子神出鬼没的出现在熊飞背后,探出头来,猥琐至极的嘿嘿一笑,下拜:“嘿嘿,主公。俺在这儿呢。” 方依土一挑眉,丢给他一堆纸:“给你半个时辰,看完这些东西。”她对熊飞坏笑道:“叫那家伙带人去劝降。” 老瘦子捧着这些有些潦草的纸张,狂热的飞快的阅读着,抬起头兴奋的说:“主公这是要以王道之师,举正道之义,以德服人?让这等鼠辈为主公的道德所折服?”咱真这么干吗? 方依土一脸肃穆:“这是自然,贫道岂是妄动杀伐之辈。一切都要依仗老先生了。”这老家伙眼睛毒的很,谁做得了主,谁最有本事,谁是诈降,谁心里头有鬼,哪有危险,哪有埋伏,这老东西一眼就能看出来。最难得是他这容貌气度,龇牙一笑就能叫人又厌恶又恐惧,断定这老头无论什么脏心烂肺狠毒至极的坏事都能干得出来——这一般人可做不到。 老瘦子璀璨的一笑,脸上散发着渗人的光泽,眼中精光四射:“此乃老夫之幸,亦是倭妖之幸。” 众人踊跃报名,要跟老瘦子一起去,这可不是他们热血沸腾,而是因为对方‘投降’之后,方依土一定要做出一副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的样子来,和对方再三谦让,才接过掌管一城的权利来—— 不要怀疑,这么复杂的计谋方依土想不起来,是道泰和方落一起给她出的好主意,劝了好久才让觉得这法子有点恶心的方依土愿意一试,试过之后她就很喜欢这个办法了,又可以跟别人装‘民心所向’,又可以不用面对大批死人和仇视的目光,一点都不恶心啦! 鲲鹏愣是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由于他到方府以来,有求必应,有问必答,解下了大批好人缘。一旁有人解释道:“主公大战的时候,有时候会有人望影而降,其实那都是扯淡。每次都是主公派人摸进去,抓住了头目的妻儿老小再加上一顿威逼利诱,才有开门纳降的事。真是被吓得投降的软骨头挺少的。” “呃……那我们就等着主公进去,然后对方投降?” “不不不,不是的,主公进去之后再过一会,我们要假装攻城,要说的冠冕堂皇的让对方想一想,这样被控制住的将军才有机会宣扬主公有多可怕,投降可以保住身家性命,然后偏将们再去骗士卒百姓说将军为了他们的性命,决意归降了。”这汉子想了想,叹了口气:“有一次地方的将军愿意投降,可惜他太不得人心,士卒兵变了,我们还是打了一天一夜才拿下。伤了不少弟兄,主公气的把那个将军鞭尸了。擒贼先擒王有时候也不灵。” 方依土对后面吩咐道:“一会把我的青罗伞盖打起来。”又对鲲鹏道:“军师,攻城之前的讨逆文麻烦你了。”说着,她把身上的猩红斗篷、大氅、铠甲一件件的卸下来,抛到一旁的小校手里,露出一身黑灰色带点藏蓝、土黄又似乎染着点绯红和翠绿的短褐,脚下的麻鞋打着绑腿,接过一旁递来的同色帕子裹住头发头,就要走了。 鲲鹏连忙拦住她,问道:“主公,讨逆文中,要不要把大小姐的事儿写出来?” 方依土脸色微变,没好气的叹了一声:“瞎,你这不是要陷她与危难之中么!你只说是,为了他们的天照自称日出处天皇,我听不惯。”她顿了顿,又道:“对方大概有不少人知道笑笑的事,要是提及笑笑的时候我还没回来,你就拿龙应台的话回他。你把笑笑说的越轻,她越安全,若是实在不行……也不必顾忌她。魂魄还全就得了。” 鲲鹏有些红了脸,低声问道:“龙应台说了什么?” “龙应台说,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方依土阴森森的冷哼一声:“生离死别,我方某都看淡了。” 这话没人信,就算对她还不是十分了解的鲲鹏都不信,方依土分明就是为了笑笑才来的。 方家军中,除了从当世第一大盗口中得到的潜入秘籍,还有行伍之中斥候常用的潜行之法,和一点点源自道法的隐遁之术,虽然不是所有的目光都能避过去,但只要是在敞亮、繁杂的地方,就不会被人发现。 但在上天之后,一切事情都变得简单多了。方依土从袖子里抽出一块黑布,把卯金刀的刀鞘刀柄缠的结结实实,一丝金光都不漏:“军师,问完了吧?我走了?” 鲲鹏拱手作别,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方依土笑了笑,深深的看着鲲鹏:“如果天照回来了,劳烦军师拦住她。” 鲲鹏一躬及地:“主公放心。” 方依土习惯性的打了个呼哨,和她一起去的三百来人——这还是尽量精简人数的结果——一起隐遁而去。 高天原的边界只是一些苍天大树,老瘦子却低声告诉众人:“在这里不要用五行遁法,收敛法力潜入进去。”众人想了想,没有七十二变所以变的东西越大越容易,一部分变成胖海鸥,呜呜呀呀的从树干之间飞了进去。另一部分则依旧隐身,夹杂在海鸥之间遮掩着气息,趁乱跑了进去。 树木上忽然有不少人探头出来:“八嘎,海鸥真讨厌!落了我一脸稀屎!” “算了算啦欧吉桑,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老瘦子这才嘿嘿一笑:“老夫就知道他们用的是这招,树木上附上人,再用木遁的时候才会被发现。” 海鸥飞进去没多远,就分散开来落下来,又飞起一大群——乌鸦。个顶个的大胖乌鸦。不过高天原里的乌鸦都是又大又胖的,有时候还互相交流……众人这才发现,娘的这里的乌鸦都是人变得,或者说都能变成人。 飞着飞着,往下一看,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还有不少虚情假意的哭声,天照她弟弟不是很得人心嘛。 方依土没有变成海鸥也没有变成乌鸦,就连五行遁法都不用,她依旧是艺高人胆大,隐遁着飞速前行,直奔高天原之中,八层金楼而去。这里就是天照的居所——纯金打造,上面五层是天照所居,下面是神明的议事厅。 方依土到了这小楼之下,只看了一眼,就夸赞道:“好楼,这样平平的房顶比上卷上翘的好爬多了。”说罢,她也不用法力,但凭着肉身的本事往上一跳,轻轻的落在第三层的房檐之上,伸手抓住挂铃铛的钩子,单手用力把自己往上一抛,就落在第四层上,又往上扔了四次,就从窗户进了第八楼。 天照实在是过于妄自尊大,在自己所住的地方,居然什么防备都没有。方依土轻飘飘的瞄了一眼屋内层层叠叠的繁华摆设和无数法宝、看看地上用珠宝铺设的地面,眼睛都红了,不过她什么都没动,就下了第七层。 在第七层中,一个穿着厚重华服,脸上几乎用白粉抹平,眉毛上点着两个点的胖女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她,颤声道:“你,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方侯不光是大刀阔斧的进攻, 她是个粗中有细的女人~~~ 第一一四章 扩土(下) 高天原的中心是一座八层的金楼,方依土点评为:“好楼,这样平平的房顶比上卷上翘的好爬多了。” 无论是爬城墙还是爬楼,一共有这样几种爬法,你们听说过吗?最蠢的是用抓钩抛上去勾住城墙边儿,窗户沿儿,手里抓着绳子脚下蹬着墙,可是只要对方一砍绳子就“啊啊啊啊啊啊……啪!”的摔成酱酱了。 稍好一点的方法是蝎子到爬城,就是头朝下,脚朝上,背朝墙,双手抱着双腿夹着墙角或柱子,像个大蜘蛛似的徒手往上爬,练好的人不仅爬的很快,还能把对方吓个半死……“这是甚么妖怪!”这样子。 再厉害一点的,就是双手有力,无论是抱着柱子还是抓着墙角,能一点不手软的爬爬爬爬上去。 更厉害一点的,则是轻功出众,在房檐儿上搭把手,寻个地方蹭下脚,倒一口气,就咻的一下飞上去。 最厉害的就是驾云了,这不必细说。 这些个方法,方依土是从蝎子倒爬城练起来的,这是家传,但自从她有点拿出来见人的身份之后,就不用这法子了。丢人,难看,有*份。所以她今日虽然不能驾云,也没用不太英俊的方法上去。 凭着肉身的轻功把自己扔了两下扔到八楼,看到一间用金银珠宝堆砌的房间,镶嵌着无数珠宝的金基上,用大块玉石雕琢了一个玉台,上面摆着八坂琼勾玉。而从窗口到玉台之间,则要踩着无数大块的璀璨宝石走过去。 方依土眼睛都红了:娘的!这么漂亮的宝石被这天照这臭娘们天天拿臭脚踩来踩去,抢走之后除了铺地和镶嵌在凳子上之外,他娘的没有别的用处了!不能打首饰,不能打造器物,不能用在高处……太他娘的浪费了! 她吱嘎吱嘎的磨着牙,到了下面那一层。在第七层中,一个穿着厚重华服,脸上几乎用白粉抹平,眉毛上点着两个点的胖女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她,颤声道:“你,你是谁?” 由于一个是仙另一个是妖,可以通过精神沟通,语言不通也不成问题。 “你的仇人。”方依土金刀一摆,冷冷道:“你是天照?” “吾是天照大神。”胖女人战战兢兢的看着她:“敢问上仙是谁?” 方依土微哑的声音叫人寒彻骨:“敢骗老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凭你这样畏畏缩缩的样子,那里像是胆大包天的倭妖天照。” 胖女人为难的看着她:“上仙当真要吾……那样做吗?”似乎照不清楚…… 方依土愣了愣,愣是气乐了。娘的,现在应该说倭妖太古板,还是说他们太变态呢……不愧是出门执行任务都带着麻绳和蜡烛的种族,真他娘的欠削。方依土冷冷的说:“说罢。” 胖女人谦卑的跪坐在地上,附身问道:“上仙要吾说什么?” 方依土弹了弹刀背,笑呵呵的说:“你说你是天照,有什么凭据。你是天照的□之一,还是她创造的幻影?” 胖女人低着头,双手扶着膝盖前的地面:“上仙说的话好复杂,吾就是天照本尊。” 方依土一弹刀背,勉强收敛的杀气猛的破体而出,屋内那些承装的簪环首饰的盒子、装满玉粉的宝盒、还有灌满了五颜六色的香水的水晶瓶,纷纷因为承受不住杀气中夹带的法力,而崩裂四溅。 方依土嗜血而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我就是来杀天照的!” 胖女人惊慌失措的往后躲,跌坐在水晶碎片上,并没有哀求却看向门口——方依土的杀气极强,全高天原的人都应该感受到这股杀气,在下面聚会的神鬼们应该上来救她。 但是直到卯金刀把她从中间破成两片,也没有人来救她。方依土的麻鞋沾了沾哗啦一下流淌出来的鲜血,踹了踹落在地上还在跳动的心脏,笑道:“你怎么不说话?”哈,你想有人上来救你,可惜啊,我第一不喜欢废话,第二杀人的时候动静不会太大,第三嘛,杀气根本没有泄露出去。方依土虽然想杀人想的快疯了,毕竟没疯。 胖女人被从正中劈成两半的脸恨恨的盯着她:“天照会给我报仇的。你杀了我,她立刻就知道了。” 方依土的法力包裹住她的魂魄和法力凝结成雾,用刀尖儿扎住这一小团儿雾气挑起来看看,无所谓的笑了笑:“刀刀,还有刀魄,你们俩把她吃了吧。”刀刀的身影一闪即逝,这梨子大小的一团雾气就消失不见了,刀魄抱怨道:“你吃了这种东西会变丑。方依土,你就不能弄点好的给刀刀吃吗?还有,你往刀刀身上缠的布好难看。” 方依土翻了个白眼:“刀刀是你媳妇吗?你这样关心她,又要吃得好又要打扮的好……” 刀刀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惊讶的说:“哎?难道主人不知道,刀魄是太阳精金,而小婢则是炼制时产生的一道阴气。”阴阳和合,你懂的…… 方依土感叹道:“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她说这话的时候,恰好把六楼的女人也劈死了。 七楼和六楼的女人,都是天照所凝结的法力的化身,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化身被击杀时候,本体就会感到一份力量的回归,就知道老家里有危险了。可惜的是,天照这样精细的准备,遇上了方依土这么个穷到雁过拔毛,抓到蚊子也得杀了吃肉的人。虽然她去异类那儿大抢了一票,但……习惯是改变不了的。 况且她心爱的女儿被天照害惨,虽然口头上说不在乎、无所谓,可那怎么可能! 远在凌霄殿偏殿的天照,正在被秦广王严厉的指责,她低头哈腰赔笑脸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一阵恶寒。可是又不能打断秦广王的痛骂—— 秦广王学识渊博,文化造诣很深,所以骂的人狗血淋头都不带脏字。光是从属国对上国的态度、妖类的生存准则、做人的基础原则这几方面,就把天照说成应该被消灭的属国、不配做我天庭治下知忠勇晓仁义的妖精、虽然化成人形但还是狼心狗肺,内在和畜生一个样。 天照虽然恶寒了一阵子,还是觉得是被骂的——论地位其实她的地位不比秦广王低,但秦广王是代表龙吉公主前来迎接她,而且秦广王遇到丢了不少魂儿这么严重的事,拔刀捅死她都不算过分。 天照刚才还能在凌霄殿外哭诉,现在被秦广王骂的呦,觉得自己有点死有余辜。 方依土继续进行杀——刀刀吃——杀——刀魄吃——杀——刀魄吃。刀刀吃了两个就已经吃不进去了。 天照在那座金楼里总共留了四个□,和四成的法力,全被方依土杀光被卯金刀吃光了。下到第三层的时候,方依土心满意足的看到老瘦子正看着弟兄们和高天原中的神鬼们捉对厮杀,她一点都不废话的转身回去,把第四层那个只是被捅了个对穿,脸没有毁掉的漂亮女人——越往下的天照□越好看——拎出来,往地上一扔。 老瘦子立刻高声道:“你们这群妖孽!还不睁开眼睛看看!天照被杀!首恶伏诛!尔等从众若有悔改之意,我家主公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可以绕你们一条狗命!若是死不悔改,你们有谁比天照厉害吗?”他虽然容貌猥琐至极,可是遇上这种时候,说起话来倒是铿锵有力,令人一听就觉得此言非虚。 “我们绝不向侵略者投降,哪怕是死!” “忠勇的人。”方依土赞许的点点头:“我允许你们自杀。” 一部分人攻了上来,在没有绝大多数人相帮的前提下,他们根本就不是这三百方家军的对手——方家军可是律令严明、百战不败的铁血之师,方依土又到处东要西借拉关系给他们弄道法、拜师,不是这些乌合之众可以匹敌的。方依土还没数完金台上的花纹一共有多少圈,这些倭妖就被抓住了。 方依土淡淡的说:“给他们介错。” 结果很是简单明快,一部分死忠于天照的人剖腹自杀了——介错人当然是方家军,另一部分乖顺的投降。 方依土确实很欣赏忠勇的人,也很尊重这种人,愿意慢慢软化他们的心性以致归顺,但是想想这里面说不定就有给天照出主意去地府偷灵魂,偷到自己女儿的灵魂——借用一句倭国话:“死啦死啦滴呦!” (介错人——剖腹仪式上为了避免剖腹者划开肚子之后很痛苦又不能立刻就死——毕竟腰斩之后还能写七个惨字,我国JC叔叔曾经被罪犯捅破肚子自己抱着肠子追出去好几百米——所以为了避免剖腹者死相难看,会专门请一个朋友在剖腹着刚刚蹭破一天肚皮的时候,就把剖腹者的脑袋砍下来,这样就可以倍儿有面子的说:“死者含笑而死。”或是“不畏痛苦坦然赴死”。作者用在此处,代表忠于天照的人是被迫剖腹的。) 方依土心里头舒服多了,得意洋洋的隐身又窜了出去,跑到大军附近显出身形,得意洋洋的问:“天照回来了吗?” “还没有。”熊飞问道:“主公果然以德服人了?” 方依土哈哈大笑:“那是当然!方某一向如此~~好了~~做好准备~~~军师!你提防着点!” 鲲鹏有些慵懒且呆萌的望着她:“主公不是已经以德服人了吗?” 方依土一遍把靴子、长袍、铠甲、披风全都穿回身上,一边白了他一眼:“万一对方炸营或是口是心非呢?你不得做好准备了?弟兄们,都给我外松内紧的准备好!” 众人哄然应诺!脸上带着正气禀然的表情,暗地里法力、法术早都准备好了,稍有不妙立刻轰上去! 高天原外的大树被御使着挪开了脚步,露出一条光洁而崭新的大路来,几个神官摸样的人带着无数部众对着远处呼喊道:“恩主,恩主,来拯救我们的神仙啊,您在哪里?” 方依土抖了抖身子,抖出百丈法身来,顶天立地的沉声道:“吾在此!” 众人扑倒在地,痛哭流涕的迎接来拯救他们的神明,控诉天照是怎样压迫他们、折磨他们,这位神仙来的是多么及时!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一般!救命的主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事情是这样的,我种了一棵碗莲,准备买鱼,我老爸从朋友那儿给我要了9条多代混种的红箭鱼。碗莲因为水浅在铁盆里长的半死不活的,从春天到现在养了几个月,沈阳天气变得很热,我怕铁盆放窗台上晒太阳会把鱼热死,就把鱼挪到鱼缸里放到书桌上……过了几天发现,绿油油的铁盆里有4条半透明的小鱼苗,我都不知道他们啥时候勾搭成奸的……成年的大鱼才有三四厘米长,小鱼子根本小的看不见,啥时候怀孕的我也不知道。 我还沉浸在有了小鱼苗的快乐中,第三天也就是今天,喵的最漂亮最可爱的一条大红尾巴扑街了……好伤感……鱼生无常,转眼成空。前一天他还在放荡不羁,今天就直挺挺的死给我看……拿去埋了。 求安慰。今天这章写的欢快,因为我内心无比失落……是的我的恶搞文就是在失落的时候写的,之后的变态文123都是在抑郁的时候写的……这一本写的时候周围的人和事也很痛苦很烦人。好不容易养了几条看起来就让人高兴的小红鱼,妈的它还死给我看! ………… 我擦!抢在2014-07-23 23:55:39 的时候发了上来,没断了日更! 先发上来,然后修改。 第一一五章 天照的事情很容易就搞定了,方依土特别没有江湖道义的叫弟兄们布下阵法,自己和鲲鹏准备两方面夹击……“军师,你站在左边,我在右边,到时候我先袭击天照,如果没能一击就杀了她,麻烦军师了。” 军师非常客气的微微欠身:“遵命。” 天照这娘们在秦广王闭嘴之后终于发现自己老家出事了,屁滚尿流的离开了天庭,在回去的路上被方依土等人堵个正着。有心算无心,又是隐身埋伏起来,天照火急火燎的冲过来又来不及防备,直接撞进埋伏中。 方依土一刀把她劈个半死,天照连忙用法力治愈了身上的伤痕,转过身的来时候,被背后的鲲鹏堵住。 鲲鹏抖出那根超级强大的捆仙绳,把天照捆成一个球,诧异的说:“这女人挺漂亮啊。” 方依土白了他一眼,表示:“你要就归你了。拿回去当奴隶也好,当摆设也好,只要别放出来就行。” 鲲鹏想了想,道:“老朽拿去给爷爷当礼物吧,这么多年来,老朽还没给爷爷送过东西呢。想那时候,妖师鲲鹏非常喜欢游戏花丛,这些年在三十三层天上,爷爷一定憋坏了。” 方依土忍不住笑了起来:“三十三层天之上?不是三清道祖的所在吗?你要拿着东西去污了他们的清净?” 鲲鹏懊恼的咂舌,叹了口气:“主公说的是,老朽回去想想她有什么用,没用就杀掉吧。” 方依土无心与他多说,三言两语的指示众人照旧安抚民心,与对方共治高天原。的到了高天原之下的凡间倭国,外人对这里统称为倭国,但其中有无数分裂的小国,一个不大的地方叫做尾张国,那里有她熟悉的气息。 一个七八岁的少年,家境不算富贵,但还吃得饱饭,在晒着干菜和鱼干的后院里用竹剑练习劈砍。 方依土坐在云端上看着这个男孩子,幽幽的叹了口气,子女和父母啊,真是渐行渐远。她在云端上静静的坐了几天,看着这个眉梢眼角还能看出方笑柔影子的男孩子,他有父母,吃的是米饭和鱼干,被子也还算暖和。 当年还在自己怀里哭闹的女孩子,一眨眼就失去了母亲,担起了家业,而等到她年老体衰寿终正寝才能相见的时候,又是一次新的分离。方依土心里头有些酸涩,难以言喻的苦闷。 这是寂寞,还是无奈呢? 方依土那颗历尽沧桑的心,莫名的又淡了淡,什么恩怨情仇,什么富贵荣华……终究逃不过悲欢离合。 离开的时候,方依土几次三番想在他身上留下一个有着保护作用的禁制,却又忍住了。 仙凡两隔,仙凡永隔,她如果留下一个小小的祝福或护身的符咒,别人发现不了,但违反天规,有损气运。 气运啊……方依土苦恼的想了想,自己的气运还剩多少呢?谁知道啊…… 她回去的时候谁都没有通知,任由弟兄们在高天原里饮酒作乐,只是一个人静悄悄的回去了。 到家之后,因为心有所感,就去闭关了。 时光如白驹过隙,过的非常快,眨眼间就到了凌霄殿大朝会的时候。 灵霄殿外的玉阶之下,是众仙预备排班入列的地方。也是互相聊天的地方。 “方侯?止归,你身上的气息越发淡漠了,仿佛身在化外一般……” “是啊,止归你怎么闭关的?这样有效?说出来让众位同道听一听。” 方依土淡淡的笑了笑:“或许吧。没有什么法子,只是家里出了点事。” “止归,你该不会是因为她吧”兴致勃勃的凑过来的仙人,轻轻的指了指后面黑着脸的许飞琼。 方依土失笑:“你们怎么会猜到那儿去……究竟为了什么某说也罢,不说也罢,今日朝会上一定有人弹劾。” 众人越发好奇。不到片刻,公主们就都到齐了,三公主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几次三番要笑出来。方依土诧异的看着她,心里忽然一突:我的公主呦,我说他们怎么猜到许飞琼身上去了,该不会,您给我传谣了? 三公主似有所觉察的对着方依土轻轻点了点头,又仿佛要笑的乐开花,连忙用扇子挡住脸。其他几位知道内情的公主,则对她报以无奈且忍不住想笑的表情。 进到凌霄殿内,舞拜毕,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许飞琼冲出行列,哭着状告方依土辱她名节及一串罪名。 昊天上帝不喜不怒的淡淡道:“许飞琼,诬告她人乃是重罪。” 许飞琼啼哭叩拜:“臣所言句句属实。” 三公主笑道:“嘻嘻嘻嘻~本宫不过是在凡间偶然得了个话本,拿上天来请众位仙子们略作消遣。虽说凡人戏说本朝功臣方依土也算不敬,毕竟在编造中恰巧言中了方依土成仙,本宫想这也是凡人一片怜悯忠臣的善心。至于其中的许姑娘,可不曾点名道姓,我天庭上姓许的仙子不计其数,凡间姓许的佳丽也是不胜枚举,凭什么是你?” 许飞琼呜咽道:“那,那分明就是照臣的行容相貌所写……” 三公主一脸的坏笑都遮不住了:“不过是许姑娘美貌非常,文采出众,痴心一片,这样的女子多得是。” 许飞琼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三公主分明是与方侯有私,刻意包庇。” 三公主气的一挑眉,不待龙吉公主开口,怒道:“诬陷公主可是重罪!方依土,你与她对峙!” 方依土朗声道:“是,臣遵命。”她大步走到许飞琼身边,轻轻叹了口气,温柔而无奈的说:“许仙子,你这是何苦。”老子坑死你,哇哈哈哈。她这句话这个声音一出,所有人的眼神都充满了八卦。 许飞琼哭的更难看了,嚎啕道:“方依土,许飞琼一生断情绝欲,你为何坏我名节?” 方依土痞了吧唧的一挑眉,又想起这儿是凌霄殿,连忙把兵痞气息和寨主气质全都压下去:“不就是有个话本在天庭盛传么!怎么就是你了?又没有点名道姓,你老往自己身上拉什么?” 许飞琼嚎哭道:“你又不曾受过这等委屈,你那里懂。方依土,你这个铁石心肠的混账。” 方依土白她一眼:“许飞琼,方某可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哭个…哭有什么用。你从哪儿听说方某没被人写过话本的?这话本写的不就是我么!没见过世面,方某书房里有十几个大箱子,里面全都是关于方某的话本。方某七八岁那年,市面上全是家父家母的话本,后来等到某家未满二十的时候,侥幸有了点名头,惹了些许桃花债,又忽男忽女,书肆酒坊里到处都流传的是方某的情史。后来入朝为官,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不被写进去的,包括他们的家眷儿女,也都在话本里露过面。” 方依土满不在乎的抱怨道:“方某杀个贪官,外面或是说这厮图谋与方某,或是说方某垂涎这厮本人、这厮的娘子、这厮的儿女。方某提拔的官员也是如此,方某方家军的弟兄也是如此,方某年轻时路过的花街酒肆也能弄个段子出来,还有皇帝皇后贵妃等也牵连在内。写的都比写许姑娘那本情真意切,都写的半真半假,有些可好看了,方某攒了许多精品呢。还有唱词和大鼓书的文本。” “攒那玩意干啥……你这传闻比吕洞宾还厉害啊……”众仙无语。 许飞琼止住泪水,带着点狡诈的问:“有真的么?” 方依土大巴掌伸出五个指头差点拍在她脸上:“老…天爷!方某20岁成婚,四十岁被杀,打了十年左右的仗抽空生了五个孩子,还把全国梳拢了一遍,给皇帝干了不少事,期间的武功不退,克敌无数。方某要是忙完这些事还有那个猎艳的精力体力,早就是仙人了。” 众仙越发无语……虽然无语但还是很想笑,憋得肠子都打结了,险些站不稳。 方依土严肃起来:“话本里的许姑娘算什么,给某家编排的师父和亲生父母就不计其数,其中大部分是仙人。” 许飞琼狡诈的笑了笑,故作好奇道:“妾身方才听方侯说过花街……难不成方侯年少时在秦楼楚馆呆过?” “是啊~”方依土心中微动,却不以为意:“除了去和人在哪儿谈事,以及让别人确信方某真是男人,之外还有一次……不过这里毕竟是凌霄宝殿,那些龌龊事就不必再提了。” 许飞琼兴奋道:“莫不是,方依土你曾经艳旗高挑?” “方某自己都不知道的事,许仙子是怎么知道的?”方依土撇撇嘴:“方某确实在逃命时在秦楼楚馆里住过四个月,不过是在后厨。” 许飞琼按耐不住的问道:“不只是在后厨吧?” 方依土眯了眯眼,她本来心性渐渐淡漠,不想和她计较过去的事了,可是看她现在这样没完没了,忽然又很想动手。只是阴测测的笑了笑,似乎还是很爽朗的说:“一个大小眼(她立刻眯起一只眼睛)歪嘴(立刻把嘴撇过去)一脸麻子还有狐臭的胖厨娘。但是手艺好,方某炒菜的手艺不敢说天上少有也是地下绝无。” 她保持大小眼歪嘴的状态调换了几个地方的口音:“瓜娃,你懂个甚甚(傻B你懂什么,陕西话),沃又不似侬(我又不像你,大概是江浙一带),是过靓小良子~(是个漂亮的小娘子,类似四川话,其实作者君这几个地方都没去过,跪!)”最终还是回归正常:“我是去逃命外加养伤,除了那些可怜巴巴的小丫鬟和不拿正眼看我的老鸨以外我不见别人,官府抄查的时候都没看我一眼。” 三公主欠身看了一眼,皱着眉摆摆手:“你快把自己弄回去,这样子太难看了。” 方依土揉揉脸,恢复正常“怎么把自己弄的人见人烦,这可是方某的家传。至于地点吗,逃命的时候别管那么多了,那儿的厨房都一样。”她对许飞琼轻声道:“你用不着那凡间的事儿为难我,娘娘和公主比你清楚的太多太多。” 金母娘娘掩口而笑:“许飞琼诬告不实,二次贬至凡间为土地,如有再犯打入轮回。方卿,你话真多。” 方依土下拜道:“娘娘英明。”许飞琼还没来得及说她在上天之后又怎样怎样了,就被黄巾力士拖出去了。 退朝之后,三公主把方依土带到自己宫里来,她抚掌大笑:“哈哈哈哈哈,你真是太坏太坏了。” 方依土也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我真是太坏了。”她那点淡漠的,还没来得及培养好的心境,被许飞琼这一顿打扰,又变回原先的样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七天!全勤奖到手~ 话说我昨天真的快撑不住了……最近在减肥,吃的也少……勉强写啊写啊写……写过3千,急急忙忙发上来,差一点就来不及了…… 下一本我有两个计划,一个是写本书的前传,另一个则是大综合的影视小说短篇集。前者是武侠,后者是武侠宫廷言情大混合,你们说我弄哪一个? 第一一六章 三公主笑够了,看着方依土,问道:“你把麻烦都解决了?” “嗯,生擒天照,占领高天原。”方依土一脸淡然,似乎自己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三公主柔声问道:“那你有没有把方笑柔带回来?” “没有。毕竟仙凡有别……” 三公主皱了皱眉:“那你去打败高天原,抓了天照,又有什么意思!” “倭寇的神不可能保佑笑笑。方某灭了他们的神,然后保佑笑笑得到一个安全的修炼环境,最终成仙。如果她志在征战人间,那也要让她有个正常顺利的称霸之路,等她死后,把她接回地府投胎之后再度化她。” 三公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道:“差不多到本宫该下凡历练的时间了……方依土你说,本宫也去当个将军,执掌千军万马,那滋味如何?” 方依土摸摸下巴:“三五个月不能洗澡,吃的时好时坏有时候还的吃生肉硬锅盔,最要紧的是没事儿的时候也得夸口你和那个寡妇偷情,嫖了京城的名妓,勾引了哪家的小姐。要不然不利于袍泽情谊。” 三公主生硬的扭开头,问方依土:“你应该把攻打高天原的事儿向陛下和娘娘禀报吧?” 方依土点点头,道:“是啊,本来准备下朝之后私下里禀报的,方某懒得再被人弹劾了。” “快去吧快去吧~”三公主一把把她推出宫门去:“这种事去晚了对你不利!”她砰地一声甩上门,看了看左右无人,忽然又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对高天原的事,昊天上帝陛下和金母娘娘表示:“这是身为人母该做的事。”然后就把方依土轰出去,继续下棋了。方依土在南天门外蹲了一会,终于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之前什么事的计划,去找那个老头和王禅老祖! 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方依土曾经受过一个神秘老者的点拨,才参透了她的刀法之道,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而她所修的内功,也和鬼谷子中的本经阴符篇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但她上天之后别人送的鬼谷子全传,和她在凡间收集的前朝名家手抄鬼谷子,有很大的不同。 方依土很佩服比自己强的人,譬如说在她不识字的时候,她就很敬重识字的秀才。但是在他们被抓来的时候不肯教学,而把刀架在脖子上之后又跪在地上战栗,然后就没什么敬重了。——她是个务实的人。 所有教过方依土知识的人,基本上不是被她逼得,就是被她强迫的。她并不是一个叫人喜欢的学生,性子又太着急,没有三顾茅庐的耐心,说了好话送了礼再求一求对方,如果还不教,就会拔刀出鞘。这么多年来,主动教方依土的人,除了亲人和弟兄之外,只有那个神秘的老者。 莫名的出现,莫名的讲道,莫名的消失……但他所说的武道,让方依土一下子就拨云见日了。 她在南天门外算了算,鬼谷子的道体是玄微子,也叫王禅老祖。先去问问凡间和天上这两本不一样的鬼谷子,那个才对,或者是为什么有所不同。嗯……只有二郎真君和王禅老祖是至交好友,于是她直奔灌江口而去。 到了灌江口,二郎神庙之后,同样有千倾不允许凡人踏足的杨府。方依土到近前时不曾收敛气息,按落云头还没落地,里面早有人感觉有仙人靠近,开门迎出来:“此处乃是杨家府邸,敢问仙家道场何处?” “通禀进去,瑶池忠孝侯前来拜望。” “原来是方侯爷,侯爷请进。”门子一边引她进去,一边笑道:“请侯爷稍待些时辰,主公出门打猎去了,小姐也出门访友。看天色渐晚,不出一个时辰主公定然回来了。” 方依土刚踏进花厅,一旁不仅有人奉上香茗,昔日里和她打过照面的康、李两位太尉迎上前,拱手道:“方侯,久违少见。一向可好?” 方依土笑道:“说什么久违少见,前儿我成婚,你们不还是去送贺礼了嘛!” 康太尉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客气惯了……方侯来的不凑巧,主公出去打猎去了。也只有我弟兄二人,陪方侯喝喝茶。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方依土摆摆手:“客气什么。” 于是喝了两杯茶,就改成喝酒了,而且喝的非常开心,非常起劲。等到杨戬满载而归的时候,险些看到了三个醉鬼。幸好法力可以驱除酒意,方依土起身道:“主人翁总算回来了。方某等候多时了。” 杨戬瞥了一眼一旁的十几个酒坛子,开玩笑的挑了挑眉:“吾就在后山射猎,离得不远。” 方依土刚要说话,忽然有人进来,瞧见方帝姬,不由得咦了一声。 方帝姬也多瞧了他几眼,:“那边那位将官,甚是面熟,方某生前恍惚在何处见过。” “方侯平蜀王叛乱时,因为山路险阻大军劳损,曾经孤身一人刺杀蜀王,功败垂成被人追杀的时候曾有人在路旁指你如山路,降大雾掩你行踪,方侯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某迷路的时候还挖了不少野笋芋头吃,非常鲜美,后来给我引路的人又,啊,是你!天色昏暗雾气茫茫,一时间没认出来你。怪道,平叛之后出重金悬赏给我引路的义士,只说是山野隐士不慕名利所以不来见我,原来竟是神明暗中相助。” “不敢当,不敢当。”这服色似同随从的人笑道:“小人只是奉命行事。” 方依土笑呵呵的看着杨戬,道:“倒要多谢真君搭救。”说罢,她一拱手。 杨戬倒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罢了罢了,都是些陈年往事,亏得方侯还记得住。你来做什么?” 方依土道:“久闻真君与王禅老祖交好,不知可否请真君引荐?方某有一事不明,要请教王禅老祖。” 杨戬哈哈大笑:“果然被他料中了。方侯少待,带吾更衣,便与方侯同去见他。” “多谢真君。” (鬼谷先生名利,或为蜊,号,亦系秦、汉之师,与二郎真君交往至厚,位列仙班,奉为王禅老祖。实则拉车的是一虎一豹,这就显出与其他道佛居士绝不相同的仙风道骨,令人肃然起敬。) 在路上的时候,杨戬说:“玄微子向来不爱见人,方侯有什么事去请教他?可否告知?”他算出来你要去见他,为什么就让你去?难不成你与玄微子有缘不成? 方依土从袖子里摸出一本仙界一本凡间的《鬼谷子》,道:“仙界与凡间的书上,所差不小,故而求解。” 杨戬看了两本鬼谷子,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要说:今儿我是真不行了……类似于油尽灯枯…… 第一一七章 烤肉 方依土盯着眼前这座山……是山!可以说是山,虽然有点矮,有点平,有点秃,还有点荒……想想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这句话,还是觉得这里就是个小土坡嘛!不仅没有奇花异草,就连点像样的松树都没有,太惨了! 二郎真君非常认真的指着这儿:“就是这儿。” 方依土狐疑的看着他:“真君没记错路吗?这里别说是神仙了,就连凡间隐士都不会愿意住吧。” “贫道就爱住在这儿!干你什么事!”山里传来一个粗暴狂霸的声音:“贫道的喜好与你有什么关系!杨戬!” 二郎真君挑了挑眉,心说你敢跟我这么横,我就轰你个掌心雷。抖什么威风!“玄微子,你又要干什么?” 方依土心说,一会见了你,你要是不能从这两本书的不同之处给我讲清楚,那就揍扁你!哼! “进来吧!”这人话音未落,面前的矮山忽然消失不见,换成一座高有万丈,立壁千仞的险峻高山,奇花异草处处可见,山壁上长满了灵芝、九龙盘一类的灵药,路旁随处可见人参、茯苓、天门冬等药。 二郎真君又挑了挑眉,眼中显出十足的差异来,对方依土道:“方侯请。” 方依土呵呵:“真君请!”老家伙,用的幻术真厉害,连气息都隐藏起来了,我家军师也不过如此嘛。二人一同进去,进了山中,行了几步,就没有了路,只在山石绝壁之间有一条险要的小径,却似乎是虎豹行走的地方。 方依土的手有意无意的拂过路旁的人参,差点习惯性发作了把药材全须全叶的挖出来,幸好忍住了。不过她也打定主意,回家之后叫弟兄们做种点药材,把五湖四海的药材都种全养全了,看着多威风。 二郎真君在小路前停了脚步,高声道:“玄微子,你在哪儿?快点出来,别麻烦吾用天眼找你。” 玄微子的声音依然粗暴狂霸目中无人:“往前直走!”二人依言,往前直走,仿佛要登上小径的时候,却进了一座山中洞府。这山中的空洞宽阔的很,向上看有日月星辰周天大阵,旁有深潭,前有宫殿楼阁,虎豹两只。 “把幻术收了!”二郎真君似乎有不耐,怒道:“别跟吾玩这套!” “贫道不是跟你玩!方依土,你若能破了我这儿的幻阵,贫道便见你一面,若不能……喂!你干什么!” 方依土气呼呼的拔刀:“你说方某要干什么!” 虎豹一咕噜就跳进深潭了,二郎真君为之侧目;“方侯,你……” 方依土单手挽了个刀花,白了宫殿方向一眼:“方某确实有事前来请教,不过呢,不问也没什么!” 玄微子道:“方依土!你不必恐吓贫道,贫道吓人玩的时候,你还在轮回之中苦苦挣扎嘞。” “是嘛!方某现在挣扎出来了。别那么多废话。”方依土干脆利落的说:“方某不擅幻术,但是某家刀魄教过一个法子,以一力破十会!”她手中的刀气渐渐延长,凝结……“玄微子,方某的脾气不好,道长多包涵。”你他娘的没完没了啊,弄幻术也就算了,装神弄鬼也就算了,别在我面前目空无人,最讨厌了!还试我能不能破了你的幻阵,哼,老子不问了,劈你房子一刀,要是幻阵就破了,如不是幻阵嘛,那就痛痛快快的打一场。 看看你有什么叫我方依土低头的本事! 杨戬一点都不想劝架,打起来好啊,打起来就有热闹看了。摸摸身上,没带酒肉,有一盒子点心。 玄微子怒气冲冲的说:“你当贫道看不出来嘛,你的刀气没有凝结,不过是那幻影吓人而已!” 方依土脸上红了红,还没说什么,刀魄不爽的窜出来:“这老家伙谁啊!这么横!当我不存在吗!” 刀魄原本在二公主手里,被公主的实力压迫,气的不出来,到了方依土手里的时候,又看不上她的实力,也不出来,上次大战的时候露了个头,回去之后方依土呆着没事就把他一顿夸奖吹捧,刀魄觉得没有明珠蒙尘的委屈了。 ‘老家伙’玄微子怒道:“小小的刀魄也敢这样同贫道说话,真是没家教!” 刀魄前几天去太阳上吸火,又吃饱了天照的法力,把在异类那儿大战东皇钟的劲儿全都补回来了,又被方依土天天夸,又和刀奴如胶似漆的整日里缠绵在一起,脾气越来越大。当下也不和方依土打招呼,刀气暴涨!太阳真火和刀气混杂在一起,烈焰滔滔,直冲这山洞上方的日月之间,试图通过搅动日月大阵,叫这老头吃点苦头。 宫殿之中飞出一柄宝剑,自持卯金刀,想来是玄微子在屋内御剑。卯金刀震开她的手,飞上前去迎敌。 刀魄和玄微子打的你来我往,分外热闹,叱咤呵骂声不绝于耳。 方依土在卯金刀脱手后站了半天,她倒是能强行把刀召回来,不过想想刀魄在里面一定很闷,召他回来就十分无趣,一转头,看到杨戬坐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水里爬上来的老虎身上,拿着一漆盒点心吃的津津有味。 方依土笑呵呵的走过去,从袖子里摸了半天,拿出个小乾坤袋来。从袋子里拿出烤炉一个,果木一捆,油纸包着的猪腿、牛腿、五花肉串十斤,调料瓶一大盒以及一大坛子烈酒、一坛水和两个金杯。乾坤袋中持久保鲜。 她踹了一脚旁边的豹子:“让我坐,还是被我吃?” 豹子怒吼一声,乖乖的趴在她身后。 杨戬笑道:“方侯家中的刀,也这般不同寻常。”说着,他把最后一个小点心放进嘴里,一点都不让人。 方依土瞥了一眼这个盒子:“这似乎是我家的食盒嘛,上面画了个象形的方字。”翟娘给回礼?单给一盒点心? 杨戬略有些不好意思,道:“舍妹与尊夫人交好,同尊夫人学了许多点心的做法。”你吃哪门子的醋啊? 方依土释然,吓她一跳,还以为翟烟儿什么时候和杨戬熟到可以赠送点心的程度了……感觉帽子都绿了。原来是杨小妹向翟娘学的点心,拿了我家的食盒装回去而已。她也有点不好意思,哈哈哈哈的傻笑:“吃点烤肉吧。”她已经用法术点燃了木材,把用油纸抱着装进袋子时就已经腌制入味的牛腿架在火上烤。又倒了两杯酒。 方依土和杨戬喝着酒,等烤肉熟,□坐着软绵绵热乎乎的虎豹,一旁看着精彩绝伦的斗法,十分舒适。 卯金刀已经击退了玄微子的剑,闪电般飞入宫殿之内,又不知为何被打了出来。刀魄暴怒道:“想我乃是太阳之子,岂能败在你一老匹夫之下!老家伙,报上名来,爷爷手下不死无名之鬼!” 玄微子本来是闲得无聊逗方依土玩,逗得她翻脸也只觉得有趣,可遇上刀魄这个猖狂且目中无人的家伙,动了真怒却也羡慕方依土的刀魄有如此的威能。当下气的将灵魂附在雨凤宝剑上,与他相斗。 刀魄和他乒乒乓乓的打了一会,他忽然叫道:“老匹夫,你为何不出全力!吾若胜了你,胜之不武!” 方依土敢接过杨戬递来的小刀割肉吃,依她本性是把脸埋在牛肉上啃的满脸是油,不过有刀就用嘛,没有刀但有人的时候也可以用法力切肉。这时候肉还烫,她抓着肉喊道:“刀魄,你也不出全力,就公平了!”喊罢,豪气干云的嗷呜一声吞了一大块肉,烫的够呛,连忙喝了几大口酒,才缓下来。 玄微子闻着整整的酒香,肉香,十分的分心,怒道:“杨戬!你居然也吃!” 牛腿被片的差不多吃干净了,骨头上还有些肉,只是不成形,方依土拿起骨头问豹子:“你吃不?” 豹子道:“吃!能再给俺点酒吗?” “不给!” “呜……呜呜……呜呜呜呜……” 杨戬正在烤五花肉串,他道:“舍妹赴宴回来之后,也试着在家里烤肉串,却不得其门而入。” 方依土得意洋洋:“这调料是方府不传之秘!”她顿了顿,又道:“只要孜然胡椒辣椒磨粉同盐、蜂蜜、芝麻粉混合腌一天,就够了。辣椒不要特别辣的,多放点辣椒面好看。” 杨戬面色凝重的点头,对着烤串仔细观看,道:“果然如此。当浮一大白。” 刀魄也叫道:“你别烤了!我吃不着闻得到,好痛苦!” 方依土非常善解人意的说:“没关系,玄微子道长也是闻的到吃不着。”她坐下的豹子一阵闷笑。 气的玄微子都不和刀魄打了。肉身出来接住宝剑,冷着脸走过来哄人:“你们两个毁了老夫的洞天福地!还不出去!”方依土招招手,笑容可掬:“道长一起来吃啦。” 玄微子本来想有些气节,就是不吃,想想刀魄这小混蛋十分气人,可他是真吃不着,于是接过烤串大嚼。 卯金刀飘过来,唾弃的说:“嗟,来食。” 他十分虚弱的飘进方依土面前,啪嗒就掉下去了,落在她怀里上。如果不是法力用尽,他才不会休战。方依土颇为心疼的抱住他抚摸了两把:“乖乖,回去之后再让你晒太阳,好好休息一会吧。” 玄微子本来对于‘嗟来之食’这句话十分愤怒,可惜还没反驳,对方就晕过去了,只好罢战。 这一人一刀过来的时候,牛腿吃完了,五花肉也烤了一大半,这还是二人细细品味的结果,玄微子和刀魄打了将近一个时辰呢。他的虎豹本来是用来拉车的,但现在被杨戬和方依土抓住当凳子,而且这俩人一点要让位置的态度都没用,他只好把袖子里的手帕变成椅子,又摘了一片叶子变成翠玉杯,一起来吃吃喝喝。 果然吃吃喝喝会让人心情很好,肉吃光的时候,玄微子很客气的把方依土屁股下的豹子和杨戬屁股下的老虎都揣进深潭里捞鱼上来烤,在等烤肉的时候酒也喝光了,玄微子又踹了啃骨头的老虎一脚,让他去屋里驼酒过来。 方依土心说,玄微道长性格不坏嘛,他朋友少,大概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过于粗暴狂傲,认识之后就好多了。趁着没有酒没有肉,方依土掏出两本书来翻了翻:“不知玄微道长能否看出这本凡间鬼谷子和仙界鬼谷子有所增减区别的部分,是何人所作?” 玄微子淡淡一笑:“何人所作?贫道传下的这本鬼谷子,过了一千多年,贫道就不能删改一些?” 于是方依土从怀里掏出第三部鬼谷子:“这书是…所赠,和凡间、天界两本皆有所不同,却是为何?” 玄微子默默的,默默的红了脸。 杨戬哈哈大笑:“这书就是他同吾打赌,输了,吾叫他把书传下去改变朝堂。就给了方侯你。” “啊,多谢真君。”她看着玄微子,痛快的叫道:“师尊?” “哼,你也配叫我师尊?” 方依土一挑眉,差点说要干架吗?不不不,要平静,要有点礼貌。于是带着几分冷笑,道:“是,止归不配。是因为穷兵黩武?有勇无谋?权倾朝野?搜刮钱财?把持言路?”她说一个,玄微子就摇摇头。她心说,不会是为了我没做到忠节似松凌霜雪,高风如水照青天……那样忠心耿耿又两袖清风吧?我对道泰够好了! 玄微子哼了一声:“贫道的弟子,居然被人骗了,居然被人杀了,你比孙膑还丢人。” 杨戬笑的差点呛住,也不知道怎么这样好笑。不知道是玄微子生气好笑,还是方依土憋着气点头十分好笑。 玄微子深觉吃人的嘴短拿的手短,那时候如果不是杨戬打猎路过此处,看山上风景秀丽,就停下来大开筵宴,满山飘香……谁认识这种人啊!这次又是被香味勾引:“你修行受阻,却因为心结难解。待贫道与你算上一卦”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老爸拿回来一个新烤炉,故而……有感…… 我最近在减肥,特别饿……于是写小说就特别喜欢写好吃的……写完之后就感觉好像吃过了……泪目…… 今天把昨天的字数补上了…… 据说全勤奖允许缺一天,但本月字数必须够10万字才行,我算了一下,迄今为止本月已经写了九万七了,只要接下来每天3000字,就能拿到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全勤奖…… TVT…… 第一一八章 玄微子掐着手指头掐了半刻,方依土还认认真真一本正经的等着结果,杨戬以风助火势,烤鱼。这鱼有成人大腿粗长,得有二十多斤。掐算了许久,玄微子淡淡道:“贫道已经算出来了,说不上好,却也说不上不好。” 方依土坦坦荡荡的一挑眉,带着一副说好听点是不惧生死说难听点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请道长明示。” 玄微子摆摆手:“不能明说,说出来就不灵了。贫道可以暗示,但你能听懂贫道的暗示么?” 方依土皱了皱眉:“那就请道长暗示的清楚一点。” “如果清楚一点那还叫暗示吗?”玄微子苦思冥想了半天,直到把烤鱼都吃完了,才磨磨唧唧的说:“方依土,你最近在修行上,有什么困境?” 方依土皱了皱眉头,有些不爽的说:“前些日子,好容易到了心如止水一心向道的程度,被许飞琼给破了。” 玄微子似笑非笑的说:“上天之后,你就没什么不适应吗?” 方依土想了想,心说我还真没什么不适应的……尤其是在七公主呆着没事和我作对的时候。就是需要有目标有敌人,这样无论怎样的耻辱和困难都让她有生活目标,平了异类,破了高天原之后:“某呆的骨头都要朽了。” 玄微子道:“你细说说。” 杨戬一指那一盒子调料,辣椒瓶、盐瓶、蜂蜜罐自己飞在空中,往鱼身上一层层的撒调料。 “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过去吧,小时候天天能学到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后来疲于奔命,在后来为了奔口饭吃,后来人手都敛过来就得给大家的饭辙绞尽脑汁,一天到晚没时间瞎琢磨。就是学本事,打架比武,闯个名头,没时间顾及儿女私情,闲下来的时间喘口气都不够。练武比武,挣饭吃饭,某的生活一般就这点事。现在修道时心境受困没什么进展,练刀又和刀魄有些隔阂,用不着挣饭可也不用吃饭了。” 玄微子笑道:“手中丢了权利,就不曾觉得空落落?” 杨戬忽然又把方才割肉吃的小刀抛在空中,刀子自己在鱼的脊背上划开些小口子,以便入味。 “某算数一数二的人物,也心高气傲,不过现在和刚开始的时候一样,挺快活的。”方依土顿了顿:“一开始也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很弱,倒是有些急,内子劝过某。才成仙几天?等过了十年再看,现在就如同死后重生一样,未满一朝的婴儿岂有一个不是废物的?忙于修炼交游之后就好了……只是现在觉得,除了闭关之外无事可做。” 玄微子眼睛一亮,摸了摸胡子:“那如果有一件需要你在凡间游荡百年的事,你愿不愿意做?” 方依土点点头:“方某本就准备闲来无事时去凡间见些生老病死,水火刀兵大劫,以便磨砺心性。不知道长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事?” 玄微子含含糊糊的说:“不是贫道的事,过些日子自见分晓。你不必多问,问了贫道也不会说,来吃鱼。”金黄焦脆的鱼皮似乎是被鱼油炸熟,里面的鱼肉鲜嫩多汁又不失劲道,骨肉中都蕴含着浓浓的灵气。 非常好吃!方府的荷花池里除了种菱角、莲藕和荸荠,之外,也养着什么鲢鱼鲤鱼带鱼黄玉等可以吃的鱼,方依土平日里觉得味道绝赞,没想到玄微子这儿养的鱼味道更是美妙。 吃完了鱼,喝够了酒,杨戬告辞而去。临走的时候亲自去深潭边儿上,用法力捉了一条大鱼,拎走了。 方依土倒是没有告辞,她还有事没问完呢,玄微子吃饱之后有些昏昏欲睡,方依土给他泡了杯浓茶,细细的请教这三本鬼谷子的不同之处。 原来,玄微子亲自给方依土的鬼谷子,里面有专门对应她性情所做的修改,以便让她一看就觉得顺心,用起来也能得心应手,不违本性。至于当年为什么仙人下凡偏偏给了在山里割马草的方依土,也是因为玄微子驾云望气,在中原寻找了一圈,却不见什么有大气象的人,倒是这穷山恶水之间大将之气和宰辅之气环绕交叠,令人瞩目。他这本鬼谷子中的精妙之处,总要在两国之间、两军之间才能如龙入水的施展开来。 而凡间那版鬼谷子,删减了许多凡人不该知道、也看不懂的三界奥秘。 天界流传的鬼谷子,却也是删减版。玄微子伸手拿过当年他紧急修改的鬼谷子,笑呵呵的从怀里摸出一只毛笔,舔了舔笔尖,写了四个字:“随心、所欲。” 方依土挑眉:“道长没喝多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玄微子哈哈大笑,笑的捶椅子:“你若要说服对方依着你的心意来做事,首先就要随着他的心,用他的*勾着他行事。这就是鬼谷子的真谛啊!假若翻过来给你自己,也就是你方依土修行的瓶颈,你不知道自己心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欲是什么,所以才会迷茫啊。哈哈哈哈~” 方依土深思片刻,玄微子闭目假寐。她暴起,抓过玄微子拿来的酒坛狂喝一气,一抹嘴:“多谢道长。告辞。” 她虽然说得很爽快,却开始蹲在地上收拾东西,酒坛水坛、烤炉、装满调料瓶的大木盒,两个金杯,丢在一旁包牛腿猪腿的油纸和放在油纸上吃剩下的竹签子。装着,走了~ 方依土回到府中,静坐了一日,却总也静不下心来,晚间便对翟烟儿说:“烟儿,我想出去走走。” 翟烟儿正在对镜卸妆,把头发都散下来,拢成一束,免得睡觉时不舒服,也把白天脸上抹的百花露什么的洗掉。她温柔的笑着,白皙细嫩的手拿着一把乌黑的木梳,缓缓的梳着长发:“好啊。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来?” “明日一早就走,每次朝会之前我会回来沐浴更衣。” 翟烟儿轻轻的嗯了一声,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方依土无奈的笑了笑:“你还记不记得,我有个不太好的习惯?” 翟烟儿柔声道:“你的习惯有很多,但都很好。” 方依土呵的笑了一声,心满意足的说:“烟儿~你总是这么温柔。”她顿了顿:“我以前把,不管到哪儿都喜欢寻个人迹罕见的地方,埋点金银财宝,或是金疮药、衣服、什么的,外面都用机关遮掩,那些东西留着会伤人。” 翟烟儿眼睛一亮,她早就想说这事儿了,只是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说,而且有时候想想在凡间留些财宝,这样以后下凡投胎也有些钱花。方依土在穷的时候至多埋十两银子,可她在富了之后在国中几个地方预备了无数金银财宝,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道泰翻脸不认人的时候自保用的,那时候被烧的娘娘庙后面地道里就有无数金银财宝、甲胄粮草,这样大的地方还有几个。而藏个几千两黄金,藏个珍宝美玉的地方,则更多了。她实在是居安思危。 翟烟儿分外纠结的问道:“止归,是去拆机关以免伤人,还是把东西也拿回来?” 方依土非常非常财迷的哼了一声:“当然是都拿回来。” “那,你要带人去吗?” “不用了,我想顺便看看人间百态,这样有益修行。” 第二天一早,方依土穿了件锦袍,头上束着玉冠,足下是蹬云履,袖子里几个乾坤袋里装满了衣食,好多的肉!然后给自己用了个障眼法,叫凡人看着自己是个又黑又瘦一脸穷苦的中年农民,就高高兴兴的上路了。 她在太行山中溜达了好几圈儿,也没找到藏宝的地方。只好落下云头,徒步进山,凭着残存的一点印象顺利的找到中空的大树,一刀劈开一个住够自己进去的洞,从地下摸到铁环,用力的拽开石板,翻身跳进深洞。 一般这种似乎枯井直上直下的深洞,都是在最下面布置上刀从等着人落下去,只有撑住墙壁两侧才能在被扎透之前停住。但方依土修的这里不一样,她修的这机关之内,是洞壁上布满了抹有剧毒的断刺,而直接缩手缩脚或是直直跳下去,就五米深,没轻功都摔不出事儿来。顺着这小径往里走也是一样,一步踩中机关,那就是万箭齐发——都是没有箭头的圆头木棍,打在身上有点疼,不过挡住脸就不会受重伤,可是一旦后退就会掉入翻板。 这里机关只有三处,非得是不防备不迟疑直接往前走才能过去,一旦后退、躲闪,就惨了。这法子看起来简单,可是来寻宝来盗墓的,对着黑不见底的深坑谁敢直接跳进去?不得用手脚抵住两侧慢慢滑下去吗?对着万箭齐发,谁能不后退一步,摆开架势来防御?红漆大门上靠着死人的尸骨地上写着毒烟二字,谁敢直接去拉开大门? 方依土顶着箭冲过去,一脚踹开机关门,就看到两扇小官儿家用的红漆大门,一个尸骨的手穿过门环,青石板的地上用鲜血写着毒烟二字。这时候身后的门关上了,地上冒出浓浓的烟雾,方依土不慌不忙的走过去把整个儿尸骨拎起来晃了两下,架在腋下拉开大门,看到里面依旧是珠光宝气,金山银山。 她进去关上门,倒不急的收拾金银,却摆弄着这个浑身骨骼还连在一起的白骨,笑道:“过了百年,这东西倒还结实。”这是那个杀光方家寨的官员之一,被她剔出全身的骨头,叫巧手匠人转眼相连接,用野蚕丝搓绳子浸藤油相互连接,把散碎骨头一个个的绑在一起,像是还活着的时候筋骨相连一样,还能动。这种绳子据说千年不腐,方依土当时是半信半疑,因为自己也没法验证,就只好信其无不如信其有,用了,拿来不布置机关。 高高兴兴的把所有金银珍宝宝刀塞进乾坤袋里,这些可是她当时留待重振旗鼓的后路之一,非常不少,光是金子就堆满了一屋子,有几千斤至多。——这也是方依土其实木有过于清廉但似乎很简朴的原因,钱都存起来了。 第一一九章 方依土仔仔细细的搜寻了一遍,虽然在哪儿埋了多少都记得清清楚楚,但也有不少徒劳无功的时候。不过算了算,倒也只是些散碎的银两,藏在山壁的沟壑之间,大概也是哪个采药人偶然发现了,倒也是一桩美事。 大批的金银除了那山洞之外,另有一处,方依土刚一踏足就觉得情势不妙,不仅地上白骨累累,石壁上也溅满了血的褐色瘢痕,空气中有浓重的血肉腐烂和硫磺的气味,其中硫磺是她留下避虫子的,其他味道则是尸骨。 按说这时候要翻检东西,自然是用刀来拨动尸骨,以免手上沾上了不该有的东西。 不过刀魄在她的手摸上刀鞘时,一声厉啸:“你要是用我来拨动这玩意,我死给你看!” 方依土甚是无语,拔出到来往入口处一抛,没好气的说:“你去砍一根粗些的树枝,我用法力托回来。”反正外头无人,做法也没什么不行的,卯金刀这才闭了嘴,出去砍了一根碗口粗细的树枝,胡乱把树枝上的树杈清理了一下,方依土跟过去的法力裹住树枝,和卯金刀一前一后的飞回她手里。 这个木棍用起来倒是十分顺手,把摞在一起的尸骨拨开,尸体的腐臭味道太冲,就连浓浓的硫磺味也挡不住,还是长满了蛀虫。 方依土叹了口气,驾云越过尸体,穿墙进了藏宝室,她的眼睛一刹那就睁大了。 藏宝室里空空如也! 方依土暴叫一声,腾空而起,在巨大而空空荡荡的藏宝室里转了几圈。终于静了下来,把法力向外扩散开来,粗暴而细致的探查周边十里之内的情况。 这里藏宝室外的机关和别处都是一样的,越是坦坦荡荡心里头不害怕勇往直前,就越不会受伤,一旦躲躲闪闪,向后逃避,才会死。后来进来盗宝的人,看到那层层叠叠的白骨,怎么能不害怕?不谨慎? 可是藏宝室之内没有洞穴,并不是有人挖地道进来的,而且……依方依土的猜想,就算是有人知道内中有宝物,他们也发现不了藏宝室在哪儿——这并不是像盗墓,墓室必须有规格,方依土的藏宝室想怎么修就怎么修。 她深深的喘息了一口气,仔细想了想,如果是先有人盗宝成功,后来的人才来几次三番的送死,这也有可能。事情究竟如何,已不可查,只好就此离开了……先把剩下的机关拆了再走。 “虽然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是一生一世,入土为安。”方依土喃喃的说,这层层叠叠近乎上百的尸体,毕竟是因为她设下的机关而死。方依土只好给自己使了个幻术,变作个云游道人的摸样,又给这儿使了个幻术。 这道人,身穿蓝绸道袍,外披宝蓝色团花大氅,头上逍遥巾,足下白袜云鞋,肩上搭着褡裢。往脸上看,眉如远山,秋水剪瞳,直鼻阔口,满头白发。方依土觉得自己应该走这个方向,而且是特别强烈的直觉,来到州府衙门之前,看了看此处的上空的气象,倒也算是祥和,心知这里的官员不是混账。打了个稽首道了一声:“无量天尊,烦劳小哥入内通禀,贫道有事求见。” 门上的门子虽然面带骄傲之色,却不骄横,越发显得此处官员的教养来了。“道长从何处来?有什么事?” 方依土想了想,这事儿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当下道:“贫道居无定所,云游四方,前些日子路过一处恶山,仰观气象,发觉有横死之人甚多,若不收殓下葬,将来必成灾殃。贫道早闻府君行善积德,治下民风淳朴,不忍府君治下横生枝节,故而前来告知。” 门子想了想,道:“道长请入内看茶,小人这便去通禀。”他进去之后,见到因为民风淳朴人心向善以至于无事可做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的府君,如是这般这般如是的一说,府君懒洋洋的说:“僧道之流不可信……” 府中的差役等人全都知道老爷的性情,就是这样慢吞吞的,静候他下半句话。 府君又道:“不过……尸体累积却是可以成瘟疫,去把道士请进二堂。来人呐,伺候老爷更衣。” 方依土滋溜滋溜的喝了两杯茶,微微颔首,味道不错。一眨眼的功夫府君就出来了,一打照面倒是十分眼熟,饿……似乎和我小儿子的长相有几分相似,那小子前些年入了轮回,寿数满百。方依土愣了愣,却道:“贫道” 府君直愣愣的问:“本官见过你吗?” 方依土断然摇头。府君捻须道:“本官觉的道长似乎有些面熟……算了,道长所言的横死之人在哪里?” 方依土道:“城外西南方向,行不过百里,在一处山坳之中。” 府君摇摇头,叹了口气:“道长可知那地方叫什么名字?” “贫道不知,还请府君赐教。” “那里叫聚宝盆,相传……本朝的帝姬娘娘,在那里埋过一笔宝藏。寻宝之人无数,有些空手而回,有些从此不见踪影。想来定是机关重重,本官也想拆毁机关以免伤人,可惜那里十分难寻……” 方依土微微一笑,刚要开口忽然问道:“府君是帝姬娘娘的后人不是?” 府君坦然道:“不错,帝姬娘娘正是本官的曾祖母。道长因何有此一问?” 方依土一抹脸,去了幻术,显出在画像里按品级大妆的摸样,飘在半空中,道:“你可认得吾?” 府君愣了半天,揉了揉眼睛,然后歪着头想了想,把中指塞进嘴里使劲一咬,疼的一激灵也不松口,直到咬出血来往眼皮上一抹,才恍然的惊喜道:“啊,曾祖母!” 方依土在空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你这稀奇古怪的是做什么!” “这不是曾祖母您当年传下来的法子吗?凡遇上鬼怪,咬破中指涂血在眼,可以驱邪。”府君认真的说:“前些年有人用幻术骗我,就是用这个方子解决的。” 方依土哈哈大笑,道:“我那是唬人的!破幻术有两个法子,一个是咬中指,另一个是从百宝囊里沾了朱砂和硝石粉末,放在嘴里呸点吐沫,抹在眼睛上。硝石可以提神醒脑,朱砂能辟邪,谁教给你是咬出血来?” 府君垂头丧气的说:“是孙儿的祖父讲给父亲的……曾祖母,您这是,真成仙了?” 方依土微笑颔首:“承蒙金母娘娘圣恩,我如今位列仙班,只是挂念你们这些世间子孙,故而回来看看。此处你治理的很好,上有吉星,省城之内一团和气,故而我给你送一庄功德来。” 府君恍然道:“难怪您能发现那藏宝之处!盗宝之人前仆后继,您的财宝还在吗?” 方依土不欲多言,只是掐诀念咒,在他面前显出幻影来,指点道:“你叫人配好驱瘟疫的方子,带上硫磺和老醋、棺材、阴阳生从此处顺路进山,在此处入拨动机关,入内泼洒硫磺,静待一日便可收殓尸体。此事无需避人,只是进去的人需要把头脸全身裹住,出来之后脱下外衣就地焚烧,浑身用醋拨过,才可以离开。” 府君连连应声,又问道:“曾祖母,您此次回来是否多留几日?可否将您的仙迹传扬开来?” “不必告诉外人。”方依土淡淡的叹了口气,心中说不清楚是开心还是伤心,道:“官场繁复,你不要过于深陷其中,如今这样清平安康已经很好,封侯拜相并不是好事。人一生气运有限……”话没说完,她就隐遁了身形。 离了府衙,驾云而去,寻了个山高水寒的地方,从乾坤袋里拎出酒来,封住法力,痛痛快快的大醉了一场。 半醒半醉之间,似乎有些眼泪流了下来……似真似幻。 她这一生,又何尝不是似真似幻。 几起几落,又何尝不是似真似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现在已经繁荣富裕,明明娇妻爱子弟兄都聚在一起,为什么心中总觉得苍凉,孤单,和悲伤。是为了父母的死吗?是为了方落吗?是不是,一向无所畏惧的方依土,被这两件事打垮了。 又或是看到曾孙也子孙满堂,想起来离开的方牛道泰、流落异国的方笑柔和章华、转世投胎的儿孙们。 她不想深究,只求一醉。 醒来的时候看到三公主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襦裙,坐在旁边眨巴着眼睛,软糯的声音道:“我要出来玩。” 方依土揉揉头,从大石头上爬起来,用法力清空的宿醉的头疼和睡在冰冷山石上的浑身酸痛,笑道:“公主要去哪里玩?方某一定奉陪。” “我要给你一起玩,去挖你留下的宝藏。” 方依土想也不想的点点头,却说:“三公主貌美绝伦,我又酷似男子,若是结伴而行恐怕会有凡夫愚人肆意挑衅。不如,公主也用个幻术?” “你是说我是红颜祸水?” “臣不敢。”是的,你就是,甜美可爱纯真又带着仙气,眼神和说话温柔的叫人心都酥了,凡人怎么受得了! 三公主不满的哼了一声:“那你就带我去京城转一转,看看我能迷倒多少皇子王孙,也免得她们迷死了几个穷书生就来我这儿炫耀。” 方依土脸色一苦。她此行是为了把自己埋在各名山大川的财宝丹药机关该弄走的弄走,该销毁的销毁,顺便把通往皇宫的密道堵死,然后才是云游修炼。不是带着三公主出去炫耀美色,顺便为她和人争风吃醋,制止旁人的非分之想。 “你这一脸的臣有负主公深恩是什么意思?不想去嫌我麻烦?” 第一二零章 点(上) 三公主其实没想去用美色迷惑凡人,她只是给自己用了个幻术,让谁都注意不到自己。不过因为她的外表模模糊糊的还是个年轻少女跟在老道打扮的方依土身后,在城中走动的时候,还是莫名其妙的吸引了很多目光。 三公主走在方依土身边,恨恨的问:“方依土,你就不能变成女人吗?” 方依土头疼的一抹脸,使了个幻术叫旁人注意不到自己,几步之后就变成了个老妪。 三公主恨恨的咬着牙:“方依土,你要收回你埋下的珍宝,应该去山里,为什么在城里瞎转悠!” “我也会在城里埋宝物的。”方依土无奈的叹了口气:“公主,您为什么这么生气?” “本宫能不生气吗!”三公主压低了声音,恨恨的咬着牙:“这些人居然敢直视本宫!竟然还敢对本宫品头论足!一群为非作歹,杀生害命,五逆十恶做尽的凡人,竟然敢看我!真是侮辱!不亚于纣王侮辱女娲娘娘!” 想当年,纣王一界凡人,女娲娘娘乃是先天圣人、造人之圣,纣王也不过是她捏出来的泥人的子孙后代,竟敢无耻下流的写艳诗。对女娲娘娘来说真是奇耻大辱,打死都不多。女娲娘娘本要取他性命,但被商朝气运阻挡。 (武王伐纣的理由:牧誓“今商王受惟妇言是用,昏弃厥肆祀弗答,昏弃厥遗王父母弟不迪,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长,是信是使,是以为大夫卿士。俾暴虐于百姓,以奸宄于商邑。”罪状:1.听女人的话,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老婆还是妃妾。2.昏庸的放弃及时祭祀和昭告上苍。3.昏庸的不用同父兄弟和贵戚旧臣。4.用四方的逃犯和奴隶做官,使他们暴虐于百姓。(商伊尹和周姜尚两位名相都是逃犯嘿嘿)——当事人之一的周武王是这样说的。武王说的话肯定比清朝写封神演义的那位靠谱。妲己呢,没有这个女人,原形是纣王征东夷的时候带回宫的女人,人质或者战利品。妹喜呢,夏桀的老婆。 帝辛呢,没有明文记载他是怎么死的,但不是烧死,也没被抓活的,根据性格推测是战死。 第一次看封神榜,看到纣王调戏女娲的时候,我就怀疑纣王是现代人。凭什么啊!凭什么在那个故事书是山海经、歌谣是诗经体、一水的尚书范儿,最潮流的是离骚风格的时候,纣王是怎么写出七言诗的!还写的那么水!这跟康熙写了首烟花易冷一样冷啊!第二,纣王写完诗走了群臣不给他擦掉么?臣子的一个大作用点就是主动给BOSS收拾烂摊子,还准备留下来让明年纣王来重温么。 酒池肉林,我当时就想说,肉因为不了解所以忽略,可酒精会蒸发的!酒会没味或者酸败的!在大量酒精挥发的地方只会让人眼睛不断流泪有什么可玩的!——以上是表示《封神演义》特别不靠谱,虽然本文是顺着封神演义写的,汗!) (为什么纣王写邪诗就国破身亡,而刘彦昌写邪诗就抱得美人归。看来女娲娘娘才是真正有道之士,心无杂念,而纣王,非常倒霉滴烧错香了。不过啊,古代认为会写诗的人还真不干什么好事啊!) 方依土差点翻白眼,还是忍住了:“所以我拦着公主,叫您别来啊。凡人嘛,又不知道您是仙人,当然胡说八道。况且公主您身姿婀娜,仪态万方,就算看不清楚脸也想多看几眼啊。要不然您现在驾云起来,吓死他们?” “不行,仙人无故不能在凡人面前显露踪迹。这里又没有和本宫有缘的人,不能叫他们看见。” “要么,您隐身起来?别叫他们瞧见?” “嗯,也不行!”三公主一跺脚:“本宫身为天庭公主,凭什么要在一群凡人面前躲躲闪闪,有*份!” 方依土,扶额,不语。 三公主又道:“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东西埋在那儿了?这么转来转去的,有完没有?” 方依土想了想,道:“东西被我埋在一处风水很差的宅子里,那地方的风水特别凶恶,虽然没有鬼,但是甭管谁住进去都得一天三次的遭灾遭难。那儿地方的风水改不了,可现在怎么找不着了……” 三公主气的柳眉倒竖,又一跺脚,叫道:“呆瓜!土地出来!” 土地老儿破土而出,叩拜在地:“小老儿拜见公主娘娘!小老儿迎接来迟,还请公主恕罪!” 方依土本来暗搓搓的在不爽,哼,骂我是呆瓜。看到土地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真是个呆瓜,徒劳找了半天竟然忘了问土地。 三公主噼里啪啦的问道:“本宫知道你一直跟着呢,不怪你。方才那句呆瓜骂的不是你!你既是本方土地,又听到方侯说的那些话,应该知道她找的是哪儿吧??” 土地老儿连忙道:“回禀公主,方侯爷埋东西的地方是古丈城,此处也是古丈城,但此处并非彼处。八十年前,地脉震动,原古丈城的城墙以及城中房舍震毁,那时节府君前来救灾,请了高人勘察缘由,原来是原古丈城恰在地气之处上,地气运动,恰好顶裂了古丈城。若是南迁五十里地,哪怕再有地动便不会有大型损毁。方侯爷那年埋的东西,应当去原古丈城之处,按方位细细搜寻。” 三公主面带微笑的看着方依土,盯着她看。 方依土无奈,只好夸道:“三公主真是智谋超群,公主稍一点拨,止归便豁然开朗啦!” 三公主哈哈大笑,笑声清脆娇嫩,拉着方依土驾云而去,去寻古丈城原址。刚到了原址上方,三公主便叫道:“这地儿风水可真够差的!阴邪直入地气!方依土,你当年埋东西的时候没发生什么异状吗?” 方依土一拍胸脯:“那时候年少阳气重,又刚杀过人,有什么阴邪都冲破了。我是在正午埋的。” 三公主给她个白眼,就最后一句靠谱。这么重的阴邪煞气,你敢在半夜来埋东西,你直接就得死在这儿。 方依土一抹脸,从云头上跳下去,土遁进去,在地里头找啊找啊找,用法力感应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抱着个大包裹跃出地面。喜滋滋的说:“多亏我埋东西的时候在坛子里洒了许多雄黄还用包裹包住了,现在坛子裂了,东西还没丢。” 三公主凑过来好奇道:“什么东西?好像不是金银珠宝。” 方依土有点不好意思的抿抿嘴,神色忽然又有点暗淡:“是我娘给我做的一些东西,我小时候的东西” “打开看看,打开看看。”三公主对这些东西非常有兴起,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咳了一声,道:“如果不方便的话,你就收起来吧。” 方依土失笑,小心翼翼的解开了包袱皮,从里头拿出一卷儿蛇蜕扔在一旁,三公主嫌恶的皱皱眉:“你放蛇皮干什么,染的这些东西怪腥气的。” “放蛇皮能让丝绸不生虫不褪色。”方依土展开一叠压的皱皱巴巴的布,原来是一摞挺大的肚兜,给小孩儿穿的时候上能挡住胸口下能遮住大腿,上面绣的花纹精致,有虎头、狮子滚绣球、如意娘花、吉祥如意纹等。这是她小时候穿的肚兜,母亲亲手绣的,她长大之后又传给弟弟穿,弟弟长大又给小弟弟穿。 另外则是一些不甚奢华的簪环首饰,都以简洁干练为主,没有什么步摇花胜璎珞的累赘物儿,几个官窑瓷粉盒里放着题诗的手帕,都是母亲的东西。一幅丝绢上画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儿画像,裹着一尊小小的瓷观音。 方依土叹了口气,轻抚小孩儿的画像:“这是我死了的弟弟,他可乖可聪明了,他被新买的盐里面的毒,药死了,所以方家寨才又残存了几年。我第一次干出灭门的事儿,灭的就是下毒的那家。” 三公主拍拍她的肩膀:“都过去了。” 方依土又拿起一把匕首,几块令牌:“这是我父亲的匕首,这几块是我父母的令牌,我倒也算是名门之后。”方依土从袖子里摸出一大块白布,把东西都裹进去,系成个包袱,塞进乾坤袋里。 “公主,走吧,去找最后一处。”驾云直奔她当年损身的娘娘庙……三公主左右看了看,道:“你来这儿干什么?祭奠自己吗?” 方依土有点尴尬的摸摸脸:“呃,呵呵。” 三公主的眼睛猛地瞪大了,不可置信的盯着她:“你该不会在这里修了逃生的暗道顺道储蓄金银吧?” “呃……不瞒公主……” 三公主险些跳起来:“如果那时候娘娘不来,你是不是不会死?啊,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方落已经被拉下马!” 方依土有点不好意思的往后挪了两步,也不知道是承认的好,还是不承认的好。自己能成仙多亏三公主相助,又有七公主把金母娘娘气的够瞧……可如果金母不来,自己不吐掉定神丹,确实不会死。 在计划里,本来就是为了躲避方落要求不要活捉把刺客射死的命令,所以逃到这个箭射不进来的地方,点燃活,证明自己的身份,然后在这个灌注了火油会把整个庙宇烧好半天的地方,从地道逃生。那时候单凭将士们,就能活活撕碎了方落…… 儿女们不会有杀夫的母亲,能抬起头做人,不用被父母的声誉连累。方依土自己受够了被父母的声誉连累的苦。皇帝也不会有杀夫的帝姬,不会有人说他识人不明……而且法不责众,自己活着回去,将士们也不会有事。 只是没想到,在逃跑的路上死了那么多人,三个孩子……没想到,双方本来是势均力敌,甚至自己这边则更是精英,自己的人不该有损伤的。应该是你追我赶,不分胜负啊…… 最后还误认显圣的金母娘娘是母亲,一咬牙就……算是自杀了。 不过在这里头存的金银珠宝最多,不拿回去可亏大了。反正三公主常关注自己的动向,与其自己干然后被她不知道误会成什么样,不如趁今儿当面锣对面鼓的把话说清楚。如果置之不理,终有一天会有仙人或是有人发现这里的地道和金银。 作者有话要说:TVT……本书被锁了一章,就是翟烟儿拒绝【扶她】那一章。我已经改的一点肉末都没有了,还是不给解锁……可是这个情节不能改啊!这是翟烟儿的亮点之一!嗷嗷嗷嗷 第一二一章 点(下) 三公主险些跳起来:“如果那时候娘娘不来,你是不是不会死?啊,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方落已经被拉下马捆起来了!你,你那时候将娘娘误认为母亲,你是自己寻死,不是被方落害死的!他没有那个本事。” 方依土略有些难堪的扭过脸去,轻轻的叹了口气,点点头道:“确实,他没有害死我的能力。” 三公主又是震惊,又是懊恼:“方依土,我是不是不该劝娘娘去见你?如果娘娘不去,你还能在凡间……” 方依土见她不欲追究自己一直没把这事告诉她的罪过,松了口气,微微一笑:“方某要感谢公主。方依土看尽了人家富贵荣华,也受够了生离死别,早有意远离红尘俗事,寻个清净地方了此残生。只是……方依土身居高位,是不会有清净的。旁人不愿丢了青云梯,皇帝也不愿我避开他,况且膝下还有儿女的前程,要我来支撑。” 三公主把漂亮的丹凤眼瞪的又大又圆,眨了眨道:“本宫可不曾看出来,你有厌世的心啊。” “凡间的事儿混在一起,无非是进步容易抽身难,趋炎附势,冷暖自知,留在哪儿也没意思。” 方依土微微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瞒公主,被追杀的一路上,方依土几存死志,一来是舍不下儿女,二来是不肯死在装腔作势的方落手里…那时候章华渐露锋芒,我也知道皇帝不会任由我枉死,笑柔文武兼备,保得住她自己。而我此生要做的事,都做到了,我纵然一死,也了无遗憾。幸好娘娘可怜我,终究让我见了母亲一面。” 方依土微微一笑,把这事儿说的清楚透亮了,她心里头也觉得豁然开朗,不必每每见到三公主就左思右想。 “方某这事儿,本就不想瞒公主,只是先头事情未曾了解,说出来了怕做不了神仙。”她仰起头看了看天,幽幽的说:“也不知娘娘是可怜我念母之心,还是这些年忠君报国,亦或是因为不肯趁机会做娘娘的义女。” 三公主一时思绪万千,不住的盯着她看,也总是无话。心中不知怎的想起《道德经》中一句话‘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莫说是孝子见了母亲的英灵情愿随之而去,这般身份王侯将相,大约见了真仙也不认识,岂肯随之而去。哪怕和方依土处于同样境地,也会求个生路,重振旗鼓再战人间。 方依土很果断,还真不在乎人间虚名,所以才能又成仙之份。 方依土一指娘娘庙,道:“公主请。”三公主同她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旧娘娘庙烧毁之后,章华回去丁忧守孝的时候重修了一座崭新的,正殿中供奉着金母娘娘,头绾九龙飞凤髻,身穿金缕绛绡衣。蓝田玉带曳长裾,白玉圭璋檠彩袖。脸如莲萼,天然眉目映云鬟;唇似金朱,自在规模端雪体。正大仙云描不就,威严形象画难成。 左偏殿则是方帝姬娘娘的灵位和塑像,倒是巧手匠人造就,做的栩栩如生,只是不像方依土本人。倒是个柳眉绣目,英姿飒爽的女将,猩红披风下是红衣红裤,亮银锁子甲亮银战裙,腰下佩一柄镶金大刀。 右偏殿本来空置着,后来岁月变迁,不知什么时候供上了送子的观音娘娘。 这地方虽然陈旧又寂静,没有香客来往,也没有读经拜忏的声音,倒也是整肃干净,不见萧条。 方依土轻车熟路的从袖子里摸出个小竹筒来,旋开盖子抽出一支线香,指尖冒出火星来点着了,往金母娘娘面前的香鼎里一插,跪在半新不旧的拜垫拜了三拜:“臣要在庙下寻旧时埋下的宝物,得罪之处,还请娘娘见谅。” 站起身来,不待三公主说话,自己就爬起来,散出法力来,渗进墙壁中、柱子内、地下来探查,一无所获。她又到自己的神像面前,站住脚只是笑:“公主您看,这小娘子真是好相貌啊。哪一天我若现个身给他们瞧瞧,凭这泥像的好相貌,都没人知道我才是方依土。” 三公主扑哧一笑,先头哀怜交织的心情一扫而空,故意道:“我正生气呢,不要逗我!” 方依土嘿嘿一笑:“公主才不会和我计较,公主您是最温柔体贴,善良可爱的~呦!在这里!”她一闪身到了自己神仙的脚下高台后面,伸手敲了敲这石壁,满意的点点头道:“好用料,真是用砖砌空的。公主来不来?” “当然来呀!”三公主土遁过了砖石,站在地道里左右看看,对身旁的方依土道:“你藏的财宝呢?” 方依土挠挠头,神色复杂的叹了口气:“这群败家子儿!我留的钱财是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才拿来花用,重振家门的,他们都给我糟蹋不少了。幸好还知道往里送回来点。”说罢,引着三公主往前走了近有百米之远,指了指正前方还剩下几万两银子的一间屋子:“这里头我原存了美玉百件,古瓷古画两箱,现在只剩些银子了。” 三公主一指墙壁里头:“你在里面不是还有一间密室吗?堆砌的金砖墙壁,宝石几匣,美玉一箱。” 方依土土遁过去收起东西,笑嘻嘻的说:“哎呀,这些年查收的贪官污吏可真不少,总算是大功告成了!”她心满意足的掂了掂袖子,并没有重量,却觉得沉甸甸的,心里很踏实。不由得叹了口气:“唉,早些想起来埋下去的珍宝,婚礼还可以办的更华贵些。嗯,方某的事儿都办完了,公主想去哪儿玩?” 三公主一勾手和她一起土遁出来,笑呵呵的说:“走,和我去泛舟西湖,喝花酒。” 方依土点点头:“请公主变个俊俏的少年来看看。” 三公主一翻白眼:“本宫只是叫你点两个唱曲的歌妓来助兴,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方依土点点头:“凡间的女子可不如我府上的极品,虽然只是鬼仙,但真称得上歌舞双绝。” “都行。” 方依土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张信纸,在上头挥毫写了几行字,吹干之后折了个纸鹤,灌入灵气一扬手,纸鹤变成真鹤,扑啦啦的飞走了。“公主,咱们慢慢驾云过去,到哪儿的时候画舫歌姬就都准备好了。” 画舫是从岸边租下的,铺设的是崭新的坐垫、桌子,并锅碗瓢盆、厨子侍女歌姬舞女都是从方府里带过来的。 盛宴早已设下,一切吃食整治的精细漂亮,玉壶里琥珀色的金华酒又香又浓。方依土请三公主做了上座,这地方观赏月光水色十分得当。船头帘栊外站着艄公,和吹奏笙管笛箫的侍女们。 朱缨进来,翩翩下拜,递上写有词牌的扇子请三公主点曲子。 三公主接过这湘妃竹的洒金小扇来看了看,又递给方依土:“本宫就爱听个热闹,到不熟悉曲牌。” 方依土熟门熟路的说道:“唱一个《滚绣球》,唱一个《驻云飞》,再叫上红玉合唱《襄王一梦》。” 朱缨且唱且舞,有诗为赞:罗衣叠雪,宝髻堆云。樱桃口,杏脸桃腮;杨柳腰,兰心蕙性。歌喉宛转,声如枝上流莺;舞态蹁跹,影似花间凤转。腔依古调,音出天然。舞回明月坠秦楼,歌遏行云遮楚馆。高低紧慢按宫商,轻重疾徐依格调,筝排雁柱声声慢,板拍红牙字字新。 三曲唱罢,三公主略饮了几杯,歪在绣塌上,笑嘻嘻的说:“难怪王孙公子都爱这样享乐,虽然有违道心,可真是快活。扇子拿过来,我再看看。” 她看了几眼,问道:“风吹洞是个什么曲子?” 朱缨连忙回禀道:“启禀公主,风吹洞是个十分哀戚的曲子。只用一只玉箫伴奏,呜呜咽咽的慢吹些凄冷的调子,婢子学做夜风吹拂那样似哭似怨的声音,专拣极尽悲伤的曲调,慢慢的唱来。” 三公主道:“有意思,唱一个听听。” 方依土也笑:“挑一个闹鬼的词儿来唱。” 朱缨的声音也不高,清雅空灵,把一个一个的字儿在舌尖上碾碎拉长了慢慢唱出来,每一个字都用尽了一口气,极尽所能的空灵悠长:“无形无影,非雾非烟。盘旋似怪风侵骨冷,凛冽如杀气透肌寒。昏昏暗暗,灵前灯火失光明;惨惨幽幽,壁上纸钱飞散乱。隐隐遮藏食毒鬼,纷纷飘逐影魂幡。” 她唱了一曲,方依土喝了半壶酒,吃了十几条油炸小黄鱼。 三公主也喝了好几杯,夹了个泡椒凤爪咬了两口,问方依土道:“你知道下次朝会上有什么事吗?” 方依土一头吞掉小黄鱼,道:“不知道,方某还没有未卜先知的技术。” 三公主哈哈一笑:“本宫知道,但就是不告诉你~谁让你也有事瞒着本宫,说出来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方依土拎起壶来给她倒酒:“公主,不要这么小气嘛。我前些日子请一位师长算了一卦,算出来的结果不告诉我,您今日又不告诉我,都吊我胃口做什么,方某又不是鱼,再怎么钓也钓不上勾啊。” 三公主笑倒在绣塌上,掩住了樱桃口,只露出一双笑吟吟的美目:“就不告诉你!就不!”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倒计时:3 三公主真心萌! 第一二二章 帝王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诗人只知道西湖美景,却不知道西湖的湖神更加美丽出众。湖神的肌肤晶莹如玉,眉毛婉转如画,身姿高挑婀娜,一身白衣,云鬓高耸,身佩月白色披锦,在船外琉璃般清澈的无风水面飘飘下拜:“小臣湖神拜见三公主。” 三公主顿时就不笑了,喝了口酒顿了顿,淡淡道:“罢了,本宫来此处游玩,有忠孝侯作陪,你不必来。”她和方依土也算是关系亲密的朋友,在方依土面前怎样说笑都没什么,但在下等小神面前得注意身份。 “遵命,小神告退。”湖神伸手进脚下的湖中,拎出两条恰好五斤的大鲤鱼,并一篓青虾,悄无声息的送到岸边上搭起的厨房:“小人是此处湖神,这些水产皆是小人自己养的,敬献公主及侯爷。” 章华接过鱼虾,很和气的笑了笑:“得宜时,某会将湖神的心意转告侯爷。” “多谢,多谢。”湖神一拱手,潜回水里。 方依土喝的陶陶然,拎着酒壶起身撩开竹帘站在船头(上一章说错了,吹奏笙管笛箫的侍女在另一条船上,艄公在船尾),看着西湖景色,忽然笑道:“难怪范蠡归隐时带着西施泛舟西湖,这般美景,称得上天上人间。” “是泛舟五湖。”三公主嗤嗤的笑了起来:“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和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妇人,有什么可美?” 方依土想了想,笑道:“公主说得对,凡人有生老病死,无论有什么可美的,也敌不过这些事。色衰爱弛啊” 三公主正在自斟自饮,自得其乐,听她这样一说,皱了皱眉头:“说到这事儿,我却有一件事要问你。七妹和董永相处日久,看着董永日渐衰老直至死亡,鸡皮鹤发身体臭晦,她就不觉得恶心吗?怎能舍弃仙界不老呢?” 方依土被她一言问住了,沉思的半响,道:“公主没问问七公主吗?” 三公主哼了一声:“小七她嫌我不支持她,背地里骂她,现在不搭理我呢!正好,我也不搭理她!” 方依土蹲在船头伸手去划拉水,划拉两下就着壶嘴喝口酒,划拉的半天,三公主又问了一句,她站起来把手上的水往帷帐上抹了一把,若无其事的走进来:“这个嘛,方落的相貌如何?” 三公主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夸道:“真是美如莲花!” 方依土一摊手:“他年轻那会子,还不是为了我如痴如狂,那时候可是真心的。看看我,谁知道他为什么?” 三公主指着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呀!你呀!你……哎!你对这件事事,不应该讳莫如深吗?” 方依土一抖肩膀,把喝空的酒壶随手递给侍女,舒舒服服的坐在三公主对面,豪爽的一笑:“我又没犯错。” ……………… 仙香飘渺,楼阁如画。众仙在凌霄殿外排班肃列,暗地里交头接耳。 仙人似乎比平常多了几倍,地府的十殿阎王到了五个,西天佛陀也来了,最稀奇的是渐渐的有些大妖也来了。 “宋道兄这些日子做什么去了?” “唉,子孙不争气啊,贫道第十六代孙惹祸被人灭门了,贫道送他们入轮回去了。王道兄呢?” “都是子孙不争气,小弟还好点,养的鹿和养了千年刚成精的人参精打起来,俩都重伤,炼丹给他们调养呢。” “听说老君这些日子心情好,牵着牛又去凡间走了一趟。” “老君的喜好真是独特,就爱养牛,听说他那牛吃的都是药渣子,和牛魔王干架都不输。” “提起牛魔王,听说他家夫人铁扇公主正在寻仙方再生一个,药味熏的牛魔王天天往花果山跑。” “这么说来,老君家的牛也不容易,丹药好吃,药渣子的味儿怪恶心的。成年累月吃那个,啧,真够受的。” 一旁有人插话:“得了吧,咱们想吃还吃不着呢!倒是七公主,好大的面子,听说七公主专门去和老君学的炼丹,给董永开炉炼丹,也不知道废了多少灵药,总算是成了一炉下品丹药。真是妻荣夫贵啊。” “这么说起来,七公主前些日子似乎和方侯和解了,这次董永修仙上天,他们夫妻俩会不会大战方侯?” “嘿嘿,要是有就好了,天庭上等着拉偏手的仙人可不老少的。七公主借了好些灵药呢!” “说起灵药,据我一位散仙朋友说,方侯灭了异类又攻破高天原,拿残兵败将的内丹炼丹呢!” “呦!那怎么了得!这可是有伤气运的邪术!难不成方侯不知道吗?她朋友不少,每个告诉她的?”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可是方侯请教了一圈才问到的法子,异类被天道排斥,据几位大家说拿他们不会伤气运。哎,也不知道归降的那些异类见了此情此景,会不会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听说方侯弄了个军师,就是归降的异类,长的挺好看,也不知道有什么本事。不过,妖类本就互相吞噬。” “吕道兄?稀奇,稀奇,您这位海外散仙,如何来此上朝?” “贤弟何必明知故问。陛下敲响金钟玉鼓,仙乐传遍十方世界,贫道岂敢不应招而来?” “道兄莫怪小弟多话,您来了也得被金母娘娘勒令叉出去,又何必来呢?再者,您那贪欢好色的习气” “改不了,改不了,改了便不是吕纯阳呢!贫道就是来被娘娘叉出去的!众位道兄说这次会选上谁?” “呵呵呵呵呵,诸位老友,依贫道看,娘娘那边儿照旧是截教、阐教、散仙、妖仙三足鼎立。” 方依土竖起耳朵听了半天,问身旁的碧霞元君:“碧霞仙子,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碧霞元君爽朗的一笑:“方侯是要问娘娘为甚事选人吧?”方依土点头,碧霞元君忍笑道:“三公主有令,众仙人不得走漏风声,将此事告诉你。” 方依土叹了口气,往上头一瞧,三公主笑的可开心了,被龙吉公主看了好几眼,才稍微收敛了一些。她本来准备走过去,问问一旁的大妖们——虽然自己和他们不熟,但是他们常和自家军师来往,也算认识。 可惜仙乐骤停,凌霄殿大门豁然大开,众仙、妖进到殿内站定,这时候就不能再走动了。方依土趁着陛下和娘娘没来的时候往宝座上扫了一眼,看到不只是陛下和娘的座位,另外五位大帝的座位也在。 昊天上帝和金母娘娘相携而来、其他五位大帝也有宫娥彩女羽扇宝盖,簇拥而来。纷纷落座。 众仙、妖舞拜毕,昊天上帝淡淡道:“众位卿家,海外众仙,西天佛陀,众位妖王,朕今日突开朝会,召集众人所为之事,便是一甲子后凡间有刀兵大劫,朕与娘娘要下凡历劫。众仙、众妖可愿随驾?” 方依土还在‘原来陛下和娘娘也要下凡啊,还要在有刀兵大劫的时候下凡,这太惨了’的愕然中,就听到了无数的理由和借口。不光是上面的十六代孙被灭门、鹿和人参打架,还有数十个比斗受伤的、数十个练功受伤的、数十个炼丹炸炉的、数十个突然悟道要闭关的、数十个和人约架不能去的、数十个家里灵兽要产子的、数百个专心清修不能文不能武没有一技之长的、数百个家里的灵草就要成熟不能脱身的…… 顺序是这样的:海外众仙先说,然后是妖王,佛陀们没有被问道,然后是有仙箓的神仙们说。 目前为止只有零星几个人愿意去——都知道刀兵大劫的时候生灵涂炭血河漂橹,身为凡人去了也是有心无力。况且所谓随驾,那就是和昊天上帝金母娘娘一起投胎做人去,无论是征战还是称霸,都不如当神仙来的快乐。 轮到方依土的时候,她本来准备拿新婚不忍离别当借口,忽然看到玄微子轻轻的指了指自己,心中一惊。想起那时候玄微子说的:“那如果有一件需要你在凡间游荡百年的事,你愿不愿意做?不能说,过些日子自见分晓。” 她一咬牙一狠心,道:“若陛下娘娘不弃,臣愿效犬马之劳。” 青华大帝哼了一声,差点拂袖而去。他冷飕飕的说:“好杀戮,多为不义。” 方依土就当不知道他是对谁说的。老君忽然一笑:“老朽家中的青牛,前些日子动了凡心,只得放他去投胎。” 勾陈大帝掐着手指头算了半天,道:“现在天上有帝王命数的人真少。紫薇陛下,你去不去?” 紫薇大帝想了想,问昊天上帝:“昊天陛下,你此行准备定鼎中原,还是历劫?”定鼎中原是把别人全灭,历劫是被别人灭,昊天上帝的命数是他自己写的,之前总是写到他自己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众仙都受够了。 没想到,这次是昊天上帝去开国称帝,要挑一个有帝王命数的人当儿子。 昊天上帝道:“定鼎中原,历劫次数够多了,这次刀兵劫旷日持久,朕去了结此劫。” 紫薇大帝点点头:“那朕便不去了。”我要是去了,我有帝王命数,你定鼎中原,我得给你当儿子!虽然我娶了二公主,可我也不准备在凡间巴巴的叫你和金母做爹爹娘亲,当小孩子时怪不好意思的。 勾陈大帝继续算:“龙吉,你依旧得代管三界政务,是不能去的。”龙吉公主道:“陛下说的极是。” 勾陈大帝又算:“华胥氏、孙思邈、宁丰子、阴长生、陈传、女仙裴玄净、蚕神、女仙方依土、蛟魔王、军师鲲鹏、孔宣、赤练真人、黄宝玉……不算了。先说说你们去不去?” 众人纷纷回绝,挨个表示当皇帝好累,还要忧心,不如当个仙妖能呼风唤雨上天入地,要啥有啥。 方依土只说:“臣不知就里……臣怎么会有帝王命数?” 勾陈大帝想了想,道:“说来繁琐,日后你自然知道。去了便是给昊天陛下当儿子,等着昊天陛下打下江山来,你只顾吃喝玩乐,玩到寿终正寝回天庭来就是了。”一行话说的哄堂大笑,要是这称帝期间气运消耗的太大,或是倒行逆施为所欲为,或是不顾民生疾苦,是回不来的。 而且到了凡间,哪怕是帝王也有生老病死,悲欢离合,既不能变化无穷也不能日行千里,白日里苦于寒热交替,晚间蚊叮蛇咬。衣食住行,处处困苦,颠沛流离,哪有此时的逍遥自在。哪怕只是个在沙漠之处最下等的城隍土地,也能吃上千里之外的活鱼,喝上云梦山中最嫩的雨前茶,无饥寒无劳苦,访友论道也不需颠沛流离之苦,身边人在一起快活千年也不需分别。 青华大帝问道:“妖师鲲鹏隐居在三十三层天,小鲲鹏随妖皇战死,那里又来了一个军师鲲鹏?” 方依土道:“回青华陛下,军师鲲鹏是臣府上的军师。他在府中炼器,又自惭出身,不敢前来,只托臣回禀陛下,鲲鹏他年少无能,不堪大用,还须修炼。” 青华大帝嘀咕一声:“懒鬼。方卿,你告诉他,过些日子来见朕。” “是。” 勾陈大帝一摆手道:“莫说闲话,方依土,朕且问你,你去不去给昊天、金母当儿子?你若不去,朕再算那些气运不佳的帝王命数。” 方依土想想,我要是去当个男人,我的娶老婆生孩子。还得把翟娘带去,要不然娶了别人怪麻烦的,老婆生孩子生谁呢?陈良?王乾?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说方依土去不去呀? 第一二三章 勾陈大帝一摆手道:“莫说闲话,方依土,朕且问你,你去不去给昊天上帝当儿子?你若不去,朕再算那些气运不佳的帝王命数。” 方依土不由得沉吟住了,这事儿吧,不答应觉得有些可惜——她目前还不觉得当凡人有多悲惨——假如答应了吧,有觉得怕做不好,还怕道泰生自己的气,割袍断义什么的。便心生推诿:“臣只懂武功不擅文治,况生性粗狂潦草,不堪大用。若随侍陛下,做一马前卒,勉强可以胜任,陛下若不嫌弃,肯容臣投胎为子,臣也愿为陛下开疆扩土,只是日后接替帝位……关系九州疾苦,臣只恐不会做有道明君,糟蹋了陛下的心血。” 紫薇大帝失笑:“卿家府上的军师都有帝王命数,你当皇帝有什么难处?立国不久,朝堂上少有陈柯积弊,只要你亲贤臣远小人,谨守礼数,依法治国,不奢华无度,不听信妇人,你又深懂兵家诀窍。如此,还有何事?” 方依土想了想,又偷瞄玄微子。玄微子假装睡着了,这时候不能给她提示。 青华大帝却对紫薇大帝道:“这般严苛,紫薇你去尚可,换做旁人岂能为之?” 勾陈大地不悦道:“帝王命数是不会出错的。此乃天道也。” 青华大帝不满道:“天道岂有定数?”帝王命数也是气运之一,气运这东西嘛,你怎么做,他怎么变。 昊天上帝淡淡道:“天道岂非定数?”气运这东西嘛,虽然随着你做善做恶有所变化,但无论怎样的因果变化都在天道的法则之中,也是你性情所定,不是你可以随心意改变的事。怎么能说不是定数呢? 方依土气的忍不住答应了,下拜道:“臣愿往。”皇帝诶,虽然我每次距离那个位置都不远,可从没试过滋味。 三公主一脸失望,她就怕方依土去凑热闹,所以叫谁都别把这事给她讲清楚,结果方依土还是要去。 昊天上帝很满意的微微一笑,对金母娘娘道:“娘娘意下如何?” 金母微微颔首,却道:“陛下,方卿历劫归来后,当去何处?” 方依土一愣,心说:怎么着?不是下去干一次皇帝,回来之后继续当我的忠孝侯么?怎么还要去哪儿?我是不是答应的太快了?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勾陈大帝道:“娘娘忘了?所有凡间帝王所作之事若足以成仙,便随朕清修。” 方依土这才想起来,当过皇帝的仙人或者说是因为当了明君所以成仙的皇帝都归勾陈大帝,自己可能得换个地方。啧,去勾陈天的路不熟啊,道泰下来之后就怎么没回去过,就听说是没有上朝点卯,特别没人管。 龙吉公主轻咳一声,向上拜了拜,道:“勾陈陛下此言差矣,往昔的帝王本不是神仙,故而成仙。今日方卿已被娘娘度化成仙,随陛下娘娘下凡历劫之后,重返天庭自是依旧为我中天神祇。” 孤下次蟠桃会的时候还靠她打猴子呢!要不然这群能揍猴子的,不屑于动手,愿意揍猴子的,只能被臭猴子揍,还都有脸来吃蟠桃,多可气。 龙吉公主又道:“陛下历劫万次,却不曾做过凡间皇帝,这是头一遭。随陛下去做开国太子的仙人应当如何归位,也并无成例,勾陈陛下不可一概而论。” 金母含笑点头,道:“龙吉所言不错。天庭的神仙多有下凡历劫,历劫归来总该回归本位。” 勾陈大帝很和气的说道:“既然娘娘有话,朕岂敢驳斥。方卿此番历劫虽是皇帝,照旧只做历劫看待。” 金母微微一笑,柔声道:“多谢陛下。” 方依土心说:这样也挺好的,在勾陈天和其他皇帝们没什么话好说,见了道泰的祖宗们又很尴尬……杀了道泰他爹又抢了他的天下,完蛋,这次见了道泰也挺尴尬的。还是在这儿好,四日一朝够热闹,朋友也多。 然后……六位天帝一同离去,金母娘娘带着龙吉公主若无其事的回宫去了,只等过几天去地府投胎。 众仙退朝之后,议论之声大作,其中不乏暗议方依土是放不下人间富贵,还是究竟为什么同意去受苦受累。 玄微子高深莫测的看着她,满意道:“每逢刀兵劫百年,金母和玉帝便要分别下凡历劫,你的因果便在此处。老夫当日不可名言,幸好你没有错过机会。” 方依土趁乱一晃,尾随金母娘娘龙吉公主到了瑶池,她在瑶池外求见娘娘。那只仙鹤依旧要来啄她,方依土没闲心跟它玩闹,用法力一挡,任由仙鹤怎么啄怎么咬,也不能近身。 奏报进去,不多时,龙吉公主便叫人通传。方依土整衣敛容,入花园下拜:“臣拜见龙吉殿下。” “方侯免礼。按说此事既定,你也不必对我称臣,只是还未曾历劫,君臣之礼不可罔顾。”龙吉公主微微一笑,道:“方卿可是有什么不明之处,要来请教?三妹生性顽皮,却把此事对你封锁消息。” “殿下所言极是。臣成仙日浅,三公主纵然全盘相告,臣也有许多事想不明白。”方依土顿了顿:“既是凡间帝王,难免要延续子嗣,这,臣是不是应当让内子也去投胎?这子嗣,是臣去投胎之前提前备下吗?” “卿家伉俪情深,便是这等小事也如此在意,不枉娘娘赐婚。卿夫人若愿意,大可如此,若不愿意,皇后也是卿家的有缘人。至于子嗣,皇嗣必须有帝王命数,卿家府上只有鲲鹏可以,其他人一概不行。” 方依土点点头,又问道:“臣何时该去投胎?又改怎样投胎……才能绝无差错?”笑笑那事儿可吓着我了。说好了的,昊天上帝去开国,我坐享其成,别到时候投错地方,除了什么倒霉事儿。 龙吉公主听她这话一说,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深觉地府给自己丢人了。淡淡道:“卿家回去与家眷话别,该到投胎之时,自然有龙驹凤辇,仙官力士,帝王仪仗相接相送。” 方依土也觉得自己这话有点冲撞龙吉公主了,讪讪道:“是,臣明白了。” 龙吉公主喝了口茶,又道:“卿家的心腹人,也可以一起带去投胎,这也是常礼。秦广王自会安排。” “多谢公主提醒。” “卿家投胎之后的容貌身量,也可以先做打算……”她话音未落,在内室梳妆打扮的金母才姗姗的走了出来,她已经换做民间妇人的粗布打扮。容貌稍稍改,不像作为金母时那样雍荣华贵、天姿国色,只是个圆脸的胖妇人,眉梢眼角多有慈爱,看起来温柔和善。“这样如何?还是原先历劫时的容貌,挺合宜的。” 龙吉公主道:“娘娘去凡间做国母,那才是驾轻就熟呢。” 金母微微一笑:“可惜龙吉你不能跟我去,你若去了,才是驾轻就熟的理政呢。方卿,你来此有什么事?” 方依土连忙上前一步,道:“臣有些事情不知就里,特来请教娘娘和殿下。” 金母道:“请教本宫?龙吉无所不知,有什么事是她答不来的?” 方依土道:“方才公主说臣投胎之后的容貌身量可以先做打算,故而臣想问问娘娘,希望有什么摸样的儿子?” 龙吉的眼神柔和且赞许的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金母走到她面前,方依土连忙退后一步,低头拱手。金母道:“抬起头来。就要当本宫的儿子了,害羞什么?” 方依土抬起头来,任由她上下打量,不知怎的被看的有些惶恐,还有些脸红。大概是想到……即将在投胎凡间的短暂生命中,又有一个母亲,所以心生忐忑。 金母满意的点点头:“你现在的摸样就挺俊的,高大健壮,武略超群,性子也挺好。我听申林儿说,你在女扮男装的时候不知道迷走了多少小娘子的芳心。” 金母伸手摸了摸方依土的脸,触感并不算太细腻,眉宇间也有些叫人看着为之叹息的高傲和落寞,叹了口气:“可怜呐,生做女儿身,多了许多的坎坷。这次该换做男儿身,可就顺遂多了。” 方依土甚是不敢苟同,只是不好说出来,有些想后退,有不好让金母的手落空。 金母倒是看出来她不认同,收回手道:“本宫说的不对?” 方依土微微侧过头道:“臣不敢。” “你心里有话不妨说出来,如今我马上就要去当凡人,过些时候又要当你的娘亲,有什么话不能说。” “请娘娘恕臣失言。”方依土的脊背挺拔,不卑不亢的缓缓道:“方依土行得正,坐得端,练就的钢筋铁骨。不依不靠,凡事都有这一双手,一把刀,一群弟兄,没什么坎坷过不去。世间男子,不如方依土者,甚多。” 她想起这些年来的腥风血雨,悲欢离合。 淡淡的一笑,说不出心中是苦是甜,只是说: “无论是男是女,总归是我。”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痛经,不舒服,腰疼,犯懒…… 而且坚持更新了一个月,一天都没有休息,现在好累…… ………… 这本就这样了,再写下去也没有心意,就是她回去挑人,然后去投胎,治国,回仙界。 我文笔还是不行,结构太散乱,异类、高天原要是在某点作家的手里能写的高朝迭起,我写就有点平淡……我已经尽力了给跪。前面的进度拉的太慢,后面收尾的部分又有快进之感。 就人物刻画来说,还算满意的是方依土、翟烟儿、方落、三个孩子,写的还行,但不是太饱满。最满意的是龙吉、三公主七公主三位。不满意的是小狮子作为一个萌物我常常找不到机会让他出场,鲲鹏很萌但是写的还不够萌……原创文不好驾驭,所以我要回归同人了。 ………… 新书等我休息两天就开,已经定下来是写一个很创新的同人题材…… 书名是《(综)不平等交换》,?novelid=2187936 第124章 翟娘有孕 “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方依土站在竹叶尖儿上,捻着一枝石榴花,对着二楼小轩窗后那位红衣佳人吟诗。 她穿着一身素白软袍,足下圆口布鞋,头发用玉簪束着,穿着打扮清逸飘渺,又是站在一丛翠竹上,对着绣楼的二楼窗户说话,那真是玉树临风。姿态语气却小意陪情。 翟烟儿的脾气向来很好,也总是对方侯爷百依百顺,真真的死而无怨。 今日却哭道:“你走开。” 方依土抓抓头,苦着脸哄老婆:“烟儿,好娘子,你到底为什么哭啊?你哭了一整天了,哭的我心烦意乱,神魂不安,到底为什么你告诉我呀。夫人那,方某哪里做的不对,你说出来,止归若真有错处,要打要罚都随夫人,你……” 她飘在半空中剁脚下的竹叶:“你让我明明白白的行不?” 翟烟儿听她说的情真意切,自己却背对着窗外,明眸垂泪,呐呐道:“我又不曾到你面前去哭。” 方依土都快把头发又抓成土匪头了:“烟儿!我滴娘哎!你哭了我心里能好受吗?咱俩心有灵犀,你哭了我能不知道吗?我是不知道……我知道了!” 方依土突然明白过来,就不紧张了,嘻笑着敲窗子:“小美人,你是怕我去凡间历劫,当了皇帝,有了三宫六院,不把你这位正宫娘娘放在心上,是吧?娘子,你吃醋啊。” 翟烟儿羞恼的说:“我没吃醋!” “嘿嘿嘿,今天吃醋,谁家借点饺子啊~”方依土嘻笑了一句,手扶着窗棂往里看,诚心实意的开解她:“好娘子,你放心吧,我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我都只跟你翟烟儿睡。” 不是进不去屋里,只是刚刚穿过窗户进去了,又被她推出来。 翟烟儿羞得捂住脸:“侯爷!” “咋地?你别嫌粗,这话最实在。”方依土拿出少年时的风流样儿来:“我要说心里只有你一个,那不够。我要说只有你一个妻子,那小妾丫头还得让你担心。我呢,我方依土为你守着贞节。” 翟烟儿的脸红的比石榴裙还红,轻轻叫道:“够了!”我不想让你去…… 我知道,陛下历劫去打江山,你去当太子,我去让你的太子妃、皇后。 我知道,你能去当一次皇帝,当一次玉帝金母在凡间的儿子,对你在天庭上的地位很有益处。而且你现在也非常开心快活。 可是,可是我不想再经历那些事了。如果拦着你,求你别去,那我太自私了。 翟烟儿推开窗,让她进来,对着突然变得有些豁达潇洒快活,抑郁之气一扫而光的方依土,试图找一个借口,轻轻问道:“你经历了这么多富贵荣华,生离死别,还不够吗?” 方依土一愣:“啊?” “止归,你已剑指龙城,马踏焉支,声震诸国,成人间至大功业。拥高车驷马,轻裘广厦,封号帝姬,享人间至高富贵。你有读书万卷,倚马千言,安邦定国,晏子在世般的仆从。你使盗跖洒扫,庄屩执辔,遍收天下鸡鸣狗盗之徒,驱财货为我用,翻家国于股掌。”翟烟儿红了眼圈:“还不够吗?” 她穿着火红色的衣裙,头上带着金凤钗,凤凰嘴里叼着一串珍珠,垂在她额头上晃动。 显得这细眉妙目的小佳人,梨花带雨的模样十分迷人。 方依土沉默片刻:“我不是为了享受帝王家的尊荣,也不是为了让自己重新活一次才去的。” 说实话,退朝之后想了想,我还真不是为了尝尝当皇帝的滋味,才说‘臣愿往’。 我心里千思万绪,想了很多。很多很多。 “那你为什么答应呢?”翟烟儿轻柔而渴望的看着她:“止归,你是为了能有父母吗?” 她不止一次看到方依土一个人在祠堂里打坐,对着墙上的两幅画像。她还发现,方父的画像是农夫打扮,头戴斗笠肩扛锄头,身穿半臂,裤腿儿挽到膝盖上,腰间别着一把斧头一把匕首,锄头上挂着一串儿野鸡野兔。这也是方依土闲来无事时的打扮。 方母的画像是一身大红色短褐,满头黑发用大红丝绢拢住,斜插了两只笔头金簪,腰系杏黄丝绦,膝横金背砍山刀,脚下踩着一个捆成团儿的人。大刺刺的坐在虎皮交椅上,背后排列着十八般兵器,手里把玩着令旗令箭,目视前方,嘴角一丝傲气十足的笑。 止归她……她有数次让我穿着类似的衣服,坐在虎皮交椅上,让她仔细端详。 我知道她想要父母,她疯狂的爱着父母……或许止归不是为了日后在天庭上的地位,不是为了亲近金母,而是为了享受一次父爱母爱。那样,我怎么能阻拦她呢? 方依土前所未有的害羞起来,扑进翟烟儿怀里,撒娇道:“好娘子,我最最贤惠,最最爱我的烟儿。自从我退了朝,回来跟你说这事儿之后,你就一直哭,到现在可算许了吧?” 我……烟儿我被你猜透了……我想在父母面前撒娇,能有父母。哪怕只有短短几十年。 烟儿身子一颤,脸上露出几分为难,犹豫了片刻,话到嘴边又咬咬牙咽了回去:“好,只要你高兴,怎样都好。” 方依土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搂着烟儿亲了一口,很认真的说:“娘子,这一世你我之间没有别人了。” 这一世,不光是为了让我能有一次父母,也是为了……让你我从青梅竹马到白头到老,你是原配夫人,是一生一世白头到老的娘子,没有别人从中碍眼了。 翟烟儿惊喜的瞪大眼睛,却不得不吞吞吐吐的说:“可是,止归,我去不了的。” 天哪!止归,你是,你是为了我? 我……我好开心。 方依土一愣:“为什么?娘子,你是怪我自作主张吗,可我当时也没法跟陛下娘娘说,臣回家去问问娘子她同意不,娘子如果不同意,我什么都不敢干。” 翟烟儿扑哧一笑,推了她一把:“你呀……止归,我们成婚的时候,婚礼上有几位女仙跟我说,‘用心专一,并向天道祈请,可以成灵胎’。止归,我,我怀孕了。” “嗷!”方依土吓得从她怀里跳起来,结结巴巴的说:“真……真的吗?” 翟烟儿温柔娴静的抚摸着小腹,害羞的点点头:“嗯……” 方依土拼命挠头:“多长时间了?” 翟烟儿有些担心的说:“感觉体内有孕,已经一年多了,但是现在肚子还很平,说不准得怀多久。” 方依土呆立在哪儿,盯着她看了一会,叹了口气:“烟儿,你既然有了身孕,就不能下凡历劫。” 翟烟儿垂首道:“是的。” 方依土又沉沉的叹了口气,搓了搓手,捂住脸。 翟烟儿心里一慌,伸手拉住方依土的手臂:“止归,我不能去,也不碍事的。咱们宅子里十八名婢女都是品貌端庄,姿容出众的女人,你选个看得上就是了。再不然,真娶一个凡间女子也无不可。” 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不想让你遗憾。 方依土有些失落,却不是很为难:“你翟烟儿只有一个。烟儿,你安心养胎,我去找娘娘。虽说陛下娘娘说要尽快投胎,可是刚下朝到现在也才过了半日,或许还来得及。” 翟烟儿嘴唇动了动,感动的差点哭出来。止归为了我,放弃了这次于情于理都非常重要的事吗? 我应该劝她别顾及我,她尽管去投胎,我留在仙界生孩子……可是……止归好爱我。 翟烟儿恍惚了片刻,下定决心要劝她别这么儿女情长,顾全大局。 一个被金母敕封的忠孝侯,和曾经当过天帝金母一世儿女的忠孝侯,地位大不相同。 上一次,她能咬着牙劝在方落和自己之间犹豫不决的方依土顾全大局,选了方落,之后忍着痛心过了二十年,果然对她大有助益。如果方落没……那真是十全十美。 这一次,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我如此爱她,当然要事事为她考量。 翟烟儿沉默了不过瞬间,就垂眸强笑道:“止归,你别胡闹,事关你在仙界的前程。” 哎?方依土你跑哪儿去了?你也太快了! 连朝服都没穿啊! 翟烟儿刚要追出去,腹内忽然疼痛起来,如坠千斤,叫她动弹不得。 第125章 吃了什么 上文讲到,方依土在凌霄殿内领旨,随驾往凡间一行,内定的身份去当太子,继承皇位,翟烟儿投胎凡间,聘为太子妃。 方依土回来,欢欢喜喜的跟娘子说起此事,翟烟儿想起凡间的悲欢离合,十分不愿再试,又恐止归嫌自己闹别扭、不顾全大局、多嘴多舌,只是自己回屋默默哭泣,并没说什么。 方依土却见不得她哭,追问了许久,又是哄又是逗,只差赌咒发誓,最终才得知真像。 翟烟儿有孕啦!诚心向上天祈请,得了一个灵胎。怀着孕不能投胎下凡。 方依土本来是不信的,这太扯淡了,她知道小孩子都是父精母血汇集而成。可是瞧瞧自己,成仙了,又实实在在的知道翟烟儿不会有不轨之事,那么再怎么扯淡的事儿也是真的。 但是烟儿不能投胎下凡……那我去干什么呀回来还得哄吃醋的老婆大人!方依土这么一想,冲出屋去,对蹲在不远处墙角后偷听的陈亮吼道:“去请阿爷过来,就说我这儿有十万火急的事儿!” 方依土的阿爷是瘟皇吕岳,不知道多少代以前的爷爷。 然后也顾不得换朝服,重新梳头,上天去了。路过南天门的时候,魔力红吓了一跳:“你这是要辞官啊咋穿着白衣就来了?姿容不整不能面君。” 方依土挥挥手,火急火燎的冲进去,声音依旧微微沙哑:“我有急事觐见娘娘。” 到了瑶池外,还得尊礼而行,请侍女入内通禀,她围着玉树琼花又是高兴又是上火的转圈。 那只仙鹤习惯性的过来啄她,被方依土一把抓住嘴,按在地上挠了一顿。 挠的仙鹤使劲扑腾。 瑶池里,金母正在设计自己这次下凡,年轻时长成什么模样,是要天姿国色呢,还是温柔端庄呢? 听侍女回禀,点点头:“传她进来。” 三公主在一旁□□一只小猫咪,把毛摸顺,然后揉乱,然后再摸顺:“止归她刚走,又来做什么?” 她穿了一套浅蓝色宫装,梳了个高高的双嬛飞仙髻,寥寥插了七八只金簪,素雅飘逸,仙气袅袅。 金母穿着素色宫装长裙,着一条粉色披锦,头发束成单鬟髻,坐在桌前,纤纤素手轻执毛笔,正在画工笔美人。轻柔的笑了笑,说:“她没经验,有些彷徨也属寻常。吕卿本该给她讲讲,可惜吕卿不曾下凡历劫,与她交好的众卿家,都不曾下凡历劫。” 三公主笑嘻嘻的说:“娘,要是听我的,该让小七去给她讲。” 一句话说的金母都笑了起来:“勃遂现在学好了。” 远远的看见方依土走了过来,她身量高大肩宽腰细,穿着素白软袍,腰系一条深蓝色丝绦,满头乌发用玉簪束着,几缕碎发飘在额前,越发潇洒英气。 虽然容貌平平,却气宇轩昂,眉宇间抑郁之气一扫而光,有雌雄莫辨的美。只是行色匆匆,似有心事。 三公主不由得托着下巴赞叹道:“方依土可真俊~”我当初是因为她太帅了才开始关注她。 金母瞥了她一眼,心中忽然一动。 方依土来到近前,依礼制在十五步外撩袍跪倒,声音沙哑而炙热,微微颤抖:“臣方依土叩见娘娘。” 金母轻轻的放下描线笔,微笑道:“起来。” 这要是个男孩儿,虽然不是极其俊美,倒也不错。 方依土依言起身,有对三公主深施一礼:“见过三公主。” 三公主挥挥手,笑道:“打扮的这么俊来宫里做什么?” 金母脸色微沉:“申林!”你太过轻浮了。 方依土近前一步,诚惶诚恐的说:“臣有要事启奏娘娘。” 金母有些疑惑,怎么着,你突然想不去了? 既然当众应承,怎可出尔反尔,就算你不怕本宫介怀,难道就不怕天规吗? 淡淡道:“什么事,说罢。” 方依土抿了抿嘴,表情十分纠结:“内子言道,她依古法,诚心向天求子,如今已有身孕。” “哇!真的!”三公主差点跳起来:“这法子真能灵啊!” 方依土就知道了,在婚礼上告诉翟娘这个法子的人,要么是三公主,要么是三公主派去的人。 金母脸色有些严峻,却并未开口说话,只是凝神静思。 方依土有些惶恐:“臣私下有些打算,待到陛下与娘娘下凡之后,还有十几、二十年左右才轮到臣去投胎,内子也是一样的时间,并不碍事。臣想,这孩子就算是哪吒,怀了二十年也该生出来了。可是据内子所言,她已经怀胎一年有余,但……依旧瞧不出来。臣如今,不知应当如何是好。” 金母微微颔首,吩咐道:“此事非同小可,申林,你去接方卿夫人来瑶池。” 三公主眨巴着满是好奇的大眼睛,欢欢喜喜的说:“是!儿领旨。” 方依土连忙道:“有劳公主。” 又偷偷捻着手指,十分忐忑的说:“娘娘,臣学问浅薄,实在不曾听说过这个向天求子的法子,不知……此事是否会有蹊跷。” 三公主刚要离开,差点冲回来:“你说什么呐!烟儿那么乖,怎么会有什么‘蹊跷’!” 金母无奈的摇摇头:“方卿担心,此事不是天赐一子,而是灵胎借腹成就人身?” 就像哪吒,本来是个灵珠子,先天灵胎,被太乙真人送入李夫人腹中,本想成就人身能修行,结果还是个莲藕化身。 三公主讪讪的跑掉了,她想太多了。 方依土实在忍不住,挠挠头,站的笔直笔直的,脸色有点发白,两只手攥在一起:“是,臣觉得,不是父精母血,还能有个胎儿,已经够离奇了。怀胎一年多,烟儿的小肚子还是平平的,这个,这个” 金母看她吓成这样,都被逗乐了,微微一笑:“卯金刀呢?” 方依土说:“放书房里了……哎呀!不会是刀魄投胎进去了吧??刀魄还在刀里。” 她真的在抖抖抖抖。喃喃的说:“李天王夫人,好歹还怀了个球,烟儿肚子里练个球都没有啊。”好可怕! 金母这回真忍不住了,掩口笑道:“来人,传李靖携夫人觐见。” 侍女应命而去,金母坐在桌后,看着向来颇有大将之风,镇定自若面对生死一笑了之的方依土,满脸发白六神无主的咬着嘴唇。 忍不住伏案大笑:“方卿,你自己也曾生儿育女,为何如此惶恐?哈哈哈哈哈哈。本宫念在你我将来母子一场的份儿上,可得提醒你一句,莫要唐突行事,李靖与哪吒的关系,便是前车之鉴。” 方依土素来有些机敏,这时候却呆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干笑道:“多谢娘娘,甭管生个啥,臣都不怕。” 我不是怕生个球……生个球好像是骂人的话。 甭管生个肉球还是生个葫芦啥的,烟儿别出事啊! 金母笑着摇头叹息,安慰道:“你与夫人情深意重,如今修成正果,看命数不会有什么差池了。” 方依土忍了又忍,脸色十分不好看,拱手道:“娘娘,臣实在是担心……此事会不会与……那个木头有关?”妈蛋的扶桑木。坑死老子了! 金母肃容:“你有过这个愿望?” 方依土诚实的说:“回娘娘,没有。” 金母微微点头:“那就不是了。本宫想起,的确有这么一件事,能感应成胎,只是少之又少,千万年间所成的也只有两件。兴许翟娘是第三个,也未可知。” 你穷成这样,也没什么先天灵宝、先天灵胎的。 她看着方依土,心里头知道这孩子是个很好的孩子,过些日子就是我儿子了。眼中忽然有些柔软,柔声道:“你过来。” 方依土上前五步,犹豫了一下,又往前走了五步,距离金母娘娘只有四步距离。三米。 金母柔声说:“过来。”这声音非常温暖,像个母亲在叫自己的孩子。 方依土莫名的鼻子一酸,垂首来到金母娘娘面前。 金母温柔的叹息了一声,缓缓道:“止归,你不必担忧。吉人自有天助。” 从一开始,你就是个好孩子呀。做臣子做的如何,我且不评说,毕竟弑君了,纵不罚你,也不能夸你。可是作为子女来说,你算十全十美了。 方依土的声音略有些发涩:“是,谢娘娘。” 三公主拉着面带羞涩的翟烟儿直接走了进来,三公主深施一礼:“娘,儿回来了。”哎?你站的距离我娘那么近?娘娘给你看面相啊? 翟烟儿下拜:“妾身翟烟儿拜见金母娘娘。”短短时间,她还抽空换了一身樱花红的宫装,端庄仔细的妆扮起来,绝不能失礼。 金母的声音不复往日的庄严雍容,道:“烟儿,起来吧。止归,你还不去扶她起来?” 方依土乖乖过去给娘子搭把手,二人异口同声的说:“烟儿还没那么娇贵。” 然后相视一笑,又都有些不好意思。 不敢再金母面前太过亲热,方依土只是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就松开手。 金母笑道:“没那么娇贵?你吓得脸都白了,抖弱筛糠,当她面儿装什么。” 方依土红了脸,垂首不语。 翟烟儿悄悄瞥了她一眼,看她脸红成那样,准是真的。心里一甜,微微笑了笑。 三公主大笑:“哈哈哈哈可惜啊,我正好去接烟儿了,没看见。止归,你也有怕成那样的时候?”她逗方依土:“我还当你什么都不怕呢,原来怕老婆啊~” 当着金母面前,方依土也不敢还嘴说的太过分,只是尴尬的笑了笑:“敬爱而已。” 门口侍女来报:“启禀娘娘,李天王及夫人在门外候旨。” 金母从书桌后绕走出来,坐到宝座上:“让李夫人拿照妖镜进来。” 三公主非常好心的解释:“照妖镜能找出一切仙妖人鬼的本相,当年李夫人怀孕的时候,照出来的就是个球。因为哪吒那时候是灵珠子嘛~止归你为什么比你家夫人还害怕?” 照妖镜出来的结果很奇怪,是个古旧残破的钟,还是个鸟。 照出钟来的时候,方依土的脸色还好,照出鸟来的时候,她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小声说:“烟儿,你是不是吃了什么奇怪的鸟蛋,然后怀了个鸟?我记得上古时期,那位……踩脚印的那位……” 翟烟儿小声说:“姜嫄生有邰氏……” 三公主特别好奇的说:“帝喾踩脚印、简狄吃了鸟蛋。烟儿你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翟烟儿想了一会:“只是府中一些寻常的东西,没什么稀奇的。” 她仿佛忽然想起来了什么,特别脸红,站在那儿十分局促的伸手掐方依土。 方依土低声问:“你吃了什么我怎么知道……” 翟烟儿又是把她一顿掐。你那天玩的太过分了! 你怎么那么会!讨厌!我都求你别乱弄了…… 三公主和李夫人都已经结婚,当下不客气的各自推了她一把。在娘娘面前不能多说太龌龊的画,但是可以暗示——准是你喂了什么给她吃。 方依土还是一脸正气的装傻,当然了,她是在想:吃了很多很奇怪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能让你有孕呢?我的天哪。 金母看这四个已婚妇女满脸飞眉毛的悄悄交换意见,尤其是三公主笑的坏坏的,李夫人笑的□□的,翟烟儿羞恼,方依土装傻。 她看不下去了,淡淡道:“又是钟,又是鸟的先天灵宝,只有东皇钟。” 方依土脸彻底红了,垂首:“是……” 东皇钟残片炼制的戒指,确实从各方面来说都很好,能用声音控制住着震动,而且整体光滑……嗯……好法器。 她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也知道回去之后得给夫人道歉,还是不能不问:“李夫人,敢问我家娘子以后会生个什么?” 李靖的夫人,哪吒的妈有些拿不准的说:“这个,妾身昔日照出来是个珠子,但生的时候是个肉球。这照妖镜只能照出本体,生出来的大约还是个小孩。” 方依土的脸色又发白,攥着拳头尽量克制着情绪,还是忍不住说:“这,这别到时候生个蛋呐!” 反倒是翟烟儿,一向是处乱不惊,十分有主意,微微一笑:“止归,你不比太过担心,鸟和钟只是东皇钟灵胎幻化的形状。既然已经是灵胎,就没有形态可言。肉身是以你我精血所化,所多的,也只是灵胎的修行境界,对音律和真火多几分掌控。” 翟娘在凡间的时候,不怎么爱看书,现在成了仙又没事儿做,把书房里整整三层楼的书都看了。尤其是怀孕之后,这一年努力研究了各种仙人生孩子的书——没几本! 三公主倒是对她刮目相看,挑眉:“烟儿,你真是博学多才。这话说得在理。” 翟烟儿谦逊的垂首,微笑柔声道:“多谢公主夸奖,止归总教妾身多多学习。” 她又对金母深施一礼:“妾身方才刚跟止归说了有孕的事儿,还未仔细解释,止归太过担心,匆匆忙忙就跑来向娘娘与公主求教。多有失礼,请娘娘宽恕。”你看你,也没穿朝服,也没梳头,穿着家居的软袍,头发乱糟糟的就跑去求见娘娘,万一言语唐突,那可不好。 翟烟儿心里甜的很,更要用心为方依土事事打点周全。 第126章 死前回忆 金母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没人敢问她去做什么。 蕊宫龙吉大公主也乘銮驾过来看热闹,她素来沉稳平和,道心坚固,打扮的也十分平淡,看着方依土和翟烟儿这一对有情人,也忍不住上前拉住翟烟儿的手,上下打量:“着实难得,难得。” 仙人怀孕本就很难,没想到你居然怀了一个先天灵宝中的器灵,日后生出来是个比哪吒还厉害的小孩儿。方卿真厉害。 翟烟儿真有点害羞了,她这些年什么事儿都经历过了,就是没试过怀孕的滋味。现在真有些失与应对,羞红了脸,一身红衣更显的美艳不可方物,轻启朱唇:“殿下……” 我不会生个蛋吧?就算是生个蛋,那是公是母啊?不会太丑吧? 太丑的话,主公会嫌弃吗? 东皇钟是残破的,孩子不会残疾吧? 龙吉公主看了一眼方依土,反应过来了。翟烟儿的伴侣,可是个女人!现在这样抓着她的手,可能不太合适,有些许失礼。松开手道:“这孩子气运浑厚,相比日后十分强悍。倒是方卿之福。” 气运真的很强,这孩子以后只要不干出什么屠戮良善的混蛋事儿,正常争斗杀多少人,都影响不到方府的气运。兴许还能给方依土补一补气运。 翟烟儿现在真不好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是。” 李夫人忽然想起来了,连忙说:“方夫人,阐截两教的上仙,如果有人与此子有缘,待到生育前后会来主动的收徒弟。我家哪吒刚出生的时候,太乙真人就来道贺呢。” 翟烟儿眨巴眨巴眼睛,提起孩子的前程,也顾不得害羞:“也不知我这孩子能与谁有缘,若是依他旧日……恐怕和两教的关系都不甚和睦。” 东皇钟,是东皇太一的法器,号称十大神器之首。据说能毁天灭地,但是军事鲲鹏听他爷爷说,东皇钟能用音律摧毁一切,并且含有金乌三昧真火。 当年东皇太一……似乎和截教关系还凑合、但和阐教也还凑合……据史书记载,也算有来有往的。可是也有数次争斗,也差点杀了两教的人。 我的孩子如果拜师了,会不会被欺负啊。好担心…… 三公主坐在绣墩上抱着猫咪发了一会呆,忽然问:“止归?” 方依土从傻笑中精心过来,道:“臣在。” 三公主非常关切的问:“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方依土脱口而出道:“只要不是鸟就行。” 又恐怕翟烟儿多心或者有压力,赶紧把标准降了又降:“就算是鸟,只要能化形也行。”说罢,还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翟烟儿的脸色。 翟烟儿羞得不行,侧过头,以手掩口:“止归~” 李夫人羡慕的叹了口气:“当年我怀哪吒的时候,我家老爷要是能有方侯十分之一的温柔细心,我也就舒心了。可真羡慕方夫人呐。” 三公主点点头,鄙夷的说:“止归,你该不会是那种在外面顶天立地,回家给媳妇下跪的人吧?” 方依土正色道:“那怎么可能。尊卑有别,我决不行违礼之事。” 三公主差点就信了,可是看方依土有点正直的过分了,一点痞气都没有,便说:“呵呵。” 我看你看了这么多年,现在说的一看就是假话! 方依土纠结了一会:“臣有一事,想求教殿下。” 龙吉公主心说,你别问我她会生个啥,我也好奇:“方卿请讲。” 方依土:“烟儿这次,得怀多长时间才能生下来?” 龙吉公主也没生过孩子呀! 金母娘娘有回来了:“翟烟儿此次怀孕,应有百年之久。肉身孕育只用三年,这东皇钟的灵胎受损严重,要用母亲灵魂来慢慢滋养。待到陛下与本宫下凡之后,翟烟儿依计划历劫,把灵胎化作胎记贴在身上就是。下凡孕育百年之后,回天庭不久即可生产。” 方依土还是有些担心,但只得应是。 呼啦一下,方侯府又被挤满了——这事儿对仙人来说都新鲜。 李靖家里是有个案例,但那也是父精母血构造的胎儿,灵珠子只是投胎进去。 方侯可真厉害!真的!不服不行! 不光外人觉得厉害,正在西方界厮杀,突然得着消息的道泰和方牛,也都惊呆啦!要不是正和米迦勒开战,没法抽身回家,真想回来看看。 现在也只能派人送一大批礼物回来。 方依土晚上睡觉不敢打呼噜不敢乱翻身不敢抱着她,就连准备庆贺的宴会,也不敢让她管。 气的翟烟儿把她捶了一顿:“你生过好几个!你怀着孕的时候我求你安分点,你还上蹿下跳的,现在我只是怀个灵胎,你怕什么呀!”憋坏!烦的不行!方依土你太唠叨了! 过了三天,在瑶池下朝之后,听说凌霄殿的朝会由龙吉公主代劳,昊天上帝已经下凡历劫去了。 方依土怎么知道的呢?因为凌霄殿的男仙们还有瑶池的女仙们都被翟烟儿邀请着,去参加庆祝。 又过了四天,方依土去上朝的时候,也见到了龙吉公主。 三十天后,距离陛下下凡已经37天。也就是说,陛下今年36岁,娘娘今年32岁。 龙吉公主的銮驾驾临方侯府,接的却不是方依土,而是翟烟儿。 蕊宫大女官周世宁亲自前来,被请进正堂。女冠打扮,手拿浮尘,饮了半盏香茶,就看到方依土穿着朝服,翟烟儿一身宫装,依依不舍的送主公出来。她放下茶盏,起身:“殿下请方夫人去投胎。” 方依土心里发颤,下意识的反手握住翟烟儿:“周姐姐,怎么是内子先去投胎?” 周世宁微微一笑:“娘娘临行前有嘱咐,方夫人下凡两日之后,才是方侯下凡之日。” 仙界之人下凡,是在南天门外施法舍弃肉身,有罪的人直接被扔下去,单纯下凡历劫的则是被护送下去。 陈良、金五、军师鲲鹏都跟来了。 章华没来,自从知道方笑柔现在所在的位置后,他就匆匆忙忙的跑过去勾搭老婆去了——虽然方笑柔这辈子是个男孩儿,而且是个直男。 但是章华对着老婆向来没节操,年轻时还有点女装癖,立刻打扮成金银满身珠光宝气如花似玉的妖精妹纸,去勾搭农村淳朴小正太。据汇报,已经成功了。小正太被她拐进山修行,等到功德圆满成了地仙,就能想起前世的记忆,带回来。 南天门巍峨耸立,万年不倒,四大金刚轮值守在门口,威风赫赫。 在南天门外,是一片云海,方依土还想跟翟烟儿多说两句,二公主和周世宁可等不及了:“方夫人的肉身就要临盆,再拖延就出人命了。” 说罢,周世宁提出翟烟儿的魂魄,二公子则小心翼翼的施法把灵胎和翟烟儿的魂魄合在一起,让红衣幻影和那个又是鸟又是钟,气场强大的幻影一起下凡去了。 翟烟儿的嘴唇刚刚一动,有几句嘱托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提出了魂魄。那香甜娇软的肉身立刻软软的倒了下去,面无血色,呼吸心跳都停止了。 魂魄刚刚离体,立刻恍惚起来,眼前一片白光,一辈子发生过的事走马灯似的浮现在眼前。 7岁那年听说了方家寨被族诛,父亲说起此事不应该。 之后就教她练一点粗浅的拳脚功夫。 13岁那年初相遇,那个身材高大满脸是泥,身上脏透了赤足男子提着一把刀闯进绣房来,提刀威胁小姑娘不许叫出声来。翟烟儿只记得自己试着反击自卫,却被他一把抓住了两只手,用丝绦缚住手脚,丢在床上。那人身上的汗味儿很重,穿的衣衫褴褛,可是眼睛却很亮,比月光映在刀上还亮。 那人卷了几件鲜艳宽松的衣物就离开了,临走时伸手在小姑娘嫩嫩的小脸上泥巴抹了个猫胡子,哑着嗓子笑了几声,叫小丫头把地上泥巴擦干净,让人摸不着头脑。次日,有人来府衙报,路过的一位告老还乡的高官,被杀了。 烟儿把事情跟父亲说了,父亲叫她什么都不知道,然后亲自跑来擦地擦窗台。 14岁那年,翟烟儿在庙会上看到有几个老百姓打扮的汉子,为首的一人气宇轩昂眸正神清,脸上看不出来,可是那双眼睛却很眼熟,那么炙热、那么有力,她看庙会上人多,想着不要距离人群太远,就不会有什么危险。悄悄跟上去,结果被人掠走。抱着自己的那个人,味道很熟悉。 蒙住眼睛的布摘下去的时候,翟烟儿又羞又怕,情不自禁的红了脸。面前这人很熟悉,眼睛熟悉,身上的味道也很熟悉。穿着一身白色长衫,像个有钱的公子哥儿,坐在画舫中搂着自己和人谈笑。 翟烟儿听了半天没听懂那些黑话隐语,什么叫‘亮青子摘瓢’(拔刀砍头),什么叫‘嗨嗨的迷子’(多下迷药)‘窑子里的鹰爪孙独家鸟万儿是份腿儿’(官府里头只有翟家值得尊敬)。 她只是浑身无力的靠在这位白衣公子肩头,看着他衣领里露出了的一点锁骨,脸上红的要滴血。 这位精明强悍举止豪迈面容英俊的公子沉声说:“翟姑娘,不必担心,方某虽然稍有无礼,却不会过分。事关机密,等三个月之后放你回去。你可以写一封信,方某替你送回去,免得令慈担心。” 三个月,她先是被安置在一所小宅院里,每日看书打发时间。过了一个月,方公子都没来,看守她的喽啰见色起意,有心做点什么。被她杀了。 翟烟儿正哭的昏天黑地,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方公子又来了。没说什么,只是带着她离开,之后两个月,颠沛流离,该换形容,藏头露尾。也不知做了什么事,方公子亲自架一乘马车,带着白银一百两,送她回家。 刚回家,就听说父亲因为为官正直,看不惯朝中昏暗,在进京诉职的时候和同僚抱怨了几句,落得个被流放的结局。翟烟儿有心跟着父亲过去,服侍父亲,却在半路途中被土匪抢走。 那就是方依土。她被带到寨子里,方依土说:“我敬佩你父亲,等过些日子,我把他也抢来。” 她果然说到做到,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把父亲带到方家寨里。 之后,翟烟儿芳心暗许,原先的县令小姐在寨子里生活的也很好。她虽然功夫不好,但事事精明,又得了父亲倾囊相授,方依土出门办事的时候,越来越离不开翟烟儿居中调度,事事打点周全,万无一失。在江湖上种种奇事,为了方依土种种目的,为了行事顺利,总是假扮夫妻。 原先,是方落穿女装美若天仙的扮作夫人,到后来则全都是翟烟儿扮正妻,方落扮艳妾。 那夜,也不知是方寨主把喝醉了的翟烟儿按在床上,还是翟烟儿借着酒后吐真言,勾引了她。 次日天明,美若莲花的方落铁青着脸站在床前,没等方依土起床,转身就走。 翟烟儿得意洋洋的叫人把寨主大人的房门修一修,不要总是闩不上。 翟烟儿跟方落争风吃醋是个旷日持久的事儿,从她16岁,一直到二十岁。 她没有败,她是自己退出了。方依土并未变心,还是对所有人都体贴入微,对方落和弟弟一样关切,晚上只跟她睡。 可是那时候,翟烟儿知道了寨中蠢兮兮的小书生是一位皇子,知道了寨主不只是要手刃仇人,而是要给婆母正名!给方家寨正名。 那她就不能在跟翟烟儿在一起……江湖上对同性相恋不甚忌讳,可是朝堂上不同。朝堂上、文人口中,不忌讳同性相恋,忌讳的是把同性相恋摆到庙堂上,不遮掩。——私下里怎样都行,表面上必须装作阴阳和合。 她知道人言可畏,方依土就算有刀,可是杀不尽天下人口中的言论。 如果寨主一直装着男儿身也就罢了,偏偏有太多人知道方依土是女人,这不行。 而且山寨里大部分人,还有自己亲爹,都这么说。父亲还说:“明面上让他们成婚,私下里还不是你陪在寨主身边。” 也不知道该说方依土没节操,还是说她说到做到。 方依土大刺刺的坐在祠堂,盯着忠义堂的牌匾:“我娘说,人风流可以,但不能脚踏两只船。” 成婚后,在没像原先似的对翟烟儿温柔缠绵过。翟烟儿想了很久,又暗中打听,果然……那些劝她的人,都受了方落的劝说和利益。 之后……方依土南征北战杀人如麻……翟烟儿始终单身,当她的翟总管。在京城,则各处联络,统筹规划,确保后方异样的声音能都压下去,并且监督各级官员不得贪污受贿。 若是随军,则督管粮草,照顾主公。 无论方党势力如何,无论有多少人向她求亲,翟烟儿眼里从没看过别人。 太后也曾问过几次,翟烟儿寻了个借口推脱了,不知道主公说了什么,太后只是惋惜。 方依土被陷害入狱的时候,翟烟儿早就打定主意,若救不出她,她就陪葬。 最后,翟烟儿站在监斩官身边看着方落人头落地,回去就以身相殉。旁人说她殉主,她自己知道,这是殉情。幸好道泰深知内情,把她跟方依土和葬。 翟烟儿四十岁的时候成了地仙,之后就长相厮守,一直过了很久很久。 这次分离,真是撕心裂肺。 然后就是一阵挤压、污水和炙热。 翟烟儿再一次活生生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世界。 虽然还什么都看不清楚,却听见有个声音模模糊糊的说了些什么,然后隔着什么东西,传来一阵大笑! 方依土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把翟烟儿抱在怀里。 她盯着怀里这个过分娇小而沉重的、死寂的小佳人,红颜朱唇,乌发如云,几只金钗玉搔头落在地上。 有句话说出来俗,可方依土真就是这么感觉的,看着那一抹半透明的淡淡的红被二公主和周世宁抓在手里,驾云而去。知道二公主道法高深,不会有什么差错,她真觉得自己的魂魄也丢了一块。 嘴里发苦,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手里香喷喷的小美人重若千斤,沉的让方依土连手都抬不起来。 陈良和金五抢上前,一左一右扶住脸上有些恍惚,看起来险些跌落云头的方依土:“娘!” “您怎么了?” 二人对视一眼,也说不出什么话来。看着翟娘的尸身险些跌落,他们心里头也难受。 小鲲鹏没那么重的情感,摸了摸胖脸:“主公,请两位公子将主母的肉身送回府上,主公您振作些,过一会要像二公主道谢。按理,护送主母投胎不用二公主出手的。” 方依土紧紧的把翟烟儿抱在怀里,低头在她发间深深吸了一口气,依旧是熟悉的花香。 她想说些什么,可是心乱如麻,手脚都有些干涩,仿佛嘴巴张不开一样。 自从那日之后……和翟烟儿相伴……按照天上算是数百年,按照凡间来算是数百年。 朝夕相处,早就密不可分了。 二公主和周世宁平静淡然的回来了,看着方侯一脸崩溃,摇摇欲坠的抱着媳妇儿,忍不住笑了起来。周世宁笑道:“方侯,你不必过于伤悲,后日就该您下凡去了,到时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也是一桩美事。待到百年之后,回归肉身,还是双喜临门呢。” 方依土神色微微缓和,依旧有些仓惶:“是了,呵呵,我也成仙数百年了,还这么儿女情长的。”她把翟烟儿的肉身教给两个儿子扶着,过来拜谢:“多谢公主护送臣妻的魂魄。” 二公主微微一笑:“方卿不必多礼,本宫也想见识见识东皇钟的灵胎,果然不同凡响。” 这时候三公主匆匆驾云而来,刚到这儿就娇叫道:“哎呀!我来晚了吗?我还想送烟儿一程呢!”她脸上发红,鬓发有些蓬松,身上有股奇妙的香气。 二公主皱眉道:“白日饮酒,多亏娘娘下凡去了,要不然有你好看。” 三公主甜甜一笑:“嘻嘻嘻,二姐姐,你说我白日饮酒,咱们天庭上有过黑天吗?来喝一杯啊?” 二公子好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却对方依土说:“你明日切不可饮酒,免得魂魄恍惚,误了事。” 三公主歪歪晃晃的按着方依土的肩膀:“止归,后儿我准来送你!我还想看你出生时候怎么哭呢哈哈哈哈哈” 方依土低头应事。带着媳妇儿的肉身和孩子、臣属回家。把翟烟儿的肉身安置在卧房中,知道她睡觉时要解开发髻,笨手笨脚的弄了半天,才把她的头发拆散。 让翟烟儿枕着沉香木的方枕,穿着睡衣,轻轻盖上姣丝薄被,枕畔放了几枚金香囊,坐在床边愣愣的看着她。 觉得浑身不适,心里头空唠唠的,坐立不安。 第127章 超小萝莉 十面旌旗飘烈火,九重剑戟滚珠英。八方站定英雄汉,七星旗下秀新功。*□□似怪蟒,五方呐喊不停声。四方探马来回报,三军司命在当中。两杆门旗分左右,一杆大纛飘当空。 城外喊声震天动地,城头上秦王张缤身穿黄金锁子甲,头戴描金凤翅红缨盔,足踏五彩战靴,手按青龙宝剑,面沉似水,看着城墙下自家两位大将演武。 秦王体格健壮,四方面目,百面皮,白中透红,红中透润,两道剑眉,一双大眼烁烁放光,高鼻梁,四字海口,三绺墨髯,脸上一团正气。 城下两员大将,各自带领一万人,排演战阵、布设阵法,演练开来。 张缤沉声对左右道:“方愈颇有祖上遗风。” 秦王殿下左边站着的是丞相温青,玉带长衫,四十多岁的年纪,瓜子脸柳叶眉,美若张良。他含笑点头,柔声道:“主公所言极是。观方将军行为举止,与百年前的方帝姬娘娘,可等相似。只是……” 秦王张缤盯着城下两股士兵用木棍木棒交战,问:“怎么了?” 温丞相云淡风轻的微微一笑:“只是方帝姬之死,谜团颇多。恐有飞鸟尽、良弓藏之嫌。方将军性子疏狂,多有恃才傲物,颇以门阀自居,蔑视群臣,如今群雄逐鹿,尚有他施展才华的机会。他日海晏河清,京城中岂容得下他?” 秦王殿下呵呵一笑:“你多给他讲讲道理。” 温丞相叹息了一声:“这世间之事,岂是道理能讲得通的?” 身后有个饱学鸿儒,就不乐意了:“温丞相此言差矣。丞相自幼读圣贤书,行仁义事,怎出此言!” 张缤秦王殿下递给他一个眼神:上! 温丞相云淡风轻、飘渺出尘的微微一笑,满是怀念的说:“前朝道泰皇帝可称得罕见明君,可山陵崩之后,过了百余年,不知怎的,先是朝中奸臣当道,而后皇帝昏庸无能宠爱奸佞,而后外戚、诸王把持朝政,与道泰陛下的父亲所在时一个摸样。每一位新君都饱读圣贤书,晓得以史为鉴,如何呢?” 饱学鸿儒吭哧吭哧的想说点什么的。 温丞相又道:“横征暴敛,恪尽民脂民膏,百姓苦无生机,便处处揭竿而起。”他的语气柔和,姿态端正,没有一丝一毫的轻视狂傲,反而温和又诚恳:“群雄割据,秦王殿下开国,立国号为秦,这天下才有一隅安宁之处。百姓稍有喘息之机。可如今天下人贵重门阀,蔑视寒门,圣贤却说有教无类。” “方将军以门阀自居,方家虽是钟鸣鼎食之家,一门之内三公二侯一夫人,几乎要重现当年半朝方党,却缺了几分谨慎。昔年魏国公方牛掌管御史台,帝姬娘娘手握兵权,丞相方落掌管六部,三人互为依仗,盛况空前,谁料想二十年风云变幻。”温丞相惋惜的叹了口气:“抽身退步最难啊。” 龙吉公主亲自送方依土来投胎,金母娘娘现在是秦王妃,怀胎五个月,肚子了是个健康的不能再健康的男孩儿。 龙吉公主还是悄悄给午睡的金母娘娘塞了一颗延年益寿永葆青春的仙丹——原先是下凡历劫,一切随着命数来走,有多苦她也不能插手,现在总算能动点手脚了。 方依土就在旁边候着,听得远处金鼓之声大作,听那步伐震动便知道是演兵。这声音叫她欢喜熟悉,踟蹰着想去看。她穿着柔软的白袍,用藏蓝色丝绦系着,显得精干飘逸,长发只用发带系成一束。这打扮十分俊俏,她脸上那一份淡淡的寂寞,如月色照在美玉上,越发迷人。身后跟了陈良。 龙吉公主没带銮驾,也没盛装打扮,穿着一身月白道袍、手拿浮尘、头上绾了牛心发缵,身旁只带了一个青布衣衫的侍女。微微一笑:“方卿随我来。” 二人来到城墙上,就正好是本章开头的地方。 听了半刻,方依土扭头问陈良:“我儿,这世间变幻……你娘怕我心疼,没告诉我。方家什么时候成了门阀?现在又怎么三公二侯一夫人?” 陈良低声道:“方家已有150余年的,历经六帝而不衰,又有家传的武功、兵法,世卿世禄当然是门阀。后来天下乱了,群雄逐鹿,方家退归林下,与陛下相交甚好,就出山辅佐陛下。方愈是方田的后人,您的第九代孙。方愈如今是朝中两大将军之一,封为虎威候。舅爷的第八代孙战死疆场,子荫为忠烈候。其伯父,章华之七代孙,章玉堂,掌管国中农耕诸事,封庆国公。” “九州大陆27个省,陛下只占了6个。可别小瞧这六个省,一个临海产盐,一个产铁,另外四个省土地肥沃,庄稼嗷嗷长。卫国公方荆镇守临海一省,一边抵御外敌一边督管盐道,清廉奉公。英国公方果儿,原是方家家养奴仆,可是战功彪炳,方荆就把他引荐给陛下,撕了他的卖身契,还与他八拜为交,为他娶了名门淑媛。”方依土轻轻点头,这事儿干得不错。 陈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龙吉公主:“那一夫人不甚露脸,方愈的堂妹方瑞娘对陛下有些痴心妄想,但是陛下爱重娘娘,不要她,方家也不想变外戚不让她进宫,气得她出家为道,封了个清净夫人。” 方依土对自己子孙后代真的不怎么上心,她叹了口气,默默的去研究现在这几个王侯的地盘。 秦王、昊天上帝的转世、我未来的爹:秦国临海并有铁矿,地产丰腴,可惜一马平川。 周王,武元二:定都在孔子的老家哪儿,附近虽然没有海,却有盐井和高山,有屏障。 魏王:占了东北,也是物产丰富,便于放牧,骑兵应该很不错。但有外夷为患。 郑王:西南,又有瘴气又有蛮夷,高山毒虫是天然的城墙,要攻打不容易,他下山也不容易。 华堂非雾亦非渐,歌遏行云酒满筵。 不但红娥垂玉佩,果然绿鬓插金蝉。——演兵之后是酒宴,龙吉公主暂时回宫了。 方依土的蹲在床边儿上,隐身看着床上那个趴在那儿睡觉睡的直吐泡泡的超小萝莉。 “烟儿真可爱~呀呀呀她还吃手~好可爱!么么么~” 陈亮在门外可以嫉妒的发誓,娘跟我说话从来没这么温柔爱恋过。 方依土仗着别人都看不见自己,直接坐在地上了,趴在床上看着滚啊来滚去的一岁多一点的小宝宝,觉得心里暖融融的超幸福。 翟烟儿的转世,竟然是温丞相的女儿。这太好了,她不会受苦啦。 以后还是青梅竹马!!! 方依土坐了一会,忽然想起那时候……“魏国公平乱去了。”翟娘低声道:“军中传言,是陛下授意方落杀了您,然后主公假意为您复仇杀方落,其实是因方党徒众遍布朝野,陛下寝食难安,故而设计杀人□□。军中哗变……舅爷去平乱,然后” 见翟娘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皱眉道:“传言把牛儿也牵扯进去了?” “是。”翟娘精神一振,担忧的望着方依土道:“舅爷刚把事情压下去,就,就有人说此事是舅爷献计……” 方依土从回忆中缓过神来,摇摇头,伸手怜爱的摸了摸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把脚趾头塞在嘴里的翟烟儿。小孩子睡觉都这么乱来,守夜的奶妈又被她用瞌睡虫放倒了。 方依土坏笑一声,把她的脚趾头从红扑扑水汪汪的小嘴里拿出来,亲了她的小嘴一口。 然后她有点笑不出来了,倒不是嫌弃翟烟儿嘴里有脚脚的味道不好,干净的小宝宝连脚的味道也是香喷喷的,而且肉乎乎的非常嫩。 况且翟烟儿的脚,她也偶尔咬一口当情调,听着翟烟儿大笑着求饶,在床上滚来滚去。 非常有意思。 只是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太禽兽了……虽说这是翟烟儿,但她没有前世的记忆,现在只是一个在睡觉时傻笑吐泡泡的漂亮可爱的小宝宝。 她如果有翟烟儿的记忆,能叫一声:“止归、主公、坏蛋。”什么都能干!可是现在…… 方依土百感杂陈,轻轻给她盖好被子,就站起身走到一旁的软榻上,躺下来看着她。 过不一会,就睡着了。 第128章 不凡之子 秦王张缤在卧房转来转去,抓着胡子,温柔无限的问:“听说娘子今天动了胎气?” 王妃金氏的容貌不算娇媚,却十分大气温婉,虽然穿着单薄的素色衣裙,懒懒的躺在美人榻上,可那份母仪天下的气质看着就令人心悦诚服。纤纤素手里拿着垂金小扇,轻轻摇晃:“郎君放心,不碍事,只是忽然觉得体乏出汗,衣衫都湿透了,请太医来看,反倒说我身体康健更胜往日。” 龙吉公主坐在空中擦汗,给娘娘喂的丹药劲儿大了,虽然能延年益寿,但是会有点发热。 幸好又把剩下没能消化的灵丹拿出来了,给*凡胎喂药就是麻烦。一般人还简单点,给了仙丹,吃完了洗经伐髓有多痛苦也不用管,只是对娘娘不能那么粗心大意的。 张缤这才松了口气,一脸帅气的伸手:“娘子伸手,我来把把脉。” 金氏娘娘歪着头,笑吟吟的伸手。 张缤闭目拈须,静静的把手指按在寸关尺三处,众侍女屏息凝神不敢惊动。他微微颔首:“娘子……摸着有点热,让太医再看看如何?” 真的看不出来什么…… 金氏掩口而笑:“我还以为,郎君精通岐黄之术……” 张缤尴尬的抓抓胡子:“好了好了,你们都退下吧。”侍女们依言退出屋外,他伸手摸着金氏的肚子,犹豫的问:“你说怀的是个男孩儿,还是个女孩儿呢?” 金氏微笑道:“总归是个乖巧的孩子,一直都不闹我。” 龙吉公主在旁边吐槽:那是因为方依土的魂魄还没进去!我得提醒她不要乱动!她要是呆着没事翻个身,娘娘得疼晕过去,我都给她记着账目,等她回归天庭再算账。 张缤在圆滚滚的肚子上摸来摸去,就跟摸缩成一团的猫儿似的,殷殷叮嘱:“如果是个男孩子,长得要像你爹我,如果是个女孩子,要像你娘那么漂亮。” 金氏好奇:“郎君怎么突然说起这样的话?” 张缤皱眉道:“今日演武,跟丞相谈起虎威候的祖上,方家……” 金氏疑惑而谨慎的坐起来:“方家……向来是忠臣,怎么了?” 张缤笑了起来,抓抓头有点不好意思:“方家……那位老祖宗,前朝帝姬方依土,我也拜谒过她的神庙,还出资修缮过。娘子,我怕我会有那么一个女儿。” 金氏失笑道:“郎君,你麾下也有女将,怎么到了自己女儿这儿,就要用些繁文缛节来约束她?” 张缤脸都皱成一团了,苦着脸说:“我嫌方依土丑啊!都说她女生男相,是悍勇干练的男子模样!娘子你想啊,她但凡好看,就得夸她是英姿飒爽,再或者是俊俏的少年郎。我要是有个女儿,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我可怎么活呦!温丞相的女儿就长得像他,可温卿很漂亮!哎呦,愁我牙都疼了。” 龙吉公主在旁边笑的连发髻都快抖散了,亏得侍女在旁边扶着她,才收敛了几分。 原来陛下心里是这么看方卿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孤好久没这么笑过了!真想知道如果方卿听见这番话,能有什么反应,哈哈哈哈。 三妹在天上看着这场面,是生气呢,还是也觉得好笑呢?哈哈哈哈。 金氏伸手摸了摸郎君的脸,笑答:“郎君年轻时也很俊,只是现在国事繁忙,又留了胡子,添了威严少了风流俊俏。女儿如果像你年轻时,也有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纵马狂歌,豪气凌云,未尝不可。” 张缤高兴起来,边听边点头,最后总结道:“但我年轻时喜欢随处喝酒,喝醉了就幕天席地的睡觉,哎呀,女孩子可不能这样。太危险了。” 金氏十分无语,还是温柔贤惠的陪着他构想了十分钟‘万一女儿长得像爹可怎么办啊,一定不能胖起来也不能晒黑,但是也不能太瘦了,得能喝酒,但不能太会喝酒,得懂权术兵法但不能沉溺其中,应该嫁个什么样的人呐,真是担心死了,这帮男人一点都不靠谱,总是会为了权色做背德的事,万一女儿婚后不幸福还得和离’ ‘女婿若重文呢性格倒是会很温和,但是怕太古板了,如果重武怕会打女儿说起来文人也没多好啊,文人要是使坏可比武人狠得多。’ 龙吉公主在旁边听的十分感动,在天上时陛下给妹妹们择婿时也是这么细致的! 真是感人。 方依土非常猥琐的盯着烟儿的饮食起居:奶妈喂奶、洗澡、换衣服、蹒跚学步,吐泡泡,爬来爬去、尿床、被温丞相逗着玩。 重点看了一下温丞相的家事:夫妻恩爱,没有小妾,烟儿上头有两个哥哥,都极喜欢妹妹,温老妇人每天只在内宅吃斋修道。温夫人性子端厚,温丞相在朝堂上立身极稳,不结奸党,不会出事。 反正以方依土的政治眼光看来——她自认政治眼光很准——温丞相能挺到我长大成年娶了烟儿。 出生之后一方面是青梅竹马,一方面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嘿嘿嘿~ 她每天晚上还悄悄在烟儿身边躺一会,反正描金拔步罗汉床太大了,温夫人天天跟着相公睡,只有侍女在地上扑了铺盖,随时照顾小姐。两三米的床上只有这个还不到一米长的小人儿。 虽然鬼靠近生人会吸走她的氧气,对小孩子尤其不利,可方依土的魂魄是仙人魂魄,没事儿。 可小孩子太嫩了,这些日子方依土连酒都不敢喝,生怕会有一丝一毫的酒气透过法力的禁制,呛到烟儿。她只喝些清泉,吃了几个桃子、梨子。 这天晚上闭着眼睛躺在小小的翟烟儿转世的温囡儿身边,喃喃道:“娘子,原先你总跟我说,十分能耐使七分,留下三分给儿孙。十分能耐都使尽,后辈儿孙不如人。我还笑话你,你说的没错。娘子,你总比我聪明啊。” 秦王妃金氏怀胎七个月,方依土寸步不离的跟着翟烟儿,其实也用不着怎么样,小小的温囡虽然能勉勉强强迈动胖胖的小短腿走两步,也只能被奶妈抱着去跟祖母、爹爹和娘亲见面,再被两个哥哥抢到手里摆弄一会,捏捏脸,捏捏手,抱一抱,小小软软的,超可爱。 方依土在旁边又高兴又嫉妒,高兴为了娘子的童年会很幸福,嫉妒当然是为了烟儿会用软软的童声说‘哥哥’‘爹爹’‘娘’,还会很乖很乖的被抱,露出一种软软的姓很幸福的甜笑。 过了两个月,她被龙吉公主一把抓住,塞进王妃娘娘肚子里,刚开始还清醒着知道自己是谁,过了不知多久,渐渐失去知觉。 她手脚无力,也睁不开眼睛,眼前一片浑浑噩噩……十分心酸,又加倍思念翟烟儿。 最后只记得一首诗:燕雀池塘语话喧,蜂柔蝶嫩总堪怜。 虽然异数同飞鸟,贵贱高低不一般。 最后一点思维和意念消失的时候,方依土——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叫方依土了——只记得模模糊糊的一抹红,她极力想要抓住那点颜色,在浑浑噩噩的这里留下一点什么,可是身体却只能轻轻动了动,非常的无力,非常的……无能为力。 她非常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对无力自己会有种异常反感的心态? 一股强烈的绝望和对自己的控诉涌上心头,她眼睁睁的看着这点红色也消失了,拼尽全力想要控制住身体——她还模模糊糊的记得自己的身体是可以动弹的。 可是又过了不到片刻,就连自己失去记忆的这个印象都没有了。 所谓洗去前世记忆,转世投胎,就是这样。 秦王妃抚摸着肚子,忽然低头垂泪。 秦王正在旁边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情报,余光看见娘子拭泪,赶紧过去问:“娘子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是担心朕吗?” 金氏娘娘抱着肚子:“嘤嘤嘤他踹了我一脚好痛啊……” 又过了半个月,她和肉身彻底融合的时候,金氏娘娘就生了。一阵忙乱,消息送到朝堂上的时候,秦王跳起来就要往后宫跑,温丞相一把抓住他:“陛下别去!去了也啥都帮不上,反对能把自己吓晕!” 秦王唾弃他:“呸!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实际上有龙吉公主在旁边帮忙——顺着穴道输入灵气助产,生孩子很简单。 宫中养了很多年的稳婆把孩子□□的时候,高兴的大叫:“是个男孩儿!” 哇哇哇…… 婴儿哇哇大哭,稳婆赶紧放在襁褓里擦了擦,又放进早就备下的温水盆里洗去头上身上的血。 又连忙禀告:“娘娘,小王子攥着拳头,好像抓着什么东西呢。” 金氏心里一惊,心说别是残疾啊!强撑着坐起来:“慢慢把他手掰开,别伤着他。” 侍女震惊的禀报:“回禀娘娘,王子手里抓着的是个戒指。” 金氏大奇:“戒指?” 秦王在门口一直被亲娘拦着,这时候实在忍不住了,一晃身绕到屋侧推开窗子试图跳进来,结果卡住,他卡在窗棂上歪着头想挤进来,还很操心的问:“戒指?哪儿来的戒指吗?” 侍女把戒指用水洗了洗:“陛下,真是个戒指!看不出什么材质,湛蓝湛蓝的,上面有许多青色宝石。” 秦王道:“不凡之子,比有异相……过来俩人帮我把帽子摘了。” 冠冕卡住了,进不来。他又伸着脖子叫道:“娘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金氏正拿着戒指看来看起,失笑道:“这还真是个戒指,挺大的,看来是男人带的戒指。我的儿来到这世间,还带了点行李,可真吓人。” 秦王终于把自己塞进屋了,最近的距离看了一眼孩子,挺壮的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子光着屁股在绸缎堆里挣扎,秦王点评道:“好小!而且,好小啊……”然后就凑过去看媳妇儿。 鲲鹏也跟过来了,向龙吉公主见礼之后隐身躲在旁边,听了这话,两人都漠然无语了。 龙吉公主暗自羞恼:陛下!您说的这叫什么话!现在只是个男婴,还想如何? 鲲鹏攥着拳头,差点笑出声来。那戒指在灵胎离开之后,用处削弱了很多,又从妇人□□出来——不是对金母娘娘的转世不恭敬,本来那个地方的血就能破大部分法术。基本上十年内算是没用啦! 当年鲲鹏把九口残破的东皇钟要去研究了一下,把碎片又挖出来,缩小之后拔了自己身上无数绒毛炼成绳,夹杂着残片给她编了一个符咒戒指。 鲲鹏活了六千多年,他身上的绒毛也被法力滋养的六千多年,用来编制连接东皇钟残片不会削弱威力。他本来舍不得,想想这也算是给主公的新婚礼物,想主公也就会成婚一次,想她也不可能再弄到东皇钟残片,而自己又找不到更好的替代品,也就认了。他总得在这东皇钟残片上,显示自己的学识有多强,做事有多厉害。 为了这个戒指,鲲鹏把自己脸上的毛都拔光了。 戒指最后穿了一根金链子,给小王子戴上了。经过一系列迷信与不迷信的猜测之后,秦王夫妻共同认为这个戒指肯定跟孩子有点关系,应该是个吉祥物。 这都不是问题。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小王子吃了睡,睡了吃,不哭不闹,看见爹娘就嘿嘿的笑。很快就长出了一点眉毛,虽然胎毛淡淡的,可是那双大眼睛,和躺在那儿左顾右盼的样子,还真有点小大人的模样。 人人都喜欢他。 秦王张缤在夜里拍拍胸口:“孩子长得像我,幸好是个男孩,善哉善哉。明天就是抓周了,他只要别抓个小娘子,抓什么都行。” 一语成谶。 第129章 初见时刻 抓周是个大事儿,比满月酒可重要的多。毕竟孩子出生之后有这么几道坎,过了周岁才算是健健康康的活下来呢。 往小了说,能看出个好兆头,满堂欢乐,往大了说,能断定孩子一生命运。 秦国,是一个占据了六省的国土。秦王年近四十,膝下只有一子,就是刚蹦出来的皇子张微。看秦王陛下的出产频率……成婚二十年只有这一个孩子,大概这就是独生子。那就是以后的太子殿下。 魏、周、郑三国,外加朝野上下,只有挤不进来看抓周的,没有得到邀请却故作清高不来的。 陛下、娘娘和温丞相、礼部、钦天监把观礼的名单审了又审,拟定谁能在大殿观礼、谁能在二堂观礼——其实啥都不看见,就能看见人,但这也是个身份。 一般人家抓周:印章、儒、释、道三教的经书,笔、墨、纸、砚、算盘、钱币、帐册、首饰、花朵、胭脂、吃食、玩具。 秦王陛下说:“印玺,不必多说。算盘钱币账册首饰花朵胭脂吃食玩具都不能放,弄点好的。”这位肥嘟嘟趴在地毯上睡着了还吐泡泡的娃娃,几乎是秦国的未来太子的,他必须有个好兆头。 礼部天官离座起身,拱手:“臣启陛下,‘嘉禾’可谓国富民丰,‘论语’可寓仁义君王。(陛下轻轻的嗤笑了一声,被娘娘瞪)。‘佛经’不利定国,臣请撤下。” 秦王点头:“卿家所言甚是有理,准奏。” 不吃肉、不杀人,我特么还怎么定鼎中原! “‘金锭’可寓藏富于民,太平盛世。‘铠甲’可寓殿下允文允武。” 温丞相道:“除此之外,伊尹鼎、兵书、并繁花,亦可入列。所谓繁花似锦,也是个好兆头。” 陛下特意叫人打造了小小的不开刃的金刀金剑金斧子、上饰红缨,用来勾引儿子去抓。 到了正日子:堂开绿野,阁起凌烟。门前宽绰堪旋马,阀阅嵬峨好竖旗。锦绣丛中,风送到画眉声巧;金银堆里,日映出琪树花香。左右活屏风,一个个夷光红拂;满堂死宝玩,一件件周鼎商彝。室挂明珠十二,黑夜里何用灯油;门迎珠履三千,白日间尽皆名士。九州四海,大小官员,都来庆贺;六部尚书,三边总督,无不低头。 正是:万年天子贵,人间太平春。 张微站立的很稳当,面若银盆剑眉圆眼,如银娃娃一般,又白又精神,天底下再难看见这么精神漂亮可爱的男孩子了。 他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软袍,足下穿着小小胖胖的虎头鞋,稳稳当当的站在金氏身边,虽然是个矮矮的小豆丁,看着文武群臣、海内名士、以及另外三国前来道贺的使臣。 既不惊,也不怯,面容平和,更兼与秦王陛下容貌相似,还真有几分威严。 温丞相手里牵着一个小姑娘,他家女儿,温清颜,这是王妃娘娘极力要求的,适龄的,1~3岁的小姑娘们都被带来了。晋陆机《日出东南隅行》:“高台多妖丽,濬房出清颜。” 温小姐害羞的眨巴着大眼睛,躲在爹爹身旁,不敢抬头乱看,举止也不算扭捏怕人。 秦王妃认为这是个选儿媳妇的好机会,看教养就得看小时候,小时候教养不好,长大了也不行。况且在这时候,能看出来小孩子的天性,等十几岁再选,就只能看到有备而来的一群小大人儿了。 昂贵柔软的地毯铺在大殿中央,文武群臣紧紧的围着三周,殿内殿外人头攒动,摩肩擦踵。 礼部天官亲自过来,跪在地毯上,膝行着间隔些距离摆设了:‘嘉禾’、‘论语’、‘金锭’、‘铠甲’、‘伊尹鼎’、‘兵书’、‘繁花’、‘刀剑’。摆设好之后,又膝行到地毯边上,站起来。 王妃娘娘拉着儿子的手,慢慢走了下来,小孩子走路很慢,而且不稳定,尤其是从陛阶上下来的时候,张微基本上是坐下来,脚才够到下面那一阶台阶。 没人敢催促,一个个屏息凝神。 秦王张缤沉声道:“儿子,喜欢什么就拿什么。”我儿子要是会说话就更好了,算了不急。 三个月前他叫过一声‘娘’,然后就没有声音了tvt,难道我对他不好么?我是有点忙…… 张微点点头,又仰起头看着娘。 秦王妃柔声道:“慢慢走,看清楚脚下。” 小胖墩迈着四方步,挺着小胖肚,一步三摇的走到地毯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张微先伸手拿起距离自己最近的,金黄金黄的一枝带着杆儿的麦子,拿在手里摇来摇去,仰头看着晃来晃去的麦穗,不由自主的跟着节奏左右歪头。 “哈哈”他似乎觉得非常有趣,自得其乐的玩了起来,左右歪歪脑袋,似乎有点晕,咕咚一声坐了个屁股墩。(一直隐身保护的主公的鲲鹏、陈良、金五差点笑昏过去) 除了秦王和秦王妃掩口而笑之外,懂事都不敢嘲笑未来的太子殿下,可是围在最靠里一圈的重臣家的小姑娘里,有几个嗤嗤的笑了起来。 这群或笑出声,或微微一笑的两三岁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里,只有一个人没有笑。 温清颜瞪大了那双黑葡萄似的水汪汪大眼睛,有点心疼的看着正对着自己坐在地上的张微。 她很想问问‘疼不疼’,可是又想起爹爹的叮嘱,不要多说话,就只是一直看着她。 张微咬着嘴唇,有点不好意思,还有点生气,被嘲笑之后的生气。他瞪着周围这帮年纪大了一点的女孩子们,气呼呼的想要站起来,忽然看到自己正前方站着一个女孩子。 她没有笑!所以比其他的女孩子好看,比其他的女孩子可爱,而且,就好像是见过的。 张微坐在地上,忽然笑了起来,对着温清颜咧嘴笑了笑,露出几颗趁此不齐的小乳牙。 他努力挥舞着小胖胳膊,蹲在地上努力了半天,也没能站起来,反倒是因为用力不稳,猛地往前一扑趴在地上。 秦王妃忍俊不禁,看儿子努力站起来又摔到,非常聪明的爬到能扶着的地方站起来,是她的日常爱好。看多长时间都不觉得烦呢~ 被爹爹揍了一巴掌的小姑娘们,还有几个没心没肺的又笑了起来。 温清颜却默默的咬着手指头,那双大眼睛里承载的东西太多了,张微还不能理解。或许温清颜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想法,她只是希望他爬起来,不要再摔倒了。或是不爬起来,不要再摔痛。 旁边放着一朵牡丹花,嫩粉色的牡丹花,和温小姐今天穿的裙子一个颜色。 张微已经累的头上见汗了,也实在是周围人密密麻麻的,屋子里太热,他穿的也有点多。 他唰唰唰的爬到花哪儿,坐在地拿起牡丹花。 试图拿着牡丹花往前爬,可是爬了两步看见牡丹花在地上蹭掉了花瓣,他就坐在地上,小肉手托着胖腮帮子,貌似认真的想了一会。把牡丹花塞进嘴里,咬着花瓣往前爬,就这么唰唰唰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到温清颜面前,坐在地上咬着牡丹花看着他。 牡丹花比他的脸还大,却没有他白里透红的脸色那么红润,但这场景看起来非常可爱。 温清颜挣脱开爹爹的手,蹲下来平视着王子,她的样子就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已经很开心了。 (陈良和金五紧紧的抓着对方的手,紧张的等着看。 我娘会跟翟娘的转世……吗?我的天哪我娘小时候这么可爱吗? 才一岁就送花给娘子,娘您太强悍了。) 张微这几天经常看见爹爹拿着一朵花塞给娘,他也有学有样,把沾着自己口水的花递给温清颜。 并且露出一个无齿的、还在流口水的大大的笑容。 甜的不行! 温丞相都惊呆啦!他这辈子就惊呆过一次,一次是知道跟自己撒尿活泥一起玩起来的小伙伴准备自己竖旗帜拉兵马自立为王,第二次就是现在了。 温丞相心说:不是这样吧?当年张缤把我当女孩儿,骑在院墙上拿青梅砸我,砸的我满头包,现在你又对我女儿耍流氓?要不是你太小而且是王子,一脚踹飞你!你信不信? 秦王陛下真的捂嘴了,要是再不捂嘴他就要笑出声来了,嚯哈哈哈哈儿子干得好!我再也不觉得你有点傻呼呼了!聪明!聪慧过人!不对!我昨天还在想你别真的抓个小娘子,你就……哼! 没出息!见色忘爹! 秦王妃有点激动,伸手掐住秦王的手臂,瞪大眼睛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温清颜小脸红扑扑的伸手接过花,看他,从怀里掏出小手帕,笨手笨脚的给他擦了擦汗,又伸手拿他嘴里叼着的花瓣。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就是很想给他擦擦汗,他好累呀。 张微吐掉嘴里的花瓣——两片花瓣正好套在他的两颗门牙上,门牙旁边没有牙齿,就像老大爷只有一颗牙,吃藕塞牙,因为套在眼里了。 然后他做了个惊世骇俗、礼崩乐坏、让史官抖着手才记下来的行动。 张微猛地往前一扑,撞倒了蹲在地上看着他的温清颜,清澈响亮的用童子音叫了一声:“娘子!” 没错,我记得没错,我爹平常就这样对我娘,他送花——我娘摸摸他——然后抱抱叫娘子。 “嗷!”秦王陛下激动的握拳,虽然穿着全套冠冕,他也激动的吼了一声。 王妃娘娘则文雅的多,只是笑眯眯的非常高兴,并且愉快的点头。 温清颜却羞红了脸,轻轻的推了推他:“呀,殿下,你,你好重啊。” 抓周就这样了,真不敢让她在抓什么了。 史官昧着良心改改改,写作:殿下抓了嘉禾,寓意秦国未来五谷丰登、富饶安宁,殿下又抓了牡丹,像我大秦未来必定繁花似锦。殿下在一众幼女中,唯独对温氏清颜青睐有加,此女端庄贤德,彬然守礼,更兼家学渊源,幼受庭训,显然殿下不好女色,看重女德。 尼玛青睐有加就是送花给人家还当众推倒、亲了她一脸口水,把小姑娘都吓哭了。殿下今年要不是刚满周岁,如果是三四岁了,非得被陛下吊起来揍不可。 开了宴会。 重臣只好恨恨的用肉磨牙:温丞相得陛下眷顾,他的女儿这么小也能和殿下有来有往的互相勾搭,真是不公平!为什么我家的傻妮子除了吃就是睡? 众人也不便多说什么,起码不能在宫里立刻开始议论殿下。 人人动嘴,个个低头。遮天映日,犹如蝗蚋一齐来;挤眼掇肩,好似饿牢才打出。这个抢风膀臂,如经年未见酒和肴;那个连三筷子,成岁不筵与席。一个汗流满面,却似与鸡骨秃有冤仇;一个油抹唇边,把猪毛皮连唾咽。吃片时,杯盘狼藉;啖顷刻,箸子纵横。这个称为食王元帅,那个号作净盘将军。酒壶番晒又重斟,盘馔已无还去探。正是:不敢说话只能吃,如果不吃还能咋? 第130章 腹黑温相 温丞相一点都不想当外戚。尤其是不想让女儿进宫。 他离开抓周宴之后,坐在轿子里,抱着女儿想了一路:陛下后宫中只有娘娘一人,这还好,万一殿下三宫六院的……看他这么小就知道往姑娘身上扑,准好色。到时候一如宫门深似海,我女儿要是嫁到别人家了,过得不好我能管教女婿,实在不行还能和离,可要是嫁进宫里,我管不了了。 回宫之后,张缤陛下把自己的儿子掐着腰举起来,轻轻晃了他两下,恶狠狠的说:“不像话!” 金氏娘娘在笑倒在软榻上,最喜欢的水果放在旁边,都没敢吃,怕喷出来。 张缤转头,非常郁闷的说:“娘子你还笑!这孩子才一岁啊!就这么好色,这以后肯定是见美色就把爹娘忘在脑后的风流种子,天啦我们只有这一个儿子,以后要是把秦朝传给他……哎呦我头疼!” 金氏娘娘换了一身轻便的杏黄色罗裙,笑的花枝乱颤,目横秋波:“好郎君!子甚是肖父!你别忘了,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六岁,我三岁,你我一见……不也是仰慕嘛?” 张缤直跺脚,把孩子丢到奶娘怀里,龙行虎步的走来走去,板着脸,威严深重:“那时候你我可不是一两岁的小孩子!况且我只觉得你是所有小鼻涕妞里唯一可爱的,咱儿子……” 金氏娘娘柔声说:“咱儿子面前有七八个小姑娘,什么年龄打扮的都有,咱儿子看了一圈,就在没看别人,盯着温小姐就给人送花去了,哈哈哈~郎君,你若要担心他贪欢好色,也等他真喜欢和女孩儿厮混之后,再骂他。别现在就冤枉他,须知好姻缘是上天注定,前世造就,别轻易错过了。” “娘子你说的对。”张缤点点头:“既然这样,明天我就跟温卿把孩子的婚事定下来,到时候小两口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日后也更和顺一些。” 金氏娘娘一愣:“陛下,是不是太心急了?” 秦王陛下太心急了,都没发现娘子对自己换了称呼,挥挥手:“温家的家教我了解,只有我儿子害了他女儿,绝不会是温家的女儿害了我儿子。就这么定了。” 次日早朝之后,威武霸气的秦王陛下召集温丞相和几位将领议事,商量一下最近几年先休养生息,多攒点粮食生点孩子,过个五年十年的再打别的国家,早晚平定天下。 众臣没什么意见,都准备退下。 温丞相格外的脚底抹油,脚滑,溜得快。 可惜上头秦王陛下一声:“温卿留步,娘娘在后花园设宴,咱们饮酒叙话。” 温丞相只好面沉似水喜怒不形于色的跟过去——他想起昨天晚上跟老婆孩子谈论一番之后的结果: 过分温柔贤惠的老婆说:“郎君做主,妾身不懂这些事,只要女儿嫁得好就行.” ——问题是谁知道这孩子性情如何,嫁给他算不算嫁得好啊! 大儿子傻乎乎的说:“陛下英明神武,殿下也一定机智勇武,超乎常人,不会委屈了妹妹。” ——妈蛋陛下在战场前线头脑发热要亲自上阵的时候四个人都拦不住啊!经常各种诡异的心软!讲道理讲的快要累死我了! 二儿子蠢呼呼的说:“挺好啊,就是不知道殿□□格如何,妹妹特别有力气,不知道殿下能不能承受得住。” ——特娘的蠢也就算了你居然敢看小黄书!你才十岁啊你知不知道! 后花园荷花池畔,地上铺了席子,三面放置着屏风。现在是五月初,天气虽然有些热,池中莲叶田田,荷花却只结了花苞儿,还没开放。 秦王妃金娘娘穿着一身浅紫色宫装,满头乌发略微点缀了几只云翘,扶栏而立,微风拂过,只见逸态飘动,丰韵潇洒,俏丽如仙子。 这边陛下带着温丞相入席了,刚斟满了第一杯酒。张缤端起酒杯对他轻轻一举,温丞相刚端起酒杯,张缤便说:“温卿,你我君臣相得,未尝不是一段佳话。这数年间,朕对你的人品操守了若指掌,十分敬佩,朕近来翻书,古书上总说要亲近贤臣,咱结个亲戚吧?” 温丞相差点把酒洒出去,什么事啊!孩子才几岁啊!你儿子才一岁,我女儿才三岁!你跟我扯什么……:“陛下所言甚是有理,只是臣愚钝,不解陛下圣意。” 秦王陛下一竖大拇指:“我儿张微。天底下再没有这般漂亮聪明伶俐可爱的男童了,昨天他当众管你家女儿叫了一声娘子,话说出口,他就得负责!” 温丞相无奈:“女大十八变,男子也变化很大,万一以后孩子们性情不合怎么办?” 在辩论了二十个来回之后,秦王陛下独断专行的吩咐:“尚宫,派人把皇子抱过来。温卿,你昨日没看清楚,我儿英挺俊俏,配你家女儿再合适不过了。” 温丞相一杯闷酒下肚,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以袖遮面,微微一笑。 等张微殿下大刺刺一副理所当然似睡非睡的模样,被侍女抱过来之后,秦王殿下接过儿子,问:“你还记得他吗?” 张微诚实的摇头:“丫丫…噗”他似乎是试图说不。 秦王无奈,问:“昨天你送花给谁?” 胖小孩眼睛亮了起来,欢快响亮的叫道:“娘子!” 秦王气的直翻白眼,特娘的你到现在还不会叫爹呢!不过还是对温丞相挑眉:“听见啦?张微记挂在你女儿呢。” 温相腹黑的微笑,起身拱手:“殿下生就龙凤之姿,白美而慧,诚然可亲,若有意与小女清颜结为合卺,就叫臣一声岳父。臣便领旨。”(张微1.3岁) 张微两眼蚊香圈,一脸的囧傻呆萌。你说的啥?啥啥啥? 这番话别说是真·目不识丁的张微,换个学问差点的都听不懂。 温丞相厚颜无耻的说:“陛下您看,殿下只是一时兴起,并没有要娶我家清颜的意思。”很好,我用的字眼儿没有一个是一岁小孩能听懂的,呵呵。就算我一时失算,他已经会叫岳父了,他也听不懂我问的是什么。嚯哈哈哈。 张缤陛下气的直翻白眼:“嘿,他连爹都不会叫,要是能叫你岳父那才是见了鬼了。” 温丞相也是智多近乎妖的人物,低头一个主意,抬头一个谋略,昨夜一宿未眠,早就想了各种应对之策,微微一笑:“小女距离开始寻觅佳婿,尚有七八年之久。不过再过几年,待到殿下日渐成熟,请示了殿下的意思,再行定夺。五年之后,殿下若仍有此意,臣绝不敢推托。” 张缤陛下没想到他的阴招,立刻就答应下来了。五年之后,温清颜八岁,我儿子六岁,这时候定亲也不算晚。况且只要早早的放出风声去,当名门望族都知道温家姑娘是我儿子爱慕的女孩子,谁敢跟我儿子抢?他点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温丞相肃颜躬身:“陛下所言极是。臣还有一事,请陛下恩准。” 张缤喝了口酒道:“亲家但讲无妨。” 温丞相把亲家听成卿家了,淡定的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不知王子何时开始读书,王傅又选定何人?既然王子对小女有意,请陛下宽恕,臣恳请担任王傅一职,教导王子开蒙读书。” 张缤大喜:“亲家所言甚合朕意!” 温丞相真心实意的笑了起来:“呵呵,臣一定会用心教导王子。” 张微莫名的感受到了一股杀气。 温丞相告退。走到不远处的竹林里,立刻放满了脚步。 距离不算太远,因为此处很安静,透过竹叶看见陛下使出登萍度水的功夫,从荷塘中掠过,探身摘下半开半闭的一朵粉色荷花,踩着荷叶走过,大叫道:“娘子我跟温卿聊完啦!再过五年正式定亲!” 他轻飘飘又很帅气的落在金娘娘身边,把荷花递过去:“娘子~你迎风而立,好似荷花仙子一样。亏得这满池荷花还没开放,若是开了,也要被你比下去呢!” 金氏娘娘的声音小一些,也温柔一些:“郎君夸奖太过……咱们喜欢荷花,可不只是为了好看,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倒也算是世人表率。” 陛下嘿嘿一笑:“若说品德操守,荷花怎么比得上咱们王妃娘娘呢~王妃娘娘母仪天下,为世间妇人的表率,荷花不过是苦守荷塘,还得我给它引水,还不能吃太多莲藕。” 金氏娘娘娇羞的笑了起来:“那今晚上按照郎君的口味,吃藕盒子?” 听到这里,温丞相就真的退下了。他想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殿下这么小就知道送花叫娘子了……都是跟这没羞没臊的…… 算了陛下和娘娘夫妻恩爱是好事,娘娘很贤德。 谁能想到小孩子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学坏了。 温丞相饶了一圈,去拜访了几个人,回了府邸,看见老婆正抱着女儿摆弄铺了一床的:簪,钗,华胜,步摇,梳篦,钿花,金花,戒指,手镯,臂镯,项链,耳环。 温清颜穿着粉色的小裙子,像个花苞儿似的坐在那儿,粉雕玉琢的笑脸,一笑甜甜的:“爹爹。” 温丞相大步走过去,伸手抱起女儿,大声感叹道:“我可怜的女儿啊,一如宫门深似海,现在说得好听,以后变卦了,娘家人可没法替女儿出气。小囡囡,乖,咱们没时间玩这些脂粉钗环了,学点有用的。” 温夫人一边把首饰都收起来,一边惊讶的说:“郎君,你现在就要让女儿学诗词歌赋和女红吗?她才三岁啊!” 温丞相摇摇头:“妇道人家懂什么!你叫人给囡囡用细棉布赶制几套男孩儿的衣服,她哥哥小时候穿过的直接拿来穿也行。我跟方家要了给小孩子淬炼筋骨的方法,还托人去请苗大侠。” “那位据传武功天下第一的苗大侠?”温夫人惊讶道:“他是魏国人!” 温清颜一脸好奇,但是很乖的没有插话。 “他住在魏国,但不是魏国人。他家祖上也是前朝的重臣,只是现在归隐山林了。与我家祖上有旧,现在魏国昏乱,请他来做家里的先生,教导女儿习武,他准能愿意。苗兄家里也是女儿。”温丞相怜惜的摸着女儿的小脸小手:“我请他来教导囡囡武功。” “什么!”温夫人何等温柔平和的人儿,现在也要跳起来了:“郎君,咱们两个儿子都没练武,干嘛让女儿练武?练武多辛苦,变得又黑又胖还容易受伤,咱们怎么忍心让女儿受那份苦。况且,她学武功了有什么用?” 温丞相凑到夫人面前,把女儿放在床上,捂住她的耳朵,小声说:“如果囡囡以后成了王子妃——太子妃,必须做到如果太子打老婆,她能把太子吊起来打到服气。如果太子有宠妾作乱,能手刃宠妾。如果太子休妻,大大方方的卷包袱出宫,还不能有人敢对她不敬。没有武功傍身,我怎么放心呐。” 温夫人吓呆啦。相公太细心了好不好。 “呐,那也不能晒黑,手脚也不能太粗了。” “后院单辟一个演武场,高搭三丈凉棚,就不会晒黑。手…”温丞相微微一沉吟:“苗夫人程氏,医术高超,请她配一个方子给囡囡泡手泡脚,也不算太难。” 他心里默默的盘算,苗兄的功夫在单打独斗里,无人能敌,若是遇上战阵……还得请方家的公侯教导。如果小人使阴招下毒,自古道医毒不分家,苗夫人很懂得。 可若是有什么巫蛊、奇门遁甲的麻烦事,哎呀呀我还得请龙门派的掌门过来教一些道法符箓,以备急需。置于奇门遁甲,我懂些皮毛,可以教给囡囡。 对张微来说,当务之急不是娶媳妇。是先学会说话,自从他那天见到了温小姐之后,原本四平八稳的慢慢学说话就变了,开始很努力的练习吧‘啊啊’‘吖吖’‘嗷嗷’变成各种清楚的字。 张缤陛下简直要被吵死了,把孩子扔给奶娘,和金氏娘娘在内室互相打扮。 中秋佳节,众臣都要携家眷入宫与陛下娘娘一起赏月。 温丞相把生病的夫人和伺疾的二儿子留家里,百般不愿的拖着蠢呼呼的长子和不造为什么现在特别能吃的长女到场。 温清颜真的很能吃,她默默的吃掉了一盘子桃花酥、两块枣泥糕、四个蟹黄包,然后眼巴巴的等着上菜。虽然宫里的点心都小巧精致,桃花酥真就桃花大小,枣泥糕也只有大枣那么大,一个蟹黄包只用破如蝉翼的皮儿包了一勺蟹黄,这也够了!她才三岁多! 温小姐在三个月前被殿下叫了一声‘娘子’之后,这是唯一一次露面——所有人都看呆了! 温丞相转眼一看,王子张微坐在高高的勉强能让他在桌子后面露出胸口的椅子上,托在腮帮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这边……看着我的女儿,娘的他居然还流口水! 其实一岁半的小孩还流口水很正常的,只不过温丞相关心则乱。 温清颜在来赴宴之前,刚在师父的监督下练武:压腿,压腿之后正踢腿一百下,侧踢腿一百下,磕磕绊绊哆哆嗦嗦的把拳法打了五遍,然后拎着小木剑,把摇摇晃晃的把剑法比划了一顿。 累累累,饿饿饿。吃下去的东西好像立刻就消失了。 有些人看到了,殿下指着面前几碟点心,对身旁的小书童说了几句什么。 小童拿着一碟子点心走下来,轻轻放在温小姐面前,低声说:“温小姐,这是殿下的心意。” 看着色泽乳白、细丝万缕、层次清晰,四小块白酥酥的点心放在红玛瑙盘子里,真好看。温清颜完全没察觉到旁边爹爹把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平静的书:“替我谢谢殿下。”她拿起小银叉子,叉了一块放进嘴里,酥松绵甜、香酥可口、入口即化。非常好吃。 温清颜像个小松鼠的鼓起腮帮子咀嚼,抬起头对陛下旁边的张微殿下微微一笑,轻声道:“好甜。” 张微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不等童子回来回禀,自己从椅子上跳下来——然后准确无误的被桌边磕了一下。 从桌子下面钻过去的时候,又被桌子下面的横木绊了一下。 啪叽一下就从陛阶上摔下去了。 众人发出一阵惊呼,都起身,又不敢上前。 张缤陛下本来在非常认真的做吃饭前的讲话,鼓励一下、批评一下、做一下总结。 看见儿子啪叽摔在地上,把剩下的话都忘光了,跳了起来,冲下去想要扶起儿子。 让他没想到的是,张微自己从地下爬起来,摇摇晃晃的以一种不倒翁的姿态——怎么看都是马上要跌倒,但就是没摔——的姿态走过了六米距离,泪眼汪汪的扑进温清颜怀里。 第131章 我记得你 张微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不等童子回来回禀,自己从椅子上跳下来——然后准确无误的被桌边磕了一下,从桌子下面钻过去的时候,又被桌子下面的横木绊了一下,啪叽一下就从陛阶上摔下去了。 张缤陛下跳了起来,冲下去想要扶起儿子。让他没想到的是,张微自己从地下爬起来,摇摇晃晃的以一种不倒翁的姿态——怎么看都是马上要跌倒,但就是没摔——的姿态走过了六米距离,泪眼汪汪的扑进温清颜怀里。 中秋赏月,自然是在晚上。难得的节日,宫中难得奢靡了一次,处处都是灯火,亮如白昼。 在宫中后花园里,文武群臣数百,携带家眷,一个都盯着陛下娘娘和殿下的一举一动。 温丞相一向当得起‘君子如玉’这个词儿,和现在低垂着眼眸看着别处,眼里头气的快要疯掉——我这么乖这么可爱的女儿啊!怎么这么早就被天生的孽缘缠上了! 他到底为什么总纠缠你! 温清颜不造爹爹在想什么,只是觉得殿下跌跌撞撞走过来的样子,像是刚出生的小猫崽儿,软软嫩嫩小小的,叫人看了心里麻麻的,立刻就笑了。张微很漂亮,淡淡的眉毛,一双黑玛瑙似的大眼睛,胖胖的小脸蛋粉扑扑的,跟大阿福相似。 谁不喜欢漂亮的东西呀,温清颜还不懂什么叫流言蜚语、和尊卑有别,看殿下扑进自己怀里,就非常温柔的抱住这个小小的漂亮的男孩子。柔声问:“怎么了?” 张微泪眼汪汪的说:“疼。” 温丞相心说:该!疼,你就长记性,以后别往我女儿怀里扑!不像话。 温清颜轻轻给他揉了揉头,低低的很有教养的用很可爱的语气说:“呀,这里肿了。我给你揉揉。” 所有参加宴会的人,立刻就从眼神和表情上分成了两派:一部分人觉得羡慕嫉妒恨,因为很希望自己女儿以后能成为秦王妃。 另一部分则觉得这场景真美真甜,中秋赏月有啥意思,看温丞相家小小的漂亮女儿哄着更小的漂亮男童,真的超美,如诗如画,纯真烂漫。纯真而宝贵啊! 这场景要是挪到现在,大部分围观者都得掏手机拍照发微博、朋友圈:简直萌死啦。萌成一滩水!甜哕了! 张微仰起头,看着个子高高的大姐姐,又温柔又漂亮,粉面桃腮,忽然觉得心里很甜,咧嘴笑了,伸手抓住她的头发:“姐姐,你真好看。”温清颜的头发长到胸口,本来能更长,但温夫人说小时候多修剪头发,头发才能更蓬松坚韧,梳起发髻来才好看,如果不剪就会一直都是胎毛那么软。 温清颜虽然不甚懂的男女情爱,还是有点害羞的低下头。 你要问温丞相为什么不说话?因为他已经被陛下扯到一边去抓住,不许他捣乱。 张缤陛下是练武之人,身强力壮,温丞相爬山能累吐了,被陛下大手一抓就如同被铐住了一样。 张微看着本来脸颊就红扑扑的温柔姐姐更加害羞,黑黑长长的睫毛眨呀眨,红红的水汪汪的小嘴唇抿了抿,他忽然无师自通懂了一个词,那个词叫——秀色可餐。 他咽了咽口水。 温清颜以为他饿了,伸手一抱殿下的腰,把他放在椅子上,叉起最后一块龙须酥喂到他嘴边。 温丞相心里头暗吃一惊——快两岁的男孩子,要是胖一点,他就抱不动了。女儿还没四岁,居然能这样轻而易举的提起重物,难道我女儿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 张微乖乖的咬了一小口,笑的眉眼弯弯:“好吃。你喜欢吗?” 温清颜点点头,轻轻笑着:“很好吃。” 张微伸出小胖爪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抓住她的手,非常认真的往外蹦字:“请你吃很多这个,陪我玩,好不好?” 秦王陛下一脸的‘我儿子多能干多厉害眼光多好’,认真点头。 温丞相在旁边气的都快失了风度,想要大声叫女儿拒绝了,但他真的从来没当众大叫过。 众卿议论纷纷:“殿下真是……少年老成!”“兄契这个词用的妙极!”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殿下这么做理所当然。” “温小姐若是容貌肖父,那真是天姿国色。” “哼,温家的女孩儿还!真!厉!害!” “艾玛我儿子蠢得……都十七八了还不开窍,光知道练武,都不慕春光。” 温清颜温温柔柔的说:“我很忙。” 张微一扁嘴,把腮帮子一嘟,准备哭给她看。 她赶忙说:“我要读书学习,等你长大了,跟我一起读书,好不好?”不能说练武,爹爹不让说。 张微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听了这话,含着两包泪扁着嘴:“多长时间?” 温清颜道:“两年。” 张微一脸懵懂:“两年,那是多长?” 温清颜特别诚实的说:“天黑一次,亮一次,是一天。三十天是一个月,十二个月是一年。” 张微低下头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一脸迷糊:“很长很长很长之后?” 众人忍笑忍的肚子痛。 温清颜觉得有点口渴,喝了一口水:“我活了三年,我觉得两年很快的,我都不怎么记得。” 张微眨巴眨巴眼睛,吧嗒掉了一滴眼泪,另一滴眼泪继续含着备用:“不许你忘了我。” 秦王陛下笑的都快蹲下了,他不敢笑的太大声,怕吓到儿子,这场景太好笑了。 金娘娘笑的前仰后合,用手帕捂着脸,笑得都快哭出来了。 温丞相一脸嫌弃:男子汉大丈夫你居然哭!不像话! 温清颜摸了摸他的脸,抹掉眼泪:“不会哒。不要哭。爹爹上个月开始让我写日记,我回去就记下来。我记得你。”她的身子忽然一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真的…… 好像真的记得一样! 她背后是排排树立的宫灯,还有些走马灯,灯火辉煌,灿烂如烟花。众臣妻室头上戴着满头珠翠,映衬光华。 张微身子一颤,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抓起她的手,嘿嘿嘿的破涕为笑。 (鲲鹏不是特别爱好八卦,但是往左边一看,三公主本来一身粉色道袍,仪态万方的端着茶杯坐在太师椅里,看的非常愉快满脸笑容,现在却扔了茶杯从袖子里抖出八枚金钱,推算了一番,用了又准确又艰涩古奥的先天十六卦,并且辅助性的掐算了一会。 右边陈良王乾对视一眼,都是一脸的不明觉厉,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竟然触动了两位的记忆封印。 三公主抚掌大笑:“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你们知道吗?翟娘十四岁那年,在庙会上跟踪男子打扮的方依土,想知道他是谁。嘻嘻,之后发生了什么,我是不是不应该说?” 陈良一脸的渴望:“三公主,我娘不在乎旧事被翻出来说,她只是懒得讲,所以我们当小孩的才不明就里。还请公主明示。” 三公主笑吟吟的伸手一指:“那时庙会上也是这样五光十色,人声鼎沸,翟娘悄悄跟着方公子,结果一晃眼的功夫就失去了踪迹,她只听见一句‘我记得你’,就昏了过去。再醒过来,就在另一个地方了。翟娘也算是……自己把自己送入虎口。” 王乾满脸写着‘我很污’。 鲲鹏以袖掩口,心说……主公以后会生气吗?) 龙吉公主亲自设下的记忆封印,真不是凭着一个非常熟悉的场景和一句话,就能想起来的。 金氏娘娘看温丞相脸上发青,就叫人把儿子抱回来,张微恋恋不舍的在奶妈怀里挣扎着,被拖走,伸手蹬脚的叫道:“回去写下来!来找我玩!” 温清颜清脆又温柔的答应道:“好的,你放心。” 温丞相的蠢儿子还很老实的在旁边答应:“殿下放心,我会提醒妹妹的。” 众臣都点头,表示温家长子没有他爹那么不识时务和老古板。尤其是方家三公二候——温丞相去他家谈了很久,把当年方帝姬的一套身法秘诀弄到手了,他们问为什么,温丞相特别诚实诚恳的说了。完全不能理解! 张微对他一笑,这才安静下来,老老实实的被抱到娘娘身边。 金氏娘娘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嘴角含笑,道:“坏小子。尚宫,送他回去睡觉去。” 张缤伸手拍了拍温丞相气的直发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亲家,好好给清颜准备嫁妆。” 温丞相恶狠狠的瞪着儿子——特娘的你爹我被拖走了,你就应该有点文人风骨,怎么能把你那么娇娇弱弱柔软可爱的妹妹往殿下怀里推?你应该跳起来把这个混蛋小子拽开,给他讲讲礼义廉耻!就算他现在还太小,听不懂,你也得告诉他不许往女孩子怀里扑! 回去之后,温清颜有生以来第一次被爹爹板起脸来训了一顿。 书房陈设古朴,到处都堆砌着书匣,还有些锦囊装着竹简,墙上挂着几轴画。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椅子后有一扇大屏风。温丞相气呼呼的瘫坐在椅子里,特别糟心的说:“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 温清颜感觉爹爹很生气的样子,低着头,小小的手儿乖乖的抓着手帕,不说话。她哥已经被罚去跪祠堂了,很明显,事态严峻,但是,为什么呀? “问你话呢,回答我。”温丞相正说着话,书房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穿着素色软袍的高瘦男子走了进来,看温清颜乖乖的罚站,低着头有点惶恐的模样,温兄又似乎很生气。他不请自来,竟然不仓皇退下,也不说话,轻飘飘的坐在书架前的交椅上。 温清颜小声说:“我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她真不懂。 高瘦男子差点笑出声来,咧嘴对温清颜做了个鬼脸,挤挤眼睛。 温丞相被这回答气的直翻白眼,心说的确是我还没教给你,讪讪的说:“天底下什么男子,你都可以亲近,唯独他不行。甭管是谁,敢对你不好,敢伤到你,爹都能搞死他。可他要是做了什么错事,以后伤了你,爹没法教训他。苗兄你说句话呀。” 清瘦的苗兄摸摸下巴,漫不经心的说:“好姻缘前世注定” 温丞相气急败坏的打断他:“算了算了你别说了。”他叫人把女儿送回屋去,拉着苗兄:“苗兄,我女儿十五岁的时候,武功能不能有你这样好?” 苗兄斟酌着,很有技巧性的说了一句实话:“她十五岁的时候,肯定比我十五岁时的武功要高。”至于跟现在比,老兄我今年四十三啊!你真当你女儿是天才吗?天才也得慢慢练啊! 温丞相叹了口气:“你也是有女儿的人,为人父亲的……好好教她。”陛下的武功很好,据宫中传言,说殿下早慧,万一以后清颜打不过殿下怎么办呢! 一年之后。温清颜四岁多,张缤两岁多了。金娘娘为了试探自己儿子对温家女儿是个什么态度,每隔几个月,就请温夫人带着女儿来进宫叙话,然后悄悄把儿子放出来,看看他还记不记得漂亮姐姐。 张微每次都眼睛一亮,欢快的扑进温清颜怀里。然后就去花园里玩,捉蝴蝶、踢球、捉迷藏。 金娘娘都和温夫人商量好什么时候定亲了。 然后,在张微三岁生日的时候,加封为太子,而温丞相正式出任了太傅。 是的。 温丞相决定使出杀手锏来逼太子放弃妄想,他出任了太傅。并且带着大灰狼的微笑,对陛下保证,一定会‘悉心教导’‘视若己出’‘绝不松懈’。 张缤陛下非常满意这个答案,撮窜儿子:“我儿,你喜不喜欢温小姐?” 张微眼睛一亮,本来穿着太子服色,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装深沉,一听到温小姐的名字,立刻笑的见牙不见眼,清脆又劲劲的说:“喜欢!” 秦王陛下笑嘻嘻的说:“温太傅说过,只要你叫他一声岳父,就把女儿嫁给你!” 张微立刻转头对着温丞相清脆嘹亮的叫了一声:“岳父!” 然后又天真无邪的问陛下:“爹爹,什么是岳父?” 温丞相当时就觉得眼前一黑,开始讲:“礼义廉耻国之四维(省略一千字),孔子曰:天地不合,万物不生。大婚,万世之嗣也,君何谓已重焉孔子遂言曰:内以治宗庙之礼,足以配天地之神;出以治直言之礼,足以立上下之敬。(省略十分钟)” 张微听的头昏脑胀,转头要向爹爹求救,却看到龙椅上早就没人了。 温丞相又唠叨了半个小时,讲完了什么叫婚姻,才总结性的说:“妻子的父亲,就是岳父。明白了吗?” 真呆·张微蠢呼呼的说:“啊?”本来是明白的,听到最后满脑子之乎者也,就什么都不懂了。 温丞相满意的点点头。 六岁的美少女正有点叛逆,一边蹲着马步,一边跟师父聊天:“我爹总管我,没完没了的唠叨……” 苗梧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第132章 咬她一口 六岁的美少女正有点叛逆,一边蹲着马步,一边跟师父聊天:“我爹总管我,没完没了的唠叨……” 苗梧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现在还不死心,想拆散你们。不如这样,他越不让你干什么,你就越要干什么,等到最后他绝望,你耳朵就清净了。” 娇俏的小萝莉眨眨眼,露出了一个甜笑:“师父!你的主意真好!” “不过呢,现在必须好好练武,要不然被关禁闭你逃不出来。”怪大叔苗梧也眨眨眼:“所以从明天开始,你要开始练梅花桩了。” 温小姐没有专用的演武场,只是在自己住的绣楼后面有一片两亩大小、寸草不生、平平整整的青砖地,用矮矮的花墙圈了起来,墙下排列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爪拐子流星等十八般兵器。 一般大家小姐窗下是花园,临窗读书、花香沁人的感觉很好。 温小姐这里细雨天、临窗榻、薄纱帘、金钩、一卷书也全,只不过再练几年,推开小轩窗,她能一个鹞子翻身稳稳当当的落在地上。 温清颜欢快的说:“好哒!师父我什么时候才能学飞檐走壁?” 苗梧说:“等你十岁的时候,腿上才能绑沙袋。现在先练套路、筋骨还有内功。” 温清颜嘟嘴,不太愿意的说:“可是苗师姐说她七岁就能翻墙了。” 苗梧微微一笑:“你现在也能翻墙,只是耐力不足。听我话,按部就班的练下去,等你十二岁的时候你能从家里,从这儿蹿房越脊直奔皇宫,躲过所有侍卫,去找太子玩。” 温清颜眼睛亮亮的,攥着小拳头,非常兴奋的问:“师父,张微他的根骨如何?适合练武吗?” 苗梧摸了摸胡子,用扇子在她肩上轻轻敲了一下:“马步蹲好,不要松劲儿!要不然师父不陪你聊天了!太子的根骨嘛,我没看过。如果他的资质像陛下一样,那武功相当不错,以后你可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呢,人生在世总有许多变数……” ………… 是的。人生在世总有很多变数,有时候你以为要来一件好事,可是身在其中的时候才明白,这是一件无可逃避的坏事。 到了那时候,即使痛哭流泪,跪地追悔,去祈求那些强有力的人来帮助你,也来不及了。 秦王在儿子拜太傅的当天晚上,就看见儿子哭成球在地上打滚:“我不要这个老师!他太可恨了!” 金氏娘娘疑惑道:“微儿,怎么了?你别着急,慢慢说。” 陛下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的坐下来等着听怎么回事,他还以为给儿子找了个太傅,自己就能跟娘娘多亲近亲近,没有坏小子蹦出来捣乱了。 张微坐在地上,伸出小手,含着两包泪,扁着嘴:“娘,他打我,呜呜呜呜呜让我背书,给我一个时辰,背不出来就打呜呜呜呜呜周礼是什么鬼东西啊!手手好痛!” 张缤陛下说:“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你没背下来?” “那东西谁能背下来啊!”张微大叫:“爹,我好惨啊,太傅让我都背下来!” 秦王陛下失手捏碎了杯子:“啥?” 张微抹着眼泪委委屈屈的说:“他让我把周礼都背下来呜呜呜呜呜呜谁能听过一遍就背下来啊!” 金氏娘娘轻轻叹了口气,看向丈夫。 张缤陛下犹豫了一下,摸着胡子:“温卿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听说他入学时候的时候背周礼只用了半个时辰。” “哇哇哇哇哇哇……” “别哭了!不许哭!”陛下烦躁的说:“你好歹也是个男人,遇到事儿光知道哭,哭有用吗?想办法解决他。” 张微泪光盈盈的看着父母,弱弱的问:“怎么把温太傅解决了?” 金娘娘扑哧一笑,以手帕掩口:“明年你就要开始练武了,武功练好……再打手板就不会痛了。” 张微热切的说:“真的吗?” 张缤说:“既然你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那就只能靠练武了。实在扛不住还可以跑……不过以温卿的小体格,不至于有扛不住的时候。你就当练铁砂掌。” 张微有点蔫下来了,都懒得问什么是铁砂掌,又说:“娘……明天让清颜进宫来好不好?” 金氏看他的状态有些怪怪的,就问:“你见了清颜姑娘,要干什么呀?” “我要咬她一口。”张微恨恨的说:“她爹打我。” 张缤翻了个白眼,这么蠢的小子居然是我儿子?他不得不耐下心来讲道理:“儿砸!你没弄明白,温丞相对你很凶,因为你总跟他女儿亲近,他才生气的。我问你,清颜对你好不好?” “还行吧……”张微别别扭扭的说,说完之后,咬着嘴唇,过了一会忍不住自己笑了起来。 张缤明白,儿子懂了:“我跟你说,做人要恩怨分明。温丞相打了你,是他要求太严格了,可等你以后面南背北登基为王的时候,他得给你叩头。但是你喜欢清颜,她也是个很好的小姑娘,你如果喜欢她,就要继续喜欢她。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女孩子是用来亲的……不是用来咬的。”他扛着金氏的长指甲,把话说完了。 张微懵懵懂懂的回去了。 次日,张微起床之后,洗了脸穿了衣服,跑到母后殿里,一边吃饭一边等着温清颜进宫。 温夫人也不是第一次带女儿进宫了,轻车熟路,在尚宫的带领下到了秦王妃的殿中。温夫人穿着命妇服色,按品级大妆,温小姐就简单的多了,穿了一身粉色的宫装衣裙,包子头上插了茉莉花。 张微正在吃蒸腊肠和大肉包,蔫蔫的,很怕一会见到太傅,看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过来,立刻开心起来:“姐姐!你可算来了!” 温夫人带着女儿拜见了金氏娘娘,母女俩屈膝万福,温清颜的身影被她母亲挡住了,张微极力歪着身子,伸长脖子看她。温清颜偷眼看了他一眼,抿着嘴微微一笑。 金氏娘娘说:“温夫人,过来这边坐。清颜,去跟微儿玩吧。” 温清颜屈膝一福:“是。”快步走到张微身边:“微儿,什么馅儿的包子?” “羊肉。”张微看着她,忽然又有点不开心了:“你吃没吃早点?” “吃了。不过我还能再吃几个。”温清颜大大方方的坐在他旁边,接过侍女递来的筷子,夹了个包子放在小碟子里,用筷子扎了个洞,然后往里吹气:“呼呼呼~你怎么不开心?嗅~包子很香啊!” 张微扁着嘴,蔫蔫的用筷子戳自己碟子里的包子:“你爹打我。” “哦。” “你就说哦?”张微一下子就火了,伸手把她手里的碟子抢过来:“我所有的糖都分给你一半,吃到好吃的点心也叫人送给你,你爹昨天把把我打的像个油条似的,你,你,你!呜……你也欺负我。” 温清颜无奈的把筷子放下,伸手拉起他的小手:“我爹也打我。他让你背什么?” 张微觉得自己非常无理取闹,弱弱的把包子还给她,捂着脸抽泣:“周礼。我昨天背了一晚上,也没背下来,tvt……” 温清颜淡定的说:“我爹给我开蒙,让我背五行的相生相克。” “那是什么?” 温清颜用那个好听的萝莉音娓娓道来:“五行是金木水火土。相生的特殊情况是金虽然生水,但是金多水浊,水多金沉。水虽然生木,水多木漂,木多水缩。木虽然能生火,但是木多火炽,火多木焚。火虽然生土,火多土焦,土多晦火。土虽然生金,土多金埋,金多土弱。” “相克的特殊情况是,金弱遇到强火,会化掉。火弱遇到强水,会熄灭。水弱遇到强土,会淤塞。土弱遇到强木,会倾陷。木弱逢到强金,要折断。金虽然克木,但是木坚金缺。木能克土,但是土重木折。土能克水,水多土流。水能克火,火炎水干。火能克金,金多火熄。所以相生相克不是绝对的,是有条件的。” 张微除了伴着她说话,非常香甜的吃了半个包子,然后又夹了一个包子之外,什么都没听懂。感到很羞愧,我很蠢吗?姐姐的声音清脆温柔,很好听,但是她说的我只听到了哇啦哇啦哇乌拉乌拉…… 嘤嘤嘤我不该对温姐姐发脾气,她有那样一个爹会倒霉一辈子,比我惨。 温清颜说完之后,也默默的开始吃包子:“呼!有点辣。” 张微低着头,呐呐的说:“我让厨子多放点姜,我喜欢辣辣的。” “哦。” 张微小心翼翼的伸出油乎乎的小爪子,摸了摸她的胳膊:“姐姐,你不喜欢吗?” 温清颜又咬了一口包子:“嗯……我不喜欢吃姜。” 张微转头说:“尚宫,记下来,以后姐姐来找我玩的时候,不管我吃什么都准备一些不放姜的。” 尚宫垂手而立:“是,殿下。” “谢谢你。”温清颜放下包子,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小手:“疼不疼?” “疼。”张微挤出点眼泪来,伸手:“抱抱。” 温清颜一把就把他抱过来,轻轻给他揉手,小声说:“用治跌打损伤的药酒抹,会好一些。” “喔,呼呼呼……”张微昨晚上真是熬夜背周礼来着,主要是小手太嫩了,刚打完的时候还好,过了几个时辰就疼的不行,疼的一直都很精神,干脆再背一会周礼,天都快亮了才睡。 其实不严重,可是他出生到现在为止,就没怎么疼过。现在扑进香香软软的姐姐怀里,立刻变得昏昏欲睡,然后就睡着了。 温清颜一手抱着张微,一边实在是馋,就把剩下的半盘子蒸香肠都吃掉了。 金氏娘娘正跟温夫人八卦中,一转眼看见儿子扑进小姑娘怀里睡觉觉/女婿在女儿的怀里睡觉觉,对视一眼嫣然一笑。 金娘娘轻声吩咐侍女:“去把太子抱回去,让他好好睡一会。” 结果张微抱着温清颜的腰不撒手,又睡的很香,侍女也不敢硬是拽开,只好为难的看着娘娘。 金氏娘娘微微一笑:“清颜?你跟他一起过去,让微儿好好睡一会,他昨晚上手疼的一夜没睡好。” 温清颜抱着太子:“是。”她多亏练武了,要不然还真抱不动这个小胖墩。 温夫人十分惶恐的起身:“外子对太子殿下不敬,妾身替他请罪了。” 金娘娘摆摆手,非常温和的说:“不碍事,自古想要成才,都得经历一番艰辛坎坷,太傅对微儿严加管教,是为他好。只不过微儿自打出生以来,没受过什么苦楚,不适应也是在所难免。” 二位雍容华贵又温柔可亲的贵妇在一起聊了一个时辰,金娘娘问:“太子还没醒?” 尚宫含笑道:“不仅太子没醒,温小姐方才觉得困了,除了簪环,跟太子一起睡着呢。” “噢,”金氏娘娘笑吟吟的起身:“那我得去看看。” 温夫人连忙起身,跟在金娘娘身后。 这正殿三间房子是秦王和秦王妃的小厅、书房和寝室,而偏殿就是太子的住所。 依旧是进了门是小厅,左边是书房,右边是寝室。 太子的寝室算不得奢华,除了地上铺的毛毯很厚实之外,没什么不同的地方。若实在要挑出不同来,就是太子屋中的陈涉多是些摔不坏的金、铜、竹木、葫芦等物,没有有玉器瓷器。 倒不是怕被碰掉打碎了可惜,而是怕打碎之后的碎片伤到太子。 卧室里一股小孩子的奶香味儿,香香软软的床上,帷帐半遮半开,温清颜抱着太子,两个人睡的正香。金童玉女似的面容靠在一起,一起枕着一个大大扁扁的老虎枕头,呼吸平缓。 这很美,很纯真,很甜蜜。无论谁看了都不会想歪。 温清颜首先睁开眼睛,练武之后她警觉的多,床边有人就会醒过来,她想起身,稍微一动带醒了太子。张微迷迷糊糊的问:“怎么了?” 温清颜莫名的有些脸红,想要下床,却被紧紧的抱着,她不好拖着太子乱动,就只好抿了抿头发:“娘娘。我……” 金氏娘娘笑了起来,看着鬓发蓬松衣衫不整睡眼惺忪的劲儿,要是十年后,那不太合适,现在怕什么的,一个才三岁,一个才六岁。自己要是想多了什么,那才叫过分呢。 张微松开手,揉揉眼睛,歪着头:“娘,我该去书房等着太傅了吧?姐姐,下次记得给我带点,你说的那个挨打之后抹了不痛的东西。”他虽然嘴里说着自己该去等着上课了,可还是抱着温清颜的胳膊不撒手。 温清颜非常同情的摸了摸他的头发,无奈的说:“嗯,我一定给你带。再忍一忍就好了,爹爹发现我没那么聪明的时候,就不急着逼我背书。等他发现你不能过目不忘的时候,就不会打你了。” 张微撇嘴,蔫蔫的说:“那还得多久啊……他干嘛把我想的那么聪明。” 温清颜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觉得很可爱,伸手捧住他的脸摸了摸,柔声说:“你看起来就很聪明。” 张微又觉得有点高兴了:“嘿嘿。”他的桃花眼笑成了水汪汪的小月牙,非常可爱。 第133章 太子袭胸 温丞相每天逼太子背书背书背书,练字练字练字,打手板打手板打手板。 陛下已经第几十次在还没起床的时候,儿子就穿着睡衣光着脚冲过来,跳到床上扑到他身上嚷嚷:“爹爹我要练武!教我武功!我要长得高高壮壮的!” 陛下闭着眼睛把儿子拽下来,塞进杯子里,困困的闭着眼睛:“温太傅又打你了?” 张微在被子里一顿扑腾:“天天打!爹,虽然我还没开始练武功,但我已经快有铁砂掌了。” 张缤陛下呵呵一笑:“你才哪儿到哪儿啊。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温丞相给你讲到哪儿了?” “刚讲了商纣王,还有武王伐纣的故事,顺便逼我背尚书周书·泰誓、周书·牧誓、周书·武成、周书·洪范这几篇和武王纣王有关的。”张微把脑袋埋在爹的胸口,□□道:“温姐姐给我带的药膏又快用完了。爹你不是说温丞相弱不禁风吗,他打人好有力气。” “这个嘛。”张缤摸摸胡子:“捧着书在书房里一看好几个小时,每逢春夏还要晒书,他臂力也还是可以的。好啦好啦,起床,爹也要去上朝了。”他把儿子举起来放在旁边,自己下床穿衣服去。 金氏娘娘把被子一卷,捂着耳朵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她还没睡够。 张微坐在床上,眨巴眨巴眼睛:“爹,妲己好看吗?纣王为什么喜欢她?” 张缤说:“因为她是九尾狐,有妖法。”我能说因为她床上功夫厉害吗? 张微还是很好奇:“那她漂亮吗?原本的苏妲己好看吗?原本的苏妲己好看,还是九尾狐好看?” 张缤系着腰带,挑眉:“千年前的事儿,爹怎么知道。她俩连个画像都没留下。” “哦,那是苏妲己好看,还是女娲娘娘好看?”张微捧着脸:“纣王看了女娲娘娘一眼,就……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反正就是很喜欢很喜欢,还写诗。温太傅说那是阴诗?什么叫阴诗啊?” 张缤陛下说:“我爱她身体轻盈,楚腰腻细。行行一派笙歌沸。黄昏人未掩朱扉,潜身撞入纱厨内。款傍香肌,轻怜玉体。嘴到处,胭脂记。耳边厢造就百般声,夜深不肯教人睡。” 金氏娘娘红着脸捶床:“陛下!怎么能跟小孩子说这个?” 张缤道:“你瞧他和温清颜柔情蜜意那股劲头,早点让他明白的好。儿子,这诗听得懂吗?” 张微眨巴眨巴大眼睛,歪这头,捧着脸,勉强解释道:“我喜欢她,身材好,白白嫩嫩还会唱歌。晚上她没关门,我去找她玩,亲亲脸。玩了一晚上,很开心没睡着?” 张缤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玩了一晚上没睡着?我儿,你还真是个小孩子!” 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意思,如果不是玩九连环、就是下棋、过家家、投壶,这类正正经经的游戏。 金氏娘娘也起床了,忍不住抿嘴笑,拢着乌黑如云的乱发,下床去穿了外衣。 张微一脸呆萌:“我怎么了?我不小啊,我都四岁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大笑不止。 到了吃早饭的时候,金娘娘吃素,陛下在不打仗的时候也基本上吃素,只有太子为了赶紧长高长的壮壮的,努力的吃各种肉。 张缤面前摆着四样菜:凉拌海带、清炒芥兰、油菜香菇、榨菜肉丝,一碟花卷,一锅小米粥,外加一摞奏折。 他用筷子戳着一个花卷吃,歪这头翻看奏折。 张微面前也是四样菜,把油菜香菇换下去改成红烧肉了,他特别讨厌香菇。用手撕着花卷,吃的满手都是葱油:“爹,我还有个问题。” “问吧。跟爹客气什么?” 张微把嘴里的花卷咽下去,咽的急了,差点噎住,赶紧喝了一勺粥顺下去,拍拍胸口:“爹,什么是红颜祸水?” 张缤挑眉:“温太傅怎么说的?” 他该不会是想说自己女儿是红颜祸水吧??温卿这做的有点过分了,就算他不顾及自己的名声,也该想想,这么明目张胆的说看不上我儿子,把我儿子当桀纣一样的人物,我这个当爹的心里能好受? 张微嘟着嘴,蔫蔫的说:“温太傅说苏妲己那样的就是红颜祸水,如果想娶一个女孩子,她爹不愿意,还非要抢过来,那个女孩子就会变成红颜祸水。” 金氏脸上也不太好看,淡淡的说:“尚宫,一回陪着太子去上课的时候,向太傅说,就说我说了,请他当太傅,是为了给太子教授圣人典籍,学礼义廉耻,可不是让他在课堂上讲古说闲话。” 张缤慢吞吞的放下筷子,想了想:“一个好姑娘跟一个好男儿两情相悦,在一起无论做什么,好男儿都不会害妻子变成红颜祸水,好姑娘也不会教唆丈夫为非作歹。儿子,你跟温太傅说,最近听他讲课,很有心得,明白了妻贤夫祸少的道理,长大以后一定要求娶书礼世家的姑娘为妻,既然温太傅学贯古今,正史野史无不精通,他家姑娘定然明识远图,贞心峻节,堪为妇人表率。” 张微懵懵懂懂的问:“什么意思?” 张缤淡淡道:“你一字不差的记下来,复述给他,保准能把温太傅气的够呛。再说给温清颜听,她肯定高兴。” 张微笑开花:“好的,爹爹,我一定背下来!” 他小声嘀咕了一阵子,拍拍胸脯,雄赳赳气昂昂的记住了。 陛下和娘娘是这个心态:本来呢,不是非温清颜不可。但是温卿你这么瞧不起我儿子,那不行!就算你拿你女儿当金枝玉叶看待,也不该这么瞧不上我儿子! 这又是打、又是恐吓的,太过分了! 人和人之间憋住一口气,要开始斗气儿,事情的走向就不遂人愿——主要是不遂温丞相的愿望了。 他不想当外戚,不想有一个如果对老婆不好他不能下令揍死的女婿,又实在宠爱女儿,有道是关心则乱。他太早太早就想着防患于未然,以至于失了分寸,做事出格。 当然了,就算他理智谨慎的想要隔绝开……呵呵,好良缘前世注定,不是他能改变的。 每天温丞相都要先上朝,下朝之后给太子讲课、布置功课、安排好其他老师给太子讲课的内容——太傅就等于是校长班主任——然后和皇帝议政、或是去丞相的府衙处理他自己的公务。 下了朝之后,陛下觉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万一自己儿子有故意谎报军情呢,万一温丞相没那么过分呢? 于是下了朝,飞快的脱了冠冕和朝服,穿着一身请便衣服,从窗户翻上房顶,一路跟着温丞相——期间当然有侍卫发现他了,但内尉一路跟着他呢,即使拦下了准备抓刺客的侍卫们。 陛下看着温太傅进了书房,就飞过去趴在太子书房顶上,听着里面的声音。 太子特别有礼貌的走到门口迎接太傅,怯生生的拱手行礼:“学生见过太傅。” 太傅笑容可掬的还礼:“臣拜见殿下。” 陪在太子身边的尚宫说:“太傅,妾身奉娘娘口谕,前来传话。” 温丞相的语气微微有些变化,却还是平静优雅:“臣,谨领训。” 尚宫道:“娘娘说,请丞相当太傅,因为丞相学识渊博、智能高超、善用伟才、敏行慎吉。可以给太子教授圣人典籍,教导太子学齐家治国平天下,可不是让您在课堂上讲古说闲话。” 温丞相轻轻一笑:“是,回禀娘娘,臣明白了。” 陛下趴在房顶上,吹了吹琉璃瓦上的灰尘,拿了个手帕垫在脑袋下,舒舒服服的躺在房顶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听着下面的声音。 尚宫躬身一礼,便离开了。 太子用那种软萌的怯生生的语气说:“太傅,我最近听你讲课,很有心得,明白了妻贤夫祸少的道理,长大以后一定要求娶书礼世家的姑娘为妻,既然温太傅学贯古今,正史野史无不精通,他家姑娘定然明识远图,贞心峻节,堪为妇人表率。” 呃,第一个‘他’记得改了,第二个‘他’说顺嘴了没改过来。 温丞相脸色不太好看,还是云淡风轻的问:“这是陛下的意思吧?” “不是,这是我说的。” 温丞相说:“臣听明白了。”然后若无其事的开始讲课。 然后陛下就躺在晒的热乎乎的琉璃瓦上情不自禁的……睡着了。 武功高并且高度集权制,还没有彻底平定天下,没有那么多礼数,就是这么自由! 其实不是陛下缺觉,也不是陛下爱睡午觉,实在是那些之乎者也的太催眠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在听见几声细碎的抽泣声后惊醒了过来。 使了个珍珠倒卷帘的身法,从房顶上倒挂着探头下来看,看见自己儿子咬着嘴唇,鼓着包子小脸,泪眼汪汪的伸出手在挨揍。 陛下十分心痛,艾玛,听说儿子被打了,和亲眼看着儿子被打的感觉不一样啊!过两天找个借口开始停课!让丞相去干点有意义的事儿!譬如说筹划一下,把另外四个国家灭掉。 唉唉唉,我儿子的眼神很棒啊!那种憋气又含恨的眼神,男子汉的眼神。现在让他开始压腿弯腰做练武前的准备,他肯定愿意。 说实话,我儿子真是个恩怨分明的大丈夫!一般人才不会跟经常揍自己的老师的女儿玩的很好。 温丞相开了嘲讽,拉仇恨值:“殿下生在皇室,自幼学习诗文,怎么如此愚钝?我家小女清颜,在殿下这个岁数的时候,已经熟读四书了。” 说完之后,他收回戒尺,就离开了。 太子自己在书房里摔书,哭成球:“哇哇哇哇哇哇她骗我!她明明说她也背不下来的!哇哇哇我再也不跟她玩了……” 陛下在房顶上看见丞相趴在门口偷听太子哭着这样说,然后露出了愉快的微笑,心里十分不爽,从房顶上跳下来,拍了拍丞相的后背。 吓得丞相猛地回头:“谁?啊,陛下。臣失仪。” 张缤阴沉着脸:“随朕来。”带着丞相走到自己书房之前,陛下一直都在想怎么开口,总不能说‘妈蛋你敢欺负老子的儿子,信不信老子一把把你攥出团粉来?’再或是‘我儿子哭的那么可怜你居然能下手打,你特么是不是人’。那不行。 陛下面色阴沉的坐在龙书案后,缓缓道:“太子,国之储君,待到朕百年之后,新君是微儿。” “是,故而臣用心教导太子殿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不敢有一丝松懈。” “太子地位尊贵,太傅无论如何,也该为太子留几分掩面。怎能像乡野村塾那样,行事无忌。” “陛下所言极是。可是正因为太子殿下地位尊贵,非同小可,太子的才学心智,事关我大秦国运,臣才不得不从严行事。陛下须知严师出高徒,那乡野村塾之中,出过许多治世英才。钟鸣鼎食之家,却也多有奢靡荒唐,行事无忌之人,究其原因,正是因为不懂的敬畏二字。” 多年经验让陛下知道,自己靠着讲道理是绝对说不过温丞相的。他干脆开始耍混,威胁道:“温卿,你就不怕太子长大以后报复你?” 温丞相哼了一声:“太子长大,我也该告老还乡了,我两个儿子都不是什么当官的材料,蠢得像石头一样。太子读圣贤书,以后还会练武,心底不会太狭窄,如果看见姓温就烦,那就好了。” ………… 次日朝会上,陛下并没有撤销温丞相的太傅一职,他只是让太傅改成每三天进宫授课一次,其他时间由少傅和其他老师来上课。回去之后,就给太子挪了两个时辰出来练武。 温丞相回去之后又给女儿加了两个老师,并且决定了,过两天带女儿进宫去嘲笑太子。 温丞相有经验,他当年对师父的女儿一点兴趣都没有——各方面被完虐,各种自卑。 又过了两天,温夫人带着女儿进宫的时候,太子正好在吃点心。温清颜很奇怪,张微今天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看见自己之后还哼了一声转过头去。而且,他手上怎么受伤了? 金娘娘也好奇,就不跟温夫人说话,专心看着小两只的互动。 温清颜这两天也很累……跟苗夫人背医术简直要累死,爹又弄了皓首穷经的白胡子老头来给自己讲课,各种诡异的典故,又为了可以早日摆脱爹爹的唠叨,在努力的和师父练武。 她浑身酸痛,脚下虚浮的走向太子,温温柔柔的说:“张微,你怎么?生气了?生我的气吗?” 张微气呼呼的转过头,越看越生气——你这么温柔又这么漂亮,居然也会骗我。他泪眼汪汪的像昨天逗狗被狗咬似的,嗷呜一声蹿起来咬向温清颜的脸。 温清颜虽然浑身酸痛,连梅花桩练得走路时脚都抖,毕竟练了两年的武功,急退了一步,用手一推张微,却没能拦住,凶猛又壮壮的太子。 太子非常能吃,由像陛下一样能长个子,现在身高将近一米,也有快六十斤重了。 温清颜被他一口咬向心口……咬着了外罩的粉色纱衣衣襟和纱衣下的粉地白花软袍。 金娘娘大惊之下,没来得及叫出声来,却一把捏碎的手中的茶盏。 “啊!”温清颜惊呼了一声,羞恼之下,下意识的抬手从侧面搭在太子的下颌上,用力一推。 咻~~啪! 太子跌出一米开外。幸好是跌在什么都没有的地毯上。 他飞出去的时候都没撒口,扯开了温清颜的衣襟,露出了里面柔白绵软的内衣。 温清颜把他推出去之后就后悔了,连忙走过去跪坐在地上,伸手碰了碰两眼蚊香圈的太子:“张微,张微你没事儿吧?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太子带着哭腔:“你不是跟我说你没比我聪明多少吗?太傅说你早就把四书都背下来了!你骗我!”他憋着嘴,大滴大滴的眼泪从那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里滚落。 金娘娘扔掉手里茶杯碎片,撑不住笑了起来。儿子摔懵了,愣是忘了自己被扔出去的事。 第134章 我喜欢你 温清颜把他推出去之后就后悔了,连忙走过去跪坐在地上,伸手碰了碰两眼蚊香圈的太子:“张微,张微你没事儿吧?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太子带着哭腔:“你不是跟我说你没比我聪明多少吗?太傅说你早就把四书都背下来了!你骗我!”他憋着嘴,大滴大滴的眼泪从那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里滚落。 金娘娘扔掉手里茶杯碎片,撑不住笑了起来。 儿子摔懵了,愣是忘了自己被扔出去的事。 温清颜本来紧张的不得了,生怕他摔坏了——毕竟被她推出一米多远,还直接就摔地下了。结果他一翻身坐起来,气鼓鼓的问这个问题。 她忍不住嫣然一笑,看了一眼在旁边站起来战战兢兢请罪的母亲,趴在太子耳边小声说:“没有都背下来,我是学会作弊了,我师父教我的。张微,你干嘛听我爹的话,我娘说他一天到晚跟你犯冲,也不知道为什么犯浑。” 太子泪眼汪汪的拉长音:“真……的……吗……”他默默的想了一会,觉得可能是真的。 温清颜真没背下来,她非常认真诚恳的说:“真的,谁能背得下来呀。我又不是老秀才。” 太子一把抓住她的手,非常不好意思,羞羞答答的说:“清颜姐姐,你……能教我作弊吗?” 金娘娘对温夫人摆摆手,笑盈盈的说:“不碍事,男孩子就得摔摔打打,才长得结实。” 温夫人还是不得不说:“臣妾教女无方,多蒙娘娘宽恕” 金娘娘打断她,淡淡笑着:“温丞相到底为了什么,看我儿子百般不顺?莫不是太子对他无礼?”秦王妃脸上似笑非笑,语气不急不缓,却威严炽胜,不怒自威。 温夫人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赶忙再次替丈夫谢罪,并且想办法解释一下。 那边温姑娘毫不介意的拉着刚刚变成小狗狗咬了她的太子,去他的书房,仔细讲解怎么作弊,还帮他写了很多的小抄。 譬如把最容易忘掉的那个句子偷偷抄成小字条,按照相反的顺序或是转圈圈的顺序吧一些关键的句子抄成一篇,这样被发现了也可以因为读不通解释为‘这是练字的’,再譬如记不住原文可以说大意。 太子虽然年纪还小,但书桌却很大,和陛下的龙书案尺寸相当,书桌后的椅子也很大,太子平常等太傅一走,躺在椅子上蹬腿都碰不着扶手。 温清颜和张微并肩坐在大椅子上,温清颜拿着书帮他写小抄,笔迹可称得上横平竖直——她才七岁,这也就不错了,还很认真的练武呢。 张微坐在旁边歪这头看着她,看她纤纤素手拈着紫竹狼毫,认认真真的写下蝇头小楷,好好看。 字好看,人也好看。 穿着浅紫色的衣裙,头发绾了个小小的发髻,簪花几朵。鬓角垂下两缕头发,又黑又香。 说到了最好,温姑娘还是无奈的眨巴着大眼睛,软软的说:“但这些都不一定有用,我爹……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每次提起你就咬牙切齿的。而且,其实你现在还不用学这些。” “啥?”张微欲哭无泪:“太傅故意整我” 温清颜抱歉的点点头:“我听说我爹现在不是每天都来给你上课,那会好一些吧?” 张微翻着白眼趴在桌子上吐舌头,以他这个年纪做这个动作,那真是萌的人要昏过去。 温清颜轻轻摸着他的手臂,很愧疚的柔声说:“你别生气,我会努力劝我爹。” 张微扑进她怀里,扯她衣襟,鼓着腮帮子装出一副很凶的样子:“你爹欺负我,你要替他道歉。” “好啊。”温清颜特别认真的说:“对不起。”她真是个心宽又温柔的女孩。 张微耍无赖:“这不行,你以后是太子妃,这样才叫道歉。”他咬了人家,倒找了借口要人家道歉。 太子殿下读周礼的时候略懂了什么叫‘夫妻’,就是让不是一家的两个人可以有借口住在一起,一起玩,一起吃饭,一起祭祀祖先。 当然了,重点是可以一起玩!哈哈哈哈温太傅你再也管不了我了! 温清颜虽然还不是很懂这方面的事,准确的的说她一点都不懂,所以被太子袭胸之后,下意识的反击只是因为练武成了习惯,并不是因为害羞。 她听了这番话,现在只是莫名的有种怪怪的感觉,点点头:“好啊。” 张微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触碰到的感觉,嫩的像鸡蛋羹,幼嫩香滑,笑道:“你脸红了。我爹爹让我跟你说,好姑娘不会教唆丈夫为非作歹。最近听温太傅讲课,很有心得,明白了妻贤夫祸少的道理,长大以后一定要求娶书礼世家的姑娘为妻,既然温太傅学贯古今,正史野史无不精通,他家姑娘定然明识远图,贞心峻节,堪为妇人表率。” 他费劲巴拉的背下来,还勉强忽略掉一些不会写的字之后写了小抄,就为了留下来给她说。 可是谁也没聊到,温清颜居然不高兴——tvt,爹你明明说她听到后会很开心,我背的很辛苦啊。 温清颜不太高兴,温柔沉静却有点淡淡的:“你说想娶我,是陛下让你做的?那我就不答应了。你干嘛听他的话?你自己想要谁当太子妃,你自己说的算。陛下是君王,是父亲,可你是你。” 还以为是你喜欢我呢,原来是陛下说的,而且居然是因为我爹学贯古今,我爹有学问我就一定有学问吗?而且,正史野史无不精通,这好像不是夸人吧? 张微张大嘴傻乎乎的看着她:“啊……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温清颜想也不想:“我师父教我的。我跟你说实话,我爹说过,决不允许我跟你情投意合私定终身,可我师父跟我说,等我到了那个年纪的时候,我武功超强,我爹他管不了我。你也是,张微,你要是想娶我,说你自己想说的话,你要是不想娶我,等你长大了,你爹也管不了你。” 迄今为止还是乖宝宝的张微第一次领略了新世界的风采。张微点点头:“哦……你别生气嘛,好姐姐,我真的很喜欢你。” 他抱着温清颜的胳膊撒娇,软软的可怜巴巴的说:“我爹跟我说,说那段话给你听,你会很高兴,我才说的。听起来很好听嘛,很有学问的样子,其实我不是很懂那是什么意思。” (陈良点头:“这就对了,据说当年是翟娘撮窜着我娘玩挟天子以令诸侯。” 金五鼓掌:“翟娘雄风依旧!我娘为啥这么怂了……咋天天都在哭。难道说如果我娘小时候没有那变故,她会是个娇娇弱弱的大小姐吗?别逗了。” 章华带着媳妇赶回来了,他是方依土的养子,他媳妇是青梅竹马的方依土的长女,方笑柔。方笑柔刚回来才两天,修行稳固到了地仙境界,就赶紧过来看热闹:“哇咔咔咔咔我娘这么会耍流氓!这也就是小,要不然早就按倒了,磨叽啥呀。老五啊,张微现在才四岁,你还想咋地!你四岁的时候还尿炕呢!” 章华轻摇羽扇,眉宇间颇有些妖娆媚态——方笑柔之前投胎人间成男子,他为了把媳妇拐回来,一抹脸变了个妖妖娆娆的妖精,诱惑他成亲、修行,现在那股子女了女气的媚态收不回去。幸好他长得很秀美,稍微有点伪娘也好看。 他以扇子掩口,笑道:“怎么了,你以为运筹帷幄才算是本事吗?当年方家军所需粮草辎重,全靠翟娘筹措营运,这份担当,这份心智谋划,自然与众不同。” 鲲鹏含笑道:“主母的确与众不同,十分博学,手段圆滑,是位八面玲珑事事不欠缺的好夫人。”) 温清颜的性格毕竟温柔,虽然有点生气,被他一撒娇,还是怒气全消:“我师父说,婚姻这种事,要你情我愿。要是其中一个不愿意,就算了。江湖儿女,拿得起来放得下去,别那么磨磨唧唧的。” 张微身子一抖,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十分恐惧。 似乎是……一个本该属于自己,一个像是父母一样重要的人就要离自己而去。 他猛地往前一扑,抱住温清颜,委屈的大叫:“不行,我喜欢你。” 小男孩儿的声音清脆童真,像玉叶相击,那股子执拗又纯粹的感觉,叫人心头一颤。 这不是张微对温清颜的感觉,是方依土对翟烟儿的感情。 温清颜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红着脸轻轻抱住他,害羞的看了看门口,门口没有人。她小声说:“我也喜欢你。”两个人身子贴在一起,胸口贴着胸口。 话刚说完,她忽然觉得身子过电似的颤了一下,小腹突然要命似的疼了起来。 她本想忍一忍,却实在忍不住了。 张微看她搭在桌子上的手忽然抓紧,又从自己怀里挣脱出去,痛苦的哀叫。 不由得着急的叫道:“姐姐,清颜你怎么了?” 温清颜下意识的缩成一团,勉强说:“我的胎记……忽然胀痛。”她用手捂着胎记,非常害怕的说:“鼓起来一个小包。你去关上门。” 张微连滚带爬的过去关上了书房门,期间平地摔了一跤,都没有在意。用力推上门之后,很害怕的跑回来,伸手不知所踪的在空中挠了两下,泪眼汪汪又不知所措:“我,现在怎么办?请太医吗?” 温清颜哭着叫了一声,松开手,能看见她裙子下面拱起一个橘子大小的小包。 张微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小心翼翼的伸手要掀她衣服:“让我看一下。你先躺在椅子上,躺得开。” 温清颜躺在上头得蜷着腿,但是也舒服一些了。 张微小心翼翼的解开她的裙带,看到皮肤下拱起一个肉包,最可怕的是肉包还在不断跳动。把她穿的棉布小短裤往下拽了一点,张微小心翼翼的伸手想要试着碰一碰肉包,尤其是肉包上那个环状的花斑胎记——这个胎记和我的戒指好像啊! 他轻轻捂住肉包,小声说:“不要乱跳了,清颜姐姐很痛的。” 温清颜刚刚疼的满脸是汗,脸色苍白,可是在他的手覆盖上去的一瞬间就不痛了,听了这句话,忍不住哧的一声笑了,有气无力的说:“这肉包是什么呀,你还跟它说话。” 张微抹了一把额头,眨巴着大眼睛问:“会不会是咱们俩的孩子?尚宫去年肚子也鼓起来了,也很痛,然后就生了个孩子。我问她怎么会有小孩,她说和男人在一起睡觉就会有。你跟我睡过。” 温清颜厌恶的说:“我不要生孩子啊,我师父说女人生孩子太早会影响练武功!” 张微气呼呼的收回手,有点不忿:“你干嘛什么都听你师父的?”他想起来了,生孩子的话,鼓得包包会很大。特别特别大啊!超可怕的! 温清颜轻柔的笑了起来,吐舌头:“因为我师父教我武功,等我武功够好了,我就谁的话都不用听!” 张微小心翼翼的摸着她忽然又变平的小肚子:“不痛了吗?” 温清颜还有点惊魂未定,可她这些年练武没少痛的打滚——譬如不小心揣在竹子上了,那是真疼!还有胡闹时用石锁砸了脚……弄倒了兵器架被压在下面,都疼得要命。前两天翻跟头的时候不小心没翻过去,虽然师父手疾眼快冲过来拎着了腰带,她没摔在地上,可在距离地面两寸高的地方猛一下被腰带勒住没摔下去,那腰上的感觉也够难受了。 “不疼了,让我把裙子穿上吧。”一边系裙子一边不好意思:“你……别说出去啊。” “你放心,为了你的名节,我谁都不说。”张微眼珠一转,坏坏的说:“不过我要告诉温太傅,哈哈哈他会气疯的。” 温清颜失笑,用手帕擦擦脸上的汗:“那他要是揍你,就是你自己找打。” 张微冲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腰,努力往上拔了几次,然后挫败的松开手。 温清颜一头雾水的问:“你想干什么呀?” 张微对手指:“我想像我爹把我娘抱起来似的把你抱起来……你好沉啊。算了,姐姐啊,你这是什么病?严重吗?能不能治好?” 温清颜有些无力的自己走到旁边倒了杯水,喝了一杯,她身上的汗把两层衣衫都湿透了。她抹了抹嘴,稍微有点害怕:“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病。我,我回去找我师娘,她很懂医术。”5555不想死。 张微说:“你先别急,清颜姐姐,你的胎记跟我的指环很像。那枚指环据说是跟我一起出生的!” 第135章 紫气冲天 温清颜有些无力的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杯,她身上的汗把两层衣衫都湿透了。她抹了抹嘴,稍微有点害怕:“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病。我,我回去找我师娘,她很懂医术。”5555不想死。 张微说:“你先别急,清颜姐姐,你的胎记跟我的指环很像。那枚指环据说是跟我一起出生的!” 温清颜都惊呆了,拈着杯子呆呆的问:“真的吗?能让我看看吗?” 张微有点紧张的捏着自己的腰带:“好啊,放在我卧室里了,跟我来。” 温清颜心里头乱的很,现在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既不知道刚刚为什么一抱住太子,就忽然痛了起来,也不明白为什么太子的手放在肚子上之后,就忽然不痛了。 她还有些害羞,因为年纪渐长,也到了快要发育的年纪,娘和师娘都讲过要注意!练武的时候不能只穿小褂和小短裤了,练的热了,露小臂小腿还行,平常出门在外的时候不能露,再怎么也要在肚兜外穿着纱衣,象征性的遮一遮。而且如果偶然没有带侍女,有人要碰她衣服下面的地方,立刻回去告诉爹娘或者师父,杀掉他。 温清颜想也不想就决定了,张微摸我小肚子的事儿谁也不能说,要不然他会被杀掉的。 张微走了一步拉着她的手,小声问:“真的不疼了吗?要不要我再给你揉一揉?” 温清颜脸上一红,微微垂首,低声说:“不疼啦。你不要说出去啊。” “嗯嗯。”张微刚要用力拉开沉重的木门,门忽然被人推开,差点撞到他——他被突然开的门吓了一大跳,又因为现在很害怕,噗通坐了个屁股墩。 温清颜下意识的附身扶起他,忐忑不安的抬头看向门口,她吃了一惊。 门口竟然是秦王妃金氏,金娘娘方才也是家常打扮,只是穿了两件宽袖的纱袍子,头上的簪环首饰并不多。现在脱了仙人般的广袖长衫,只穿着贴身一套窄袖衣衫,一手拎着桃木剑。 站在门口的气势也与往日不同,平时王妃娘娘总是笑眯眯爱笑爱逗儿子玩,又喜欢吃点甜点,早上赖床,是及其温柔可亲的,一年到头也少有生气的时候。今日却板着脸,一双凤目半眯着,一手值剑,另一手掐着道诀,推开门就闯了进来,也不顾儿子坐在地上傻乎乎的看着自己。 秦王妃脚踏天罡步,在屋子里四处巡视了。眼中冷若冰霜,姿态凌厉敏锐,小心仔细的念念有词。 太子的书房大的很,除了方圆几丈的地方是上课和看书只用,另外还有几十个书架林立在一旁,总的算下来,有近乎二百平米。 张微目瞪口呆的看着突然变成法师似乎准备捉妖的亲娘,呆呆的问:“娘,你是云中子吗?” 云中子在封神之战还没开始时想除掉苏妲己,以拯救万民。他给商纣一把自己削的桃木剑除狐狸精,可惜被商纣烧了。——你要问为什么张微会想起云中子?因为温太傅讲了很多的封神演义啊! 金娘娘都懒得搭理他,倒是温清颜忍不住勾起嘴角,又赶紧严肃起来。 金娘娘转了一圈,才回来,上上下下的扫视了一边抱在一起有些鬼鬼祟祟的小两只,皱着眉头有些心神不宁的问:“你们俩干什么了?屋子里有没有什么异相?” 张微自以为隐晦的考虑一下,没说实话,只说:“我们俩在练字……娘啊,到底怎么了?您这是……什么……打扮?” 金氏先不回答他,走过去看着凳子,抬手用桃木剑戳了戳凳子。 温清颜紧紧握着张微的手,巨大的心理压力下,她差点就实话实说了。 张微看得出她很紧张——因为被攥的手疼——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挤眼睛。 温清颜抿着嘴,点点头,很有默契的懂了他的意思。 “刚刚我和清颜她娘在前头聊天,忽然看见我儿书房里紫气冲天!”金娘娘飘逸潇洒的转身,坐在桌案后的宝座上,说:“你年纪小,还不知道。你娘我四岁那年家里出了事儿,父母让我跟着师父进山修道。二十岁那年学有所成,你爹带兵路过山下,来拜访我师父,我们俩,嘿嘿嘿……你娘我是能文能武能望气看相、捉鬼降妖的!不过这屋子没什么妖气,倒是有一股仙气……这可是好事儿!” (暗中跟着张微保护他的方依土的儿女臣属们刚刚退出屋外了,现在隔着窗子听见这话,一起擦汗。“娘娘能明察秋毫之末!真厉害。” “嗯嗯,不愧是金母娘娘。即使是转世成凡人,能为也这般惊人。” “哎妈呀,我娘和翟娘的事儿是不是要暴露了?小钟弟弟要出生了?我娘真厉害!我原先光觉得她是打仗生孩子两不误,没想到啊……”自从方笑柔知道翟娘怀了我娘的孩子之后就处于崩溃状态,知道是东皇钟灵胎之后才恢复,然后称其为小钟,或小钟弟弟。 突然出现在旁边的蕊宫女官周世宁微微一笑:“你们可知娘娘的师父是哪一位?” 众人都好奇:“是谁是谁?”“周女官。(施礼*5)” 周世宁一身浅蓝色道袍,梳着高高的发髻,只用白玉发簪挽住:“是伯阳真人。” 别看方笑柔经常大大咧咧的还特别爱爆粗口,她是真爱看书,章华也很爱看书,比另外几个光爱练武懂得多多了。当下夫妻两个一起叫道:“是李伯阳?太上老君?”“大罗天玄都洞八景宫道祖?” 周世宁微微颔首:“然!”她稍微顿了顿,又说:“娘娘自幼修道,又有慧根,儿时就开了天眼。难道你们没发现这宫中上下,一个冤魂都没有吗?” 金五讪讪的说:“我以为是因为陛下政治廉明。” 周世宁笑道:“陛下固然圣明烛照,也管不了前朝的冤魂恶鬼,是娘娘在陛下定都此处后做了法事,超度了众恶鬼罢了。他们倒也真是有福,能有金母娘娘亲自超度。……你们为了安抚东皇钟,注入大量的灵气,娘娘怎么会感应不到。亏得你们跑得快,若让娘娘看见了你们……此时娘娘倒要那你们当上仙,拜上一拜,怕你们承受不起。故而殿下派我前来告知诸位,就算一时不慎被娘娘看见了,也不能让她对你们施礼,不然会有损福德。” 众人大汗,连忙再三称谢。) 张微轻轻捏了捏温清颜的手:“好事儿啊……说不说?” 温清颜实在不好在金娘娘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的时候,还跟张微商量要不要说。就走到书桌前面,对着金娘娘深施一礼,声若蚊呐的说:“启禀娘娘,方才却有异相。” 金娘娘一拍桌子,得意道:“我就知道!不必多礼,快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温清颜就把自己有个胎记,方才突然腹痛,然后太子揉了一下,就不痛了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 金娘娘道:“让我看看这胎记,真跟我儿出生时带出来的指环一模一样吗?跟我来。” 她带着温清颜进了张微的卧室,张微要跟过去,被金娘娘一根指头顶着脑袋推出来:“你看一次得了,刚刚事情紧急,你逾礼也可饶恕,现在你娘在这儿呢,女孩子脱了裙子不能让你乱看。” 张微用脑袋往前顶:“我都看了一次了,我很担心嘛。” 她稍微使点劲,给儿子顶了个跟头,啪叽一下坐在地上。金娘娘笑嘻嘻的转身进了张微的卧室,关上门,在门缝处笑道:“等你长大成婚之后,就没人拦着你啦!” 然后上门闩。把儿子关在门外。 温清颜的脸都红透了,抓着衣带站在门旁,手足无措。 张微在外头挠门:“娘,娘你让我进去嘛!” 他忽然想起来了,自己抄那首诗就塞在放指环的荷包里,要是被娘看见……于是他红着脸更起劲的挠门。 金娘娘也不以为意,对温清颜道:“好孩子,别怕,让我看看。要是你与仙道有缘,我教你修仙!若是什么神鬼留下的记号隐患,我帮你除了它,也免得日后作怪,好不好?” 温清颜还是很害羞,小声说:“我娘说……”说不要在娘和侍女之外的人面前脱衣服。 唰唰唰的挠门声。 啪啪啪的拍门。 金娘娘非常欢喜的笑了起来:“你娘早就说要把你许配给我儿子,你早晚也得管我叫娘,你只管把我当成你的亲娘就是了,更何况,张微还在门外,他很担心你。” 金娘娘看她还是羞得不敢抬头,心想这也是常理,虽说温清颜自幼举止得宜落落大方,又有些练武的痕迹,毕竟是个小女孩,害羞在所难免。想让她看看指环吧。 就先走到床头,摘下挂在拔步床头的的平金满绣荷包,拉开抽绳一看,咦? 里面不光有一枚指环,还有一个叠成一小块的纸,纸上还写有字迹。 继续挠门。 金娘娘好奇心大起,拿出纸来展开一看,不由得笑了起来,笑的撑不住,坐在床上大声道:“儿子,你字还不怎么会写呢,倒是写起情诗来了。清颜,你过来看看。” 温清颜非常好奇,她学诗也学了些男女情谊的诗,教书先生讲诗经到时候也摇头晃脑的说了‘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回去看看自己的腰,胖墩墩的,练武之后特能吃,脸上还好,胳膊腿还有身上都壮壮实实的,跟见过的同龄女孩们比起来,算不上窈窕淑女。转念一想,张微也不是什么君子,他是矮矮胖胖的可爱的小哭包。 她也听过: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还读过: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虽然练武要性子刚强不认输不服软,她也喜欢看些含情脉脉的诗。现在也好奇张微能写些什么,不由得走过去看。 第136章 好俊道爷 我爱她身体轻盈,楚腰昵细。行行一派生歌飞。黄昏人未朱飞,潜身入纱厨内。香肌,轻怜玉体。嘴到处,胭脂记。耳边箱造就百般声,夜深不肯人睡。——括号内实际上是空格。 那天张微听爹爹念了诗,看娘脸红的样子很好看,就想念给清颜听。 可是清颜也不是一两天内就进宫,他怕自己忘了,就抄下来……其中有些字不知道怎么写,就空了一个位置,其中有些后来在看书的时候看到了,赶紧抄下来,补上,还有些是没找到的,或是忘了。 所以金娘娘嘲笑他字还不会写,就写情诗。 温清颜到是看了,却看的又是不解,又害羞,害羞是因为还算完整的句子就够让人害羞了。不解,则因为这词肯定不是从书上抄下来的,那他是怎么找到的呀?宫里太子书房里完全由陛下把持,才不会混进来这种乱七八糟的词句。而且张微年纪还小,也没什么朋友。 张微听出来里面正在看他抄的诗,羞恼成怒,改挠门为用力拍门。 金娘娘对温清颜轻笑道:“咱们不急,让他拍门去,包子似的小嫩手拍不了几下就疼了。” 温清颜害羞又不知应如何是好,只好轻声道:“是。” 金娘娘拿着指环给她看,轻轻抚摸着她的肩膀,让小姑娘放松一些:“好孩子,别害怕。你看看这枚指环,是不是很眼熟,和你的胎记像不像?” 张微果然手疼了,泪眼汪汪的揉着手。差点在门口哭粗来,我娘不疼我了,我媳妇也不管我了! 一个低沉而温和的声音出现在他身后:“儿砸,怎么了?” 故意放轻脚步走过来的陛下,吓得张微差点蹦起来。 张微虽然没有蹦起来,可是他吓得往前一蹿,啪的一下贴在了门上。 差点哭起来。倒不是因为疼,而是被自己蠢哭了。 张缤笑呵呵的把儿子抱起来,小声说:“有什么事儿跟爹说,你娘在你卧室里吧?” 张微泪眼汪汪点点头:“嗯,爹你怎么知道?” 张缤笑嘻嘻的说:“闻出来哒,你娘身上的味道超级香甜。嘘!” 他抱着儿子走出屋外,到了窗口,蹲在窗口有花阴的地方,在能看见屋里的前提下尽量趴的低一些,伸手指戳破窗纸,往里看。 张微小小声的说:“爹~~我也要看。” 张缤又伸手给他戳了个窟窿,小声说:“踩着我膝盖,站稳了。” 张微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里酸酸的,又很幸福。抿着小嘴,把红眼圈忍了回去。 父子俩头挨着头,偷偷往屋子里看。 一个狰狞的黑影飞快的袭向他俩的视线。 陛下和太子一起哎呀了一声,跌坐在地上。 金娘娘愉快的大笑起来:“不许偷看!”她在温清颜看完了指环,点点头开始解裙子的时候,听到丈夫的声音,一转眼又看到窗纸被戳破,虽然在窗户哪儿看不见床上在做什么,可毕竟不合适。 于是抄起儿子床上的虎头枕,丢向窗口。 温清颜躺在床上捂着脸,一双腿搅在一起,小声问:“娘娘,我是不是有点胖?” 金娘娘笑了起来:“不胖,现在正好好看。你还在长个子,太瘦会长不高。” 呀呀,真是小女孩呢,性命攸关的事儿也不管,先问自己胖不胖……是不是想知道太子会不会嫌弃自己呀?嘿嘿嘿。 她念咒开了天眼,查看了半天……真没看出什么来。 奇怪,居然和指环一模一样。道书上也没写这种事啊。 似乎有个魂魄,却察觉不清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先用招鬼显形的符咒试一试? 太上老君急急忙忙驾云过来:“我忘了跟她说!”然后赶紧变的年轻一些,变成一个中年黑发长髯的道士,拿着拂尘,背后背着剑,藏蓝色道袍,足下白袜云鞋,三缕长髯飘洒胸前。 方笑柔掩口惊讶道:“好俊的道爷!” 太上老君忍不住笑了笑,赶着进去‘提点徒儿’,就没说什么。 章华掐着兰花指刚要娇滴滴的吃醋,才想起来,哎,我是个爷们来着,我不能轻易吃醋……个鬼啊我已经装了一百多年的女人了,我就吃醋又能怎么样:“小柔柔~你从来没夸过我俊~” 陈良金五牙都要被酸倒了,咻的一下就跑掉。 金娘娘正准备回房拿朱砂画符,顺便掐着丈夫和儿子的耳朵把他们拽走,没想到突然看见师父出现在半空中。 太上老君微微一笑……忘了金娘娘这一世叫什么了,我原先怎么叫她? 金娘娘差点跳起来,大叫:“师父!您真的是仙人啊!” 中年版太上老君不仅仙风道骨而且英俊的不行,笑呵呵的说:“飞升当日满师异香,你不信?” 金娘娘叹息道:“徒儿想着……您这么俊,又不是白胡子白眉毛了,怎么这样突然就飞升了?” 太上老君都想去照照镜子了,我到底有多俊啊?仿佛方依土那会也夸我英俊非常来着?——他可是太上道祖啊,相貌由心所现,想想他的道行何等契合天道,就知道得有多俊!须发皆白的时候还能说鹤发童颜,就不那么突显英俊,换成黑发黑髯,外加气质飘逸如仙,真是帅呆。 温清颜来不及穿裙子,扯过被子掩住腿,跪在床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金娘娘赶紧问:“师父,徒儿正有个为难的事儿苦于无人可问。您看啊,这是我儿子出生的时候手里抓着的指环。”金娘娘一直都觉得很羞耻,还是想说,我特么都没见过那个指环,绝不是从外面放进去的。 “而我儿媳妇的肚子上,有一个和指环很像的胎记(温清颜红着脸趴在床上蜷成一团),刚刚胎记特别疼。徒儿学艺不精,看了半天就看出来似乎有个魂魄在内,师父我怎么办?” “徒儿莫急,为师给你算一算。”太上老君装模作样的掐指一算,算了半天。 金娘娘紧张的盯着飘在空中的师父,抽冷子问:“师父,您在天上人缘儿怎么样?” 太上老君一愣,如实答道:“挺好的,基本上都认识。”他想起那年方依土宅子里的大宴,自己被太白金星和三公主一起拽过去喝酒,又补了一句:“都在一起喝过酒。” 金娘娘特别实在又诚恳:“师父啊,门口那个小胖子是我儿子,是您徒孙。床上这个小姑娘是我儿媳妇,我儿子爱她爱的没法子,就好像世上只有她一个小姑娘似的,见了别人都当看不见。我也很喜欢温清颜,她温柔贤惠学识渊博,人长得漂亮,浑身上下都好。就算不为了我儿子,我也得替她问一句,这胎记还有里头的魂魄能除掉不?如果留在身上不除,不会伤及她的性命吧?” 太上老君心里赞叹,娘娘人品就是这么过硬!心怀大爱,可不是只顾自己家人。摇头笑道:“我还没掐算完,徒儿你太急了。” 金娘娘耐下心来,又等了一会。 门口张微小声问:“爹,我没看见有人进去啊。娘在跟谁说话?” 张缤小声说:“你娘有个道士师父,超级厉害的!比你在封神演绎里听说过的神仙都厉害……因为我没见过那些神仙,就见过你娘的道士师父。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他都行!还能降妖!” 太上老君实在是还没编出来……他炼丹练的太嗨皮,忘了要给东皇钟灵胎这事儿编个凡人能接受的解释—— 如果照实说,哪怕把陛下和娘娘的身份略过不说,啊,你儿子和儿媳妇原先是仙人夫妻,下凡转世历劫,温清颜下凡之前就怀了个孩子,带下来继续孕养,该生就生了。那问题就更多了!万一娘娘开始百般宠溺孩子怎么办?按方依土的性格,虽说不会恃宠而骄,她可有点傻大胆。 万一娘娘还是纠结到时候生出来的自己亲孙子,还是别人儿子怎么办? 太上老君愁的头发都快白了。 金娘娘觉得自己等了好一会了,忍不住说:“哎呀师父,您就赶紧告诉我,留下来会不会伤她身体。您不是说在天上人缘好吗,您要是不知道,就问问别人去啊。这可事关您最最漂亮可爱的徒儿和聪明伶俐天生异象的徒孙的终身幸福啊。” “不会伤身。”太上老君脸都快黑了……差点气的变包公。 方笑柔特别体贴的传音给他:“道祖,小人有个法子,您看可行不可行。您就说实话,我翟娘,现在的温清颜和太子前世是一对济世救人的神仙眷侣,也是修道之人,后来出了意外,入了轮回,因为前世积德修善,所以投胎在陛下和娘娘这儿。” 章华跟她一直都是神默契,立刻续写:“这胎记和指环既是当初二人的定情信物,也是取双方精血头发炼制的护身法宝,正好指环就是用毛发做的。一对指环成了器灵,遇到劫难的时候主母的指环崩碎,只留下器灵护住了主母的灵魂,而太子的指环则完好无损。” 方笑柔道:“对对对对,之所以碰到时会痛,因为两只戒指之间互有感应,只要温小姐勤加修道,用灵气养护器灵,就不会痛了。这样也可以把我东皇钟弟弟孕育的好一些。” 夫妻二人得意的碰碰拳头,合作的棒极了,一直都这么好。 第137章 太傅来了 太上老君不负责的把方笑柔和章华编出来的这番话悄悄告诉了金娘娘,然后趁着‘徒儿’沉思的时候消失了。问方笑柔:“止归临行前对你们有什么嘱咐?” 鲲鹏在这儿地位最高,毕竟是军事,而且他还和太上老君的岁数差不多,出来拱手一礼:“主公临行前吩咐我等……见机行事。” 太上老君哈哈大笑:“是她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就撂下担子跑了吧!” 别人都不好这么说,只有方笑柔摸着下巴,一脸严肃:“凭我对我娘的了解……她是信任我们。” 于是大家一起呵呵呵呵。 谁都知道她就是承认了道祖的话,以他们对方依土的了解——打仗时当个三军统帅没问题,制定一下整体的战略战术也可以,闲的没事治理个一洲一郡也能干得不错,可别让她预料未来一甲子会发生什么。 虽说方依土、方侯爷原先在凡间的时候,呆着没事不管是躲避官兵还是打探消息都喜欢装成道士摸样,几本卦经几套相术也背的滚瓜烂熟,但孩子们后来听了故事,刨根问底的细问过。 方依土说:哈?我会什么相术啊,我那就是观察人。刨除那些提前打听好细节再去骗钱的事儿不说,你说一个人要是嘎嘎嘎的笑着过来,那准是喜冲天降,要是看着马上就要去上吊跳河抹脖子了,那只能是有一场大祸。你们说是吧?再看穿衣打扮就能看出家境如何,大概是做什么为生的。实在不成了,就问他身上是不是有个麻子?是人都有!开头三句没错,后头什么话都能套出来。 孩子们失望而归……后来长大了才明白,我娘说的真是大实话。除非真懂周易和八字的人,大部分人都得套话半天才能说出点什么来,真懂的就问几句就能给你说个□□不离十。 太上老君觉得方家人都这么好玩,便说:“止归以后有几场劫难,你们要小心。”还真是不大不小一点事儿,嘿嘿,凭着她自己的本事应该也能逢凶化吉,但是吓吓人玩嘛。 众人都严肃起来,陈良赶紧问:“我等愚昧,还请道祖明示。” 太上老君抚恤微笑,十分满意的点点头:“我也相信你们的能力。”然后消失了。 鲲鹏、陈良、王乾、金五、方笑柔章华都惊呆了…要不要这么活泼啊! 赶紧急急忙忙的开始自己推算,算来算去,也没什么大事啊。再者说,虽然仙人推算凡人的未来命运很简单,可这几位不是普通凡人,毕竟还有金母娘娘的气运命格挡着,算不出什么来。 金娘娘安抚好了温清颜,怕以后儿子会变心,毕竟他现在只是个四岁小孩,现在看着深情款款,以后却说不准会怎么样。如果现在提早把什么都说了,他以后移情别恋,会让温清颜以后伤心。 只说:“这是前世机缘,具体的事我虽然知道,却不能细说,说破了命数会遭天谴。好孩子,你放心就是了,这胎记不会对你身体有损害,反倒可以帮你聚合灵气,你要练内功就比常人容易的多。” 门外张微偷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什么有用的,知道温清颜没事后,就开始昏昏欲睡。 张缤陛下不想儿子靠在墙上睡,就把他抱起来,用袖子擦了擦他脸上蹭上的墙灰,让儿子靠在自己肩膀上,继续听墙角。他没有偷听女人说话的习惯,只是很在意老婆的师父说了什么——他超灵。 “那我以后还会痛吗?”温清颜差点红了眼圈,小声说:“娘娘,是不是因为我刚刚和殿下亲近了一下所以痛了,真的特别痛……” 金娘娘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不是的,你不用担心,只要好好练气以后就不会痛了。一会我给你□□书,你按照上面写的呼吸吐纳,吸收灵气,就不会再痛了。” 方家众仙在屋外激烈探讨这事儿应该怎么办,猛地听见这句话了,鲲鹏立刻说:“这些先不提,应该在主公和主母床下安置聚灵阵,这样在水面中也可以滋养筋骨,对身体极有好处。” 方笑柔点点头来:“军师说的对。” 陈良和金五一起问:“如果灵气吸引了妖魔,那怎么办?咱们的分人过去保护翟娘。” 方笑柔伸手在他们头上敲了一记,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咱们本来就该分成两拨,其中几个去保护翟娘。你们两个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翟娘不够格吗?” 章华赶紧劝她:“老婆不要生气啦,好好商量事嘛。咱们现在也派了仙兵三百,驻守在丞相府内外,别说是妖魔了,就是一只蚊子,飞进去前也被警告了,敢咬温小姐一口就全家斩尽。现在咱们是经常在宫里,这不是因为出宫门四百米就是温丞相府嘛,多近啊!但凡要有什么妖魔接近京城,咱瞬息间就知道了,怕什么。” 方笑柔嫌弃的看了一眼他:“妈蛋你现在咋这唠叨?” 章华爆发了:“你刚嫌我不够俊,现在还嫌我唠叨,你是不是就想趁着娘历劫的时候跟我分了?” 方笑柔呆住了,认识这么多年,加在一起好几百年,从来没见过章华对自己发火。当下反击道:“你今儿怎么了?我一直都这个德行也没见你嫌弃啊。” 王乾反倒没心没肺的笑了:“你俩这是要打起来啊?是不是要当众打起来?为屁大点个事儿!你们说传出去被人笑话不?那边就是保护娘娘和陛下的天兵天将的营寨,再往那边走点不!章华,你这是装女人装的时间长了,平常爱装个拈酸吃醋撒娇作态,现在咋啦,深入骨髓了?方笑柔,妹子,不是哥今儿不给你面子,你说话现在也有点太糙了。” 方笑柔自知理亏,看着别处不说话。 王乾又说:“我知道你什么想法,你原先恨不得自己是个男人,可以上朝出门也省事,不用生孩子不用有癸水,要是我我也烦。可现在这些烦心事都没了,章华虽然是个男人,对你的态度也能贤德淑良来形容了。他是特别爱听你骂人,那是骂别人,不是骂他。你要是想显得如何霸气,你看看娘,咱娘当道士的时候认真骗钱,当上帝姬了也打扮的华丽出众,干什么像什么。除了扮土匪的时候外,她可从来不乱骂人。谁敢说她不霸气?” 陈良说:“说得对!” 金五说:“说得对!” 鲲鹏说:“附议!” 章华说:“嗯……” 方笑柔思考了片刻:“嗯……是我不对。章华,你非常英俊,性格还好,是我二十岁以前见到过的最好的男人。”王乾哥哥说得对,我要骂也该骂别人,干嘛骂我自己家的? 温清颜放下心来,跪在床上系好裙子,小声问道:“娘娘……这胎记为什么……和指环一模一样?” 金娘娘站在床边看着温清颜胖胖的小屁股,心里特别开心,啦啦啦啦啦这个身材一看就知道能顺产,好极了。想了想:“你听说过法器中常有精魄的故事吗?” 温清颜诚实的摇摇头:“我不知道。” 金娘娘道:“呃,其实很多东西,现在给你讲了你也不明白,你只要知道这胎记和指环虽然一模一样,但不是巧合。是因为你和张微前世有缘。”你爹那么爱讲封神演义,你居然不知道? 温清颜紧张又激动的问:“前世……前世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张微也咻的一下醒了过来,抱着爹爹的手臂,仔仔细细的听。 张缤低沉的轻笑几声,胸口微微震动着他的后背,看儿子瞪着大眼睛非常认真的样子,真是可爱。 金娘娘笑了起来:“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知道。” 温清颜知道自己不该问,还是忍不住一脸憧憬的看着她:“娘娘,方才出现的那位仙人,是您的师父?那您也是仙人吗?” “我师父,十多年前羽化飞升了,我知道他成仙……可没真想到他还能回来见我。”金娘娘像个小姑娘似的笑了起来,得意洋洋的说:“师父真好。” 温清颜顿觉找到了知己,认真点头:“我师父也对我特别好!”苗梧最喜欢干的事儿除了练武和教徒弟练武和老婆比武之外,就是上街去给老婆女儿和温清颜买礼物。 金娘娘忽然想起来:“呀!我走了!我刚刚看见这边儿紫气冲天,把你娘晾在前殿,现在有好一会了。实在是失礼!”她急急忙忙的走了。即便是君王对臣子,也要以礼相待,更何况是皇后和命妇。 门一开,张微立刻冲进去,欢呼着扑过去抱住温清颜:“太好了你没事!” 温清颜也非常开心,张开手准备接住他。 小男孩牛犊似的冲劲太猛了,温清颜虽然接住了张微,却被撞得跌坐在床上。 张微从她怀里爬出来,抱着她,笑的纯真又灿烂,真心实意的说:“太好了太好了!吓死我了!”然后猛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外头张缤猛地提高了音量,及其豪迈大笑:“啊哈哈哈哈太傅你来啦!” 傻儿子你的老丈人仇家来了。 张微吓得反手就放下了帷帐,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冲下地去用力关上了卧房的门。背靠在门上,拍着胸口喘气:“怎么办?” 温清颜也吓呆了,眼珠一转,想出一条妙计来。 第138章 是崩溃的 书接前文,张微刚把前世的老婆今世的青梅竹马推倒在床上,才欢天喜地的亲了一口! 秦王陛下本来在很开心的光明正大的偷看自己儿子把丞相家的小姑娘扑到在床上,忽然听见有个熟悉的脚步声——练武之人耳力就是这么惊人!他确定这个体重这个走路的脚步声是温丞相,立刻猛地提高了音量,及其豪迈大笑:“啊哈哈哈哈太傅你来啦!”傻儿子你的老丈人仇家来了。 张微把温清颜撞倒在床上刚亲了一口,就听见了这个噩耗,吓得反手就放下了帷帐,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冲下地去用力关上了卧房的门。背靠在门上,拍着胸口喘气:“怎么办?” 他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虽然关上门了,也知道这样没多大用。 温清颜也吓呆了,眼珠一转,想出一条妙计来。她下了地来,勇敢又敏锐的吩咐:“你赶紧换衣服,就说弄脏了衣服在换,我跳窗户走。” 张微一边连脱带撕的想要弄开衣服,反倒是蠢蠢的把自己缠在里面,小声说:“行吗?窗子很高的” 温清颜整理好衣服拢了拢裙子,跑过去推开窗,发现这窗棂几乎和她的额头齐平,应该是可以的。她伸手用力抓住窗框,使劲往上一蹿,再撑住,坐在窗棂上,转身挥挥手,轻柔的说:“小心点我爹。” 穿着浅紫色裙子的小姑娘,头发稍微有点乱,坐在窗子上在明媚的阳光中微微一笑。 那真是肤白貌美,鲜嫩俏丽,背后一片花丛都挡不住她的美丽。 张微总算是把腰带弄开了,累的手都疼,甩甩手跑到窗口,看着她咻的一下跳下去,轻盈落地然后看不见了——温清颜的额头和窗棂齐平,而张微比清颜姐姐还矮一些。他往上蹦了两下,小声说:“你头发乱了。” 温清颜伸手摸摸头,还真有点乱了:“给我梳子。” 外头有人敲门,居然真的是太傅。温丞相虽然经常找茬打太子,毕竟还有君臣之别,也不能踹门就进,只是在张缤的注视下恭敬的敲了敲门,隔着门拱手道:“殿下,殿下该上课了。” 张微下意识的抖了一下,战战兢兢的叫道:“太傅稍安勿躁,孤在更衣,即刻就去。”一边说着,一边跑到梳妆台前面,抓起一把银梳和一只小圆镜,跑到床头丢了下去。 是的,张微有一个梳妆台,放了一些纹样吉祥的金梳银梳牛角梳,还有许许多多金玉质地的发簪、小玉冠、项圈和金锁、指环。也有一盒胭脂,他在重要节日的时候也要被抹点胭脂,或者偶尔在卖萌的时候在额心点个小红点——完全不造是为什么,大概是冒充金童吧? “哎呀!” “怎么了?”张微小声问,他往上蹦了蹦,勉强看见了温清颜的头顶。 “没事。你快换衣服吧,等我爹进了你书房,我就去找我娘。”温清颜从来没有过和人隔着看不见的东西传递东西的经验,也不知道要伸手接,只好揉着头,捡起梳子和镜子,站在墙后慢慢梳头。 张微是很关心小美人的,可也不敢让太傅在门外等太久,火速换了一件衣服要去开门,突然又想起来自己说衣服脏了要换掉的,赶紧倒了半杯水泼在衣服上,这样就合理了。 不造为什么,在小心脏怦怦狂跳的开门过程中,张微总觉得这场景有些诡异。 就好像是那个啥,封神榜里!闻太师拿着雌雄鞭把纣王揪出来抽了一顿,妲己慌忙逃跑……闻太师和温太傅听起来也差不多。 张微赶紧摇摇头,这种想法真是太不吉利了! 由于张缤陛下特别慈父的掩护儿子泡妞的行动不要被本主发现,而温清颜也算身手敏捷,温太傅没有陛下那么好的耳力,嗅觉也不够敏感,而张微又摆出一脸的‘帝王风范’,所以事情没有败露。 但是张缤看着自己端着架子绷着脸,一脸‘我必须喜怒不形于色’的儿子,差点笑了整整一堂课。 把温太傅恨得牙根痒痒,我正在教他‘君子不重则不威’‘追求美色成为淫,违背礼服称为乱’,尽量用周礼来约束他要听话,不要总惦记着我女儿,你在旁边生动灵活的展示‘秦王陛下最喜欢在椅子里笑的快要打滚趴桌子上,可他还是秦王陛下’我还怎么上课! 我的内心是崩溃的! 时光荏苒岁月穿梭……一转眼太子就六岁了。 温清颜九岁。温小姐怎样文武双全能一蹦就上墙头,又是怎样开始学习奇门遁甲,暂且不提。 六岁的英俊小正太绷着脸装作斯文有礼,那是真可爱。而且四岁开始练武,更是能吃能睡,现在壮壮的像个小牛犊似的。 可是在他放松下来不绷着一脸‘瓦是太子瓦要高贵冷艳斯文有礼’的时候,也真是人嫌狗不爱。 他最近新添了一个坏爱好,那就是往人衣领里扔草籽。趁着秋天拿了个口袋去后花园撸了将近一斤的草籽,就是那种普通的草籽,长的有一点像麦子,只是里面没有果实。上面也有短短硬硬的小毛毛,从下向上刺着,从草杆下往上一撸,就都下来了。 抓一点揣在荷包里,看见不管是谁,只要是对方蹲下身子或正好低着头,再或是个子不够特别高能够得着,太子就拎着他后领子往里撒一把。 那草籽平常拿在手里的时候还好,一进了衣领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刺痛还有点麻麻痒痒的,让人忍不住扭来扭去,哀叫连天,非得想办法都抖搂出去不可。却也不受伤,没有伤痕,弄出去就好了。 表问太子这个游戏哪里好玩,反正他只是随手试了一下,然后就上瘾了。 这两年以来,除了金娘娘,温太傅、命妇们,六十岁以上的老臣们、五岁以下的臣子家的孩子之外,剩下的人无一幸免。 就连陛下在盛夏树荫下打着瞌睡钓鱼的时候,也被他抽冷子扔了一把。 张缤还以为脖子里掉进毛毛虫了,吓得把衣服扯掉,往前一蹿,一头扎进荷花池里。 用水洗了一下后背,才发现没有毛毛虫,想起最近宫里怨声载道,于是猛地蹿出来,飞快的抓住有点吓呆了蠢儿子,一顿胖揍。 张微挣扎着争辩道:“明明很好玩!” “好玩个屁!”说这话,又在儿子的胖屁股上打了一下。 张缤这叫一个气啊,早上刚洗完澡换了衣服,这下回去还得洗澡:“老子让你自己试试好不好玩!” 说罢,把地上洒的一堆草籽胡乱抓起来,塞进儿子领子里,恨恨的说:“好玩吗?” 张微哇的一声就哭了,奋力挣扎,也没能从爹爹的大手里挣脱出去。有生以来第一次被爹爹揍。 旁边侍女、侍卫们本来在眉来眼去的*,现在陛下突然跳湖,上来之后开始暴打太子,这必须去劝解啊。于是侍卫去劝架,侍女跑去找金娘娘来救太子。 张缤也有点心疼,松手让他下地去抖搂衣服,免得嫩嫩的小皮儿被草籽上的软刺刺痛。嘴里还嘲笑道:“你不是说好玩吗,哭什么?哈哈哈。” 张微一有下地的机会,立刻飞一样的跑远了,哭着大叫道:“挨打能好玩吗!疼!”然后嗷嗷嗷就跑掉了。 张缤气的光着膀子就追,衣服也不穿了,反正这是他的王宫。 宫里也只有金娘娘一位后妃。 父子俩围着荷花池展开了长达了两圈的追逐赛——张缤没用轻功,正好趁机考量一下,儿子的脚下功夫如何,在逃命的时候能跑得多快。 正在睡午觉的金娘娘被侍女叫起来,她知道之后,就用最快速度赶来这儿救儿子。 不过得先穿衣服……只穿着肚兜是不能出门的。 这时候张缤追着张微已经到了假山附近,张微趁着一恍惚的功夫,扯松外衣团成一团扔进假山山洞里,自己悄无声息的下了荷花池,并且把头藏在荷叶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就不敢进山洞。 太子殿下计划的很好,悄悄游泳穿过荷花池,回到自己屋里,洗脸梳头换衣服,然后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爹爹是睡觉睡昏头了做噩梦,黄粱一梦似的。 他会游泳,爹爹教的。 然后他挤进荷叶丛中的时候,就痛的差点哭粗来,荷叶颈非常粗糙,擦过皮肤的感觉特别痛。 在荷叶密集的地方,阳光照射不到,湖水也变得冰冷刺骨。 在这莲叶田田的荷叶从中,往上看也看不到亮光,前方幽暗阴森。 张微有些害怕了,想勉强在往前走一些,或许就适应了,结果……他的脚忽然被水草缠住。 立刻想起了温太傅讲的——某男窥探邻家少女,最终被水鬼缠身摄取精气落入水中溺毙。 张微吓得立刻大叫:“救命啊啊!啊啊啊啊!!!爹爹救命啊!!!我要死掉了!我被缠住了!!” 张缤听着微弱的声音声音从湖中方向传来,心中暗骂了一声卧槽,这层层叠叠连绵数里的荷叶里躲个小孩儿,可不好找。可要淹死一个人,那也就是数息之间。 酷暑时节,张缤愣是吓得浑身发冷,觉得这鬼天气一点都不热。 他把手里的衣服随便丢下,踏着荷叶来到了大概方向:“儿子,爹看不到你!继续喊我!抓住身边的荷叶使劲晃!” “爹,我在这里,呜呜呜呜呜爹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往你领子里扔草籽了。咳咳咳咳……爹!”张微听到爹爹找不到自己,吓得大哭起来,一边用力摇晃身边的荷叶,一边道歉。 张缤循声辨位又看着使劲晃的荷叶,拨开如云连绵的荷叶,看准了儿子在哪儿,落了下去。 一边抱住儿子让他别害怕,一边用手拽断了缠住儿子的水草,带着他出来了。 张微又害怕又是痛,还很冷,抱着爹爹的脖子小声哭了一路。他身上被荷叶颈擦过的地方,都开始泛红,重复碰到和擦伤的很重的地上,还开始微微出血。 金娘娘在荷花池边还没接过儿子就大怒:“张缤!你居然把儿子打成这样又扔进湖里去!” 张缤吓得差点沉底,大叫:“冤枉啊娘娘。” 张微现在也自动跟爹爹和解了,小声抽泣的说:“娘……不是的,不都是爹爹打的。” 回屋之后,张缤潦草的洗了一下身上的泥土,给儿子用温水擦伤口。 “这是爹第一次揍你。”张缤不急不缓的给一身都是擦伤的光屁股儿子上药:“第一次都害怕,第一次都疼,以后就适应了。” 金娘娘在旁边红着脸咬牙切齿,就算是父子之间无话不谈,也不能这样啊。 第139章 他太小了 金娘娘用了一周时间,把陛下身上掐的跟金钱豹似的——密布全身的紫色淤痕。 陛下心里头那叫一个冤枉啊!在老婆手下颤抖着:“冤枉啊,不是我把他扔下去的!” 金娘娘的二指禅相当给力:“我知道,可你干嘛在他跑丢之后还吓他!” 陛下挣扎的想跑,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心说我真的应该把大腿内测也练出金钟罩来……现在真有点髀肉复生那个意思了,这要是在我常年征战那会,全是老茧,我看你怎么掐。 他痛苦:“娘娘啊,我怎么知道他不是绕过假山跑到树林里去了!他跳下水的时候可没跟我说啊!” 金娘娘继续掐:“孩子离了眼前,你就该担心了!你当时要是喊一句‘儿砸,不玩了,咱回家吃饭去’,凭着他那个馋溜溜的德行,还不立刻就跑上来了?” 陛下怒道:“我又不饿,哪能想得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 陛下气的冲出去跟儿子一起睡,这娘们算是彻底不讲理了。他的寝室距离儿子的寝室非常近,只是正殿和偏殿的区别,走几步就到了。 张微睡觉前会关上门,但不上闩,因为用不着~~皇宫里很安全~~ 张缤穿着短裤,上身赤果,露出一身精壮酷炫的肌肉,轻手轻脚的进了儿子卧室里,走到床前,撩开蚊帐帘,看到大大大的拔步床上,一个光屁股小胖墩脸朝着墙,缩成一团睡的香香的。 虽然身上的疤痕都掉了,但是还有一些浅浅的受过伤的痕迹。 陛下心里一软,觉得儿子也是挺可怜的,可能真是吓着了,毕竟爹从来没跟你发过脾气。 上了床,再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儿子睡着时的表情。 张微正咬着手指甲,流了一枕头的口水,砸吧砸吧嘴:“清颜~嘿嘿嘿~嘿嘿嘿~清颜姐姐~嘿嘿嘿” 张缤差点照着他的屁股来了一下,你特么睡觉都念叨着女人的名字!真没出息!真有本事,你就和你喜欢的女人睡在一起了,还用半夜流着口水念叨吗?呵呵。 这身伤疤也不是没有用。起码赚了温清颜一把眼泪,张微在温清颜来找他玩的时候,两个人躺在竹榻上吃井拔西瓜避暑,他扔了瓜皮,撕拉一下脱的只剩一条小短裤,得意洋洋的炫耀:“看我!” 平常温清颜都会笑了起来,摸摸他软软的肚子,以及还是个小肉球的肚脐眼。 (方笑柔会捂着眼睛叹息:“娘啊娘,你这一身又白又软的肉啊!比你是女人时还白嫩。” 别人则通常不会接话——因为没看过。) 今天温清颜捂着嘴,眼泪瞬间就落下了了:“你这是怎么了!” 他肩膀、手臂、后背那大片的擦伤,在伤口愈合之后留下了那种硬痂愈合后才会有的发白和特殊光滑的皮肤——看起来就跟皮开肉绽似的,实际上就是微微出血的擦伤。 张微看她哭了,心疼的感觉比自己受伤的时候还疼:“姐姐,好姐姐你别哭啊,没什么事儿!” 温清颜哭着伸出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最后一点小斑点似的痂,抽泣着:“谁把你打成这样?娘娘可不舍得。难不成是陛下吗?他怎么能这狠心呐……”她哭的都快说不出话了。 张微立刻扑进她怀里,紧紧抱着温清颜,小手给她嫩嫩的小脸擦眼泪,很爷们的拍拍她肩膀:“我可是个爷们,身上能没点伤疤吗?以后我要是去征战沙场,受伤比这严重的多,你不要哭的淹死我。” 温清颜一噎,破涕而笑,红着脸轻轻抱着他——半果的同龄男子耶! 真的好害羞!她轻柔的在张微耳边说:“如果你去领兵征战,我也要跟你去。” “你去干什么呀!”张微有点嫌她碍事,还怕她受伤,爷们呼呼的吓唬道:“上战场是要死人的!满地都是血!你看我这点伤都哭,到那时候,我张微,身为三军元帅,要天天哄元帅夫人。不像话!” 温清颜在他肉乎乎的后背上轻轻掐了一把,推开他,微怒道:“我才不是小哭包!你最爱哭了。我只是心疼你!换别人受伤我才不哭呢。” 她犹豫了一下,差点就说出来爹爹和师父都不让说是事——我武功比你好啊!小胖墩! 张微有点感动,还是有点不服气,这个年纪的小男生都希望自己比喜欢的女孩子更厉害:“哈!你不怕是吗?来啊,跟我来,我让你看个东西,看你怕不怕。” 温清颜练武这些年,也有点傲气。更何况自己刚刚心疼张微,为他哭,他反倒嘲笑我,真是个大坏蛋!哼了一声,立刻站了起来:“我才不会怕。就算是骷髅或者死人我也见过!” 我师娘的药房里有各种各样诡异的东西! 张微的气焰立刻就打消了一半——迄今为止他还没见过死人呢。 只见过骷髅,还是在书上。 张微带着温清颜,七拐八拐到了靠近宫门口的侍卫们的营房,这里空荡荡的没有人站岗,只有几声轻柔婉约的哀叫回荡在这盛夏时节。 两人在夏天的上午出来乱逛,跑了好几里地,都累的一身大汗。张微蹲在树下吐舌头:“好想喝水!” 温清颜斯文的多,从衣带里抽出垂金小扇来扇扇风,也是热风,不过聊胜于无。左右看了看:“侍卫们屋里应该有水可以喝,但我不方便进去。” 张微看她胳膊上的水珠都快流下来了,用手指刮了一下,舔了舔手指上的汗水:“跟我一样也是酸的。” 温清颜大为脸红,用扇子在他头上敲了一记:“你要让我看什么!” 她已经九岁了,虽然还没有人讲,也到了情窦初开的时候。况且父母外加师父师母用心讲了男女大防之后,她反而对男子更感兴趣了,或者说,是对张微更感兴趣了。 这样子感觉被舔了…… 张微招招手:“跟我来。”他带着她凑到某一间屋的后窗外,在窗纸上捅了个洞,对温清颜无声的挥挥手。 里面的声音是这样的:“r~~~~o~~~o~~~~m~~~~~~r~~~~o~~~o~~~~m~” 【看不懂的请读出字母,重点使用鼻音。】 【请在无人时试验。】 温清颜何等聪明伶俐,听出来里面有男有女,已经猜到了一点,可实在是好奇。她只听说了,没真的见过,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于是凑过去看,看了几眼,羞红了脸,强撑着故作不懂,悄声问:“这怎么了?” 张微小声说:“你看那个女人好惨,被那么粗的凶器刺伤了,还不敢呼救。这个男人是宫中四班禁卫之一的首领,那个可怜的女人是他老婆。清颜,你以后会好运一点,就算你嫁给我当老婆,也不会叫的这么惨。我的凶器没有那么粗,你不会那么痛。” 温清颜红着脸,低着头,不敢说话。悄悄就要离开。她忽然觉得头晕,身上有点发热,不是夏天那种发热。 可是忽然有个粗壮的男声骂道:“曹踏马的!偷窥老子的那个王八蛋给老子站住!换一次窗纸你捅一次,天天晚上进蚊子把老子咬的……踏马的值卫的时候还不敢挠痒痒……呃!”你踏马的还点评? 他突然发现,这个人是太子殿下和温小姐——在他梅川酷子就冲出来之后。 于是一个鹞子翻身,速度快的几乎让人什么都看不清楚。 温清颜一把抓住太子的手,疯也似的逃跑了——她可承受不起这种事被传出去。 张微还十分不解的问东问西,温清颜什么都没说,过了一会就跟娘回家了。回家找师娘问问,青梅竹马带我看别的夫妻房事,我应该怎么办?以及,真的会很痛苦吗?听着不像啊。 晚上张微吃晚饭的时候,陛下还在批奏折,只有娘娘陪着他一起吃饭。席间,蠢萌的张微把白天发生的事都说了,包括:半个月前就发现侍卫首领每天上午在陛下上朝的时候逃走,跟踪了一次……没跟上。第二天到前一天跟丢的地方去,继续跟,又跟丢了。第三天终于坚持到底了,我看到他欺负他老婆,他老婆叫的可惨了。我天天跑去看,怎么看也没看懂,又不好问太傅少傅。 上午温清颜来玩……怎么说到她见过骷髅死人,我就带她见点稀奇的。张微咬着猪蹄,一五一十的把说了什么话,看到了什么都说了,最后问:“清颜姐姐是不是吓到了?” 尚宫羞得差点死掉——她就是侍卫首领的老婆呀!!!!!!没脸活了!!! 算命的说这个时辰容易怀孕啊!!我就知道不该信的!!家里死老头子太迷信了!! 金娘娘气的浑身一抖一抖的,其实也是忍笑笑的。 蠢萌蠢萌的儿子,哪有说自己小的道理……不过怕她疼,还真是用心呐。 ………… 温清颜的师娘,名叫灵素,取名来自黄帝内经(其实是金庸),一位医术毒术俱佳的高手,当今武林第一高手的娘子,大秦丞相之女的师父。这样强强联合真是安全无比。 她趁着盛夏在晒药材,换句话说,是她站在回廊里,穿着薄纱衣裙,轻声细语的指挥丈夫搬运、翻抖,好好晒一下怕变质的药材。 温清颜一反常态的羞羞答答的走到师娘面前,拽了拽她的衣角,小声说:“师娘,我有个问题。” 灵素笑道:“阿梧~辛苦你啦,歇一会吧。” 温清颜用自以为师父听不到,实际上师父听的特别清楚的声音开始讲述今天的旅程。 听到出现端倪的时候,苗梧就抄起女儿上房逃走了,太污了,不能听,让老婆处理就好了。 灵素听完之后,肯定的回答问题说:“第一,疼不疼,是看是否情投意合。第二,他还太小了,我指的是年纪,他不懂,五岁半岁当然比三十岁小的多,等长大就好了。小男孩必须得长大,长不大的那种不能托付终身。” 第140章 有仇报仇 往人衣领里扔草籽,带着丞相之女偷窥侍卫首领和尚宫夫妻二人的房事,拿令箭投壶玩。 闲的没事逮着后院里的孔雀拔尾巴毛,逼的这些孔雀都快会飞了。起码是学会了轻功,蹿的挺高。这就是太子快乐的童年生活。 张微吃饭时吃到了好吃的点心和饭菜,就叫人一式两份的做出来送去太傅府中——给温太傅那一份只有一小碟,给温小姐的那一份可是实实在在的一大盘子。毕竟给温太傅只是个幌子。 刚开始温丞相还略微有点开心:我这么打他,他还知道尊师重道,以后肯定是个治世明君。起身对来送东西的书童拱手作礼:“辛苦了,回去替我上复殿下,臣多谢殿下。” 这倒不是对着书童行礼,是书童代替太子送东西,他代表的是太子。就像要给传旨的官吏摆香案下拜一样,这是对君王的礼数。 来送菜的太子四个书童中身份最高的方玉,是卫国公方荆的小儿子,比张微大一岁。毕竟是给丞相送菜,丞相必须还礼,除了他之外别人都不敢来。 虽说是伴读书童……实际上他比殿下快活的多。张微还要挨打,他完全不用挨打,偶尔作业没做完,也可以说昨天听爹爹训示,温丞相也就不计较了。在课堂上,张微写字必须写的规规矩矩,他可以写的草率一点,张微必须正襟危坐,他方玉偶尔腿麻了还可以悄悄活动一下。 唯一一次挨揍,是刚开始来跟着一起上课,回家跟爹爹说:“爹,你说当太子有什么好的?殿下吃穿和咱家差不多,上课的时候被太傅训的跟个鹌鹑似……爹!” 方荆一巴掌在紫檀餐桌上拍了个巴掌印出来了,拎着方玉的领子,跟拎一只鹌鹑似的拎去书房,罚跪,骂道:“泰誓曰:“附下而罔上者死,附上而罔下者刑;与闻国政而无益于民者退,在上位而不能进贤者逐。”此所以劝善而黜恶也。故传曰:“伤善者国之残也,蔽善者国之谗也,愬无罪者国之贼也。”你懂不懂?温丞相打太子,是严格教导。太子尊重古圣先贤,尊师重道,所以甘愿受罚。你呢,你在哪儿算怎么回事?” “我告诉你,太傅为什么打太子而不打你。不是因为你比太子尊贵,是因为你比太子卑贱!太子国之储君,陛下百年之后是否能维持兵强马壮国家富强,就看太子是否贤德!太子是将来的陛下,身系家国天下,如果太子私德有失,等他当了秦王之后,秦国就必将覆灭。” 方荆敲桌子:“你呢?你学好了,以后是方家军的一名将军,如果学的不好,以后就是个碌碌无为的纨绔。” 方玉低着头不说话,他非常自卑。 原本觉得自己比太子受到的待遇好,值得骄傲,原来是因为自己无关紧要……tvt…… 方荆怒气不息:“我听陛下和温丞相说了些太子书房里发生的事。我听说你在太子犯错误的时候,不知道劝诫他。在温太傅行事过分的时候,也不知道出来拦住太傅,保护太子!你可真是给我长脸啊!去之前我怎么告解你的?人臣之术,顺从而复命,无所敢专,义不苟合,位不苟尊;必有益于国,必有补于君;故其身尊而子孙保之。你是不是听不懂?说一下什么意思!” 方玉小声说:“为人臣子的办法,是顺从君主,做事完美再去复命,不能自作主张,就算是哥们义气也不能违反法令,地位再高也不能妄自尊大。做的事必须对国家有好处,能弥补君王的过失,这样才能保住自己的尊荣和子孙。爹……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改。” “这可是当年老祖先方帝姬留下来的话。”方荆沉声:“说说你准备怎么改?” 方玉小声说:“我以后看见太子要做错事了,就劝他不要干,如果他非要干,又只是小捣蛋,我就帮他。温太傅再打太子打着玩的时候,我一定出来拦着,不是大错不应该打。” 方荆有些满意:“你能分清楚什么是小捣蛋,什么是大错吗?” 一句话把他问住了,低头想了一会:“不劳民伤财、也不涉及是非黑白的事、不涉及人命,都是小事。我要是觉得是小事,但说不过太傅,我就替太子扛了。” 方荆颔首:“孺子可教,回去吃饭吧。吃完饭自己来领三下竹竿。”小指粗细的竹竿,抽一下一道血印,伤皮肤,不伤骨肉,疼三天就好。 在那之后,方玉就改隐隐的嘲笑为正直尊敬,拦了两次没事找事的要揍人的温丞相,太子立刻跟他成了好朋友。渐渐无话不谈。 男人们,即使是男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总要提起女人,太子得意洋洋的说:“我已经有媳妇了。温清颜,跟她那个混蛋爹一点都不一样,又温柔又善良,还对我非常好。” 方玉忍不住问:“你所谓的温柔善良对你好,是不是和太傅对比出来的结果?” 温家的人能温柔,但是不可能太善良。 太子抓着他讲了一个时辰的‘清颜超级可爱啦’‘清颜总是白嫩嫩香喷喷的’‘清颜跟我斗蛐蛐的时候特别美’‘清颜看到我被打伤总是会哭’‘清颜为了劝他爹不要打我,自己都被关过禁闭’‘大人们都说我和清颜姐姐是前世注定的好姻缘’,方玉败退。 方玉见过温清颜,总觉得这个小娘们身上隐隐有些违和,但不确定是怎么回事。不过别的先不说,他在不偷偷嘲笑太子像个鹌鹑之后,立刻觉得温丞相真的挺过分的,念错一个字也要打? 后来他就帮着太子气温太傅,反正太子揉着手呲牙咧嘴的说:“木事,你使劲气他!他要打我我扛得住!老子练武了!一个小书生能咋!就算他是丞相,也是个文弱书生!看他来气我手都不疼的。” 所以方玉现在笑吟吟的对温丞相说:“是,太傅,方玉记住了。殿下还命臣把同样的菜送一份给温小姐,不知现在是否方便?” 温丞相的脸立刻就拉下来了:“拿来我看看。”不要在菜里藏了什么,给我女儿传纸条。 方玉挥挥手,侍从捧着捧盒上前。 温丞相的鼻子好悬没气歪,给清颜的点心足有十几块,而给我的只有一块。尺寸、款式都一模一样。张微,你小子再怎么偏心,这也太气人了!我是不在乎这点点心,可是我在乎你这个态度! 方玉含蓄优雅的笑着,虽然才九岁,穿着一身素白帛袍,头插金簪,丝绦垂着玉佩,是一副大家公子的风范,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太傅请过目,若是没事,我这就拿去给温小姐,我这边还急着回去复命。相比太子此时正翘首以盼,等着温小姐咳咳咳咳哎呦我用了个成语。” 温丞相脸上的颜色也看不出是红是绿是青是紫,就跟打翻了调料盘似的,咬牙切齿:“去吧!别忘了替小女谢谢殿下。” 毕竟是太子,是少君,能暗地里找茬打他,惹他生厌,明面上的礼数不能亏了。 方玉一路坏笑的到了温小姐住的园子门口,侍女进去通禀,温清颜正在背医书:“让他进来吧。” 秋天,群芳争艳。穿着浅蓝色衣裙的十一岁美少女,已经亭亭玉立了,有了些大人摸样,捧着医术坐在花亭里赏花背书,美不胜收。 二人一见面,假惺惺的拱手:“啊,殿下命我来问,温小姐安康。” “蒙殿下垂询,清颜一切安好,多谢殿下的点心。”温清颜屈膝万福,这才起身:“有劳方公子。” 方玉笑吟吟的说:“殿下让厨房做了二十块点心,自己吃了四块,给了我三块,给了温太傅一块,剩下十二块都在温小姐这里。这很好,只有一件事吓人,我来送东西的时候呀,不小心让温太傅知道给了你多少。太傅本来觉得送一块也是学生的心意,看了食盒里的东西,才知道学生重色轻师,挺生气的。温小姐你好好劝劝,过两天再给殿下送一瓶抹手的药油吧。” 温清颜知道方玉总怀疑自己练武了,微微一笑,大方得体的答复:“殿下送一块,或是送十二块,那份心意都是一样的。只不过爹爹不爱吃甜点,而我嗜甜罢了。” 方玉笑:“温小姐拿来的药油,比我方家军用的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油都管用,不知出自哪位高人之手?” 温清颜微微一笑,垂眸,轻轻抚了抚衣袖上的褶皱:“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是爹爹的朋友。那要放也给了你爹,其中有几味药材太过稀少,所以不能在军中推行。” 方玉盯着她身边的花园,百花盛开,绿柳成荫,真不像是练武之人的院子,而温府里没有演武场。他这是不知道,温清颜从绣楼一个跟头翻过去,到了另一座小院中,就是演武场。 回去之后,方玉说了温丞相气的手抖,就连笔都拿不稳。 张微拍着大腿狂笑,一时得意:“这才是刚开始!老家伙一天到晚不是打我就是恐吓我,还讲封神演义的故事吓唬我,让我不许惦记清颜!哼!等我再长大一点,再壮一点,我一定揍他一顿!” 方玉挑眉:“殿下,你可当心受罚。” 张微哼了一声:“大不了被我爹打一顿,又能怎么样。我从五岁开始就想揍他,终于长得差不多了。来来来,跟我到演武场来练练。”说着,他去卧室换衣服。 方玉也去换衣服,他问道:“殿下,你在五岁就想打太傅了那会你看着像个鹌鹑似的!” 张微翻了个白眼:“我只要缩脖端腔的,他下手就轻。我犯不着争一口嫌弃,让手被打烂。没几年我就长大了,到时候把他一脚踹翻,嘿嘿嘿,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方玉冷汗都出来了:“殿下,三思。你听我说……” 太可怕了!第一:殿下居然不是傻乎乎的挨打,他记仇!亏得我爹揍了我一顿。 第二:温太傅那个小身板啊!夏天中暑春秋发烧冬天十几天卧床不起,说好听点是翩翩如谪仙,要乘风而去,说难听点,就是瘦啊!不禁打啊!你要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把这些年都一次报复了,那就出人命了! 第141章 鸿雁传书 温丞相家有两个蠢儿子,唯一聪明的温清颜,据温丞相看来跟自己一样聪明。 不仅文采斐然、而且清醒冷静,不为浮华所动,自尊自爱,温良贤淑举止得宜……反正温丞相觉得世界上一切夸女孩子的词,放在自己女儿身上都不为过。而剩下那些夸赞男子的词,像什么君子如玉、敏而好学,也可以,只是那些‘虎背熊腰’‘威风八面’这种词,就不要了。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温丞相旁敲侧击暗中洗脑,告诉女儿,太子不可靠啊!嫁进皇家不可靠啊!你别看陛下和娘娘成婚十几年还如胶似漆的,那是因为娘娘运气好,陛下品德好。忒难得! 之后拐弯抹角的问女儿,进宫之后怎么样啊?对太子的印象怎么样?他让你觉得讨厌的地方是? 温清颜特别懂事的说:爹爹说他不好,所以他不是良配。爹爹说他不好学,所以不好。 温丞相差点感动的哭粗来。 是在太子八岁之后,身高猛一下蹿上来,长到了接近一米四,再穿上非常正式的太子服色之后,算上帽子和鞋,就快一米五了,再往高台上一站,看着跟成年男子差不了多少。 温丞相又发现太子非常喜欢翻一翻诗经,危机意识顿时增强了。虽说孔老夫子信誓旦旦的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那他妈谁信啊!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前文不说,就说最后一段。慢慢来呀别着急啊!你脱我裙子干嘛!轻点轻点,别惹得狗叫。。】 温丞相为了太子殿下别情窦初开别知道男女之情,都恨不得发起一场对所有古书的扫黄,但是想了想,有点太劳民伤财了。就算了。 可他越发多疑,不相信表面上女儿陪着夫人进宫只是跟娘娘聊天,非要亲眼看一眼才肯罢休。 方玉刚走,温丞相立刻就进来了,假装若无其事的问:“女儿最近练武练得怎么样,能打几个侍卫了?” 悄悄伸手拿起一个太子送来的点心,一掰两半,哎? 里头没有纸条!好吧,再来一个。 温清颜笑眯眯的看着爹把所有的点心都掰开,他一遍掰,她一边吃爹爹检查过没有夹带纸条的点心。低眉浅笑,柔声说:“回爹爹,能打四个了。可是得靠速战速决,师父说我还有很多不足。” 温丞相点点头,惦记着桌案上堆得一大堆事儿,就走了。 温小姐慢条斯理的把十几块点心都吃掉——就当中午饭了,一会再吃两口菜就行啦! 把点心吃光,期间找了各种事儿吧丫鬟支开,翻过盘子,轻轻取下盘子下贴着的一张纸。一个能装十几块点心的盘子当然挺大,贴在盘子底儿上不露出边边的圆形纸,也挺大。 温丞相是非常斯文的人,才不会吃了女儿的点心还拿着盘子翻来覆去的看,那太失礼了。 纸上是太子的蝇头小楷:[清颜姐姐一切可好?见字如面,太傅今日在课上说我等皆浑浑噩噩,不知圣人教诲,虽是男子,然心智学识城府谋略皆不如闺阁。下次上课时,他要带一位闺阁入宫,给我等看看眼界,张张见识。我一听就知道是你!咱大秦虽说是才女不少,可是能入得了温太傅法眼的,只有你啦!好姐姐,平常都是你娘带你进宫,这下可是你爹带你入宫,这可真新鲜了。] 温清颜微微点头,是很新鲜,我爹这是突然放心了?平常每次进宫之后,他都耳提面命的说了太子很多坏话,现在居然敢带我去见太子……不对!这准是试探!我也是学过兵法的人,哼! 哎呀,张微会不会觉得这是温太傅觉得他是个好学生,准备不阻拦了……赶紧往下看。 纸上写道:[到下次上课时,你尽管照旧跟我装作不甚和睦的样子,就算是旁敲侧击的骂我两句也不要紧,只要你爹别起疑心,别发现了咱俩的关系。现在温太傅在明,清颜姐姐和我在暗,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嗯,我们知道温太傅的心思,温太傅不知道咱俩的关系,什么都好办。] 温清颜嫣然一笑,殿下最近狂学兵法,整日脑子里都是打打杀杀的,真可爱。 纸上还说:[我给你准备了一套礼物,明天你只管跟我针锋相对,吵得越凶越好!嘿嘿嘿~方玉那小子总觉得你有些奇怪,他说他看你的身段,觉得你武功很好,我把他打了一顿。妈了个巴子的敢看老子的太子妃!方玉倒也不愧是方家军的人,还手也挺狠,给我带点药来……] 温清颜鼻子一酸,眼圈瞬间就红了。轻轻坐在卧房的绣墩上,看着窗外的风景,稍微有些紧张,殿下听人说了我会武功,他全然不在意我骗过他说我没有练武,只是在意方玉看了我。 他不让别的男人盯着我看……温清颜捧着脸,略微有些陶醉。她很喜欢张微为自己吃醋的感觉~却更在意他!他挨揍了!刚刚看方玉脸上手上没有伤,太子说的这话,显然是死鸭子嘴硬。他不一定被揍的有多惨呢,方玉这个年纪还不怎么会手下留情…… 信上说:[青丝七尺长,挽作内家妆;不知眠枕上,倍觉绿云香。(1)好姐姐,我好想你呀,好多天没见了,好想亲亲你呀,我好怀念你头发的香气。这次进宫来的时候,请带一个你用过的枕套给我,让我能闻闻你的味道。另,送给你的点心我都一个个的用心亲过,你吃掉它们,就当是我亲了你。别送给你娘吃!千万不要因为吃不了就赏给下人!张微再拜奉姐姐足下。] 温清颜粉面微红,羞的一把就将圆纸攥成了一团,随即又小心翼翼的展开,拿到床上去。拆下来木枕的厚布枕套,这木枕早就被掏空,成了个中空的匣子,里面放了很多张微借着送点心送来的纸条,还有一些其他的诗词,一开始那个缺字少笔划的阴诗也在里头。 赶紧把新枕套套上,旧的这个使劲叠了半天,弄成了正好塞在裙腰中当护腰的一长条。 晚上温夫人来帮女儿找适合明天穿的衣服,她烦躁的很,刚刚相公唠叨了一大堆,说既要显出女儿明智远胜男子,又要有女孩子家的娟秀气。不能太过打眼醒目,却也不能埋没了女儿的美丽。 温夫人唯一能干的,就是在温清颜那一大堆鲜艳美丽的少女色衣服中,找出来一条浅灰色藤蔓纹的裙子,配她浅蓝色的上衣,外面再套一件月白色的薄纱软袍,用浅蓝色的丝绦系一块玉佩。发饰不要梳的太华丽好看,少用几只簪子。 试着打扮出来一看,真是明艳大气,如神仙妃子一般。 这一身配色虽然略素了一些,可是罩着那件软袍,站在灯光下一看,如同浑身上下笼罩着云雾,满头黑压压的头发,虽然年岁尚小,那份不卑不亢,温和宽容大度的气质,却让温丞相心里一惊。 他也学过相术,又当了丞相,见了无数权贵,却没见过谁家的姑娘有自己家女儿这样的气度,看这个感觉,就仿佛是要母仪天下的样子。这种不祥的预感,让温丞相一夜没睡好觉。 次日一早。 太子一瘸一拐的蹿到陛下面前,下拜:“孩儿拜见爹爹。早啊。有肉包子吗?” 他今天穿的超级好看!穿的正规的太子吉服,九旒冕冠还没带上,玄衣纁裳,衣绘龙、山、华虫、火、宗彝五章纹,裳绣藻、粉米、黼、黻四章纹,共九章。 张缤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在这儿装什么病!明明只剩点淤青还没好,用不着装作路都走不了吧?”陛下心说,你这么爱吃肉包子,搞的老子很想试试扔个肉包子让你出去捡会有什么结果。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嚯哈哈哈,结果当然是我又被娘娘掐成金钱豹。 张微嘿嘿一笑:“刚起床,还不适应疼,过会适应一下就好了。” 张缤果然抄起包子砸他:“你就扯吧,还不是为了在小美人面前使苦肉计!算你小子聪明,苦肉计特别好使,嘿嘿嘿。” 张微伸手一抄,接住包子咬了一大口:“爹啊,你啥时候才能把温丞相调走,去干点别的?他那么有才干,非的留在京中当丞相吗?不是说边关被人来犯吗?让温丞相去坐镇主持……” 张缤又抄起一个包子砸过去:“说什么呢!国家大事不要把儿女情长牵扯进去!大道容众,大德容下,你懂不懂?温丞相为了大秦殚精竭虑,你享受着老子跟他打下来的江山,到现在未立尺寸之功,受人尊崇,你还一天到晚垂涎他女儿,已经够不要脸了!把温丞相送去边关和让他送死有什么区别?张微,你也是读书明理的人,该不会是以为温丞相死了,你跟温清颜之间就没有阻碍了吧?” 张微好悬没被包子噎死,喝了一大口水顺下去,站起来叫道:“爹啊!你可是我亲爹,干嘛把我想的那么恶毒,我就是打算躲开太傅,免得和清颜姐姐得作戏骗他。一来是骗人不好,二来是早晚得露馅儿。我要是能找个借口带着清颜姐姐离开,我就走啦,这不是不行吗。爹您刚给我讲过山不转水转的道理,我就想着我不能走,就把温丞相支开。那能想着害死他。他死在敌国手里,咱多丢人啊!” 张缤这才放心。调侃道:“今天可不是穿吉服的日子,你又不上朝,打扮的这样威严给谁看?” 张微有些不好意思和不舒服,气哼哼的说:“明后年长高了这身吉服就不能穿了,忒可惜,拿出来穿穿看,提醒自己保持礼仪。” 主要是,我所有的衣服里,又威严又俊俏的,只有这一件啊! 张微决定去听墙角,看有什么有趣的事~ 退朝之后,温丞相、温太傅应该去太子宫中授课。但是他先去宫外的小车里把女儿温清颜、和苗大侠的女儿苗淑书带进宫去,面见太子。 温清颜时常进宫,路熟得很,走在爹爹身后,姿态得体,面色平静。 苗姑娘却稍有些紧张,她天生体弱多病,偏又能过目不忘,因为家学渊源对各家各派的武功了若指掌,跟着爹娘到了温府之后,博览群书,知道的知识更多了。 本来是没什么可怕了,偏偏温伯父说:“太子总有些自高自大,以为自己高人一等,我凭借过目不忘说他学东西慢,脑子笨,他还不太服气。今天带你们去让他张张见识。” 苗姑娘是真爱看书,也知道前朝旧事……爹爹为什么以举世无双的武功,却有家难奔有国难投,要带着妻女来到别国谋生,就是因为当年得罪了太子,自己现在好不容易过了安分日子,还要再来一次?开玩笑,才不! 她打定主意,要让温清颜顶在前头,这样虽然不厚道,但是据说太子总是窥探温小姐的美色,她说什么太子都不生气。这样不会害了她,就可以。 温丞相也有打算,他可不是打算光是带两个女孩子进宫去气太子,他内心早就算准了苗淑书的反应,知道她打算装柔弱腼腆不开口,就要这样。以温丞相的眼光看来,也不得不说苗姑娘很美,小脸总是有些发白,柔弱憔悴,是那种不胜凉风的美。和自己女儿那种大气端庄的美丽,十分不同。 且不说太子会不会移情别恋,就算他没有,只要是多盯着苗姑娘看了几眼,也可以说他有,让女儿再也不搭理他。 太子的书房外有个小侍卫在那守着,那时候还没有雾霾,百步之外就看见太傅带着两个美少女走过来。凭借着拉弓射箭的好眼力看出来其中一个是温小姐,立刻进去禀告太子。 张微正带着冠冕穿着吉服,正襟危坐的在发呆流口水,听了这话大惊失色:“为什么会有两个?天底下有那个女人配站在清颜身旁的?” 伴读:方玉、方襄、李敬道、柳文华一起翻白眼。 张微甩了甩衣袖,一指四人:“你们不许多看清颜姐姐,另外那个小姑娘归你们了。” 方玉听着这话实在不像话,咳了一声:“殿下!你这话说的太纨绔了点,什么叫归我们了?” “是我失言了……咳。”张微努力把自己弄的更加威严帅气兼备,手忙脚乱的说:“一会再温丞相面前,你们哄着另外那个小姑娘,清颜姐姐嘲讽我的时候,不要让她插话。” “是……殿下……”*4 第142章 偶像力量 温丞相真心被吓了一跳!苗淑书一直偷偷盯着温清颜的表情,看见她微微扭曲了忍住了笑容。 太子这身低调沉稳有内涵的礼服——这跟陛下上朝时穿的朝服只差了一点点小细节,不经常看的人得分辨一会才能分清楚呢。 更何况九旒冕冠挡住了肉包子似的胖脸,只露出玄衣纁裳的威严,衣绘龙、山、华虫、火、宗彝五章纹,裳绣藻、粉米、黼、黻四章纹,共九章。他手捧玉璧,在桌案后正襟危坐,板着脸。 正所谓君子不重则不威。太子殿下很重,还端着一副威严的架子,又长得和陛下很相似。 右边四个伴读也穿的沉稳整齐,都穿了宝蓝色的衣裳,坐在桌案后,装的跟上朝似的。 这都是昨天就说好的,虽然衣裳花纹不同,好歹颜色款式一致,看着也整齐划一一些。 温丞相被吓了一跳,心说好啊你们几个小子还敢给老子来下马威。生了气,决定给他来点狠的。他的桌案在左侧,也是在太子下手,只是古书上说君子居则贵其左,所以他在左边。 一张大大的黄花梨桌案,上面放着笔墨纸砚,还有不少书。 太子见温丞相到了门口,这才站了起来,正冠抚带,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捧着玉璧,不苟言笑的站着。努力的模仿爹爹生气时超级可怕的样子。 四个伴读看太子站起来了,也赶紧站起来。 太子这是见老师之前的准备,正冠束带是礼仪之一。 温丞相站在门外,也得做面君前的准备,储君也是君啊,人家是叫储君,不是真的储藏起来需要的时候才拿出来。 两个小姑娘赶紧也整了整头发,扶了扶簪子,装着非常隆重恭谨的样子。 温丞相迈步进了书房,跟太子神同步的抖袖,举手,躬身作揖。“学生张微”/“臣温青” 温清颜忍不住想笑,这个节奏一丝不差的感觉,就好像是……是照镜子一样。比张微穿着他的朝服、一本正经坐在桌案后的宝座上,看起来还好笑。 “见过太傅。”/“见过殿下”一起收了话音,这才一起直起腰来。 这也是千锤百炼的结果。以前张微行了礼就起来,然后温丞相行礼,他得还礼,算了一下等于自己得给作倆揖,他才一个,不划算。然后张微就等着温丞相先行礼,自己再见过老师,他还得还礼。 这样很划算。但是温丞相当天上课的时候找了个不尊师重道的茬儿,把他打了几下。 慢慢就在无声的切磋中,练出来了神同步。 张微假惺惺的笑着:“太傅请坐。” 太傅坐下之后,四个伴读站了半天,这才给他行礼。 温丞相脸色淡淡的点点头:“嗯。殿下,这两位姑娘,就是我昨天说过要带来让您见的人。不论心智学识城府谋略,她二人皆远胜须眉男儿,应该可以激励这四个书童,多加努力,不要耽与戏乐。” 四个伴读书童一点都不介意,都知道这是骂太子的话,自己就是负责折射的镜子。 张微笑眯眯的在九旒冕冠的珠串后,看着温清颜,情不自禁的挤了挤眼睛。 温丞相气的差点掀桌,虽然他不会做那么粗鲁的事,而且就算想掀桌,黄花梨大桌很沉,上面还放了厚厚的书和大大的砚台,他掀不动。“我家小女清颜。” 温清颜上前一步,翩翩下拜,轻启朱唇:“殿下安好。” 张微抚这玉璧,努力压低声音,模仿爹爹低沉浑厚的声音,其实学的一点都不像:“温小姐才华横溢,孤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清丽脱俗,说出话来也是这般清脆温柔。倒让孤想起一句诗,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温清颜假装没听懂他那句‘身在情长在、怅望’的意思,微微垂眸,淡淡的轻声道:“殿下过奖。” 温丞相看女儿这副爱理不理的态度,甚是愉快。又介绍道:“这位姑娘,殿下早就想认识了。” 张微笑道:“难道这位姑娘是前朝文姬转世、亦或是曹大家的传人,又是一位才惠过人的大家?” 温丞相愉快的说:“殿下,子不语怪力乱神,怎能妄议投胎?……”然后他训了殿下十分钟。之后问:“殿下,可曾听明白了?” 张微可怜巴巴的看着温清颜,哀婉的说:“若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阳春。” 温清颜不看他。 温丞相更加愉快,就从君王要远离歌舞、音乐、狩猎、百戏这种不务正业的事情,一直从上古诸圣王都挺好,说到了最近不少灭了国灭了族的皇帝,都是喜欢乐舞唱和的,你丫要是喜欢来了‘不辞遍唱阳春’,容易玩到灭国哦?咱大秦不容易哦!——又是十五分钟。 说实话,温清颜还站得住,苗淑书一向身体虚弱,现在都站累了。 硬是在那儿站着,一动不能动,跟罚站似的。比走路累的多。 张微保持着‘虚心接受,坚决不改’的原则点点头,淡定的皮糙肉厚的说:“太傅说的极是,学生谨受教。这位姑娘究竟是何方高人?” 温丞相平静淡定的说:“苗姑娘之父,名梧,字引凤。” 张微唰的一下子蹿起来了:“举世无双打遍天下无人能敌的苗大侠?当今天下第一剑客?” 他真的超级激动!那可是……可是从来没有输过,所有人挑战过的人都败在他手下的超强剑客!据说爹爹跟他交手的结果,也是苗梧说陛下是为明君,然后收了剑走了。 苗姑娘有些摇摇欲坠,心说温伯父你再训殿下十分钟,我就真的站不住了,脚都酸了。 上前一步,屈膝行礼:“家父正是。” 张微立刻指挥道:“来人,赐座。” 门口侍卫要按惯例去他卧室里搬绣墩过来。 苗梧的三个小粉丝方玉、李敬道、柳文华一起站起来:“苗姑娘来坐我这儿,殿下赐座都不带靠背,坐的很辛苦。” “苗姑娘真是大家风范啊,小可方玉,卫国公之子,久慕苗大侠盛名,不知日后可否拜见令尊大人?” “苗姑娘,那个……他们俩的座位距离殿下太近了,你过去于礼不合。做我这儿,要是嫌门口有风,我站这儿给你挡着。” 苗姑娘暗自点头,我出来一趟,带三个小男孩回家,我娘上手就得抓我耳朵。 刚刚是张微说让他们四个来分散另一个小妞的注意力,可他现在真后悔的。真的超级崇拜苗梧的剑法!那可是爹爹提起来都赞不绝口的人! 苗淑书借着柳文华提起‘礼’来,轻柔的说道:“多谢美意,只是不可如此。” 温丞相立刻说:“好!今日就以此为题,辩一辩可与不可。殿下以为如何?” 张微点点头,装逼的说:“可。” 温丞相道:“好,殿下、方玉、李敬道、柳文华认为可以,苗姑娘以为不可。” 苗淑书真的很想回家告诉爹爹把温丞相揍一顿。她本来想低调低调再低调,没想到爹爹名声那么大!那么厉害!但是你让我跟他们四个单挑! 温伯父你真是我爹的朋友吗,干嘛这样拉仇恨值! 张微也想过去找苗大侠见一面,然后跟他说温太傅坑你女儿,还坑我。 我说‘可’,是说两边可以辩论!! 不是说我觉得可以!! 那是上一个问题啦! 四个青少年对视一眼,咋办?干呗! 方襄庆幸自己昨晚上没睡好在打盹没来得及说话。 柳文华惹得事儿,他先说:(大意)后进末学理应尊贤,男子应该谦让女子,况且早听说苗小姐不练武功,身子柔弱,刚刚耽搁了一会,恐怕她累着了。 苗淑书也要面子,只能扛住了上:从命利君谓之顺,从命病君谓之谀,逆命利君谓之忠,逆命病君谓之乱,君有过不谏诤,将危国殒社稷也,有能尽言于君,用则留之,不用则去之,谓之谏;用则可生,不用则死,谓之诤。这事不合乎礼制,臣恐怕积少成多,积水成渊,不敢从命。 其实她是真想坐一会的,只是温伯父坑我!绣墩拿上来了,我也不能坐……tvt。 方玉上:(大意)礼制是约束君臣,保护社稷的东西,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苗姑娘是闺阁女流,不是朝中大臣,即便稍有逾礼……这不是君臣之礼,是储君善待百姓。 张微都想捂脸了。这话漏洞太大了! 苗淑书却拱手道:“方公子所言有礼,小书谨受教。”不行了,真的撑不住了,原地站了快半个时辰啦,腿都快抖了。输了,丢人就丢人呗,又不是我说自己能言善辩的。 然后她就去跟柳文华说说话,说他干得对,是自己太迂腐了。然后坐下,这才舒舒服服的喘了口气,感觉都要晕过去了。 温太傅和太子殿下都被惊呆了。 温太傅心说:糟糕,该不会是殿下的帝王之气震慑了她,让她不敢开口吧?再或是她喜欢上太子殿下了?要不然以小书那个较真的性格,不会松口啊。 太子殿下心说:我盯着苗姑娘看了半天,太子妃不会生气吧?艾玛,谁娶了苗姑娘那真是惨透了,我还没娶清颜,就被老丈人打成这样,他毕竟是个文弱秀才……啧啧,柳文华以后要是真的娶了苗姑娘,我得求他岳父手下留情,他犯了错也留他一命! 温清颜忍笑好辛苦。她知道小书,平常能走走路,打打拳,可就是不耐久站。 第143章 果然是你 温太傅示意女儿顶上苗淑书的阵营,继续辩论。 温清颜想说:去你的吧~不过还是站了出来:“小书体力不济,不得已认输。清颜的看法却不同。” 几回合的你来我往之后,三个伴读都被驳倒。 太子说:“吾闻之曰:德行广大而守以恭者荣,土地博裕而守以俭者安,禄位尊盛而守以卑者贵,人众兵强而守以畏者胜,聪明睿智而守以愚者益,博闻多记而守以浅者广;此六守者,皆谦德也。他三人愿以谦德待人,故而请苗小姐上座,有何不可?” 温清颜干脆的说:“并无不可。” 我总不能赢了你,一点都不给她留面子。小书再站一会肯定得昏过去,回去我师父肯定能好好对我,呵呵……两个时辰的马步少不了。给她找个借口……嗯…… 温太傅瞪自己女儿。 太子努力的眨眼,暗示她:姐姐这不在计划之中啊!快用文邹邹的话打我脸!让你爹爽一下。 温清颜差点又笑出来,微笑道:“三位公子给苗姐姐让座,细究稍有违礼,但此处并非朝堂,太子也并非秦王,况且方公子、柳公子所虑很有道理,故而,清颜以为并无不可。” 二人摸不着头脑,只是看着温太傅的脸色。啧…… 温清颜站在书房之中,上是太子,左右分别是太傅和四位衙内,她不慌不怒,温声软语,侃侃而谈:“苗姐姐谦恭谨慎,故说不可。太傅以此为题,要双方论辩,虽是好意,未免为难苗姐姐。我所不同意的,是方公子所说‘礼制是约束君臣,保护社稷的东西,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苗姑娘是闺阁女流,不是朝中大臣,即便稍有逾礼……这不是君臣之礼,是储君善待百姓。’这段话” 太子松了口气,有点心酸的觉得自己‘跪求打脸’哄岳父麻痹大意的态度,很贱很可怜。 不过就这样吧,苗姐姐说话的样子好漂亮~明艳大气~母仪天下~么么么哒~ 温清颜说:(大意)礼制并非约束,而是轨道、职责、行为规范。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君有君道,臣有臣道,君臣各安其道,就是礼制……违礼则乱,乱则生变,变则家国不宁…… 【景公饮酒数日而乐,释衣冠,自鼓缶,曰:“趣驾迎晏子.”晏子朝服以至,受觞再拜.公曰:“寡人甚乐此乐,欲与夫子共之,请去礼.” 晏子对曰:“君之言过矣!群臣皆欲去礼以事君,婴恐君子之不欲也.今齐国五尺之童子,力皆过婴,又能胜君,然而不敢乱者,畏礼也.上若无礼,无以使其下;下若无礼,无以事其上.夫麋鹿维无礼,故父子同麀,人之所以贵于禽兽者,以有礼也.婴闻之,人君无礼,无以临其邦;大夫无礼,官吏不恭;父子无礼,其家必凶;兄弟无礼,不能久同.诗曰:‘人而无礼,胡不遄死.’故礼不可去也.” 公曰:“寡人不敏无良,左右淫蛊寡人,以至于此,请杀之.” 晏子曰:“左右何罪?君若无礼,则好礼者去,无礼者至;君若好礼,则有礼者至,无礼者去.”】 太子认真凝重的板着脸点点头,起身绕过桌案,到温清颜面前深施一礼:“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瞪温太傅,暗示你教了我这么多年,什么有用的都没说。 温太傅暗自得意,我女儿当然厉害了!几乎过目不忘,文武双全!哼哼哼~呵~ 四为衙内书童对视一眼,低着头,尽量不在温太傅得意的时候露出嘲讽脸。 苗淑书看着他们四个的表情,暗自狐疑,这种怪怪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温清颜连忙还礼:“殿下过奖,清颜不敢当。” 太子又笑着说:“温小姐明礼守德,孤愿时时聆听温小姐教诲,日日自新。”呲牙笑。 温太傅一拍桌子:“殿下!该上课了。今日就讲一讲晏子春秋。晏子谓庄公:众而无义,彊而无礼,好勇而恶贤者,祸必及其身。” 太子一翻白眼,慢吞吞的留恋不舍的看着温清颜,蹭回座位上。太傅又拐弯抹角的骂我。 半个时辰之后,温太傅放下书,淡淡道:“殿下,今日就上到这里,剩下的过几日再继续。殿下坐了许久,相比筋骨疲惫,请出去走走,活动一下。” 正如预料之中,太子咻的一下窜到温清颜面前:“温姑娘,外面风和日丽,昨夜有刚好有雨,树叶都好看得紧,咱们去观赏观赏,如何?” 另外四个少年和苗淑书都想笑,见过请姑娘赏花的,没见过请赏树叶的…… 温清颜面无表情,假装自己有点不耐烦:“好吧。殿下请。” 太子回卧室换了衣服,穿着请便的直裰和温清颜出去。 温太傅躲在门里,看着二人相隔两步,走向御花园,立刻回头严厉的叮嘱:“你们在这里温习我刚刚讲的内容,不许出去!” 然后温太傅一路快走,累的呼哧呼哧,悄悄摸摸的跟在太子和女儿身后,看他俩私下什么样。 太子最近练武练得耳力很好,温清颜耳力更好。太子小声说:“太傅肯定跟着咱俩呢。” 温清颜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是的。我怎么把枕套给你?” 太子愉快的说:“等一会咱俩吵架,我把你的发簪扔地下,然后你去我娘哪儿拿礼物,顺便把枕套给我娘,她会给我的。我都跟娘说好了。” 温清颜好笑的说:“娘娘也知道我和你在爹爹面前假装关系不好?那……那娘娘有没有生气?” 太子耸耸肩:“我娘说的话不太好听。” 温清颜紧张起来,小声说:“娘娘说了什么,你告诉我。我很崇敬娘娘,不想惹她生气……” 太子坏笑道:“我娘说,成婚前不许把你弄怀孕。要不然太傅会提剑砍我……嘿嘿。” 温清颜大羞掩面:“娘娘才不会这么说。” 太子得意的歪头:“不信你可以去问啊。” 温太傅不太敢靠近,怕被发现,那就太丢人了。 只是远远的躲在竹林里看到他们的举止,就看见刚开始还好好的说话,太子一副流氓样的耸耸肩,但没有伸手,女儿却恼怒的掩面。 温太傅心说:揍他!清颜你会武功的!不不不,算了,别打人,现在别暴露武功。 温清颜骂道:“小混蛋!你以为我不敢问吗?你就等着娘娘揍你吧!” 太子哈哈一笑:“够胆的话,你就去问问看啊~” 温清颜还真不好意思去问,那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根本说不出口啊! 这时候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到湖边,太子有些烦闷的说道:“清颜,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太傅实在是有些冥顽不灵。爹爹前些天又跟他提起你我应该定亲了,据爹爹说,温太傅像是准备好了小抄,念了不少理由拒绝。” 温清颜点点头,垂眸不语。她不能说父亲的坏话,只能默认他说得对。 太子挠挠头,坏笑道:“其实我娘说的不对,你要是真的给我生个小宝宝,太傅就不反对了。” 温清颜脸红红的瞪了他一眼:“你才八岁!不许想这种事!” 太子哈哈一笑:“我马上就九岁了!还有几年就到冠礼……清颜,你也该及笄了。我现在到时能不急,可如果太傅有意把你许配给别人家,要么你说你跟我已经私定终身,要么,就是我说……嘿嘿。” 让我说,我就不一定说什么啦~ 温清颜柔声道:“你放心吧,我爹不会强逼着我嫁给别人。他只是看你不顺眼,又不用拿我去联姻。” 十一岁的美少女,已近知道什么叫生孩子了,家里大嫂又刚刚怀孕。 她心中小鹿乱撞,还有点小期待。 太子不甚放心的撇撇嘴,靠着湖边的栏杆:“那位苗姑娘……真是苗梧的女儿?看起来也不算博闻强识,倒也没什么想出风头的样子。你爹带她来干什么?” 温清颜听了这话,抓着栏杆,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我爹没有明说,不过,我猜他是想看看,太子殿下会不会见色其意,开始追着苗姐姐献殷勤。我爹说过,你喜欢追着我跟我玩,只是因为从小到大没见过别人家的闺秀,寻个合适的时机得让你多见见适龄少女。” “哎呦,太傅那样的翩翩君子,现在被我逼的都学会进美色邀宠了?”太子得意的哼哼两声:“苗梧知道这事儿嘛,就让他把他女儿带走,送进宫里来让我看?据我所知,苗梧从不肯趋炎附势,是个富贵不能淫的剑客,比君子还有傲骨,我爹每次喝嗨了就夸他。他怎么肯让女儿进宫来见太子?难道传言不尽属实?”太子思想龌龊。 温清颜脸色有些难堪,她很喜欢师父,很想为师父辩护几句,可是爹爹又不让她说认识苗梧。 正在这时,一个冰冷而清雅的声音缓缓道:“传言,之所以叫传言,当然是假的。” 太子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把温清颜护在身后,厉声呵道:“什么人!” 一阵轻微的风声,一把宝剑在鞘中飞到太子面前,太子下意识的伸手一接,到好像这把宝剑被内力托着,轻轻送到他手里似的。 温清颜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太子,一双美目水汪汪的,显然是有些情动。 武林中人在皇宫中来去自由,这应该让殿下害怕,可是他第一反应是挡在我面前~ 竹林顶上落下来一个穿着浅绿色长衫的瘦高男子,对太子一抱拳:“在下苗梧,特地前来拜见秦国太子。” 他不算太英俊,可是五官端正,气势浑厚,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风范。 气势雄浑,往太子面前一站,一股武学高手的气势扑面而来。 太子捧着剑,颇有点星星眼的还礼:“不敢当不敢当,张微仰慕苗大侠已久,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卧槽刚刚偷偷说坏话被他听见了,气得他出来见我……把剑扔给我是什么意思? 温清颜贴着太子的后背站着,对师父咋了眨眼~甜甜一笑。 温太傅镇定自若的后退,溜走。 他可没跟苗梧说这事儿,只是跟苗淑书说带她出门玩……完蛋,苗梧爱女成狂,居然偷偷跟了一路,肯定什么都听见了。这次是要跟太子告我黑状啊,不要把我在背后骂他的话都说粗来。 秦王陛下武功超群,也感觉到有个劲敌、或是故友来访,反正是在儿子旁边,好危险的样子。立刻把奏折随手一扔,抓起放在一旁的宝刀,从窗户翻出去,远远的就看清楚了竹竿似的苗梧和自家蠢萌的胖儿子和儿媳妇在一起站在,朗声大笑:“果然是你!” 太子立刻露出蠢萌脸,呀,我爹真的认识你啊。我还以为他是吹嘘自己武功好才说跟你大战过三天三夜不分胜负…… 第144章 两个时辰 来一个穿着浅绿色长衫的瘦高男子,对太子一抱拳:“在下苗梧,特地前来拜见秦国太子。” 他不算太英俊,可是五官端正,气势浑厚,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风范。 气势雄浑,往太子面前一站,一股武学高手的气势扑面而来。 太子捧着剑,颇有点星星眼的还礼:“不敢当不敢当,张微仰慕苗大侠已久,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卧槽刚刚偷偷说坏话被他听见了,气得他出来见我……把剑扔给我是什么意思? 温清颜贴着太子的后背站着,对师父咋了眨眼~甜甜一笑。 她心里甜的很,张微就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清楚,就挡在我前面,好棒啊~ 苗梧笑都没笑一下,站在太子面前不远处,看着这个小胖子刚开始有点紧张的挡在温清颜面前,现在脸上变了颜色,又紧张又激动的傻笑。挺萌的,可是你特么敢说温太傅带我女儿进宫是‘进美色邀宠’!你把我女儿当什么人了!妈蛋好想抽你! 他面无表情的说:“太子殿下过誉,殿下仰慕的只是世人的传言,加诸于我的身上的虚名。苗梧其人,并没什么不同。” 太子头上如果又耳朵,都要垂下去了,小心翼翼的说:“那个……您都听见了哈……我错了。”对手指。好吧,太傅说的有些话是对的,起码不应该在别人背后说坏话。 被本主抓包了……太可怕了,武功好的人耳里也好啊,他不会一边听见我让方玉来处理这个小妞,一边听见我在背后议论他吧? 张微泪目:请让我去死一死。 “啥?”苗梧简直惊呆了,这个肥美白嫩的小胖子是一国储君,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别的国家甭说是太子殿下,就算是随随便便那个跟皇家沾点亲戚的、哪怕是宫里嫔妃的亲戚,都一脸牛逼哄哄。 太子居然能为了在背后拐弯抹角的质疑了一下传言中的‘苗梧’是不是没有那么高洁,发现我心情不太好,就立刻道歉。 真是个道德和礼仪都非常齐备,虚心遣怀的好孩子。 温清颜在背后轻轻把手搭在张微肩头,对师父一个劲的使眼色:不要欺负他! 苗梧感觉自己欺负小孩子很不好,微微笑了笑,说话声音也温柔下来:“殿下,我不是跟你生气。温丞相带我女儿进宫,却不告诉我,明知道她身体不好,也没照顾好她,这才让我恼火。” 张微犹豫了一下,没有对太傅落井下石,刚要说话,就看见爹爹从远处树顶上掠来。 秦王陛下武功超群,也感觉到有个劲敌、或是故友来访,反正是在儿子旁边,好危险的样子。立刻把奏折随手一扔,抓起放在一旁的宝刀,从窗户翻出去。 远远的就看清楚了竹竿似的苗梧和自家蠢萌的胖儿子和儿媳妇在一起站在,朗声大笑:“果然是你!” 苗梧拱手还礼,朗声道:“一别十年,陛下风姿依旧。看来太平盛世,指日可待。” 张缤站在树梢上绷着脸十分威严,沉声问:“十年没见,你偷跑到宫里来干什么?吓唬我儿子吗?”他穿着一身黑色滚金纹的袍子,手拎七星宝刀。 太子抱着剑回头小声说:“清颜,我爹好帅啊~” 苗梧抬手一指太子怀里抱着的绿鲨鱼皮鞘的宝剑,淡淡道:“陛下多虑了。苗梧不敢,虽然不是正式入宫朝见,可解剑面君的礼节,苗梧没忘。” 太子都惊呆啦!确实,臣子在面见君王的时候都得解剑,但是太子不享受这个待遇。而且一般人解剑是教给侍卫和黄门保管,没有直接扔到君王怀里的…… 不过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小粉丝张微还是捧着剑一副很开心的样子,顺便悄悄摸摸偶像的佩剑,哦哦哦好棒,有股香气。 张缤从树梢上跳下来,嗤笑道:“我几次三番派人找你,你都不来。这次为什么事儿来了?还不来找我,不去找温卿,直接跑来见我家蠢儿子。难道尊夫人那看相的手艺,已经能从魏国看见我秦国太子以后能一统九州,定鼎中原吗?” 苗梧摇摇头:“不是。” 张缤豪爽的点点头:“我猜也不是,我都看不出来。儿砸把你的蠢样收起来,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张微在知道装相的时候,很有礼貌很有教养,站的很有姿态:“爹爹,苗大侠的剑鞘好香,爹你的刀鞘也应该弄点香熏一熏。夏天你的刀总招苍蝇。” 张缤好奇道:“真哒?拿来我闻闻。” 你没告诉过你儿子,当年你可是身先士卒冲入敌军中,能在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刀客? 苗梧暗示,替他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陛下的刀鞘被鲜血浸湿过无数次,苍蝇嗜血,所以趋味而来。” “张微才多大啊,我跟他说那么可怕的事,吓得晚上睡不好觉怎么办?不能让小孩子知道太残忍的故事。”张缤接过儿子捧过来的宝剑,拿起来闻了闻:“还真挺香,苗梧,你可越来越娘们了。” 苗梧耸耸肩,一脸甜蜜的抱怨:“没法子,我家只有个女儿,她和内子想干什么我都管不了。连我身上那点伤疤都被迫用珍珠霜抹掉了,怪可惜的。”顺便隐晦的瞥了一眼温清颜。 温清颜甜甜的一笑,站在张微身后假装温良贤淑,少言寡语的大家闺秀。 “哈哈哈哈。我倒想有个女儿,可惜只生了这一个小子。一天到晚净是被丞相骂,这小子贼胆包天,跟清颜背地里如胶似漆的,当着丞相面前就假装关系不好。温卿一世英名,倒是没发现这俩小坏蛋的鬼主意,被骗了几年都没发现。” 苗梧笑了笑,夸赞道:“殿下生性聪明大度,做事极有分寸,温丞相不如殿下。” 小粉丝张微脸都红了,羞羞答答的站在哪儿。 温清颜差点笑趴下,偷偷掐了他一下,让他别那么害羞。 张缤抬手把自己的七星宝刀丢过去,自己拎着他的剑:“打一架吧好久没动手了!” 苗梧拿着他的刀颠了颠:“干嘛换兵器,你知道不善于用刀。” 张缤开嘲讽:“你不善于用刀?哪年是谁跟我得瑟,当场表演不用手碰就把一个西瓜去了皮切成一百零八块?再来一个让我瞅瞅啊。儿砸,清颜,你俩靠边点,一会打起来剑气纵横别伤着你俩。让侍卫去拿软榻和茶水点心过来。” 张微特别傻白甜的问:“拿个西瓜不?” 温清颜笑嘻嘻的扯着他的衣袖,张微略有不解,还是从善如流的被扯走了。 全皇宫的侍卫们、外加太子的书童们,都跑过来围观。 苗大侠和陛下狂打了两个时辰,刀剑相交,上下翻飞。 一开始张微还很兴奋,然后从兴奋……到习惯……到疲惫……到靠在温清颜肩头被她喂点心。 金娘娘过来看了十分钟,吃了一盘子春卷,问道:“一会想吃点什么?” 打的连人影都快瞧不见,只有一黑一青两条影子战成一团的二位立刻分开,张缤道:“你知道的。” 苗梧稍微有些不好意思,拱手道:“多谢娘娘。一会我带女儿回家。” 金娘娘摆摆手:“别跟我客气,难道偌大一个皇宫,连点小姑娘爱吃的都没有吗?的啦,我知道啦。苗姑娘,你想吃点什么?” 苗淑书有些不好意思,她没有去别人家做客的经验,偶尔去温夫人哪儿吃饭,也不会让她点菜。 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 苗梧抽空说:“莲子茯苓羹。小女体弱,不能加蜂蜜,放冰糖。”说话的时候一分神,他差点被剑砍中,急忙拔刀还击。 张缤想要他逼向远离围观群众的地方,苗梧却钉子似的定在原地不肯退,退向远方丢人。 张缤就小声说:“跟我来。”然后他撤向荷花池中心的亭子上。 苗梧立刻追了过去。 张缤这回就不真打了,装模作样的比划着道:“你就是温清颜的师父吧?我早就看出来那个小丫头武功不错,只是没想到,是你的徒弟。温丞相瞒着所有人让她女儿练武功,还让她装作不会武功的模样,为什么?” 苗梧微笑:“骗得了别人,又骗不了你。” 张缤翻了个白眼:“我家蠢儿子到现在都没发现清颜练武了。你实话告诉我,温丞相怎么想的?” 苗梧干脆停了手,笑吟吟的说:“你猜?” 张缤叹了口气,拎着他的剑甩了甩:“我和温卿自由相识,君臣相得数十年真不愿意想他不好。可我只有这一个儿子,我儿子眼里呢,又只有她一个女孩。我几次向温丞相提亲,他总是百般推托……有些话他可能是不好意思说,苗梧,你可是光明磊落的汉子。温丞相能请你教授他女儿武功,相比对你说了很多知根知底的话。你就明明白白告诉我,温卿到底是什么意思?张微如果强行娶了温清颜,他会怎么样?” 大人都快把心操碎了。小两只还没心没肺的当众秀恩爱,两张请便的竹榻摆在这个视线很好的地方,正中坐着金娘娘,右边坐着苗淑书。 左边则是张微和温清颜挤在一起,他只管张嘴求投喂,温清颜也很愉快的用小银叉子插着点心,喂给他吃。并且喂他一块,自己吃一块,然后再小声聊一聊温太傅晚上会不会挨揍。 温清颜说:“苗大侠会生气,不过不会打我爹。” 太子嘲笑:“是啊,温太傅那个小体格,呵呵。” 被掐。太子掐回去,掐了一下又不舍得,改为摸摸。 第145章 肉包子啊 温丞相溜掉之后,火速冲回丞相府整理了吞并魏国的详细纲要、能获胜的十大理由、兵马调配的详细方案、国内粮草物资的情况——这不是两个时辰就能干完的事儿,但他已经准备了很久。 毕竟他不只是不想把女儿嫁给太子·看太子不顺眼·太傅。还是丞相大人,丞相的职责也在于帮陛下一统天下。 自从太子出生之后,休养生息了八年,到了一个合适的时候,差不多可以重新开始征战了。恰巧机遇成熟,前两天魏国的消息传来,简直是天赐良机! 温太傅准备确定一下消息是否属实,就上报陛下,请他或亲自带兵,或派兵出征。所以在这之前,要确定一下女儿和太子的关系,以免到时候大人们都忙于攻城略地……太子在私下里也来个攻城略地,那他妈就麻烦了! 温太傅暗自想了想,八岁的小男孩儿能干不少事儿了,起码他自己就是在五岁时偷看媳妇儿洗澡从墙头掉下去砸进水缸里,被岳父大人捞出来一顿吊打,然后媳妇儿求情放了他。八岁的时候在媳妇儿床上被岳父逮住,附赠夏天前那个季节的图册一本,他骗媳妇说这样很好玩的,大人都用这个消遣,媳妇儿被他喂了很多的糖果,觉得他不坏,就同意了。 ——温太傅想想自己和夫人的黑历史,知道小男孩都是混蛋。 温太傅是个很有原则的人,自己追媳妇的时候多么下三滥的手段都可以用,别的小男孩敢这么对我女儿,那就打死! 可是他又不能打死太子殿下,只能想别的办法。 可惜的是另一个他对其束手无策的人——苗梧——掺乎在其中了。 温太傅一边懊恼不应该把苗淑书带进宫去,苗梧那货爱女成狂,而且之前喝酒聊天的时候苗梧说过:“太子既然痴心不改,清颜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他的立场不对啊! 温丞相叫人扛着一摞奏折,拿来转移陛下的注意力。虽然苗梧是个君子,不会乱传消息,可万一他把我在背后说的那些话都告诉陛下和殿下了,魏国的疆域足可以让陛下对我网开一面。 这时候张缤和苗梧正在大吃大喝,左手端着一碗酒,右手夹着一块红烧肉/狮子头,畅谈起刚刚哪招哪式精妙绝伦。 小孩子们在另一个桌子上吃饭,太子殿下的挚爱肉包子、温清颜最喜欢的糖醋排骨、蟹黄包、蜜三件、还有苗淑书的莲子茯苓羹。 温清颜终于忍不住说:“殿下,你顿顿不离包子,有那么好吃吗?” 她不爱吃包子,更迷恋馄饨、肉饼、炒饭、炸糕、卷饼乃至于一切配菜的米饭。 张微眨眨眼:“我虽然天天吃包子,可是每顿的馅儿不一样啊。昨天吃的素三鲜,今天吃的羊肉包,里面还放了虾仁,很鲜。你尝尝?” 温清颜温柔的伸筷子到张微手里被他咬剩下的半个包子里,夹了一块肉馅吃掉了。 张缤和苗梧本来在探讨‘力劈华山’在马上和平地上作战时有几种招架方式,却突然整齐划一的消声了。看着温清颜习惯而自然的把张微手里半个包子的馅儿一块块的夹起来,一口口吃空,给他留了一层皮,然后张微很习惯的把包子皮扔进嘴里,又拿了一个包子,温柔的随意的问:“还吃不?” 张缤有点震惊的看着儿子,抽空瞥了一眼苗梧,苗梧一副很萌的表情看着青梅竹马的两小只互动,似乎被甜到了。 温清颜有点不好意思:“嗯…好吃…让我再夹一口。” 张微呱呱呱的把包子咬开,捏开口:“吃吧,被肉汁浸透的包子皮也很好吃。” 温清颜又夹了一口:“下次再蒸包子的时候,用馅儿给我做肉丸子吧,总抢你的包子馅儿不好……陛下为什么在盯着咱俩看?” 不光是陛下和苗大侠,坐在旁边的苗淑书都快害羞的捂脸了。呀呀呀,清颜妹妹居然和太子这么亲昵……直接吃他咬过的东西,还很挑剔的只吃肉馅不吃皮,太子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天哪……清颜妹妹只是跟我说,她和太子关系挺好,这么好。 苗淑书心说:我娘平时就这样,水煎包只吃包子底儿和馅儿,其他不脆的地方丢给爹爹吃。天哪,温伯父还在那儿严防死守,私下里他俩都这么亲密了。该不会已经……坦诚相见了吧? 张缤听见这句话,立刻转头看着苗梧,嘴唇微动,用低到儿子肯定听不见的音量说:“苗梧,你也看见了,他俩关系这么好呢!你要再帮着温丞相搅合他俩,可有点助纣为虐的意思。而且哦,温丞相好像有点想把你女儿推荐给太子的意思,我倒不是说你家小书不好,只是各花入各眼,我儿子好像从没发现过世界上有别的女孩子。” 苗梧怒了:“温丞相当真有此意?也罢。陛下,温丞相并非嫌弃太子的品德相貌,而是担心女婿日后变心,如果女婿身份不高,无论如何他能为女儿做主出气,或陷害或打杀,总不至于让女儿吃亏一辈子,可如果嫁入宫中,一旦太子变心另有新宠,他无论如何也没法为清颜出气。” 张缤也怒了:“他把我儿子当成什么人了!我家微儿虽然蠢,但不是背信弃义之人!你不造,从我儿子三岁起,温太傅就给他讲纣王如何喜欢美女,喜欢妲己,然后成了昏君。之后要么是‘某男有违父母之命窥探邻家美少女,终被恶鬼勾魂’,要么是‘一定要娶个丑女当老婆才是好德不好色的真君子’,隔三差五就挑几个某男强娶美女,最后死于非命的故事吓唬我儿子。这些我都忍了,我还当是他吓唬我儿子,以后不许纳妾,他妈的……” 苗梧皱眉:“子不语怪力乱神。况且温丞相这做法,有点下作。陛下,您也别太担心了,清颜是我徒弟。”他稍微加了点重音:“她是我苗梧的徒弟!” 张缤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好极了!”对对对,孩子长大了又有本事,心就野了,不会听家长的话,回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做想做的事。 哎呦,清颜要是想和太子私奔的话,挺容易啊,丞相府距离皇宫很近,她只要住到太子的寝室里去,温丞相就算抓住她了也没办法。嚯哈哈哈~大不了生米煮成熟饭了再让蠢儿子去负荆请罪,嗯,只要他懂得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就绝对不算蠢~ 张缤眉开眼笑的用筷子撕下来一片肘子,愉快的吃掉。 “启禀陛下。温丞相有事启奏陛下。” “请进来。”陛下一指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夹了一筷子肉馅儿的温清颜:“儿媳妇……不是那个啥,清颜,先别吃了。你们仨回避一下,让太傅看见他又得打太子。” 温清颜彻底羞红了脸,起身翩翩下拜:“是。”然后拉着苗淑书避入后殿,太子抄起一盘子蜜三件,跟在清颜身后小声说:“你吃饱了吗?” 苗梧起身道:“陛下,外臣也该回避一下。”他没有秦国国籍。 张缤一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深沉的看着他:“不急。你留在这里,不用说话,也能把太傅吓一吓。” 苗梧微微一笑,拱手道:“是。” 温丞相那真是处乱不惊,走进来的时候神态自若,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看到了苗梧也当作没看见,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地:“臣温青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张微刚擦了嘴,还紧急梳理了一下胡子,现在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温卿有何要事?” 温丞相温柔而平和的一笑:“魏国内乱,魏王被李三官杀死,李三官立魏王幼子李玢为王,自己独断专行,朝中百官十分不满。李三官在朝堂上诛杀异己,大肆提拔亲信,魏国百姓民不聊生,百官亦多有怨言,周国虽然也乱,可是陛下先打中原,就容易被人围攻。周王和郑王正在交战,没法攻击我大秦。臣以为,这正是大好时机。” 秦王陛下立刻就把替儿子出气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非常有兴趣和激动说:“仔细说说看!” 苗梧咳了一声:“陛下,外臣暂且告退。”他祖籍在魏,听了这些事恐怕不合适。 秦王陛下犹豫了一秒,诚恳的说道:“且慢,令尊效忠魏国,被冤身亡,你既为人子,不想效仿伍子胥,鞭尸三百,为父报仇吗?” 苗梧愣住了,沉默片刻:“固所愿,不敢请。苗梧愿为陛下马前卒。” 张微跟温清颜愉快的对视一眼,笑了起来。张微心说,很快我就能跟着他学武啦~ 刀刀也很开心。身为紫府神兵的卯金刀,其中孕育的灵胎刀奴原本侍奉二公主,二公主把她赐给了方侯爷。刀奴很喜欢主人,那是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 主人下凡历劫,她想自己也应该跟着来。可是怎么来呀?怎么确保自己能不露痕迹的到主人手里呢?他身为太子,某天出门捡了把刀这种事,是不可能的。而东皇钟来的方法,她也学不了。 这下子有办法了。 她想过,直接出现在秦国国库里不合适,会有账目的。就算自己补上了账目,也不见得会被人发现,送给太子。如果无故震动或是发出异相,比较可能召到驱鬼的道士而不是太子的关注。 她飞去魏王宫中,把魏国算是国宝的大刀拎走,送回忠孝侯府上——主母教的,好东西一定要拿回来。 自己摇身一变,趴在这盒子里,等着陛下打过来,搜刮了魏国国库,然后把自己带回去送给儿子。 第146章 君臣之别 秦国有兵马三十万——这个数字是实打实的,对外号称……呵呵当然是百万。 这已经是实在人了,当年方依土治下方家寨七八千人,号称兵马十万。 当时的朝廷还真就信了,都没敢剿匪。到后来帮着道泰陛下登上王位的时候,她在绿林中凑了三万人马,加上道泰陛下拉拢的一票一万人的军队,就厚颜无耻的号称三十万人。 秦国和三个国家接壤,东北方向的魏国,这次是要去打的,另外两个,周国地处中原,和秦国大幅度接壤,郑国地处西南,有一个省和秦国接壤。 宫中其乐融融,金娘娘在旁边翻着陛下的几套金甲,这几个箱子都是刚从内功中取出来的,虽然是清洗干净再收的,穿之前也得再擦洗一下,衬布需要仔细洗洗,皮革要重新硝一下要不然太硬了,而金子不太亮的地方要重新炸。 金娘娘捏着擦过灰的抹布,想:哪一套更威风更霸气更能在战场上隔着十里远就把敌军晃瞎掉呢? 张微趴在床上,在爹爹身边打滚,还偷偷伸手拔爹爹的长腿毛。 秦王穿着睡衣,裤腿挽到膝盖上光膀子,坐在床上擦着刀,腿上忽然一疼差点踹出去,定睛一看是儿子在继续发挥手欠的天赋。叹了口气,非常认真的给儿子讲:“一般来说呢,去打一个国家的时候,怕有别的国家抄了自己家的后路,这样的例子很多,大军在前线调不回来,即使赶回来抵御来犯的敌人,也是疲于奔命。可如果在国内留下足够的守兵,攻击别国的时候就会吃力,如果不能碾压过去,咱们家就会死很多人。” 张微抓着他盯了半天,确定是爹爹腿上最长的一根超长的腿毛,一脸认真的听着:“爹爹这次带二十五万大军出征,为什么这样有信心?” 秦王陛下笑了笑:“因为周郑两国正在交战,而且战线旷日持久,已经有很大的损耗了。如果只是刚刚开战,就不能冒然相信,历史上有这种例子,两个国家正在打死打生,忽然看到第三个国家倾巢出动去攻击第四个国家,那两个国家立刻握手言和,吃掉了第三个国家好多座都城。” 张微兴奋的笑了:“这帮狡诈的坏蛋,比太傅讲的君子有意思多了。” 张缤摸了摸儿子的头:“君子有君子的好处,不要胡说。儿子,你要知道,这世上有君子,有坏人,还有很多摇摆不定的普通人。真正能当好君子的人,有极大的毅力和勇气,很多彻头彻尾的坏人,必须杀掉,不能轻易放过。将领军师、纵横家、说客则不能用好坏来界定,判断标准是他们的能力和向谁效忠。” 张微问:“那苗梧会留下来教我武功吗?爹爹你出门去了,我不能没有师傅。” 张缤在儿子脑袋上弹了个脑瓜崩:“什么话!苗梧是你该叫的吗?我和他知己相交,你该叫他苗叔叔,即便是把他当作臣属,也该叫一声苗卿。他虽然是布衣出身,那一身本事却容不得你小觑。” 张微扁着嘴揉头:“苗叔叔……他女儿叫苗淑书你造吗?这个名字太占便宜了。” 张缤又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感觉手感很响亮很舒服:“女孩子家的闺名你不能乱叫!不像清颜,跟你同寝同食,和媳妇儿差不多,才让你一直没规矩的叫他名字。” 金娘娘一直在旁边摆弄陛下的铠甲,这时候伸手在张缤身上掐了一下:“再打把儿子打傻了怎么办!” 张微道:“就是!” 张缤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已经傻了。好好嗷!娘娘高抬贵手,太子殿下一点不傻。我说错话了,行了行了……” 金娘娘这才满意的收回手。 张微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最喜欢看爹爹被掐的嗷嗷叫,感觉好幸福~ 张缤懒洋洋的收刀入鞘,说:“我出去带兵打仗,原先是丞相监国,现在既然你长大了,这次就改成太子监国。你好好干,就不要想练武的事儿了,你根本没时间。看奏折就能占用你所有的时间,偶尔抽点空出来,你肯定也没心思练武,光顾着跟温清颜玩了。” 张微有点不好意思的脸红了,小声说:“爹爹~我监国……太傅不会当众打我吧” 张缤挑眉,抬手在他头上敲了一记:“温卿虽然对你过分了点,可除了温清颜和四个书童之外没人知道你经常挨打,他还算给你留面子了。况且,他要是当众掏出戒尺来打你,那于礼不和,众臣都会弹劾他。” 张微松了口气。陛下刚要骂他怎么这样怂。 金娘娘心疼的过来抱起儿子,抱在怀里从头揉到屁股:“我的小可怜啊,堂堂太子,被一个太傅吓成这样。平常我还没看出来,怎么连监国都先想着怕他打你。陛下,按我说,咱们干脆罢免了这位太傅,让他专心当丞相好了。再不然呐,出征之前给太傅摆个鸿门宴,让他把女儿留在宫里,要不然休想离开。” 张微欢快的点头,抱住娘的脖子用力亲了一口:“娘你说的太对了!” 张缤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儿子,沉声道:“好好监国,如果有一国储君的样子,不闹脾气,不要失了威严,我就把清颜许配给你。平常容他百般推托是给他脸了,老子身为一朝天子,给儿子抢个儿媳妇还能抢不回来吗?” 张微白了他一眼,翻旧账:“爹爹,你在我小时候说五六岁给我和清颜订婚,现在我都八岁了。” 张缤漫不经心的翻了他一眼,嘲讽脸:“你在五岁的时候就发狠说,太傅再敢打你,你就抢过戒尺来把他打一顿。从那时候到现在为止,你又被打了多少次了?” 金娘娘又好气又好笑的拍了拍把头埋在自己肩膀上的蠢儿子:“好了好了!我困了,睡觉吧。” 张缤问:“要不然爹给你一坛子酒怎么样,都说酒壮怂人胆,你得喝多少才能在挨打的时候反抗一下啊?温丞相更个小鸡仔似的,你都不敢在他打你的时候制止他,你行不行啊。” 张微告退之后,回去一夜没睡着。 仔细想了很久,我爹说的话在理,很在理啊。 我咋就这么怂? 第二天依旧是温太傅来上课,他按惯例讲课前先嘲讽太子殿下:不懂兵书、不懂战术。我女儿年纪小小,又是个女孩子,还比你厉害。 张微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抄起书往桌子上一拍,啪的巨大一声把他自己都吓到了。强撑着怒道:“太傅此言差矣!温清颜大我3岁,学的早,而且不用练武,不学兵法政治。她又不是笨蛋,懂得比我多是正常的。太傅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温太傅怒气值10 温太傅拿起了武器【戒尺】 温太傅发起了进攻 太子张微【闪避】成功 太子张微拿起了武器【砚台】 张微左手一搂就抓住了戒尺,让温太傅双手拽了半天也没拽出去,他右手抄起砚台,真他妈想拍下去。然后犹豫了一下,想起爹爹念叨了很多遍的‘有些人不禁打’‘太傅那个小体格,一个指头就能戳倒’‘你得会打人、要不然就把人打死了’。 想了这几秒,手就酸了——太子殿下用的上好的端砚,巨大的一块,上刻龙纹,要说是十斤那么沉,还差点,可也有四五斤了。他都快拿不住了。 没按照想象中的把砚台拍在温太傅脸上,让他安静一会——要是那样温太傅就彻底安静了。太子也就完犊子了,弑师也是很严重的问题,况且他还是丞相。 四个伴读保持目瞪口呆的表情。 太子只是轻蔑的把砚台里的浓厚墨汁泼了他一脸,嘲讽道:“太傅,讲道理讲不过人家,就动手打人,这就是你的师道尊严吗?” 太傅脸黑了,衣服也黑了,可是眼睛红了。 这种事儿忍不了,于是开扁。 太子和太傅扭打在一起,打的满地打滚,刚开始太子还试着报以拳头,可是被温太傅抬手就是两个嘴巴子,气得他一把揪住太傅的发髻,用力拽。 太子学过很多招式,可实在是没经验。 温太傅没有经验,也没有招式,唰唰唰就给太子连挠带抹,弄了个一脸花。 太子看他手到眼前,下意识的张嘴就咬,刚咬了一口就面向一旁呸呸呸的吐了好几口唾沫,唾沫都是黑的。 两位都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在太子书房里,打的跟泼妇骂街似的。唯一好的是没有人骂街。 方玉瞅瞅方襄:“咱拉架不?” 方襄谨慎的摇摇头:“弄伤了谁都不好。打一会累了就收手了。” 李敬道和柳文华想想这话说得在理,于是只是在旁边喊些根本没用的话:“别打啦!”“太子手下留情!”“太傅住手!” 门口侍卫从惊呆中恢复过来,跑去禀告陛下。 方玉谨慎的试图靠近,然后才发现根本靠近不了:“太傅!你怎么这样逾礼,这可不好。” 太子居高临下的呸了他一口:“斯文败类!拿着古圣先贤的文章为虎作伥,那些东西又不是你写的,你牛气什么!还天天打我!” 温太傅毕竟是个成年人,用力在太子肉肚子上打了一拳,趁着他哀叫的功夫,一翻身把太子压在下面,揍:“你敢惦记我女儿!我不打你打谁?” 太子奋力折腾,要把他掀翻,可温太傅体力不行,也有一百二十多斤的体重,压的他直翻白眼。 抓住他的拳头咬牙切齿的往后推:“温清颜是我的,谁他妈拦我一个试试!她上天,老子追到凌霄殿,入海追到水晶宫,就算她去西方极乐出家为尼,老子也有法子逼她回来!太傅教了我这么多,怎么忘了君!臣!之!别!” 温太傅也是气红了眼,什么狠话都说了:“张微,你别忘了民为重君为轻,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太子虽然经常被陛下叫蠢儿子,实际上不蠢,这下彻底气疯:“我告诉你,温玉!你女儿早就是我的女人了!”他俯下身,咬着牙:“她小肚子上那个胎记,我喜欢的很。她这辈子,要么是太子妃,要么是我后宫中一个姬妾,没别的选择。” 温太傅冷笑一声:“凭你?” 我女儿的武功,那可是想杀谁就能杀谁——苗梧说的,五年后。 第147章 大战之后 陛下正在演武场跟几位将军演练马上步下的战法,头戴闹龙垂头紫金冠,身穿明晃晃九吞八乍金连环甲。虽然这次出征他也没有身先士卒带队冲锋的可能性,可就是喜欢~ 侍卫疯跑到近前,扑通跪倒在地:“启禀陛下,太子和太傅打起来了!打的……打的可惨嘞!” 陛下心说我早就预料到了。立刻退出战圈,一摆手:“我先看看太子去!” 他龙行虎步,把自己的仪仗都远远的甩在身后。 只有几名将军跟得上他,也都用上轻功了。 还没到太子书房殿外,就听见里面十分的喧哗嘈杂。除了没人喝彩之外,什么声音都有了!伴读们有气无力的叫住手,太子尖锐的童男子音,温太傅虚弱的吼叫。 “住手!”秦王陛下远远的一声怒吼,里面的声音立刻干净了很多,方玉方襄柳文华赶紧靠边跪着,李敬道赶紧把点心放下,抹抹嘴也跪在哪儿。 秦王陛下连着叫了好几声:“住手!”都没有人听。 他冲进书房的时候,正看见太子把……一个小黑人压在地上,胡乱的打着。 从衣服上还能看出来,这个应该是太傅……吧? 一脸都是墨汁,连哭带叫,还胡乱的抓挠。 黑白花的小胖子带着哭腔吼:“我让你打我!我让你打我!被人打的滋味好受吗!” 小黑人愤怒而凄厉的叫着:“滚开你这个不仁不义的混蛋你他妈敢窥探我宝贝女儿!” 方玉弱弱的说:“陛下来了你们不要打了。” 张缤随手夺过身后某将军手中的马鞭,一鞭子就抽了下去。鞭梢在空中划出一道响亮的破空声。 “哎……陛下……” “嗷嗷嗷嗷哦!”一身奶牛花的小胖子猛地蹿起来,这才恢复了理智,刚刚他和太傅两个人眼中都只有对方。似乎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存在了,满心满眼看的想的都只有对方。 那种浓郁而深厚的感情,就像是那年险些在荷花池中溺毙时的感觉,那样的令人窒息。 直到这剧痛让他恢复了理智。 “爹!”“陛下!” 张缤气的想掀桌,可是太子这儿用的黄花梨的大画案,二百多斤,平常四个侍卫抬着都有点沉,陛下虽然力气惊人,可是单手掀了一下没掀动,要是再用双手使劲掀翻……有点没意思了。 秦王陛下气哼哼的把鞭子丢回去,把太傅的帽子捡起来放在桌子上,绕到宝座上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这两个滚的狼狈不堪、一个满脸奶牛花、另一个干脆黑透,衣衫褴褛鬓发蓬松伤痕累累风度尽失的人。 张缤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低沉和发怒,其中蕴涵的情绪简直令人不寒而栗:“一个是本国的储君,一个是当朝丞相、太傅,不管为什么都不应该打成这样!亏得不是在朝堂上,若不然满朝文武看着你们俩,可真给大秦长脸。” 这俩刚刚真是打红了眼,缓了一刹那,才听懂陛下骂的是什么事。 都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太子把太傅打成这样,显然是个大事儿,不是随便就能过去的。 太傅把太子打成这样,肯定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过去。 更令人担忧的是,虽然张微是独子,而且是太子,可是温丞相和陛下也算青梅竹马,真的说不好到底陛下应该偏向谁——两人心中都很忐忑,恐怕陛下护着另一个。 秦王陛下气的手都抖,他想把这俩货一起揍一顿,可是忍住了。居高临下的冷冷问道:“为什么?” 张微和温青都是有脑子的人,知道这时候不能说事关温清颜,要不然……她就成祸水了。 温丞相连忙伏地请罪:“温青有罪,请陛下处置。” 张微也伏地请罪:“儿臣有罪,请陛下处置。” 秦王陛下抓起四书五经扔出去,四书砸中了温丞相,而五经正好打中了太子,他怒气勃发,勉强忍耐着等着解释:“老子在问你们!为什么!打架!” 陛下的牙齿真好,嘎吱吱的响。 张微:“积怨已久。” 温丞相:“意见不合。” 秦王陛下又扔下去一个笔筒:“放屁!你们俩能意见不合?积怨已久倒是真的!我……” 卧槽我突然想起来我昨晚上嘲笑儿子到现在没揍过太傅,每次都更个蠢包子似的挨揍,屁都不放一个。 然后他就放了个屁,把太傅脸都熏黑了……不是不是,然后他就表现了一下,泼了太傅一脸墨。 秦王陛下憔悴的捂着头,这事儿有一半儿算他教唆的,这可怎么办?他想了想:“温卿公事繁忙,难为太傅之职,从今往后免去太傅之职。送温卿回府疗养。” 太子松了口气。温丞相也有点怕了他,叩拜道:“是,臣领旨。叩谢陛下恩典。” 秦王陛下有些心虚的说:“太子不敬师长,性格冲动,拉下去……责打十棍。” 太子也没什么可说的,他明白自己闯祸了,以后温丞相不是太傅就好啦!至于陛下昨天晚上教唆他打人这件事,抱歉,太子殿下头一次跟人厮打,现在还在喘,激动的忘掉了:“是,爹爹。” 一众将军赶紧扑通扑通跪一地求情:“陛下息怒,十军棍打的也太重了!念在太子初犯,减半吧。” 秦王陛下说:“哼。” “陛下三思!太子身子娇贵,又是小孩子,打十下都要骨断筋折了,要是落下病可怎么得了?” 秦王陛下:“嗯……” 温丞相道:“陛下,有道是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怎么能全让太子承担呢?” 【鲲鹏:……擦! 方笑柔:……卧槽你祖宗妈了巴子的作死的老鳖孙! 章华:……老婆说得好。 陈良:……卧槽! 王乾:……龟儿子! 金五:……坑爹啊!】 秦王陛下怒了:“我擦嘞你的意思是咱俩一人挨五下是吗?还愣着干什么,把太子拉出去!谁敢求情,就去陪着太子挨打!” 秦王陛下一甩袖子,气呼呼的走了。 张微被两名将军扶起来,临走时踹了温丞相一脚:“你他妈真狠!阴老子!” 几个将军赶紧劝:“殿下别生气别生气,以后日子长着呢!” “没事没事,我们轻点打。都是皮外伤,不会太严重。” “太子到时候别忘了运气,用上一点内功罩住,能好一点。” 就算跟温丞相关系很好的李将军也不得不说:“老温,你是不是欠?君臣有别,你俩能打起来,首先就是你的不对。太子练武跟我过招的时候客气着呢,怎么就跟你犯向?现在陛下只罚了太子,我们给求求情,大事化了,就算的了,你还这么阴他。你是以为十下军棍能把太子打忘了?还是想着他喜欢你女儿,你就怎么作死都行?不是我说你,你这可有点恃宠而骄的意思。” 温清颜哭粗来:“你不造,他都把我女儿糟蹋了,我……我的小可怜啊!清颜摄于太子淫威,都没敢告诉我!” 他哭的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别提多惨了。 李将军翻了个白眼:“你怎么知道是太子糟蹋她了?那可是太子!我要是个女人,我也愿意啊!况且你家清颜还大了太子三岁……而且不是我说,太子才八岁,能干点啥?我不是我瞧不起他,再怎么天赋秉异,小鸟也还是小雏鸟。” ………… 温丞相被抬回府的时候那叫一个惨,浑身上下黑的像昆仑奴一样,衣衫褴褛,露出一片黑一片白的肉。丞相的朝服几乎都被撕碎了,只有里面衬衣还算完好。 温夫人带着丫鬟们把墨汁一点点擦下去,碰到有些地方温丞相叫痛,掌灯来看,才看到是皮肤破损有了伤口,墨汁浸在里头了。 温清颜虽然是亲生女儿,毕竟男女有别,她爹脱的赤条条的在里面洗墨汁,她只能在门等着。 听着屋里一声声的哀鸣惨叫,还有呜呜的哭声,听的温清颜心乱如麻。 咬牙切齿的愤恨,你把我爹打的也太惨了!之前还说看在我的份儿上哄哄他,今天就动手? 温夫人抹着眼泪:“夫君,你身上这些伤口,有些被墨水浸透了,要不然就不洗了?” 温丞相气若游丝的说:“不行,不洗掉会留下痕迹。去请苗师父过来。” 温夫人走到门口,带着哭腔说:“清颜,去请你师父过来。” 温清颜答应了一声,急急忙忙就过去了。苗梧没听说这件事,温丞相是从门口坐轿子直接进二门,到夫人的正房门口,被李将军从轿子里抱进屋,直接放在床上。府中内外没有人传闲话。 苗梧鉴定之后说:“必须得把伤口里的墨汁都洗干净,要不然就和刺青一个样,留下纹身似的东西,一片片黑彻底去不掉。” 然后温夫人和小丫头们也被赶出来了,苗梧亲自上手,把几道鲜血淋漓的伤口里的墨汁都洗干净(温丞相惨叫ing!),用烈酒淋了一下(温丞相惨叫ing!),然后撒上药粉,包扎好。 温丞相嗓子都哑了。 苗梧给他嘴里塞了一颗糖,小声嘲笑道:“你呀!我昨天跟你说了,看面相就知道太子不是软蛋,那份镇定自若的气度就非凡人,我刚出了声,他就把清颜挡在身后,显然的用心的。你干嘛非的没完没了的招惹他。” 温丞相声音嘶哑说:“我不是小孩,不要糖。哼,反正被看上的不是你女儿。” “给你糖是让你有点力气说话。”苗梧把小药瓶塞好塞子,嘿嘿一笑:“太子要真拿对清颜这份心思,对我家小书,我同意。如果没有这份心,还想强娶我女儿,我跟他打起来,我不会输的这么惨。” 温丞相心说:让我死了算了……更不放心啊!他有些不顺心就跟我厮打成这样,要是以后我女儿成了太子妃,他想纳妾,我女儿稍有阻拦,他还不得把我女儿也打一顿?虽说按照礼制不能这样,可按照礼制也不能打老师啊!男人好色呐……像我这样不纳妾的男人可是非常非常非常少的。 温夫人在门外听着丈夫的惨叫,心痛如刀绞,差点晕过去,一转头要找女儿跟她商量这事儿到底怎么办,毕竟夫君说了,这事儿起因是太子挨揍的时候还手了,真打起来却是因为太子说女儿已经是他的人了。 温夫人得问问这事儿是真是假,在一个,现在他把你爹打成这样,要是不磕头道歉,你不能再跟他好。 可是,温清颜不见了。 温小姐在换上一身夜行衣靠,脚下穿鹿皮快靴,满头秀发梳了个发髻,用黑布蒙头蒙面,腰系板带,胸前挂百宝囊。略一犹豫,在梳妆台里拿了三包迷药,放在百宝囊里。 腰上别了一把短刀,一个鹞子翻身上了房顶…… 第148章 灌铅大棍 温小姐在绣楼中换上一身夜行衣靠,脚下穿鹿皮快靴,满头秀发梳了个发髻,用黑布蒙头蒙面,腰系板带,胸前挂百宝囊。略一犹豫,在梳妆台里拿了三包迷药,放在百宝囊里。 腰上别了一把短刀,一个鹞子翻身上了房顶…… 宫中的侍卫调度、尤其是太子宫中的侍卫调度,她熟悉的很。只是宫墙附近的不太熟悉,只是仗着高来高去的登云步身法世所罕见,勉强躲躲藏藏的没被巡逻的侍卫发现。 苗梧擦擦手,出了屋对温夫人很客气的说:“丞相的伤不要紧,只伤了皮肉,没有伤到筋骨。,他身子弱,给他炖点鸡汤喝,养一养就好了。可能晚上有点疼,会睡不好,哄一哄会好一些。” 温夫人脸色惨白的靠在儿子身上:“清颜不见了,她跟你学武那么久,会不会……唉??” 苗梧咻的一下消失在她眼前,他差点使出跟人决战时那最快的速度,似一道青影,消失在房檐上。 别的地方不用想,直接往宫里去找,要是没找着,那就不用担心了。 说不准是去哪儿发泄,不要紧,只要别去宫里发泄撒野就好。 可惜啊,苗梧咬着手指头看着蠢兮兮的温清颜蹲在高高的宫墙琉璃瓦上,在哪儿左顾右盼,观察方向和有没有人。她脖子上带着百宝囊,腰上别着刀……刀!! 他可真想过去一脚把蠢徒弟踹下去。你他妈别蹲那么高!容易被人发现啊! 小祖宗你到底想干啥?你带刀干什么! 苗梧跟踪温清颜,那当然是闲庭信步一般简单,既不会被她发现,也不会被侍卫发现。 张缤这会可惨了,被金娘娘一顿狠揍:“你教唆儿子去打太傅,他不打你说他怂,他打了,你却打他!你还给张微留条活路不?小男孩儿正是听话的时候,你不告诉他那是错的,他就敢做!那是咱们亲儿子,不是敌国,不该用欲擒故纵这种下作招数!你给我说句话啊!” 张缤趴在床上,闷闷的说:“我……我知道我做的不对,可我当时也不能说那是我指使的呀!将军们劝我,本来要减到五军棍,可是太傅激了我一下,我……我可怎么去见他呀。爹把他害惨了。” “你知道就好!”金娘娘抓着鸡毛掸子余怒未消:“我看了儿子的伤,将军们怕对你不好交代,起码有三下是打实在的!那掏空灌了铅的红木大棍,就是成年壮汉挨上十下,也得在床上躺半年,温丞相受伤有那么重吗?他不就是身上都是墨汁吗!按我说这也是一报还一报,你当张微年纪小,就不知道什么叫丢脸吗!这几年来,他温青什么时候给我儿子留过面子!现在这也是自找的!” 张缤低声下气的说:“是是是,娘娘说的是。当时要是只有丞相在场,我认了也不妨。可是几位将军还有四个伴读都在,我怎么能…哎呦!” 金娘娘又给了他一下:“就你知道要脸,儿子就不知道要脸,是不是?他为了温清颜忍温丞相忍的够久了,要是忍的再久,温丞相就更过分了!这件事双方都有错……全都怪你!你就坐山观虎斗吧!你怎么忘了一山不容二虎,斗到最后,只能是两败俱伤!张微受欺负,你这个当爹的不帮他,他就只能靠自己!” 张缤本来埋头听着老婆骂,满心愧疚,忽然猛地抬起头:“嘘!” 金娘娘毕竟不是泼妇,看陛下神态紧张,就住手了,并且不说话。 张缤跳起来:“有两个人靠近,后头那个是苗梧……那么前头那个是温清颜!咋地,什么事都是因为她,她还想给她爹报仇啊!”他真觉得温清颜有点祸水,儿子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她,然后导致了温丞相的小心眼和抓狂,之后温丞相这些年打我儿子,还不都是因为她! 不过说到底,还是自己家儿子犯蠢,温丞相也犯蠢,温清颜虽然是根源,却也夹在中间为难……到现在为止张缤也没觉得温清颜有什么特别好的。她爹给她扣分! 金娘娘回手把外衣拿起来,递给陛下。陛下套着外衣就从窗子跳了出去,必须去看看要干什么。 温清颜换了夜行衣靠,夜入东宫,本来准备把太子暴打一顿。 之前将军们拖延了好一阵子,看始终没人来传旨收手,看天色再不打就他妈宵禁了,才给太子磕了一个,动手。 太子完全处于无知者无畏的状态中(他不造军棍比手板痛的多),十分硬气的说:“打!老子敢作敢当。” 军医们都在旁边恭候半天了,愁眉苦脸的探讨怎么给太子处理伤口——被将军们请过来的,宫里的太医能治疗各种疑难杂证,能助产能负责产后调养、小孩子的健康、可是真的不善于外伤。尤其是被棒打屁股不同于一般的外伤,调理不好会留下后遗症,必须请来专业人士。 太子当时咬着牙翻着白眼没叫出疼来,将军们十分佩服,虽然就实打实的打了两三下,可是灌了铅的红木大棍……两三下也能让人疼的够瞧的。真没想到,太子小小年纪,就这么硬气。 他们小心翼翼的把太子托起来,放在铺了厚厚被子的软榻上,轻手轻脚的抬回寝室了,就再三谢罪——真怕太子以后来个秋后算账。 太子咬牙切齿的说:“事因温青而起,罚我的是陛下,与你们何干!诸位将军不必自责,卿等手下留情了,孤王尽知。”只留下四名军医,将军们擦着冷汗退下了。 侍卫们给太子留面子,只留了一扇偏门,来运送净水。 四名伴读都在门外守着,也不敢回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就傻愣愣的呆着。 太子趴在床上,露出鲜血淋漓的尊臀,四个军医战战兢兢的给他收拾伤口。张微咬着被子哭成球……军医们轻手轻脚的慢慢处理,一个个比太子本人还紧张。 懂事儿的都知道一句话,叫做天威难测,万一太子痛的发狂,过后要想找温丞相算账不容易,杀几个小人物出气可容易得很。 于是就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 更何况太子冷冷的说:“把沾了血的布都留下来,孤王有用。” 温清颜从房顶上往下看的时候,吓得大吃一惊!险些从房顶上掉下去。 屋子里尽是血腥气,一个大漆托盘里放着层层叠叠的被血浸透的湿棉布,持续不断的散发着血腥气,而另一个托盘里放着剪下来的占着血的上衣下摆、裤子、和衬裤。 偏巧太子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丝袍、轻薄不吸血、一滴就晕开好大一篇,看着就更惨了。 从温清颜的角度看进来,看不见太子的脸,只看见他趴在床上,埋头在臂弓间,脸下似乎还压着被子的一角,白白胖胖的后背微微颤抖着,大腿紧绷,脚趾头紧紧缩着,都发白了。 一声不吭,仿佛昏过去了。过了许久,才听见一声微弱的倒吸凉气,随即又忍了下去,归于平静。 (方笑柔:要不是平定另外三国还需要温青……老子恨不得立刻剁了他! 陈良说:咱托梦吓唬吓唬他吧! 金五咬牙切齿:我娘只在战场上受过伤,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暗算过! 王乾:伪君子!真他妈是个伪君子!装的人五人六的,真他妈阴损! 只有章华咬着手指头发愁:温丞相这次之后总该收敛点了吧,长长记性。我娘和翟娘若不是恩爱夫妻,就冲着温丞相乘他小时候体罚他,长大了是怎么也得娶了清颜报复。 温清颜真是两头为难,怎么选择。 如果方依土,知道媳妇的转世最后选择了站在自己父亲这边而不是她,怎么办? 真按照礼制来那就是先温丞相失礼了,先君臣再师徒关系的。皇帝也没因为娶了谁家女儿留给老丈人磕头的,老丈人还是以臣子礼面见陛下的。将来等太子继位了,温丞相是行礼呢还是就告老呢?】 军医也不敢说什么,轻手轻脚的慢慢止血,虽说是止血,可还是慢慢往外渗血、淌血。 就只能擦,擦下来了血也不敢漂洗,就按照太子的吩咐放在托盘上摞好。 温清颜趴在房顶上,从上而下的看着屋里,吧嗒吧嗒的掉眼泪。她不知道太子被杖责这件事,只看到了自己爹爹一身墨汁还惨叫个不停,现在来了才看到,原来太子伤的更重。 爹爹还叫的出来,太子疼的哼都哼不出声,而且这些年来一直都是爹爹在欺负他。 一桶墨汁和很多沾了血的布,孰轻孰重她分得清。 温清颜扒着房顶,缩回去,捂着脸默默的抽泣起来。 苗梧这才松了口气,他擦擦额头上的冷哼,看着气势汹汹冲过来的陛下,一摊手:“没事。” 张缤伸手一勾他的肩膀,俩人上了树,坐在树杈上小声交流了事情的起因。 苗梧点点头:“我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温青真的太过分了。无论说什么‘关心则乱’,他也是读书明理的人,臣子和君王厮打成一团,已经很冒犯了。太子忍了他这些年,也够了。” 张缤揉脸:“是啊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我被温青一气,就忘了给儿子减两下……这帮将军也真是实在,我让他打,他们就真打的哗哗流血……” 苗梧差点要抽他:“陛下怎么吩咐,臣子就遵旨而行,这有什么不对的?” “呃……没有。” 军医们把血止住,跪在床边请太子伸手把把脉,跟伺候太子的侍卫和金娘娘派来的尚宫说,结果还好,多吃点,别动弹,养到结痂就好了。趴着睡,要是趴的身上发木,就让侍卫进来服侍,揉揉胳膊腿。 太子的声音中虽然有失血过多的虚弱,却也沉稳冷静,低沉轻柔的吩咐道:“来人,赏赐四位军医黄金二十两。几位医术精湛,又在军中为国效力,很好。孤今日之事,你们要守口如瓶,不得外传。” 军医们战战兢兢应是,留下了药和药方,就退下跟着侍卫去领赏了。 太子吩咐道:“叫方玉他们进来。” 四名伴读半死不活蔫头耷脑的进来,跪下道:“殿下……臣等……臣等无能。” 是啦,我们早就应该替你揍丞相了,就等着你一声令下……结果没想到。今天我们也应该努力为你求情的,但是吓呆了三个,另一个没心没肺的当热闹看,过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事儿大了。 “不必如此。”太子似乎一夕之间就成熟了,亲切而沉稳的说:“孤对太傅过于放逸,难免生出祸患,卿等没有规劝孤王,固然有错,日后改过就是。” 方玉、方襄、李敬道、柳文华等人,除了下拜之外没什么可说的。 自古君忧臣辱,君辱臣死。 太子清淡平和的说道:“四位卿家,替孤王送一份厚礼去太傅府上。把这些沾了血的棉布用漆盒装好……贴上封条,请太傅亲启。一字不差的转告太傅,今日之事孤王并不介意,也请他不要挂怀。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坏了君臣情谊,不久之后陛下出征,孤王监国,别出现主少国疑大臣未附之事。” 四人虽然年纪比太子大两三岁,两个十岁两个十一岁,现在却真是没了主意,只是喏喏应是。端起那些沾了血的棉布,便告退了。 张缤和苗梧的内力惊人,隔着几十米也能听清楚太子的话,不由得都是一笑。苗梧心说太子的智慧也不小,这话说的全无纰漏,可是也够让温丞相担惊受怕的。 张缤则很心酸:tvt……我把儿子逼的这么小就这么成熟冷静,tvt……我其实一点都不嫌弃儿子蠢的,蠢蠢的白胖子很可爱,现在这样我……tvt……我感觉我很怂,爹错了。 侍卫服侍太子喝了杯水,小声道:“殿下,臣是在屋内守着殿下,还是在门外恭候吩咐?” 张微殿下淡淡道:“辛苦你了,孤王想静一静。”侍卫躬身倒退出去。 温清颜满面泪水的从窗口跳进来:“张微……殿下,殿下……我,清颜来看看你。” “清颜?”张微且惊且喜,可是转头看见她这副跟刺客差不多的模样,和腰上那柄晃眼的黄金小刀,顿时沉下脸来。他白白胖胖的脸虽然现在满是汗水,眼眶红肿,却还真有些威严,冥冥之中有些东西和原先不同了,轻柔平静的说:“温姑娘夙夜来访,又是这身打扮,真叫孤不解其意。” 温清颜身子一颤,她从没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这样的平静冷淡,没有平常的喜爱愉悦的笑意,也没有那种坏坏的*之意。这眼神,从来都是太子看别的小姑娘的眼神,他不会这样看我。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怯怯的走近:“殿下……” 张微猛地心头火起,趴在床上动弹不得,冷哼一声:“温姑娘若为父报仇,尽管动手就是了。(满含怨怒)这些年我为你忍了温青多少次!(语气微微缓和)虽说他欺人太甚,也是孤纵容之故。孤早该与他做个决断,太子之威,容不得他多次冒犯。” 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的样子……想不起来了。 温清颜凝视着张微渗血的臀部上的纱布和一身冷汗的后背,温柔而认真的说:“你打我爹,打的对。” 张微:“啥?” 苗梧:“啥?” 张缤:“啥?” 以下忽略围观的方家小孩七个‘啥??’ 温清颜轻声说:“温太傅执教迄今为止五年,你总共用了药油18瓶,他打断了四根戒尺,打了你一千一百多次。我爹身为臣子,以下犯上,实属大不敬,东西我都收着,事我都记着呢。我虽然是他女儿,也明白帮理不帮亲的道理。” 张微有些不好意思,呐呐的说:“你……记着这些干什么。” 温清颜红了脸:“我本想……他再不同意你我的婚事,就把药油瓶子和打断的戒尺都拿出来,让他看看自己有多过分。” 方依土的小孩们:给主母跪了! 门口的侍卫们:给太子妃跪了! 第149章 现在这是? 温清颜轻声说:“温太傅执教迄今为止五年,温太傅打你,你总共用了药油18瓶,他打断了四根戒尺,打了你一千一百多次。东西我都收着,事我都记着呢。我爹身为臣子,以下犯上,实属大不敬,我虽然是他女儿,也明白帮理不帮亲的道理。” 张微有些不好意思,呐呐的说:“你……记着这些干什么。” 温清颜红了脸:“我本想……他再不同意你我的婚事,就把药油瓶子和打断的戒尺都拿出来,让他看看自己有多过分。” 张微脸上冷了冷,缓缓道:“嗯……到底是孤御下不严,放纵生出祸患。” 他从挨打之后到现在一直想着的,不是温丞相,也不是温清颜,而是自己的父亲。是秦国的君王、张缤陛下。他一直在想父亲和母亲说过的那些话,那些温暖的令人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酸涩的瞬间。 他想知道,娘听说我挨打了,一定会来看我,会抱着我哭。我可以跟她说其实打的不重,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伤痛算不得什么,爹爹身上有不少伤疤,都很吓人呢。 可是他等了很久,等了很久很久,先是略带期待的看着门口,过了很长时间,看着军医们摞起厚厚的沾血棉布—— 心里忽然非常非常堵塞,就好像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就好像自己被娘亲抛弃了。 又想起陛下拂袖而去的时候……张微咬着被角,他从来都没有这样清楚的明白过,自己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已经八岁了,在不久之后就要监国……那是什么意思,那是什么感觉?那是不是说,以后再也不能在娘亲怀里撒娇,不能再好脾气的对待冒犯自己的人? 爹爹一次又一次的暗示…那些话是不是暗示我应该自己为自己找回尊严? 我是不是很笨,我一点都没有弄懂爹爹的意思,他很失望? 我是不是不应该,在被温丞相打了之后,跑去找爹爹抱怨,爹爹和娘亲是不是觉得我很烦。 不,不要这样。 千万不要这样。 我会做好一个太子,像历史上那些贤德而孝顺的太子一样,我不会再任性胡闹了…… 我可以放弃我想要的一切,即使是温清颜…… 他咬着被角哭,我最想要的爹爹和娘亲对我满意。我不会再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不管不顾的想要自己喜欢的人。 (方依土的小孩子们看着一起哭成球。他们虽然对祖父母不甚了解,却也无数次的被拉去祠堂祭祖,看到那两位威武潇洒的武林人物。 他们知道的最多的,就是方依土发疯的爱着她的父母。她在十岁左右失去了父母,之后……她并没有时常提起自己的父母,可是各地的庙宇、那些滚落的人头、零星的几句话,让人印象深刻。 他们原先并不能理解这种感情,直到方落刺杀方帝姬,方帝姬*于边关娘娘庙内,他们才理解。) 温清颜心中有些惶恐,她还站着窗口,刚刚进来一说话,被他一吓没敢靠近床边。她这些年虽然常在宫中走动,和太子关系甚好,从来都是被张微宠着爱着,一天到晚都是笑眯眯的,这些年从没见过太子沉下来来发脾气,更别提是现在这样冷冷淡淡的对自己说话。 况且……张微的语气好奇怪,他的用词也好奇怪。他从来不在我面前称孤道寡,他生气了? 他……他生我的气了?可我什么错事都没做,我一直在劝我爹爹。 温清颜心中烦躁,摘掉了头上的黑头巾——面罩刚刚在哭的时候就摘掉了。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一点,欠身看着张微的表情,这才在昏黄的烛光下,看出来他眼圈微红,脸上白的像鬼。 头几年她还在母亲的提点下,跟太子遵照礼制说话,说什么‘殿下’‘清颜’‘陛下圣恩’‘男女授受不亲’,但是太子死皮赖脸的挨挨蹭蹭外加送好吃的、还总是笑嘻嘻的说‘你~我~咱俩~’,现在太子忽然自称‘孤王’,温清颜反倒不会说话了。 她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一些,左手攥着右手,有些怯怯的说:“殿下……您……那个……我”她刚哭了半天,现在被张微一下,又低头垂泪,小心翼翼的凑到近前,温柔又自责的跪在拔步床边的脚踏上,轻轻伸手碰了碰张微惨白的脸:“张微,你别生气了……我知道,人活一世是有责任,但要晓事。自己一生幸福要自己做主,什么从父从夫的话都不用听,只要不害人,尽管自己乐呵。” 张微有些狐疑的看着她,目光有些冷淡:“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在那把刀上。 那把刀莫名的让他觉得不舒服,非常非常不舒服。 温清颜附身在他湿冷的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凑近了才看见他的眼睛都已哭肿,屋中的烛光实在是太暗了。张微也在这时才看见,温清颜满面泪痕,似乎已经哭了很久,那双湿漉漉的满是自责的眼睛,让他那颗冰冷而颤抖的心感到了一丝奇怪的酸涩和触动。 温清颜轻声说:“我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等殿下冠礼之后,我们就……嗯。” 张微狐疑的注视着她,良久,冰冷的缓缓道:“为什么?你在窗外听到了我说过的那些话,你想要保护你的父亲吗温姑娘,你一直都说要顾及父亲的意思、劝我不要和温卿闹僵。现在这是,赔罪?你担心我会加害你父亲吗?温姑娘,你以为孤和温卿之间的矛盾,仅仅因为你吗?” 事分轻重缓急。最重要的,是我父母是否还喜欢我,是否还觉得我是个好孩子,是否满意。清颜,你也很重要,可是要等到陛下和娘娘对我满意之后,不会抛弃我,离开我之后,你才是最重要的。陛下和娘娘对我不满之处,在于我对温丞相太放松了……储君的威严尽失,和寻常人家的小儿郎讨好岳父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会改的,我一定会改的。 别不来看我啊……我好想你们……我知道错了……我好疼。 张缤在树上非常不满:“卧槽这蠢蛋说的什么话!多让女孩子伤心呐!” 苗梧因为生疏,反而更冷静客观的想事儿:“陛下稍安勿躁,太子的情绪有些不对。” “当然不对了,他什么时候跟温清颜用这个语气说过话?”张缤咬着柳叶有些烦躁:“我不就是还没好意思过去跟他道歉嘛……有什么气也不能往女人身上撒啊。到时候温清颜生气了,他还得拖着屁股去哄她。” 温清颜听了他这话,莫名的难受心酸,她趴在床边上哭了起来:“不,不是的。张微,我知道我父亲做的过分,我知道这些年你很委屈,我早就知道我喜欢你,我们之间……我们在一起玩了七年,我们在一起玩的时候那么开心,这不是赔罪。我只是希望能继续,即使我父亲不希望我嫁给你,可是我很希望能嫁给你,你不记得了吗?在这之前我就说过的,如果我父亲非要把我许配给别人,我就直接住到你的寝宫里,看他还能怎么办。殿下,我是,我怕你不想见我。” 张缤还没心没肺的竖起拇指:“好儿媳妇啊,你瞅瞅我儿媳妇心多细,被这么冷言冷语的骂了一顿,还没耍小脾气。女大三抱金砖这话不假!苗梧,你说呢?” 苗梧仔细想了一会:“我见过殿下,说实话……他还真够开朗活泼,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这会儿的气息不稳,似乎很害怕……殿下贵为储君,还能怕什么呢?” 张缤道:“怕娘娘呗,我身为秦王,一样怕娘娘生气。” 张微身上冰凉冷淡的气息稍微褪下去一些,他沉默不语。 温清颜柔声说:“我不喜欢你和我爹起冲突,可那不是单对你的要求,你一直都为了我忍让,清颜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越做越过分的是我父亲,即使你要报复他,我不支持,但我也不能说你错了。大丈夫恩怨分明,这是自古就有的,如果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呢。可是殿下,您会想方设法的害死我爹吗?” “不会。温丞相于国有功。” “那么就够了。”温清颜轻轻拢了拢他被汗水湿透的鬓角,温温柔柔的说:“如果殿下要杀我父亲,我才要为他求情。只要不是,就算是罢免他的官职,也无妨,我不会为他求情,我已经劝了他七年了。” “很好。”张微犹豫了片刻,伸手拉住她的手,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水,而且温清颜的手非常炙热:“清颜,今天晚上你就不要回去了,一直到我伤好为止,你都不要回去。” “好。”温清颜眼睛眨也不眨的答应下来:“我来照顾你。” “不!不需要你照顾我。”太子微微咬牙,低沉而伤心透顶的说:“我不计较你骗了我七年,说你没有练武的事。可是我要你现在立刻去帮我办一件事,一件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 第150章 默默扭头 “不!不需要你照顾我。”太子微微咬牙,他的声音低沉微哑,似是伤心透顶:“我不计较你骗了我七年,说你没有练武的事。可是我要你现在立刻去帮我办一件事,一件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 温清颜愣住了,她真的惊呆了。太子好像一夕之间变成了一个她不认识的人,在他身上有另一种影子……一个让她说不清道不明,却好像很熟悉的成年人,一个令人不自觉的顺服的上位者。她恭顺而迷恋的望着他,喃喃道:“是,殿下要我去做什么?” 张缤下意识的摒住呼吸,想知道儿子要她干什么。 他也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儿子变得……变得非常非常陌生。这不是从语气听出来的,虽然张微的声音哭哑了,可还明明白白的是他本人。令他奇怪的是,性格变了,那个说话时铿锵有力的感觉、轻重转折、包括呼吸的方式,都变了。 张缤盯着温清颜,仔仔细细的透过朦胧泪眼看着她的表情,看她的脸上有没有一丝嫌弃、不愉、或是厌烦。没有,一点都没有,她的脸上只有温暖的爱意、崇敬和恭谨的听命。 张微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心里的失望绝望都流露出来了,低声说:“去听听陛下和娘娘在说什么,是不是在谈论我?” 温清颜听出他内心的惶恐不安,柔声说:“殿下是在担心什么吗?”她轻轻伸手,想要安慰他。 “你不明白!”张微激动的低吼了一句,随即放低声音,咬着牙,埋头在枕头和手臂之间,低声道:“你只知道我是太子,你也看过史书,古往今来自幼就被立为太子的人,没几个有好下场。” 温清颜失声惊呼:“殿下” 张缤差点从树上掉下去。 苗梧是实打实的从树上掉下去了,他不爱八卦,可是实在忍不住仰起头小声问:“我瞅着你和你儿子关系挺好,这到底咋地了?不就是把老师打了吗,怎么闹得这都快……啊?” 张缤使劲挠头,想揪胡子又怕疼,干脆蹲在地上拔草,愁眉苦脸的说:“我也不知道啊,张微他,他想到哪儿去了,我怎么就想不明白呢?我天天陪着我儿子一起玩,腿毛都快被拔秃了,他的心思我居然还弄不懂,啧,这要是我出征个一年半载的,别我回来的时候连孙子都抱上了。” “你现在还真不用急,三年之内不会这样。”苗梧小声说:“你是不是吓唬他了?太子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猛地一下可能是吓掉魂了,所以情绪反常。金娘娘会喊魂儿吧,请她试试?” “去听着,去听他们说了什么,回来一字不差的告诉我。”张微扭头看着床内侧,不看她,喃喃道:“温清颜,即使陛下和娘娘在行房,你也必须听完……他们是不是准备再生一个更好的孩子?”说出这句话,对他来说万分艰难,憋出了一身冷汗才说出来。 温清颜非常非常不能理解殿下为什么这样:“张微,你已经很好了。” “不,我还不够好,我非常不好。”张微喃喃道:“你父亲总是说我很蠢,陛下也总管我叫蠢儿子,显然,我是很愚蠢的。我常常觉得自己很么都不懂,每天都在习文练武,永远都有学不完的东西,永远都会被太傅问的哑口无言,永远都会在陛下面前输的很惨,我总是很累。” 温清颜真的没什么可说的,她只是轻轻把手搭在张微的后背上,他的后背很滑,被汗水湿透了。在这夏季也没能晾干,夏天热,是真的很热,可是太子寝宫高屋大柱、金砖曼地,屋子里只有一两个人的时候很凉爽。 这么说来,太子这样出汗,就是因为痛的,汗水蛰了伤口,会更痛。 “我很喜欢温丞相,真的,我很羡慕他能过目不忘,能处理好繁重的朝政再来给我没完没了的讲课。”张微埋着头,在寂静的夏夜,在知了、猫头鹰和蛙鸣声中,缓缓诉说:“可我也恨他。他那么聪明,智慧无人能比,这很好,可他为什么一定要不停的跟我比,他当然比我聪明,如果他比我还蠢就当不上丞相!我不怕他打我,我是太子,我一声令下就会有人把他擒下。我恨他就在于他永远都不停的贬低我,有时候我都信了,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他的声音渐渐激动。 张缤把拳头捏的咔吧咔吧响,低低的骂了一句脏话,他没想到儿子会被温丞相影响的这么重。 温清颜突然拍了他一巴掌:“张微!你别听我爹胡扯,他对你的偏见太多了。在我爹八岁的时候,他懂得并不比你现在多。张微,你要明白,我温清颜不会喜欢一个废物,而我喜欢你。” “因为你从没真正看过我。”张微闭着眼睛,低沉绝望的说:“你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我就是太子。我不记得一开始的事了,听说……从一开始就是我追着你在跑,你没有选择过。” 他的喉头似乎哽住了,静静的暂停了片刻,听着夜晚万籁寂静的声音。 忽然,又大口的喘息,像是从窒息中解脱出来:“去吧,温姑娘,孤王累了。想休息。太累了。” 张微拍了拍苗梧的肩膀,使了个颜色。 在温清颜翻出窗口,悄悄走向陛下和娘娘寝宫的时候,她忽然被一双强健有力的手臂从背后抱住,双臂都被勒住,动弹不得,同时还被大手捂住了嘴。 要说她不心惊,那才怪,可反应也够敏锐,脚下一动,就要向上一翻揣这个袭击自己的人的脸。 她的腿法很好,可是另一个人更快,手速几乎出了幻影,迅猛的抓住温清颜的双脚。并且和抱住她的那个人配合默契,拎着小姑娘就走了。她手脚都被擒住,只剩腰还能活动,折腾也无济于事。 咻咻咻的拎着她跑到荷花池边,很远很远的地方,这才放下来。 苗梧小声说:“清颜别怕,是陛下抓的你。” 温清颜一脚揣在他大腿上,恶狠狠的大叫:“你吓死我了!师父你…你有什么事不能好好的叫我过去!吓死人了!” 苗梧摊手,一脸无辜。 张缤急迫的问:“是朕要抓你走,我问你,我儿子是不是哭了?哭的还挺惨?” 温清颜摆出一副死鱼眼,气哼哼的说:“是啊,陛下没看见真可惜,殿下在你面前强颜欢笑,然后捂着嘴不敢发出声的哭。”她本来很生气,可是提起张微来,就心疼,低声说:“看着就叫人撕心裂肺。他出了很多血……背上全是疼出来的冷汗,一个人孤零零的……” 张缤这回没有草可以揪,只能糟心的拔自己的胡子。 温清颜抹着眼泪,抬起头瞪着张缤:“陛下,您真的嫌弃他?” 张缤阴沉着脸,咬牙切齿:“还不都是你爹从中作祟!温清颜,你少在这儿装作一副来跟太子同仇敌忾的模样来,这些年要不是因为你,温卿也不会对我儿子有那么大的怨恨。你来干什么?身为臣女,夜入皇宫,穿着夜行衣靠,怀揣宝刀,难道你想为父报仇!”陛下几句话,说的疾言厉色。 温清颜也没见过陛下这样凶狠和逼迫的时候,下意识的有些害怕,凑近师父身边。 苗梧袖着手,漫不经心的说:“陛下吓唬了一个小孩还不够,还要再吓唬一个吗?” “我来要个解释!”温清颜被吓到的那股劲儿过去了,她梗着脖子,盯着秦王陛下:“我来的时候,只看到我父亲挨打了,我要来问问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因为什么打他,打了之后有准备怎么办。现在不用了,我父亲伤得不重,殿下伤的太重了!” 秦王陛下瞪起眼睛时,能吓的人肝胆俱碎,他今天是头一次跟人比瞪眼睛比输了。默默扭头…… ………… 简短截说,天色黑透了,方玉、方襄四位小公子骑着马、带着一队侍卫、外加一乘小轿,到了温丞相府门外。 门上的家丁护院看着浩浩荡荡的一堆人,稍有些害怕,可是看为首的四位小公子生的俊俏,各穿一身锦袍,腰系金革带,足下软底快靴,骑在白白净净的高头大马上,端的是贵胄公子的气度。 一丛十几人的甲胄之士,看服色是宫中禁卫,那一乘小轿里坐的更不知是怎样的人物。 门子报给管家,管家又报给夫人,温夫人在二门见了他们,脸色十分不好:“你们四个来干什么?太子又想怎么样?” 温丞相刚刚睡下,疼的哭了半天,她陪着哭了半天。女儿又不知去向,真头疼。 方玉跟方襄对视一眼,方襄是这群人里年纪最大的,马上就十二岁了。 他生来的慢性子,国字脸,小胖肚子,不笑的时候真有些几分威严,而且个子还很高。一拱手,眼神有几分不善:“温夫人,我等奉旨前来,送一件东西给温丞相,还有一句太子口谕要转告温丞相,还请夫人不要阻拦。” 四个人都知道,回家之后铁定得挨揍,倒不是因为到了宵禁还不回家……而是因为太子打人的时候他们在发呆,太子挨打的时候他们还在发呆。四人都知道自己爹娘有多生气,因为自己当时该做什么现在事后清楚了,当时不清楚。 温夫人吃了一惊,夫君睡着之前有嘱咐,如果有这样的事,就立刻叫醒他。当下回去,叫醒了夫君,李敬道抢先捧着大漆匣子。 四位小公子进了丞相的寝室,太子宫中的侍卫守在门口,等着看里头有什么动静。 两边儿也没什么废话,既然是温丞相亲启,就把匣子捧到丞相面前。 温丞相一脸嫌弃的伸出一只手,揭开了盖子。一股浓的呛人的血腥气喷了出来,那一匣子被血沁透的白布,看着就十分吓人,更遑论……这应该是太子的血。 温丞相真的被吓住了,脸色灰白,浑身都若筛糠:“太子殿下这是何意?”卧槽这是要我血债血偿吗?清颜不会在他手里吧? 李敬道说:“这是太子殿下的血。” 温夫人温大公子温二公子一起尖叫了一声。 方玉微微一笑:“太子殿下口谕:今日之事孤王并不介意,也请他不要挂怀。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坏了君臣情谊,不久之后陛下出征,孤王监国,别出现主少国疑大臣未附之事。” 翻译一下呢,就是:今儿这事儿,老子记住了,你踏马的也给我记住!看在还不是正经君臣的份儿上,老子先不动你,等孤王监国的,你要是老实,这事儿也就凑合过去了,你踏马的要是不老实,老子监国的时候等同秦王!呵呵!主少国疑大臣未附,那是死了爹的小皇帝没靠山,我爹还在。你踏马的有本事就直接还死老子,我爹杀了你给我殉葬,要是没胆,就老老实实的给我当臣子。 温丞相柔若无骨的下了地,对着匣子深深一礼,失魂落魄的轻声说:“臣谨记殿下教诲,终生不敢忘。” 第151章 撸串撸串 方玉微微一笑:“太子殿下口谕:今日之事孤王并不介意,也请他不要挂怀。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坏了君臣情谊,不久之后陛下出征,孤王监国,别出现主少国疑大臣未附之事。” 翻译一下呢,就是:今儿这事儿,老子记住了,你踏马的也给我记住!看在还不是正经君臣的份儿上,老子先不动你,等孤王监国的,你要是老实,这事儿也就凑合过去了,你踏马的要是不老实,老子监国的时候等同秦王!呵呵!主少国疑大臣未附,那是死了爹的小皇帝没靠山,我爹还在。你踏马的有本事就直接还死老子,我爹杀了你给我殉葬,要是没胆,就老老实实的给我当臣子。 温丞相是个非常非常非常聪明的人——虽然和太子的事上显得非常非常非常蠢蛋,但他的政治能力、治国、维护政权稳定、处理外交、确保兵力强盛和农业发达各方面都做的几乎完美。听出别人说的画外音的能力,当然也是10。 温丞相没想到太子也会说狠话,而且说的这么狠,这么有技巧。话里说的很简单直白,要么‘君臣情谊’、要么两败俱伤。尤其是‘主少国疑’这句话,说的简直狠透了,这意思就是:要么我搞死你。要么你搞死我,然后我爹搞死你。 温丞相简直不需要权衡利弊,他已经没有选择了,立刻柔若无骨的下了地,对着匣子深深一礼,失魂落魄的轻声说:“臣谨记殿下教诲,终生不敢忘。” 努力绷着脸做出一副威严模样的四个美少年也松了口气,真怕温丞相翻脸骂人呐,殿下送的礼物实在是太可怕了。 把沾有自己鲜血的布送给敌人,这简直就是正式宣战的节奏。 方玉努力的眨眨眼,也没想明白太子这番话怎么就把温丞相吓的老实了,听起来明明是太子认怂啊,默默的决定回去问爹,就算被揍一顿也要问明白。左右看了看,小伙伴们回去都会努力想,想不明白就问家长,自己要是不明白就丢人了。 捧着盒子的李敬道把盒子一递:“温丞相,这是太子送给您的礼物,您收了吧。” 温丞相面色灰白,那双漂亮的手抖的不停。咬着牙接过盒子,伸手轻轻一翻,黑红龙纹漆盒中那些柔软而湿冷的褐红色棉布的手感,就像一条毒蛇,让他从里到外都冷透了。 他忽然想明白了很多很多事,张微不只是自己老朋友的儿子,还是太子。 是未来的君王。他的性格也非常独特,隐忍而坚定。 “我错了……”温丞相喃喃的说了一句,然后捧着盒子出了屋,自己罚自己去跪祠堂。 太子殿下曾经是个婴儿,是个小孩子,可他不会永远都是个小孩。 他的身份不普通。 四位贵公子面面相觑,还是很开心现在可以回宫复旨了,太子殿下听说温丞相被吓的哭着说‘我错了’,一定会开心起来哒! 于是带着宫中禁卫在准备回宫,路上被京兆尹的人拦下来,宵禁之后在外乱晃是要受罚了,幸好有宫中禁卫队证明他们是奉太子旨去赏赐温太傅,这才没事儿。 小伙伴的时候聊了一下,受了伤心情不好应该怎么办? “撸串!”“撸串!”“读书人不能说撸,烤串!”“肉串儿~” 李敬道顺道回家拿了生肉、签子、炉子、调料,被李将军念叨了两句,顺便叮嘱了被杖责之后千万不能喝酒!就放他去陪太子了。 ………… 金娘娘在陛下跑掉之后,出屋看了看,屋外金盘玉盘中有了些许的夜露,赶紧命人准备沐浴。 沐浴更衣之后,穿上一身道袍,取天露调和朱砂,画符。 能让儿子屁股不那么疼的符。 能让儿子伤口好得快的符。 安神符,免得睡不好觉。 化太岁符——金娘娘坚定不移的相信温丞相和太子之间犯了什么东西,要不然我儿子辣么可爱,他不会不喜欢。这些年没少悄悄摸摸的弄了各种化煞符放在太子书房里,看起来没啥用。 画符要心静,这就是她为什么没去看张微,看完之后心静不了,画出来的符咒就没用了。 张缤灰头土脸的带着苗梧、温清颜师徒俩,去跟娘娘交待,殿下都想了些什么,以及——娘娘啊怎么办啊我把儿子惹的特别伤心怎么哄啊!他才那么大一点儿,怎么就想这么多事儿。 刚一推门,一块镇纸迎面飞来。 娘娘穿着月白色道袍,桌案上放着一把拂尘,纤纤素手拿着朱砂笔悬在黄表纸上空,命令道:“我在画符,别进来打扰我。” 苗梧向陛下投去惊疑的目光:您夫人脾气也这么大? 张缤本来觉得很丢脸,可是看见苗梧眼中的‘同道中人’‘呦,也这样’的意思之后,咧嘴一笑,眨眨眼:那是必须的,有本事的人脾气都大。 苗梧瞅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温清颜,忍不住偷笑示意:看看我徒弟你儿媳妇,被吓傻了。 张缤有些头疼的抓抓胡子:温清颜的武功比我儿子好,她以后会不会欺负我儿子? 苗梧眨眨眼:武功好没用啊,你瞅瞅太子殿下,虚怀若谷,临危不乱,调度有方,还分的清轻重缓急,我家徒弟得了太子一个冷脸,就吓傻了。以后还不是被吃的死死的。 张缤这才舒服一些:嗯……你觉得我儿子是不是被吓得性情大变,现在想太多了?尊夫人师承毒手药王,有没有什么能让人吃完之后忘掉今天发生的事儿的药? 苗梧露出了囧字脸,张口结舌:那个……陛下,逃避问题是不对的。 张缤努力的摆出威严来瞪他:我这是另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法! 苗梧翻了个白眼:有药,但是吃完之后会什么事都不记得,就剩一口气。 张缤惋惜的叹了口气,要是能选择性的把儿子的屁股治好、让他把今天的事儿忘了,那多好。 金娘娘放下笔,怒:“你们两个在门口眉来眼去的想干什么!” 三个人把事情大概跟娘娘说了一遍,苗梧:“太子殿下泣不成声。” 温清颜小声说:“殿下被我爹骂的有些自卑,他很害怕……怕陛下和娘娘不喜欢他。让我来偷听陛下和娘娘怎么谈论他,我刚出屋就被陛下抓走了。” 张缤挠头,小声说:“对。” 金娘娘脸色大变,霍然起身:“我只顾着画符,竟然忘了派人去安慰他。”她连道袍也不换下,抓着桌子上一摞符纸,掐着张缤腋窝旁的软肉,匆匆忙忙的往太子宫中而去。 张缤说:“疼疼疼……” 金娘娘脚下不停,揪着他的软肉:“该!明天你在朝堂上把温丞相训明白过来,罚俸三月,命其回家反省,要不然你就称病,我去垂帘听政。” 张缤踉踉跄跄的跟着,小声哀求:“别啊,温卿好歹也是群臣之首,当众训斥太不给面子了。” 金娘娘霍然回头,怒道:“温丞相有面子,我儿子就没有面子吗?一码归一码,他是群臣之首,因为他担的起丞相的职务,料理朝政井井有条,罚他是因为他做了错事。陛下,难道因为身份高贵,就可以做了错事不认吗?难道陛下治理国家大事,靠的不是公正清廉,而是大臣的面子吗?陛下如果说伤了温丞相的颜面,让他为自己做的错事认个错道个歉,国家就不保,那妾身现在就带着儿子回山中修道,好歹将来不会因为哪天一时失言伤了臣子的掩面容不下臣子的恶行横尸荒野!” 苗梧简直对金娘娘肃然起敬,温清颜星星眼仰视——金娘娘简直就像仙人一样,神圣而正义。 呃……她猜对了。 张缤垂手而立,肃然道:“娘娘教训的是。朕太挂念和温卿并肩作战时的情谊了,现在若不管他,等太子登基之后必然是一场大乱。” 金娘娘这才露出一个微笑,伸手挽住陛下手臂,从疾风骤雨缓下来,柔声道:“嗯,妾身贵为国母,做错事的时候不也跟陛下道歉嘛。陛下这七年来里里外外的,没少提点温丞相,他自己不听。” 温清颜想插话说我也在努力劝我爹,转念一想,这一点都不露脸,算了。 一行十几人(陛下娘娘、师徒二人、尚宫和侍女等)到了太子宫外——现在张微不住在父母旁边的偏殿里了,另外给他盖了太子宫。 咦?和想象中的不一样,这里人声鼎沸,还有一股……烤串的香气。 陛下和娘娘挥手制止了要进去通禀的门口侍卫,悄悄摸摸的潜入,偷听。 方玉嘻嘻的笑:“殿下真英明,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那份厚礼和那段话,有什么意义。” 金娘娘十分不解,看了看左右,陛下赶紧给她解释。 金娘娘听完之后,掩口而笑。 方襄翻着炭盆上的烤肉串:“殿下宽容大度,温丞相自愧弗如,所以羞愧难当?” 李敬道往肉串上刷蜂蜜,撒盐粒和孜然:“放辣椒不?” “放点。”太子殿下趴在床上懒洋洋有些得意的声音:“受伤了不能喝酒,真可惜啊~我床底下藏了一坛子清颜送我的竹叶青,你们拿出来喝了吧。可提前说好了,清颜一会回来你们就拿着串到外头吃去,吃完回家。” 他顿了顿,又沾沾自喜的说:“师者传道授业解惑,我最近是上不了课了,你们过两天在课堂上问问温丞相听懂了什么。” 柳文华爬进床底下摸出来竹叶青,仗着年纪最小,趴在床边上看着太子,撒娇道:“殿下~告诉我们嘛~要不然……要不让温丞相把我们糊弄了,怎么办?殿下先告诉我正意是什么,这样温丞相怎么巧言诡辩也骗不过我们。” 太子想了想:“好吧~肉串熟了没有。你们几个手艺行不行啊?” “殿下!我们能把温丞相吓哭,烤几个肉串算什么?” “不是咱们把温丞相吓哭的,是殿下的威严。” 太子哈哈一笑,语气稍微有些冷:“可不是嘛,太子的威严……借了陛下的威严而已。”话到最后,不知为何有些淡淡的绝望无奈。 方玉忍不住问:“殿下,温清颜究竟哪里好,让您和温丞相为了她结仇。” “是啊,殿下,按照朝中诸位大臣的女儿来说,温清颜可不是最好的。既不是最漂亮的那个,也不是文采最好的、又不是最贤良淑德的。” “殿下您没见过多少同龄少女,就这么喜欢上她,是不是太不公平了?”方襄小声说:“其实我家姐姐妹妹里文武双全的可多了,往上十岁、往下十岁,都有。” 方玉补了一句:“而且有几十个呢!倒不是我们想着拿家里姑娘在殿下面前邀宠,实在是为您感觉亏得慌。” 太子饶有兴趣的问:“方家有和百年前方帝姬娘娘很相似的姑娘吗?我很喜欢方帝姬,看到她事迹的时候就觉得很亲切。” (金五陈良王乾等人笑喷……) 方襄抿嘴,过了半天才迟迟的说:“这个,方帝姬先祖传下来的画像……都太好看了。小腰一掐那么细,大眼睛小脸儿,千娇百媚的,可是按照我曾爷爷记载,我先祖没那么好看。” 方玉弱弱的说:“帝姬先祖她身量高大、面容刚毅威严、走起路来龙行虎步赫赫生威、声音低沉沙哑令人心生敬佩、使一柄金背砍山刀,血色披风气势逼人,号令千军如臂指使。我家哪有这样的姐姐妹妹,都生活富足,没有帝姬先祖那样先绿林后从军的经历,就不会有那样的气质。” 方襄说:“别说是家里姐姐妹妹了,我爹还一副斯文秀才的模样呢。” 方玉叹息道:“我家好些个旁支亲戚家里的孩子,都不怎么练武了,说是太平盛世练武没用,学文就行了。真是废物。” 李敬道耸耸肩:“我也想娶个方帝姬那样的妹纸当老婆,只要她保证不天天打我,她要我干什么都行。我也是上得厅堂入得厨房的人呐,熟了熟了,尝尝我的调料洒的怎么样。” 太子挑眉,有些惋惜:“哼。” 柳文华翘着兰花指,扭着腰,掐着细细的嗓子:“温丞相可说了~君子远庖厨~” 方襄挥挥手:“把君子扔两军阵前,准能吓尿。” 方玉补了一句:“没吓尿了就因为还算干净被敌军拿去炖炖吃了。” 李敬道笑:“吓尿的也可以洗洗再吃,君子都很白嫩。” 太子怒道:“太恶心了!别说了,我们要吃东西了。” 第152章 父母子女 门外几人都在扶额:从话的含义扯到方家的女孩扯到方依土扯到君子,扯到吃君子的肉,论及吓尿的君子也可以吃,真是百无禁忌的年纪啊,(掀桌)怎么还吃的下肉串,这个搭配喝酒吃下酒菜的话题真不好。 温清颜想进去看看殿下,张微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这让她终于松了口气。可是陛下娘娘和师父挡在前面,她不能硬钻过去。 太子怒道:“太恶心了!别说了,我们要吃东西了。” 柳文华笑嘻嘻的说:“殿下,那您这儿的杯子喝酒行不行?等一会我去唰杯子。”他得意洋洋的说:“要不然杯子里留下酒味,会被人发现哒!”我有经验! 太子说:“行。肉熟了没有?” 李敬道笑道:“殿下今儿晚上没吃晚饭?” “吃完早饭到现在为止,什么都没吃。”太子满是怨念的说:“刚才光顾着疼了,也不觉得饿,被香味熏到才有点感觉。哎~” 他哀伤又郁闷的叹息了一声,对父母的猜忌和怨念不能跟他们说,只是默默的等着清颜。 默默的吹了吹,咬了一口递到嘴边的肉——柳文华非常贤惠的把殿下的枕头撤走了,放上一个茶盘接着掉下去的肉渣和辣椒粉——殿下呱唧呱唧的嚼了一会:“嗯,好吃。” 方襄烤着肉喝着酒:“一会陛下和娘娘要是来看您,本来殿下您能用苦肉计——现在也真挺惨的,到时候陛下要是余怒未消,看见咱们在这儿吃肉喝酒,不会更生气吧?” “呵。”殿下轻轻哼笑了一声,硬着头皮假装云淡风轻的说:“陛下有什么可生气的。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是温丞相冒犯尊上,自取其辱,孤便是礼贤下士,也不能让人打着玩。”他的语气还算轻柔和平静,可是心里头却发酸,刚刚哭的眼睛痛,这会哭不出来了。声音微微发涩:“这几年孤一直都想跟温丞相动手,原是为了清颜忍着,现在嘛……”他咬着签子磨牙。 方玉兴奋的说:“现在殿下准备放弃了?我家姐姐妹妹们可都是帝姬先祖的嫡系后代,总能找出一个有几分神似的。” 方襄略有点不好意思的解释:“方玉家里大部分是女孩儿,他父母也在努力找合适的女婿。说句冒犯殿下的话,满朝王公大臣家里的贵胄公子,没有一个人的人品相貌能力和品行比得上殿下,方玉要是能把您拐去他家见见他家姐妹,那可是一件好事。” 温清颜在外面,头一次感觉到了愤恨和嫉妒的情绪是什么滋味。 张微殿下犹豫了一下,淡淡的说:“我听说方帝姬娘娘当年和一位姓翟的姑娘情投意合恩爱无双,你们谁家的姑娘也恋上了女孩儿,你悄悄的告诉我,我把她俩都娶进宫来,玉成一桩美事,也可以把温丞相气个半死。”还不用让清颜吃醋。 外头陛下搂着娘娘低低的笑了,苗梧拍了拍一脸不解的温清颜,笑的不行。 柳文华想了想,惋惜的说:“可是如果有这种事,她们也不会告诉我呀。” 方玉一脸若有所思。 “喔,说的也对。”太子殿下说:“再来一串。” 他吹着肉串:“你们临走的时候往香炉里扔一把香料,烤串的味道好浓,把熏香的味道都压下去了。” 然后熊孩子们吃肉喝酒聊天,各种鬼扯。从‘今天看殿下揍温太傅真是太过瘾了’说到‘以后什么时候才能上阵打仗’‘万一不小心向方大伯一样挂掉了怎么办’‘听说殿下日后要监国,温太傅要是捣乱怎么办’‘今天我们真的太怂了应该帮太子殿下去揍温丞相’‘下次绝不错过’…… 金娘娘回头对温清颜温柔的小声说:“你该进去了。” 张缤低声威胁说:“你知道应该说什么吧?别让太子伤心生气。” 温清颜白了他一眼,勇敢的说:“那应该陛下您去看张微!” 张缤有点不太敢去,可是又知道她说得对,纠结的的摸了摸胡子。 金娘娘摸了摸温清颜的头,柔声说:“你先进去哄哄他,随后我和陛下就进去。他有些话不好意思跟我说,倒是肯跟你说,总的让我知道他的心结是什么,才好对症下药,让他宽心。好孩子,你进去就说陛下和你师父打在一起,娘娘在画符作法。” 温清颜犹犹豫豫的抬起头看了看师父,师父对她眨眼,温清颜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殿下?” 方玉:“温清颜!” 李敬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方襄:“你为什么穿着夜行衣?” 柳文华:“咱们出去吧,殿下和太子妃殿下要说话啦。” 门口的侍卫进来帮着小公子们端走了炭盆,他们拿着串好的和烤好的肉、调料、酒,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四个人都出去之后,一片月光中,陛下慢条斯理的走了出来,示意他们不许说话,都过来。 小孩子们当然是不那么听话的,刚准备大声给陛下行礼来提醒屋内的殿下,就被咻咻咻出现的侍卫们捂住嘴抱走了,奋力挣扎——未果。 温清颜是个好孩子,但不是特别听话的那种。她在四个人离开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从烟雾缭绕的屋中快步走到殿下床边,附耳小声说:“我刚从窗户出去就被陛下和我师父抓走了,陛下都听见了。” 张微一脸震惊,暗骂卧槽卧槽卧槽我当时都说了些什么呀! 怎么能被他听见!他差点一脑袋砸进床上放着的盘子里…… 现在心情可以用晴天霹雳来形容,就连温清颜的嘴几乎碰到自己的耳垂,也没什么感觉。 张缤抬手就给了苗梧一拳:你家孩子真坑爹。连着亲爹跟公公一起坑了。 苗梧往后一闪:她又没坑丈夫,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敢偷听还怕被发现吗? 温清颜尽量低声说:“陛下很自责,说他被温丞相害了一把,才打的你。现在没脸来见你,就带着我去找娘娘,娘娘当时正在画符,画完之后骂了陛下一顿,现在都在屋外。” 说着话,她轻轻撤下盘子,让殿下能把头埋在枕头下面。 殿下也的确这么干了,他有气无力的□□:“没脸见人了……” 之后当然是张缤和金娘娘进来哄儿子,哄了一会就好了,太子殿下哭成球,可怜巴巴的看着父母。陛下和娘娘心都快碎了,必须留下来陪他一晚上,才觉得舒服。 苗梧带着温清颜回家去给温夫人一个交代——孩子没丢。 回去之后发现温丞相在跪祠堂,温夫人在祠堂外挠头,温清颜到了门口温丞相劈头盖脸的问:“你进宫干什么去了?你穿这身夜行衣是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温清颜就问了一句:“你跟我横什么?” 温丞相默默的怂回去:“你知道咱家有不和皇族结亲的祖训吗?” “不知道。” “嗯……原先还真没跟你说过。”温丞相面色复杂:“有一位先祖,娶了皇帝最宠爱的一位帝姬,帝姬骄横跋扈,养了面首,还和小叔子有染。先祖受辱不过,手刃帝姬,然后安排家人逃命去,可最后还是牵连了很多人。” “呃……” “还有一位先祖,高官厚禄还不知足,把女儿嫁给了皇帝,刚开始还算受宠,后来嫔妃之间争宠,她伤了皇帝最宠爱的贵妃,贵妃也不是善茬,指她巫蛊作乱,恰逢皇帝生病,又差点被灭满门。” 温清颜小声说:“咱家祖上这么倒霉吗?” “算啦。”温丞相不胜伤感,蔫蔫的说:“我认命了,太子外柔内刚,卦象上又说是天命所归,我斗不过他。清颜啊,我可怜的女儿,嫁给别人你还能靠着娘家作威作福,嫁给太子……就等于是赌太子的人品了。” 温清颜本来觉得自己爹爹很欠打,被他这么一说,又觉得心酸了。 温丞相低沉颓废的说:“可你记住一点,在宫中别争宠。太子日后成了皇帝,不待见你了,也没什么,宫中美人无数,你就往那边发展发展,也挺好的,不弄出私生子就不算惑乱宫闱。想前朝那位外姓帝姬,何等的轰轰烈烈,和翟姑娘恩恩爱爱的时候一切顺风顺水,嫁了方落后多少坎坷磨难,繁华似锦烈焰烹油一样的成就,可惜啊。当年方党占据满朝的盛况,即使今天方家的三公二候一夫人也远远不及。” 温清颜有点无语了。 温丞相说:“皇后呢,可当可不当。若有人想杀你,皇帝的态度又暧昧不明,你先跑了再说。你学了这一身的武功,在后宫自保应该不成问题。你可记住了,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束手就擒。” 温清颜忍无可忍:“爹爹,张微不是那样的人。” 温丞相点点头:“去跟你师娘要点东西,她有一味药,能让男人不举,还有解药。只要到时候他有了新欢,你就给他吃药,他去找你的时候,你就给他一点点解药。这法子准灵,我收买别国的大臣就是送美人和这个药过去,几个月就牢牢控制住。” 苗梧露出了纯洁无辜的微笑,内子就是这么有本事,医术高超!嘿嘿嘿~ 第153章 作者生日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四个伴读回家之后也没有挨抽,本来还想着下次上课的时候问问温丞相,太子殿下跟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呀?^_~ 可是没有时间了。因为发生了一件大事~~ 温丞相在祠堂跪到女儿回家,他也就回去睡了。第二天高烧——柔弱的体格。 第三天上午睡醒了发现退烧了,拿了一包点心在路上勉强吃了两块,立刻去进宫朝见陛下。 陛下听到通禀,愉悦的推开奏折,藏起来肉脯:“宣。” 温丞相面色惨白,瘦不胜衣,十分憔悴,就仿佛被人非常残酷的虐待了一番。进得殿来,舞拜毕:“臣拜见陛下。” 张缤手肘放在桌子上,歪着身子看着他,挑眉,满脸的嘲讽:“温卿请起,听说卿身体微恙,现在好了吗?” 温丞相低着头,近乎温顺的回答道:“好了。彻底好了。” 张缤陛下假装一无所知的眨眨眼:“听说太子还送了东西给你,送的什么?有用吗?”如果是个萌萝莉萌正太这样做,还可以忍受,可是陛下下巴上的胡子有一寸长,又一身的明智威严,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这就太假了。 温丞相也觉得陛下这话太假,他假惺惺的回答:“殿下所赐之物提神醒脑荡涤心扉,十分有用。” 张缤嘴角抽了抽:“既然温卿清醒过来了就好,朕便放心了。” 他就假装自己没下令揍儿子、温丞相也没在他被人替太子求情有些心软的时候坑了太子一句似的,淡定的拿起奏折:“太子用心良苦,温卿应该去拜谢才是。” 温丞相想开了之后的态度,可以说是‘破罐子破摔’,也可以说是彻底不在乎了:“是。臣稍后就去。臣还有一事,恳请陛下恩准。” 张缤颇为警惕的勾勾嘴角,勉强笑了笑:“温卿但讲无妨。” 温丞相恭谨的拱手说:“臣女清颜,贤良淑德,端庄守礼。太子美姿容,聪慧勇武,至今尚未定亲,臣冒昧,愿让女儿侍奉殿下…以充后宫。” 这是套话,基本上把自己女儿推荐给皇帝的时候都这么说。 张缤差点把桌子掀翻了,眼睛警惕的都要放光了,锐利逼人:“温卿,终于想开了?” 他都没心思吐槽温清颜她哪儿贤良淑德端庄守礼了!她穿夜行衣翻宫墙你不知道吗? 温丞相点点头,平静沉稳的说:“是,臣想明白了。” 张缤愣在哪儿—— 咋地我他妈劝了你六年,你说不合适,我儿子打了你一顿就合适了你四不四傻?你四不四贱?我应该说什么!感觉好诡异!可我不能回绝—— 眨眨眼:“很好,去跟太子说吧。” 温丞相:“臣遵旨。”然后他就恭谨有礼的退出殿中,走向太子宫。 秦王陛下坐在书案后一脸纯洁的眨眨眼,猛地跳起来,从窗子跳出去,唰唰唰绕了个圈掠向太子宫。推开窗户就进去了,太子正趴在床上看书——屁股都打出血了,没那么容易恢复。 “事出反常必有妖。”张缤陛下喊道,然后他又低吼:“你在看什么!” 太子手速略慢了一点,没来得及挡住书上那两个‘打架的妖精小人(典故出自红楼梦)’。尴尬的笑了笑:“那个,实在闲得无聊,学一学以后用得上的姿势。” “别看这些乱七八糟的!看多了伤身!一会爹给你拿点正经的房中术。”张缤抢过书揣在袖子里,严肃的低声说:“刚刚温卿来了,他主动提出要把女儿嫁给你,真是吓死爹了。我没说什么,让他来跟你说,儿子你自己斟酌着办,温卿无论在什么事儿上都聪明绝顶,就这件事,实在让人摸不清头脑。我怕他又有什么诡计。” 张微点点头,何等的沉稳,尽显帝王风范:“爹爹放心,温丞相有什么阴谋诡计,五千禁军也足够碾压他了。” 张缤松了口气:“嗯,说的也是。我真是被你俩吓怕了。温卿还得有一阵子才能走过来,儿砸,我问你,大夏天的你还受了伤,看这种书……不会更热吗?” 张微有些不好意思,呐呐的说:“不会啊,不觉得。” 张缤又问:“那你就不觉得顶着床板会痛吗?你现在又不能翻身,哎……” 张微埋头在床上,只露出一双红彤彤的耳朵,小声说:“还好啦……” 张缤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好在这时候跟儿子谈太多女人的问题,儿子现在没法翻身,也不能乱动,说得多了反倒难受,他就愉快的走了。 顺便也给儿子一点时间,把脸上的绯红褪下去,哈哈哈。 张微继续趴在床上不动弹,默默的挠床,心里头忐忑不安,竖着耳朵眼巴巴的等着温丞相过来。只觉得度日如年,听着门口脚步声来来回回,却只是侍卫。 终于听见温丞相那个听起来体重很低但脚步虚浮的走路声,然后听见侍卫敲门:“启禀殿下,温丞相求见。” 张微这才松了口气,一激动扯得伤口痛,趴在床上缓了缓,用那种很端着的声音不急不缓的说:“阿宁你先进来。” 侍卫阿宁和温丞相都是一愣,阿宁进了屋,一抱拳:“殿下有什么吩咐?” 张微轻轻道:“把床帐放下来。”现在天气热,怕捂出汗伤口更不容易好,所以光着膀子,晾着屁股—— 就算温丞相再也不敢动手了,他自己也要脸。 “是。”阿宁赶紧上前把拔步床上浅绿色绣竹叶的床帐从金钩上摘下来,全都放好,在殿下腰间的位置交叠,然后小声说:“殿下,妥当了。” 张微点点头:“宣温卿进来。” 阿宁走到门口:“殿下宣温丞相觐见。” 温丞相进了屋,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地:“臣温青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张微的声音淡漠低沉,听不出什么感情——他刻意模仿传说中方帝姬的音色。等温丞相站起来之后,他淡淡道:“孤王身体微恙,不便还礼,温卿见谅。” 温丞相敢说什么! 张微的态度越是平淡,他心中越是忐忑,也不知道自己对那份礼物的‘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解读对不对,反正就是说:“臣侍奉殿下日久,眼见殿下年岁渐长,美姿容,聪慧勇武,威严无双。臣家中小女清颜,贤良淑德,端庄守礼,臣冒昧,愿让女儿侍奉殿下。” 张微平静的就仿佛这些年使劲给温清颜献殷勤的人不是他,他没对人家一见钟情似的,还沉思了一会,才轻飘飘的点点头,似笑非笑的隔着纱帘看着温丞相,缓缓道:“准卿所奏。想来温丞相的家教是不会差的,温小姐若当真贤良淑德,进得宫来也不会有什么承受不了的。” 温丞相一脸被雷劈了惊讶表情。 张微淡淡道:“既然温丞相先提出来了,太子妃之位就给清颜吧,这也与卿家的身份相符。” 温丞相心虚的不得了,他是真怕因为自己犯蠢搞的太子拿温清颜撒气。 可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太子忽然来了几分兴趣道:“方家有位姑娘,据说性情容貌肖似他家先祖方依土,十分孝顺,武功文采样样出色,孤有意最近见她一面,倘若当真如此,选为良娣也是一桩美事。” 温丞相给跪了:“殿下,早些年是臣老迈昏庸,冒犯了殿下,殿下要打要罚臣都甘心情愿领受,只请殿下不要迁怒我家清颜。” 卧槽卧槽卧槽,我虽然准备让女儿做好两手准备,可是最好别用啊! 我真心希望她能像金娘娘这样恩爱呀!不要变成奢望啊。 张微眼中闪过一丝快意,笑道:“温卿说哪里话,你既然是孤王的老师,纵有责罚也是应该的,孤不要说敢怒不敢言了,就连生气都是不应该的。” 温丞相膝行到床边上,哭着道歉了三分钟。 张微听着听着就不忍心了,感觉自己好像很过分的样子,哼了一声,扭过头看着床内侧:“温卿哭的叫孤好心烦,阿宁,送丞相出去。且慢,温卿,你回家去什么话都不许跟清颜说,若让孤知道了卿家什么话都往外说,孤绝不轻饶。” 温丞相借着擦擦眼泪的机会挡住了眼中闪烁的精光,他忽然明白过来了,殿下根本没有这个纳侧妃的意思,就是纯为了气我。 行行行,怎么滴都行。然后他恭谨的退下了。 ………… 《仪礼·士昏礼》:”昏礼,下达纳采。用雁。”郑玄注:”将欲与彼合婚姻,必先使媒氏,下通其言,女氏许之,乃后使人纳其采择之。” 其礼物用雁、玄纁束帛,加珪,马二驷。 秦王室给温丞相家的纳采礼有三十种,且都有不同的象征意义,如羊、香草、鹿,取其吉祥,以寓祝颂之意;而以胶、漆、合欢铃、鸳鸯、凤凰等用来象征夫妇好合之意;或取各物的优点美德以激励劝勉夫妇,如蒲苇、卷柏、舍利兽、受福兽、鱼、雁、九子妇等。 打完架的十天之内,就定完亲了。 陛下这会松了口气,继续去商量吞并另外三国的计划。 第154章 有道理的 张微在建国之前应该在朝堂上先旁听一段时间,可现在他的翘臀都被打扁了,虽然结痂了,稍微能活动活动,可也不能坐着时间太长。于是在陛下朝会的时候,他就歪在帷帐后设下的软榻上,悄悄听着议政。刚开始颇为忐忑和激动,听了一会就觉得……十分扯淡。 几□□堂上探讨的是去打魏国——魏国地处西北。 “秋收之后去打仗,不耽误春耕。” “但是东北很冷啊,你有没有听过一首民谣,叫‘我的老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咱们这边正常人要么住江东,要么住江西,哪有住在江上的?他怎么能住江上?整条江面都冻的能盖房子了!” “民谣谶语大多是谣传,做不得数,你身为朝中大臣,居然不知道吗?” 张缤也笑吟吟的不说话,他虽然没在冬天去过东北,可是最近询问了朝中很多出使过魏国的官员、并且正调回边境守军,询问一下:冬天行军需要什么?冷到什么程度?滴水成冰?羊皮袄能扛住不?柴火是否随处可得?大雪最厚能有多厚?粮草辎重的运输会有什么困难?冬天守城和攻城会有多麻烦?这些问题的答案比朝堂上这俩人吵的有意义多了。 但是呢,身为君王,要广开言路——就是听这帮蠢蛋满嘴胡扯,因为他们只在这一个方面蠢。 张缤心里头盘算的,其实是:儿子应该正式开始练刀了,出征之前教他一套刀法,让他打发时间用。也不知道儿子适合用什么样的刀……重刀还是快刀?软刀?府库中的刀……啧,本来有不少好的,可前些年没儿子的时候七手八脚的赏赐给武将了,现在府库里没有太好的刀,去魏国抢。 (刀奴在空中看见陛下这么想,差点感觉的泪流满面。好想念被主公拿在手里的感觉呀!主公的刀法超爽哒! 金五悄悄小声说:“我娘会有小妾吗?我不希望翟娘伤心。” 方笑柔大度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娘会□□术,娶多少个都不会冷落了其中之一。” 章华警惕的看着她:“是吗?”卧槽感觉好危险的样子! 方笑柔笑道:“逗你的~刀奴只是凝成实体,想成人得另去投胎,要是那样卯金刀就不好用了。她现在一天到晚伴着我娘,真成了小妾,反倒相处的世界少了。” 方家的小孩子们这才松了口气,叽叽喳喳的探讨东皇钟生下来之后会是个啥。 既然现在就在翟娘体内孕育着,以后翟娘生孩子会不会被夺舍啊?好怕怕呀!按说是回仙界才生,生下来的孩子真的和我娘和翟娘有关系吗?有血统保证吗?) 陛下、丞相、还有方家的几位将军都在魂游天外,只有吵架的当事人很认真,太子也在认真听。 一连吵了一个时辰。陛下一拍龙胆——其实就是惊堂木,皇帝用名‘龙胆’,皇后用名‘凤翥’宰相用名‘运筹’,元帅、将军用名‘虎威’,知县、知府用名‘惊堂’,塾师、教习用名‘醒误’,僧道用名‘震坛’,评书、大鼓书用名‘醒木’——陛下慢条斯理的说:“退朝。容后再议。” 众人只好舞拜退朝。陛下又不急不缓的点名:“温卿、徐卿、许卿,方家将军们,王将军、李将军,卿等留下。” 刚刚吵的满头大汗的几位朝臣——其中一个负责堪舆、另一个是户部负责划分州县城池分界的大臣,另一个,一起在心里翻着白眼:听这个名单就知道陛下刚刚根本没听我们说话。 太子左手拿着朝中三省六部的大臣官制,右手抓着摊放在地上的地图一角,听着父亲和将军们商量从几个不同的边关一起出兵、走哪条路、取道什么地方、攻打哪个城池、那个城池的守将姓甚名谁性格如何武功如何…… 他抓着地图追着找都不那么容易找到。 顿觉自己还是个弱鸡,却又觉得爹爹好厉害呀!我要加油! 呃……先把秦国地图努力背下来再说,免得到时候监国的时候大臣提出什么地方我都不知道,那太丢人啦!张微这才发现,我国的州城府县好多呀!旱路水路四通八达好棒啊! 回到东宫,中午吃完饭和小伙伴们聊天的时候——四个伴读是从宫外进来的,温清颜则是被金娘娘留在宫中‘教导’,其实就是给她个理由可以随意在宫中走动,想去找太子的时候不用翻墙,也不用太子找借口把她强行留在宫中。温丞相无条件同意。 在井水里泡过的西瓜和青苹果,冰凉凉的,盛夏吃起来很舒服。 张微继续侧着身子,露出薄纱下的身体曲线,用银牙签叉着切成块剔掉瓜子的西瓜,兴致勃勃的说:“我才发现,秦国好大呀!好多的城池!你们出去过吗?我一直都在王城里呆着,哪儿也没去过。”他眼睛亮亮的,十分期待。 四个人一起摇头,温清颜有些骄傲的说:“我师父带我出去过!” 方玉方襄李敬道柳文华讪讪的表示自己也没出过门,差不多出生的时候陛下已经定都在这里了,即使是父辈在外打仗,自己也只能留在这里。 张微略有几分得意:“陛下大约定下来领兵出征的日子了,还不确定,不过说好了,出征之前肯定要检阅三军,我能在城楼上一起看呢。”他捧着脸,满眼星星眼的幻想:“等再过二三十年,就该是我出征,陛下在都城等我得胜还朝,哇~那可真好。” 李敬道对于出兵打仗一点都不激动,他特别实在的说:“殿下,现在就剩三个国家了,陛下过些日子出兵灭一个,剩下的国家几年之内就被灭了,陛下不会把它们留给殿下的。” 张微皱眉:“不是吧?那孤王就一辈子除了打猎之外,没有出门玩的机会了吗?” 方玉扶额:“殿下,领兵出征也不算出门玩啊,打猎倒还省心,领军出征的时候烦心事特别多,怎么说呢,除了菜谱是什么不用主帅操心之外,剩下的事都得细心过问,一支大军出门在外的衣食住行,可不是简单的事。还得过问当地的风土人情,怎么到城下怎么攻城…攻城之后还得安顿当地百姓民生,尤其是俘虏特别不好处理。杀了吧,杀俘不吉。如果不杀呢……” 温清颜打断他,有些不开心,高声道:“俘虏既然归降了,或降为平民,归家耕织度日;或收入军营,降等对待;或收为奴仆,奴役驱使;除为亡人报仇之外,鲜有杀俘。” 张微看着小美人生气了,反而微微一笑,点点头:“况且男丁可以耕田、劳役、开垦荒地、修水渠、修运河、修宫殿,杀掉俘虏还得从本国征兆劳役。而且今日杀俘,以后所有人死扛到底,损伤的还是我国兵士,而且等攻占城池之后,民心向背,祸患更多。” 柳文华点点头:“虽说留下俘虏恐生事端,不过,即便是轻骑猛进,后头也会有大军跟随。” 方襄刚刚吃了块苹果,被酸的脸都成包子了,现在才缓过来道:“一而战,再而衰,三而竭,既然投降了,就不会轻易升起叛心。能投降的人要么盲从,要么贪生怕死,都不足为路。即便是不放心,抓着为首的几个容易挑起纷争的人,就可以了。” 然后他们就聊到了打猎。 并且约好了,等殿下的屁股完全康复之后,再练练骑马,如果那时候陛下还没出征,就出去打猎。如果陛下已经出征了…… ,太子可以出宫打猎玩,监国太子就只能宅在宫里看那多的根本看不完的奏折了。 ………… 张缤陛下私下里跟儿子说:“咱们国家攒了很多粮食了,明年春耕稍微一点也没事。今年秋收之后先抽调全国各地五万名军卒,让方将军带兵往北方走,先在哪儿过个冬,看看会不会冷的受不了,手足冻疮好不好医,羊皮袄够不够抗事……哪个地区的人更抗冻就都调过去。” 张缤陛下坏笑道:“等最冷的三九天过去了,运往边界的粮食也攒了很多,冰雪开始化冻,就可以打过去了。他们才想不到我们会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攻打。哈,如果速战速决的话,还可以在魏国开荒,赶得及春耕呢。” 张微鼓掌道:“爹爹你好狡诈!” 张缤摸摸他的头:“治国以仁道恕术,开疆扩土的时候嘛,以自己国家的人少折损一些为标准。” “哦!”张微恍然大悟:“爹爹你真是明君。” 张缤满意点头:“你明白就行。日后你带兵也好,面南背北登基为帝也好,都要记住,忠孝仁善是好,可不是一切问题都能解决。譬如温丞相这事,你削他一顿,就大家和和气气的。如果你一只下不去手,等成年后也要受制于他。带兵打仗,除非是死守边关这种事,否则要务是爱惜兵力。” 张微若有所思:“那么身为帝王,最应该做的是爱惜民力吗?” “是,也不是。”张缤有些犹豫不决:“守护疆域、藏富于民、令行禁止、爱惜民力这四件事都很重要。有时候不得不做些劳民伤财的事,这些都不要紧,只要给百姓休养生息的时间就可以了。不要打完仗修宫殿,修完宫殿又出巡,也不能累加赋税,有些时候……你读过史书,应该明白,有时候不能因为一人一事,耽搁了大事。而君王,就是要把握好尺度,同一件事在不同的时间和不同的事情上,能不能做,不一样。” 金娘娘又把陛下的虎皮袄翻出来了,命令宫娥洗洗晒晒,又要准备一些上好的皮袄赏赐随驾的文臣武将。顺便让人给儿子做了个虎皮帽,外加虎皮的斗篷,留着冬天用。 温清颜平常睡在金娘娘的偏殿,也就是太子儿时的居所,她的一切应用之物都放在这儿,现在是回来换衣服的。 她看到金娘娘看着个帽子笑得不行,凑近了一看,才发现这帽子上居然带耳朵,一对用虎皮缝制的老虎耳朵。她掩口而笑:“娘娘,这是给殿下做的冬帽吗?怎么还有耳朵。” 金娘娘笑吟吟的说:“虎皮上正好带着耳朵,就索性留着用了。可惜呀,可惜张微不光是我儿子,还是太子,要不然老虎耳朵,老虎尾巴都点缀上,还真是够可爱的。” 温清颜歪这头想了想,忍不住笑了出来:“是真可爱,只怕殿下不喜欢。” 金娘娘轻轻哼了一声:“他不喜欢,哎,自从那天之后,他有些变了。” 温清颜大惊:“娘娘此话何意?” 金娘娘揪着拂尘的毛毛:“张微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不那么开心快活,却也不那么轻浮毛糙了。虽说男孩子早晚都得长大,可我看着他原先欢喜快活,现在总有些沉重和困惑,为娘不忍心。” 温清颜心说娘娘说得对极了,原先张微一笑起来,甜如蜜糖,清澈又柔软俏皮,现在是有些沉重和迷茫,偶尔还有一丝惶恐愤恨,可这大概是他还不适应,过些日子就好了。她想了想:“娘娘放心,殿下刚刚还叫我换了衣裳练剑给他看,还说过些日子等伤好了,带人出去打猎玩。” “胡闹。”金娘娘摇摇头:“才□□岁的孩子,还不能放马狂奔呢,出去打什么猎。他虽然骑过马,可都是在院子里、平地上,还是双手控缰,等他练练马上射箭,再去打猎。” 温清颜心里藏不住事儿,忍不住轻声说:“殿下最近总在研读兵法,还总是研究地图,我总是不明白他在干什么。虽说是已经订了婚,可我倒觉得最近几日,和殿下之间反倒生疏了。” 金娘娘拍了拍她的手,十分慈爱:“他身为储君,又在准备监国,自然不能像原先那样天天缠着你一起玩。等到我和陛下百年之后,殿下登基之后,他就更忙了。你在宫中要耐得住寂寞,也别总是自己闲着,练武读书、习字修道都是事儿。即使是我和陛下这样恩爱的夫妻,除了他领军出征一年半载的见不着面儿之外,有时候朝政上出了事,或是民间遭灾,他一连几天睡在书房里也是常有的。” 金娘娘道:“张微小时候眼前看的东西少,一天到晚发生的事也少,自然什么都跟你说。现在他经历的事情太多,看的是天下苍生,知道的阴谋阳谋也太多了,一样样跟你说就要累坏了。你只管学你该学的东西,不用一天到晚的守着他,要想知道他在忙什么,就问书童和侍卫。他闲下来的时候再跟他玩,平常你不要耽搁了自己武功和功课。” 温清颜虽然不是很理解,还是觉得娘娘说的挺有道理的。 第155章 软绵胖萌? 到了秋收之后,全国各地都丰收啦,秦国演武。 国力强盛,兵强马壮,一套套崭新闪亮的甲胄,一声声震天动地的呼喝,所有人都热血沸腾。 演武之后应该开宴会,一来是为了庆贺丰收,可以放心大吃一顿了,二来是殿下的尊臀彻底恢复了,不仅血痂掉光,小嫩肉也磨的能骑马能久坐了,殿下可以正式穿着他全套的礼服,出现在陛下的右手侧,单列一席,位置和金娘娘齐平。 宴会当然不在殿中,大殿没有那么大,能容纳数百人数百张小桌数百小席。 宴会在花园里,荷花池畔,白纱灯上绘着各色吉祥纹或数种花卉。 菜肴中大部分是猪肉、羊肉、鸡、鸭、蔬菜等。各种炸丸子、蒸丸子、溜丸子的丸子拼盘。红烧肉、笋炒肉丝、樱桃煨肉、葱炒肉片、猪肉鸡蛋饼、白菜煨肉、萝卜煨肉等,羊肉、鸡鸭煮的喷香。此外还有熏鸡熏鸭,还有海鲜汤,三盘炒时蔬一盘凉拌菜。 ——这些是公侯以上的人才有的。往下一等的人,就减两样菜,以此类推,到宴会上最末等的官员,就只有丸子拼盘、红烧肉、葱炒肉片、猪肉鸡蛋饼、熏鸡熏鸭、羊肉莲藕汤、两盘时蔬。 太子殿下正襟危坐,饭菜还没有上齐,他面前倒了一杯薄酒,按照流程等一下他看完了乐舞,起来祝酒,祝酒之后告退更衣,再回来就可以吃饭了。 你要问为什么要换衣服才回来吃饭?还记得前头说的那句吗?【九旒冕冠挡住了肉包子似的胖脸,只露出玄衣纁裳的威严。】总不能让陛下和殿下一手撩开珠帘,一手夹菜给自己吃吧?要是不撩着,万一不小心珠帘上蹭上了红烧肉的汤汁,那也太尴尬了! 张缤和妻儿都坐在亭子里,喝着酒,小声问身边的儿子:“儿砸,六舞都是什么,你知道吧。” 张微正盯着道:“回爹爹,孩儿知道。分别是黄帝时期的《云门大卷》、唐尧时期的《大咸》(也称《大章》)、虞舜时期的《韶》、夏禹时期的《大夏》、商汤时期的《大濩》以及周武王时期的《大武》。” 张缤这才松了口气,呼,他刚刚忘了:“咱们大秦的乐舞没有照搬《大武》,是乐官按照朕的意思重新编排过的,你好好看。” 张微颔首:“是。” 咚咚咚咚……咚咚咚!一段击鼓声! 舞队从北面上场,舞者手执武器,列队而立,放声歌唱: “於赫景命,天鉴是临。 乐来伊阳,礼作惟阴。 歌自德富,舞由功深。 庭列宫县,陛罗瑟琴。 翿籥繁会,笙磬谐音。 《箫韶》虽古,九奏在今。 导志和声,德音孔宣。” 张微尽量保持着身体不动,小声问:“原本应该有盾牌的,爹爹给去掉了?” 张缤愉快的抚须点头:“你看的真细致。不错,用盾牌没意思,告诉敌人不降既死,就行了。” 舞队两面有人振铎、该换鼓点、挥舞旗帜传达军令,舞队随即分两行,作激烈的击刺动作,边舞边进,表示已有斩获。 乐舞还在继续。 张微的目光却微变,若有所思的看着沿岸璀璨闪烁的灯光和数百名臣子,他们正襟危坐,看着寒光闪闪的武舞。 他总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变得和以往不同了,听见这铿锵有力的歌声,也觉得很熟悉……为什么会熟悉呢?我明明没有听过。 殿下看着面前平整的空地上那群穿的像士兵,手持武器的舞者,有条不紊地变化各种复杂的队形,形成整齐的队式后,高歌:“光我帝基,协灵配乾。仪刑*,化穆自宣。 如彼云汉,为章于天。熙熙万类,陶和当年。击辕中韶,永世弗骞。 皇皇我后,绍业盛明。涤拂除秽,宇宙载清。允执中和,以莅苍生。” 张微忽然觉得头昏,抬手扶额,喃喃道:“这不是前朝方帝姬的最喜欢的歌吗?” 张缤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说:“嘘,别说出来,我很喜欢这首歌。” 张微有些疑惑不解,也下意识的端起酒盏,抿了一口晾了足有十分钟的米酒。 味道寡淡,喝起来很舒服,淡淡的酒味又让他觉得难受,似乎想起了什么,眼前恍恍惚惚的似乎有什么场景浮现,却又什么都没有。 他轻柔的叹息了一声,又喝了口酒。 舞队沉稳庄重的移动,展现了几个阵法,然后重新集合,排列整齐,表示对君王的崇敬: “玄化远被,兆世轨形。 何以崇德,乃作九成。 妍步恂恂,雅曲芬馨。 八风清鼓,应以祥祯。 泽浩天下,功齐百灵。” 全舞结束。 张微刚开始还捂着头,捂了片刻,觉得这样不好,忍着头昏把手拿了下来。他的心跳得很快,非常非常快,不知道为什么,心如擂鼓。 现在舞蹈结束,他举起侍女再次斟满的酒杯,站了起来,用那清澈嘹亮的童子音清脆的说:“儿臣恭贺爹爹。” 张缤刚要起来祝酒,结果被儿子抢先了,微微一愣笑道:“朕喜事不少,太子为什么事恭贺朕?” 张微站起来的样子可不像个刚过完九岁生日的小孩子,九旒后的那双眼明亮而沉稳宽厚,别人看不见,张缤看的清清楚楚。 张微不急不缓,清清楚楚的朗声道:“儿臣看了这场乐舞,想起今日阅兵之时,三军之威严,击鼓则金,鸣金则退,整齐划一如臂指使。故而恭贺陛下,将士用命,深可嘉尚。陛下用人得宜,诸位将军治军整肃,是我大秦之幸事。” 说罢,他举杯,一杯饮净。 金娘娘眼中满是惊异,一直都以为儿子还是个软绵绵胖萌萌的小宝贝,没想到现在在数百朝臣面前,端起酒杯侃侃而谈,还没人授意,他竟毫不怯场。 张缤大笑:“好,说得好。”他举起金杯,一口饮毕。 在场所有武将都满饮一杯,齐声道:“谢殿下夸奖。” 百名武将发生大喊,那真是声若雷震,不光吓着旁边的文臣了,就连陛下都吓了一跳——怕吓着儿子。 张微转过身来面对臣子们,微微垂眸,颔首还礼,姿态平静的就好像早就预料到他们会这样:“儿臣还有一事恭贺陛下。” 侍女又赶紧上前倒满一杯酒,他双手端着杯子:“儿臣今日看见陛下车驾所到之处,先是欢喜而后诚心叩拜,有道是民惟邦本,本固邦宁,百姓诚心拥戴君王,又是连年的五谷丰登,家家户户积草屯粮。因为陛下英明,诸位大臣各司其职不以私心行事,是我大秦之幸事。有此两件,天下安宁。” 他的姿态非常完美,既不高傲,也不谦卑,只是沉稳中夹着一丝爽快,诚恳的祝酒。 温丞相一身一身的冷汗呐,自从被殿下揍过之后,他就有些疑神疑鬼的,是什么人在暗中教导殿下吗?殿下的样子,不像自由养在宫中,没见过天下之大的小男孩,反倒是心高志广,眼界开阔的模样。难道光是看书足以这样吗?亦或是……殿下是天生的明君?我做的事很作死? 张缤端着酒,定定的看着儿子,随即举杯:“太子说得极是,众卿辛苦了一年,与朕满饮此杯。” 众卿都很开心,没有什么比太子靠谱更是个好消息啦!说明几十年后还是治世! 随即陛下娘娘和殿下就都离席更衣去了,娘娘也需要换衣服呀! 她刚刚穿的是皇后的大礼服,除了珠光宝气耀人眼目之外,就是沉沉沉沉!厚厚厚厚!热死啦!脖子痛! 张缤揪着儿子进了距离最近的书房,刚刚就准备好在这儿换衣服了,他一边解开丝绦一边问:“儿砸,刚刚那些话,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有什么人教你说的?” 张微一脸无辜的眨眨眼,又是一副蠢萌的包子脸,一边解外衣一边说:“我自己想的呀。一路上我都掀开偷偷往外看,真的是这样,非常好。” 张缤姑且就信了,忍不住伸手捏他脸,这眨巴着大眼睛的包子脸像个小熊崽似的,太可爱了,这样一个温柔乖巧的儿子,刚刚怎么突然那样的意气风发,一副威严沉稳的大将风范。 他想了想,想出来一个答案,我儿子可能是天才呢! 愉快又关切的又捏了捏小孩子嫩嫩的脸儿:“你刚刚捂着头,怎么了?看舞的时突然不舒服吗?是不是今天去阅兵的时候颠簸了?被煞气冲撞了?” 张微也不想说自己头昏的厉害,因为歌声一停突然就好了,而且那时候的头昏不光是头昏,还是一种心酸和怀念的感觉,很奇怪。 他害羞的说:“爹爹,您知道的,我非常喜欢方依土,简直是暗恋她,这首歌听着叫人……嗯,怪怪的。” 张缤哈哈大笑:“难怪你对温清颜瞒着你练武的事这么轻易就放过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好好好,我就当不知道你哭了。” “我没有哭。”张微鼓着腮帮子反驳:“我只是感觉有点难受!” 张缤伸手擦过自己嘴边,灵巧的在他眼睛下抹了一下:“你看,真的哭了,还有泪痕呢!” 张微差点跳起来咬他:“那是你抹得口水!” “才不是。”陛下一本正经的说:“就是你哭了~哈哈~真可爱。” “没有没有没有!” “有的有的有的!” 欢快的父子二人被金娘娘一手一个安抚下了,陛下换了金黄色的一套软袍,束发带小玉冠,殿下穿的是和爹爹一模一样的父子装,金娘娘穿的月白裙子,外罩大红色薄衫,又轻便舒服又美丽端庄。 宴会之后,秋收冬藏,寒来暑往。 第156章 那是妖精 秋收冬藏,寒来暑往。 一次缜密的军事运动,几乎除了参与制定计划的几人之外,没有人知道详细的事。朝中大部分人都以为调去北方边关的五万甲士只是为了替换城防,置于为什么去了五万人却没有调回来的五万人……没人注意这个好吗,朝中的事儿多着呢。 太子殿下已经九岁了,马上就要十岁啦!有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他最近几个月都过的非常非常非常开心。 每天早上起床之后去跟娘撒娇,拉着漂亮的清颜姐姐摸摸小手亲亲小脸,然后去上课。 温太傅早就请辞了,改为一位姓王的大儒担任太傅,这位王太傅和温太傅比起来不算严苛,可以说是相当温和、恭谨、懂礼貌,而且讲课的时候旁征博引,还善于讲神鬼妖狐的故事,虽然讲完之后就说——“殿下,神鬼之事,宁可信其无,不可信其有。这只是借故事说道理。” 上完课之后再休息休息,去演武场练刀法,有时候跟清颜姐姐用木刀木剑过过招,被完虐。 伴读们也不敢嘲笑殿下,因为他们上场的时候也被完虐…… 温小姐就是传说中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 四月二十二,演武场上的人穿的都是两层单衣,下穿水裤,短靴,一副轻便的打扮。张微把爹爹教的道法练了三遍,对旁边招招手:“来跟我过过招。” 温清颜穿着一身红色衣裤,短打扮,手腕上戴着护腕收住袖口,腿上用红色丝带做了绑腿,只有一双靴子是黑色的。纤纤素手白的像是新剥出来的菱角,拎着一把枣红色的硬木剑:“我来。” 张微又大气又爷们的摆摆手:“不行,跟你对战我不舍得用猛力,换一个我打着不心疼的。” 苗梧现在暂时在朝中挂了个不用上朝的闲职,最近几天被调过来,负责教太子的武功,正躲起来观察太子的武功有什么缺陷。现在正蹲在树上嗑瓜子,听这话差点笑出来,太逗了,他才不信呢! 温清颜倒是信了,还很开心呢,喜滋滋的说:“好吧。遵命。” 然后方襄上,和殿下一通打斗,刚开始还有章法,打一打就改成肉搏了——苗大侠第一次给他们上课,两个男孩都想赢了对方,被老师高看一眼——两个小胖子满地乱滚,互相报以老拳……拳脚搏斗还没几下,就差点要揪头发咬耳朵了。 温清颜刚开始还觉得挺有趣,又看了一会,实在忍不住叫道:“殿下,别这样。” 苗梧差点掩面而泣:这就是我的徒弟吗?说出去都丢人呐!跟两个泼妇似的!他捏起手心里最后两枚瓜子,运气,弹出去,恰好打中张微和方襄的穴道。 二人只觉得身上一僵,手脚都失了力气,情不自禁的都摔趴在地上。 苗梧从树上跳下来,往地下一落,气的手都抖:“你们……殿下,方公子,你们没学过拳法吗?” “学过。” “学过一点。” 苗梧怒摔瓜子皮:“学过拳法?你们俩这像学过拳脚的样子吗?不错,打斗时不要拘泥于招数,可以灵巧变化,但是这完全没有章法的……” 他简直都说不下去了。本以为张微是秦王陛下的独子,秦王陛下的武功又那么好,虎父无犬子,殿下的武功一定也惊采绝艳,结果…… 而方襄师出名门,方家上下少有武功低微的人,结果…… 苗梧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认真努力的讲:“揪头发咬耳朵这种招数,不是不能用。生死关头的时候可以用,平常过招的时候要点到为止,用正规招数来对敌。” 张微现在反应过来,觉得自己今天挺丢脸的,于是低眉顺目一脸乖乖的站在地上听他教导。 “殿下打斗时犯了忌讳,不应急躁,心慌意乱急于求胜才会脚下不稳,跌倒在地。”苗梧看着他脸上一点点的小肥肉,忍不住手痒,伸手捏了一把,非常温柔的说:“刚刚方襄把殿下压在地上,殿下拱了好几下也没起来,当时抽出手来不应该挥拳打他的头。脚稍微蜷起来一点,脚后跟点地,手一撑地,就能从他下面蹿出来,然后再反击就容易得多了。” 张微羞怯的说:“是,我记住了。” 苗梧问:“殿下每天的基本功练得还不够。刀法拳法每天三遍远远不够,改为十遍。” 张微特别乖的点点头:“是。” 苗梧犹豫了一下,又说:“如果学习特别忙,可以把练武的时间略微调整一下,看书累了起来起来练刀法,不用一次都练完。” 张微笑了起来:“师父,现在我还没那么忙。” 苗梧一挑眉:“我还没收殿下为徒,这么叫合适吗?” 张微刚刚在地上滚的头发乱了,衣服上也灰扑扑的,可是现在的姿态倒是优雅又令人愉快:“我跟着太子妃叫的,怎么不合适吗?”他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脸无辜。 苗梧不以为意的哈哈一笑:“殿下一人坐拥天下两大高手,也算是罕有的福气了。” 之后就是各种认真努力的练武,并且按照苗师父说的——注意静心! 打斗比武时就专注于打斗比武,心无旁骛,不要争强好胜,不要急于求成。 要稳中求胜。心乱了就蹲马步。 又过了一段时间,张微觉得自己的武功突飞猛进,苗梧某天晚上派人到宫门口送信:“我家小书又生病啦!我要在家照顾女儿,殿下和诸位公子,自己上课吧。” 张微淡定的看着师父的请假条,然后写了一大堆纸条,派侍卫送给书童们。又写了一份很正式的书函,送给王太傅,问:“太傅,约不约?” 王太傅立刻写了回信请东宫侍卫送回来:“承蒙殿下看得起,老臣身体还行,约!” 他已经十岁了(虚岁),很多事都可以自己做主。于是…… 五月十三,清晨吃了一顿肉包子配汤面,张微故作镇定的回屋换了一身锦袍,系了刀,绾了弓,对觉得殿下今天很奇怪就悄悄跟过来的温清颜说:“走,打猎去!” 温清颜吓了一跳:“殿下今天没有课吗?”不知不觉的,张微已经和温清颜一样高了,他的婴儿肥也变成了健壮,浓眉大眼,脸上和小时候比瘦了一些,英俊又帅气,是个朝气蓬勃的美少年。尤其是揍了温丞相之后,脸上的郁结之气一扫而光,更显的明媚张扬。现在穿着一身浅玉色的锦袍,上绣绿色竹叶,腰上束着革带,革带上挂着一把金刀。真是个美少年。 张微得意洋洋的把刀系在腰带上,对着镜子左顾右盼,感觉自己帅帅哒:“苗师父的女儿又生病了,今天师父不来上课,我决定带王太傅一起去打猎。你快去换身衣服一起来,我估摸方家那几个小子能带他们家姐姐妹妹一起去,我的太子妃(抛媚眼)。我让侍卫们准备出门打猎用的东西了。” 温清颜脸上一红:“殿下,借我一匹马。” “不借。”张微扑过去抱住她,欢快的蹭了蹭脸:“清颜~我的就是你的,不用借。” 温清颜只觉得一股酥麻的热气从相贴的脸儿上传到心里,心里甜甜的,笑了起来:“好。” 张微顺嘴亲了她一口,舔舔嘴唇,香香甜甜的,松手放她走。 温清颜回去换了一身红色的锦袍,是男装款式袍子,这样动手动脚的都比裙子方便。也是革带,革带上挂了一把镶嵌宝石的短剑,发髻拢在头顶上,用红绸裹覆,只用两根金簪挽住。 她虽然才十三岁(虚岁),可是薄施脂粉淡扫蛾眉,也有几分妩媚之意。小胸脯微微鼓起,腰细细的,这锦袍飘飘扬扬,红衣衬的肌肤如玉,又染上了淡淡的红。美艳不可方物。 十分钟之后,张微和温清颜手拉手从东宫步行到了御马监哪儿,侍卫们跟在殿下背后走着,他得意洋洋的一指:“这十匹矮一点的小马都是我的,你随便挑。” 温清颜自幼喜欢红色,当下选了一匹胭脂马,旁边过来人牵出马来,上了马鞍、马蹬、马笼头。 张微抚掌而笑:“我当初跳上这匹马,就是给你准备的。”红衣美少女骑在一匹火红色的马上,艳若牡丹。 张微伸手摸了摸探头出来恢恢叫的黑马:“这是我的马,雪花。”这匹马通体乌黑,只有额头上有个白点,就被张微十分诗情画意的命名为雪花了——可怜的小家伙是个公马。 东宫侍卫们为太子马首是瞻,当下十几个人簇拥着殿下和太子妃出了御马监,到了宫门口他们存放马匹的地方,各自上马,又带上烤串的签子调料等物。 到了宫门外和伴读们汇合了,方玉方襄果然都带着几位英姿飒爽的大姐姐和几名看起来久经沙场的护院,李敬道柳文华则是带了家丁。 先不去别的地方,去太傅家。 王太傅才五十多岁,是个饱学鸿儒,每天也在家打打拳——家传的虎鹤双形拳,必须的学。穿了一身年轻时四处游学所穿的轻便布衣,准备了轻弓,坐在花厅里喝茶看书等太子来接。 太子骑马到了太傅家门口,勒住缰绳:“去叫门。”说这话,他翻身下马。 殿下一下马,别人也不敢在马上大刺刺的坐着,就一起翻身下马了。 家丁开了门,去叫门的侍卫穿的是东宫专属的铠甲,让人一眼便知。那家丁连忙叩首:“殿下千岁。” 张微把缰绳扔给侍卫,倒是被吓了一跳,平常一天到晚的也没有什么人给他磕头,都是拱手作礼。一摆手:“免礼。” 他大步走进这件看起来干净整洁但简朴的宅院,只见影壁墙前后摆着数十盆花,丹桂、茉莉、佛手这类香气扑鼻的花,花池子里种着石榴树,旁边有一间屋子开着门,王太傅就在那儿看书。 张微走过去,站在门外,恭敬客气的说:“太傅?太傅?”太傅穿着棉布衣衫,柔软贴合,半新不旧的家居装扮。 王太傅这才从书中惊醒:“啊!殿下。”他似乎有些慌乱,手忙脚乱的把书收了起来。再看太子殿下,头戴玉冠,身穿锦袍,真是个华贵非常的公子哥。 张微笑了笑,拱手:“学生来的不巧,打扰老师了。”他看见一个及其美艳妖娆的少女瞥了自己一眼,在花厅旁的屏风后一闪而过,媚眼如丝,十分勾人。 他心生狐疑,试图道:“今日登门拜访,却忘了给师母带礼物,实在不该。” 不是吧?这位王太傅据说人品很好啊,除了喜欢古籍之外没有爱好,不贪杯、不好色、不好财货、不爱交友、一天到晚做学问。怎么藏着这样的小美人? 要不然就是他的女儿?歌妓?给我准备的? “不敢当不敢当。”王太傅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少女的方向:“内子生性腼腆,从不见外男。殿下是要去打猎吧,臣已经准备好了,殿下请。” 张微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美艳妖娆的女子似乎有些痛苦,伏在桌子上,十分惹人可怜。他情不自禁的盯着她的侧身看了看,弱不胜衣的小肩膀,纤腰一束,还有小翘臀……和漂亮光滑的大尾巴!我擦嘞大尾巴! 这时候藏在衣服里的银项圈上挂着的符咒,一点点热了起来,热的像是要燃烧。 我……特么的难怪你喜欢讲神鬼妖狐的故事,你家里有一个妖精!这是狐狸尾巴吗? 你那不是故事,你那是小美人的家事吧? 王太傅挡在张微看的方向,挡在那个有尾巴的妖娆少女前——那是妖精啊!他窘迫而担忧的瞥了一眼身后,轻轻把殿下往外推,还是那么温和而一脸正气:“殿下,能否去书房叙话?” 张微一手按在金刀柄上,一边努力想再看一眼确定一下,惊讶的都快结巴了:“那个,是啥?” 第157章 郊外奇遇 “内子是食素修善的山中精灵。”王太傅好听又巧妙的说:“她特别漂亮,咳咳咳,臣的意思是说,内子容貌俏丽迷人,所以从来不见外人。刚刚露出破绽,是因为殿下身上带着娘娘所画的符咒吧?我携内子刚来秦国的时候,内子被娘娘召见过……” 这话的意思是……师母就是那个娇滴滴的大尾巴妖精?我娘知道她是妖精?我擦太傅您五十多岁了,有个娇滴滴的妖精藏在家里,居然还姿态优雅面容光洁如玉,您体格够好的! 张微暗中握拳,我要跟我娘学修道! 这事就暂且略过不提了,当前人多嘴杂,张微虽然好奇与太傅的家事,也不希望被别人听去只言片语,到时候要是传扬开来,对谁都不利。 等回来之后,先去问问娘,明天上课的时候屏退左右再细问。 于是就带着诡异的微笑,虚扶太傅:“走,打猎去。” 行到城外,一行人出了城,太子殿下和未来的太子妃被围在中央,方襄请示道:“殿下,咱们去哪儿打猎?” 张微真的被问住了,他没出过城,真不知道应该去哪儿打猎。不耻下问:“诸位,我这是第一次打猎,还是第一次出城,去哪儿更合适?”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了十几个地方。 张微羞愧的表示:虽然背了好久的地图,但不知道都城附近的小地方,好丢脸的感觉。 他淡定的坐在马背上,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拿着马鞭:“去打猎的地方不能太远,来回最多一个时辰,若不然晚上来不及回城,孤王在陛下和娘娘面前不好解释。得适合跑马,不能距离村庄太近,以免惊扰百姓。” 温清颜温柔似水的看着张微,暗暗骄傲,殿下真是细心! 李敬道一拍大腿:“我知道了!他们说的地方都不合适,去东郊!那地方极好,有一座小山,山上野味极多,山鸡、鹌鹑、野兔满地都是,紧挨着官道有酒庄,可以直接料理猎物。” 众人都道好,一个侍卫小声说:“殿下,东郊的确是公子哥儿们狩猎的首选之地,只是有两处不好,一是地上有很多兔子洞,容易崴伤马脚,二是,听说东郊最近有豹子出没,恐怕不安全。” 张微淡淡一笑:“东宫两队侍卫护卫着孤,纵然孤弓马不娴熟,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侍卫们想了想也是,殿下平常也练武,不至于惊慌失措。我们平时苦苦操练,基本上除了站岗之外没什么事,今天要是打一只豹子回去,还挺有面子呢。 旁边方四姑娘恭敬的问:“殿下,臣女敢问殿下,您对那豹子是志在必得吗?” 张微只是微微一笑,不失风度又不会太端着:“方姐姐,既然是出来涉猎玩耍,大家各凭本事。谁得手了,便归谁。” 温清颜温婉的笑了:“殿下既然这么说,我也想试试身手如何。” 张微笑嘻嘻的说:“清颜姐姐的身手如何,孤是最清楚的,比孤好得多呢。” 五位方姑娘中,有一位大排行三十二娘的姑娘略阴郁了一些,穿着一身浅蓝色的男式圆领袍,发式也梳成男子模样。 说笑了几句,众人鞭鞭打马,一行数十人顺着官道,直奔东郊而去。 一路上张微看什么都新鲜,黄土努实的官道,官道两旁的树林、草房、瓦房,篱笆墙中的小狗,嫩绿枝头上的麻雀、乌鸦,漫天遍地的蜻蜓,路旁的百姓看着鲜衣怒马的公子小姐们惊呆的样子。 队形是这样的,前头有两个东宫侍卫骑马跑在十几米前权作开路,后面另外十六个侍卫把殿下和太子妃、太傅围在中间,四个伴读和姑娘们在自家家丁护院的保护下跟在队伍之后。 这就叫尊卑有序,侍卫们要保护殿下也容易的多。 拐过一个弯,前头惊现路障。不仅有柴火堆封路,还有些家丁奴仆手执兵刃拦路。 前头开路的侍卫勒住丝缰,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问:“什么人敢在官道设障?” 家丁里有个穿的略好一些的胡子男,大刺刺的坐在旁边的树墩上,一条腿横在另一条腿上,歪这头:“你们是什么人,敢管老子的事?” 东宫的侍卫都被吓着了:“你这厮不认得我身上的甲胄吗?” 东宫侍卫的甲胄与众不同,穿的虽然是宫内侍卫的服色,但宫内侍卫铠甲上的丝绦、帽上的缨子都是黑色的,而东宫侍卫的束铠甲丝绦是红色的,头盔上的缨子也是红色的。 十几米的距离,太子等人很快就到了近前。 胡子家丁倨傲的哼了一声,看了看这两个侍卫背后影影层层的相同服色的一群人,又轻蔑的哼了一声:“我实话告诉你,朝廷上下三省六部,甭管什么人,到了这儿也得绕路。这是方家的地盘。” 张微脸上并不太好看,他脸上稍微难看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似笑非笑的回头对方玉、方襄、方四娘方昂(已婚,二十一)、方十九娘方璋(十八岁)、方二十三娘方琳(十八岁)、方二十五娘方文(十七岁)、方三十二娘方璃(十六岁),等招了招手。 他们立刻就过来了。方璋武功不好,又被马蹄声遮盖了耳力,还有些不明就里,可其他人都听见了,而且听得很清楚。 温清颜和王太傅分别位于左右两边,都一起皱起眉头。 前头的侍卫不甘示弱,冷笑一声:“方家?方家又如何!没有军机要务,尔等竟胆敢拦路?” 别人说不上话,可方玉方襄还是小声说:“殿下,这是旁支家的下人仗势欺人,容我去管教” 张微轻轻摆手:“不急。”他透过挡在前面的侍卫之间的缝隙,冷眼看着。 胡子家丁倨傲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管这么多闲事,我告诉你,方家公子封山打猎,拦着你不让你过去是为你好,你要硬闯我也不拦你,可你要是惊扰了猎物,嘿嘿,公子脾气不好,一箭射瞎你的眼睛,别怪我没提醒你。” 方玉方襄脸上臊的要命,方家姑娘们还想装一装,也勉强忍着。 方璃脸上阴的要滴水,催马上前,一鞭子把胡子家丁抽倒在地。阴测测的喝骂:“放你娘的屁!” 张微忍不住笑了,歪头轻声说:“这位是?” 方襄小声说:“我家旁支的堂姐,单名一个璃,按大排行是三十二娘,今年十六岁,总听别人说她性子不好,不过每年大比没有敌得过她的女人,依我看她挺好的,就是性子冲,还不爱说话。” 方文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辩解道:“璃妹向来嫉恶如仇,最见不得仗势欺人的事,下人因而总是非议她。璃妹虽然下手狠了些,却总是占理的。” 张微忽然想起了一些事,诡异的微笑:“哦,很好。” 方璃把短马鞭交于左手,右手袖子里又滑出一根乌黑油亮的丈余长鞭,劈头盖脸的把胡子家丁打的一身渔网形伤痕,又密又纵横交错。 王太傅轻声问:“殿下觉得,这位方姑娘很好吗?” 张微淡淡一笑,并不答话,转头看方玉方襄:“行了,孤王看热闹看够了,你们去处理一下。” 正好这时候林子里有几个穿着华服手挽弓箭的青年纵马奔来,口中呼喝:“住手,什么人敢打我家奴?”“放肆!” 一边叫嚷着,一边还威慑性的搭箭拉弓,指着方璃,大概也指着方璃背后不远的张微、温清颜、王太傅等人。 东宫侍卫们几乎都是一身绝技,阿宁是殿下贴身近卫,不光是给殿下铺床叠被收拾屋子和出入随行,还有别的本事。他看着对方几人手里的弓箭几乎算是指着自己身后的殿下了,反手抽出四只箭,在手里捏的稳稳当当,一枝箭搭在弓弦上,咻~ 随即不需要再取羽箭,手里的几只箭依次射出。 李敬道和柳文华家里不涉及其中,鼓掌道:“好连珠箭。” 箭无虚发,要么射中了对方的弓箭,要么是射中了对方的手臂,青年们看起来不曾经历什么苦楚,好几个人都吓得跌落马下。 温清颜似乎心下有些不忍,略微皱眉。 方玉方襄催马上前,呼喝道:“你们是那家的子弟,也敢假冒方家的名义!” 为首的华服青年趴在尘土中,狼狈不堪,刚要抬起头会骂,看到方襄的胖方脸,吓的倒吸一口冷气:“襄公子?” 另外的几个人:“您不是太子殿下的伴读吗?”“您怎么也溜出来打猎了?” “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 为首的华服青年看了看那浩浩荡荡的几十人和忽刚刚射落自己的侍卫,忽然反应过来,一脸尘土都挡不住他面若死灰的表情:“难道是太子殿下也来打猎了?那是东宫服色!” 方璃坐在马背上,挽着鞭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笑一声:“四哥,你算是遇到贵人,交了好运了。” 张微才不肯屈尊降贵的去跟这种人说话,对左右道:“去告诉方玉方襄,处理好了再过来一起打猎,喊方璃姑娘回来。” 侍卫就过去:“方璃姑娘,殿下叫您。” 方璃又阴测测的笑了一声,拨转马头就回去了。 华服青年连滚带爬的往殿下那边跑:“殿下恕罪,殿下饶命,殿下” 他跑的那叫一个快,谁都没拦住他。 张微无可奈何,人家都跪到自己面前了,即便是个老百姓也得说两句。挡在前面的四个侍卫非常自觉的给殿下让开一点见人的地方,张微用威严而平和的语气道:“卿等嚣张太过,须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方家三公二候都是表里如一的人物,尔等小辈受其福荫,不可盛气凌人。” 几个华服青年和惹事的家奴等人叩头如捣蒜,跪在路旁看着大批人马远去。 方玉方襄留下来,各种唠叨,各种训诫,各种——嫡系鄙视旁支。由于张微殿下九代单传而文绎君虽然不是九代单传但亲戚从来不往来所以就不细说了。 张微看着方璃,总觉得她有些亲切,似乎很眼熟的样子。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她和传闻中的方帝姬年轻时有些相似?也是脸色阴沉、不爱说话、出口成脏。 于是夸奖了两句,方璃就手足无措了:“殿下,我,那个” 张微跟温清颜炫耀:“阿宁的连珠箭特别厉害。”温清颜笑着点点头。 阿宁喜气洋洋的说:“殿下过奖。” 王太傅一脸的‘我骑马到这里已经很累了’,就说:“殿下,臣老迈,用不了强弓硬弩,就在这边守株待兔了。殿下请便,回城的时候叫上老臣就行。” 他的家丁们已经下了马,在树荫下铺开席子,拎了两个飘着卤味的竹筐,就准备殿下一走就拿出食盒和酒。 张微也不以为意,带着温清颜和漂亮姐姐们就去打猎了。 咻咻咻一只灰兔子惊慌失措的跑过,张微刚要举弓,兔子就变成了刺猬。 咻咻咻一只黄鼠狼惊慌失措的跑过……又变成了刺猬。 咻咻咻一只果子狸惊慌失措的跑过……还是成了刺猬。 方玉方襄咻咻咻的从后头追上来了。 张微略怒:“那只豹子呢?怎么都是这样的小东西。诸位,谁猎过豹子?” 李敬道刚刚也是把小动物扎成刺猬的一群人之一,他看自己的箭没落空,就很高兴了。兴高采烈的说:“我听我爹说,打狼虫虎豹这类野兽的时候,得围捕。” 温清颜对于打猎甚觉无趣:“诸位,现在是否确定豹子就在这山上?我听说得是山高林密的地方,才有猛兽呢。”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汗颜。张微有些无力道:“派个人到附近人家去问问。。” 幸好这山不比小土堆大多少,而猎物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约好了一个见面的地方,众人分开去打猎。方家的姑娘们虽然一个个漂亮可爱,却没有勾搭太子的心思,反而是兴致勃勃的准备大开杀戒。 张微骑着马和温清颜,在林中并驾而行,并一个侍卫小队跟在后面。 张微笑吟吟的看着她:“外面的景色不如宫里,但跑马的地方可真大呀。清颜姐姐,你不开心吗?” 温清颜微微点头,低低的柔声说:“我前两天看书,书上说订婚之后不能经常见面,平常在宫里还好,我今天跟你跑出来,还被这么多人知道了,是不是不好?” 张微漫不经心的说:“有什么不好的?再过两年就成亲了,以后几十年上百年朝夕相处,现在见一面出来玩玩就不好了?” 温清颜一愣,随即嫣然一笑:“是呀,殿下说得对。” 穿着浅玉色锦袍的美少年和一身大红的美少女并驾而行,留下后头一群单身青年羡慕的看着,倒不是羡慕张微生下来就注定与众不同,只是羡慕他已经订婚了。 忽然听见一阵奇怪的叫声,似痛苦似快乐。 张微对温清颜挤了挤眼:“去看看。” 温清颜轻车熟路的解下包头发的头巾,把脸蒙住,翻身下了马,拉着张微的手小声抱怨:“你干嘛总爱看那事儿。” 后头侍卫们也听见了,忍不住偷笑,殿下的小爱好真是平易近人!男人都爱偷窥! 一个人留下来牵马,如果骑马过去会惊扰了对方,看不成好玩的,剩下人还是得保护着殿下。 张微舔着嘴唇,眨眼:“饮食男女,人之大欲,看看这些又怕什么的。” 温清颜还是有些羞怯:“你在宫里还没看够吗?” 张微兴致勃勃的拉着她用轻功过去:“宫里没意思,翻来覆去的也就是尚宫和内卫统领、还有某几个宫女和侍卫之间,这些年早就看腻了。这要是别人家屋里,孤不好偷看,这可是在野外。” 温清颜嘀嘀咕咕的说:“殿下,我丑话说在前头,野外虫子太多了,成婚之后你别想试。” 到了前面,幸好提前下了马,这地方骑着马可上不去。 用轻功爬上陡坡顶,往下一看,这竟然是个方圆数丈,深约两米的深坑。 看到的事可了不得!真是吓人! 方文姑娘被吊了起来!一双玉腕被乌黑油亮的鞭子缚在树枝上,她勉强能用脚尖着地,而她的裙子里,蹲在一个人。 她满脸绯红,也不曾求救哀叫,只是似痛苦似享受的忍耐着。 温清颜看到张微脸上一脸失望,心中一惊:“殿下?” 张微郁闷的哼了一声:“我还以为方文和方璃有点什么呢。”他到现在为止,一直热衷与女女恋的小说或图画,可惜出品太少。 宫中的侍女们有些姐妹情深的,也只是正常的关系,刚刚看方文只要说话,就句句不离‘璃妹’,也总是有意无意的看着方璃,还以为是那种关系呢。 温清颜忍不住笑了起来,轻声道:“殿下暂且宽心,您看那只鞭子,嗯~” 第158章 没有豹子 张微贴在清颜姐姐耳畔,轻声道:“东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东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闼兮。在我闼兮,履我发兮。” 不管是东方有太阳,还是有月亮,漂亮妹妹都会悄悄地走进哥哥的屋里,踩了哥哥的膝,踩了哥哥的脚,紧紧挨着哥哥和哥哥欢好。 温清颜羞羞答答的掐了张微一下,似掐非掐。倒像是撒娇。 侍卫们却没有这么淡定,低低的叫了一声。 方文似乎听见了什么,带着哭腔:“璃妹,好像有人来了。” 方璃咻的一下站起来,一手解开鞭子放她下来,另一只手从方文怀里掏出手帕擦擦嘴巴:“我没听见,他们骑着马上不来,好姐姐,你放心吧,咱们在这儿玩耍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方文柔若无骨的靠在树上,满面绯红气喘吁吁的说:“谁要跟你玩,哼。每次都是你逼我。” 张微意味不明的点点头,带着诡异的微笑,做了个手势:撤。 (飘在半空中的孩子们都红着脸,那个,我娘的爱好太诡异了。是,我们也喜欢看,可是大家一起看真的太尴尬了。张微殿下真的不会变成昏吅君吗? 也跟过来的某位仙将撇撇嘴) 众人刚走开没两步,就听见背后有风声,方璃抱着方文从小山谷中翻了上来。 两边都瞧了个正着,方璃的脸色一直都阴沉沉的,一副瞧谁都不顺眼的模样,这时候却浑身发颤,赶忙放下方文,战战兢兢的问:“殿下……殿下您刚来?” 张微温和敦厚的笑了笑:“刚来,怎么了?” 刚来你麻痹!地上的脚印什么都显示了!你明明是刚刚想跑开被我发现!虽然方璃什么都知道,可她也只是敢怒不敢言,上前一步恳求道:“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张微微微沉吟,看了一眼站在旁边虽然蒙着脸也能看出紧张尴尬的温清颜,淡淡道:“方璃姑娘,稍安勿躁。孤今日还要猎那豹子,待到孤王有空闲时,派人传召你。” 温清颜和侍卫们一起松了口气,大家都觉得很尴尬,真的,都快没脸见人了。 “殿下留步。”方文姑娘缓过来一些了,低柔羞怯的娓娓道来:“殿下,这里没有豹子,只有,只有,我,璃妹……有时候……璃妹!” 张微和温清颜本来一头雾水,可是突然好想明白了什么,惊讶的差点叫出来。对视一眼,都险些笑了出来。 方璃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垂着头说:“是,我和姐姐有时候在这里玩耍,如果听到附近有脚步声或人声,我就学豹子叫,把人吓走,免得打扰了我们。所以附近才有传言,说这里来了豹子。” 张微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吧,既然你对这里熟悉,有什么大点的猎物能让孤王略有斩获?” 方璃怯怯的小声说:“没有什么了,自从传言这儿有豹子之后,这地方被京城中的王孙公子扫荡了很多遍。只有几只狐狸,好像还侥幸活着。” 张微无可奈何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狐狸啊,也罢也罢,和王太傅汇合了就回宫吧。” 温清颜忽然掠出,徒手抓了一只巴掌大的小灰兔,拎着兔子耳朵:“好可爱。” 说了这一句,就把小灰兔又放掉了。 兔子蒙圈的绕着树走了两圈,然后一头撞在树桩上,又昏过去了。 温清颜笑的前仰后合,想捡几片树叶把小蠢兔子盖住,可是初春时哪有什么树叶,想了想,又拎着兔子:“算啦,我把你带回去养着吧。” 路上侍卫回来禀告:殿下,附近村民说时常能听见豹啸,却没有人见过,也没人受伤。 桃花谢了,刚刚发出嫩绿的枝芽。 王太傅坐在树下的竹席上,喝着酒吃着卤肉看着书,十分愉快的样子。 张微带着温清颜和方璃方文,策马扬鞭到了近前,十米外就勒住丝缰免得尘土落进王太傅的食盒里。殿下跳下马去,王太傅已经起立施礼:“殿下。” 张微笑吟吟的摊手说:“一无所获。孤准备回宫了,太傅可有什么教诲?” 王太傅得到了殿下的许可,这才温和委婉的说:殿下说走就走的的打猎……不行!要谋定而后动。首先也不踩点哪里适合,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豹子……虽说殿下是临时起意,可如果昨晚上派人询问本地里正,能知道一些信息。方家的那些人难道都没人出来打猎过吗?也不提醒殿下。 张微、温清颜和两位方姑娘吃了好几斤卤肉,幸好太傅夫人想表现的温柔贤惠,又怕丈夫出门在外面吃不好,做了足有七八斤的卤肉,虽然殿下和太子妃一顿大吃,还是剩不少。 张微摸吅摸圆吅滚滚的肚子,愉快的赞道:“师吅母的手艺真好。” 王太傅的眼神一直都怪怪的,现在有些难以置信的问:“殿下……您。咳。”天哪,您都知道我媳妇是个狐狸了,还敢吃她做的东西?我敢吃因为我和她熟,天天睡在一起,你…… 张微淡定的笑了笑,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打定主意回去之后要把配方要来,太好吃了啊! 过了一会方玉方襄回来了,看见方璃一脸乖巧的坐在太子妃身边,吓了一跳,不过还是被王太傅家的卤肉吸引,嗷嗷嗷的都吃掉了。 不多时,李敬道和一个老农拉拉扯扯的走了过来,他家的家丁提早跑过来报告:“启禀殿下,我家公子寻找猎物的时候无意间踩踏民田,公子要赔钱,那刁吅民还不依不饶的。” 张微脸色不虞,挥了挥手,侍卫就上前把他领到一边去了。 李敬道被老农拉拉扯扯的到了近前,他扑倒在殿下面前:“借我点钱!我爹杀过踩踏民田的士兵啊我逃不掉一顿胖揍了……我爹大概不舍得杀我。老伯你说要赔你多少钱吧,别告到我家去就行。” 老农穿的衣服虽然破旧,倒还干净,见了为首的贵公子和陪坐在旁的看起来就是有钱人的几人,有些害怕,也跪了下去,怯怯的说:“俺给几位公子见礼了,给俺五,五贯钱就行。” “给他钱。”张微吩咐道:“老人家不要害怕,我的朋友伤了你的庄稼,是他的不是。” 老农这才松了口气,叩头道:“小公子是个明白人,最近来打猎的公子哥儿越来越多,俺们这儿庄稼被踩的挺惨。” 方文责备的看了一眼方璃,方璃立刻从指头上摘下一枚镶宝石的金扳指,从席子上起身:“给你了。大约值个几十贯,多余的钱你就分给其他庄稼被踩的人。” 老农却不敢接:“这,这,这没法拿去换钱。官差会说是俺捡的,讹走的。” 旁边侍卫们翻出三贯钱,并几块散碎银钱,阿宁拿着过来,犹豫了一下说:“殿下,这些大概有十贯左右。” 张微挥挥手:“都给他。把扳指拿回来。” 老农千恩万谢,张微把吅玩着扳指,陷入沉思,方璃想要回来,又不敢。 李敬道吓够呛,挨个哀求不要告诉我爹,我明天就还钱,我真不是故意的。 上马之后,一路上默然无语,快进城门的时候张微抬头看了看巍峨的城楼,问王太傅:“孤今日一行,心里千头万绪,一时形容不出来。” 王太傅拱手道:“殿下宽仁贤明,故而忧心百姓。” 张微勉强勾了勾嘴角:“方家公侯都恭谨有礼,旁支倒也还算上进,为什么家奴反到目空无人。” 这话没人能答,方家人不好回答,说得轻了像是有意开脱,说的重了……到好像是刻薄亲人。李敬道现在自身难保,都快跟殿下请病假了。柳文华对方琳姑娘一见钟情,奈何人家大他六岁。 温清颜柔和的说:“百姓之中的时,若说窥一斑而知全豹,那有些夸张了。方家旁支不计其数,家奴更多,可其中是好是坏,有律法管着他们,不用殿下费心。即便是方家的家奴,方家的私军,也是秦国百姓,在方家内犯了错由主人翁惩处,在外面犯了错应当依国法处置,殿下何必忧心忡忡。” 王太傅说:“温姑娘所言不虚!殿下,拦路设围场打猎之事,附近州城郡县的官吏不会不知。” 张微点点头。心里头舒服多了,带着众人进了城。 方襄羞愧的说:“殿下,我已经让那小子回家去自己领家法,要不我回去叫他去衙门自首?” 张微垂眸沉思片刻:“暂且不急。你且把事情查个清楚,之前还有什么人这样做,有没有伤到百姓,平常他们也这样拦路吗?如果有边关奏报,他们敢不敢拦。都去问清楚。” 方襄道:“是。我这就去。”他拨转马头,带着自家姐姐们走了。方璃还有些害怕,被方文拽走了。 回宫之后,张微刚进了屋子放下弓箭,还没换衣服,就抱住给他拿衣服的温清颜一口吻了上去,咂着丁香小吅舌,抱住她:“你好香甜……”他伸手缭她裙子,带着求知欲的大眼睛眨呀眨:“方璃之前在方文裙子干什么?我们试试好不好?” 温清颜半推半就的挣扎:“嗯~殿下还没到年纪,再过三年就行了。” 不过,亲嘴嘴的感觉好奇妙,暖暖的,酥吅酥吅麻麻的。 殿下的嘴巴里明明只有一点话梅糖的味道,尝起来却很甜。 张微一边舔吅着她的嘴唇:“你造不?太傅夫人有狐狸,尾巴!而且王太傅知道!哎呀忍了一路了我都没说,怕被别人听去。我很喜欢王太傅,他真是与众不同。” 他不是话痨,但也爱说点什么,这一路上忍的…… 温清颜惊讶的从他怀里挣脱开:“真的?你看清楚了?” “看的可清楚了。” “走,去问娘娘。她一定知道!哇,妖精啊!天哪!”温清颜激动的不行:“我以为看见方家姐妹就够惊奇了,没想到还有这事儿!可惜我当时没看见!” 张微赶紧换衣服:“尾巴可大可好看了!妖精夫人也很美,很迷人。王太傅好像很疼爱娘子的样子,嘿嘿嘿。” 去之前,还是叫侍卫们都记住,不要说出去。 张微已经打算把方文方璃姐妹俩娶进宫来,让这俩恩爱一辈子,不要向方依土和翟烟儿那样令人遗憾。 说实话,萌百合的男人有很多,碰巧萌自己前世百合恋情的男人,还真不多。 第159章 太傅夫人 金娘娘正在午休。 一般人午休是睡午觉,金娘娘是在花园里吐纳呼吸,临近初夏时,正午的阳光富含灵气。 呃……实际上每个季节里正午的阳光都富含灵气,但是冬天太冷,夏天太热,不便在户外久坐。 张微和温清颜也不是很急,就不打扰娘娘修炼,只是在花厅里玩耍。床榻边放《抱朴子》《列仙传》两本道书,张微拿起来看了两页,叫温清颜过来一起看。 金娘娘回屋的时候看见锦衣华服美少年搂着轻纱长裙美少女,肩并肩脸贴脸,在亲亲热热的看书,偷笑,低声聊天。哎呀呀,好像才一眨眼的功夫,那年那个小胖墩就长大了! 温清颜忽然感觉有人,抬起头看见了金娘娘,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起来:“娘娘。”她有些手足无措,和张微虽然亲热,可平时在娘娘面前总是很规矩,今天一起看书,看忘了。 张微没被站在门口对自己微笑的母亲吓到,而是被温清颜吓到了:“呀,怎么了?”唔?左看——嗳?右看——什么事都没有啊。 金娘娘被还是有几分呆萌的儿子逗笑了,笑的花枝乱颤,她保养的很好,虽然成婚二十年了,容貌却艳丽如少妇,笑起来又甜蜜又俏皮,手指头捻着一个小小的葫芦,笑道:“张微,你出宫之后去了哪里,怎么身上有妖气?” 说这话,走过来,伸手在张微脖颈间勾起护身符。 张微笑着往后躲:“娘,不要摸我脖子,好痒痒!”然后他又对左右侍女吩咐:“你们先下去,我和娘娘有话说。” 侍女们看娘娘没有反对,就鱼贯而出。 金娘娘在软榻上坐下,笑眯眯的等着解释。 张微解下护身符,双手奉上,也坐在软榻上,差点贴在金娘娘耳边,神秘兮兮又一脸兴奋的小声说:“娘,我看到王太傅的家里有个妖精,长得特别漂亮,还有大尾巴。王太傅说那是他夫人。” 温清颜也凑过来,又好奇又兴奋:“王太傅夫人确实从来不社交,深居简出。” 张微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王太傅说娘您都知道,真的假的?那真的是他夫人吗?” 金娘娘点点头,一脸淡定:“小孩子没见识,不要总是妖精妖精的叫她,胡氏一向安分守己,从出生之后一直修善道。虽然还有一丝妖气,但和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拿着护身符感受了一下,的确是胡氏的气息,护身符没有损耗,就又给他戴回去了。 “哦~”张微懵懂的问:“都说和妖精厮混,会耗损精气,王太傅怎么没事?他知道夫人是妖精,就一点都不害怕的接受了?天哪。我记得他膝下空虚,是不是没法生孩子?他不介意吗?” 金娘娘无奈的笑了:“你是个小男孩儿啊,怎么能这样喜欢打听别人家的家事。” 娘娘喜欢正经的八卦:乾坎艮震巽离坤兑/修生伤杜景死惊开,不喜欢不正经的别人家的八卦。 可是温清颜和张微一左一右晃她手臂撒娇:“娘娘~娘娘~清颜很好奇嘛~”“娘~告诉我嘛~” 金娘娘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说:“好吧好吧。” 小两只立刻转换成听故事的状态,张微甚至还从荷包里掏出一小把瓜子,被金娘娘一瞪,又收回去了。温清颜则从荷包里掏出一个话梅干,悄悄递给他。 金娘娘也喜欢话梅干,伸手:“给我一个。”含着话梅干,酸的皱眉头,咀嚼了两下含糊着就咽下去了:“王太傅家的胡氏夫人并不是正房。他小时候家里有钱,和同城的富户指腹为婚,十几岁的时候家道中落父母双亡,一个勉强糊口,亲家也遭劫,只有他前妻张氏逃了出来。富户家的大小姐倒是精明能干,还很有主见。当下就和王太傅拜堂成亲了。” 美少年和美少女一起含着话梅干兴致勃勃的听故事。 “王太傅那个人你们大概也知道,除了做学问之外什么都不懂,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而且又随遇而安,不求富贵的安稳性格。张氏支撑着家里的生计,让他干点什么也不会,出去当个账房先生还因为太耿直得罪人吃了官司。当别人家的塾师,却又太年轻了看起来不可靠。” 张微皱眉头,他刚想说太傅的学问很好啊,然后反应过来了,学问好和能赚到钱不一样。 “张氏做主,要去远方的大城试试看,顺便可以投奔亲戚。可惜两个人都没有出门的经验,路上遇到了土匪,被抢上山寨的时候寨主瞧上了张氏。”金娘娘抿了一口温清颜倒好的茶:“张氏很有决断,当下就以兄妹相称,试着留下了王太傅的命。但是那个寨主不那么蠢,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就把王太傅扔进后山鬼宅里。说是鬼宅,那里是狐狸窝。” 张微:“哇!” 温清颜:“哇!” “胡大先生很喜欢和文人坐而论道,说的在理就送金银财宝,说的不在理如果愿意服气也可以送些盘缠,实在胡搅蛮缠的就吃掉了。”金娘娘忍不住笑了笑:“王太傅和胡大先生坐而论道,说了一天一夜,胡氏在家里是第九十九个女儿,看上了那年才十七八岁的王太傅,暗中关切他,问他需要什么。胡氏的意思只是…咳,王太傅很实在,一五一十的都说了。胡氏就去杀了寨主,把张氏抢回来,还卷了山寨里的金银财宝。” “真的呀!”张微惊讶的不行,那个羞羞答答垂着大尾巴看起来很柔弱的狐狸夫人,真的这样? 金娘娘真有点说的不耐烦了,就跳过了一些:“胡氏护送着王太傅和夫人到了郑国国都,路上又遇到过的危险,有个路过的侠客出手相救。张氏就对哪位侠客心生爱慕,又看着胡氏似乎对自己丈夫有意,就快刀斩乱麻,四个人把话说开了,哪位侠客也干脆,征得王太傅的同意之后就和张氏拜堂成亲。胡氏也看出来王太傅性子绵软,也就自己做主成婚。” 张微有些皱眉:“王太傅是真没主见,还是嫌弃张氏被人抢过,而喜欢胡氏年轻貌美?” 金娘娘干脆的一摊手:“这我不知道,反正到现在为止王太傅还和张氏以兄妹相称,两家多有走动。后来郑国昏聩,他们又投奔大秦,到我这儿之后我召见她夫人,那时候她在路上刚吃了两个劫匪,我只看到她身上有新鲜血食的味道,出手重伤了她。” 温清颜捂着嘴:“天哪,娘娘您刚刚说过她是修善道的呀。” 金娘娘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吃坏人不算破修行。我擒下她之后仔细盘问,又叫了王太傅来问她有没有吃过好人。”金娘娘哭笑不得的说:“王太傅那时和她成婚十年,都不知道她是妖精,胡氏说王太傅乖巧听话,叫不许问就不许问,让他不许做,就不做。所以十年来无论她是春秋两季换毛尾巴收不回去,还是生吞了什么动物,好几次都差点被发现,但叫他走开,他就走开了。” 张微啊哈哈啊哈的笑了起来:“他太听话了!哈哈哈哈!娘,难道胡氏让王太傅救她,他也听。” “没有,当时可好笑了。”金娘娘笑了起来:“他听说自己妻子是妖精之后,倒不在意是妖精,反倒问是什么妖精。还嘀嘀咕咕的说是兔子最好,狐狸也凑合,如果是母狼成精他就要离婚,因为他怕狗。狼和狗是一家,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微:“哈哈哈哈哈哈哈哦哈哈哈哈哈” 温清颜:“噗,呵哈哈哈哈” 金娘娘想起当时的场景,就笑的前仰后合:“胡氏当时被我打伤,忍着要面子没有吐血,可听了他那句话,气的直接吐血,还现了原形。王太傅特别认真的问,如果娘子补血补身体要吃什么,非要吃人的话等到秋后处斩之后吃犯人的尸体行不?吃完之后能反复刷牙再吃两天素再亲热不?” 张微惊讶道:“王太傅一点都不害怕吗?” 金娘娘差点笑昏过去:“哈哈哈哈哈哈本来他很害怕,但是胡氏叫他别怕,他就不害怕了。我猜他今天跟你去打猎,也是胡氏让他去的。所以我没告诉你这些,王太傅做学问的本事很好,可是知道了这些事,就再也严肃不起来了。” 张微后知后觉的愣住了,捂脸:“天哪!我明天见王太傅的时候,可别笑出来。” 温清颜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嘿嘿嘿,我不用去听课,真好。” 中午很开心,下午陛下和群臣议事散会之后就不开心了。 张缤在花园里钓鱼,看儿子走过来的时候表情淡然,没有冲过来炫耀,就知道成果一般,明知故问道:“打猎的成果如何?” 张微有点羞愧的说:“爹爹~我误打误撞知道了两个秘密,但是没猎着什么。只有一只野鸡,几只鹌鹑,一只黄鼠狼。” “咦?”张缤的手拿着钓竿,很稳,惊讶:“什么秘密?” “王太傅夫人胡氏的身份。”张微犹豫了一下:“还有,东郊并没有豹子,只是有人在哪里行苟且之事,怕被人撞见,才学豹子叫,天长日久就传说有豹子。” 张缤颇为兴奋:“呦!谁这么楞,在树林子里不怕撞鬼吗?” “是两位姑娘,堂姐妹的关系,年少未嫁。”张微有意回护,没说她俩的名字。 陛下一针见血的说:“方家的吧?她们家有祖上遗风,每一代都有这样的。” “哦,这样啊,那真好。爹爹我去的时候遇到方家的旁支拦路设围……”张微说了事情的经过和结果,有些没底气没把握的问:“爹~我处理的对吗?” “嗯……还行吧。”张缤咋了眨眼:“算是对,但不算好。” 第160章 吓死爹了 荷花池畔,临近初夏的太阳暖融融的,晒的人很舒服。 陛下给太子殿下认真讲了应该怎么处理‘犯了错但还没大到能用法律来判的、豪门勋贵的旁支亲戚’,然后一扬钓竿,兴高采烈的钓起一条五寸长的鲤鱼,尺寸不够大,但够做一盘子了。 张缤一边从鱼钩上往下摘鱼,一边看了看桶里了两条鱼:“红烧一条,糖醋两条。怎么样?” 张微蹲在旁边看着桶里的鱼,嫌弃的皱了皱眉:“这条好小,这条好丑。丑的拿去红烧,把脸遮起来。” 张缤笑着敲了他后脑勺一下:“准备吃它还嫌它丑,太过分了。它欠你什么,要一边好看一边好吃,你干脆让它自己从水里跳上来给你吃好了。”说着,他拿起一旁的备用钓竿递给张微:“你也试试能不能钓到。” 张微乖乖的接过钓竿,挂上一条泥鳅,开始钓鱼:“我不能乱动了?” 张缤笑着点点头:“对。手稍微一抖,鱼竿就会乱动,搅乱了水波,鱼就再也不会上钩。” 沉默的两个男人,沉默了很久很久——倒不是不想说话,只是怕惊了鱼。以及,心里都有事。 经过了起码一盏茶时间的沉默之后,张缤突如其来的问:“儿子,你虽然还没正式上朝,可是每天的朝会你没有落下过。今天怎么突然偷懒不来了?” 张微想了想,感觉自己干的不对,好像突然缺席是不对的——即使一直都只是隐在屏风或帷帐后不露面,突然不去也是不对的。他手微微一抖,有些心虚的赶紧抓稳钓竿,看着水面一圈圈荡开涟漪,想了好半天,小声说:“最近几天没什么事,碰巧苗师父的女儿病了,他说停课一天,我就……” 张缤皱了皱眉头:“后日沐休,你也不是没时间,怎么就非要今天出去?前两天没事,是前两天,今天有事。我本要唤你出来见一见群臣,幸好察觉到你不在,要不然就要出丑了。” 张微默默的低下头,小声说:“爹爹,我错了。” 张缤伸手摸了摸他的肩膀:“想出去玩,想打猎,这都很好,但做事之前要考虑周全。譬如说,你虽然每天都要练武,但沐休时可以给苗师父放一天假,让他不必进宫来,他不会反对。既然出宫玩去了,你就算是让人给我送个纸条,也不错,还真就一声不吭啊。” 张微倒是没有很垂头丧气,而是认真的记住了:“我下次一定考虑周全。” “今天这样还行,等过些日子你临朝听政的时候……”张缤犹豫了一下,口中话锋一转:“我相信你每天不是坐在屏风后的时候,就会明白自己的责任。” “是的,爹爹。我不会再偷跑出去玩了。”张微有些惊讶:“过些日子是什么意思?出兵的日子定下来了?” 张缤点点头,凝视着荷花池中的鲤鱼,别人家花池子都放观赏性的锦鲤,他因为爱钓鱼,还喜欢钓上来之后吃掉,所以宫里的荷花池中放的都是些好吃的鲤鱼、鲢鱼、黑鱼,养的胖胖的,留着钓来吃。 “今天就定下来了,夏季出征,过几天我轻车简从去边关,趁着三伏天放假的时候去。” 张微敏锐的问:“三伏天那么热,爹爹您要趁着放假去,是为了不在国内走漏消息吗?” 张缤愉快的点点头:“朝中有魏国的细作,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是谁,但是肯定有。上次我们说冬天去攻打,边关就奏报称对面加强了防御,你那是什么表情。” 张微脸上的表情就好像他刚刚活吞了一条金鱼似的,目瞪口呆:“呃,我没想到啊。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往别国安插细作,别国的细作安插不进来呢。” 倒不怕爹爹路上不安全,毕竟谁都不知道这消息,不会有人路上设伏,即使遇到什么意外……陛下是整个秦国武功最高的,要是带人保护他,也只能带上苗师父了。 张缤笑了:“你想的倒美!哪有这种处处占便宜的好事儿?我到时候名义上是去行宫避暑顺便闭关修行,实际上是带人去边关。假期过后,你上朝监国……把我去边关的日子往后说十五天,说是避暑之后才去。这样无论细作有没有把消息传递出去,都来不及了。” 张微坏笑:“我争取把细作挖出来,给您留着。” “别留着。细作都知道很多事,抓着了确定了就给我送过来,拷问一下说不定还有助于进攻呢。” 父子二人大笑。 张微忽然感觉手上一紧,抓着钓竿使劲一扬,钓上来好大一条黑鱼,正适合炖鱼汤喝。 太子殿下从到湖边之后,一直都想跟陛下说:百合恋好萌啊~方文和她璃妹在一起简直超可爱,我好想把她俩弄进宫来天天看着养眼。超萌超萌超萌!璃妹还会很多的play~ 但是想了想,如果说出口又感觉很羞耻,所以就没好意思说。 到时候张缤过了一会,忍不住笑了起来:“儿子,你监国之后,不要吓唬温丞相。” “我怎么会呢。”张微气哼哼的说:“我还怕他吓唬我呢,到时候不仅躲不开,坐的还近。” “你要是和温丞相又打起来,我就只能让娘娘出来监国了。”张缤颇为不爽的抱怨:“你娘说平常我在旁边耽误她修行,这次我出去一年半载的,她可以好好闭关修炼一下。你到时候可别让她好好修炼,万一羽化飞仙了我怎么办?我走之后你天天去陪她吃早晚饭,平常时间你去忙,让温清颜陪她。哦,顺便让清颜也修炼一下,以后大有好处。” “我正想着让清颜拜我娘为师呢。”张微想了想,眼珠一转:“到时候我忙于朝政,恐怕清颜会觉得无聊,我能不能从勋贵家中选几个女孩子,进宫陪她?” “她读书练武还要修道怎么会”张缤一顿,笑了起来:“哦~我知道了,你是又看上谁家姑娘了?” 张缤饶有兴致的看着儿子面红耳赤的低下头,他心里可不太开心:我儿子不长情啊!一岁的时候喜欢上温清颜,怎么这才十一岁,就移情别恋了?这……他要是想悔婚了,我怎么跟人解释?温清颜怎么办?那可真是个好姑娘。 张微虽然害羞,也不太扭捏:“方家的祖上遗风……很有意思。” 张缤一把捏碎了手里的鱼竿,脸红脖子粗的跳起来拎着儿子的衣领,差点把他拎的脚离地,十分暴躁的问:“张微,你是准备效法前朝道泰皇帝吗?”方家的遗风是:男男/女女! 是谁,是方玉?还是方襄?我特意挑了两个长得稳重(长得一般)的男孩子,居然还会这样! “啥?”张微两眼蚊香圈的想了一下,挣扎着,气的够呛又不敢大声说话,咬牙切齿的说:“没有!我不喜欢男孩子!我只是好奇方文和方璃在一起的时候什么样!她俩都是女孩!” “哦,这样啊。”张缤略有尴尬的松开手,给儿子拍拍被抓出褶皱的衣领,干笑道:“吓死爹了。行,呃,挺好的,还不会让清颜吃醋。” 张微整理着衣服,一脸嫌弃:“爹你想什么呢,男人和男人在一起能干什么呀!” 张缤:“呵呵,你还小,还不懂。最好别太懂。” 张微哼了一声:“如果某一天方玉和方襄在一起了,那可真够诡异的。” 张缤笑着摇摇头,拍拍他的小胖肚子:“身为君王要有城府,什么事都能容得下才行。你挑选臣子要德才兼备就够了,你管他私房事干什么,只要不是始乱终弃……即使不能生育,也会过继阵亡战友的儿子。” 张微感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想了很久:“方玉和方襄真的有那种事吗?” 张缤又拍了他一下:“别总打听别人家私房事,好好想想你监国之后怎么处理朝政,批阅奏折。苗师父到时候跟我一起走,你能坚持练武吗?噢,到时候让苗姑娘也进宫来,免得他有后顾之忧。” “噢噢。” “秋收之前肯定没法收兵,少了兵卒在国内,秋收农忙时你要行文给各州府衙门,要衙役去帮助老弱病残和鳏寡孤独的人家收粮食。” “噢噢。” “下个月初一我就走了,除了你和你娘之外谁都不告诉。”张缤想了想:“你去行宫度假的时候可以去打猎,带几名随驾的将军保护你。那地方很适合打猎,狼虫虎豹什么都有。” “有熊吗?”张微一脸兴奋。 “有时候有,自己找去。”张缤点了点他的头:“你当家作主的时候要爱惜民力,省钱、省着人用。看温丞相再怎么不顺眼,也不要欺负他,他现在已经很敬畏太子殿下了。” 张微羞涩笑。 接下来十天是演礼——他虽然是太子,知道太子参加祭礼时的礼仪,但是不造太子上朝时的礼仪,也不知道监国时的礼仪—— 张缤那天专门问了司礼监,得到的答案是,太子监国时期,除了服色不变之外,一切礼制与陛下等同。张缤就在每天晚饭之后悄悄带他去大殿里,教他怎么办。 本来不应该由陛下亲自教导,但是他准备偷跑,如果让别人来教,就会推断出陛下可能是有事儿。如果不教,到时候匆忙上阵,失了礼仪会很丢脸了! 第161章 捏捏捏捏 王太傅在次日进宫授课的时候羞羞答答的承认了:“内子的原身是灵狐,皮肤光滑身材秀丽。” 太子殿下坐在龙书案后,姿态优雅而宽容大度的递给他一个锦囊:“娘娘说孤身上戴的护符冲撞了师母,这是一颗灵丹,请太傅转交夫人。” 王太傅也从袖子里掏出两条狐狸尾巴:“这是内子……”虽说每次春秋两季换毛的时候都要我给她梳理,但是说‘这是攒的毛发用法力连结在一起做成尾巴’,有点很奇怪的羞耻感。 我媳妇太节俭!太顾家了!掉落的狐狸毛攒几年就够做狐裘的……娘子的味道~嘤嘤嘤! 他含含糊糊的说:“送与殿下。” 太子殿下起身接过:“好,劳烦太傅替孤王致谢。”原来狐狸夫人每年会蜕皮啊!难怪太傅有很多件漂亮的狐裘,我还以为他很有钱呢!这样看起来……狐狸夫人不仅能征善战,还很节俭。 真是与众不同的大美女。 天气马上就要热起来了,先把狐狸尾巴存起来,等秋天再拿出来做衣服。 头伏入暑。 苗梧请假的时候说就是明天不来上课,在家照顾女儿,然后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在家呆了足足半个月,苗淑书的病彻底好了,他才回宫销假,继续给太子上课。 作为一个臣子,这么干是不对的,只能为国舍家弃业,不能为了女儿一场风寒感冒就不管太子。 但是谁也不敢说他,人家当世第一!想咋地就咋地! 张微本来在演武场里练刀,见了他差点吓得跳起来:“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苗梧起码瘦了十斤!他本身就是瘦高个儿,现在看着像个竹竿似的,原先脸色就不是特别健康的样子,现在脸色蜡黄,好像大病初愈的人是他似的。 苗梧拱手:“殿下。我没什么事,只是最近担心女儿,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唉,小书的身体呀……” 张微想了想,手背在身后有些紧张,左右看了看:“师父,把小书妹妹接进宫来跟我娘修道练气吧,她虽然不能学内功,应该能练气养生,会好一些。” 苗梧郁郁的说:“我早有此意,只是小书嘴馋,要练气得吃素,她舍不得肉。” 张微挥挥手屏退了左右,噌的一下窜到师父面前,兴致勃勃的说:“师父你知道……过两天那件事吗?” 苗梧摇摇头:“陛下的确让我过后去见他,兴许是有事儿,可我还不知道。你先告诉我是什么事,我好去陛下面前装作提早猜到的样子。” 张微本来想说,忽然又想起国中有细作,而苗梧本来就是魏国人。他欲言又止,尴尬笑。 苗梧看着太子刚开始很兴奋,脸上忽然阴晴不定,就不在意的摆摆手:“不能说就算了。” 张微又想起来,如果苗师父能是魏国细作……那他早就刺杀陛下了。即使他真是,我就告诉他一个,如果走漏了消息,那他就被发现了。他吐舌头,伸手拍了拍苗梧的肩膀,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没什么不能跟你说的。” 这语气动作都很好,如果他没有极力向上伸手,就更有威严了。 “我爹要跟你一起出趟远门。”张微抿着嘴笑了起来,非常细心的说:“师娘和小书妹妹可以进宫来陪着我娘,趁着小书妹妹夏天没有胃口不想吃肉食,让她跟我娘练气,等秋天到了又有胃口的时候已经练了两个月了,到时候她不一定舍得练气的成果开荤。” 苗梧眼睛亮亮的,开心的笑了起来:“太好了!师父今天教你点正经有用的!”他从怀里掏掏掏,掏出来一本书:“你师娘的《毒经》,是一些常用的药材和类似药材但有毒的植物的分辨方法,御花园里不少花草都有毒,看着好看,可不好种在家里。幸好宫里人都有规矩,没有随便揪片叶子就叼在嘴里的习惯。” 张微吐舌头,接过书:“我先送到卧室里去。” 苗梧挥挥手:“快去快回。” 张微嗷嗷嗷的跑掉了,回来之后,练了一趟刀法给他看,又试了试过招,苗梧收剑而立:“不错,很不错。殿下这些天练武并没有懈怠。清颜每天都跟你过招吗?” 张微惊:“师父你怎么知道!” 苗梧笑了起来:“你跟我过招的时候显然有些不适应,往上格挡招架的时候都有一丝迟疑。你总是跟身量相等的人对练,而你还没到什么身高的对手都适应的程度。” 张微捂脸叹息:“是的,尤其是对您。” 苗梧摸了摸他的头,很有闲情雅致的掏出一把榛子来:“吃不吃?今年的新货。” 张微伸手:“给我几个。” 苗梧用三个指头捏起来一颗榛子,指尖轻轻一捏,捏开口了才给他:“你在过招的时候越发沉稳了(捏),不骄不躁,不喜不怒(捏),也不急功近利(捏)。如果对谁都有这样的心思(捏),那你就不会输。(捏)”捏出来的榛子皮儿裂了,果仁还完好。 张微收回手,手里有六个:“够了够了。” 他抓着榛子,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说:“师父……我不急功近利,因为我知道根本打不赢你。和别人对打的时候,我还是……还是很想赢。” 苗梧站在树下,姿态优雅而疲惫,刚准备往嘴里扔榛子,听见太子殿下的话,知道自己得回答,回答的时候吃东西也不合适,就没吃:“这很正常,慢慢来。还有哦,殿下,每次开始打斗的时候不要想着‘我不要想着要打赢’,要不然会更想。” ⊙0⊙!张微惊讶:“我每次都在心里念叨半天呢!” 苗梧笑了起来:“那不就是提醒自己吗?” 张微咬着榛子站在树下,陷入沉思,肉乎乎的小脸上满是深沉凝重。 苗梧看时间到了,就去见张缤陛下。出远门什么的不要紧,真的可以替我骗我女儿开始练气?我完全没办法对她说谎tvt……小书超可爱的! 张缤陛下正在一个远离寝宫和书房的御花园的僻静角落,烤串喝酒——远离寝宫为了别熏着娘子,远离书房为了别熏着书。 苗梧过去之后,轻车熟路的拿起几串生肉串准备自己烤:“不叫张微过来?他好像很喜欢烤串。” 张缤陛下一手翻着一把肉串,另一只手拿着扇子扇扇扇:“他最近上火。嗯,我儿子其实不怎么喜欢烤串这种粗野的吃法,他喜欢吃包子。噗,长得就像个包子,还爱吃包子。爱吃什么像什么。” 苗梧一挑眉:“陛下您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咱俩最爱吃的不都是凉拌猪耳吗!” 张缤抬头看了一眼:“是啊,你耳朵是越来越大了。” 苗梧嘿嘿一笑:“陛下过谦了。” 我没谦虚啊……去你妹夫的!张缤一拳揍了过去,苗梧一手烤着自己的串,一手格挡招架,插招换势的打了几下,苗梧趁机抢过来几串烤好的串。 张缤拍了拍他的手臂,趁机在他的浅蓝色衣衫上擦了擦手心上的炭灰,和蔼可亲的笑着:“过两天跟我出趟远门,不要问去哪儿。” 苗梧干脆的点头:“行啊,让我娘子和小书进宫来陪着娘娘。顺便趁着夏天,让小书练气,吸点太阳真火,补一补身体。” 张缤吹着肉串,小口咬着,烫烫烫:“虽说我不练气不修道,但我也知道,吸太阳真火要在正午的室外阳光中,这马上就要进二伏了,你不怕小书被晒坏吗?” 苗梧有些害羞的说:“我又不知道都有什么修行方式,听凭娘娘做主。” ………… 很多人都在一起吃饭聊天。 方玉方襄下帖子请了方文方璃。 而太子殿下派人去请温丞相病好之后来吃个饭。 温丞相因为娘子又怀孕了开心过度晕过去了,吓得宫里派太医前来救治——太医激动万分,陛下娘娘太子殿下从来不生病,要不是还有勋贵和侍卫宫女们可以拿来温习医术,都他妈快要忘了怎么望闻问切了——温清颜都从宫里出来去看爹爹。 温丞相本来开心的拉着老婆的手,给不造是男是女的孩子起名字。 李敬道在屋外:“丞相,敬道奉太子手书前来。” 温丞相一翻身敏捷的上了床躺好,抓起老婆的手帕盖在额头上,紧张兮兮的低声说:“就说我中暑了。” 书呆长子和书呆次子以及小坏丫头温清颜都露出了无奈的苦笑/嘲笑。 有气无力的说:“敬道啊,进来吧。” 李敬道心说:你个老不死的又装病!每次都是这样!然后客气的把信送上,站在一旁低沉内敛的等回信。也不敢多说什么,温清颜在旁边呢,人家是太子妃。 温丞相柔若无骨的靠在长子肩膀上看信【温翁亲启,学生张微拜上:许久不见,师翁一向可好?今日重读典籍,想起师翁昔日教诲,感触良多。想起已有数月未睹尊荣,不知师翁风度是否依旧?宫中莲叶田田,荷香满室,学生听闻师翁偶染小疾,已经备下酒宴,待师病愈入宫。】 看完之后弱弱的说:“多谢太子美意,咳咳咳,老臣的身体实在是不中……让臣女替老臣去吧咳咳咳……” 李敬道面无表情的说:“丞相,信有两页,您看下一页。” 温丞相暗道:妈蛋,太紧张没发现。 第162章 尺有所短 上文书说到,太子殿下派人传书,请温丞相进宫赴宴。 温丞相敏捷的跳上床,倒在老婆身边装病,方寸大乱到接过信看了第一页都没发现还有第二页。弱弱的说:“多谢太子美意,咳咳咳,老臣的身体实在是不中……让臣女替老臣去吧咳咳咳……” 李敬道面无表情的说:“丞相,信有两页,您看下一页。” 温丞相暗道:妈蛋,太紧张没发现。尴尬了看了第二页:【若师翁不愿,学生登门拜访亦可。清颜侍疾的时候,不要忘了男女有别,若无事,早日回宫。学生顿首。】 温丞相不仅松了口气,简直要笑出来了: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要给我摆鸿门宴呢哈哈哈哈哈吓死老子了! 原来是惦记着清颜,一天没见到她就受不了了,啧,出息!你还是个男人嘛! 李敬道眼睁睁的看着温丞相心情大好的爬起来,把裹在头上的手帕扯下来放到一边,和蔼可亲的笑着:“我这就去写回信。”不仅他吓了一跳,就连温丞相的夫人和两个儿子都吓到了。 温清颜假装去磨墨,趁机偷看了信,情不自禁的心里发甜,脸上微微一红,低着头不说什么。 李敬道将信将疑的拿着温丞相的信札回去,两封信的封口处盖着火漆,他没法偷看。李敬道虽然好奇心不是特别特别强烈,但是也真的很想知道太子殿下信里写了什么,丞相的回信里写了什么。 回宫之后,太子殿下正在演武场练武练武,脱去外袍,穿着单薄的小衫和水裤短靴。他现在不仅在学刀法,还学了苗师父的一套剑法,他热的一身大汗,抖搂着湿透的衣服扛着刀,喘着粗气。 李敬道把信递过去,接过刀放在旁边的刀架上:“殿下您用的刀越来越沉了。” “要不然我能累成这样嘛!”张微把自己丢进太师椅里,长长的哀叫了一声:“当世两大高手一个是我爹,一个是我师父……”唉……累! 张缤说过:咱家的刀法呢,是我自创的。木啥高度和境界,要求的很简单,举重若轻,练武的时候甭管多重的兵刃拿到手里都得耍的轻若鸿毛,比武时候拿把快刀,你力气大的让敌人招架不住。 他潦草的弄开火漆,抽出信来看:【拜上太子足下,臣病甚微,承上恩惠,业已痊愈,清颜即日回宫。殿下美意,臣已尽知,宫外候召,不敢有违。臣温青顿首。】 张微开心起来,甩甩酸痛的手,抖了抖被汗水湿透的衣服:“敬道,外头热不热?” 李敬道在一旁喝侍女送来的茶水:“还行。殿下是让我再去送一封信吗?” 张微点点头:“辛苦了。一会吃完晚饭,你回家之前再去一趟温丞相府中,跟他说,时间定在明晚,荷花池畔设宴谈事。” 李敬道笑嘻嘻的问:“殿下,要不要我去催一催太子妃,问问她怎么还没回宫?” 张微脸上红红的,有可能是刚刚练武累的,不过现在看起来更红了。他挽起袖子,喝了一口茶:“孤的心思都被你猜透了。” 李敬道哈哈大笑:“宫中内外,谁不知道殿下心里除了秦国之外,就是太子妃了。” 张微点点头,看着隐在树上嗑榛子和核桃的师父,默默的拖着刀继续去练。 师父喜欢吃点小零嘴,平常嗑瓜子,因为吃别的容易胖,胖了会不灵巧——世上有很多灵活的胖子,苗梧自认不是其中之一。这次为了照顾女儿瘦了很多,他就放心的一把把吃榛子。 ………… 温丞相写完回信,忽然又变了,变得一脸伤春悲秋,扯着温清颜的袖子把她带到书房,把发懵的女儿按在椅子上,温丞相坐在她旁边,抓着女儿嫩嫩的小爪子,仔细端详,清颜现在也有些胖胖的,小脸圆润可爱,额头光洁饱满,耳朵上一对明珠铛,身上穿着红地金方胜的丝帛衣衫,一条明黄色荷花纹的裙子。欲言又止:“清颜,嗯……清颜” 温清颜温柔又耐心:“爹,我在这儿,怎么了?张微的信里没吓唬您呐?” 温丞相手一抖,差点把胡子拽下来几根,他穿着家常的薄棉布袍子,柔软舒服,却还是垂头丧气:“你还对他直呼名字?那毕竟是殿下,你别看他平常笑眯眯的,实际上心狠着呢。” 温清颜不甚相信的笑了笑,她很喜欢张微,觉得他很好,温柔善良而且体贴,还很认真。 温丞相险些扶额,我生了两个蠢儿子,相信四书五经能解决一切问题,我以为我女儿聪明,没想到也是一个小蠢蛋,她相信皇太子是好人。 他不得不认真的讲:“自从你前年被接进宫去,我也没什么机会跟你多说话……清颜,你听爹说。殿下他看起来是好脾气,温柔宽容,可他那份临危不乱已经超乎常人了。你想啊,可着史书里翻找,能有一个皇子和太傅打完架之后被杖责,转脸就把沾有自己血的布送给太傅吗?你忘了他那段话说的有多漂亮吗?平常多对他恭敬一些,要不然等他跟你翻脸的时候,什么事都能当罪状。你忘了弥子瑕之故吗?” 温清颜温柔的听着,听到最后,面带微笑的说:“我觉得,爹爹你就不要教我怎么和太子殿下相处了,正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或许您恰好不擅长这个呢。” 温丞相差点被噎住,讪讪的沉默了,过了一会,还没开口自己先红了脸,呐呐的说:“清颜,你不要让他太早得手?” 温清颜纯洁又无辜的眨眨眼:“我都和他订婚了,还要怎么样?” 温丞相真有心捂脸了,低着头,揪着衣带,小声再小声的问:“你们现在,亲热了吗?” 温清颜瞪着纯洁无辜的大眼睛,露出清澈又甜美的笑容:“我和殿下一直都很亲热。” 温丞相真想以头抢地,只是舍不得自己的头,无可奈何的哀求着问道:“我是问……你们有没有……不要……嗯……不可以……殿下现在长大了,你出宫两日,他就来信催促,是不是?嗯?” 温清颜终于崩不住笑了:“爹,哈哈哈哈哈你想的太多啦!” 完,没搂住,说出来自己什么都懂了。刚刚装什么都不懂,逗爹爹的时候好好玩……爹爹脸红的样子超可爱。 温丞相怒瞪。 清颜姑娘笑嘻嘻的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垂金小扇,扇了扇:“爹爹,你问这个干什么。” 温丞相蔫蔫的歪在椅子里:“我担心呐,唉……他还让你跟我注意男女大防,啧,他自己都不注意呢!上次他出去打猎,后来我听见些风言风语,说方家的方文方璃姐妹俩被他看上了?” 温清颜微微一笑:“方璃用的武器是长鞭,殿下很感兴趣。” “最好没有别的什么事。”温丞相特别用心良苦的说:“你就算百依百顺,也要有底线,有些事绝对不行。他如果和方璃过分亲密喜爱,改揍就得揍,你要知道,趁着现在要是惹急了他,你还没嫁呢,等以后就不好办了。而且从一开始就要有规矩,你要是放纵了他,日后必成祸患。” 温清颜听这话,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头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小腹的胎记都热了起来,不软不硬的说:“爹爹,我娘对你好像很放纵啊。” 温丞相低头半响,咬牙切齿的说:“你娘早年跟我说过,我要是敢让她守活寡,她不介意干脆点真守寡。” 当时的情形很可怕,他好不容易在张缤的帮助下,把情投意合很久后来被迫分离的娘子抢到手,成婚当晚……娘子手持利刃,把斯斯文文的小书生按在床上…… 当晚差点都没成功洞房。 温清颜真是吓了一跳,哇,我娘一向温柔恭谨,说话柔声细气,行为举止在贵妇人中也算是最妙的,居然这么火辣过! 她不敢多说什么,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我知道了,如果张微敢乱来,等陛下揍完他,我再揍一顿。”回去之后给张微讲,我爹惧内啊!唔,或许陛下知道更多呢! ………… 天庭瑶池中。 龙吉公主一身杏黄色宫装,头戴金冠,插着锁子连环玉云簪,这簪是细小玉环一个个雕刻出来互相连接而成,微微一动就随之乱颤,虽然是玉,看起来却很柔软。 坐在瑶池旁边看着仙鹤飞舞,皱着眉头叹气:“申林(三公主)和勃遂(七公主)都投胎去了,还都投错了地方。亏得方卿那时候定定的看着翟娘投胎,若不然,天知道又要出什么样的乱子。” 二公主一身白袍,微微冷笑:“申林喜欢方依土,紧随着她去投胎了……难道她想做妾吗?” 龙吉公主有些担忧:“太真王不为申林儿担心,还可以理解,他成仙已久,能把下凡历劫时发生的事都看得很淡。可是勃遂的董永,只是个凡人,看着娘子转世投胎结婚生子,他行吗?” 二公主云淡风轻的说:“不行就换一个。” 龙吉公主扶额叹息:“小七会沦为笑柄……周王这一对孪生公主生的极妙,又让申林和勃遂成了姐妹,可是……” 二公主向来冷若冰霜,听见这话拍着桌子,笑的停不下来。 旁边摘花编花环玩的四公主和五公主也乐不可支,四公主笑:“孪生公主名曰:三妞、四妞!亏得周王生在孔孟之乡,亏得他有满后宫饱读诗书的嫔妃,三姐好可怜,七妹好可笑!” 五公主手攀着花枝,随着她笑的乱颤,花枝也乱晃,晃掉了许多鲜花:“凭着我三姐七妹的如今的性情,不知道她俩见了方依土,还能成出多少事端。” 龙吉公主略带笑意:“陛下和娘娘又要费心了。” 四公主大笑:“不知道方依土会揍谁,我可真想看看,回归天庭之后,她们几个的表情,一定有意思极了!” 第163章 沾上胭脂 开个小宴会不容易,跟娘娘打报告借用荷花池畔,之后又叫人准备宴席。 令人愉快的是,上午,早饭之前温清颜就回宫来了,她回宫的路上路过买早餐的铺子,给太子殿下带了两笼包子。见过了金娘娘,说了家里没什么事,又说带了些糖、还有一笼包子。 金娘娘笑了起来:“包子?不用多说了,清颜,糖给我留下,你快带着包子去见太子。他这两天没见你,就跟包子没了馅儿似的,整个人都无精打采。” 温清颜又害羞又开心的告退了。带着侍女,侍女捧着包子去了太子宫。 殿下正在晨练,俗话说早腰晚腿身体好,所以早上刚起床也要活动身体。他洗脸刷牙梳头之后,正在弯腰,忽然闻到一股似熟悉又似乎不太熟悉的香气,那香气虽然不能说是沁人心脾,也引得人思绪纷飞。殿下腰上一用力,就站了起来,伸手拿过丝袍披在身上,拉开卧室们。 嗯,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左边坐在宝座上的,是一身红衣的温清颜,衣服红似火,她肤白貌美,一笑灿烂若烟花,肌肤与手中的玉杯颜色相仿,屋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似光似幻。 右边是侍女手里捧着两个竹笼,笼子里若隐若现的飘出几丝蒸汽,正是那香气。 张微直奔温清颜而去,搂着就亲了个嘴:“清颜姐姐,我好想你。” 温清颜笑着点了点他的嘴唇:“沾上胭脂了。” 张微把胭脂都舔着吃了,搂着她撒娇:“你想不想我?” “想。特别想你,尤其是想和你一起看书练武。”温清颜知道怎么让他开心,搂着他的脖子结结实实的亲了他一口:“我家里的人……好唠叨。” 她回忆起哥哥唠唠叨叨的说三纲五常君臣夫妻,以及爹爹支支吾吾的问话和爆出来的惊天大料,随后母亲塞过来的小黄书。各种崩溃。 张微笑嘻嘻的松开手,转身坐在温清颜身边,对捧包子侍女招招手叫她过来,说:“我就知道,所以写信叫你回来。要不然你要是在家呆上两三天,我就得去找你了。” 侍女走到近前,一手捧着蒸笼,一手掀开蒸笼的盖子。 温清颜看着太子殿下兴致勃勃的看包子,很开心的样子,掩口而笑:“我也想晚上来找你呢。” “可别~”张微拿着包子咬了一口,一手轻轻掩着嘴,一边嚼一边支支吾吾的说:“都是太子妃了,还翻墙进宫,那不像话……这是什么包子?” 温清颜凑近了一点,笑眯眯的问:“好吃吗?” 张微一脸星星眼:“超好吃!” “带鱼馅儿的包子。”温清颜这才伸手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放在小托盘里,斯文的慢慢吃了起来。她在回宫的路上看见了水牌子上写的‘新增油渣带鱼馅、鸡蛋虾米馅儿包子’,很好奇味道如何,又不想自己试,就买了两笼带给殿下。如果殿下说好吃,那就一定是好吃。 张微完全没有感觉到未婚妻是让新品试吃之后再决定自己吃不吃,反而很开心的觉得她真好~ ………… 傍晚,温丞相穿着朝服进宫来了,下了马车,板着脸面无表情的瞪着死鱼眼走过去。门口侍卫无不惊讶,丞相平常那样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的美男子,比金娘娘还美貌,这是怎么了? 张缤亲自穿着便服,接到宫门口,在温丞相进宫门之后把他拽到旁边去,面色复杂的看着同样面色复杂一脸举棋不定的温丞相,叹了口气:“你说你这算不算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揍我儿子是吧?被他揍一次就怂了是吧?愣是被揍的半个月没敢上朝,还不断的派人送信问:‘陛下,殿下有木有很生气?’‘殿下有没有要弄死我?’‘殿下有没有说什么?’ 温丞相特别不象个臣子的恶狠狠闭上眼睛,深呼吸,睁开眼睛认真的说:“臣如果喊救命了……”听说太子殿下的武功越来越好,我可能不是很抗打。 张缤简直想笑,然后他就抚须大笑:“你我君臣一场,如果来得及我肯定去救你。” 哈哈哈哈逗死我了,儿砸跟我说了,就是跟你聊聊天,吓唬吓唬你。明年差不多就成亲了,他准备成亲之后就不吓唬你了。趁现在是最后的机会啦!等他开始监国的时候,也不能再吓唬你。 温丞相上前一步抓住张缤的袖子,左顾右盼,泪眼汪汪的哀求:“陛下,殿下没有说什么?这是不是鸿门宴?他到底为什么请我吃饭?” 张缤看着一向‘眼珠不转三个心眼’和把‘文人的蔫坏’发挥到极点的温丞相像个软弱无力的兔子似的瞪着红眼圈,他不由得笑了起来:“其实吧,张微是觉得你哭的时候很好看,想吓吓你。” 温丞相一脸的:卧槽?我真的要哭粗来了! 张缤觉得自己略过分,赶紧安抚他:“没有没有,是我吓唬你玩。张微只是这两年又长大了,再过一两年就迎娶清颜,有些话想跟你谈一谈。你教出来的学生,你自己还不知道吗?我儿子从没误过大局,做事情极有分寸,他心里再怎么恨你,也知道秦国缺了你就糟了,不会跟你动手。” 温丞相不由得对自己还有些利用价值感到愉快。 晚风、荷香、清酒、小菜。 三侧陈设着屏风,挡住晚风以免伤身,只有面对着荷塘的一面敞开着,以便观赏景致。黄昏下的荷塘极美,荷叶上渐渐聚集起夜露,星星点点的露珠映着满天繁星,华灯初上时,很美。 张微现在不同往昔,虽然才刚过了十二岁的生日,幸好父母都身量高挑,他现在也有一米六了,虽然脸上还有些胖,却因为气质斐然和英武俊朗,可以把婴儿肥解释为君子威严。 宽肩蜂腰,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袍,外罩降金色纱衣,站在落日和满月相交替的荷塘边,如朝霞般璀璨夺目。 凭栏而立,晚风轻轻吹拂衣袂,似站在云端一样。 (方笑柔捧着脸尖叫:“我娘好帅啊啊啊啊啊~~好俊啊!好美啊!” 章华想点头,也觉得有些吃醋,就这么纠结住了。) 温丞相都看呆了,愣了愣,才快步走上前,一躬极地:“臣温青拜见太子殿下。” 张微转过身来,温和又爽朗的笑了,上前亲手扶起他:“卿家不必多礼。”说实话,他真的很享受温丞相在自己手里微微发颤的感觉。 温丞相也是个玉人,肤白如玉,眉目如画,仪态万方,只可惜现在心生恐惧,难免举止失措:“多谢殿下。” 笑里藏刀!这绝对是笑里藏刀! 张微亲手把温丞相扶到座位上——今天的桌席没有按照君臣主次来摆,而是两个座位打了平齐——他自己也会去坐好:“阿宁,斟酒。” 阿宁过来斟酒。 张微没拿杯子,也没拿筷子,而是目光灼灼的盯着的温丞相,用一种温和又关切的语气说:“听说温卿身体不适,孤特意拍了太医去您府上,不知可有用处?卿家身体可好?” 温丞相如芒在背,赔笑道:“多谢殿下关心,臣微恙,现在已经康复了。” 他心里发苦,我光想着我女儿嫁给太子,以后被欺负的时候没法还手,我就忘了我被太子欺负的时候也没办法……。早知道我女儿能和太子关系很好,我这又是何必呢? “那就好。”张微脸上挂上一丝高深莫测又微微扭曲的微笑:“孤王前些天过生日的时候,太傅送来的那副耕织图是亲笔所绘,看起来别有深意……哦,孤忘了,温卿现在不是太傅了。惭愧。” 温丞相擦汗:“不敢不敢。”他心说:来了,开始翻旧账了。 张微眉眼含笑,不甚在意的继续说:“孤听到温卿生病的消息,才想起许久没和卿家细谈了。想起儿时和温卿说起事儿来,总是推心置腹,无所不言,现在反倒疏远了,真是可惜。” 温清颜躲在荷塘里偷听谈话,本来舒舒服服的带着垫子和被子,躺在小船里。现在差点笑的掉下去。 温丞相每次被逼到濒临崩溃的时候,就神一样的恢复正常了,他的风度和姿态忽然都回来了,本着一种‘反正你也不敢杀我,我叫不害怕’精神,击掌而歌:“依山傍水房树间,行也安然,住也安然。一条耕牛伴顷田,收也凭天,荒也凭天。雨过天晴驾小船,鱼在一边,酒在一边。夜晚妻子话灯前,今也谈谈,古也谈谈。日上三杆尤在眠,不是神仙,胜似神仙。” 然后露出了非常风流倜傥的微笑:“殿下,这就是耕织图的意思。” 张微反倒吓了一跳,刚刚你吓的像只虾米,怎么突然就恢复正常了? 唱的还真潇洒! 躲在树林里的张缤看着儿子和丞相互相吓来吓去,他笑的不行,又不敢出声就一个劲的抖。 蹲在旁边嗑瓜子的苗梧只好挪到另一棵树上去,不满的说:“陛下,你都快把我抖掉了。” 第164章 新年快乐 上文书说到,温丞相说完了老汉推车图(删掉)耕牛图——耕织图,还唱了个歌。然后露出了非常风流倜傥的微笑:“殿下,这就是耕织图的意思。” 张微反倒吓了一跳,刚刚你吓的像只虾米,怎么突然就恢复正常了? 躲在树林里的张缤看着儿子和丞相互相吓来吓去,他笑的不行,又不敢出声就一个劲的抖。 蹲在旁边嗑瓜子的苗梧只好挪到另一棵树上去,不满的说:“陛下,你都快把我抖掉了。” 张缤又被逗笑了,笑的更严重,差点从树上滑下去。 温丞相唱完歌之后,看张微只是端着酒杯沉吟不语,反而主动发问:“殿下,后日启程去行宫避暑,殿下有什么准备吗?” 张微被问的愣了一下,心中警钟大作,假装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去了行宫,孤王也不外乎在父母膝边尽孝,读书练武,兴许闲来无事和小伙伴一起游山玩水,,,不知可有什么纰漏?” 张缤、苗梧、温清颜这分据两边的偷听三人组都笑了,远在寝宫的金娘娘都笑了——她用了符咒,能听见他们说话。 温丞相能说什么呢,只能故作高深的摇摇头:“臣说的不是这一桩。殿下,这个,陛下没跟您说嘛?” 张微一脸正直:“陛下每天都跟我说很多事儿,不知温卿说的是哪一件?” “那件最要紧的事。” “陛下跟我说的每件事都很要紧,每句话我都谨记在心。” 围观三人组远程围观金娘娘空中围观的方家众仙:“哈哈哈~” 温丞相无可奈何的说:“陛下要抽身出去,潜行至边关,挥师北上。这件事殿下一定知道吧?” “哦,这件事啊。”张微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孤请温卿前来,就是为了此事。到时候太子监国,丞相辅政,孤恐怕温卿心中怀有疑虑,特意请卿家过来,想和温卿冰释前嫌。” 温丞相特别庆幸自己因为礼数而没有在太子殿下说话的时候端起酒杯喝酒,差点喷出来:殿下!您这是要监国了!是要在金銮殿上、坐在龙书案后、接受文武百官舞拜的!您这么淡定合适吗? 他又自己吧自己安抚下来:合适合适,殿下胸有沟壑,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是人君的基础,这很好,就是稍微有点吓人呵呵呵呵。 然后他们就‘冰’‘释’‘前’‘嫌’了。 张微和温丞相互相敬了对方一杯,喝了之后聊了几句闲话,找了个借口就散了——两个人心里头都不放心。 张微站起来,目送温丞相远去,然后摇摇晃晃的以s形路线前行,吓得阿宁放下酒壶过来扶着:“殿下,殿下您要干什么?您醉了。” “我没醉,我只是有点晕。”张微这回改成了z字形,阿宁也不敢使劲揪着他,就让殿下随便走,别摔倒就行。张微歪歪扭扭的到荷花池边,高呼:“清颜!清颜!出来嘛~” 张缤笑的从树上跳下去,扶着树继续笑:“哈哈哈哈哈他才喝了不到五盅米酒!哈哈哈哈哈我儿子的酒量居然差成这样!亏得他还能一本正经的站在那儿看着温卿走远,哈哈哈哈哈……” 苗梧边笑边摇头,也没什么可说的,他内功好,也是喝酒如流水,没想到会有酒量这么差的人。 陈良金五笑的直打滚,过去可从来没看过母亲喝醉的样子,方依土似乎是永远不醉的,可是转世之后的方侯爷,居然只喝了五盅薄酒,就晕的满地乱转。 这真是太萌太萌了! 温清颜从船上跳下来,掠过水面轻飘飘的站在张微面前,抿着嘴微微的笑:“叫你别喝酒了,你偏要喝。差点被我爹看出来吧?阿宁,你去叫人抬步辇过来。” 张微往前一扑,把温清颜抱了个满怀,双手搂着她,亲昵又痴缠的蹭脸,醉醺醺的说:“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橱枕簟凉。” 温清颜羞怯的笑了,扶着他让他靠着栏杆搂着自己,提鼻子闻了闻,他身上可没什么酒气,只有口中稍微有一点,这就是了,刚刚看着他喝的也不多嘛。 张缤有些脸红的笑了笑,偷眼看了一眼苗梧,偷偷的往旁边挪。 苗梧皱着眉头:“我徒弟以后不会吃亏吧?殿下这有点早熟啊我的天!” 张微虽然晕晕乎乎的,可是他的小爪子准确无误的放在了温清颜的小翘臀上,捏捏。 啪! 温清颜在他肩膀上拍了一记,红着脸挣脱开,从荷包里拿了一颗酸梅,不容分说的塞进他嘴里。 阿宁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殿下,请上步辇。” 张微的脸皱的又像酸梅又像包子,被温清颜丢在步辇上,抬了回去。 苗梧松了口气,点点头:“我徒弟没那么好欺负,很好。” 张缤又不开心了。 头伏刚过的时候,众人就到了行宫,这个众人里包括苗夫人林素和女儿苗淑书。除了殿下的四位伴读之外,还有方文方璃。 当天夜里,张缤和苗梧轻骑简从,离了行宫。 第二天一早,金娘娘把宫门一关,什么都不说——‘陛下有些中暑,暂时不见人。’这个借口,暂时不用,等到有人求见的时候才说呢。 金娘娘和林素有事儿干!兴高采烈的抓着苗淑书,研究怎么样才能让她开始练气并且有速成呢?林素配了一大堆的中药煮了一浴桶的药汤,金娘娘咻咻咻的画符,贴在浴桶上。 苗淑书裹着薄纱,躲躲闪闪的看着面前的七盏七星灯、红线网、随处可见的符咒阵,以及这些神秘宗教物品之中的黑气腾腾的大浴桶:“救命我感觉我要被吃掉了……” 林素拎着她的耳朵,笑的坏坏的:“乖女儿,听话,不会痛的。” 金娘娘穿着半臂和短裤,蹲在浴桶旁边擦汗:“七十二张符咒结地煞阵,三十六条朱砂红线的天罡阵,我给我儿子都没这么用心。” 林素看了看滴漏:“正午时分开始。” “对。”金娘娘气喘吁吁的站起来,掏出一枚金丹仍在嘴里:“今天之后,她就不一样了。” 苗淑书的眼睛滴溜溜乱转,她的真想装晕,可惜,知道在亲娘和娘娘面前装病是成不了的——金娘娘能招魂,林素是天下医术第一。 时间一到,林素一抬手把女儿抱起来,小心翼翼的跨过朱砂红线阵,绕过七星灯,把她放进浴桶里。 苗淑书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一脸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虽然很害怕,但是没有胡思乱想,毕竟主事动手的这两位都很可靠。 行宫不比宫里,虽然宫禁还是森严,侍卫们赫赫生威,楼台殿阁雕梁画栋也一样华丽,却莫名的让人有种慵懒的感觉。不知道是为什么。也有可能是因为天气太热所以困? 那边很可怕很可怕的在药汤浸美少女,这边…… 张微带着温清颜在后花园中散步,天气太热,他躺在亭子里看书,温清颜倒是不怕热,戴了个草帽,嘻嘻哈哈的去摘了一些花插在花瓶里。 绿豆糕很好吃,淡淡的甜味。 在井里捞出来的西瓜冰凉爽甜,咬一口就透心凉。 张微一开始是枕着自己的手臂,很快就改成了枕着温清颜香香软软的大腿,给她读故事听。 温清颜看着他耳朵就觉得手痒,顺便拔下耳挖簪,揪着他的耳朵掏一掏。 张微舒服的直哼唧,无意识间书都掉在地上。那种又痒痒又解痒的感觉,真的非常非常舒服。 温清颜总觉得张微被掏耳朵的时候那种浑身都软掉的感觉和微微颤抖的样子,看起来很像那只胖灰兔——只是张微更白更帅。 她温柔细心的掏了一会,心满意足的用指甲弹了弹簪子,拍拍张微泛红又晕乎乎的脸:“翻身。” 张微老老实实的翻身,歪这头pulu了一下刚刚掏过的耳朵,然后把另一只耳朵送到她手里。 (pulu是音译,东北方言,大概是:扑撸?指用手拍打抖动什么东西。) 温清颜继续掏耳朵,问:“对方文方璃姐妹俩,殿下有什么安排吗?” 张微晕乎乎的说:“晚上咱俩去偷看,怎么样?她们会的好多。” 温清颜红了脸,想了想:“我不想去。殿下,您现在懂的已经很多了。哎!这块耳蝉好大!” “给我看看。”张微看着她指尖上沾着的一大块,吓了一跳:“哇,真的好大!” ………… 陛下和苗梧可没有这么惬意,两个人都在小树林的土堆上坐着,面面相觑,有些忍俊不禁。 张缤:“我没有中暑。” 苗梧点点头:“我也不会中暑。” “但是御马监里的马不行。”张缤抱怨的皱眉:“养的太好了,稍微热一点,就受不了。” 苗梧忍不住咧嘴笑了:“等到晚上再走吧,要不然沙石太热,马蹄子会烫坏。” “在这儿干坐着太无聊了。”张缤从身上上上下下的一顿摸,摸出来两个小金骰子一小盒骨牌。 苗梧略尴尬的说:“我不会。” 张缤惊讶:“真的呀?没事,我教你。” 于是,当世第一的武林高手,就和最强国的秦王陛下在荒郊野外的小树林里,让马避暑,俩人坐在小土堆上,打牌玩。 这真是太惨了。 第165章 天地一色 边关通常来说都很艰苦,实际上就是很艰苦。 张缤和苗梧只用了三天就赶到了边关,然后两个人在城外就苦恼了。看着高墙厚门的城墙,看着城墙下面容严峻还一脸狐疑的守军,看着因为炎热和蔫蔫的大树。 二人下了马,交上官凭路引——绝对真货,陛下跟户部的人要的——又交了几枚铜钱,牵着马进城了。进城之后赶紧找个茶摊,要了两大碗酸梅汤,一气喝下。 这二位的武功再高,能不中暑,但不能封闭自己的毛孔,这一路晒过来,出汗出的哗哗往下淌,前心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也不知道北方咋这样,干热干热,和南方的湿热非常不一样。 张缤上身穿了一件真丝软袍,下身穿了一条极薄的裤子,还是拎着领子煽风:“真热!” “嗯!”苗梧热的都不想说话了,坐在破条凳上,面无表情:“张兄,按计划您是怎么打算的?” 张缤喝下第二碗酸梅汤,回答:“苗兄,呵呵,等三伏天一过,气候凉爽下来,我们就开整。” 苗梧传音入密:“现在我们不能走漏消息。” 张缤也怕旁边的瘦老太太走漏消息,也传音入密:“对,不能让不可靠的人知道我到了边关。” “在这儿过三伏天是不是有些悲惨?”苗梧无比思念老婆大人做的绿豆糕,味道很淡,不甜,只有绿豆本来的味道和一丁点的蜂蜜味,吃了之后趴在凉席上睡一觉,就会凉快下来。 张缤微微一笑:“怎么会在这儿过呢,走,跟我去魏国境内走一圈。” 苗梧难以置信的说:“咱俩去当细作?” “为了大秦我干什么不行!”义正言辞脸。 “还有呢?” 张缤嫌传音入密太费劲了,又改回出声:“我听说魏国国都内有冰窖,每逢三伏天就卖冰奶糕。” 苗梧咽了咽口水,他出门的时候带了一小袋瓜子,一路上热的都没兴趣吃。在酷暑下的茅草篷里提起冰糕,这真是残酷,令人忍无可忍。 卖酸梅汤的老婆婆笑了起来,操着东北土话:“两位客官,俺听说不光是魏国国都里有冰糕,十几座大城里有冰窖的地方就有卖的,就是贵了些。俺年轻哪会吃过一次,贼好吃。” 苗梧点点头:“多年前我去做生意的时候,也吃过。是不错。” 张缤非常好奇的问老婆婆:“魏国的冰窖怎么能存住冰,秦国的就不行呢?我家夫人每到夏天就想吃冰,可惜没有,只能吃点井水里镇过的果子,热的可够呛。” 老婆婆抿着嘴笑了起来,笑的一脸褶子:“那谁资道了,存冰的手艺那些人家代代相传,而且传男不传女,绝不会外流。客官,您要是想偷艺,可难勒,不过要是请个会存冰的人去您家修个冰窖,现在还赶得及。” 张缤一脸震惊的站了起来:“我之前派出来的那些人都是蠢货!”他在喝空的碗里丢下一把铜钱,拉着苗梧就走了。 铜钱太多了,扔在桌子上会乱滚,扔在碗里虽然脏……反正我喝完了。 两文钱一碗的酸梅汤,给了几十文铜钱,给的够多了。 苗梧兴致勃勃的问:“去魏国?”哎呀,陛下若成了,我也能在府里修个冰窖呢,夫人和小书都怕热呢,多存点冰,在屋子里外放几块,就凉快了。夫人说过,太热了伤身。真是不虚此行! “去睡觉!”张缤非常亲切的牵着自己和他的马,找了附近最豪华的一家客栈,住了进去。 苗梧努力眨眨眼,尽量想起这个歪在柜台上和掌柜的一通鬼扯的狡诈油滑的汉子是之前那位威严而贤明的秦王陛下,拎着行李就上了二楼客房。 一盏茶之后,张缤没回来。 一炷香之后,张缤推开门,略有些疲惫又不解的关上门,立刻问:“你说王守备是真没想到,还是嫌我让他办的事儿是不起眼的小事?宫里虽然有冰窖,但是每年冬天存下的冰,到夏天就化的只剩一半,刨去弄脏了不能用不能吃的,还真没剩多少。” 苗梧刚擦了脸,现在喝着凉茶,舒舒服服的说:“张兄,你不觉得秦国都城本来就没多少冰吗?” 张缤想了想:“每年荷花池都能冻住,我觉得也不少啊。” 苗梧微微一笑:“那点薄冰,稍微胖点的人上去就能踩碎了,而东北的冰面上能走拉货的马车。过年的时候,大雪封山,可顺着冰川能撑着冰床滑下来,舞龙耍狮子的队伍可以在冰上连滚带闹。” 说着说着,他眼中出现一丝怀念。 张缤悠然神往:“我没见过魏国的冬天,那样子一定很美吧?全都白白的。” 苗梧的语气温柔下来:“雪落两尺,天地一色。房舍、树冠、草垛上都顶着白白胖胖的雪,张微见了一定喜欢。” “哈,很像包子吗?幸好他没见着,要不然我真怕他扑上去舔。”张缤毫不留情的嘲笑儿子:“东北有什么特色包子吗?” “酸菜猪肉包!非常非常好吃,酸菜炖排骨炖粉条也好吃。还有豆沙粘包,和秦国的豆沙包不一样。”苗梧觉得有些丢脸,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这样思念故国……他一直都以为自己对魏国只有恨,没有任何感情。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恨的只是魏王一家,而不是……故国…… 张缤看着红眼圈的苗梧,拍拍他的肩膀,丢给他行李里的最后一小坛酒。 苗梧接住酒,放在旁边,控制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故作无事的问:“张兄,您有什么计划?” 张缤一本正经的说:“去见王守备,然后去吃冰糕。万一进攻的时候,魏国守军把冰窖都毁了,那我就尝不到了。” 苗梧有些无语:“您不是为了开疆扩土吗?” 张缤正色:“开疆扩土什么的,还不是为了老婆孩子吃得饱吃得好。给夫人的冰窖和冰糕厨子,给儿子的酸菜包子,这比金银财宝更令人开心。” 当然啦~土地~人口~财富~珍宝~俄滴俄滴都是俄滴! 以后都是张微滴! 苗梧顿了一顿:“山上的榛子、栗子、核桃、杏仁都可好吃了。冬天的山楂糕……”他喃喃道:“我可真想带小书回来看一看春夏秋冬的四季变化,吃点好吃的。” 家乡很美,没有什么地方比家乡更美好了。 张缤倒在土炕上准备睡觉,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苗兄,你近乡情怯我是知道的,可咱们昨晚上连夜赶路,好困,我现在要睡了。” 去吃冰糕只是个借口,虽然也是日程表的事儿之一,但真不是为了这个才去的。 是为了去观察魏*队的战斗力等详情,说冰糕只是为了跟苗梧这个吃货有共同话题,可他说的我都开始馋了。 苗梧也真不能把秦王陛下叫醒陪自己聊天,聊了女儿辣么可爱,却因为身体原因被困住了。一开始从魏国边境搬到秦国境内,就是因为暖和,小书怕冷。 他也一夜赶路未眠,爬到炕上,倒头就睡。 到了晚上,天色擦黑的时候就都睡醒了,下楼吃饭。张缤问:“有酸菜炖排骨吗” 店小二笑了:“客官您是第一次来俺们这噶吧?酸菜是冬天三九天的菜,这会没有。” 张缤略觉得丢脸:“来四个招牌菜,要肉。”等菜的时候,他忍不住问:“苗兄,你觉得我儿子会喜欢酸菜包子吗?” 苗梧慢条斯理的说:“我觉得只要是包子,他就喜欢。如果不是温姑娘,我真觉得他会娶一只包子精。” “啊啊哈哈哈哈哈大兄弟你忒逗了!包子精变得娘们应该挺好看的。又白又胖,可劲折腾了!哈哈哈哈哈”门口进来个穿着棉布衣衫一脸威严的壮汉,在门口听见这话,就笑的不行,扶着门框子蹭进来,直接就往这俩人这桌走。 他看起来生性豪爽,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 张缤和蔼可亲的招招手:“王兄,老王?” 壮汉一个趔趄,扑在桌子上,眼睛瞪到铜铃大:“陛下?” 苗梧吓了一跳:“王守备?” 王守备难以置信:“陛,咳,张兄,您公子要娶个包子精?” ……………… 被谈论的配包子的主角,张微,正抱着温清颜瑟瑟发抖。 金娘娘宫殿正上方出现一块乌云,咔嚓咔嚓的闪,就是干打雷不下雨。他俩本来是来送花的,结果就看到了这一幕——只有宫殿被乌云笼罩着,其他地方都艳阳高照。 更可怕的是金娘娘也冲出来了,抬手祭起一把霞光万道的宝剑,迎着乌云直冲过去。 张微是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也不知道娘在干啥,好像不应该瞎捣乱…… 温清颜略微学过一点,现在也顾不得解释,盯着着难得的奇观看。 天上的仙人咻咻咻到场很多,拦着劫云的拦着雷电,剩下的人就看原先霸气又酷帅的方侯爷,当众抱着老婆瑟瑟发抖。嘿嘿嘿…… 第166章 你尿床了 金娘娘宫殿正上方出现一块乌云,咔嚓咔嚓的闪,就是干打雷不下雨。他俩本来是来送花的,结果就看到了这一幕——只有宫殿被乌云笼罩着,其他地方都艳阳高照。 更可怕的是金娘娘也冲出来了,抬手祭起一把霞光万道的宝剑,迎着乌云直冲过去。 金娘娘穿着薄绢绣花的小衫,浅蓝色的小衫,上面绣着白色的花纹,衣衫轻薄,露出少女般的酥胸和莲藕一样白白嫩嫩的小臂,下身穿的则是一条同样材质的纯白色裤子,飘逸宽松如云。 手掐诀,口念咒,真是仙人之姿。 张微是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娘在干啥,好像现在自己不应该瞎捣乱。他自幼读圣贤书,和封神演义,却不是很信神仙。 不知为什么,这里这么大的动静,可是在这小院之外的地方,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就连门外的侍卫也没反应。而院内既没有侍卫,也没有侍女。 金娘娘、林素、张微和温清颜都以为没有人围观,可是天上有很多人。 众仙也不敢飘在金娘娘、龙吉公主头顶上,就只是站在房顶上、墙头上、树丛上。 三公主的侍女:“天啦!方侯爷年轻的时候这么帅!难怪三公主一直都欣赏他!” 邓婵玉:“真的好可爱呀~包子脸好萌啊~好像小宝宝~” 等着抱孙子的吕岳:“翟娘年轻的时候也好美呀!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他俩的小宝宝一定超可爱!” 某花仙:“说真的,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能看见方侯被吓的泪眼汪汪的时候。” 四公主:“这么萌!她后来到底为什么把自己弄的那么糙……那么豪迈。现在这样肤白貌美的样子多好看。哦我知道了,我看过三姐的笔记。” 周世宁:“方夫人年少时竟然这般娇艳!” “是啊,方侯和翟娘的模样般配,张微和温清颜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玉人呢。” “胖玉人,哈哈。” 实在闲得无聊的哪吒都跑过来围观了:“咦?二哥你看呢?”东皇钟! 杨戬正在打猎,也牵着狗过来看热闹,目光深邃的盯着张微脖子上的银项圈:“嗯。”真难看,护身符和东皇钟的戒指都挂在项圈上,你都几岁了! 旁边的女仙们叽叽喳喳:“金母娘娘居然这么威武霸气!” 天上的仙人们爱看热闹,张微也小声问:“清颜姐姐,看起来我娘占上风头,是吧?” “是呀。”温清颜一脸崇拜:“娘娘真厉害。” 张微松了口气,拍拍胸口,一副差点被吓晕过去的表情。 仙女们差点喊出来:萌物!小萌物!十一二岁的美少年正是稚气未脱却已经有了青年模样却还没变声的时候!非常萌! 平常她们摄于蕊宫殿下禁止下凡围观陛下和娘娘的口谕,不敢下凡,就没能围观方侯和夫人的转世,所以不知道——其实张微换牙的时候最萌了,包子脸,白白胖胖的,还总是皱眉头,因为牙齿漏风而心情不好,板着脸,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说话,极力避免漏风。 今天是因为金娘娘用法术替人改换筋脉,天上开了南天门,蕊宫殿下亲自出来替娘娘挡劫云,所以大家就都跑来围观,才发现原来方侯不是小时候就一副糙汉子的威严豪迈模样,也有白胖软萌的正太时期。 龙吉公主隐身站在金娘娘身边,含笑看着活力四射的母亲,暗中掐诀念咒帮金娘娘托着宝剑。 天上黑云翻滚,一道道闪电劈在金娘娘祭起的宝剑上,看起来十分吓人。 金娘娘真有些起疑,她知道用这个法术很伤身,可是今天却很轻松,似乎冥冥之中有仙人相助。 张微和温清颜却不知道这个,只知道娘娘好像在斗法,想要上前相帮,又素手无策,只能保持安静以免打扰了娘娘。帮不上忙,也不能让娘娘分心啊。 刚刚温清颜进门之后一抬头就看见黑云聚拢,差点把花瓶失手落地,也没敢真扔了,只是小心翼翼的蹲下,把花瓶和花瓶里插满的荷花放在地上。 李伯阳——太上老君,金娘娘这一世的师父,非常愉快的看着‘因为娘亲被围观而皱成包子脸’的方家少年们,哈哈哈哈真有趣,还不适应呢。 黑云慢慢消散,那把闪耀着霞光的宝剑也回到了金娘娘手里,虽然有龙吉公主暗中相助,她也险些脱力。 张微抢上前,半扶半搂的撑住金娘娘:“娘,您没事吧?” 金娘娘真的很累,今天虽然超乎她想象的简单,没有用喷一口精血加强一下法力,也实在是累的一句话都不想说。看儿子现在个子很高,身子也很壮实,于是她就搂着儿子的脖子,把自己放心的压在儿子身上。 温清颜满肚子的问题,一句都没问,非常乖巧的过来架起金娘娘另一只手臂:“娘娘,现在能进正殿吗?” 龙吉公主看着张微脸上不做伪的关心和焦急,以及那双泪眼汪汪的大眼睛,微微笑了笑,颔首,轻声道:“很好。”唉,要不是怕娘发现我,我可以让她一点都不累的。 周世宁上前给公主送上一个玉瓶:“殿下?” 龙吉公主轻声吩咐:“看来孤终于要有一个弟弟了,咳,或许还是妹妹。”就看回去之后她保持方依土的女身,还是张微的男身……反正看起来都是弟弟。>_< 周世宁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龙吉公主从玉瓶里倒出一枚金丹,直接用法力塞进金娘娘丹田里给她补元气,然后环顾四周,沉下脸来,十分威严的吩咐道:“此件事毕,回天上,关上南天门,仙人无事不得下凡。” “啊!”三公主宫里的侍女愣了一下,连忙出列:“启禀殿下,三公主让我抽空把她写的方依土全集给张微。” 龙吉公主淡淡的看着她,那侍女连忙从袖子里掏出十几本书,几本几本的拿出来,一只手掏,另一只手捧着摞着,都拿出来之后换成两手捧着。 龙吉公主叹了口气:“既是三妹的意思,你将这些书放在那间书房里,设下一点灵气引领他去看。”她指的是金娘娘的书房。 “是,多谢殿下。”侍女起身,连忙去办事。 旁边的仙女们用眼神交流:张微/方依土回到天上之后,是男身还是女身?她会是八公主还是皇子?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结婚生孩子? 翟烟儿/温清颜体内的东皇钟灵胎什么时候生下来? 很可惜,她们不能留在这里看热闹。 金娘娘被儿子儿媳妇架进偏殿书房,喝了一杯茶,缓了片刻就缓好了,林素又过了,满怀感激愧疚的送上一大堆补中益气的药丸,并且叩拜:“娘娘深恩厚德,林素终身难忘。娘娘若有差遣,林素与外子万死不辞。” 张微站在旁边,他眼神有些发冷,自家亲娘是神仙还是妖精先不去管,可凭什么为了苗淑书的体格虚弱又不愿意练气,就要让我娘费这么大劲。不听话就揍呗。o(︶︿︶)o 林素离开之后,金娘娘拍了拍儿子的手臂:“微儿,你怎么了?” 张微咬了咬牙,有些生气的问:“娘娘,儿臣敢问一句,今日之事您有几成把握?” 只子莫若母,金娘娘出手如电的揪住了儿子的耳朵,笑吟吟的问:“你还跟我生气了?谁叫你们正午来打扰我,不知道我要午休吗?蠢儿子,你娘我要是没有九成把握,会动手吗?” 温清颜在旁边柔声道:“娘娘,您别生气,殿下只是担心您会受伤。今日之事看起来着实吓人,娘娘又脱力险些倒地,殿下难免惊惶。事情成功与否暂且不提,您真的没事吗?” 金娘娘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小丫头,小坏丫头,一边为张微开解,一边提醒他问我身体如何。 张微幽幽的盯。他今天是真差点吓晕过去,这不是他胆子小,但凡正常人看见亲娘祭起一把宝剑,迎着乌云,然后宝剑被雷劈,都会差点吓晕。 金娘娘干脆利落的说:“这法术和当年诸葛亮禳星延寿差不多,只是我引的是太阳真火。好孩子,你放心吧,你娘在二十年前用过这法术,稍微有点伤身,但也是睡两天吃几顿饭就缓过来了。不会折损自身修行或福寿,你要知道,仙道贵生,我这可不算逆天改命那种狠事儿。” 张微盯着娘亲笑吟吟的目光,忽然觉得自己很无理取闹,哼了一声,就开始在书房里乱逛。这是金娘娘的书房,他很久没来看过,今天忽然很想看看。 然后就发现了一套没见过的《方依土列传》,直接拿走。 张微熬了三天三夜,看完了全集。看的如痴如醉,感觉每句话都很真实,好像身临其境一样。其中,方依土和翟烟儿的感情,最令人动容。两个人对唱情歌的时候也很有意思,嗯……赶明找清颜姐姐对唱情歌。嘿嘿嘿。 温清颜有点生气,哼,就知道看闲书,不练武不读书不见朋友,殿下您真的不是玩物尚志吗? 张微也不造为什么,其中有些香艳缠绵的片段,看的他眼花耳热,把最后一章《第二十四回,遵节义帝姬无奈奔塞外,焚古庙困局中得见真神》看完,丢下书倒头就睡。 梦到了一些诡异的东西,反正他醒过来的时候,看见温清颜差异的盯着自己,忍笑:“张微,你尿床了?” 第167章 唱一只歌 张微也经历了青春期美少年应该有的——逃课熬夜看小说,顶着黑眼圈去睡觉。 三天没好好睡觉,今天彻底看完小说了,睡的这叫一个放松,这叫一个惬意,往凉席上一躺,阿宁过来放下帷帐,在香炉里再添几枚香饼,伴随着微香和午夜凉风瞬间入睡。 梦到了一些诡异的东西,一些粉色的、白色的、雾气蒙蒙、燕语莺声、缠绵悱恻,如胶似漆,恩恩爱爱——总而言之就是小说里那些方依土和翟烟儿的恩爱片段啦! 还有一些好像的方文和方璃在一起厮闹的样子,总归就是各种女女。 张微从沉沉的睡眠中缓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有个香喷喷的小美人站在旁边,他还是很困,这几天猛烈的看书以至于眼睛干涩,刚醒过来的时候更是睁不开眼睛,提鼻子一闻就知道是温清颜。 温清颜头绾牛心发髻,穿着一身玉色软袍,罩了一件灰蓝色格子纱比甲,足下白袜云鞋,打扮的像个小道姑。她站在床边上,一手掀开帷帐,大大方方的看着趴在凉席上的张微,晒出小褂痕迹的后背和白白胖胖的屁股,以及他身边湿了一片了薄被,忍笑道:“张微,你尿床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还有一种令人尴尬的沉默。 张微的脸已经红透,他默默的伸出了一只手,闭着眼睛摸索到薄被,扯过来掩住自己的腰,这才翻过身来。看着还有些懵懂的温清颜,板着脸,慢条斯理的说:“清颜姐姐,你是知道我的,在我这个年纪,是不可能还尿床的。” 对,梦遗。不要让我说出来!!你也是经常看书的人,怎么会不知道。 温清颜盯着他红的想熟透了的螃蟹似的脸,眨眨眼,忽然闪过一丝明悟,随即,她那娇嫩美艳的面庞上也染满了红晕。一转身从窗子跳了出去,飞也似的离开。 张微就从害羞改为蒙圈,他晕晕乎乎的眨眨眼,扬声道:“阿宁!” 门外的年轻侍卫应声:“殿下!阿宁昨日请假奔丧去了,属下蓝梓当值。殿下有什么吩咐?” 张微沉默片刻:“我叫惯了阿宁,倒忘了是你。方才我屋中进来过人吗?” 蓝梓在门外,恭谨又有些拘束的说:“属下一直守在门口,并无人进门。但片刻之前,似乎听到了温姑娘翻窗入内,还和殿下交谈。” 张微松了口气:“唔。我还当是自己睡的迷了。我要起了,叫人进来伺候吧。” 侍从进来服侍已经自己穿好衣服的殿下洗漱,然后他去金娘娘殿里吃饭。 虽然是行宫,太子住的是位置偏东的‘山河永固’而金娘娘住的是正中的‘海晏河清’。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金娘娘问:“清颜你干嘛去?” 张微一个箭步冲到屋里,只看到温清颜避到屏风后的身影,他十分不明白的盯着那浅蓝色的身影,心说咱们这么多年混在一起,尿床、换牙、打嗝放屁什么没见过,你现在害羞什么呀? “娘,早安。”张微对金娘娘作揖,然后蹿过去,黏在娘娘身边:“娘,您看起来气色好多了,今天是不是舒服多了?可惜夏天不能吃补药。” 金娘娘盯着他的脸皱眉头,伸手抓住他的手,摸了两把,惋惜的叹了口气,柔声说:“你才十一岁,怎么就泄了元阳呢?”倒不是责怪,只是好像有些早了?应该是十二三岁呀。 屏风后那身影一个踉跄,就要跑。 张微涨红了脸,有些生气:“她说什么了?” 金娘娘的眼睛瞬间就瞪大了,心里头真是吃惊,她原以为儿子是到了岁数之后做了梦,身上有了反应,怎么?难道已经把温清颜推到了?我的天,我儿子真是早熟啊! 不对呀,看清颜的面色、元气和步态,分明还是处子。难道是被别人拔了我儿子的头筹? 金娘娘抓着儿子的手腕,阴森森的问:“这和清颜有什么关系!看手相就能看出来。怎么回事?你给我从实招来。” 张微有些扭捏,不敢开口。 金娘娘沉思刹那:“你身边也没有什么女人,太子宫里连个侍女都没有。是不是你那四个伴读给你带了什么闲书?还是你点名带过来的方家姐妹有不妥之处?” 张微看自家亲娘身上气势节节攀升,好像马上就要发飙了,赶紧说:“没有,不是,呃,娘,你让我怎么跟您说这件事……” 金娘娘揪着他耳朵:“张微!你是我亲儿子!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有什么不能说的?” 张微看事已至此,干脆眼一闭心一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说:“我做了个梦” 接下来的话还没说,金娘娘已经松开手笑了起来:“哈哈哈知道了,你梦见清颜了吧?哈哈哈,真可爱。去吃饭吧。” 温清颜倒是羞的接下来一整天都避开他。 她倒不是怕见张微的光屁股,只是……把那个当作尿床,还嘲笑了他。 太羞耻了。 第一天还不算什么,张微忙于朝政。 第二天,他就觉得各种不适应,各种难受。 第三天,张微拿着边关和魏国开战,首战告捷夺下一城的战报,却拿朱笔写: 春初北岸涸,夏月南湖通。 卷荷舒欲倚,芙蓉生即红。 楫小宜回迳,船轻好入丛。 钗光逐影乱,衣香随逆风。 江南少许地,年年情不穷。 写罢,吹干放在信封里:“蓝梓。” “属下在。” “你把这封信送给温姑娘。看她有什么反应,回来向我奏报。” “是。” 张微这才安安心心的继续研读战报,以及根据头脑中背下来的地图,暗自推测接下来会怎么样。我秦军北上,是越走越凉快的,冬季到来之前夺下的城池,都能越冬不失。 冬天的城池嘛,易守难攻。 但秦军士卒在北方过冬是个问题,而当地百姓会不会趁机叛乱也是个问题。 如果我秦军受不了苦寒,而有损伤,那就很糟糕了。 如果魏国百姓趁着冬季反抗秦军,那也很糟糕。 幸好国库里的粮饷还很充裕。 张微足足想了半个时辰,直到蓝梓回来,才惊醒了沉思中的包子脸美少年。 蓝梓:“回禀殿下。” 张微坐在宝座上皱眉苦思的样子真的挺有威严,他淡淡的说:“讲。” “温姑娘当时在练武,看了信之后去沉思到现在为止,然后摆设香案,准备占卜。”蓝梓话音未落,看着殿下飘向远方的身影,默默犹豫了一下,还是跟过去了。 温清颜真的在算卦。 张微并不怕她算卦,他只是想去唱一只歌:“掷金钱,问周易,占动三爻,那卦中到有跷蹊兆,占的是单上单,难逢拆上交,想是有个情人也,姐姐,把身子(儿)缠住了。” 温清颜拿着铜钱的手都顿住了,红着脸低下头,浑身都觉得燥热。 张微兴高采烈,这两天没和清颜姐姐亲热所导致的不适一扫而空,他为了自己终于唱情歌了而得意洋洋,走进屋,大大方方的抱住浑身发软满面红霞的温清颜。 “好姐姐,你冷落我两天了。”张微无耻的撒娇:“即便是嫌天热不肯与我亲热,也别躲着我呀。我好想看着你。清颜姐姐,你这两天不搭理我,我做什么都没心情。” 第168章 后宫姬妾 温清颜拿着铜钱的手都顿住了,红着脸低下头,浑身都觉得燥热。 张微兴高采烈,这两天没和清颜姐姐亲热所导致的不适一扫而空,他为了自己终于唱情歌了而得意洋洋,走进屋,大大方方的抱住浑身发软满面红霞的温清颜。 “好姐姐,你冷落我两天了。”张微无耻的撒娇:“即便是嫌天热不肯与我亲热,也别躲着我呀。我好想看着你。清颜姐姐,你这两天不搭理我,我做什么都没心情。” 温清颜纤纤素手如霜雪,拿着几枚亮晶晶的簇新铜钱,可真够好看的。她今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出口的话,酸溜溜的:“你还想去做什么?” 张微没反应过来,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呆萌:“什么?” 温清颜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你说我不在,你做什么都没心情……我耽误你什么事儿了?” 张微(删掉)傻了吧唧的(删掉)诚实的说:“我昨晚上想去看看方文方璃的‘新玩法’,可是你没来,我都没兴趣了。” 温清颜本该觉得开心,可她心里却莫名的发酸,瞅了一眼旁边一脸呆萌的青梅竹马太子殿下,她犹犹豫豫的说:“张微,你跟我说实话,那天……你是不是梦见她俩了?” “嗯?”张微歪着头想了想:“那天啊……”他刚想起来一个开头,就红了脸。 温清颜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这十年,都是张微对自己感兴趣、想看、想亲的都是我,怎么突然就换成堆那两个女人感兴趣?她郁闷的低下头,看着自己花苞似的小胸脯,心说难道是我身材不好? 张微红着脸抓头,感觉脸上*辣,嘀嘀咕咕的说:“我确实梦见两个女人,不过那应该是书里的方依土和翟烟儿。”他虽然完全没有恋爱经验,却足够了解温清颜(也看了很多的闲书),笑嘻嘻的扑过去勾着她肩膀:“清颜~好清颜姐姐,你生气了?还是吃醋了?” 温清颜哼了一声,轻声说:“按理说,我不该用‘礼法’来说你,可是这样实在过分。” 张微满不在乎的笑了笑,从她的左边绕到右边,伸手摸她耳垂:“过分吗?我只是看看,又没做什么。”虽然很喜欢温清颜,但不准备因为她皱皱眉就放弃这个小爱好。 平常读书习字那么累,那么辛苦,只有偷窥别人房事是最愉快的消遣。 张微也觉得自己这么干不好,被人逮住就不好了……但谁能逮住我? 温清颜冷飕飕的瞥了他一眼,酸溜溜的说:“可我记得殿下准备把方文方璃二人收入太子宫中。” 张微不解的眨眨眼:“是啊,她们俩情投意合恩恩爱爱的,带进宫来,一来是方便她们长相厮守,二来是方便我偷看。嘿嘿。清颜,你为什么不开心?” 我为什么不开心?温清颜苦笑,我能说我之前不担心,因为你还没长成、身体还没有反应,看也只是看热闹,而现在不同了,我担心你看着看着有反应……来了兴致,不光是看着,要参与进去。 你现在嘴上说只是喜欢看看,可我却不信世上竟会有男子只喜欢看女子和女子在一起厮闹,却不准备自己做些什么。况且你身份高贵,身为太子,方文方璃到时候又是你的后宫姬妾。 她们轻易不敢拒绝你。 再不然,或许会动武、会打起来、你会降罪与她们。 而且,如果是那样,你又把我置于何地呢。 我不能像我娘威胁我爹那样威胁你,可我也不想你违背自己的诺言。 温清颜心里头千思百转,话到嘴边,说出口的只是:“你现在,嗯,到时候在看见什么,会不会太刺激了?若是,,,失态了,被人看见,那么怎么好。” 张微却有些惊着了,倒不是为了她说的话,而是因为温清颜泪眼汪汪的,小兔子似的红着眼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偏又忍着不掉下来。看的他十分心碎,麻爪的转来转去:“清颜,清颜姐姐,你,你要是不喜欢跟我一起去看,那以后就不去了?” “你打算一个人去看吗?” “呃……不行吗?”挠头。 温清颜这回是真的哭粗来了,早知道还不如不说,自己跟着一起去,还可以在有问题的时候把他揪回来,现在这要是不去,,,万一里头方家姐妹玩的正愉快,殿下在外头做个手工,那实在丢脸——手工的意思你们懂?温清颜之所以懂,因为不小心撞见过自家蠢哥哥在书房里。 张微素手无策,轻轻伸手擦她脸上的眼泪,挠头又抓狂的问:“你别让我猜啊好姐姐,你明知道我最不会猜谜!天哪,别哭了,到底是谁惹你生气了?这宫里宫外的谁敢惹你生气啊,谁不知道你是我宠爱了十年的太子妃!哎?不对,姐姐你今儿一个劲的提起方家姐妹,是不是她们对你有不尊敬的地方,惹你生气了?那你直说就是了,我给你出气。乖~美人姐姐,别哭了,你哭的我都快哭了。” 他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来转去。 平常摸脸搂脖子勾下巴捏耳垂都熟练的很,今天看她哭了,只觉得浑身都僵了,抓着帕子嫌弃自己笨手笨脚。 温清颜反倒哭不出来了,她本来就不爱哭,今天这是有话憋在心里硬是把自己憋哭的。 看张微这顿哄,她忍不住笑了笑,又连忙忍住:“方家姐妹没惹我,只是我心里不痛快。” 张微蹲在地上,仰头看着她,愁眉苦脸的问:“那你想怎么痛快痛快?” 温清颜也不知怎的,听了这话浑身都酥了,她上个月来了初潮,金娘娘还恭喜她,过些日子就可以生宝宝了。又想起爹娘教诲的那些‘男女大防’‘不能让张微占了便宜’‘你要自尊自爱’。 她现在只想让他占占便宜,哪怕只是像原先那样…… 被他搂着在床上亲一亲抱一抱,也好。 温清颜羞红了脸,本想低着头避开他的目光,可是张微像个小狗狗似的蹲在地上扬着脸,低头也反倒正对上了。她满面红霞,水汪汪的大眼睛游移不定,话在口中也说不出来。 张微心领神会:“好姐姐,我不去看方家姐妹的房事,可你得给我看看你的胎记。” 也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温清颜不禁觉得浑身燥热,还出了一层薄汗,不仅出了一层薄汗,还觉得有些怪怪的滋味。她那胎记……那胎记在小肚子上。 张微猛地站起来了——他现在身量比温清颜略矮一点,可却比她健壮的多。半搂半拽的,就把小佳人从书桌旁弄到了床上。 现在虽说还不能干什么,可是搂一搂抱一抱,亲两口,也是十分有趣的。 温清颜像个小羊羔似的瑟瑟发抖,脸儿红的像个樱桃,闭着眼睛不敢看他。 张微带着薄茧的手指在她裙下摩挲着胎记的位置,咽着口水——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饿,很馋,很想现在就干点什么。 他不仅知道自己能干什么,还知道应该怎么办,而且硬件条件都满足了。 但他毕竟是读书学礼的人,决定还是忍一忍,等爹爹得胜还朝就催着他赶紧给我们举办婚礼,实在忍不了了。 “我爹说得胜还朝,要给我行冠礼,取字叫知节。你的及笄礼应该在我之前,好姐姐,你字什么?” “唔?”温清颜的晕晕乎乎的说:“我不知道,我爹说明年我才及笄。” 这边张微抱着一个香香软软的小佳人,还按在床上上下其手。 那边张缤也是一样,抱着一个香香软软的小可爱,亲手为其沐浴。 “很好,乖,老老实实的听话。以后有你的好处,跟着老子的吃香的喝辣的,就不用受苦了。” “唔……”嘴巴被一只大手捏住,被迫张开,话都说不出来。 “听话就对了,老子是秦王。” 军营中、众目睽睽之下,几双大手拎着这个年纪幼小的…… 小虎崽!!! 【想歪的都给我留言反省!】 王守备捏着老虎嘴,看着里面几颗小小的乳牙:“陛下,抓个小虎崽子干啥?又不能吃又不能扒皮,养着还费肉。” 张缤拎着小虎崽揉来揉去,豪爽的大笑:“送回京城给太子和太子妃看着玩儿,多好玩,像个小猫崽子。养大了也不碍事,我儿子儿媳妇武功都好。哈哈哈,小虎崽子长大的时候,我也该有孙子了。” 苗梧抱着剑一脸高冷的在旁边看着:“陛下,明日发兵,您今儿还玩?” 王守备窜过去:“哎妈呀,大兄弟,你瞅你说的这话,俺们家陛下玩着就能把仗打赢喽。”他讪讪的搓手:“兄弟,你跟哥哥说说,那天你到底是怎么赢了哥哥的?说嘛~我有什么纰漏,你说出来,保不准在战场上能救我一次你。” 咻的一下,这两天在演武场上被苗梧或单挑或群殴揍翻的将官们,集体围了上去了。 毫不在乎面子!! 第169章 真的日更 大秦兴兵进犯魏国不过三日,已经攻下十六座城池。 因为战线拉开的很长,兵分六路全面进攻,说是拿下来的十六座城池,那是单算,如果横向从地图上来说,只推进了地图上的半寸、每一路都攻克了两、三座城池而已。 魏王伏天的时候也只能猫在宫殿里避暑,虽然殿内摆设着冰块,又随时有冰糕吃,可三伏天过的还是不舒服,尤其是下雨之后,又闷又热,感觉自己体会到了蒸虾的死亡感觉。 现在好不容易出了伏,拉着满后宫的妃嫔们,去了京郊的温泉行宫鸳鸯戏水。 边关奏报送到王城的时候,是进攻的第三天,‘边关急报’可以直接送入王宫,可是魏王在京郊海天盛筵嗨皮中,在满脸是血的信使飞驰进王城之后过了两个时辰,大太监才在卧室门外高声奏报:“大王?大王?边关急报,您是现在看还是过一会再看?” 魏王刚做了一会双人俯卧撑、现在正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任人驰骋(你们懂的!我就不信你们不懂!),有气无力并且一顿一顿的说:“进来。念吧。” 大太监推门而入,目不斜视的念叨:“启禀大王,本月初五,秦国无故犯边,西铁城、苏家屯、丁香城或陷落或投降,臣未闻一丝一毫消息,凌晨秦军兵临城下便开始攻城。臣猝不及防,恐不能坚守待援。臣魏小五誓与此城共存亡,泣血拜上。” 魏王立刻就人如其名的痿了。一把推开美貌少女,爬起来尖叫:“什么!小五死了?” 大太监轻车熟路的劝道:“陛下暂且宽心,魏将军虽然受困,却未必遭难,以魏将军的文韬武略,现在肯定是四处求援,或许已经打退了秦军,只是消息还没传来,也未可知呢~” 魏王泪眼汪汪的:“小五……呜呜呜孤的小五……” 美貌少女们不敢说话,默默的在地上乱七八糟的衣服里给大王找内裤和外套。 ………… 烟生四野,日蔽黄沙。封豕长蛇,互相吞噬。龙争虎斗,各自争强。皂帜红旗,布满郊野。男啼女哭,万户惊惶。番军虏将,一似蚁聚蜂屯;短剑□□,好似森森密竹。一处处死尸朽骨,横三竖四;一攒攒折刀断剑,七断八截。个个携男抱女,家家闭门关户。十室九空,不显乡村城郭;獐奔鼠窜,那契礼乐衣冠。正是:得多少宫人红袖哭,王子白衣行。 洪城守将魏小五,是个标准的美男子,肤白貌美三庭五眼,长身玉立,看起来不过二十三、四的模样,肩上中了箭,现在正被秦王、王将军(就是之前的王守备)、苗先锋盯着。 他就躺在他自己的卧室里,因为……洪城失守沦陷,城里城外都是秦军了。 魏小五是真够好看的,比大姑娘还漂亮,面色惨白、眼圈发红,嘴唇毫无血色、垂着眼眸躺在担架上,一副柔弱无骨的模样,被军医处理伤口,一边努力的喘息着。 眉头微蹙,看的王将军都忍不住给他喂点水喝了:“陛下,他这么漂亮,杀了可惜了。” 秦王陛下拢着胡子点点头:“真乃玉人也。养好了给我儿子送去,他肯定喜欢。” 魏小五强撑着剐了他一眼,汗水沾着几缕发丝,却越发显得他白,紧咬贝齿:“秦王,我魏小五如今是败军之将,要杀要刮随你,我誓死不降。” 苗梧第四十一次心疼的看着衣服上的口子,完全没心思看魏小五有多美,嘀咕道:“第一次上阵就被划破了衣服,回去了准得被娘子骂。” 还得是拎着耳朵骂。 魏小五觉得对唯一一个‘不为自己的美貌’所动的人求死:“那边那个瘦高个儿,我问你,你会妖术吗?我武功不弱,怎么在你手下未及十个回合就被擒?” 苗梧冷笑一声:“我是苗梧。” 劳资不精与马战啊,战场上打斗和武林中不是一个路数,略不适应。剑和□□打仗不趁手! 媳妇亲手做的薄衫啊……她一年到头也就给我做一两件衣服! 魏小五知道前朝旧事,知道苗梧全家死的冤冤冤,就准备开口骂他背叛魏国帮着秦人打魏国,简直是背叛祖宗——希望能气的苗梧杀了自己。 张缤陛下伸手在他伸手拍了一巴掌,没好气的说:“即便是两国交战,老子他娘的才是秦王,你盯着苗梧看个什么劲?你小子怎么就不能降?嗯?老子刚刚没说清楚,我儿子有太子妃了,天天小两口亲热的紧,我儿子只是喜欢精神漂亮的侍卫在旁边戳着好看,不是那种意思。你想的太多了,虽说在军营里呆三年,看母猪都是双眼皮的,我儿子眼前美女一堆呢。” 魏小五有所意动。 王将军又再接再厉:“魏贤弟才名远扬,俺在边城也是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不虚,虽说城池陷落的也挺快,但凌晨被袭却反应飞快,况且魏贤弟身先士卒在城头督战,比前两座城的蠢货好的多。你和俺苗兄弟打的那一场,也真是打的漂亮,你这满腹诗书满身的能耐,要是死了不可惜吗?” 魏小五嘴唇抖了抖,声音也软和下来,为难的说:“魏王虽然好色如命……但对我有知遇之恩。” 秦王陛下蛮不讲理的一挥手:“知遇之恩哈?相逢即是有缘,朕也可以照样给你知遇之恩嘛~你也照样报恩,就可以了。” 他真是豪迈又霸气! 魏小五向来不说脏话,现在也想骂街了。 我擦嘞!这时候您不应该说魏王的坏话吗?而且他的劣迹很明确——他贪图我的美色,然后你再劝我不能留下以色事人的骂名,我不就顺水推舟同意了吗?照样给一份知遇之恩叫什么话…… 劝降的时候有这么说的吗! ………… 初三是三伏天的最后一天。 初四,太子殿下奉娘娘车驾回宫,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了一天半才从避暑行宫回到宫里。 张微坐在辇里,有些心神不宁。他知道自家老爹准备在三伏的最后一天出兵,也知道现在已经举兵进攻了,但还是紧张。 说来有趣,在前线指挥作战的陛下吃得香睡得好,还为酸菜炖排骨流口水,在后方安安稳稳的张微倒有点茶饭不思。 温清颜忍不住问他:“殿下担心什么呢?” 张微懒洋洋捧着孙子兵法,翻来翻去:“你猜?” 温清颜要不是看他手里拿着的是孙子兵法,身边放的都是正正经经的兵书,真想猜是因为看完了我的‘胎记’,又开始后悔答应我不去偷看别人的房事了。她犹豫了一下,毕竟冰雪聪明,不会总耽搁在男女情爱上,试探性的问:“我有好些天没瞧见陛下了。” 张微眼睛一亮,赞叹道:“清颜姐姐,你真了解我。这事儿也瞒不了多久了,我提前告诉你吧~” 初五的中午,回到都城。 下午,温丞相本来害怕进宫见太子的,想了想这是为了秦国,立刻有了底气。随着传召入宫。 一只谈到深夜,才离开。出宫的时候满面微笑。 当夜,温清颜和张微一夜没睡好。 初六,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张微就被蓝梓叫起来洗簌更衣,他刚梳好头,就看见温清颜急急忙忙的过来了。张微微微有些惊异:“清颜姐姐怎么起的这么早?” 温清颜今日穿的衣服不同于往日的青春娇嫩,而是一身明黄色的对襟宫装,配一条宝蓝色的长裙,看起来沉稳又妩媚,她脸上薄施脂粉,轻声说:“你要上朝去了,我送你去。” 张微一愣,沉稳的笑了笑:“没这么早,还来得及去娘娘哪儿吃饭。” 他只穿着玉色的衬衣,还得再罩一层黄袍、才能穿玄衣纁裳。 这个夏天好像个子又窜高了一些。 温清颜有些着迷的看着他,张微近来一日更胜一日的沉稳威严,虽然只是个十一岁的美少年,看起来却既俊俏又可靠,令人目眩神迷。她情不自禁的羞红了脸,点点头:“嗯。” 张微没明白她嗯什么,拉着她的手除了太子宫,去金娘娘宫里。 温清颜看了看雾蒙蒙的天色,又看着身旁抿着嘴有些坚毅的美少年,没话找话的说:“平常我爹这个时辰都出了家门了,怎么殿下还有时间吃饭?” “呵,我住的近。” 九旒冕冠挡住了因为苦夏而有些消瘦的俊俏面庞,只露出玄衣纁裳的威严,衣绘龙、山、华虫、火、宗彝五章纹,裳绣藻、粉米、黼、黻四章纹,共九章。 他手捧玉璧,在桌案后正襟危坐,眼中有些说不清的自豪还是责任的东西。 文武群臣排班肃列,等侍卫敲响了金钟玉鼓,鱼贯而入,舞拜毕,抬起头来才看见正中的位置上坐的那人不是高大伟岸的陛下,而是小一号的陛下。 隔着九旒看不清面容,可是想也知道,这是太子殿下。 群臣们小声交流:“太子殿下监国?” “发生了什么事?” “陛下怎么了?” “谁知道怎么回事?” 张微坐在高处,看着下面议论纷纷。他来的路上感觉很紧张,即使是温清颜献上一个香吻也没让自己放松下来,可是坐在这里的时候,却神奇的镇定而内心清明了。 “诸位卿家。”张微并没有故意压低声音,或是故作威严,只是用自己平时说话的声音,缓缓道:“自今日始,孤王奉旨监国。” 第2章 .21的更(有意联姻) 银烛朝天紫陌长,禁城□□晓苍苍。 千条弱柳垂青琐,百啭流莺绕建章。 剑佩声随玉墀步,衣冠自惹御炉香。 共沐恩波凤池上,朝朝染瀚侍君王。 满朝文武等到陛下娘娘和太子殿下的车驾回宫,次日上朝的时候,发现陛下不见了。 biu~的一下,坐在那儿也高大健壮的秦王陛下换成了一个小巧可爱的美少年——其实也不小巧,只是衣服宽大、桌子很大、并且和记忆中的陛下坐在那儿的样子一对比,才觉得他小巧。 满朝文武是在舞拜之后才发现这个事实的,开始嗡嗡嗡的探讨起来。 张微坐在高处,看着下面议论纷纷。他来的路上感觉很紧张,即使是温清颜献上一个香吻也没让自己放松下来,可是坐在这里的时候,却神奇的镇定而内心清明了。 “诸位卿家。”张微并没有故意压低声音,或是故作威严,只是用自己平时说话的声音,缓缓道:“自今日始,孤王奉旨监国。宣旨。” 旁边的侍卫蓝梓捧着旨意下来,递给温丞相。 题外话——秦国宫中不用太监,这是金娘娘的意思,金娘娘说:“不吉利!有损德行。” 所以秦王陛下说:“娘娘说得对。”文武群臣也只能说:“娘娘说得对!”所以宫中杂役都是从宫外征召的三四十岁的妇人或夫妻二人一同进宫洒扫,而宫女则是十三四岁进宫,到十七八岁就可以结婚了,婚后可以自请归家,也可以继续入宫当差。 传旨这种事,很重要!很光荣!不是一个侍卫可以干的,但是殿下亲自来又有*份。(其实古代传旨不是太监负责) 温丞相双手接过圣旨,转身面对文武群臣,叨叨叨叨的读了十分钟,读的又顺又好听,配合着他的风姿和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声音,虽然声音大,却依旧稳重悠扬非常美妙。 以及——这个圣旨就是昨天晚上他被殿下叫进宫写的。陛下临走的时候忘了准备了,太子殿下回宫的时候才想起来,赶忙叫人请温丞相进宫。(圣旨大部分都由中书舍人起草,确保文学性) 圣旨是四六骈文,大概内容是:【劳资早就去边城啦,劳资要趁着夏天把魏国打下来嚯哈哈~ 魏王是个大煞笔~但是魏国很棒棒的! 我儿子监国啦~他很英俊帅气可爱萌萌哒~还很聪明能干~他说得对的时候你们要听他的话,他说的不对的时候你们要勇敢的劝谏他~把他教的棒棒哒~ 诸君都是我大秦老臣,劳苦功高,劳资去给你们弄酸菜炖猪肉吃~不许在家欺负我儿子~如果他欺负你们了,那是不可能的! 给我保证好粮草辎重~等我回来大秤分金~】 众臣听的一头汗水,能把这么霸气的陛下口谕写的佶屈聱牙,非温丞相莫属。能从这样文辞华美的圣旨中听出来霸气的原意,非我等莫属。 温丞相也很得意,我就知道我模仿陛下的口吻,你们准听不出来真假。擦,我昨晚上为什么要被他一夸就激动的写了三大篇……嘴巴干了。 张微一直端坐在哪儿,很有耐心的等温丞相抑扬顿挫的读完圣旨:“众位卿家,都听明白了?” 众臣:“是,臣等领旨。” 张微微微颔首,隔着珠帘看着群臣:“众卿可有事上奏?” 户部许尚书奏报:“启禀殿下,虞城遭水灾……#%……%¥#” 张微虽然知道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办,但不想一开始就独断专行,非常温和的:“卿等以为如何?” 于是众臣blalala的说了一大堆,他挑了几条合理的建议,下旨。 刑部柳尚书:“启禀殿下,枣城发生连环命案%……#¥#%” …… 工部李尚书:“启禀殿下,瓦们新弄粗来□□啦~” …… 御史言官:“启禀殿下,弹劾虎威将军李华#¥%#” …… 言官:“启禀殿下,海疆出现私盐贩子%¥%#” …… 兵部方尚书:“启禀殿下,粮草筹措的足够用到十月份,十月份的时候新粮食就打出来了~” …… 礼部林尚书颇为尴尬:“启禀殿下,周国遣使,有意与我国联姻。” 张微很有兴趣的说:“哦?说来听听。”擦!朝政真的是又紧张又无聊! 林尚书隐晦的看了一眼温丞相,这才一五一十的说:“周王的女儿太多了,他最宠爱的是三女儿和四女儿,现在有意……让殿下任选一个。” 群臣立刻就炸开锅啦!他们虽然都是正经人,但谁都喜欢男女桃色事件,可以很兴奋,还可以义正言辞的说:“周王真是粗俗无礼!亏得他还占据孔孟之乡,竟然说得出这样无知的话!”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正道,怎能如此荒唐。” “就是,这让殿下怎么选?难道是送过来让娘娘殿下选一个,然后再把挑剩下的送回去?” “再不然就是……”试用之后再送一个回去?或者用的爽了就两个都留下? 然后群臣们正准备开始探讨如果周王的女儿进宫因该封什么品位。 温丞相的脸黑的能滴下墨汁来。 张微慢条斯理的咳了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的功夫,群臣都安静下来了:“周王宠爱他那两个女儿,关孤王什么事?他请孤挑一个,孤王就得要吗?” 群臣差点情不自禁的开始鼓掌了,温丞相的脸色从雷阵雨恢复到了多云转晴,只是他不能这时候夸殿下说得对,那样有点自己替女儿嫉妒的感觉。所以他给旁边的林尚书一个眼神。 林尚书高声道:“殿下说得极是!臣以为此事大有蹊跷!” 张微淡淡道:“林卿请讲。” 林尚书笑了笑:“周王的大女儿嫁给了他家丞相的大儿子,而二女儿嫁给了周国元帅的四儿子,余下适龄的五女、六女、七女也与勋贵朝臣家联姻,郑国有意为太子求娶三女,也被周王推拒。” 张微微微皱眉:“嗯。” 林尚书侃侃而谈:“周国与我大秦毗邻而居,现在又愿意把最心爱最得宠据说也最漂亮的两位公主拿来,任由我大秦挑选,臣恐怕其中有诈。” 群臣悚然反应过来,都说:“是的是的。” 张微沉吟片刻,却有些不太明白:“即便是其中有诈,周国又能趁机做什么?” 群臣一起开脑洞:“或许是为了合纵连横?”一起吞掉其他的国家,然后再翻脸? “或许是为了挑拨离间?”扰乱秦国政局,以便从中渔利? “或许是看好秦国能一统天下,所以给自己留条退路?” 到最后,扯到了:“臣有些不祥的预感,陛下只有一子就是殿下您……呃” 张微都服了他们了,淡淡的问:“众卿会不会想多了?嗯……”他顿了顿:“朝野上下,都知道我已经定亲,未婚妻温氏在宫中领受娘娘教导,难道周国不知道?” 林尚书嘴角抽了抽:“回殿下,他们知道的,但是……周国来使用词有些不敬。” “但讲无妨。” 林尚书面色古怪的缓缓说道:“使臣称,三公主和四公主姿容雅丽,称得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并且能歌善舞,所以…呃。”所以他们觉得温小姐也就长得一般般啦,男人都好色。 张微扶额:“一国君王公卿,就想着以色事人,周国好的了吗?” 众臣[偷笑] 张微沉吟片刻:“林卿。” “臣在。” “你问清楚周国使臣,想让孤怎么挑人,下次上朝的时候告诉孤。” 御史中丞问:“殿下准备要吗?” 张微淡淡一笑:“陛下御驾亲征的消息要传到周国,少说也得一个月,若是周王以为此时有可乘之机,那岂不是令人烦恼?不如用这事拖延时间,等陛下得胜还朝了,再回绝。” 众臣[赞][赞][赞]:“殿下英明。” ………… 周王家的三公主名为三妞,四公主名为四妞……并且到现在还没改名。 这就知道周王的文化素养了。 周王全家还在避暑中。南方啊!热啊! 三妞的容貌身材真不是吹的,貌若天仙、纤腰一束、走起路来飘飘摇摇,即便是后宫佳丽无数的周王也总是看呆。 现在这位美名远扬的三公主正在泡澡,头发披在肩上,大大咧咧的,打麻将,吃果子:“七条!我说妹咂,按时候算来,使臣该从秦国回来复命了。你说那小子会选谁?” 四妞端庄优雅的多,坐在温泉里,纤纤素手搭在刚好浮出水面的桌面上,眉梢眼角微微有些粉嫩,似是被温泉烫的发红,说起话来莺声燕语:“既然爹爹命使臣拿了画像去,你我容貌不相上下,只是我更胖一些……杠上开花节节高,我和了。” 说是胖,也只是她脸上还有些婴儿肥。 “哦,这就看那小子挑肥拣瘦了~”三妞的瓜子脸大眼睛虽然漂亮,若和四妞比起来,却有一丝刻薄。她翻着白眼:“得了得了,不玩了,爹爹总说咱俩不务正业,我去看书了。” “别走。”四妞温文尔雅的说:“给钱。” 只穿上了浅粉色的齐胸襦裙,就打打闹闹的出了温泉,刚到前院,看见大太监汗流浃背的带着四个捧着东西的小太监站在厅堂中,大太监看了一眼两位公主仙女般的容貌和白皙的手臂细竹似的锁骨以及粉嫩嫩的小胸脯,就连忙低下头:“参见二位公主。” “有什么事快说快说~”三妞眨眼:“我还要去躲债呢。” “去秦国的使臣回来了,秦国太子言道,二位公主都是天姿国色,他却更想知道二位公主的性情喜好,故而请公主或赠礼,或赐字,以便略加了解。”大太监比划了一下身后的小太监们:“这两个金盒是请公主放东西的,这火漆是请公主放了东西之后,亲手加印。” 四妞点点头:“有意思。”说这话,她就把手里抓着准备用来砸姐姐的八万、九饼两块玉麻将都扔进去了。 大太监一脸冷汗。 三妞左右看了看,有心去抓把土扔进去恶心他,又刚洗完澡,嫌脏。正要叫人去拿个铲子过来,忽然自己养的大白猫叼着耗子跑了进来,三妞飞扑:“嗷呜~” 大白猫:“喵呜!!!”被主人吓得差点闪了腰,赶紧把耗子吐粗来讨好主人:“喵~(小礼物)” 三妞哈哈大笑:“哈哈哈哈老天助我!”揪着半死不活的耗子尾巴扔进金盒里,然后拍拍手就要加火漆印。 第171章 癞□□想吃天鹅肉 上文书说到,“去秦国的使臣回来了,秦国太子言道,二位公主都是天姿国色,他却更想知道二位公主的性情喜好,故而请公主或赠礼,或赐字,以便略加了解。” 大太监比划了一下身后的小太监们:“这两个金盒是请公主放东西的,这火漆是请公主放了东西之后,亲手加印。” 四妞点点头:“有意思。”说这话,她就把手里抓着准备用来砸姐姐的八万、九饼两块玉麻将都扔进去了。 而三妞的猫扑了一只肥乎乎的灰耗子,她就扑了猫,拎着还没死透的耗子扔进金盒里。笑的一脸纯良,加盖了火漆印,挥挥手:“就这样啦,给秦国太子的礼物。” 大太监面色复杂的看着二位公主,柔弱无骨,肌肤白里透红,在那刚十岁的小脸上,有种难以言喻的独特之美,等再过五年,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就在这两位公主之间了。 但是这个性格也太顽劣了…… 大太监带着四个小太监落荒而逃,回到周王面前,如实上报。 周王嗤笑:“才怪嘞!你骗鬼啊!三妞活泼善良,四妞温柔可人,怎么会干这样的事。” 大太监都快哭粗来了:“陛下,您要是不信,自己看看。” 周王拆了(删掉)快递(删掉),拆开了金盒上的火漆封印,果然看到了令人震惊的‘礼物’。 (╯‵□′)╯︵┻━┻! 然后他就默默的带人去内库,换了礼物。用一枚金玉如意替换了四妞的麻将牌,用一只玉雕马替换了半死不活的耗子。 他是准备联姻,不是结仇!不会让女儿真的那么干! 周王想得很美,虽然女儿心不甘情不愿……但是他见过秦王,秦王又高又帅!秦王的儿子也不会差!我女儿虽然喜欢闹脾气,但是很花痴,看见美男子就会变温柔。 至于秦国太子嘛,男人都好色,呵呵,我女儿辣么漂亮!再怎么使小性子他都会甘之若饴的。 至于现在那位已经订了婚的温丞相家里的小姐,派人去看过了,虽然也温柔娟秀,但若与我女儿的十分人才相比,也只有三四分的美丽,可她还比秦太子大三岁呢,哼,老女人。 ……我只能说他想得真美…… 太子监国中。 侍卫一:“殿下,这是皇上从前线寄来的快递,请签收。” 太子得到小虎崽一只。 侍卫二:“殿下,这是皇上从前线寄来的快递,请签收。” 太子得到家书一封。(1) 太子殿下每天例行上朝,从初六开始,今天二十一。他在金銮殿上听着文武群臣议论纷纷,已经不像第一天上朝时那样紧张了。游刃有余的听着他们对‘长宁关守将贪污受贿’一事的探讨,默默的掐指一算,我已经监国十五天了。 挺累,但是挺开心的,感觉自己挺能干。但不知道文武群臣对孤王有什么评价…… 应该还算不错吧?我很谨慎,应该不会有什么行差踏错的问题。 英国公出列下拜,听着两方议论纷纷,一帮人力主‘方家的将领不可能贪污受贿’,另一帮人力主‘应该派人去调查取证’。英国公已经六十多岁了,是个须发斑白的老者,咳了一声:“殿下,俗话说知子莫若父,臣相信犬子不会渎职不轨。但犬子是殿下的臣子,臣不敢妄断。” 张微本想说:我也相信我女神方依土的子孙后代不会有人干蠢事。 温丞相敏锐的抬头,给了他一个暗示‘不要’的眼神。 张微稍微顿了一顿,想起来这样全然相信也的确不好,是应该派个人去调查一下,看看这是真有其事还是被人陷害?但是……呃,但是我应该派谁去? 调查案件,应该是刑部吧?不不不不,那应该是证据确凿之后再派人去捉拿,直接让刑部去调查那太伤人了。 那么就是让御史去?御史言官里应该有些人品德出众,可以担当重任,但是…… 英国公越发尴尬和狐疑,殿下这沉默不语,是不是对方家有什么意见?还是只是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不能吧,这些天来殿下处事沉稳机敏果决,不可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难不成……方家又他妈要开始倒霉了?——最近在重温祖宗奶奶的生平事迹。 大殿中的气氛一点点的凝固下来。 “英国公请起!”张微忽然抚掌而笑:“的确应该派人去查一查。孤王想了一会,没想出应该派哪位卿家去,不如这样,英国公,你去边关调查此事。若是不实,国公正好查一下,是谁诬陷令郎。若是属实……” 英国公指天画地:“若是属实,臣就把那个小王八羔子的皮扒了把他炖了给殿下送来下酒!” 张微失笑,早就听说英国公原先只是卫国公方荆的家奴,只是战功彪炳才改为良籍、八拜为交,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改草莽本色。他含笑点头:“好,路途遥远,幸苦国公了。” 温丞相脸都黑了。 退朝之前,按理来说是张微先走,然后群臣再离开——这个就叫尊卑。 张微扶着桌案起身,稍微有点腿麻了,道:“丞相,随孤来。” 然后他虽然腿疼也努力的用非常威严的姿态走下高台,绕到屏风后头。随手摘下冠冕、悄无声息的跺了跺脚,小声抱怨:“垫子有点硬了,坐的我腿麻。” 蓝梓和阿宁都穿着侍卫服色,乌青色的长袍加一条蹀躞带,可是阿宁的衣裳里还穿着一件粗麻的丧服,他本来在守孝,可是张微实在是用他用的惯,就‘夺情’把他叫回来了。反正外祖母的丧事也不用守太久。 温丞相跟过来的时候,看见张微本来在跺脚,用余光看见自己过来的一瞬间,立刻一本正经的站直站稳。 温丞相捧着笏板:“殿下,今日退朝时迟了半个时辰。”你多坐了一个小时。 张微道:“嗯。温卿,到书房来说话。” 两个人慢慢踱出金銮殿,刚出后门,就看见一位美丽端庄的佳人汗津津的在门口阴凉处扇扇子。骄阳似火,她却一身红装,脸上也红扑扑的,乌发高拢,只用两只金簪简单的挽着。 身材不胖不瘦,皮肤白皙细嫩陪着火红的衣衫,让人心都热起来了,一切都美的恰到好处。身上挂的那把银光闪闪的长剑是她最好的佩饰,英姿煞爽,娇媚可人。 “清颜?”“清颜姐姐~” 温丞相略尴尬,呃,我女儿每天送你上朝接你下朝吗?这……等到成婚之后你会烦的。 温清颜也略尴尬,呃,佩剑时被爹爹看到了……你不要唠叨了。 她把剑往身后推了推,拢衣,翩翩下拜,倍加温柔甜腻的说:“清颜见过殿下,见过爹爹。” 张微心领神会,柔声道:“清颜,我与丞相有话要说,你先回去。” “是。” 温丞相刚刚震惊于半个月没见的乖女儿居然成了个身上佩剑的疯丫头,就看见她几乎用上轻功,足下生烟,咻~的一下就绕过墙角,消失了。 张微若无其事的笑了起来,非常沉稳的问:“孤王觉得,这几日朝臣们越发话多了。” 我刚开始还以为是幻觉,只是挺多了嫌烦。你告诉我退朝是迟了半个时辰,我才确定。 温丞相微微勾了勾唇角,丹凤眼眨了眨:“因为殿下问‘众卿以为如何’,众卿争相说话,而殿下又总容他们说完,故而事事悬而未决,拖延下来,半个时辰也是少的。” 张微尴尬脸:“嗯……”擦!我把他们惯的! 于是又沉默下来了。 温丞相现在不怕他了,但是也不太敢没话找话。 进了书房,分宾主落座,张微等温丞相饮了一口茶,主动开口道:“孤今日尴尬的很。” 温丞相一向聪明的好像能掐会算:“是因为英国公之事?”他唯一犯过蠢的地方,就在殿下。 张微无奈的笑了笑:“孤……没背下来满朝文武的名字。” 温丞相了然一笑,从袖子里抽出一份小而厚实的折子:“殿下,这是臣这些年来,在大秦境内看好的可用之人,有些人身份低微,却也是可造之材。”又掏出来一份:“这是现在还在外国,大多不受重用的人才。” 张微看着他的眼神又惊讶又狐疑,但还是不可避免的觉得丞相更帅啦! 温丞相垂首,柔声道:“殿下之前没问过,臣不敢妄动。这名单上的人,只是臣这些年来有幸见过、听说过的人,并非全部。置于名单之外的才俊,还请殿下慧眼识人。” “丞相客气了。”张微抿抿嘴:“多谢。” ………… 秦王陛下拿到快递,打开来看到了张微极其话痨的写了十几页纸,家里有什么事了、朝政上有什么事怎么处理的。看到周王有意联姻,他一拍桌子:“癞□□想吃天鹅肉。” ………… 龙吉公主向来温和,但有节制,听了这句话还是忍不住笑的花枝乱颤,凤头金簪都笑掉了。 二公主失手摔了玉盏,抿着嘴笑个不停。 四公主、五公主笑的躺在云床上蜷成一团:“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 “谁能想到三妞其实是七妹,而四妞才是三姐呢!哈哈哈哈哈哈” 六公主本来在桃花树下饮酒,索性躺倒在花瓣中,笑嘻嘻的说:“那有什么呢,七妹是被三姐逼着下凡投胎,当然是三姐把七妹塞进母腹并且下了禁制,才自行投胎。二人相差半年,我本以为这便是最好笑的事了,没想到父王竟然那样说……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三姐倒不会太生气,只怕七妹又要气的不行了!哈哈哈,大姐姐,把这一段单独保存,等七妹归来之后,拿来笑她!” 龙吉公主含笑:“好。” 第172章 真是法术 金娘娘最近好像神隐了,实际上没有。她在很认真的教导苗淑书学法术,用小法术勾着她好好修行。从卦象上看,如果她好好修行,寿数应该在七十岁左右,如果不修真练气,也就四十岁。 现在好歹是把苗淑书生拉硬拽的弄进‘后天境界’了,只要她能在四十岁之前进入‘先天境界’,就能延寿一甲子。如果始终保持在‘后天境界’中,那有六七十岁的寿命也可以了。 二十三日,金娘娘和林素苗淑书母女二人突然出关。 温清颜得到消息,赶忙过来拜见多日不见的金娘娘:“娘娘万福。” 金娘娘看起来有些疲惫和无奈,站在殿外伸着懒腰晒太阳:“啊~~总算是出关了。这半个月好累,嗯~清颜,你越来越漂亮了,真盼着你早点和张微成婚,那样我就能抱孙子啦。” 温清颜刚想说点别的什么,听了这话,一害羞,就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了。 金娘娘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心情大好,大笑,随即压低声音,小声说:“我儿子天天没羞没臊的调戏你,也没见你这么害羞,怎么我说了两句,你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温清颜低下头,以手掩面,娇羞的说:“娘娘!这不一样啊。” 金娘娘哈哈大笑:“是吗~哪里不一样了?” 温清颜脸上红的要滴血,勉强辩解道:“殿下一直都那样,可娘娘您一直都端庄典雅,是国母皇娘,清颜还不适应。” 金娘娘伸手摸摸她的头,怜爱的点点头:“乖,我不逗你了。” 温清颜瞅了瞅门口,抬起眼眸可怜巴巴的说:“我去等殿下下朝,告诉他您出关了,好不好?” “好,去吧。”金娘娘转头对林素道:“林妹子,你等苗先生回来了,也抓紧生个儿子吧。反正小书身体好了,你不用担心没法照顾好两个孩子了。” 林素一愣,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头发束在头顶,乌发白肤对比的鲜明,一身药香,虽然已经是中年女人了,却还称得上风华绝代。现在脸上也红了红:“金姐姐,怎么忽然说起这事儿了?” 金娘娘微微一笑:“我忽然想起,张微是用刀的,他不可能弃刀习剑,可是苗大侠后继无人也着实令人叹息。林妹妹,你没看见,他们父子俩喝多了酒,就对着惋惜苗大侠没儿子还不收徒弟。张微早就说了,他是苗大侠的徒弟,以后要生两个儿子,一个跟着陛下学刀,另一个跟着苗大侠学剑。哈,多有意思,毛还没长齐呢,怎么教儿子都想好了。” 林素脸上红扑扑的,抿着嘴笑:“娘娘怎么不再生一个呢?” 金娘娘挥挥垂金小扇:“我子息艰难。” 苗淑书打扮的像个小道姑,玉簪、道袍、白袜云鞋,手里还拿着个拂尘。稳稳重重的出了屋子,欢呼道:“我终于晒到太阳了!太好了!娘娘,小书到了后天境界,以后不用这样闭关了吧?” 金娘娘微微一笑:“那就要看你以后,是否认真修炼。” 苗淑书连连点头,认认真真的保证:“娘娘放心,小书以后一定每天勤加修炼。只要能让我出屋走走就行。啊~天好蓝啊~树好绿啊!真漂亮!”她欢快的四处看着,感觉什么都又新鲜又美丽。 两位美艳夫人相视一笑,金娘娘笑道:“真是把她拘的狠了。” 林素摇摇头:“是我们原先太娇宠她,金姐姐您亲自教导她这是何等的荣幸,她有些不知好歹。金姐姐恕罪。” 金娘娘笑着摆摆手:“不碍事。” 温清颜很欢喜的去金銮殿后等张微下朝。 今日下朝格外早,似乎比原先还早了半个时辰,张微穿着全套冕服,威严肃穆的缓步而行,心里头还想着朝会上说的事儿:秦军已经攻占了魏国三分之一的疆域,现在遭遇了强力抵抗。 魏小五业已投降,正被护送到秦国国都来养伤。 秦王陛下身先士卒,连斩敌方十一名大将,士气大增,逼的对方逃进城内高挂免战牌。——张微就不明白了,免战牌这种东西,不是封神榜里的吗?怎么现在还在用?你说不打我们就不打? 嘤嘤嘤,爹爹,我也想上阵砍人玩。 每天批完奏折还要去练武,好累的。 嗯,今天提早下朝了,清颜肯定还没来,我换了衣服快点过去,可以给她个惊喜~ 今儿事少,而且我没让朝臣们都各抒己见,我现在隐隐约约掌握方式了。 温清颜听得身后门响,回头看见侍卫拉开门,一个玄衣纁裳用九章、头戴带九旒平天冠的英俊少年一手按着剑柄,端正威严的缓步走了出来,在珠帘晃动间,能看到他微微皱眉,满脸沉思。 正午的阳光洒在厚实的石砖上,也落在他肩上、落在那只大手和手下的长剑剑鞘上。 少年的身材健壮而匀称,撑得起繁复的朝服,丝毫不显单薄。 这少年踏着阳光缓缓走来,身上似乎镀了一层金边。 正所谓男要俏,一身皂——也可能和这个无关,反正温清颜心里觉得,世间再也不会有一个男子,像张微这样英俊稳重、温柔可靠。 他一定是世上最好的男人,是我未来的丈夫。 张微带着冠冕,也不敢太低头,帽子会掉。他刚走了两步,抬起眼皮看见了温清颜,立刻露出一个清澈而温暖的微笑,快步走了过去:“清颜姐姐,你在等我?”又有些局促和愧疚:“好姐姐,你每天都这么早就来等我吗?”那你昨天岂不是等了一个时辰……多累啊。 温清颜柔声说:“没有啊,只是今天娘娘出关,我想过来通知你。刚到这里,你就下朝了。” 张微愉快的一笑:“这是心有灵犀~娘总算是出关了!从回到都城就开始闭关,都快二十天了。清颜,等我换身衣服,咱们去娘哪儿吃午餐。” “好。” 秦王宫不大,因为张缤陛下是第一代秦王,以后是‘太/*/祖’,而他后宫中只有金娘娘一个,只需要一座宫殿。后来生了一个儿子,就是张微,就又盖了太子宫。 所以在宫里走来走去,很方便的,距离都很近。 张微换了轻便柔软透气的浅黄色丝袍,拉着小佳人的手,甜甜蜜蜜的往皇后宫中走去。路上他笑嘻嘻的说:“清颜姐姐,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前儿跟你说的那个,正在拖延时间的周王联姻一事,现在有了新办法了。” 温清颜柔声问:“殿下前儿还说,要等陛下回来再回绝他们,现在有什么好主意了?” 张微晃晃脑袋,笑眯眯的说:“石中玉给我上了奏折,说‘联姻也不是非得嫁给殿下吧?’我想了想,说的也是,在秦国中择一公侯之家,许嫁,也是可以的。” 温清颜皱了皱眉头:“殿下三思。” “怎么了?”张微惊讶的看着她,耐心的问道:“这法子不好吗?既可以早点了结此事,又不用回绝周王。” 温清颜一针见血的说:“周王意欲与殿下联姻,是为了交好秦国,从中渔利,或是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待到有一日周国被我大秦吞并,他可以依仗女儿生存。我听说过周国两位公主,美的艳惊四座,满堂生辉。这法子虽然没有回绝他,却有损他的颜面,而且,既无利可图,也不算留了退路。” 张微点了点头,冷笑一声:“清颜姐姐,你说的对,是我想差了。我还真当他是想给女儿找门当户对的婚事,也是,秦国的公侯虽然有尊荣又富足,毕竟比我逊色不少,难免令人生怨。” 他顿了顿,又说:“既然那两位公主这等美丽,何必屈尊下嫁呢,美人配美人岂不是很好?” 温清颜看着他的冷脸,本来有些担忧,听了这话又笑了起来,笑了一路也没停住。 坐在餐桌旁,看着一条起码五斤重的糖醋鲤鱼时,还是忍不住偷笑。 殿下还是这么迷恋女女相配……这到底算是好色,还是不算呢? 腊牛肉、五梅鸽子、鱼羊双鲜、糖醋鲤鱼、清炒豆芽、素三鲜、菠菜粉丝汤、溜双菇。 张微立刻问:“娘,您改吃肉了?” 金娘娘笑了:“这几个菜都是你爱吃的,怎么是我改吃肉了?林妹妹和小书跟我们一起吃,难得熬了这些天,出关了,算我作东。” 苗淑书站了起来,面有得色跃跃欲试:“娘娘,殿下,小书现在小有修行,想试试看,行不行。” 张微不解。 金娘娘笑道:“可以。” 苗淑书这才捻起一根筷子,在鱼盘上念念有词的画了个符。把筷子往下一戳插在鱼眼睛上,插了个对穿。掐剑诀按在筷子上。 屋内忽然起了一阵小小的旋风,鱼身上的肉一块块的飘落下来,只留下一根完整的鱼骨头在中间。 苗淑书馋兮兮的面有得色,咽口水。 张微大惊,几乎站起来了。这真是法术,因为变戏法装神弄鬼的做不到!!! 第173章 啊 苗淑书捻起一根筷子,在鱼盘上念念有词的画了个符。把筷子往下一戳插在鱼眼睛上,插了个对穿。掐剑诀按在筷子上。 鱼身上的肉一块块的散了下来,只留下一根完整的鱼骨头在中间。 苗淑书馋兮兮的面有得色,咽口水。 张微大惊,几乎站起来了。这真是法术,因为变戏法装神弄鬼的做不到!!! 温清颜差点跳起来,只是因为撞在桌子上,所以又跌坐回去:“娘娘!” 她一脸热切:“我也要跟您学道法!” 这个法术真的太实用了! 张微连连点头,伸筷子夹了一筷子鱼肉吃了,点点头,放下筷子:“味道不变!娘,我也要学法术。”鱼很好吃,但是鱼刺好讨厌啊! 金娘娘端着一盏蜜酒,笑吟吟的不说话。她心说:哼,平常让你俩跟我学道法,一个推要练武,另一个推说要处理朝政,没时间,怎么现在看见这点末微小计,就巴巴的追着想学? 然后她说:“清颜跟我学吧,微儿你忙于朝政,等你爹回来再给你筑基。” “好啊好啊!”张微虽然心里头十分热切,但脸上还算矜持,这些天上朝总是保持在‘面沉似水’至多是‘微微一笑’的状态,他都有点习惯喜怒不形于色了。 林素保持着大家闺秀的风范,虽然很美,但只是坐着不说话。 张微也不敢冷落了师娘,笑吟吟的说:“师娘,我师父在前线寄回来东西给你,叫我‘亲手交给师娘’,一会我回去取来,按师父的吩咐来做。” 林素眼睛一亮,她心里头很惦记苗梧,只是知道他不会受伤,而且也不好随意打探前线战况才没开口询问,听了这话,笑的越发温柔,雾蒙蒙的眼中有些甜蜜:“多谢殿下费心。” “师娘客气了。”张微虽然从来没把她当成那种‘可以欣赏美色’的女人,而是单纯的尊重,却还是被她一瞬间的风情看的傻了,忍不住定定的看了两眼,反应过来之后赶紧移开眼睛。 盯着桌子上的鱼。 以后吃鱼吃肉都省事了,嗯? 张微又问:“娘,这个法术给肘子剔骨、弄鸡爪,都可以吗?” 金娘娘微微颔首:“可以是可以,但你们爷俩都喜欢啃泡椒凤爪下酒,怎么啃烦了?” 张微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 温清颜刚开始还有些不解,看了他一眼,立刻明白过来,也笑了。 金娘娘感觉自己处于一个‘老怀大慰’的状态中,啊呀年轻男女好萌啊。 林素瞅了一眼苗淑书,眼中含笑:难怪你总是嚷着殿下和清颜十分相爱,还真跟话本上写的差不多呢,只是话本上的才子佳人总要受一番苦楚才能白头到老,殿下和清颜这又是青梅竹马,又是长相厮守,还真叫人艳羡呢。可我女儿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可选的夫家呢。 张微笑道:“娘,我上次喝醉了,想再吃个鸡爪就去睡,结果咬到手了。” “哈。”金娘娘笑了一声,对林素说:“我还以为他是想尝尝人肉呢,咬的那么狠。” 林素微微一笑:“人肉是酸的,而且有毒。”她顿了一下:“医书上写的。” 金娘娘很有兴趣的开始谈这个问题:“林妹妹,我听说前朝末年时,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百姓易子而食,甚至于用人肉充当军粮。这很造孽,暂且不谈,这人肉的毒性也不大啊。” 苗淑书非常懂事的赶紧抄起筷子吃饭,在自己娘亲说的很恶心很恶心之前先吃饱,免得一会吃不进去。平常在家里的时候,爹爹和娘亲如果在饭桌上谈起很恶心的事,她可以夹一些菜避开,但是现在不是自己家里,那么干不合适。 林素沉吟片刻:“这个吗,可能是因为煮的熟透了,毒性略减?又或是当时没有吃毒死人,所以没有记录。嗯,那时候每天都死很多人,谁也分不清楚死去的人是饿死还是被毒死。” 金娘娘以手托腮,有些怅然的喝了一口米酒:“我出生的时候就那样,唉,我早年间修道,只是为了可以辟谷,躲在山里就得了。山下的世道很乱,我想着自己就算不能匡扶乱世,起码也可以不下山给别人添乱。那时候修道,可不是为了吃肉的时候剔骨头方便,是为了不被饿死。”盯。 张微、温清颜、苗淑书都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尴尬和羞愧……还夹杂着恶心。 张微放下筷子,用手帕擦擦嘴,起身,温文尔雅的说:“娘,师母,张微告退了。早上和林尚书约好有事要谈,礼部侍郎,也算是国之重臣,我不想让他等太久。” 温清颜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以目示之:求带走。 金娘娘慢悠悠的说:“他每日下朝之后,在宫中吃了午饭,办完了公务才能离开,你现在过去的那么早,不耽误他吃饭吗?” 张微随机应变,微微一笑:“娘,您果然慧眼如炬,其实我们要去喂小老虎吃午饭。小书妹妹,原先我没敢让你知道,陛下从前线给我送了一只小老虎回来,看着像个小猫儿似的,可一发脾气大吼大叫,声音倒也有几分百兽之王的气魄。以前你身子不好,怕你看了会受惊,现在想去看看吗?” 苗淑书是个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撒娇道:“娘娘~我想去看小老虎,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活的老虎呢。” 温清颜伸手一搂她肩膀,笑眯眯的说:“小书,你敢拿着肉喂老虎吗?” 然后三个人整齐划一的成功了逃走了。 金娘娘和林素目送三人远去,苗夫人林素颇为复杂的说:“金姐姐,殿下和清颜之间的情意,真是令人羡慕。清颜是个好姑娘。” 金娘娘叹息了一声,惋惜的用筷子扒拉盘子里的鱼片:“林妹妹,你家小书不仅博闻强识,修道也着实是个天才,将来或许能炼就金丹,也未可知。可修行的太好了,斩了赤龙,子息方面会很艰难。让她嫁到别人家去,我可真担心他,不是谁都能像我家张缤你家苗梧似的,那么安分守己。” 林素点点头。 “若是让张微娶她进宫,荣养她修道,也不是不行。可我又担心,哎,小书不是那么喜欢我家张微,道心却又不坚固,我看她在凡尘俗世间还有一段尘缘未了,娶进宫来若耽误了她的好因缘,那便不好。” 林素简单粗暴的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想也没有办法,金姐姐,我不瞒你说,我这些年也问过她欣赏什么样的男子,是欣赏文生公子呢,还是喜欢像他爹那样的武林中人,可小书总是羞答答的说‘我才不喜欢臭男人呢’。哎,反正她现在身子好了,往后有什么赏花、踏青的事,我多带她去走走,既然说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她命中注定的良人也早晚会被我逮住。” 金娘娘大笑:“那就好!” ………… 张微让苗淑书和温清颜坐在棠梨树下的竹榻上,吃着点心,看小太监用鲜奶喂小老虎,自己去书房取了苗梧托陛下的侍卫带回来的书信和小礼物。 他前脚一走,后脚苗淑书就兴致勃勃的挽着温清颜的手臂,咬耳朵:“清颜,你看起来胖了,是不是有小宝宝了?” 温清颜掐她脸,羞恼交加:“你不是去修道了嘛!怎么一开口还这么羞人。” 苗淑书嘻笑躲避,神秘兮兮的说:“我看殿下看你的眼神,总是色迷迷的。” 温清颜低声说:“你又不是没看过医书,《素问·上古天真论》上说女人二七(14岁)而天癸至,七七(49岁)而天癸竭;男人二八(16岁)而天癸至,八八(64岁)而天癸尽。我虽然到了岁数,可他……他还没到呢。” 嗯,其实他到了。嘤嘤嘤。再过几年就要生小宝宝了,感觉……好奇怪的感觉。 给张微生小宝宝……想一想就觉得酥酥麻麻的,好奇怪。 “骗人。” “没骗人。” “没骗人你脸红什么?” “我没脸红,是太阳晒的。” “这是树荫下。” “天气太热了。” “嘻嘻~” “笑什么笑!” “呦~好师妹,我笑都不行吗?我这是为你高兴啊。” “你别得意,等你成婚的时候我也照样嘲笑回去。” 苗淑书一摊手:“来呀,我可没有青梅竹马十几年,才一岁大就知道抱着你要亲热的情郎弟弟。” 温清颜险些跳起来揍她:“苗淑书!你清心寡欲了十几天,怎么一说话就,你怎么更坏了?” “哈哈。”苗淑书崩溃的说:“我都清心寡欲十几天了!我可憋得慌呢,平常闲来无事在家里,还有些话本画册可以看,这十几天在娘娘和我亲娘面前,我敢想什么?真怕被她俩看出来。”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温清颜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忽然愣住了:“小书,你,嗯,你的小胸脯变大了。” “哼,还是比你小呢。”苗淑书撒娇道:“让我摸一下你的,好不好?” 温清颜轻柔而坚定的推开她:“休想!” “嘤!只给张微摸,不给我摸,真不是好姐妹。”苗淑书看见小老虎跑向花丛,不以为意的对温清颜做了个鬼脸,可是温清颜真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吓得她好奇的转过头—— “啊!!!!!” 第174章 有多亲密 “嘤!只给张微摸,不给我摸,真不是好姐妹。”苗淑书看见小老虎跑向花丛,不以为意的对温清颜做了个鬼脸,可是温清颜真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吓得她好奇的转过头—— “啊!!!!!” 张微蹲在花丛后,被猛地扑过来的小老虎弄歪了花丛,露出他半个身子。 一脸正气的就好像自己没有偷听闺蜜谈话一样:“清颜姐姐,小书师姐,聊什么聊的这样开心?”他脑海中环绕着‘只给张微摸’哦哦哦哦哦哦哦!!! 似笑非笑:“我吓到小书师姐了?”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抱起小老虎,抱在怀里捏捏小爪子摸摸头,心说今晚上一定要好好的再一次摸摸看(☆_☆)/~~,平常天天看不觉得,其实清颜姐姐胸口那对小玉兔,已经很可爱啦! 一点点从小变大,好神奇的。到最后会像我娘那么大吗? 大胸脯什么的,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就觉得很好!! 咽口水。 苗淑书眨眨眼,假装刚刚吓到尖叫的不是自己,也一脸纯良的应对:“见过殿下。这只小老虎真是粘着殿下,发现殿下过来,立刻就追过去了。”你偷听女孩子说悄悄话,真是太坏了! 温清颜脸红红的低着头,不说话。 张微笑了笑,得意的给小老虎挠脖子:“是啊,它很粘着我。”依旧是略居高临下的似笑非笑脸:你竟敢试图摸清颜的胸部!真是无礼!为什么不赶紧摸给我看啊! 不不不,这么一想其实感觉不是很兴奋,我还是希望清颜只喜欢我,置于你,你去喜欢别的女孩子吧,那还是很萌的。 苗淑书笑了起来,她笑的落落大方:“殿下,这小可爱以后会长的多大?” 张微深沉的笑了笑:“现在还不清楚。应该不小。”你是有别的意思是吧?是吧是吧? 苗淑书眼睛闪了一下,发现这对话中有歧义,让她觉得更兴奋:“殿下,能让我摸一下吗?” 张微以为能一直在‘清颜姐姐的胸部和带着奶腥味的小老虎’之间含糊其辞,没想到她这么问。他忽然有些争强好胜的心,不肯先开口问你想的到底是哪方面,干脆笑着说:“你问她/它愿不愿意。” 虽然没有人提到自己,可是温清颜却觉得这两个人话里话外有些奇怪,窘迫的说:“殿下……把师父寄回来的东西给小书吧?” “嗯。”张微转身叫道:“阿宁。” 阿宁捧着个一尺长四寸宽三寸高的木盒子和一封信走了过来,微微欠身:“属下在。” 张微淡淡一笑:“你带着东西,护送苗姑娘去我娘宫里。亲手把东西教给苗夫人,再回来复命。” “属下遵命。”阿宁对苗淑书一伸手,客客气气的说:“苗姑娘请。” 苗淑书就只好乖乖的回去了。临走之前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张微,心说,呃,我开玩笑开的过分了?好像是有点过分了,怎么办?ヽ(≧Д≦)ノ我要不要回去道歉?清颜很害羞了,她倒是不会跟我生气,可是殿下的脾气很好吗?看起来有些深不可测的样子,他才十一岁就监国了。 真的是超厉害! 一定是个很可怕的人!我是不是替我爹得罪太子殿下了? 我知道他非常迷恋清颜,可以用神魂颠倒来形容,我好像憋的太久了说话没走脑子。 如果殿下很生气,那怎么办?他刚刚叫我‘苗姑娘’不是小书师姐。 苗淑书自己吓着自己了,一路上都有点蔫蔫的,也不看花园风景了,低着头快步走在他旁边。 阿宁瞧了她一眼,有些想笑,又勉强忍回去了。他刚刚在殿下蹲下来蹭过去躲在花丛后看她们俩说话的时候就想笑,还以为殿下现在成熟稳重了,原来还有些小孩儿天性。至于苗淑书,凭借着刚听见的只言片语,还以为是想借着殿下喜欢女女相恋的爱好讨好殿下,原来只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满嘴胡说。 置于张微和温清颜那边,两个人一路无话的回到书房,关上门,他醋意颇大的问:“清颜,我原先怎么不知道你和苗淑书这样亲近?” 温清颜羞了一路,听了这话愣了,随即愉快又幸福说:“是吗?” 张微顿觉手痒,立刻伸手抓她的小手,把她按在太师椅上,双手抓着扶手,非常具有压迫性的把她圈在椅子里,居高临下的问:“你告诉我,你跟她有多亲密?” 温清颜忽然感觉很可怕,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这样避无可避的被张微盯着,嗅着他身上的香囊和汗味混合在一起的那种古怪又好闻的味道。屋子和椅子都很凉,但她感觉身上很热,很奇怪的感觉,简直想现在就伸手抱住他,把脸贴在他胸口,吻…… 天哪!我怎么会想那么害羞的事! 张微的眼神晦暗不明,直勾勾的盯着她咬着朱唇的贝齿,突然欠身吻了她的小嘴——很甜,很香。这不是他第一次亲她,可是感觉很奇怪。他皱眉,逼问道:“她亲过你吗?” 温清颜羞红了脸,下意识的捂着脸缩在圈椅里:“殿下,张微!” 他把手放在她胸口上,这才悚然发现了,夏天真好! “她这样捏过你吗?”张微恍惚中觉得项圈上挂着的那枚‘胎里带出来的古怪扳指’似乎微微震了几下,可是他全神贯注与那温暖柔软而玄妙的手感,无暇分心。 温清颜感觉到一股强烈的令她难以承受的酥麻袭来,让她头晕眼花,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就缩起腿,一脚踹翻了张微。 猝不及防啊!张微退后两步,捂着小腹踉跄坐在地上,抬起头就看一道红影用轻功掠出窗外。 “清颜!”他冷静下来,也不生气,反而闻了闻手上的香气,笑嘻嘻的准备去追她。清颜姐姐喜欢去的地方不多,要么是御花园,要么是金娘娘宫里,至多是去御膳房胡乱做点什么吃的,有时候还算好吃。 刚迈出太子宫正殿的门,看见宫门外的空场不远处礼部林尚书和刑部尚书正快步走过来,手里还捧了一摞文件,就只好以政务为主,停下脚步转回屋等着。 一直到了日落时分,张微才送别了几位大臣,疲惫的叹了口气,伸了个懒腰,准备去哄温清颜。实在很饿,先吃两块点心然后再去吧。 我不会惹她生气了吧?她如果生气了,不会为了报复我就和苗淑书亲热吧? 唉,真是十分糟心。我刚刚不应该在书房就动手动脚,实在是不尊重,再怎么着……也应该把她拉到寝室去。 朝政什么的累死了,白天累的要死,晚上还得尽量看一点经史子集,睡觉时间都不够。 我就想静静的抱着清颜姐姐,好好休息一会……t_t 当然了,摸一摸亲一亲什么的,还是很好的~ 张微想了一会,先把头发从新抿了抿,换了一件浅粉色的软袍,这袍子是那日金娘娘选料子的给儿子做衣服的时候,让温清颜过来挑一件,清颜挑中的颜色。做好送过来之后,他一直嫌太女气不肯穿,清颜稍有失望,现在也只好穿上哄她开心。 顺路去御花园摘了一大堆花插了一瓶,巴巴的抱到温清颜窗外,叠指弹窗,轻声说:“咕咕咕~咕咕咕~咯咯哒~呱呱~咩咩~” 温清颜并不生气,只是羞于见人。听了这几声鸽子叫、母鸡叫、青蛙叫、小羊叫,笑嘻嘻的过去推开窗子。 夕阳西下,一个英俊的少年怀抱鲜花,站在窗外,一双桃花眼中,情意浓似蜜糖。浅粉色织金丝衣衫在金黄夕阳的照射下,有种波光粼粼的感觉。 ………青年情侣档实在很矫情……… 秦王陛下喝多了酒,在军营里舞剑高歌:“ 红尘湖中月,人间天上桥, 何惧银河宽,两岸天地遥。 神仙千般好,无情空悲怨, 活的百年老,醉卧玉娘娇。” 苗梧醉醺醺的磕着瓜子,小声嘀咕:“嘿,陛下还提什么玉娘娇,我家素素自从和我相识之后,从未分别超过三天以上,现在都一个月没见了。” 旁边光棍们羡慕的快要哭粗来了。 【瑶池中,龙吉公主一边批改奏折一边看‘凡间同步即时分屏直播’笑着摇头,陛下是群仙之首,现在居然说什么‘神仙千般好,无情空悲怨,活的百年老,醉卧玉娘娇。’ 二公主惊叹:“爹爹这话,好洒脱!” 四公主五公主捧脸:“爹爹好潇洒帅气啊!” 六公主已经喝多了,被侍女送回去醒酒。金母娘娘常年不许她喝醉,可是六公主偏偏贪杯好酒,这下子难得的自由了。可以喝个够,反正还有几十年娘娘才会回来。 龙吉公主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喝了一整瓶‘云荒大梦’,足够你醉一百年,娘娘正好回来抓个现形,你就等着禁酒千年吧,哈哈。 四公主忽然问:“玉娘是谁啊,爹爹喝醉了都记得她?” 二公主诡异的微笑:“玉娘是金娘娘在凡间的名字,姓金,讳玉。” 五公主起哄:“哦哦哦哦哦~”】 第175章 娘娘有孕 魏小五终于到了秦国国都了,暂时安置在驿站中,等待殿下召见。 ………… 张微当夜做了个梦,具体怎么说呢? 在一个有文化的故事里,让有文化的作者用有文化的方式来形容吧。 一开始是: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裳。合笑帷幌里,举体兰蕙香。 他在睡梦中不自觉的张开嘴,流口水,砸吧嘴,嘿嘿傻笑。 然后是: 施绫被,解罗裙,脱红衫,去绿袜。花容满面,香风裂鼻。 心去无人制,情来不自禁。插手红裈,交脚翠被。两唇对口,一臂支头。 折搦奶房间,摩挲髀子上,一啮一快意,一勒一伤心。鼻里酸痜,心中结缭。 少时眼华耳热,脉胀筋舒。始知难逢难见,可贵可重。俄顷中间,数回相接。 到最后是: 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汗流珠点点,发乱绿葱葱。 然后张微不得不醒过来做了个手工艺,胡乱擦了擦,把帕子团成一团丢在床脚,这才能继续入睡,迷迷糊糊时最后一个念头是:我在也不吃那么多炖羊肉了。 次日清晨,张微起床的时候在脸上抹了一把,感觉有个小鼓包,有些微痛。闭着眼睛下了床,按照方位蹭到镜子前面睁开眼睛,大惊失色,我怎么脸上起了小红点?看起来好难看,好可怕! “阿宁!”张微语气惶惶不安:“我记得你前些年脸上也这样,怎么好的?” 哎呀天哪!我脸上突然这样了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有思想问题被上天惩罚了? 侍卫阿宁想了想:“属下……也不清楚。只是慢慢就好了。面疮并不严重,吃的清淡些就好了。” 张微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蝉,他犹犹豫豫的叹息了一声:“传與。”然后他用前所未有的最快速度穿好了衣服,拿了一把扇子,出了殿门上步辇,放下明黄色的帷帐。 红色顶盖,四角皁缘,金黄幨,红帏,朱辕,舆用金顶。盖、辕、杆皆魨朱饰金,上下雕玲珑花卉。 配用此规格的是太子轿舆! 金娘娘正懒洋洋的又有些害羞的躺在拔步床里,散着乌压压的浓密长发,只穿着一身薄衫,薄被盖到腰部,她手里拿着宫扇半遮着脸,和林素低声聊天。 林素正在睡觉被小宫女叫过来,也只穿着一身薄薄的真丝衣裤,坐在床边上,还有些困倦,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话。 听得门外宫人几声嬉笑,小宫女进来,笑吟吟的说:“启禀娘娘,殿下乘與而来。” 金娘娘有些奇怪,娇柔无力的低声叹息道:“他今天怎么来的这样早?我还没梳妆。” 林素笑道:“兴许是母子连心,殿下知道您不舒服,所以起得早?” 张微下了與,用扇子微微挡着脸,往里就走,进了正堂的时候看娘娘不在这儿,才惊觉自己来的比平时早了一会,问道:“娘,您还没起呢?” 金娘娘躺在床上,略有些腼腆尴尬的说:“我今日身子不适,要多歇一歇。你自己用饭吧。” 张微听娘病了,立刻吓了一跳,轻轻叩门:“娘?您怎么了?我能进去吗?” 林素笑了笑,轻声说:“金姐姐,此事告诉殿下也不妨。” 金娘娘以扇掩面,一双美目眨了眨:“怪害羞的。” 林素笑不可抑:“姐姐,这是一件大喜事,有什么可害羞的?” 金娘娘沉吟片刻,确实也很开心,就同意了,扬声道:“张微,你进来吧。” 张微反倒迟疑了一下,在门外小心翼翼的说:“娘,我长了些面疮,不会吓到您吧?” 金娘娘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不会不会,你快进来吧。” 张微推门而入,随手关上门,有些吃惊:“师母,您也在这儿?我娘怎么了,不要紧吧?” 林素起身迎了上去,翩翩下拜:“恭贺殿下,您要当哥哥了。” “我要当哥哥了?”张微愣住了,一点点的瞪大眼睛:“我要有个弟弟或是妹妹了?太好了!”不是说我家里九代单传吗?我还以为要靠我和清颜打破这个危险的传承呢。 他都忘了自己脸上的青春痘,跑到娘娘床边,满怀敬畏的看着她平坦的肚子:“多大了?” 林素真的很开心呢,道:“刚两个月。” 金娘娘又害羞的拽了拽被子,挡住脸,垂着眼睛却也喜气洋洋。 张微抓着床边的雕花板,很想身上摸一摸娘肚子里的小宝宝,又不敢伸手。他兴奋的两眼亮晶晶:“是男孩还是女孩?” 林素又笑,她也有些羡慕,决定回去之后给自己抓药好好调养一下,等苗梧回来之后也生个孩子:“殿下,这时候胎儿还小,看不出是男是女。” 张微全神贯注的盯着她的肚子,干脆坐在脚踏上,趴在床边上眼巴巴的盯着金娘娘,小声问:“娘,你不舒服吗?想吃什么?想要什么玩?” 他抛出来一串问题:“每隔十日的命妇入宫朝见用不用免了?” “您宫里的风水适合安胎吗?” “用不用增加人手伺候您?” “怀孕了再运功练气会不会伤到小妹妹?” “师娘,我娘现在有孕,在饮食上要有什么变动?” “古书上说,要有胎教。如果想让小孩子威猛而漂亮,就要挂美玉和弓箭,娘,这话说的靠谱吧?我一会开了库房去找。” 张微紧张的叨叨叨。 金娘娘扶额:“我现在最需要你闭嘴,别叨叨了。你没经验,我生过你,生的还挺好的。我要是想要什么,就让尚宫去拿,不用你这么操心。你管着国家大事,已经很累了。” 我儿子居然这么唠叨!!!!! 张微想了想也是,微微的松了口气:“娘您说得对,那我现在去写信通知爹爹?” 金娘娘颔首:“除了陛下之外,不要通知别人。满了三个月才能告诉外人。” 张微想也不想:“那我就告诉清颜。娘,您好好休息。”他笑的合不拢嘴,转身就要往外走。 林素笑嘻嘻的叫住他:“殿下,您的面疮想不想治?” “哎呀,我都忘了。”张微停下脚步,有些不好意思的偏了偏头:“这个样子,能用些什么遮一遮吗?一时半刻恐怕好不了,上朝去让人看见了怪不好意思的。” 林素道:“我屋里有药,这就去给殿下拿。娘娘,您再睡一会。” 张微转身出去了,轻轻推开了温清颜的卧房门,溜进去,避开睡在外间软榻上的丫鬟,轻手轻脚的进了里间屋。海南花梨木的雕花拔步床,浅黄色绣折枝花纱帐,小轩窗上贴的是雪纱纸,窗口摆着银鎏金仿傅山炉,梳妆台上那妆匣里摆的簪子,不用多说,几乎都是我送的。 他心满意足的点点头偷偷摸摸的凑近床边,轻轻掀起纱帐,那景色美不胜收。 清颜姐姐睡觉的时候只穿小肚兜哦哦哦!她还踹被!!! 无限风光尽在眼前! 她睡的满面潮红,鬓发散乱,看起来就很美。 张微被眼前美景冲击到了,立刻忘掉了‘娘亲怀孕啦’和林素去拿药了这两件事,舔了舔嘴唇,轻声道:“清颜~清颜姐姐,是我。”一边说着,一边上手。 说了一句不为别的,怕她迷迷糊糊的时候觉得害怕,用内功反击……那就打死啦! 一刻钟之后,张微半条胳膊都被掐紫了,他才心满意足的下了床,去镜子前整理好衣服头发。 温清颜浑身发抖,怒瞪:“殿下,你也太……过分了。” 张微笑眯眯的回头看她柔若无骨的靠在床头,眉梢眼角尽是春意,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情意绵绵,忽然想起小时候温丞相讲过的纣王和妲己的故事。呵呵,我家清颜姐姐比妲己还迷人呢! “我娘要给我生个妹妹啦,清颜姐姐,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儿子呢?” 张微得到了‘拎着耳朵推出房间’的待遇。 林素忍着笑,给了一罐子喷香的珍珠膏:“净面之后抹在面疮上,次日就会消退。” ………… 八月初五,张缤陛下略有些无聊的听着王将军跟苗梧闲扯。 苗梧说:“酒不好,喝多了会伤内功。” 王将军不甚认同:“酒是好东西,喝好了做朋友,喝醉了做夫妻。” 张缤扯扯嘴角,继续思念老婆孩子。刚刚又攻占了一个军事重地,还有三座城池以及两座山两条河就打到魏国国都了,只要逮住魏王,就能统一全国,就可以回家去了。 说实话,一国之主不好逮,即使是兵临城下了,他也可以不要脸的逃跑。 可也不是不行。陛下的目光幽幽的转向苗梧,今日给他送行,对外宣称苗先锋受伤回边关修养,实际上则是苗梧要潜入魏国都城,偷偷盯着魏王。他若不逃跑,直接投降,就让他投降,若要逃跑,就抓活的,藏在魏国国都内某地,等着大军围困都城的时候再放他出来投降。 摆出一副‘王者之师驾临,小国君王望风而降’的样子来。 这个活只有苗梧能做得到。 忽然京城急报送来,【太子张微亲笔,大秦陛下亲启。】 张缤拆开信封,拿出来一摞信纸。第一张纸上简明扼要的用批奏折的朱笔写着:‘爹!!!我娘怀孕啦!!’ 旁边一行小字‘不应该用朱砂墨写这个,后面换成黑墨详细说明了。’ 张缤不想知道详细什么的,而是欢喜雀跃的几乎要翻跟头宣泄一下。 第176章 大秦之幸 陛下知道自己又有了一个孩子,那真是归心似箭! 立刻就想把军营什么的扔下回家去陪老婆,毕竟前线也不是离了自己就不行,他跑来御驾亲征只是因为闲的时间太长了,总在京城带着很无聊很想砍人玩。 处理朝政什么的很无聊啊(╯‵□′)╯︵┻━┻!一天到晚就是写字写字写字写字,还全年没什么休假,哪有在军队里攻城略地来的开心呢! “九代单传是什么意思你造吗?”张缤激动的快要咆哮了:“从我曾曾曾曾祖那一代开始,每一代只有一个孩子!!!!!这是命好才都是男孩,张家才一代一代的传到我这儿!!!!” “恭喜陛下!” 苗梧倒是很淡定,他上头有哥哥下头有弟弟妹妹,虽然现在都死了,但无法理解这种九代单传的人是什么心态。 王将军父母早逝,爷爷奶奶是谁都不知道呢,祖上怎样也完全不造。另外在旁边陪坐的两位李姓将军是堂兄弟,分别是李敬道的叔伯,也无法理解九代单传这么神奇的事怎么产生的。 “九代啊!!!那可是二百多年!!”张缤抄起酒碗一口喝光,随手把碗扔到桌子上,手抖没扔好,掉地上碎了,他手舞足蹈:“我将近四十岁才有了一个孩子,之前还以为不行了,得过继一个呢,有了张微已经很感激上苍。没想到现在快五十了又有一个孩子,真是上天护佑!” “赶紧的打到魏国国都抓了魏王!!!我要回家祭天感谢上苍!!!大赦天下!呃,大赦就算了毕竟有些人是该死的!赦一部分!!把魏国国库搬空拿回去给娘子玩!!!”张微扑过去抓着苗梧的手:“苗兄!!!你能今天连夜出发,去盯着魏王吗???” 苗梧一点都不想面对激动过度的秦王陛下,他也有点嫉妒,毕竟自己家里只有一个女儿,女儿身体好不好。立刻站了起来:“好好好,陛下且安心,我这就去。” 我也想再生一个tvt!可是老婆怕疼tvt!她虽然医术很好,那时候也没办法让我替她疼。 到底要不要生呢……想起她生孩子时的惨叫我就开始冒冷汗,唉。 张缤难以宣泄心中的喜悦之情,又不能抱着老婆亲两口,只好笑的眉眼弯弯:“传令下去,今晚吃肉,附近村镇除了留种之外的一切猪牛羊鸡鸭鹅都买过来,给三军平分。” 看了看天色,还来得及,嗯。 然后他又抓着随军的文武群臣开会,探讨怎么能尽快打到魏国都城。 议事到一半,张缤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在在军中也有点宝贝:“众卿慢慢商议。” 起身离开,回去把放在营帐那七两八两重的几颗人参还有一盒子东珠都翻出来,潦草的给儿子写了几个字,然后给娘子写了多达十几张纸的信,诉尽相思。 还写了一首诗: 【你嗔我时,瞧着你,只当做呵呵笑; 你打我时,受着你,只当做把情调; 你骂我时,听着你,只当把心肝来叫。 爱你骂我的声音儿好,爱你打我的手势儿娇。 还爱你宜喜宜嗔也,嗔我时越觉得好。】 想了想,还是不过瘾,就又写了一首。 【晚逐香车入凤城,东风斜揭绣帘轻,漫回娇眼笑盈盈。 消息未通何计是,便须佯醉且随行,依稀闻道太狂生。】 这才心满意足的收了起来,在信封外写了‘擅拆信者杀无赦’,叫信使加急送回去,心里头知道,娘娘看了一定很开心。 ………… 魏王非常安静、安宁、安详的等待着。 他也不想这样子,朝堂上文武群臣力主投降,他可不想称臣。可是在准备收拾行李带着老婆们孩子们逃去边关军营,靠近外夷的那几座称得上易守难攻,或许可以伺机反攻。 正在嫔妃和女儿的哭声中乱哄哄的大殿里,他一脚踹翻了大女儿,穿着上朝的朝服没来得及换下,却已经丢了帽子,乱糟糟的散着头发,怒吼:“哭个屁!!当初我要把你嫁过去给秦王,你不是嫌他老吗?你不是不愿意当小妾吗?这下子完蛋了,你就等着把!能不被抓去劳军就算你命好!” 魏国的大公主抱着儿子哭成球。 原先华丽的近乎骄奢淫逸的华美宫殿,现在一片狼藉,香炉倒在地上也没人去管,女子的珠翠、一些奇淫技巧的物件、精心绣制的荷包、披锦,这些宫中女人闲来无事弄出来的东西,都凌乱的扔在地上。 尚未落魄,甚至还有数百里才兵临城下,宫女太监并不知道什么事,却也这样人心惶惶。 因为魏王乱了,所以群龙无首,魏王宫中已经乱成一团。 魏王眼前已经乱成这样,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宫女、侍卫、太监争相搬取宫中的宝物,希望出宫去冒充寻常百姓,据说秦军不伤百姓不是吗。 嫔妃们置办下的无数首饰都被伺候自己的宫女胡乱的塞在罐子里抱着拿走,她们却还浑然不知。 王后在骂着他那些娇滴滴的小美人们,小美人们哭着求陛下带自己走,可是有些却好像不是很愿意。 似是另有主意,想要趁机和情夫一同离开。 魏王无可奈何的摆手:“你们躲到民间去,就说是普通的民女,以后的一切就都听天由命吧。太子,你留下监国。” 要不然……我紧急退位,让你登基? 我可不想当亡国之君,青史留名,魏国末帝不能是我,那太丢脸了。 魏国太子一脸铁青:“是。”他是真心认为自己有雄才大略,能拯救这个国家,可是他妈的现在? 现在把这个国家给我?病入膏肓了! 我还是等你前脚一走后脚立刻就投降的好!不,我还是立刻派遣亲信去见秦王,商议一下如果我开城投降能封我个侯爵让我安度众生不。 王后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你个老不死的,你怎么得罪秦王了,他疯了似的打过来,我的天哪,我们要是被抓住了,那得有多惨啊。” 魏王抬手给了她一巴掌,披头散发歇斯底里的大叫:“还不是因为你!前些年秦王无子,我说要把女儿送过去给他当妃子,两国联姻,你们两个娘们都不肯,现在好了嘛!没有联姻,人家打过来还用什么借口!” 他叫宫人去把内库中最珍贵的那些珍宝密玩抬上车,准备偷偷逃跑。 虽然宫人趁着混乱偷走了一些,可是他并不知道。魏王自己对魏国不义,却以为臣属会效忠。 他还想着: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儿子和都城丢了都不算什么,自己没死就行啊! 几个小女儿哭哭啼啼,魏王看了一圈,决定只带着最喜欢的三个女儿和两个儿子离开,剩下的就扔宫里交给太子了。 苗梧在房梁上带着,听着里面的话不光是翻白眼了,他简直很想骂街,只可惜平生不会骂脏话。但是魏王这么怂!真的很想直接打死他! 秦王要灭你是因为魏国土壤肥沃啊!棒打狍子瓢舀鱼,还有貂皮鹿茸人参这些宝物。谁在乎一个还没送过来的小妾呐!你知道秦王和金娘娘有多粘粘糊糊的吗!你以为你好色,就所有人都很好色吗?我这辈子见了这么多君王,没见过这么蠢!! 他娘我苗家居然原先是你家忠臣!!!真是丢人!!我都为我祖先感到丢脸!!! 他们疯了吗对你家祖先效忠!! 我爹娘和兄弟居然都是被你这个昏君杀了我真想立刻杀了你! 最终在魏王颓废悲伤的说:“明天早上出城,今天先睡了,不用人陪了,没心思。” 苗梧等他睡着了,轻飘飘的从房梁上跳下来,落地的时候轻而无声,就像一只羽毛落在地上。他微微一笑,在一片狼藉中找到茶杯和毛笔,看起来不是很像毛笔,可能是眉笔吧?反正他看杯子里还剩点茶水,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拔开塞子轻轻往里倒了点灰褐色的粉末,和茶水调匀。 伸手解开魏王的衣衫,刚看了第一眼,就情不自禁的皱眉。 吻痕、胭脂的痕迹、真是凌乱的不堪入目。 苗梧险恶的啐了一口,一笔一划的用笔在他胸口大大的写上:【离京即死】。 写完之后还不解气,看着杯子里还剩点药水,想起娘子当时制药的时候又是碾又是磨,蒸完了还要晒,现在用剩下的就直接到了有些太浪费!! 还是节俭点的好,于是又在魏王脸上写了【残暴不仁】【天不佑之】。 静静的等了一小会,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就看见胸口写上字的皮肤一点点肿高,不仅肿高,而且还变得很红很可怕。 他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 “啊啊啊!!!”魏王被剧烈的肿痛弄的惨叫着醒过来。一边挠胸口一边挠脸。 苗梧咻的一下上了房梁,使劲用手帕擦手。 这么可怕的药,娘子居然让我揣在怀里随身携带!!! 她跟我说的是能使人肿痛,不是能使人痛醒吧? 魏王大声尖叫着打滚。 寂静空档而混乱的宫殿里,过来好一会王后才跌跌撞撞的跑过来:“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王后身后竟然没有跟着宫人! 苗梧一阵阵的冷汗,我就知道我媳妇不靠谱!!这要是瓶子漏在我怀里,我又刚好冒汗,这岂不是要痛的掉下来被人发现? 要是去别的地方还好,我这可是在魏国!!!魏王杀了我全家,我这是回来报仇,要让他家破人亡,我这要是被抓住了还能有好? ………… “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是啊,太子殿下为何如此开心?” “丞相,温兄?莫不是边境大捷?殿下怎么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太子殿下有什么喜事吗?” “宫里可有什么消息?” 群臣议论纷纷,殿下向来很有节制,要说是不苟言笑有点过分了,但绝对是把情绪控制在‘微笑’‘微怒’之间,虽然会笑一笑或发发脾气,却总是面沉似水,今天这是怎么了? 笑的就好像……好像这世上也没什么事能让他乐成这样。你说要是饿的不行了捡包饼、渴的要死了碰见山泉、四十年老光棍捡个媳妇,乐成这样还可以理解,殿下他从小到大要啥有啥,这世上能有什么事让他这样开心呢? 张微坐在陛阶之上,龙书案后,笑眯眯的问:“林尚书,仔细说说吧。” 林尚书正和旁人聊得起劲,听了这话一个激灵,赶紧恭敬回禀:“臣遵旨。殿下昨日让我对周国来使说,既然三公主四公主都是十分人才、十分出色、十分的爱慕殿下,殿下不忍心让妙龄少女失望,希望周国将两个公主都送过来,殿下许以良娣之位。臣……说了。” “哦~”张微还是笑眯眯的,冠冕上的珠帘轻轻晃动,他笑的有些轻佻:“周国使臣意下如何?” 林尚书战战兢兢:“周国使臣言辞颇为不敬,据称已派人上复周王。” 殿下全程笑眯眯,即使是刑部柳尚书:“启禀殿下,英国公回文称其子贪污受贿渎职是事实,他正押解儿子回京受审。事已至此,英国公不徇私情固然上佳,但臣不知是否应该看在英国公劳苦功高的份儿上,会审时略加宽容?” 张微摇摇头,笑眯眯的说:“大则大之,小则小之。” “是,臣明白了。”殿下的意思是说,事儿要是很重呢,那就往更重上判,以儆效尤。事儿如果不太严重呢,那就再从轻一点,安抚老臣。 兵部方尚书:“启禀殿下,十万担粮草已经启程运往边关。” “很好。方卿辛苦了。” 刑部柳尚书:“启禀殿下,枣城连环命案凶手擒获当场伏诛,过后才知道其人是孝子,是为父母报仇,所以臣以为应当厚葬,以告慰孝子之灵。” 张微这才稍微收敛了笑意,点点头:“理应如此。” 退朝的时候,众臣都小心注意着看看殿下留下谁说话了,结果竟然是林尚书被留下来啦! 他们简直都不需要开动脑洞,就感觉自己发现了真像:礼部最近一直都在忙着周王两个美貌公主和秦国联姻的事儿,殿下该不会是为了要娶两个美妾……所以这么开心吧? 一群老成持重的大臣一起皱眉。殿下年少慕少艾,可以理解,可是您别为了两个还没见着面的女人就这么高兴啊!稳住啊殿下!温丞相脸上黑的写字时都不用蘸墨了!! 即便您现在发现温小姐不是天姿国色了,也不是非的外国女人才好吧?我们家里的女儿和妹妹也很美貌哦!说实话,要说习文练武的女子中,温小姐可不是最好看的那个,殿下您不多考虑考虑? 林尚书心里头也是这么琢磨的,他可一直都算上温丞相的门生故旧,要是弄了现在这么档子事儿,万一以后你宠爱武三妞武四妞两个,冷落了温清颜,可让人有些难堪。我以后怎么见温丞相啊!!!!!可是我在这个位置上,我就得尽忠职守啊tvt! 张微倒是没想到他们想了这么多,他只是兴高采烈的宣布:“林卿!告诉你一个大喜讯,孤要当哥哥了!” 林尚书愣了一秒钟,然后真心实意的开心起来:“恭贺殿下!恭贺殿下!!!!这真是我大秦之幸!!!” 第177章 搞定榜单 八月十日。 金娘娘最近几天都没下床,她这一胎并不是很稳。倒不是她体质不好,而是怀着孕还帮苗淑书做法禳星延寿,这个很伤身!! 幸好那时候只是怀孕一个多月,不仅她自己不知道,就连林素以天下第一的医术,都不知道。所以呢,也不是很伤了胎气,毕竟还很小嘛。 林素早上起床穿好衣服洗簌之后,原先是先去关心女儿身体怎么样,现在则是赶紧去见金娘娘,各种愧疚啊!张家九代单传,好不容易要破解了,万一又为我女儿的事给耽误了,那岂不是罪过? 倒不是说皇家的胎儿比我女儿矜贵,只是为我女儿的健康害一条性命,那样不行。 不过呢,金姐姐又怀孕之后可突然变得特别特别漂亮,身上还带着异样的体香,真是不一般。一颦一笑风韵天成,我一个女人,看着她都觉得美的耀眼,要看呆了。 金娘娘倚在枕头上,穿着轻薄的丝绢睡衣,瀑布般浓密乌黑的长发洒落在床上。床边上张微和温清颜并排坐着,勾肩搭背亲亲热热,一边笑着一边看着娘娘拆盒子。 张微腻腻呼呼的趴在温清颜肩头,对着娘娘撒娇:“娘,天刚蒙蒙亮,爹爹的书信就来了,我刚醒就赶紧给您送过来啦。” 林素看了一眼,看娘娘气色很好,就暂时避开了。 “好孩子,辛苦你啦。”金娘娘深有经验,知道陛下可能会写什么情诗,不准备在孩子们面前拆信。反而撕开封条,看着盒子里水萝卜粗细的人参,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 “娘娘,您笑什么?”温清颜十分好奇,欠身看了一眼,惊讶道:“人参?”她似乎有些恍惚,看了看窗外,窗外大树枝繁叶茂,满院子苍翠浓密。她心说,夏天送人参? 张微笑了起来,促狭道:“娘,您要不要吃了它补一补?” “别瞎闹!”金娘娘用木盒敲了他的头,微怒的时候更明艳动人:“这么大个儿的人参就快成精了,吃了它,恐怕会生个人参宝宝。” 张微吃了一惊:“那我妹妹的洗澡水就是大补汤了?” 金娘娘笑的花枝乱颤,又敲了他一记:“即便是了,又有什么用,能拿去给谁喝?” 张微想了想,很认真的跟着胡扯:“给谁喝都行,只要妹妹不知道那个人也不知道就行了。一年四季配药赐给王公大臣,用‘大补汤’能省不少人参的。” 温清颜好奇道:“殿下为什么一口咬定是个妹妹呢?” “是呀。”金娘娘捧着脸:“或许是个男孩子呢。” 张微脸色微变:“如果是妹妹,一定又漂亮又可爱,会活的自由又快活,如果是弟弟,他不能到处去玩,只能呆在京城或封地里。” 金娘娘皱了皱眉:“是吗?” 如果是弟弟,他又不用当皇帝,竟然不能逍遥自在的在江湖上玩耍吗?为什么? 哦,是了,等到陛下一统天下之后,国家要有规矩,一切事情都得由规矩名分。 气氛一下子就尴尬下来。 张微看着金娘娘脸上不再带着笑意,自己也笑不出来了。有些僵硬:“娘,我先回避了,您慢慢拆信。看看信上怎么说。” 他浑身僵硬,不知为何感觉自己笼罩在巨大的危机感下,自以为还能控制住自己,实际上很僵硬的站了起来。又觉得这样一走了之很不好,勉强抽了抽嘴角,笑道:“娘,你尽管放心,礼法虽然是这样规定的,可陛下和我可以改它。” 你别生气。别生我的气。 别不喜欢我。 金娘娘只是没反应过来,倒不是生气了,反而在张微离开之后对温清颜道:“清颜,你快过去哄哄他,这孩子一向想的多,我并没有别的意思。” 温清颜都快哭出来了:“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就是言多必失。” 金娘娘叹了口气:“不怪你。我记得他有心结。” ……事物都是具有两面性的…… 凡间一庄喜事骤然变得尴尬难堪了。 在天上也并不好过。 龙吉公主大发雷霆,敲响金钟玉鼓,在凌霄殿大朝会,她居高临下的俯视群仙,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问:“娘娘这一胎怀的,是谁!!” 那个大胆的仙人敢以此为进身之阶?好大胆!好狂妄! 该杀! 第178章 凌霄殿上 那灵霄宝殿,金钉攒玉户,彩凤舞朱门。复道回廊,处处玲珑剔透;三檐四簇,层层龙凤翱翔。上面有个紫巍巍,明幌幌,圆丢丢,亮灼灼,大金葫芦顶;下面有天妃悬掌扇,玉女捧仙巾。恶狠狠掌朝的天将,气昂昂护驾的仙卿。 正中间,琉璃盘内,放许多重重迭迭太乙丹;玛瑙瓶中,插几枝弯弯曲曲珊瑚树。正是天宫异物般般有,世上如他件件无。金阙银銮并紫府,琪花瑶草暨琼葩。 龙吉公主听了全部的奏报之后大发雷霆,敲响金钟玉鼓,在凌霄殿大朝会。 众仙在凌霄殿内排班入列,一个个摆出一副神态飘渺,气质出尘的得道真仙样儿,或是忠心不二、本分守纪、静心修炼。 龙吉公主身穿广袖长裾的明黄色宫装上衣和黑色襦裙,头绾高髻,插一只九尾凤簪凤嘴里含着串血红色宝石,并几只玉掩鬓。高居帝阶,坐在新设的宝座上。 她居高临下的俯视群仙,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问:“娘娘这一胎怀的,是谁!!” 那个大胆的仙人敢以此为进身之阶?好大胆!好狂妄! 该杀! 众仙无不屏息垂首,偌大一座能容纳千人的大殿里,一丝声音也没有。 万籁寂静,静的就仿佛一片死寂。 从没见过龙吉公主生气,据传她已经斩了两尸,虽然不是圣人,却也不比寻常仙子,甚至于比另外几位公主庄严肃穆了许多。今日……他们不敢抬头,看不见龙吉公主满面杀机,却清清楚楚的听见了话语中若隐若现的杀机。 龙吉公主今天不仅是真的生气了,还是真的想杀人。 众仙无人敢应。心里猜测的千姿百态,可谁也不敢出声议论。只是一味的猜测:娘娘这次又有孕,按理说应该是有缘的凡人,难道有什么不测?难道又出了方家小姐那事 上次方侯去地府送女儿投胎,结果出了事,她灭了高天原和异类……她还只是一位侯爵,只是爱女被人算计,就发狂若此。现在龙吉殿下眼睁睁的看着金母娘娘被人算计了,不光是等娘娘回来之后她没法交代,就是现在也很是颜面无光,是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只有太白金星一向很有面子,便战战兢兢的出列:“臣等在天上未有耳闻,敢问殿下因何发怒?” 龙吉公主面沉似水,冷冷道:“周世宁,将方卿家眷的奏报等一一读来。” “是,殿下。”蕊宫大女官周世宁也暗自后怕——这事是她率先上报的,所以龙吉殿下再怎么生气,也没有怀疑此事与她有关。事情的起因还是方依土下凡之前,她虽然对孩子们的能力很有信心,也不怎么把他们当小孩子看待,可毕竟是为人母,还是放心不下。临下凡之前抽空带着陈良、金五、王乾三个人去见了周世宁,并且十分恳切拜托她对自己家孩子稍有些点播、照拂。 当时方笑柔投成男身还没回来,而章华那时候正变成美娇娘勾引前世的娘子今生的老公。 周世宁和方依土的交情并不深,只是互相欣赏,况且龙吉殿下似乎对方侯有几分欣赏之意,她便也乐于卖好,当下便应承了下来。谁料想十几天、也就是凡间的十几年之后,陈良带着方笑柔上天来拜见周女官。说这就是这件事——那日金娘娘作法,群仙下来围观的人数足有一千一百三十六人,但是只回去了一千一百三十五人。 方笑柔打扮的素雅端庄,看起来是个乖巧聪明的女孩子:“金娘娘腹内有孕,本是平平无奇的凡胎,可是那日之后金娘娘忽然变得美艳异常、浑身满是兰麝芬芳,便是在屋外受香气熏染,也会情不自禁的陶陶然。这味儿很熟悉,似乎是凡间名叫罂阿粟的东西,可又和凡间花朵有些许的不同。” 周世宁吃了一惊,立刻去禀报龙吉殿下。 龙吉公主一听此事,不敢怠慢,一方面命周世宁调去秦国都城的土地、城隍的奏报,另一方面则是细细询问方笑柔。 过了片刻,周世宁回奏:“殿下,土地城隍的奏报并无异样。妾已派人去地府像十殿阎王询问。” 龙吉公主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她虽然很有涵养、很有修行,可是这种事……她坐在龙书案后,淡淡道:“方卿,你写一封奏折,加上你娘的仙箓印,带去南天门请魔力红代为转交。你未领仙箓,按理是不能上天的,你二人先去南天门外,待我上朝后,传召你二人。” 好细心的孩子,即便是为了照顾自己母亲才驻守京城,应该有些赏赐才是。 所以在周世宁念完了方笑柔写的十分详尽的奏折之后,就命黄巾力士去召见此二人。然后接着念十殿阎王的奏折:“臣等惶愧,金母下凡历劫,臣等未能助力,反而出了此等大事竟无知无觉。先时金母娘娘次女乃是凡间一孝子投胎所成,缘起于娘娘一念垂怜,此人是当今世间第一仁孝之人,终生扶弱济贫、惩恶扬善,为救妻子而死,娘娘闻听下臣奏报,对其十分赞许,故而感得母女之缘。” 方笑柔和陈良已经到了殿外,恭敬却不失礼的等待传召。 周世宁继续念道:“据生死簿所诉,此人魂魄现被囚于一幼兽之中,而胎儿肉体却为妖孽所据。臣等未曾料到此事,不曾查看生死簿,故而至今茫茫无知。今由殿下质询,方知此事。” 十殿阎王还真不用请旨说自己失职,因为他们的指责中没有一个天天查看生死簿上有什么变化的任务……那也实在翻不动啊!并且,谁也不能料到竟然在投胎之后,被人夺去肉身,他们也不能因为对方是金娘娘,就派人一时不差的盯着,直到生产。更何况,谁料到有人如此大胆。 龙吉公主也不能说什么,千年来才出了两起错误,虽然都很严重,看毕竟不是他们职权范围内。她没想到要派兵保护娘娘,因为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敢做那种事。当时方卿投胎之后要是没叫私兵在四周把守,该不会也出这样的事吧? 周世宁也有些惶恐,又道:“传方家家眷进殿。” 方笑柔和陈良缓步进殿,入殿门,行二十步,拜倒在地,口称:“臣方氏笑柔/臣方氏陈良,拜见龙吉殿下。” 龙吉公主道:“免。” 二人起来,站在原地不动。目视前方的香炉,不抬头不低头,姿态落落大方。 龙吉公主道:“娘娘有神光护体,妖鬼两类不能靠近,犯下此等滔天大罪的匪徒,定是仙人。” 二公主杀气腾腾的忍了半天了,按剑出列,躬身道:“殿下,臣愿奉旨清查此事。”她听说了这事儿,来上朝的时候就佩剑了。她原本的紫府神兵卯金刀赐给了方依土,这是另一把莲花剑。 龙吉公主的目光落在她腰间的剑上,淡淡道:“准奏。” 查勘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东西南北中央五斗、河汉群辰、五岳四渎、普天神圣都在天上,更无一个敢离方位。 又查那斗牛宫外,有过黑历史的二十八宿,也并无事端。 最后查到十分偏远的百花宫,经查实女仙百般娇不在天宫。 二公主冷哼一声,不管试图为百般娇辩解的牡丹、茉莉等人,带着侍奉在旁的一众侍女和方笑柔直奔凡间而去。二公主一直沉默不语,忽然在云头上对方笑柔:“你可知百般娇是什么人?” 方笑柔垂首道:“笑柔不知。” 二公主咬着牙道:“她在凡间有个诨名,叫罂粟。” “啊!”方笑柔惊呼出声,她还记得那时道泰陛下的惨状呢!那东西害人很深,若是有毒也就罢了,却又毁人心智。我在旁边都能闻到香气,我娘……现在的张微和金娘娘距离很近,他总趴在床边上说话,会不会染毒更深? 二公主脸上发黑,回首对侍女道:“去请太上老君和瘟皇一并过来。” ………… 中秋节前后,是最愉快自在的时候。天气很热,不用穿太多的衣裳,轻便灵巧,又很舒服,练武之后出一身大汗,也不用想秋冬似的怕吹风受寒。瓜果和葡萄是最甜的时候,可以放量大吃。 十日一沐休,张微洗完澡,用软布包着湿漉漉的头发,只穿着大短裤,搂着温清颜躺在床上,把玩着那枚指环,又摸她小肚子:“好姐姐,让我看看你的胎记好不好。” 温清颜红着脸想了想,试探道:“我想把你打扮成女孩子,好不好?” 她因为张微今日沐休,有一整天可以在一起玩,特意打扮的很好看: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脸似文君俊,丹青难画描。 张微有些惊讶的坐了起来,看着她,犹豫了起来。 温清颜露出兴趣盎然的微笑,努力诱导:“张微~殿下~你这么英俊,打扮成女孩子也一定很美,我很想看嘛~”她搂着他的手臂软软的撒娇:“你说过的,只要不是大事就什么都听我的。” 张微吞吞吐吐的说:“可是……” “哎呀~好弟弟,微儿~我们在屋子里悄悄的打扮好,不会让别人看见的~”温清颜笑着指了指妆台:“你正好在我屋里,衣服、簪环首饰脂粉都是现成的,这难道不是机缘凑巧吗?天意呦~” 二公主看了金娘娘腹内的胎儿的确是百般娇,就等她晚上睡觉再动手。 碰巧听见这句话,便留下来看热闹。 张微脸上红透,不好意思又有些动心,犹犹豫豫的说:“可我怕被别人知道。我毕竟是监国太子,太胡闹了……” 一个英俊的少年郎红着脸,羞窘的坐在床上,露出白白壮壮的上半身,很好看。 温清颜眨眨眼,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满是狡黠,甜软的笑着:“我不会让别人知道,张微,难道你不相信我吗?娘娘此时在御花园中和命妇们开宴赏花,一时半刻散不了……” “那……你开心就好。”张微其实也很想试试看,就半推半就的同意了,他兴奋的胸口都发红,还是有些扭捏:“反正人不知鬼不觉的,你看一眼就得了。” 温清颜欢欢喜喜的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亲自去闩门。 来找金娘娘但是进错屋的二公主和方依土的亲女儿见证了太子殿下/方依土的女装play全过程! 二公主:“呵呵。” 方笑柔捂着脸,又羞耻又兴奋。 张微打扮好之后很好看,虽然胖了点,可是步态轻盈,身姿妖娆。 腰肢似柳,金步摇曳翠鸣珠;鬓发如云,玉搔头掠青拖碧。依依不语,仿佛似越国西施;脉脉舍情,绝胜那赵家合德。艳冶销魂,容光夺魄。真是回头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二公主忍不住放声大笑:“这要是被陛下看见了,才有乐子呢!” 第179章 拔剑斩魂 张微打扮好之后很好看,虽然胖了点,可是步态轻盈,身姿妖娆。 腰肢似柳,金步摇曳翠鸣珠;鬓发如云,玉搔头掠青拖碧。依依不语,仿佛似越国西施;脉脉舍情,绝胜那赵家合德。艳冶销魂,容光夺魄。真是回头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二公主忍不住放声大笑:“这要是被陛下看见了,才有乐子呢!”她亲切的拍了拍方笑柔的肩膀:“方侯真有趣。”一旁八个侍女无不偷笑,却深深低头,不让人看见自己脸上的笑容。 方笑柔脸上表情怪异的就好像打翻了五味瓶,喜怒哀乐都混在脸上。 二公主向来不苟言笑,今日看方依土变成男身之后却比原先女儿身时更加娇媚,笑了一次,又看方笑柔的脸色,忍不住又大笑了一次:“你娘夫妻何乐,你有什么不开心的?” 方笑柔不卑不亢的说:“做子女的看见母亲闺房私事,总有些尴尬。臣请告退。” “你看,你多美呀。像个可爱的小妹妹。”温清颜捧着脸,笑魇如花,又满意又欣喜。 张微略有些脸红,看不出是胭脂粉底还是本身就脸红,但水汪汪的大眼睛下染着浅浅的红晕,他身上虽然健壮,可脸上还算圆脸,并不是陛下那样威严的国字脸。 他本来有些害羞,可是看清颜姐姐笑的这样开心,也没有觉得奇怪,越发开心起来。 羞怯的微微一笑,对着镜子抚了抚鬓角:“唇色仿佛淡了点,清颜姐姐,你说呢?” “是有些淡了。”温清颜捧着张微的脸,指尖沾了胭脂,给他在嘴唇上点上一点,慢慢晕开。 张微平视她的眼睛,清颜那带着薄茧的手指让他嘴唇上酥酥麻麻的,微痒,那感觉轻微却敏锐,好像直痒到心里去了。他轻轻握住温清颜的手,凝视着她明眸中温柔俏皮的情感,缓缓凑近。 蜻蜓点水似的吻了一下,随即是一个深深的亲吻。 “非关兼酒气,不是口脂芳;却疑花解语,风送过来香。” 全场最脸红的人是方笑柔。虽然她平常围观的时候总是很开心,可现在吗……现在二公主在旁边,感觉很羞耻。 温清颜神色微变,轻轻搂着他的脖颈,抚摸他的面颊,低声呢喃:“你打扮成女孩子之后,很眼熟,我仿佛梦见过你现在的样子。” 英俊帅气。 才华洋溢又聪明绝顶。 豪爽妩媚。 长刀所指处所向无敌。 亦男亦女。 豁达爽快又讨人喜欢。 嬉笑怒骂都有股凌驾于凡夫之上的气势。 似乎有无数的模样,有些模样卑微却做着很坏的计划;有时候豪气干云的和许多人一起痛饮美酒;有些时候该换了容貌,装出骄横跋扈的模样;有时候则是万军之中,将帅宝帐中,虎皮金交椅上坐着一位身穿红斗篷的高大健壮满目刚毅的……人。 张微并非心粗,只是没听明白,他笑嘻嘻的问:“是啦,我娘说你我是前世有缘,今生一见面就认出来了。可我觉得,即便没有前世,我也会很喜欢你,清颜,么么哒。” 二公主看着这两个亲成一团的人,恢复了平常冷若冰霜的表情,淡淡的问:“方氏,你可明白?” 方笑柔愣了一下,谨慎又敏锐的发现这是个机会,立刻答道:“臣近些年也在研究此事,窃以为,翟娘子还记挂着前世,前来投胎也是为了家母的心愿,还留恋前世恩爱,担心今生夫君位高权重会有变故,故而还有记忆。而家母……” 她稍微沉吟了两秒钟,特别诚恳的说:“家母成仙之后十分逍遥快活,唯一的遗憾也只是不能在父母膝前尽孝。今次投在娘娘腹中,家母得偿夙愿,了无牵挂。” 二公主微微颔首,并不说什么。 方笑柔却不得不再加一句:“家母虽然不留恋前世,但性情未变,还是这般爱重翟娘子。” 爱重这个词,说的多么美好和端庄缠绵啊,实际上…… 张微正想办法要脱了方笑柔的裙子,看看她的胎记。 方笑柔用脚踩在他的肩膀上,往下轻轻的推:“张微,你干嘛总喜欢看我的胎记,我娘说女孩子肚子上有个胎记,还是青色的,可一点都不好看。” “好看不好看的另说,这玩意很稀罕呐。”张微坚持不懈的往上爬,香汗淋漓,珠钗歪斜:“好姐姐,你都答应我了,说话不算话可不对。你可记得君子食言而肥?” “你敢咒我胖!”温清颜故意沉着脸踹他:“我要是胖了,就压在你身上,压的你喘不过气来。” “来呀来呀~” 二公主的微微一笑,淡淡的按剑往外走。 方笑柔年少时随侍在母亲身边,对于这种‘老子要砍人全家谁他妈都别拦着我’的平静表情非常熟悉。当下看着王乾隐在窗外使了个颜色,王乾微微点头,立刻就走了。 二公主看着远处的的凤辇缓缓行来,宫娥彩女侍卫随侍左右,前有宝盖,后捧羽扇,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她感觉到周遭那些方侯的将士全都撤走了,就连方侯的孩子们也都离开了,现在一片清净。 公主心中十分满意,方笑柔果然聪明,很会体贴上意。 蓝梓敲了敲温清颜的房门,低声说:“殿下,娘娘回来了,还有半里地距离。” 然后里头好一通折腾,似乎撞了什么东西,张微低声道:“怎么这么快!快把胰子递给我。” 蓝梓一点都不想知道屋子里他们在干什么。 金娘娘在殿外步下銮驾,她尚未显怀,虽然倍加明艳却也有些虚胖,被尚宫和侍女青霜扶着缓步步入宫门。 二公主本来站在门口正中迎接她,在她马上就要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向后飘了几步,然后按落云头,躬身,低声道:“娘。”她穿着道袍,束着玉冠,镶玉革带上挂着一把粉色的宝剑。美轮美奂的容颜上,除了往日的冰冷沉静之外,更多了一份扭曲的杀机。 张微已经用最快速度洗好了脸,拆了头发也没时间梳好,就说是效仿名士风流好啦!换回自己的红色锦袍,一副有些心虚又强作镇定的模样,从偏殿走了出来,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娘!” 金娘娘笑着伸手,握住跑过来的帅儿子的手:“你这些天十分辛劳,多歇一会。” 二公主左手按剑鞘,右手拔剑。 右手拎着剑,左手从袍袖里抖出一张雾气茫茫的小网,往金娘娘身上一抛,抓住一个淡淡的魂魄,正是百般娇。她左手抓着网兜往天上一抛,右手持剑抖出一片银光。 方笑柔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往兜里的灵魂消失了,只剩十个圆滚滚的小珠子。 那珠子说不清颜色,若凑近去看,仿佛有很多场景、记忆的片段在其中轮番播放。 魂魄呢?灵魂不是这个模样的,难道三魂七魄被她斩碎分开了? 这把紫府神兵之一的莲花剑,据说十分玄妙,究竟是怎样的? 金娘娘毫无觉察,继续和张微手拉手的往屋里走,十分亲昵的问:“有杏仁豆腐,你吃了没有?” “吃啦。好香甜。”张微笑的轻松又开心:“娘,晚上吃魔芋豆腐炖鸭子。” 金娘娘有些绵软和娇媚的说道:“我想吃鸡汤银丝面。还想吃甜酒圆子~哎呀,陛下什么时候回来?” 张微忍不住盯着她看了一会,笑眯眯的夸赞:“娘,你越来越漂亮。”然后他还厚颜无耻的凑过去,坐在娘娘身边小心翼翼的抱着她的手臂撒娇:“娘~我要抱抱~你好长时间没抱过我了~” “有身孕了要小心一点。” “才怪~”张微异常绵软的嗲嗲说:“我昨天还看见你抱清颜了。” 金娘娘很想立刻就把他抱在怀里摸摸头,可是又实在是太喜欢张微跟自己撒娇了,就歪在靠枕上,笑而不语。 一个穿着朝服时威严霸气令人敬仰的、少年登台监国却从未出错的、英俊潇洒明媚皓齿的太子殿下,这么软软的撒娇,真是太可爱了! 第180章 争风吃醋。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什么的,真的是太方便了! 从龙吉殿下命人敲响金钟玉鼓、召集群仙大朝会、龙吉殿下极其罕见的因为一件同样罕见的匪夷所思的事而发脾气,二公主出列奉诏搜检天庭、下凡捉拿私自下凡的百般娇。 二公主带着从人下凡,准备等金娘娘散了宴会再动手,就顺便去关怀了一下原先是个好臣子以后是妹妹的方依土,然后……看到了非常有趣的伪娘play! 伪娘·张微正要弄开温清颜腰带的时候,二公主正犹豫于自己是否应该离开的时候,金娘娘回来了。她赶紧出去,在门口迎候銮驾,准备杀了百般娇就回去复旨。 金娘娘很美,比在天上称为瑶池金母的时候更娇媚多情,比原先那种贤良淑德的美更妖娆多姿,简直是光彩照人,艳丽若仙。下了銮驾,倩妆紧束,窄袖轻衫,被簇拥着缓步行来,媚态动人。 “娘。”二公主附身见礼,随即左手按剑鞘,右手拔剑。然后右手拎着剑,左手从袍袖里抖出一张雾气茫茫的小网,往金娘娘身上一抛,抓住一个淡淡的魂魄,正是百般娇。她左手抓着网兜往天上一抛,右手持剑抖出一片银光。 网兜里的灵魂消失了,只剩十个圆滚滚的小珠子。那珠子说不清颜色,若凑近去看,仿佛有很多场景、记忆的片段在其中轮番播放。 金娘娘和张微无知无觉,腻腻歪歪的说着想吃什么好吃的,进屋去了。金娘娘娇滴滴的挑食,张微软萌萌的撒娇要抱抱。 二公主本来还想再看一小会的热闹,可是听见娘和方侯变成了这样,略有些崩溃,就火速上天去了。带着自己的八名侍女和随侍的方笑柔,拎着一袋子小球球,进了南天门,直奔凌霄殿。 凌霄殿朝会还没散,实际上对于天上来说这点时间不算什么,难熬的只是龙吉公主脸上阴沉,抽身上下气场翻腾,逼得他们不敢抬头目视。 一般这种时候,昊天陛下都会用水镜让众仙看着凡间发生了什么。但是龙吉公主知道……方依土和老婆在一起的时候是个没节操的人,而二公主虽然看起来冷若冰霜,还是很好奇方依土和翟烟儿怎么能好的那般蜜里调油——或者说,二妹最好奇三妹为什么喜欢方依土。 二公主一手按剑,一手拎着网兜,步履匆匆,衣袂随着云卷云舒而飘动,玉冠在日月星辰的照耀下烁烁放光,她微微抿着嘴,微微皱眉。那网兜是极细的透明丝线编造,有星星点点的斑点,似乎是月鲛丝?? 方笑柔大步跟在她身后,并不像侍女们那样焦急匆忙,似乎很适应这种大步行走。她看得出二公主有些忧虑,却不明白她为什么担心。 呼~ 二公主进了凌霄殿,似乎列立两班的群仙都松了口气。 二公主躬身:“殿下,臣回来了。” 方笑柔默默的下拜。 “免礼。”龙吉公主脸色更糟,有些阴沉:“女仙百般娇现在何处?” 二公主直起身来,举起手中的网兜:“在此。”她用冰冷而倨傲的语气缓缓道:“臣奉旨捉拿女仙百般娇,孰料她已经在金娘娘腹中结为妖胎,臣欲捉拿她归案,此贼竟意欲反抗,臣恐其有损金娘娘娇体,便将其魂魄斩杀。” 方笑柔默默的爬起来了,稍微僵了一下,但立刻打定主意。 太白金星特别称职的捧哏,倒吸一口冷气,煞有介事的说:“哎呦!二公主!尚未据实定罪就将其斩杀,这与天规不和,这这这……” 二公主道:“星君所言不差,百般娇三魂七魄被我斩为齑粉,但记忆留下了。”她晃了晃手里的网兜,竟然有些轻佻的转身,巡视众仙:“哪位卿家” “且慢。”龙吉公主在高台上看见了方笑柔刚刚僵了一下,就在‘臣欲捉拿她归案,此贼竟意欲反抗’的时候。她平和庄严的问:“方氏,你一直随在二公主身旁?” “回殿下,并不是。”方笑柔有些羞惭的说:“臣随公主下凡之后,去看了家母。”她假装怯怯的问:“殿下,臣可有不妥之处?” 龙吉公主淡淡道:“孝母是人之本分,并无什么不妥。二公主言道百般娇拘捕,你可曾目睹?” 二公主有些不解的皱眉,大姐姐特意让周世宁送来了莲花剑,这还有别的意思吗?不就是走个过场吗?为何这样仔细询问,万一方笑柔像看起来那么蠢,不就露馅了吗? “回殿下,百般娇拘捕反抗,拼死想逃,是臣亲眼所见。”方笑柔特别懂事儿。她看起来蠢萌又爱爆粗口,可是别忘了,当年方依土陨命、方落处斩之后,整个方家、方党都是她执掌的。 两位公主的脾气秉性、乃至于莲花剑什么的,她都不知道,就知道金母娘娘深受爱戴、她下凡的时候被女仙算计了。也不知道百般娇为什么这么干,但两位公主肯定很生气~杀杀呗。百般娇自己作死,不杀了她还留着作甚!等过年再杀吗?天上又不杀年猪! 龙吉公主满意的问:“诸位卿家,谁愿意检点百般娇的记忆?” 方侯的女儿和她一样懂事,二妹特意带着能斩碎魂魄留下记忆的莲花剑去,说是去抓人,众仙中谁信啊!百般娇的记忆里要是留下二妹一见面就痛下杀手的残像,那不好,于名声不利。但方笑柔说了这话,有个先入为主的印象,就不会注意到。 有几名仙人,以吕岳、邓婵玉带头,拣了一枚小球。吕岳没下凡去呢,因为这边还没散朝! 众仙中有不知道的,低声问:“这检点记忆,是咋整的?” “十个小球对应三魂七魄,每个小球就是一成的记忆,吞下去就能得到这部分记忆。至多能吞两个,再多了就会损伤自己的神念。” “查到需要的东西之后,把小球吐出去,百般娇的记忆就会像梦境一样淡忘掉。” 方笑柔眼睛一亮,觉得很有趣的样子,想试试看。 但是二公主却一脸严肃的问:“殿下,娘娘腹中那个死胎怎样处理?若是留下,毕竟是百般娇那妖孽原先的胎体,余毒不轻。若是流掉,毕竟是父精母血汇集而成,娘娘会伤心的。” 龙吉公主叹息道:“众卿以为如何?” 众仙人嗡嗡嗡的议论了一圈,最后结果是‘不造’。 龙吉公主无奈的说:“百般娇的余毒,得是仙人才压得住。这一女胎,诸位卿家谁愿意顶上?” 没人愿意。都很嫌弃。 不是嫌弃金娘娘,而是嫌弃那胎儿是百般娇的肉身,并且自己现在顶上算怎么回事啊?名不正言不顺,不如金娘娘投胎之前就安排好的,回来之后什么身份都定下了。也不如原先娘娘历劫时哪些顺势投胎的儿女,那毕竟是无知无觉的,全凭姻缘。 现在不答应还好,若是答应了,真怕别人说自己攀附金娘娘——谄媚、还不一定被人喜欢。 四公主向大姐姐施礼,清脆的说:“殿下,何不派人去请二郎表哥前来议事?他有□□玄功,能分出化身来进行此事。” 五公主也万福道:“殿下,难得娘娘下凡历劫时没死人没重病没穷没苦,若是实在不行,妹妹愿意去一趟。”她露出甜甜的笑容:“殿下若舍不得我,请殿下派化身一行。” 二公主转身问:“方氏,你不愿意去?” 方笑柔可笑不出来了,苦着脸:“二公主,能与金娘娘亲近,是臣三生有幸,可是,可是张微他是我娘投胎,臣若是去了,习惯着把他当娘怎么办!张微殿下似乎不是很喜欢金娘娘腹中胎儿,似再吃醋……臣到时候还没出生,就被原先是娘现在是哥哥的张微嫌弃着,这也太惨了。” 众仙都笑。 二公主听了这话,越发皱眉:“殿下,请速决此事。百般娇遗毒不轻,金娘娘和张微的性子都有些怪异了。” 龙吉公主的脸色已经缓和回来,掩口而笑:“错了。这与百般娇无关,只是张微爱撒娇,娘娘又爱听他撒娇而已。况且方氏所言不假,原先的方卿、现在的张微,是争风吃醋呢,哈哈哈哈哈~” 第181章 离弦之箭 二公主听了这话,越发皱眉:“殿下,请速决此事。百般娇遗毒不轻,金娘娘和张微的性子都有些怪异了。” 龙吉公主的脸色已经缓和回来,掩口而笑:“错了。这与百般娇无关,只是张微爱撒娇,娘娘又爱听他撒娇而已。况且方氏所言不假,原先的方卿、现在的张微,是争风吃醋呢,哈哈哈哈哈~” 众仙笑得更起劲了,除了吞了记忆小球的十位仙人满脸发苦,之外也就只有方笑柔且羞且笑。她真有点臊得慌,嘤嘤嘤我娘辣么酷,居然喜欢撒娇。 二公主微怔,有些狐疑不信。 四公主笑嘻嘻的说:“二姐姐若是不信,只管把三姐写的《方侯本纪》拿出来看~” 二公主淡淡的说:“我想起来了,这确实不假。只是殿下所言,我有些不解。”有些话不方便直说,她以目示意:张微争风吃醋为了什么?他一个劲的希望这一胎是个妹妹,难道是怕有人夺储?这…也想的太远了吧?他生来性子好,运气也好得很,父母双全,对他也算是十分娇宠,怎么会成这样?他读了许多书,比起前世更有大儒指点,怎么连孝悌都不顾了?即便是要夺储,也等弟弟出生之后再担心啊,现在担心什么? 上辈子她还是个好姐姐,跟自家弟弟关系极好呢。这真奇怪。 龙吉公主微微笑了笑,现在母亲的危机解除了,她也乐于回答一下妹妹的蠢问题:“方侯自幼失诂,心中的执念牵挂莫过于此,现在虽然失却记忆,但珍宝依旧是珍宝,怎舍得与别人分享。” 二妹你想的太多了。 哦哦~ 感觉方依土一下子就从酷帅的女杰变得萌萌哒了,恋母还爱撒娇,真是萌的不行。 “启禀殿下,经查实,百般娇妒嫉方侯。”南方三气火德星君正神罗宣一脸匪夷所思的说:“所以,呃,试图下凡截取机缘。” 他试着组织了一下语言,又转头和吕岳等沟通一下,尽力回忆:“此事并无人唆使,皆是百般娇一人所做,三天前她随着众位同僚下凡之后,见到凡间王宫中华贵繁荣,又见街道市井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当下动了凡心。仙人动凡心,本该上奏求假,然后去地府阎王处入轮回,但百般娇好逸恶劳、偎慵堕懒,又艳羡太子之尊,故而强占了金娘娘腹中之位,欲享一世凡间荣华,再上天向娘娘谢罪。” 龙吉公主都惊呆了,幸好她一向见多识广,只是呆了一下,便道:“细细说来。” 邓婵玉一脸嫌弃的说:“百般娇以为,若在凡间善侍娘娘,有了母女之情,上天之后也可以求得宽恕,甚至于借此跃居人上也未可知。花仙只是末等小仙,本该勤加修炼,求得正道,孰料百般娇不思上进、贪慕荣华、意欲巧取豪夺,二公主杀她杀的妙极!” 二公主气哼哼的说:“此獠真该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龙吉公主差点气乐了,这该说什么呢?说她出身低贱,眼高手低,见了点凡间荣华就走不动路了?还是说我娘也着实倒霉,每次下凡都要碰上这样的倒霉事? 她位高权重,不能说个没完没了,目光逡巡,正好看见方笑柔和陈良两个人脸色糟糕的要死。她居高临下的在金阶上点名:“方氏,你也算是苦主,你想问什么?” 方笑柔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一直在默默的搓手指,她身份地位不够,二公主做事又很公平公正,有些话是可以不问的。反正人也死了,没什么要紧,她只是自己想问。“谢殿下恩典。” 方笑柔脸色发青,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吼出声来,忍了又忍,闭目喘息,气的浑身发抖,轻施一礼:“方才星君言道,百般娇嫉妒方侯。笑柔着实不明白,家母一生坎坷,有什么值得她嫉妒的?”她攥着拳头,才压制住自己的心情。 罗宣瞅了一眼吕岳,他跟吕岳是好朋友,同属八部正神,道:“令慈每每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百般娇修行千年,才上天做了个末等小仙。而方侯是娘娘提拔,平地登仙。” “百般娇在天上处处讨好别人,也不为人看在眼里,甚至于连指点训斥她的人都少有。方侯有些粗莽少礼,却人脉很广,众仙都与她亲善,天庭各部乃至于海外三山,都与她相熟。” 罗宣想了想,总结道:“百般娇只看方侯如今比她好,没看见别的。” 龙吉公主垂着眼眸,面沉似水,看不出什么喜怒。只是一只玉手轻轻放在桌案上,抚摸着玉璧,沉默不言。二公主都忍不住微微摇头,面露讥讽,却没说什么。 后头有低低的议论声:“方侯虽然是平地登仙,但是她很能打呀!” “对啊,而且还很帅,那么高大英俊哦~百般娇哪里能跟她比!” “方侯为人至孝,忠勇无双!为国为民做了多少事,哪里是个草木精灵能理解的。” “故而想要害她。”吕岳低声冷笑,出列之后下拜,恭恭敬敬的说道:“臣所阅览的记忆中,百般娇的阴谋不仅如此。她意欲施秘法将金娘娘腹中女胎趁着未满三月,转为男胎。” 龙吉公主眨眨眼,欠身问道:“孤不曾听闻这等秘法,确有其事吗?” 太白金星道:“回殿下,确有其事,而且并不难。稍有修行的祝由术传人就能做到转男为女,转女为男,但满了三个月后就变不了了。” 龙吉公主好悬没露出惊诧的神色。 二公主悚然:“百般娇意在储位?”我还以为是方卿小心眼,没想到是她太敏感了! 这从凡间历练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难怪她能从绿林出身、最后成为宰辅。这份危机意识我真是服了! 方笑柔咬牙咬的咯吱咯吱,陈良都怕她暴起伤人。 “确实如此。。”吕岳极其不爽的黑着脸:“她已将女胎转为男胎,并立意要夺取王位,将现在的太子张微打入囚笼。之所以如此,似乎是因为在方侯面前受辱。” 另一位吞下记忆小球的女仙电母,讥讽的笑着:“百般娇曾经向方侯表白,被拒。我还当这个没什么用呢,看起来能称得上‘受辱’的就是这个了。” 议论声嗡然又起:“百般娇想得倒美!方侯和夫人伉俪情深,管她什么事!” “对啊,翟烟儿虽然不够漂亮,可是很有韵味,而且那么精明干练温柔体贴,又对方侯一往情深。方侯要是去喜欢那个只有一张漂亮脸蛋的女人,我就不喜欢她了。” “方侯才不是那么肤浅的人,翟娘子无可替代。” “不管是方侯还是翟娘子,我都很喜欢呀!” 龙吉公主黑着脸,小花仙争风吃醋也就罢了,居然要害人。害人已经十分不该,竟敢损伤娘娘的肉身来施展鬼蜮伎俩!! 就这么杀了她,还真够便宜她的! ………… 暴风雨的傍晚,从来不曾这样可怕过,随着狂风吹过,雨帘从山后漫过来,顷刻就把天地间变成白茫茫的一片。电闪雷鸣,暴雨哗哗,像天河决了口子,真让人担心屋顶要被砸漏了。 闪电一亮一亮的,像巨蟒在云层上飞跃,一个暴雷猛地在窗外炸开…… 平时上朝的时候凭借晨曦,偌大的大殿里不需要点蜡烛。今天天色黑的吓人,天空变成了黑黄色,几缕光芒挣扎着想要穿透云层,却半途而废。大殿中光线黯淡,众臣互相看不清楚,侍卫们搬着几捆蜡烛和一个火把进来,让每个烛台上都有点亮了蜡烛。 张微自有生以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他起身,下了高阶走到殿门处,看着一步之隔的暴雨,冰冷湿润爽朗的气息扑面而来。天地连成一线,汉白玉阶梯的最高一层现在积了厚厚一层水,不断往下流淌着,却还是能打出一圈圈的涟漪来。 张微看着灰暗的天空,现在特别想脱个光膀子冲进雨幕中去玩水,可惜身边环境让他只能说:“这样的大雨,会不会影响今年收成?或是造成洪灾让百姓流离失所?” 众臣立刻就想夸他:仁君啊! 心怀万民啊! 细致入微啊! 不忘百姓疾苦!明主! 温丞相温和又优雅的笑着,清澈的声音在暴雨中听来有些细弱:“这雨确实大了些,若是时间不长还不足为虑,一个时辰内停了就不会成灾,如果没停,就得担心了。” 张微对蓝梓招招手,叫他过来之后低声吩咐:“去看看温姑娘在做什么,叫她安心等我回去,不许着急。”别又在殿外等我,那太让人心疼了!可别浇着你呀我的心肝小宝贝。 蓝梓明白殿下的意思,立刻绕到屏风后往后门走,温清颜正湿涝涝的站在后门里用手帕擦头发。 蜡烛点好了,继续回来上朝议政。 本来也没啥可说的……都快散朝才开始下雨的。现在只好没话找话的东拉西扯,张微闲极无聊,东拉西扯的问问诸位家里怎么样,顺便猜一猜陛下现在打到哪儿了,什么时候班师回朝。 屏风后递出来一张纸条,上头还有两个湿润的指头印。 张微拿到手里一看,立刻就笑的又甜又真诚。 温清颜写的:殿下敬启,我饿了,咱什么时候回宫吃饭?娘娘说中午吃凉皮和葫芦鸡,新鲜的大葫芦呢! 张微立刻就呆不住了,对众臣说:“诸位卿家在此安心避雨,不用急着离开。娘娘召孤王有话吩咐。”然后他自己走了,拉着温清颜的小手手,关切的柔声问:“清颜姐姐,你怎么没换衣服?这湿湿的多不舒服啊。”白衫红裙,真是美若鲜花。 温清颜狡猾的笑了:“雨这样大,打伞也没有用,我们直接用轻功赶回去,正好比一比,如何?” 张微立刻握紧了她的手,又不得不遗憾的松开,开始脱朝服:“好啊~阿宁,你给众卿安排午饭,如果大雨始终不停,还有雨具,让禁卫护送他们回家。” 阿宁道:“属下遵命。” 张微的大眼睛亮亮的,愉快又跃跃欲试的拉着她走到门口,看着珠帘般的雨帘:“开始!” “哈!张微你好狡诈!哈哈哈哈~” 前殿群臣听着这若有若无的声音,都对温丞相投以羡慕的眼光。 金娘娘正在廊檐下观赏黑压压的雨景,忽然抿着嘴笑了起来。 远处一红一黑两道人影如离弦之箭般,从远处掠来,伴随着清脆的大笑声。 第182章 替我和亲 “再耽搁耽搁,娘娘就该发现现在是个死胎了。”五公主脆生生的说,她轻移莲步,走到玉阶正中,对龙吉公主施礼,柔声道:“启禀殿下,既然现在难以抉择由谁去下凡投胎,不如还是我们姐妹中去一个。一来是身份足够,二来是也算驾轻就熟。” 龙吉公主微微颔首:“五妹愿意去?” “臣是愿意的,可最近正开炉炼丹,到了关键时刻分身无术。”五公主温柔的笑着:“臣保举一人,她一定是愿意去的。” “是哪位妹妹?”不仅龙吉公主好奇,别人也都很好奇。 “是六妹。”五公主笑的很温柔:“六妹思念母亲,整日呆在房中不肯出来,就连今日大朝会都不来,恰逢机遇,大姐姐何不成全她?” 龙吉公主忍了又忍,才把笑意忍回去:“好,你替我去老君哪儿要一枚还阳丹复活胎儿肉身,咱们一起送六妹去投胎。此事就这么定了。散朝。” 六公主不善饮酒,红晕满颊,如落日芙蓉,凡睹者均不能忘怀。 有诗云:被池香暖睡昏昏,日过高舂尚掩门。怪煞雪衣频唤起,梨花满地见春痕。江头小宴捧霞觞,风送芙蕖隔岸香。侑酒却防呼唱曲,潜邀姊妹理霓裳。 是哒,六公主喜欢撒酒疯滚来滚去……这也是金母单单对她禁酒的原因。 护送醉的不省人事的妹妹去投胎,这种事可不能假手于人,更不能让别人知道。三位公主悄无声息的带着六公主下到凡间,一路上议论纷纷:“哎呀,这会六妹要变成弟弟了” “她能适应吗?我听说凡间的男孩子也搽胭脂抹粉儿的,头上也插花,我只怕他找个男孩子。” “不可能,张微正纠结与联姻,这下子好了,他省心了,都打包送给弟弟就得啦。” “这会六妹能喝酒喝到够呢!” “那可不一定,我看张微一向不饮酒,只在宴会上小酌几杯,要按六妹想要的日日长醉不复醒,只怕是不能。”四公主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要是在凡间又被禁酒了,那就有意思啦!” “你说六妹究竟为什么那么爱喝酒呢?她是投胎当过嵇康的邻居,可又不是嵇康、刘伶本人呐。” 隐身出了南天门,一路叽叽喳喳的闲聊。 龙吉公主抱着六公主的魂魄,到了大秦宫中,看着五公主隔着金娘娘的肚皮塞进去一颗丹药,扬手把魂魄往里一扔,看着那能活死人肉白骨的金丹把失却灵魂的死胎复活了,并且六公主安安稳稳的进了那小小的胎儿体内,就愉快的拍拍手:“好啦~!” 施脂粉,衣绢素,无艳服。新浴方罢,娇艳如出水芙蓉。于灯下凝睇物色之,幽姿逸韵,闪烁惊眸。援壁间琴,隐几端坐。而鼓平沙落雁之曲,轻拢漫然,流韵淡远。 金娘娘正在窗口抚琴,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昔日的女儿们都跑来看热闹了。她面露忧伤思念,有一搭无一搭的弹着《凤求凰》。 这场景本来很美,可是树丛后忽然传来一阵歌声,一阵公鸭嗓五音不全的歌声,唱歌的人似乎还洋洋得意呢: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徬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金娘娘险些掀桌摔了自己的宝琴,怒吼道:“张微!滚过来!” 树丛后那个抱着一瓶子鲜花的锦衣少年不是张微还有谁?他笑嘻嘻的跑过来,趴在窗口:“娘~” 他穿着月白色锦袍,整个人也称得起肥美白皙——写奏折太累,耽搁了练武,又太能吃了,以至于渐渐变胖。幸好还算眉清目秀,只是又胖回儿时的包子脸了。 金娘娘掐着他耳朵拎起来三寸高,拎的张微踮着脚尖讨饶:“娘~嘤嘤嘤耳朵疼~亲娘啊手下留情~我要被揪成兔子了!” “我看你是要被揪成驴耳朵了!”金娘娘怒气不息:“现在唱歌跟驴叫似的,你也好意思开口!难不成别人哄你说现在的声音不难听,你就真以为好听?” “哎呀~娘啊~我可是特意唱的那么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就为了让您别再忧愁思念啦。”张微露出讨好的笑脸,把花瓶递过去,然后从窗户翻进来,扑进金娘娘怀里挨挨蹭蹭:“我这也算彩衣娱亲呢!娘~爹爹快打倒魏国都城了,您甭担心啦!” 金娘娘哼了一声:“我没担心他!”她脸上微微红了红,娇艳欲滴:“我就是昨晚上做了个梦……” 张微瞅着她脸上娇艳的媚态,惊呆了:“娘啊,您是快到不惑之年了?我怎么觉得您比清颜还漂亮呢!” 金娘娘喜滋滋的抿着嘴笑了,忽然又脸上一沉,掐他耳朵:“别打岔,给我解梦!” ………… 张微揉着通红的耳朵立刻了金娘娘宫里,他暗自感叹,师母写的真好,我娘的脾气果然开始变糟了,可是她人更漂亮了。幸好她提醒我了,要不然可真吓人。哎……等以后清颜给我生宝宝的时候,也会这么凶吗? 太子殿下的脚步变得不那么坚定,速度放缓了很多,他暗自思量:我娘掐耳朵虽然很痛,她没有武功,也不会掐的太惨,这要是换成清颜……她现在跟师父一样能徒手捏开核桃啦!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感觉以后如果做了什么坏坏的事会被打的很惨呢。 我娘平时那么温柔,到怀孕三四个月的时候脾气也不好了,清颜虽然也很温柔,但好像比我娘稍微更凶一点,而且武功好,这么说来,哎…… 太子殿下长吁短叹:到时候就只能求她不要掐耳朵了。 回到太子宫,蓝梓迎上来禀报:“殿下,魏将军已经等了您一会了。”他低声说:“魏将军很耐得住性子,喝了两杯茶也就不再喝茶了,在偏殿里也没有走动。” 张微点点头,走到帷帐后轻轻挑起帘子看了一眼,那人似临风玉树,矫矫出群,端身正坐在小几前,虽然室内无人,也不曾失礼。剑眉星目,容颜如玉,略带几分病容,瘦弱不胜衣,分外惹人怜惜。他稍稍动了一下,似乎发觉有人偷看。 那是个圆脸的少年,笑眯眯的很可亲的样子,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月白锦袍,腰束玉带,脚下一双软底快靴。虽然穿的轻松惬意,也没有故意摆出太子的架子来,却在无形中有种威严。 少年走了出来,笑道:“有劳魏卿久候。” 魏小五这就知道了,这位英俊可亲又有威严的少年就是太子,传说中年方十一岁的太子殿下啊!他轻盈而快速的站了起来,下拜:“臣魏小五拜见太子殿下。” 张微上前两步,轻轻搭着他的手臂扶他起来,由于魏小五真是太漂亮了,张微都忍不住握着他的小臂不松手,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通,笑道:“之前看奏折上说魏将军美若玉人,孤王还有几分不信,没想到竟真是如此。” 魏小五白皙嫩滑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他垂首道:“殿下过誉,臣投身军中,这容颜也不过是无用之物,反倒惹来许多非议,平白成了阻挠。” 张微恍惚感觉他再暗示什么,就松开手:“将军到我大秦都城,已经有了些日子了,孤王忙于朝政,无暇分身。可不是有意冷落将军。” 魏小五退后一步,拱手:“臣本是败军之将,承蒙陛下不弃,收为臣属,岂敢心怀怨愤。” 张微愉快的点点头,立刻改了称呼:“好。听闻魏卿对魏国疆域了若指掌,今日请你来,是有些事想请教。”旁边的侍卫抬出魏国地图,地图绷在大木板上,把崇山峻岭都绘制的十分清楚。 魏小五一见这图,情不自禁的低下头,有些复杂的无法言喻的心情。 张微站在地图前看了一会,伸手点了点:“昨日军报,我大秦已攻占此处,魏国国都唾手可得。”他默默的热血沸腾了一会,然后叹息道:“看来在我成年之前,我爹已经平定四方,我是一点领兵出征的机会都没有啊。” 魏小五忽然就放松了,不仅放松了,还有些想笑,秦国的太子殿下真是个很有趣的人呢。 张微伸手戳魏国国都黄龙府,问:“我听说魏国有几样国宝,说的神乎其神,都是真的吗?” 魏小五的声音也很温柔好听呢,倒不是他故意为之,这人的声音本就甜软:“有玉如鹅卵曰暖手,寒时两手握之,掌中温气欲汗;有炉曰自然香,木质而中空,卧时以体相偎,香气氵翁然,流绕被中;一是臂钏,白玉为质,而以金刻花鸟嵌,其细巧不可名状;又一为碧蓝宝石簪,黑夜中有碧光射人目。” 张微一边听着一边走神,心想:呵呵哒~等周国那两个小妞来了之后,我看顺眼的收一个,不顺眼的话就都给你好啦!反正你这么漂亮,没有女孩子拒绝不了你。当初魏王贪慕你的美色,不让你成家,我可不是那种银棍……我只是要你帮我挡一下和亲啦! 明后天就让你上朝,开个宴会介绍一下你,你若像卫玠那样有名,呵呵呵那就省事啦!周王荒淫无度,肯定家风不正,跟什么人学什么样,他女儿也不会是贤良淑德的好女人。 反正好不好的都归你了。我才不会让清颜吃醋呢~ 第183章 两个进程 魏小五是个有能耐的人。 张微听他叨叨了两个时辰,一点都不烦,越发精神起来。他原以为魏小五就是长得漂亮还有些胆略,其他的就没什么了。只是因为长得漂亮被魏王看上了,因为有些胆略能据守城池数次,这次被爹爹亲自出手抓住,才设法收服。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能把每个城池都讲的仿佛身临其境,有什么特点、有什么特产,说起风土人情、当地土话来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魏小五把整个魏国的几十个大县大城都说了一遍,说的十分生动有趣,张微每每发问也总是问在点子上,让他说的更有兴致了。他也是个男人,也想建功立业,既然开疆扩土是不能了……那总能成为一方青史留名的官吏吧?现在难得太子赏识自己的才干,又肯问一些真切的事,他自然开心。 魏小五说的声音都有些微微沙哑了,停了下来,喝了口水。 张微负手看着大大的地图,眼中□□炙热,脸上兴奋的发红,舔了舔嘴唇。沉默了一会,也正好让魏小五歇一会,他又欣赏的看着现在的‘魏国’,日后秦国的郡县州城,更是愉快。也不知道为什么,国家疆域扩大了就是这么开心。笑眯眯的回头问:“魏卿讲的真好。来人呐。” 蓝梓应声而入:“殿下。” “孤要宴请魏卿。”张微顿了顿:“去请太子妃也过来。” “是!” 魏小五端着杯子喝水,有些好奇和羡慕:“殿下已经成婚了?”你才十一吧?为啥就成婚了??tvt我都快三十了(其实才二十五),还没碰过女人呢。 “还没呢。”张微想起温清颜,脸上的神情顿时就换了另一种,那是一种温柔幸福又快乐的表情,略带炫耀:“孤早年和温丞相之女订婚,温姑娘常在宫中住着,下人索性提前称她为太子妃,孤也乐于如此。” 张微又愉快了一阵子,忽然很想去方便一下,于是就遁了。 魏小五松了口气,他不方便在第一次见太子的时候就说要去解手麻烦殿下等我一会,现在殿下出去了,他也赶紧去找侍卫问路。 “哎?” “哎?” 张微正在解裤子,忽然门被人推开了。 魏小五差点尴尬死,啊难道太子宫里只有一个恭房吗?我就觉得秦国很穷,各种不奢华不浮夸,低调朴素大气,可是您这也太朴素了点啊,好歹您是太子啊,还亲自出来解手?应该有美貌侍女抬着恭桶过去帮您脱裤子才对啊,反正魏国上下只要是王侯公卿级别的人,都这样。 张微瞥了他一眼:“你要来就进来把门关上,快点。” 魏小五那如玉面庞上红成一片,欠身道:“不打扰殿下了。”转身出去。 太子殿下吹着口哨……魏小五被他吹口哨的声音弄的都快憋不住了,扶墙(つд)伤心。 太子殿下不慌不忙的开门出来,魏小五再次躬身道:“臣失礼了。”然后又蹿进去,砰的一下关上门,把太子关在门外。 张微觉得奇怪,盯着门看了几眼,一边擦手一边狐疑的往殿内走。这个魏小五是不是女扮男装?我咋感觉他这么害臊,可能是女扮男装呢?我还上课那会那四个伴读,方襄方玉李敬道柳文华,我们下课之后会去比谁尿的长呢。虽然是他们四个私下在比,被孤撞见才也跟我一起玩。 酒宴已经摆下,拌鸡丝、老虎菜、淡菜虾子汤、螃蟹羹、蘑菇煨鸡、鱼肚煨火腿、糟蒸鲥鱼、假斑鱼肝、卤肉、大肘子。饽饽三碟、硬饭一小锅,烧黄二酒。 温清颜已经到了,她穿了身华丽的衣袍,朱紫色的底色、金线绣龙凤百鸟、仿古制的三绕曲裾。 张微见到的一瞬间简直是惊艳的说不出话来,这年轻娇媚的小姑娘穿着华丽的衣袍,有股子浑然天成的国母气质。哎呀呀呀,难道是温清颜知道魏小五美貌非凡,所以想跟他比美吗?哈哈哈真是萌化我了! 温清颜薄施脂粉,淡扫娥眉,云鬓高耸,插着珠钗,抿着嘴微微笑着,等着情郎弟弟夸自己。 张微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自以为关心实则特别不解风情的问:“你穿这么多热不?” 温清颜简直想揍他,有些郁郁的泄气了:“不热。这是金娘娘年轻时做的衣裳,今儿翻出来让我试着穿,我穿着好看,就给我了。” “呀,我娘年轻时还还做过这么花哨的衣裳啊。”张微蹭过去,亲亲热热的说:“你穿的漂亮也好,我要宴请魏小五。他可真是个大美人,学识渊博,人也十分风趣,他跟我说起魏国所有的州城府郡,说的历历在目,好似他亲身游历过。清颜姐姐~等我爹班师回朝,咱俩也去游览大秦风光~好不好~” 温清颜眼睛一亮:“仗剑闯荡江湖?小书给我讲了师父的很多趣事呢!” “好啊好啊!” “兴许还能跟人比武呢!那太有意思了!” 魏小五快步走回来,不敢让太子久等,来到门口听见屋内有年轻女子的说话声,立刻停下脚步犹豫了一瞬。蓝梓轻声道:“是未来的太子妃,温姑娘。魏将军不必介意,尽管请。” “殿下,太子妃。”魏小五低着头,入内施礼。 温清颜有些脸红:“免礼,不要叫我太子妃,我姓温。魏将军是朝中臣子,不好随宫中的称呼。” 张微笑嘻嘻的看着两名美人:“入席吧。” 席间,并无歌舞伴宴,只是清清静静的吃饭。 张微问:“魏卿尚未婚娶?” “是。”魏王惦记我的美色,只要想成婚就给我搅和黄,这话他再嘴里过了一圈,没说出来。 张微亲切的说:“秦国民风彪悍,女子也尚武,魏将军若是有喜欢的姑娘,只管与她搭话就是。” 魏小五兴奋起来,呀呀呀娶个秦国的彪悍姑娘也挺好,是个女人就很好啊! 温清颜敏锐的问:“魏将军,不知魏国风俗如何,对习武的女人怎样看待,有什么苛刻的陈规陋习吗?日后两国合为一国,不要有什么阻挠才好。” “温姑娘。”魏小五把这三个字念的跟‘太子妃’一样庄重高贵:“魏国……这个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历代魏王都喜好乐舞,朝堂风气也是如此,民间美女大多习练歌舞,以娇弱为美。置于陈规陋习……倒没什么,只是礼崩乐坏,有钱的仗钱,有势的仗势,官府虽说什么清正廉明,呵呵。” 张微对吏治也很感兴趣:“从军报看来,边关是有克扣粮饷、吃空饷等事,难道吏治腐乱若斯?” “太子殿下,魏国在朝为官的尽是些酒囊饭袋,偶尔有几个意图肃清寰宇的好官儿,要么被人弄死了,要么被人排挤走了。”魏小五很沮丧,蔫蔫的喝了一杯酒:“臣家乡在臣儿时就有个歌谣。” 张微很感兴趣的说:“洗耳恭听。” “黑漆皮灯笼,半天萤火虫,粉墙画白虎,黄纸写乌龙,茄子敲泥磬,冬瓜撞木钟,唯知钱与酒,不管正和公。” 魏小五的声音哀戚婉转,差点哭出来,眼中含泪的模样越发楚楚动人,抹抹眼泪:“殿下,臣恳请殿下,日后请准许臣重返故土,臣愿为殿下,为大秦守土安民,安抚百姓。” 张微没心没肺的说:“安抚百姓什么的,宣布免税三年就行了。” 魏小五简直惊呆了,真明君啊! 更明君的是秦王陛下。他已经攻占了魏国王城,魏王意欲反抗被捆成粽子扔在地上。张缤穿着金甲,猩红色斗篷上有些血污,威严高贵煞气逼人,手里拿着扇子,眼神温柔,就是不让别人看见扇子的内容。 一条条的发布政令:“魏国上下免税五年。秦国免税一年。朕心情好!” “秦军士兵须得秋毫无犯,在集市上若有买卖,不得仗势凌人。” “律法改为‘杀人者死,伤人者与盗抵罪’,农闲时节由当地官吏教百姓大秦律,明年再该行大秦律。不教而诛谓之虐~” “魏王宫中宫人赐银十两,各自归家为生。若欲婚配,可许给我大秦士卒,赐银二十两。” “魏王宫妃遣返回家,令其改嫁。” “魏王宫中珍宝除金银锭外尽数运回秦国。” “写信回去,让温丞相来一趟。魏国的吏治真是够了,城墙破的一脚就能揣倒,他妈的到底贪污了多少!” ………… 周国也听说了秦国攻打魏国并且无往不利的消息,十分惊恐,赶紧按照秦太子的要求把三公主四公主和大量珍宝礼物送过去。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两辆奢靡的宝辇,后头跟着车队,打着王室的旗帜,由禁军护送。 三妞和四妞挤在一起,两个人都没有好脸色,不是生气,而是有些害怕。 三妞:“那个姓张的把我们俩都要过去,想干什么呀!” 四妞:“准是听说咱们姐俩的美貌,哼。下流无耻。” “你倒是放心了,你是给他扔了几块麻将,我可给他送了个死耗子。他准会报复我。” “嘻嘻,别担心啦,你这么漂亮,谁忍心伤你呢?” “恶心死啦!漂亮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又漂亮,又是公主,父王前儿还说我是他的心肝宝贝,绝不会拿我去和亲呢。昨儿接到秦国大举入侵魏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消息,还不是连夜收拾珍宝礼品,还把咱们姐俩都送过去了。” “那秦太子,本来都说少敏而美慧,还听说他年少时就与丞相之女定亲。我还以为是个靠谱的人,没想到也这般无礼。即便是和亲,也没有一下子送两位公主过去的道理。” “何止如此,你听见的是和亲,我去偷听了,说是要送过去让太子殿下挑一挑,看谁好就收入宫中。王八蛋!” “这么混蛋的话他也说的出口!王八蛋!” 两位公主深感受辱,思前想后,也没有什么办法。 前路迷茫,家里指望不上,那么粗狂无礼的太子……想来肯定和自家爹爹一样好色。 肯定不是好东西。 举目望天,天上也阴着。 三妞和四妞沉默无语的对坐了一会,抱头痛哭。 第184章 李代桃僵 两位公主深感受辱,思前想后,也没有什么办法。 前路迷茫,家里指望不上,那么粗狂无礼的太子……想来肯定和自家爹爹一样好色。 肯定不是好东西。 举目望天,天上也阴着。 三妞和四妞沉默无语的对坐了一会,抱头痛哭。 前后车中坐着的大家闺秀们听见公主的哭声,有心相劝,又实在没什么可说的。非但公主想哭,她们这些陪嫁过去的国中贵女,也是十分想哭。 周王唯恐自己两个女儿有不足之处,她们虽然美貌非凡,但性格并不太好,所以特意从国中择选了五名温柔贤淑的名门淑女,作为陪嫁的侍妾。 三妞眼含热泪,伸玉手挑开珠帘,看着窗外,娇滴滴的一副要哭晕过去的模样,含着泪念诗:“美人泪下如雨落,可怜娇娥成伶仃。 自今别后常相忆,无情何必佯多情。 竹园渐已远,旌幡终不见。 是妾多薄命,故国不堪怜。 久慕秦圣主,愿以侍巾帚。” 四妞打了个冷颤,哭不下去了,用真丝手帕擤鼻涕之后,随手扔到窗外去。伸手摸了摸妹妹的额头,由衷的问:“三姐,你这是怎么了?你什么时候也开始酸溜溜的念起诗来?” 三妞压低声音,凑近一些,那双美若明月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游移:“我想跑。” “什么…唔!!” 三公主恶狠狠的捂住妹妹的嘴,压低声音,在她耳边:“秦国人都是一群不知道怜香惜玉的粗人,他们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你瞧爹爹吓得那个样子,不知道他们有多可怕呢!我要是落在他们手里,还不如去死!我想逃跑。” 四公主微微一怔,恍然:“你这主意到真真不坏!可是,可是咱们跑去哪儿?咱俩这么漂亮,去哪儿都会吃亏的。” 三妞捏了捏妹妹的小脸蛋,眼神有些邪气,恶狠狠的说:“咱俩这么漂亮,去哪儿都比去秦国好。虽然不能回王宫了,可是找个偏僻安宁的地方,找个老实本分的嫁了,不也比去秦国被人折磨的好吗?”她高傲的说:“我倒不在乎什么荣华富贵,这些年住在王宫里锦衣玉食的生活又有什么意思呢!倒不如找个良人,男耕女织,妇唱夫随,那岂不是很有意思?” 四公主愣愣的看着她,有些犹豫不定,显然是为之意动,又恐怕会铸成大错。 三公主脸上还带着泪痕却莞尔一笑:“妹妹,你不用劝我,我想的很清楚。”她低声说:“我想了很多年了。我娘生下我之后,不就病逝了,因恰好故在年节里,非但没人祭祀,这么多年来,陛下看似把我捧在手心里,又何曾提起过我娘一句?” 四公主愣了愣:“姐姐,我倒不知道你还记挂着我姑妈?” 三公主垂眸半响,惨笑一声,脸色苍白的吓人,眼睛却烁烁放光:“要说是记挂,倒也不是,我也早就忘了她的音容笑貌,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凭怎般的花容月貌,要是不会邀宠献媚,也活不下去,可要是命不硬,即便是一时得宠,又有什么用。咱们两个到了秦国之后,举目无亲,连个依靠都没有。秦国那位温丞相我是听说过的,仙人相貌蛇蝎心肠,他女儿又能好多少?” 四公主皱起眉头,有心劝她不要如此极端,或许那位温姑娘真如定亲时所说:才智无双、端仁贤达呢?可是看着姐姐的脸色吓人,没舍得在说什么给她添堵。 她只是轻轻伸手抚摸姐姐胸口顺气:“别生气了,我也不想这样,要不然你跑了吧。送去的画像画的,其实也不怎么能看出本人来,我先瞒着消息,等到了秦国就陪嫁的闺秀里找一个来顶替你,由我在其中遮掩,你也好办一些。” 三公主低头,沉默,良久才低声说:“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跳进虎狼窝去…我劝你还是跟我跑了的好,咱们嫁过去不是当妻,是做妾去了。爹爹怕秦国怕成那副模样,咱们受了什么委屈,也不会有人替咱们出头。” 四公主伸手握住她的手,柔声说:“姐姐,你还当爹爹能当多久的周王呢?据我看,秦王志在天下,他少年时拉起一票人马,硬生生灭了宋、三国,奠基秦国,现在年近五十,又灭了魏国。都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依我看,咱们有生之年是能看见秦国挥师南下,灭了咱们周国的。我所担心的就在于此,万一秦国得知你跑了,等攻下周国之后,一定会大肆搜捕你,你怎么躲得了呢。” 三公主愣住了:“咱们周国有高山为屏,易守难攻,难道也会被攻进来吗?” 四公主的声音忽然转冷,冷的叫人胆寒,她冷冷的说:“那连绵群山确实易守难攻,只是我听说爹爹几个月前为了让咱们的车驾仪仗能顺利通过,叫人去开凿隧道。” 三公主翻了个白眼:“傻透了!” 她叹了口气:“妹妹,我娘早逝,你娘常年独守空房,咱们纵然抛却了金樽玉贵的公主身份,也不管什么天姿国色的容颜,又何苦去仰人鼻息?人生在世难免一死,我听说周秦交界处有仙人隐居之处,不如你我结伴逃走,去寻仙人拜师。以后能朝游北海暮苍梧,食朝露餐云霞,不好吗?” 四公主且笑且叹:“想要求仙访道,又哪有那么容易。”话虽如此,她却很明显的动了心。 三公主见状大喜,誓要努力鼓动自己有见识有胆略有点武力值的妹妹。 ………… 张缤陛下屏退左右,用刀鞘戳魏王:“小东西,跟哥哥范照哈~” “没有啊~”魏王也是四五十岁的老头了,却不同于秦王陛下一身精干的铁一样的肌肉,他是个圆滚滚的胖子,谄媚的笑着,看起来如果不是被困住了,简直要过来抱大腿:“陛下~小弟自您起兵之日,就仰慕您,哪敢跟您范相。我当年是真想给哥哥您当小弟,鞍前马后的适逢您,是我爹不让。” 秦王陛下笑眯眯的看着他:“编,你接着编!三十三年前我的前锋官高瑛与敌军交战,你在旁掠阵,见死不救,害的一千将士十不存一。你又到我面前巧舌如簧,试图陷害高瑛,我险些伤了忠良。童年九月,李将军自敌军中归降,你非说他使诈,强闯我营房伤人数十。三十二年前你醉酒调戏我娘子,我本要斩你与刀下,娘子说你气数未尽才饶你至今。三十年前你故意装作与我娘子有私” 魏王挤出两滴眼泪来:“小弟知道错了,前些年还想派女儿去替我侍奉哥哥您呢,是哥哥您嫌我女儿身份低微,容貌丑陋,不肯要她。” 秦王陛下本来还冷笑着逗他,听了这话干脆沉下脸来。卧槽你不知道当时我老婆一边哭一边揍我一边诅咒我的样子有多可怜可爱呀! 转身叫道:“苗兄弟!高钰、老李,你们仨都进来。” 三人鱼贯而入,后头还跟了一个人,那人跟魏王的容貌一模一样。 魏王看进来的一个个人,吃惊的浑身发颤。那苗梧是被先王杀了全家、高钰的哥哥高瑛被自己害死、李竹当年也被他追杀了一路,他刚想扑倒在地上跪求几位大哥饶命,就看见那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他浑身肥肉乱颤:“那是,那是什么人!”李代桃僵?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是我,高瑛。”站着的胖肉球对跪在地上的胖肉球森森冷笑,他声音低哑虚弱:“你没想到吧,我没有死。我被兄弟拼死救了出去,身受重伤,苟延残喘至今。”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张缤你要干什么!!!” “高瑛要占了你的王位,女干你的妻妾,替你当这个违命侯。”秦王陛下不负责任的耸耸肩:“哥哥知道你最要面子,受不得丢脸的事儿,让高瑛替你来跪我、跪我儿子。” 说要对你的妻妾如何如何,那就是个笑话,高瑛的身子早就废了,行动都得人扶着,要不是等着看你死,早就自尽了。 高瑛哥当年舍身救我,我不能让他死不瞑目。后半生养尊处优,等死了,以王侯之礼下葬,多好。而且还不用担心你再闹什么幺蛾子,成了违命侯之后不用上朝,形同废人,也不会有什么太好的医生去照顾,就不会被人揭穿,哈哈。 站着的胖肉球非常感慨的说:“我把自己吃的像你一样胖,胖的像个死猪一样,真不容易。” 刀奴和卯金刀委屈的在魏国内库里抱在一起打滚,明明陛下就在附近,怎么还不来把我们拿走!主公如果没拿到趁手的刀,改为练剑了怎么办! 激动之下,一股刀气激荡开。 张缤眼睛一亮:“好了,你们仨快点砍死他,谁来都行,但别弄脏衣服。苗兄弟你记得把他毁容!给高瑛换好衣服,装着被吓傻的样子就得了。” 哎呦呦呦~我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刀气!!! 我儿子的宝刀有着落啦!!!我还以为他得等我把刀传给他,才能有真正的好刀用呢! 第185章 腹痛头痛 张微穿着大礼服,跪在祖庙大堂,名义上是禀告先祖但实际上真没什么可说的! 我爹开国,我是太子,我先祖……据说我高祖是个农民,我曾祖是个小吏。 别人家太子祭祖的时候都能说‘不负先祖厚望’,我家先祖才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厚望呢! 他只是很认真的禀报了一下:我爹刚把魏国打下来,挺好的。 星斗依稀禁漏残,禁中环佩响珊珊。 欲知今日天颜喜,遥睹蓬莱紫气皤。 少顷,只听九重门启,鸣哕哕之鸾声;阊阖天开,睹巍巍之衮冕。 当时监国太子祀毕南郊祖庙回来,文武百官聚集,等候设朝。须臾钟响,太子驾出大殿,受百官朝贺。须臾,香球拨转,帘卷扇开。正是: 晴日明开青锁闼,天风吹下御炉香。 千条瑞霭浮金阙,一朵红云捧玉皇。 太子端身正坐,目视众臣,缓缓道:“温丞相。” 温丞相上前一步,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地:“臣在,恭听殿下吩咐。” “陛下有旨,命卿家前往魏国国都,接管魏境,守土安民,轻点吏治,明辨忠奸,整顿疆域。”太子张微很客气的说:“此等大事,非温卿不能。” 温丞相微微有些喜色:“是,臣遵旨。” 朝会上喜气洋洋,什么事都不算是事儿了。我们大秦又搞定了一个国家呢! 温丞相要即日启程,赶紧去接替陛下,陛下还等着回家呢。要不是他担心自己离开之后会群龙无首,早就回家了。老婆又怀孕了呢!儿子也要娶媳妇了~~~ 张微理当设宴款待未来的岳父,当然还是要有温清颜作陪。 温丞相看着打扮的华丽庄重的女儿,心里酸溜溜的不好受:嘤嘤嘤你还没嫁进宫呢!你是被太子这个小无赖逼着住在宫里陪他玩的!!!你怎么就一副母仪天下的样子了!我的宝贝女儿我常年见不到你啊,你才十四岁,豆蔻年华二月初……你怎么脸色发白,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呢? 再看张微,一副笑的没心没肺的模样,满脸对于朝政的*,温丞相心中大怒,麻痹的你把我女儿糟蹋了?平素说的到好,清颜跟我说话时也替你说不少好话,没想到你是这么薄情的男人! 摆下酒宴,都是些清淡暖胃的吃食,并且放了一大堆的姜,唯一一道没有姜的菜还是红糖做的红烧肉。 温丞相又狐疑起来,当归生姜羊肉汤、姜汁蒸蛋、猪脚姜,这几道菜仿佛是……癸水期间必备? 张微已经有点不高兴了,他刚刚很兴奋的跟温卿说魏国如何如何,结果温丞相只是盯着女儿一个劲的看,嗯呢嗯哪的胡乱敷衍着。 他干脆也不跟他说话了,转头对温清颜:“姐姐,我给你讲个笑话听,好不好。” 温清颜脸色苍白,嘴唇微微发抖,勉强扯出个微笑来:“好啊。” 前些天吃冰糕吃得太多了,这可真是现世现报啊! 张微瞅了一眼刚刚跟自己装聋作哑的温丞相,微微一笑,柔声说:“一聋子忌讳其聋,一哑巴忌讳其哑。一天聋子见到哑巴,恳求哑巴唱一曲,其实是嘲笑他的缺陷。哑巴知道对方是聋子,就用嘴唇一张一合,并且用手打着节拍,装出唱歌的样子。聋子也装着侧耳倾听的样子,见哑巴的嘴唇不动了,就大加称赞说:“好极了,好久没有听你美妙的歌声,今天又有长进了。”” 温清颜勉强笑了笑,又是一副西子捧心的可怜可爱模样。 温丞相当然听得懂这是拐弯抹角骂自己刚刚反应迟钝,立刻笑道:“既然如此,我也给清颜讲个笑话吧。有个女子选择婚配对象,正赶上有两家求婚,东家郎貌丑,但富有;西家郎貌美,但贫穷。父母问女儿想嫁给哪一家,女子回答说:“两家都愿意。”问她为什么,回答说:“我喜欢去东家吃饭,去西家睡觉。”” 张微感觉这话不太对劲,看温清颜掩口而笑,眼神妩媚憔悴又有些责备的意思,忽然就明白过来。这特么是说我要了周国两位公主,又在这儿哄着温清颜,是很没节操的。 呵呵。 他看了一眼温丞相的三缕美髯:“有个人须长过腹,人见之无不赞为美髯。一天偶然遇到相面先生,让其相一下面。相面先生说:“可惜你的胡须短了些。”那人说:“我的胡须已过腹,人人见之都赞美,为什么你倒嫌它短?”相面先生说:“如果再长得一寸多,便好和下边通了。”” 温丞相果断还击:“有婆媳两人都死了丈夫。婆婆说:“做寡妇必须要咬紧了牙根过日子。”没多久,婆婆与人通奸,媳妇拿她过去说过的话责备她,婆婆张开嘴给媳妇看,说道:“你看,也得我有了牙齿才好咬。”” 黄口小儿,连点胡子都没有还敢嘲笑我的胡子长得像□□…… 在旁围观的未来太子妃、相府大小姐温清颜感觉:我更痛了。不仅腹痛,而且头痛,爹爹,殿下,别闹了。 …… 激战二十回合,未分胜负。 温丞相半是吃饱,半是气饱了,回去开始圈点应该带去魏国境内,可以直接安排为知州、知府的中层官员。 第186章 有个照应 在送去和亲的路上想要逃跑,这种大事怎么是随便谈一谈就能解决的? 四妞……四公主想了整整一整天,想的茶饭不思。到下午怕错过的宿头,在驿站住下,她始终沉默不语,现在渐渐的有些头昏,胸口也发闷。 这驿站很小,是个很小的四合院,小的以至于四公主头昏脑胀的躺在正房东屋里盖着锦被闻着熏香休息,能清清楚楚的听见院子里姐姐和护送和亲队伍的将军说话。 三公主的语气还是那么高傲,隐隐带着挑剔和刻薄:“我堂堂公主之尊,你就让我住在这么差的地方?谁教你如此怠慢公主的?” 牛将军低着头,瓮声瓮气的说:“路途遥远,途中难免遇到穷山僻壤,臣也无计可施。” “我爹给你高官厚禄,是为了让你说‘无计可施’吗?”三公主的声音尖刻跋扈,让人厌烦。 周国禁军统领牛七将军就是一个字,‘闷’。 “我往日里随父王出巡,住的都是各处行宫。”三公主越发厌恶:“周国怎么会有这样穷困的地方,是不是你故意带我们走小路?” 牛将军攥紧拳头,低着头:“公主若信不过臣,臣去把地图给您拿来。” “好啊~我倒要看看是怎么回事!秦国国力强盛,怎么刚往秦国走了几天就成这样了?” 三公主瞪大眼睛盯了他半天,既没能用美貌降服他,也没能靠着暗示‘居然这么差的环境我要求补偿’勒索到什么,气得她夺过地图转身就走。简直无法理解怎么会有这样榆木脑袋的人。 这地方是真正的穷山僻壤,即便是在官道旁边,又是朝廷拨款修建的,也是破瓦土墙,再加上视野之内的草都绿的半青不黄的,一副凄凉的景象。屋内的墙壁有些斑驳的残痕,地上尽力打扫过了,却也只是坑坑洼洼的的土地,并不是公主们喜欢的在青砖上铺地毯的屋子。 三公主攥着地图,进了屋。 在这里只有五间房,其中一间是正厅,另外一间是厨房,所以两位公主住在一起,另外五位贵女分居两间房子。 四公主正躺在一张粗糙破旧的架子床上,看样子这床也有近百年的年头了,上头没什么雕花,只是粗大结实耐用。四公主轻轻挥退侍女,低声问:“姐姐,你和牛将军置气做什么?” 三公主露出个得意的笑脸来,挥挥手里的卷轴:“你看,我要到了地图呢。这个……不知道地图怎么行。” 四公主虚弱的笑了笑,声音轻若蚊呐,招手:“姐姐,屋外说什么屋里听的清清楚楚呢。你……既然有这个打算,怎么不早做打算呢?” 三公主翻了个白眼,翘着二郎腿晃了晃,沉吟片刻:“妹妹,我跟你说实话吧。前两天,咱们上路的前两天,爹爹找我说话,说了些什么你就甭管了,反正他是承诺,绝不送你我去秦国和亲。” 四公主惊呆了:“什么?” “可不是吗,然后两天之后就趁着你我睡得迷迷呼呼的,下了旨意,先是避而不见,然后……”三公主轻轻摸着自己娇嫩白皙的面颊,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他竟打了我一巴掌!打了也就罢了,什么君臣父子的屁话压着,我也不能奈他如何,可他却叫人来给我敷药,免得巴掌印毁了容貌,让秦太子瞧见了不喜。” 【龙吉公主原本在自己的蕊宫里处理公务,可是妹妹们撒娇打滚的闹着占了瑶池,刚从蟠桃园回来上朝,又回了瑶池。 闲云袅袅,紫雾腾腾。 现在龙吉公主高居宝座,在搭来的书案上批阅奏则,旁边软榻上二公主四公主五公主依在一起,嗑着瓜子儿,喝着茶看着水镜中的情境,十分惬意。 二公主冷笑一声:“勃遂(七公主)转投胎成了三妞,还是这样不知所谓。” 龙吉公主也不太开心,面沉似水:“在凡间这般模样倒还好,可在天上的时候,谁又为难她了?” 五公主大笑:“除了她自己,还有谁能难为她?” 四公主微笑道:“真该叫人瞧瞧董永去,他在凡间时和七妹恩恩爱爱,上了天庭也还算融洽。” 五公主道:“哪里还算融洽!我可听说七妹住在宫里,那董永去海外三山求道去了,夫妻俩聚少离多,孩子又重入了轮回,我瞧着距离和离也不远了。” “难能够呢,勃遂的脾气向来拧的很,她当年认定了董永,为了他不惜和母亲翻脸,现在也不会轻易认错。”】 四公主真真惊住了,喃喃道:“爹爹他……” 三公主轻轻摸了摸四公主的脸,有些痛苦:“我原本不想告诉你,你一向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女儿,我怕你拦着我。既然你肯让我偷偷逃跑,我也就告诉你实话,到秦国之后,咱们可是无依无靠。” 四公主垂头半响,淡淡的说:“既然如此,姐姐,你怎么不早作打算呢?”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才知道他会把我送来和亲啊!” “周国不好,我们现在也离开了,去秦国还不行么?”四公主非常细腻的说:“既然爹爹不好,那他说秦国是虎狼之国,秦国就必然是好的。” 三公主皱着眉头:“不是的,你想啊,秦国是虎狼之国,所以才能把爹爹吓住。但凡是好的,能叫人如此敬畏吗?” 哎?这个逻辑也很可靠的样子。 四公主沉默了一会:“这也罢了,你若非要走,我自是不会害你,只是你离开之后以何为生。” 三公主反倒愣住了。 【瑶池,明光照耀,奇花锦绣。 五公主又是一阵笑:“上次七妹犯浑,是止归把她硬掰回来的。说起来,也难怪止归遭人嫉恨,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事儿,世上能有几件?有迹可查的也不过淮南子一人!偏偏是她,不仅妻儿成仙,便是门生故旧也成了神鬼、地仙,怪道小七总看她不顺眼。” 四公主嘻笑道:“若不然这一次,我们还让小七别逃出方依土的手掌心,好好管教管教,回到天上也好叫人省心省事?” 龙吉公主批阅奏折ing,头也不抬:“呵呵。” “大姐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龙吉公主好整以暇的放下笔,整了整袖口,喝了口茶,似笑非笑:“你若如此,就等着看吧,若是勃遂先回来,必然去埋伏暗害方卿,若是方卿先回来,必定躲在娘娘这儿,免得打起来。反正不管怎样,最终还是会打成一团。” 二公主想了想:“下次咱们别让七妹投胎成女孩子,换成个男子汉,可不能是那种娇身冠养的,得像方依土小时候那样,命途多舛,步步坎坷,才好炼成知情识趣的好性情。” 龙吉公主顿了顿:“这话不假,我只怕娘娘舍不得。” “大姐姐说的是。”五公主笑道:“三姐写的方依土本纪,那手稿上点点泪痕做不了假,一个无亲无故的凡人尚且如此,若是七妹沦落到那般境地,只怕咱们个个不忍。”】 四公主见她半响不说话,又惊讶又好笑:“你该不会打算逃出去之后,随便找个人嫁了?在此期间何以为生呢?我读诗的时候也曾看到,若是贫穷了,便事事为难,倘若你衣食无着,岂不比前往秦国的下场还差吗?” 三公主想了一会:“我屋中用的,有许多金器,拣不起眼的带上几件,也够几年衣食无忧。” 四公主还是有些不舍:“姐姐,你若一去……若是终生不复相见倒还好,只怕你会被捉回来,若是逃婚过再落到秦国手里,我怕反而不美。凭你我的容貌,去了秦国必定受宠,再加上你我是亲姐妹,互为臂助,即便有些艰难,也好过受饥寒困苦啊。” 三公主摇摇头:“我意已决。到头来不过一死…凭甚么因为我漂亮,便要受人欺凌…” 四公主欲言又止,险些落下泪来。 三公主默默的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和一张纸,递过去:“妹妹你看。” 四公主借过来一看,一张纸上写的:秦太子张微,生性疏狂暴躁,自幼练武,身材伟岸,十岁时便殴打太傅。性好怪癖,喜看女女相戏,乃至于窥探宫人故事,数不胜数。常有白日行淫之举。已定亲的温氏,虽未过门却住在宫中,日日与太子相伴,一言不合便对太子拔剑相向,至今盛宠不歇。】 四公主一看完就白了脸,手抖:“这等隐匿的消息,可靠吗?” “据爹爹说,他花了几千银子,让细作买通宫中内侍才得到的消息。” 那本册子里尽是些赤条条的妖精在一起打架,几盏蜡烛,一些麻绳,乃至于秋千、倒挂葡萄架等。也有一个男妖精几个女妖精的,也有一对一的。还有几个女妖精在一起做游戏,男妖精躲在屏风后偷看的。 四公主刚看了第一眼是脸上泛红,再翻了两页就脸色苍白抖若筛糠:“这,这,这太可怕了。姐姐,我跟你一起逃了吧!” 三公主大喜:“正该如此,你我也能有个照应。” 【瑶池中,几位公主笑做一团。即便是向来冷若冰霜的二公主和城府极深的龙吉殿下,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小七竟然是用这个吓得三妹跟她一起走!天哪!三妹原先最喜欢偷看方依土和翟烟儿了,哈哈,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等几位姐妹回来了,咱们尽可以大肆嘲笑她们啦!只是还不知道,六妹能闹出怎样的趣事来。】 第187章 两个意外 日子照旧一天天的过,张微每天早上早起打一趟拳,跑步去陪着金娘娘和温清颜吃早饭,然后做步辇过去上朝。 上次的大雨造成了轻微的洪灾,但并无伤亡,人都跑的很及时,只是京郊附近有些人家养的猪和鸡鸭被大水冲泡了。 张微白担心了半天,听了报告只觉得啼笑皆非。 他战战兢兢的做了一个月,现在处理朝政时也算得心应手,群臣也更加心悦诚服。 最近几天只忙着是三件事:金娘娘怀孕了,心情不佳/温清颜不让亲亲抱抱了/太子宫的偏殿正在收拾,等着周国的两位公主。 这件事有着微妙的先后顺序,因为娘娘怀孕了,就让温清颜代管宫中大小事务——这本不坏,未来的太子妃自当掌管宫务,可是!可是太子宫的偏殿要修缮休整,给周国送来的两位公主住,这件事每一点的进度,都会由宫中女官像温小姐禀报。 然后清颜姐姐就不让我亲亲抱抱吃她嘴上的胭脂了——张微认为这一定是吃醋。 他坐在金銮殿中,龙书案后,心里想的却是阔别多日的清颜樱桃小口的味道。 林尚书:“……殿下意下如何?” 张微一惊,卧槽你说了什么我光想着各种香香软软白白嫩嫩红红甜甜的‘美食’完全没注意,他沉吟片刻,使出绝招:“众卿有何高论?” 这句话特别好,可以解释为我不满意现在的说法,可以解释为我很满意但是想听听别人还有什么想法。 温丞相不在朝堂,仿佛更乱了一点。 方将军沉声道:“伪魏王既已经投降,便应以封号相待,无需格外恩赏。” “可是伪魏王的封号尚未拟定,如何准备?陛下归来之时,定要献俘与太庙,而后加以圈禁,现在国都中住得很满,臣恐怕一时仓促,没有合适的地方软禁他。” “非也,臣以为伪魏王既已投降,就当优待之,以免……”这个儒生眼珠一转:“以免周王和楚王到时候负隅顽抗。” 他们又吵成一团。 张微很想趴在桌子上以手托腮的放松一下,可是不行,那个姿态出现在朝堂上太难看了。他轻轻的咳了一声。 底下继续吵成一团。 张微有点不开心:“咳!”顺便用手敲了敲桌子。 底下继续吵成一团,温丞相不在了,这些人真有些无人弹压,要打起来的样子。 张微抄起惊堂木拍了一下,朝堂上立刻就肃静了,太子殿下脸色不太好看的说:“给魏王在京郊圈出一片地来,他既归降,若能立尺寸之功,应封侯,若是毫无用处,便封个朝散大夫,有俸禄无需上朝,荫一世便罢了。” “是!殿下英明。”*n 太子殿下又说:“中书舍人拟文,发往前线由陛下御批。” “是。” 张微又有些皱眉,陛下前些天都是三四天一封信,跟自己说说话,给娘娘写写暧昧的情诗,看着娘娘脸红害羞的模样我都觉得自己还需要好好学习。可是现在已经五天只有普通的军报没有陛下的手书了。这是出了什么事吗?难不成是爹爹手受伤了? 就为了这个,娘娘这两天更加不开心了。前两天还跟我逗两句,很有力气的掐我耳朵,这两天吃了早饭之后就是昏昏沉沉的睡着,真是令人担心,就连调戏清颜姐姐都没心情了。 下了朝,温清颜没在后殿等着,张微也不以为意,赶紧去正宫, 大步冲进殿门内,对行礼的侍女和侍卫只是随便挥挥手。温清颜在窗内看见了一身朝服的太子,赶忙迎出来:“殿下,您连衣裳都没换就过来了?” 她也无心装扮,穿了鹅黄色的小衫配火红长裙,头上绾了个结结实实的发髻,只用了两只金钗。 张微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屋里走,轻声说:“我那有空换衣服。这一天十二个时辰,娘娘足足睡了十个时辰,着实叫人担心。娘这会醒着吗?” “没有,娘睡的很香呢。” 林素也皱着眉头,甚至于有些羞耻的从寝室中走了出来,行礼谢罪:“妾身无能,娘娘现在这模样有些反常,可妾身却医治不得。” 都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现在,我怎么能这么没用啊。着实没脸。 张微脸色阴晴不定,幸好隔着冠冕的珠帘也不怎么看得出来。沉吟了几秒钟,才伸手虚扶:“师娘,您且耐心些,慢慢来。”他现在还真不怎么信她了,虽说是师娘,可毕竟苗梧不是本国人,而是魏国人。这位苗夫人是毒术天下无双,可是……难道娘娘如今的模样不像中毒吗? 温清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轻柔的伸手解开冠冕上的系带,看到他难看的脸色,有些担忧。 张微忍了又忍,实在忍无可忍,婉转的说:“师娘,有道是尺有所长,寸有所短” 林素闻弦歌而知雅意,心里也羞恼,却不敢反驳,立刻道:“正是呢,若能招揽天下名医为娘娘保胎,那才好。我与安胎一事并不擅长,恐怕力有不逮。” 我明白的,你嫌我能力不济,不仅你嫌我,我自己都嫌自己。若医治的好,当然敢于夸口,现在这样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请名医来会诊吧。 张微眼中流露出一丝满意,还是无奈的客气了两句:“并非是我不相信师娘的能力,只是” “殿下不必多言,能与同道交流也是好事。” 二人又客气了两句,林素就继续回去研读医书,tmd!tnnd!明明就是醉酒的脉相,可是她明明没喝酒,难道这世上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温清颜拉着他到自己的卧室里,解他那身又厚又沉的朝服,关切的轻声问:“殿下,您把心放宽些,娘娘虽然觉多,可脸色看着还好,身子也还健康。一日三餐都不耽误,只是总有些困倦罢了。” “总有些困倦?”张微的脸色很难看,涨红又勉强忍耐着:“吃吃饭都要睡着了,这岂不令人生疑?我凑近时闻到娘娘身上有些酒气,这倒奇了,谁敢让她喝酒不成?” 温清颜也说不出话来,只是低着头解他的衣裳。 张微闭上眼睛,深呼吸,温和了一些:“清颜,我并非怪你照顾不周,只是接下来这些日子,你多关照师娘一些。” 温清颜先是愣了愣,随即飞快明白过来,吃惊的瞪大眼睛,断断续续的说:“你怀疑是…师娘她…?” 张微咬着牙点点头,低声道:“我心中有些疑虑,只是尚无证据。我也不想胡乱猜忌,只是……” 温清颜神色复杂:“我明白了,我会多加留心。”话虽如此,她想到张微没说出来的那些意思,就觉得加倍可怕。真希望他能猜错,如果师娘是下毒的那个人,且不说殿下和陛下得有多伤心,那叫温家都得牵连在内。 张微命中书舍人拟旨,命禁军去请秦国鼎鼎有名的几位医生,想了想,又写信给爹爹,请他把魏国的名医搜刮一下,也一起带过来给娘娘用。 【瑶池中,明光耀耀,鹤舞凤飞。 龙吉公主摩挲着玉印,叹息了一声:“我着实不曾料到。” 旁边的景致换了,不仅没有舒舒服服的软榻了,就连点心干果和茶水也不见了,只有蒲团。 二公主、四公主、五公主垂头丧气的跪坐在蒲团上,对着水镜发呆。 五公主小声说:“我也着实没想到。” 龙吉公主怒:“周世宁,去请老君过来叙话。” 三位公主深知自己犯了错,不敢再嘻笑玩闹了,都老老实实的呆着。 龙吉公主余怒未消,刷刷点点写了诏书,命黄巾力士去传旨:“令各地城隍土地、六丁六甲值日神等,助周国三公主四公主逃出升天,万勿为官兵擒获。钦赐。” 妹妹不懂事,早就该好好管教了。你们这一世就可劲的颠沛流离去吧!】 到晚间,月上柳梢头,张微跟金娘娘刚吃完晚饭,她打了个哈欠,推了盘子:“困了。儿子你和清颜好好玩吧,我先去睡了。” 金娘娘这般嗜睡,也就不做什么打扮了,只是挽着发丝,穿着家常的宽松衣衫,起来吃饭也得宜,回去躺下睡觉也无需再更衣了。 张微哪里放心的下,立刻跟过去。扶着娘娘躺下,包子脸皱成一团,正要说些什么。 金娘娘已经抱着枕头,睡的很舒服,很香甜了。 张微坐在床边上发呆,正要离开时余光看见窗外有人影晃动,他呵斥道:“什么人!” “太子殿下,可否与我一战?” 张微犹豫了一秒钟,高声道:“来人护驾!” 咻咻咻,侍卫们围住了这个一身夜行衣靠的神秘人。 神秘人怒:“你怎么这样怂!” 张微也气疯了,抬手便把金娘娘喝剩下的半碗茶抓了起来,要不是隔着窗子就泼出去了,他怒:“老子千金之躯,岂能相提并论。你既敢深入宫中,相必有些本领。” “这话不假。” “上□□!” 第188章 陛下回国 张微坐在床边上发呆,正要离开时余光看见窗外有人影晃动,他呵斥道:“什么人!” 屋外的确有个黑衣人,他能深入禁宫之中,大白天的却没有引起守卫的注意,这武功显然是深不可测。那黑衣人的声音沙哑低沉,阴测测说:“太子殿下,可否与我一战?” 张微犹豫了一秒钟,高声道:“来人护驾!” 咻咻咻,侍卫们听到呼唤声,疯了一样的蹿出来,看见窗外站着的黑衣人,更是惊怒万分——丢脸啊丢脸,这可是莫大的失职——赶紧围住了这个一身夜行衣靠的神秘人。 神秘人怒:“你怎么这样怂!” 张微也气疯了,抬手便把金娘娘喝剩下的半碗茶抓了起来,要不是隔着窗子就泼出去了,他又把杯子恶狠狠的放在杯子上:“老子千金之躯,岂能相提并论。你既敢深入宫中,相必有些本领。” 神秘人一听这话,有些别扭的说:“这话不假。” 太子殿下说:“上□□!”说完之后,他伸手抱着金娘娘,吭哧吭哧的试图把娘抱到安全的地方去,以免外头放箭射错地方了——应该不会,他们知道殿下就在窗里。 张微暗暗恼恨,平常看爹爹抱起娘的时候好像很轻盈很得心应手,怎么我现在……抱不动啊! 屋外一阵喧哗,侍卫们似乎是大惊。 “陛下!” “臣等冒犯陛下了!” “陛下恕罪!” “我的天居然是陛下!” 张微既惊且怒,把金娘娘再好好的放在床上,跑到窗口拉开窗子:“陛下?” 是的,是秦王陛下,是张缤,灰头土脸大胡子版的爹爹。 张缤虽然武功冠绝天下,也不想再自己的宫殿里被自己训练出来的侍卫们用□□指着,就果断拉下面罩。侍卫们差点吓死,惊讶过度,有好几个人咬到舌头。 张缤还是那样高大健壮,只是满面风霜还有些疲惫之色,胡子比临行时长了一寸有余,他脸上怪怪的,有些想笑又有些生气,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只是挥退众侍卫:“退下吧。” 行,爱重自己的生命也是件好事,我本想和你打一场呢,现在想来真有些异想天开了。我儿子如果蠢的亲自上阵跟‘刺客’比武,那我才要担心。 陛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伸手一撑窗棂,敏捷的跳了进来,反手关上窗子。 张微十分惊喜,好想扑上去要爹爹抱抱,但是我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不能那么干。爹爹回来真的太好了,娘的情况我虽然没法给他个交待,可爹爹一定会有办法的。 “爹,你回来啦,真好。” 张缤看着眼圈发红的白白胖胖的儿子,不由得失笑,又有些甜蜜,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好儿子,我在前线接到奏折,知道你把后方管理的很好。温丞相也跟我说你为了朝政殚精竭虑,辛苦了。” 虽然好想立刻就见到老婆但是儿子嘟着包子脸可怜巴巴的样子好可爱。 张微虽然被夸奖了,却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并不是十分开心。他垂了垂眼眸,小心翼翼的说:“爹爹,这都是我该做的。在其位谋其政嘛。现在您回来了,我可以不用监国了吧?” 张缤挑眉:“怎么?别人家的太子都盯着大宝眼馋呢,怎么你不想要?” “不是……”张微刚想说‘不是不想’又顿住了,僵住:“爹,您这话我没法回答!反正……娘最近这些天身子不太好,我想回来伺候她。” 张缤叹了口气:“我猜到了。”这个时辰你应该是刚下朝,一个刚下朝的太子怎么会呆在母亲宫中呢,奏折还没批完吧?哎,我就知道,娘子这个岁数生孩子,哪能像小媳妇似的不当事儿。 张微垂着头,蔫蔫的不敢说什么。 娘被我照顾的不好…虽说不全是我的责任,可我觉得很失职。 陛下大步往娘娘的寝殿走去,刚进屋就皱起眉头:“屋子里怎么有酒味?”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自己的身上的黑衣。这身衣裳脏得很,上头还有血污,在前线打仗的时候也穿过几次,胡乱的洗了洗就收起来了。再加上一路风沙……可别唐突了佳人。 张微越加诚惶诚恐:“娘在十几天前开始嗜睡,近日越发夸张,每天能睡十个时辰,但是没耽误一日三餐。师母多次诊治,也没甚么作用,我刚刚派人去请境内的名医前来会诊。” 张缤已经把自己扒了个□□,在旁边的洗手盆里拿着毛巾搽身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多灰土,白毛巾在身上抹了一圈,就泛着土黄色。张微捏着衣服轻轻拿到门口,放在地上。 他一边擦澡,一边看着跑到旁边箱子里给他翻衣服的儿子,淡定的说:“别担心。你娘给自己卜了一卦,这一胎虽然有些为难之处,但肯定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呼……那就好。”张微拎出来一件白色锦袍:“爹,穿这个行不?” 张缤陛下正在用剪子修剪疯涨的胡子:“不行。” “为啥?” “那是你爹我年轻时的衣服,现在胖的穿不进去了。” “噗,哦!” 张微又翻了一通,拎出一套中衣还有一件鹤氅:“爹,穿这个吧。” “……”张缤一脸嫌弃:“鹤氅收回去。那是你娘非要做的,我可不想穿那么啰嗦的东西。”他大步过去拿了中衣,唰唰唰的穿上,直奔金娘娘而去。 一进屋就想去看老婆了,只是担心身上灰尘太多,让她不舒服。 洗澡的时候也不能过去啊,刚洗完没穿衣服也不能过去,娘子她是不介意的,可是让儿子看见爹爹光着腚往娘身边凑,那特么以后还怎么见儿子? 哎呀呀,人老了就是喜欢瞻前顾后了。 张缤坐在床边上看着睡的小脸粉红,姿态分外娇艳的娘子,抽抽鼻子:“你娘是不是偷喝酒了,身上酒味这么重。” “那怎么可能,娘向来不喜欢喝酒。” 张缤左右看了看,伸手从床头放的小铜鼎里拎出一小坛子酒,还是觉得不对劲,下了床掀开床单往床下一看,床底下扔着好些个小酒坛。 太子殿下咬牙切齿:一方面为了娘怀孕了还不爱惜身体,这样放量大喝终日长醉而生气,另一方面当然是为了‘我的天呐我娘没事!可吓死我了!’。 张缤陛下摸着胡子站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儿子:“‘向来不喜欢喝酒’就不会喝酒吗?朝中官员向来不喜欢贪污受贿,不等于他不会贪污受贿。蠢儿子,你娘知道害臊,避着别人偷偷喝酒,把你吓得脸都白了,话都说不全。儿子,你跟我说实话,你想到哪儿去了?” 张微的脸都红透了,羞愧难当,捂着脸:“你肯定没吃饭吧,我去叫人准备。”然后跑掉了。 陛下哈哈大笑:“滚回来!” 张微就老老实实的滚回来了,软软的撒娇:“爹~~我知道错了~~别嘲笑我了~~嘛~” 张缤陛下笑不可抑,拍着大腿笑了一阵子:“蠢儿子!去叫两个侍女进来干活,请你师娘过来一趟,叫厨房送一坛醋过来。准备宴席。” 张微灰溜溜的出去了,正撞上温清颜,她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会了,刚刚听见太子叫护驾的时候她刚刚哭过,正在洗脸换衣服,实在没法过去。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却听见侍卫们下拜高呼陛下的声音,出了屋只看见那个灰土土的成年男人的背影。她不好过去打扰父子夫妻相见,只是叫过尚宫,轻声吩咐去准备宴席,为陛下接风洗尘。 “殿下。”温清颜扯着张微的衣袖,大眼睛亮亮的看着他:“陛下笑的那么开心,想来娘娘她并无大碍?”刚刚吓得我哭了一会呢。 张微臊眉耷眼的指了指屋里:“你自己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温清颜摸不着头脑,却也只好听话,进了屋先施礼:“清颜拜见陛下。” “免礼。”张缤反而有些局促,他只穿着中衣,虽然是夏天,但这样见儿媳妇也不好。于是就把袜子穿上了——这样就可以假装是练武的短打衣裳。 温清颜刚要问娘娘的身子好了?就看见丢在地上的几个酒坛子。一口气没提起来差点跌倒在地上,居然不是什么‘看起来像喝醉了闻起来也有酒味的□□’,就是喝多了。就是喝多了!!!! 吓死我了!殿下怀疑是师娘用了□□,我回去之后越想越怕,不知应该如何是好,吓哭了。 我我我,我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娘娘不是这么孩子气的人呐! “啊!怎么会这样!”林素也得到了通知,走到门口推门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地下的空酒坛。她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大脑呼的一下就变得一片空白。 我还以为有什么‘看起来像喝醉了闻起来也有酒味的□□’是我所不知道的,结果,竟然真的是喝醉了!金姐姐你是修道之人,跟我说过不能喝酒,这是怎么了这是?丢脸啊! 亏得我是毒术天下无双,在殿下和清颜面前忧心忡忡了这么多天,我特么瞎吗! 张缤看着这俩人的表情,又笑得不行:“娘子也有顽皮的时候,兴许是有了小孩儿,性子也变得更俏皮了。当年生了张微之后她也添了一个爱掐人耳朵的毛病,或许这次开始爱喝酒了。” 张微带着四个侍女、两个食盒和一大坛醋过来:“陛下请吩咐。” 张缤还从空心瓷枕里摸出一包绿豆糕一包鱼皮花生,正在嘎崩嘎崩的吃着:“把床底下的酒坛子都拿出来,有酒的拿过来,咱爷俩喝掉它,灌上醋放回去。苗夫人,你有没有能让醋闻起来有酒味的药?” “有!”林素越想越气,气的脸上发青,差点昏过去的样子:“陛下稍等,我回去取药来。”然后她噔噔噔的跑掉了,仪态全失。 侍女们把食盒里的菜肴在桌上摆开,殿下要的急,现在厨房里备着的只有:一大盘水果 四干果:花生、瓜子、榛子、核桃、 四蜜饯:糖莲子、糖冬瓜,糖菊饼,糖椰角 四冷荤:酥姜皮蛋、京都肾球、酥炸鲫鱼、凤眼腰 卤菜拼盘:卤鸡爪、卤蛋、卤牛肉、卤鸭、皮冻 一只热腾腾的红烧猪蹄,一盘凉拌鸡丝。 别的菜还得炒完才能送来。 张缤开怀大吃起来,这些天在军营里虽然是大碗吃肉,可毕竟做的没这么精细,也没御膳房这么细致的功夫。到了魏国之后,魏王宫的厨子虽然刀工细致厨艺精湛,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陛下还真吃不惯魏国的菜。 张微都不好意思抬头了,低着头恶狠狠的盯着皮蛋。 温清颜很想躲开这个丢脸的时刻——她更贴身照顾娘娘,可是也没发现。这简直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但张微一边用‘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眼神阴测测的看着她,一边抓着她的手不让走。 张缤看着小两口把头快埋到桌子下面了,更觉得好笑,伸手揉了揉两个人的头:“乖孩子,爹帮你忙报仇。” 小两只更加害羞。 林素把药拿回来了,跟过来的还有看热闹的苗淑书。 这不用陛下在说什么了,张微和温清颜指挥侍女们把林素的药放在醋坛子里拌匀,凑过去一闻,咦?居然真的是醇酒的香气。 张微伸手沾了点,舔手指。 温清颜问:“味道怎么样?” 张微一脸凝重,皱眉:“说不好,你尝尝。” 温清颜很听话的沾了点,舔了一口:“呸呸呸就是醋!酸的牙都倒了!殿下欺负我!” 张微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们吧这些醋灌到酒坛里,依旧封好,放回原位。” 张缤一边吃肉一边笑着问:“怎样?很报仇吧!” “是啊。”“嘘嘘嘘,爹,小心别把娘吵醒了。” “你不知道,娘娘只要喝白酒就能昏睡三四个时辰,怎么叫嚷都不会醒。”张缤陛下暗自疑惑,可是她只被我骗着喝过一次,怎么现在这样爱喝?难道真是因为又怀孕的缘故? 既然我家不再是九世单传了,那以后会是什么样?娘子能给我再生一个?可别亏损了她的身体。 要是再生一个,她会填什么爱好呢?酒下面是什么……酒色财气? 嘿嘿嘿…… 陛下吃完饭,侍女们也把环境布置好了。陛下吩咐道:“儿子,你和清颜照旧侍奉娘娘吃午饭,然后躲起来,咱们看她偷偷喝酒的样子。” 张微大喜:“哈哈哈好啊!” 温清颜也颇为期待的嫣然一笑。 林素特别想看,可是又知道那不合乎身份。娘娘和家人怎么玩闹捉弄都行,我是臣属。只好非常遗憾的,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 ………… 金娘娘吃完饭,准备摸出酒瓶来喝两口,就继续睡。 喝酒好开心呐!睡觉好舒服呀! 嗯~闻起来真香! “噗!咳咳咳咳咳……” 第189章 好难受啊 金娘娘醒过来的时候有些懊恼,捂着脸躺在床上发呆,也不知怎的,最近特别喜欢喝酒。 倒不应该说特别喜欢喝酒——原先几乎滴酒不沾,有时候宴会上的米酒也让用清水代替了,现在突然开始喜欢喝酒了。 喝酒使人昏沉,有碍修道,这是所有修道之人都明白的道理。更何况最近真昏沉的不行不行的。 她在床上伸伸懒腰,打着哈欠准备起床。“啊~今天真的不能再喝了。” 金娘娘头发乱糟糟的,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脸埋在手臂和膝盖之间,粘粘糊糊的□□:“酒为什么那么好喝呢!好想喝!” 【龙吉公主:“呵呵。” 二公主:“六妹惨了。” 四公主:“等娘娘回来,想起自己说过这话之后,哈哈,六妹完蛋了。”】 躲在屏风后的张缤陛下差点笑的暴露了,默默的抖抖抖。 多亏金娘娘喝的醉醺醺的,没发现。 张微蹲在门口偷听里头的声音,听见这话也想笑,低下头对捂着嘴笑倒在自己怀里的清颜姐姐眨眨眼,示意她:像平常那样该你去了。 温清颜歪歪斜斜的站起来,笑嘻嘻的抿着嘴,拢了拢头上的碎发,正要推门进去忽然听到声响。 金娘娘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拎起了酒瓶子,还没喝到嘴里的时候忽然又恢复的自制力,恨恨的扔掉酒瓶,可是手软没力气,只是把酒瓶掉在床上,发出了咚的一声。 她气呼呼的垂着床,虽然屋内无人,却还是十分羞恼:“这孩子一定不是好孩子!哪里来的小酒鬼,叫我这样出丑。等你出生之后,我若让你喝着一点酒,我便……我” 【龙吉公主正在批奏折,吓的笔都掉了。真怕娘娘说了什么不能说的话呢!这时候可是说什么、什么灵啊!】 金娘娘毕竟是修道之人,早就听师父殷殷叮嘱过,不能轻易发誓赌咒,随口一说只是表达情绪,可暗中天地鬼神都听着呢,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应验了。 她犹豫了片刻,想了好几个赌咒,最后换成:“我看见你喝一次,就打你一次。你若一辈子不改,就必然找个厉害的丈夫,好好管着你。” 拿自己‘不得好死’拿丈夫儿子和国家前程赌咒,都是不对的!拿这个坏小孩赌咒倒是可以。 哼哼哼,女孩子不要喝太多的酒,会伤身。 温清颜忍抿着嘴忍着笑意,推门进去:“娘娘,该用午膳了。殿下下朝了,正在偏殿处理公文,命我来请娘娘示下。您想吃点什么?饭后去花园走走可好?” 金娘娘在帷帐内有些窘迫的抬了抬腿,用被子挡住酒瓶,看清颜的样子好像没看见酒瓶,这才松了口气。轻轻柔柔的说:“清颜,我还有些倦,吃罢饭再歇一会。想吃酥炸带鱼,可惜这时节没有。脆炸蘑菇,再来一个凉拌三丝,别的也没什么了。” 带鱼没法保鲜,要在冬天才能吃到,冬天直接扔在海边冻的硬邦邦的,一捆捆的放在车上拉过来,做出来临时化开,又新鲜又便宜。 张微刚刚跟爹爹吃了一顿了,现在还得陪娘再吃一顿。 金娘娘又因为近些日子贪杯昏睡,对儿子有些愧疚,频频举筷子给他夹菜。 吃完饭,侍女们收拾了桌子,温清颜挽着张微离开了。 金娘娘实在没忍住,嘀咕道:“最后一次,最后一次。等陛下回来就不喝了。嗯~闻起来真香!”摸出酒瓶来,准备喝两口,就继续睡。 “喝酒好开心呐!睡觉好舒服呀!”仰脖:“噗!咳咳咳咳咳……” 猝不及防啊!那甘甜的美酒怎么就变成酸的牙都要掉了陈醋呢?金娘娘又是呛又是咳,喷了一被子的醋。 张缤虽然想捉弄她,听娘子一咳嗽,又心疼起来了。赶紧跳出来去给她拍背抚胸顺气:“娘子,别急别急。你喝的太猛了。” 金娘娘把被子掀开,掩住醋痕,穿着月白色的中衣和红色抹胸,翻着白眼怒冲冲的说:“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回来了不赶紧告诉我,还有闲心偷换东西捉弄我!真是坏透了!” 虽然是生气,那模样却又娇又媚。 张缤心头一热,挨着她坐下,搂着肩膀笑嘻嘻的说:“我叫了你呀,只是娘子你沉溺于杯中之物,无暇理我。现在怀着孕,喝酒不好,好娘子,等你生完孩子我再给你多多的酒喝,好不好?” 金娘娘有点别扭的说:“别把我当小孩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很想喝酒。一定是肚子里这个孩子不好,把我带坏了。” 张缤伸手摸了摸又白又软的小肚子,温柔低沉:“兴许她是天上的酒仙呢。” 金娘娘舒舒服服的依在他怀里,十分缠绵眷恋,连用醋换酒那样令人生气的事都不想在意了,低低柔柔的说:“酒仙算什么正经神仙!” 屋内情浓意蜜,屋外惨雾愁云。 金娘娘寝室外的花厅内,陈设简朴典雅。几轴古画、八仙桌、太师椅、花架上放着盆景,和寻常书香门第的摆设差不多。张微深深皱着眉头,倒在太师椅里,一副非常难受的模样。 温清颜在旁边为难的转圈圈:“殿下,您怎么了?” 张微脸色发白,头上冒汗,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温清颜道:“传太医。” 张微却又制止她:“不用,我知道不是什么大事,缓一缓就好了。” 温清颜是真想信他说的话,可是他的脸色和表情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她咬着嘴唇,泪眼汪汪的伸手拉住太子殿下的袖子,学着自己母亲的样子软软的撒娇:“告诉我嘛~” 张微懊恼的说:“我吃撑了……好难受。” 温清颜瞪大了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难以置信的说:“吃,吃撑了?” “是啊。”张微捂着脸有气无力的哼哼唧唧:“我也没想到。娘刚刚不知道为什么给我夹了不少菜,我本来吃不动了,怕她看出有异,就都吃下去了。结果,清颜姐姐给我揉揉,我这可是平生第一次吃撑着。” 温清颜脸上的表情怪怪的,想笑又心疼,伸手轻轻的揉他的肚子,柔声道:“叫太医来开一副消食的药吧,你刚刚吃了许多肉食,恐怕更不好消化。” 林素非常想知道金娘娘会被捉弄成什么样,好奇的不行,假装无事的溜达过了,想看看能听见什么事。结果没看见金娘娘被酸成什么样,却看见太子殿下挺着肚子四仰八叉的歪在椅子里。她偷笑着回去拿了丸药。 ………… 假‘魏王’高瑛冒充魏王冒充的很好,即便是魏王妃也没认出来。他在路上少言寡语,一副非常本分的模样。 秦王陛下离开前留下命令,让高钰将军护送魏王室前往秦国国都,以免路上有不知情的人虐待‘魏王’。 魏王妃是个貌美的中年女人,虽然已接近三十岁,却比少女更美貌。她原先是被迫入宫的,现在过了这些年,也就认命了。这些天来都十分焦躁,彻夜难眠,推醒了魏王:“老东西。” 高瑛:“嗯?” 魏王妃坐了起来:“我怕到了秦国之后,彻底沦为阶下囚,这样吧,你上书一本,把咱俩的女儿送进宫里去。” 高瑛无可奈何又漫不经心的说:“你想让蔓儿伺候谁去?” 国破家亡,雍容华贵的魏王妃脸上也难免带出几分孤苦来:“秦王室里只有秦王和太子两人,无论蔓儿跟了谁,咱们日后也有个依靠啊。” 高瑛沉默了片刻:“以我对张缤……陛下的了解,他不会杀我们。以后好日子虽然没有了,可也不会死。” 其实杀了魏王就够了,我到底为什么要假扮他,说是为了jianyin他的妻妾,可是这也没什么意思。这群女人好烦啊总是哭哭啼啼的。 “你真是个窝囊废!”魏王妃大怒:“你不愿意,你倒是问问蔓儿愿意不愿意啊!她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现在可到好,穿着粗布棉衣,吃的饭菜粗糙不堪下咽,好容易有个能过好日子的机会,你还拦着她。她毕竟是公主,并且还是个亡国公主,她若不进宫去,难道要嫁到普通人家去,过那男耕女织,辛勤劳动的日子吗。我可告诉你,你不去说,我也一样可以上表!” 高瑛冷冷的:“随你。” 另外一边还真有公主想过男耕女织的生活呢。 三妞说:“三天之后,就进入周秦交界处了,据说那位仙人就住在哪里。” 四妞整理着金银和衣裳,说:“对,我们只要逃出十里外,进入那座仙山,就可以摆脱追兵。据说哪位仙人是秦王后的师父,秦王下令除了求道之人外,任何人都不许踏入仙山,违者杖责。牛将军不敢带着周国的兵卒在秦国抓人,而秦国人不敢擅入仙山。” 她说完了这番话,沉默了一会,用力系紧包袱:“可是,姐姐,若那仙山已经没有了仙人,亦或是里面别有洞天,是什么可怕的秘密,咱们怎么办呢?” 第190章 我也开心 秦王张缤哄娘子哄了一下午,甜甜腻腻的呆在一起,说了许许多多的话。 也不知怎的,金娘娘这些天都非常想喝酒,可是见了丈夫之后,忽然又和原先一样,一点都不想喝了。张缤笑着解释道:“想来娘娘不是贪杯,只是思念我所致。” 金娘娘用小粉拳捶了他一顿。 屋内缠缠绵绵,屋外砰砰砰砰。 张微吃的太撑了,吃了师母拿来的药,还是觉得不舒服,就去后花园里跑步,砰砰砰。跑着跑着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又转身跑回温清颜面前:“清颜姐姐,你说既然娘娘身子大安了,我还用不用让人去请秦国境内所有的妇科圣手过来?” 温清颜站在八角沉香亭里,拈花发呆——虽然是发呆,却还是漂亮的像幅画,她的容貌虽然不算是绝美的令人惊艳,可是身上温柔沉静的气质和眼中闪过的娇俏妩媚,任何绝色佳人都比不上。 她用帕子给殿下擦擦汗,看着他汗津津的英俊面孔,闻着浓淡适宜的古怪却好闻的汗味,感觉自己要中暑,头好晕啊。 犹豫了刹那,轻声说:“还是请几位名医更好些,毕竟娘娘已是不惑之年,师母她也不精与妇科。” 张微点点头,由于撑的太难受,没注意到清颜姐姐被自己的汗味熏的动情,就继续哒哒哒的跑。跑了半个时辰,觉得肚子不那么胀了,可是又有些坠得慌,脑补了一下,就不敢再跑。 改为在树下打拳,虽然三伏天已经过去,可晚夏早秋交接时的午后阳光还是很热。 温清颜又是心疼又是想笑,无可奈何的看着他。 原本是个玉树临风、潇洒英俊生机勃勃的美少年,可惜撑的腰粗肚子鼓,有些滑稽呢。 白衣浊世佳公子什么的,除了要俊秀俏丽之外,还要身姿修长风流呀。锦衣虽然还是锦衣,却被汗湿透了,玉带松了又松,这就只剩下好笑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温清颜悄悄的进殿内听了一圈,出来对在树下站桩的太子殿下:“殿下,请问殿下,一会还要不要用膳了?” 张微皱着眉头摆摆手:“别提吃饭,我现在还饱着呢。” 温清颜皱着眉头,柔声说:“都两个时辰了……” 张微叹息了一声,收招站了起来,一身大汗,接过侍女捧来的手巾抹了把脸上的汗珠,又擦了擦脖颈手臂,过去拉住温清颜的衣袖,低声叹息:“清颜姐姐,可难受死我了。” 温清颜伸手揉了揉他的肚子,感觉还是鼓鼓的,很担心的说:“让师母再给你看看,好不?” 林素欣然应邀,随手写了:山楂一两、生麦芽半两、生谷芽半两、陈皮一钱五分。又很好奇的问:“殿下,请问您,娘娘现在身子如何了?喝了醋,可有什么不适吗?” 张微眨眨眼,一脸无辜的说:“不知道。” 温清颜忍着笑,斟酌着说:“娘娘十分羞窘,又被陛下取笑了几句,正不依不饶的算账呢。” 张微:“哈哈哈哈哈哈。” 林素:“哈哈哈哈哈。”笑着笑着忽然有些酸楚,嘤嘤嘤,金姐姐恩恩爱爱的,殿下和清颜甜甜蜜蜜的,我就带着女儿孤孤单单的。她害羞的问:“殿下,我家苗梧什么时候能回来?” 张微歪着倒在椅子里,温清颜站在旁边,欠身伸手给他揉肚子。他被那双白皙漂亮的小手揉的晕晕乎乎酥酥麻麻,顿了一顿才答复:“按说,师父他是先锋官,应该是随着大军一起回京。但我爹是偷着跑回来的,师父若是知道我爹怎么走了,也会偷跑回来,和我爹一起等收兵回国的时候,再悄悄跑回军队里,按照礼制行进。如果他不知道,那就是一个月之后才回来。” 金娘娘和陛下乎诉离情,又一起吃了晚饭,金娘娘就睡觉了,陛下却精神的很,去找儿子说话。 温清颜应该陪着金娘娘一起用膳,可她是个知情识趣的好姑娘,默默的跟他殿下去了太子宫。晚上张微也没吃饭,看着温清颜吃饭,懒洋洋的躺在软榻上喝山楂汤看奏折,刚刚用了一下午消食,都没批阅奏折呢,现在留有不少事儿等待批阅。 张缤陛下到太子宫的正殿书房门外,听见屋内小情侣窃窃私语的声音。 张微的声音色迷迷的:“清颜姐姐,再过几年你也要给我生小孩啦~” “呀~殿下好坏,不要说那种话嘛。” “嘻嘻嘻,你还嘲笑我今天吃的肚子圆滚滚的,到时候你呀,路都走不稳呢。周侍郎夫人怀孕七个月进宫赴宴的时候,两个侍女扶着她,还颤颤巍巍的。” “哼,我有武功,才不会那么弱。” “我祖上据说是九代单传,可我娘又怀孕了,单传肯定结束了,等到你的时候,能给我生好多小宝宝呢~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四公主……” “我才不要生那么多呢!张微,你也不许让别人给你生,要不然我要和你决斗!” “好好好,娘子不要生气嘛,让为夫么么哒一下~” “殿下~还没成婚呢。别这么乱叫,万一让我爹听见,他又要哭了。” “他不在京城,怕什么。” “叫顺口了可不得了……殿下,你就喜欢看我爹哭,是吧?” “嘤~我不喜欢看他,我喜欢看你~” “去看你的奏折吧!还有两成就干完了,几天早些休息吧。我怕明天早上陛下要考教你的武功,你最近这些日子把功夫都荒废了,当心陛下抽你。” “哎呦……贤妻呀!来,亲个嘴儿,我就继续努力去了。” “殿下很开心吗?” “我娘没事儿,我爹回家了一点没受伤,我的国家吞并了另一个国家,咱俩又快要成婚了。我简直开心快要飘起来了。” “我也开心。” “你为什么开心?” “我看到殿下开心,所以开心。” 张缤就听到屋内衣袂摩擦的声音,应该是刚刚抱在一起,现在分开了。他又静静的等了一会,听得里面翻阅奏折和喝茶的声音,才假装自己刚到,推门进去:“儿子,辛苦了。跟爹来后花园,你到了这个岁数,咱爷俩应该喝酒聊天。” 张微欣然聪明,把桌子上的奏折一推:“爹,您来帮我把这些看了,都干完咱就去。” 张缤点点头,这个是正经事。他就过去唰唰唰翻完,分了几摞,指着:“这几本不用回,这堆回知道了,这两个是大事,明□□会上再议。还有这个,你开始准备自己的婚礼了?” 张微害羞又乖巧的笑道:“爹爹,这只是提前准备准备,得等您下旨呢。” 月光皎洁,银辉洒在汉白玉的地砖上,如同银浆泄地。 张缤陛下只说了三件事:魏王是假的。 小心点周国的公主,听说周国四公主学过剑器。 秦国王宫中有他国的细作,既然温清颜执掌宫闱,让她抓一抓这个细作,碰上不懂的时候就问娘娘,但别让她太费神了。 ………… 瑶池中,鹤舞凤飞,奇花异草,玉树琼花,美景无数。 “这孩子一定不是好孩子!哪里来的小酒鬼,叫我这样出丑。等你出生之后,我若让你喝着一点酒,我便……我看见你喝一次,就打你一次。你若一辈子不改,就必然找个厉害的丈夫,好好管着你。” 二公主勾勾手,让水晶中的画面停住,她捧着头,痛苦的□□:“六妹现在投胎的肉身,是个男孩儿是吧?原先是个女孩儿,却被百般娇变成男孩儿了,是吧?” 五公主战战兢兢的说:“是……是的呀。” 龙吉公主叹息道:“娘娘说的也很清楚‘厉害的丈夫、好好管着你’。” 五公主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即便金娘娘是言出如谕旨,可是不会……” “不,你错了,会的。”龙吉公主分外沉痛:“六妹投胎成了男孩子倒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是他会有个丈夫啊!我的娘啊。亏得有方家在,同性相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怕陛下不能接受。” “陛下已经五十岁了,即便不接受,到时候也眼不见心不烦。”二公主皱眉:“现在只怕有人把六妹好南风当作为了让张微放心,所以放浪形骸,狂行自污。那样的话,对六妹,对张微都不好。” 五公主小声说:“大姐姐,现在三姐和七妹正要逃走,啊,好险啊!啊我的天!” 水晶中显示着周国和亲队伍已经到了秦周边境,边境总有城池,进了城池安顿下来,住的倒是更好了。 周国三公主趁夜里换好侍女的衣服,卷着包裹就悄悄往外走。不是不等四妹,只是要先出去一个探路。 探路的果然被抓住了。 三公主逃跑失败,庆幸自己略画了点妆,画的不太好看,可还是被围着自己的臭哄哄的秦国兵卒们吓的够呛,咋着胆子说:“俺是四公主的侍女,四公主让我去办点事。” 四公主正在换衣服,还没穿好,就有人敲门:“启禀公主,您的侍女卷着包袱私逃,被俺们抓住了。您说咋整?” 四公主吓得够呛,脸发白手发抖,强撑着说:“把她给我送回来。” “咦?真是公主您派她去办事吗?” “是……的。”四公主强自镇定,飞快的脱掉侍女的衣服,幸好这时候不会有人进来,要不然就暴露了。 “公主您派她去做啥?” “呃……”周国四公主(瑶池三公主)抓狂的转着眼珠,忽然找到了借口,赶忙堆笑道:“我让她替我去拜谒伯阳真人的洞府,有些东西想献给真人,求个平安。” “公主您太客气了。俺是本城守将,俺做主了,明天公主您亲自去拜见伯阳真人可好?他可是我们王后娘娘的师父呢!” 第191章 蠢美公主(百合之魂)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那啥啥啥——凑不出来另一个成语了。 周国三公主穿着侍女的衣服,脸上抹的灰土土的也没遮掩住那惊人的美丽,却是一脸的蒙圈。漂亮成她这个样子的女人即便是一脸的傻了吧唧,也很美呢。 她被兵卒们尽量温柔但对她来说还是十分粗暴的推进四公主的屋子,手里抱着满是金玉之物的用锦缎包裹的小盒,傻乎乎的站在门口。 四公主虽然比她想的更多些、做事更谨慎一些,却也懵了。 她刚刚急急忙忙的换上华美的宫装,身穿五彩霓裳,乌黑如云的长发拢起灵蛇髻,那双温柔灵动的大眼睛瞪的圆圆的,盯着兵卒关上的门。过了好一会,咽了咽口水,舔了舔嘴唇过去拉住姐姐:“天可怜见,你没出事真是太好了。” 三公主保持着那个被吓呆的表情,环顾四周,弱弱的说:“这是,怎么个情况呢?” 四公主胡乱摇摇头,轻轻以手掩口,欲言又止,捡起地上沉重的门闩,锁住房门,转过身来看着吓傻的姐姐,心中微微有些嫌弃——逃跑是你的主意,是你害怕男女之事,怕喜怒无常爱好怪异的太子殿下,又怕后宫争宠,怕自己敌不过青梅竹马又朝中有人的太子正妻。现在说动了我,你却怂了,这叫什么事?你就坑吧! 她定了定神,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这是她自己带的茶叶,味儿很清雅,只是贵的很,听说一两茶要十两银子才能买到。举目四望,她现在住的是秦国边城‘剑阁’的守将家,却还是……呃,怎么说呢,虽然屋子也还算整洁干净,可是那座椅板凳都很旧了,而且帷帐上没有绣花。墙上用纸糊过,预备好的被褥都很干净,却不是新的,拆洗的发白了,带着一股淡淡的怪怪的香气。 总而言之,没古董珍玩!没金银器皿!没丝绸娟锦!没熏香! 若说边关守备夫妻俩住的穷困,那秦国宫廷里也穷,那有点管中窥豹。但周国的边关守备却是奢华豪富的,设宴送别二位公主时,金碗盛着白白的鱼汤,白玉盘盛着一片绿,红玛瑙盘子里堆着剥好的荔枝,铜盆焚烧烧香料,灯架上镶着珍珠宝石,穷尽奢华。 又有多少富豪想见见传说中容貌天下第一第二不分伯仲的两位公主,奉上千金贺礼。——我们周国虽然穷,却只是穷在民间,不像秦国这样,镇守边关的众将也穷的像个贫民似的。 三公主低声问:“他们是不是说,要奉驾去拜谒伯阳真人?不是说那苍梧山,不许任何人踏入吗?” 四公主已经魂游天外去了,被这话叫了回来,失笑:“姐姐,你是吓傻了再怎么不许人踏入,也得有的边界,要不然谁知道什么地方算苍梧山呢。”她慢吞吞的说:“其实,这倒也不坏。” “不坏?” “咱们本想逃走之后,躲到苍梧山里,追兵不敢上前。只是我们没法去……”四公主把喝剩下的半杯茶递给明显还处于‘吓懵’状态中的姐姐,鄙视的说:“现在他们奉驾去拜山,岂不是更好,只要到了近前寻个机会跑进‘禁止入内擅入者斩’的山里,不就成了吗?” “啊……哦!对喔!” 在隔壁偷听的守将夫人竖起大拇指:真是个漂亮的公主,难怪这么没脑子。金娘娘是修道之人,除了对敌人之外都会叨叨一句‘仙道贵生’!陛下出身行伍,对军心看得很重,不会滥杀无辜!你特么跑,跑跑跑,两个柔柔弱弱的小公主能跑多远?哈,在山上,你要是当天到不了伯阳真人的玄都观,夜里的蚊子活活咬死你呢~!更何况,你当真以为伯阳真人仙去之后,那玄都观就失了灵异吗? 嘻嘻嘻嘻,陛下说的是‘在苍梧山上打猎者处死、食肉者杖责’,经常有樵夫上山砍柴,农民进山采药呢。与民休养生息才是正道,伯阳真人又不是邪道,怎么会那么小心眼。 你们周国打听到的消息,没几句是真的,嘿嘿嘿。 守将夫人有学有样的把两位公主的对话说给丈夫听,准备撮窜他偷偷放走两位公主,这样就可以兴兵向周国问罪啦! 守将方裳正啃着猪蹄,看着《左传》,听了这话冷笑一声:“这两个蠢女人!我就知道,天底下的女人,没有任何一个比得上我祖奶奶。只是这事我们不好自作主张,上奏折去京城,请示太子殿下。毕竟那是献给他的女人。”他咬了一口猪蹄,磨牙:“我也想打,可是,娘子呀,你别忘了咱们秦军刚刚攻下了魏国全境,虽然所到之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但士兵疲乏,要爱惜兵力。” 方守将的夫人很郁闷的叹了口气:“好吧。” “明天你找个借口,让她们在城里呆着,等太子殿下的批示回来了,咱们在让这俩蠢丫头去苍梧山。还假装丫鬟想跑,呵,哪有那么漂亮纤细的丫鬟。”方裳啃着猪蹄,他十分英武威严,即使这样的动作也潇洒帅气:“娘子,你是有经验的,为夫有件事要请教你。” 夫人很开心,一本正经的说:“请讲。” “咱们国母娘娘师从伯阳真人,她现在正在安胎,若是听说师父的道观被小丫头算计着想逃婚,还是不想嫁给她儿子所以逃婚,娘娘会不会动了胎气呢?陛下可是九代单传呐!” 夫人皱眉:“那还真说不准呢!将军,你在奏折中对太子殿下提醒一下,婉转点。” 她又有些不放心,叫过两位公主的侍女来旁敲侧击的询问。三公主的侍女可不是傻的,三公主待人刻薄,惹了祸常常要侍女顶缸。平常被罚跪掌嘴也只当寻常,现在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儿呢!更何况两位公主经常遣散侍女,凑在一起偷偷商量‘要事’,这就够了。 一封加急奏折,兵卒连夜骑马出发,每到驿站就换马继续前行,一夜,复一日,复一夜。 深夜时到了京城脚下,夜里不能开城门,守城官听说是边关急报,扔下一个大竹筐来把送信的士卒接上城墙:“马就拴在城外的石墩上,等早上再说。” “好嘞!” 守城官派兵护送士卒到了宫门口,隔着门这送信的士兵说:“奏折虽然是紧急的,但并不是十万火急,也不是上奏朝廷的军报,而是给太子殿下的信。” 大内侍卫统领被叫醒,商量了一下这件事,就开了角门让人进来了。 虽然连人带信都在半夜送进宫中,但还是估摸着太子殿下睡醒了,才送到他眼前。 但太子殿下不在太子宫中。 温清颜小时候是睡在金娘娘的偏殿里,后来换到紫微阁中居住,紫微阁是临近水榭的一栋漂亮的绣楼,专门为了温清颜修建的,临近太子宫,在她八岁那年修了一整年呢,但她还是随着心情在金娘娘的偏殿或是紫微阁中居住——大多时候都是在金娘娘的偏殿里,这样省事儿。 陛下出征之后,温清颜就正式搬回偏殿里。 可是现在她已经是个很漂亮的大姑娘,而秦王陛下又回宫了。虽然没有人认为会出事,但还是要避嫌,她太子殿下就两手空空的回到紫微阁里,反正衣裳首饰都是两边各放着一部分。 张微知道这件事,他很开心。凌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爬起来,推开窗子用轻功掠向紫微阁,翻窗户进了绣房。 温清颜也练武,练得很好,也很警惕,立刻就醒了过来,故意用软绵绵的声音娇娇弱弱的说:“是谁呀~不要吓我啊~” 张微捏着嗓子:“吼吼吼吼,小娘子~是我~” “你是谁呀~”温清颜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笑眯眯的看着他。 张微也不说话,往床上一扑:“你摸摸我就知道是谁啦~” 软茵铺绣倚春娇,玉腕情郎挑。金莲纤约牡丹莹腻,一看魂消。微瞬秋波娇不语,此景情谁描?难描只在云鬟翠解,桃颊红潮。 温清颜娇滴滴的说:“别碰我的胸,最近几天总有点疼。” “疼的严重吗?我小心点给你揉揉~” 小帐挂轻纱,玉肌肤无点瑕,牡丹心浓似胭脂画,香馥馥堪夸,露津津爱煞,耳边厢细语低声骂,俏冤家,颠狂忒甚,揉碎鬓边花。 总之就是一阵亲热,除了最后底线还没突破之外什么都做了。 携手揽腕去金娘娘那儿吃早饭的时候,太子殿下才看见边关奏折。 【启禀太子殿下,周国那俩公主到我这儿了,漂亮是真没得挑,可就是心不好。周国三公主偷着想逃跑,被我抓回来了,她假装是四公主的丫鬟,四公主也帮她往圆全了说,我一看这事儿还和四公主有关,就假装被她和四公主骗了,放回去了。 这俩公主以为‘苍梧山不准任何人入内,违者斩。’我也不知道她们从哪知道的……反正是四公主想去叩拜苍梧山,根据偷听结果是她俩以为苍梧山有个边界,任何人都不能入内,打算在叩拜苍梧山的时候趁着别人不注意越过界限去,让我们干瞪眼白生气。其实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这都什么脑子啊。 这事儿别跟金娘娘说,我怕娘娘生气。 具体怎么办,请太子殿下示下。是直接捆吧捆吧送京城来,是让这俩在山里吃点苦,还是怎样?】 太子殿下的百合之魂熊熊燃烧着,自动脑补了姐妹禁断,发誓生死与共不离不弃的那种。就着奏折吃包子,各种热血沸腾啊! 只要这两个公主真的互相爱的难舍难分,就连给秦太子做妾都不愿意,张微真的能很大度的放她们自由——随便从陪嫁的贵女里找两个顶上就行了,反正他不准备真干什么,就是放着看看。 好想去亲眼看一看当世无双的两个大美人互相恩爱缠绵,同甘共苦的样子!如果真的很美的话,就把事儿说清楚,让她们进宫来,天天腻在一起给我看。 张微一拍桌子,激动难耐:“爹!我要去边关看热闹!” 温清颜坐在他旁边也跟着看了奏折,现在各种无语——因为喜欢方依土和翟娘子,就喜欢上所有女女,张微你真的够了! 第192章 给我揉揉 上文书说到,边关方将军送信进京,太子殿下的百合之魂熊熊燃烧着,自动脑补了姐妹禁断,发誓生死与共不离不弃的那种。就着奏折吃包子,各种热血沸腾啊! 好想去亲眼看一看当世无双的两个大美人互相恩爱缠绵,同甘共苦的样子!如果真的很美的话,就把事儿说清楚,让她们进宫来,天天腻在一起给我看。 可是在陛下和娘娘面前,她也不能说什么,只是暗暗的捏了他一把。 张缤正兴高采烈的喂娘娘吃杏仁豆腐,看看越发娇媚艳丽的老婆大人,想起昨夜终于又能和老婆亲亲抱抱,好开心,哪有闲心管旁边坐着的儿子和准儿媳妇在干什么。看到儿子的餐桌上有四碟小菜、一笼包子、醋碟,还有一本奏折,陛下根本不在意,这些年他也是这么过来的,很辛苦的。 张微一拍桌子,激动难耐:“爹!我要去边关看热闹!” 温清颜坐在他旁边也跟着看了奏折,现在各种无语——因为喜欢方依土和翟娘子,就喜欢上所有女女,张微你真的够了! 秦王陛下一愣,把碗递给金娘娘让她自己吃——金娘娘飞快的接过碗,还挪开了一点。她一点都不想被喂东西吃,但是陛下特别想这么干,她就只好委屈一下了。 张缤:“你要去看什么热闹?” 张微把手里的小半个包子直接塞嘴里,拿着奏折站起来,快步走到爹爹身边,一边嚼嚼嚼,一边把奏折在他面前展开,咽下:“爹,您看哦,周国那两个公主要私奔呢。” 秦王陛下的剑眉拧在一起,沉下脸来,不怒自威:“跟什么人私奔?”倒是又可以借机出兵了,可是我不怎么想打周国,今年打魏国废了不少粮草,魏国百姓又很穷,还得救济他们,再想攒够除了随时应对天灾之外还能支撑十万大军行军三月、运送粮草辎重的路上所消耗的粮食,得再有两年。 呃?儿子你还没娶进门的小老婆跟别人私奔了,你这么高兴干什么!你想带兵出征? 张微忽然有些羞窘,低着头小声说:“没有别人,我怀疑周国的三公主和四公主互相之间……忠贞不二,所以不愿意嫁到秦国来,想在路上逃跑。” 秦王陛下嗤笑一声:“两个小丫蛋,能知道什么叫情爱吗?瞎胡闹罢了。依我看,就是周王把她们娇宠太过了,出嫁时也如此任性。有什么可看的,女人再怎么漂亮也没有用,又不是器物,讲究什么品相上佳,要谈得来才好呢。” 他凝视着金娘娘,微微一笑:“是夫妻又是知己,那才好。” 金娘娘嫣然一笑,百媚横生。 张微感觉父母炫幸福炫的有些晃眼,轻声说:“爹爹,我想亲临现场,遇事也好早做决断。这两个公主以后是杀是放走、许配给臣下或是让她们长相厮守,我想早做决定。毕竟是两位天下闻名的大美人,我也有点怜香惜玉的心。” 秦王陛下靠在厚实的靠垫上,满不在意的说:“太子殿下,你监国,你想去哪儿想干什么爹都不管。”他顿了顿:“只要你把朝政处理好就行了。我班师回朝的时候你记得来欢迎我。” 张微愣了一下,刚想开口哀求,忽然反应过来,狡诈的笑了起来,一脸无赖的说:“好啊。”呵呵,我就不信如果到时候发生紧急事情,我不在京城,爹爹你真能假装自己不在家。 当□□会上点了几名大臣代管朝政,又提前叫了魏小五、方玉方襄、李敬道、柳文华来宫里,又让侍卫统领安排一队人收拾行李准备出门。 下朝之后,殿下发现自己和伴读们已经多日未见了,可是伴读们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魏小五,看的他面颊上染上淡淡的红晕,垂着睫毛,有些窘迫腼腆。 一行七人,加上大内侍卫数人,上马飞驰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张微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马背上好颠啊!!我都快吐了了!!马鞍好硬,坐的我屁股痛!!这早秋的太阳怎么也这么晒!热热热,热死我了!!! 天色擦黑的时候,就停下来了,在驿站里住下。 张微下马的时候磨蹭了半天,他整条腿都酸疼了,平常骑马最多是一个时辰,现在骑了一整天。偏巧最近忙于朝政有些荒废武功,胖了几斤,肉都松懈了,更难受。 侍卫把他扶下来,搀进屋去,服侍殿下在床上躺好。要了一盆热水给他稍稍擦洗一下,喝了一碗绿豆汤,静静的歇一会准备吃晚饭。 温清颜和张微是住在一起的,她刚去厨下叮嘱了一圈,看没什么肉菜,拿了个小银锭徒手撕开,买了一只驿站小官儿养着下蛋用的大白鹅,魏小五自告奋勇,把鹅收拾着准备炖上。 她进屋的时候,张微穿着小褂,躺在床上发呆。 温清颜站在门口用手帕擦着汗,俏生生的笑了起来:“你呀你,为了两个美人,折腾着自己收了这么一番苦,有意思吗?”她可还好点,一直勤于练武,没有偷懒。 张微吭叽了一声,闷闷的不说话。出门和他想想的不一样呢。 温清颜走进了一些,语调柔和下来,不再嘲笑他了,走到床边上关切的问:“张微,你怎么了,生气了还是身上不舒服?” “不舒服。”张微闷闷的说:“清颜姐姐,我大腿根好疼,给我揉揉。” 温清颜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大腿根……之间看了几秒,红了脸:“别呀,我去叫阿宁进来给你揉。” “不要,那地方不好让别人乱揉。” 温清颜听了这话脸上更红,别人不许碰,只许让我揉揉捏捏,呀,感觉好开心呢。她真想给他揉揉,又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想着想着越发害羞了,没话找话的问:“咱们出来的匆忙,我忘了问了,咱们带上方家兄弟、柳李二公子,这还合情合理,为什么叫上魏将军?你只见过他一次。” 张微哼唧了一声:“你给我揉腿,我就告诉你。” 温清颜的好奇心压过了羞耻心,再者,两个人青梅竹马又经常在床上亲来亲去,也就不在乎这点了。伸手给他揉:“说嘛~”我仿佛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张微感叹道:“魏将军多漂亮啊!周国两位公主若真是传说中那样美貌,只有和魏将军在一起,才算匹配。我是希望她们俩终身厮守,恩爱成双,但爹爹说得对,两个小丫蛋能知道什么叫情爱吗,别是胡闹吧,到时候让我失望。” 温清颜不敢置信:“你……你是要试试看,这两位公主面对魏将军那样的绝世美男子,能否不动心?” “万一她们是故作姿态呢,万一周国知道我喜欢看女女相恋的小癖好呢,我可不想被骗,爹爹说宫中有细作,要抓一抓。”张微颔首,一副‘我想的很深我很认真’模样:“不仅是魏将军,还有威武英挺的方家兄弟、俊书生模样的柳文华和粗犷的李敬道。虽说她俩是公主,但周国的人都文弱婀娜,即便是公主也见不着真有男子气概的男人。” 温清颜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他们几个才比你大了一两岁,算什么男人。”不过,魏小五确实太美了,要是把同样貌美绝伦的周国公主嫁给他,倒是毫无争议呢。那每次宫宴的时候,这夫妻俩得多么瞩目啊! 这里距离边关也不太远了,温清颜模仿张微的笔迹,手书一封,一点都不累的李敬道带着两名侍卫去送信。 方将军已经强行挽留周国公主住了三天了,用的借口分别是‘山上下雨了’‘山下路坏了’‘今天我有事’,再呆下去这俩公主就要起疑心了。清晨,他起了床正在郁闷,这时拿到了太子的回文。 信上写的简单:【方卿,见字如面。周国公主一事,疑点颇多,孤王有意暗中和她相见,已离开京城,正在路上。 她二人想逃进苍梧山,尽管由她,孤便装作苍梧山上小道士,和她们谈一谈。 方卿处事机敏果决,镇守边关数十年,威震周国,孤王心慕已久……】大概意思就是方将军很厉害啊什么事都做的特别好,不仅尽忠职守而且blabla,我见完这俩小傻妞就来找您好好聊一聊,了解一下军中生活,了解一下周国的情况。 方将军可开心了。 到了下午,又有人来报:“太子殿下已经到苍梧山下了,明日就可以让周国公主去拜谒苍梧山。” ………… 说的很简单,张微看着不算太高但灵气十足的苍梧山,咬着牙面无表情的往上走。 大腿疼啊!磨的都快起水泡了,一直夹着马背也很累啊,还得在晚上之前爬到山腰上的玄都观里去……幸好内力还在,累了就把内力运转两圈,就好一些。 第193章 可不是吗 张微费了好大劲才爬到山上,但见青松郁郁,翠柏森森。金钉朱户,玉桥低影轩官;碧瓦雕檐,绣幕高悬宝槛。七间大殿,中悬敕额金书;两庑长廊,彩画天神帅将。 张微累到极点,反而不那么喘了,道:“这就是玄都观了,我娘学道之处。” “果然是神仙洞府。”“是啊,这等清幽雅致,仙气环绕呢。” “这地方怎么……有些荒无人烟。” “我师爷只有我娘一个弟子,他老人家羽化飞仙,我娘也嫁给我爹,强行延续道统也没甚么意思,仙道一途,贵精不贵多。”张微又随手推开一扇门,四顾茫然:“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儿,我都有些不想走了。天风吹下步虚声,夜月常闻仙佩响。自此便为真紫府,更于何处觅蓬莱?” 魏小五跟在他身后,默默的拂落一旁的蛛丝:“殿下,这里常有人来打扫修缮吗?” 张微一愣,摇摇头:“没有啊,只有我娘每年派人来祭扫。这儿尘土也挺多了。” 魏小五皱眉:“多年没人住、只是一年祭扫一次的屋子,可不会这么干净。” 张微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我师爷是神仙中人,还不许有些神异吗?” 【瑶池中,二公主淡淡道:“方卿攀关系的手段真是厉害,这就又多了个师爷,等她回到天上,也不知道老君还认她不认。” 四公主哈哈哈的笑着:“是啊,我听说老君原本就挺喜欢她的,视若子侄呢。” “老君对谁都笑眯眯的,你怎么知道老君喜欢她?” 四公主眨眨眼:“因为我见过老君在无人处拎着她耳朵骂她是笨蛋。” 五公主叫道:“我还奇怪,娘娘明明没有掐人耳朵的习惯,怎么这一世这样喜欢掐人耳朵,原来是跟师父学的!好可怕呀!” 龙吉公主都被这个八卦惊动了,放下书:“四妹,快细说说,老君为了什么事儿骂方卿。” 四公主可开心的八卦起来:“那是多年以前的某一天,我突然想学炼丹,就去兜帅宫找老君,我看见方依土拎着东西走进去,想知道她去做什么……”她微微红了脸:“就隐身过去。” 几位公主都好笑的看着她。 四公主赶紧岔开话题:“方依土进了兜帅宫中,就拜倒在老君面前,强撑着见礼。然后开门见山的说,她在和异类决战的时候被火烧了一会,回去之后总是疼痛,前些天还可以忍耐,近日来越发难忍。本不敢冒然登门,但军师小鲲鹏看了之后,说不准怎么回事,要她来向老君求教。”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四公主纯洁的眨眨眼:“然后老君看了她几眼,就伸手拎着她耳朵骂她是笨蛋,异类的太阳真火虽然不如正经三足金乌的强悍,却也不容小觑。她被烧了一下,已经留下祸根,回去之后又把异类首领煎炒烹炸的吃了好几顿,诱发了……”四公主挠头:“我忘了到底是什么了,老君说那是三昧真火,但不纯是三昧真火,三昧真火属阳,但那个火属阴,有点类似于红莲业火,无形无色也不热,但是能烧灼丹田。老君说‘像你这样的笨蛋居然能误打误撞弄出这样高档的火,也是难得了。方依土啊方依土,你真善于作死。’” “然后呢?解决了吗?” “解决了呀。方依土扑在地上特别无赖的抱着老君大腿扯着他袖口假哭,老君就给她拿了一枚九转金丹吃,然后就好了。然后又拎着她的耳朵骂她‘笨蛋你要是早点来,我就能把这稀有、罕见、难得的火抓出来收着了!三足金乌死前诅咒凝结成火啊!现在我若收了那火,你的魂魄就要不保。’” 二公主笑了一声:“方依土说什么了?” 四公主笑的前仰后合:“方依土说‘老君息怒,止归平生就善于惹事闯祸,这次来晚了,等下次的,下次一定赶得及。’就连老君都笑了起来。” 龙吉公主道:“老君不生气吗?” 四公主摊手:“老君说那火收了也没什么用,只能收藏,火性阴毒,不能用来炼丹。” 二公主忽然欠身看着水镜,惊讶道:“你们瞧,那不是老君吗?”】 太上老君的化身伯阳真人,就是金娘娘这一世的师父——教她道法和掐人耳朵的师父。伯阳真人隐隐约约的站在三清殿的供桌上,等着看张微进来要如何。 张微推门而入,对着三清像看了一眼,转身就走。 【瑶池中公主们惊叫成一片,这么不给三清圣人面子吗!】 然后张微扛着扫帚、竹竿和抹布回来了,把落了些许灰尘、结了些许蛛网的大殿稍微打扫了一下,这才把扫帚等物都放在门外,把蒲团也拿到门口拍了拍,拿回来好好摆好,站在大殿当中,环顾四周。 位按五方,坛分八级。上供三请四御,旁分八极九霄,中列山川岳渎,下设幽府冥官。香腾瑞霭,千枝画烛流光;花簇锦筵,百盏银灯散彩。 绛绡衣,星辰灿烂;美蒙冠,金碧交加。监坛神将狰狞,直日功曹猛勇。青龙隐隐来黄道,白鹤翩翩下紫宸。 张微稽首下拜。 太上老君隐隐含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只觉得方依土真是个妙人。 桀骜不驯,什么三纲五常权作浮云看待,可又是谦卑守礼、敬奉天地谨慎修行。 执掌得一国朝政,能指挥千军万马,能跪在床前哄老婆开心,对许多事都以寻常心看到,妙极。 太上老君看了看身边的月老:“你说的是真的?” 月老笑眯眯的点头:“千真万确,情思一动,哪能有假呢。” 太上老君有点好看热闹的笑了:“回到天界之后,她们会把这些事都一笔勾销呢,还是算数?” 月老笑的见牙不见眼:“这个嘛,大概是不做数的,太真王决不肯善罢甘休。另一个吗,呵呵。” 太上老君也:“呵呵。” 瑶池里的公主们也都呵呵了。 当晚,众人努力收拾出来几间房子,收拾了一下带上来的干粮,魏小五自告奋勇要去打猎,张微制止了他,于是魏小五就去弄了一大袋子的山栗子,山核桃。直接咔吧咔吧的生吃,又甜又脆。 张微让他们准备行李的时候,说了带几件像道士的素色衣裳,现在大家都换好了衣服,打扮的素素静静,努力摆出一副飘渺高洁的表情,还真有点像道士呢。 山上夜里挺冷,虽然大家都有内力护体,还是弄了个火盆。围着火盆剥栗子吃,也是一桩快事。 “殿下,咱们到这儿来……来干什么?”方襄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张微更喜欢吃熟透的烤栗子,试着把栗子放在火盆边上烘着,温清颜吃了十几个核桃吃饱了,拎着鸡毛掸子去收拾神像上的灰土去了。张微笑眯眯的抬头:“周国给我送了两个公主,知道吧?” “知道啊。” “据周国说那是天下第一第二的美人。” 李敬道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门外:“殿下好福气呢。” 张微淡淡的笑了笑:“那两个公主一路上都计划着逃走,剑阁关方将军是你们俩的本家吧,给我送信,问应当如何处置。这倒是奇了,一对金枝玉叶,嫁来秦国也算门当户对,她们有什么不满?” “会不会是害怕秦国?” “也有可能是不想再嫁入皇室,听说周国可乱了。” “会不会有私情?” 张微挑眉,一副豪迈又洒脱的模样:“我也想知道会不会有私情。在座诸位都是青年俊杰,美人理应配英雄。周国两位公主误以为苍梧山不准外人擅入,擅入者死,想逃进苍梧山中躲避追兵。咱们呢,就在这儿假扮道士,尤其是你,魏将军,要是有哪位公主对你一见钟情了,等回京之后我就把她许给你。你们几个也是,各凭本事,勾搭到了美人,我就成全你们,可若是这两位公主是”他做了个‘是一对’的手势:“我也要成全她们。” 众男都发出了兴奋的笑声:“多谢殿下!”“多谢殿下!”“殿下真慷慨!”即使是已经订婚的几人也很开心。魏小五更是眼中精光大作,他因为一直被魏王暗恋着,到现在没碰到过女人! “哈哈,慷他人之慨罢了。”张微扒拉着栗子:“我到底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希望美人能幸福。” 魏小五是真想娶媳妇,于是第二天早上起来做好饭,溜溜的跑到山脚下看‘朝拜仙山’的两位公主,看到了容貌,却不是很满意。漂亮虽然漂亮,可是太瘦弱了,那小腰比自己还瘦三寸有余。 魏小五身姿纤长,但他喜欢的身材是张缤陛下那样,虎背熊腰威严赫赫的,可惜怎么吃怎么练都壮不起来,所以想娶一个健壮风趣的女人,最好能像方家那些姑娘们似的,能打能拼。 周国的三公主四公主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点点蹭到昨天晚上方将军派人来用石灰粉画的白线外,然后拔足狂奔——其实速度也挺慢的,跑的娇娇柔柔的。 魏小五越发失望了。 方将军喝令:“不要追了!谁敢踏进白线之内!你们不要命了?”虽然不明白殿下这是在玩什么情趣,不过也不费事,就这样啦。收兵回城,嗯嗯,真省心。 山上的道观并不是很大,张微和温清颜打扮的更个小道士和小道姑似的,手拉手在后院果树下玩耍——一个人站在果树下,另一个人用内功去震树梢的果子,掉下来砸树下的人。 由于内功其实没有辣么猛,而果子还没太成熟,一个果子都没掉下来,两个人都笑得不行。 魏小五看两位公主往道观方向开始爬山,就回去了。 然后众人从早上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下午,张微已经无聊的:“李敬道,方襄,你们俩都定亲了,不要等了来做点好玩的。” 在后山砍了一颗大粗竹子,劈开,劈成条,剁成块,修理了形状,研墨画上饼、条、万、东南西北、幺鸡。 哗啦啦的开始打麻将。 “吃,这俩公主爬山速度也太慢了把?” “是啊,八条。” “哈哈哈我和了,殿下,咱们现在也算快活似神仙了。” “可不是嘛。” “哎呦,殿下,太子妃,小心点,这牌上有毛刺。” 第194章 瞅你咋地 殿下和太子妃、李敬道、方襄在哗啦啦的打麻将。 大家都很无聊啊!过了适婚年纪的魏小五,正开始喜欢美少女的方玉和柳文华、以及一帮正当年级想找老婆还没时间认识女孩子的侍卫们,除了订了婚却爱看热闹的人外都是粥少僧多的的状态,根本没心思陪着殿下打牌,烧了一壶茶水放在旁边,又准备了几样干果,就够跑下去看美女了。 周国的三公主和四公主实在是太美了,虽然衣衫不整、鬓发歪斜、香汗淋漓——其实就因为这样才更好看啊。 “唉唉,这俩公主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要逃跑啊?虽说温小姐非常好,可这两位绝世美人正和咱们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匹配呀。” “谁知道呢,总不会是嫌弃我们殿下。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再不然就是有私情。” “不能够,要是有私情,她应该在周国境内逃跑,在咱们秦国逃跑算怎么回事。” “说得对啊!” “你们说,这俩公主会不会是一心向道的那种,要不然怎么会奔着苍梧山玄都观而来?” “卧槽……不是吧!”“哎呀……这么漂亮的大美人!修道也挺好的……总好过成了庸庸碌碌之人的妻子。” “王八蛋你说谁是庸庸碌碌的!” “我没说你呀~” “那你瞅我干啥!” “瞅你咋地!” “别吵别吵,这俩公主爬不动了,要不然我们去调戏她们一下~”出主意的竟然是一脸斯文风流的魏小五,他和其他来看热闹的人一样,都躲在树上。一边把爬在自己头发上的毛毛虫用木棍扒拉下去,一边轻了轻嗓子:“我等行路要上山,上山只用两手攀。两山左右相呼应,山上奇珍异果夺。香甜美味又可口,我等皆知上山难。”他的声音曼妙悠扬,又轻又亮。 你还别说,听的时候只觉得这词儿怎么……这么水啊!毫无斯文风雅可言!比打油诗还水! 可是细一琢磨,啧啧啧……吸溜!懂了!默默的给他一个赞! 两位公主又累又热,她们上午跑进山里,顺着崎岖的小路向着仰头能看见的道观走去,走到下午了,觉得那道观的距离好像还是那么高那么远那么遥不可及!幸好有些山泉水可以喝,又吃了几个野桃,桃子其实不好吃,上头还有虫眼,可是又累又饿,吃什么都觉得香甜呢! 现在正拖着沉重的腿往山上走,时不时回头看看山下的路,生怕有人追上来。正在为了‘为什么这山上看起来郁郁葱葱的,却荒无人烟啊!’忽然就听见了一个男子的歌声。 三公主一脸惊喜:“有人!” 四公主皱了皱眉:“听这歌声,难道是樵夫?” 说真的,好几个人都笑的从树上落了下去,哎妈呀笑死我了,这俩纯洁的小姑娘没听出来这是个yin诗,还以为真是上山摘果子的诗呢噗哈哈哈哈。 三公主推了推四公主:“你喊救命!” “为什么呀。是你出主意要跑的,你喊。” “我没力气啦。妹妹你好歹练过武功,现在还走得动路,我都快累瘫了。” “我不喊,是你走不动了,又不是我!” 张微刚要帅气的把牌推到:“和了!”就听见墙外远处隐隐约约的歌声,说实话,这意境不坏,深山樵夫做歌声,观中打麻将等人,挺好的,但是唱的这个歌呦。 李敬道和方襄吭哧吭哧的笑了起来,极力忍着,还是有些没忍住。 温清颜近些年没少收到各种各样的情诗和yin诗,所以很懂,她红着脸咬着牙假装没听懂。 闷骚的柳文华和歌:“我等行路要下山,下山需用嘴巴喊。一山独矗美如扇,山上黑果惹人馋。浓郁馥蜜又柔滑,我等知下山更难。” 张微忍不住想笑,然后腿上剧痛。 温清颜可以听张微吟诵各种‘凑不要脸’的诗,因为喜欢他,但从没听过、也不喜欢听别的男人唱这样的歌。现在她有种莫名的尴尬,分明这事儿和她毫无关系,却觉得坐立难安。 李敬道和方襄也是坐立难安,在和太子妃一起搓麻的时候听见这种东西,太尴尬了! 张微被掐的立刻明白过来,站起来,乖乖的拉着温清颜的手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走到大门处,看着隔着几百米距离的一白一粉两个小佳人,运上内功,清淡悠扬的说:“把两位公主稳妥的请上来。” 几个男人同时掠出来,魏小五抢到了四公主,而方玉抢到了三公主。 三公主武三妞惊喜交加的:“啊!!!!!!”终于不用自己走路啦! 四公主武四妞惊恐的:“啊啊!!!”卧槽你是谁啊你从哪儿来你想干什么!你们一群男人看着我们爬山爬了一路!这是有什么图谋吗! 另外几个就只好遗憾的回去了。 魏小五和方玉揽着二位公主的腰,风一样的在树梢上掠过,把她们带到‘观主张微’面前。 二位公主从来没享受过这么刺激的,在空中飞过哦哦哦!天啦!太让人晕乎乎啦! 刚落地,二位公主还没看见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先看到了站在朱漆门前的那个男子。 她们见过这么多的男子,却从没见过这样气度斐然,端庄正直,不卑不亢的人。他剑眉虎目,身材健壮,头戴青布道巾,身穿布袍草履,腰系黄丝双穗绦,手执龟壳扇子,年纪却看不出多大,只看到背后一轮红日。 二位公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可亲可爱之人。 又一起红着脸,局促起来。哎呀我现在一点都不好看,脸上全是汗,又有土,身上乱糟糟的。 张微特别宽宏大量善解人意的说:“二位公主远道而来,请入观中歇息。贫道虽无长物,只有清粥薄酒粗茶淡饭。” 四公主整理妆容衣衫,敛衽下拜,轻启朱唇,声音如黄莺般清脆婉转:“多谢道长。”三公主也赶紧拿出比平时糊弄父王更认真的风度姿态来,纯真无邪的眨眨眼:“道长,你真好。” 张微还真觉得被电了,这样的绝色美人,平心而论,真是比温清颜和金娘娘两个人加在一起还漂亮,而且还这么温柔婉转。他这些年就跟着温清颜打转,别的女人都不大认识。 温清颜带两位公主去梳洗,她站在旁边看了半天,忽然觉得自惭形秽。 三公主高傲美艳,虽然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却已经艳光四射。四公主温柔大气,仿佛明珠一般,光华夺目。这二人的美貌,简直占尽了天下灵气。 两位公主也在打量这位‘道姑’,她容貌平平,可是气度雍容华贵,又有一丝温柔妩媚。难不成是观主的道侣不成?要不然,道观里全是道士,怎么会有一个道姑呢!郁闷! 三公主掐尖好强,特别直白的问:“这位姐姐,您怎么称呼?” 温清颜有极强的危机感,清雅柔和的微微一笑,既然现在梳着道姑发型,那就:“妾身张温氏。”是这么说的吧?我听说你们周国就是在本家姓氏前面冠以夫姓,我们秦国没这个风俗。 嘤……好害羞。 哎呀我把我们俩的姓都说出来了,这样合适吗?会不会被她们猜到! 张微真被她们的美貌弄的直发呆,真想不出世上怎会有如此佳人。 魏小五一边热粥一边郁闷:“完蛋,这俩小公主都喜欢上殿下了。” 张微大惊:“神马!” 柳文华也郁闷:“脸红低头局促,然后娇声软语,殿下没发现吗?” 张微挠挠脸,真挺开心的。 【瑶池中,几位公主都很不开心。 “三姐和七妹这会……要给她做妾了?我的天呐!” “三姐喜欢她也不是那种喜欢啊,而且七妹怎么会喜欢她呢?” “是不是因为三妹七妹投生人间之后,见到的唯一一个故人就是张微,还是在又累又饿的时候见到的。” “因该是啊” “希望是啊……” “真想知道七妹回来之后想起她对着张微脸红害羞娇声软语,会有什么感想。” “哈哈哈哈我想知道娘娘发现女儿变儿媳妇会有什么感想!喔,小妾可不算儿媳妇呢。”】 张微虽然开心,却还是走过去,刚要敲门,就听见三公主极其伤心失望:“温姐姐和观主是……”他咻的一下就把自己bia在墙上,等着听清颜姐姐会怎么说。 温清颜果然有诚实又温柔还有点害羞的说:“观主是我的道侣。” 张微开心的都要挠墙了:清颜姐姐吃醋啦哈哈哈哈~真可爱~好想进去把她扑倒按在床上做一些不能说的事!嘤~很快就要成亲了,好开心!喔,我有点兴奋了…… 他就又默默的遁走了,静静心,让自己的蘑菇不要辣么激动。毕竟金娘娘说过,元阳和元阴双修能把修行提高很多,呃,忍忍忍。 ………… 金娘娘因为儿子和清颜都走了,各种不开心,张缤决定等儿子回来把他打一顿。 然后让他们成婚。 朝堂上大家都很忙!温丞相去了魏国,太子殿下出去玩了。 大臣们一边继续提供各种物资支援温丞相把魏国规划治理的井井有条,一边给太子殿下的大婚准备东西,各安其职,忙的不行不行的。 ………… 两位公主梳洗打扮之后,互相帮着对方梳了梳头,打开小包袱。她们跑上山的时候戴着满头珠翠,爬山太累了,就都摘下来包在手帕里拎着,留着当以后的盘缠。 现在有了共同的目标,决定让自己艳光四射的晃晕观主。 虽然观主已经娶妻了,但是……说是上杆子的想给对方当妾,那还不是,说是想把这位张温氏撵走然后鸠占鹊巢,也不是。 其实就是啥都没想,凭着本能去做事。 她们打扮好了,外面魏小五有点开心的准备好了清粥小菜。他想娶个能打架不用手软的老婆,魏国没有这样的,他当时也不能娶个秦国的女人,那样会失去官位被追杀什么的。 刚刚看到两位公主纤细柔弱,他就不满意,生怕这两位被自己的美貌所惑,像魏国某些官吏之女似的流着口水非要嫁给自己,那样太子殿下肯定就把他不想要的女人塞过来了。现在好啦!回去可以求娶方家的姑娘! 武三妞武四妞出了屋,没看到想象中会在门口等着的张观主,却看到了魏小五。也是一位令人惊艳的人物呢! 她们对视一眼:秦国真是人杰地灵,怎么一个道观里尽是这样气度斐然容貌超群的美男子? 喝了半碗粥,吃了些酸辣爽口的小菜。 张观主自外拎着个拂尘飘然进来。 二位公主一起站起来,仔细打量他: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生得神清如长江皓月,容貌俊美似帝王一般,身上有股沉稳华贵的气势。看着就和周国宫廷中那些污浊谄媚的男子截然不同。 张微稽首:“福生无量天尊,二位公主不必多礼。二位公主因何而来?” 三公主眉心微蹙,楚楚可怜的说:“家父送我等去秦国京城相亲,路过此处,特意上来拜谒观主。” 四公主觉得她太扯了,凭着这里这些人的武功,下山转一圈就什么都知道了。她说:“姐姐说的不尽然,实际上,是我姐妹二人出逃至此,想求一容身之所。” 张微饶有兴趣的盯着这两个‘手段低劣’的美少女,没戳穿她们,嘴角含笑,语气柔和宽厚:“二位公主是为了姻缘之事,苦恼不堪吧?” 三公主(原瑶池七公主)蹭蹭蹭的蹭到他面前,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撒娇道:“是呀,张观主何以教我?” 魏小五在旁边捧了一句:“我家观主能通风鉴,善究子平。观乾象,能识阴阳;察龙经,明知风水。五星深讲,三命秘谈。审格局,决一世之荣枯;观气色,定行年之休咎。” 张微心里头直冒冷汗:魏卿你捧得太过分了,我对易经、斗数不甚精通,她要真让我算一卦咋办! 第195章 拿她作耍 张微饶有兴趣的盯着这两个‘手段低劣’的美少女,没戳穿她们,嘴角含笑,语气柔和宽厚:“二位公主是为了姻缘之事,苦恼不堪吧?” 三公主蹭蹭蹭的蹭到他面前,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撒娇道:“是呀,观主何以教我?” 魏小五在旁边捧了一句:“我家观主能通风鉴,善究子平。观乾象,能识阴阳;察龙经,明知风水。五星深讲,三命秘谈。审格局,决一世之荣枯;观气色,定行年之休咎。” 张微心里头直冒冷汗:魏卿你捧得太过分了,我对易经、斗数不甚精通,她要真让我算一卦咋办!会露馅的好不!我就认识乾坎艮震巽离兑,至多是兵书上写的修生伤杜景死惊开,在就没啥了! 武三妞娇软可爱的仰起头看着他,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我想求一段美满姻缘。” 温清颜心里一惊。 武四妞有些不好意思的环顾四周,有些惊疑的发现围观群众脸上都挂上了嘲讽和无奈的微笑。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个八仙桌,有四张粗木条凳,三公主和四公主占了东面南的两边,张微坐在三公主正对面,习惯于背北朝南了。 三公主刚刚默默的蹭到西面,和四妹一左一右占了张观主的两侧。 张微内心‘呵呵’,咋地,你们姐俩不喜欢秦太子,讨厌到要偷偷逃走的程度,现在看见我英俊帅气,就又想要?你他妈想得美啊!劳资不想要你们,从一开始就不想,但是这样我也很没面子!你特么给老子始终如一一点! 他笑的温润如玉,眼中婉转有些邪气,心中不满,剑眉轻挑,嘴上调笑道:“似公主这样的美貌,还愁没有美满姻缘吗?” 武三妞特别没有眼力价,蔫蔫的说:“观主~”难为她把这两个字叫的千回百转,委婉动听,她低眉敛目,一副温柔可怜的模样。她穿着一身清淡素雅的白色纱衣,透出几乎和衣裳同色的雪白臂膀,半掩酥胸,裙边微微有些泥土,拖在地上,依旧风情万种。揪着小手绢:“妾身出身卑微,母亲早逝,名义上虽然是公主,可是,十分受人冷落,无人照管,别说是王妃娘娘的嫡子嫡女,就连普通宫妃的女儿都比不上。好容易挨到长大,又因为这容貌,被陛下拿出去说嘴,准备待价而沽。” 张微即时的露出了一点怜爱的神色,乌黑明亮的大眼睛温和又深邃的看着这个可怜巴巴的公主。 武三妞再接再厉的诉苦:“陛下本要把我许给国内门阀之子,笼络人家,可是只因为秦国攻打了国,陛下心生恐惧,便想和亲。谁料想……谁料……”她抬起头,泪水在大眼睛里滚来滚去。 忽然就对宫妃们争宠的手段无师自通了,心里想想,宫妃争夺宠爱是为了吃穿受用,我可是为了我真喜欢这位张观主。 温清颜脸色阴沉的够呛,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太嫉妒,殿下并没有说什么,而且好像是要恶作剧,可是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是又酸又痛,拧成一团。简直在这里待不下去了,她转身想走,却又咬牙顿住。 我才是已经定亲的太子妃,我跑什么! 殿下不是见色起意的人,是我心里过不去罢了。 张微感受到身旁穿来浓郁的‘宝宝不开心’仔细分辨一下,还有‘宝宝心好痛,要殿下亲亲才能好’。先掏出手帕递给武三妞,温和沉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变化:“怎么了?” 然后用内力试着传音,噗,失败了。 武三妞结果带有皂角清香,并没有熏香的手帕,只觉得这味道清雅高贵,轻轻拭泪:“秦国是强国,自然不把周国放在眼内,使者几次来往,那位太子殿下都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一点情面也不留,一开始说让周国公主过去让他拣选,嘤嘤嘤,妾身又不是器物,怎能任人挑选呢” 武四妞心说:你在秦国境内,说秦国太子不好,这个不太合适吧?即便是道士,也是忠君爱国的。 张微试了几次,没成功,看着清颜姐姐轻轻转身,心知不妙,她别是生气了吧?赶紧伸手抓住她的手,拉到自己身边来:“娘子过来坐。” 西面东边都被占了,张微坐在北面,拉着温清颜挨着自己,亲亲热热的坐在同一张条凳上。 武三妞妒火燃烧,然而张微又很亲切温和的笑着问:“殿下把两位公主都选中了?” 武三妞继续叨叨叨的诉苦。 【瑶池里。 龙吉公主面无表情的说:“温一盏酒来。”我受到了刺激。我真没想到,眼高于顶的七妹这么会做小伏低的勾引人,当年对董永也是这样吧?幸好我当时没看见呵呵呵呵…… 二公主捂着脸倒在软榻上:“我也要。”我的天呐!!! 四公主和五公主抱在一起缓解收到强烈冲击的心灵:“七妹回来之后若知道我们这样看热闹,会不会颜面上挂不住,又要哭闹?” “都是仙人,怎么方卿下凡一次还是风流人物,七妹顶着这样漂亮的皮囊,却屡屡犯蠢呢?” 龙吉公主微微一笑:“这叫什么话,你看,三妹不还挺聪明吗?虽然也心仪张微,却耐得住性子,让别人先来试探,若能成,她在进取,若不能,也就罢了。” “哎呦!借刀杀人!” “不对,应该是借人表白!” 龙吉公主摇摇头:“难说了。”】 张微准备在温清颜手心里写字,默默的思考怎么写呢?写别生气,不行别字笔划挺多我怕不好动,写‘不要生气,我逗她倆玩呢,不会要的,一定给臣属’,然后他慢慢的,一笔一划的写。 写了几个字,温清颜脸色稍缓,反手掐了他一下。 张微秒懂,嘴角笑意更柔和真切,悄悄的借着桌子的掩盖做坏事,把手放在她的大腿上,轻轻摸了摸。四周站满了臣属,两旁坐的是令人惊异的世间绝色,可是他只感受到了温清颜柔软的大腿,夏天真好! 丝裙薄薄的,一点都不耽误香香软软的手感嘿嘿嘿~ヽ(●e`●)ノ 他嘴上敷衍着四公主,心里又气又笑的听着她颠倒黑白,说实话,要不是有清颜姐姐的纤腰软肉和大腿安抚情绪,张微殿下都快掀桌了。尤其是听到‘据称秦太子喜欢观赏女女淫戏,妾身虽然出身宫廷,也听说过其中情状,心里着实害怕,妾身和姐姐都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儿,怎么能侍奉那样的殿下呢_(:3」∠)__’时,差点掀桌。 呃,旁边的单身汪们看到太子殿下荒淫无度的当众摸太子妃的小腰,纷纷表示我也想娶媳妇!!我也想抱着美人! 张微敷衍了半天,三公主都说完之后,一脸的‘我都说完了,你给我个意思嘛~么么哒~’张微微微皱眉,垂眸凝思半响,又抬起眼眸看着她,挤出一个有些迷茫又特别诚恳的微笑:“公主似乎已经心有所属?” 三公主:“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张微懂了,你喜欢我,嗯。他心中得意,故意戏弄她,道:“茂矣美矣,诸好备矣。盛矣丽矣,难测究矣。上古既无,世所未见,瑰姿玮态,不可胜赞。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须臾之间,美貌横生:晔兮如华,温乎如莹。” 他随口掐了神女赋的一段,一则赞她美貌出众,满室生辉,二则表示:襄王有意,神女有情。 武三妞喜不自胜,颇为得意的横了一眼容貌平平的温清颜。 张微又当温清颜不存在似的凝视着武三妞:“内子温氏是父辈指腹为婚,这些年我二人各自清修,并无多少情分。可若是要纳妾,还是要问问娘子的意思。夫人您以为呢?”默默的写:来嘛,拿她作耍。 温清颜被他在大腿上写字,痒痒的要叫出声来,偏又不能叫嚷,默默的忍着,忍的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十分难堪。 听了这话冷冷的说:“观主,你既求仙道,就不该贪恋美色。须知祖师训诫: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凡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张微脸上又露出十分犹豫来,沉吟片刻,决心忍痛割爱,十分惋惜的看着武三妞,皱起剑眉,清澈明亮笑意盈盈的明眸里一点点染上哀愁不舍,轻轻的叹了口气,别过头去:“夫人说的是。” 旁边围观群臣都无语了,殿下被温丞相折磨了那么久,难得还有这般促狭的性子,太子妃也真顺着他。 武三妞看情形不妙,拉上妹妹就当加筹码:“我妹妹也很仰慕您,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张微眼睛一亮,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直在旁边沉默的四公主,不知为何,一样美的不分上下的佳人,看见三公主就莫名觉得她刻薄轻浮无理取闹讨厌得很,看了沉默温柔默默坐在旁边的四公主,心里就觉得喜欢。心想:她是妹妹,姐姐非要拉着她逃,她应该是没甚么办法的,真可怜。 再看三公主,更觉得她牵连了老实听话的妹妹。 张微心里带气,笑吟吟的说:“夫人坚强勇敢,出身高贵又文武双全,入了道门师承也极崇高,是不用我照顾的。至于二位公主,口口声声说着无依无靠,这小模样我见犹怜,也端的是无依无靠。唉,最难消受美人恩。” 默默的在她腿上写:快生气~ 温清颜实在忍不了了,痒痒死了! 一会一定要揍他一顿! 拍案而起,勃然大怒:“你…这个牛鼻子老道,这是什么意思?” 张微正直又无辜的看着她,努力搜肚刮肠,想起一个话本上狗屁不通的逻辑来:“温氏,你比她坚强,你能好好照顾自己,她比你更需要我。” 别特么逗了,我要一个娇娇弱弱什么都不会一点用都没有的女人干什么!浪费粮食啊!当然是要坚强能干的老婆才开心嘛~聊得来~不开心了打一架,也不用互相收手~ 我和清颜养的兔子都能把狗踹个跟头,兔子蹬鹰可好看了。 三公主大喜。 顿觉除了宫廷争宠看重出身之外,别处是简单的很~ 四公主却觉得不好,她心里喜欢张观主,却也觉得这位观主夫人很优雅干练,是她仰慕的那种女人。现在这情形倒是尴尬了,她有心劝诫,又怕被人当作挑拨离间,若是什么都不说,又舍不得温夫人受委屈。 她刚刚给我打水让我梳洗的时候,虽然在干活,却举止轻盈气度不凡,打量我狼狈憔悴,却也没有嘲笑,看我洗完脸收拾干净,也没有嫉妒。始终温柔平和,看我姐姐这样勾搭张观主,也没有生气,真是一位有道真人。 四公主又想起温夫人刚刚说过的诗,心中一动,觉得她说的十分在理:红颜也不过转瞬,不如修仙求道的好。她一直在懊悔自己跟着姐姐跑上山,现在立刻拿定主意,轻轻柔柔的站起来:“观主,观主夫人,请听妾身一言。” 温清颜看着她,看她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远。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声音不由自主的柔和下来:“你说。” 张微看她的目光也更柔和几分,过了刹那,又变得有些犹豫不定。他本想把武三妞许给臣下,把武四妞留在身边,带回宫里去,好好待她,由着她自己选择喜欢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好好对她~ (⌒▽⌒) 四公主的声音更加轻柔婉转,姿态谦和柔顺,端正可爱,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三公主瞠目结舌,温清颜惊呼出声,张微悲喜交集乃至于掀了桌,强拉着温清颜离开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96章 元阳元阴 上文书说到,张微由于被扫了面子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武三妞这两个原因,逗着深情款款的小美人,逗着她表白,之后更是假扮渣男来……谁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四公主一直坐在旁边沉默不语,现在想起温夫人刚刚说过的诗,心中一动,觉得她说的十分在理:红颜也不过转瞬,不如修仙求道的好。她一直在懊悔自己跟着姐姐跑上山,现在立刻拿定主意,轻轻柔柔的站起来:“观主,观主夫人,请听妾身一言。” 温清颜看着她,声音不由自主的柔和下来:“你说。” 四公主的声音更加轻柔婉转,姿态谦和柔顺,端正可爱:“妾身情愿侍奉观主夫人,洒扫庭除,铺床叠被。” 三公主瞠目结舌:这么多年来我都不知道你喜欢的是女人! 温清颜惊呼出声:我的天呐……要不是我爱张微,我真的很想答应你呀,你好可爱! 张微悲喜交集乃至于掀了桌:喜欢的妹纸向老婆自荐枕席,肿么办?(╯‵□′)╯︵┻━┻ 强拉着温清颜离开了,生硬粗暴的丢下一句:“我们去商量一下。” 三公主脸色沉了下来,这叫什么意思,她也看出来了,张观主更喜欢妹妹,观主夫人也很喜欢妹妹,怎么着我就不如她好看吗? 都嫌弃我是什么意思? 四公主刚表白完,很不好意思的红着脸垂首坐着,过了好一会,偷眼看姐姐的脸色,看她脸上气的青白交加,赶紧转移话题,问旁边的抱着胸靠在柱子上发呆的柳文华:“道爷,请问……” 柳文华特失望,听到美人垂询也只是懒懒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态度就变好了:“公主请讲。” 四公主客客气气的开口:“观主和夫人的关系好吗?我们来的冒失,恐有不当之处。” 在场众人都默默的给她【点赞】。这是聪明人说的话,那个漂亮的小蠢丫头问也不问,看也不看,那么老大的一个破绽在哪儿放着,她还真信了观主和夫人关系不好。 柳文华婉转的说了一段废话,大意就是:你说他们关系不好吧,也过了这么多年了,若说关系好呢,到现在也没有生育子嗣,也总是各自读书练剑。 众人又默默的给他一个【赞】,全是真话!没生育子嗣,各自读书练剑,对极了! 三公主立刻就忘了瞪妹妹,慢慢想着,慢慢红了脸。 张微拉着温清颜快步进了屋,他反手关上门,问:“清颜姐姐,你有什么打算?” 温清颜笑眯眯的说:“我很喜欢四公主,想把她留在身边给我做伴。” 张微大惊四色,愕然惶恐道:“你不喜欢女孩子!” 温清颜看出殿下十分紧张,眼睛一亮故意逗他:“我挺喜欢女孩子的~香香软软,又可爱又纯真。” “那不行!”张微有些抓狂,勉强保持住了仪态,还是挠头:“就算你喜欢女孩子,也只能喜欢我扮的女孩子……不许喜欢别人。”, 温清颜笑了笑,不置可否的让张微扑过来抱着自己蹭蹭蹭:“张微,你刚刚在我腿上写字,先是写了个求,顿了顿又写快生气,这是什么意思?” 张微撒娇道:“我挺想看你抽抽搭搭的求我不要离开你呢~装给我看,来嘛。” 温清颜抿着嘴想笑,又有些害羞,想到自己装作哭求的模样,就羞窘的脸上发烫,垂首不语。 张微抱着她站在地上,挨的很近,闻着她身上的香气,仔细打量她:月画烟描,粉妆玉琢。俊庞儿不肥不瘦,俏身材难减难增。行过处花香细生,坐下时淹然百媚。 温清颜扭了扭身子,被他看的越发不好意思:“那两位真正的佳人还在等着你呢。” 张微闷闷的说:“有一个是等你的……嘤” 温清颜从未见过殿下吃醋的模样,忍俊不禁:“殿下即便是生气了,也不要苛待四公主,我一看到她心里头就觉得喜欢,想是前世有缘。” 张微点点头:“这倒怪了,我看到她时也觉得喜欢。清颜姐姐,你不觉得那个武三妞可爱吧?” 温清颜摇摇头,脸上露出困惑之意:“这两个人虽然是亲姐妹,可我看着那位三公主,心里就不喜。这倒真是奇怪,她们明明是亲姐妹,我的感觉却如此不同。” 张微笑了笑,出去之后让四公主进屋陪夫人说话,对一脸忐忑期冀的三公主道:“贫道方才起课,你与我八字不合,十分相克。到是可惜了。即便如此,贫道也不会让你在此处无依无靠,我观中道爷道童十几人,你自择婚嫁吧。” 三公主差点要疯,抓狂的逼问。 张微在台阶上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冷笑道:“你若非要问个水落石出,告诉你也不妨,我便是秦国太子,你逃婚的对象。” 三公主愣住了,愣了半天才尖叫:“这不可能!秦国人都辣么丑,你却这样英俊。” “以貌取人!”张微十分不满的哼了一声:“你不必痴心妄想了。” 三公主气的差点昏过去,使劲喘息了半天,咬牙切齿的问:“你不要我,我这么喜欢你,你竟然不要我!你要把我妹妹给那个女人吗?那是什么人?” 张微不置可否:“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你身后也有几个才俊,自己去试试看,若能匹配婚姻,我还是会把你以公主之礼嫁出去。” 魏小五一个箭步窜到张微身边,低声说:“殿下,臣想求娶一位武功高强的妻子,您说方家愿意吗?” “那得你自己去试试看。”张微一脸荣光,提起‘我心目中的白月光朱砂痣女神’的那种表情:“方家不与人联姻,一切全凭自愿,这还是方帝姬时期定下的规矩呢。” 魏小五一脸仰慕:“当年的方帝姬真是天下无双,忠孝两全,我镇守边关的时候也去她修的庙里拜一拜。” 然后两个‘迷弟’粉就巴拉巴拉的说了很多方帝姬的旧事。 魏小五艳羡的说:“殿下是真正好运,拿到了和帝姬娘娘用过的一把刀。” 张微大惊失色:“什么!真的吗!我听说方帝姬的金背砍山刀被损毁了呀!” 魏小五笑:“那是其中一把罢了。帝姬娘娘的宝库中藏品无数,这把金刀在她年轻时用过相似的,后来显灵的时候腰间垂挂的刀和您那把极其相似。” 刀奴咬着刀穗:主人终于想起我了……他上朝时佩剑,下了朝开始批奏折,难得有点空闲还要喝娘子嬉戏,有好些日子没练刀了。 还以为,刀奴再无得见天日的机会了呢!没想到主人出门的时候带着我,现在听他说了,主人肯定回去擦刀。嗯,被主人抚摸的感觉好棒! 方玉还是喜欢这位三公主,就与哭成泪人的公主攀谈。三公主满心悲愤,但看到方玉的英武面孔,也没有什么太刻薄的话出口,只是婉拒。 然后她就被方玉递给自己润喉补水的迷倒了,送回山下,教给守城的将军,本家叔叔好哈照顾,随车驾进京。 而四公主得知了张观主是太子殿下,而观主夫人也是已经定亲的太子妃之后,蒙逼了。 内心弹幕:【我姐姐蠢透了……她可怎么办啊】 【咋办,我可能没法修道成仙了,难道我也必须去结婚生子然后再让我的孩子命途多舛颠沛流离吗?】 【太子殿下很生气是吧,姐姐那么颠倒黑白的说他。】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白龙鱼服,易为虾戏。他身为太子,怎么能跑到这儿来呢!】 【这么说来,其他人也不是真正的道士,都是秦国的朝臣了?】 【啊啊啊啊,为什么都说秦人丑陋粗鄙啊!谣言误我!我可是见到了十几个风度优雅不凡的少年俊杰呢!要是我们国中的贵女能嫁给他们,也算不枉此生。】 晚上在这儿住一宿,明天下山,回京。 道观后面是一个小花园。小花园以竹排圈出一个温泉池,热乎乎微黄的温泉水,硫磺味淡的几乎闻不到。正所谓席天幕地也……夜幕降临的时候,淡黄的温泉水,两个人裸裎相对。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划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偷偷溜出来在温泉旁见面。 张微仔细打量清颜姐姐: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曾在书窗同笔砚,旧友今作新人,洞房花烛十分春。汗沾蝴蝶粉,身惹席香尘,滞雨尤云浑未惯,枕边眉黛羞颦。轻怜痛惜莫辞频,愿郎从此夜,日近日相亲。 ——不需要解释! 软茵铺绣倚春娇,玉股情郎挑。金莲纤约牡丹莹腻,一看魂消。微瞬秋波娇不语,此景情谁描?难描只在云鬟翠解,桃颊红潮。 ——事后 正式一点的说法,就是偷偷跑来泡温泉和想要亲热一下但不做到最后的人,完全没能把持住,趁着天高皇帝远,难得的松快悠闲的时刻,交换了元阳和元阴。 不是在水里,实在岸边上干干净净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大石头上。 二人武功内力相当,斗的不分胜负,几次再战,如痴如醉,浑然忘我。 第197章 哈哈哈哈 初恋是最美好的,初夜是最令人愉快的。 辣么,和初恋进行初夜,那是多么令人愉快的事呢? 呃,其实不是很愉快。两个人都没经验,虽然有满脑子的理论知识,但理论要结合实践啊~ 张微多次试验,才发觉了前戏的重要性,又扑上去亲舔嘬咬,粗暴又温柔的上下其手,气喘吁吁的忍的眼睛都红了,也没敢太冒失的进攻。 温清颜咬着嘴唇又快咬破了,深恨为什么在温泉里呀,都不敢叫出声来!揪着耳朵:“好了!” 张微把自己彻底放进去的时候,后背上被掐了十几下了。 温清颜特别特别特别紧张!躺在泡在温泉里又被太阳晒的热热的石头上,脑子里乱成一团,除了快感之外,就是想起父亲在奔赴魏国之前的叮嘱‘千万不要在大婚前让他得手’,还有就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感觉很奇怪。 第二次的时候,石头已经有点凉了,夜风更冷,温清颜小声说:“我们进屋去~好不好~” “好,我抱你回去。”张微俯下身,搂着她的腰带起来,恰好温清颜的腿紧紧盘在他腰上,紧紧的夹着,这石头也有些高度,他是站着的。把清颜姐姐抱在怀里,胸口相贴,慢慢走回屋里去。 由于金娘娘早就把‘双修功法’给了张微,现在一试,嘿,还真有用,内功暴涨。 少年少女头挨着头,手拉着手,搂的手脚都缠在一起,睡的香甜。 到了深夜时,温清颜口渴,醒了过来,想下床去倒杯水喝,只是浑身酸软,被他搂着都挣脱不开。正在挣扎间,张微醒了:“怎么了?清颜姐姐,还想要?” 温清颜越加羞恼,黑灯瞎火的随手给了他一巴掌:“别瞎说,我渴了想喝水,身上……没力气。” “黑嘿嘿~”张微捂着脸,无师自通学会了流氓笑,摸到火折子和蜡烛,倒了一杯水递到她手里。 温清颜喝了半杯,递回去,姿态极其柔软的娇弱的躺下了。张微也有点渴了,把剩下半杯一饮而尽,吹熄了蜡烛,继续搂着老婆睡觉。 第二天早上还是按照生物钟很早就醒来了…… 同时叫了一声:“我疼!”*2 对视一眼,两人眼睛的距离不超过十厘米,张微下意识的挪了挪,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刚睡醒迷迷糊糊的清颜姐姐真可爱啊~然后他说:“我腰疼。” 温清颜也腰疼,不仅腰疼而且三点都酸痛,听了这话扑哧一笑:“殿下年纪轻轻的,就肾虚了?” 张微伸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少胡说。哎呦……”他掀开被子看了看,嗯,腰上和两肋上各有一片青紫,严重的淤青,看起来不比被杖责那次好太多。 【瑶池上一片“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之声。 “我活了这么多年,什么都见过,就是没见过这种情况。” “看起来张微受的伤比温清颜重得多呢!” “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六公主笑的呛住了。】 温清颜脸色发白,吓得立刻坐了起来:“殿下,我,天哪,怎么会这样。” 张微真觉得疼,两肋抽痛,可是看到温清颜用薄被掩着胸口,鬓发蓬松发髻歪斜,碎发洒在洁白圆润的肩膀上,两只玉兔露出来一半,看起来又嫩又滑,再往脸上看,脸颊红扑扑的,眼睛柔的像一汪春水……不由得贼心大动。 伸手去摸她大腿,帅脸笑起来还是那么风流迷人:“姐姐,你好强的腿功啊。” 温清颜被他笑的羞不可遏,又不忍心再打他了,就捂着脸躺回去:“我还困,要再睡一会。” 张微饿得慌,就蹭下床,穿好衣服出门去了。 只听得门外:“呀!殿下您怎么了!” 张微慢条斯理的说:“昨儿太子妃念的那首诗是什么?” “噢!嗷~~~~~” 魏小五昨天把武三妞送下山,顺手买了点菜:芥菜、榨菜疙瘩、猪肉四斤、萝卜三个、野菜半筐、豆腐几块、小鱼一篓、面五斤、酱一罐、葱一把、辣椒一堆。 仗着天气炎热,晚上把面和好的放在盆里,今天起来看的时候果然发了。 那小鱼他是放在坛子里加了点水拎上来的,好歹凑合养了一晚上。 早上起来把猪肉上的肥肉剔下来,下锅熬了荤油,拿这油炒了两盘子咸菜,又用油炒了酱。把小鱼简单的煎了煎,拢在一起,用水把酱调开倒进去,洒了两把葱段,焖鱼。旁边还有一个灶,把剩下的瘦肉和两个萝卜切一样的块,扔进去慢慢炖着。顺便把萝卜和野菜洗干净了,蘸酱吃。 豆腐裹了面在油锅里煎过,然后用辣椒和葱炝锅,这观里剩下的盐还能用,炒了个回锅豆腐。 哪边焖小酥鱼也差不多了,掀开盖,和好的面团围着锅边贴了一圈贴饼子。 太子殿下的四个伴读在旁边傻愣愣的看着魏小五在两个锅和面板、菜板之间窜来窜去,都惊呆了,魏将军不仅长得比我们美丽,武功比我们强,就连做饭都这么干脆利落! 那个蠢公主居然没选他!我们都想选他了! 留在这里的四公主也过来看热闹,差点就夸他温柔贤惠持家有方了,幸好忍回去了。 张微也惊呆啦,他又默默的蹭回房,叫老婆出来看,太神奇了!魏小五可是镇守边关的大将啊!秀美迷人也就算了,居然还善于烹饪!还真挺好吃的! 魏小五好笑的看着这几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心里忍不住想:真是一群孩子,真可爱。即便是殿下,瞪大眼睛一脸吃惊的时候也真够可爱的。哎,他这么年轻就有了妻子,我当年要是和……她在一起,现在孩子都比殿下年长了。 他这么想着,越发想起那位佳人的音容相貌了,饭桌上对太子殿下:“殿下,回京之后臣想请假几天,去寻访一位故人。” 张微咬着浸有鱼汤的贴饼子,颇为迷恋萝卜蘸酱的风味:“卿家要找什么人,不如孤手书一封,让温卿帮你寻找。战乱时期,民众颠沛流离,要找人也不容易吧。” 魏小五有些凄凉的说:“是臣年轻时结识的一位姑娘。” 张微露出了‘我懂’的微笑:“好,魏卿有心了。” 魏小五默默低头,塞了自己一嘴的咸菜也没察觉到,又讪讪的问:“秦国不歧视寡妇再嫁吧?” “不啊,寡妇再嫁当然好了。老有所依,也能再生育子嗣,这是安民之事。” 旁边相亲失败的柳文华抑郁的一根根吃野菜去火:“魏将军,您当年结识的是一位姑娘吗?”嗯,开心多了,我以为只是我被公主嫌弃拒绝了很郁闷,没想到你被别人家的妻子拒绝了哈哈哈~ 方玉也不太开心,那位周国三公主最后选中了他,可是方玉不太想要这个女人唉,倒不是因为她刚对太子殿下自荐枕席,而是因为她看起来很愚蠢迟钝。 除了方玉和太子夫妻之外的其他人,都想笑。 魏小五嘴角抽了抽,婉转的说:“那时多年前,十几年前,现在她肯定嫁做人妇了。” 众人大惊:“魏将军您今年贵庚?”看脸不过二十一二岁啊!十几年前……您那会认识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好的? 张微和温清颜都知道他已经是三十岁的中年人了,但是这俩忙着一只手吃饭一只手在桌子下面拉着手,眉目传情,啥都不管。 ………… “这地方真的没有活血化瘀的药膏,咱们也没带。”方襄费了天大的功夫才压制住笑意,让自己的国字脸上一副忠厚可靠的模样。实际上笑的肠子都快打结了。 张微和温清颜吃完饭互相搀扶着走回去,回去打坐运功,也稍微有点活血化瘀的作用。 张微深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有心无力,他是真想再来一次,但是温清颜言辞拒绝了‘坐上来自己动’这个建议。 而那个啥……最消耗的就是腰力,他现在走路的时候稍微扯动腰测,都觉得痛呢! 当天下山,一路上张微强撑着假装自己不疼,和温清颜一起用轻功掠下山去。趁着后头几人还没跟上来:“啊啊啊疼死我了哎呦的天!以后要是每次都这么疼,那可就不做了!”*2 相视,莞尔一笑。 吃了萝卜什么样的……一路上放屁声不绝于耳,就靠马蹄声遮掩一二,都假装没听见。 终于回到都城了,所有侍卫们都松了口气。 张微换了衣服,立刻去见母亲,啊骑马颠了一路,更痛了呵呵。 张缤看儿子回来了本来很开心,可是看他走路时努力假装正常但还是露出迟钝的模样,立刻就沉下脸来:“你去做什么了!为什么受伤了!跟谁打架没打过?” 你不就是去耍两个小蠢丫头玩吗?怎么伤重的走路都走不好了? 跟老子说实话,不说实话就扒光了检查!娘娘得多心疼啊! 张微一脸呆萌。 第198章 【大结局】 张缤看儿子回来了本来很开心,可是看他走路时努力假装正常但还是露出迟钝的模样,立刻就沉下脸来:“你去做什么了!为什么受伤了!跟谁打架没打过?” 张微脸上露出一丝羞涩,歪着头笑的贱兮兮的,挠挠手腕,讪讪的笑着:“不是打架,嗯……” 爹啊,这话我没法说出口。 张缤瞪大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蠢萌的儿子,一边咂舌一边摇头,笑眯眯的说:“你才十二岁呀。张微,你不仅少年老成,而且是……啧啧,厉害!青出于蓝胜于蓝。” 我跟你娘可没有这么年轻就滚到一起去了,但是,嘿嘿,我们认识几个月就成婚了,你都和温清颜厮混十年了,还没成婚,才刚刚得手,瞧你乐成那样。 金娘娘的声音懒洋洋的,在室内传出来:“你们父子俩说什么呢?进来说,让我也听一听。” 张微有些扭捏,张缤笑的合不拢嘴,把他推进室内,扶着桌子笑的都快站不住了:“娘娘,你看咱儿子身上好像受伤了,是不是?你猜是为什么!” 多了一道极其奢侈华美的水晶帘,想来是从魏国抢回来的。 内室里,小轩窗支着,窗外细雨蒙蒙,金娘娘坐在临窗的竹榻上,穿着单薄的白纱衣,怕受风,又披了一件火红色的软袍,浅粉色的罗裙,靠在抱枕上掰石榴吃,眨眨眼:“呦?” 看得出来,她这几天和丈夫相守在一起,十分开心,孕期的情绪波动也稍有些缓解,只是身上的风情越加浓烈,简直算是浓艳逼人。眉目朦胧似醉,朱唇不画而红,贝齿轻咬着葱白一样纤细白嫩的手指,笑了笑。 张微差点看呆了! 金娘娘一粒粒的咬着红艳艳的石榴子,只用眼睛一扫,就看出来了,笑道:“你破身了?” 张微脸上大窘,差点羞的找个地缝钻进去:“娘……” 金娘娘哈哈大笑,旁边端着盘子接渣的尚宫赶紧把盘子挪开,又拿了湿手巾递上去给娘娘擦手。她擦着手,笑意盈盈:“张微,你这会倒跟我装起害羞来了!过来,到娘这儿坐着来。” 张微尽量用让自己不太疼的姿态蹭过去,坐在榻边上。 金娘娘坐直了,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笑嘻嘻的问:“儿子,你跟娘说实话,你是真为了去耍那两个不识相的蠢公主呢,还是……早就打算好了,故意为之?” 张缤在旁边特别开心的咧嘴大笑,觉得儿子这就算是长大成人了!能治理好朝堂算是一部分,能刚推倒了心爱的妹纸,还记挂着朝政赶回来,这可比冠礼更好! “什么?”张微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原来娘娘以为自己出门这趟是为了和清颜姐姐做点什么。咦,好羞羞。他红着脸,强撑着,假装自己一脸正气:“怎么会,我宫中方便的很,何必走这一趟。” 金娘娘眉头微蹙,以手托腮,又有点不开心:“玄都观是我和师父清修之处,倒被你弄的有些不堪,太子殿下,你派人去祭扫,顺便好好打扫清理一番。你再去三清像前请罪才是。” 张微害羞的说:“至多是温泉和卧房有些不净,没对三清不敬啊。” 张缤又笑的不行,差点趴桌子上。 屋外林素没心没肺的说:“清颜,你怎么不进去?出趟远门回来,怎么,晒黑了,不好意思去见娘娘”她真没看出来。 温清颜就是听到‘温泉和卧房’这句了,羞的转身就走,却被恰巧出来的林素看见,迫不得已又转回去,咽了咽口水,捏着拳头,定定心,勇敢的走了进去,羞怯的在门口下拜:“娘娘万福。” 金娘娘看她行动有些腼腆,姿态娇弱,低着头似有些羞愧,不由得心生怜爱,特别和蔼可亲的说:“好孩子,难为你了。过来让我看看,一路奔波,可有什么不适?张缤,把你儿子拎出去。” 温清颜:“啊?” 张微:“哎?” 张缤“哎!”拎着儿子就走了,把他推进空屋里,也不顾他的抗拒,三下两下扒光了衣裳,然后看着那极其严重的青紫,就仿佛被绳子捆着吊起来了几个时辰似的。陛下已经五十岁了,而且十分威严俊朗,现在却崩溃的大笑起来,笑的差点打滚:“哈哈哈哈哈哈哈儿子你熊的!” 张微默默的蹲在柜子前面,缩成一团。 张缤笑够了,擦擦眼泪,看见这一副难以形容的场景:壮壮的儿子一身青紫伤痕,感觉被人□□了似的,只穿着小短裤,开着柜门蹲在地上,看起来就好像是想把自己塞进柜子里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张缤又笑了半天:“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没有看到这一幕啊哈哈哈哈哈啊哈!” 张微感觉自己很受伤…… 张缤一边笑着一边把儿子从地上捞起来扔在床上,拿起药膏给他揉淤青的地方,揉着揉着,就撑不住又笑了起来。 张微捂脸□□道:“爹,够了吧!”不等他回答,他就转移话题:“我带了周国的四公主回来,不知为何,我瞧着她十分顺眼,清颜也喜欢她。她端庄恭谨,很聪明,谨言慎行,只可惜有个蠢姐姐。” 张缤嗯了一声,漫不经心的继续用上内力给儿子揉淤青,说:“随你喜欢。” 张微感觉腰上疼疼的,又热热的,爹爹的大手粗糙又有力,在这双大手下的自己,好像还只是个小男孩。不知为何鼻子有点酸,埋头在被子里,低声说:“周国的三公主轻浮愚蠢,她心仪方玉,方玉对她却只是勉强。魏小五做饭做的特好吃……他说起十几年前有一位他爱慕的姑娘,现在想起来了,要去找回来。爹,我想着最近他也没什么职务,就同意了。” 张缤在儿子的亵裤上擦了擦手,把手上的药油都蹭干净了,顺手在他厚实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有意思,你们俩怎么当众恩爱,看的魏小五都控制不住自己了?” 张微默默的滚下床,穿好衣服去给魏小五写批条,给温丞相下旨让他配合,然后把四公主带到太子宫的偏殿来住着,一头扎进奏折的海洋里。 室内点满了蜡烛,亮如白昼,张微歪在椅子里,一边用银牙签扎着苹果吃一边看奏折。看到礼部送来的‘太子婚仪’,笑的傻了吧唧的。 温清颜看他没去金娘娘哪儿吃饭,就带着点心和水果过来看他。虽然这是太子书房,里面放着很多军国要事,但温姑娘总是通行无阻的,她轻轻敲门,然后推门而入:“殿下~” 她似乎饮了酒,粉面上透出红白来,两道水鬓描画的长长的。端的平欺神仙,赛过嫦娥。张微拿着奏折可没心思看了,打量着小佳人云鬟叠翠,粉面生春,上穿白娟衫儿,石榴红裙,杏黄纱衫。 张微招手:“清颜姐姐,过来。” 温清颜有些害羞,走到他面前:“殿下还没用饭呐。” 张微伸手拉住她,拽她到自己身边,肩并肩的坐在椅子上,伸手搂着她的腰,只觉得清颜姐姐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甜香。他现在也算是食髓知味,把鼻子埋在她的鬓发里:“我想你了~” 温清颜掐他腰,笑道:“你腰好了~又来闹我。” ………… 另一边的卧房里,金娘娘也靠在张缤怀里,轻声说:“咱们赶紧让儿子成婚吧,万一有了孩子,日子对不上就难堪了。” 从次日开始,温清颜得到了王后和太子殿下的双重授权,并且听到了四公主说的那些谣言,开始抓王宫中纪律。 半个月之后,大军班师回朝,秦王陛下偷偷溜去军中,假装自己一直都跟着军队,并没有偷偷回来抱老婆。由于他武功实在太高,秦王宫,京城里没人发现,只有苗梧觉得特别好笑。 太子亲自带着魏王、魏王妃、魏国皇子们、魏国的皇室们去秦国太庙献俘。 这会陛下不得不去上朝了,上朝第一件事,就是宣布太子的婚事。 第二件事:不是称王,而是称帝。 以后秦王改为大秦皇帝、王后娘娘改为皇后、王太子改为皇太子。 第三件事:封赏有功之臣。 礼部尚书死的心都有,他好容易从历朝历代的太子婚仪上给自家太子殿下合并汇总了一份不错的,结果呢,结果陛下称帝了!王太子和皇太子的仪制上有一些微小的、细节的、最体现身份差距的不同,还得改。 一个月之后,深秋,丰收的季节。温丞相早早就回来了,温清颜也回家待嫁。 张微感觉各种不适应,自从把温丞相打了一顿之后,就再也没和清颜姐姐分别这么久过。 昏礼,即婚娶之礼。古时于黄昏举行,故称。 对席的位置,男西女东,意以阴阳交会有渐。 礼赞是国子监祭酒公孙琪,执事是英国公,男傧相是苗梧,女傧相是周国四公主、方家姑娘们。 张微一大早就爬起来穿衣服,按顺序是:袜,白纱中单(织藻、粉米、黼、黻纹。),白裙襦(下裳),绛纱单衣(上衣),然后把头发仔细梳好,用黒介帻包裹。随后着赤裙衫,接下来就可以穿大礼服了。 玄衣、纁裳、是古代帝王举行所服用的礼服,祭天、祭祖、结婚、元会、冬会专用。 玄衣肩部织日、月、龙纹;背部织星辰、山纹;袖部织火、华虫、宗彝纹。纁裳织藻、粉米、黼、黻纹各二。即所谓的”十二纹章”纹样。蔽膝上织藻、粉米、黼、黻纹四种纹样。 这还不算。腰上先系上革带,随即是白罗大带、黄、白、赤、玄、缥、绿六彩大绶和小绶,玉钩、玉佩,金钩、玉环错落有致的挂在腰上。 四个人围着太子殿下,手下干净利落,仔细服饰。 张微抽空吃了块奶糖,怜爱的问:“清颜姐姐那边也这么麻烦吗?亏得她有武功,要不然真要累倒了。” 冠是通天冠,加金博山,附蝉,十二首,施珠翠,玉簪导。 腰间再挂上一把长剑。 张微试着在屋里走了两步,姿态又稳重又缓慢,非常端正威严——因为好沉,能乱动但是怕弄乱了一切,只好缓步而行。 说的简单一点:玄衣曛裳,类似于周朝的朝服,是周制延续至今,黑色的广袖上衣上绣着山河龙凤,领口上是宽约二寸的刺绣,赤绛色而微黄的百褶下裳外是三尺长红色底绣着星斗的围裳,还有一条上绣金龙下绣高山的敝膝——温清颜制。 婚礼一开始是醮子礼,新郎的父亲赐酒给新郎,然后再去迎接新娘,但是由于张微是太子殿下,不会迎出宫外,只是派宁国公为迎亲使。 祭酒公孙琪默默的走到太子殿下右侧,赞曰:“行醮子礼。”说罢,他去取盏斟酒,示意太子殿下面向南就席,太子殿下依言站上席子,立于西侧,面向南(大门)。 屋中的氛围沉静而肃穆,秦国皇帝陛下也穿的这么隆重和沉!重! 跟她进来的傧相苗梧去拿了跪垫铺在太子殿下面前,祭酒公孙琪双手把酒盏递给太子殿下,她双手接过酒盏,缓缓向南跪下。饮了一小口酒,把酒盏抵还给祭酒公孙琪,起身向他作揖。 太子殿下刚一起身,军师就把跪垫转向面南背北端坐,虽然被衣服束缚住,却一脸喜气洋洋的的陛下,太子殿下再跪,祭酒公孙琪又倒了一盏酒,递给陛下。 祭酒公孙琪曰:“跪。” 太子殿下依言而跪。 皇帝陛下祝告道:“愿你夫妻和乐,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太子殿下沉声道:“是,儿遵命。” 祭酒公孙琪曰:“俯伏。” 太子殿下拜。 公孙琪曰:“兴,平身。” 太子殿下起身。礼赞同傧相一左一右,虚扶着太子殿下,从大门的左边出门。 本来亲迎的时候要拜新娘的父母,但是宁国公不能拜温丞相和温夫人啊,就是互相拱手。 温小姐穿着合乎身份的衣服,皇太子妃服,首饰花九树,小花如大花之数,并两博鬓也。 褕翟,青织成为之,文褕翟之形,青质,九色,九等。素纱中单,蔽膝,随裳色,用緅为领缘,以褕翟为章。大带,令云:「随衣色,不朱裏,纰其外,上以朱锦,下以绿锦,纽约用青组。」青衣,革带,青袜、舄,令云:「舄加金饰。」瑜玉双佩,纯朱双大绶,章绶尺寸与皇太子同也。受册、助祭、朝会诸大事则服之。 副祭酒柳尚书按照流程:“跪,拜,兴,拜,兴,拜,兴,拜,平身。” 温丞相哭的比女儿还严重呢,几乎是失声痛哭,哭的都说不出话来。女儿平日里都在宫里,过的好不好也不清楚,现在好不容易回家来住了半个月,天天晚上有小贼翻墙且不说,这下子更不容易回来了。 温清颜,呃……温清颜一点都没哭,虽然挺开心,但是很平静。 两只‘象征着生死不渝的大雁’被人抓着,还是扑啦啦的扑腾翅膀。 温丞相和温夫人一同进宫,在金銮殿外受礼。 公孙琪引太子殿下到温丞相夫妻面前,傧相苗梧接过侍女递来拜垫摆好,礼赞:“跪,拜,兴,拜,兴,平身。” 男女两位傧相拿着打了同心结的丝绦,一头递与太子殿下,一头递与温清颜。 二人对视一眼,温清颜平静愉快的心中泛起滔天大浪,又是激动,又是想哭,又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文武群臣都穿着朝服,在两旁排列成行。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相距一丈并肩而行。穿过众人,走到大堂正前,再次穿过观礼的众人,来到台下,站在三层玉阶之前,双方傧相已经在台上等候。 赞作揖由宾阶上堂,告太子殿下:“馔已齐备,请就席。” 太子殿下答:“诺。” 登阶前太子殿下三揖,温清颜万福三让,最终温清颜落后她半步走了上去。(新郎向新娘作揖,请之入席,新娘答揖辞之。新郎再作揖而请,新娘答揖而诺,新娘开始由所在位顺时针走向自己的席位,同时新郎也顺时针走向自己的席位。见新郎新娘入座,赞趋而就自席,就半席。) 太子殿下脸上有些得意自满,忍不住想要轻瞥温丞相,呵呵,你当年为了清颜对我严防死守,对我百般挑剔,现在我二人成婚啦~ 四名侍女分别给二人捧来铜盆,手巾。盥手之后,跪坐在屏风前的几案两旁。 公孙琪跪坐在屏风前,在二人之间靠近张微的位置,两旁边则是双方傧相。 陈列编钟奏乐、桌子上摆设七金鼎盛食物。 周礼记载:士用一鼎或三鼎,大夫用五鼎,诸侯用七鼎,而天子才能用九鼎。用七鼎合张微的身份。 金鼎里面分别是炖猪肉、十四条炸鱼、煮腊肉、肉羹、野菜羹、黄米、小米饭。旁边是用醋调和的酱两碗,酱菜两碗。二小碟分别摆在温清颜和张微面前,三副木筷分别放在一对新人和傧相面前。 礼赞曰:“交拜。” 张微之前被好一顿说教,终于记住了交拜不是对着拜。听得礼赞一声令下,不再色迷迷的盯着温清颜看个没完。他本来就跪坐在桌子的东侧,并不很靠近桌子的席子上,当下举手作揖,长拜及地。心里砰砰跳个不停。 张微直起身之后,该是温清颜拜她了。 依照礼仪,新娘只需要叉手及地即可,不用像新郎拜的那样深。但她心里头又激动又紧张,叉手长拜的时候浑身都有点僵硬,直到感觉头上的发髻扯动头皮,才连忙起身。 “酳酒。” 奉酒者各取酒器,四公主取酒奉至张微右侧,苗梧取玄酒奉于温清颜右侧。 淡酒。这两人却都觉得酒味甘美,是平生饮过的最妙的滋味。 张微盯着温清颜,觉得她睫毛忽闪忽闪的眨个不停,眼睛亮亮的,脸颊红红的,非常可口。 此时双方傧相取一些猪肉分与二人,张微与温清颜振祭之后,先吃些肉,再吃些其他的菜,然后吃口小米或黄米饭,最后喝些肉汤。新夫妇共食一牲,就是同牢礼,同牢之后,夫妇并尊不为宾主。(但擩肝盐中振之,拟之若祭状弗祭,谓之振祭。) “二进酒馔。”依旧再喝一杯。 礼赞公孙琪曰:三进酒馔。 四公主拿着一个苦葫芦,苗梧把葫芦竖着刨为两半,变成个瓢。 二人一人拿着半个苦葫芦,各拿酒壶往里倾了一杯左右的酒,这次是烈酒,免得葫芦的苦味儿压不住。分别递给温清颜和张微。 礼赞曰:“合卺” 张微依然是双手接过葫芦,他再看着温清颜的时候,眼神温柔缠绵,忽然微微皱了皱眉,脑海中似乎有什么在翻滚着。得偿心愿的感觉比想象中的强烈许多。 温清颜望着她的时候,仿佛马上就要喜极而泣,却又强忍着。 装在苦葫芦里的酒,是苦的,却意味着同甘共苦,刨开又合上的葫芦,说明夫妻一体。苦酒喝进去的时候,心里是甜的。 喝完了葫芦中的酒,张微露出一个灿烂微笑:等了这么多年,总算圆满了。还真以为智多近乎妖的岳父大人能想出什么法子来拆散我们呢。 温清颜的微笑温柔妩媚又甜蜜,任谁看她一眼,就知道饮蜜的滋味都不如她现在的心情之甜蜜。 二人一饮而尽,再把葫芦递给二位傧相。 苗梧和四公主把葫芦合在一起,举起来向观礼的众人示意。 众人依旧鸦雀无声,只在心中默默祝福。 礼赞祝曰:“礼成。” 【大结局】 第199章 所有的后续 【生子】 瑶池诸位公主都默默称赞方依土,群仙都默默称赞方侯。 为什么呢?因为她这一世的肉身太子张微才十二岁,化作太子妃的翟烟儿翟娘子就又怀孕了。虽说是小弟弟和大姐姐的搭配,可也不得不赞一句,真是好福运呢。 最好笑的是太子妃怀着两个孩子,一个是肉身的父精母血汇集而成的孩子,另一个是东皇钟的器灵,是当年翟烟儿求感应成胎怀上的,用灵魂孕育着。 张微觉得奇怪:“怎么每次和清颜姐姐滚床单的时候,那个胎记都会发热呢?” 应该多试验几次,看看是不是每次都会发热,用什么姿势会更热,热了之后有什么影响。 还没等他研究出什么结果,就被陛下抓去监国了。 张缤:“纵欲是不对的。” 没什么大事,就是娘娘每天都想喝酒,陛下就不想让她喝酒。尚宫、侍卫乃至于儿子儿媳是管不住她的,只有陛下亲自来才行,所以张微就继续苦哈哈的上朝去了。 到了冬季,年方十五岁的太子妃开始显怀,金娘娘已经临盆了。 张微在金銮殿听了这个消息,虽然陛下特意吩咐他:“老老实实上朝,你娘生孩子你甭担心。”可还是呆不住,潦草的处理了几句,就简单粗暴的宣布:“退朝。”众臣面面相觑,掐指一算,就明白了。 “咦?”张微用最快的速度换下朝服,然后用轻功掠到金娘娘的寝殿外,听到一片其乐融融的声音。婴儿清脆嘹亮的哭声、爹爹的大笑声还有太子妃欢喜的叫声。 张微一落地,立刻问:“娘娘还好吗?” 温清颜有些期冀和娇羞:“娘娘一切皆好,不怎么劳累,都没睡过去,殿下多了个弟弟。” 张微因为已经成婚了,自认为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虽然心里稍微有点不开心,脸上却没露出来,只是默默的,坚持不懈的,很有恒心的…… 【妒嫉】 吃饭时,张缤陛下说起:“娘娘最近又不想喝酒了。多有意思,连酒酿汤圆都不想吃。” 金娘娘有些害羞,以袖掩口:“张嘉出生之后,我就不喜欢酒了。” 张微微微皱眉,一本正经:“弟弟上辈子该不会是贪杯之人吧?怎么在胎里就带着娘娘想喝酒。” 金娘娘想了想,深以为然。 ………… 太子宫寝殿里,温清颜穿着睡衣:“殿下,年节时要设宴款待内命妇,娘娘有意让我代劳。” 张微正在揽镜自照,镜中人长发及腰,还比原先瘦了点,听了这话立刻放下镜子:“娘娘身体不适吗?我看她脸色还好呀。” “娘娘近日有些腰疼。” 张微淡淡道:“想了是抱着张嘉的时间太长了,你劝劝娘娘,保重身体要紧。置于你代为主持宴会,这不好,朝堂上我监国,后宫中你代替娘娘掌管宫务已经够了,若是连宴会都代劳,恐怕朝堂内外当作陛下娘娘有恙,会人心浮动。” 温清颜立刻答应下来了。 金娘娘听了她说的话,觉得有道理,就把孩子教给奶妈,自己开始恢复锻炼、打坐练气。 ………… 张微依旧不肯善罢甘休,跑去找爹爹。 张缤陛下摆着几样炸物和一坛酒,在和苗梧喝酒聊天。张微打扮的分外俊俏,白色锦袍,头戴玉冠,跑过来殷勤倒酒,听两位当世顶尖的刀客剑客聊起武功招法,安静的听了好一会,就离开了,晚上苗梧离开之后,哀怨:“爹爹,我忙于朝政,没时间天天坚持练武,您什么时候恢复上朝啊?” 于是张缤就回去上朝了……各种忙忙忙,尤其是秦国领土扩大了一倍,忙的事更多。 陛下忙的只有时间陪老婆说说话,刚出生的小儿子就顾不得管了。 又过了半个月,陛下又想躲懒,想让儿子来分担一半。 张微说:“爹,我想去军营中历练学习。” “喔?”张缤大喜:“真聪明!既然如此”他抚掌,略纠结的说:“我继续管着朝政吧。” 张微喜滋滋的问:“爹爹,吞并周国的事,让我去好不好?” “好啊~”张缤又有些迟疑:“清颜现在有五个月的身孕,你却不在她身边陪着她,这有些不近人情了。你们俩自幼相守,多年从未分离过,乍一分开,我怕她受不了。” 张微摊手:“是啦,清颜姐姐这些日子有些小脾气。我出去躲躲,到军营里她就不会担心我和那位姑娘一见倾心了。”好多小脾气,譬如特别吃醋,譬如总是燎火然后装无辜,盯着我自己用勤劳的双手解决裆下的问题,譬如总担心我会和改名为武仙仙的武四妞有点什么…… 【军中】 太子殿下去的军营距离京城不是很近,是需要驰骋一日夜才能到达的屯兵之所。 他只带了阿宁、蓝梓和跌打损伤的药膏、以及自己卯金刀,就去了。 每天的生活是: 吃早饭。 练武。 被群殴。 吃中饭。 听将军们讲战场案例。 被群殴。 吃晚饭。 隔一天给清颜写封信。 睡觉。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刚到军营的时候,方统领非常和气的问:“太子殿下想要什么?” 张微二了吧唧的说:“听说父皇能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孤希望能效仿父亲。” 方统领和军师相视一笑:“好的呀~” 军师说的吴侬软语:“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张微了然:“所以,孤应该和很多人演练?” 军师软软的说:“是的呀~” 然后太子殿下就被揍的挺惨,方统领选的都是张缤陛下中年出征时麾下的年轻人,现在也都是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经验丰富,配合默契。 卯金刀太锋利了,不能用,打斗的时候若仗着兵器的利钝欺人,若有万一,会陷入困境。所以殿下用的是很钝的金背砍山刀,这样不会误伤陪练。而跌打损伤的药膏呢,还不如军队里军医配制的更好用,就都没用。 可别说,军师说的还真有道理,现在十个人配合无间的战阵也不能伤到张微分毫啦! 太子殿下有些得意自满,然后将军们就上了,将军们的武功更好,太子殿下继续痛苦的进步。 四个月之后是春天,估算着温清颜怀胎九个月,快要临产了。 张微已经改头换面了,他来的时候是个养尊处优肥白威严的小胖子,现在一身锦缎似的肌肉,每天大块吃肉大个吃馒头,比原先窜高了三寸,脸上也瘦了下去,看起来更加俊朗。 揍了他四个月的前锋、偏将、游击将军和老兵们,给他讲了四个月课的方统领、老将军和军师们,跟太子殿下在营门处洒泪分别。 三骑,晓行夜宿,很快就回到京城。 温清颜激动的接出来,然后一激动,就发动了。 张微蹲在太子宫寝殿门外,默默的挠墙,听着里头温清颜那一声声尽量压抑的惨叫,心都碎了。 陛下下朝赶来的时候,看到儿子蹲在墙角用手帕捂着脸,过去一看,泪流满面,哭的泣不成声。张缤差点笑出来,抹了把变得黑手俊朗的儿子的脸,感觉还是当年那个小婴儿呢:“出息劲!” “好可怕啊……” 温清颜生的也很快,一个时辰就搞定了,也幸亏她比张微大三岁。 张微刚想好了以后怎么削理儿子,就听见生出来的是个女孩儿,目瞪口呆的看着爹:“咱们家一直以来生的不都是男孩吗!” 张缤揉他头,嘲笑道:“那是九代单传啊,不生男孩就传不下来了。现在我生了俩,你再生嘛~” 张微一脸不赞同,但也没说什么。 尚宫在门口拦着太子殿下不能进去,于是张微翻窗而入,扑到床前,看着似乎累昏过去的温清颜,差点又哭起来。 温清颜只是闭目养神,听到侍女们又吵杂起来,睁开眼睛……看见黑瘦高挑非常有男子气概的太子殿下哭的眼睛都肿了。伸手,捏脸:“你哭什么!” 张微被她扯着脸,口齿不清:“痛故痛啊?” 【挂帅灭周】 太子殿下的第一个孩子是女儿,第二个生的就是个男孩。 在他十八岁的时候,有了这个孩子。那是六年后。 周王逝世,周太子登基。 同年,以秦国对周国公主为名,向秦国发动攻击。 周国三公主嫁与太子侍读柳文华。周国四公主被太子封为良娣,留在太子宫中,至今无所出。 张缤有意亲自挂帅,但是金娘娘不愿意,他这辈子四处征伐,也累够了,便把这机会给了太子。 张微在宫里穿好全副黄金锁子甲,凤翅盔上饰红缨,腰间挂着卯金刀,外披红锦袍,和妻女告别,儿子在旁边傻呵呵的拍手笑。 温清颜眼中情深似海,深深凝视着张微,她觉得这场景分外熟悉,似乎战场才是他该去的地方。 又拜别了父母,在拜将台上,拜方统领为中路将军,魏小五为左路将军,高将军为右路将军。 挥师南征。 首战告捷。 次战告捷。 总是告捷。 周国的军队有吃空饷、懒于操练、欺软怕硬等各种草包问题。 太子殿下在中军宝帐里默默擦刀,嘀咕道:“刀刀啊刀刀,何时才能碰到硬茬让我杀一场呢?” 【刀奴现身】 不管怎么说,张微这前半生是非常顺遂的。父母娇宠,平平安安的当上太子,没有别人家的夺嫡之争斗,后宫一片祥和,没有宠妃添堵。 最大的敌人也不过是不想把女儿嫁给他的岳父,很容易就解决了。 他虽然已经十八岁了,已经当了很多年的太子,膝下一儿一女,处理朝政的时候非常沉稳老练。可是在战场上,还是犯了轻敌冒进的错误。 左右两路军都被周国军队拖住,没有跟上来,张微却盯着地图上,眼看着周国的都城近在咫尺,似乎唾手可得,他有些坐不住了。 方大将军建议派兵驰援左右两路军,把战线整体向前推进。 但是张微却按耐不住,他知道,只要攻破都城,所有周军都会望风而降。 现在这情况,就叫做将帅不和。 张微和方大将军争执之下互相不能说服对方,太子殿下愤而带了一只两千人的精锐部队,直取周国都城。 结果新周王并不是单纯的好大喜功,他也有点脑子。 太子殿下和这两千人的精锐部队在周国都城前被围困了,被前所未有的精锐部队围困了。 他手中的卯金刀杀人如砍瓜切菜一样容易,可是自己带的这两千人陷入了两万人的包围圈,猝不及防外加轻敌之下,也损失惨重。 新周王就站在城楼上,冷冷的看着地下互相厮杀的两国军队。 他知道秦国早晚会攻过来,就不如自己先做好打算。 他知道秦国太子和秦王一样,都喜欢亲自上阵。 他自己国家的军队已经腐朽不堪,一旦秦国打过来,没有任何军卒能挡住,这两万人是他用私库豢养的死士,就是为了生擒秦国太子,反攻回去,逼迫秦国签订城下之盟。 他虽然登基了,可是兄弟们不服,臣子们不服,只有用军功才能说话。 年轻的周王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此时此刻,被屠杀的不只是秦军,还有自己的兄弟们,和那些顽固又滑头的臣子。这都是要把污名推给秦国的。 周国的死士们把秦军的阵营切的七零八落。 张微平生从未见过这么多死人,更没见过亲密的朋友死在自己眼前。 刚刚被人砍下马的大叔,就是当年教他应对战阵的老兵,从军二十年,却死在这里。 张微身上的红披风都被鲜血染成了褐色。卯金刀是真快,削铁如泥,砍人头颅像砍豆腐一样。张微暗下决心,一边厮杀抵抗,一边慢慢接近城墙脚下。 他不露声色的砍杀者旁边的周军,小心翼翼的把脚从马镫上摘下来,抬手摘了披风,然后脚尖猛地一踩马镫,身子往上一蹿。 城墙高十丈,弓箭手布置在左右,周王驾前也有高手侍卫。 张微轻飘飘落在垛口之内,他刀未入鞘,刀光一闪,十几名周国侍卫便毙命当场。 太子殿下自己也有点惊讶,平常勤加练习刀法的时候,用起来并没有这样顺手,难道说这杀人的刀法就是得用人来练吗? 无暇细想。 周国大内统领一边呼喝:“护驾!”一边拔剑上前。 剑断,头落。 周王还在意淫自己怎样大展宏图,开创千秋万代的盛世。 看着这英俊少年手执宝刀飘然落在自己面前,心中竟有一丝赞赏名将之心。 忽然脖子一凉,眼前视角忽然转变。 从宝座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气势如虹喊杀声震天的战场,忽然滚落地上,眼前看到一些脏兮兮的有点破了的靴子。 愣了愣,才明白自己脑袋掉了,落在地上像是一堆臭肉,沾满了泥泞,一赌气就死了。 张微砍断了他的脖子,毫不留手,反手一刀斩断了周王旗。 底下阿宁和蓝梓也跟了上来:“周王已死!”赶忙上前想要护住殿下的左右。 两旁边的弓箭手看见周王死了,可也有忠君爱国之心。 箭如雨。 三人的刀法拨开箭并不难。 可是旁边有一个看见周王死了就按兵不动的侍卫,这时候瞅了个破绽,忽然从背后扑上来抱住了张微,让他的刀运转不得。 张微把刀一转,一刀捅进去,那侍卫大叫一声,拼死不撒手。 这事情发生的突兀,阿宁和蓝梓也一左一右去袭击那些弓箭手了。 张微空门大开,他倒是不怕,自己穿着锁子甲,不至于轻易受重创。挣扎间却跌倒了,原本对着他肚子的箭就改成对着他的咽喉。 可是这时候,黑衣消瘦的女人凭空出现,抬手接下这只万分危险的箭,看着一个懒驴打滚扑到在旁边,也能避开这支箭的主人,自悔出现的莽撞了,又突然消失。 等方大将军带人敢来收拾残局的时候,张微一直厮杀到尘埃落定,才突然脱力似的坐在垛口发呆,看着地下受伤的将士们,看着自己身上受伤的地方,想着那个女人。 “有多少人受伤?”张微脸上又带着泪痕,声音有些梗塞。 “殿下带出来两千人,现在轻伤者九百人,重伤四百余人,死了三百五十八人,完好无损的有四百多人。”方大将军坐在殿下旁边,递给他一小坛子酒,低低的叹了口气:“殿下,您毕竟胜了。没胜在兵力上,没胜在谋略上,胜在武功超群,这不可取,但毕竟赢了。” 张微点点头,回京的路上都有点情绪低落。 张缤跟儿子好好聊了聊,喝着酒,吃着炸蚕豆,张微有点明白过来了。 忽然张缤陛下就被一颗铁一样硬的蚕豆膈掉了一点牙,太子殿下当时差点哭了,旁边偷酒喝的张嘉没心没肺的问:“哥,你其实是个女孩子吧?怎么这样爱哭?” “艹!敢嘲笑我。今天我非把你打哭不可!” “救~~命~~~啊~~~” 【山陵崩】 三年后。 大秦历,三十九年。 皇后于四月无疾而终,寿年六十一岁。 皇帝罢朝。 同年五月,皇帝无疾而终,寿年七十岁。 这一年太子张微二十六岁,太子妃温清颜二十九岁,晋王张嘉十三岁。 皇太孙八岁,而太子长女十三岁,和叔叔同岁。 太子胡子拉碴的又一次哭成球。这回张嘉没有嘲笑哥哥,他哭到昏过去。 兄弟俩冰释前嫌,再也没有互相下绊子互相争宠的事儿了,因为那两值得他们争宠的人都不在了。 【登基称帝】 太子登基初始,立刻宣布罢朝一个月,发誓为父母守孝三年。 灵堂前,新任皇后昏了过去,太医努力把沉重和喜悦维持一个很好的平衡:“皇后娘娘怀胎两个月了,近日来有些劳累,动了胎气。” 臣子们在恢复上朝之后都有些担心,原先太子殿下的面沉似水是故意绷着的,可是自从上了一次战场,沾染了血气,浑身上下的气势越发威严浑厚。 现在却不同了,不是威严凝重,不是心情不好。 而是心如死灰,已经有些形销骨立了。 温清颜十分担心,守孝期间夫妻分房而居,她也只能尽力开解殿下…陛下两句。她自己心里想起来陛下和娘娘,也酸楚的很。 张微始终固执的住在太子宫里,不肯搬去爹爹的寝宫居住。 苗梧看着徒弟日渐消沉,也不解,于是揪起来打一架。 张微被揍的挺惨,被女儿拿着热帕子擦擦脸,这才恢复了一些活力。每天认真上朝,下了朝陪着儿女练武,聊以寄托哀思。 温清颜又生了个儿子,这倒是一件喜事,他渐渐的恢复了活力。 却又在宫中单开了一间静室,让淑妃武仙仙出家为道,侍奉先皇夫妻的灵位,还供奉了那位不知名的救了自己的黑衣女仙,他隔三差五的就过去,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叨叨一阵子。 过不几年,温丞相告老乞骸骨。 【结局】 大公主嫁人了,嫁给了魏小五的儿子,因为他和他爹一样俊美温柔。 太子妃是方氏姑娘,一位武功高强性格开朗的女侠。 温丞相早就去了。魏小五很老很老的时候虽然还是个漂亮的老头,但是也不那么出众了。 师父和师娘去深山隐居,听说快活似神仙,师娘都快研究出驻颜术了。 朝堂上的六部尚书换了一任又一任,现在是方襄为丞相。 秦国一代代的帝后和睦。 秦国没有纳妾的习惯。 温清颜鬓边有了白发,张缤的胡子也花白了。 淑妃武氏始终在清修,忽然有一天满室清香,红云遮天,淑妃消失无踪。道人们都说她成仙去了,已经变成老太太的武三妞来看了姐姐最后居住的净室,回去之后就闭门谢客,开始修道。 老两口总是笑眯眯的吃点零食,比划比划拳脚,不再像年轻时那样刀光剑影,却比年轻时更甜蜜。旁边年轻的侍卫和侍女们,看着陛下和皇后有时候在演武场谈谈拳脚,就莫名其妙的抱在一起互相亲亲头发,拽拽胡子,都感到十分羡慕。 太子和太子妃一起出征,郑国望风而降。 【相拥而逝】 大秦历八十八年。 皇后七十七岁,皇帝七十四岁。 皇帝登基四十八年了。 温清颜毫无征兆的病倒了,病的也不难受,就是不思饮食,日渐虚弱。 张微已经是个老头了,最近十几年都是太子监国,他撒开手,只是重大节日的时候才出现。 现在干脆自己一心一意的陪着皇后,拉着她的小手,故意学着吴侬软语唱小调哄她开心:“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97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温清颜笑着笑着就哭了。 张微忍着眼泪嘲笑她:“你看你,我现在好不容易不那么爱哭了,你怎么开始喜欢哭呢?” 温清颜紧紧握着他的手,忽然感到自己大限将至,柔声说:“张微,你上来抱着我。” 张微刚要起身就有点腰酸,顿了一下,扶着床慢慢起来,躺在床上,把老妻搂在怀里。 “张微,我有点困了。” “清颜姐姐,睡一会吧。一会有枣泥馅儿的银丝卷儿吃。” “张微,我害怕。” “怕什么,我一直都在这。” “如果我没有遇到你,那多可怕。” “怎么会,我娘说过,咱们好姻缘是前生注定的,前生前世,今生今世,来生来世,咱们都一直在一起,不分开。” “我要是不比你大这三岁可多好,我还能健健康康的多陪你三年。” “那你生孩子多不方便啊。清颜姐姐,你想想,我十二岁的时候能办事儿了,你十二岁的时候还不行。” “说什么呢!你这个老不修!” “嘻,咱俩在一起能有七十年了,孩子生了这么一堆,还怕什么。” “才生了三个而已。你说我怎么才三十岁,就生不动了呢?” “我担心生的太多了,你会伤身,就跟师娘要了绝育的药,嘿嘿嘿,你努力想再生一个的时候,我可真享受。” “你真是坏透了!坏透了!” “哈哈哈哈。睡吧,睡醒了多少吃点什么,你年轻时两个指头能拎着我耳朵把我拎起来,现在打我都没力气了。” “你等我睡醒的……” 五十六岁的老太子在朝堂上听到消息赶来的时候,看到爹娘二人在床上相拥而逝,头挨着头,面带微笑。 一把白胡子的老太子和他叔一起哭成球。 张嘉可伤心了,少年时父母去世,老了兄嫂去世。 更伤心的是长公主,父母娇宠她六十年,现在一遭撒手,这六十多岁的贵妇人几次哭晕在灵前。 【天宫相逢】 对张微和温清颜来说,忽忽悠悠的就灵魂出窍了,看见九色鹿拉着香车来接,又有宫娥彩女引路,又有无数上古衣冠的男仙女仙笑着拱手。 ‘啊哈哈哈哈哈白胡子老头和老太太还这么恩爱,这可爱’ ‘方侯这一世竟然这么恋母又爱哭,真是萌死啦萌死啦’ ‘我的天七公主就快回来了真想看看她要咋地’ ‘方侯回来啦,又会有篝火大会啦!’ 夫妻俩携手揽腕,还有些神魂不定,就被簇拥到了香车上,直上九重天。 又到了一座宫殿前,那宫殿似是天宫,琉璃灯琥珀瓦,玉树琼花,仙气环绕。 又是侍女们在左右簇拥着这夫妻二人下了车,进的宫殿,看见几位与众不同的宫装美人,为首的一位威严端庄,含笑道:“恭喜。” 张微和温清颜也不知她是谁,只是恭谨的还礼:“多谢。” 一位丽人笑的花枝乱颤,引得张微多看了几眼,觉得她神似淑妃,却不敢贸然询问,唐突仙子。 这是回来一段时间的三公主。 到了来到了金母面前,引路的女仙道:“这是金母娘娘。” 张微垂首下拜,不敢抬眼冒犯。 金母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好孩子,你抬起头看看我。” 张微听见这声音就颤了一下,抬眼一看,惊呼道:“娘……娘!娘我好想你!” 唰的一下,就又开始哭了。泪珠滚滚落地。 膝行到近前,抓着她的裙角,仰起头仔细打量:“娘,您是仙人?” 金母差点也哭了,这么多女儿里最善于撒娇和最体贴最黏人的,都是这一世的儿子,她一伸手把张微搂在怀里,顺便伸手抹去了她脸上的胡子,摸了摸她的头,让他恢复了作为方依土的记忆。 “好孩子,娘也想你。” 旁边笑得不行的那位丽人,也就是瑶池三公主:周国的四公主,秦皇宫中那位出家为道的淑妃。她走过去拉起温清颜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让她恢复了作为翟烟儿的记忆。 顺手搂着她肩膀:“翟娘子,可喜可贺,这一世相守一生,甜甜腻腻,谁都插不进去。” 翟烟儿满心欢喜都快说不出话来了,这一生可真是她梦寐以求的一生呢,定了定神,非常得体的说:“烟儿能有如此好运,多谢三公主相助。” 三公主也很开心。 方依土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自己竟然当众哭成这样,还被金母搂着。她脸上红透了,难得的害羞和窘迫,有些僵硬的恢复了冷静克制又恭谨的语气:“娘娘……凡间时臣多有莽撞,娘娘恕罪。” 金母特别顺手的掐她耳朵:“真不可爱。方卿,你知道你还个胖包子的时候,软软的跟我撒娇,有多讨人喜欢吗?” 方依土的脸红的像个石榴,咽了咽口水,她一向能言善辩,现在却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七公主差不多也是这时候死的,回到天庭立刻仗剑而来,恼羞成怒:“张微!方依土!你,你你你安设奸计害得我下凡投胎,竟还被你嫌弃!你真是个混蛋!” 重点是,我喜欢你,你竟敢不喜欢我。 金母呵斥道:“勃遂!不得胡言!对你妹妹仗剑逞凶算什么样子,这事是你三姐干的!和止归全不想干。” 七公主都惊呆了:“娘娘,就算这一世他是您生的,我不是您生的,您也不至于这般偏心吧?” 金母简直都不想搭理她了,对旁边的龙吉公主:“龙吉,昭告三界,从今往后方依土便是瑶池的八公主。”看了一眼翟烟儿,呃,这个真不好定封号,叫什么,难道叫驸马吗? 龙吉公主:“是。” 【母女】 方依土素日总是坚强刚毅,结果刚上天,就被相当于一次小朝会的仙人看见自己哭成球。受封八公主,又和七公主始终不睦。 金母开解她:“不要死心眼,别怕天上的事儿。仙人一样是人,有七情六欲,文武百官和朝廷没什么区别,当过了太子,还怕当公主吗?” 方帝姬跪下来,拥住金母双膝,低声唤道:“母亲,孩儿知道了。” 金母诧异:“怎么了?” “从没有人给孩儿讲过这些。母亲能给孩儿讲这些道理,孩儿感激不尽。” 金母微微一笑,心中一暖,觉得这孩子懂事儿又知恩图报,扶她起来。结果方帝姬头上凤簪的尾羽勾住了王母裙子上的金线,三公主四公主又笑得不行。 昊天上帝在上朝的时候,又给方依土加封了真君的称号。 所以翟烟儿就是真君夫人啦! 蟠桃宴上,金母开玩笑道:“我儿若敢喝醉了,本宫就把你扔在这儿,任谁捡了去。” “孩儿素来千杯不醉,绝不至于。” 金母道:“那你就依次敬众位仙家一杯,也和众位仙家多多交游,不要总闷在屋中。” “儿遵命。”方依土起身敬了昊天上帝一杯谢过尊号,又敬了王母一杯谢过母亲,挨个敬酒,方真君的性子爽朗明快飘逸洒脱,现在交游的对象又上了一层档次,都是六御帝君的亲信弟子。 【心满意足】 刀奴的总是默默的躲在刀鞘里。 她虽然沉默,却什么都知道。知道主人最近总是一个人蠢兮兮又很帅气的傻笑,知道主母生了个东皇钟……虽然不知道那是怎么个原理。 主人不再去祠堂一个人傻坐,而是每天都很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主人开心的时候,刀奴也很满足呢。 方依土确实特别特别开心,每天都要傻笑,开心的都要飘起来了。 总是不自觉的黏着娘娘,不自觉的撒娇。 上首坐着金娘娘,身边是快要生宝宝的翟娘子。 哎呀,这才叫仙福永享呢! 很奇怪的一点是……为什么娘子现在特别特别主动呢? 翟烟儿回归仙界之后,非常非常非常的被女仙们羡慕。 她的状态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动手打架,但是从来不吵架,和丈夫之间的关系就是互相宠溺。 同生共死,一世荣华,贤名远达,宫廷内外人人敬重,膝下儿女成群,然后无疾而终。 没有分离之苦,没有思念之苦,没有病痛之苦,没有困顿之苦。 其他女仙们除非下凡的状态如果不是玩几天就离开,那就是——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夭寿啦老公看上别的小妖精啦!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口胡,没法结婚!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日吧歘!美男子死的好快! 现在呢,止归每天都特别开心呢,连带着翟烟儿也总是很愉快。 止归总是黏着金母娘娘撒娇,被她捏着脸该换容貌,变得千娇百媚,然后被迫换上绫罗绸缎的衣裳,戴着满头珠翠环佩,非常娇羞可人。 每当这时候,翟烟儿就特别愉快的把她推倒在床上,一件件剥去衣衫,只留着首饰。 嘿嘿嘿。 金母娘娘最是满意。 终于有一个喜欢撒娇喜欢黏人又很害羞的女儿啦! 原先可真没发现方依土这么爱害羞……好像跟自己撒娇让她很不好意思,却又总是控制不住她自己,想要亲近母亲,哪怕被迫变成大美女,然后被打扮成小公主,她也只是红着脸听话。 真的超开心~虽然有七个女儿了,但是爱撒娇的竟然是看起来最有男子气概的方依土。有意思。